《农家傻妻超旺夫》 第1章 [穿越重生] 《农家傻妻超旺夫》作者:燕子沐西风【完结+番外】 简介: 褚香菱穿越成了农家傻姑娘,一个被诬陷被野男人搞大了肚子的傻姑娘! 家有极品恶奶奶?小样儿,用锥子扎死她! 外有抠儿门男神?没事儿,用金子砸晕他!! 都说傻人有傻福,傻姑娘简直就是锦鲤、财神爷! 养的野花被封国花,养的癞蛤蟆被封国宝! 前面的那个黑脸相公,你要是想升级,求我包养啊? -------------------------------------------- 第1章 穿越成傻子 “咚”的 一声,褚香菱感觉屁股被摔成了八瓣,没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条胳膊、两条腿就又被人拽起来拉扯着。 拉扯个没完没了,一个老婆子声音透着不耐烦道:“两个大男人扯不过瘸子和婆娘,窝囊废!!” 话音落下,褚香菱的头发被薅起来,拖行了好几步远。 “松手!!”褚香菱往回薅自己的头发,头皮被扯得麻酥酥的,屁股被磨得火辣辣的,好看的杏子眼,死死瞪着老太婆。 褚氏吓得大叫一声“娘啊”松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突然起死回生的孙女,如看鬼魅。 扯着香菱的其他人也都松了手,一个年青妇人扑到身旁,一个劲儿的哭。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因为腿脚不灵便,晚到了一步。 妇人激动的拉着褚香菱的手道:“好闺女,你总算醒过来了…” 一阵模糊的记忆涌入脑海,褚香菱发现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与她同名的傻女身上。 眼前与她说话的,是傻子的娘亲江氏,身侧的小年轻,是傻子的哥哥褚夏,应该还有一个四岁的妹妹,不知道哪里去了。 江氏疼惜的摸着香菱的手背,眼里泛着泪花道:“醒了就好,娘马上给你找郎中。” “找郎中?小贱人被人搞大了肚子,你想让全村人都知道戳脊梁骨?老娘可丢不起那个人!!” 褚氏对呆愣的几个人喊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趁着天黑把小贱人扔了!” 褚氏铁了心要扔掉孙女香菱,死了扔,活着也扔;怀孕了扔,不怀孕也要扔,怪只怪二房都是赔钱货,先是出个傻孙女,然后摔出来个瘸孙子,家里的存粮不多,能甩一个甩一个。 江氏“扑通”一声跪在了褚氏面前,苦苦哀求道:“娘,在高粱地那回,张仁没得着手,香菱肚子大了肯定不是怀孕,也许是、也许是吃得多、撑着了…” 傻子迟钝,吃饭不知道饱饿,以前存粮多的时候经常吃胀肚,江氏想到了这个借口,却忘了,去年是灾年,今年还没到秋收,哪家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东西能让人吃撑着的。 褚氏翻了一记白眼讽刺道:“吃饱了撑着了?你以为我跟小傻子一样好糊弄?张仁那次是没得手,但保不齐还有李仁、王仁、刘仁就得手了,说不定还好几个男人呢,这种破鞋头子老褚家不能留…” 香菱气得火大,“蹭”的一下想坐起来,结果肚子大窝得难受,又跌回到炕上,这一用力,“扑”的没忍住放了一个屁,熏得褚氏一伙人急忙跑到院子里。 这回江氏脑子转的快,反手把门落了拴,把褚家人关在了外面。 香菱揉着胀成球的肚子,知道自己必须得看郎中,否则刚穿越过来就又要嗝屁了。 可眼下的形势是,二房人单力薄,冲破重围找郎中不可能;指望着褚家发善心找郎中更不可能。 褚氏好脸面,不想让外人知道她们欺负孤儿寡母,自己要想活命,就得把这件事捅出去,让褚氏有忌讳,能脱离褚家就更好了。 褚香菱摸了摸火辣辣的屁股和头皮,疼得直抽气,嘴里忍不住嘀咕着:“死老虔婆,姑奶奶早晚还回去!!!” 褚夏惊得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却忍住没有吭声。 江氏没听清女儿说什么,问道:“香菱,你说啥?” 褚香菱心里一惊,自己忘了,原主是个傻子,突然不傻了江氏一定会怀疑,与其等她怀疑,不如自己先找一个借口给她,只要江氏认为合理就行了。 香菱微笑道:“娘,我梦着爹了,他对我说,我傻是因为七窍有一窍没通,他帮我通好了;我大肚子不是因为怀孕,是实病,他治不了,得找郎中。” “啊?你爹给你治好了傻病?”江氏怔住,没想到女儿因祸得福不傻了,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江氏“扑咚”跪在地上,冲着南方连磕了三个响头,嘴里碎碎念了半天。 磕完头,江氏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褚香菱急切问道:“娘,你干啥去?” 江氏一脸喜色道:“我去找你奶说道说道啊!告诉她你爹托梦治好了你的傻病,还说你肚子大不是怀孕,你奶就能给你找郎中看病了。 ” 香菱没料到江氏这样单纯,一脸忧色道:“娘,我奶要是知道我不傻了,说不定会说我中邪了,找道士给我点了天灯。” 江氏顿时愣住了,觉得女儿说的不是吓唬人的话,那两房的人,心都狼着呢。 丈夫明明是替全家服兵役死的,可儿子摔断腿,女儿生病了,这帮狼崽子们不仅不给请郎中,还净说咬眼皮的话,往女儿身上泼脏水,还不是穷闹的。 知道女儿不傻了,就算不给点天灯,也会卖到窑子里。 江氏下定决心,女儿不傻的事得瞒着。 院里,褚氏恶毒的看着西厢房生气。一向胆小怕事的江氏竟敢忤逆她, 这比打她的脸还接受。 老太婆把大房和三房聚在一起,吩咐道:“冲进去抓人的时候,用破布堵住小贱人的嘴,扔到山里后,用石头砸晕了再回来,过后跟村人说小傻子自己走丢了。” 褚氏说话声音并不大,奇怪的是褚香菱竟听得清清楚楚,气得把褚氏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手忙脚乱要下地。 因为躺得时间太久、长时候没吃东西、肚子又疼着,褚香菱身子虚晃了两下。 江氏扶住香菱,担心道:“肚子又疼了?” 香菱按着难受的肚子,脸阴得吓人:“她们要进来抓我了。” 褚夏抱来了盛水的大破陶罐,给香菱倒了一碗。 这是兄妹的默契,晚上饿肚子睡不着时,兄妹几个就会喝水充饥。 褚香菱喝了水,补充了些体力,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发现炕上放着一只针线笸箩,里面除了有破布块儿和针线,还有一根锥子和一枚打火石,褚香菱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咚咚”,砸门声响起,褚氏在外面压抑着声音骂道:“江大兰,开门!你若不开门,你和你儿子,就跟小傻子一起滚出这个家!!!” 江氏以背抵住门板,为了女儿的性命,今天她就算是死也不准备开门了。 “下三烂的贱婆娘,老娘进去就撕烂了你的皮!”褚氏气得歇斯底里,改砸门为踹门,这样下去,用不了一会儿就会闯进来了。 褚夏过去帮忙,与刘氏一同挡住门板。 第2章 火烧褚家 香菱将大陶罐子里的水,全都浇在了身上,用打火石点燃了被子,披在身上。 门“咣”的被踹开,力量很大,撞得江氏眉骨破裂,流了一脸的血,晕过去了。 褚夏要拦截,被大伯褚时运,用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打在了后脑勺儿上,也晕过去了。 褚家人要冲进屋里,一团大火球从屋里飞了出来,吓得褚家人忙退到院中。 “大火球”冲散褚家人,飞到柴火垛上,就着风势,迅速烧起,火星飞窜。 农家的柴禾垛堆在外面,上面没有遮挡,遇到起风天,就会一家失火、全村遭殃,所以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一家失火,全村来救。 村人纷纷冲进院子,用水桶木盆抬水灭火。 褚氏气得直咬牙,眼睛在院子里寻摸着,想在村人看见前逮住小傻子。 一个黑黢黢的瘦小身影从柴火垛里爬出来,爬到褚氏跟前,一把抱住褚氏的大腿放声痛哭:“奶,不要烧死香菱!不要烧死香菱!唔唔唔…” 褚氏伸手薅香菱的头发,银光一闪,纳鞋底的锥子扎在了褚氏的小腿肚子上,疼得褚氏“嗷”一声,本能的抬脚,把香菱踹出去老远。 摔落的褚香菱哭得更加凄惨了,村民们纷纷聚拢过来。 江氏和褚夏也被香菱凄厉的哭叫声惊醒了,一个脸上流着血,一个后脑勺儿流着血就出来了。 江氏疼惜的抱着女儿,一脸悲愤的对褚氏道:“娘,就算是看在死去的时才面上,你也不能要了香菱的命啊!!” 村民们哗然! 褚家失火,原来不是天灾,而是褚氏人为纵火!目的是烧死傻孙女!儿媳妇和二孙子褚夏阻拦,都被打晕了! 大家自行脑补了事情经过,看着褚氏的眼神极其不善,卖儿卖女尚且被人戳脊梁骨,何况是下手谋害亲人! 第2章 褚氏忙挥手道:“我没要烧她,是小傻子自己烧自己!!” 一个老婆子忍不住道:“老褚婆子,火的事可以抵赖,刚才那一脚可抵赖不了,有哪个当奶的往死里踹亲孙女?!” 另一个老婆子接茬儿道:“孙女早晚是外姓人,可褚夏是亲孙子啊,后脑勺儿淌了那么多血,可别像香菱一样变成傻子。” 褚氏知道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忙转了话头儿道:“不怪我!我是、是为了褚家村的名声着想,小傻子不检点怀孕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了褚香菱的肚子,交头接耳,纷纷议论香菱怀孕的可能性。 因为褚香菱有过被人劫高梁地的事情,村人更倾向于傻姑娘怀孕了,已经开始猜测是村里哪个衣冠禽兽干的。 这样议论下去,没影的事儿都被砸实了。 江氏激动的对乡亲们大声道:“各位叔叔婶子,香菱到现在还没来例事呢,怎么可能怀孕?找个郎中验一验,不仅能洗清香菱的名声,对咱褚家村都有利。” 一向懦弱的江氏,竟敢与婆婆针锋相对,句句叨着理,像极了那些对簿公堂的讼师,神气着呢。 也有眼尖的村人看见香菱小声儿在江氏耳边说话,因为是傻子,谁也没往别处想,以为是傻子跟娘亲撒娇。 风向又转回到了江氏这边。 褚氏暗叫不妙,也转换了战术,抹了把没有眼泪的眼眶,悲凄道:“我是香菱的亲奶,怎么可能往孙女身上扣屎盆子?对我老婆子有啥好处?春哥儿可正托人议亲呢!咱是过来人,一瞅香菱就怀孕了,要是找郎中,遇到嘴大舌长的往外传咋办…” “那就找个不嘴大舌长的郎中,这事不弄明白,我这里正的位子坐着也不踏实。” 褚里正脸色不好看的进了院子。 褚里正的小儿子马上要成亲了,今天请亲家公商议成亲的事儿,正吃得高兴,村人就来送信儿了。 褚里正感觉自己这个脸,算是丢到外村去了,恨不得把褚氏剁了喂狗才解恨。 “不能找郎中!我们家没钱给诊金!”褚氏顽抗到底。 褚里正一个眼刀飞过来,冷嗖嗖道:“褚氏,你不让找郎中,难道江氏说的是真的,香菱根本没怀孕,你为了省口粮想弃养了她?” 褚里正一向谦和,与褚氏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平时管褚氏叫“婶子”,今天改口叫“褚氏”,可见气得太狠了。 褚氏不敢吭气了,里正官小、权力大,缴税、纳粮、开路引全他一个人说的算。 里正一定要找郎中,褚氏一点儿也不害怕,她是十成十确信小傻子怀了孕的。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周郎中请到了,一个灰白胡须、脸色肃然的老头儿。 为表公正,褚里正让周郎中在院子中间,当着全村人的面给褚香菱号脉。 号完脉,周郎中对褚氏极为不满道:“你是咋当奶的?自己孙女还是个处子呢,咋看出来怀孕的?” 褚氏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她肚子是咋回事?” 周郎中叹了口气道:“长期吃麻-果子,中毒了。算她命大,自己把毒解了七八成,没死成。我带了泻金方,熬好喝下就行了。” “吃麻-果子中毒?”全村人都没想到是这个诊断。 麻-果子有毒,大人小孩儿都知道,也都不吃,所以大家伙一时忘了中毒后的症状,香菱肚子大了也没人联想到麻-果子。 褚氏一听,立即先发置人,对江氏骂道:“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看香菱的,怎么让她误吃麻-果子?” 江氏被骂得有些发懵道:“麻-果子山上才有,香菱最近一年天天在家,咋能吃着麻-果子啊?” 一个村人对褚里正道:“褚家有麻-果子,就藏在柴火垛里,被李二救火时踢翻了,不少人都看见了…” 村人都看向褚氏,因为火烧孙女在先,大家都先入为主的认为是褚氏给投的毒,投毒就不仅仅是家事,而是县太爷管的公事了。 “不是我,真不是我!一定是小傻子自己吃的麻-果子!” 听到“麻-果子”,窝在江氏怀里的香菱一咧嘴,傻笑道:“麻-果子,麻-果子,大哥、三哥、四哥,换窝窝、吃肉肉…” 傻子虽傻,但话也最真,大概意思是大房和三房的三个堂哥骗她吃下麻-果子。 “胡说!”大堂哥褚春懊恼道:“我只要过她几个窝头,从没让她吃过麻-果子!!” 江氏震惊道:“香菱一天就一个窝头的口粮,你拿走了,她吃什么?” 褚春回唇反饥:“是她自愿的,求我给她大骨头,用二十个窝头换。肯定是老三、老四骗她用麻-果子换窝头。” 江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转。 大房的褚香秀嫁了个屠夫,经常剔下来不少猪骨头,大房经常可以开小灶,喝大骨头汤。 褚夏摔断腿后,江氏听说吃大骨头补骨头,便厚着脸皮管刘氏要,刘氏不但不给,还对刘氏好一番挖苦。 当时香菱就在旁边,估计是想要大骨头,让哥哥的腿快点儿好。 第3章 成功分家 “大哥,你别乱攀咬人!我没骗窝头,更没骗小傻子吃麻-果子。”三房的褚冬对褚春发火了。 实际上,他就是真正骗香菱吃麻-果子的人,原因和褚氏一样,看小傻子白占口粮不顺眼。 即使他不承认麻-果子的事,村民也断定了一个事实,大房和三房的三个堂兄,都曾骗过傻姑娘的口粮。 村人目光鄙夷的看着褚家三个半大小子,最大的褚春十九岁,最小的褚冬也十三岁了,都到了议亲的年纪,竟然为了一口吃食害堂妹!谁家有女儿嫁到这样的人家,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香菱接收了原主的回忆,自然知道凶手是谁。 火烧柴火垛时,也是她故意把装麻-果子子的篮子露出来的。 褚香菱却不想把褚冬指认出来,让褚家三个未婚男青年,都担上一个谋害妹妹的嫌疑,她就不信哪家的女儿会愿意嫁过来。 牵涉到三个大孙子的名声,诸氏尴尬的打圆场道:“几个臭小子和堂妹开玩笑过火了,关起门来打一顿就行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香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可不想这么虎头蛇头的收场,附在江氏耳边低声道:“娘,我不想死,咱分出去过吧。” 听了女儿的话,江氏像是有了主心骨,“扑通”一声跪在了褚里正面前,声泪俱下道:“里正,今日这事你也看见了,求您给做个主,让我们二房分出去单过吧。” 褚里正一脸为难道:“不是我不给你做主,而是你们娘三个,傻的傻,小的小,褚夏的腿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利索,分出去后咋顶门立户啊?” 江氏态度绝然道:“饿死总比被毒死强, 您若不给做主,我只能去县衙告状。” 褚里正和褚氏的脸色都变了。 褚氏担心的是她的钱。 县衙的门风是,只要有人告,他们就敢收监,不给够白花花的银子休想出大牢。 褚里正担心的是他的风评。村子里出了谋害亲妹的男人,和出了个不检点的女人,影响其实是一样的。 褚里正虽然不满江氏的威胁,但同样也明白,江氏是无奈之举,二房分出去,或许日子不好过;但留下来,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褚里正沉着脸对身旁的小年轻道:“把褚老太公找来吧。” 褚老太公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眼花耳朵背,请过来不过是个摆设,拿大主意的还是褚里正。 在褚里正的调停下,二房分得的是现在住的西厢房,山地三亩,褚氏以二房出赡养费为由扣下一亩,杂粮面半袋,碗三只,木盆两个,水桶一个,土陶罐子一个,筷子三双,油、盐各小半坛。 老宅只有一口锅,二房没分到大铁锅。刀有两把,褚氏也没给,说是婆婆送刀给儿媳妇,有一刀两断的意思,兆头不好,实际上,就是不想给。 让褚氏支付周郎中二百文钱药钱,褚氏当起了铁公鸡,打死也不吐口了。 为了二百文钱分不成家,实在不值得,香菱向江氏使了个眼色,同意了。 村民离开后,江氏歉意的对周郎中道:“多谢周郎中救命之恩,只是家里这情况您也瞧见了,这药钱能不能缓几天?我明天去娘家张罗一些…” 周郎中看了眼裂了墙缝儿的破土房,叹了口气道:“医者父母心,老夫总不能为了二百文钱,让你们睡露天地吧!这样吧,老夫正在试酿松针酒,需要很多松针,一文钱一斤,你乐意不?” 褚家村位于山脚,连绵的大山望不到边际,松树林子很多。 松针不缺,却很少有人愿意去撸。 撸松针扎手刺脸,半篓子才一文钱,只有嘴馋的半大小子才愿意采一些换零嘴吃,大人看不上这么点儿钱。 家里都欠债了,还有什么可挑的?江氏忙不迭的点头答应:“成,明天就去-撸松针。” 第3章 送走了周郎中,一家三口终于坐在了炕上,屁股刚挨上炕沿,褚夏“唉呀”一声叫唤,吓了江氏和香菱一跳,以为老宅又作什么妖呢。 褚夏冲到一对箱子前,打开其中一个,从里面抱出来四岁的妹妹褚香莲。 小家伙一动不动,褚夏探了探呼吸,发现小家伙只是太困睡着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把小家伙平放在炕上,枕上枕头,盖上夹被。 江氏怕打斗中误伤香莲,便把她藏在衣箱里,用破布团塞了耳朵,哄骗她说捉迷藏。 这一闹腾就到了半夜,竟然把小家伙给忘了。 江氏检查了下箱子,发现箱子因为年头长,后面裂开了长长的裂口,刚好通风,小香莲这才没有被憋着。 江氏双手合十碎碎念道:“谢天谢地,莲莲要是再出事,我就没脸见你爹了。” 香菱的肚子突然一阵“咕噜噜”响,江氏忙说道:“香菱,你饿了吧?周郎中吩咐,用了泻金方,要隔宿才能吃东西。” 香菱哪里是饿了,她是憋的,转身就往外跑,伴随着“扑扑”屁响,冲进了茅房。 周郎中的“泻金方”果然很好用,进了茅房就开始一泻千里,等再回屋时,肚子明显扁了一大圈。 进了屋,褚夏的脑袋上己经缠了一圈破布条,应该是江氏检查了伤并包好了,江氏的脸也洗净了血迹,当时看着血淋淋的挺吓人,实际上只是眉骨被撞破了个小口子,伤并不太重。 江氏把香菱按在炕上,褚夏会意,出了房门。 江氏将香菱的脏衣裳脱下来,边用湿毛巾擦被烟熏得黑黢黢的身子,边检查伤口。 看着黑黢黢的,里面并没有烧伤烫伤,最重的伤是屁股上的擦伤,无数的蚂蚱口子,虽然疼,但绝对死不了人,明天结痂就好了。 江氏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 褚香菱安慰江氏道:“娘,我皮糙肉厚,不碍事。” 江氏“嗯”了一声道:“我知道,我是说裤子破的洞太大了,不太好补。” “…”香菱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假娘亲,关心裤子比她的伤多。 江氏自然关心裤子。 农家孩子经常磕磕碰碰,小伤不断,大伤偶尔发生,这都司空见惯了。 倒是衣裳不行,没有替换的。 江氏补好了裤子,向香菱展示成果。 看着裤股蛋子上两坨明显的圆补丁,香菱窘了个大红脸,自我催眠道:我是傻子,这样穿才符合人设。 香菱把稍脏的中裤又穿回去了,她总不能只穿着亵裤面对褚夏一个大小伙子吧? 江氏把脏得不像话的外衣都用水洗净拧干,喊了声“夏哥儿”,褚夏推门进屋,自然的接过湿衣裳,手里隐约拿着一只木钗。 江氏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了回去,改口说道:“ “晾了衣裳就睡觉吧。” 再回到屋,褚夏将两只破箱子并排放在地上,摆成一张临时的床,褚夏就睡在上面,没有褥子和被子,只盖了一件夹衫。 江氏与两个女儿,一起盖那张破夹被,本来还有一张厚被,被香菱一把火烧了。 第4章 吐口水 第二天一早,香菱又跑了趟茅房,感觉肚子基本好利索了,己经有了饥饿的感觉。 想找江氏要些吃的,发现江氏闷闷不乐的从伙房方向回来,端着一只大木盆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团生面团。 “娘,怎么了,没做成饭?” “你大娘说伙房占着呢。” “是分家不让用了吧?”褚香菱一语道破。 江氏如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没精打彩道:“你大娘说的对,分家了,是应该分得清楚些,厨房在东厢房,归老宅。”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香菱忍不住嘀咕着。 昨天分家时,在褚里正面前,褚氏答应的好好的,在二房买锅搭灶之前,可以用老宅的厨房,现在却反悔了。 褚香菱看了一眼茅房方向,笑得贼兮兮的:“娘,厨房在东厢房,归老宅,柴禾垛和茅房在西厢房,是不是归咱家?以后老宅是不是不能烧柴,是不是只能吃不能拉了?” 江氏被傻闺女的话给逗笑了,抚着傻闺女的头笑道:“柴禾垛剩下的都是烧得半黑的柴禾,烧不好还冒烟,他们爱烧就烧吧;若是上茅房,你也千万别拦着啊,那几个狼崽子手黑着呢。” 褚香菱从江氏手里接过面盆,笑道:“娘,我知道了!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咱今天早晨用陶罐子做疙瘩汤吧?” 江氏点了点头,回屋去取装水用的大陶罐儿。 出来时,香菱搭好了一个简易木灶,里面堆了木柴,点着火,陶罐儿刚好架在上面。 江氏要接手,香菱又吩咐道:“娘,你不是说今天要去-撸松针吗?那东西可扎手了,你多找几块破布用来缠手吧!” 江氏又被支回屋里,再出来时,生面团已经变成了面疙瘩汤,飘散着油星子香味。 江氏佯怒道:“你个败家子儿!用了不少油和盐吧?” 香菱傻笑着不搭话,让江氏把陶罐子端进屋。 看着东厢房的方向,香菱嘴角上扬,舀了半瓢水,“刺啦”一声浇在了火碳堆里,一阵呛鼻的黑烟窜起,借着风势,直灌东厢房的窗户。 香菱一闪身,如泥鳅般的回了屋,拴上房门,坐在炕上,双手捂住耳朵。 “你个杀千刀的贱人、赔钱货、下三烂,在院里烧什么柴禾?呛死人了!!”刘氏冲出了东厢房,叉着腰就开骂。 褚夏和褚香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举起双手,罩住了耳朵,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见二房根本没动静,刘氏气恼的招呼儿子,把剩下的柴禾全都搬到了老宅那面,二房没柴可用了。 骂声淡下去了,三人放下手掌,端起疙瘩汤,吸溜吸溜的喝起来。 因为香菱大病初愈,江氏和的面很足,一家几口都难得吃得这样好、这样饱。 “姐姐,你咋脑子好使了?还会做饭了?比娘做的可好吃多了。” “嘘…”香菱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一声:“小点声儿,别让咱娘听见,该不乐意了。” 江氏翻了记白眼:“我听着呢…” 小香莲用手掌捂住嘴,含糊不清道:“娘做的饭好吃,大姐做的饭也好吃,莲莲都爱吃…” 褚夏也难得笑弯了眉眼,江氏看见了,阴郁的心终于透进了一丝阳光。 娘几个快吃完饭时,窗户外面突然跑过去一道人影儿,直冲茅房方向。 “卡”、“咣”、“啊”、“呕”…接连好几个骇人的声音,香莲想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被香菱一把薅着脖领子扯回来,抑制不住笑意道:“好奇杀死猫,乖乖吃饭。” “郝奇为什么杀死猫?他跟猫有仇吗?”小香莲的好奇心被激起。 “不是一个叫郝奇的人杀死了猫,而是一只猫好奇汤里是什么,结果掉进汤里烫死了,这件事告诉我们,人要忍住好奇心,否则会害了自己。” “可是,那是咱家茅房,万一是进贼了呢?” “贼去茅房偷什么?偷黄金吗?” “没有黄金,有大黄屎…” 姐俩经过一番很玄幻的问答后,就看见褚冬从茅房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身的黄色,淌着“汤水”,弥漫着臭气。 感觉一阵作呕,小姐妹两个对视一眼,随即笑做一团,就连一向谨小慎微的江氏也笑弯了眉眼,眼角形成了好看的鱼尾纹。 收拾完碗筷,江氏要亲自去-撸松针,被香菱拦下了。 “娘,我和大哥去,大哥砍柴,我撸松针,你去求说得上话的村人,明天帮咱家把墙和灶砌上,和老宅这么混住着早晚还得打起来。” 香菱不怕打架,怕的是打不过人家。 江氏把破布条递给了女儿,算是认同女儿,给褚夏背上篓子,不忘唠叨道:“夏哥儿,香菱上山的时候少,你看好她;别往山里走,挑矮松树撸,千万别爬高…” 兄妹二人背着篓子,出了院,向山脚方向走去。 因为褚夏的腿有伤,兄妹两走得并不快。 到了上山的岔路口,与两个下山的小年轻来了个碰对碰。 矮粗胖的小年轻“噗哧”一声乐了,围着褚夏转了一圈阴阳怪气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夏哥儿啊!腿摔了一个月了吧?还没好?小翠呢,没陪你一起砍柴?” 瘦高个尴尬的扯了扯矮粗胖的手,低声道:“石头,别再说了,夏哥儿够难受的了…” 褚夏的脸阴得吓人,扯着香菱的袖子走上了那条偏一些的山道。 香菱回过头,狠狠瞪了一眼矮粗胖,矮粗胖回瞪着香菱道:“小傻子!” “呸…”一口口水精准的啐在了矮粗胖的脸上,矮粗胖伸手抹脸,抹下一摊吐沫星子,恨声道:“小傻子,你吐我!!看我不打你!!!” 胖子说得挺狠,却原地踏步,并没有真追上来,看着兄妹俩个走远了。 第4章 瘦高个叹了口气道:“石头,夏哥儿已经这样了,小翠也跟别人定亲了,都是好兄弟,何必呢?” “喜旺,小翠要嫁的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恨夏哥儿不争气,没把小翠留住…”石头红着眼跑回了村。 第5章 谁家淘小子 看着褚夏阴沉的脸,香菱不敢吭气,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越往里走树林越茂密。 突然,一阵“嘶嘶”声传进了香菱的耳朵,香菱停下了脚步,紧张的抓住了褚夏的胳膊。 褚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为了躲开那两个人,走到了猎人上山的偏路,而不是村民打柴挖野菜走的山路,还好进来的并不深,退出去来得及。 褚夏要拉着香菱往回走,反被香菱拉到一棵大树后面,机警的看着二人方才站着的地方。 一条胳膊粗的绿蛇从草丛中滑出来,慢悠悠的游走了。 褚夏被香菱搞得神经紧张,看到不过是一条没有毒的青蛇,松了一口气,想起了香菱刚才的表现,惊奇道:“草坷那么深,你咋知道有蛇呢?” 香菱毫不隐瞒道:“我刚才听见蛇吐衅子的声音了。 “啊?”褚夏有些懵逼。 香菱解释道:“我醒来后,鼻子、耳朵、味觉比常人要灵一些,也许是我傻了十多年,老天爷给我补偿了。” “还有这好事儿?”褚夏很惊奇,指着树林道:“那你再听听。” 香菱并没有听,而是直接指着蛇滑过的草丛笑道:“那里…” 兄妹二人跑过去,扒开草丛,里面竟然有一窝野鸡蛋。 褚夏即欣喜,又有些发愣道:“鸡蛋也能听出来声音?” 香菱捡起来一只破碎的新鲜蛋壳道:“这是刚才那条蛇吃剩下的鸡蛋壳,我闻着鸡蛋味儿了。” “你呀你呀,真是长了个吃心眼儿。”褚夏弯腰,把鸡蛋小心捡起来,眉眼含笑的交给妹妹。 香菱捧着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开心的数着:“一个、两个……六个,晚上能吃鸡蛋糕喽…” “你还会数数?”褚夏狐疑的看着妹妹,傻病可以治好,但这数数是怎么会的? 香菱笑道:“小时候你教过我数手指头,你忘了?因为咬手指甲你还打我屁股来着!我很记仇的!“ 香菱苦着脸,似不堪回首的揉着屁股,突然想起屁股上的两个圆补丁,又有些悲催了。 这确实是小时候发生过的事儿,这就是他的嫡亲的妹子啊,看来,自己才是傻子。 兄妹二人退回到山路的岔路口,发现胖石头不见了,瘦高个还在,看样子像是在等褚夏回来。 褚夏不理他,牵着妹妹的手要绕过去。 香菱做了一个啐口水的动作,吓得瘦高个用手挡脸,紧张道:“夏哥儿,你别生石头的气,他是因为小翠订亲了心情不好,发发火,过两天就好了。” “订亲了?这样快?”褚夏眼神里透着失望,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 “你是坏蛋蛋、臭蛋蛋。”这个瘦高个一句话又败坏了褚夏的心情,香菱这个气啊,抬脚狠狠踩了瘦高个脚背一下,扯着褚夏就走。 瘦高个疼得直跳脚,仍旧厚着脸皮跟了上来。 香菱瞪圆了眼睛,瘦高个把嘴抿成了一条缝,含糊不清道:“我不说话, 帮你们干活儿。” 香菱一个好脸色都欠奉,却没有再赶他走。 分家了,家里要重新砌墙、搭灶,烘灶是个很费柴禾的事儿,而家里偏偏没柴禾了,大哥腿脚慢,有人义务干活,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你保证不说话?”香菱瞪圆了好看的杏子眼,有些呆萌。 “我保证不说话。”瘦高个点头答应。 “你说话了,说了‘保证不说话’!”香菱撅起了嘴巴。 瘦高个儿不敢再说话,心里觉得很委屈,自己怎么听起傻子的命令了? 三人重新到了村民经常砍柴挖野菜的地方,旁边就是一片矮松树林。 松树虽矮,却没着手的地方,香菱爬上去很费劲。 瘦高个儿弯下腰,示意香菱踩着他肩膀上去,被褚夏在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刘喜旺,别不要脸!我妹子十三岁了,你离远点儿!” “小时候我还抱过…”刘喜旺忍不住反驳,被褚夏狠狠踩了脚面,疼得呲牙裂嘴,心想这兄妹两个咋都犯踩人脚背的毛病呢? 好在,一直不理他的夏哥儿跟他说话了,刘喜旺笑得牙花子冒着光,像极了被皇帝召幸的妃子。 褚夏弯下腰,让香菱踩着他的肩膀,爬上一个三角杈,稳稳的坐在上面。 褚夏仍旧不放心叮嘱道:“千万别乱动,小心摔下来,撸完这棵枝桠喊我。” 香菱尴尬的看向树下,树杈距离地面,只有一个半香菱高,摔下来,顶多屁股疼一下而矣。 刘喜旺和褚夏去旁边砍柴了。 香菱把两只手缠了破布条,开始撸松针,手能伸到的地方撸完了,便站在枝桠上撸,嫌弃布裙碍事,随手又把裙子撩起掖到了裤子里。 三个八九岁的淘小子追跑着玩,抬头看见了树上坐着香菱,笑着拍手乐:“傻子上树啦,傻子变猴子了!” “看,傻子露屁股了!羞羞脸皮厚…”其中一个小子看见了香菱中裤后打的两个圆补丁,献宝似的指给另两个小孩儿看。 香菱忙将裙子放下来,自我安慰着,这些是小屁孩儿,跟他们一般见识自己就是小屁孩儿了,就当是王八念经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她想消停,这三个淘小子不消停,把香菱放在地上的篓子故意踢翻了,滚出了六枚鸡蛋。 这下子可乐坏了三个小子,一人抓着两鸡蛋就跑。 头可断,血可流,鸡蛋不能丢!! 香菱搭着树杈就跳了下来,撒丫子开追三个淘小子。 三个淘小子呢,猫戏老鼠似的戏弄着香菱,边跑边挥舞着手里的鸡蛋。 香菱立即改变战术,无论三个孩子怎样戏弄,她只抓那个领头的淘小子,快准狠的抓住了臭小子的衣裳,“嘶拉”一声扯坏了衣裳,淘小子把衣裳里的两只鸡蛋扔得远远,磕了个稀碎。 香菱这个心疼,骑在臭小子身上就是一顿胖揍,淘小子哇的一声开嚎。 动静吸引了附近打柴的村民,褚夏和刘喜旺来了,三个小子的父亲也过来了。 褚夏忙扯起香菱,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两个被追的淘小子恶人先告状道:“爹,傻子欺负我们!!她、她抢我们蚂蚱!” 两个汉子全都沉下了脸,谁家的孩子谁家心疼,被人欺负了,肯定心情不好,心里琢磨着回村让自家婆娘找江氏算账。 被揍小孩儿的父亲看见是褚夏和香菱,尴尬的扶起儿子,大家以为他要安慰儿子的时候,他上去就卷了儿子一脚,怒骂道:“欺负人家,还腆脸抹眼泪薅子?给老子憋回去!!!” 哭得小花猫似的臭小子立即闭了嘴,不敢吭气了。 这是什么情况?香菱都有些懵了。 第6章 还我蛋蛋 看另外两个父亲的表情,心知这两人没打什么好主意,香菱干脆 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开嚎,指着两个小子骂道:“还我蛋蛋,还我蛋蛋!” 妹妹怎么又装起傻子了? 十三岁的大姑娘哭得比七岁被打的孩子还凄惨。 褚夏尴尬的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不好意思的对踢儿子的汉子道:“长林叔,是香菱捡了六个鸡蛋,估计被几个孩子抢了,哄一会儿就没事儿了,你先看看,小山身上的伤重不重?” 香菱不满的瞪着褚夏,蹭的一声站起来道:“有事儿,有事儿,还我蛋蛋。” 傻姑娘直接冲向两个淘小子,两个淘小子吓得往父亲身后躲。 大家伙都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都说七八岁讨狗嫌,这三个孩子正是气人的时候,看到人家傻子捡了鸡蛋,想抢走解馋。 两个父亲知道误会了香菱,脸上有些发热,把儿子从身后扯了出来,在后脑勺儿上怼了一巴掌,怒嗔道:“还不赶紧拿出来!!” 两个淘小子磨蹭着不想掏,香菱跑上前,从一个淘小子的袖子里直接抢出两个鸡蛋。 另一个淘小子主动伸过来袖子,一副随便搜的样子。 香菱暗骂小无赖,毫不客气的扯开小男娃的裤腰带,手指指着裤子里面道:“在里面,还我蛋蛋。” 淘小子瞬间红了脸,从裤裆里掏出两枚鸡蛋扔到香菱手里,拎着裤腰带就跑了。 有了这么一出闹剧,大家瞬间地忘了刚才的不快,一阵哈哈大笑。 香菱把手伸到小山面前,理直气壮道:“还有你,还我蛋蛋。” 小山跑到远处,捧着被摔地上的混着泥土的一摊蛋黄道:“还你!” 葛长林又给儿子卷了一脚,怒道:“混蛋玩扔,鸡蛋多金贵啊,你说打碎就打碎了?” 葛长林弯下腰,五大三粗的身材尽量窝着与香菱平视,歉意道:“香菱,鸡蛋已经打碎了,长林叔捡到了再还给你,你原谅他好不好?” 第5章 “不好。”香菱扁着嘴,沉吟片刻道:“四哥跟我抢茅房,你帮我砌墙,我就原谅他了。” “啊?”葛长林尴尬的看着围观的人,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褚夏红着脸道:“香菱,别胡闹!” 香菱扁着嘴又要哭,葛长林讨饶似的摆手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不仅我去,我们三个都去!算是给香菱赔礼了!” 另两个汉子有些发怔,没想到葛长林不仅搭上了自己,还把他俩一起给卖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众人手里都有活,各自散开了。 褚夏看着得意洋洋的妹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与刘喜旺砍柴去了。 刘喜旺揽着褚夏的肩膀安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没人会再提的,再说,长林叔又不是自己去,不是还带着贵子叔和贺叔吗?” 香菱直觉这里面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但又不知道什么事,只能暂且按下疑虑。 对这个名叫“长林叔”的汉子,倒是有了几分好感,唯一不足的是,他家的儿子叫小山的,简直太淘了,就是欠揍。 农家一般是两顿饭,直到日头西斜,两兄妹才往山下走。 刘喜旺和褚夏各担了两担木柴,香菱背了满满一大篓子松针,看着挺多,垫垫份量,只有五六斤的样子。 快到家的时候,遇到了两个妇人,其中一个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用拳头捶腿。 看着两大一小,捶腿妇人的脸上露出怜悯来:“香菱这么快就好利索了?不好好在家养着,咋还上山呢?” 褚夏回了一个笑容:“三婶,香菱好利索了,非要跟我上山。昨个儿多亏了三叔给做主,我家才能分家单过,等三柱哥成亲的时候,我娘一定备上礼到场。” 香菱这才明白,眼前这个坐着的妇人,是褚里正的媳妇,若没有褚里正主持公道,这个家还真难分。 香菱从怀里掏出一颗鸡蛋,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四周,递到里正媳妇面前,甜甜笑道:“婶婶,给你蛋蛋吃,我捡的!别人我谁也不给!” 里正媳妇被香菱的小动作逗乐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对身边的大儿媳妇笑道:“看着没有,小香菱还知道给长辈让吃的呢!多懂事个孩子,谁再要再扔了香菱,我老婆子第一个不干!” 香菱把脸凑近了,眼睛几乎对上了妇人的眼睛,惊奇道:“婶婶,你也不老啊,怎么成了老婆子?我奶一脸褶子才叫老婆子呢…” 里正媳妇被逗得前仰后合,用手指头压了压笑出来的鱼尾纹,从怀里掏出一颗饴糖,塞到香菱手心里道:“瞧这孩子小嘴儿甜的,我要是不给点儿零嘴儿都说不过去。” 香菱没有推辞,太推辞了就太不符合她傻子的人设了。 看着香菱小狗护食似的攥着糖不撒手,褚夏讪笑道:“三婶,这可、这可太不好意思了,我给您担担柴过去吧。” 里正媳妇摆了摆手,站起了身子,又捶了捶腿道:“你家刚顶门立户,我可不能占这便宜,我得走了,三柱成亲的事儿还不少呢。” 褚夏看着里正媳妇不大灵便的腿问道:“婶子,你的腿还疼啊?” 里正媳妇叹了口气道:“多少年了,天不好就严重,都习惯了。” 里正媳妇被儿媳妇扶着往家走了。走的老远香菱还听见她跟儿媳妇小声儿叨咕着:“寡妇顶门立户不容易啊,大柱媳妇,你以后可千万别和那些媳妇子们一起扯老婆舌说她闲话啊”。 人心善与恶,但听背后言。 里正媳妇背后也没有贬损江氏,说明心眼儿还不错,比褚氏那样的恶奶奶不知强了多少倍,褚里正家人丁兴旺,家境殷实,与媳妇的关系很大。 回到家,江氏从屋里出来,看见帮担了一大担柴回来的刘喜旺,忙招呼道:“喜旺,你咋还帮上忙了?累坏了吧,快进屋吃饭再回家吧。” 刘喜旺如猴子般的窜出了院子:“婶子,我娘给我留饭了,我回家吃。” 现在每家每户的口粮都紧张,都按定量吃,刘喜旺明白,他要是留下来,江氏母子几个就得吃不饱,小伙子放下柴禾撒丫子就跑了。 第7章 烧鸡蛋 兄妹两个进了屋,香菱像小偷似的关了门窗,变戏法似的从手心儿里变出饴糖,没等小香莲看清是什么,就直剥了纸塞进了小家伙的嘴里。 小香莲尝到了甜味,像吃奶的孩子似的吮着糖,糖化没了,还不忘用舌头舔干净嘴角。 香菱从怀中掏出鸡蛋,并排摆在炕上,献宝似的对小香莲道:“莲莲,你看还有啥?” “鸡蛋?”小香莲眼里冒着星光,抓起其中一枚鸡蛋,夸张的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很满足的样子。 “想吃不?”香菱宠溺的把小不点儿抱在怀里,柔声道:“姐现在就给你蒸鸡蛋糕!” 小香莲的笑容还没绽放,便收了回去,如鹌鹑似的窝着脖子,嘟着小嘴巴掌道:“不吃。” 刚四岁的小孩儿竟然有这么强的定力? 香菱不解问道:“为什么?” 小香莲嘟着嘴道:“四哥会抢走的。” 现在的时间也就是下午三点多钟,小家伙是担心在院子里蒸鸡蛋糕,被褚冬看见了抢走。 香菱跳下炕,趿拉着鞋道:“那就想个让他们抢不走的办法。” 香菱出了房门,伸手抱起屋檐下的木柴,愕然发现,褚夏明明砍的是四捆柴,现在只剩下了三捆。 看向老宅方向,厨房大开,刘氏正高兴的往灶里添木柴,嘴里哼着欢快的歌儿。 即使用大拇脚趾想也知道,柴是她顺走的。 香菱努力压下怒气,自我安慰着:只有狗咬人,哪有人咬回狗的?明天把墙砌起来就好了。 香菱平复了心情,抱起了半捆柴禾进了屋,全都填进了炕洞子里。 江氏嗔责道:“现在还没到大冷的时候,你咋还烧炕呢?” 现在是夏末,白天暖和,但早晚会凉,农家为了省柴禾,便不再烧火了。 香菱但笑不语,专心的烧着木头。 褚夏瞬间明白了香菱的意思,她这是想在屋里把鸡蛋烧熟了,吃进肚子里就不会被人抢走了。 褚夏不赞成道:“鸡蛋味儿太香了,被老宅闻到了又得犯口舌,不如先藏起来,等垒好墙和灶咱再吃。” 炭火好了,香菱把鸡蛋埋在炭火里道:“老宅的人,不仅有副狗鼻子,还有一对狗耳朵,山上的事儿他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褚夏默认了香菱的话,山上的事儿好多人都看到了,褚家村一共就一百多户人家,消息传的快,老宅说不得会得着信儿,厚着脸皮来要鸡蛋也说不定。 小香莲看见大哥不阻拦了,小脸笑成了花,小小的身子,像虫子似的捅下炕,与香菱并排蹲在炕洞前,不错眼珠的盯着那一堆碳火,下意识的还咽了下口水。 香菱即心酸又好笑,刮了下妹妹的小鼻尖道:“没吃过烧鸡蛋吧?” “嗯,看四哥吃过,可香呢。” “姐姐可厉害了,以后不仅还会捡到鸡蛋,还会捡到野鸡,让全家吃肉肉!”香菱自我吹嘘道。 一个敢说,一个就敢答。 小香莲一脸崇拜的拍着手道:“姐姐好厉害!!” 褚夏在一旁却忧心道:“香菱,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了,幸亏你打的是小山,长林叔让着咱,贵子叔和贺叔与长林叔又交好,碍于面子也不好说什么。遇到别人家,说不定会上门来闹。” 香菱不高兴道:“理在咱这儿,为啥不争?谁敢来闹,我拿大笤帚呼死他!” 反正村民们都认定自己是傻子,香菱决定放飞自我了。 江氏听了兄妹二人的对话,狐疑问道:“你们说谁打谁了?” 褚夏给了香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香菱不以为然道:“是长林叔、贵子叔和贺叔家的仨淘小子抢了我鸡蛋,我把小山骑在身上揍哭了,七八岁的男娃子,比小姑娘还不扛揍,我看就是欠揍…” 江氏顺手抄起扫炕用的小笤帚疙瘩,照着香菱的后背就打了一下,嗔责道:“我看你才欠揍!你多大、他多大?你还揍他?” 香菱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的抬脸对江氏道:“娘,你是我娘,不是他娘。是他先骂我傻子、抢我鸡蛋的,我若不厉害点儿,以后他们会变本加厉欺负我。” 江氏手里的笤帚疙瘩打不下来了。 就因为自己抱着不反抗的软弱思想,才会让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香菱,险些让老宅害了香菱的性命,或许香菱是对的。 突然的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扑”的一声响传来,褚夏和香莲、江氏三个人先是一愣,随即本能的一个动作----用手捂住鼻子,眼睛齐刷刷看向蹲在灶前的香菱。 太特么伤自尊了!!! 香菱脸一红,如炸了毛的猫儿站起来,恼怒的指着炕洞儿,对江氏嗔怪道:“娘,他们两个这样,怎么你也这样?怀疑谁呢?不是我放的屁!是鸡蛋被烧破了!” 第6章 又是“扑扑”两声传来,大家听清了是炕洞子方向,不是香菱,江氏、褚夏和小香莲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毫不忌讳的哈哈大笑起来。 香菱脸胀得通红, 江氏怕女儿脸皮薄不好意思,先收住笑意,蹲下身子,把炭灰里的鸡蛋扒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凉了,扒了鸡蛋皮。 去了皮的鸡蛋,香气更浓了,连香菱闻着都忍不住直流口水。 江氏把鸡蛋给了褚夏一个,给了小香莲一个,给了香菱两个道:“香菱肚子里亏空得厉害,多补一个。别急,就着窝头吃。” 江氏将放在炕头的一只木盆端来过,打开盖子,拿出四个杂面窝头,一人发了一个。 窝头不大,只有掌心大小。 香菱明白,自己家以后也要像老宅一样定量吃口粮了,否则,那半袋子杂粮面支持不了几天时间。 香菱把手里的鸡蛋递给了江氏一个,笑道:“娘,我好利索了,吃一个解解馋就行了,你吃一个吧。” 江氏把鸡蛋又推给了香莲道:“莲莲长身体呢,莲莲吃。” 小香莲把鸡蛋又推给了褚夏:“大哥养腿呢,大哥吃。” 褚夏又把鸡蛋推给了江氏道:“一人一个,娘吃,我们就吃,娘不吃,我们就不吃了。” 江氏无奈,在三个儿女的注视下,先把鸡蛋给吃了,香气溢满了口腔。 第8章 掺麦麸面 外面的院门“咣”的一声响,褚冬踹开了门,在院子里扯着嗓门大声喊道:“娘,娘,你快出来,傻子捡到鸡蛋了!你快抢过来!!!” 三兄妹听见了,下意识的同时抬手,把属于自己的鸡蛋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咀嚼着,像三只大青蛙。 此时的王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今天晚饭轮到她来做了。 王氏好吃懒坐,做活儿也磨叽,等做好饭估计得黑天了。 听见儿子的喊声,王氏一改懒慢性子,从伙房里立马跑出来,急吼吼问道:“你说啥?啥鸡蛋?” 随即就没了动静,就连香菱耳朵好使也听不见了,应该是娘两个回屋说话去了。 很快,王氏来到二房门前,“咚咚”敲了两下门急道:“二嫂,你快开门,娘身子不得劲儿…” 要是王氏态度蛮横,江氏自然不用理她,但王氏是有“正事儿”----褚氏这个婆婆病了,当儿媳妇的江氏不闻不问就不对了。 江氏只好打开房门。 王氏一把推开江氏进了屋,像狗似的嗅了嗅,眼睛落在了地上的鸡蛋壳上,脸子马上就撂下来了:“二嫂,你可真是孝顺,婆婆病了,儿媳关起门来吃独食儿!把剩下的鸡蛋拿出来!” 王氏倒是个聪明的,知道以褚冬的名义要不出口,干脆以褚氏生病的名义强要了。 江氏面色讪然,别提多尴尬了。 若是鸡蛋还剩下,她自然得给,可眼下的情况是,自己的那颗蛋,被孩子们逼着她吃了。 三个孩子的,因为护食,在听到褚冬的动静时全都塞嘴里吃完了,连牙缝儿里都没剩下残渣渣,拿什么给? 褚氏半天没吃着晚饭,正头底火很大,从正房里出来进厨房,发现王氏不在,杂粮面里倒了水,混成了白色面汤子,连面团都没揉呢。 褚氏这个气啊,三个媳妇最能干的是江氏,结果分家出去了,剩下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偷奸耍滑,看着就生气。 褚氏站在院子中间,破口大骂道:“王美香!!你死到哪儿去了?!懒得屁股上跳大蛆不擦,做个饭磨磨叽叽的…” 老太婆生龙活虎的,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香菱眼珠一转,将炕上的窗户推开,探出脑袋,冲着褚氏哭嚎道:“奶奶,你可不能死啊,你可要好好活着!” “小鳖犊子,你咒谁死呢?”褚氏如被点的炮杖,当时火就着了,抄起笤帚就奔着香菱来了。 香菱吓得带着哭腔道:“不是我说的,是我三婶说你快不行了!” 褚氏历来以搓磨儿媳妇为乐,自己这个寡母是家中绝对的权威,听说是三儿媳妇王美香说的,这下可冲着她肺管子了,破口大骂道:“王美香!你个烂肚肠贼婆娘!跑到二房躲懒去也就算了,还诅咒婆婆不得好死,看老娘不撕拦你的嘴!!!” 王美香吓得变了脸色,再次推开江氏跑出了西厢房。 这一推,害得江氏的胳膊撞在了门框上,生生的疼。 王氏跑到褚氏面前,急忙解释道:“娘,儿媳妇哪敢咒您啊,是傻子诬赖我…” 褚氏才不信王氏的辩解,小傻子脑子虽然不清楚,但从来不撒谎。 褚氏伸手在王美香的腰眼儿上狠掐,王美香疼得五观都拧巴在一起了。 不想看老宅乌七八糟的事情,香菱落下窗户,发现江氏一脸的忧心忡忡。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氏被王氏像不倒翁似的推搡了两次,搞得江氏心情很低落。 只一会儿,发愣的江氏像突然想通了似的,将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半袋子杂粮面,用葫芦瓢舀出来面装在木盆里。 这可是全家的救命粮,香菱忙扯住江氏的手,诧异道:“娘,你舀面做什么?” 江氏眉头紧锁道:“娘白天走了好几家,除了你何叔答应来帮忙垒墙,其他人,不是有事就是有活儿,都不愿意来帮忙。总这么受老宅的气不行,娘寻思着用面换工,赶紧把墙垒起来。” 就是怕江氏求不到人,香菱才对葛长林提出砌墙的要求。 香菱抢过面袋子,笑道:”娘,我给你找了三个劳力,不要工钱不要面,你就擎好吧。” “还有这事儿?谁啊?”江氏没想到香菱能找到帮工来。 褚夏面色有处然道:“娘,是长林叔,贺叔和贵子叔,香菱用两个鸡蛋诓来的。” “啊?”听到葛长林的名字,江氏有些呆愣,半天不知道如何反应。 褚夏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忙站起身道:“娘,你别担心,我马上告诉长林叔,明天不用他们来了。” “来,干嘛不来?!咱这叫身正不怕影子歪,现在村里传遍了长林叔来帮工,明天突然不让来了才叫心里有鬼。”香菱理直气壮。 江氏沉吟半天道:“算了,来就来吧,这墙快点儿立起来是好事儿,总不能和老宅老这么混在一个院子过日子。” 江氏夺过来香菱手里的面袋子,仍旧往外舀着面。 香菱心疼道:“娘,不是不用面粉换工吗?你咋还舀面?” 江氏瞪了一眼女儿,嗔道:“这么长的墙,四个人垒也要垒一大整天,干的都是力气活,不给工钱,就得供饭,这是规矩。” “哦,”香菱答应着,感觉江氏舀的不是面,而是她的命。 香菱暗下决心,从明天开始,要想尽一切办法囤吃的,再不努力真的要成饿死鬼了。 什么味道? 香菱的鼻子动了动,眉毛皱得紧紧的。 少女抢过来江氏手里的瓢,用力在面袋子下面舀了舀,竟然从里面舀出来半瓢麦麸,试着再往里舀,发现老宅给的半袋子杂粮面,竟掺了一半的麦麸子。 江氏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了,默默的抹眼泪儿。 麦麸子虽然也能吃,但不好吃,而且不顶饿,生活稍好些的人家,是把麦麸掺在草料里喂猪喂鸡的。 褚夏的眼睛也红了,喃喃道:“我奶的心咋这么狠呢,我可是二房长孙啊…” 在腿瘸之前,褚夏能干活,听话,又是二房嫡长孙,褚氏对他算是二房里唯一看得顺眼的。 腿瘸了之后,态度一天不如一天,要多薄凉有多薄凉。 第9章 延工了 褚夏把面袋子抱在怀里,怒不可遏的往外走。 江氏如霜打的茄子,灰心丧气道:“找你奶没用,她不会承认的,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说咱诬赖她。” “难道就这么算了?我去找里正,让他给咱评评理。” 一直睚眦必报的香菱反而沉住了气,将褚夏身上的面袋子接过来,放在箱子上,叹口气道:“哥,不这么算了能怎么样?咱没亲手抓住我奶往里掺麦麸,就算里正想帮咱都没办法。再说,咱不能啥鸡毛蒜皮的事儿都麻烦里正啊。” 褚夏失望的蹲在地上,说不出的颓废。 香菱把麦麸又倒回面袋子里,与杂粮面混了混,心平气和道:“娘,大哥,麦麸也能吃,还富含营养呢。依我奶的品性,不放老鼠药我都感激她了。” 香菱把面袋子重新放回箱子里。 江氏沮丧了一会,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声音闷闷的:“你长林叔是来帮咱家无偿干活的,总不好让人家吃麦麸子面。娘去你何婶家借面,给帮工吃杂粮面,咱自家吃麦麸子面。” 江氏把面袋子又从箱子里拿了出来,舀了小半盆麦麸面去何家。 褚夏也站起身来,对香菱道:“香菱,何婶家在山脚,离得有点儿远,我跟娘一起去。” 第7章 褚夏说是不放心江氏,香菱却清楚,禇夏是因为心里窝火,想找借口出去缓解情绪。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个,小香莲带着浓浓的担忧问道:“姐,我们会饿死吗?” 四岁的小女孩儿,瘦成皮包骨头样,眼睛凸显得很大,枯黄的头发没有一丝亮光,眼眸中流露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忧愁。 香菱的眼睛有些湿润,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莲莲,你会不会怪姐姐做主从奶奶家搬出来?” 分家的决定是香菱做出来的,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香菱唯一恨的,就是前世自己没多大本事,只在一家粮贸企业工作,不是高深的技术工种。 如果没有她的穿越,江氏母子三个应该还会留在老宅,大人一天能分到两个窝头,小孩儿一天能分到一个窝头,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 香莲伸出小手,抹了一把姐姐腥红的眼睛笑道:“姐姐不哭,就是饿死,莲莲也愿意从老宅分出来,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告诉娘…” 小家伙把脸凑到香菱脸旁,长长的睫毛不经意的划过香菱的脸庞,害得香菱的心更软了。 小香菱悄声道:“其实,莲莲的窝头也被四姐抢过,她说,如果莲莲说出去,就用针扎莲莲屁股。” 小家伙嘴里的四姐,是三房的大姑娘褚香萁,十三岁,与褚冬是龙凤胎。 香菱的心酸得不行,现在看来,大房和三房的孩子们,除了大房十五岁的二女儿褚香苇之外,全部的孩子都欺负过兄妹二人。 香菱将妹妹紧紧揽在怀里,嘤嘤的哭泣着。 小香莲小大人似的用小手拍着姐姐的后背,仿佛她才是姐姐,香菱才是妹妹。 哭了一会儿,香菱坐直了身子道:“姐姐先把松针撸完,还了周郎中的药钱,然后就想办法赚钱,绝不让莲莲饿着肚子。” “我相信姐姐,姐姐很厉害的!” “不,姐姐超厉害!!” 姐俩终于有了笑模样,冲散了心底的阴霾。 江氏和褚夏回家的时候,小姐俩已经相拥着睡着了。 江氏默默给小姐俩盖好了被子,心头则盼着,何氏答应帮她问的事情能成功,这样她一天就能挣上十多文钱,孩子们跟着她不至于连西北风都喝不饱。 第二天一早,江氏早早起了炕,到院中一看,发现天公不作美,天阴得吓人,眼看着一场大雨免不了了。 因为想垒的是黄泥墙,工艺比篱笆墙复杂一些。是用两根长木板做框,中间浇黄土与草刺搅拌成的混凝土,定形了垒下一层。 因为本身就是湿泥,再被雨浇就成黄泥汤子了,只能等大晴天天气干燥再说。 江氏叹着气,心情比这天气还要阴郁。 院门响起了“笃笃”敲门声,打开门,是何氏。 何氏撩开篮子上布,露出里面四个麦麸窝头,连篮子一起塞在江氏怀里道:“按你说的,给你一家四口蒸的麦麸窝头,给帮工蒸的杂粮窝头用不上了,我就做主我们家蒸了,等垒墙前一天晚上我再发面蒸。” 江氏眼睛一红,哽咽道:“幸亏有你帮衬着,要不然我肯定挺不来。” 何氏是泼辣性子,最受不了别人煽情,连连摆手道:“你可别哭,我可受不了这个。我一早就让花儿她爹去柳河村帮你问那件事了,一会儿就能回信儿,我觉着成算挺大,他们人手缺着呢。” 江氏终于破涕为笑:“帮我谢谢花儿他爹。” 何氏翻了一记白眼儿调侃道:“你这是卸磨杀驴吗?因为咱俩交好,花儿她爹才帮你的,你这么谢他,把我放哪儿了?” 江氏知道何氏故意逗她玩,“扑哧”一声乐了:“你是驴吗?” “…”何氏被噎得瞪圆了眼,经过这么一闹,江氏的愁心事冲淡了不少。 何氏面上与江氏打哈哈凑逗,心里却替江氏难过,也暗自替自己庆幸。 哪家的儿媳妇不受婆婆搓磨?何氏也一样,但她婆婆顶多在人前骂她两句下她面子,对孙子辈的孩子却是实打实的好,即使心里有偏向,大面上也会过得去。 哪像褚家这个老虔婆,太恶毒了,给孙子孙女的口粮里都掺麦麸,也不怕遭报应。 何氏告辞走了,江氏进屋,给孩子们一人发了一个窝头道:“今天阴天,咱在家窝一天,不出屋了。” 香菱三口两口就把发面窝头吃没了,跳下炕道:“娘,雨点儿还没掉下来,我去撸会儿松针。” 褚夏也吃好了窝头,应和着香菱:“娘,我也去山上砍柴,阴天晚上冷,咱多烧点炕热乎热乎,多余的柴禾,过两天燎灶用。” 江氏不放心,又扔进篓子里套蓑衣才让两兄妹出门。 第10章 高粱地 兄妹二人走出没多远,看见葛长林和贵子叔扛着一块长木板过来了,见到褚夏,招了招手让两人过去。 褚夏和香菱走了过来,狐疑道:“长林叔,今天垒不了墙啊,你们咋来了?” 葛长林憨笑道:“我先把木板借来、黄土运来、干草轧了,天一放晴就可以起大早干活了。” 褚夏赞成的点了点头,见后面不远处,葛长林和贺祥一人扛着一个长板材,褚夏忙把扁担和柴刀递给了香菱道:“香菱,你到山脚等我,我给贺叔搭把手。” 褚夏一瘸一拐的奔着后面的贺叔去了。 葛长林忧心的看着褚夏的腿,本能的问香菱道:“香菱,你哥腿还疼不疼啊?” 香菱摇了摇头道:“没听我哥喊疼。” 葛长林没再说什么,与李贵扛着板子走了。 离得老远,香菱还能听见李贵在跟葛长林抱怨着:“长林,我可是答应你帮江氏垒墙了,你答应我的,下次的猎物分我四成,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拉屎往回坐啊…” “你特娘的才拉屎往回做!老子答应的事啥时候反悔过?下次进山,你和老贺一人分四成,我分两成,别再特娘的磨叽了!”葛长林不满意的回骂道。 香菱阴霾的心情终于透进了一点儿阳光,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宅一样薄凉,还有褚里正、何氏、葛长林这么多温情的人啊,自己一家,未来可期。 …香菱背着篓子在山脚下的路口等褚夏。 香菱所在的路口,呈十字花形,左右路通县城方向和其他村屯,南北路通村和山上。 村子往山上去的路旁,种着高粱地,现在是夏末,高梁已经比人都高了。 香菱悉悉索索的听见地里有人低声说话。 这样的天气,怎么会有人在高粱地里说话呢? 香菱不由自主的走近了些,摒气凝神仔细听。 只听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哽咽道:“张仁,求求你放过我吧,再这样下去我相公迟早会察觉,他会打死我的,我婆婆也不能容我。” 香菱的眼睛轻眯了起来,女人的声音不熟悉,但张仁这个名字太熟悉了,奶奶褚氏就是怀疑这个男人搞大了自己的肚子。 应该是张仁忍不住要扒女人衣裳了,女人尖利着嗓子急道:“张仁,你别太过份了!你再动手动脚我喊人了!” 张仁猥琐的声音传来:“你喊啊,最好喊得全村都来看热闹,告诉他们我把你给睡了,而且不是一次两次,舒服的时候还会像母狗似的叫两声,小肚子上的蝴蝶胎记会兴奋的发红…” 女人顿时怕了,张仁知道她身上有胎记,一说出去就坐实了她不检点,她还有脸活下去吗? 女人抽泣着,半天才沉声道:“最、最后一次,下、下次你、你别来找我了…” 听这意思,女人竟然屈服了!悉悉索索开始脱衣服。 香菱气血上涌,提着柴刀就冲进了高梁地里,一个男人黄白的后背呈现眼前,香菱照着后背就是一刀。 张仁听见身后有动静,身子一偏,灵活的躲开了柴刀。 回头看是小傻子褚香菱,阴恻恻笑道:“老子一辈子玩的都是破烂货,你这个雏儿送上门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脱得只剩下小衣的小媳妇,见张仁被香菱吸引了注意,慌忙穿上衣裳,捂着脸跑出了高粱地!!! “你别跑啊!!!”香菱这个气啊,自己好心救人,当事人倒好,不仅没说句谢,还生怕被香菱知道是谁似的,捂着脸先跑了,留下她一个人,怎么对付张仁? 张仁不是禇家村人,因舅舅家住在褚家村,又是个绝户,所以经常往褚家村晃,明着是走亲戚,实际上就是找机会对小媳妇们下手。 黄花大姑娘他轻易不敢招惹,怕哪家疼女儿的下死手弄死他。小媳妇们不一样,得手了也不敢往外说。 上次之所以会对香菱下手,是看褚香菱脑子有问题,说了也没人相信。 刚才偷袭没成,香菱就知道,即使柴刀在手,她也没有逃走的把握,只有出奇不意跑到树林里才有可能。 香菱收了柴刀,低下身子,翻动张仁脱在地上的衣裳,搞得张仁莫名其妙。 第8章 很快,香菱从衣裳堆里翻出一只油纸包,打开来,露出里面的烧鸡,小傻子咽了两下口水,呆滞道:“烧鸡,好吃。” 张仁觉得好笑,刚才傻子拿柴刀与自己拼命,不会就是为了抢烧鸡-吧?包得那样密实,她是怎么闻到烧鸡味儿的? 张仁想起了上次硬拽香菱进高粱地被踹的经历,决定这次来骗的,谄笑道:“好吃,送给你啊,只要你乖乖听话。” 香菱信以为真,手指头扎在嘴里嘬了嘬,傻笑道:“送给我,我就乖乖听话。” “听话,把衣裳脱了。” 香菱摇了摇头,撕下一只鸡大腿,放在嘴边就开咬,含糊不清道:“先吃肉肉。” 张仁感叹,傻子,果然只长了个吃心眼儿。 吃完了鸡大腿,香菱“啊呀”一声站了起来,急匆匆往外走,张仁拿着衣裳就追了出来,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香菱指着被张仁和小媳妇争斗中压倒的十几棵高粱秆子道:“看青的,骂人。” 原来是怕毁了高粱苗被看青的看见挨骂。 张仁暗笑小傻子单纯,这大阴天的,看青的都回家躲雨去了。 不过小傻子倒是提醒了他,和他约会的张小草知道他在高粱地里,回去后出幺蛾子也说不准,还是别在此逗留了。 出了高粱地,前面就是树林,张仁哄骗道:“林子里有蜂蜜,咱们去吃吧。” “有蜂蜜,好啊。” 两个人走到了两条山路前,香菱突然大叫道:“大哥!你回来了?” 张仁被吓了一跳,本能的顺着香菱眼睛看的方向看,发现空无一人,知道上当了,刚转回身,眼角余光发现闪过一道亮光向自己刺来。 张仁身子挺灵活,一下子歪了脑袋,亮光没刺中眼睛,刺进了肩膀头,足有一指头深。 是一根妇人纳鞋底用的锥子。 小丫头狠狠拨下锥子,撒丫子就往深山里跑,一跑就没了影子。 张仁追了两步,发现香菱跑的是猎户的深山路,不敢再往里追,跺脚骂道:“小傻子,是你自己找死!” 张仁看了看天色,天空阴得吓人,应该快下雨了,只能骂骂咧咧的走了。 第11章 吃鸡 褚夏送完了木板,又跟葛长林运了几车黄土,这才返回到了山脚,人声杳杳,哪里还有妹子的影子? 褚夏以为妹子先上山了,又跑到撸松针的松树林一圈,仍旧没有妹妹的影子,这下子可真害怕了。 再次跑回到树林边,一声一声的叫着香菱的名字。 “哥,我在这儿呢!”香菱从深山路口走了出来。 “你怎么能往里面跑,不是告诉你,里面危险吗?”褚夏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嗔责。 香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呢喃道:“我也不想啊,我碰见张仁了,往深树林里跑他才没敢追。” “什么?张仁?”褚夏吓了一跳。 抓着妹妹的双肩,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手,懊恼道:“都是哥不好,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以后再也不能让你上山了,上一次山,出一回事。” 上次上山是跟江氏一起挖野菜,因下山晚了,被张仁拖进了高粱地。 香菱又打又咬,直到江氏赶到才冲跑了张仁,从那以后江氏很少让她出门。 “没事儿,大哥,我现在已经不是傻香菱了,不仅没让张仁得逞,还从他身上顺过来好吃的呢!” 香菱献宝似的从背篓里拿出来那只烧鸡。 褚夏仍旧忧心忡忡,这个张仁,真不是东西,偏偏大家都知道他人不怎么样,却没有人抓住过真正的证据。 “我先送你回家。” “我不能回去,我要赶紧撸松针还药钱。” 褚夏扭不过香菱,只好由着她去了,只是这次,褚夏不敢离得太远,在与妹妹目光所及的地方砍柴。 褚夏看了看天色,将两捆柴禾捆在担子上,对香菱道:“香菱,咱该回家了。” “行,哥,你等我一小会儿。”香菱脆生生答道,没有在树上撸松针,而是在草丛间採着什么。 褚夏见了, 嗔怪道:“香菱,你采这些老仓子干什么,怪扎手的。” “有大用处呢。”香菱眼眸闪过一抹狡黠。 兄妹二人回了家,发现门外的柴禾,果然又没了一捆。 老宅的人,脸皮比城墙砖还厚。 香菱让褚夏把今天新打的柴禾和松针拿进了屋,屋外只留下一捆柴禾,把采的两捧老仓子(苍耳子)粘在柴禾上,这才进了屋。 迫不及待的把油纸包打开,拿出烧鸡,撕下一只鸡大腿给了小香莲。 江氏吓了一跳:“你从哪得来的烧鸡?” 香菱抢一步答道:“娘,是县城方向跑来一辆马车,兴许是看下雨着急赶路,从车上掉下来个油纸包,我打开一看,是只烧鸡,便拿回来了。” “是不是、是不是得还给人家?”江氏呆愣道,听过捡钱的,捡烧鸡还是头一次听说,本能的觉得白得了人家便宜心底不踏实。 褚夏收到了妹妹的眼色,接口道:“娘,人家坐的是马车,肯定是有钱人,能为了一只烧鸡跑回来?” 听说不用送回去了,小香莲张开大嘴就撕下来一块鸡肉,鼓着腮帮子开嚼,边嚼边道:“姐姐好厉害,昨天鸡蛋 、今天烧鸡…” 香菱抚了抚小家伙的头,哈哈大笑道:“姐姐厉害吧?明天姐姐再到路上守着,说不定能守着更大的家伙…” 褚夏瞪圆了眼睛不满道:“守什么守?你以为天天有人‘着急赶路’吗?” 香菱怕褚夏说破,不敢再吱声,撕下了两只鸡翅膀,一只给褚夏,一只给江氏。 江氏推了回来道:“你吃鸡翅,这是活肉,好吃!” 香菱笑眯炚道:“娘,我在山上嘴馋先吃了一只鸡大腿了,鸡翅给你。” 江氏知道这样让来让去,最后的结果像鸡蛋一样,还是得吃,像刚嫁过来的小媳妇似的,在儿女们的注视下咬了一小口肉丝。 她这一动,兄妹三人才开始动口,顿时肉香四溢,回味无穷。 褚夏只吃了一只鸡翅便不想再动了。 十七岁的大小伙子,又打了两捆柴禾,不可能不饿,他是舍不得吃。 香菱把鸡胸连肉带骨头都撕给了褚夏道:“大哥,褚冬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知道了又要费口舌,小鸡本来就不大,一顿吃完算了。” 褚夏为难的看了一眼江氏,在他心里,有了东西应该储存起来,像这样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总有一种负罪感。 江氏点头道:“吃吧,你腿受伤了,多吃些好的补补准能恢复过来,多吃点。” 江氏把剩下的鸡肉全都推到了褚夏面前,目光炯炯的看着褚夏,好像褚夏吃的不是鸡肉,而是治病的良药。 褚夏眼色闪过晦暗,又不忍告诉娘亲自己的腿怕是好不了了,只能将鸡肉撕成了几块,递给两个妹妹,自己低着头啃着骨头。 古代的鸡都是吃虫长大的走地鸡,肉很香,但很瘦,四个人分着吃,很快就吃完了。 香菱用油纸包包了骨头,把嘴唇上的油渍抹净了,跳下炕,趿上鞋道:“我出去把骨头扔了。” 刚要推门,听到门口传来刘氏“啊呀”一声惨叫,香菱嘴角上扬,心情更加愉快了。 香菱故意高声喊叫道:“娘,我出去了!” 门外传来了劈啪挣扎着逃跑的声音。 打开门,那捆柴禾还在,被人仓皇推倒了,刘氏,肯定是见二房又砍了柴,想再拿走一捆。 香菱喊了声褚夏,让他把手裹了布条,把粘了老仓子的柴禾搬进屋里,防止刘氏想到了防刺的办法再来偷。 怕老宅的人盯着她,香菱决定把鸡骨头扔得远一些,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埋起来。 刚走出十几步远,发现前边走来三个孩子,正是与她打过架的小山、小松和果果。 三个孩子身后牵着一条黄色大狼狗,别提多神气了。 见到香菱,小山拍了下大狼狗的头,气势如宏道:“大黄,咬大傻子!!!” 大狼狗蹭的一下就窜了上来,吓有香菱撒丫子就往回跑,心里暗骂了声“小兔崽子”。 见香菱这样狼狈,三个孩子在后面追着拍巴掌乐。 大狼狗速度很快,再加上香菱紧张,一下子跌倒在地上,被大狼狗欺身上来。 香菱紧紧握住袖口里的锥子,决定大狼狗若是扑上来,她就像刺张仁一样用锥子刺它的眼睛。 第12章 惩治小破孩儿 大狼狗并没有进一步攻击她,而是在她身上嗅来嗅去的。 香菱恍然大悟,原来这条狗看着又大又壮的挺吓人,根本不咬人,就是个吃货,肯定是闻到自己身上鸡骨头味儿了,这样看来,这三个孩子还算没坏透心儿。 香菱把鸡骨头掏了出来,放在地上,大狼狗张开大嘴就开吃,只一会儿,便只剩下一张油纸,连一点儿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第9章 香菱向三个小孩儿走去,“大黄”摇头尾巴晃的跟在后面,对香菱那叫一个谄媚! 狗主人小松指着“大黄”骂道:“我把我的煮鸡蛋都给你吃了,你个叛徒!” 走到三个孩子面前,香菱把手伸到裤裆藏鸡蛋的淘小子面前,挑衅着眼光道:“还我蛋蛋!” 果果吓得本能的夹紧双腿,胀红了脸,扭头跑了! 小山气得直跺脚,懊恼道:“你给我回来!!” 香菱把眼光转向小松,小松感觉喘气没那么顺畅了,紧张道:“你,你别惹我,‘大黄’会帮我的!” 香菱傻傻笑道:“你的狗吃了我的鸡骨头,我要卸你的狗骨头,赔我的鸡骨头。” 香菱把玩着手里的锥子,在“大黄”脖子边晃来晃去的,貌似随时都能扎进去。 而“大黄”呢,一无所知对香菱摇头尾巴晃。 小松吓得一把扯回“大黄”,怒气冲冲道:“你讹人,你的鸡骨头就是要扔的,凭什么要杀我的狗取狗骨头?” “我不杀它,我只要狗骨头,狗肉还你!” 小松气得脸都憋红了,可是,跟傻子又能讲出什么道理呢?“大黄”虽然是叛徒,但罪不至死啊。 小松牵着“大黄”也跑了,只留下了形单影支的小山。 小山紧张的咽了口吐沫道:“你以大欺小!算什么厉害?” “你男人欺负女人,算什么厉害!” “我跟你拼了!” 香菱打不过张仁,打一个七岁的男娃绰绰有余,把男娃翻着趴在自己腿上,照着屁股就打了两巴掌,小山“哇”的一声又哭了。 香菱感慨,这臭小子,典型的爱撩骚,又平不了事!两个字,欠揍!! 轰隆隆一阵雷响,豆大的雨点浇下来,香菱站起身,想起小山家离得远,便扯着小山一起往家跑,小山挣了两下没挣动。 刚到家门口,院门洞开,褚夏拿着蓑衣要出来接香菱,三人一起进了屋。 江氏准备好了毛巾,本想给香菱擦湿头发的,见小山也跟着来了,便转向小山,给小山擦起了头发,惹得香菱都有些吃醋了。 幸亏小香莲想着她这个姐姐,递给了她一条毛巾。 江氏边给小山擦着头发边碎碎念道:“你这孩子,大雨天的还在外面晃荡什么?受风寒了怎么办?” 江氏又继续帮小山擦着身上,瞧见衣裳大襟撕了条很长的口子,又碎碎念道:“你这孩子,也太淘了,好好的衣裳撕了这么大个口子,你爹也不知道给你缝一缝!” 小山眼睛斜睨着香菱,意思很明显,最魁祸首是褚香菱。 香菱也想起来了,这衣裳口子,是两个人在山上抢鸡蛋时撕坏的,没想到像门帘子似的又穿了一整天,葛长林这个爹也真是个心大的。 江氏拿过针线笸箩,穿针引线缝起了坏衣服。 看着江氏认真做活儿的模样,葛小山有些发愣。 打他出生起,家里就只有他和爹爹两个人,从来没见过娘亲,也没听爹提起过。 原来,有娘亲的人家是这个样子的,难怪小松和果果成天抱怨,耳朵快被他娘说得起茧子了。 这些唠叨话,小山却觉得很好听。 衣裳缝完了,小山直接抢过来,将湿衣裳胡乱的套在身上,推门就跑到了雨雾里。 江氏怎么喊也没喊回来。 “娘,你别喊了,这小子害羞了。”香菱制止了江氏,把灶里填了些柴,炕一会儿便热乎起来了。 香菱对褚夏道:“大哥,你也上炕来坐会儿吧,地上太凉了。” “嗯,”褚夏也脱了鞋,一家四口并排坐在炕上,同时透着窗户望着外面。 窗户上贴的是油纸布,根本看不见雨滴,凭着声音听着雨的大小。 突然,香菱转身下炕,江氏道:“你做什么去?” 香菱笑道:“娘,你不是等何婶儿的消息吗?她来了!” “啊?来了?我怎么没听到敲门声?”江氏懵逼的下了炕。 很快,香菱把何氏迎进屋来,从筐里端出来四个窝头,还有一搪瓷碗的菠菜汤,上面飘着油花,冒着热气和香气。 江氏笑道:“你咋这么早就送来了?我不是说等下晌我自己去取饭吗?” 何婶习惯性的翻了一记白眼道:“你不是着急等信儿吗?我敢来晚了?顺便把下晌饭提前做了,免得大雨天的折腾二趟。” 江氏眼睛冒着亮光道:“成了?” “成了!我害怕不成,你回头吃了我!”何婶子佯装嗔责道。 江氏笑颜如花道:“就你嘴利,我哪有那么厉害。” 何氏笑了笑,随即肃了脸道:“我跟你提前说清楚了,一天最多十套,不能再多了,干五天歇两天,柳河村有个妇人不听劝,把手都给洗烂了,干治治不好,成了废人。” 江氏忙对何氏使了眼色,何氏像没收到信号似的,仍自故自说道:“有机会还得找别的挣钱营生,这种营生不长久,挣的都是辛苦钱。” “娘,你帮谁洗衣裳?”香菱早晨的时候就听到何氏和江氏在门外嘀咕着找活儿的事,现在一听,好像不是什么好活。 这事早晚得知道,江氏并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道:“咱这离嘉裕关的军营不远,军营里的军爷全雇村里的妇人们洗衣裳,两套衣裳三个铜板,一天十套十五个铜板,够咱买一斤多的杂粮面了。” 手泡一会儿就起皱,成天洗衣裳,用不了几天,就像何氏说的,真的能把手洗坏了。 香菱本来想劝江氏不接这活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一家四口,每个人都忧心的未来,自己不也一样吗?自己没本事赚钱,总不能挡着江氏赚钱吧? 让江氏不接这辛苦活儿的办法,只有挣到钱,让全家不必为一日两餐而忧心。 何氏站起身来准备回家了,江氏送到门口,何氏偷眼看了眼褚夏,压低了声音对江氏道:“后天上午小翠的未婚夫宋家上门,你想办法把夏哥儿支出去。” 江氏微不可查点了点头,送走了何氏,努力挤出笑容道:“你何婶子给做菠菜汤了,快喝汤喽!” 香菱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忧心的看了一眼褚夏,见褚夏狐疑的看过来,忙掩拭笑道:“哥,快喝汤吧。” 一家人各怀心事的围坐在一起吃着饭。 第13章 李小翠 第二天,天放晴了,但地里汪水不少,还得干爽两天才能垒墙。 褚夏带着香菱上山撸松针,刘喜旺跟过来了,那个阴阳怪气的胖石头也坠在后面,不理会三个人,却又不离开三人视线。 三个人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三个人撸松针,他也跟着撸松针。 香菱时不时发现树下的松针多了,肯定是胖石头偷偷放的。 一天下来,竟撸了二十多篓子松针,应该差不多够还周郎中的药钱了。 褚夏和刘喜旺一人背起最后一篓松针,带着香菱往山下走,走到岔路口时,香菱突然听到猎人路的方向传来一阵“叽叽”的幼鸟叫声,很微弱,听声音离得应该不远。 “哥,你等我一下。” 香菱快步走过树林里,褚夏和刘喜旺吓得赶紧跟过来。 褚夏忍不住再次嗔责道:“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都让你离这里远点了…” 褚夏说不下去了,因为被眼前的景像惊呆了。 前面一处地势低的地方,汪了不少水,形成了一条浅水洼。 水里面,漂着无数的蛋,目测有野鸡蛋、野鸭蛋……还有很多不认识的蛋,有长形的,圆形的,椭圆形的,有大的、中的、小的……有白色的,青色的,甚至还有两颗蓝色的小蛋,足有上百颗。 浅水洼边上,还堆着二十几只鸟的尸体,最大的一只赶上半只小鸡儿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鸟是被昨天突来的暴雨拍死的,而这些蛋,应该是被雨水冲滚下来的,因为此处低洼,便都窝在了这里。 只有乒乓球大小的幼鸟,小小的身子抖如筛糠,看着离死不远了,香菱把小鸟捧在手心里暖着它,看看能不能救活。 少女抬起明丽的小脸,对呆愣的褚夏和刘喜旺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捡鸟和蛋啊!” 刘喜旺一脸难色道:“香菱,这些蛋除了野鸡蛋,其他的蛋咱也不认识啊?全拿走?” 香菱斩钉截铁道:“全拿走。” 两个少年手忙脚乱的捡起来,香菱把一篓子松针倒出来,开始装鸟和蛋,足足装了大半个篓子。 把蛋和鸟上面又盖上了满满的松针,香菱这才喜笑颜开道:“回家家,吃蛋蛋喽。” 刘喜旺不忍直视,连是什么蛋都不知道,竟然就要吃,真是傻子无畏啊。 三个人往村中走,胖石头仍旧坠在后面。 迎面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妇人,手边拉着一个光彩照人的少女,这在朴实的小村落,绝对是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 第10章 刘喜旺见了,拉着褚夏的手就要调头,回头又看见了后面胖石头惨白的脸,刘喜旺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花枝招展的妇人已经看见褚夏了,声音赫亮的叫了句:“夏哥儿,撸松针去了?弄一车也不值几个钱啊!何苦呢?” 褚夏脸色虽难看,还是自喉咙里挤出一句“李婶儿、小翠。” 母女二人在三人面前站定,李小翠尴尬的打招呼道:“夏哥儿,喜旺哥。” 香菱不错眼珠的看着这个与哥哥产生过绯闻的少女。 小翠皮肤很白晰,柳叶眉樱桃口,不能说倾国倾城,但属于挺受看那一类的。 明明挺好个小姑娘,头上却插了一只银步摇、两只鎏金钗子,把挺好的脑袋插成了鸡窝。 李氏也一样,肥胖的身子穿了一件亮缎面的衣裳,衬得人更加的混圆,头上同样插满了银钗子,脸上的粉太厚,一走路让人担心掉渣儿。 对于香菱赤果果的注视,李氏自以为是的解读为农村傻丫头没见过世面,状似关切的问道:“夏哥儿,听说你们二房分出去单过了?” “嗯。”褚夏无奈又挤出一个字。 李氏叹了口气道:“这得多难啊,你娘顶不了门户,香傻脑子不清楚,如今你腿又瘸了,跟你奶奶好好说说,回去一起过吧。” 褚夏皱了皱眉头,没吭气。 李氏闹了个无趣,叹道:“是婶子多嘴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家小翠不也一样?夫家虽然有二十多顷地、两处庄子、大青石房子院套,小翠嫁过去饿不着也累不着,但架不住前头那个死的留下一对儿女,进门就当后娘,也不容易啊…” 边说边抬起手腕,露出手腕上一只鎏金的大镯子,手翘兰花指,抚着头上插着的鎏金钗子,金光闪闪,晃得人睁不开眼。 香菱心里一阵厌恶,这分明是上门来打褚夏的脸的。 就连坠在后面的胖石头都看不下眼了,疾步走了过来,脸色难看的对小翠道:“我知道你找的宋乾有钱,但他比你爹岁数还大,儿子比你还大,先头那媳妇听说是被宋乾喝酒喝多了打死的!你嫁过去能好吗?你若是想退亲,我帮想办法凑银子!回来后,你想嫁褚夏我都不拦着!!!” “李石头,这儿哪有你的事儿!”李氏尖利着嗓子吼道。 李小翠的脸色也很难看,这个李石头太烦人了,三天两头的让她退亲,成天说宋乾的坏话,还说什么不选择他也可以选择褚夏之类的混话。 李小翠不想顾及一起长大的情份了,索性开门见山,一次性解决,皱着眉头道:“李石头,你能不能别再瞎搅和了?我嫁进宋家,穿金带银,那是进门当夫人的,我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不进金窝难道要进屎窝、尿窝吗?” 这一翻话说完,气氛尤其的尴尬。 尤其是李石头,看着褚夏别提多愧疚了。 他一直以为小翠是被贪财的爹娘逼着嫁进宋家,也以为褚夏因为腿自卑而没有挽留小翠,没想到真相是小翠嫌弃他和褚夏两家是屎窝尿窝。 香菱这个气啊,自己宝贝得不行的哥哥,在小翠眼里一文不值;自己认为温馨的家,在小翠眼里成了屎窝尿窝,简直气死人了。 摸着护在手心里的小鸟,身体已经凉了,香菱气恼的扔向李小翠如鸡窝般的钗子头上,恨声骂道:“你们家才是屎窝!臭狗屎窝!!!超级无敌臭狗屎窝!!!呸…” 李小翠被突如其来的鸟尸体吓得“嗷嗷”惨叫,猛烈的摇晃着脑袋,抖了半天,终于把鸟尸从头发上抖落下来。 香菱小心的捡起小鸟的尸体,“哇”的一声大哭:“你摔死了我的鸟,你赔我鸟!!!” 这一哭嚎,立即惊动了村人,纷纷往这个方向张望。 李氏拉着女儿狼狈逃走,她可不想被村人看见女儿与褚夏出现在一帧画风里,被宋乾知道就坏了。 李氏母女走了,香菱狠狠瞪向李石头,李石头讪讪的把自己的脸和脚递过来道:“脸,随便吐,脚,随便踩,是我的错,是我误会夏哥儿了,是小翠另攀高枝,嫌弃你哥又穷又…” 说话是门学问, 显然,李石头是负分。 一句话说得褚夏的脸更黑了。 香菱抬脚,狠狠踩在了李石头脚面上,气恼道:“你还说?!你个大傻子!!” 香菱拉着褚夏回家去了。 刘喜旺学着香菱的样子,用手指着李石头骂道:“你个大傻子!”骂完去追褚夏兄妹去了。 李石头懵逼的揉着被踩得生疼的脚,感觉简单的脑子不够用了, 不明白自己怎么被一个傻子说成是傻子,到底是傻子傻,还是自己傻? 第14章 张小草事发 让刘喜旺先帮自家送一篓松针回去,兄妹二人背着鸟和蛋去了葛长林家。 葛长林正在做饭,一只野鸡简单剁巴剁巴就扔在了锅里,根本没有用油炸锅,直接水煮鸡。 简直暴殄天物。 香菱压制住自己动手的冲动,让禇夏把蛋和鸟都取了出来,放在院子中间的一张大方案上。 葛长林把鸟扫了一眼道:“鸟都是雀类的,都能吃,这蛋就不一定了,” 葛长林指着十多枚长形的蛋道:“这是蛇蛋,不能吃,老人说,吃了肚子里会钻出来蛇,” 挑出两枚小巧圆形的蛋道:“这是猫脸鹰的蛋,也不能吃,老人说,吃了脸会变鬼脸,” 最后挑出一大一小、一青一蓝的两枚蛋道:“这两蛋,一个是海东青蛋,一个是知更雀蛋。鹰是有钱公子爱熬的玩艺;知更雀是书生们爱养的玩艺,这两蛋,光蛋每个就值三四百个大钱,孵出来卖,再碰到阔气的买主,至少卖一两银子。” “鹰蛋?知更雀?”香菱狐疑的看向褚夏,褚夏也不认得,震惊不比香菱小。 窝在屋里的小山听说有鹰蛋,箭似的跑出屋子,艳羡的看着鹰蛋,想摸又怕香菱骂他的模样,逗得香菱想发笑。 小山这小子之所以这样淘气,完全是因为从小就没娘,爹又是个糙得不行的汉子,香菱还挺喜欢这个臭小子的,况且,自己家有求于葛长林,以后说不准还会求,莫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香菱把老鹰蛋推到小山面前道:“送给你了。” “送给我了?”小山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蛋听说最少值三四百个大钱,这个消息太让他大震撼了,没想到傻子做事还挺大气的。 香菱笃定的点头,对褚夏使了个眼色,褚夏数出来三十枚野鸡或野鸭蛋来,对葛长林道:“长林叔,这些蛋你和贵子叔、贺叔三家分了,算是过两天垒墙的工钱。” “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要给,一个偏不让,撕来撕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打架呢。 葛长林扭不过褚夏,最后留下了李贵和贺祥的二十枚蛋,把他的那十枚重新装回篓子里道:“收鹰蛋我都占了便宜了,哪能还收鸡蛋呢,快点儿拿回去!” 褚夏还想再说什么,已经被葛长林粗暴的推出了院子。 兄妹二人只好回家了。 回到家,数了数能吃的蛋,野鸡和野鸭蛋剩二十一个,鹌鹑和鸽子蛋十个。 褚夏沉吟道:“妹子,给刘喜旺送点东西吧,他帮咱撸了两天松针,又帮咱捡了蛋,总不能啥也不给。” 香菱完全赞成褚夏的话,自己家虽然还很穷,但该过的人情必须得过,否则谁还愿意帮助你了? 香菱颇为爽快道:“有有有,都有份,不仅他有,连何婶子也有。当时没给他,是因为分不清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要是不小心分给了他蛇蛋和猫脸鹰蛋,害得他肚子里爬出长虫、脸变成鬼脸,他不得把自己吓死?” 褚夏这才高兴了,寻思着刘喜旺爱吃肉,就捡了一只最大的肥鸟,五颗鸡蛋送去了。 何婶子这头儿,香菱让江氏做主。 江氏也挑了五颗鸡蛋,把所有的鸟都装在了小篮子里,递给香菱道:“告诉你何婶,这鸡蛋是送给她的,鸟让她明天有空炖成肉汤,她家和咱家一家一半。” “好勒!”香菱欢快的挎着小篮子向何婶家走去。 何婶家位于村子的边上,离山脚近。 香菱往山路的方向走,远远看见一伙人拘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小媳妇,浩浩荡荡的往村里走,看方向,应该是里正家。 交错之际,香菱瞟了一眼被拘的小媳妇,小媳妇看见香菱后,本能的把头一低,随即又突然抬头,眼睛里透出一种狂热来。 香菱不由得皱起眉头,从气息上她认得这个小媳妇,就是高粱地里与张仁暗通款曲的那个小媳妇。 见小媳妇不害臊的盯着香菱看,拘着她的四十来岁的妇人上去就是一耳光,小媳妇的嘴角立即渗出了血线。 妇人破口骂道:“小妖精,偷男人还不知道认错?我要是你直接抹脖子了!你也就遇见我们老褚家这样心善的人家,只给你休书,没给你沉塘!见了里正,以后恩怨两清,不许再纠缠我家刚子了。” 第11章 小媳妇打鸡血似的又刨又蹬,挣脱了拘着她的妇人,冲到队伍最后面的一个年轻汉子前,“扑通”一声跪倒,声泪俱下道:“阿刚,你别休了我,我没与别人私通,我钗子落在高梁地,是因为我碰到张仁对褚香菱动手动脚,肯定是我救她时掉的…褚香菱就在这儿,不信我与她对质…” 香菱听得目瞪口呆。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小媳妇虽然也是受害者,但心眼儿实在不正,明明是自己救了她,结果她不仅不供出加害她的人,为了自保,还抹黑她这个恩人。 估计是寻思褚香菱是个傻子,也确实去了高粱地,屎盆尿盆怎么扣怎么接着吧! 褚刚脸色松动,膝盖一软,跪在了妇人身前:“娘,褚家的傻子能与咱这么巧遇上,这应该是天意,败了名声的也许真是傻子,不能冤枉小草给她顶包…” 香菱眼白都翻出天际了,感觉这个褚刚真是个蠢货,头上都被张仁种成青青草原了,他还在坚信她媳妇没背叛他呢。 香菱也不着急去何家了,就站在路旁,看着眼前这一出盛世闹剧。 妇人不耐烦道:“老娘肚子里怎么可能爬出来你这么个蠢货?你嫂子都看见小妖精被一个男人拉进高粱地了,钗子也是在那儿捡着的,你还不信她偷人?!褚香菱就是个傻子,被她奶诬赖被张仁搞大了肚子她都没否认,张小草就想用傻子摘清她自己!” 一番话就可看出来,褚刚他娘比她儿子聪明多了。 褚刚不理会他娘,拉着媳妇站起来,走到香菱面前。 没等褚刚问话,小草抢先问道:“褚香菱,你在高粱地里是不是看见张仁了?他是不是打你了?你是不是拿刀砍他来着?” 这个三连问,根本就是诱导性提问,就相当于问三岁小孩儿“你喜欢你爸还是你妈”,小孩儿本能的会答后面那个。 十有八九,香菱的回答一定是“是”。 只这一个字,就扣实了香菱被张仁欺负,小媳妇“见义勇为”的光辉事迹。 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若是小草把心机的十分之一用在对付张仁身上,也不至于发展到今天这个境地。 香菱的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如果不帮小草,她肯定被休回娘家,再赶上有不好的娘家人,算是毁了一生了; 如果帮助香草,自己身上就会被扣上“被张仁欺负了”的标签,自己本来就是“傻子”,加上一条也无所谓,可江氏和褚夏一定会崩溃。 香菱心中暗叹自己“不是圣母”,手指指向小草的小腹,痴痴笑道:“蝴蝶飞飞,蝴蝶追追…” 褚刚顿时呆若木鸡,面如死灰。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媳妇的小腹上有一只像蝴蝶的胎记,小傻子看过胎记,说明那日在高粱地衣裳不整的是小草。 知子莫若母,妇人看儿子的表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和两个妇人重新拘了香草,向里正家方向走去。 香草回头狠狠的盯着香菱,目光露着嗜血的光芒,要吃人一般。 香菱完全没放在心上,挎着篮子继续向何家走去。 第15章 三年前的绯闻 到了何婶子家,何婶儿一家正围坐在家里唠磕,见香菱来了,有些诧异道:“香菱,你咋自己来的?” 香菱把小篮子拿出来,把里面的东西摆在桌上,对何氏道:“香菱捡到蛋了,送婶子吃蛋;鸟煮汤,一起喝…” 香菱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那枚蓝色的蛋来,献宝似的对何氏道:“婶子,帮孵蛋,卖钱。” 为了表现自己呆一些,又说明白事情,香菱尽量言简意赅,让听的人自己会意,然后再慢慢接受正常的自己。 何氏想推让回鸡蛋,香菱己经跑了。 何氏十四岁的女儿何花儿看着小蓝蛋出神,谄媚的看着娘亲道:“娘,这小蛋长得可真招人稀罕,你让我来孵呗?我想知道里头能孵出啥来?!” 何花儿小手试探着摸向蓝蛋。 何氏一把打落女儿的手,瞪圆了眼睛道:“你当你是老母鸡啊,还孵蛋?你褚二婶让拿过来孵,肯定知道是什么蛋,说不定挺值钱,我得亲自上手。一起孵些鸡蛋吧,你褚二婶分家单过,咱家还没上礼呢,到时候给十只小鸡崽…” 何花儿闷闷不乐的瞪着老娘,嘴巴努了努,到底没敢硬杠她老娘。 …回到家,褚夏已经回到家了,脸色看着不太好。 在江氏和香菱的一再追问下,才知道褚夏去给刘喜旺送东西时,刘喜旺的老娘正在屋里训斥刘喜旺,将褚家二房骂得这叫一个一文不值,什么寡妇、傻子、瘸子的,什么难听说什么。 还说刘喜旺帮人家白白干活,最后啥也没落着,刘喜旺是大傻子之类的。 都被对方贬损成这样了,褚夏还怎么叩门进屋?把鸡蛋和鸟放在门口就回来了,兴冲冲去的,结果惹一肚子气回来。 香菱倒是想得开,安慰褚夏道:“哥,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咱过好自家的日子比啥都强。明天,你跟我一起给周郎中送松针吧。” 江氏赞许的看着女儿。 明天李小翠的夫家来下聘礼,村子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李氏又是个能显摆的,肯定全村都知道,江氏正想着找理由把儿子支出去呢,结果女儿把借口递过来了。 江氏点头似小鸡啄米:“对啊,你妹妹没去过榆树村,你跟着去我也能安心。” 褚夏也不放心香菱,即使江氏和香菱不说,他也准备一道去的。 一家人简单吃了个窝头,便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褚夏就去找村中的驴脚力,结果两辆驴脚力,全都被里正家雇到县城买褚三柱成亲用的东西了。 二百多斤的松针,得装满一板车,凭人背是行不通的。 正愁眉不展之时,香菱想起了葛长林,她记得葛长林家的院子角落,就是驴棚,拴着头毛驴,一有猎物,葛长林就用它拉着进城卖。 兄妹二人立即前往葛长林家,已经带好行套准备上山打猎的葛长林,二话不说就卸下身上的打猎装备,赶着驴车到褚家二房装松针。 现在是早晨,刘氏在伙房做饭,王氏被褚氏骂着扫院子,看到葛长林来了,全都岔着腰在院子里瞧着。 刘氏撇着嘴道:“我说老二家的咋哭嚎的分家单过呢?原来是生了外心,不想姓褚、想姓葛了啊!” 王氏应喝道:“二伯哥知道了怕是得气的从坟茔地里蹦出来!拜把兄弟惦记嫂子,啧啧啧啧…” 葛长林气得眼睛发红,怒道:“成天扯老婆舌也不怕烂嘴丫子!二哥生前待我不薄,他死后我帮忙照顾家里怎么了?” “是照顾,照顾到屋里去了!”刘氏眼睛满满的揶揄。 “总共就一间屋子,松针堆在屋里,我不进屋里抱进哪抱?到你屋里去抱吗?”葛长林三十多岁了,说话也不客气,逮啥往出搂啥。 三年前褚时才死后,他便想帮江氏一把,被褚氏和两个媳妇传了不少闲话,怕影响江氏的名声,葛长林只好断了跟江氏的联系。 现在分出来过,江氏举步维艰,他想帮帮,结果这些搅屎棍子又出来瞎搅和了。 褚氏听到动静出来,见到葛长林,对江氏立即破口大骂道:“你个小娼妇,时才才死了三年你就守不住了?勾引野男人了?信不信我报了老太公,把你捆了沉塘…” 褚夏听不下去了,冷然道:“奶,是我求长林叔帮我给周郎中送松针的,讲好的用松针顶药钱,如果奶奶给我二百个铜板,我就不去送松针了…” 褚氏的脸立即变了色,怒道:“都分出去了,让我还钱做什么?” “都分出来了,我求谁帮忙也不必奶奶操心了吧?”褚夏回怼道。 “我还不是为了你爹的名声!”褚氏对褚夏的态度心寒得不行,原来多听话个孩子啊,分家后也变得忤逆不孝了,都是江氏这个下三烂的给教坏了。 褚夏清冷道:“奶奶若是不骂,我娘在村子里的名声好着呢。如果找人干活就是败坏名声的话,大伯娘总让脚力张帮捎大骨头,三婶总让蒋货郎捎小货儿,是不是都败坏名声了?” “胡说什么呢?我们那是有来有往,不是给工钱就是用东西还人情的,和你这求人不一样!”刘氏狡辩道。 褚夏冷笑道:“大伯娘说的话我有些不明白,怎么我求人就和你不一样了?我求长林叔,也是给工钱或用东西还人情的!” 葛长林立即剖白道:“那可不!夏哥儿下雨天上山捡了海东青蛋,给了小山,那可值不少铜板呢,这人情我一时半会儿还不完,不仅今天帮夏哥儿送松针,明个儿还得帮垒墙,秋收还得帮收麦子,活多了去了,你们别没事扯老婆舌!” 香菱脸一黑,心道这葛长林可真没心眼儿,极力想证明他不是白给二房干活,结果把自家捡鹰蛋的事给捅出去了,还好只说了鹰蛋,没说出其他蛋的事儿,要不然老宅又该眼热了。 第12章 懒在炕上不起来的褚春听了,立即推开了窗户,一脸惊诧道:“海东青蛋,那可值老鼻子钱了,在哪呢?” 葛长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的看向褚夏和香菱。 褚夏不急不徐道:“卖给长林叔了,以后我家有活儿就找长林叔,用鹰蛋顶工钱,你能干活吗?” 褚春一脸的失望,“啪”的一声落了窗,又继续睡大觉了。 香菱暗暗为褚夏今天的表现挑大拇指,见招拆招,把褚氏那老虔婆都怼没火了,真厉害! 香菱不知道的是,自打葛长林答应帮二房垒墙,褚夏就预料到老宅会像三年前一样闹起来。 老宅的人,哪个人会说什么话、他怎么怼回去,在褚夏的心里已经预演过上百遍了。 第16章 认药材 捆好了松针,葛长林赶着车,兄妹二人挤在车辕上。 怕香菱被驴车颠下来,或被后面的松针扎到,褚夏紧紧揽着香菱的小肩膀,害得香菱心里软得一榻糊涂,暗暗发誓,一定要给大哥找一个好媳妇,狠狠的打那瞎了眼的李小翠的脸。 驴车直奔周郎中所在的榆树村。 周郎中的药庐位于村西头,院子占地很大,左侧种满了各种药材,右侧摆满了大圆簸箕,晾晒着不同类别的处理过的药材。 周郎中正带着一个小厮,穿梭其间,很是忙碌。 褚夏走到周郎中近前道:“周郎中,我们来给您送松针了。” 周郎中没有理会他,很是专注的抓起一把药材,放在鼻间嗅了嗅,不紧不慢道:“葛根可以了,小-三子,收匣吧。” 小厮小-三子将药材收箱,不小心碰碎了一块儿,周郎中凛洌的看了一眼,吓得三子一哆嗦,立即放慢了手脚,小心翼翼的装匣,把匣子放回到了药庐前,又重新跑回来跟在周郎中身后。 左右也无事,香菱就跟在周郎中身后,跟着他看起了药材。 现代西医盛行, 对于中医香菱很懵懂,只觉得中医将不同的草根子、树皮子、甚至大虫子熬在一起就能治各种病,挺玄幻的。 香菱默默记下药材的特征和味道,寻思着万一哪天在山里碰见了,也不至于因为不认识错过了发财的机会。 又一个簸箕前,看着里面的长长的细黑干,心想着什么草会长成这个样子?香菱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材啊?长得奇怪、味道也奇怪。” 周郎中一本正经答道:“这是地龙,也叫万能饵,你喝的泻金方里就有它,利便利尿。” “地龙?”香菱有种不详的预感,看向一旁的小厮小三子。 小三子揶揄的笑道:“就是地蚯蚓。” 小三子以为香菱会一阵作呕,结果人家小姑娘面不改色的问道:“多少钱一斤收?” 小三子错愕答道:“鲜虫二十文钱一斤。” “哦。” 周郎中和小三子对香菱的反映都挺惊奇,面对密密麻麻虫子而面不改色的少女,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又到了一个大簸箕前,香菱几乎是冲过去的,捧着里面的两样药材,眼睛熠熠生辉,手都激动的哆嗦了! 里面放的,竟然是花椒和大料!!!它们竟然不是出现在调料铺子,而是出现在药庐! 周郎中万没想到香菱会对这两样药材这么渴望,想想便恍然,小丫头这个年纪,怕是用得上了。 周郎中郑重对香菱道:“姑娘的症状需熬服三天,一会儿走的时候,褚姑娘拿走六副吧,老样子,六文钱,六斤松针顶账。” 香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狐疑问道:“周郎中,我的肚子病还有后遗症吗?还需要吃药?” 周郎中也被香菱问懵了,郑重反问道:“八角水缓解小腹气坠,花椒水温中止痛,褚姑娘不是来月事腹痛吗?” 香菱有股捂脸的冲动,心中暗道,周郎中,你虽然是郎中,但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白?我和你谈做菜,你和我谈月事,鸡同鸭讲,驴唇不对马嘴。 香菱胀红了脸道:“不必了,不敢再劳烦周郎中顶账了。” 周郎中以为香菱脸红,是因为初次来月事,小女儿家害羞,没有说什么,走到了最后一个簸箕前。 抓起一把像树皮似的药材,检查了成色,又嗅过了味道,欣喜的对三子道:“这是陈掌柜送过来的牛千斤?切割比上次匀称多了,颜色也上等,让他明天再拿来二百斤囤着吧。” (牛千斤,又名白皮,治刀剑伤用药) 牛千斤,明明是草药,却叫着动物的名字,闻着又是树皮的味道,咦?好像不止树皮的味道。 香菱怕自己闻错了,把药材抓起来放在鼻尖,又仔细嗅了嗅道:“周郎中,有句话说错了您别往心里去。这些药材,好像发霉了。” “发霉了,怎么可能?”周郎中重新抓起一把牛千斤, 这次闻得特别细致,闻着闻着终于脸色变了。 老头儿把药材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怒骂道:“陈扒皮你个狼崽子!合作这么多年还骗老夫!这要是用到将士身上出了差错,杨卿玥能活剐了老夫!” 周郎中隐下怒意,对香菱感激道:“能从这么多味道里分辨出发霉的味道,小丫头不简单啊。” 香菱微笑着没有说话。 周郎中一脸惭愧道:“姓陈的想办法淡化了陈年药材的霉味,再掺到好的药材里面,外观处理好看些,这才糊弄了老夫,多谢姑娘提醒。” 香菱连连摆手道:“周郎中言重了,应该是我感谢周郎中救命之恩才是。按约定好的,我们把松针送过来了,您过过称,不足的话我们明天来补上。” “小-三子,”周郎中转头对小厮吩咐道:“去把大称取来,帮褚姑娘把松针过了称,多出来的按一文钱一斤付帐。” 小-三子为难的看着周郎中,脸憋得通红,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师傅,师娘把大称收起来了,只剩下论钱称重的小称了。” 这要是用小称称重,估计得称到猴年马月去。 周郎中对香菱挤出一个讪笑,奔着药庐正房去了。 香棱耳朵灵,很快听见房里妇人的骂声:“你个死老头子,整天就知道用松针顶药钱,你泡的那狗屁松针酒卖出去一坛了吗?二孙儿眼瞅着交束脩了,别人家拿鸡蛋、拿柴禾顶束脩,我拿松针顶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要是再敢收松针,老娘把你的药簸箕都掀了…” 方才在外面还很傲气的周郎中弱弱的回道:“夫人此话差矣, 松针酒不是狗屁酒,长期饮用再配上土方子,能缓解风湿腿疾,咱山里人喝着有好处…” “有个屁好处,我只知道山里人穷得饭都快吃不上溜了,谁会花二十多个大钱买你的酒喝!滚,把你的松针给我变成束脩去!否则别想吃我做的饭、睡我烧的炕…” 周郎中昂首挺胸的从屋里走出来了,完全看不出来刚刚受到一次重创,一板一眼对香菱道:“不凑巧,大称被卖猪肉的张屠户借走了,迟几日才能还回来,你们把松针留下吧,超出的斤数,我过后给你们结账。” “…”香菱无语了,没想到周郎中还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老头儿,明明被媳妇拿捏得死死的,还要装出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模样。 褚夏忙抱拳施礼道:“周郎中说的哪里话,妹妹让过称,是因为家里没有称,生怕松针采得不够斤数。如果够斤数有盈余的话,断不敢另要钱的。我们这就卸车。” 褚夏和葛长林忙着往车下搬松针。 第17章 捡野猪 香菱借着卸车的空档,在药庐东侧园子走了一圈,地里种的都是新鲜的药材,香菱也想认一认。 因刚才的事,周郎中很热情,也不藏私,将铁皮石斛、金银花、白术等药材的名字和品性都说给香菱听。 可惜园中种的种类不多,铁皮石斛过了最佳采摘季,白术到了十月才能开挖,现在这个季节,只有金银花等几种药材正当季,十文钱一斤收。 香菱难免有些灰心,瞟眼看见药庐前方的一间小棚下面养着几盆植物。 香菱走过去,周郎中冲上前一步,像老母鸡似的将其中一盆给挡住了,生怕香菱像对待铁皮石斛和金银花一样“动手动脚”。 香菱将双手高高举过,右手竖起三指发誓道:“我保证站在两步开外,只看不摸。” 周郎中这才放开了手。 盆中栽种着一株绿色的植物,椭圆形的叶子,上面结出一蓬红色的果子,每颗红果子有绿豆粒大小。 周郎中一脸自豪道:“没见过吧?但你一定听说过它,这就是药材之王人参,不仅根儿有延年益寿的效果,就连这上面的人参籽也治百病,比如小姑娘脸上长斑了、老人失眠了、男人不举了…” 小三子在一旁猛烈的咳了咳,周郎中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沉迷于药性讨论,忘了眼前的人是小姑娘,而不是医药同行,谈论月事的问题有心可缘,谈论男人的房事就有些过份了。 第13章 周郎中也尴尬的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老夫上次采药偶尔看见的这株小参,年份只有十几年,挖了可惜,便带着山土一起移栽回来,以为养不活,没想到长得还挺好。” 新鲜的人参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啊,香菱从来没见过,深深吸了口气,因为下过雨,人参叶和籽的味道更加清晰、清新。 褚夏卸完松针了,三个人告辞回家,因为香菱帮周郎中识别了发霉的牛千斤,周郎中硬生生塞给香菱满满一大包大料和花椒,让香菱一度怀疑,周郎中是在诅咒她一辈子痛经,一辈子喝大料水和花椒水。 看着几人离开,小三子忍不住多嘴道:“师傅,您不是说你是给一个傻姑娘治好了麻-果子毒吗?小子瞧着这姑娘挺奸挺灵的、也不傻啊!” 周郎中眼色轻眯的看着渐行渐远的驴车,微微一笑道:“一个连续吃了半个月麻-果子都没死成的傻姑娘,老天爷肯定会回报些甜头的。这丫头,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大福气。” 小三子听着有些莫名其妙,但师傅见多识广,他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葛长林赶车,褚夏坐在车辕上,两个人商议着明天垒墙的事,香菱百无聊赖的仰面躺在车板上,看着晴朗的天,心情也跟着舒爽了不少。 一声尖锐的铁丝划地面的声音惊扰了香菱,吓得香菱一激灵坐了起来,再仔细听,尖锐声又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弱,隐隐嗅出血腥味道。 “长林叔,你停下车。”香菱忙道。 葛长林停了驴车,关切道:“香菱,你要上茅房吗?这里两旁都是参天大树,怕会招来野兽,咱挺一会儿到前边的果树林子再去,成吗?” “…”香菱脸一红,没想到自己突然叫住车,被葛长林误会着急上茅房,索性也不多做解释,点头道:“长林叔,我、我实在憋不住了。” 葛长林叹了口气道:“行,你就在路边那棵树后,我和你哥把脸转过去,你快去快回,有事就喊人!” “好勒。”香菱小跑着跑向听见的喘息声处,离得近了,悄悄放轻脚步,扒开草丛偷看,竟是一头倒地不起的大野猪。 野猪脖子上勒着铁丝圈,几乎勒掉了半个脖子。 铁丝圈后面连着近两米长的铁链,铁链上带着钩子。 野猪腿上有道箭伤,看样子,应该是先受伤,野猪疯狂的跑,跑动过程中,钩子时不时钩住两旁的树干,使得野猪脖子上的铁丝勒得更深,自己把自己勒死了。 野猪最后抽搐两下,死透了。 香菱焦急的喊道:“大哥!!” 两个人以为香菱出了什么事,立即跑了过来,看见是一口三百多斤重的大野猪,大吃一惊。 葛长林总上山打猎,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忙对褚夏道:“夏哥儿,血腥味会引来野兽,咱快点儿把野猪抬走。” 多亏葛长林身子壮,要是只有香菱和褚夏,还真弄不起来这口大野猪。 三个人合力把野猪抬上了驴车,立即赶车往家走。 葛长林边赶车边解释道:“这铁圈是单独打猎的猎人捕野猪用的,好处是,猎人遇到的危险少;坏处是,野兽若是受伤不重,跑得远了猎人不敢追 。这头野猪应该就是这样逃脱的,香菱是个有福气的,上个茅房都能遇到这好事。” 褚夏看了一眼香菱,没有说破,笑弯了眉眼道:“香菱一向都是有福气的,只是过去大家没发现。” 笑起来的褚夏很温暖,很好看,就像中午洒下来的金灿灿的阳光。 离家越来越近了,香菱怼了怼褚夏,褚夏会意,对葛长林道:“长林叔,这野猪你拿家去杀了吧,你知道,我家不太方便…” 与老宅还在一个院住着,这要是知道二房捡了口大肥猪,老宅的人都得眼热死,百分百得抢走。 二房分家后,除了粮食缺、被子缺,就连锅、刀、水缸之类的基础物件都没有,什么东西都需要钱。 葛长林笑道:“我都琢磨一道了,怕你多心,没好意思开口,你既然开口了,我便替你做主了,里正家后天给三柱成亲摆喜酒,咱让点利卖给他,省得费力去县城卖了。猪下水他们不能要,我拾掇干净给你送回去,虽然不好吃,但自家孩子吃也能添添油水儿。” 褚夏感激道:“多谢长林叔,家里有了银子,就可以买粮了,不瞒你说,我奶给的那小半袋子杂粮面,眼看着见底儿了。” 葛长林叹了口气道:“你奶也真够狠心的,听说面袋子底下全是麦麸子?” 褚夏与香菱对视了一眼,她们并没特意往外说,这件事只有何氏知道,估计是替江氏抱不平,当起了小喇叭,传得全村都知道了。 第18章 间歇性傻 到了村口,香菱和褚夏就下车步行离开了。 葛长林自己赶车往家走。 车板上没什么遮挡,有眼尖的妇人一搭眼就看见了车板上的大野猪,好信儿的围了上来。 一个妇人好奇问道:“长林,猎到野猪了?好家伙,这得三百多斤吧?咋的也能卖上四两银子!” 一个小年轻俱与荣焉道:“长林哥,咱村可一年多没猎着大兽了,你可给褚家村的猎户们长脸了!” 葛长林脸臊得通红,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瞎猫碰着死耗子,就是赶巧了。” 小年轻剜了一眼葛长林,调侃道:“长林叔,我也是猎户,怕我偷艺是不?还说自己是瞎猫!这么谦虚干啥?” 葛长林挥了下赶驴车的柳树条,指着小年轻道:“二良子,你想找打是不,连你叔都逗?” 小年轻吐了吐舌头笑着跑了,只一会儿,几乎全村人都知道葛长林自己一人就猎到了一口大野猪,光那个膘啊,能炼出来三大坛子荤油来!! 葛长林刚进院子,交好的猎户李贵和贺祥就来了,边帮葛长林从车板上卸猪,边调侃道:“听二良子满村子宣扬你猎到野猪了,俺们哥俩赶紧跑过来解馋,顺道割条子肉回去给婆娘解馋。” 这就是三个人在一起的交往方式,不分彼此,有猎物一起打,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 葛长林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了,若真是他的野猪,兄弟嘛,想吃多少吃多少,要割哪块儿割哪块儿,但现在的问题是,这是香菱捡到的野猪,委托他帮着杀帮着卖的,他自己都不能吃一口,怎么分给兄弟们? 葛长林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吭哧出一句话来:“下回、下回的。” 李贵心眼儿转的快,一下子就看出葛长林不正常来了,有心逼问葛长林原因,故意生气道:“是我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后再也不没皮没脸的上门讨肉了。” 李贵拉着懵逼的贺祥就走。 葛长林忙拉住了贺祥,贺祥又拉着李贵,三个大男人手拉着手站着。 葛长林懊恼道:“这肉不是我的,我怎么给你们?连我自己都不能吃。” “那是谁的?这事儿有什么可瞒的,俺们哥俩又不能没脸没皮的去讨肉吃!”李贵追问道。 贺祥想到了野猪脖子上猎圈,恍然大悟道:“ 不会是你捡漏捡的吧?那也没事,猎户的老规矩,谁捡漏就算谁的,不用藏着掖着。” 这两个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己再扭捏成什么人了,葛长林只好把香菱捡到野猪的事对两兄弟说了,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说出去。 李贵沉吟片刻道:“长林,你心里是不是真的还惦记着江氏啊?” “说啥呢?把我葛长林想成什么人了?”葛长林急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就要翻脸了。 贺祥忙把话拉回来道:“都是好兄弟,不带急眼的啊!我们不也是掏心窝子为你着想吗?没有就没有呗,赶紧把猪杀了,这天儿搁不了两天就坏了。” 三个兄弟忙活起了杀猪的事儿,贺祥烧水,李贵磨刀,葛长林进屋拿装血的盆子等物。 三个汉子正忙活着,香菱来了。 葛长林忙迎出来道:“香菱,你咋来了?” 香菱看着已经开了膛的猪,把一个小布包和一个粗瓷碗递给了葛长林道:“我回家调了些调料,布包里的用来熬猪下水,熬干了汤为止;碗里的是用来灌血肠的调料,一份血兑三份水,加入调料,猪小肠洗净后用线系住一头,然后往里灌,收了口放在锅上蒸熟就能吃了。” “啊?”葛长林懵逼的瞪着眼睛,寻常时候,这些猪下水和猪血,他们就用清水加盐煮,哪这么多说道啊,一时还真没记住。 李贵笑眯眯道:“一个人记不住,我们三个总会记住。傻丫头,人不大,福气倒不小。” 一听这话,香菱明白,葛长林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被李贵和贺祥把实话套去了。 好在, 这两家人与葛长林交好,心眼儿也不坏,便解释道:“我家的情况两位叔叔也都听说了,为了活着,免不了耍些心眼儿,还请两位叔叔帮着隐瞒。” 第14章 李贵和贺祥频频点头。 香菱又对葛长林交待道:“长林叔,去里正家商量卖肉时,要说好留几根大骨头,我想熬汤给大哥喝。” 葛长林像被大人训话似的点头如捣蒜,看得李贵和贺祥都目瞪口呆。 香菱交待完事情,见有村人往院里张望,忙告辞道:“我该走了,劳烦三位叔叔了,走的时候,每人拿回去一条子肉,外加一份血肠和卤味,拿回去尝个新鲜。” 等香菱走后,李贵狐疑的问葛长林道:“长林, 香菱到底是傻,还是不傻?” 葛长林也是一脑门的官司。 三家的孩子前几天刚跟香菱打过架,小山被香菱骑在身底下一顿胖揍,这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但看上午在周郎中家的样子和现在这个样子,安排事情井井有条的,这也不是傻子能干出来的事啊! 贺祥自以为是的拍了下脑门道:“我知道了!香菱这个症状,和我老丈母娘村里的那个老宋头儿一样一样的!老宋头,就是儿子淹死那个,不提‘儿子’两字好人一样,别人一提‘儿子’两字,他就打人骂人,郎中说他不能受刺激,应该是间歇性傻…” “…”葛长林一脸沉思,寻思着香菱不能受刺激的话到底是什么呢?难道是“鸡蛋”的“蛋”字?!就因为提了这个字,所以小山才挨揍? …回到家,已是中午,香菱发现老宅很不寻常。 整个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二房的门前也被扫了,窗户上的油纸布都擦了一遍。 香菱进院时,大伯娘刘氏竟难得的没有翻脸,嘴里乐呵的哼着歌。 褚春穿了一套新衣裳在院里晃了两圈,乐呵呵问道:“娘,你看我像不像城里的大掌柜?” 刘氏笑着骂道:“没羞没臊的东西,快别乱晃了,小心粘上灰,明天还得穿呢!” 香菱狐疑的进了屋,问江氏道:“娘,老宅这是咋了,抽风了?” 江氏黯然道:“你大伯娘刚才来显摆了,说是春哥儿谈妥亲事了,女方是庆祥村老林家姑娘,只有爹没有娘,因是家中老大,所以才十八岁晚嫁,除了要求男方人品好,还让出三两银子贴补娘家,至于她自己啥也不要,拎个包就过来。” “哦。”香菱轻哦了一声,这大林姑娘看来也是穷人家的孩子,本想找一个帮他扶持娘家的“人品好”的相公,只可惜眼瞎看中了褚春,这姑娘算是打错了如意算盘,屎窝挪尿窝了。 第19章 意外的证人 看出来江氏闷闷不乐,香菱安慰道:“娘,大房的喜事和咱有啥关系?不愿意看,咱躲起来就好了,有什么不高兴的?” 江氏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起了你奶,在你生病、咱分家单过时,左一句没钱,右一句没钱,到春哥儿说媳妇了, 三两银子都掏出来了,娘心里不是滋味儿。” 虽说十个指头不一般齐,但像褚氏这样偏心偏到胳肢窝里还真是少见。 或许不是褚氏偏心,而是褚氏自私,心里头只有她自己。 如果所有二房的遭遇换作大房或三房,她的态度也一样不会好到哪去! 香菱不想聊不开心的,转移话题道:“娘,咱家分家出来,褚里正帮了大忙,三柱哥后天就是正日子了,咱送啥礼物合适啊?” 香菱寻思着葛长林帮卖了猪肉,最少有四两银子进账,里正家儿子成亲,不送些礼物不合适,送太贵了也不太合适。 江氏叹了口气道:“能送啥啊?咱家哪还有钱啊!我本来想着今天能帮军爷洗衣裳挣十几文钱,用这钱给三柱媳妇买个小点儿的菱花镜,结果这两天军营闭营,说什么欢迎什么监军,这钱就没挣上。” 香菱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江氏这样说,就说明她还不知道自家捡野猪卖钱的事儿。 褚夏没告诉娘吗?大哥怎么没在家? 香菱狐疑问道:“娘,我大哥呢?我让他先回家了啊!” 江氏摇了摇头道:“你大哥没回来,会不会去找喜旺或石头了?” 香菱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问道:“娘,李小翠的夫家下聘还没走吧?” 江氏的脸色也变了,忙道:“我也去。” “娘,你别去,你去了事儿就闹大了,我是傻子,没人注意。”香菱忙劝阻道,还不知道褚夏去没去李小翠家,全家冒冒失失去了反而成了笑话。 江氏点头道:“李小翠在西头,李家来了辆大马车,一瞅就能瞅着。” 香菱急匆匆往西走了,眼睛急得冒火。 远远一群孩童在一起玩闹,其中几个正在摆弄着手里的弹弓,其中一个叫褚文的九岁的孩子,抄起弹弓,照着香菱的脑袋就打了过来。 弹弓用的是实心的泥丸子,加上皮筋的弹力,这要打上,脑袋都得打出血了。 打完弹丸,孩子嘴里还不住的喊道:“大傻子、大傻子…” 香菱将手一伸,竟然精准的抓住了弹丸,毫不客气的扔了回去,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那孩子的额头上,准确的连香菱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孩子被打了额头,虽然只是有点儿红,还是委屈的哇了一声哭了。 香菱瞟了一眼没有流血,便没有在意,恶狠狠的对一群小孩儿恐吓道:“小屁孩儿,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以后谁再敢叫我大傻子,我就把他打懵打傻,见一次,打一次!” 香菱心里有事,警告完就走了。 一直被自己欺负的傻子突然反威胁了,孩子们自尊心严重受创,群情激愤,吵嚷着回家向亲娘老子告状去。 小山带着小松和果果,身后跟着摇头尾巴晃的“大黄”来了。 小山傲气十足的对一群小孩儿道:“只有孬种才会回家告状呢!我们不和孬种玩!以后孬种再问我上山打猎的事儿我不告诉他!我的海东青孵出来了,也不让他看!” 一大半的小孩儿没了动静,小山又打着看老鹰出没出壳的幌子带走了一大群孩子。 只有哭的褚文和与他交好的两个没有离开,忿忿的回家告状去了。 香菱自然不知道小山帮她解决了一大半的孩子,继续向李小翠家走去。 …一辆马车停在一座破败的院门前,因为院门开着,路过的人都能清楚的看见院中的景像。 院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茶水,摆着一盘瓜子。 李小翠和她娘一如既往的花枝招展,李小翠坐在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旁边,做一脸娇羞状,她娘则献殷勤的给倒着茶水。 香菱翕动着鼻子,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在对方一户人家的侧房山,看到了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的褚夏。 褚夏的眼睛有些发红,见香菱来了,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以后再也不跟你玩藏猫猫了。” 香菱笑道:“我可以假装找不到。” 香菱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站在褚夏身后,尽量减少存在感,陪着褚夏一起看向李家的院子。 那个男人有三十几岁,相当于两个李小翠了;身形肥胖,相当于三个李小翠了。 估计唯一引起李小翠爱慕的,也只有一身肥膘外的那身珠光宝气了。 良久,褚夏动了动发麻的腿,黯然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咱回家吧。” 香菱不赞成道:“也说不定是‘身在泥淖不自知’,我哥是璞玉,慧眼识珠的姑娘还没出现呢。” 褚夏笑道:“我妹子还是会做学问的人呢,出口就是文刍刍的句子。” “没看是谁的妹子?”香菱傲娇道。 兄妹二人相依着往家走。 褚夏方才站着的地面上,平静的放着一只暗红色的木钗子。 …离老远,就看见自家门前一顿吵吵嚷嚷,围了好些人,隐约有女人骂人的污言秽语。 香菱立即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加快的脚步。 刚到门前,一个胖妇人就扑了过来,直接挠向香菱的脸。 香菱毫不客气,把藏在袖子里的锥子一划,顿时给妇人的手掌心儿划了个口子,疼得妇人抽回了手,破口大骂道:“小傻子,你竟然用锥子伤人!我跟你拼了!” 说是拼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敢上前,生怕褚香菱这个缺心眼的犯起了傻劲,下狠手扎她的眼睛。 妇人的男人也姓褚,虽然同姓褚,与香菱却是八竿子扯不上血缘的关系,是后来的外地户,为了融入褚家村,便与褚姓人套近乎,与褚时才是平辈,香菱得叫对方一声婶子,娘家姓张。 褚张氏对着院里大骂道:“江大兰你个下三烂的,快出来看看你闺女干的好事,她这是要杀人啊!!!” 江氏出来了,立即被几个妇人围在中间,你推我搡,像无孤的小船飘飘荡荡,被褚张氏偷掐了一把腰眼儿,疼得江氏眼泪差点儿掉出来。 香菱和褚夏好不容易挤在中间,把江氏护在身后。 见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香菱“委屈”的对妇人喊道:“是你儿子打我!我才还手的!!!” 第15章 “胡说,我儿子多大点儿的孩子,你多大了?他敢主动打你?谁看见了?”妇人气恼道。 “我看见了!是褚文用弹弓先打人的!打的还是人家傻子的眼珠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进来,大家让开一条小细道,小山带着六七个孩子,威风凛凛的走进人群当中。 “我看见了!”一个小孩儿拍着胸脯说道。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小孩儿斩钉截铁。 孩子们几乎都争先恐后的答应着,答应完,一个个邀功似的看向小山,小山傲骄的点了点头。 这个转折让褚香菱都感到意外,没想到小山会为她出头,还带来一群“小证人”,看来,这个鹰蛋还真没白贿赂。 第20章 再也不玩弹弓了 何氏也听着信儿赶到了,对褚张氏撇撇嘴道:“我要是你,我都不能腼脸来找人家算账,你家儿子啥样你不知道?拿着一个弹弓东家走西家晃的,开春的时候把我家大水缸都给打漏了,我当家的说乡里乡亲的闹起来不好看,这才没找你,花了三个铜板找人锔上的。”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一个妇人道:“可不是咋的,前几天我家窗户纸被褚文这孩子打漏个窟窿,谁也没注意,夜里钻进来好几只蚊子,把我大孙儿咬了一身的包,遭老罪了。”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数落起褚文的罪状,其中包括两个和褚张氏一起来讨伐香菱的妇人,两家孩子只是被香菱恐吓了一句,并没有实质性伤害,见风向转了,她们的态度也跟着转了。 褚文过了年就九岁了,好赖话还是能听出来的,被大家这么一通告状,隐隐觉得这么多人讨厌自己,可能自己真的有错处,用弹弓打傻子是不对的。 褚张氏被众人也说懵了,本来是她来找褚香菱算账的,结果变成了自家孩子的批斗大会,就这样走又实在下不来台。 褚张氏恼羞成怒道:“你们这是收了江氏的好处、一起来编排我儿子。总之不能这么算了,打人了就得赔钱。” 香菱扁着嘴沉吟半天,最后似下定好大的决心,对褚张氏委屈道:“婶子,我家没钱,我奶说丫头值钱,你让我给你当儿媳妇,以后天天陪褚文玩弹弓。” 一句傻言傻语,把看热闹的人都逗笑了,一个妇人拍着巴掌乐道:“褚文这小子太淘了,找一个能降得住他的傻媳妇管着,我看这事儿有门!” 另一个妇人附和道:“我瞧着香菱脑子可比过去清楚多了,偶尔冒傻气打人,说不定一物降一物,真就能治住褚文这淘小子…” 褚文气得把手里的弹弓“啪”的一声扔进了香菱怀里,气红了脸道:“谁要傻子当媳妇,我以后再也不玩弹弓了!!!”生怕傻子赖上他似的,扭头就跑。 褚张氏气得一跺脚,狠狠瞪了一眼江氏,虚张声势道:“下回再找你算账!!!” 众人散尽了, 何氏扶着江氏进了屋,见江氏揉着腰,偷偷掀起来看了看,发现一大块淤青,骂了句道:“褚家的媳妇没一个好东西,贼婆娘、下三烂!” 江氏忍不住笑道:“咱村有三四十户都姓褚,我是褚家的媳妇,里正家的也是褚家的媳妇,难道都不是好人了?” 何氏尴尬的挠了挠头皮,她倒忘了,里正也姓褚哦。 何氏瞟见了正摆弄弹弓的香菱,笑道:“菱丫头可真厉害,咱村谁见谁头疼的褚文,被香菱这么一句话,吓得以后再也不敢玩弹弓了,哈哈哈…” 一想起刚刚褚文吃鳖的表情,何氏觉得别提有多痛快了。 笑够了,何氏想起了自己来的正事,对江氏说道:“大兰子,我告诉当家的明天多给你垒个鸡窝,过些日子鸡崽孵出来了,我送你十个小鸡崽养着,等下蛋的时候刚好给孩子添秋瞟,这仨孩子太瘦了…” “这咋能成…”江氏想要推辞。 “不许说不成…”何氏不容推辞。 江氏不再推辞了,凡事都有个礼尚往来,太叫真儿了就显得太生份了。 何氏是听说有人找江氏的茬儿临时跑过来的,出来时家里正做着饭呢。 何氏连忙站起身告辞,临出门还特意回头,喜笑言开的看着香菱,竖起了大拇指道:“好样的,丫头就得厉害点儿,省得别人欺到头上!我喜欢!!” “…”香菱被何氏的莫名表白窘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送走了何氏,香菱觉得葛家的卤味应该差不多了,提着篮子去了葛家。 葛家的伙房里烟雾缭绕,朦胧中三个打着赤膊的汉子穿梭其中。 卤味的味道已经出来了,很香。 香菱脆生生的叫了声:“长林叔!我来了!” 一听到香菱的声音,伙房边三条朦胧可见的汉子身影,如蛇般钻进了迷雾里,看不见了。 香菱竖起耳朵听,听见三个汉子悉悉索索的说着话。 李贵对葛长林低声说道:“水是你用瓢加进去的,是你的错,你去认,我和祥子不出去。” 葛长林急切道:“明明是你俩说血少不够灌,往里多加水就成了,结果就不成形了。要出去咱仨一起出去,香菱就不好意思怪咱们了……啊…” 一声大叫,葛长林被两个好兄弟一脚踹出了伙房。 五大三粗的汉子像个犯错误的孩子走到香菱面前,不好意思道:“香、香菱,长林叔对不住你。” 香菱故意不知的问道:“是野猪价没谈妥?那就明日起早到县城去卖吧。” 葛长林忙摇头道:“猪肉价谈妥了,已经送过去过完称了,净泡二百六十二斤,总共四两银子一百二十八个铜板,我作主抹了零,四两银子一百个铜板。大骨头我帮你熬好了一根,其他三根我帮你剁成了段。” “怎么对不住我了?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葛长林挠了挠头发,硬着头皮道:“血肠里水加多了,用刀一切里面就跟脑-浆子似的,不像你说的成片儿…” “…”香菱的脸要多黑有多黑,这个葛长林,用的都是什么形容词,脑-浆子?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吃血肠? 香菱忍着心头不适答道:“那样也能吃,就是样子不大美观,吃的时候把多余的汤汁倒出去……还是你们留下吃吧,我、我不吃了…” 一听香菱这样说,葛长林更加认定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认错态度更加诚恳。 把四两银子一百个铜钱给了香菱,又把卤煮从锅里捞出来,装了满满一大盆;骨头汤太多了,没有东西装,最后找到了一只酒坛子,塞了木封口,用绳子捆着,乍一看还以为打了一坛酒。 香菱可没有吃独食的毛病,让葛长林拿来刀,将猪心、猪肺、猪肝、猪肚等切成差不多五份,留三份,自己拿走两份。 第21章 大林姑娘上门 把卤味装进篮子后,香菱想起了一件事,对葛长林道:“长林叔,您知道哪里卖大铁锅吗?多少钱能买下来?” 葛长林拍得胸脯“啪啪”作响道:“你贵子叔的小舅子就是打铁匠,这事包在贵子叔身上了。你家用七斤半大铁锅就成,捡野猪带回来的猎圈差不多能抵二斤半铁, 一斤铁二十文,五斤一百文,至于工钱嘛…” 葛长林回头冲着伙房里喊道:“李贵,你如果说是你自己家用,你小舅子就不能要工钱了吧?” 李贵心中暗骂葛长林拿他做顺水人情,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说道:“说我自己家用锅,我小舅子来串门看到旧锅不就漏馅了?不如说你家锅坏了,我买来送给你,我媳妇要是问起你,你把谎圆上…” 葛长林深以为是道:“你说的有道理,即然是‘送’我的,不介意再‘送’我一把菜刀吧?” 介意,很介意,非常介意。李贵心里骂了葛长林好几遍,表面上只能点头同意。 贺祥也走了出来,看着李贵吃鳖,一脸的兴灾乐祸。 葛长林瞟了一眼贺祥道:“老贺,你二叔家是烧陶的吧?给香菱家弄口大水缸、一口米缸、两个菜坛子,和我家前几天买的价一样,总共给你八十个大钱,中不?” 贺祥一脸吃鳖的表情,他就知道葛长林落不下他,半天憋出一个字:“行。” 哪知葛长林又加了一句道:“别忘了送两个喝水用的水碗!” 贺祥的心又被重击了一下。 李贵见贺祥也落了下风,对葛长林调侃道:“你给俺们两兄弟都放了血呢,你自己呢,送些啥?” 葛长林轻叱一声道:“绝对是惊喜,只不过不告诉你们。” “德性…”李贵和贺祥异口同声抱怨了句。 三个大男人博弈了半天,听得香菱小脸通红,感觉自己好像是来募捐救灾的。 香菱要给葛长林留下钱,葛长林又说等货到了再给钱。 香菱只得一手挎着篮子,一手拎着骨头汤往何氏家走去。 到了何家,何家己摆好了饭桌,除了何花儿,何氏夫妇和儿子何方,都围坐在桌旁等开饭。 第16章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香菱见桌上放窝头的小盆空了,把热乎乎的骨头汤倒在了小盆里。又拿出一份卤味放在了桌上。 何氏吓得“唉呀”一声,错愕道:“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好吃的,闻着咋这么香呢?你们留着吃就好了,咋又给婶子送过来?” 香菱不是什么名厨,不会做真正的卤味,与现代专业的师傅没法比,唯一不同的是比这里的人多放了几味调料而矣。 香菱斟酌再三,不知道该不该把捡野猪的事情告诉何氏、或者以什么方式告诉何氏。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何氏己经自问自答道:“瞧我这猪脑子,大家伙传遍了葛长林猎到了野猪,肯定是他给的,还算他有良心,没忘了当年你爹与他的兄弟情。” “啊?”香菱不知道回答是与不是了,貌似回答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只好拎着东西往家走。 走到半路,与何花儿走了个碰对碰,两个少女都拎着篮子,不由觉得好笑。 何花儿是给香菱家送鸟肉汤和窝头;香菱是给何花儿家送骨头汤和卤味,两个人竟这样错开了。 二人打了个招呼要各自回家,走出两步,何花儿突然回过头来叫住了香菱:“喂,山里冒出了不少蘑菇,你要不要一起?” 这还是何花儿第一次主动邀请香菱一起做什么,虽然口气不怎么好,称呼也是“喂”。 香菱却很高兴,在整个褚家村,大家都把她当成傻子,除了亲人,没有人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小姑娘即使与她站在一起,都感觉没面子似的。 何花儿愿意邀请自己,已经是这个小姑娘的极限了,表示愿意接纳自己了。 这可是香菱穿越以来第一个小闺蜜,这机会可错不得,可是明天家里要垒墙,香菱又担心忙,便反问道:“后天可以吗?” 荷花儿傲娇的点了点头走了。 快到家时,香菱发现自家对面一株怀抱粗的柳树背荫下,歇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女。 妇人三十多岁,属于扔在农村妇人堆里显不出的寻常长相; 少女长得还算周正,十七八岁,大眼睛双眼皮,厚嘴唇圆脸庞。 少女手里拿着竹筒像是在喝水,却不见水流进嘴里,眼睛偷偷瞟着褚家方向。 看香菱瞪着眼睛在看她,妇人和少女起身,走到香菱身前,妇人问道:“姑娘,请问吴凤文家住哪儿?” “吴凤文?”褚香菱一阵懵逼,她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妇人知道自己问岔劈了,重新问道:“吴凤文是她在娘家时用的名字,她夫家姓李,娘家是庆祥村的,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听说嫁了一个姓宋的有钱大户…” 原来,妇人打听的是李小翠的那个眼高于顶的娘亲李氏。 褚香菱心里对李氏母女很是厌烦,黑着脸道:“不认识。” 香菱拎着东西推开了半扇门,刚好看见褚春,穿着他那件新做的细棉布衣裳,在院里踱着方步,一脸的得瑟。 刘氏开着窗户,从屋里探出头来,嘴里磕着瓜子,笑眯眯的看着儿子。 褚香菱突然灵智顿开,终于反应过来外面的少女是谁了,她肯定就是那个庆祥村的大林姑娘,偷偷提前一天相亲来了!! 打听李氏家在哪,也许只是掩饰的幌子! 既然来了,香菱自然不能让她白来。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香菱,又退出了院子,把装卤味和大骨头的篮子藏在了垒墙用的四块板子与墙之间,只拎着装骨头汤的坛子重新推开院门。 进了院子,香菱故意把身后的门欠了一道缝儿,让大林姑娘偷偷能看进院里。 香菱脆生生的大喊道:“哥,长林叔把大骨头给咱家了,熬了骨头汤,你的腿有救了!!!” 正在屋中的褚夏听了吓一大跳,没想到妹妹这么冒失,竟然在院子里喊叫,这要是老宅听见可了得。 褚夏飞快的从屋里窜出来,可惜已经晚了,褚春蹭的一下窜了过来,一把抢住香菱手里拴着坛子的绳子。 香菱猝不及防,猛的一松手,骨头汤坛子落了地,“啪”的一声就碎了,汤汁溅在了褚春的新衣裳下摆,气得褚春抬起巴掌就打向香菱的脸颊。 香菱把脸一侧,躲开手掌,吓得带着哭音求饶道:“大哥别打香菱!大哥别抢骨头汤!大哥别让香菱吃麻-果子,香菱肚子疼!!” 紧接着,就是褚香菱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声。 第22章 买,得买 现在正是农家吃晚饭的时候,香菱这么一嚎,左领右舍、路上走着的村民全都跑过来看热闹,有胆大的推了推院门,本来开的缝儿又大了一大圈,几乎半开了!!! 东院吴有财家的八岁小孙子,踩着凳子爬上墙头往褚家院里看,看见坐在地上的香菱,小喇叭似的大喊道:“春哥儿又打傻妹妹啦!春哥儿又抢妹妹吃的了!!!” 褚氏从屋里跑了出来,对着骑墙头的吴家小孙子破口大骂道:“小鳖犊子,骑墙上乱叫唤什么,快滚回家去!!” 吴老婆子听见不乐意了,自己孙子自己都舍不得骂呢,褚氏上来就一句“小鳖犊子”,那不是变相骂自己是“老鳖犊子”吗? 两家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没少犯口舌,今天又逮着机会了。 吴老婆子也踩上了凳子,冲着院里的褚氏回骂道:“老褚婆子,有功夫管我孙子,不如管管你孙子吧,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成天算计堂妹的吃食,还骗妹妹吃麻-果子,脸也不臊的慌!” “你个搅屎棍瞎说什么呢?我家春哥儿才没骗小傻子吃麻-果子呢,再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褚春正是订亲的关键时候,褚氏最怕这些下三烂的乱嚼舌根子搅黄了亲事,为了让李氏在林家面前美言,她可是搭了一副银耳铛呢! 褚氏气得叉着腰与老吴老婆子就开骂。 老吴婆子也不示弱,句句往褚氏心口窝子上戳:“不光你孙子做下三烂的事,你也做下三烂的事!拿了时才十两银子抚恤金,却不干人情!夏哥儿腿摔了不给找郎中!香菱病了诬赖不检点!放火烧亲孙女灭口!分家了分的杂粮面掺麦麸子!干这么多缺德事儿你也不怕遭报应!” “我看你才是现世报!老吴头天天炕吃、炕拉、炕尿,一屋子尿骚味,不如早死早超生!!!”褚氏毫不示弱,立即用因病卧床的老吴头反击。 老吴婆子冷叱一声道:“我老伴儿炕吃、炕拉、炕尿我乐意伺候,倒是你,想伺候老头儿都没有!夜里自己一铺炕,急得直挠炕席!你个夜夜叫-春的老寡妇!” 褚氏气得嘴唇都发青了,抄起大笤帚打向墙头,老吴婆子赶紧把孙子抱下来,看自家院里有一盆洗衣服的草灰水,踩上凳子就泼了下来,浇了褚氏一头一脸…两家老婆子越骂越热闹,越骂越难听,越骂侮辱性越强,两家的儿子都抄起了铁锹、铁锨冲出了院子,这是要打生死仗了! “住手!”里正跑得气喘嘘嘘到了,横在两家中间,指着老吴婆子和褚氏气恼道:“让我说你们两个咋啥好?两个老婆子加在一起一百多岁了,也不给儿女带个好头,打什么仗?还不给我滚回去!!” “她咒我老头子早死早超生!!”老吴婆子先发制人。 “她骂我老寡妇想腌臜事儿!”褚氏瞪得眼珠子都红了。 这妇人打架,本就是狗扯羊皮的事儿,里正听得脑仁儿都疼,“嗷”一嗓子骂道:“都给我闭嘴!你们两个,哪个是省油的灯?” 里正指着老吴婆子怒道:“有这打架的功夫,给吴叔擦擦身子,身上都起褥疮了!” 褚氏一脸的兴灾乐祸,正洋洋得意,里正又转向他,不给好脸色道:“还有你, 二房都分出来单过了,别成天寻思着怎么欺负人家,我是分家的见证人,拿我说的话当放屁是不?以后让我再听见抢骨头、掺麦麸那些个腌臜事儿,我就告诉褚老太公把你拘到褚家祠堂跪着去!” 褚氏吓得也不敢吱声了,眼睛狠狠剜了江氏一眼,心想肯定是这贱人把掺麦麸的事儿告诉里正了。 两家都没动静了,眼睛还互相剜瞪着。 褚里正威胁道:“别说我没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儿子这两天成亲,亲家那村也来人,谁要是敢扯幺蛾子害我丢脸丢到外村去,我就把谁家起出褚家村,爱上哪去上哪去!!” 褚里正甩着袖子、闷哼一声走了。 褚家与吴家,学着褚里正的样子,朝对方闷哼一声,然后各回各家,各做各事了。 香菱瞟了瞟四周,发现那个大林姑娘和妇人已经没了影子了。 一场闹剧落幕,待人群散尽,褚香菱乐呵呵的把卤味拿进屋,高兴的摆着箱子准备吃饭,哼着歌,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 江氏狐疑道:“香菱,你咋这么高兴呢?” 香菱忙收敛了一下表情,解释道:“娘,我奶吃鳖了,我还捡了一口大野猪,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第17章 “啊?捡啥野猪?不是你长林叔猎到的吗?”江氏有些懵逼。 香菱笑吟吟的把上午捡野猎的事重新对江氏学了一遍,从怀里掏出四两银子零一百文钱。 江氏看着这么多的钱,顿时傻眼了。 “这、这都是咱家的银、银子?”江氏有些结巴道。 香菱把银子拿起来,郑重的放在江氏手心里,攥紧了手掌道:“娘,这是咱的钱不假,不过,马上就不是咱的了。明天贵子叔的小舅子会送来一口七斤半铁的大铁锅,加上菜刀,得一百文钱;贺叔的二叔会送来一口大缸、一个米缸和小坛子,要花八十文。咱再想想有什么必须买的,等闲下来一起进县城买。” “褚夏沉吟道:“娘,杂粮面没了,咱买一百斤杂粮面吧?” “买,得买。”江氏点头如捣蒜,这是她打娘胎出生以来,第一次当家做主,兴奋的脸发红。 “娘,今天做卤味的时候,盐也用没了,咱买些盐吧?” “买,得买。”江氏眼圈有些泛红。 “娘,给姐买块布做中裤吧,我看姐总用手压裙子,生怕别人看见她裤子上屁股上那两块补丁。”小香莲也加入了讨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只是这个建议,对香菱来讲,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香菱用手刮了下小香莲的鼻尖,直接推翻了小香莲的建议:“娘,单衣先别做了,直接买些棉花和布做冬衣冬鞋吧,再给我哥做条褥子和棉被,睡箱子上太凉了。” “买,得买。”江氏疼惜的看了一眼大儿子,因为只有一间屋子,褚夏又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所以一直在地上用箱子委屈着,尤其是冬天,得冻得够呛。 “还得让脚力张帮捎个菱花镜给里正家过礼,”江氏也提出建议了。 “周郎中的媳妇不太赞成周郎中用松针顶账,咱还他钱吧?”为了周郎中和媳妇的和谐,香菱觉得自己有必要做些让步。 “还有这事儿?行,这钱得出。”江氏立即拍板了。 “咱家分家出来了,老宅的农具肯定不能借给咱,铁铧犁开春用,先不用买,但锄头、铁锹和铁锨这些得买了,”褚夏补充建议道。 …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哪一样都是家里必需的,江氏的额头开始往外冒汗了,别说四两银子、就是再来一个四两好像也不太足性,江氏头一次意识到当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香菱和褚夏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都闭口不再提建议,小香莲岁数小,没这个意识,还兴奋的小脸通红道:“能不能,能不能买颗糖,上次姐姐把糖给我了,她没吃着…” 香菱忍不住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尖道:“别的不买,这个必须得买,姐姐就能做主!”香菱捡出两枚铜板,郑重其事的放在了小香莲的手心儿里。 小香莲摊开手心儿,盯了小小的铜钱愣了半天,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钱。 看着一家因为这四两银子幸福的样子,香菱觉得很幸福,一种让家人幸福自己就幸福的幸福。 第23章 采蘑菇 香菱指着渐凉的卤味道:“娘,哥,咱,是不是该吃饭了?” 四口人这才意识到,因为讨论花钱的事儿,竟然连晚饭都忘了吃了。 江氏连忙从箱子里拿出一只压箱底的旧荷包,把银子小心翼翼的装了进去,外面上了锁。 收拾停当,一家人才围坐下来吃饭。 “香不?”香菱一脸渴盼的看着其他三口人,像极了得一百分求夸奖的孩子。 褚夏胀红了脸道:“闻着是挺香的,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香菱以为味道哪里不对了,自己闻着挺香的啊。 褚夏为难道:“就是没有菜刀,怎么分着吃?”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自己用葛长林家的菜刀,把卤味分成了五份,并没有切成小块儿,现在确实是个问题,总不能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吧。 褚夏眼睛一亮趿鞋下了地,很快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半只胳膊长的钝口大柴刀,看着颇有大材小用的感觉。 香菱向大哥竖了竖大拇指头,大哥,果然也很有才。 …第二天天刚亮,葛长林就带着两个兄弟上门了。 江氏打开门,看见葛长林背着一口大锅,李贵和贺祥扛着铁锹到了。 江氏连忙将三人让进来,边让边客气道:“来得这样早,真是辛苦你们几个了。” 贺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埋怨道:“嫂子,俺们不起来也不行啊,有人起得比鸡早,一大早晨跟叫魂似的上门薅人。” 葛长林用脚踢了贺祥小腿肚子一脚,尴尬道:“不说你自己睡懒觉呢?活儿这么多,一天要干完,不起点早、趟点黑能行吗?” 李贵一脸苦兮兮道:“一天干完?你这是把我们当驴使唤了,” 葛长林又瞪圆了眼睛:“你把我当驴使唤的时候还少吗?” 李贵和贺祥不敢说话了,最近,这葛长林怼人的功夫蹭蹭见涨,他们两个甘败下风。 听到说话声儿,香菱走了出来,看见葛长林背后背着一口大铁锅,诧异道:“长林叔,锅这样快就打好了?” 葛长林尴尬的挠了挠头皮道:“还、还没去说呢。我寻思着你家没有锅,做饭不方便,便把我家旧铁锅从灶上卸下来了,你家先用着,新锅打好了,我再给你换上新的…” “…”对于葛长林的热情周到,香菱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好了。 三个男人不说废话,开始和泥干活。 不一会儿,何魁也到了,看见葛长林三人已经到了,并且和好了黄泥,不好意思道:“我来晚了。” 葛长林笑着答道:“不晚不晚,是我们来早了。” 何魁心中腹诽着,知道来早了还来得这样早,好像自己躲懒似的,这个葛长林,干活比他自己家都积极。 褚氏听见动静,推了窗户往外看了看,张嘴想骂人,想起昨日里正家的警告,将到嘴的话又憋了回去,“啪”的一下子落了窗户,又接着睡觉去了。 葛长林几个人琢磨了下位置,对江氏指着位置道:“二嫂,伙房搭在这儿、鸡架搭在这,门和老宅一样,冲南开,偏东一点儿行不?” 鸡架开在厕所旁边,伙房立在房子旁边,门与主宅一个朝向,尽量离老宅远一些,离吴家的墙近一些,葛长林帮想的位置还都挺合适,江氏点头同意了。 香菱想起了“收缴”的褚文的弹弓,突发奇想对葛长林道:“长林叔,在院里帮我立个竹杆儿吧,和树一边高,上面挂只像麻雀一样大的东西,行不?” 虽然不明白香菱用来做什么,葛长林还是痛快的答应了。 几个男人一起先忙起了搭灶,按葛长林的意思,先搭灶,就能马上烘灶,中午就能用它做饭了。 现在是夏末,大骨头存放的时间不能太长,香菱决定把四截大骨头都拿出来煮上,对褚夏道:“大哥,一会儿燎灶的时候把大骨头放在大锅里熬汤,记得淘出一盆来留你晚上喝。我先去找何花儿采蘑菇,放在骨头汤里吃。” 何花儿本来约香菱今天一起采蘑菇的,香菱以为自家垒墙,自己能帮着做点活儿,所以改在了明天。 结果悲催的发现,有江氏和褚夏打下手,她反而显得很碍事,不如今天去采蘑菇,放在骨头汤里熬,也算是一道美味佳肴。 有何花儿陪着,褚夏自然不担心,递给了香菱一只小篮子便让她走了。 找到何花儿的时候,何花儿己经起床了,因为孵化小鸡崽的炕温度不能太低,正在帮何氏烧炕儿,一见香菱找她,欢喜的扔下柴禾,挎着篮子就跟香菱走了。 前两天刚下雨,蘑菇长得很快,但同样,采蘑菇的人也很多,整个山坡方向,放眼所及就有三四十个妇人在采蘑菇挖野菜。 前面一个妇人回过头来,真是冤家路窄,是褚文的娘,褚张氏。 褚张氏也看见二人了,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扭过头去对同行的妇人说道:“不要脸,凭一个傻子也想嫁给我儿子?简直是做梦!” “呸,就褚文那欠揍个东西,哪个愿意嫁给他,你叫他少做白日梦才对!”何花儿立即反唇相讥。 香菱觉得没意思,拉着何花儿往别处走,结果,褚张氏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硌应人,何花儿和香菱去哪采蘑菇,她就跟到哪儿采蘑菇。 何花儿和香菱好不容易发现一小堆蘑菇,她立即冲上来抢着采。 何花儿拉住她不让她采,她就用脚踩,把蘑菇踩得稀巴烂也不让香菱得到,二十多岁的妇人,做出来的事儿比她儿子还幼稚。 何花儿气得阴沉着脸,心头火一拱一拱的,想要冲上去撕打褚张氏,但毕竟是个黄花姑娘,面皮子有些薄。 打不起,还躲不起吗? 何花儿牵着香菱的手,专住树木茂密的地方走,以为这样能甩脱褚张氏,没想到褚张氏也来了执扭劲,拉着那个妇人坠在后面紧紧跟着。 第18章 香菱终于知道褚文小小年纪为什么那么讨人嫌了,原来这性子随了他娘褚张氏。 走一会儿,树林里没有其他村人了,蘑菇反倒多了起来。 放眼前面一片湿泥坑旁腐败的叶子上面,白华华长了一层的蘑菇,像无数把小伞,这要全采下来,估计有半篮子。 两个人弯腰刚要采,褚张氏和那妇人先一步拦住了二人,叉着腰,怡气指使道:“我们先看到的,归我们了!” 何花儿叉要腰就要跟她理论,香菱赶紧拉着她走了,安慰道:“这片林子人少蘑菇多,可别跟她们置气了。” 前面果然又见到了不少蘑菇,有鸡爪蘑、红碗蘑、白蘑,香菱并不认识蘑菇的种类,只能有样学样,何花儿采什么,她便采什么。 只一会儿,二人便采了满满两篮子。 第24章 奇怪的男人 香菱与何花儿正高兴的采着蘑菇,一声低沉的虎啸传进了香菱的耳朵里,吓得香菱来不及思考,扯着何花儿到了树旁,把篮子扔在了草丛里,弯下腰,急切道:“快踩着我爬上去。” 何花儿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看见香菱惨白的脸,听话的踩住香菱的肩膀,抱着树干站稳了。 香菱倚着树干托着何花儿慢慢站起,何花儿伸手刚好够到第一根枝桠,一荡荡了上去。 爬上去后,倒挂双腿来拉香菱的手,发现怎样够也够不着香菱,树干是直上直下的,一点儿着力的树枝都没有,香菱凭自己的力量根本就爬不上来,急得何花儿眼泪要掉下来了。 香菱听了听声音,发现老虎还没有冲到,对何花儿忙道:“别慌,把腰带解下来给我。” 何花儿立即把腰带解下来扔给香菱,香菱也解下了自己的腰带。 两条腰带,一条系住了两只脚踝,一条缠了树枝,绕着树干圈成环,像呼拉圈似的,自己再钻进去。 至于裤子,两头一拧打了个死结,暂时不让它掉下来。 香菱借助两根腰带的撑力,以及绳子与身体的角度,呈三角切换,虽然很缓慢,但借助绳子和身体的撑力还是爬上了树。 这种方法是香菱上大学时,体育老师闲瑕时讲的,古老的椰农,就是利用这种办法爬没有着力点的椰树,非常的灵活,速度之快,堪比灵猴。 当时香菱出于好奇还查了相关的视频,觉得很好玩,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香菱笨拙的爬上了树,老虎的狂啸声越来越大,连何花儿都听见了,吓得紧紧抓住了香菱的胳膊,颤声道:“香菱,我害怕。” 香菱表面看着淡定,实则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老虎终于跑到了,步子有些打晃,脖子上插着一根弩箭,难怪香菱听到声音后这么长时间才跑到,原来是老虎身上受了重伤。 老虎在树下逗留了片刻,抬眼瞧了香菱和何花儿一眼,吓得何花儿手心又冒出汗水了。 老虎并没有停留,在树下转了一会儿圈子,又钻进了林子。 香菱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将圈在身上的腰带解下还给何花儿道:“快系上腰带,别掉了裤子。” 何花儿接过腰带,想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结果笑得比哭还难看。 香菱正要解开绑在脚上的腰带,耳朵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身子僵住,一动不敢动。 跑来三个男人,看神情,应该是追击前面那只老虎的。 而他们的装束,明显不是猎户。 三人穿的都是暗红色便装,统一的马靴,身上配的是制式长刀和劲弩。 普通猎户只能携带猎刀和羽箭,不可以携带刃长二尺以上的兵器或劲弩,这三个人,应该是驻守陵裕关的军人。 听何氏说,这两日军营闭营了,这三个军人怎么可以随意出来? 正中一人的便装虽然也是暗红色,但料子明显比另外两人的好一些,是亮缎子面的,应该是三个人的头头。 此人二十岁左右,身材目测一米八至一米九之间,身材匀称,看着挺瘦,胸肌却又虬实有力。 头发高高束起,发质又顺又亮,眉毛坚挺,嘴唇略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男人整体给人的感觉即阳刚又不粗糙,即恬淡又不阴柔,完全是长在香菱审美点上的人,香菱看得都有些流口水了。 男人身侧的一个精瘦男人看见了树下的血迹方向,又在周围观察了下,对男人道:“大哥,老虎应该是往西南方向逃窜了,那是鹰嘴崖,咱还追吗?” 男人叹了口气,反问道:“咱能不追吗?” 另一个矮胖男人气得一挥手里的劲弩,破口骂道:“狗屁王督军!是来督军的还是来吃喝玩乐的?!昨天吃熊掌,今天他娘的又要吃虎鞭,明天又不知道要吃啥鳖犊子玩扔儿,五十多岁的老死头子,天天帐里睡女人,也不怕把自己给补死、累死!” 男人怒道:“瞎说什么呢?让王督军的人听了,咱还有命在吗?” “大哥,这林子里哪还会有别人?要是王督军的人来了,老子刚好一刀抿了他,给大哥出气!”矮粗胖觉得不解气,提刀就在树干上砍了一下。 这一刀力道十足,树干被砍得晃动,枝叶乱颤,吓得何花儿身子也跟着抖动,树下的男人立即察觉,抬手就是一弩箭飞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香菱把何花儿用力向前一推,自己身子尽力往后拧,箭矢从二人中间堪堪穿了过去,失了平衡,两个人一起掉下了大树。 好在树不是特别高,地面上堆着陈年腐叶,又砸在了采蘑菇的篮子上的,两人除了屁股疼以外,倒也没造成实质性伤害。 两把刀同时抵在了两个少女的脖子上。 “说,是不是王督军派你们跟踪过来的?”矮胖子咄咄逼人。 何花儿吓得变成了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香菱看着眼前的三个男人,终于做出了一个很丢脸的决定,张开大嘴“哇”的一声就开哭,边哭边气恼道:“你们砸坏了我的蘑菇,你们要赔我蘑菇,要是不赔的话,我就回家告诉我娘,让我娘拿笤帚来,把你们屁股打开花儿了…” “…”三个男人同时懵逼了,眼睛再次关注到了褚香菱身上。 十二三岁的小女娃,一身粗麻布衣,补丁摞补丁,洗得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枯黄无光泽,眼睛挺大却有些呆凝,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手揉着摔疼了的屁股,一手扯着松散的裤腰带,两只脚被裤腰带缠着,像绑又不是绑。 最关键的是,屁股底下,压坏了篮子和不少新采的蘑菇,一屁股黏黏乎乎的,脏得实在不像话。 种种际像表明,这两个女娃,是上山采蘑菇的村姑,这个哭的,脑子显然有点儿不大正常。 刚才躲过那一箭,也许真是凑巧吧。 杨卿玥排除了两人奸细的可能性,把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只钱袋子,从里面认真数出二十六个铜板,递给荷花和香菱每人十三个,认真解说道:“现在县城的鲜白菇价格一文钱一斤,这两个篮子装满最多二十斤,赔偿你们二十文钱;小号柳编篮两文钱一个,再赔偿你们四文钱,还有零星野菜,再赔你两文。” “…”香菱忘记哭泣了,怔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吗? 他是怎么做到身上有那么大一袋子钱,却分文必争的? 他是怎么做到身居高位,却对白菇、篮子、野菜价格了然于胸的? 看男人眼神,香菱肯定以及确定,这个男人,是认真的,比钻石还真。 男人不理会香菱的审视目光,对两个好兄弟道:“天色不早了,快些追老虎去,免得王督军再聒噪。” 三人向西南方向奔去,香菱鬼使神差道:“老虎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男人没有回头,不假思索的往香菱所说的方向追去了。 第25章 大娘子小相公 三个男人走了,何花儿终于长吐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发现被自己压碎的那只篮子,竖起把手竟然还能用,蘑菇颠飞出去不少,没全被压碎,重新捡起来,还能凑半篮子。 何花儿立即重新装进篮子,颇讲义气的递给香菱道:“你拿回家去吧。” “好啊。”香菱想着自家熬大骨头汤,到时候肯定会给何家端一碗,也就没客气。 两个少女准备回家,何花儿懵逼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幸亏香菱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原路。 折返回去,并没有看到褚张氏,应该是采满篮子蘑菇回家了。 回到家,伙房大框架已经搭好了,四根木桩,上面罩着草棚,下面垒了一个黄泥土灶,旁边是一口大水缸,大水缸里放着米缸和小坛子,应该是贺叔的二叔送过来的。 灶下面塞满了木柴,烧得黄泥灶腾腾冒着白雾,打开锅盖,里面的大骨头汤已经熬成了奶白色,香气四溢。 正在烧灶的江氏见香菱一身狼狈,关切道:“是摔着了吗?身上怎么这么脏?” 第19章 香菱笑道:“没有,就是发现了一只野鸡,我和何花儿撵了半天没撵上。” 江氏嗔责道:“你们两个丫头,咋像小子一样淘呢?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着没?” 香菱吐了下舌头答道:“知道了娘,我去洗蘑菇。” 江氏瞟了一眼蘑菇,足足大半篮子,笑道:“你俩还挺能采,香苇一上午只采了五六朵鸡爪蘑,让你奶好顿骂。” 香菱伸脖儿看了一眼老宅方向。 伙房里,刘氏一改懒散的样子,像勤劳的小蜜蜂似的忙碌着,脸上笑成了花,嘴里哼着曲儿,用心的准备着菜,隐隐飘着肉香,准备迎接她马上过门的儿媳妇。 估计心里正在盘算着,先把大林姑娘哄进门,到时候她再好好端老婆婆架子。 香菱暗暗好笑,大林姑娘十有八九不会再来了。 香菱不去想老宅的事情,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倒在盆子里,一根蘑菇一根蘑菇的洗去残余的泥垢。 香菱边洗边念叨着何花儿教给她的名字,像鸡爪子的叫“鸡爪蘑”,红色的小草蘑叫“红碗蘑”,白色的叫做“大白蘑”,那这个和大白蘑长得像双胎胞的,不会叫“二白蘑”吧? 香菱举着两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蘑菇问道:“娘,这根蘑菇叫什么啊?何花所有的蘑菇都教我名字了,只有这个没教我。” “你这孩子,不就是大白蘑嘛,还问?”江氏不以为然道。 香菱看了看,又闻了闻,确定不是一个味道,而且,伞底的颜色也不一样,掰开后,一个里面有些黏,一个很干爽。 香菱确定的摇头道:“娘,真的不是一种蘑菇…” 江氏的脸色有些变了,把蘑菇捡起来,看了看没看出区别,立即敲了老吴婆子家的房门。 老吴婆子与褚氏有过节,对被褚氏看不上的儿媳妇江氏还算友好。 开门见是江氏,诧异问道:“时才媳妇,你咋来了?” 江氏将两个几乎长得一样的蘑菇递到吴婆子面前,颤声道:“婶子,你帮我瞧瞧,这两蘑菇都是白蘑不?” 老吴婆子岁数大,一生经过好几个荒年,与野菜野菇打交道的时间长,经验比年经人丰富多了。 老吴婆子把两根蘑菇根部全部掰开,拿出一根发黏的蘑菇道:“这个不是白蘑,是毒伞蘑,一般长在烂水沟旁,成片成片的长,白蘑不长在臭水沟旁,而是长在干净的草地上。” 江氏拨腿就往家跑,颤声对香菱道:“何花儿是不是也采了不少白蘑回家了?” 从江氏的眼神里,香菱知道自己可能闯祸了,连忙解释道:“娘,你别怕,何花儿一根也没拿家去,我们的篮子坏了,蘑菇都给我了。” 江氏长舒了一口气。 香菱忐忑问道:“有毒?” 江氏点了点头。 香菱拍着胸脯有些后怕,突然想起了一直和她们赌气的褚张氏和那个妇人,她们好像也采了不少这种蘑菇。 “糟了!”香菱拨腿就往褚张氏家跑去。 因为夏末,白天屋外很凉爽,褚张氏把饭桌摆在了院子里,一家九口人围坐在一张大方桌旁。 褚张氏从伙房里端出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肉片蘑菇汤准备放桌上。 香菱哪里顾得上解释,上去就抢褚张氏手里的盆。 褚张氏端的是盆沿,不那么热。 香菱抢的却是盆壁,很烫,香菱抢过来后,被烫得立即脱了手,满满一盆的汤汤水水,连着里面的薄肉片,全都扣在了院子里。 褚张氏气得脸憋得通红,拿起笤帚追打着香菱,破口大骂道:“你个小贱人,竟然撵到家里找晦气!看我不打死你,让你长张破嘴乱说话,说什么要当我儿媳妇,吓得文哥儿半夜睡不着觉,还尿了炕,让堂兄弟们笑话他!” 香菱终于明白,上午褚张氏为何黑脸疯似的找茬儿,原来是褚文因为自己要给他当“媳妇”,心理负担过重,晚上尿炕了!小小年龄受了“心灵重创”,褚张氏这个老娘找自己抓邪乎气呢! 香菱边躲边解释道:“有毒,有毒!!” “有你个屁毒,二嫂,三嫂,捆住她!!” 一大盆的汤扣地上,里面还难得的放了肉,一家人早就气狠了,几个妇人一齐出动,要将香菱擒住好好收拾。 江氏也终于跑到了,把香菱护在身后,气喘嘘嘘解释道:“不是香菱调皮,是我问了吴婶儿,大白蘑里面混了毒伞蘑,香菱怕你们也吃了中毒,跑来通知你们了。” 褚家一家人吓得没吭气。 “娘,你看花花…”褚文胆战心惊的指着地上一只黑白花猫,花猫吐了白沫躺在桌子下边,眼睛瞪着他,很是吓人。 褚张氏吓得瘫软在地,感觉身体里的力气全被掏空了,原来,小傻子打翻了汤,是因为,汤里真的有毒。 褚张氏好半天才回过魂来,对当家的褚风道:“快去告诉小姑…” 褚风二话不说,急匆匆往外跑,去通知上午跟褚张氏一起去采蘑菇的妹妹。 褚张氏扑能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香菱“咣咣咣”,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头,声音哽咽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俺家褚文以后就是你相公了…” “娘…”褚文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变成黑色了。 “男子汉大丈夫有恩必报,人家香菱救了你的命,你能拿什么报答人家?只能娶了人家,加倍对香菱好,她若打你骂你,你都要忍着点儿,娘再也不能帮你了…”褚张氏看着儿子,一副你自求多福的模样。 褚文脸色虽然仍旧别扭,却己经不张嘴反对了。 我的娘啊,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不行!!”香菱撂下两个字撒丫子就跑,感觉“小相公”对上“大娘子”这件事,简直不要太恶梦。 第26章 吓跑的书生 香菱回到家,发现何花儿又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小白菜,是何氏让她送过来的,二房没有菜园,老人家传下来的规矩,凡是吃蘑菇,总要放上一把白菜,据郎中说,白菜能解毒。 香菱把二人错把毒伞菇错认成大白蘑的事对何花儿说了。 何花儿听了心有余悸,一脸愧疚道:“都是我不好,哪种蘑菇能吃,哪种不能吃,都是我教给你的。当时我只想着和褚文她娘置气,忘了我娘曾说过的毒伞蘑,两种蘑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长的地方不一样,因为我糊涂,好悬没害了咱两家人的性命。” 有了这个忌讳,掺在一起的红碗蘑和鸡爪蘑也不敢吃了,何花儿别提多沮丧了,蔫头耷脑的。 香菱笑着抢过小白菜,调侃道:“怎么,没有蘑菇汤,小白菜就不想给了!想的美!!!” 香菱把小白菜洗了洗,全都扔在了骨头汤里,小白菜加骨头汤的香气迅速涌流着,馋得汉子们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被香菱这么一调侃,何花儿的精神头儿终于上来一点儿,帮忙盛汤,第一个端给她爹何魁。 一旁搭手干活的葛长林看了很是羡慕道:“还是生个闺女贴心啊,知道疼爹,哪像俺们三家的淘小蛋子,就差没把房盖捅个窟窿,太他娘的淘了。” 香菱盛了汤递给葛长林道:“长林叔,没有女儿,就不用嫁女儿的时候哭鼻子啦!” “啊?好像是这个理儿…”葛长林左手接过汤,右手接过江氏递过来的窝头,偷瞟了江氏一眼,感觉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香菱舀了四碗汤,正要给何花家舀一大碗,一只小手突然伸了过来,递过来一只竹筒,语气很不客气道:“给我盛点儿。” 是小山。 这个别扭熊孩子。 香菱拿过竹筒,给他盛了满满一竹筒汤。 杂粮面窝头已经分没了,只剩下自家吃的麦麸窝头,香菱把自己的那个给了他,他完全不客气,也不嫌弃,拿起来就咬,吃得还挺香的样子。 见到儿子不仅不请自来,还当进自己家似的大口喝汤、大口吃窝头,葛长林忍不住上来又要卷儿子屁股一脚,被香菱及时拉住道:“长林叔,你总这样打小山,小山都被你打皮实了,有话好好说。” 葛长林重重哼了一声道:“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两个杂粮面窝头,还留了一碗白菜汤,结果他又跑这儿来混吃混喝,不该揍?” 小山从香菱背后探出头来,对葛长林道:“你做的杂粮面窝头比石头还硬,炖的汤比‘大黄’的狗食还难吃,把我一个人扔到家,你自己来吃好吃的,我才不干呢…” 葛长林被儿子数落个大红脸,嘴巴张了两张也没说出话来,只觉得被自己儿子嫌弃滋味不好受,面子也不好看。 葛长林对自家帮助挺大的,自己家也有余钱买粮了,香菱颇为大方道:“以后想来就来吧,杂粮面窝头管够,不差你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说话不算数,拉屎往回坐。”小山瞪着黑溜溜的眼睛。 葛长林终于忍不住卷了一脚儿子的屁股骂道:“怎么说话呢?你香菱姐是姑娘家,不许当她面说那些个狗屁话。” 第20章 “…”香菱对这一对儿父子的交流方式感觉有些头疼,告诉儿子不讲粗话,结果他这个当爹的说话比谁都粗。 一辆驴车嘎然停在门口,葛长林笑着迎上去,与赶车汉子说了两句话,便三下五除二把车上的东西抱了下来,有结实的木门,有削了尖的竹片,有整根的竹子,还有一捆竹篾。 这些东西,应该就是葛长林昨天所说的惊喜吧,只是有些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香菱看着削了尖的竹片,狐疑道:“长林叔,这些竹片做什么用啊?看着翠绿翠绿的挺好看,就是太尖了,可别扎着人。” 葛长林笑道:“就是扎人用的,扎在墙头上,再也不会有人跳过墙来欺负你们娘几个了。” 香菱严重怀疑,葛长林这个防盗竹条,是专门为防老宅打造的。 葛长林把一捆竹篾扔到了小山面前,命令道:“别干吃饭不干活,帮编两个竹筐,几只野鸟儿!” 小山痛快的接过竹篾,手指翻飞,只二十几分钟,便编好了两个小竹筐;又二十分钟,便编好了一只麻雀,看着栩栩如生,令人啧啧称奇。 几个汉子已经开始垒墙了。 为了墙更结实些,几个帮工把准备垒墙的墙基下面挖了一尺宽一尺半深的小沟,这一道沟挖下来,多出来不少泥土,怕占地方,李贵把土堆在了院门外。 香菱瞧着土里有东西蠕动,拿一根竹片挑了挑,里面竟然有半个手掌长、半个铅笔粗的大蚯蚓! 周郎中说了,这东西,一斤下来,值二十文钱呢!这东西平时不多见,偶尔见到的也都是小的,今天这样多、这样大,应该是前两天下暴雨,土里湿润,又挖墙基的缘故。 香菱把褚夏砍柴带的竹筒拿过来,用树枝做了副筷子,在土里找起了蚯蚓。 小山看见了,也有样学样的掰了个树枝帮她夹。 …村路上,一个书生正在赶路。 王文谦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把身后的书箱往上托了托,看到了立有“褚家村”的石刻,心里稍安,终于到了,自己终于不用再看继母的脸色了。 娘亲留下来的这个庄子,他也是第一次来,不认得路,脚又走得生疼,找当地人问路是最佳途径。 瞧见前面路边蹲着两道瘦小身影,便走上前来,温文迩雅道:“请问褚庄怎么走?” 香菱正捡蚯蚓捡得专注,头上方突然有人说话,吓了一跳。 抬起小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阳光笼罩得看不清面容的少年脸,香菱眼睛轻眯,站起身来。 少年的脸这回清晰了。 十六七岁模样,肤色白如凝雪,嘴唇不点而朱,眼睛亮得如同黑曜石,身上穿着纯白色的书生长衫,背后背着书箱。 把脚上那双踩得泥泞的靴子忽略不计的话,少年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干净,长得干净,穿得干净,眼神,更干净。 干净的少年,此时脸却开始变绿了。 因为,他看见了香菱竹筒里密密麻麻的蚯蚓,以及树枝上还夹着一根翻滚的小蛇般的巨型蚯蚓,感觉浑身都不适,连路都不问了,急忙向村子里面奔去。 从少年的狼狈背影看,倒像是仓惶逃跑。 香菱莫名其妙的看着小山,小山同样回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两人继续蹲下,继续找蚯蚓。 第27章 买菱花镜 何氏一脸喜气的来了,背后扛着一大包衣裳,塞给江氏道:“军营开营了,这是要洗的衣裳,十套,后天上午晾好了叠好了送到我家,由花儿他爹一起送去柳河村。” 江氏欢喜的把衣裳留下了。 何氏并没有马上走,探头看了一眼老宅方向。 刘氏和褚春两个人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眼睛里流露出担心。 此时已经过了饭时,大林姑娘还是没有到。 何氏幸灾乐祸笑了,压低了声音对江氏道:“你婆家挺消停,估计还蒙在鼓里呢!老李家都快人脑袋打出狗脑袋来了!” 江氏有些吃味道:“老李家?又咋的了?不是找了个有钱的姑爷吗?尾巴乐得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谁敢上门找她晦气?!” 对于李小翠抛弃褚夏转嫁宋家,江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所以听到李家的事儿,语气就泛酸。 何氏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听人说,好像是林姑娘托李氏的嫂子打听褚家的家风和人品,李氏应该是收了褚家的好处,把褚家的门风和褚春的人品夸得没边儿了,要是老林家没提出提前看家这件事,估计把家世也得吹上天。林姑娘死去的娘与李氏的嫂子交好,李氏太不是东西,把自家亲嫂子都给骗了,李氏的嫂子闹个没脸,找李氏打架来了。” 林姑娘是庆祥村,李氏的娘家是庆祥村,托李氏的嫂子找李氏打听褚家的门风和人品,这是最好的办法,谁也没想到,李氏背后扬沙子,坑了林家姑娘。 “不会吧?李家现在可是她大嫂当家,她这样做,就不怕她大嫂以后和她断亲,不让她回娘家了?”江氏无法想象李氏有胆子这样做。 “唉,李氏不是攀上宋家了吗?估计是寻思着以后娘家得敬着她、怕着她,哪知道她嫂子一点儿不给她情面,骂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两人正说着,一个妇人如泥鳅般的钻进了褚家正房,看火急火燎的样子,应该是与褚氏交好的妇人来给褚氏送信儿了。 很快,褚氏风风火火出了正房,大院子里喊道:“老褚家但凡有活气的,都带上家伙事儿,跟我去庆祥村找老林家算账。” 褚春正在院里等得挠心抓肝的难受,听褚氏没好气的叫唤,就知道里面出差头儿了,忙问道:“奶,咋了,出啥事儿了?” 褚氏脸色铁青答道:“啥事儿?还能是啥事儿!还不是姓林的昨天就来了,正赶上老吴婆子找咱家茬儿,后悔嫁进咱家了!还不抄家伙把你抢媳妇抢回来!!!她可是收了咱三两银子呢!!” 褚春一听红眼了,把家里所有能找到的铁锹、锄头等称手的家伙事儿全都找出来扔在院中央。 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出来了,一人拿了一件家伙事当称手的“武器”,真像褚氏所说的“但凡有活气”的全都出来了。 三房王氏看了一眼西厢房方向,墙已经垒了有大腿高了,阴阳怪气的对褚氏道:“娘,二嫂虽然分家了,但也是咱老褚家人,这么大的事是不是也得让她们去啊?” 和何氏躲在角落里聊天的江氏听了脸色一变,心中暗骂王氏不是东西,表面再躲着就不好了,走到明眼处看着褚氏,不知道怎样拒绝。 香菱从院外走进来了,亲昵的拉着江氏的胳膊不撒手,痴然道:“娘,你去哪儿?香菱也跟你去!你去哪,我跟着去哪!”俨然一副狗皮膏药的模样。 褚氏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林家退婚的最大理由就是老宅对二房做的那些腌臜事儿,小傻子要是跟着去,说不定又冒出啥话来让老林家当话柄。 褚氏瞪了一眼王氏,没好气骂道:“就你多嘴。” 褚氏面无表情的对江氏道:“帮看好家,伙房的吃食少一样,我拿你是问。” 褚氏带着大房和三房的人,租了脚力张的驴车,浩浩荡荡的奔庆祥村去了。 江氏这才舒了口气,何氏忿忿不平的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呸,骗了人家小姑娘,还要找人家算账,真是腼脸不害臊!” 何氏骂了两句便回去了,她准备回家洗从柳河村拿回来的衣裳。 不一会儿,村路上传来了打梆子声儿,江氏眉间舒展开来,对屋里喊道:“莲莲,蒋货郎来了,去把蒋货郎喊过来。” 小香莲欢快的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村路上,脆生生喊道:“蒋叔叔!我要买糖!!”小丫头软糯的声音比糖还甜。 蒋货郎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好咧”,便挑着担子过来了。 蒋货郎走街串巷有八九年了,每隔一天来一趟褚家村,对褚家村的各家情况十分了解。 看到常年不买货的二房也来买东西了,蒋货郎笑着对江氏道:“二嫂,听说您以后就是掌家的娘子了,请多光顾小弟生意啊。” 江氏被蒋货郎说得脸通红,局促的摆手道:“就是卖了点松针,想买点儿小货。” 蒋货郎把装糖的匣子抽开,很有奈心的帮小香莲挑糖,小香莲捡了四颗糖,郑重其事的把两文钱递给了蒋货郎,严肃的小模样逗得蒋货郎直发笑,又把一颗压扁了卖相不好看的高梁饴糖送给了小香莲。 江氏则拿着一方纱扇形状的菱花镜舍不得撒手,镜子是新式样,背面刻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很好看,兆头也不错。 蒋货郎忙介绍道:“二嫂,这菱花镜是县城新出的样子,听说做一把就得费工匠一天工,咱村不少小姑娘都买了,三嫂给香萁也买了一个。今天您第一次光顾生意,合别人二十六文钱,您给二十五文钱就成。” 江氏看了一眼香菱,香菱笑眯眯的对她点了点头,江氏这才下定决心买了。 第21章 香菱又向小货郎打听有没有锁头,小货郎拿出了两种锁头,香菱让江氏挑了两把,一把锁大门,一把锁屋门,花了能有二十五文钱。 等小货郎走了,香菱看江氏有些忐忑的模样,忙问江氏怎么了。 江氏心里不落底的问香菱道:“我听说好几家给里正上的礼是绸子面枕套啥的,老李家给的是一对儿银耳铛,咱家这礼是不是拿不出手啊?” 香菱给了江氏一个肯定的笑容道:“娘,里正是对咱家有恩,但人情不是一次性还完的,依咱家的条件,送太贵的更不合适。如果没有捡到野猪,咱连这个都送不起。” 虽然认同香菱的观点,江氏却还是心理过不去,总觉得还不完里正家的恩情。 香菱沉吟一会儿答道:“娘,这样吧,明天我去周郎中家,还他的药钱,顺道给里正婶子买一坛治腿疾的松针酒,再讨个土方子,即成全了周郎中,又成全了里正家,别人要是问你哪来的钱买酒,就说周郎中答应用松针顶账,您看这样成不?” 即体现诚心还了人情,又打消外人对钱财的怀疑,江氏欢喜答应道:“成,明天我让你哥跟你去榆树村。” 香菱摇头道:“娘,我知道周郎中家在哪儿,一路都是官道,走过去也就两柱香的时间,我自己去就行了,让我哥去看看咱家地吧,看看需不需要下点粪肥或除除草。” 二房从老宅分出来了,两亩田也分出来了,种的是苞米,这可关系着秋天缴公粮和自家一年的口粮,马虎不得。 见江氏对她还是不放心,香菱又道:“那我找何花儿陪我去,这样娘就放心了吧?” 江氏这才答应下来。 第28章 换亲 四个帮工是诚心诚意来帮工的,又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所以到黄昏的时候,本应该一天半的活儿,一天全干完了。 就连香菱所说的长竹竿也插在了院门旁边,有两层楼那样高,上面横着一根两尺长的竹筒,竹筒上蹲着三只麻雀,下面坠着一只竹编的小房子,里面卧着一只小麻雀。 小山编得实在太精致了,香菱实在舍不得用来练弹弓,又让小山用竹篾环了大、中、小三个竹圈挂在鸟房子的另一边,以便香菱用来练弹弓。 等帮工离开后,香菱尝试着拿了块土块儿,“嗖”的一声用弹弓打向最下面的最大的竹圈,因为没掌握好弹弓的弹力,半路上土块儿就掉下来了。 第二块儿,打偏了。 第三块儿,刮到了竹圈边儿。 第四块儿…反反复复的打了几十下,终于掌握好弹弓的力量,最大的竹圈逢打必过,中等的竹圈打十过八,最小的竹圈打十过五,精准得香菱自己都不敢相信。 香菱明白,这是香菱出色的眼力起作用了,别人看目标很小,她看目标,就像在眼前一样清晰,打中还难吗? 正要再练习练习,褚家老宅的人灰溜溜的回来了,是被里正带着本村几个年轻小伙子给押回来的。 女人们全都披头散发,灰头土脸,刘氏的脸上还有四道指甲印子,应该是被林家的女人们挠了脸; 男人们倒是干净多了,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褚家村和庆祥村两个村的里正找人制止住了。 把人押到褚家院里,忍了一路气的里正褚金生终于忍不住骂了起来:“真是拿我说的话当放屁啊,昨天告诉你们家别惹祸、别打架,今天就把架打到庆祥村去了,让人家王里正找我上门领人,这个脸啊,都被你们给丢净了!!!” 褚氏没敢说话,褚春却咽不下这口气,怒冲冲道:“褚里正,你这话说的不对!这事咋能怪我家?是老林家不地道,收了俺家三两银子做聘礼,林月却死活不肯嫁过来,你要是不给我做主,我就去衙门告…” 褚里正眼睛一立,瞪着褚春道:“告告告,赶紧去告!你倒是挺横!说人家老林家不地道,你们家就地道了?让老李家把你夸的像朵花似的,我听着都臊得慌!” 褚春死猪不怕开水烫,脖子一梗道:“反正她收了我银子,就得是我的人!” 里正上去就卷了褚春一脚,褚春眼睛一立要还手,被褚时运瞪了一眼,又灰溜溜的没敢还手。 里正怒骂道:“烂泥扶不上墙个玩艺儿!你以为你能告赢喽?你奶为了省几个大钱,找的是野媒人,不是官媒!官府没文书,只要没拜堂就不算成,你去告了,人家衙役会乱棍子把你打出来!” 褚家人都傻眼了,褚氏怕大房埋怨她,立即先发制人,拿着笤帚直奔老吴婆子家墙头,破口大骂道:“老死婆子,你个下三烂的不得好死!都是你败坏我大孙儿的名声!我老婆子跟你拼了!!!” 里正黑着脸吼道:“你给我消停会儿,我和王里正再商量商量!兴许还有活动气儿。” “真的?”褚氏不哭也不骂了,小碎步又跑回到褚里正面前。 褚里正沉吟道:“老林家着急让林月出嫁,一个是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二一个是林鹏也十六岁,日子再过不起来就要打光棍,我看咱可以学学老于家,来个换亲,褚春娶林月,林鹏娶香苇或香萁,这事儿十有八九林月能同意。” “换亲,放屁!老林家过得穷掉底,林鹏就是个一扛子压不出个屁的小子,凭什么跟我们家换亲?”褚氏当时就炸了。 里正暗哼了一声,心道,嫌弃人家家里穷,人家还嫌弃你们老褚家做事没人情味儿呢!况且,也没比人家富到哪里去! 旁边刘氏怼了怼褚氏,向二房方向努了努嘴,褚氏立即会意,改了口风道:”换亲也不是不行,就是这三两银子得免了。” 褚里正点头道:“这事儿我去说和,你们商量好用香苇和香萁哪个丫头换,只说一点,不能再骗人家老林家了,再整岔劈了,这事儿我也不管了。 ” 里正一甩袖子走了,自己家儿子明天就是成亲的正日子,自己家的事儿都操不完的心,结果 老褚家还净惹事,里正心里别提多闹心了。 三房王氏看了一眼大嫂刘氏,凛然道:“大嫂,既然是春哥儿说媳妇,这亲,还是用香苇换吧,我们家香萁就不掺和了。” 刘氏瞅了一眼二房方向,向褚氏和王氏使了个眼色,回房里商议去了。 前面换亲的事儿江氏和香菱在院子里都听清了,至于是用褚香苇还是褚香萁换,那就与二房没关系了,毕竟,现在二房,香菱是公认的傻子,香莲才四岁。 送走了帮工的人,刘氏收拾着院子,发现墙脚立着一把铁锹,铁锹下边压着一个巴掌大的小布包,打开一看,几样菜籽静静的躺在里面。 江氏有些呆愣,自家与贺祥和李贵家过去没有交情,何家手里没有多余的菜籽,这包菜籽,肯定是葛长林让人从城里买来的,又故意把铁锹落下了。 江氏脸色有些发红,立即摇了摇头,甩去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葛长林与褚旺才当年是拜把兄弟,这是出于兄弟情帮衬自家吧。 江氏把褚夏叫来,让他趁着天没黑把柴禾垛旁边的地翻出来,把菜籽下进地里,这样用不了一个月,自家就能吃上第一茬儿小白菜,秋天也可以储大白菜了。 唯一可惜的是,现在是夏末,种豆角、茄子之类的来不及了,只种了萝卜、白菜、生菜、小葱等长得快的菜,得空再管何氏要几把葱栽土里就行了。 褚夏翻地, 香菱帮褚夏往里撒菜籽。 只翻了一会儿,香菱就看见褚夏顺脸往下淌汗,手按在了膝盖上,使劲儿砸了几下,这才拿着锹继续翻地。 香菱狐疑道:“哥,你腿疼?” 褚夏连忙摆手道:“没有,就是干一天活儿有点累,哥的腿好着呢,过几天就能好利索了。” 褚夏尽量舒展下了腿,故做一脸轻松的样子接着翻地。 额头上的汗水告诉香菱,褚夏在说慌。 大家都以为褚夏的腿不疼,骨头长得不错,至于腿还瘸着,大家都在用“过些日子就好了”来互相安慰着。 当务之急,不是给家里置办暖和的被子、漂亮的衣裳,而是治好褚夏的腿。 香菱心里一阵发酸,没有再追问褚夏,心想着明天先问问周郎中怎么回事。 江氏把锅里剩下的大骨头汤又热了热,等褚夏和香菱种好菜,端过来一人分了一小碗,见剩下的还有一碗,都盛给了褚夏道:“夏哥儿多喝点儿,过几天腿就能好利索了。” 褚夏没有吭气,听话的接过了骨头汤喝了。 第29章 周家遇芬芳 吃完饭,江氏把何氏送过来的包袱解开。 一股冲鼻子的汗泥味道传进了香菱鼻子,不由掩住了鼻子。 十套,清一色的暗红色的衣裳,江氏一一抖落开,没有发现落下的东西,却发现了两件衣裳腋下、一条裤子膝盖破了的,江氏顺手拿起针线给缝了起来。 香菱却被压在最下面的一套绸子面的衣裳吸引住了目光,这件衣裳上的味道,她闻过,除了汗泥味道,还有一股子阳光清草的味道。 第22章 和她今天采蘑菇遇到的那个男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香菱拿起来确认了一下,应该就是那个男人的,但这件没有破,与见到他时身上穿的那套,应该不是一套。 江氏也诧异的拿起衣裳看了看,狐疑道:“不是只洗大兵的粗布衣裳吗?这套怎么像是当官的?绸子可怎么洗啊?” 从小到大江氏只见过绸缎做的衣裳,却从来没接触过,更不可能穿过,只感觉溜光水滑、非常娇气,还特别爱出褶儿,让她上手洗,还真有些诚怕诚恐不敢下手了。 有心退回去不洗,又怕惹恼了何氏的舅公公,也就是柳河村的里正,以后丢了洗衣裳的差使;有心不退回去自己洗,又怕洗坏了赔偿损失,一脸的犯难。 香菱不忍江氏难过,沉吟道:“娘,这件衣裳你先放着,等我明天从榆树村回来之后我来洗。” “你会洗?要是洗坏了咱可赔不起啊!”江氏一脸惊讶。 香菱对于绸缎的基本保养还是知道一些的,需要温水轻揉,不可曝晒,自然阴干,如果用醋洗那就更好了。 香菱不敢告诉江氏自己前世会的,索性撒谎道:“娘,上次我去榆树村,看见周郎中媳妇就在洗绸子衣裳,我问问她怎么洗就知道了。只是…” “只是什么?”江氏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香菱拿起衣裳又仔细嗅了嗅道:“这衣裳,应该不是草木灰洗的,有种淡淡的阳光晒在青草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 这里的人,无论是刷碗还是洗衣裳,全部都用草木灰,草木灰相当于万能皂。香菱很不喜欢,总感觉洗不干净。 这件衣裳显然不是草木灰洗的,有股子青草的味道,很淡,却很好闻。 江氏恍然大悟道:“我知道,用的应该是皂角。” “皂角?哪里能找到?”香菱是听说过皂角的,却没见过它长什么样。 江氏恍然道:“褚庄墙外边就有一棵老皂角树!” 随即,兴奋的江氏又叹了口气道:“树紧依褚家墙头而生,村人们怕被褚庄当成贼人,所以根本没人去摘过。只有褚庄人,每年夏天和秋天,才会踩着梯子上去摘皂角刺和皂角荚。” 长在墙外边,就意味着不是私有财产,就可以随便摘。 香菱决定明天起早先去周郎中家,回来就去摘皂角。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香菱就背着背篓,拿了二百多个铜钱,表面答应江氏去找何花,实则自己一人直奔榆树村去了。 正走着,身后驶来一辆驴脚力。 赶车的车夫见路上孤零零的一个小姑娘,微笑问道:“小姑娘,准备到哪个村啊,捎你一程?车钱凭赏。” 香菱转过头来,见驴车上面只坐着两个眉眼三分相像的女人,应看年纪应该是母女关系。 看清香菱的脸,中年妇人先是错愕,然后闪过厌恶,扯了下少女的胳膊,少女也瞟了香菱一眼,自然的翻了一记白眼,娘两儿几乎同时扭过脸去,连看都不愿看香菱了。 看小动作,这两个人肯定是认识香菱的,可惜,过去的傻香菱只有对经常见到的人有印象,只见几面的人根本就记不住。 香菱脆生生答道:“大哥,我就到前面的榆树村,离得近,不用坐车。” 车夫一乐,笑道:“我们也是去榆树村,反正也快到了,不用你赏钱了,上来吧。” 妇人听了不乐意了,嗔责道:“老黄,我们是花了钱包车来的,你中途捎上别人不太合适吧?” 车夫尴尬的给了香菱一个抱歉的微笑,解释道:“我就是看小姑娘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寻思 着多一个人也多不了多少分量,你们不乐意,不拉就是了。” 车夫用柳树条打了下毛驴后背,驴车“哒哒”越过香菱向前跑去。 走出没多远,香菱就听见少女对妇人道:“娘,傻子没认出咱们吧?听说我大姑出去单过了,不会上咱家来搜刮吧?” 妇人答道:“你把嘴管严实了,千万别告诉你奶,省得她把家里东西往无底洞里填。” 少女轻笑一声道:“娘,我奶手里哪还有啥了?” 毛驴车渐行渐远。 …“大姑”?香菱轻眯了眼,陷入了沉思。 江氏的娘家在离褚家村二十里外的三河屯,父亲离世,只剩下一个娘亲,家中排行老二,上边有一个哥哥,下边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看这妇人和少女的年纪,应该是江氏的大嫂杨氏和侄女江芬芳,也就是香菱的大舅母和表姐。 “切,”香菱翻了一记白眼,真想对这母女二人口吐芬芳。 虽说穷在街头无人问,但像这样近亲见面了,仍旧装做不认识的亲舅母和表妹还是活久见。 难怪分家好几天了,江家的人一个都没露面,原来是江家唯一收着信儿的杨氏隐瞒了消息,怕江氏上门打秋风,从此破裤子缠腿甩不掉。 香菱才不会因为这种阿猫阿狗生气呢,加快了脚步直奔周郎中的药庐。 …到了院里,发现周郎中正站在院中,被两个女人纠缠着。 两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香菱的便宜舅母和表姐。 她们的目的地,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是周家! “周郎中,你就再给我女儿看看吧,她都十六岁了,婆家急等着成亲呢!”舅母杨氏焦急道。 周郎中懊恼道:“我说不能看就是不能看,你这妇人,怎么还无理取闹纠缠上了,三子!!送客!” 三子一面保护着周郎中,一面脸色凛冽的对杨氏道:“请您出去吧,我师傅不是女医,不给看女病,您可以到县城找孙女医。” 杨氏懊恼道:“若是孙女医能看好,我何必再来找你!你不用瞧病,给开些调理的方子就成。” 周郎中一甩袖子气道:“胡闹!不瞧病怎么能给人乱开方子?你快离开,不要胡搅蛮缠。” 杨氏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撒泼道:“你若是不给瞧,我就不走了!” 这动作行云流水,应该是日常习惯动作。 看到这一幕,香菱想悄悄退出去,已经被杨氏和江芬芳看见了,只得硬着头皮走进来,与周郎中打招呼道:“周郎中。” 周郎中见是香菱,脸上顿时笑得满脸菊花开,笑道:“香菱,你来了?!我正有事要求助你呢!” “…”过去的周郎中可是叫她“褚姑娘 ”的,突然叫起了“香菱”,让香菱都感觉受宠若惊。 第30章 主动搭讪就是拐子 周郎中对傻子竟然这样热情,杨氏眼珠子一转,从地上一咕噜站了起来,笑道:“我滴亲娘唉,这不香菱吗?都长这么高了?” 杨氏伸出手来想抚摸香菱的脑袋,香菱如泥鳅般的闪到了一边。 杨氏尴尬的放下了手,脸上仍旧挂着尴尬的笑容道:“香菱,你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大舅母啊,小时候还抱过你呢?我身边的姐姐你有印象没有了?” 杨氏一把扯过脸色铁青的江芬芳道:“这个是你芬芳表姐啊!小时候你去姥姥家,都是她带着你玩的。” 香菱嗖的一下跑到了周郎中身后,脸色恐惧道:“你们是拐子吧?我娘说主动和小孩儿搭讪的都是拐子,让我快点儿跑!” 杨氏的脸色和江芬芳一样铁青了。 香菱左一句不认识,又一句拐子,周郎中对着杨氏不屑道:”为了治病真是什么招儿都能想出来,我不会给你闺女看病的,赶快离开吧!” 三子又开始赶人,杨氏再次坐在了地上耍臭无赖,周郎中想进药庐晾着她,她也跟着药庐,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 从屋里飞出一把大笤帚,直扫杨氏面门。 杨氏猝不及防被扫了一脸灰,眼睛眯得都有些睁不开了,被江芬芳扶着退到了院中。 一个妇人手执大笤帚从药庐中冲了出来,叉着腰,指着杨氏破口大骂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哪有让男郎中看女病的?你是不是想讹我当家的做你便宜女婿?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姑娘想进周家做小,我这个正室不乐意!!!” 周郎中长舒了口气,有自家娘子出马,这场仗有赢没输。 周郎中冲着自家娘子笑了笑,周氏却冲着他瞪起了眼睛,大笤帚冲着他横扫过来。 周郎中吓得撒丫子开跑,怕周氏撵上他,干脆绕着晒药的簸箕斡旋。 周氏边追打边骂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孙子都那么大了,黄土埋半截的人了,还想着那些个腌臜事,老娘现在就打折了你的腿!” 眼看着簸箕要拍落下来,周郎中底气十足的指着簸箕里的药材叫道:“白芷十文!” 周娘子要拍下来的笤帚停了下来,让开了簸箕,接着追打周郎中。 笤帚再次要拍下来,周郎中指着簸箕里的药道:“半夏十二文!” 周娘子的笤帚又拍不下来了。 周娘子累得气喘嘘嘘,结果因为舍不得拍翻药簸箕,战斗力大减,笤帚连周郎中的边儿都没粘上。 第23章 瞟见空地上的江氏母女,阴恻恻笑道:“打不着老不要脸的,我就打小不要脸的!” 周娘子的大笤帚奔着江芬芳来了。 吓得杨氏扯着女儿就往院外跑,坐上驴车就离开了榆树村。 她可不想没看成病反惹一身骚,心中对褚香菱恨上了,这个小贱人,一定和周郎中很熟悉,刚才能帮说句好话,周郎中肯定能帮芬芳治好月事没来的毛病。 打跑了杨氏母女,周氏把笤帚一扔, 瞟了一眼周郎中道:“窝囊废,连个泼妇都打不赢。” 周氏像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进屋去了。 周郎中小声嘀咕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们都是泼妇,是一路人,自然赢得,老夫不是,自然就败了。” 香菱险些没笑出声儿来,刚才老两口那架势,连她都信了,原来是做戏给杨氏看呢,省得杨氏以后再来纠缠。 香菱从怀中掏出二百文钱来,递给周郎中道:“周郎中,您以松针代替药钱,是照顾我们家困难,如今家里有了进项,我给您送药钱来了!” 周郎中眼睛登时就立起来了,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这不是骂老夫出尔返迩吗?老夫已经把你们撸的松针泡上药酒了,现在若是收回卖药的钱,岂不被人戳脊梁骨?” “这…”周郎中一副声色利茬的样子,香菱不敢再让了,只得收了铜钱,转换话题道:“周郎中,我哥一个半月前腿摔伤过,现在还瘸着,干活久了,或干吃力活儿的时候,都会发酸发疼,这是什么原因啊?” “一个半月?下地干活?简直是胡闹!”周郎中脸色不好看,伤筋动骨一百天,褚夏不仅没好好休息,还一直下地干活,啥好腿都作完了。 周郎中没好气道:“郎中是怎么给接的腿?打板没?” 香菱摇了摇头道:“没请过郎中,应该是找人用板子简单夹了夹,上了些金疮药。” 周郎中阴沉着脸道:“明天我去你家给摸摸,如果没猜错,估计是骨头错位没端正,那样就得遭些罪,把腿打断了重接。” “好,明天我让我哥在家等着,你先告诉我诊金和药钱大约多少,我好提前做些准备…”香菱连忙问道,家里抛开买锅、买缸等花掉的钱,应该还剩下三两八钱多的银子,不知道这些够不够。 周郎中道:“只是打断了重接,诊金和药钱三两银子就够,但后期修养,最好加些劲补的人参,那就贵得没边儿了,你们可以先重新接腿,大补的事儿以后看条件。诊金和药钱实在没有的话,可以用松…” 药庐内传来了周氏巨烈的咳嗽声。 香菱会意,连忙大声答道:”周郎中放心,三两银子的诊金和药钱我准备好,劲补的药材我自己想办法。” 屋里的周氏这才没了动静。 香菱一点儿也不怪周氏,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周郎中这样把诊金全换成松针,松针酒又卖不出去,家里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想起了松针酒,香菱问道:“周郎中,村里有个婶子腿总疼,尤其是阴天下雨就更疼,您酿的松针酒能缓解疼痛吗?” 周郎中一脸喜色道:“我酿的松针酒就是为了治咱北方的腿症,咱这冬天阴冷,很多人都有腿疾,除了喝松针酒,还可以配些土方子,炒姜片热敷、用蜂针蜇患处,都能缓解疼痛。” “还能用蜂子治腿?”这偏方还是香菱头一次听说。 周郎中笃定道:“腿症,实则是风毒入体,用蜂针蜇,可以以毒攻毒,缓解疼痛。” 香菱笑道:“我帮里正婶子买一坛回去,多少钱一坛,” 周郎中的松针酒酿了一个月了,屋子里都堆满了,还没卖出去一坛,听说香菱要买,笑得合不拢嘴道:“二十五文钱。” 香菱数出来二十五个铜钱,递给了周郎中。 周郎中笑眯眯的瞟着松菱腰间的竹筒道:“地龙都快拱出来了,就别藏着掖着了,我让三子过小称抵账。” 香菱被说得脸色一红,因为周氏那么一咳嗽,香菱就没敢提蚯蚓这一茬儿,怕周郎中媳妇认为自己像松针一样用蚯蚓来占便宜。 被周郎中戳破了,只好把竹筒解了下来,把里面的蚯蚓过了称,折减了五文钱,最后收了二十文酒钱。 待忙完了香菱的事儿,周郎中请香菱帮他把上次牛千斤里发霉的给挑出来,香菱欣然答应。 现在边关不太平,治刀伤药缺,周郎中没舍得把牛千斤全扔了,自己鼻子闻多了又不灵,这才想到了香菱。 两大簸箕挑完,只剩下五分之一不到的好药,周郎中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又得上药市近货了。 第31章 村草来了 回到家,褚夏和小香莲在家,江氏不在,听说是去里正家吃喜酒去了。 香菱翻找出一根粗绳子,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就出了门。 刚推开院门,老宅的门“吱呀”一开,褚香苇和褚香萁也推门出来。 今天的两姐妹,穿了她们能找出来的最好看的衣裳,头发也没有梳平时梳的包子头,而是挽了个桃花髻,各戴了一朵嫩粉色的绢花。 见到香菱,褚香苇低声打了声招呼“香菱”,褚香萁则打鼻子冷哼了一声,扯着褚香苇就走了,嘴里愤愤的对褚香苇道:“你有病啊,理傻子做什么?” 香菱翻了一计白眼,觉得自己理她们才叫傻子。 三个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急匆匆往西村走去。 走了一会儿,褚香萁站住了,回头怒瞪香菱道:“傻子,跟着我们做什么?” 香菱没吭声儿,剜了一眼褚香萁,加快几步走在了两人前面。 走了一会儿,香菱学着褚香萁的样子,回头怒瞪褚香萁道:“傻子,跟着我做什么?” “傻子你竟敢学我?”褚香萁气得直跺脚 。 “傻子你竟敢学我?”香菱重复着。 褚香萁气得要追打香菱,香菱己经往前跑去了。 褚香苇忙劝解道:“褚庄快到了,别打架了。” 褚香萁这才冷哼一声,抹平了裙摆,放慢脚步向褚庄方向走去。 从自己家,到褚庄不到二里地的距离,香菱竟看到了六七个精心打扮的小姑娘,有两个还很面生,应该是外村的。 今天的褚家村有什么乞巧节之类的大事儿吗?怎么小姑娘都穿戴整齐的朝着一个方向走? 没等褚香菱研究出来怎么回事,已经到了褚庄前。 小姑娘们全都转到了与褚庄相邻的一户农家,看园子杂草丛生的破败样子,应该是长期无人住的荒院子。 一群小姑娘似串门似的呆在空院子门前,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瞟向褚庄门前。 香菱并没有逗留,径直走向褚庄门前,很自然的甩上皂角树一根绳子,灵巧的爬上了树,站在两根枝杈上,只要低头,就能看见褚庄院内的景像。 小姑娘们惊得张大了嘴,一个小姑娘诧异的对身旁的褚香萁道:“你们家的傻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过去了?她莫不是爬墙偷看文谦哥哥?” 褚香萁没好气道:“二房已经分出去过了,以后不准说褚香菱是我家的傻子!文谦哥哥的娘亲姓褚,你们家没有一个姓褚的,文谦哥哥是我的文谦哥哥,不是你的文谦哥哥!” 小姑娘不示弱的回嘴道:“褚香菱姓褚,她就是你们家的傻子;文谦哥哥的母家姓褚,但和你这个褚字可不一样,人家是用紫金狼毫笔写出来的褚字,你的是用破草棍写出来的褚字。不,我说错了,你不识字,破草棍也写不出来褚字…” 褚香萁气得想甩袖子离开,又不舍得离开,眼珠一转,迈腿也走向了皂角树。 香菱正站在两根枝杈上,身体尽量往树冠下伸展,去摘尽量多的皂角,离得墙面更近了,褚庄内的景像尽收眼底。 一个少年白衣书生,手里拿着一本书卷,正错愕的抬头,与树上的少女四目相对。 看清少女就是村口玩蚯蚓的傻姑娘时,书生向后退了两步,满眼透着恐惧。 香菱尴尬的冲着少年挥手道:“我摘皂角,摘完就走,不打扰你读书。” 褚香萁来到了树下,语气温柔道:“香菱,你又淘气了,快点下来,咱一起回家吧。” “…”香菱有些懵逼了,这还是那个嫌弃她是个傻子的坏堂姐吗?这个简直就是满身放射着慈爱的圣母啊。 香菱看了看院中的少年书生,又看了看旁边农家窃窃私语的姑娘们,终于明白,这些姑娘全都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昨天,褚庄的秀才郎回来住了,一跃成为褚家村的村草,引得褚家村的姑娘们内心骚动,想和秀才郎来一场完美邂逅。 而褚香萁呢,到树下装圣母,肯定是想撞上书生郎,力求留下一个“关爱傻堂妹”的好印象。 “快下来啊,小心树上有皂角刺…”褚香萁温柔的问道,听得香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听小香莲说,褚香萁也曾抢过她的口粮,香菱起了坏心思,拿出柴刀,竟然砍起了树枝上的皂角刺,皂角刺直接砸向树下的褚香萁。 第24章 褚香萁吓得跳了五六步开外,哇哇暴叫道:“臭傻子,你敢拿皂角刺扎我!等你下来的,看不掐肿你的爪子!” 香菱一脸委屈道:“不是姐姐说树上有皂角刺的吗,我才砍给姐姐的…” “你就是故意的!你快下来!我绝饶不了你!!”褚香萁快要被气疯了。 香菱猛烈摇头道:“我不下去,你掐我!” 褚香萁冷哼一声,跑到树下,一把扯下香菱爬树用的绳子,扔在了地上,冷笑道:“那你就别下来了!!” 香菱故做惊慌道:“姐姐, 你别拽走我的绳子啊,我会被摔死的!” “那就摔死好了,活着也浪费粮食!!!”褚香萁扭头往回走了。 香菱嘴角上扬,居高临下的对院内的少年书生大声喊道:“院里的小哥哥,你们家有梯子吗?” 褚香萁离开的脚步顿时停了,错愕的回头看褚庄大门。 墙内传来了少年如泉水般好听的声音:“有,我让褚周拿给你。” 褚香萁羞愧得拨腿就跑,本想与少年书生来个完美邂逅,没想到被香菱这么一激,全都露馅了。 大门洞开,一个小厮抬了架梯子出来,褚香菱轻松的从梯子上下来,抓了一把皂角给了小厮道:“帮我谢谢院里的小书生。” 心情大好的香菱,蹦蹦跳跳的走了。 王文谦则捧着皂角荚,看着高高的皂角树发呆,似自言自语道:“女子的生活也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啊…” “…”小厮褚周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他实在想告诉少爷,他口中的“随心所欲的女子”,实际上就是个傻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 院门再度被“咚咚”敲响,褚周开门,外面站着一个挎着篮子的漂亮姑娘,怯生生问道:“褚周,帮我问问你家少爷,我想上树摘些皂角洗衣裳,可否借梯子一用?” 褚周黑着脸道:“不借!” 褚周怎么能不生气!这是继那个傻子借梯子后,第六拨借梯子的姑娘了,分明各个想学傻子,借摘皂角的名义,看一眼少爷,或与少爷说一句话!!! 第32章 我来养家 香菱可不知道她的摘皂角的行为引起了姑娘们的效仿,回到家,用锅煮皂角熬出了皂液,泡在温水里,小心翼翼的揉搓那件绸缎面的衣裳。 院里插墙的竹片还剩下几片,手工做了一个临时衣架子,把衣裳捞出来披在衣架子上面自然阴干,到晚上的时候,衣裳干了,香菱又用竹筒装了热水,在有褶皱的地方滚了滚,衣裳立即平整了许多。 江氏终于松了口气,赞赏道:“原来洗绸缎这么多事呢!那些有钱人也不嫌费劲!” 香菱笑道:“娘,有钱人哪有自己洗衣裳的,就连手头宽裕的大兵不也不自己洗衣裳吗?” 江氏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褚夏去河边抬水没有回来,香菱叹了口气对江氏道:“娘,明天周郎中上门,给我哥重新看看腿,我哥很可能骨头断了没接好,弄不好得打断了重新接…” “啊?打断了重新接,那得多疼啊?!”江氏瘫坐在炕上,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香菱抱住了江氏道:“娘,疼也得重新接,我不想我哥一辈子成瘸子。” 江氏抹了把眼泪,坚定的挺直腰杆儿道:“接,必须得接,娘现在也能赚钱了。” 在江氏看来,每洗一次衣裳挣上十几文钱,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把衣裳叠好了送到了何氏那里,由何魁一起送去柳河村。 回到家,周郎中已经到了,褚夏却把自己拴在屋里, 说什么也不肯让周郎中进屋给看腿。 一家几口在屋外急得直搓手。 香菱黑着脸对江氏道:“娘,你去把长林叔找来!” 江氏赶紧去找葛长林。 葛长林到了,香菱对屋内的褚夏喊道:“哥,你快开门!能治好腿你不治,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褚夏窝在屋内的墙角, 哽咽道:“周郎中都告诉我了, 腿重新接后三个多月下不了炕,咱家活儿谁来干?光治腿的钱就得三两银子,还得用好药好吃的进补,咱家以后喝西北风吗?我这腿,就算不治也死不了人!!!” 香菱怎么劝也劝不开,气得提起了破柴刀,狠狠砍向门缝儿处,一连砍了六七刀,那发疯的模样, 看得葛长林都有些害怕。 门被砍开了,香菱阴沉着脸,指着褚夏,对葛长林道:“把他给我按住了!” 葛长林身高体壮,能装下一个半褚夏,很快制住了褚夏。 香菱沉着小脸对褚夏道:“你这腿,治也得治,不治也得治!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就是挑水砍柴挣银子的事儿吗?我来!以后,我来养家!!!” 褚夏的眼泪流了下来,挣扎道:“香菱,我是哥哥,我是咱家的顶梁柱,我不能…” 香菱意气风发道:“以后,咱家的顶梁柱是我,你,老实的治腿!” 褚夏见扭不过香菱,对按着他的葛长林哀求道:“长林叔,我治腿后就下不了炕了,我、我先去趟茅房吧?” 葛长林想松开褚夏,被香菱一下按住了手臂,对褚夏冷哼道:“从现在开始,你休想出这个屋,吃喝拉撒睡全在屋里解决!” 葛长林这才明白过来,褚夏不是想上茅房,而是想尿遁。 汉子也来了脾气,对褚夏呵斥道:“香菱说的对,这腿你必须得治!我向你保证,只要我有口吃的,就不能饿着你们娘几个!”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香菱看了一眼江氏,发现江氏的脸色也有些发红。 怕褚夏不老实,葛长林干脆从背后来了个熊抱,牢牢锁住褚夏,对周郎中道:“来吧,下手!” 周郎中半天才从惊悚中反映过来,感觉自己不是来治病的,而是来杀人越货的。 周郎中对江氏道:“你领着孩子们出去吧,虽然会嚼些麻草,但断腿还是挺疼的…你们娘三个还是别看了…” 香菱将麻草让褚夏嚼着咽进去,把毛巾卷成卷,塞在褚夏嘴里道:“哥,一切有我,你放心。” 娘三个出了门,静默的站在院中,屋里很快传来一阵虽然尽量压抑,却仍旧很沉重的惨呼,屋外的娘三个同时红了眼。 小香莲哽咽道:“姐,大哥一定很疼吧?” 香菱抚摸着妹妹的小脑袋,安慰道:“今天虽然很疼,但大哥以后的腿就不会瘸了。” 过了一个时辰,周郎中才一脸汗水的出了屋,把一大包药递给江氏道:“这是五天内服的药,一天两副;隔两天我来给换一次外敷的药。千万记住,不能下炕,要多炖些骨头和肉汤喝,等手头宽裕了,就买些人参炖在肉汤里。” 江氏把三两银子给了周郎中,周郎中努了努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接了过去,离开了褚家。 去除治病的,江氏手里只剩下七八百个铜钱,家里的面和盐所剩无几,这些钱只能先换五十斤面,加半斤盐,本来设想的买棉布、棉花、锄头等东西都成了空想。 葛长林挠了挠头,讪然道:“嫂子,你知道我手松,没攒下什么钱,家里还剩下不到三百个大钱,全都给…” 江氏摇了摇头道:“长林,救急不救穷,日子咋的都得自己过,你的心意领了,以后不要再提借钱的话…” 葛长林怏怏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暗下决心以后多打猎,给褚夏从吃食上找补,让他的腿快点儿好起来。 葛长林推门要出去,何氏背着一个布包闯了进来,一脸气愤的对江氏道:“大兰子,你昨天是不是洗了一件绸缎的衣裳?” 江氏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出了什么事,颤抖着问道:“春梅,是、是我洗的,怎、怎么了?” 何氏气得跺了下脚道:“我就知道是姓史的小贱人使坏!” “你想急死我吗?到底怎么了?快说啊!”江氏急得眼睛都红了。 何氏知道自己吓坏了江氏,忙安慰道:“没事儿了, 就是负责分包袱的史氏,是我舅母婆婆 的侄女史春华,她把她负责洗的贵人衣裳误分了你一套,以为洗坏了,没想到洗得挺好,舅公公还挺满意的。” 江氏长呼了一口气,洗衣裳是现在唯一的收入,如果再出问题,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何氏气愤的怒哼一声道:“史春华已经陪礼道歉了,但我和花儿她爹都觉得史春华是故意的,她不满意舅公公把洗衣裳的活儿分给你我两家,想寻咱犯错的机会,把咱手里的活儿抢回去。” 江氏一脸愁容,她只想老实本份赚钱,哪经历过这里面的弯弯绕,听得头都大了。 何氏安慰褚氏道:“别担心,有我舅公公在那儿呢,她翻不出多大浪花来。” 何氏把新取来的包袱递给江氏道:“这次看了, 全是大兵的粗布衣裳,老样子,明天早晨送过去。” 第33章 被蜇了 听说褚夏的腿打断了重接了,何氏眉眼都拧在了一起了,疼惜道:“这褚夏得疼坏了吧?” 第25章 江氏叹了口气道:“刚才疼得顺脸趟汗,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 何氏没敢进屋打搅褚夏,直接回家去了。 见离天黑还早,香菱便拿着绳子、背篓和柴刀上山了,周郎中说,褚夏多吃些进补的东西,腿才好得快,自己进了山,就算找不到人参,捡一些野鸡蛋、打一只野鸡也是好的。 这次,香菱直接奔了猎人经常走的路,边走边捡一些石子揣在怀里。 听见有野鸡的声音,悄悄潜到视线能看到的地方,趴在草丛中,等野鸡放松警惕了,一枚石子弹射出去。 第一次,没打中,惊飞了野鸡,不过,捡到了六枚鸡蛋; 第二次,中了,打中了野鸡屁股,吓飞了;第三次……第五次,越来越有经验的香菱,不再打野鸡的身体,而是直接打野鸡的脑袋,野鸡扑腾了两下,晕倒了。 香菱抓住了野鸡,欢喜得眼睛都红了,总算老天爷长眼,给了她一技之长,现在是用石子,这要是换上弓箭就好了。 香菱觉得过一段时间,她一定要做一把像葛长林那样的弓箭,成为褚家村第一个飒爽英姿的女猎户。 这是香菱第一次独自进入森林这样深,心底难免有些发突,看天色不早了,便往回走,正走着,耳边传来嗡嗡的蜂声,鼻端闻到了甜甜的蜜香。 抬头,一只巨大的蜂巢挂在树杈间。 香菱顿时就乐了,把一堆湿草点燃了,浓烟四起,顺着风刮向蜂巢,蜜蜂被熏得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飞。 香菱借机爬上树,用外裳包了蜂巢就逃了下来,几只没熏跑的密蜂,一只刺了她的脸,一只刺了她的手,还有一只刺了她的屁股。 跑到家,见到半边脸肿了的香菱,江氏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 香菱笑呵呵的把背篓递到江氏面前,手里拎着裹着蜂巢的外裳,献宝似的说道:“娘,你看我摘了蜂巢了,莲莲有零食吃了!我还抓到野鸡了!我哥有肉汤喝了!蜂巢里还有几只蜂子,三婶的偏方也有了!” 江氏错愕的从篓子里拎出来那只野鸡,野鸡本来是晕的,被江氏这么一碰,一激灵醒了,扑楞楞要飞,香菱急忙掐住了脖子,只一下,野鸡就断气了。 江氏更加错愕了,原本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女儿,怎么变得这么彪悍了?翻看篓子下边,一堆草叶子里,还卧着十几枚鸡蛋。 香菱把松针酒递给江氏,自己则抱着裹蜂巢的衣裳,美滋滋的对江氏道:“娘,走啊,给里正媳妇送偏方去。” 江氏心疼的抚了抚闺女肿着的左脸道:“好,走,现在就去。” 娘两个到了里正家,开门的是一个穿着红袄子的俊俏小媳妇,见到江氏觉得眼熟,却叫不出称呼来,脸色一红,怯生生说道:“您稍等下,我去喊我娘。” 里正媳妇罗氏出来了,对小媳妇调侃道:“昨天婚礼你还见过人儿呢,这么快就忘了?叫二娘,这是二娘家的闺女香菱,你叫妹子就成。” 罗氏指着小媳妇,对江氏笑道:“这是三柱媳妇,爱华。” 互相打了招呼,里正媳妇看着香菱肿起了半边脸,心疼道:“二嫂,这丫头是咋的了?这半边儿脸咋肿得跟窝头似的?” 江氏气恼道:“这臭丫头脑子一根筋,寻思一出是一出。前个儿到周郎中那儿送松针,听说松针酒治腿疾,就嚷着换松针酒给你治腿;听周郎中说用蜂子蜇腿可以缓解腿疼,然后就上树抓蜂子,脸就成现在这样,不仅脸被蜇,屁股上也被蜇了。” “啊?为了给我抓蜂子被蜇的?”罗氏万万没想到,香菱半边脸肿是为了给她抓蜂子当偏方,心底软软的别提多熨贴了,对爱华道:“这傻孩子,倒是个孝顺的,你去给孩子抓把糖吃。” 罗氏接过江氏手里的酒坛子问道:“我这个老的不能让孩子白当差,这酒多少钱?” 江氏忙摆手道:“里正娘子,哪还能要钱啊!这是孩子们采松针到周郎中那里换的,若不是您和里正,我家哪能出来单过?” “二嫂,你可别管我叫里正娘子,叫我亚娟就成。这酒钱必须得给你,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罗氏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掏出一捧铜板就要给江氏,江氏说什么也不要。 两个人你推我搡了半天,见江氏一再坚持,罗氏也就没有坚持,对江氏安慰道:“二嫂,出来单过虽说艰难了点儿,但离那两房的糟心事儿也远了点儿,图个清净和舒坦吧。” 江氏眼圈一红,点了点头,想起了褚夏的事儿,破涕为笑道:“忘了告诉您件喜事儿了,夏哥儿的腿找周郎中重新看了,说腿一直没好利索是因为原来没接好,周郎中给重新接过了,好好养三个月,夏哥儿以后就不瘸了。” “夏哥儿长得周正,落个腿疾就可惜了,能治好可挺好,刚好是娶亲的好年纪,我再帮寻摸个相当的媳妇,你以后也能摆老婆婆架了,哈哈…”罗氏笑着调侃江氏。 别看里正媳妇和江氏年纪相仿,但她成亲早,孩子们成亲也早,大儿子大柱十九岁,孩子已经会跑了;三柱才十六岁,昨天也结婚了。 被罗氏这么一逗,江氏心情也好了起来,褚夏在褚家村的小伙儿当中,长得算是上数的,人品也一流,要不然过去的李小翠也不能追着褚夏屁股后边转。这头儿腿一好,就算是家里穷了点儿,褚夏也一定不会打光棍。 三柱媳妇回来了,除了拿了一捧子高粱饴糖,还拿了一捧炒花生,全都递给香菱,香菱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江氏,江氏不好再推脱,点了点头,香菱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罗氏喜欢的摸了下香菱的枯黄头发, 叹了口气道:“多好个孩子啊,可惜了…” 里正媳妇自然是感叹香菱的脑子不清楚的问题,江氏却一点儿也不伤感,欣慰笑道:“香菱己经好多了,就是性子变得跟个淘小子似的,爬树打架掏蜂巢,一样也落不下,不过也有好处,今个儿真让她逮到一只野鸡。” 罗氏笑道:“农村丫头,愣实点儿好,像以前那样见着人都不敢说话,老挨欺负可不行。” 唠了半天才发现还在院门口站着,罗氏后知后觉的把人儿往屋里让,江氏连忙摆手告辞,被罗氏一把拉住,朝屋里喊了句“三柱”,三柱答应着,从屋里把取了蜂子后的蜂巢拿出来,递给了他娘。 罗氏把蜂巢还给了香菱道:“孩子费力掏下来的,哪能白挨蜇,里面的蜂蜜淘到罐子里,平时冲点儿蜜水甜甜嘴儿。” 江氏没拒绝,娘两个又把蜂巢抱了回来。 第34章 放妻书 江氏和香菱回到家,小香莲小大人儿似的往锅下添柴,锅里烧着开水,水上面又蒸着中药,满院子难闻的中药味道。 看着手里的花生和蜂巢,香菱心血来潮,把熬好的药端出来,开水倒在了木盆里泡野鸡。 把里正媳妇给的一捧子花生剥了仁儿,打了两个蛋黄,裹了杂粮面,锅里放入荤油,晾凉后再往锅里放入蜂蜜,把花生重新扔在锅里滚了滚,甜丝丝的蜂蜜花生就好了。 小香莲看得一愣一愣的,嘴角现出可疑的一道口水,软糯的不像话。 等有些凉了,香菱拈起一颗递到小丫头的嘴里道:“尝尝好吃不?” 小香莲咬在嘴里,咬得卡蹦脆的响,越嚼越香,越嚼越甜,小丫头似小鸡啄米的点头道:“好吃。” 香菱摸了下药碗,已经不烫了,端着药碗和蜂蜜花生进了屋儿。 褚夏早就醒了,只是表情有些木木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腿一眨不眨,十七岁的少年,像七十岁老头儿一样颓废。 香菱平静的脸立即变得春光明媚起来,开心道:“哥,我今天老厉害了,用弹弓就打到了一只野鸡,捡了十来个野鸡蛋,还捅了一个大蜂窝。” 木讷的褚夏回过神来,看见香菱半肿的脸,立即变了脸色,急切的想到爬到炕边,被香菱一下子按了回去,把药碗塞在了褚夏手心儿里,无所谓道:“没事,就是被蜂子蜇了,消下去不少了,你赶紧把药先喝了。” 褚夏眼睛红成了兔子,看着酱色的药汁,心里酸得不行,眼泪如雨点般的落在了药碗里,又怕妹妹看见笑话他,一扬脖喝了进去。 一颗甜甜的花生被强行塞在了褚夏嘴里,香菱笑眯眯道:“甜不?” 褚夏点了点头道:“甜。” 香菱把小香莲抱在了炕上,把一小碗的蜂蜜花生都放在了炕上,笑道:“你们两个在炕上等着,我去给鸡拨毛,晚上喝鸡汤。” 香菱把鸡拨了毛,用花椒水把鸡毛煮了煮,去了味道,晒在了簸箕里,等囤得多了,准备废物利用,做鸡毛掸子或鸡毛垫子。 用鸡油炝了锅,将鸡肉块儿生炒,再加入花椒大料等调料,顿时香味四溢,加水慢慢熬汤收汁,差不多好的时候,掰了几片何氏给拿的葱花和白菜叶借味。 有人敲响了竹门,香菱开门,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后边跟着九岁的褚文。 第26章 香菱认得这个妇人,是和褚张娘一起采蘑菇的妇人--褚张氏的小姑子,夫家姓钱,褚文的姑姑。 妇人把一包糕点塞在香菱怀里,不好意思道:“我嫂子跟我说了,多亏你给她们家送信,我哥又给我家送信,这才让我们全家免于中毒,这是娃他爹上县城买的桂花糕,给你尝尝鲜。” 香菱想要推辞,妇人己经把褚文推到了前面,对香菱调侃的眨了眨右眼道:“我嫂子让我把褚文送来,看看你家有没有他能帮得上忙的活儿,尽管吩咐啊,千万别客气,我先走了!” 妇人转身走了!留下了浑身都别扭的褚文,香菱的头登时就大了。 没等香菱想好怎么处置褚文,褚文已经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嘴唇,从怀里抱出一张大布块,递给了香菱,一脸严肃道:“以后成亲的事不许再提,这是放妻书。” “啊?”香菱呆愣的接过“放妻书”,脑子像打了结似的,半天才反应过来“放妻书”是什么,就是古代的离婚证呗! 香菱哭笑不得的打开“放妻书”,结果脑门的黑线更加一团乱了。 只见一张大大布条上,用木碳条简单画了四副图。 第一副图,是一男一女两个小人儿并排跪着,女小人头顶盖了块儿布,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二副图,是女小人儿拿着弹弓打男小人儿,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三副图,是女小人儿身边围着八 个小小人儿,男小人儿哇哇大哭; 第四副图,男小人儿扔下女小人儿,自己跑了,女小人儿哇哇大哭。 香菱的脸黑成黑锅底,这副图,意思很明显,一个男的和女的成亲,男的不堪女的打他,女的生了一堆孩子,男的忍受不了离开了。 香菱一个眼刀飞过去,吓得褚文连退了两步,又觉得自己太怂了,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道:“你、你打我也没用,我、我和你不、不能在一起,这两天,我堂哥天天笑话我娶了傻子,生出一窝小傻子。” 香菱咬牙切齿道:“你想娶我就娶我,想放我就放我?门都没有!我就是要嫁给你, 一辈子折磨你,让你天天晚上成尿炕精,羞羞脸皮厚…” 褚文气得一跺脚道:“我不管,反正放妻书给你了, 你也收了,不许找我娘告状!” 香菱把“放妻书”往怀里一揣,泰然自若道:“谁证明你给我了?” 褚文向四周看了看,连个喘气儿的活物都没有,气恼道:“我回家再写!” 香菱嘿嘿笑道:“这‘放妻书’是用你衣裳后襟画的吧?你有几件衣裳够剪的?” 褚文顿时没了气焰,这是他不总穿的一件衣裳,他偷偷把后大襟给剪了,这要是让他娘知道,又少不了挨一顿胖揍。 褚文挺了挺腰竿道:“你说,你怎么才肯承认收下‘放妻书’?” 香菱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咱们两个打赌,你若赢了我,我就承认收下‘放妻书’;我若赢了,你就得像你娘说的那样,帮我家干活。” 褚文顿时来了精神,横了一眼香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道:“我还不能赢你个傻子?现在就开赌,赌什么?” 香菱沉吟道:“咱们各给对方出道题,谁没答上来算谁输,你是小孩儿,你出题吧。” 褚文一脸傲娇,小大人似的说道:“你是女人,你先出题吧。” 香菱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香菱状似沉吟半天道:“东西烂了会生蛆,请问蛆死了会不会生蛆?” 褚文感觉一阵恶心,这个傻子怎么问这么恶心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好像真没想过,到底蛆死了会不会生蛆呢? 褚文黑着小脸道:“帮你干什么活儿?” “就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让你打水你也拎不动,就帮我、帮我搓泥弹丸吧。” “好。”褚文黑着脸跑了。 香菱嘴角不由上扬,原来,自己也有做恶人的潜质啊,欺负熊孩子的感觉,真特么好。 第35章 卖甲鱼 鸡肉已经炖得软烂脱骨了,江氏还没有回来,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香菱把糕点拿到了屋里,又给褚夏和小香莲盛了一大碗鸡肉,让他俩先吃。 又在锅里扣了一碗肉,等江氏回家再吃。 自己则拿着一捧鸡肠和装水的大陶罐儿向河边走去。 河水是从山上的方向流下来的,流经村东,河水不宽,只有两辆车并行宽,岸边浅,里面深,也很湍急。 过去村民们喝水、洗衣裳全都依赖这条河,直到后来有家孩子被水里的毒蛇咬死了,从那以后,里正便做主,在村东头地势最低的地方挖了一眼水井,村人从此喝上了井水,只有少数妇人洗衣裳来这里。 江氏新接了洗衣裳的活儿, 褚夏又下不了炕,江氏便来到河边洗了。 香菱扫了一眼, 河边有三个妇人在河边洗衣裳,有说有笑的,很是开心,独独不见江氏。 香菱走上前去,对其中一个妇人道:“婶子,看见我娘了吗?” 妇人抬眼看是香菱,低头继续捣衣裳,没有理会香菱。 香菱将目光看向另两个妇人,两个妇人头一扭,也不理会香菱了。 香菱这个气啊,自己没招她们没惹她们,这是什么态度啊! 河上游方向冲下来一根细树枝,香菱眼珠一转,突然吓得“啊”一声惨叫,指着河里的树枝尖叫道:“有蛇!” 三个妇人吓得啊呀一声跳了起来,远离岸边,其中一个妇人的粉色亵衣顺着河流飘走了。 直到看清只是一根树枝,丢亵衣的年轻妇人对香菱破口大骂道:“跟你娘一样,不要脸的骚-货!” 香菱呵呵傻笑道:“婶子,你 奶-奶-被水冲走了…”(作者:不善良的笑笑,女主有流氓潜质!哈哈。) 妇人立即变了脸色,自己丢的是里面穿的小衣,被褚香菱这个傻子喊得人尽皆知,她还有脸活吗? 妇人大骂了句:“小兔崽子,再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边骂边狼狈的抱着水盆跑了。 另两个妇人瞪了一眼香菱,也抱着水盆离开了,离老远还听见妇人安慰丢亵衣的妇人道:“招弟,你别和傻子一般见识,更别对葛长林摆脸子,葛长林怎么着也是个没成过亲的男人,还有打猎的本事,不可能看上带着三个孩子的褚寡妇,不像你,守的是望门寡,利手利脚的,长得还好看,你俩刚好合适啊…” 香菱听了有些发愣,她们说葛长林是没成过亲的男人,那小山是怎么来的?属孙悟空的,从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香菱听到上游阵阵水流声中,夹杂着阵阵捣衣声,顺着声音走,在一处湍急下流的瀑布下方河边,找到了还在捣衣裳的江氏,细密的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被夕阳一照,晶莹剔透,很是好看。 听到声音,江氏错愕的回头,见是女儿来了,温婉的笑了笑道:“娘马上就洗好了,咱一起回家。” 香菱点了点头,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挖了一个脸盆大、二尺深的泥坑儿,里面扎了一根树枝,树枝上绑上鸡肠,坑边儿用树枝支上倒扣的陶罐儿,树枝上连着一根细麻绳,牵在香菱手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泥坑儿。 江氏“扑哧”一声乐了:“你这丫头,不会是想扣鱼吧?那鱼贼精贼灵的,还等着你来抓?要是那么容易,咱村人都来抓了。” 香菱没有说话,眼睛仍旧盯着鱼坑儿。 不知过了多久,鸡肠儿细微动了下,香菱猛的一扯树枝,陶罐儿扑的落了下来,一条半条手臂长的鱼碰倒陶罐儿,扑腾出泥坑儿,搅得水都浑浊了。 香菱以为鱼叼着鸡肠跑了,遗憾的走到水边,透过混浊的水面,发现大鱼竟然没游走,嘴里扯着长长的鱼肠不撒嘴,鱼肠的另一头连着泥坑里,里面沉着一只脸盆大的甲鱼,嘴里,扯着鸡肠的另一头儿。 一鱼一龟,因为一根鸡肠各不相让,有点鹬蚌相争的意思,便宜了自己。 香菱从袖子里拿出锥子,快准狠的刺中了鱼眼睛,来了个洞穿,鱼儿疯狂的扑腾开来,甲鱼也受了惊吓,想要翻出泥坑,因为身子太大,卡在泥坑儿里翻不出来。 香菱将甲鱼抱到了岸边,手里举着六七斤重的大鱼,对江氏挥了挥笑道:“娘,你看,真抓到鱼了,我给哥做鱼丸吃。” 江氏把洗好的衣裳都收在盆里,乐呵呵对女儿道:“你这丫头真是好命,这样都能让你扣到鱼。” 娘两个正要回家,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了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老色鬼,死淫棍,特娘的在京城惧内睡不着女人,到咱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次性睡够了,也不怕他娘的累死!” 另一个男人答道:“你背后骂有屁用?当面不还是跟三孙子似的伺候着?赶紧找甲鱼吧,再捞不着,大哥又要被王督军骂了!” 两个男人出现在河边,身上只穿着一件小褂,虬实的胳膊露在外面,江氏看了忙把香菱护在身后,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第27章 两个男人错愕的看了娘俩一眼,村民平时都在下游,这里相对肃静,他们才到这里的,没想到能碰到村人。 看见香菱,胖男人“咦”的一声,笑道:“你不是从树上掉下来的傻姑娘吗?那天幸亏你给我们指了道,抓到了老虎交了差,今天不采蘑菇改抓鱼了?” 江氏见他们认识香菱,狐疑的看向香菱。 香菱拉着一脸紧张的江氏的手,安慰道:“娘,他们是驻守陵裕关的大兵。” 江氏舒了口气,看向两个男人臂弯里搭着的暗红色衣裳,和自己盆里洗的是一样款式,确定真是军爷,不是匪人,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不是坏人,但穿着实在不整,江氏拉着香菱的手道:“咱该回家了。” 香菱编了个简单的草绳,把乌龟和鱼都穿了起来,抬腿要走。 胖子一眼看见了香菱手里的甲鱼,眼睛顿时冒着狂喜的目光,喜笑颜开道:“姑娘,没听老人说过吗?老不泄残精,少不食壮火,年轻人吃这大补之物做什么,不如卖给我吧?” 香菱低声问江氏道:“娘,一般甲鱼能卖多少钱?” 江氏为难的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卖多少钱,不过开春褚老太公的孙子捞到一只,去县城卖了五十文钱。 ” 香菱点了点头,对胖子道:“五十五文钱。” “我都听见了,五十文钱,你怎么转脸涨成了五十五文钱?”胖子翻了一记白眼道,大哥说过,不该花的钱,一个大钱也不能浪费。 香菱耐心解释道:“你们若是到县城买,每人要花两文钱坐驴脚力,这就四文钱;入城每人交入城费一文钱,这又是两文钱,总共五十六文钱,我少要一文,五十五文钱,是你们占了便宜了。” 胖子和瘦子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好像颇有道理,两个人不用动身去城里就买了;甲鱼,怎么算怎么划算啊。 胖子爽快的付了钱,与瘦子喜孜孜的拎着甲鱼离开了。 第36章 鸡肉被偷了 孙良田和贾小六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迎面瞧见了找过来的大哥杨卿玥,两人欢喜的迎了上去。 孙良田喜孜孜的把甲鱼展示给杨卿玥,邀功道:“大哥,我和小六本打算下河捉甲鱼,没想到命挺好,遇到上次采蘑菇的傻姑娘,花了五十五文钱买下了她捞的甲鱼,还便宜了一文钱呢。” “五十五文钱?”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县里像你手里这样大的甲鱼五十文钱就能买下来,你们怎么花了五十五文钱?” 孙良田一脸得意道:“大哥,你想想,我们两个坐车进城,雇车得花四文钱,入城费再花两文钱,总共五十六文钱,傻姑娘给我们便宜了一文钱,可不就是五十五文钱? ” 杨卿玥一头黑线,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一眼胖子道:“孙良田,我看那姑娘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你们如果不买下乌龟,那傻姑娘就得去县城卖乌龟,就变成她雇驴车、交入城费,你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讲下来三文钱,花四十七文钱能买下来,你俩却花了五十五文钱,还自以为占了一文钱的便宜,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杨卿玥一脸的嫌弃,自己这么聪明,怎么会教出两个这么不堪使用的手下? 孙良田怔住了,拨腿就要去追香菱,被杨卿玥呵斥道:“站住!买卖讲究的是银货两讫,人家甲鱼交给咱了,你钱也交给人家了,凭什么找人家算账?” “…”孙良田一脸黑,觉得八文钱事儿小,被一个傻子三两句就给绕傻了,真特娘的太伤自尊了。 …香菱欢喜的把钱给了江氏道:“娘,明天咱就去县城买粮吧?” 江氏收了银子,摇了摇头道:“咱自己进城还得雇驴脚力和入城费,娘昨天就让脚力张帮咱买杂粮面了,给他两文钱车钱就行。” “…”香菱无力反驳了,本来自己还想着借机进城看看呢,结果江氏为了省入城费,将她的小小进城愿望掐灭在萌芽当中。 娘两个快到家了,隐隐听见小香莲的哭声。 香菱快步冲进院子,发现自己离开时紧关的院门敞开着,屋内传来小香莲大哭的声音:“哥,你腿刚打断了重接,求你别下炕!” 香菱冲进屋,看见小香莲正用娇小的身躯,死命的拽着褚夏的胳膊,制止要下炕的褚夏。 香菱怒道:“哥,你的腿刚重新接完,你作什么妖,下什么地?” 褚夏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眼睛赤红赤红的,怒道:“是褚冬,他趁院门没拴,进来偷走了留 下的那碗鸡肉就跑了,我要去追,莲莲拦着我不让…” 这个褚冬还真是死性不改,必须得给点教训才行,香菱暗下决心。 香菱瞪圆了杏子眼,对褚夏怒嗔道:“为了一碗鸡肉,你就让你三两银子的大腿白接了?哪个多、哪个少你算不明白吗?!” 褚夏闷不吭气,也不再挣扎了,胸口被气得一起一伏的。 香菱看向小香莲,宠溺的刮了刮小香莲的鼻尖道:“这件事莲莲做得对,以后如果我和娘不在,莲莲就要拴好院门,不让任何人进来,尤其是老宅的人。” 小香莲骄傲的挺直了腰竿道:“我知道了,姐姐,以后我来保护哥哥。” 小丫头的模样终于冲散了一些褚夏心头的阴霾。 一家围坐桌旁吃饭,幸亏香菱去找江氏时,给褚夏和香莲盛了一碗鸡肉,这才没被褚冬全部端走。 吃罢了饭,香菱微笑着对褚夏道:“哥,等着,我去给你出气。” 褚夏的气头过了,理智回笼,慌张扯住妹妹道:“香菱,我现在下不了炕,真要打起来怎么办?” 江氏的脸也变了颜色,红着眼劝解道:“香菱,都这么半天了,鸡肉早就进了褚冬的肚子,想要也要不回来了,只要你们三个都平平安安的,娘就心满意足了。” 香菱调皮的眨了眨右眼道:“我没打算找他们打架啊,褚冬把鸡肉吃得差不多了,我去收碗。” 当然,收碗是假,让老宅鸡飞狗跳才是真。 江氏怕香菱惹祸,想替香菱去,被香菱按回了炕上叮嘱道:“娘,我哥可能想上茅房了,他不好意思让我照顾,你来吧。” 褚夏被问了个大红脸,这可是刚刚吃完饭啊,哪有那么快的,但香菱明显让他帮拖住江氏,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江氏信以为真,从地上拿上来一只香菱用木盆临时改装的坐便,害得褚夏脸红得像猪血一样。 香菱把小莲牵了出来,让小家伙在院里等着,她则悠哉悠哉的奔了老宅,院门半开着,院里没有人。 香菱直奔正房褚氏那屋,走近些偷听里面的说话声儿。 只听褚氏道:“香菱那死丫头就是个傻子,让林家发现了不乐意怎么办?” 大房刘氏道:“娘,后天上门看家的时候,让三个丫头站成一排,香萁长得好看,就把香萁指给林家,让她们误以为嫁过去的是香萁,等到成亲那天,盖上红盖头,拜了堂,发现错了也生米煮成熟饭了,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三房王氏不乐意了,反驳道:“我家香萁才十三,你家香苇十五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要指就指你家香苇,别指我家香萁,否则别怪我当场翻脸。” 王氏揣了个心眼儿,万一林家发现被骗了,来个霸王硬上弓,要求把错指的姑娘嫁过去,那香萁一辈子不就毁了?她还想香萁嫁给王家的秀才郎呢。 刘氏皱着眉头想要反驳,褚氏发话了:“左右嫁过去的都是小傻子,手指头指谁又能咋的?就是成亲当天, 得让江氏和傻子消停点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掉了包…” “那还不简单…” 香菱正要听下去,发现褚冬从后院转了回来,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院里的香菱。 香菱立即先发制人,大声说道:“四哥,我家碗呢?” 褚冬装傻充愣道:“什么碗?你傻子又乱说什么话?” 香菱大声说道:“我娘不是让你把一大碗鸡肉端给咱奶吃吗?我来取空碗啊?” “你胡说,什么时候你让我端鸡肉给咱奶了?”褚冬气得瞪圆了眼睛,这碗鸡肉可是他费力偷来的,怎么就变成她孝敬奶奶的了? 屋内人听了动静,都出了房门。 褚氏狐疑的看着香菱问道:“你刚刚说什么鸡肉?什么碗?” 香菱一脸委屈道:“我娘让给奶拿碗鸡肉,里面还有两鸡大腿呢,都没舍得给我吃,我来取碗的。” 褚冬怒不可遏道:“你胡说,碗里根本就没有鸡大腿!!!” 王氏上去捂褚冬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二房难得孝敬给她的鸡肉,被一向疼爱的孙子给觅下了,褚氏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 香菱如泥鳅般的溜出了老宅,院里很快传来了褚氏的哭声,以及褚时来和王氏替儿子赔礼道歉的声音,再加上大房刘氏阴阳怪气的挑拨声,好一阵鸡飞狗跳。 至于那只碗,香菱是真没打算要回来,依褚冬的习惯,十有八九是在茅房里偷吃的,那味道,实在是 第28章 第37章 憋坏 回到家,香菱寻思着褚氏与大房、三房的对话,听意思,林家是同意换亲了,只是不甘心把好的褚香苇和褚香萁换过去,想来一招“偷梁换柱”,把自己嫁给林家穷小子,给褚春换回来一个健康的媳妇。 真是可恶。 怕江氏担心,香菱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江氏,没事人一样杀鱼剁鱼,做成肉靡小丸子,用水煮熟了晾凉,明天只要用油炸锅放水一氽、再放些小白菜就好了。 晚上,在香菱的一再坚持下,改由她睡在两个由箱子临时拼凑的“床”上,褚夏与江氏、小香莲娘三个挤在不太宽裕的炕上。 褚夏毕竟是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与母亲睡在一铺炕上也觉得不好意思,与江氏中间隔了两只篮子。 夜半里,只听“咚”的一声响,香菱疼得扶着腰,摸黑重新爬上箱子,幸亏箱子不高,否则真有可能摔出个好歹来。 香菱揉了揉发疼的胳膊肘和屁股,不由得叹了口气,家里除了温饱问题,下一个大问题就是住房问题,拼接的箱子,真不是人能睡的。 …第二天一早,香菱拎着水桶准备去村东头的井边儿打水,推开门,发现院门口,左边立着两捆柴禾,右边放着两只打满了水的水桶。 香菱眼睛轻眯了对方的大树,拿起弹弓,照着对面大树的树干打了一棵石子过去。 一标中的,“啪”的一声响,李石头和刘喜旺像两个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从树后转出来了。 李石头讪笑道:“听说夏哥儿的腿重接了,好些了没?”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我哥就在屋里,自己不会看吗?” 李石头顿时被怼得哑口无言了。 刘喜旺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吱吱唔唔的,眼看着香菱不耐烦翻脸时,终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我娘训我的时候夏哥儿听见了,我娘胡说的,让他别往心里去,别不理我…” 香菱抱着肩膀,闲适的靠在门框上,挑了下眉毛道:“你娘胡说了吗?我怎么觉得都是实话啊,我娘确实是寡妇,我哥确实是瘸子,我也确实是傻子,我们家也过得确实有上顿没下顿,你和我们交往确实会拖累你…” “这…”刘喜旺脸憋得通红,半天也说出个所以然来。 上次在门口中看到了装蛋的小筐,刘喜旺就猜到褚夏去他家了,一定听见了他娘说褚家的坏话,所以才不肯见他,他自己也觉得羞愧,从那以后,两个人还一直没见过面。 直到听说褚夏把腿打断重接,这才厚着脸皮来,想帮褚家分担些家务。 看着两个少年忐忑不安的脸,香菱叹了口气道:“喜旺哥,你越是和你娘对着干,你娘越会对我家有意见,我哥就越不敢搭理你,你还是回去吧。” 刘喜旺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他与褚夏从小就交好,没想到随着褚夏的腿变瘸,特别是二房出去单过后,他娘就越来越嫌弃褚夏,要求他以后多跟二良子这些少年猎户学打猎,不准他白帮褚家干活。 正想再向香菱解释什么,香菱已经向前面方向努了努嘴。 顺着香菱看着的方向看去,刘喜旺的娘刘氏正一阵风似的跑来,边跑边骂道:“刘喜旺!我让你离褚夏远点儿咋就不长记性呢?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还帮人家打水?咱家的水缸满了吗?二良子托人给你打造的弓箭,你取回来了吗?” 刘喜旺的脸憋得通红,像摊血一样。 刘喜旺将两桶水抬起来,对香菱固执道:“把门让开,我把这两桶水抬进去就走。” 香菱没有让路,把门口挡得严严实实,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走吧。” 刘喜旺来了执扭劲儿,抬着两桶水站在门口不肯走,就这样僵持着。 刘氏一看火气蹭蹭往上冒,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儿子身旁,伸手就扯倒了两只水桶,水哗哗的流了一地。 刘喜旺气得脸色铁青,扔下空水桶自己跑了。 刘氏冲着香菱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手拎一个空水桶走了。 香菱本来好好的心情,被刘氏破坏得不能再坏,狠狠瞪了一眼李石头。 李石头连忙摆手道:“我爹娘可没说过你们家坏话,也没让我不与夏哥儿接触,是我前段时间鬼迷了心窍错怪了夏哥儿,所以,这柴禾你不能不收…” 李石头与褚夏的心结,原来是因为小翠,小翠成亲后,这个心结就算解开了,只是面上还没有和好如初而己。 褚夏重新接了腿,以后三个多月都要躺在炕上,十七岁的大小伙子,让江氏伺候他上茅房、擦 身子总觉得别扭,这个胖石头倒是个护理的不二人选。 香菱故意沉着脸对李石头道:“我哥原不原谅你,得凭你自己的本事。至于这柴禾,我劝你一句,别像喜旺哥似的,家里活儿没做完就跑来帮我家干活,害得你娘一肚子怨气,这种罪名我们家可担不起。” 李石头一脸欣喜道:“放心,我肯定把我家活儿干完了再来。” 李石头一把抢过香菱手里的水桶,准备帮香菱去打水。 香菱一把扯回水桶,摇了摇头道:“现在是早晨了,我哥肯定想如厕,你去帮帮忙…” “…”李石头一脸懵逼,他想过帮褚家打柴、抬水,却没想过照顾褚夏上茅房,这种活儿……“怎么?不方便?”香菱挑起了眉。 “方便,方便,特方便。”石头忙不迭的点头,这可是他唯一与褚夏彻底去除心结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 石头抱起柴禾往院里走,刚走两步,香菱突然又叫住了李石头,左右看看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石头哥,你能弄来巴豆吗?” “啊?”李石头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不知道香菱为何突然问起巴豆来。 只怔忡了一下,李石头立即意识到,现在的他还是“戴罪之身”,不可以对香菱产生质疑,忙不迭的点头道:“褚庄里养了七八头牛,前些日子牛拉不出屎来,褚周托我帮他买过不少巴豆,应该有剩儿,我帮夏哥儿如完厕,就去给你要几颗。” 香菱嘴角不由上扬,挑了两下眉道:“别说是我要的。” 李石头本能的点了点头,看着香菱这个表情,心里一阵打杵,感觉这丫头心里肯定憋着什么坏呢。 第38章 野鸡归我了 香菱心情大好的往村东头的水井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褚文气踹嘘嘘的从身后追了上来,把一个布包塞给香菱就跑了。 香菱打开一看,好家伙,袋子里面装着上百颗的大拇指肚儿大小的泥弹丸,大小匀称,团得还挺圆,别说,这褚文也不是一无是处。 香菱笑着把弹丸揣在怀里,继续走向水井。 水井在一颗粗壮的大树下,开凿的深水井,井口直径约一米,深二十多米,怕有孩子落水,井沿用青石垒得一米多高。 旁边的树干上绑着一根绳子,谁家打水就直接把另一头绑在木桶上,扔到井里直接打水。 香菱暗自吐槽,连打水的木轱辘都没有,可真够简陋且费力气的。 香菱只有十三岁,虽然力气比寻常的女孩儿大上一些,但这样硬生生往上拽,还是非常吃力的。 一桶下去,只能勉强拽上来三分之一桶水,自家又只有这一个水桶,装满一缸得来回三四十趟,估计一大天的时间。 旁边的一个汉子见了,憨直笑道:“香菱,平时都是你哥来打水,今天咋换成是你了?” 香菱回了个微笑道:“我哥养腿呢。” “要不然我帮…”汉子伸手要帮忙,被旁边的汉子怼了一下胳膊,低声道:“李二,你别忘了她娘是江寡妇,你乱搭茬儿干啥,不怕你婆娘掐你?” 汉子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香菱皱着眉头瞟了一眼那个阻拦的汉子,只是瞪了一眼, 并没理他。 正要拎水走,回头看见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儿,用扁担挑着两只空木桶来打水了。 香菱有心想走,瞧着老头儿那么大岁数有些不忍心,便把老头儿的水桶接过来,把自己桶里的三分之一桶水倒在了里面,重新把水桶扔了下去,又拽上来三分之一桶水,仍旧如此。 看着香菱这么小还想着帮助其他弱小,李二脸上发烫,把香菱手里的水桶抢过来,默默的扔在了水井里,这一次拽上来,满满的一木桶的水,帮老人的两个水桶各装了半桶,香菱桶里也留了半桶,刚好够一老一小的力气拎走的。 李二狡黠的对旁边的汉子解释道:“我是在帮朱大爷,没帮江寡妇。” 旁边的汉子哑口无言。 香菱拎着木桶往家走,即使是三步一挪、五步一歇脚,到了家里,也已经累得气喘嘘嘘了。 到家时, 李石头也回来了,从怀里掏出几颗圆形的坚果样的东西来,四周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塞到香菱手心儿里,低声道:“千万别放多了。” 香菱把巴豆拿到伙房,放在碗里,用擀面杖捣成粉末,把昨天煮熟的丸子拿出了一平碗,每颗丸子上面都滚了一圈巴豆粉。 第29章 一切就绪,重新放在灶台上,对李石头甜甜的喊了一句道:“石头哥,你帮我打水去吧,灶台上的丸子可千万别动啊,我家有大用处呢。” 李石头不明白香菱说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也没有多问,老实听话的拎着水桶走了。 香菱进屋叮嘱了两句,拿着弹弓挎着小筐往山的方向走了。 她前脚刚走,后脚褚冬的身影就闪进了院子,鬼鬼祟祟走到伙房,拿起灶上的一碗鱼丸子闻了闻。 屋里的褚夏和小香莲扒着窗缝往外瞅,小香莲紧张的大气不敢出,低声道:“大哥,四哥真的来了!姐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褚夏撇了撇嘴笑道:“你姐呀,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冬哥儿这下子可惨了。 ” 屋外的褚冬猛的回头,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回头又发现什么也没有,端着碗想离开,想起昨天傻子去家里要碗的事情,于是把丸子三下五除二的吃到了嘴里,把碗扔在灶旁,像是碗倒了,丸子被老鼠吃掉的模样。 褚冬离开了,小香莲这口气才喘上来,小脸兴奋的通红,完全没有做坏事的自觉。 …再说香菱,进入树林中,顺着声音寻常野鸡的方向,半天都没有寻到,正气妥时,突然草丛里窜出一只野鸡,香菱搭起弹弓,嗖的打了过去。 正中野鸡的脑袋,应声倒地。 香菱急忙去捡野鸡,树上突然纵下一个人来,先一步抓起了野鸡,香菱机警的后退了两步,皱着眉头道:“是你?” “对,就是我,小骗子,野鸡在我手里,看你还怎么高价卖给别人?”孙良田一脸得瑟的举起了手里的野鸡。 香菱把手一伸道:“野鸡是我打的,还给我。” 孙良田冷哼一声,挥了挥手里的野鸡道:“看清楚了,野鸡在我手里,那便是我的,谁能证明是你的?” 香菱皱起了眉头,扬脖对着树上喊道:“你是他上官,是帮理还是帮亲?” 杨卿玥心理一惊,自己藏在树上一动不动,这个村姑是怎么发现他的,还知道自己是孙良田的上官? 杨卿玥只好跃下了树冠,没好脸色的对孙良田道:“咱今天找的是鹿血和鹿茸,不是野鸡!” 孙良田讪然道:“大哥,咱半、半夜就、就来潜伏了,得、得吃点儿东西补充体力…” 孙良田心里发虚,他不敢承认,他是因为买甲鱼的事,看小村姑有那么一丢丢不顺眼,所以抢野鸡的。 香菱看着杨卿玥道:“这野鸡是我用弹弓打到的,军爷在树上面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杨卿玥很不太喜欢这个小村姑,不喜欢她说话丝毫不恭维的态度,不喜欢她使诈贵卖孙良田甲鱼耍小聪明,虽然,他心里明镜的,为了完成王督军交待的事情,就算她卖得再贵,那甲鱼都应该买。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谁说我看清了就要给你作证?” “…”香菱落了个哑口无言,孙良田又开始得瑟了,揶揄的看着香菱。 香菱眼珠儿转了转道:“你不给作证不要紧,这野鸡只是晕过去了,只要它醒了,我就能让它帮我做证。” 杨卿玥和孙良田同时瞪着眼睛看向香菱,表情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 香菱不管二人的惊诧,对孙良田道:“怎么样?在不打伤野鸡的情况下,我们两个谁能让野鸡一动不动,就证明谁是它的主人了,你敢赌吗?” “怎么可能一动不动,它又不是狗有灵性。”孙良田才不信呢,他只相信,这个姑娘肯定是个傻的。 孙良田怀里的野鸡缓缓醒了,挣扎着要跑。 孙良田强行按在地上,野鸡挣扎得更欢了,失败得不能再失败了。 杨卿玥轻眯着眼道:“把野鸡给她,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能让野鸡一动不动。” 孙良田不情不愿的把野鸡给了香菱,香菱接过野鸡,按住了鸡脑袋放在地上,在鸡的眼前画了一道线。 再松手时,鸡真的趴在地上,像被点了穴道一样,不动了。 孙良田惊诧的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个鸡蛋。 香菱理所当然的把野鸡装在篓子里道:“野鸡归我了。” 第39章 松开 香菱趁着两个人还没缓过神来的功夫,拿着野鸡转身要走。 远处突然传来隐隐几声狼吼,香菱反应迅速,从篓子里拿出绳子,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旁边的一根树杈儿。 树下两个人错愕的看着莫名其妙的农女,香菱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对两个大男人挥手道:“快上树啊,那边来狼了,七八头呢。” 杨卿玥后退几步,跑了两步踏地,再借助树干的力量,瞬间就落在了香菱身侧,比起香菱狗刨似的爬树灵活多了,也好看多了。 树上己经有了两个人,再来一个显然很挤,孙良田委屈巴巴的跃上了旁边的树上。 狼声越来越近,杨卿玥也能清晰的听见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身侧的香菱,一脸的探纠。 一匹、两匹、三匹……足足八匹狼,分八个方向将一头成年壮鹿圈在中间,鹿腿上汩汩的流着血,伤得不轻。 杨卿玥皱了皱眉头,向旁边树上打了个手势,孙良田点了点头,取下了背后的劲弩,两人几乎同时向狼群发难。 一阵劲弩过后,六匹狼倒地受伤,两匹恶狼狠狠的看向树上二人,眼睛里幽幽冒着凶光。 看得香菱打了个寒颤,紧张的抓住了身侧杨卿玥的袖口,大气不敢出。 杨卿玥皱着眉头看着小丫头一手污秽的手,清冷道:“松开。”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老实的松开了袖口,嘴里忍不住嘟喃道:“切,好像谁稀罕你的袖子似的。” 见狼群死伤大半,满满求生欲的鹿再次窜入树林跑了。 杨卿玥进入深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找鹿血和鹿茸,鹿跑了怎么能行? 男人飞身跃下大树,被两匹狼迅速合围。 孙良田也跃下了树。 两人两狼战在一处,只两个回合便手起刀落,两匹狼倒在血泊中。 二人飞身去追鹿。 香菱也爬下了树,看到一地的血迹,不敢久留,本想回家,但一想到那男人说要的是鹿血和鹿茸,那就意味着鹿肉不会要,她说不定可以像野猪一样捡到鹿也说不定。 香菱也顺着鹿的血腥味追了下去。 很快,在一块儿空地上看到了两个男人,鹿已经死在了地上,脖子上汩汩的流着血,孙良田用酒囊接着鹿血,杨卿玥手里则拿着两根鹿茸,用手帕包着放入怀中。 香菱讪笑着走上前,笑道:“两位军爷,这鹿肉,你们不要了吧?我、可不可以割走一块儿?” 杨卿玥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农女,年岁不大,没有弓箭,只有一把小孩儿玩的破弹弓、一把砍柴的破柴刀,就这儿,也敢独闯山林深处,遇到与狼群厮杀的场面也敢跟上来!还真是为了口吃食不要命! 杨卿玥沉着脸道:“我们不要鹿肉,但你确定敢一个人一路背回去?不怕血腥味引来野兽?” 香菱讪笑着刚要回答,突然感觉浑身汗毛倒竖,脖颈子发凉,眼睛惊恐的看向杨卿玥的后方。 杨卿玥跟着警铃大作,飞身一扑,抱着香菱扑倒在地,随即来了个老驴打滚,在地上滚出半丈远。 再站起身,长刀己握在手中。 一只花斑大老虎从杨卿玥刚刚站立的草丛后走了出来。 香菱紧张的再次扯住杨卿玥的袖子道:“右边那株矮灌木后面,还有两只,听气息比这只还厉害。” 杨卿玥也跟着紧张起来,一头老虎他有把握对付,但三头,就算加上孙良田,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况且,还有一个弱小的褚香菱,而他们的劲弩也用完了。 杨卿玥轻声对香菱道:“我和良田与老虎缠斗,为你争取七个数的时间,你如果爬不上树逃命,就别怪我们见死不救了。” 杨卿玥看向孙良田,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点头,眼睛眨到第三下的时候,二人同时向老虎发难。 孙良田向空地上的老虎挥刀。 杨卿玥则向香菱所说的矮灌木后面突袭。 香菱不敢耽搁,用绳子搭上树杈,飞快的往上爬,爬到半空,身侧人影一闪,杨卿玥已经比她先一步跃上了树。 老虎随后而至,嗷的一声腾空,吓得香菱把双腿抬高,把绳子荡了一下,这才免于被老虎咬了腿。 老虎落地,再次腾空跃起,目标由香菱的腿,改为香菱的屁股,吓得香菱忘记往上爬了。 在这生死存亡间,绳子被站在树杈上的杨卿玥拽起,拽上了树,把香菱稳稳的放在了树杈上。 香菱吓得浑身发软,紧紧扯住杨卿玥的袖子,颤声道:“可吓死我了。” “松开。”男人皱着眉头清冷道。 香菱缓了缓心神,松开了男人的袖子,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切,好像谁稀罕你似的。” 第30章 杨卿玥右眼皮一跳,眉头一皱,明明刚才还说的是“好像谁稀罕你的袖子似的”,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少了“袖子”二字? 老虎并没有再攻击树,而是围坐在死鹿旁边,开始啃食鹿肉。 这老虎,吃的哪里是鹿肉,分明是她褚香菱的肉。 香菱看着好好的一头鹿被分食了, 心都在滴血,这要是卖了,怕是怎么着也得值二两银子吧,她可指望着这些银子,来给褚夏买根老山参养腿的…杨卿玥正默不作声的探纠着身侧的小农女,明明是寻常农女,却耳聪目明,连他这个从小就浸淫武学的人都比不上,令人匪夷所思。 正观察着,小农女看老虎的脸色突然变了,不是惧怕,而是、而是咬牙切齿,一副如丧妣的表情。 正想着原因,小农女生气的一捶树干,懊恼道:“我的鹿肉没了,死老虎!臭老虎!” 小农女拿出那把可笑的弹弓,朝着老虎就弹射了出去,正中其中一头老虎的左眼,流了血,一只眼睛肯定废掉了,老虎立即咆哮起来。 杨卿玥一把抢过香菱手里的弹弓,没好气道:“你激怒它做什么?还想不想活着回去了?” 香菱无所谓道:“我们是在树上,它又上不来,万一打死老虎,没有鹿肉,虎皮也是钱啊。” 杨卿玥感觉自己右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事实证明,香菱大错特猎了。 被伤了左眼的老虎呼啸着奔着树干而来,如一辆坦克似的撞着树干,撞了两下没撞动,向后退了一两丈,猛的冲了过来,竟然顺着树干爬了半棵树高,这才落了下去。 老虎并没有气馁,身子向后退,再次冲了上来,这次,比上次爬得还要高一些。 吓得香菱“啊呀”一声,在树杈上一跃站了起来,本能的扯住了杨卿玥的袖口,瑟瑟发抖道:“老、老虎、怎么会、会爬树?不是、不是说猫师傅藏私没教虎徒弟吗?真是谣言害死人…” 第40章 野萝卜 “松开。”男人再次不悦的盯着香菱一双脏兮兮的小手道。 香菱连忙松开,那句“切,好像谁稀罕你似的”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自己连扯了人家三次袖口,说不“稀罕”连自己都不信了。 人,有时候也得诚恳一些,不能即想当那个什么再立那个什么吧。 杨卿玥想要下树,香菱再次扯了下袖口,男人的眉毛又皱得起来,如同万年沟壑。 香菱忙松手,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不再扯男人的袖口,急切解释道:“我是想告诉你,那只受伤的老虎还、还没走,在灌木后面趴着呢。” 男人放弃了下树的打算,如霁风朗月的站在树杈上,一动不动。 而香菱呢,生怕自己掉下去,如树袋熊似的抱着树杈不肯撒手,姿势真是、丑爆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褚香菱才松了口气道:“走远了。” 香菱把绳子重新搭在树杈上,在男人嫌弃的眼光里往树下爬。 而男人呢,则如嫡仙般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抬头看向往下狗爬的香菱。 等香菱落地看向男人时,发现男人的眼神变得很奇怪,不是那种本领上的蔑视神情,而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尴尬,麦色的脸透着可疑的绯红。 香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飞快的用手按住裙摆,这男人,肯定是在抬头时,看见了她屁股上的两块儿高梁米色的补丁了,这男人,非礼勿视懂不懂? 香菱想嗔责男人,男人已经扭身向丛林深处走去了,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香菱也就不好挑明质问人家了。 杨卿玥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往更深的丛林中走去。 香菱只犹豫了一下,便跟了过来,她可不想回去再看见那些狼尸,说不定血腥味招来什么老虎、狗熊之类的野兽。 这个世界太疯狂了,连老虎都会爬树了,自己还是保命要紧,跟着两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是最佳的选择。 香菱成为褚家村第一女猎户的梦,就这样被一只会爬树的老虎给破碎了。 (注:老虎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会爬树,只是爬得没有猫高。) 杨卿玥的脚程很快,应该说是时快时慢,走一段时间会停下来等一等香菱,中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如果不是香菱能嗅到男人身上青草般的皂角和清竹味道,可能早就跟丢了。 而杨卿玥呢,脸色越发凝重,他是故意这样走走停停的,事实证明,这个农女的追踪技术,比军中最厉害的追踪高手还胜上一筹! 在第五次考验的时候,农女终于没有及时跟上来,等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 孙良田一脸担心道:“大哥,傻子会不会跟丢了,或者是被狼吃了?” 杨卿玥脸色一变,急忙向原路纵去。 结果发现香菱没有赶路,而是蹲在一块空地上挖着什么。 二人走过来,少女连头都没有回,直接打招呼道:“我马上就好了。” 少女正用柴刀挖着一株长着一串红果果的植物,连根带土一起放在了篓子里,足足装了五六棵。 “这是什么?你挖它做什么?”孙良田狐疑问道。 香菱挖土的手一顿,眼珠转了转,回过头来对孙良田甜甜一笑解释道:“这是野萝卜。” 把带土的“野萝卜”装在了篓子最下边,又把一堆开着小紫花、坠着螺丝状根茎的植物掺杂其中,尽量挡住红果子,笑着解释道:“这叫地环,也叫螺丝菜,农家人用来凉拌菜或腌咸菜。” 孙良田点头道:“这个地环我认得,我在家时也挖过。野萝卜?倒是没听过更没见过,为什么要带着土挖出来?要种在家里吗?” 杨卿玥眼色不明的看着香菱,良久才沉着脸道:“快走吧。” “噢。”香菱背起背篓,因为里面装了五六棵带着一坨土的“野萝卜”和不少地环,篓子很沉,一背竟没有背起来。 香菱可怜的看向杨卿玥,杨卿玥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孙良田撇撇嘴道:“不就是野萝卜和地环吗?至于背这么远吗?还带着土,死沉死沉的。” 香菱再次用力,小小的肩膀终于将背篓背了起来,不以为然笑道:“这些野菜在贵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在我们穷人眼里可是救命菜,就说这地环吧,除了是菜,还是一味药材,能活血化瘀,解毒消肿。” “你还懂药材?”孙良田在前面开路,本能的问道。 杨卿玥走在最后,看着几乎被压塌了肩膀的小女孩儿,终于伸出了右手,偷偷托在了香菱背后的篓子下面。 杨卿玥个子较高,他这么用手托着,半弯着腰,少女确实省了力气,男人却比他自己背还要费力气,偏偏他就是不开口由他来背。 香菱努力迈着她的小短腿往前走,对孙良田解释道:“跟周郎中学的皮毛,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的,比如说童子尿可以治疗中暑;松针酒可以治腿疾。我们村里正媳妇用松针酒治腿,第二天就听说没以前疼了,你经常练功腿就不疼啥的?要不要试一试?” 香菱借机向孙良田推销周郎中的松针酒了。 孙良田不满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我们军营里确实有不少南方来的新兵蛋子有寒腿,我大哥就有,但我可没有,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好着呢!” 香菱笑着看着孙良田胖礅礅、肉滚滚的身材,觉得孙良田没有吹牛,真的是喝口水都能长肉啊,果然吃嘛嘛香。 杨卿玥暗骂了句孙良田多嘴,却忍住没有吭声,静静的看着前面的少女脖颈。 走的路途不短,少女的脖颈处已经渗出了好几层汗水,每次汗水要滴落的时候,少女都会抬手在脖子上抹一把,汗珠子就这样被无声的甩出好过多,随后会下意识的把背篓往上背一背。 这个时候,杨卿玥不自觉的跟着用手掌把背篓往上托一托。 前面就是村路了,两男一女加快了脚步,香菱突然又嗅到一股血腥之气。 香菱嘎然停下脚步,两个男人以为香菱像在林子里一样发现野兽,神经也跟着紧绷起来。 少女扒开一丛草丛,三人看清了草丛里的东西-----一头垂死的黄牛。 杨卿玥看向少女,果然在少女的脸上,看到了赤-裸裸的最原始的渴望-----吃肉。 男人觉得这个表情太乍眼了,忍不住打击道:“我劝你趁早打消吃牛肉的念头,壮年黄牛在衙门都有备案,就算是死了也得拖着尸体去衙门报告,你偷吃牛肉很可以被扣上偷牛重罪。到时候别怪我不给你作证。” 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香菱的脸瞬间变得五彩缤纷,颇为遗憾的看了一眼黄牛,狐疑的看向男人道:“你们不是军爷吗?就扔下不管这头老黄牛了?” 孙良田翻了一记白眼儿抢答道:“什么事儿都我们做了,要里正和捕快吃闲饭吗?” 香菱被噎得无话可答,默默的离开了。 第41章 耗子药 杨卿玥看着少女纤细的背影,对孙良田道:“跟上去,看看她家住在哪儿,了解下她的基本情况。跟的时候离远点儿,她耳朵灵,别让她听见。” 第31章 孙良田诧异道:“大哥,你打听个傻子干嘛啊?”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她傻?她与咱们仅有的几次接触,哪次吃着亏了?” 孙良田懵逼的眨着眼,回忆起与傻姑娘接触的几次,好像,都是他们在吃亏,第一次赔了篮子和蘑菇钱二十六文,第二次买甲鱼五十五文,亏了五文钱,这次,貌似被对方拿走了那只鸡…孙良田悄悄跟着了过去。 杨卿玥一脸的浓色没有散开,这个傻姑娘很奸诈,把他当成了和孙良田一样的傻子,挖得明明是上等人参,偏说是“野萝卜”,还用地坏菜盖住欲盖弥彰,这蹩脚的谎言亏她想的出来! 说她聪明又不尽然,因为在傻丫头挖人参仅一步远,就长着一株上百年的何首乌,价值并不比人参便宜。 依傻丫头贪财的性子,应该不是嫌沉背不动,而是根本不认识!! 男人甚至可以联想到,当傻丫头知道她错过了这么大一笔银子,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香菱先去了里正家,报告了发现死牛的事情,褚里正告诉她,最近外村已经有数起偷牛事件,好在麦子收获将至,村里组织了不少壮劳力看青,暂时还没发生丢牛之事。 香菱又马不停蹄往家走,到了家门口,刚好赶上周郎中帮褚夏换完药推门要走,香菱一把把老头儿重新拽回院里,拴了院门和房门。 香菱小心翼翼的把背篓里的人参苗取了出来,在炕上摆成了一排,足足六棵。 周郎中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手指哆嗦得想捧起一棵来,又紧张的缩回了手,颤声道:“这都是你采的?”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刚采的,还热乎着呢,您看,我哥一天需要吃几根人参?不够我再去采!” 周郎中一个趔趄险些没摔倒,嗔怪道:“傻丫头!你以为人参是萝卜,想采多少就采多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周郎中的眼睛在六棵人参里循来循去,看哪颗都舍不得,他家里的年份只有十几年,香菱的这些,无论哪一颗都比他的年份长。 周郎中的眼睛最后落在了一棵看着相对弱小些的人参上面道:“你哥吃这棵小的就足够了,切成小簿片,每天放在汤里炖喝汤就成,千万别像吃萝卜似的啃着吃,小心补过头了。” 周郎中特意叮嘱了一番,依他对香菱这个傻丫头的了解,他若不说,真有可以让褚夏把人参当萝卜啃了。 香菱抓起人参就要拍落根部的土,被周郎中狠狠拍在了手背上,把人参抢了过去,一脸懊恼道:“毛手毛脚的,小心碰坏了根须暴敛天物,放下,让我来…” 周郎中让江氏拿来扫炕用的小笤帚,一点一点的扫去根部上的土,一根根须都没有弄掉。 半个时辰后,一根一个手掌长,半个手掌宽、无数根须的人参裸露出来,像个小胖娃娃。 周郎中用手小心的理着人参的根须,像是绺着他心爱的能须,满脸荣光道:“这根参起码五十年光景,落在市场上至少二十两银子,你哥养腿,这一棵足够了。” 如果一棵足够,其他的就可以换成钱了。香菱趁热找铁追问道:“周郎中,帮我看看其他参能值多少银子,我家可是急等着钱用呢。” 周郎中看着其余五棵人参,一脸婉惜,看看这棵,舍不得,看看那个,还舍不得,比卖了他的亲生女儿还伤心。 郎中眼里的好药材,就好比战士手里的兵器,有时候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要。 自家承了周郎中不少人情, 以后家人有个头痛脑热的毛病也离不开郎中,香菱沉吟片刻,从里面挑出一颗茎叶和褚夏那根差不多的人参,递给周郎中道:“周郎中,我家不会养这娇气东西,你拿回去养着吧。” 本以为周郎中怎么着也得客气客气,哪知道这小老头儿并不推辞,脸上笑得千朵万朵菊花开,接过人参,用医箱里的药袋子包了参根儿和土,珍而又珍的放在药箱里,生怕香菱后悔似的扛起药箱子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回头对香菱道:“小丫头,我老头儿可不是白占便宜的人。这药材行业,猫腻多着呢,不懂的人,人参能卖出白菜价。你把人参根儿用布包包着,一天三遍水喷着,我后天去县城买药材,你把人参拿着,跟着我一起去…” 周郎中倒是说的大实话,上等药材就相当于古董,说他值钱就值钱,说他不值钱就不值钱,都是内行唬外行的事儿。 周郎中兴奋的走了。 香菱一家四口也欢喜得傻了,江氏找了半天破布,越着急越找不着,急得像没头苍蝇一样。 香菱笑着打开箱子,从压箱底里找出一件相对齐整好看的衣裳,让江氏把身上的破衣裳换下来。 江氏有些不好意思,这套衣裳是高粱米色的,还是她与褚时才成亲时穿的衣裳,后来一直没舍得穿。 现在没有衣裳可剪,江氏只好换下来,香菱几剪子下去剪坏了衣裳,心疼得江氏变了脸色,一想到包的是人参这么金贵的东西,又似乎释然了。 …香菱正给人参淋水,院门被“咣咣”一顿猛砸。 一家四人八只手同时伸向人参,却又怕抓坏人参似的,江氏、褚夏和小香莲同时看向香菱,让香菱拿主意。 香菱抱起人参,想把人参藏在屋里,又总觉得屋里也不安全,想来想去,最后把人参苗放在了茅房后边的一蓬乱草丛里。 藏好后才打开院门,三叔褚时来和三婶王氏,带着褚冬站在院外,见是香菱开的门,王氏疯也似的伸手挠向香菱的脸颊。 香菱拿起袖子里的锥子,毫不手软的朝着王氏的手就刺去。 吓得王氏一下子就缩到了褚时来身后,对着屋内破口大骂道:“江大兰子,你个下三烂的恶婆娘,你给我滚出来!你竟敢往我儿子吃食里下毒,冬儿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儿子给我儿子偿命…” 江氏跑了出来,看着身子直打晃、脸色惨白、捂着肚子的褚冬,慌张问道:“三弟妹,冬哥儿这是咋的了?” 江氏一出来,王氏立即来了底气,从丈夫褚时来身后转了出来,指着江氏的鼻子尖大骂道:“你家的肉丸子里放了什么东西,为啥我儿子吃了就跑茅房,小脸都拉成一小条儿了…” 褚冬一脸的可怜兮兮,眼睛的余光却偷窥着香菱,一脸得意。 香菱心中冷笑一声,咱俩麻-果子仇我还记着呢。 香菱脸色一慌,对江氏“啊呀”一声惊道:“娘,三婶说的丸子,是不是你说的用来毒老鼠的丸子?娘让香菱乖,不吃,香菱就乖乖,不吃;四哥不乖,竟然吃了?会不会像老鼠一样翻了肚皮了?” “啊?”江氏眨了眨眼,本想摇头,见到女儿偷眨了眼色又闭了嘴。 毒老鼠的?王氏听了顿时嚎淘大哭,褚冬的身子一软也瘫在了地上。 褚时来怒骂道:“人还没死呢,号什么丧,还不快找郎中!!!” 褚时来背起儿子,直奔驴脚力张家,雇驴车找郎中去了。 第42章 傻子魔怔了 香菱抓紧收着晾在晒衣绳上的衣裳,江氏有些忧心道:“香菱,你不会真下了耗子药吧,这要是惹了官非可咋办?” 江氏愁眉紧锁,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扯着香菱的手道:“香菱,从现在开始,你千万别承认是你下的药,就说是娘下的,娘走了以后,你要照顾好你哥和莲莲…” 江氏的眼圈红了。 这波操作让香菱有些猝不及防,她以为在自己骗三房下耗子药后,江氏会打她,会骂她,完全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竟想的是若是女儿惹了官非,她这个当娘的替女儿顶罪。 香菱把己经晾干的衣裳塞在了娘亲怀里,嫣然一笑道:“娘,你说什么呢?褚冬虽然害过我,但我也不能一下子要了他的命啊。我只在鱼丸上下了巴豆粉,像我吃了泻金方一样,多跑几趟茅房就行了。” “那你刚才还说耗子药?吓我一跳!”江氏嗔怪的瞪了一眼女儿,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香菱笑道:“我不这样说,我三叔三婶能这么快走吗?他们突然发起疯来,咱们毫无准备,肯定得吃大亏。你女儿我胃口好,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好好准备准备,迎接我亲爱的三叔、三婶和四哥。“ 江氏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要收晾在院里的衣裳了,这是怕与三房起冲突,把军爷的衣裳弄坏了没法交待。 把院里的东西处理干净了,让小香莲躲进屋去,从里面拴好房门。 香菱把手伸进怀中取弹弓,一掏掏了个空,只掏出一袋子泥丸子来,这时才想起,弹弓在山上被那个不知名的男人给抢走了,自己当时因为害怕竟忘要回来了。 “晦气的家伙!”香菱忍不住骂了句。 香菱看了一眼伙房方向,灶上已经换上了一口暂新的大铁锅,灶上一把开了刃的菜刀。 江氏吓得一下子抱住了香菱,哽咽道:“香菱,咱、咱打不过他们,肯定得吃亏,去找里正主持公道吧。” 第32章 香菱嘴角上扬,走到灶前,往灶里填了柴禾,锅里添了水,笑道:“娘,活人能让尿憋死?我大着肚子生病时都能和他们抵抗一阵,何况是现在了?” 现在的香菱,因为总上山爬树,身体练得结实;加上这次又是有准备之战,怎么可能一败涂地?找里正来,岂不是便宜了她可爱的三叔三婶? 香菱将灶烧得旺旺的,锅里的水浇得开开的,装满了家中大小盆子和桶,像摆阵似的摆在院中央。 江氏吓得说话都结巴了:“香菱,可、可千万别闹出人命啊…” 江氏看着滚烫的开水,感觉自己像被烫了一般,浑身都疼。 香菱笑道:“娘,我手头有分寸,等他们回来,这些开水也晾得差不多了,不会烫坏了人,但也不会太好受,经此一次,我保证他们再想来偷东西,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香菱把劈柴的木橔子和菜板子搬了过来,菜刀立在菜板子上,大马金刀坐在木橔子上,眼睛凛冽的看着院门口,像极了山寨里的女土匪。 不一会儿,驴车嘎然一停,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走时还瘫在地上的褚冬,生龙活虎的回来了,看见坐在院中的褚香菱,愣了一下,仍旧疯也似的冲向香褚。 说时迟那时快,江氏弯腰抬起一大桶开水,照着褚冬的下半身就泼了过去,烫得褚冬“嗷”的一声叫唤。 香菱不由捂脸,到了关键时刻,自己这个柔弱娘亲真是比自己还狂燥啊,虽然还是一样的善良,只浇了褚冬的下半身,没浇他的脸。 褚时来和王氏见儿子被烫成了落汤鸡,在院子里打着滚喊疼,红着眼睛冲向江氏。 香菱一桶水淋向了褚时来,褚时来有了思想准备,只被淋了衣裳边角,继续向香菱扑来。 香菱干脆把水桶扔了过去,褚时来快速退到了院门门框边儿,勉强躲过水桶袭击。 汉子正要二次冲过来,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耳边“咚”的一声巨响,一把崭新的菜刀贴着耳边插在了门框上,在耳朵嗡嗡作响,吓得褚时来浑身都哆嗦了。 香菱把玩着水中的泥弹丸,冷着眼道:“三叔,还玩吗?” “你……你…”连说了好几个“你”字没有说出来下一个字。 都说打仗,弱怕强的,强怕不要命的。 褚时来想替儿子讨公道,在他的预想中,也就打江氏或小傻子几耳光、再讹只野鸡就行了,哪成想这二房不要命了,先拿开水烫,后动了菜刀,这是要杀人啊! 这哪里是傻子,这分明是个狼,是个豺狼!!! 抱着儿子的王氏也傻眼了,挣扎着想要与江氏拼命,两只泥弹丸准确无误的打在了额头上,打得她有些眩晕,待看清是香菱打的泥弹丸时,瞬间嚎淘大哭道:“傻子疯了,傻子要杀人了!快来人啊!!” 香菱走到门框处,把菜刀拨了下来,将被捆在篓子里的那只野鸡拿了出来,拎到王氏和褚冬面前,王氏的哭声嘎然而止,直勾勾的看着,大气不敢出。 香菱左手拿刀,用刀背把野鸡按在地上,慢条斯理道:“四哥,你妹子我现在有打猎的本事了,还记得长林叔猎的野猪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那头猪是我猎到的,卖的银子给我哥治腿了。都说野猪不好猎,我怎么觉着可好猎了呢,只要用铁丝在野猪脖子上这么一勒…” 香菱猛的伸出右手手掌,突然按向褚冬的脖子,吓得褚冬本能的缩在了王氏身后。 香菱之所以把猎野猪的事儿说出来,是因为最近村中有不利于江氏的传言,说香菱家添置的东西都是葛长林白给的,她得让大家接受她会打猎的人设,制止这种传言的散播。 王氏外强中干的嗔道:“傻……褚、褚香菱,你、你别乱动,杀、杀人是、 是犯法的…” 香菱颇为遗憾道:“三婶说什么话呢,我对我四哥好还来不及呢!我四哥不是生病了吗?得好好补补,我这野鸡给我哥分点儿。” 三房三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二房的小傻子有些魔怔。 褚香菱手起刀落,鸡脑袋应声而下,一腔子鸡血全都喷在了王氏的脸上,王氏“嗷”的一声窜了起来,直接跑回了家,连儿子褚冬都不管了。 香菱把鸡脑袋递向褚冬道:“四哥,老人说吃哪补哪,我看你脑子好像不大好…” 褚冬吓得“嗷”的一声叫唤,也跑回了家。 褚时来自鼻子里得得的哼了一声,也离开了二房家,奔向的却是褚里正家,估计是向里正告状去了。 第43章 打听出来了 香菱厌烦的叹了口气,把鸡头顺手扔在了院外,被一只野狗叼走了。 香菱就着一盆没倒掉的水盆洗了洗血淋淋的手掌,心灰意懒的对江氏道:“娘,等咱家有钱了,咱搬走吧,我想离老宅远点儿。” 本以为垒起了堵墙,两家不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会少些事非,没想到一样的糟心。 江氏沉吟道:“行,老王家在城里开了包子铺,从年初就开始张罗卖房子,八九个月过去了也没卖出去。药材要是卖上价了,咱咬咬牙给买下来,老王家在村子最西头,离老宅算是最远的了。” 想想刚才的事情,江氏也有些后怕,家里吃个啥都能闻着味儿,隔着墙就能骂难听的话,实在太烦人了,离得远些,也许日子能舒坦些。 香菱想起了去褚庄时看到的那座破败院子,问道:“娘,是不是与褚庄相邻的那座院子?” 江氏点了点头道:“对,就是那座院子,院子挺大的,四间半土坯房子,咱娘四口人一人一间都能住得下,唯一的缺点就是相对偏些,离水井也远。” 香菱沉吟道:“没事,娘,没水井不怕,等咱有钱了,找匠人在自家院子里打个水井就成。” 香菱倒是挺喜欢那座院子,足够大,比现在这个憋屈的小地方强太多了。 香菱默默祈盼着人参能卖上个好价钱。 娘两个在院子里,香菱收拾着因打架杂乱的院子,江氏则给那只没脑袋的大野鸡拨毛。 院门笃笃敲了两下,江氏开了门,里正媳妇罗氏进来了。 罗氏从手心里拿了一颗糖塞给了香菱,把江氏拉到了一边,低声问道:“你小叔子正在我家告状呢,那么大个男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让金生给讨公道。金生让我偷摸来问你,到底是咋回事?” 江氏的眼睛瞬间红了,无比委屈道:“你就别听他扒瞎了,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了,自打香菱去年遇到张仁后,我就下狠心让香菱跟长林兄弟学本事,夏哥儿养腿得吃好的,香菱捞了一条鱼、打了一只野鸡。寻思着昨天炖小鸡,今天吃鱼丸。结果,昨天鸡肉炖好了,让冬哥儿连碗带肉偷跑了;今天又来偷鱼肉丸子,兴许是天气热鱼肉丸子馊了,冬哥儿吃坏了肚子,小叔进院伸手打香菱,你说我哪能让他打孩子吗?” 两个人说话声音虽小,香菱却听得清清楚楚,险些没笑出声儿来。 看着老实巴交的江氏,撒起谎来脸不红不白,说的还挺严丝合缝的,为了自己今后打猎变得合情合理,编出了葛长林这个临时师傅来。 罗氏气得闷哼一声,她就知道,褚时来说的话不尽不实,现在听江氏这么一说,分明是三房恶人先告状,褚冬贪吃偷二房东西,吃坏了肚子反诬赖二房的东西不好。 罗氏心里有了底,想起了褚时来说起的“耗子药”的话来,问道:“褚时来咋说下耗子药呢?关耗子药啥事儿?” 江氏偷窥了女儿一眼,压低声音对罗氏道:“郎中叮嘱说,夏哥儿养腿要多吃点儿好吃的,我怕香菱和莲莲嘴馋偷吃,就骗她们说丸子下了耗子药用来毒耗子的,哪知道香菱这孩子心眼儿实,当着她三婶的面就嚷嚷开了…” 罗氏很不厚道的笑了,还真是恶人得傻人磨,王氏这种泼皮无赖行径,只有香菱这种虎实的傻妞来对付,听说打架的时候先是抡大刀后是剁鸡脑袋,把褚时来吓得都胆颤了。 罗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便告辞回家了。 香菱嘟着嘴道:“娘,你跟里正媳妇那样说我,人家定会寻思我净长个吃心眼儿了。” 江氏瞪圆了眼睛道:“人儿不大,耳朵还挺长,说你贪吃咋的?总比说你故意下巴豆粉,还故意吓唬褚冬下耗子药强吧?” 香菱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拴好了门,香菱拿出剩下的一碗丸子和采回来的地坏菜,全都切成了碎末,杂面和了水,又打了个鸡蛋,做了个杂面疙瘩汤。 端到屋里,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喝。 江氏心明镜的,下“巴豆粉”这件事,三个孩子肯定都知道,想要训斥两句,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又觉得心疼,便不再说什么了。 …吃完饭,江氏烧热水,把大兵的衣裳用竹筒子都滚了一遍,平整了叠好,又拿出一块高粱米色的粗麻布缝着什么。 香菱狐疑道:“娘,你买布了?这是做啥呢?” 第33章 江氏点了点头道:“我让脚力张捎杂粮面的时候,顺带脚捎回几尺粗麻布,先给你做条裤子,过完年你就十四岁了,到了找婆家的年纪,是娘考虑不周全,让你穿屁股上打补丁的裤子。” 感谢天,感谢地,江氏终于意识到两块补丁的大问题了。 想起在树林里那男人怪异的眼神,香菱十二分肯定他肯定是看到了补丁,饶是香菱脸皮够厚,以后与男人也不可能再见面,也觉得脸上说不出的烫。 …看着被攥得满是黑手印和无数道褶子的袖口,杨卿玥感觉浑身都不好了,立即将衣裳脱下来扔到了桌案上,换上了一套新洗干净的暗红色军常服。 穿上以后,狐疑的在领口闻了闻,以摸了摸虽然平整却不板正的袖口,对门口方向道:“贾小六!” 贾小六应声进了房间。 杨卿玥眉头紧锁道:“这衣裳换人洗了?” 贾小六摇头道:“有什么不一样吗?一直都是柳叔安排人洗的啊,我明天问问。” 杨卿玥沉吟道:“这两套衣裳,一套有竹香,一套没有竹香;一套熨烫过,一套没有。” 贾小六怔了一下,随即笑道:“肯定是柳河村的人会用火斗了,这下好了,属下明日就告诉柳叔,校尉们的衣裳都指定由这个人来洗、来熨。” 杨卿玥未置可否。 贾小六看到大哥脱在桌案上的皱巴巴、脏兮兮的一大抱衣裳,自觉的抱了出去回了自己屋。 不一会儿,房门一开,孙良田一脸笑意的进了屋,不客气的拿起桌子上的水壶,壶嘴对着嘴喝了个水饱。 孙良田抹了一把嘴角的水痕,没等说话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对杨卿玥道:“大哥,这傻姑娘,可不是一般的虎啊!你猜咋的?她回家不一会儿,她叔叔一家就打上门来了,这傻姑娘一句‘耗子药’就把人吓得看郎中去了,后来知道上当了找她算账,她险些用开水把他堂哥当成鸡给秃噜毛…” 杨卿玥眯起了眼睛道:“你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就是去看人打架了?让你打听的事儿呢?” 孙良田无所谓的点头道:“大哥,打听她不用费力气,就一个字,傻;两个字,傻子;三个字,大傻子。” 第44章 真是傻子吗? “嘶…”杨卿玥觉得派孙良田去打听褚香菱是做得最蠢的一个决定,费尽心力难道只打听回个“傻子”? 杨卿玥不耐烦的“嘶”的一声,目光犀利的看着孙良田,眉峰紧锁。 孙良田哪还敢有刚刚嬉皮笑脸的味道?“蹭”的一下站在地中央,腰竿挺拔,如同操练般郑重答道:“回杨筹办,此女姓褚名香菱,现年十三岁,三岁得风寒烧坏脑子,智商如同稚童;十岁时父丧母寡,一兄一妹,与叔伯同住。几日前被亲人骗食毒果大肚子,祖母冤枉她与人私通意欲烧死,至此分家别过。褚香菱因祸得福,脑子反而清楚了不少。” “真是傻子?”第二次见面后,杨卿玥再联想起第一次见面,越想越觉得褚香菱不仅不傻,还很奸诈。 孙良田笃定的点头道:“我打听了好几个人,有老人,有小孩儿,不可能都撒谎。原来的褚香菱,惧人不敢说话;被她奶奶一把火烧了以后,变成间歇性傻子了,尤其是不能听‘蛋蛋’两个字,一粘就着,一着就揍小孩儿。现在的褚家村,谁家的孩子要是不听话,只要当娘的说一句:看,褚家大傻子来打小孩儿了,小孩儿立马就不哭了。” “…”孙良田讲到兴奋处,口沫飞扬,隐隐又有些得意忘形了,杨卿玥听得一脸沉思,也没有心思去管他。 男人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少女模样,枯黄的头发,邋遢的样子,除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实在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尤其是那一身破旧的衣裳,补丁摞补丁,甚至屁-股蛋上还补了两块,简直……不堪入目啊…杨卿玥懊恼的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杨卿玥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派孙良田去打听褚香菱,只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一下,这个农女,拥有狗一般的嗅觉和听觉,也许,自己哪天能用得上,若真是傻子-----那还是算了吧。 ……眼看着晚上要睡觉了,院门笃笃被敲响,江氏感觉右眼皮猛的一跳,手里本能的提着扫炕的小笤帚去开门。 香菱十二分想提醒江氏,她认为世界上这最强大的武器----笤帚,实际上打人一点儿也不疼,也就吓唬吓唬她自己儿女还行。 香菱跟着江氏身后也溜了出来。 门外站着的并不是想象中的三房褚时来和王氏,而是大房刘氏。 刘氏把一只小巧的纱花强行塞在了香菱手里,嘴角咧到了后耳根儿道:“香菱,这是大娘给你买的,城里小姑娘都戴这个,可好看了。” “…”香菱觉得不是自己白日在做梦,就是刘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刘氏笑呵呵的拉着江氏的手道:“弟妹,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娘说了,不痛快的事儿,都让它过去吧。明天是春哥儿媳妇上门看家的日子,娘让你和香菱也回去凑凑热闹。” 江氏果断摇头道:“夏哥儿的腿离不了人儿,我不能去。” 刘氏嗔怪道:“不就是隔堵墙的事儿吗?让莲莲在家看着,夏哥儿要如厕就喊一声;饭要是做好了给端过来。明天春哥儿媳妇过来,咱家独独少二房,面子上不好看,你就当帮帮嫂子了,咱春哥儿的婚事, 现在可是咱老褚家头等大喜事儿…” 江氏一脸为难道:“大嫂,你也知道,今天白天…” 刘氏打断了江氏的话道:“你放心,娘把时来给训了,明天保证他不敢找你和香菱的茬儿,他若敢起刺,我和你大哥都不饶他,你就安心带着香菱来吧。” 江氏心里实在不想去,但刘氏先是陪笑脸又是道歉的,要不然就拿亲情说事,自己再推脱就不好看了,只好点头同意。 刘氏美滋滋的走了,临出门,还对江氏叮嘱道:“明天有外人来,别忘了给香菱也好好打扮打扮,把花戴上。” 香菱则陷入了沉思。 她终于知道,今天三房来算账的时候,褚氏和大房的人为何没有来。 明天大林姑娘要来,大房怕得罪了二房,褚香菱不出现在老宅院里,就不能与褚香苇、褚香萁站在一起,实施她的鱼目浑珠之计了。 果然,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欺负二房欺负惯了,让自己给她儿子换亲,门儿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江氏如往常一样,把叠好的衣裳送去何家。 香菱终于穿上了新裤子,屁股上打补丁的裤子终于光荣下岗了。 香菱美滋滋的把昨天拨了毛的鸡抹了蜂蜜,裹了几片大叶子,埋在锅灶的温火底下烧,不一会儿,香气便开始四溢了。 江氏回来的时候,背上背着一只硕大的包袱,脸上绽放着笑容。 香菱狐疑道:“娘,我何叔这么快就送完衣裳回来了?”在香菱的印象里,好像江氏只去了一柱香的时间,何魁不可能从柳河村回来啊,飞毛腿都不能这样快。 江氏边打开包袱边笑道:“这次没用送,是柳里正亲自送过来的,说是军爷对上次咱洗的衣裳挺满意,以后所有绸子衣裳全交给咱家洗了,一套给三文钱呢。” “上次的衣裳?”香菱眉头皱得紧紧的,如果没记错,那套衣裳是树林里遇到的那个被称“大哥”的男人的。 包袱打开了,足足三十多套暗红色的绸缎衣裳,仔细看,这些衣裳又不尽相同,领口的暗纹是不一样的。 出于好奇,香菱仔细看了看衣裳,发现其中三十套的袖口和裤口缝着一只小布片,上面用线绣了不同的字牌,看字体比繁体字还繁琐,香菱根本就不认识,猜测着可能是姓名标识或编号。 有三套料子明显比那三十套要好上一些,没有编号,领口的细纹却不同。 其中一套香菱认得,是树林那个男人穿过的,而且,看袖口那些比小孩儿的尿布还多的褶子,应该是在昨天遇到老虎后,自己给他留下的印迹。 香菱抖落了下衣裳,“啪嗒”掉在地上一个物件。 低头一看,竟是自己的弹弓。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自己正懊恼没管他要回来弹弓,弹弓竟然自己回来了。 江氏惊疑道:“香菱,这不是你的弹弓吗?怎么跑到军爷的衣裳里了?” 香菱连忙解释道:“娘,你眼花看错了,是从我袖口里掉出来的。” “啊?我看花了?”江氏有些狐疑,但想自己闺女和军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也就信以为真了。 第45章 婶子,我美吗? 香菱看着几乎半炕的衣裳,一脸愁容道:“娘,一次洗这么多衣裳,咱俩可怎么洗啊?” 江氏摇了摇头道:“不用你洗,以后我和你何婶子合伙,你教我俩咋洗就成,你何叔去砍竹子了,回来你教他做衣裳架子和竹筒子。” 第34章 原来的竹架子是临时拼凑的衣架子,竹筒熨衣裳也只是权宜之计,三十多件衣裳,还是做一个方便实用的熨斗比较好,虽然成本贵些,但自家以后也能用得上。 说行动就行动,香菱迅速跑向了葛长林家。 葛长林并没有在家,推开房门,小山一个人躺在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额头冒了一层汗。 香菱吓了一跳,手掌立即覆在了小山额头上道:“你生病发烧了?” 一摸摸了一手心的汗水,并不热。 小山摇头道:“我没病,当然没发烧…” 香菱狐疑道:“既然没生病没发烧,那为啥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炕?还盖着这么厚的被?长林叔呢?” 小山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道:“我爹还能干啥?进山了呗,说是这回一定要猎头大兽给夏哥儿补身体,己经去了一天一夜了。” “这一天一夜你一个人在家?你都吃什么了?” 小山瞟了一眼挂满灰的桌子上,上面放着一个盆。 香菱打开盆上的木盖,里面罩着十多个杂面窝头,拿起一个,果然如小山所说,比石头还坚硬不摧。 也难怪小山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一样,这个爹,也真够心大的。 香菱对小山嗔责道:“上次不是说好到我家去吃饭的吗?怎么没去?” 小山一脸委屈的摇头道:“我也想去,可我爹警告我了,要是我敢去,吃一个窝头就打我一顿屁股,我怕我屁股被他烂了。”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那咱就不吃杂面窝头,咱改吃疙瘩汤、面条、烧鸡,你爹就没理由打你了。” 小山被香菱的话给逗乐了, 想一咕噜爬起来,临出被窝又紧张的缩了回去,紧张道:”我不能起炕,不能动弹。” 香菱狐疑道:“为什么不能起炕、不能动弹?” 小山笃定的点头道:“小松问他娘了,说要想海东青出壳,必须像老母鸡似的趴窝,用被子捂的热乎的,一动不能动…” 香菱呆若木鸡,隔了一会儿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香菱把手摊到小山面前道:“把蛋给我吧,我让何婶子放到鸡蛋里一起孵,就你这个折腾法,鹰蛋要么变成浑蛋、要么变成熟蛋…” 小山知道“孵蛋”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听话的把鹰蛋交给香菱,小心叮嘱道:“放在怀里,别冷着它。” 香菱听话的把鹰蛋捂在怀里。 两个人先去何家送了鹰蛋,然后去了李贵家,把画在破布上的图纸交给了李贵媳妇,央她弟弟帮打一个炭火熨斗。 李贵和葛长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葛长林又乐于助于,不爱求人,这次由小山带着香菱来求人,又给了二十文钱订钱,李贵媳妇不好拒绝,立即答应下来,马不停蹄的雇驴脚力找她弟去了。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快到中午时间了。 何氏和江氏正在用锅熬上次剩下的皂角荚,满院子的草香。 何氏兴奋得脸通红,边用勺子搅着锅里的皂角水边笑道:“大兰子,可真解气啊!我真想当面瞅瞅史春华那张气鼓鼓的蛤蟆脸了!” 江氏冲着何氏翻了一记白眼道:“你可别这样,她可是你舅公公妻侄女,关系闹太僵了,你舅公公、舅婆母面子上不好看。” 何氏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热脸贴过去的时候还少吗?何魁他舅是柳河村的里正!去年遭灾的时候,我就想投奔过去,何魁他舅母一个不行,两个不同意,结果她娘家侄女投奔过去,乐得都找不着北了。这次能把洗衣裳的活儿给咱俩,是他舅因为去年的事过意不去了。” 两个亲戚一起投奔,帮了一个,另一个肯定心里有疙瘩,难怪何氏与那个史春华互相看着不顺眼。 绸子衣裳虽然精细,但只要方法对,比大兵的衣裳好洗多了,给的钱还多,所以都是史春华自己家人包揽了。 上次那套绸缎衣裳分在了香菱家的包袱里,史氏是想给个下马威,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香菱不仅洗了,还负责任的给简单熨烫了,现在因祸得福,把所有洗贵人衣裳的活儿都抢来了。 何氏被史春华压制了这么长时间,这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能不高兴? 何魁和何方汗流浃背的回来了,背了两大捆的竹子。 何魁憨直的对香菱道:“香菱,这竹子咋弄?” 香菱进屋,把上次做的简易衣挂拿出来,又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竹架子。 都是简单的木匠活儿,何魁和何方就能做,小山闲着也是闲着,用竹篾把衣挂四周包了竹篾,看起来精细了不少,好看了不少。 正做得起劲儿,刘氏过来了,看到院里热火朝天的,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笑容,对江氏道:“弟妹,别忙活了,看时间,春哥儿要把林姑娘接过来了,你和香菱也赶紧过来吧。” 江氏不好意思的看向何氏,家里这样忙,她有心推辞老宅,又怕褚氏和刘氏不乐意。 何氏推了一把江氏,爽朗笑道:“你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我先熬皂角水,花儿她爹先做架子,等你回来咱俩正好一起洗衣裳,遇着啥不懂的,我隔着墙头儿喊你和香菱就成!” 江氏这才露了笑脸,冲着香菱道:“香菱,咱俩先去吧,别等着林姑娘到了咱俩才进院,那样不好看。” 香菱转了转眼珠道:“娘,你先去帮我奶忙活忙活,大娘不是特意给了我一只绢花,让我好好打扮打扮吗?我进屋洗把脸、梳个头就出来。” 江氏寻思着香菱说的也对,虽然褚春与林月已经订亲了,但进门看家,这是重要的一环,往脸上贴金不是坏事,对何氏道:“春梅,你帮香菱好好打扮打扮,我先过去,免得去晚了我婆婆该骂人了。” 江氏走了,香菱却没进屋,就着水桶掬了捧清水简单洗了把脸,擦干后,从灶炕里拿出一根细碳条,把水当镜面,画了两道眉毛。 把本就枯黄的头发散落下来,以五根手指当梳子,挠了挠,扯了扯,把粉嫩的绢花戴在耳畔,挑了挑扫把眉毛,看向何氏道:“婶子,我,美吗?” 第46章 打赌 看着如此“郑重”提问的香菱,何氏尴尬道:“香菱,要不,咱别‘打扮’了,像刚才那样,挺、挺好的。” 香菱笑道:“婶子,我大娘可是特意让打扮了啊,不打扮不是不听话了?” 何氏头上飘过一层黑线,继续劝解道:“要不,咱把头发拢上,把绢花戴在头顶,别戴在耳朵旁,行不?还有这眉毛…” 香菱笑着走到何氏身侧,低声道:“婶子,我得让大林姑娘看到我的本来面目啊,省得有人动了以我换亲的心思。” 何氏性子率直,却不等于傻,立即明白了香菱的意思。 林家要求换亲,林家是林月无疑,但褚家却还没明确是哪房的丫头,褚家村都知道褚香菱傻,但老林家不知道。 现在的褚香菱除了偶尔和小孩儿打架、死皮赖脸吓唬要嫁褚文外,大多时候看着挺正常的。 香菱这样一“打扮”,立即会引起大林姑娘的警觉,褚家就不能钻空子了。 何氏顿时挑起大拇指道:“还别说,香菱这样一打扮,还挺、挺‘好看’的。” 一句话,逗得香菱“扑哧”一声乐了。 香菱在院里磨蹭着等时间,院外突然飞驰而来一辆马车,嘎然停在了褚家门前。 香菱不由暗自嘲讽,这刘氏为了儿子的亲事可真够拼的,穷得快揭不开锅了,竟然有钱雇大马车,连车厢前都挂着琉璃灯、车厢整体都是镶了铜牙子的。 正暗自思忖着,马车上跳下一人, 奔的不是褚家老宅,而是香菱家。 埋头干活的何魁抬头看清来人,立即迎了上去,惊疑道:“舅,你早晨不是刚来,咋又来了?” 柳里正哪有心情解释,急切道:“我找你半天了,早晨给你送的衣裳呢?” 香菱忙进屋把衣裳抱出来,递向柳里正道:“都在这儿呢。” 柳里正看见了香菱的脸,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着急找东西,便没理会这傻姑娘。 见院里有个晾鸡毛的大簸箕,也不管鸡毛了,把大包袱直接放在簸箕上面,好一顿翻找,翻了三遍竟然没翻到。 柳里正心如死灰的走到马车前,对着马车抱拳道:“杨筹办,草民无能,没找到您丢的东西。” 车帘一挑,两个男人先后从车上下来,转进院子。 竟然是香菱遇到老虎时见到的那个男人!以及瘦高个儿的属下。 香菱如泥鳅般缩到了何氏身后,可惜,现在的她装扮太“好看”,想不让杨卿玥关注都难。 杨卿玥也是一怔,本以为以后不会再见面的两个人,竟然这样快又见面了。 只是……这眉毛……这头发……还有耳畔的花是什么鬼?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觉得怀疑褚香菱是正常人的自己,才叫不正常。 第35章 杨卿玥没像柳里正一样去翻找衣裳,而是把手摊在褚香菱面前,皱着眉头道:“把东西还给我。” 香菱只好从何氏身后出来,狐疑道:“什么东西?” 杨卿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带着一丝不耐烦道:“弹弓。” “弹弓?不是我的吗?怎么成你的了?” “如果因为一个弹弓而惊动临安县衙,你说,他们会信我,还是信你?”男人内心莫名有些烦。 早晨起床后,杨卿玥如往常一样打了一趟拳,听到树上鸟叫,突然想起傻姑娘用弹弓打老虎眼睛的事情来,他当时顺手把弹弓揣在了怀里,找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询问后知道,被贾小六派人送到柳河村去了。 男人鬼使神差的奔了柳河村,柳里正不敢隐瞒,带着两个人奔着褚家村来找弹弓了。 都说不巧不成书,没想到弹弓又神奇的回到了原主人手里。 杨卿玥本就想把弹弓还给褚香菱的,见到褚香菱耳畔戴花的傻模样,心里像被猫挠似的闹心,又不想还弹弓了。 香菱心底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净了,一个弹弓而矣,估计也不值几文钱,看男人一身官气,随便拨根毫毛都比她腰粗的样子,偏偏跟她计较弹弓,这可是她现在唯一的打猎工具。 给吧,自己心里不舍; 不给吧,对方是官,还是个武力值爆表的武官,自己简直是用牙签刺大象,武力值不匹配啊。 香菱紧紧捂着怀里的弹弓,眼珠一转道:“不值钱的弹弓而矣,还是不要惊动官府了,咱,私了,你,敢不敢跟我打赌?” “打赌?”杨卿玥嘴角微扬,觉得被一个傻姑娘讨价还价还挺新鲜的,被王督军搞得糟糕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些。 香菱见事情有门,故作沉吟道:“我们互相给对方出难题,我若赢了不仅可以留回弹弓,柳里正把衣裳交给外村的事儿,你也不能再追究了。” 为了以示公平,香菱把弹弓拿出来,放在了一堆衣裳的最上面。 杨卿玥并没有反对,只是挑了挑眉道:“你给我出的难题,不会是下厨或女红吧?” 褚香菱尴尬的脸色一红,自己的女红,还真就没把握赢得了杨卿玥。 香菱郑重答道:“我们不比我‘擅长’的女红、厨艺,同样,也不比你擅长的武艺、骑射等,我们就比数术吧…” 做为曾经的小学数学课代表的她,对于数学还是挺自信的。 杨卿玥轻眯了眼,审视着眼前这个一身“傻气”的傻姑娘,终于笃定,这个傻姑娘根本就不傻,而且还很奸诈。 对于这个认知,杨卿玥不仅不生气,心理反而有种小欢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的脸色好转,香菱一阵窃喜,甜甜笑道:“我们谁先问呢,咱俩相比,我年纪小,还是女娃,不如我…” “我先问吧。”男人斜睨着女娃,并没有上了香菱的当。 男人气定神闲道:“假如你卖了一根百年生的人参得了一百一十两银子,卖一只野鸡二十文钱,买一匹粗棉布花了一百一十文钱,买两担棉花花了一百文钱,买一百斤杂粮面花了一百二十文,买五个包子二十五文钱,问你手里剩下多少银子多少个铜板?” 香菱心里一突,莫不是男人知道自己挖到了人参,所以才出这样的题目,以搅乱自己的思绪? 香菱努力镇定下来,答道:“余一百零九两银子,六百六十五个铜板。” 杨卿玥的眼睛里似卷起了浓浓的漩涡,随即沉寂,淡然答道:“好,你答对。该你出题了。” 第47章 鸡兔同笼演砸了 香菱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在现代时最常见的鸡兔同笼问题,最简单的方程式解法,这可是穿越达人难倒古人的必杀神器。 香菱自信满满问道:“该我出题了:我家养了鸡和兔子,数头有十六个,数脚有四十四只。问,我家有多少只鸡、多少只兔子?” 看着少女眼里的光芒,杨卿玥觉得好笑,淡然问道:“你问的是家鸡还是野鸡?” 家鸡和野鸡的脚不都是两只,难道还有区别? 香菱懵逼答道:“家鸡、野鸡都算。” 男人撇撇嘴摇头道:“你家没有兔子,只有一只野鸡,烧熟的,一个头、两只脚。” 顺着杨卿玥的眼神,香菱成功看到了灶下烧好的、半包着枯叶子、还没来得及吃的那只野鸡,以及空荡荡的鸡窝,香菱终于明白杨卿玥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讽刺自己家太穷,除了那只烧野鸡,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兔子和鸡!!! 这是明晃晃的蔑视!而且,这个男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我说的不对吗?你问的是‘我家’,不是别人家。你家里,确实没有其他兔子和鸡了。”男人满是兴味问道。 “…”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第一局香菱赢了,第二局杨卿玥耍无赖输了,得想办法赢第三局就行。 正绞尽脑汁想着第三局是哥德马赫猜想还是阿基米德定律,小香莲迈着小短腿走来了,扯了下香菱的衣角,香菱低头。 小香莲指着灶上的野鸡,甜糯着声音道:“姐姐,咱家野鸡没有头啊!昨天不是让你喂狗了吗?” 香菱蓦然想起来,昨天与三房打架时,为了吓唬褚冬,自己把鸡剁了脑袋,顺手扔到了院外,被一只流浪狗给叼跑了。 香菱高兴的把小香莲抱起来,“啪唧”在脸上亲了一口,随即放下妹妹,跑到了灶边,把烧鸡献花似的捧到杨卿玥面前,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你看,我家的野鸡没有头,只有两只脚,你答错了。” 果然,没有头。 杨卿玥接过烧鸡,神色五彩纷呈,心情错综复杂,抱着野鸡,转身走了! 香菱急忙道:“把我家的烧鸡留下啊!” 杨卿玥头也不回道:“便宜坊的烧鸡最贵也就二十文一只,你家的少了鸡头,给你十八文,取衣裳的时候一起算。” 真是个睚眦必较的男人,少个鸡头还减两文钱! 不过,一只无头烧鸡,换来十八文钱一点儿也不吃亏,况且,男人说取衣裳的时候一起算,就意味着,洗衣裳的活儿不仅不追究,还会继续让褚家干。 对于这个结果,香菱还是很高兴的。 踏上马车车辕的杨卿玥,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送走了杨卿玥,柳里正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脸松弛了下来。 香菱狐疑问道:“柳里正,这人是什么人啊?这么拽?” 柳里正看着一脸鬼画弧的傻姑娘,惊诧道:“你不认识他?还敢跟他打赌?不怕他…”柳里正左右看了看,悄悄用手掌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香菱有些懵逼道:“我和何花儿采蘑菇的时候见过他,他弄烂了我们的蘑菇,赔了我们钱,可能就是那时候捡到的我的弹弓,竟然不想还,实在是太可恶。” 柳里正斩钉截铁道:“总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县太爷见了都得点头呵腰的,以后离他远点儿。” 柳里正不想跟香菱废话,对何氏叮嘱道:“别以为把活儿抢过来了是好事,洗衣裳的钱是挣得多了, 可一旦出现纰漏,也是大祸。记住了!要小心再小心!!” 香菱很想知道男人的身份,姓甚名谁,结果柳里正回答得驴唇不对马嘴,只知道对方姓杨,是个不能招惹的主儿。 可是,香菱见到他这几次,身后除了一胖一瘦两个属下,就再没有其他手下,连猎老虎、猎鹿这等事儿都亲力亲为,看来这权势也不怎么大,一定是柳里正这辈子没见过什么大官,危言悚听了。 …远处传来一声响鞭及毛驴的咴叫声,毛驴车嘎然停在了褚家老宅门口。 脚力张的毛驴车到了。 褚春先跳下马车,小心翼翼的伸手,要扶稳后面下车的林月,林月姑娘避开他的手,自己利落的跳下驴车。回身扶姑母林氏下车,落在最后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是她的那个换亲的弟弟。 香菱见机不可失,立即闪身出了门口,对着褚春露出了森白的牙齿笑道:“大哥,你带你媳妇和你小舅子回来了?” 褚春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若在平时,早就伸脚踹开小傻子了,但今天不同往日,未过门的小媳妇就在身边呢,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傻子把媳妇搞丢了。 褚春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道:“香菱,别捣乱,把脸好好洗洗。” 香菱用手指拈着粉嫩的绢花花瓣,对着林月姑娘痴痴笑道:“大嫂,这是大娘给我买的,说戴着好看。你看,我好看吗?” 林月忍不住往后倒退了一步,审视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傻里傻气的姑娘,半天才认出来,这姑娘前几天在院门口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还因为一罐子骨头汤引得褚家鸡飞狗跳的。 见小媳妇脸色阴晴不定,褚春儿气得嘴角直抽抽,却只能忍着不发作,脸色讪然的对林月、林氏和林鹏解释道:“这是我堂妹,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平时看着挺正常的,今天可能太高兴了就犯病了。别害怕,她人挺好的,不动手打人。” 第36章 只是,这“挺好的”三个字,让香菱听着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褚春把三人让进院中,落在身后的林月偷偷怼了下姑母林氏的胳膊肘,两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看到了一丝隐忧。 香菱则远远落在后面,没有做过多的纠缠,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鹏手里的两盒糕点,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嘴解可疑了流出了一抹口水。 林鹏的手一哆嗦,糕点险些没落了地。 在院中迎接的褚氏和刘氏的脸,脸色用黑锅底都不足以形容其万一了。 但有外人在,对香菱,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里咽。 第48章 不用换亲了 江氏偷偷把香菱扯到了自己身侧,把香菱耳畔的小粉花儿摘了下来,惊诧儿道:“香菱,你、你咋打扮成这样啦?” 别人家的女儿打扮像朵花,自己家的女儿打扮像乌鸦,还真是辣眼睛。 “娘啊,大娘昨天不是让我好好打扮吗?一定是想让我像香苇姐和香萁姐一样,找个好婆家。”香菱声音不高,却足以林月和林姨母听见。 林姨母心里一突,皱起了眉头对褚氏道:“婶子,咱农村不比城里,没那么多讲究。我今个儿就把小月和小鹏一起都带来了,想让她们看看将来一起过日子的人长啥样、合合性子。我侄女你们都看见了,我想看看,嫁给小鹏的是褚家哪个姑娘啊?” 褚氏没想到林氏问得这样直白,随手指了指女人堆里的少女们道:“这几个都是我孙女,年纪都差不多,被我教养的性子也差不多,小姑娘家面皮薄,过后我问问哪个和小鹏合眼,这个事就算成了。” 林姨母的脸顿时落了下来,眼刀子扫了一眼褚香菱,又看了一眼褚香苇和褚香萁,说出来的话冷嗖嗖的:“婶子,咱农家不比城里,有些话还是说得透亮好,免得像原来一样犯口舌,还得请两个村的里正调停。” 林姨母这是影射前几天被骗险些打起来的事情。 褚氏不是心思道:“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你想相看家,我让你来了;你想相看我孙女,我孙女都在院子里让你看了;你想像县城里的人牙子手拨拉挑,想要哪个是哪个?那可不行。” 林姨母态度坚定道:“婶子,我家林月打小就是个能干的丫头,家里家外都是把好手,换过来的丫头,可以没她能干,但绝对不能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褚氏一下子被刺得炸了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褚春惊得也站了起来,近似于哀求道:“奶!” 刘氏赶紧过来,安抚的按了按褚氏的肩膀,抢先对林氏解释道:“林家妹子,我家香菱可不是脑子不清楚的,她可能干了!就在前天,她还捞着一条大鱼、打着一只野鸡呢。把她娶回家,那可是好福气呢。” 林氏呵呵笑了两声道:“嫂子,是不是脑子清楚的,只要出院,随便拎个孩子就能问出来吧?你想让我去打听吗?像上次一样,一拍两散?” 刘氏被怼的也没话说了,褚香菱是傻子,全村人没人不知道,就算现在表面上好了许多,但偶尔冒傻气的话,到现在还是村人饭后的谈资呢。 林氏语气缓了缓,看了一眼褚香苇和褚香萁,嘴角上扬道:“婶子,我可不是手拨拉着挑你孙女,这两个孙女,一看都是好的,你让哪个嫁进我们林家,我们都乐呵的迎亲,只要不是…”林氏话说不下去了,就差没把“傻子”两字说出来了。 褚家人都沉默,好几天想出好的一盘计划,全部褚香菱突然的傻气打扮给打乱了,褚香菱就这样被林氏划在了换亲名单之外。 这种即将一拍两散的局面,最着急的是褚春,他可是一眼就相中了林月,林月长得周正,头发黑亮,个头适中,关键是行事落落大方,一点儿也没有农村姑娘的小家子气,他偷偷打听过林月同村的人,把她夸的特别好,除了家里穷了点儿。 褚春连连向刘氏使眼色, 刘氏又忧愁的看着婆婆褚氏。 褚氏也是心乱如麻。褚春过了年眼看二十岁了,是褚家村最大未婚男青年了。 而褚春身下的褚夏、褚秋、褚冬跟竹子拨尖似的,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褚春再不成亲,褚家就真成了光棍户了。 褚氏咬了咬牙道:“行,我答应你,过后再答复你哪个丫头嫁去林家。” 这句话一说出来,褚家大房和三房眼前一抹黑,刘氏和王氏同时看了对方一眼,眼里满是机警。 悬在香菱头顶上的一片乌云却散了,觉得自己顶着一个傻子的名头,简直是无敌必杀技。 褚家开始摆饭了,香菱正想着自己如何找借口回家,褚氏已经不耐烦的先发话了,横了江氏一眼道:“夏哥儿自己在家行动不便,你和香菱回去照看照看吧。” 香菱觉得,这是褚氏最得她心的一次。 褚氏嫌自己辣眼睛,自己还嫌褚氏作妖呢! 香菱立即拉着江氏往家跑。 …进了院子,何魁已经把竹架子搭起来了; 小山手巧,不仅编好了好几个衣架,并用多余的两根细竹条,把晾在簸箕里的鸡毛,一点点缠上竹条,做成了两根鸡毛掸子; 何氏的皂角水也熬好了,倒在了装水的罐子里。 见江氏和香菱两个人这么快回来了,何氏狐疑道:“香菱不是刚去没多长时间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不会亲事又出岔头儿了吧?” 香菱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调侃道:“婶子,亲事没出岔头儿,用不了几天你就能吃喜酒了。我奶是嫌我长得太‘好看’了,怕我抢了风头,就把我给撵回来了。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做疙瘩汤,咱简单吃一口。” 何氏忙拉住香菱道:“你别做饭了,何花儿一会儿就来送窝头,你还是赶紧教我们洗衣裳吧!” 香菱哭笑不得道:“婶子,衣裳又不会长腿跑了?你急个啥!你不累,我叔儿和方子哥还累呢,要是何花儿拿窝头来,我就摊几个荷包蛋吧。”按香菱原来的计划,主食吃窝头,菜吃那只烧鸡,没想到被姓杨的给半路截走了。 何氏不好意思的摆手道:“咱人这样多,得费多少鸡蛋啊,还是留着给夏哥儿煮着吃吧!” 香菱笑着没有答话,进屋取了十个鸡蛋,就着灶下的温火摊荷包蛋,不一会儿,鸡蛋摊好了,满院子都是好闻的蛋香。 蛋摊好了,何花儿也到了,在院门口碰到了挑水回来的李石头,一个挑着水,一个拿着盆,在门口就杠上了。 何花瞪圆了眼睛道:“你不是不理会夏哥儿了吗?还上这儿来干嘛?” 李石头也瞪圆了眼睛道:“这又不是你家,我愿意来你拦得住吗?” “我就拦了!怎么着!!”何花儿站在院门中央,不让李石头进院。 李石头挑着水桶就往里闯。 看着两个人幼稚的对峙,香菱好笑道:“你们两个是三岁半的孩子吗?快点儿进来,吃饭了!!!” “哼!”两个人同时哼了一声,何花儿先进了院,李石头紧随其后。 第49章 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 何氏本来以为香菱和江氏会在老宅吃,便让何花儿带了何魁、何方和褚夏一人两窝头,女人和小孩儿一人一个窝头,江氏和香菱回来吃饭,再加上后来的李石头,结果窝头就不太足性,不管大人小孩儿只能一个窝头,幸好香菱一人给添了一个荷包蛋。 何花儿看着吃得挺香的李石头怒道:“早不挑水,晚不挑水,偏偏赶上饭时再来挑水,我看有人就是故意来蹭饭的。” 李石头愣了一下,一脸委屈辩解道:“我得先把我家水缸挑满才能挑夏哥儿家的啊,光顾着挑水了,没想到赶上饭时了…” “你就是借着干活的名义来吃荷包蛋…”何花儿不依不饶。 李石头脸臊得能红,屁股如坐针毡似的,实在坐不住了,香菱见了,狠狠瞪了一眼何花儿道:“知道的是你为省粮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小两口吵架呢!” 一句话,李石头和何花儿顿时像被掐死了一样,瞬间没了动静,空气陷入了出奇的尴尬。 李石头脸红脖子粗的站起身来,对香菱道:“我进屋去陪夏哥儿一起吃。” 何花儿噎下最后一口窝头,红着脸道:“我回家去看看炕用不用添柴。” 江氏嗔怪的瞟了一眼香菱道:“你这孩子,嘴上咋就没个把门的,瞎说啥呢?” 香菱讪然的挠着头皮,尴尬的对何氏道:“婶子,我真不是故意的,顺嘴胡咧咧惯了。” 何氏偷眼看了一眼何魁,何魁幽幽叹了口气。 何氏也叹了口气,低声对江氏道:“这事儿不怪香菱,是何花儿这丫头不懂事儿,乱找石头晦气。开春的时候,石头他娘托人给我透过话,想让两孩子凑成一对儿,我和花儿他爹都活心了,结果石头那孩子满眼只有李小翠,这事就没成,花儿心里置着气呢。” 第37章 如果没有李小翠这么一档子事儿,何氏和何魁真挺同意李石头的。 李石头为人大大咧咧,家里又过得不错,身上有一个哥和一个姐,都成家了,都在县城做小生意。 李石头是家里老幺,父亲能干,母亲性子好,家有七亩地,有牛有驴,不缺吃不少穿。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特殊的渊源,难怪何花儿看李石头处处不顺眼,处处找茬儿,原来是心理在做遂。 现在李小翠这个绊脚石不见了,这件事儿说不定还有门。 …吃过了饭,众人又开始了忙碌。 香菱烧了温水,教何氏和江氏如何洗绸缎衣裳,其实说容易很容易,无外乎温水、手腹轻柔,不拧等,一件一件的挂在衣架上,只一会儿,便挂满了衣架和晾衣绳,满院子暗红的颜色。 何氏喜笑颜开的穿梭在衣裳间,一件一件点指着,嘴里欢喜的说道:“三文钱,六文钱,九文钱…三十八文…” 香菱哈哈大笑,纠正何氏道:“婶子,算错了, 是三十九文…” “啊?”何氏面色有些发窘。 一向老实憨直的何魁被何氏贪财的模样给逗得也扯了嘴角,一院子的欢声笑语。 从褚家老宅出来的林鹏,被笑声吸引,刚好瞟见暗红色衣裳间大笑的少女,那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就连耳畔的嫩粉色的绢花,都被渲染得更加鲜亮,让他久久萦绕在心间。 坐上驴车,待离开了褚家人的视线,姑母林氏迫不及待的问林鹏道:“小鹏,那两个丫头,你瞧着哪个更投缘一些?” 林鹏半天没有吭气。 林鹏本身就不爱说话,林氏见他没回答,也没有追问,而是看向林月道:“你瞧着呢,哪个嫁给小鹏好些?” 林月沉吟半天道:“我瞧着大房那个年纪大的姑娘随和些,三房那个小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眼光儿也高着呢,看人眼里像飘刀子似的。” 林氏沉吟道:“大房的那个性子有些闷,你爹和小鹏性子都闷,我看那个小的性子倒是活泼些…” 娘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议论开了。 半天不插话的林鹏小声道:“那个叫香菱的也挺好的。” 静,非常静! 林氏和林月的眼睛同时看向了林鹏。 林鹏的脸色一红,踌躇道:“我看二房的那个叫香菱的姑娘也挺好的,在她自己家有说有笑的,不像是个傻子。” 林月也有些松动了,对林氏道:“姑母,咱俩上次去褚家的时候,和这个傻丫头见过一面,当时瞧着可不傻,今天这样,不会为了骗咱们故意的吧?” 林氏瞧了一眼车辕上赶车的脚力张,微微一笑道:“大兄弟,你是褚家村的坐地户,实话告诉我们,褚家二房的那个丫头,到底是不是傻子?” 脚力张一脸尴尬,被三双眼睛注视得火辣辣的难受,想不说吧,自己雇车的钱对方还没给呢,最后只好实话实说道:“香菱打小不傻,三四岁时候得病发烧烧傻的,前些日子得场病好多了,很少犯病,俱说还学会打猎了…” 林氏沉吟片刻,对林鹏道:“不管她好没好,曾经是傻子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老话说的好,爹虎虎一个,妈虎虎一窝,我可不想你将来的孩子随了她…” 毛驴车上因为褚香菱的话题,陷入了空前的郁闷。 …香菱自然不知道她的“扮美计划”险些因为一个笑容而改变,正在院里忙活着。 刘氏一脸阴沉的进了院,冲到香菱面前,一把扯下香菱插在耳畔上的绢花,怒骂道:“狗尿苔上不了金銮殿,还我绢花。” 香菱捂住了被刘氏扯得生疼的头发,眼睛一转,并没有生气,反而微笑道:“大娘,我是该恭喜我香苇姐还是我香萁姐啊?” 刘氏瞪了一眼褚香菱, 嘴里闷哼一声,转身又闪回了老宅。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老宅就开始了新一轮鸡飞狗跳,刘氏和王氏对着开骂,谁也不让谁。 主题非常鲜明。 刘氏想让王氏的女儿褚香萁去给褚春换亲,王氏不同意。 王氏大骂刘氏不要脸,拿别人的闺女给自己儿子换亲,简直猪狗不如,若用香萁换亲也成,那林月就得成为褚冬的媳妇。 简直是狗咬狗,一嘴毛。 第50章 抠到骨头里的筹办 天色将黑的时候,李贵媳妇急匆匆赶回来了,把做好的碳火熨斗给了香菱,并告诉她,这东西,在城里叫“火斗”。 香菱问了多少钱,李贵媳妇叫了四十文钱。香菱已经给了她二十文钱订钱,又给她补了二十五文钱,五文钱是给的来回的跑腿费用。 李贵媳妇看葛长林的面子,说什么也没要跑腿费,只又收了二十文钱。 香菱从灶下捡出碳火,放在了火斗中空的肚子里,盖上灰盖,看了看己经七八成干的绸缎衣裳,把姓杨的那个军爷衣裳拿下来,中间垫了一块儿布,轻轻滑过去,再拿起来时,褶皱已经消失了,一家人都感到很惊奇。 讲了些注意事项,让江氏试了试,这一试不要紧,江氏一弄弄到了半夜,把所有衣裳都熨完了,眼睛被碳火烟熏红了眼圈。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一阵毛驴叫唤,周郎中和小-三子驾着驴车来接香菱,一起去县城,周郎中去进药材,顺便带着香菱去卖人参。 家里缺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香菱便扯着江氏一起去,想在卖完人参后给家里置办一些东西。 这是香菱第一次去县城,内心里说不出的小兴奋,可等见到了想象中的县城以后,却略微有那么一些失望,因为,所谓的县城,也就人口多一些,建筑多一些,谈不让鳞次栉比、高楼广厦,与脑海中繁华的古代都城有着严重的落差。 好在贸易挺发达,各种铺子特别健全,多多少少弥补了香菱心目中的遗憾。 香菱左看看,右看看,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问一问,看着完全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周郎中并没有在药材铺子停留,而是去了一条僻静的巷子,巷子里充斥着各种药材的味道,巷子口挂着两个字的牌匾,香菱好奇问是什么标识,周郎中告诉她,这里是药市,外地来卖药材的商贾都会在这里住,渐渐的,买药材的也就到这里来,隐隐成了大宗药材交易市场。 转进一个硕大的四合院,立即围上来二十几个汉子,七嘴八舌的对周郎中问好。 周郎中挺了挺腰杆,一脸傲娇道:“今天,我给你们送大生意来了。” 汉子们一脸不太确信的样子,其中一个看样子与周郎中更为熟悉,调侃道:“周大哥,你别开玩笑了,就你那小破药庐,买药材也就几十斤,能大到哪去?” 周郎中正想接着聊两句,突然看到了宴客厅前十几个忙进忙出的大兵,心底顿时溢起一股不祥之感,慌忙扯住汉子道:“阿成,杨筹办来了?他要买什么药材?” 周郎中之所以这样慌乱,是因为这个姓杨的,不买东西则矣,一买需求量太大,经常是人到货空,若是不凑巧买的也是周郎中想要的那几样药材,他怕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阿成向正房的大厅方向努了努嘴道:“一大早就来了,已经谈成了三七、田芨,现在正谈牛千斤呢。” 一听说有牛千斤,一向慢条斯理、老成持重的周郎中如滚皮球般的冲进了大厅,香菱等三人也只好跟了进去。 宴客厅里,一条长条的桌子,围坐着十几个汉子,正位,坐着一脸肃然的杨卿玥,身后,跟着经常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孙良田和贾小六。 见到进厅的香菱,杨卿玥目光有些错愕,随即转回目光,继续与几位东家谈事情。 香菱比杨卿玥更惊讶,只感叹这个临安城也太小了,昨天刚打赌赢了对方,今天就又见面了。 男人把手中的一捧牛千斤放在了桌案上,皱着眉头对一个汉子道:“骆东家,你这批牛千斤,从江南长途跋涉运过来,经过雨季洪涝,有些受潮,斤数上会虚一些,我给你按丙等算,十一文钱一斤,有多少收多少。” 骆东家脸色顿时慌乱,近似于哀求道:“杨筹办,伯阳郡遭遇洪涝,我们在路上耽搁了一个多月时间,人吃马嚼的多花了不少银两,您能不能稍微给涨一些,让我们这一趟也有个账算。”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你若不卖给我,你往后人吃马嚼破费会更多,卖与不卖,你自己掂量。” 杨卿玥不再理会骆东家,看向紧挨着骆东家的胖男人道:“郑郎中,该你了,拿货吧。” 骆东家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牙齿紧咬下唇,终于下定决心道:“杨筹办,我卖。” 杨卿玥嘴角上扬,对身后的贾小六点了点头,贾小六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道:“刘二,给骆东家称牛千斤,丙等,十一文钱。” 一个大兵答应了一声,进厅把骆东家领了出去。 郑东家忐忑不安的把一捧子牛千斤递到了杨卿玥面前,一脸谄媚道:“杨筹办,你看看,我们把药材保护得很好,没有受潮。” 第38章 杨卿玥捧起了药材,像郎中似的,把药材好一顿“望闻问切”,眉毛皱了皱道:“郑东家,你这批药材确实很干,却不是通风阴干,而是晒干的,药物成效失了不少,和骆东家一样,丙等十一文。” 郑东家开口想要哀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和杨卿玥打交道不是一回两回了,他就算求情有用吗?他只需回答,卖,或不卖。好在他因为军营的通关文牒,顺脚带了其他货,要不然真的没账可算了。 郑东家几乎咬牙切齿的答道:“我卖。” 又接连买了两家牛千斤的东家,急得周郎中抓耳挠腮。 香菱压低声音道:“周郎中,你也想买牛千斤?” 周郎中一脸悲愤道:“上次陈东家不是卖给我发霉的牛千斤吗?我挑出一小部分能用,就想着药材商到了再进货,没想到杨筹办也来进货,他一来,我是白来一趟了。” 香菱狐疑道:“他都能买空了?干嘛用那么多?” 周郎中如丧妣道:“十几万人的军队呢,用量能不大吗?咱临安县,所有外地来的布商、药材商、棉花商等等商贾,几乎都是奔着挣军队钱来的,结果打错了如意算盘,这个杨筹办,人比猴精,把账能算到骨子里,让商贾讨不到一个大钱的便宜,亏得哭爹喊娘。” “军队自己买?”在香菱的印象中,军队的一切供需都应该是京城直供,以保持高度集权,不应该自己采购。 她所不知道的是,现在交通不便,运送物资比就地买物资还贵,所以军队有着高度的自主权。 第51章 魔性的蛋蛋 香菱暗暗计算了下杨筹办购买的牛千斤数量,对周郎中道:“周郎中,我算了下,这几家供货商下来,得有几千斤了。你不是说军医曾经在你那匀过药材吗?能不能和他打个商量,这回匀给你几十斤?” 周郎中斩钉截铁的摇头道:“这个杨筹办,可不好说话,眼里从不揉沙子,三年前有个药材商,欺负他刚接手筹办事务,想卖给他残次药品,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打不骂,只让县衙收了通关文谍,那人到现在都没离开临安县呢,就差没当乞丐了。” 不给通关文谍,他这一招,属于变相软禁,杀鸡儆猴,可真够阴狠的。 这样的人,还是不得罪为好,香菱觉得自己还是闭嘴为妙。 杨卿玥买完牛千斤,又开始买草乌、川乌等药材,直到所有药材商走净了,周郎中也终于凌乱了,他所要的几种药材,全都被买空了。 周郎中面如死灰的转身要走,杨卿玥却开口叫住了他,淡然道:“周郎中,你就没什么生意和杨某谈吗?” 周郎中摇头道:“没有。” 杨卿玥眼睛斜睨着看向香菱,淡然道:“你呢?你来这儿,不就是为了卖‘野萝卜’吗?” 香菱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尴尬道:“什么、什么野萝卜?” 杨卿玥大马金发的坐在椅子上,给了香菱一个你懂的眼神。 香菱顿时明白,早在自己挖人参的时候,对方就知道那是人参,只是没戳穿而己,完全看自己如跳梁小丑似的撒谎。 少女小肩膀一榻,从篓子里拿出来四根带土的人参,机警的对男人道:“你要是像刚才那样压价,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你的。” 杨卿玥好笑的点了点头,贾小六上前,把四根人参拿到了杨卿玥面前,杨卿玥从怀中掏出来一把小刷子来,动作娴熟的把四根人参外面的湿土都清除了,捧着人参看了半天,随即让贾小六把人参递还给周郎中道:“三根五十年到六十年,一根百年以上。” 周郎中仔细看了看,佩服的点头道:“杨筹办好眼力,年限不差。” 杨卿玥沉吟片刻,对香菱道:“五十年参二十两银子一根,百年参,一百一十两银子,合计一百七十两银子,卖与不卖,你自己斟酌。” 香菱看了一眼周郎中,周郎中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即使是他领着香菱去医馆去卖,也只能卖到这个价格,而且,一户医馆吃不下这么多上等人参,最少得走三四家医馆,在药市被药商一次性买下只会更便宜。 能一次性被杨筹办买下四根,又省时又省力,价钱也合理。 香菱想要点头,突然瞧见了人参上面那四串红灿灿的参籽,顿时喜笑颜开道:“不行,你刚刚谈买的是人参,还没谈参籽呢,周郎中告诉我了,参籽能治女人脸上的雀斑、治男人的不举,你要是不买,我可要拿回去抹脸了…” 江氏立即捂住了傻言傻语的女儿,连男人不举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真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地缝儿把女儿埋进去。 江氏甚至开始相信村人的传言是真的了,自己的女儿,由常年傻,变成间歇性傻了。 “咳咳…”杨卿玥觉得自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呛得喉咙都疼,黑着脸道:“你想卖多少钱?” 香菱看向周郎中,周郎中一脸的窘迫与尴尬,脸胀成了猪肝色。 香菱只好懵了一个价格道:“五、五两银子。” 杨卿玥没有讨价还价,对贾小六挥了挥手。 贾小六瞪了一眼香菱,张嘴要喊刘二,被杨卿玥叫住,低声吩咐道:“百年参和参籽,从我私银里出,别都兑成银票,兑些碎银子和铜钱。” 贾小六再次瞪了一眼香菱,下去兑银子去了。 大厅里陷入了空前的寂静。 杨卿玥沉吟的看向香菱,突然对孙良田道:“今天收获不错,等回营的时候,给筹办处的士兵们每个人加煮鸡蛋吧。” “啊,什么?”孙良田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卿玥,觉得自己脑子里跑进了无数只苍蝇蚊子,一团乱,不明白杨卿玥的意思,他们的筹办大人,每天经手的都是万两以上的物资,什么时候关心起士兵们中午伙食加不加蛋的问题了?” 杨卿玥仍旧慢条斯礼道:“你说,是加一个蛋蛋,两个蛋蛋,还是三个蛋蛋呢?” “…”孙良田不知道怎样回答了。 杨卿玥眼睛紧盯着褚香菱,一字一顿问道:“褚姑娘来的路上,看没看到哪里有卖蛋蛋的农家?” 蛋蛋?我的天!褚香菱在风中凌乱了,感觉一阵作呕,一向威严的筹办大人,你当你是三岁半的孩子撒娇吗,还蛋蛋?去你娘的蛋蛋!!! 褚香菱一阵恶寒,忍着呕血呕出内伤的风险答道:“没看见。” 说完,褚香菱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杨卿玥了,她怕被那句磨性的“蛋蛋”给破功了。 杨卿玥则审视的看着褚香菱,见褚香菱乖巧的站在那里,嘴角微微上扬。 …很快,贾小六拿回了一张银票,十个银元宝,以及一大袋子散装的铜板。 大袋子很是巨大,若是装在背篓里,也得装两篓子,背起来,估计比背满篓土还沉。 香菱心知肚明,这贾小六是故意整她的。 香菱不以为然,只要是钱,她就有本事背回去,完全是你有多少钱、我就有多大力气的超水平发挥选手。 香菱一丝不苟的拿过银票,像模像样的看了看面额,结果悲催的发现,她连上面的数目都不认得,交给江氏,江氏也是一头雾水,这也是她凭生第一次见银票,同样大字不识一个。 香菱只好交给身旁的周郎中,周郎中看了看递还给香菱道:“是一百两四海钱庄通兑龙票。” 香菱点指着银票上的三个方块儿字依次问道:“这几个字依顺序序念‘一’、‘百’、‘两’对吧?” 周郎中赞赏的点了点头。 香菱记下了,无论到哪个时代,当文盲都不可取,她最起码要把日常用到的字认全,省得哪天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香菱又拿起了一枚银元宝,银子底部刻一个小小的字。 香菱递给周郎中看,周郎中解释说,这是正宗官银,下面的印章似的小字是个“五”,代表五两官银,十个就是五十两。 香菱默默记下了“五”字,随即张开大嘴就在边角咬了一口,见上面留下了清晰的牙印,这才露出了微笑。 第52章 临安第一绣 贾小六一脸揶揄的看着褚香菱,想看看她到底怎样数这二十五两银子、两万多枚散铜板。 香菱毫不打杵,倒扣装铜钱的袋子,铜钱哗啦啦散了大长桌子。 香菱从篓子里拿出粗麻绳,用柴刀劈成无数根小细麻绳放在一边。 随即飒爽的十指交插,掰了掰手指,十指张开,双手齐下,同时碾动铜钱,一碾恰好十枚铜钱,百枚数下来也就差不多眨五眼的功夫,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到两柱香的时间,二十五两银子、二万五千枚铜板竟然都数完了,每一百个推成了一小堆。 香菱用细绳串成二百五十个小钱串,手法娴熟,看得人直乍舌。 少女将铜钱分别装在两个篓子里,与刘氏各背一个篓子,笑吟吟对贾小六道:“军爷不欺百姓,一个大钱都不少,下次再来光顾生意啊。” 第39章 少女用力背起背篓,脸上的笑容,灿若夏花,晃得人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香菱走后,贾小六惊诧着问同样震惊的孙良田道:“老孙,你看清她是怎样查钱的吗?手法怎么那么快?难不成她练过暗器?” 孙良田收回了惊诧的目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道:“我估计她熟能生巧、天天在家数钱的可能性更大。” 贾小六仍旧不肯相信,而实际上,看起来样子不怎么聪明的孙良田,这次真猜对了一半----熟练而矣前世的香菱,是个小粮库的全能型会计,经常摆展柜挑种样,铜板,比那些种子好挑多了,小菜一碟。 孙良田才不关心小村姑数钱快不快的问题,对杨卿玥道:“大哥,咱下一站是不是得去买鸡蛋?” 杨卿玥看向孙良田,挑了挑眉,没吭气。 贾小六狐疑道:“什么鸡蛋?” 孙良田答道:“刚才大哥说要给士兵们加蛋蛋,还问我加几个蛋蛋。” 贾小六懊恼的打了孙良田后脑勺儿一下,骂道:“你个呆子!不是你向大哥汇报褚姑娘是个傻子,偶尔遇到刺激会发病,尤其是听到‘蛋蛋’两个字就会发疯揍人吗?大哥这是拭探褚姑娘会不会真犯病呢!!!” “…”孙良田懵逼的眨了眨眼,觉得他尊敬的筹办大人内心深不可测,不是他老孙能洞悉得了的。 …没买到药材的周郎中一脸沮丧,说是去医馆看个老友,让江氏和香菱黄昏的时候在城门见。 驴车上是捆着几坛松针酒的,香菱猜测,周郎中看老友是假,去推销他的松针酒是真。 江氏和香菱乐得分开,想着前几日列的清单计划,娘两个直奔布庄。 以前的江氏,还是五年前没怀孕时被褚时才带着来过县城,褚时才死了以后,基本就是在家干活、养孩子,比香菱也强不到哪去,娘两个都属于两眼一抹黑,一头懵。 背着那么大篓子铜板,实在累人,香菱想着自己置办东西最多的应该是布,便向路人打听了一处最近最红火的布庄位置,好多花出一些铜钱,减轻重量。 按照路人的指引,娘两个来到了一个叫“向家布庄”的铺子。 看人头攒动的样子,确实挺红火。 娘两个进了店里,店伙计瞟了一眼娘两个身上的装扮,打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不太愿意理会,敷衍的答了两句,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完全没想到,娘两个身后背的背篓里全都是钱。 娘两个只能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江氏看中了一匹高粱米色的粗麻布、一匹深褐色的粗麻布。 香菱简直无力吐槽,自己屁股上当时打的两块补丁就是高粱米色,在江氏的眼中,高粱米色,自来旧,还耐脏,大人老人小孩儿穿着都能将就,简直就是万能色。 而褐色的,自然是给褚夏做衣裳了。 因为补丁事件,香菱对高粱米色十分抵触,挑中了一匹桃红色的细棉布,决定用它来给小香莲做小袄子,一身喜气,一定很好看;一匹纯白色的细棉布,全家可以用来做中衣中裤;一匹深蓝色的棉布,用来给褚夏做外衫…正犹豫着给江氏和自己挑什么颜色时,左侧摆放绸子的桌案前,一个尖细着嗓子的少年对伙计道:“听说你们店里有各种成衣,家里有长辈过寿诞,有好点儿的男式成衣吗?” 少年面色白晰,头发挽起,戴着淡青色书生纶巾,饰着淡青色玉质发扣,身上穿着淡青色锦华缎面的长袍,腰带和领间绣的都是青色如意幅纹,腰带上同样饰着三块淡青色玉扣。 很眉清目秀的一个翩翩富家俏公子。 向掌柜脸上堆满了笑脸,点头呵腰道:“客官等一等,小的马上命人拿来。” 很快,几个小伙计鱼贯而出,手里拿着几个托盘,托盘里放着各色的高档成衣。 小公子一件一件挑捡着,最后捡起一件淡棕色的、下身前摆绣有仙鹤图案的长袍,脸色有些怪异,将衣裳翻了个面,仔细查看了下衣裳下摆里侧。 小公子眼色变得异常犀利,把手伸进腰带之中,拿出一把只有掌心大小的小剪子,照着仙鹤长袍的袖口就剪了下来,一枚铜钱从成衣的袖口掉出来,“叮”的一声落在了地上,滚了几滚。 小公子对向掌柜面色凛冽道:“姓向的,我以为你们向家低价卖上等成衣,是赔钱赚吆喝,现在才知道,你们卖的是二手旧货,赚的是昧心钱!!!” 向掌柜脸色一慌,怒骂道:“你胡说,这是我们家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别血口喷人!!!” 小公子冷叱把铜板捡起来道:“上个月,成老爷子由江南来到临安城,子侄们为了欢迎他,在苏家绣庄订做了一套衣裳,谁也没想到,成老爷子在欢迎宴上吃酒猝死,喜事变丧事。子侄们便把衣裳直接改成了寿衣,要求在袖口、领口、下摆都加缝‘垫背钱’。 这是江南的规矩,咱江北却没有。整个临安城,只此一件,己经随着成老爷子下葬了,死人的衣裳,怎么会在你们手里?还要二次发卖?” 向掌柜怒不可遏道:“胡说,‘垫背钱’是江南的风俗不假,可并不代表江北只有成老父子一个江南人!我们向家布庄就做不得了?” 小公子呵呵冷笑道:“刚才我可没说买的是寿衣,活人衣裳也缝‘垫背钱’吗?” “还有,”小公子翻转衣衫,露出下摆里面的衣角,展示给向掌柜道:“这下摆里侧的蝴蝶花标记,向掌柜不会不知道吧?这是我苏小曼的标记!!!” 香菱不知道苏小曼是谁,可买布的顾客有知道的,窃窃私语道:“苏小曼!苏家布庄的大小姐,临安第一绣!” 第53章 苏向之仇 向掌柜万万没想到绣衣裳的正主苏小曼来了,还被抓了个现型,脸立即黑成了猪肝色。 但向掌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脸黑过后,立即轻眯了眼,对苏小曼冷着脸道:“苏小姐,我知道你爱慕我堂弟,但不能因爱生恨,陷害我们向家布庄啊!你若有意,我立马搓合你与文志,以后两好噶一好,两家布庄和气生财不好吗?” “你无耻,谁爱慕向文志那个五毒俱全的纨绔了?!”苏小曼脸色气得煞白。 向掌柜向几个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隐隐向苏小曼围拢过来。 香菱不如暗叹,这个小姑娘,女扮男装,独自上门挑衅,勇气可嘉,但智商堪忧,看姓向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姑娘落到他手里,只怕真要被“搓合”给那个什么向文志,着样子要吃大亏。 香菱的正义感直冲天灵盖,故作害怕紧张的扯着江氏往铺子外走去,嘴里嘀咕道:“娘,要打架,我害怕,咱回家。” 铺子里的客人不少,本来都想着继续看热闹,经香菱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向家的小厮各个面色不善,慢慢聚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于是都往外涌了。 苏小曼不是傻子,也后悔于自己的莽撞了,借着客人的遮挡也要开蹓,使得店铺里顿时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香菱悄无声息的把泥弹丸滚在了地上,客人和伙计踩倒了好几个。 香菱趁乱拉着江氏挤出了大门,刚松了一口气,手就被苏小曼给抓住了,感激道:“我都看见了,谢谢你的泥丸子,快跟我走!” 香菱挣扎了两下没挣动,被苏小曼硬扯着进了旁边一家酒楼中。 苏小曼气喘嘘嘘的对香菱道:“别往巷子里跑,被他们追上了不会有好果子吃,反而是越热闹的地方,他们越不敢乱来。” 香菱一脸悲怆的看着苏小曼,有种想一拳打得她满脸花的冲动。 自己不与她在一起,向家只会认为自己是买布的客人,不会拿她怎么样; 现在,苏小曼扯着她一起逃跑,又喊破是她的泥丸子,向家一定认为她和苏家是一伙的,她与苏小曼,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想撇也撇不清了。 香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帮助苏小曼。 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法治可言,弱肉强食,有时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香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铁锅炖自己、不作不会死。 酒楼的小二哥见有客官来了,笑脸迎了过来。 香菱不悦的瞟了一眼苏小曼,拉着江氏坐在一间空桌上,对小二哥道:“你们店里有什么现成的主食?” 小伙计介绍道:“咱家有包子、花卷、馒头,还能烙饼。” 香菱沉吟道:“肉包子多少钱一个?” “四文钱一个,姑娘来几个?” 苏小曼颇为豪爽的对香菱道:“你刚刚帮了我,这顿饭算我请的,不能只点主食,再点两个他家的特色菜… ” 苏小曼手插在怀里,说不下去了。 她出门新换的男装,绣花针和剪子都带了,唯独没有带银子。 苏小曼的脸上别提多尴尬了,手僵在怀中抽不出来了。 这个表情香菱实在太懂了,吃霸王餐的人都是这副德性。 第40章 香菱不理会苏小曼,对店小二沉吟道:“给我来二十个肉包子吧,四个装盘,其余每四个包一起。” 苏小曼自觉的坐在了香菱的旁边,捂着穿荡荡的肚子,讪然的搓着手,对香菱道:“让救命恩人请吃包子多不好意思。” 香菱一字一顿道:“我没打算请你,四个包子,我和我娘一个两个,其余的,我是要拿回家的。” 苏小曼顿时石化在桌旁,笑容如被冻僵了似的留在脸上,别提多尴尬了。 店小二端上来四个包子,其余的包子,用油纸包包了四个小包。 香菱把油纸包的包子放在背篓里,把盘子里的包大分了两个给江氏,娘两个吃了起来,看得苏小曼更加尴尬了。 吃完了包子,香菱付了一串铜钱,背起背篓要往外走,刚走出两步,在铺子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向家小厮们,又要围拢过来了,完全把她已经当成苏小曼一伙儿了。 香菱又狠狠瞪了一眼苏小曼,瞪得苏小曼怯怯的不敢说话了。 现在是饭口时间,向家有所顾忌没有闯进来,一旦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很可以进来擒人了。 香菱懊恼的对苏小曼道:“你能不能想办法通知你爹来接你回家?” 只要苏小曼走了,自己的压力就会减轻,危险也应该解除了。 苏小曼嘟着嘴气恼道:“我才不告诉我爹,算告诉他也没用,他只会骂我惹事生非。前天有人说在向家布庄看到疑似我的绣品了,我当时就想带着人来算账,结果我爹左一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向家手黑惹不起’之类的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香菱上下打量着苏小曼,害得苏小曼紧张的正了正衣冠,狐疑道:“我、我怎么了?” 香菱摇摇头道:“只是怀疑,你这种冒失性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绣花,还是什么临安第一绣,假的吧?” 在香菱印象中,能做好“绣花”这种慢功夫的人,必须有耐心,是那种文文静静的女孩儿才能干,这个苏小曼,看着可挺冲动的。 苏小曼急切辩白道:“我的绣品真的很有名的!我的性子也很文静,今天是被向家气狠了才这样冲动,我也很后悔。” 苏小曼把手伸进腰中,这回没有掏空,掏出来一只粉色的小帕子, 递给香菱道:“这是我绣的,不信你看!” 香菱打开帕子,右下角绣了一朵蝴蝶花,和那件袍子的一角如出一辙,只有大小的区别。 苏小曼献宝似的帮香菱把帕子翻了个面,背面也是一朵蝴蝶花,只是还未开放的花骨朵。 一张薄薄帕子,能绣出两种图案而不见线头,这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双面绣吧。 香菱确定了,这个苏小曼真有两把刷子,不是她吹牛。 香菱要递还帕子,被苏小曼给挡了回来:“我换衣裳忘揣银子了,这只帕子暂时送给你,聊表心意。” 香菱却说什么也没要,害得苏小曼更加尴尬了,只好讪然的收回帕子。 看着外面不肯离开的向家伙计,苏小曼半是气愤半是委屈道:“向家欺人太甚,雇假买家骗我家签契约,趁雨天又捣坏我家仓库,害得我家赔银子。我好不容易推出成衣生意,他们立即推出比我们价格还低的衣裳。今天才知道,他们以死人衣裳或者旧衣裳低收翻新再卖,简直…” 苏小曼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向家的无耻。 商业竞争是正常的,像向家这种把下三烂手段用到极致的人真不是东西,但也最可怕。 难怪苏小曼的爹叮嘱她,让她少惹向家,因为这种人,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客人碌碌续续离开了,总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 第54章 顺路不? 远远的街路上,驶来一队马车,看到最前面骑在黑色骏马上的男人,香菱嘴角不由得上扬了。 是杨卿玥,看他身后车辆满载的样子,应该是采购完了货物,出城回陵裕关了。 扯这样一群当兵的人做虎皮,向家的小厮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香菱立即做了决定,背起背篓、扯着江氏,紧紧尾随车队之后,一起往城门方向走。 苏小曼不知道什么情况,也傻傻的跟着,寸步不离。 走了一会儿,队伍前面一人骑马过来,贾小六一脸肃然的对香菱道:“筹办让你们马前回话。” 香菱带着江氏和苏小曼又走到了马队前面,也就是杨卿玥的马前。 杨卿玥居高临下,紧皱着眉头对香菱道:“尾随军营物资马车,你有几个脑袋被砍的?” 原来,尾随军队车辆也有丢命的危险,香菱还是第一次知道,难怪那些小厮只跟着没敢上前掳人。 香菱急中生智,从背篓里拿出一袋肉包子,递向了杨卿玥道:“我是为了感谢杨大人买人参的恩情,现在到饭口了,给你买了肉包子,还热乎呢。” 静,死一般的静。 身后的大兵们,一个个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大,都是一脸的兴味,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环节。 良久,杨卿玥才憋红了脸答道:“我从来不吃肉包子。” 不吃肉馅,是普度众生要吃素吗?不可能啊,自己分明看见过他打猎杀生。 香菱尴尬的举着包子,送也不是,收也不是。 杨卿玥揶揄着对香菱道:“你还是别的事?” 香菱瞟了一眼在路旁后方仍不肯离开的向家小厮,硬着头皮答道:“我刚好也要出城,和大人刚好一个方向,是顺路,不、不算尾随。” 杨卿玥顺着香菱的眼角余光,瞟见了鬼头鬼脑的向家小厮,眉头皱了皱,叫过贾小六,在耳边吩咐了句什么,声音很低,连香菱也没听清什么。 随即贾小六跳下马,向车队后跑去。 杨卿玥慢条斯理道:“我的东西还没买完,不出城,和你不顺路。” 香菱脸上闪过一抹尴尬,决定厚脸皮到底,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我的东西也没买完,一定顺路。” 杨卿玥沉吟道:“你先说你去哪里、要买什么,我再看看顺不顺路。” 老狐狸!香菱心中暗道,继续硬着头皮道:“回杨大人,我想去布庄、粮行、铁匠铺、杂货铺、医馆、酒楼……不知道大人是否也去这些铺子,是否有顺路的?” 按香菱的想法, 自己说了这么多铺子,只要杨卿玥不上青楼,她总有一家能压对宝。 杨卿玥半天没有答话,空气再度陷入静止。 贾小六很快跑了回来,在杨卿玥耳边嘀咕了几句,杨卿玥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杨卿玥沉吟片刻,双眼如深潭般的看着香菱道:“我去布庄。” 孙良田张嘴想要说什么,被贾小六扯了两下袖口阻止了。 苏小曼虽然没有见过杨卿玥,但身处临安城的商圈,早就听说过杨卿玥杨筹办的大名,听说杨筹办要买布匹,苏小曼的经商脑立即上线,连忙对杨卿玥施礼道:“筹办大人,到苏家绣庄采购布匹吧,民女以项上人头担保,不盈利一文钱。” 杨卿玥淡然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调转马头向前面走去。 香菱只好带着江氏和苏小曼,快跑着跟上去。 人家骑马,她们跑步,看着说不出来的可怜。 很快,马匹停在了一间商铺前,杨卿玥跳下马,揶揄的指着铺子上的牌匾,对香菱道:“我是到这家布庄买布,你确定你顺路?” 看着熟悉不能再熟悉的牌匾,香菱的脸色顿时黑了--向家布庄。 褚香菱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道:“顺路。” 向掌柜已经迎了出来,看见苏小曼先是一惊,随即像不认识似的移开眼色,对杨卿玥谄笑施礼道:“筹办大人,您是来订制今年军队冬装的吧?江南的棉花大丰收,我已经派人去调货了,最迟半月就能到,到了立马把样货给您送到关隘上去。”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那个容后再谈,我今天,是想给自己置办一匹江南棉布做单衣常服。” “啊?”向掌柜惊讶了一声。 军队常年穿制式服饰,全部均为暗红色,顶天会准备一套夜行衣,杨筹办也如此,从未见过穿其他私制的常服,更别说是普通棉布质地的常服了。 向掌柜忙往铺子里让道:“筹办大人里面请。” 杨卿玥背着手迈着方步进了铺子,苏小曼一手扯着香菱,一手拉着江氏,狠狠瞪了一眼向掌柜,鼻子里重重的“哼”的一声,挺直腰竿,狐假虎威的跟着杨卿玥进了铺子。 向掌柜表面风轻云淡,心里则是慌得不行,猜度着杨卿玥与苏小曼是什么关系,偷偷叫过一个小厮,让他快去给叔叔和堂弟送信儿。 向掌柜亲自拿出一匹湖水蓝色的细棉布布匹,对杨卿玥介绍道:“筹办大人,这是小店最好的江南细棉布了,湖水蓝最能衬出大人的卓然风姿,小的马上让绣娘量好尺寸,连夜赶工,明个儿就给大人送到关隘去,当是小的孝敬大人的。” 第41章 向掌柜立即向小伙计使了个眼色,小伙计会意,转身进了后院,很快带出来一个摇曳多姿的女子。 女人走一走,扭两扭,颤三颤,衣裳领口几乎要开到肚脐眼儿了,外面还披着一层网状半透明披肩,显得更加叵隐欲盖弥彰。 看得香菱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有一种误入蜘蛛精盘丝洞的感觉。 女人拿出手里的软尺子,步步生香的向杨卿玥走来,吴侬软语道:“大人, 奴家给你量尺哦…” 苏小曼气的小脸通红,一下子拦在了杨卿玥身前,指着女人的鼻子尖骂道:“原来你们不仅卖旧衣裳,还、还…这、这跟…有什么区别,简直、简直恬不知耻!” 苏小曼气得说话都结巴了,骂出了她自认为最厉害的骂人词藻。 第55章 只赚一文钱 见杨卿玥一脸淡然, 并没有给苏小曼出头,向掌柜心里有了些底气,对苏小曼气恼道:“苏小姐,你不能因为我堂弟不喜欢你,你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们向家布庄的晦气!我们向家开门做的就是给客人做衣裳的生意,量体裁衣这是本份,怎么就恬不知耻了?苏大小姐要是想抢回生意,不妨自己也效仿,我们向家不介意的!” “你…你…你…”苏小曼气得连说好几个你,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向掌柜脸上得意,向绣女使了个眼色。 绣女绕过苏小曼,走到杨卿玥身前,长臂一扬,就要把长长的软尺子套在杨卿玥的脖子上,这哪里是量衣裳,分明是勾魂使者勾魂来了。 褚香菱一脸兴味的看着窘迫的杨卿玥。 杨卿玥瞟了一眼坐壁上观的褚香菱,轻扯嘴角,手臂抬起,带鞘的长刀就压在了绣女细嫩的脖子上。 吓得绣女一动不敢动,嘴里哭唧唧道:“大人,奴家就、就是想给大人量量尺寸,饶、饶命啊…” 向掌柜也吓了一跳,立即点头呵腰道:“大人,这、这是怎么了?你若是对这绣女不满意,小的、小的再换一个…” 杨卿玥收回了长刀,淡然道:“我对你的绣女没什么不满意的…” 向掌柜长舒了一口气,哪知杨卿玥继续道:“只是杨某身居军中要职,难免有些屑小意图行刺,习惯了不让陌生人近身。” 不让近身怎么量尺? 向掌柜从绣女手里取过软尺子,一脸难色道:“大人,要不、要不小的来给大人量尺?” 杨卿玥挑起眉,把向掌柜从头看到脚,一脸嫌弃道:“我和你很熟吗?” 向掌柜讷讷的答不出来了,感觉答熟不对,答不熟,还是不对。 站在杨卿玥身后一步的孙良田听说没人给杨卿玥量衣裳尺寸了,立即自告奋勇道:“大人,让我来!” 贾小六气得一脚踹在了孙良田小腿肚子上,没好气道:“你手掌心儿都是蚂蚱口儿,剌人比刀还疼,大人哪受得了你的老鸹爪子!老实呆着!!!” “啊?”孙良田摊开手掌,狐疑的用手掌抚摸了下自己的脸,感觉好像,是不如小姑娘的手细腻,挺刮脸的。 贾小六眼睛转向了褚香菱,嘴角上扬道:“褚姑娘,大哥和你相熟,又是个姑娘,你来给大哥量尺吧!” “啊?”突然被点名的褚香菱有些懵逼,学着孙良田的样子摊开手掌心儿道:“我这手,爬树、撸松针、打弹弓,粗砺得还不如老鸹爪子呢!还是别冒犯筹办大人了。” 杨卿玥瞟了一眼少女的手掌心儿,发现少女说的是真话,小小的手掌心儿上布满了斑驳的口子,哪里还有小姑娘的手细腻的样子? 杨卿玥看了莫名有些气闷,脸色阴沉的对香菱道:“不必量尺了,你家不是有我衣裳吗?领口带蝠纹的那套就是,照着尺寸做一套单衣常服。” “啊?做衣裳?我哪会?”香菱再次懵逼了,愣愣的看着杨卿玥,不明白男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和我打赌的时候,你不是说,不赌你擅长的厨艺和女红,不赌我擅长的武艺和骑射,莫不是你在撒谎?” “呃…”香菱想抽自己一嘴巴,当时只是顺嘴说的,哪里知道报应来得如此之快,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会做。可是,我为什么要给你做?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大人让绣娘做不是更好?” 杨卿玥挑了挑眉笑道:“不是你刚刚说要表达对我‘买下人参’的谢意吗?我既然没收下你的肉包子,自然可以换做做衣裳了,莫不是,“报恩”只是客气客气?” “啊??”香菱瞪圆了眼睛,不知道如何反驳了,果然,能坑死自己的只有自己。 杨卿玥不再理会吃鳖表情的香菱,对向掌柜道:“这匹湖水蓝棉布多少钱?” “哪能要大人的钱呢?”铺子外来了两个男人,和向掌柜如出一辙,脸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 中年男人走在前面,圆滚滚的身材如同一个球。 年青男人很是瘦削,走起路来直打晃,明明是男人,身上的脂粉气却比女人还重,刺得香菱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向文志不悦的瞟了香菱一眼,杨卿玥隐隐将香菱挡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着圆球状的中年男人,淡然道:“向东家怎么有空来铺子了?” 向胜向东家一脸谄笑道:“筹办大人来了,小的哪敢在家中躲懒啊!大人都需要什么?小的立即派人送到关隘去?” 杨卿玥淡然答道:“向东家明明知道督军大人在陵裕关督军,你现在贿赂我,是嫌杨某命长吗?杨某又不是没银子付账?” 向胜被噎得如同便了秘。 杨卿玥瞟了一眼褚香菱,肃着脸道:“你不是也要买布吗?愣着干嘛呢?” 香菱省事的把第一次进铺子时江氏挑的高粱米色、褐色粗麻布,以及自己挑的白色、桃红色、深蓝色的细棉布堆在一起,对向掌柜道:“就这些,算下多少钱。” 江氏扯了下香菱的衣角,指着铺子角落里的棉花低声道:“香菱,再买点棉花做条被子吧,夜里天凉,你不能老盖着你爹的旧棉袄将就啊!” 香菱压低了声音道:“娘,新棉花还有半个月就下市了, 我再将就半个月,咱就能用新棉花做棉被了。” 杨卿玥再度皱了皱眉头,把他那匹湖蓝色的棉布和香菱挑的一堆布放在一起,对向掌柜道:“一起算。” 香菱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小气,贪便宜贪惯了?一匹棉布的钱也要贪自己的? 向掌柜一脸难色的看向堂叔向胜,向胜讪笑道:“既然大人执意要付钱,那小的就、就斗胆要、要钱了,姑娘和大人一起算,自然一样价格,棉、棉布合一百文一匹,粗麻布合八十文一匹,大人看,这个价格,行吗?” 香菱感觉眼睛抽筋了,第一次进店时,她曾问过小伙计,这种细棉布一口价二百四十文一匹,粗麻布一口价一百二十文一匹,现在要价一百文、七十文,尤其是细棉布,跳楼价都没这么狠吧? 杨卿玥摇了摇头,沉吟道:“向东家久不在店里,怕是卖错了价,这种细棉布在江南纺地一匹出价要九十文,粗麻布一匹出价要六十文,再加上长途运到江北的车马费、人工费、糟损费等,到了向东家手里,成本价最低得一百一十文、八十文,粗麻布你没亏,但这细棉布却是一匹布亏了十文钱。军队订制棉服在即,向东家莫不是想对杨某施以小恩小惠?” 向东家脸上裂了一道纹,心中把杨卿玥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表面只能以讪笑掩拭尴尬道:“杨大人误会了,小的一直委托侄子打理店铺,对布匹价格有些生疏,那就按杨大人方才说的,棉布一百一十文一匹,粗麻布八十文一匹,可好?”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通融了,哪知杨卿玥再度摇头道:“我这次购置的不是军用物资,是私货,怎么可能让向掌柜没有一丁点儿的赚头?你先算算多少钱,必须让向掌柜拿些利润。” 向掌柜拿着算盘“噼噼啪啪”算了一会儿,答道:“回大人,不多不少刚好六百文。” 香菱从背篓里拿出七串铜钱,眼睛看向杨卿玥,因为杨卿玥刚刚说过,不让向掌柜做亏本生意,让向家布庄挣一部分利润,至于这个“利润”多少,香菱可不好把握,所以不知道该给多少铜钱。 杨卿玥从香菱手里拿过六串铜钱,扔给了向掌柜,又将最后一串拴铜钱的麻绳解开,从上面解下一枚铜钱来,扔给了向掌柜,微微一笑道:“我是不会让向东家一文钱不赚的。” 向家人的脸色全部变得很尴尬,杨筹办大人果然“说话算话”,让向家只赚“一文钱”。 香菱的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苏小曼也憋笑的向香菱竖起了大拇指。 杨卿玥瞟了一眼呆愣的贾小六道:“愣着干嘛,干活儿啊!” 贾小六终于回过神儿来,吆喝着几个兄弟们把布匹全部搬上了马车。 第56章 大舅母来了 出了向家布庄,苏小曼恋恋不舍的拉着香菱道:“我要回家了,褚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择日登门拜谢。” 第42章 香菱摇了摇头,一脸担心的看了看四周:“你现在自己敢走吗?向家会不会还在伺机抓你?” 苏小曼瞟了一眼己骑上马的杨卿玥,刮了刮香菱的小鼻子,低声调侃道:“你个傻子,你当杨筹办是真来买常服的?他是来给你撑腰的,老向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至于我嘛,今天也安全了,错过今天这个茬口,向家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抓我,今天这个事儿,暂时翻篇了,不必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香菱一怔神,偷眼看了杨卿玥一眼,发现对方肃然的坐在高头大马上,连撩都没撩自己一眼,瞬间觉得苏小曼可能想多了,自己与杨大人萍水相逢,怎么可能替自己撑腰?一定是原来自己没把他当成官儿敬着、供着,这次耍耍官威给她看,一定是,肯定是。 香菱拒绝的苏小曼的请求,微微一笑道:“实在没帮上苏小姐什么忙,不好接受苏小姐的登门拜谢,以后有缘自会再见。” 苏小曼万没想到香菱会拒绝她的要求。 在她看来,苏家虽然落魄了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褚香菱这个穷人眼里,苏家也是临安城几大富户之一。这个穷丫头应该立马巴结上才对,哪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马队要走了,贾小六骑着马跑过来,对香菱道:“褚姑娘,大哥让我告诉你,你可以放心去逛其他铺子,你的布匹放在守城役那里,提大哥名讳就成,记住了,大哥姓杨,名卿玥。” 还没等褚香菱反映过来,车队已经向前移动了,香菱一头雾水,只知道这个对钱财很算计的杨筹办,原来名叫杨卿玥。 …香菱和江氏往繁华的街路上走去,偷窥身后,果然如苏小曼所说,向家的小厮们真的没跟上来,难道杨卿玥特意带着自己回向家布庄,真的是有意警告向家布庄,让他们别对她不利? 香菱不再想这些没有答案的事情,娘两个先去了杂货铺,买了杯碗盘碟,买了白糖、调料,去了粮铺,买了二十斤纯白面,五斤高粱米、五斤小米,去了肉铺,买了二十斤肥油,二斤五花肉,又买了几根大骨头;路上看见挎筐卖鸡蛋的老太太,又买了一筐鸡蛋。 最后到了盐铺,结果卖盐的要求定量,一个人只准买二两盐,娘两个买半斤都不到,价格还死贵,四两盐就花了二十文钱,相当于一斤纯白面钱。 按香菱的想法,自家的东西还要买好多,但娘两个后背背的、肩上找的、手里拎的都是满满的,实在拿不动了,这一翻折腾下来,又花了香菱近一两半银子,加上先前买布的,二两多银子没了。 娘两个拖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城门口,发现周郎中的驴车已经停在城门口,周郎中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一看心情就很不错。 毛驴车车厢内,带来的几坛子酒消失不见了,香菱买的那几匹布已经整齐的摞在里面,应该是杨卿玥出城时,恰好遇到了周郎中,所以并没有放在守城役那里。 香菱把新买的东西也放在了车厢里,笑吟吟的对周郎中道:“周郎中,您的松针酒全都卖光了?” 周郎中笑眯了眼道:“这件事还要感谢你这丫头呢。我拜访的几家医馆,都不留情面的把我拒之门外,正灰心丧气呢,杨筹办他们帮你送回来布匹,凑巧看到了松针酒,说是你曾经提起过松针酒,便要了这几坛子试用,若是用着好,我那一屋子的松针酒就都有着落了。” 周郎中像三岁孩子得到了夸奖般一脸兴奋,对杨筹办感激涕零,完全忘了,他上午刚刚因为杨筹办,一种药材都没买回来。 …毛驴车很快回到了褚家村,到了家门口,家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驴车,看着熟悉的毛驴车板车,江氏一脸欢喜道:“香菱,应该是你二姨来了!” 江氏迅速闪进屋子,香菱只好和小-三子一起卸车。 正卸着车,大舅母杨氏如箭般从屋里冲了出来,打劫似的把周郎中逼进了院中,一脸激动道:“周郎中,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快进屋来喝口水!” 这热情程度,完全是十二级火山喷发。 周郎中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杨氏时,脸立即撂下来道:“老夫说不治女病就不治女病,找香菱家也没用。” 周郎中黑着脸叫了一声小-三子,小-三子把最后一匹布卸了下来,拦住了杨氏。 杨氏急切的对香菱道:“快拦住,别让周郎中跑了!” 张开双臂抓人的样子,像极了轰老母鸡上窝的样子。 香菱不仅没拦住,还帮小-三子挡住了杨氏,成功掩拭周郎中爬上驴车,逃之夭夭。 杨氏脸色很难看,歇斯底里骂道:“你个灾星,干嘛不拦着周郎中?是不是见不得你表姐好?” 香菱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理会杨氏,抱着两匹布就走进屋里。 屋里还坐着大舅江富贵、老舅江裕贵,小舅母于氏,二姨江二兰,二姨夫梁志国,以及大舅母家的表姐江芬芳。 杨氏随后也进了屋中,对弟妹于氏道:“来时你咋答应咱娘的?不是说帮我跟周家说情吗?刚才周郎中就在院里,你咋跟缩头乌龟似的不露头?” 于氏脸色难看道:“大嫂,我认识的是周郎中的媳妇,不是周郎中!再说,我一个妇道人家伸手去拦一个外男,成什么样子了?” 杨氏打鼻子里哼了一句道:“就你心眼儿多!所以才把儿子给坠没了!天生没儿子命!” “你…”于氏气得脸煞白,她一连生了三个闺女,生下小女儿江蓉芳后,肚子十来年没有动静了,杨氏因为这事一直压她一头,在江家成了横着走的螃蟹。 江二兰忙打圆场,看着香菱往屋里搬东西,忙招呼着众人往屋里搬东西。 香菱则偷偷把装钱的篓子藏在了柴禾垛后边。 第57章 因为我不让! 看着一炕的好东西,江二兰对江大兰一脸欣喜道:“大姐,我们从家出来的时候,娘还担心你分家后的日子过得紧巴呢,现在看来,你婆家对你还不错啊!” 江大兰脸色暗了暗道:“哪是我婆家待我不错,而是多亏了香菱命好,在山里…” 香菱生怕江氏把她挖到人参的事儿说出来,忙打断江大兰的话,装做三岁小孩儿般,一脸傲娇的对江二兰道:“二姨,香菱前些日子可棒了,从周郎中家回来的时候,直接捡到了一口大野猪…” 杨氏一把抓住香菱的胳膊诧异道:“哪天捡的?” 香菱抬眼冷漠道:“就是我和大舅母在周郎中家中见面的那天啊!大舅母难道忘了?我可是记得清楚着呢,赶毛驴车的小哥儿要免费捎我一程,大舅母和芬芳姐说啥也不让,还装不认识我呢!” “还有这事儿?”江二兰有点儿不乐意了,以前只知道大嫂刻薄,凡事要拨尖儿,没想到连孩子都不认,这心咋能这样狠呢! 杨氏眼眉倒竖道:“你还说我是拐子呢!你脑子不好使,一会儿认识一会儿不认识,谁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众人不知道香菱脑子好使了,一时难辨真假。江氏却知道自己的闺女已经完全恢复了,她说发生过杨氏假装 不认识的事儿,那就肯定发生过。 江氏对亲人热络的心思便淡了许多,沉吟片刻道:“二兰子,你们能抽空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回去告诉娘,家里的粮食能吃一阵子,暂时能将就着过,叫她不用担心。” 江二兰尴尬的看了一眼脸色突然淡下来的大姐,知道大姐对嫂子不乐意了,尴尬的看向江裕贵,江裕贵拉着大哥江富贵出了屋,江芬芳脸色阴暗的也出了屋。 褚夏一看气氛不对,也把被子蒙了头,假装睡觉了。 江二兰这才叹了口气道:“大姐,我们来,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儿求你。芬芳过了年就十六了,还没来月事。芬芳这孩子心眼实儿,偷偷问过老凌家姑娘凌月儿来没来月事,没想到凌月儿也相中了金鑫,托人把话透给了老金家。老金家托媒人捎来话,如果年前芬芳还没来月事,那他们就怀疑芬芳是石女,就要毁婚。大嫂找了十几个郎中都不见效。听人说周郎中治疑难杂症挺厉害,所以…” 难怪今天江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表面上说是为了看江氏,主要目的都是因为江芬芳的事而来,因为猜想香菱与周郎中关系匪浅。 除了香菱,杨氏还硬拘着弟妹于氏一起来了,因为于氏的娘家就是榆树村,和周郎中是一个村儿的,想着如果香菱不行,于氏也差不多能行。 香菱与这些江家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对于她的别有目的,倒是没有多少失望,反而生起一种邪恶的兴灾乐祸。 江芬芳这种蠢货,被塑料姐妹花凌月儿背后摆一道,捅一刀,扬沙子,真他娘的爽。 江氏一脸为难的看向杨氏道:“大嫂,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周郎中是我们家救命恩人,我怎能强求人家男郎中给芬芳治女病呢?对周郎中的名声不好,对芬芳的名声也不好,你还是赶紧去找女医看吧。” 第43章 杨氏的脸色立即变得寒风凛冽起来,怒嗔道:“江大兰!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你不就是记恨当年你回娘家住的时候,我夜里开窗把香菱冻病了、烧坏了脑子?!你不能因为你闺女成了傻子,就拉着我们家芬芳当垫背吧?你的心咋那么毒呢?” 杨氏突然感觉脖子后冷嗖嗖的,回头一看,她心目中的傻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冰箭嗖嗖的往外窜,射得她浑身打冷战。 香菱突然就笑了,露出了森白的牙齿道:“大舅母,原来,我的傻,是拜你所赐啊!” 杨氏打了个寒战,外强中干道:“是、是你自己身体不皮实得风寒,和我可没关系!” 香菱笑颜如花道:“我怎么感觉大舅母是故意的呢?是不想让我娘在娘家多住几天吃闲饭吧?” “才没有!”杨氏闪烁了下眼色,内心更加慌乱。 香菱不再理她,转而对小舅母于氏道:“小舅母,你不必再费劲儿请托娘家人了!我和周郎中的关系,真的非常不错。所以,我亲爱的表姐这个病,周郎中不会给治,因为,我、不、让!!!” 杨氏“嗷”的一声从炕上窜起来了,褚夏迅速掀起了被子,江氏本能的把香菱扯在了身后,顺手抓起了鸡毛掸子。 香菱无所谓的从江氏身后转了过来,指着自己的脸蛋对着杨氏笑道:“大舅母,我把脸递给你打!我敢保证,你这巴掌落下来,明天你闺女是石女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三河屯,我表姐一辈子就不用嫁人,老实给你尽孝吧!” 杨氏气得嘴唇直抖,手掌抬起来半天,始终没勇气落下来,气哼哼的出了屋子,对江富贵吼道:“走,咱老江家庙小,请不起老褚家这尊大佛!!!以后,就当咱娘没生过江大兰这个丧门星!!” 小舅妈于氏紧张的站起来,见二姑姐江二兰没有动弹的意思,自己又重新坐回到炕上,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拘紧的塞在江氏手里道:“大姐,你知道咱家的情况,一直都是大嫂当家,我手里没多少钱,这是二十个铜板,是淑芳绣花攒的私房钱,我偷借出来用了,你千万别赚少。还有一副银耳铛,是娘让我偷偷转给你的,让你偷偷当了,千万别让大嫂看见…” 江氏想要推拒回去,江二兰帮着拦下了,从怀里也拿出一个小布包来,一并塞给江氏道:“大姐,要不是芬芳这事儿,大嫂都不能告诉我们你分家出来单过的事儿,在你最难的时候没能帮到你,都是妹子的错,你千万别怪妹子,这是一吊钱,你莫嫌弃,也别推让。” 江氏哽咽的看着手心儿里的两个小布包,现在的年头儿,家家过得不容易,二兰子婆家虽然开着豆腐坊,日子过得好,但掌家的却是大伯哥,手头儿没有多少余钱;弟妹于氏也一样,钱都攥在杨氏手里,哪怕拿出一文钱,都是深情厚意了。 第58章 立马认婶子当干娘 江氏想和妹妹、弟妹再想多聊一会儿,院内再次传来了杨氏的怒骂声:“江二兰,你还不走,在屋里磨蹭什么呢?” 二兰子翻了一记白眼儿,脸上划过一抹得意道:“坐的是我家驴车,我不走,看她怎么走!横也是白横!!!” 二兰子叫唤了一声丈夫梁成国,梁成国从驴车上拿下来小半袋儿黄豆,放在了屋角。 梁成国憨直的不知道说啥,二兰子剜了一眼丈夫,不好意思的对江氏笑道:“姐,家里开着豆腐坊,唯一不缺的就是黄豆,给你拿了小半袋儿陈豆子,过几天新豆子下来再给你拿点儿,没事儿生个豆芽、豆苗,给孩子们当个菜吃。” 杨氏又没好气的叫唤上了,江二兰只好站了起来。 江氏抹了一把眼眶,忍着泪水道:“大老远来的,没吃饭就走,我这当姐的心里该多愧得慌啊!” 江二兰安慰性的抱了江氏一下,又摸了摸香菱的小脑袋瓜,笑道:“能把你大舅母气着了,说明咱们香菱脑袋瓜变聪明了,但是,二姨还想劝一句,你芬芳姐的事儿,能帮就尽量帮一把吧,就算不为了芬芳,你也得念着你淑芳表姐的好啊,她第一次绣帕子挣的五文钱,可是买了糖给你们几个弟弟妹妹吃了,自己都没捞着吃!要是流言起来了,她也跟着难嫁了。” 香菱有些发怔,她只想着大舅母不是东西,江芬芳人品不端,完全忘了,在这个时代,有时候,一个人犯错,是要全家连坐的,就比如,江芬芳传出来是石女,江家的其他女娃都不太好找婆家,即使勉强有男方同意的,也肯定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瑕疵。 江家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褚夏儿沉默的看了江氏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娘,这么些年,你从来没说过香菱得风寒是因为大舅母偷开窗户。” 江氏目光闪烁,见躲避不是办法,才一脸愧疚了说出了当年的真相。 在香菱三岁的时候,褚氏曾经怀过一胎,干活的时候流产了,褚氏横挑眉毛竖挑眼睛,褚时才心疼媳妇,终于说通了褚氏,让江氏带着年仅三岁的香菱回娘家小住几天,寻思着好好养养身体。 没想到这一养身体反倒养出问题了,杨氏看不惯小姑子在家里吃闲饭,夜半里偷开了窗户,害得江氏落下了怕冷的毛病,香菱也因此感染了风寒,这一烧就烧坏了脑子。 褚时才了解自己的娘亲褚氏是什么德性,便对褚家人撒了谎,说是他送媳妇回娘家的时候,路上害得孩子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不是江氏或江家人的错。 一瞒瞒了这么多年,要不是杨氏自己说破了,恐怕江氏一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这样看来,这个未曾蒙面的爹,还是挺有担当的,怕媳妇受婆家一辈子指责,便主动隐瞒下来,只是便宜了杨氏。 看着江氏眼眶发红、一脸忐忑的模样,香菱不忍再做苛责,微微一笑道:“娘,不管谁的错,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是挺好的吗?咱们凡事得往前看。” 见大家心情都很低落,香菱跑出屋子,从柴禾垛后面拿出背篓,将里面的银票、银元宝和一大推铜钱都倒在了炕上,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道:“咱家以后是有钱人了,拨下一根汗毛都能比我大舅母腰粗,咱不跟她一般见识。” 看着这么多银钱,惊得褚夏脸胀得通红,嘴巴张得老大也没说出什么来。 香菱把一百两的那张银票递给褚夏,调侃道:“哥,你也没见过银票吧?这是一百两银票,我和娘说了,留给你娶媳妇用,专款专用。” 褚夏本来发胀的脸胀得更红了,把银票像烫手山芋似的又扔回给了香菱。 这么一翻动作下来,引得全家都哈哈大笑。 香菱对江氏道:“娘,西村老王家的房子不是要卖吗?你赶紧去里正家打听卖多少钱!顺便打听下有没有谁家卖地的,能多买就多买些!里正要是问你哪来的钱买房子,你就说是我姥家人来人借的,千万别提人参,免得传出去让贼惦记上。” 江氏点头赞成,村中不少人看见江氏娘家来人了,说管江家借的钱,倒是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深究。 看天色不算晚,江氏立即前往里正家。 香菱则把炕上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下,把猪油拿到菜板子上切成大肉片,放在锅里油,满院子都飘着油香味儿。 了整整 一坛子油,一小盆油梭子。 把油梭子剁成碎末,再剁些五花肉,放些葱花拌成馅,和了白面,摊了十多张肉馅馅饼。 看江氏还没有回来,香菱便用碗端了两张馅饼给小山送过去。 走出没多远,就看见小山光着脚往自家这个方向跑,身后,葛长林拿着烧火棍在后边追,父子俩一路鸡飞狗跳。 见到香菱,小山如泥鳅鱼一般缩到了香菱身后,不服软的对葛长林叫嚣道:“是香菱姐让我去她家吃饭的,你不能拦着!” 葛长林气得挥着手里的烧火棒,气恼道:“我没在,你吃了也就吃了,现在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怎么还去?” “你做的饭‘大黄’都不吃!”小山语气里说不出的委屈。 “你以为你属狗的,谁家好吃你上谁家去!你现在马上跟我回家,再不回家,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葛长林威胁儿子道。 结果小山根本就不怕,颇有骨气回道:“我就是属狗的,我现在就去香菱姐家吃好吃的,立马认婶子当娘!” 葛长林被儿子一句话给怼没动静了,尴尬的眨了眨眼,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教训儿子。 香菱把碗塞在了小山手里道:“这是给你烙的馅饼。香菱姐虽然不差你一口饭,但你这样顶撞你爹就是不对。都说儿不嫌爹丑,狗不嫌家贫,你爹做的饭再不好吃,也是你爹的一番心意,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知道不?” 小山一脸委屈的看着香菱,扁着嘴道:“香菱姐,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我爹只有打猎进山的时候,我才能去你家吃饭,我爹不打猎的时候,我只能在家吃饭了?” 第44章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 小山幽怨的看了一眼葛长林,老气横秋问道:“爹,你啥时候再出去打猎?” 葛长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再度蹭蹭窜了上来,气恼道:“你个臭小子,我才进家没一柱香的时间,你就又赶我走?” 小山吐了下舌头,做了鬼脸,拿着馅饼往家跑了。 第59章 树上的偷牛贼 葛长林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我听小山说了,这两天我没在家,小山好几顿饭都是在你家吃的,这孩子太野,有点管不住,以后我拘着不让他去。” 香菱明白葛长林的意思,葛长林发觉背后隐隐又有人要传他和江氏的闲话,为了江氏的名声着想,他会尽量离江氏远一些,没想到小山这孩子嘴馋,恨不得顿顿黏在香菱家吃饭,完全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香菱讪然笑着,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她是有那一丢丢感觉,江氏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葛长林的。 香菱她所接受的教育是,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没有破坏公序良俗,没有违反道德底线,两个人完全可以组建新家庭; 但是,现在身处在这个时代,寡妇改嫁可没有那么容易,必须得婆家点头同意才行,一切不以婆家同意为前提的改嫁,那就是通奸,后果只有一个,要么被唾沫淹死,要么扔河里沉塘淹死。 葛长林简单的脑袋瓜,是怎么也没想到香菱比他想得更“长远”,甚至想到了他与江氏的“未来”。 汉子憨直的挠了挠脑袋道:“我们和外村的十几个老猎户联合进山,本想打只老虎,弄点儿虎骨给夏哥儿补骨头,可惜,进山了两三天都没有收获,还好分到了一只獾子,等杀完了,我让小山给你拿条子肉回去。” 香菱忙摆手拒绝道:“别,长林叔,小山一天比一天大了,你还是卖了攒些钱吧。” 葛长林尴尬的搓着手道:“獾子小,肉多,爱吃的人也少,卖不上多少钱,等下次进山,我一定能猎到老虎,虎骨最补骨头了…” 葛长林就是个脑子一根筋的人,只唠这么几句话,已经提过两次虎骨了,香菱忙打断葛长林道:“长林叔,你可别冒这个险,我姥家来人了,给了我娘不少钱,你不是看见了?我家连白面肉馅馅饼都吃上了。而且,已经跟脚力张约好了,每隔一天帮我家捎回几根大骨头,只要我哥肯喝,天天喝猪骨头汤都没问题。” 葛长林讪然的挠了挠头,对于这种角色的转换,还有一些不适应。 进山打猎前的他,是以照顾褚时才遣孀为己任,关心江氏母子,怜惜江氏母子,所以,治好褚夏的腿,也成了他的奋斗目标之一; 就在刚刚得知,江氏母子的生活突然变好了,比葛家过得还要好,反而变成了江氏母女反过来关爱小山,怜惜小山,关心他的安危。 这种转变,让他有些懵逼,有些无措,还有那么一点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挫败感。 告别了香著,葛长林失落了回了家。 …回到家,江氏已经从里正家回来了,一脸的兴奋,把香菱按在炕上,从怀中掏出两把钥匙来,塞在香菱手心儿里,欢喜雀跃道:“王家一直委托里正帮卖房子,钥匙都扔下了。褚里正给我透了实底儿,房子最低十三两银子,五亩地也一起发卖,五亩地带这一季收成最低三十二两,拆分着买,底价是七两银子一亩。” 正常的中等地价格是五两银子,但还有半个多月就秋收了,收成差不多得卖近一两半至二两银子,王家把秋收钱算里合了五亩地三十两。 价钱已经让了不少了,香菱当机立断道:“娘,咱买。” 江氏笑着剜了女儿一眼道:“咱得先去看看房子啊!老王家快半年没住人了,估计得好好拾掇拾掇。”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手里就拿着未来家门钥匙,香菱又怎能忍住不去看房子呢? 娘几个草草吃了馅饼,刚好黄昏,天还没墨,香菱兴冲冲的拉着江氏去看房子了。 …到了老王家院门口,用钥匙去怼门锁,发现门锁“啪嗒”耷拉在一边儿,门开了。 香菱没多想,寻思着可能是因为王家大半年没人住,所以锁头坏了吧,毕竟老王家除了房子和地,没剩下啥东西,贼人都不会来的。 进了院子,看了看王家的整体环境。 房子虽然也是土坯房,但因为王家生活条件相对不错,比别人家的土坯房保管得好多了,也很宽敞,足有四间半,伙房也是封闭的,不像香菱现在住的,不仅挤,还有裂缝,看着摇摇欲坠的。 房前屋后都是园子,王家搬走后无人打理,青草肆意的生长,有的地方比人还高。 因为土里残留着去年的种子,开春自己就发芽长了出来,目光所及,竟然还有几颗窝瓜、几棵茄子秧,都已经能吃了。 与褚庄相临的青石墙一侧,可能是因为冬天架子没撤的缘故,爬了遮挡半面墙的葫芦秧,垂直了好几只青葫芦,很是喜人。 更让香菱开心的是,院子里种了一颗成人腰粗、十四五米高的大榆树,榆树枝繁叶茂,估计得百年以上,以后全家人可以在树下纳凉了。 香菱几乎本能的想到了件事,就是利用榆树做一架秋千,让小香莲玩耍,她要给小香莲一个快乐的童年。 此时的粗壮树干旁,立着一架崭新的木制梯子,隐隐有着新鲜木头的沁香。 老王家开春前就搬走了,就算立梯子也得是陈梯子,怎么可能是新木梯子? 而且,榆树上为什么传出来一股子牛肉干味道? 追随着肉香,香菱一直把目光延伸至榆树茂密的树冠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树冠里竟然趴着一个人! 这人十三四岁年纪,刚好卡在一根粗枝和两根相对细枝中间,像是一张简易的床上,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太舒服了,竟然就这样趴着睡着了!!!怀里,一个油纸包若隐若现,浓重的肉干味道香气四溢。 香菱再仔细闻了闻,几乎可以笃定,这是牛肉干,不是猪肉干,更不是羊肉干。 香菱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在山路旁看到的那头死牛,听褚里正说,最近附近村屯丢了不少耕牛,这人鬼鬼祟祟爬到树上,脸朝着褚庄的方向趴着,不会是贼人提前来采点儿,想把褚庄的牛一窝端、做成牛肉干? 香菱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香菱蹑手蹑脚的走到树下,把爬树的梯子放倒,树下到树干有四五米高,这贼人若是没有武功,根本就不能徒手爬下来,香菱刚好来一招瓮中捉鳖。 第60章 钻狗洞子的书生 放倒梯子,手里拿着锥子,一切准备停当,香菱这才对江氏道:“娘,这人十有八九是偷牛的贼人,你去找里正,我在这儿看着他不让他逃跑。” 江氏一脸担心道:“不行,你自己留下来娘不放心,咱们一起去报信儿吧,免得这贼人醒了狗急跳墙,或者还有同伙。” 香菱左右看了看,对江氏道:“娘,我先藏起来,不让他同伙发现我。娘,你去送信,牛是咱农家的命根子,不能让贼人得逞了。” 江氏被香菱硬生生推出了院子,江氏不放心的回头,不住向香菱摆手,香菱明白,江氏这是让她藏起来。 为了让江氏放心,香菱四周看了看,发现与褚庄相邻的墙壁前的葫芦秧能藏人,便躲了进去。 刚猫进来,香菱就觉得后背凉风阵阵,回头一望,竟然发现一个狗洞子。 这堵墙不是土墙,而是青石墙,怎么可能会有狗洞子? 香菱试着探进狗洞子,探过去,洞的那一头就是褚庄!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围廊。 围廊两侧种着无数葡萄树,郁郁葱葱,很是怡人,刚好遮挡了狗洞子。 香菱心中更气闷了,这个贼人太猖狂了,竟然提前把通道都打好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王文谦与小厮褚周走了过来。 香菱忙把身子缩了回来,这要是被褚庄的人看到,不用帮人家抓贼,自己就被人当贼抓了。 王文谦在狗洞子旁边站定,吩咐褚周道:“有篇策论我得深入研修下,你下去吧,吩咐大家,不要来打扰我。” 褚周答应一声离开了。 身后突然一阵轻微响动,香菱狐疑的回头探视洞口,一双毛茸茸的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少女的视线,少年书生竟然从墙洞子钻过来! 几乎同时,一男一女“嗷”的一声尖叫。 王文谦本能的伸手去捂香菱的嘴,香菱灵活的后退,窜回到院中。 王文谦跟着钻了过来,慌乱的挥着双手,讪然道:“你、你别叫,我不是坏人。” 树上睡着的小厮被吓了一跳,看到心心念念的少爷就在树下,一脸委屈道:“少爷,你怎么才出来,我等了你一天了。” 香菱懵逼的看了看树上的小厮,又看了看王文谦,诧异道:“你们两个认识?” 第45章 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约好的?” 两个人又同时点了点头。 香菱皱紧了眉头,怒目瞪着树上的小厮,懊恼道:“你不是偷牛贼?为什么吃牛肉?为什么爬到树上不走正门?” 小厮连忙辩白道:“我没吃牛肉,是我们家少爷爱吃牛肉,我给送来的;我不走正门,不是我要干坏事,而是因为庄内有夫人的眼…” 王文谦皱着眉头道:“王乐,你话多了。” 小厮王乐立即闭了嘴,抓耳挠腮的想要下树,却因为离地面有些高,胆小的不敢跳下来。 王文谦横了小厮一眼,边把梯子支在树干上,边对王乐道:“你上树等我做什么?就为了让人瓮中捉鳖?” 王乐蔫头耷脑的下了树,嘴里委屈道:“我还不是因为几日没见少爷,太过想念少爷了!而且少爷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便想站在树上找机会招唤少爷。” 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褚里正带着人到了。 王文谦从王乐怀里抢过那包牛肉干,以最快速度冲进了狗洞子,看得香菱目瞪口呆:原来,再清高的书生,也是个地道的吃货,为了吃食也可以钻狗洞子。 王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黄昏为何出现在荒院子里,如泥鳅般跑出了院子,朝着褚里正相反的方向跑了。 褚里正看见了王乐逃跑的影子,以为是偷牛贼跑了,带人就追了下去,结果王乐窜进树林,骑上一匹高头大马就跑了。 褚里正有些懵逼了,呆愣道:“现在的偷牛贼都这么厉害了?用马代步?” 香菱讪然的挠着头,她总不能告诉褚里正,这个小厮不是偷牛贼,而是给王文谦偷送好吃的小厮吧? 那样岂不是暴露了王文谦这个秀才村草“吃货”的本质? 褚里正义正言辞的对身后几个壮汉道:“偷牛贼已经上咱村采点儿了,你们得把眼睛擦亮点儿,绝不给他们逮着机会进村!!” 几个汉子纷纷答应着离开了。 褚里正瞧了瞧枯败的院子,一脸忧心的对江氏道:“要不你们还是住在老宅子旁边吧!这院子靠村子紧西头,被贼人又采了点儿,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安全。” 江氏也有些犹豫了,原来没想到安全这一层,刚刚的小惊吓,让她也感觉住在村子正中间更安全些。 香菱自然是知道没有“偷牛贼”这么一说的,是自己闹了个大乌龙,坚定的摇了摇头道:“娘,咱还是进屋瞧瞧吧,合适了就买下来,住在老宅子里虽然严实,但和我奶老犯膈肌。而且,我哥已经是大小伙子了,眼看着就得说媳妇,总不能咱一家四口还挤在一间屋子里吧?我可不想再睡箱子上了。” 江氏又被香菱给说活心了。 褚里正也只是给江氏建议,既然娘两个都同意买,他也乐得做江氏和王家买卖房子的中间人。 褚里正让江氏打开房门,陪着娘两个进屋看了看。 王家很宽敞,足有四间半屋子,中间走廊,两侧各通两间屋子,走廊后接了半间房子,用做厨房做饭。 因为长期没人住,屋子里有些冰凉,满是灰尘,连炕席都没有,如果江氏一家要搬进来,得拾掇几天。 江氏与香菱都看中了房子,当即拍板定下了,领着褚里正回家,给了二十两银子定钱,等官契回来后,再付余下的银子。 …褚里正回到家,罗氏急忙问道:“偷牛贼抓着了?” 褚里正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道:“没抓住,跑了。” 罗氏忿然骂道:“该死的偷牛贼!牛是咱农家的命根子,说偷就偷,也不怕天打五雷轰、祸及子孙!” 褚里正被媳妇的模样给逗乐了,笑道:“天不天打五雷轰咱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光附近的十几个村子就丢了二十来头牛了,就算是在黑市上贱卖也能得五六十两银子了!” 罗氏嘀咕着道:“我得告诉三柱这几天别放牛了,家也不能离人。” 经香菱这么一乌龙,罗氏害怕自家牛被偷,决定开始圈养了。 褚里正不理会媳妇的自言自语,冲着外屋喊了一句道:“二柱,你过来下,帮你褚二娘写个契书!” 家里只有二柱正经的上过两年学堂,所以凡是动笔墨的事儿,都是二柱做。 “契书?”罗氏耳奸的听见了,狐疑问道:“不会是江大兰真要把房子买下吧?她哪来的赁多钱?” 外屋的二柱答应了一声,拿着笔墨过来,按褚金生的要求写了个简单的契书,不仅买房子,还要买下五亩田。 所有村中的生意,基本程序都是由里正先过手,去官家落官契,这也是王家为何委托里正卖房子的原因。 待二柱子写完出去了,褚里正从怀里掏出四个银元宝,足足二十两的官银,郑重对媳妇道:“定金都付了,还有假?江氏跟我说是她娘家人借她的。好家伙,四十多两银子,以前可没听说她娘家这么阔气。” 罗氏撇撇嘴道:“她娘家借的? 我才不信,就她嫂子那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刁妇,别说四十多两银子,就是一文钱,江大兰子也休想从她身上抠出来,” 罗氏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诧异道:“金生,不会真像村里人说的,是葛长林给的吧?” 褚金生瞪圆了眼睛,对媳妇怒嗔道:“你可别学村里的长舌妇乱嚼舌根子!你了解江大兰她嫂子,我了解葛长林,手长得跟漏眼儿筛子似的,他要是能攒下钱,咱家都能成地主了!” 罗氏砸巴砸巴嘴,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葛长林就是一个糙老爷们,有肉就造,有钱就花,说他能拿出来四十多两银子,还不如说他能自己猎来老虎来得实际些。 第61章 刘氏腆脸要贺礼 回到家,刘氏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见到江氏回来了,阴阳怪气道:“弟妹真是教的好闺女,你没在家,香莲连我这个大伯娘的门都不给开!” 因为褚冬偷肉那件事后,香菱就告诉过小香莲,只要她和江氏不在家,门就拴起来,不熟悉的人,尤其是老宅的人,千万不能开门,小香莲贯彻得不错,把刘氏这个大娘给关外边了。 忍住心里反感,江氏叫香莲开了门,进了屋,坐在炕上,问刘氏道:“大嫂找我有事?” 刘氏没有答话,而是兮动着鼻子闻着屋里好闻的馅饼和油梭子味道,阴阳怪气道:“弟妹家真是好伙食,又是肉香又是油香的。” 江氏的脸沉了沉道:“我娘家嫂子下午来了,给拿了不少东西,专门看夏哥儿的。嫂子有事吗?” 刘氏感觉到了江氏语气里的反感,撇撇嘴道:“没别的事儿,就是春哥儿换亲的事儿定下来了,香苇嫁过去,林月嫁过来。正日子就在后天。虽说两家没挑,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你是香苇和春哥儿的二婶,两个孩子可一个不能落下。我听说你给三柱媳妇上的礼是棱花镜?” 这话说的不能再直白了,就是上门来管江氏要东西了,点名要贵一些的梭花镜,而且不是一份,是两份。 江氏脸色黑了黑,拿起鸡毛掸子,似模似样的扫了扫炕上的灰尘道:“大嫂,晚上点灯费油,我就不留你了。” 江氏下了逐客令,刘氏不情不愿的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地头来,沉着脸道:“弟妹,要我看,香菱后天就别去参加婚礼了,你也知道,香菱这脑子时好时坏的,别听着啥不好听的犯病了。“ 没等江氏答话,刘氏扭着腰走了。 江氏气吼吼的把鸡毛掸子扔在了炕头儿上,点上了她刚刚说舍不得点的油灯,气恼道:“上门指定要贺礼,还不让我闺女吃席面,她咋那么大脸呢?” 对于老宅人险些害死香菱,江氏一直耿耿于怀,没想到老宅人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当回事。 香菱劝解道:“娘,你别生气了,她不让去,我还不想去呢!正好在家能多干点活儿。至于贺礼,就算是做给别人看,咱也不能空手去啊,她要镜子,咱就买镜子,不过,不用买贵的,便宜的就成,上礼的时候一定让别人看见,咱钱得花在面上。” 不是香菱太圣母,轻易原谅老宅人,而是这个时代就是如此,虽然二房从主宅分出来了,但褚氏仍旧是江氏的婆婆,香菱的奶奶,对老宅婚丧嫁娶等大事仍旧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虽然香菱有信心见招拆招,一倍惹她百倍还回去,但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最起码让外人挑不出二房的错处,让二房始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打压老宅。 江氏叹了口气,生气归生气,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还是知道的,怪只怪现在的她,受闺女火爆脾气的影响,脾气一天比一天爆,越来越受不得委屈,就在刚刚,还敢对刘氏这个大嫂甩脸子了,这在过去,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这种感觉,还真好。 香菱见江氏脸色缓过来,笑着抱住了江氏的腰,调侃道:“娘,这鸡毛掸子你用来吓唬外人还行,千万别用它代替笤帚打我啊,那可是纯竹子的,打人得老疼了…” 第46章 一家四口顿时去除了阴霾,喜笑而颜开。 …第二天一大早,房门被咣咣的敲响,香菱吓得一激灵,以为出什么事了,赶紧开了房门,发现是褚文这小子来了。 香菱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 褚文将手里一只油纸包里的东西打开,递到香菱面前,味道和画面实在太不“美好”,香菱连连退后好几步道:“这是什么?这么臭?” 褚文一脸得色道:“你上次不是问我,蛆死了以后会不会生蛆吗?我回家就弄了一小堆,结果,真生蛆了。” 香菱感觉胃里一阵翻滚,没好气的对褚文道:“那我问你,蛆生蛆,是腐烂以后生的蛆,还是像生孩子一样生的蛆?” 这个问题又把褚文给问懵了,似乎,完全是一个死结,永远没有答案,小家伙别提多沮丧 了,难道,自己注定和傻子和离不了了? 香菱就愿意看到褚文这个淘小子吃鳖的样子,笑道:“你没答上来,回去继续给我搓泥弹子吧。” 褚文从怀里掏出一大袋子泥丸子,塞在了香菱怀里,再次蔫头耷脑的走了。 看来,这小家伙有先见之明,已经做了两手准备,泥丸子早就搓好了。 看着褚文颓唐的背影,香菱觉得自己很罪恶,同时也很庆幸,幸亏自己当时问的是“蛆死后会不会生蛆”的问题,如果问的是“蛇中蛇毒,蛇会不会被蛇毒毒死”的问题,这孩子会不会傻傻的真去抓条毒蛇做实验呢? 正在关门回屋,小山拎了一条肉走了过来,把肉递给香菱道:“我爹让把獾子肉给你,让我不准多说一句话,不准进屋,更不准要吃的。” 香菱想要拒绝,小山已经把拴肉的草绳子塞在香菱手里,转身走了。 香菱只好把肉拿进伙房,垫了垫肉,足有五六斤重,獾子出肉不多,应该是葛长林把大部分好肉都送过来了。 …因为昨天买了小米,香菱早晨熬了一小盆小米粥,煮了四个鸡蛋。 喝得嘴里很是寡淡没滋味,香菱突然想起了江二兰给拿的那半袋黄豆,立即喜笑颜开,她怎么忘了豆瓣酱这个下饭神器呢?! 说行动就行动,香菱把豆子倒出来半盆,用水泡上了,要泡一天才能泡发,随后香菱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去了何家。 到了何家,发现何花儿正在院子里发呆,香菱走到身后还没有发现。 香菱“啊”的一声叫,吓得何花儿“嗷”一声惨叫,见是香菱吓她,气得她捶了香菱两下。 在园子里摘菜的何氏抬起头来,看着两个小妮子,举着手里的一根茄子道:“香菱,一会儿走的时候拿点儿菜走,让你娘来拿菜,每次都扭扭捏捏的不肯拿。” 香菱笑道:“婶子,我这次来,就是想腼脸问问,婶子家有没有辣椒和大蒜。” 农家的目标就是填饱肚子,园子里种的大多是地瓜、土豆之类的能顶饿的东西,顶天的种白菜、茄子,品种单一,香菜、韭菜、生菜、辣椒等不顶饿的品种,有人种,但相对较少。 何氏哈哈笑道:”这算是你问着了,咱们村就我家、里正家和褚老太公家三家种辣椒,你叔儿爱吃灶坑烧红辣椒,年年串辣椒串。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摘点儿,已经有泛红的了。大蒜满山都是野头蒜,我挖野菜的时候帮你顺带脚挖点儿回来。” 香菱顿时乐开了花:“太好了,婶子,辣椒先不用摘,我过五六日再来要,野蒜你给我个样子,我自己去挖就成。” 霉黄豆要六七日才能生好,才会用辣椒等原材料,只要知道出处,香菱倒不急着用。 何氏是个实在人,香菱说过五六日,便真的不去摘了,只是摘了一些茄子和黄瓜给香菱。 第62章 擦香香吗? 香菱没有拿茄子,只拿了黄瓜,笑着解释道:“婶子,茄子就不用拿了。我们家把老王家的院子买下了,园子虽然没人照看,但籍着去年埋土里的种子,野生野长出来不少菜,有茄子、葫芦和窝瓜呢,我没看全,应该还有别的菜。” 何氏怔愣了下,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听错,诧异道:“你们家把老王家房子买下来了?我的天老爷!他家要价十四两银子呢!最便宜也得十三两!你大娘和三婶不得眼气死啊!?”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何氏看问题的角度果然与众不同。 香菱把黄瓜放在背篓里道:“婶子,把你家铁锹和锄头借我,我去园子里拾掇拾掇杂草,把菜园子清出来,空地补种些白菜籽,到秋就应该能收茬儿大白菜了。” 何氏欣赏的看着香菱,越看越喜欢,回过头对何花儿严厉道:“懒丫头,学学人家香菱,这么小就拿事!你拿上铁锹和锄头,去帮香菱忙活忙活。” 何花儿冲着何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娘,你看人家香菱好,可惜不是你闺女,你干眼气没用。有我这么个闺女,你就将就着用吧,省得你将来受儿媳妇欺负没人帮你。” 何氏狠狠剜了眼亲闺女,怒笑道:“你个死丫崽子,诅咒我被儿媳妇欺负?你哥就不能给我娶回个像香菱这样听话的好姑娘?” 何氏是顺嘴秃噜出来的话,说完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尴尬的看了眼香菱,心里却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现在的褚家村,对于香菱脑子变好的看法,一致归咎于香菱小时侯是因为发烧烧坏的脑子,被褚氏“以毒攻毒”用柴火垛这么一烧,以火攻火,由长期傻,变成“间歇性”傻了。 何氏与江氏一家接触的最多,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心里却明镜似的,现在的香菱哪里是“间歇性”傻,她分明是装疯卖傻,一点儿亏都不肯吃的。 现在江家的日子也过起来了,如果能结成亲家,说不定是件好事呢。 何氏决定等到晚上,和丈夫儿子郑重的商量商量,如果都同意,那就早下手为强,先娶到家里养着,等及笄再入洞房不迟。 …何花儿找到了铁锹和锄头,和香菱直奔新宅子。 两个少女站在院中,看着多如牛毛的活儿,好一阵犯愁。 两个人一致决定先把园子里的杂草清一清,让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菜再好好长一长。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发现园子里,除了窝瓜、葫芦、茄子,竟然还有一小片土豆!应该是去年挖土豆的时候没挖净,今年又自己长出来了! 小姐两正薅着草,院门“吱呀”一声开了,李石头进来了,本来笑吟吟的脸,见到何花儿后立即变了脸色, 扁着嘴对香菱道:“婶子说你在这儿拾掇院子呢,她在家洗完衣裳,得下晌才能过来,我先过来看看能帮什么忙。 ” 何花儿鼻子里轻哼一声没有理会李石头。 香菱抬眼看着绿幽幽的大榆树,笑道:“石头哥,你帮我安架秋千吧。” 李石头像模像样的在榆树下比划了半天,然后就走了。 何花儿轻叱了一声道:“香菱,就你还敢信他?十七八岁了,做事儿还像小孩儿一样,一点儿也不招人信。” 香菱调侃道:“何花儿,你是不是有点儿喜欢石头哥?” “你胡说什么呢?”何花儿脸憋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像极了秋天的黑葡萄。 香菱知道何花儿脸皮薄,忙讨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咱还是继续薅草吧。” 又干了一会儿,李石头“吭哧吭哧”的扛着一截木头回来了,在树下好一阵忙活,终于搭成了秋千,自己一屁股坐上去试了试,结果“扑哧”一声,连人带板子一起掀翻在了地上,来了狗啃泥。 一直偷眼看向李石头的何花儿,“扑哧”一声乐了,很是没心没肺,也很是酣畅淋漓。 香菱看了眼何花儿,又看了眼李石头,觉得这两个幼稚鬼,如果真有缘成了一对儿,日子应该过得很单纯。 过了一会儿,江氏洗完衣裳过来了,几个人又把屋子扫了扫,烧了炕去潮气,把窗户和炕量了尺寸,过后得找人编炕席,做窗帘,还需要添置衣柜、碗架子等等。 这一天下来,香菱觉得自己快要累散架了。 …下午的时候回到家,江氏临出门坐在锅里的大骨头汤已经熬得入味,一家人团坐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身体很累,但心情却觉得无比舒畅。 吃完饭,江氏想起了什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男士墨绿色竹叶荷包和一个扁口瓷盒来,全都递给香菱道:“香菱,明天早晨给你何婶子送衣裳时,记得把这东西一并还回去,这是领口绣蝠纹的军爷落在衣裳里的。” 领口带蝠纹的衣裳,岂不是杨卿玥落下的?他那样精细的人,怎么可能在落下弹弓之后,再次落下东西? 香菱好奇的打开荷包,倒出一堆铜板和巴掌芯大的一块儿布料,铜板查着刚好一百一十文。 湖蓝色的布料上,用毛笔画了一个小小的铜板。 香菱瞬间明白了,这些铜板不是杨卿玥落在衣裳里的,而是特意还给香菱的买布料钱。 第47章 那匹湖水蓝的棉布,花费一百一十文,当时是香菱一起算的账,香菱当时心里还吐槽杨卿玥吃拿卡要她这个穷人呢。 香菱之所以当时没有发彪,是因为她的五匹布是和杨卿玥一起买的,完完全全的挥泪“批发价”,又变相的帮她向向家布庄讨了“公道”,她自然是应该感谢姓杨的,哪成想,人家把钱给她送过来了,虽然,这送钱的方式挺特别的。 香菱又打开小瓷盒,瞬间阵阵香气扑鼻,里面装的是白色膏状物体,手指肚在上面戳了戳,香喷喷的,滑润润的。 这个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欠香菱买布料的钱,从来不欠这种东西。 香菱立即认定,这个东西,肯定不是给自己的,应该是杨卿玥真正落在衣裳里的东西,没想到,他一个军营里的糙老爷们,竟然好这种调调,衣裳里随时揣着香膏膏,随时准备洗香香吗? 令香菱不解的是,以前遇到他的时候,他身上除了洗衣裳皂角的味道,并没有闻到过这种喷香的香味啊。 香菱不再废脑筋猜度杨卿玥的喜好问题,把荷包里的铜板全部倒出来,欣然收下对方给的布料钱;把香膏盒则放在荷包里,决定明天早晨放在杨卿玥的衣裳里还回去。 而那块画着铜钱的布块儿呢,顺手扔在了针线笸箩里,等做完了夹袄,江氏要开始做鞋了,做鞋需要打咯啵,需要很多的碎布条。 第63章 书箱还是食盒 借着油灯的光线,江氏正抓紧裁剪衣裳,深蓝色的布,是剪给褚夏做夹袄的; 湖蓝色的布,是剪给那个杨卿玥做单衣的。 全家四口人,夹袄、夹鞋,再加上冬天的厚棉袄、厚棉鞋等等,全部都由江氏一个人来做,江氏估计得累死。 在这个时代,像香菱这样快十四岁仍旧两手不粘针线活儿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奇葩。 香菱决定从现在开始,跟着江氏开始学做针线活儿,哪怕是简单的,帮江氏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夹袄需要缝双层棉布,相对于复杂一些,而杨卿玥要的是单衣,相对简单一些,香菱决定由她来缝杨卿玥的单衣。 做衣裳,剪裁占百分之七十以上,只有剪裁正确了,才能把衣裳缝成衣裳,而不是缝成裤子。 至于针法嘛,香菱虽然没做过衣裳,但芯里毕竟是做了二十多年女人的现代人,针线基础和基本审美还是有的,又有江氏在旁边辅导,只要杨卿玥不太计较,香菱还是有信心做出来衣裳的。 娘俩熬到半夜,衣裳的大体轮阔出来了,这可是香菱的“处女作”,看得香菱嘴巴乐得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 …再说何氏,等到何魁和何方回来,偷偷跟丈夫提起想让儿子求娶香菱的事儿,何魁点头儿同意了,儿子何方却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吭声道:“娘,我不乐意。” 何氏追问儿子为啥不乐意,何方说啥也不肯说,回到自己屋里蒙着大被不吭气。 何氏不明所以的问何魁,何魁叹了口气道:“我寻思着,怕是儿子心里头儿有人了,我明天带他一起去送衣裳,一路上好好唠唠,如果姑娘家合适,咱就赶紧上门提亲,现在的小姑娘,彩礼一天比一天高,跟卖闺女似的,明年说不定还涨成什么样子,不如趁早娶回来得了。” 儿子大了,主意也正了,何氏虽然满意香菱,但也不能硬逼儿子,只好等着丈夫出马搞定儿子了。 …天刚放亮,江氏就起来开始熨衣裳,香菱负责叠衣裳。 自从有了火斗之后,江氏对洗绸子熨衣裳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熨烫完了。 香菱叠好了最后一件衣裳,又把装香膏的扁瓷盒放在了杨卿玥的衣裳里,送到了何氏家去。 何魁带着儿子何方一起前往舅舅所在的柳河村。 忙活完,江氏去了新房子干活,香菱则留在家里,把昨夜泡好的黄豆搓成瓣,沥干水份,表面滚了一层薄薄的面粉,放在簸箕里,上面罩了一层布,放在阴凉处阴着,过几天就会发出一层绿色的霉毛来,豆瓣酱好不好吃,这道公序最为关键了。 蒋货郎来了,香菱买了两把旧样式的菱花镜,两个才花了二十四文钱。 想要回到院里,在院门口看到了褚香苇,目光有些瑟缩,怯懦的打了声招呼:“香菱。” 香菱点了点头,开门要进院,被褚香苇再次叫住了。 褚香菱贝齿咬着下唇,终于下定决心道:“香菱,你等我一会儿。” 褚香苇转进了院里,不一会儿又钻了出来,把手里的一只嫩粉色的绢花塞在香菱手里道:“这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的?”香菱挑了挑眉,这只绢花明明是上次林月来褚家时,刘氏给她戴上的,后来没换成亲,刘氏又从香菱头上薅走的,还借机扯掉了香菱好几根头发,到现在想起来还感觉疼呢。 香菱不想招惹刘氏,把绢花塞回给褚香苇道:“香苇姐,你还是把花拿回去吧;你送给我绢花,如果是你私自给的,你娘过后一定会来找我打架,我可没功夫搭理她;如果是你娘同意给我的,那么你娘一定没安啥好心思,我可不敢要。” 褚香苇脸上现出了几分尴尬,弱弱的辩解道:“这不是上次我娘给你的那朵,是我自己的那朵,偷偷给你的,我娘不会知道的,也不可能来找你。” 香菱仍旧摇了摇头道:“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明天就是你出嫁的日子,女儿家,一辈子就嫁这么一回,陪嫁的东西越多越体面。只是奉劝你一句,听说林家父子挺老实的,你进门就能掌家,可千万别啥事都听你娘挑拨,好事都能挑坏了…” 褚香苇听得脸色微红,喃喃辩解道:“香菱,你别恨我娘,我娘她心眼儿其实不坏,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大哥、二哥…” 香菱觉得很无语,刘氏这样还能称之为心眼儿不坏?为了自己儿女就可以伤害别人的儿女吗?况且,她对女儿也不能说是多好吧,明明是为了儿子,把女儿送到了另一个穷人家里做媳妇。 若香菱是褚香苇,可做不到像她那样云淡风轻,被换亲了还为自己娘亲辩护的。 香菱不理会一脸愧疚模样的褚香苇,闪身回到了院中,拿起小背篓,去收拾新房子,同时准备再摘一些皂角,上次摘的皂角荚,已经用没了。 褚香苇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喃喃道:“对不起,香菱,我也不想的,但是我不敢不听娘的…” …快要走到新宅子时,一匹快马从身后驰过,马儿咴叫一声停在了香菱的身边。 香菱诧异抬头,马上人见是她,本来愁云满布的脸上立即绽放了笑容,如获至宝,害得香菱以为自己脸上长了花,这么受待见。 马上之人前天晚上刚刚见过,是村草王文谦的小厮,也就是趴在树上睡觉被当成偷牛贼的那个小厮王乐。 王乐连马都没有下,直接把马背上的一个书箱卸在了香菱脚下,满脸恳求道:“姑娘,帮我把书箱交给少爷并转告他,老爷已经给他报名了明年春试,让他在褚庄好好复习功课,不用着急回家。而且,我以后也不能给少爷送好吃的了,让少爷珍重。” 王乐打马就跑,香菱怎样叫也没叫住。 香菱确定以及肯定,王乐是不敢当面见王文谦,怕王文谦把火气撒到他身上。 香菱真想一走了之,但这么大一只箱子,总不能扔在道上吧。 香菱叹了口气,只好将书箱背起来,闻着书箱里面传出来的阵阵烤鸭、熏肉以及糕点味道,香菱十二分怀疑,这书箱到底应该是叫书箱,还是应该叫做食盒。 第64章 二、三、四、六 香菱到了褚庄门口,敲了敲院门,褚周不耐烦开门,见是香菱,顿时怒火熊熊燃烧,怒嗔道:“我们家梯子忙着呢,不借!!!” 香菱顿时石化,这个褚庄的小厮怎么变得这样爆燥了,上次借给自己梯子时,也没这样啊。 香菱自然不知道褚周是被无数借梯子的村姑给折磨成这样狂燥的,最魁祸首还是香菱,褚周怎么可能有好态度? 香菱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冒失了,如果能从正门送东西,王乐又何必蹲守在隔壁的大榆树上? 或许,用狗洞子传递才是正确的运输通道。 香菱呵呵笑道:“我就是来告诉你,我家有梯子了,以后再也不用管你家借梯子了…” 这个回答把褚周给说懵登了,边关门边嘀咕道:“你家有梯子了告诉我做什么?难不成有银子了也告诉我?脑子还真是一根筋!” 香菱转身走了,连同书箱一起背回到新宅子。 香菱看着书箱犯起了愁,王文谦没有守在狗洞子旁,自己要怎样才能通知到王文谦到狗洞子来取东西呢?总不能自己顺着狗洞子钻到褚庄里去吧?凑巧碰到王文谦还好些,如果不凑巧又碰到了褚周,估计又要被眼刀子扫射了。 香菱搅尽脑汁,终于拍了下脑袋,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是还要摘皂角吗?而皂角树,是直接可以看见褚庄里面的情景的。 第48章 香菱拿着梯子出了院门,把梯子大摇大摆的立在了皂角树上,爬上去采起了皂角荚,眼睛的余光却是往褚庄的院子里看。 王文谦并没有在院子里读书,根本没看到影子,看院子静寂的模样,应该是还没起床。 香菱不由得吐槽,太阳都晒屁股了还没起床读书,这个王秀才肯定是个学渣。 在摘了满满一篓子皂角荚后,王文谦终于起床了,在院门口伸了个懒腰,并没有如香菱所想的那样去洗漱,而是百无聊赖的玩起了投壶。 香菱不敢喊叫,只能尽力的向王文谦招手,奈何现在的王秀才,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投壶,根本就不往院门的方向看。 最让香菱不能忍受的是,他玩投壶的态度那样认真,投出来的结果却是一团渣,二十个里投进去一个,还把他高兴的跟得了糖果的孩子似的手舞足蹈,十足一个二哈本哈。 香菱看得不由得发笑,心想,褚家村的姑娘们如果看到了这样一个真实的王秀才,会不会大厦将倾、心碎一地? 目测了下距离,皂角树离王文谦太远,自家的大榆树倒是近了不少。 香菱下了树,把皂角荚的梯子扛了回去,又爬上了大榆树,拿出弹丸来,顺手就冲向投壶。 一击就中,弹丸直入壶中,“叮”的一声响,恰好赶上王秀才也投出了一只羽箭,明明没碰到投壶,他还以为碰到了,患得患失的“唉呀”一声。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准备再打一个弹丸,以击碎中二病秀才的投壶梦。 这次香菱不再打壶口,改打壶壁,“叮”的一声响,这一次王文谦终于聪明了,知道不是他投壶的问题,顺着弹丸飞来的方向,看向了隔壁褚家的大榆树。 树上的香菱冲着他摆了摆手,指了指狗洞子方向。 王文谦终于领会了香菱的意思,似散步的走上长廊,见躲开了一个小厮的视线,立即飞奔狗洞子方向而来。 王文谦钻到了香菱家的院子,手里提着书箱,狐疑问道:“王乐来了?人呢?” 香菱无可奈何道:“他扔下东西就走了,让我把书箱转交给你并转告你,你爹已经给你报名了明年春试,让你在褚庄好好复习功课,不用着急回家。而且,王乐以后也不会再来给你送好吃的了,他让你珍重。” 本来一脸春光明媚的王村草,顿时耷拉下了脑袋,心情顿时低落。 他从家里跑出来,本想争取更多的自由与权力,表达对父亲娶填房的不满,万万没想到, 爹不仅没有妥协接他回家,反而以备春试为由,把他扔在褚庄不让回家了。 最可气的是,知道他喜欢什么,惧怕什么,不让王乐给他送好吃的!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沟沟,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没有好吃的,他怎么有灵感做出好的诗句和文章? 王文谦惆怅的叹了口气,对香菱道:“谢谢你。” 王文谦习惯性的把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吊钱给香菱打赏。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的打赏,如果一定要感谢的话,你就教我写几个字吧。” 自从在县城看到银票露怯以后,香菱决定摘掉自己文盲的帽子,今天可下逮到个“文化人”,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学习的机会。 王秀才脸色变了变,蹙起了眉头。 他之所以生气躲到褚庄来,一方面是生气父亲,在母亲尸骨未寒的情况下就把外室娶做填房,更生气的是,这个填房浑身小家子作派。 不仅苛扣他的用度,还把各色人等往自己眼前塞。 有填房带来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有填房的娘家外甥女、填房的陪嫁丫鬟,这些人,几乎千篇一律一个借口----就是让他教她们写字。 最过份的是填房的娘家侄女,甚至要求她手把手教他,在他拒绝后,甚至闯进过他的房间。 木讷的王文谦这才明白,这些女人学写字是假,套近乎是真。 王文谦对同样想学写字的香菱有了警戒之心,于是婉转答道:“你家没有笔墨纸砚,等你家有了再教你吧。” 王文谦就是变相的拒绝,香菱心思单纯,并没有多想。 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墙角堆着李石头帮打的柴禾,抽出一根胳膊长的树枝。 用鞋在树下的空地上涂平了,画了四个大大的方框,把树枝递给王文谦道:“我家买不起纸,我也不可能再去找你学,就将就着用树枝写吧,写一遍‘二、三、四、六’四个数字就行,多谢啦。” 香菱家里有银票和银子,上面有数字“一”‘百’“五”的写法,香菱早就记得滚瓜烂熟了。 “就在这儿?写数字?”香菱坦荡的模样反而让王文谦无所适从,感觉自己可能错怪香菱了,这个小农女,也许是真的想学写字。 王文谦接过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了四个数字, 一一点指给香菱道:“二、三、四、六”。 香菱看了几眼四个字,觉得虽然和印象中繁体的数字写法有些区别,但都是横平竖直的汉字结构,四个字而矣,对于她来讲并不难,很快就记住了。 香菱笃定的对王文谦道:“好,我学会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么一撵王文谦, 王文谦反而不走了,诧异道:“你,真学会了? ” 香菱用鞋把地面上的字迹抹没了,用树枝一笔一划的重新写了一遍,丝毫不差。 王文谦看着娟秀漂亮的字体,有些怔忡,这个农家姑娘,不仅学会了写这四个字,还写得分外漂亮,哪里像初学写字的?聪慧得让他都震惊。 王文谦又捡了一根树枝,在四个字旁边又画了三个框子,依次写了三个字,指着自己对香菱道:“王、文、谦,文章的文,谦逊的谦。” 香菱瞬间明白,王秀才是告诉她他的名字。 香菱自我介绍的指着自己的鼻尖答道:“褚、香、菱,香气的香,菱角的菱。” 王文谦拿着树枝想教香菱写下“褚香菱”三个字,院门口突然“吱呀”一声开了,王文谦本能的跑到了葫芦秧后面,钻着狗洞子走了。 第65章 香脂与腊脂 江氏和李石头推开院门进来,江氏拿着笤帚和鸡毛掸子,李石头则挎着一个筐子,筐子里放着松油火把。 江氏把笤帚扔给香菱,自己则抢过李石头手里的筐子,对女儿道:“走,跟娘去看看菜窖还能不能用了。” 还有菜窖,这可挺好。 跟着江氏院子的东侧一角,掀开一个破草席子,下面露出黑黝黝的一个向下延伸的洞口来,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出入。 李石头点着了松树火把,扔了下去,发现地窖不大,直径不到两米,深度不到四米。 说是地窖,不如说土坑更合适,因为经常踩着两侧土壁下去,已经有坍塌的趋势,不重新弄一弄,很可能把人埋里了。 江氏一脸失望道:“这老王家可真能胡弄,这叫啥地窖啊,白高兴一场了。” 香菱安慰江氏道:“娘,想要地窖咱就正经的弄一个,民以食为天,这可胡弄不得。这件事儿你就全权交给我吧,只是咱得晚搬几天家了,刚好利用这段时间打些家具、做些被褥啥的。” 江氏见香菱非常有信心,便由着香菱折腾了。 香菱对李石头道:“石头哥,你明天有时间没有,陪我去最近的砖窖买些青砖呗?” 李石头一副乐于效劳的样子。 由于李石头专心诚意帮褚家干活,又照顾着夏哥儿擦身子、上茅房,他和夏哥儿因李小翠而剑拨弩张的关系得到了空前的好转。 当然,他付出也有回报,农家一天两顿饭,他至少有一顿是在褚家吃的,隐隐有长胖的趋势,他娘李氏心眼儿挺好,并没像刘喜旺他娘那样阴阳怪气的。 李石头答应的爽快,随即想起了褚家老宅明天的婚礼,狐疑问道:“我倒是有时间,只怕你没时间吧?明天褚香菱不是结婚吗?” 香菱不屑的轻叱一声道:“我们家一家四口,只有我娘这个上礼人接到邀请了,其他三口,卧床的卧床,年幼的年幼,痴傻的痴傻,被排除在褚香苇婚礼之外了。” 李石头气恼道:“你奶可真是狠心,连孙女都不让吃席。既然不让去,我就陪你去砖窖吧。脚力张的驴车去县城路过老孙家砖窖,咱俩在村口大树下汇合。” “行。”两个人约定好了,李石头便回了家。 香菱看了看天气,摘了几个长相不太美观的茄子,娘两个回了家。 香菱做了一锅高粱米水饭,等饭好了淘出来。 把茄子切成了块儿,用干面粉滚了一滚儿,然后放在油锅里煎,做了一道烧茄子。 吃得小香莲躺在炕上直摸肚子,连说太好吃了。 看着家里仅有的一口大锅,做得了饭做不了菜,做得了菜又做不了饭,既浪费时间,又影响口感。 香菱决定,既然要买青砖,不如在院里再搭个棚子,搭一个火龙灶,一灶七眼,并排放七口锅,即不怕油烟,又可以在做饭的同时,做好几道菜。 第49章 …陵裕关,蝠翼居。 贾小六和孙良田眼睛紧盯着杨卿玥,后者泰然的放下书册,挑了挑眉道:“有事儿?” 贾小六把杨卿玥换洗衣裳放在了桌案上。 杨卿玥瞟了一眼衣裳,拿起书册继续看。 “啪”,孙良田把荷包里的扁瓷瓶倒在了桌上,哀怨道:“大哥,我们去取衣裳了,发现你的东西,又‘落’在送洗的衣裳里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丢三落四了。” 以前都是杨卿玥训斥孙良田丢三落四,今天终于又又又让孙良田逮到大哥“丢三落四”了,孙良田心里有种怪异的快感。 “哦,原来是落在衣裳里了,我说怎么找都没找到呢。我的脚冻裂了,想抹点腊脂。”杨卿玥瞟了一眼扁瓷瓶,云淡风轻的说道,视线再次挪回到书册上,一副专注模样。 孙良田惊诧的蹲下身子,伸手就要脱杨卿玥的鞋,吓得杨卿玥忙缩回了脚,解释道:”我自己能抹腊脂,用不着你。” 孙良田一脸悲凄道:“大哥,现在刚刚进入八月,你的脚就开始冻裂了?那要是到了寒冬腊月可怎么办?不得裂成蜂窝啊!”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呆子了。 贾小六有眼色的把孙良田扯起来,讪笑的对杨卿玥道:“大哥,我们先下去了,记得自己多抹些腊脂,不好利索了容易老犯。” 两个人出去了。 杨卿玥打开荷包,看着那只扁瓷瓶有些发呆,眼前却突然浮现出了那双满是裂口的小手,实在想不通,一个女人的手,要怎样才能裂成那样,粗砺成那样。 …被贾小六一直拖着走的孙良田气急了,一把甩开贾小六道:“姓贾的,你狼心狗肺不是人!你我是从杨家奴籍转军籍跟过来的,大哥的脚冻裂了,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关心!?你今天若不说清楚,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贾小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孙良田,没好气道:“你脖子上顶的是榆木疙瘩吗?现在是几月,怎么可能把脚给冻裂了?大哥说啥你就信啥?不会动脑子吗?” 孙良田不仅没听过去,反而叫嚣得更加厉害了,悲忿道:“你竟然敢怀疑大哥骗咱们?大哥对咱哥俩一向掏心掏肺的,还舍命搭救过你,你怎么可以怀疑他?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不会骗咱的!” 贾小六叹了口气,孙良田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他都点拨成这样了,他还是不开窍,若是他想不通,自己估计连睡觉都睡不成了。 贾小六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个呆子,你不是打开过那只瓷瓶吗?咱们军中抹的腊脂,什么时候带过香味儿?” “啊?”孙良田懵逼的眨了眨眼,好像,贾小六说的是那么回事儿,自己冬天的时候也抹过腊脂,可从来不带香味的。 贾小六眼铁不成钢的用拳头砸了下孙良田的后脑勺儿,怒道:“笨死你得了。这东西虽然长得像军中治手脚冻裂的腊脂,但根本就不是,而是女人护手抹脸用的香脂,比寻常女子用的沤子还要好一些,二两银子一小盒呢。” “啊?”孙良田感觉脑子打结了,痴痴傻傻问道:“也许大哥就是喜欢用香脂润手呢?” 贾小六终于放弃了点拨这个傻子了,完完全全的对牛弹琴。 第66章 换新娘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管江氏要了五两银子,直奔村口。 走着走着眼睛不由得轻眯起来,有人跟踪她,而且味道太熟悉不过了,是褚时运和刘氏。 今天应该是褚春和褚香苇两个人同时成亲的日子,这两口子不在家忙活儿子和女儿的婚礼,怎么有时间来跟踪自己? 香菱不由得嘴角上扬,这两口子,不会还打着调包自己换亲的主意吧?就不怕林月跟她们秋后算账? 香菱加快了脚步,想摆脱两个人,前面一棵大树后突然窜出个人来,手里提着大棒子,猛的冲向香菱。 是大房家的二堂哥, 十六岁的褚秋。 三个人同时夹击香菱,香菱没把握全身而退,索性就着棍子下落的趋势,还没被打中,就昏倒在了地上。 褚秋懵懂的眨了眨眼,挠了挠头道:“爹, 我打中她了吗?她怎么晕过去了?” 褚时运不耐烦道:“管她是被打晕的还是被吓晕了,快把她装在麻袋里,回家把你妹换出来,送你大舅家躲几天。” 褚秋担心道:“林月可是我嫂子了,发现了不乐意咋办?” 刘氏轻叱一声道:“这个贱货嫁过来前就能作妖,嫁过来后就由不得她了,她若是敢起刺,看我不收拾她。” 香菱身子一轻,被褚秋塞在了麻袋里,背在了后背上。 路上偶尔遇到了个村人打招呼问背什么。 褚时运回答是买的小猪给宴席添菜。 “咚”的一声,香菱被扯出了麻袋,褚香苇被装进了麻袋,被褚秋背走了,应该是送到刘氏娘家大哥家避难去了。 刘氏胡乱的给香菱头上盖了红盖头,直接把嫁衣胡乱的套在了香菱身上,又拿出一个细瓷瓶放在香菱鼻下一小会儿,随即放心的出了屋子,招待已经开始陆续上门的客人了。 也幸亏刘氏慌乱不仔细,也没给香菱脱衣裳,否则就会发现香菱身上揣的五两多银子了。 摒住半天呼吸的香菱终于喘过气来,掀了红盖头,脱了红嫁衣,用鼻子嗅了嗅,在柜子里找到了那只小瓷瓶,推开后窗户,跳上后墙头,一跃跃进了褚家另一侧邻居褚放良家。 香菱不敢多呆,往前走了几步,又跃过褚放良家的南侧墙头跳到了村路上。 刚跳出来,就看见褚香萁一脸不满的往褚放良家方向走,嘴里不满的碎碎念道:“傻子成亲,凭什么让我去借盆子借碗?丢死人了。” 香菱眼色轻眯,她说的是傻子成亲,而不是褚香苇成亲,说明三房是知道并同意用褚香菱换下褚香苇的。 心情正不爽的褚香萁猛的看见出现在眼前的褚香菱,先是吓了一跳,随即看着后窗户方向,恍然道:“你个臭傻子,尽然逃出来了,还不快回去!” 褚香萁竟然不自量力的要拖回香菱。 见拖不过香菱,张嘴就要喊人。 香菱上去捂住了褚香萁的嘴巴,冷然笑道:“我现在带你回去!” 褚香苇可恶,这个褚香萁比褚香苇更可恶,既然褚香苇跑了,那就褚香萁吧,左右狼狈为奸。 香菱从袖口拿出了那只小瓷瓶,完完全全的让褚香菱闻了个彻底,软倒在了香菱的怀里。 香菱又从原路返回,从后窗户把褚香萁运回到了东厢房中,给褚香萁套上了新娘的嫁衣,盖上了红盖头,把那只瓷瓶又扔在了刘氏的箱子里,这才满意的走了,到村口与李石头汇合去了。 …走到半路,香菱就看见李石头往这个方向走,应该是等不及来找她了。 见到香菱,李石头叹了口气道:“脚力张等不及先走了。” 香菱抱歉道:“我昨天太累了,起得有点儿晚,我们不行就走着去吧。” 李石头只好点了点头道:“只能这样了,半路上应该能碰到别村的驴脚力。” 果然如李石头所说,两个人走了两柱香的时候,真的遇到了一辆驴车,一人收了一个大钱,把两个人捎到了老孙家砖窖。 老孙头家的砖是一口价,一文钱一块。 香菱目测了下砖头大小,大体估算了些,自家的地窖是上窄下宽,类似于葫芦型,下面肚子要大一些,整个墙体面积需要抹砖七十多平米的样子,需要青砖两千来块,再加上砌火龙灶,两千五百块砖肯定够了。 光砖钱就得二两半银子,老孙头白给了些糯米面,让香菱垒砖的时候混在泥水里,这样垒出来的墙结实耐用。 香菱掏出银子要付钱,被李石头一把扯到了一边,好心劝解道:“我以为你只想砌窖口,二十几块砖就够了,你竟然打算全用砖砌?一个地窖而矣,挖个土窖就成了,就算没有土窖,冬天的时候把大萝卜啥的埋在土里也能入到开春,花二两半银子砌窖,太不值当了!” 在李石头眼里,岂止不值当,简直是败家。 香菱摇了摇头道:“钱的事你就别管了,这菜窖我不仅要储红薯和白菜,还要储一些腌菜什么的,不能简单的土坑糊弄了。对了,我还得找两个力工干活,我问问去老孙头去…” 李石头一惊,一把抓住香菱,指着自己鼻子道:“我来干,你可别败家花钱雇人了。” 看李石头的表情,就跟花了他的钱一样心疼。 香菱沉吟道:“石头哥,不是信不着你,而是这活不轻巧,你帮我照顾大哥,帮我担水挑柴,我都不好意思了。” 李石头猛烈的摇头道:“我不累。而且,我能找到帮工,你只要供顿饱饭就成,不要工钱。” 香菱见李石头一定坚持,寻思着这个人情以后总会有机会还回去,李石头既然有把握,也不好再找别人。 第50章 老孙头已经把砖上了两辆驴车,上面还细心的盖了青草,两个人坐在砖堆上的青草上,回到了褚家村。 一路上,香菱把青砖地窖的大体结构说给李石头听,李石头听得磨拳擦掌,决定小试牛刀,一展身手。 …回到村,香菱急于知道老宅换亲的事情怎样了,便让李石头押着驴车送往新宅,她则先回了家。 江氏已经从老宅吃席回来,一脸喜气洋洋,见香菱回来了,欣喜道:“香菱,咱家官契回来了,房子和地以后就是咱家的了,娘刚刚去看了地,麦子比咱家伺候得不仔细,但也不算坏,黄澄澄,过些日子就能秋收了,今年咱家不能少打粮,应该不能挨饿了。” “哦,”香菱点了点头,心里惦记着老宅换新娘的事被没被发现,忍不住问道:“娘,你参加完宴席就回来了?我奶家就没发生点儿奇怪的事儿?” 江氏沉吟道:“要说奇怪的事还真有,就是我给你大伯娘上礼时,她竟然没贬损我就收下了,感觉和平时的态度不太一样,像换了个人似的。” 哪里是刘氏换了人了,而是刘氏以为新娘子换成了褚香菱,心里多多少少对江氏有些愧疚吧。 到现在还风平浪静,说明三房还没发现褚香萁丢了,林家即使发现娶错了,也没打算送回来,还真是各怀各的心思。 第67章 与刘喜旺和好 到了晚上,褚家老宅三房王氏终于发现女儿这样晚了还没有回来。 白天的时候,因为褚氏让褚香萁干活儿,褚香萁耍起了小性子,后来就没看见了,王氏以为女儿跑到谁家躲懒去了,直到晚上才发现情况不对。 整个老宅顿时急翻了天,全家出动挨家挨户的找起来。 门被“笃笃”敲响,香菱开门,发现敲门的是新媳妇林月。 林月急切道:“我不太认识村人,想让二娘陪我去找一找香萁。” 香菱审视的看着林月的脸色,看起来真的很急切,不像做伪,这个林月,看样子心眼儿还不坏,家里出事了,没摆新媳妇的架子,直接就开始帮着找人了。 香菱看了看天色,嘲讽的笑了笑道:“你们不用像没头苍蝇般的乱找了。你回去跟老宅人说,在家中看见了我,她们就都明白怎么回事了。” 林月不明所以,但香菱完全不想跟她说,她只好回了老宅,只一会儿,老宅“嗷”的一声哭嚎了起来。 很快,老宅大房和三房,十几口人全都扑向了二房。 江氏去开门,香菱怕江氏吃亏,也跟过来了。 怒发冲冠的褚氏抬起巴掌就要打江氏,被眼疾手快的香菱一扯,把江氏护在了身后,手里习惯性的耍着锥子,不以为然的对褚氏道:”奶奶,今天可是大堂哥和二堂姐的大喜日子,您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褚氏黑着脸道:“你大伯娘说,是你把香萁换去林家了,你的心咋那么毒呢?” 香菱好笑道:“奶奶这话说的有意思,褚香萁换过去就是我毒了,那把我换过去呢,就是成全我了?” 褚氏不以为然道:“你个傻子,嫁给一个正常人,可不是成全你了?” 林月为人很聪明,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音儿,问褚氏道:“奶,去我家换亲的不是说好的香苇吗?难道你们想换成香菱?到最后又变成了香萁?当我们林家是什么?剜筐就是菜?” 褚氏的脸成了猪肝色,讷讷了半天答道:“最后换亲的不是香萁吗?香萁在咱家长得最好看了,你家占了大便宜。” 林月脸色仍旧没有放缓,不管结果怎样,这过程太糟心了,说明老褚家人品太差劲儿了,新娘子都能一波三折的换。 王氏却不甘心,看了看天色, 催促丈夫褚时来道:“盖着红盖头呢,外人不知道是香萁,赶紧把香苇找回来,去换回香萁。” “不行!”刘氏果断拒绝,手指头指着香菱道: “要换用傻子换,别用我女儿!” 又开始了新一轮谁当林家新娘子的舌战。 林月冷哼一声道:“你们都闭嘴!!!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敢把香萁接回来,害得我弟没了媳妇,那我就立马夹着包袱回家,让褚春儿没有媳妇,我林月说到做到!!!” 褚春吓得立即抓住林月的手,说什么也不愿撒开,生怕林月跑了一般。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褚氏黑着脸道:“都晚上了,换回来名声还能好了?只能将错就错,都回家去,嘴巴给我严实点!少丢人现眼!!!” 王氏恨恨的看着香菱道:“娘,是小贱人害的香萁!!不能白白便宜她了!” 香菱冷笑道:“只准你们害我,不准我害你们,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你们若不放过我,我就去找里正,好好说道说道,你们是怎么把他的话当放屁的!!” 老宅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当时里正特别交待过,让褚氏别再在换亲这件事上再扯妖蛾子,让把香苇或香萁好好换过去,成全两家。如果让褚正知道她们还在背后算计香菱,说不定真就不容褚家留在褚家村了,这也是褚氏没敢大闹的原因。 褚氏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氏和香菱,带着大房和三房回家了。 林月走在人群最后,目光深遂的看了一眼褚香菱,不是愤怒,反而是一种探纠,仿佛第一次见到香菱一般。 江氏嘤嘤的哭着,把褚香菱紧紧抱在怀里, 她完全没想到,到了成亲这天,老宅人仍在算计着用香菱换亲,这都是什么亲人啊。 香菱眼睛一红,拉着江氏的手道:“娘,我还以为你会埋怨我,埋怨我把褚香萁换亲给林鹏。我当时真没想换成她,是褚香萁堵住了我,非要把我抓回去,我一着急就…”” 江氏心疼的揉了揉女儿枯黄的头发,柔声道:“娘是心疼你,本来就应该香苇或香萁嫁过去的,却被背后使绊子。何况,林鹏那人挺老实的,是你三婶眼皮子高,也不看看自己家姑娘懒成啥样,还有脸挑人家!” 娘两个回了屋,继续缝衣裳。 抓紧收收尾,今晚就可以把杨卿玥的衣裳做好了,过一下水,明天就可以和送洗衣裳一起送回到军营了。 …第二天一早,香菱把洗好的衣裳送到何家。 进了院,发现一向开郎乐观的何氏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即便是看到了喜欢的香菱,也没有露出笑容。 香菱猜疑道:“婶子,你咋了?发生什么啥事了?” 何氏看了一眼香菱,一脸愁容,欲言又止。 看来,真发生什么事情了,只是不方便对自己说。 香菱对何氏道:“婶子,我娘因为老宅心情不大好,你到我家去陪陪她吧。” 何氏点了点头道:“行,我把衣裳给你何叔,我一会儿就去你家,我刚好也有点儿闹心事,跟你说道说道。” 送完了衣裳,香菱直奔新宅,发现李石头在新宅已经干得热火朝天的,而且,不是他一个人,还带着刘喜旺。 两个人,一个在里面挖坑,一个用筐子往上拽土,里面已经肉眼可见的挖成一个大葫芦型了。 看到香菱在望着他,刘喜旺本能的往洞里躲,结果本就粘满黑土的脸又吃了一嘴土。 李石头讪讪的挠着头道:“香菱,你就别埋怨喜旺了,他娘就那个脾气,你让他留下来吧,他干这精细活儿比我强。他一直没让我告诉你,这些天你家的柴禾都是他砍的,我只是帮忙担过来。” 香菱无所谓道:“我不是怪喜旺哥或刘婶,只是不想让喜旺哥夹在中间为难,喜旺哥要是不怕,我乐得有人帮我干活呢。” 香菱拿出一只竹筒,递给了李石头道:“我倒了些白糖水,你们两个喝点,累了歇一歇,别累坏了。我娘在家包肉馅大包子呢,等一会儿蒸好了我给你们拿过来。” 李石头对刘喜旺一脸傲娇道:“喜旺,我没骗你吧,香菱家的伙食在咱村是一等一的好,回家以后吃啥都不香。小山就是这样,吃长林叔做的饭,比咽药还难受。” 李石头这么一调侃,尴尬的气氛好了许多。 第68章 小白兔白又白 想着家里的肉吃得差不多了,香菱背着小背篓又上了山。 虽然没有往深处走,但收获还是不错的,打了两只野鸡。 突然,一阵兔子的土腥味道传进了鼻翼,香菱小心翼翼向前,竟然看见了一处洞穴,兔子洞。 香菱兴奋的扑了过去,在她双手捂住洞穴的同时,一道白影儿从洞穴里窜了出来,没逃出几步,就被一支羽箭直贯脖颈,白兔子死得透透的。 香菱诧异抬头,杨卿玥从树上跳了下来,无声而无息。 香菱耸了耸肩,指着兔子道:“这次真是你打的,和上次的野鸡不一样,归你了,我不争。”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来打兔子的。” 杨卿玥走到兔子洞旁,弯腰,伸手进洞,从里面掏出两只雪白软糯的小兔子来,同样递给了香菱道:“大兔子死了,小兔子也活不成,你拿回家去养吧。” 第51章 这么善良? 香菱把小兔子抱在怀里,心里软软的,寻思着回头让小山帮编个大笼子养起来,小香莲肯定喜欢。 香菱微笑着抬头,对杨卿玥道:“那个王督军又给你出难题了?这次又来猎什么?不会是让你猎狗熊取熊掌吧?” 杨卿玥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指着里面的圆叶子的植物道:“我来采何首乌的。” “哦。”香菱云淡风轻的答道,完全没有反应。 杨卿玥转了转眼珠调侃道:“就是你上次采的百年人参的旁边一步远采到的,价格和那株人参差不多…” 男人成功看见了少女脸上起了变化,成了猪肝色。 香菱懊悔自己的有眼无珠,深深嗅了嗅何首乌味道,笃定点头道:“我记住它的味道了,下次,我再也不会让你捡漏了。” 香菱只不过顺嘴一说,心知肚明,如果上次没有杨卿玥带着,她也不敢往丛林深处走,她虽然耳聪目明,在丛林里,也是个渣。 看着少女突然降下来的情绪,杨卿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没事说这个干嘛,就图自己嘴上乐呵、对方不快? 香菱看了看天色,对杨卿玥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男子紧握着袖口里的香脂,急切道:“等等…” 香菱错愕道:“军爷还有事儿?” 杨卿玥的手心儿里都渗了汗,欲言又止,终于吐口道:“你、你让周郎中往陵裕关送一百坛松针酒…” “真的?你们真愿意买松针酒?那我明天就去给周郎中捎信儿。”香菱顿时喜笑颜开,背着篓子跑了。 杨卿玥终于舒了一口气,感觉和少女站在一起,连喘气都不太匀乎了。 …快到村路的时候,香菱嗅到了阵阵花香,顺着香味走过去,一大片黄色映入眼帘,竟是一大片野黄花花田。 黄花菜和木耳一样,鲜吃虽然有毒,但晒制过后,就脱了毒素,是营养丰富又便于储存的一道菜,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简直是一道美味。 香菱手上不停,开始了采摘野黄花。 可惜她只背了一个篓子,就算把小兔子揣在怀里, 把死兔子和两只野鸡全都挂在篓子下边,满篓子装黄花,估计晒完以后也就一斤的样子。 香菱决定明天抽空再来摘黄花,只要是吃的,香菱一点儿也不放过。 看着成片的黄花很是赏心悦目,香菱连根拨起了十多棵,决定摘在新院子四周,这样以后每年都能长在院子周围,即好看又能吃,简直两全其美。 香菱是从村人不怎么走的山口出来的,一出丛林刚好就是村西,也就是褚庄的新宅子。 进了院子,把带着根的野黄花栽在了靠墙的一面,整座院子立即增色了不少。 把摘下来的野黄花晒在了簸箕里,忙完了,这才去看刘喜旺和李石头活儿干的怎样了。 两个少年都进了地窖,同时码砖,速度很快,已经垒了一大半了。 香菱举着手里的兔子和野鸡道:“我先回家去把兔子炖了,过半个时辰你们两个就收工回我家吃包子和兔子肉,我把两只野鸡放在席子上了,你们两个走的时候一人拿一只回家去。” 香菱始终秉承着一个原则,就是关系是对等的,别人给自己干活,自己总会找机会把人情还回去,否则再好的关系慢慢也处没了。 对于香菱时不时让往家拿菜的事情,李石头已经习以为常,欢快答道:“好咧,我爹肯定又高兴有下酒菜了。” 刘喜旺想拒绝,被李石头扯了下袖口,刘喜旺忙转了话风道:“那就谢谢香菱了。” 待香菱走了,李石头冲着刘喜旺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娘不让你和夏哥儿来往,不就是担心夏哥儿家穷、白让你干活吗?现在夏哥儿家日子过起来了,你又不白干活,你娘说不定就不拦着了,你就收下吧,香菱就这样,总给我拿吃的,我都习惯了。” …回到家,意外的,小山竟然也来了,看见香菱回来了,有眼力见的把香菱背后的篓子接了过去,见里面有两只兔子,二话不说,去院角拿了上次做衣架剩下的竹子和竹篾,开始动手编笼子。 香菱狐疑的看着屋里道:“你爹不是不让你来吗?不会又和你爹打起来了吧?” 小山摇了摇头道:“我爹和二良哥子一起进山了,估计又得几天回来,我爹警告我不让我来,他反正也看不着,我还是来了,屋里何婶子在哭,我就跑到外面来呆着了。” 何婶子会哭?怎么可能? 香菱把兔子收拾好了,把蒸好的包子收在盆里盖上,把兔子肉炖上,这才进了屋。 何氏的眼睛果然红了,见香菱回来了,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告辞走了。 香菱狐疑道:“娘,何婶子怎么了?我去她家她就不乐呵,欲言又止的。” 江氏长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儿大不由娘,你何叔和何婶儿都相中了你,想让你给她当儿媳妇,可惜何方说啥不同意,你何叔逼问了两天才逼问出来,何方心里头有人儿了,就是老秦家的三姑娘,十六岁的秦可儿,唉,没想到何方这孩子还挺重情…” 听江氏的话音,和何氏一样,还挺乐意何方娶香菱的,按她的想法,两家知根知底的,香菱嫁过去,就是掉进福堆儿了,可惜,突然冒出来个秦可儿。 香菱心底舒一口气,觉得这秦可儿就是她的大救星,要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扭转江氏和何氏结亲的想法。 第69章 女红被嫌弃 香菱对秦可儿这个姑娘还是有印象的,模样周正,家庭和何家差不多,清白简单,唯一让何氏强烈反对的地方,就是秦可儿两年前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被一辆富人家的马车给轧了腿,从此落了个踮脚的毛病。 香菱试探着问道:“娘,何方哥看着性子就挺倔的,认准一件事一条道跑到黑,我何婶怕也别不过。” 香菱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了棒打鸳鸯的“小-三”。 江氏升起一股希望道:“也不是没希望,何方一门心思认准人家秦可儿,秦可儿还算懂分寸,一直没同意,说除非何家父母都同意,托了媒人才行。” 从这件事的处理来看,这个秦可儿心眼儿还算不错,但凡有点儿坏心思,逼着何家不得不娶她的方法实在太多了。 香菱竟然打心眼儿里希望何方和秦可儿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免得她要发愁与何方的关系定位问题,而且,依她了解,这个秦可儿除了踮脚外,在村人中的口碑好像还不错。 香菱不再想着何方的事儿,出去看兔子肉炖好了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小山的笼子编好了,香菱掰了些白菜叶扔在笼子里,把两只小白兔放在里面,拿到屋里给小香莲看。 小香莲欢喜的手舞足蹈,爱不释手。 …李石头和刘喜旺回来了,香菱打了温水,两个少年冲去了一身的泥污。 把两只箱子都放在了炕上,夏哥儿也坐着一起吃,一大桌子其乐融融的。 正吃着,门外突然有人笃笃敲门,香菱不耐烦的皱起了眉头,打开院门,发现是林月。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心情平缓了些,问道:“有事儿?” 林月开门见山道:“娘让我想尽办法接近何家人,打探二房买房子的事是不是真的?我想着,与其干背后阴私之事,不如直来直去的当面问,所以我就来了。” 香菱笑了笑道:“你倒是直肠子,直接来问我。我也不转弯抹角,你回去告诉你婆婆,房子就是我家买的,不仅买了房子,还买了田地,最好在饭前说,我奶和大伯娘的晚饭都能省下了。” 林月“扑哧”一声乐了,完全没有嘲笑奶奶婆婆的自觉,对香菱道:“香菱,你慢慢就会了解我了,我和我婆婆不是一个性子,不该占的便宜我绝计不占;不该干的坏事绝计不干。早晚,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分家出来单过。褚春儿,就算他是棵歪脖子树,我也能把他给弄直喽!!!” 林月扭头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香菱,觉得突然喜欢上了林月这股霸气劲儿,结婚第一天就扬言不给她弟弟换亲她就不嫁!结婚第二天就扬言一定要分家!敢叫号自己的丈夫是歪脖子树,发誓要给丈夫改造重新做人!!! 这样的女人,是盟友,无往而不利;是敌人,也注定是个难缠的主儿。 …杨卿玥回到了蝠翼居。 贾小六迎了出来,怪异道:“大哥,今天王督军没难为咱们啊,你怎么出营了?” 杨卿玥脸色一窘道:“是我看督军大人的头发有些灰白了,便采了一只何首乌回来。” 杨卿玥像模像样的把何首乌拿出来,递给了贾小六。 贾小六呆愣了半天没反映过来,大哥一向讨厌王督军,因为总遣他出军营的事,还曾向杨威将军报告过,现在竟然主动出营去找好东西讨好王督军? 这事儿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第52章 贾小六不再多想,把换洗的衣裳和湖水蓝的衣裳放在了桌案上道:“大哥,这是新送过来的,这套湖水蓝的,应该是那天褚姑娘答应给您做的衣裳,你试试看行不行。” 杨卿玥淡然拿起一本书来,清冷道:“知道了,下去吧。” 刚要推门出去,杨卿玥又风轻云淡的对贾小六道:“明天周泰会送一百坛松针酒来,你记得收一下,原价。” “啊?”贾小六的眼珠险些掉在地上,上次拿回来的松针酒,有两个士兵试用了,脚疾虽然有所缓解,但还没达到惊人的地步吧?又订了一百坛?还是原价?按照大哥的性子,价钱不讲到骨头里他都不姓杨,竟然原价收购?大哥转性了?变大方了? 杨卿玥没有解释的意思,贾小六只好出了屋子。 杨卿玥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书册,迫不及待的把那件湖蓝色的衣裳穿在身上,摸摸领口,又摸摸袖口,从袖口里竟然抽出一根针,皱着眉头嫌弃道:“连做活的针都能落在衣服里!是要行刺我吗?” 男人又抚了抚不太平整的领口,再次嫌弃道:“说什么擅长女红!领子都快撅成山坳了!” 男人从头嫌弃到脚,却一直没有脱下来。 正“嫌弃”着,屋门突然被人推开,孙良田慌张的闯了进来,报道:“大哥,香兰惹王督军发火了,扬言要鞭笞一百,这要是真打,怕是人就完了。” 杨卿玥脸色一黑,忙跟着孙良田去伺候难伺候的王督军去了。 …第二天一早,香菱赶紧赶去周郎中家,把军营订一百坛松针酒的消息告诉他,这老头儿估计在媳妇面前终于能挺直腰竿了。 走到半路,听到前方传来男人的呵斥声。 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听在香菱耳朵里,层层泛着惧意。 香菱立即闪到了路旁粗壮的大树树后。 男人走近了,身后跟着一个少妇。 这两个人,香菱都认识,男人是张仁; 女人是张小草,就是被张仁威逼通-奸,后被婆婆拘到里正家被休的小媳妇。 他们两个怎么厮混在一起了?还要不要脸了! 张仁骂骂咧咧道:“你是下蛋的母鸡咋的,走走停停下蛋啊?还不快点儿走!” 张小草一脸委屈道:“咱都走了半天了,我脚都起泡了,再歇一会儿吧!” 张仁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仍旧骂骂咧咧的。 两个人走远了,看方向,是褚家村。 香菱心底一片冰凉,外加滔天的恨意。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弹弓来,眼睛幽深幽深的,也许,自己不能仅仅使用小孩儿玩的东西了。 第70章 陵裕关送酒 香菱把对张仁的烦恼暂时抛在脑后,直奔周郎中家。 刚进周郎中家院中,就看见周娘子拿着笤帚追打着周郎中,嘴里碾压式的大骂道:“我告没告诉过你?以后不准用松针顶账,这上百斤松针又是咋回事?” 顺着周娘子指的方向,香菱成功看见了卸在院子一角的一堆松针。 不用问,肯定又是周郎中心软,让谁家用松针顶账了。 香菱忙上前道:“周郎中,有人要买你的松针酒了!” 这一句话,胜过了千百句劝架的话,周郎中和周娘子同时看向香菱,异口同声道:”谁要买?买多少?” 两口子火辣辣的目光,香菱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烧着了,连忙答道:“是杨筹办,让送一百坛松针酒到陵裕关,老价格不变。” 静,针落可闻的静! 周娘子的脸立即笑成了菊花,扔下了笤帚,语气温柔道:“老头子,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鱼吗?你等着,我马上让儿媳妇去买两条啊,一条清蒸、一条红烧…” 周郎中的小腰竿立即挺直了,肃着脸道:“再买一条鱼熬汤!我现在就去送酒,回来刚好吃热烀的,给香菱加副筷子!!!” 周娘子点头如捣蒜,连连答道:“那还用你说,香菱就是咱的贵人,少不了她的…” 周郎中对药庐方向道:“三子,别躲了,快搬酒,咱去军营送酒!!一百坛!!” 这句话喊的中气十足,可以看出来周郎中的自信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 香菱强忍住笑,对周郎中道:“周郎中,那日我看你药庐的家具即简洁又结实,我想问下是哪个工匠给您做的,我家最近要搬家,需要定做不少家具。” 周郎中大手一挥,信心十足道:“这事好办,你先跟我去陵裕关送酒;然后我陪你直接进城订家具,有我跟着,郭木匠不敢多要工钱,而且保证活儿细。” 这倒是省去不少麻烦,香菱立马帮着三子搬酒坛子。 整整装了一车厢,一层摞一层,足足摞了三层,每层中间隔木板保持平衡。 装了酒,车厢里就不能坐人了。 三子和周郎中坐在车辕上,为了容得下香菱,最后把车厢的车门卸了,香菱窝在车框下狭小的空间里,看着好不可怜。 等行驶到陵裕关关隘的时候,香菱的腰都快弯折了,赶紧下来伸伸腰,活动活动身子。 陵裕关关隘,远远看见前面就是巍峨耸立的关墙,高愈三四十米,上面有齿形的垛口,影影绰绰有兵将在上面行走。 香菱所处的位置,是军营的正中间地带,离关墙距离只有四五十米距离。 很快,营门大兵通传了筹办处的兵将,把他们领了进来。 外人是不能入军备库的,贾小六让大兵把松针酒搬下来登记入册入库,周郎中、香菱和三子,三个人只能眼睁睁的站在离军需库二十米开外等着。 一队人马由营外进来,马上的杨卿玥在见到香菱之后,脸色大变,本能的抬眼看向城墙上垛口处,果然看见一抹墨蓝色的身影。 杨卿玥对一队十人巡逻的小兵怒道:”谁让女子进军营的?” 营兵被训斥得懵逼了,以前军营是不准女人进营,但自从王督军来了以来,天天流水的女子往里送,有两个得心的妓子,甚至像小妾似的常留军中,伺侯着督军起居,大将军都没说什么,大家都以为这个禁令取消了。 巡逻的兵将要去赶人,杨卿玥黑着脸道:“不用了,你们全去帮忙搬酒,把车赶紧倒出来。” 杨卿玥飞身下马,走到周郎中和香菱身前,背对着城墙垛口处,挡住香菱看向垛口的视线,阴沉脸道:“以后不准你到关隘上来。” 香菱不明所以反驳道:“是你们守门的兵将没拦,我才进来的。” 杨卿玥被怼得讷讷了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道:“他们没尽职,我自会报他们的上官进行责罚,但你要记住了,女子不准进军营,这是军营的规矩,你以后不准来。” 香菱冲着杨卿玥身后摆了摆手,示意杨卿玥往身后看。 杨卿玥回头,一个莺燕的女子,正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走了过来。 杨卿玥的脸上顿时火一般的烫,完全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一个女人走到面前,对杨卿玥盈盈下拜道:“杨筹办,督军在城垛上看到了一个少女曼妙身影,让我来瞧瞧,小模样儿算不算清秀。” 女人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香菱,从头发丝看到了脚后跟,像要把香菱身上的衣裳扒光了一样。 连周郎中这个思想木讷的人都意识到大大的不妥,像老母鸡似的把香菱护在了身后。 杨卿玥沉着脸道:“你去回督军大人,此女身段尚可,只是左脸一块脚印大的胎记,眼角还有泪痣,十足的克夫的面相…” “这…”女人一脸难色,如果被那个老不死的知道她在撒谎,下场一定会很惨吧。 杨卿玥淡然道:“香兰,你似乎忘了,王督军只是临时督军,最多不过一个月就会离开陵裕关;以后,你的生死会掌握在谁手里,不用我提醒你吧?” 杨卿玥恩威并施,香兰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若不是杨筹办拦着,自己很有可能被姓王的那个老不死的下令打死了。 香菱虔诚下拜道:“是,香兰明白,这就回了督军大人。” 香兰走了,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的的香菱,从周郎中身后出来,学着香兰的样子,给杨卿玥施了个礼道:“谢寿办大人维护之恩。” 香菱明白,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时代, 如果没有杨卿玥刚刚的维护,自己很可能就羊入虎口,落在了风闻好色的王督军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香菱低下头,用手掌从鞋底下抹了一把灰,吐了口吐沫,双手搓了搓,毫不嫌弃的全都涂在了左脸上,成了灰扑扑一大块。 又从袖口取出锥子,在泪窝刺了一下,渗出一滴血,和泥灰混了混,迅速凝住,倒真像是一颗泪痣。 杨卿玥心底很震撼,没想到褚香菱一个女子,这么细心与果断,怕来往军营中碰到王督军的眼线连累他,干脆真的按他所说的,脸上扮了灰胎记和泪痣。 酒卸完了,毛驴车被赶了过来,三个人告辞离开。 第53章 这一次,周郎中保护欲大发,让香菱坐在车厢里,他自己则堵在了车厢门口,把里面的香菱挡的严严实实。 第71章 再遇苏小曼 这一路,周郎中除了自责外,就是夸杨卿玥,跟嘴碎的唐僧一样:“都怪我,冒冒失失的带你来到了军营,我哪知道冒出个什么好色的督军大人来,而且,在我眼里,你分明还是个孩子啊,幸亏杨筹办出手相护。以前大家都说他手黑、眼黑、心黑,是个睚眦必较的主儿,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在周郎中的连番语言轰炸下,香菱迷迷糊糊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毛驴车戛然而停,周郎中唤了一声道:“香菱,到了。” 香菱睁开惺忪的睡眼,下了驴车。 抬眼看见了一幢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青石房子,完全看不出来主人是一个能工巧匠。 进了屋,地上一堆的木屑,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正在埋头干活儿。 直到周郎中和香菱走到了跟前儿,才似惊吓的抬起头来。 见是周郎中,顿时喜笑颜开道:“周郎中,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周郎中指着香菱道:“我闺女一样亲的孩子,最近搬家,想做些家具。” 郭木匠看着手里的活儿,一脸难色道:“我的活儿已经排到下个月了。” 周郎中耍起了臭无赖道:“你的木匠活儿就跟我给人看病一样,得看谁急谁来。反正这孩子挺急的,你看着办吧。” 郭木匠被气乐了,沉吟着对香菱道:“都做什么?你说出来听听,如果是雕梁画栋的难活就得慢了。” 香菱立即从怀里掏出几个布片儿来,解释到:“都是农家用的普通家具,实用为主,一个花都不雕。” 香菱指着布片儿上的图,一一介绍道:“这是三套柜子,每套一半装成炕柜,中间装被子,下面安装带锁抽屉装贵重物件,上面放杂物。一半装在地上,一直装到棚顶,一半打成隔断叠衣裳,一半全部做成衣架,衣裳架要这么打……” “这是饭桌儿,可以折叠……” “这是浴桶。可以半坐在里面也可以躺在里面……” 除此之外,香菱想起了村人打井水的不方便,又请求郭木匠帮做一个打水用的辘轳,外加一个底部契皮子的半漏水水桶,这样以后村民打水就不用那么费力气了。 香菱说的口干舌燥,一番解释下来,把郭木匠说的一脸惊诧,没想到了一个小村姑会想到这些实用家具的构造,和他以往所打造的款式完全的不同,一层一层柕樨起来,好像并不比雕梁画栋简单…… 香菱见郭木匠一脸沉思,不禁忐忑问道:“做不了吗?” 郭木匠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深刻的威胁,嗔怪的看了一眼香菱道:“怎么做不了?我正在琢磨怎么打木樨子好看呢!” 香菱一脸喜色道:“需要多少银子?” 郭木匠沉吟道:“这次活儿我不要钱,只一个要求,以后这些家具样样式归我了。” 香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因为就算是她不同意,郭木匠照样可以做出来外卖,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专利保护。 从郭木匠家出来,周郎中与香菱暂时分开,他要去药市看看能不能买到上次欠缺的药材。 香菱又买了几斤猪五花肉,买了二斤白糖,晚上想做红烧肉来吃。 家里的霉黄豆过两天就好了,做豆瓣酱需要白酒,便买了一坛白酒放在了背篓里。 往城门走,路过一家布庄,顺道便拐了进去,想看看南方的新棉花到没到货。 没想到这一进竟然碰到了老熟人,苏小曼苏小姐。 苏小曼正一脸愁容,看着地中央的一堆被混了颜色的布,不悦的对染匠道:“你现在是苏家布庄的大师傅了,怎么连浸染都浸晕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一批绸缎,也浪费了紫檀,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吗?” 成染匠一脸沮丧道:“都怪我被李枳给叫走了,出现了这样的纰漏,东家要不从我工钱里扣吧,我毫无怨言。” 苏小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是苏家的老匠人了,一直兢兢业业没犯过错,这次就不罚工钱了,但您要记住,李枳原来是您的徒弟,但现在不是,他已经攀了高枝成了向家布庄的染匠了,你以后得处处提防着他。” 成染匠一脸沮丧的下去了。 苏小曼抬起头来,看见了香菱。 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的拉着香菱的手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找到苏家布庄的?” 香菱实话实说道:“我是到城里办事,顺道拐进了这家布庄,看看南方的新棉花到了没有,没想到是你家。” 香菱真不是故意找苏家布庄的,她不识得字,只看见里面摆着一匹匹布便进来了。 苏小曼眉眼含笑:“就该着你我有缘分。新棉花还没有到,但是我家新进了皮毛和羊毡子,向家布庄可是没有的。你要不要看一看?” 为了和向家抢生意,苏小曼的哥哥苏沐不远千里去了东境边市,进了不少向家布庄没有的玩意,只是大多是皮毛货,挺贵,卖得并不理想。 小伙计把羊毛毡拿上来了,苏小曼只是抱着推销的态度,没想到香菱一眼就相中了。 羊毛毡做被子虽然有些薄,但做铺在炕上的炕被刚刚好,比棉花做的炕被要平整多了。 香菱想了想,现在的房子有四间,一间江氏和莲莲住,一间自己住,一间给褚夏。第四间暂时没人住,只放炕席就好。 香菱告诉小伙计三个房间的尺寸,见小伙计一一记下了,问道:“这是三个尺寸,你算一下总共多少钱?” 小伙计一脸难色,这羊毡子是少爷刚刚进货回来的,他还没来得及问价格呢。 苏小曼一脸不满的对后屋喊道:“哥,知道你在后屋偷听呢,打你回来就没开张,好不容易有人想买了,还端什么东家架子?快出来自己卖货。” 后屋门帘一挑,尴尬的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讪然解释道:“前屋女客多,我出来不大方便。” 苏小曼笑着对香菱解释道:“这是我哥苏沐。” 苏小曼又对苏沐介绍道:“这是香菱,我最要好、最要好、最要好的朋友。你不能多合钱哦。” 小伙计把量好的尺寸告诉了苏沐,苏沐沉吟片刻后对香菱道:“姑娘,您要的尺寸不小,宽度不够,需要拼接一下,按最省料的价钱算,也得一两三钱银子,您看这个价钱行吗?” 苏沐的这个谦卑的态度,让香菱感觉自己像是卖货的,他反而成了买货的,试探着问自己卖没卖贵。 如果用棉花做炕被的芯,顶天用三担棉花,也就二三百文,这个要一两三钱,难怪到现在还没卖出去过,贵是贵了点,香菱却是相中了。 “哥哥,你把你辛苦费加车马费刨出去,进价算!”苏小曼对哥哥撒娇道。 苏沐扭不过妹妹,最后讲到了一两一钱银子,估计把车马费、工钱等都减了。 香菱爱不释手的摸着松软的羊毛毡子,想着褚夏还要在炕上待两个多月,一定硌的慌,又拿刚省下家具钱为由安慰自己,决定土豪一次,买下羊毛毡做炕被的芯。 香菱让小伙计拿出不少棉布来,选了嫩粉色、灰蓝色和褐色的棉布,做炕被被罩的同时,又配套做了窗帘。 额外给苏家加了工钱,让他们帮做好送去。 苏小曼全部按照香菱在向家布庄买布的进价出售,工钱也全免了,所有加在一起,只花了近二两银子。 看着地上晕染的一块深一块浅的晕红色绸子,香菱好奇问到:“这绸子布料你打算怎么处置?” 苏小曼一脸忧愁道:“还能怎么办?染成黑色或者是深蓝色遮一遮吧!” 现在的布料都是纯色的,上边根本没有花色,都是后来绣花上去的。 香菱想到了现代花色的五彩纷呈,对苏小曼道:“其实我倒觉得这样的染色还挺漂亮的,谁规定姑娘的衣裙必须是纯色的呢。这种颜色,像极了晚霞,如果再做出落墨的、彩虹的,那才叫一个生动呢。” 苏小曼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感觉自己的脑筋太死了,被香菱一点拨活泛了许多,欢喜的对苏沐道:“哥,你快去把成染匠找回来,咱们马上研究一下好不好晕染…“ 苏沐转身要走,苏小曼又叫了回来,叮嘱道:“哥,你还是先打娘和二姨吧,先研究样衣的款式…” 看苏家人忙活起来了,香菱便告辞离开了。 第72章 张仁回褚家村 香菱走到城门口,发现周郎中已经回来了,一脸的春意盎然,看来心情很是不错。 三子偷偷告诉香菱,周郎中嘴上说的是拜访医馆朋友,实际上,就是把上次拒留他松针酒的医馆又走了一圈儿。 挨家通知,他的松针酒得到了筹办的认可,以后长期供应军营,不愁销路,妥妥的给自己找面子去了。 香菱忍俊不止,觉得周郎中哪里是五十多岁,分明就是个三岁半的幼稚鬼。 第54章 毛驴车先回了榆树村,周娘子想留香菱在家吃鱼宴,香菱着急回家,婉然告辞。 周郎中只好让小三子赶着驴车把香菱送回家。 …回到褚家村,看到好几家人家都奔着里正家去了,各个义愤填膺模样。 回到家,香菱疑惑问江氏道:“娘,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大家都往里正家赶。” 江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叹了口气道:“娘也去了。可惜,里正也没办法,只能严防死守。” 香菱右眼皮跳了跳,想到了半路上看到的张仁和张小草,诧异道:“不会是张仁和张小草来咱村了吧?” 江氏诧异的看了一眼女儿,发现女儿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害怕,这才心下稍安道:“张仁他舅病倒卧炕了,张仁这个继子理所应当照顾,以后就住咱们村儿了。那个张小草,被休回娘家后,听说娘家嫂子不容她,就破罐子破摔嫁给张仁了。” “继子?不是只有同族同宗才能过继吗?张仁怎么可能过继娘舅家?”香菱有些狐疑,万万没想到张仁与褚家村还有这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江氏撇撇嘴道:“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说是好听是过继,实际上就是家穷卖给他舅了。他舅根本管不了他,没想病倒了,这张仁反而变孝心回来伺候了。” 香菱才不信张仁那个牲畜发善心呢,回到褚家村,说不定安着什么心呢。 还有那个张小草,也不是个东西,以后原丈夫褚刚,和现丈夫张仁都住在一个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打起来才怪。 香菱已经领教过张小草的内心阴暗,说不准,回来褚家村“尽孝”,也是她给出的馊主意,就想给前婆婆和前夫哥添堵吧。 香菱不去想张仁的糟心事,把买回来猪五花切成了小长方砖块,用水先焯了焯,随后放油,放白糖,将肉放过去,出了糖红色再放水,没过肉块儿,把前些日子捡来的十几枚鹌鹑蛋扔在了里面,慢火收汁。 让江氏在锅四圈贴杂粮饼子,香菱则背着两捆柴禾去了新宅。 路过一家院子的时候,香菱突然的回了下头,感觉似有人在看她,仔细看了下,却只有一道土墙,其他什么也没有。 香菱不再理会,继续前往新宅子。 今天活儿结束得早,刘喜旺和李石头已经不在那儿了,院里已经砌好了香菱所说的一洞七眼的火龙灶,灶外还砌了个草棚子免得被雨淋; 原来的大锅肯定用不上了,得重新订制七口不同功能的铁锅。 到了院中,扒开柴禾垛,露出下面的地窖来。 还别说,刘喜旺和李石头活儿干得挺精细,多余的泥土都收干净了,连简单的竖梯都立在了里面。 香菱拿出了木梯,把肉眼可见的所有柴禾都填了进去,填满了大半个地窖,用打火石点燃一把柴草扔进去,里面立即噼噼啪啪烧了起来,像砖窖一般,直到半个时辰后,所有的柴禾全都烧尽了,地底下燃了一层的灰烬,香菱这才用破草席盖的窖口,回家了。 香菱之所以这样做, 是给地窖杀毒,同时,土是粘土层,这样烧过之后,粘土层烧得板结,破坏老鼠等生物的生存环境,地窖达到真空效果,即干净卫生又利于保存吃食。 …回到家,饭刚刚做好,杂面饼和红烧肉一锅出,端上炕,一家四口加上小山,又是一顿饕餮盛宴。 小山摸着鼓鼓的小肚子,一脸惆怅道:“香菱姐,算日子,我爹明后天就该回来了,我是既盼着爹回来,又不盼着爹回来。” 香菱嫣然一笑道:“怎么了?” 小山懊恼的叹了口气道:“我怕我爹回来了,不让我上你家吃好吃的了,好难过。” 小山长吁短叹的下了炕,趿拉上鞋子回家了,这已经成为了他的常态,一天来香菱家混下午这顿饭,在家吃上午饭和过夜。 香菱突然想起了那日那个叫“招弟”的寡妇和一个妇人的对话,狐疑问江氏道:“娘,小山不是长林叔的亲生儿子?长林叔没结过婚吗?” 江氏诧异的看了一眼香菱,点了点头道:“小山是你长林叔在树林里捡的娃,当时像猫崽子一样小,是你长林叔挨家讨奶喂大的,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吃奶的孩子,不太好说媳妇。你长林叔他爹在世的时候还给张罗过,三年前人一没,你长林叔就更没说没管,父子俩野惯了,有肉大口吃,有钱可劲造,日子过得太随性了。” 原来,葛长林顶着个小山爹的头衔,竟然还是个未婚男中年。 这要是与江氏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倒也是好日子,香菱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这事说着简单,实施了起来太难。 …天不亮,香菱就起来了, 江氏惊的坐了起来,跟着一起穿衣裳,问道:“香菱,你干啥去,娘跟你一起!” 因为张仁来村里入驻了,江氏怕那个下三烂的再打香菱的主意,暗自决定无论香菱去哪里,都必须跟着。 香菱笑道:“娘,以前的事儿因为没有证据,所以里正不能反对张仁回村。现在全村的人都盯着张仁呢,张仁在村里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干出格事儿。” “而且,”香菱拿出怀里的弹弓,傲娇道:“我现在野着呢,张仁胆敢惹我,我像对待野鸡一样打他眼珠子!” 无论香菱怎样说,江氏和褚夏还是不放心。 香菱转了转眼珠道:“娘,张仁以后就生活在褚家村了,咱总不能一辈子不出屋吧?这样,我要是出村外,保证不一个人去,张仁就不敢下手了。” 见江氏和褚夏表情都松动了,香菱迅速背着背篓,拿着柴刀和绳子出了门。 刚出门,就看见刘喜旺慌慌张张跑了来,见到香菱,一脸急色道:“香菱,新宅子的柴禾被人偷得一根不剩了!” 香菱想起了昨天自己烧窖的事儿,刘喜旺根本不知道,笑着解释道:“没丢没丢,是我用来燎地窖了。” 刘喜旺这才舒了口气,想追问香菱燎窖干啥,又怕香菱多心他不想帮干活,话到嘴边变成了:“我再去砍柴,你尽管烧。” 第73章 猎狐 香菱来到了小山家,自己家搬了新家,张仁又回来了,香菱想让小山陪她去李贵小舅子的铁匠铺,打造一些农具、一把匕首和七龙灶用的锅具。 到了小山家,把小山从祸窝里拎了出来,听说可以去外村撒欢了,小山立即来了精神,不仅自己去,还找来了小松、果果和狗大黄,三个孩子学着香菱的样子,背后背着篓子,篓子里装的东西几乎香菱如出一辙,一把破柴刀,一根粗绳子,俨然一个临时打猎小分队。 香菱有些懵逼,被三个孩子带着路,直奔果果的舅舅家。 三个小孩儿很兴奋,边走边问香菱打猎相关的事儿,完全把香菱这个“三脚猫猎手”当成了偶像。 也难怪三个孩子高兴,因为自家的大人常年打猎,却把他们都当成是小孩子,没有一个大人有耐心解答他们幼稚的问题。 香菱打猎知识不多,知道的动物趣闻和寓言故事不少,比如鸡吃石子为了促进消化,螳螂产子会吃掉公螳螂,狗夏天伸舌头是为了排汗等等,说得孩子们一愣一愣的,满眼冒着星光。 四人一狗正往前走,突然,大黄站着前方一处草丛吠叫了两声,耳朵机警的立了起来。 香菱本能的将三个孩子护在身后,五识全开,感受着草丛方向。 并不是大型猛兽,有两只,看影影绰绰的影子是褐色的皮毛,不是狼,味道很大,香菱顿悟,是狐狸。 虽然知道狐狸皮值钱,但带着三个孩子了,香菱不敢冒进,寻思着,只要这两只狐狸不轻举妄动,自己就不轻举妄动。 香菱不想主动惹事,狐狸也不想主动惹事,架不住今天带来了爱惹事的主儿----狗大黄。 可能是狗大黄在褚家村虚张声势吓唬人惯了,那叫凶狠的一匹,“蹭”的一下窜进了草丛,与两只狐狸缠斗在一处,顿时响起了狐狸与狗或撕咬、或哀嚎的声音。 最先着急的是狗大黄的主人小松,扔下篓子,拿着破柴刀就冲了过去。 香菱一把把他扯了回来,嘱咐三个孩子背靠背站到一边去,她自己小心翼翼过去了。 此时的大黄,成功咬住了一只狐狸的脖子,另一只狐狸则咬住了大黄的腿。 三只动物都血迹斑斑。 香菱拿过弹弓,冲着咬着大黄腿的狐狸眼睛打了过去。 狐狸惨呼了一声,左眼睛渗了血,疼得立即松了口。 在香菱看来,她打瞎了狐狸的眼睛,狐狸会立即吓跑,毕竟,狐狸与老虎不同,并不是凶残猛兽。 哪成想,这只狐狸不但不走,还猛得飞跃起来,直扑香菱。 香菱本能的弯下身子,拿起锥子,照着狐狸的喉咙刺了进去。 虽然刺进了喉咙,狐狸却没有立即失血而亡, 回转身再次扑向香菱。 香菱手里的锥子没了,腰间还别着一把破柴刀,说时迟那时快,照着狐狸咽喉再次砍了下去。 第55章 香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将狐狸的整个脖子砍掉了一半,这回终于死透了。 香菱不敢耽搁,抓了一把干土把狐狸的血窟窿堵了,把自己喷溅衣裳上的血也用土蹭了蹭,减少血腥味儿,以免引来别的大兽。 把两只狐狸塞在了篓子里,上面又盖了刺鼻的臭草掩盖血腥味,这才让三个孩子轮流背着大黄,急匆匆向铁匠铺走去了。 到了小松舅舅家,看到一身腌臜的香菱以及三个孩子,小松舅舅吓了一跳,检查几个孩子并没有受伤,只是大黄受了伤,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狐狸肉有小毒,除了长疮结的人,普通人是从来不吃的,小松舅舅便让儿子帮忙扒了狐狸皮,扔了肉。 看着几个孩子兴奋的说着猎狐的事情,小松舅舅狐疑的对香菱道:“如果没猜错,你就是上次姐姐来让做火斗的姑娘吧?” 香菱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火斗很好用,多谢您了。这次还得麻烦您,给我家做七口锅,有炖汤深锅、蒸窝头大锅、炒菜锅两口、烙饼用的平面锅,再弄几套盖灶口的箅子…一口带锁头的地窖暗门,一把柴刀,一把斧头,一把铁锹,一把铁笊篱,两把锄头,一架铁铧梨,五十个老鼠夹子,一张弓、二十支羽箭、一把匕首…” 这可是门大生意,小松舅舅脸色犹豫问道:“你确定要七口锅、五十个老鼠夹子?” 一家才四口人,至于用得上七口锅? 一家能进去多少只老鼠,要五十个老鼠夹子? 香菱笑着点头道:“你没听错,是七口锅、五十个老鼠夹子。你算算一共多少钱?” 小松舅舅粗略算了下价钱,总共折合了二两银子。 交待完事情,香菱告辞回家,赶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下午吃饭的时间,香菱家院子里传着浓浓的大骨头白菜汤的香味儿。 香褚家四口人闻着骨头汤就和闻中药味儿差不多,天天闻着,再好的骨头汤也难喝了。 三个孩子却嘴里生津,馋得快要流出口水了。 香菱笑着对三个小孩儿道:“你们先等一会儿,我去伙房加道菜,犒赏你们猎狐的功劳!狐狸皮先放我家,等你们父亲打猎回来了,硝好了皮子再拿到城里卖,不管得多少钱,都是四个人平分,同不同意?” “我,也能分到?”果果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他还能得到一份。 香菱笑道:“必须有你一份啊!大黄的腿受伤了,是你包扎的,还帮着背回来,不仅咱们有功劳,大黄也有功劳,以后我家的大骨头都归大黄了。” 三个小孩儿脸色都兴奋异常,毕竟,上山打猎是山里男孩子的梦想,打了两只狐狸,以后他们可以在小伙伴面前吹嘘本领了。 三个小子兴奋的向褚夏说着打狐狸的经过,香菱则跑回到新宅子摘茄子,见茄子有点少,便薅了两棵土豆秧,捡出四五个不太大的土豆,准备再加些五花肉,给几个孩子做道地三鲜吃。 摘好了菜,香菱正打算推开院门回家,突然听到地窖下方隐隐传来一阵细碎的动物的叫声。 香菱心里一惊,放下菜,小心翼翼走近地窖口,打开盖在地窖口上面的破席子,悄悄向地窖里看去。 第74章 保家仙驾到 香菱小心翼翼向地窖口下张望,光亮刚好透在下面,一只三四十厘米长的褐色的小动物站在洞中央,长得几分像浣熊、又几分像田鼠,小腹微微拢起,看样子应该是怀孕出来找吃的,结果掉进了地窖里。 香菱瞪着眼睛看着它,它竖着耳朵瞪着眼睛也看着香菱,在香菱愣神的功夫,这家伙突然撅起屁股,冲着窖口放了一个屁,即使香菱有先见之明退得快,仍旧闻到了浓重的臭气。 香菱实在不认识这是个什么东西,赶紧跑回家去,把这件事告诉了江氏。 江氏一个妇道人家,心里也是没底,于是求到了何氏的丈夫何魁,李二正在何家做客,便跟着何氏父子一起来到了香菱家的新宅子。 只离开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来只有一只的小东西,突然变成了一堆,足足有二十几只,一只咬着一只的尾巴,从窖口往下顺延,一看就是鬼精灵,想用猴子捞月的办法解救掉在坑里的小伙伴。 何魁看清了小动物,吓得登时双腿一软,颤声对身侧的李二道:“快、快去找里正。” 李二兴奋的脸通红,急匆匆的找里正去了。 何魁转头又吩咐儿子何方道:“快回家,让你娘把老母鸡杀了送过来,记得,血留着。” 何魁这一紧张,又是通知里、又是让杀鸡的,害得香菱更加心里没底了,紧张问道:“叔儿,这到底是啥东西啊?有毒吗?” 何魁忙解释道:“香菱,你别怕,这是天大的好事。你知道这是啥吗?” 香菱一脸懵逼的摇头,若是知道它是啥,怎么把它弄出地窖去,她也不至于回家告诉江氏。 何魁站在院外,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咬着尾巴解救同伴的小动物道:“这是黄皮子,是保家仙,会运财术,只要供奉好它,能保咱家三代大富大贵。” “黄皮子?不就是黄鼠狼?”香菱懵逼的看着“团结友爱”解救同伴的黄鼠狼,感觉自己凌乱了,完全没想到,黄鼠狼在这里,竟然有这么高的“待遇”,不仅不能杀,还得用老母鸡给好好伺候着,奉若神明。 有一只黄鼠狼好奇的望向院墙处,何魁忙捂住了香菱的眼睛,紧张道:“千万别和它对视,它会迷惹人,乱人心智。” 香菱十二分想说,自己与刚刚怀孕那只已经对视过了,它还非常“友好”的朝自己放了个屁,很臭,非常臭。 香菱话到嘴边不敢说了,自己说出来不要紧,一定会吓到对黄皮子一脸敬畏的何魁。 褚里正带着三柱很快奔来了,何方也领着何氏跑来了。 这速度,真牛。 何方和三柱的手里都拎着老母鸡,何方手里提的是两只,三柱手里提的是一只。 看脖子上鲜血的颜色,应该是刚刚杀死的。 几个人全都站在墙垛子外面,扒着墙看着搭救同伴的一串黄皮子,仿佛在关注着什么庄重的仪式。 何氏把一只鸡递给江氏,一脸笑容道:“这只算你的,我手里这只算我的,只要黄大仙吃了咱的孝敬,咱两家以后就能发三代了。” 香菱终于知道三柱手里为何也拿一只鸡了。 赶情好,褚里正和何家都想借光,求黄大仙保自家生活奔小康呢。 香菱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杀了黄皮子,如果真杀了,香菱确信以及肯定,自己就算不被这几个信徒用眼刀子杀死,也会被他们用唾沫星子淹死。 掉洞里的黄皮子终于被同伴救出了地窖,眼看着要跑,三只母鸡同时撒手,被扔向了黄皮子群,黄皮子被吓得四散奔逃。 怀孕的黄皮子窜到了葫芦秧后面,消失在了狗洞子里。 何氏颇为遗憾的一声叹息。 香菱扯了她一下衣袖,眼睛看向葫芦秧后面。 不一会儿,黄皮子又重新探回头来,机警的看了香菱方向一眼,香菱冲着它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它看出了香菱的友好,还是实在太馋那只母鸡了,终于忍不住诱惑走向野鸡,闪电般叼起一只,“嗖”的一声又跑了。 另两只母鸡,就这样冷落的被扔在地上,死得透透的,没有黄皮子搭理,死的要多冤有多冤。 何氏兴奋的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两只母鸡,检查一只,发现是里正家的,递还给了三柱。 检查第二只,脑袋耷拉下来,无比沮丧道:“不是我家的。” 随即又想起了不是三柱家的、不是她家的,那自然是江大兰子家的,又变得喜笑颜开起来,对江氏道:“大兰子,黄皮子吃的是你孝敬的母鸡,而你的母鸡是我给你的,说明你发财了我也能粘光,粘大大的光!!!” 江氏被何氏给逗乐了,随即脸色一红道:“哪有发财…”嘴上说着“哪有”,表情却是无比的高兴。 李二和他媳妇在村路上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李二一只手按着鸡脖子、一只手就迫不及待的下菜刀。 香菱忙道:“别杀!” 出口时已经晚了,李二已经手起刀落,鸡脖子开始流血,听香菱一喊,李二媳妇下意识的用手捂住流血的鸡脖子,但为时己晚。 香菱暗自为这四只母鸡的命运不值,对李二道:“黄大仙走了。” “啊?”这回轮到李二在风中凌乱了,自己紧赶慢赶也没赶上。 李二媳妇安慰李二道:“远远看一眼这成群的黄大仙也是一辈子难得的事儿,这只鸡,回家给咱家囡囡炖着吃。” 这话说的倒是对,黄皮子也许不难见,但像今天这样一个咬一个尾巴救助同伴的,很是稀奇。 褚里正一脸具与荣焉的对江氏道:“村人们还在猜度着你家为何发财呢,原来是有保家仙护着,就算你家搬家了,也要跟着搬过来,你家以后肯定大富大贵,记得照拂下村人啊。” 第56章 江氏局促的摆了摆手,摆完手又觉得不妥,好像不愿意照拂村人似的,只是尴尬的说道:“里正客气了,客气了…” 一直在风中凌乱的香菱,突然觉得这么小小的一个黄皮子事件反倒成了好事,村人估计不会再因为家里有钱而猜度自家的钱是葛长林给的了,一切归功给黄大仙就成了。 香菱重新盖了地窖口,防止再有动物掉进去。 铺席子发现上面粘了一摊干涸的血,不是新鲜粘上去的。 香菱随即恍然,这血,应该是她给李石头和刘喜旺分野鸡时粘在上面的,那只怀孕的黄皮子,肯定是因为嘴馋,被野鸡血味道招来的,一脚踏空掉进了地窖里,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第75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一大早起来,江氏照常起来熨烫衣裳,香菱帮叠衣裳,正忙活着,被老宅一阵嘶心咧肺的哭声吓了一跳。 香菱推开窗户听了听,哭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是王氏和褚香萁母女,算算日子,今天应该是她三天回门的日子。 三天回门哭的姑娘有,但在院里哭,哭得还像死了亲娘似的,褚家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屎)。 这哪里是哭,分明是给褚氏和大房刘氏嚎丧来了! 哭声时高时低,抑扬顿挫,哭得香菱心烦意乱,把返回给军营的衣裳包好了,对江氏道:“娘,我去给何婶子送衣裳去。” 说是送衣裳,香菱却同时背着篓子、拿着柴刀和绳子,决定把那天看见的野黄花全部摘回来。 采了满满一篓黄花回来,手里又抱着满满一抱鲜黄花,把鲜黄花栽在新宅子四周,晒好的黄花菜收了,将新鲜的黄花瓣再晒在簸箕里,整个宅子立即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往家走的时候,路过一处房子,香菱猛的回头,那种被人偷看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 她已经接连遇到几次这种情况了,再不找出原因,香菱觉得自己快变成神经质了。 闭上眼睛,屏气凝神,从南侧的一户院墙里侧,香菱隐隐听见了压抑的喘息声。 香菱眉头皱了皱,故意跺脚往前走了几步,随即悄悄隐在了那堵墙的墙垛下。 一个脑袋从墙垛处探了出来,发现明明走在路上的褚香菱突然在眼前消失了,那人狐疑的“咦”了一声。 香菱突然在墙垛下站了起来,狡不及防的矗立在那人身前,冷然道:“你偷看我做什么?” “啊!”那人被香菱猝不及防站起来的身影吓得一声惨叫,倒退了好几步,紧张的捂着胸口。 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相在村子里算中等偏上,有些腼腆,眼色里又透着七分倔强。 是秦可儿,传说中被何方暗恋的姑娘,现年已经十六岁了。 在过去,香菱与秦可儿没有任何交集,强要扣上交集的话,也就是香菱家的新宅子,与秦家有一百多步远,再无其他。 秦可儿扭捏的搓着手指,讪然道:“没,我没偷看你,我、我在院子里干、干活。” 香菱看了看她刚刚蹲过的墙角,一个蚂蚁洞已经快被她抠成老鼠洞了。 香菱不由讽刺道:“你所谓的干活,就是挖墙角吗?小心把自己家墙挖塌了。” 秦可儿低着头不说话,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香菱可受不得这种白莲花反应,忙摆手道:“我可没欺负你,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委屈给谁看啊?!此外,我今年才十三岁,花一般的年纪,不想把大把的好时光花费在找相公这种无聊的事情上 。何方哥待我不错,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何方哥的性子属乌龟,推一推,才动一动。你要是也不动,不如尽早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娘。” 这两个人,香菱看着都累得慌。 何方虽然对父母表示喜欢秦可儿,但秦可儿不表态,他就在家死等着,也不知道争取; 秦可儿呢,因为脚的问题自卑,玩起了矜持,单方面等着何方更进一步。 这两人,如果没有一个冲破阻碍,估计猴年马月也成不了。 香菱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沉思的秦可儿。 终于,秦可儿似鼓足了勇气般,走出了一直不愿走出的院子,她要去找何方,决定去“推一推”何方,不让他再做乌龟了。 …香菱回到家时,老宅里抑扬顿挫的哭声终于没有了。 老宅的院门口却多了一根木头桩子似蹲着的林鹏。 林鹏朝着香菱腼腆的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香菱点了下头算是回礼,便不再说什么进了院子。 江氏已经做好了饭,下面焖高梁米饭,上面放蒸屉蒸了一大碗鸡蛋糕,还热了一碗人参大骨汤。 现在的人参大骨汤,已经由褚家人最受欢迎的菜色,变成了褚家人最害怕的菜色,到现在已经不是全家喝,而是褚春一个人喝了,褚春每次喝起来都像咽药一样,苦着脸。 进了屋,江氏马上摆箱子放饭,柔声对香菱道:“饿坏了吧?饭菜都在锅里镇着,等着你呢。” 香菱没有马上吃,而是把黄花菜泡开,用水焯了一盘,加上葱、盐以及花椒大料水,做了一个凉拌黄花菜。 全家都觉得味道不错,尤其是小山,每次吃饭就像吃了这顿没下顿似,吃得小肚溜鼓。 江氏问是什么做的,听香菱解释说是是新宅子那些野黄花做的,江氏的脸色一变,立即伸手去抠小香莲的嗓子眼儿,颤声道:“快吐出来,有毒!” 香菱忙拦住了江氏,笑道:“娘,黄花菜和木耳菜一样,新鲜时有毒,晒干以后就没毒了,别抠了,看小莲莲难受的,脸都青了。” 江氏松开了抠嗓子眼儿的手,转而抚摸小香莲的胸口,害得小香莲像老牛反刍一般,明明吃的挺好的,最后却闹得胃里打鼓一样难受。 吃完了饭,香菱和江氏一起捡桌子,想起了门外蹲着的林鹏,香菱问道:“娘,林鹏咋在外边蹲着呢,老宅人给他脸子看了?” 江氏撇了撇嘴点头道:“香萁年纪还没及笄,没来月事,按规矩,嫁过去得当两年童养媳,不能洞房。你三婶见香萁哭得可怜,又没有入洞房,又要反悔了,不想让香萁回林家,林鹏蹲在门口不肯走。这亲事,还真是一波三折,可别再有变故了…” 香菱笑了笑道:“娘,你放心,不会有变故的。褚香菱三天回门,林月也三天回门。你看着吧,褚香萁不回去,林月也不会回来的,到最后,老宅只能放褚香萁走。” 自从上次听了林月的豪言壮语,香菱对这个林月那是由衷的佩服,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女人,还愁成不了事儿?老宅那几个女人,都不是对手。 江氏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还别说,这林月真厉害!她进门这三天,我影影绰绰听见她跟你大娘顶好几回嘴了,褚春也随笼了,有时候也向着媳妇,他娘都快被气疯了!” 香菱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娘,恶人自得恶人磨,她们热热闹闹的,就没闲心找咱家茬儿了。” 江氏掩着嘴想笑,笑完又觉得幸灾乐祸不太好,又赶紧闭了嘴。 第76章 莫名其妙的信 香菱刷了碗,到房山阴坡处看了一眼霉黄豆,一大笸箩的霉黄豆已经干爽了,上面长了一层绿色的霉毛,都说霉黄豆是豆瓣酱的灵魂,这一坛豆瓣辣椒酱的味道一定不错。 香菱把霉豆瓣放在木盆里用水洗了,一连洗了三遍才洗干净了,重新晾在笸箩里晾干。 香菱是急性子,又风风火火去了何氏家,把辣椒和野蒜都要来,将辣椒洗了,同样晾在笸箩里晾去水份,做豆瓣酱是一点儿多余的水份不能留的,否则容易烂。 等明天,她就可以着手做她梦寐以求的豆瓣酱了。 天色不早了,香菱去关院门,发现林鹏仍旧蹲在老宅的院门口。 姿势与她出院门时几乎没有变化。 香菱不由得感叹,林鹏,优点是实诚,缺点是太实诚了, 难怪成亲后圈了褚香萁三天,都没让褚香萁认可他这个相公。 这林鹏,怕是一辈子要做姐宝男了; 而林月,这辈子注定要做伏弟魔。 香菱可不想多管闲事,正要关上院门,突然见到村路上跑回来一个人,是早晨陪着媳妇回娘家的褚春! 褚春看见林鹏,气得一把把林鹏给拽了起来,懊恼道:“窝囊废,连媳妇都整不回去!她要是不肯回去,你就打她,她已经是老林家人了,谁敢拦着?” 林鹏看着褚春空空如也的身后,诧异道:“姐夫,我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褚春的脸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了,林月说一定等林鹏回去她再回来,美其名曰说是怕老爹自己一个人在家孤单。 说白了,就是林鹏不带回去褚香萁,她也就不回来了,就算是入了洞房也白扯。 褚春如他所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哄也哄了,林月就是油盐不进,就是不回来! 第57章 百般无奈,褚春只好先回来,帮助林鹏把褚香萁给弄回去,换回林月。 褚春拉着林鹏,一脚踢开了院门,直接冲进三房屋里去,指着褚香萁的鼻子尖骂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要死也死到林家去,这个家不能容你!!” 褚香萁一听“哇”的一声就哭了。 褚运来见侄子指着闺女的鼻子骂,登时就跳起来了,反骂褚春道:“褚春儿!别给脸不要脸!香萁今天这样,都是被你们家给害的!你跟你娘一样没什么好下水!自己家闺女好好躲起来了,让我闺女给你换亲,又撺掇傻子换了香萁,傻子阴损,你们比她好不到哪去!!!” 褚春脸上闪过一抹愧疚,随即隐去,梗着脖子道:”三叔,这话说的就违心了。用傻子换掉香苇,你们三房也是同意的,还帮着我娘绊住二婶呢!一切都是天意,你要恨恨傻子去,别找我们大房的茬儿!” “你给我出去!!”褚运来伸手去推褚春儿,褚春儿伸手去扯褚香萁,褚冬护着姐姐香菱,帮父亲去推褚春儿。 褚时运见儿子回来了,本想问问林月怎么没跟着出来,恰好看见弟弟、侄子在推掇着儿子褚春,立即带着儿子褚秋上前帮褚春…刚开始只是推推掇掇,渐渐就变成拳脚相加了,大房与三房开启了群殴模式,好不热闹。 有村人看见了,立即跑去报了褚里正。 褚里正来到褚家,支言片语中知道了大房和三房的矛盾原因,竟然还是换亲。 气得褚里正黑着脸看着褚氏、褚时运和褚时来道:“换亲是你们大家都同意了的,这堂也拜了,席也请了,回门也回了,怎么的,又反悔这门亲事了?” 褚时来抿着嘴不吭气,褚里正也没想让他回答,继续说道:“这亲是我和王里正共同定下的,代表的是两个村。我把话挑明了,你们认下这门亲事,一切都好;你们若是不认下这门亲事,也好办,可以按褚香萁与人私奔处置,由林家决定是沉塘还是给休书;如果不同意,你们褚家永远离开褚家村。” 褚氏和三房人的脸色变了。 这两条路,都不是什么好路。 因私奔这个名目拿到休书,褚氏家族是不会容留这样的女子的,褚香萁得被赶出褚家家族;沉塘更是死路一条; 与其这样,还不如嫁进林家,好赖林鹏是个老实听话的,不像褚春一样动手打媳妇。 三房全都看向褚香萁,褚香萁心里明白,今日,她,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不管林家是屎窝还是尿窝,以后都是她的窝了。 小姑娘突然成熟了许多,站起身来,抹了一把哭得红肿的眼睛,冷然的对林鹏道:“回家吧。” 林鹏笑得见牙不见眼。 香萁又说道:“我累了,要坐驴车。” 林鹏忙不迭的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道:“我有钱,姐姐给我雇脚力的钱了。” 林鹏欣喜终于接回了媳妇,完全没有意识到把她姐姐偷偷给他钱的事说出来了,褚家人的脸色阴沉沉的。 褚冬跑着去找脚力张,小夫妻坐着毛驴车走了,这场闹剧终于静下来了,却不知,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娘几个在屋里,闲谈着老宅的风云事儿,聊得不亦乐乎,江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只墨绿色的、一角绣着竹叶的荷包,递给了香菱。 江氏一脸忧色道:”香菱,这是杨筹办又落在衣裳里的,这次摸着里面是空的,会不会是上次他落在荷包里的钱,不是还给咱的布料钱,他送只空荷包过来,是想警告咱把钱还回去?” 香菱摇了摇头,笃定杨卿玥不是那个意思。 打开荷包,往里掏了掏,发现并不像江氏所说的是只空荷包,里面有块巴掌芯大小的布片。 江氏狐疑的看向布片,刚看到荷包时江氏也只是摸了下荷包,想当然的以为是空的。 布块和上次一次,是湖蓝色的,上面用墨汁简单画了一个框,里面圈着一个小人儿,小人耳畔画了个小花,便再无其他了。 香菱从针线笸箩里捡出上次杨卿玥送过来的布料,两块布料,大小基本相同,形状也基本相同,画也是简单得黑墨线条,唯一不同的是,一个画着铜钱,一个画着被困在里面的戴花的小人儿。 香菱猜想,这个应该是杨卿玥给她的信,只是,这信跟猜謎一样,太玄幻了。 第77章 林月的硬骨头 夜半,“扑咚”一声响,香菱再次从箱子上跌落下来,这次没有上次那样幸运,箱子年头太久,碎裂了大半,香菱整个人陷在了半碎的箱子里。 好在木头已经腐朽,并没有扎伤香菱。 江氏和褚夏也被惊醒了。 江氏把香菱从木箱子里扶起来,拉到了炕上,点亮了油灯检查了下,发现女儿并没有大碍,这才疼惜的道:“没扎伤就好,这箱子年头太久了,上次就瞧着裂纹了,都怪我,在里面用木头加固些好了。” 褚夏摸了摸香菱的头发、又摸了摸香菱的耳朵,这是民间的习俗,据说是“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一会儿”。 褚夏笑着调侃香菱道:“娘,我睡那么长时间箱子都没睡坏,香菱这一睡就睡坏了,说明咱们家小香菱长肉肉变胖了,连箱子都撑不住了…” 香菱佯装生气的冲着褚夏翻了一记白眼,婉惜的看着地面上半破碎的箱子,自己险些被困里面,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自己家马上搬新家,睡新炕了。 看着破碎的木箱,刚刚的自己被困其中,香菱鬼使神差的觉得,刚刚的自己,像极了杨卿玥捎过来的那封布信。 少女被困,杨卿玥想告诉自己什么? 告诉自己有锒铛入狱的可能?自己一个小小农女,除了挖野菜就是打野鸡,连被纳入衙门的视线的资格都不够。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杨卿玥告诫自己,最近困在家中,尽量不出门。 香菱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但老话讲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总不会是错的。 于是对江氏道:“娘,我总感觉最近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咱还是尽量少出门吧,明天也告诉我何婶儿一声儿。” …第二天一早,江氏和香菱一起把洗好的衣裳送到了何家。 一进院,就看见何氏在院里生闷气,嘴巴撅得快能挂个油瓶了。 见江氏来了,把江氏扯到一边“嘀咕”了半天,香菱竖着耳朵听,断断续续听明白了大概意思。 原来是一向闷不吭声的何方突然向父母正式宣战了,非秦可儿不娶。 何氏骂他,他受着,何氏打他,他挺着,一副倔嘴骡子模样。 本以为像往常一样,倔一宿第二天就好了,哪知这次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不仅不理何氏,还躺在炕上不起来了,昨晚晚饭和今早早饭都没起来吃,大有绝食抗议的意思。 香菱心里明镜的,何方性子虽然倔,但在没得到秦可儿回应时,他也只是生闷气而矣; 这次态度变得这么坚决,说没有秦可儿的推波助澜,香菱才不信。 不过,香菱倒是赞成,男未婚,女未嫁,又是两情相悦,在不祸害别人的前提下,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用些小套路有何不妥?一点儿不努力才叫可耻吧?! 江氏小声儿劝慰何氏道:“春梅,老秦家和咱住在一个村,知根知底,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秦可儿在咱眼前儿长大,模样周正,心眼儿善,性子也好,和何方又是青梅竹马,你不如就成全了他们吧!” 何氏叹了口气道:“老秦家和秦可儿这丫头,我还真挑不出啥说来,我就心里不得劲儿,我家方儿好好的一个人,咋能娶个踮脚的姑娘啊?娶香菱多好啊,能干,还招人稀罕!” 江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叹了口气道:“春梅,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稀罕香菱,想两家好上加好,我也乐意,但那得是何方也喜欢香菱的情况下。现在知道何方和秦可儿互相喜欢,我家香菱再横扎一脚那成啥人了?这亲事以后别再提了。” “我家方儿性子虽倔,但心眼儿好,香菱嫁过来,一定不能让她受屈,况且,不是还有我吗?他若敢对香菱不好,我第一个不饶他。”何氏觉得香菱太对她的脾气了,实在不想放弃。 江氏仍旧摇了摇头道:“如果何方放弃了秦可儿娶香菱,我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这让我想起了李小翠,他就是因为夏哥儿腿瘸了才变的心,每次想起来,我心里像扎刺一样难受。” 何氏脸上立即现出一抹尴尬来,褚夏这头刚瘸了不到半个月,李小翠就另攀高枝与宋乾订了婚,当时她还为江氏抱不平呢。 现在轮到自家了,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变、大双标,好像,是有点儿不地道。 何氏突然好纠结,觉得儿子不喜欢人家姑娘不对,儿子喜欢吧,自己心里又别扭,她是好面子的人,总感觉别人在背后讲究她给儿子娶了个瘸媳妇。 第58章 …江氏和香菱往家走,走到门口看见挎着筐子挖野菜回来的林月,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江氏和香菱都被吓了一大跳,只见林月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好不吓人。 林月倒是大方,指着伤告诉香菱道:“不用猜了,这些都是褚春打的,我在娘家不回来,他打我;回家后,因为我给我弟车钱,公公婆婆撺掇着又是一顿打,我就是不求饶、不认错,我倒想看看,是褚春的心硬还是我的骨头硬,最后褚春给我上了药。“ 香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个林月了,这性子也太轴了,这得多挨多少打?铁打的骨头也受不了吧? 林月爽朗的笑了笑道:“你可别用这种可怜的眼神看着我,两口子过日子嘛,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谁笑到最后不一定呢。” 林月不以为然的从筐子的野菜下面,掏出一大捧山里红,怕香菱拒绝,直接扔在了香菱的篓子里,笑道:“这山里红还没熟透呢,你少尝尝,千万别多吃,倒牙…” 林月哧溜一下钻进了老宅,院子里很快传来了刘氏的叫骂声:“剜个野菜剜这么长时间,真是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林月毫不客气的回嘴道:“娘,我剜菜慢,要不下午你去?还有,我倒是想吃啥啥没够,但咱家不是一顿只发一个窝头吗?” 刘氏被噎得翻了一记白眼,感觉自己家娶回来的不是儿媳妇,而是个老婆婆,她说林月一句,林月能顶回来十句,句句呛人。撺掇褚春打她,她连哼都不哼,就瞪着双眼睛盯着她,看的人心里瘆的慌! 香菱与江氏对视了一眼,彼此收到了共同的信息:恶人还得恶人磨,这刘氏,早晚得栽在林月手里。 第78章 苏沐送礼 香菱把林月硬塞给她的山里红从篓子里拿出来,拿起一颗咬了一口,顿时酸得小脸皱在了一起,这味道,果然如林月所说,一口就倒掉牙了。 香菱进屋拿出了白糖,放在陶罐里,又放了水,将洗净的山里红扔在里面,小火熬起来了。 熬的差不多了,倒在小盆里,江氏尝了一小口,觉得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装了一小碗道:“刚才我那话说的好像有点儿重了,我拿点儿去哄哄你何婶儿。” 好家伙,刚回来一会儿功夫,江氏就又跑回何家了,难怪村人们都传江氏和何氏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难怪秦可儿有了危机感,关键是香菱的“亲友团”太庞大了,连何氏都上赶着把她发展成儿媳妇了。 小香莲天天圈在家里早就憋坏了,听说江氏要走,迈着小短腿追了出来,何氏欣然带着小香莲,拿着新出锅的山里红罐头去哄何氏了。 …江氏拿着香菱做的山里红罐头再次返回到了何家,何氏还是在院子里发怔,像泥塑的一样。 江氏把山里红罐头递给了何氏道:“春梅,我刚刚的话说重了,你别往心里去。母子哪有隔夜仇啊?这是香菱做的好吃的,酸酸甜甜的,你给何方和何花儿送进去。” 何氏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最后唉声叹气道:“你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我又找不出来理由来反驳你,也许当娘的,本身就偏心吧。” 何氏不再多想,翕动着鼻子,闻了闻山里红罐头,满脸惆怅道:“香菱这丫头多好啊,可惜了…” 江氏知道何氏又要重新说回“儿媳妇”的话题了,忙摇头道:“你可打住吧,如果实在喜欢我们家香菱,我这个当娘的让让步,分你一半闺女,总成吧?” 何氏眼睛一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了!” 何氏这样一说,江氏基本确认,何氏已经放弃了逼何方娶香菱的念头,也没有因不能结亲的事有心结,江氏这才乐呵的起身告辞,想起了香菱昨夜叮嘱的话,对何氏道:“香菱这两天右眼皮老跳,怕有祸事发生,你们家何花儿最近不要单独出门子了。” 何氏诧异的“哦”了一声:“你要是不说,何花这两天还真打算去她老姨家玩去呢,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秋收完了全家再一起去吧。” 何氏是个小喇叭,不一会儿把这个消息就又告诉了几个相好的妇人,不约而同的都把女儿圈在了家中不让出门了。 …香菱摸了摸晾在笸箩里豆瓣,发现已经干透了,于是把晾好的辣椒放在砧板上剁,剁成碎末后又开始剁野蒜。 正剁得不亦乐乎,门外驰来一辆马车,有人下车,笃笃敲了院门。 香菱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小曼和她哥苏沐。 香菱欣喜道:“炕被做好了?怎么是你们亲自送来的?” 苏小曼笑道:“你可是我们家羊毡子第一位顾客,我哥心里痒痒的想来又不好意思来,我这个当妹妹的,只好主动带他来了。” 香菱有心想将兄妹二人让进屋里,又寻思着自家只有一间屋子,褚夏的腿脚不灵便,讪然道:“不好意思,家里只有一间房子,实在是挤了点儿,我手剁了辣椒,进屋洗把手,咱把东西拿去新宅子试试大小。” 香菱进屋洗手,出来时,却发现苏沐慌张的扶着苏小曼,苏小曼仰着头,泪流满面。 吓得香菱忙扶住苏小曼,急道:“你这是咋了?” 苏小曼一脸懊恼道:“我只是想看看你剁这么多辣椒做什么,没想到辣眼睛了。” 水盆还在屋里的炕上,香菱忙扯着苏小曼进了屋,刚要撩水盆里的水清洗,蓦然想起来,这盆水是自己刚刚洗过手的,而自己的双手,又是剁了好多辣椒和蒜的,用这水清洗眼睛只会更辣。 香菱忙对褚夏道:“哥,把陶罐子递给我。” 禇夏忙把手边的陶罐子递给了香菱,好奇的看着这个一身富贵,却“泪流满面”的姑娘。 香菱接过陶罐子,对苏小曼道:“我手碰辣椒了,我给你倒水,你用手掬着手冲洗眼睛。” 苏小曼点了点头,把手伸到脸盆上方,由香菱倒水,她用双手掬着清水洗眼睛,眼睛终于舒服多了,感觉前方有人递过毛巾来,朦胧的伸手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份。 试着睁开眼睛,一个上身只穿中衣、下半身盖着被子的男人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吓得苏小曼忙转过身去,脸上绯红。 香菱忙解释道:“事急从权,苏小姐莫介意,这是我哥,在炕上养病,满百天就好了。 ” “满百天?”苏小曼被香菱的说词逗得想乐,心想养病又不是生孩子,还“满百天”?觉得自己笑实在不合适,肃了肃小脸道:“没事儿,我是商贾家的女儿,不会像官家小姐一样小家子气的。” 说不小家子气,再看也实在不合适,苏小曼迈步要出房间,香菱笑道:“苏小姐,把我哥毛巾放下啊。” 苏小曼的小脸登时红成了虾子,慌张递还给褚夏毛巾,怆慌的逃出了屋子。 赶车的小二哥帮香菱把东西搬进新宅,勤快的帮把帘子挂上,把炕被铺上,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别看只是小小的装饰,屋子却立即添色了不少,很有家的样子了。 小二哥最后打开了一个硕大的包袱。 里面是两套崭新的棉褥,被子的被面很喜庆,一张被子是红底鸳鸯绸子面,一张被子是绿底鸳鸯绸子面,刚好一对。 香菱知道,这是家世好的女儿成亲的嫁妆之一,两套或四套行李。 苏小曼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用新棉花做新棉被吗?我家的新棉花到了,给你做了现成的两套新被褥。” 香菱欣喜的摸着被子,果然很是柔软,香菱决定,无论江氏同不同意,今天她都要搬过来,舒舒服服睡一觉。 香菱笑道:“苏小姐想的太周到了,免得我再跑一趟,一共多少钱,我回家取银子给你。” 苏小曼摆了摆手道:“不用不用,这是我送给你的,恭贺乔迁之喜。” 香菱眉头皱了皱,审视似的看着苏小曼道:“苏小姐,我们不过是两面之缘,送这礼太贵重了吧?我这人不喜欢转弯后角,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小曼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尴尬的看向她哥苏沐。 苏沐脸色同样尴尬,完全没想到香菱会开门见山。 苏沐只好硬着头皮对香菱道:“既然褚姑娘希望把话挑明,我便实话实说了,” “昨天听说小妹与褚姑娘在向家布庄被杨筹办所救之事。现在军营正在找制作冬装合作的布庄,想让褚姑娘帮忙引见一下杨筹办。” 香菱怔忡了下,没想到对方竟然让自己去求杨卿玥,自己与杨卿玥好像才见过几次面而己,每次见面又好像不太友好。 香菱果断摇头道:“不好意思,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与杨筹办的关系,我与他,就像是我与你们,虽然认识,但并不熟 。” 香菱一语双关,即表明了她与杨卿玥、也表明了她与苏家的关系,苏家兄妹的脸色顿时红成了猪肝色。 香菱把被子重新叠了,想给苏家退回去。 第59章 苏小曼忙按住了香菱的手,一脸羞愧道:“香菱,就冲着在向家布庄你救过我,又帮我出点子、处理了坏染布,这礼你都收得。” 生怕香菱把被子退回来,苏小曼连忙扯着苏沐往外跑,等香菱追出来时,人已经没影了。 这礼是退不回去了,这人情只能再想别的办法还。 第79章 虎骨之争 家里还做着豆瓣酱呢,香菱赶紧锁好房门,又锁好院门,往旧宅子赶。 路过李家的时候,看见李小翠从自家院子里往外抻长着脖子,盯着苏家马车驰去的方向,一脸的沉思。 见香菱走过来了,狐疑问道:“香菱,你家谁来了?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吗?”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李小翠,你管得有点儿宽了吧?我家来公主、县主与你有什么关系?” 李小翠被噎得心里不是滋味,讪讪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后天就成亲了,你帮我告诉你哥一声,我、我不方便上门…” 香菱心里突然一阵呵呵了,这李小翠简直是绿茶中的战斗鸡,自己都要嫁人了,还心心念着自家大哥,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个不想放过的意思? 香菱冷叱了一声道:“李小翠,以后你是宋家妇,别成天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你想红杏出墙,我哥还嫌弃吃杏倒牙呢。你要是一定要听祝福的话,我现在就代表我哥,恭贺你:嫁了个爹相公,进门就当娘,一路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李小翠脸色变得铁青一片,一甩袖子回屋了,甩得门“咣当”一声响。 香菱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有人主动找虐,她便帮人家实现愿望才对,自己也是个圣母啊,哈哈。 香菱心情舒畅的回到家,把豆瓣分别倒进一只放了辣椒末的盆子,一只没放辣椒末的盆子里,又加了花椒大料白糖盐粉,简单拌了拌,分别装进两只坛子里,最后加入白酒。 把坛子拿到阳光下晒,以后每天早晨和晚上简单搅动两次,大概一周以后,豆瓣酱就能发酵做好了。 做好了以后,根据个人的口味,可以做成香菇豆瓣酱,肉粒豆瓣酱等等。 香菱看着豆瓣酱,突发奇想,这豆瓣酱在这个时代算是个稀罕物,自己给苏家送一些,虽然不值多少钱,但却算是还人情的一个渠道。 …下午,香菱烙了几张油梭子饼,已经端到饭桌上了,发现小山还没来,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葛长林打猎回来了。 一家人正围坐着吃饭,院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敲锣声。 江氏脸色一凛,惊慌道:“只有村子里发生大事时,里正才会敲锣,这是出啥大事了?” 香菱仔细听了听,发现除了锣声外,还有不少人兴奋的欢笑声,欣然笑道:“娘,不少人都在笑,应该是好事。” 江氏皱着眉头道:“好事?李小翠后天才成亲呢,不会这么快就显摆吧?而且,里正也不可能因为宋家来迎娶就敲锣啊?” 说完这句话,江氏后知后觉儿子还在炕上听着呢,一脸担心的看向褚夏。 褚夏对娘亲淡然笑了笑道:“娘,不用顾及我,我早就想开了,再也不会因为李小翠而难过了。” 香菱拉着江氏道:“娘,别乱猜了,出去看看就知道发生啥事了。” 小香莲迈着小短腿也跟了出来。 打开院门,发现村路上来了一大队人,褚里正亲自敲着锣,身后跟着六个猎户,用木杠子抬着一只额睛大老虎,满脸的得意。 再后面,有两个猎户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上面躺着村中新起来的炙手可热的年轻一辈猎户领队二良子。 最前面抬老虎的猎户是葛长林,见江氏带着孩子们开了院门看着他,不好意思的冲着江氏笑了笑。 小香莲拍着巴掌乐道:“长林叔好厉害,打到大老虎了,好棒!” 小山从队伍后边跑出来,具与荣焉道:“贵子叔偷偷跟我说了,我爹不仅猎到了老虎,还救了二良哥的命,是咱村最厉害的猎户!” 小山脸上放着光,亮闪闪的,逗的村民们一阵大笑,完全没有人注意到后面二良子阴沉的脸。 小山笑道:“夏哥儿这回可以喝虎骨头汤了!” 香菱生怕小山再说出别的了,忙打断小山,笑着对几个猎户喊道:“几位猎户叔叔、哥哥,听说虎骨头比猪骨头补腿,这次的虎骨头我家全要了,你们商量下价格,卸完骨头后我去取。” 葛长林嘴巴努了努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他之所以一门心思进山猎虎,目的就是弄到虎骨给褚夏治腿,要是管香菱要钱成什么人了? 可是,香菱这么明晃晃的提出来,不就是想在村人面前撇清他与江氏的关系吗?自己再上赶子说不要钱的话,难免又有人嚼舌根子。 即使是白给,这话也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 贺祥与葛长林交好,自然明白葛长林的心意,当即表态道:“虎骨头又不是虎皮,能值几个大钱?都是一个村里住的乡亲,再者说,香菱做饭好吃,小山、小松、果果,没事就去,今天拎个饼子吃,明天拿个馒头吃,就连夏哥儿吃剩的大骨头,也都进了我家大黄的肚子了。几根骨头而矣,要钱成什么人了?” 实际上,小松和果果只偶尔找小松的时候赶上饭时,香菱便给些吃食零嘴,并没有像小山一样,每天定点儿似的去报到。 贺祥之所以这样说,是说给村人们听的,想告诉大家,不仅小山常在香菱家,就连他家的孩子,李贵家的孩子,也是常在香菱家吃喝的,免得大家因为小山到香菱家吃饭,乱想什么。 贺祥寻思着不过几根不值钱的破虎骨,葛长林他们三个老猎手出的力最多,这点儿面子情还是要得出口的。 没想到二良子当时就不乐意了。 二良子在担架上坐起来,阴阳怪气道:“这老虎是我们大家拿命换回来的,你们要是还人情,用自己的东西还人情,别拿我们大家的东西还人情。” 贺祥的脸登时发热了,没想到当即被打了脸。 几个猎户脸色各不同,虽然没表态,但九个猎户,明显站成了葛长林一队,二良子一队。 香菱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引起了猎户们内部的矛盾,忙对二良子解释道:“二良哥,你放心,你们拿命换回来的东西,我是不会白占的,你出个价,我出钱买,也省的你们费劲儿拿到城里去卖了。” 二良子翻了一记白眼道:“城里的医馆已经订下了,做人得讲诚信,多少钱不能卖给别人了。“ 明眼人都知道,二良子就是不想卖给香菱,被城里医馆订下不过是借口,哪个猎人进山之前会预料到自己一定能猎到老虎? 第80章 二良子的嫉妒 见二良子计较起虎骨了,葛长林脸都气青了,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刚刚虎口里救下的二良子,独得半只老虎都不过份,二良子可倒好,几根破虎骨还计较起来了,这小子平时看着挺好,关键时刻心肠也太坏了些。 贺祥按了按葛长林的肩膀,示意他别发火,对二良子道:“二良子,咱不提给不给香菱虎骨的事儿,咱就说这只老虎,你想怎么分?” 二良子瞟了一下猎户人头,对葛长林道:“长林叔,咱一共九个猎户,我带的一共六个人,你带的一共三个人,咱们理应分成九份,我们六,你们三。” 李贵一听就急了,气恼道:“二良子,老虎喉咙上那致命的一箭可是长林射的!如果不是那一箭,你的大腿早被老虎咬断了!还能活着回来?” 二良子紧皱眉头道:“贵叔,你这话说的就不对劲儿了,如果没有我当诱饵,长林叔能轻易射中老虎?我没跟你们算诊金就不错了!” “你……你简直忘恩负义!!!”李贵气得脸色煞白,被贺祥一把扯在了身后。 以前葛长林打猎,都是和外村带队的王猎户合作,和二良子这只新组建的年轻猎队,是第一次合作。 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猎到了老虎,更没想到,第一次合作,就因为猎物分配问题发生了争执。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因为几根虎骨打起来吧? 贺祥深吸了口气,对二良子道:“二良子,我们三个怎么说也算是你长辈,和小辈计较就没个长辈样子的,就按你说的,你说咋分就咋分。长林家有卸肉的大案子,拿到他家就地分好,里正做见证。虎皮硝好后,两队各派一人去城里卖,三六分账,这样总行了吧?” 二良子抿了抿下唇没有吭气。 有看不过眼的村人小声嘀咕道:“不管怎么说,葛长林都算救了二良子的命,二良子这么做有点儿不地道了。” 一个知道内情的汉子道:“你知道个啥!二良子跟我儿子喝酒的时候都吹嘘了,说他是附近十里八村最能干的猎户,这次被葛长林比下去,怕以后不服众,大家都跟着葛长林混,他还能服众吗?” 第60章 褚里正脸上阴一阵晴一阵很不好看,本以为自己村有人猎到老虎是全村脸上贴金的事,他这才敲锣庆贺,没想到却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他看着都嫌丢人。 不幸之中的万幸,葛长林、贺祥和李贵还算有点儿长辈的样子,宁可吃亏让步了。 褚里正对几个年轻猎手吼道:“还不把二良子抬回去,在外头吹风伤能好咋的?!” 几个小年轻被褚里正吼的都要走,褚里正又吼道:“都走了谁抬老虎?谁去分肉?过后再说我贪了葛长林家的好处,偏袒了他们家!!” 褚里正一甩袖子走了,看样子被二良子几个年轻后生气得不轻。 几个小年轻面面相覤,都看向二良子,二良子小声叮嘱道:“莫怕,到手的钱才是真的!都像葛长林那样瘦驴拦硬屎穷大方,咱们都得跟他似的,把日子过得穷掉底!” 一听这话,年轻猎户们底气又足了,有两个立即抬着二良子回了家,另三个跟着葛长林三人,一起抬着老虎去葛长林家去扒皮卸肉。 …回到屋,看着一小盆馅饼,香菱一家人却怎么也吃不出香味儿来了。 尤其是江氏,一脸的愧疚道:“你长林叔都是为了夏哥儿的腿才去猎虎的,因为几根虎骨头,本来和二良子挺好的关系却闹僵了,这事整的…” 香菱安慰江氏道:“娘,你就别上火了。就算没有虎骨头这件事,二良子和长林叔的关系,早晚也得闹掰。二良子平时嬉皮笑脸,跟谁关系都挺好,一到动真章的时候就露出本性了,早了解也是好事,免得以后吃大亏。” 江氏还是一脸不开晴,香菱转移了话题道:“娘,苏家把新做的炕被、新被褥都做出来了,我在家也没地方住,想今晚就先过去住,也能看着东西,免得被人偷走了。” “今天就去?你自己住娘哪能放心?”江氏强烈反对。 香菱眼睛一亮,笑道:“娘,要不,咱全家今天都搬去住?” 江氏嗔怪的瞟了一眼香菱道:“瞎说啥呢,咱农家虽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时辰还是要看的。你看看外面的天,都多晚了?等咱打完包动锅搬家,都到晚上了,只有鬼搬家、鬼娶亲才晚上呢…” 香菱吐了吐舌头,上次分家的时候就是晚上,她以为没啥讲究、拎包就走呢。 她哪知道挪窝与不挪窝是两回事? 褚夏笑了笑道:“娘,你带着香菱、香莲去新宅子住吧,只要我不动锅就不算搬家,明天早晨再说。我这头儿,让李石头过来陪我住一宿,他肯定答应。” 江氏看了看只剩下一只的箱子,另一只箱子,在昨夜就寿终正寝、被当成柴禾烧了。 四口人挤在炕上,连个翻身的地方都没有; 香菱睡在一截箱子上,是睡得了上身,睡不了下半身,根本没法睡。 小香莲身量短,但一翻身很容易掉到地上。 褚夏说得没错,只要不动锅就不算正式搬家。 江氏终于点头同意了,沉吟道:“搬家是大事,咱是不是像别人家一样,明天请相熟的村人来燎灶啊?” 江氏也很犯难,农村流行这个,有啥喜事愿意热闹,很多村人都会来帮忙,送些实用的小礼物,粘个喜气,这一吃,又得花不少银钱,即怕费钱,又怕高调。 香菱沉吟片刻,打消她的疑虑道:“娘,既然有这个讲究,咱就请大家来吃喜呗。席面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来弄,你只管明天和何婶子她们收拾东西搬家好了。” 香菱去找了李石头给褚夏做伴,还别说,这李石头的娘心眼儿真不错,不仅没拦着,还警告李石头晚上睡觉警醒点儿,别像在家睡得跟死猪一样,褚夏喊他如厕听不见。 李石头到了,江氏、香菱和小香莲手里没闲着,江氏拎着空木盆和水桶、香菱抱着两个豆瓣酱坛子,小香莲拿着装钱的破口袋到新宅子去住了。 第81章 张仁夜袭 香菱领着娘俩参观了新宅子三间屋子的新窗帘和炕被,指着嫩粉色的房间道:“娘,这是你和小香莲的房间,全部都是粉色,等有空我画几个图样,再添几个同色系的抱枕玩偶,这个屋子就都成粉色系了。” 指着旁边灰蓝色的房间道:“我住这间。” 过道另一侧褐色系的,是褚夏的房间。 小香莲跑回到她和江氏的房间,脱鞋上炕,在炕被上打起了滚,笑道:“姐,咱家炕席上还放褥子啊,可真舒服,再也不用睡炕席硌得骨头疼了。” 香菱笑着呵着小香莲的痒痒道:“你硌得骨头疼?有几次我怎么发现你趴在娘亲的肚子上睡呢,你怎么会硌到?过几天我就把那间空房子收拾收来,让你自己一个人睡,省得你欺负娘。” 小香莲一下子挣脱香菱,窝在了江氏的怀里,撒娇道:“不,我要跟娘亲睡,像姐姐那么大时,我再自己一个人睡。” 带得江氏和香莲一阵笑意连连。 怕夜里凉,香菱拿了些木头,在炕灶下添了把柴禾。 突然听到门“咣咣”两声敲门声,香菱出来开门,门外空无一人,门板上挂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根虎骨和一大块虎肉。 香菱叹了一口气,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葛长林送过来的,知道村里有人传谣,香菱想让他与江氏保持距离,他便来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由明转暗,变成这种欲盖弥彰的关心了。 自己当着村人的面提出买虎骨,不也是欲盖弥彰吗? 香菱叹了口气,自己家与葛长林家,关系很是微妙,好在那些谣言只是一些屑小做祟,大多数村民并没有信。 香菱决定还是先查出谣言的源头再做打算。 香菱把虎骨和虎肉放在了地窖里存着,明天燎灶时,虎肉可以做一道菜。 天色已经黑了,娘三个悲催的发现,忘记拿油灯了,娘三个只能早早上了炕睡觉。 夜里,香菱突然被“啪嗒”一声轻响惊醒。 小心翼翼下炕,把房门欠了一道缝儿往外看,有一道人影跳过了土坯墙,进了院。 虽然是黑夜,香菱仍能看清那人的模样,是张仁。 娘三个过来住是临时决定的,并没有人知道,这个张仁突然到访,很有可能是因为白天听说苏家兄妹来了,拿了不少东西,想混水摸鱼偷一把。 香菱从怀里拿出了弹弓和弹丸,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张仁闷叫了一声,用手掌捂住了左眼,四处张望,发现并没有惊动村人,快速向屋门冲过来。 香菱没有继续打弹丸,而是静静的看着张仁接近,如同猎物的豹子。 整座院子静悄悄的。 张仁来到了房门前,把匕首插进门缝儿中,专心致致的找着木栓。 用匕首划了好几遍也没碰到木栓,张仁狐疑的“咦”了一声,却仍旧不肯放弃,猫着小腰,全神贯注的继续找木栓。 房门猝不及防的猛的推开,门框结结实实撞在张仁额头上,力道很大,眉骨瞬间撞破,鲜血流了一脸,脑袋被撞得昏昏沉沉,眼睛冒着金星,手掌本能的抓向木框,一阵刺痛,一根锥子刺穿了手掌,疼得张仁“啊呀”一声。 睁开眼睛,香菱手里举着烧火棍,一脸狠戾的向他的头砸来,吓得张仁扭头就跑,心中暗骂,死丫头,手真他娘的黑。 张仁吓跑了,香菱也吓得心跳加速。 张仁手里拿着匕首呢,真要发起狠来,香菱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况且,身后的屋里,还睡着毫无战斗力的江氏和小香莲呢。 回到屋里,江氏和小香莲仍旧沉睡着,并没有醒,香菱索性瞒下这件事,免得江氏和小香莲担惊受怕,只盼着张仁从此以后知难不退,不再来找茬儿。 …第二天一早,香菱早早出去研究燎灶的席面去了。 小香莲留在新宅子,江氏匆匆回到老宅,发现门口停着毛驴车,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如土匪进村似的,把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打包装车了。 来帮着干活的,有何家、李二家、葛长林家、李贵家和贺祥家,每家最少两口人,何家来了四口,本来就小的院子,十五六口人,不挤哪跑? 好在有何氏这个直肠子负责指挥,倒也不乱。 男人们负责背背扛扛,女人们负责收拾细软被褥。 李石头把门板拆下来做成担架,让褚夏坐在上面,由他和刘喜旺负责抬着往新宅子。 人多好干活,香菱家的家升本来就少,十多双手这么一伸,三下五除二就搬完了。 何氏让二房唯一的男丁褚夏抱着大锅,出了院门,算是正式搬家了。 …门板本身就很沉,再加上坐着褚夏,褚夏抱着大锅,刘喜旺和李石头两个人走走歇歇,边走边碎嘴着调侃。 李石头调侃褚夏道:“夏哥儿,你说新娘子做轿子是不是就你现在这感觉啊?” 刘喜旺被逗得合不拢嘴,盯着看褚夏笑话。 褚夏深以为是的点头道:“等我腿好了,我让你坐回轿子感受下当新娘子。” 第61章 刘喜旺笑着回应,调侃李石头道:“好啊,我看行,我和夏哥儿一副架,帮你抬轿,晃晕你!” 李石头瞪圆了眼睛回击刘喜旺道:“小子最近胆挺壮啊?这么明晃晃的帮夏哥儿家干活了?就不怕我告诉你娘,让她念叨死你?” 刘喜旺摇了摇头笑道:“你就告诉我娘好了!自从村里人传夏哥儿家有保家仙后,我娘就不念叨我了。” 实际上,刘喜旺的娘的态度转变,是从看见香菱家越过越好,刘喜旺帮忙干活有饭吃,还能分到野鸡后就改变了,刘喜旺怕那样说,别人会认为他娘贪财,所以改口说保家仙。 李石头轻笑了一声道:“你娘风向倒是转的快。” 刘喜旺脸色一红,偷眼看了一眼褚夏。 褚夏脸色并无异样,对李石头笑道:“以后不许说刘婶坏话啊,咱俩过去少在喜旺家疯玩了?” 刘喜旺见褚夏真的没有生气,还记挂着娘亲小时候待他的那么一两次的好,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 褚夏想起了香菱说的虎骨事件,对刘喜旺劝解道:“喜旺,我听香菱说二良子和长林叔红脸的事儿了,我感觉二良子这人靠不住,你以后别跟他学打猎了。” 刘喜旺一脸难色道:“夏哥儿,二良哥就是会算计了点儿,对几个兄弟还是挺好的,我射箭啥的都是他教会的,学会就不跟着他了,别人咋看我啊?” 褚夏悻悻闭了嘴,二良子不卖给自己家虎骨,对自己家不友好,并不等于对刘喜旺也不友好,自己说这些话,貌似有挑拨的嫌疑了。 第82章 燎灶 褚夏被刘喜旺和李石头抬着往新宅子走,路过李家门口时,李小翠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刘喜旺和李石头想快走绕过去,没想到李小翠反而拉住了门板。 看着褚夏坐在门板上,怀里还抱着大铁锅的样子,李小翠没等说话眼睛先红了,咬着下唇呢喃道:“夏哥儿,我、我、我…我后天就要出嫁了…” 褚夏苦涩的笑了一下道:“你拉住我想要做什么?想让我祝福你吗?那好,我祝你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多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我、我、我…”李小翠“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下文来,没想到褚夏和褚香菱兄妹二人,说的话竟然如出一辙,好在,她的夏哥儿的语气,不似香菱那样咬牙切齿。 李石头深叹了口气道:“小翠,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选择成为宋家媳妇,就要忘记褚家村的一切,你这样来找夏哥儿,让宋家看见了,会误会你不守妇道的。” 李小翠慌忙松了紧握门板的手,眼泪泫然欲滴道:“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夏哥的腿可惜了…” 刘喜旺实在看不下去李小翠哭哭啼啼的模样,没好脸色道:“李小翠,你但凡有点儿良心,都不会弃夏哥而嫁宋乾;但夏哥儿没追究你,我也不好说什么。从今以后,你若是再敢纠缠夏哥儿,我就把真相告诉全村人,到时候村人怎么看你?宋家怎么看你!?” “什么真相?”李石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子电闪雷鸣想起了褚夏腿摔断那天,他曾见到李小翠匆匆忙忙从山上跑下来,诧异的看着李小翠道:“难道,夏哥儿是因为你才摔到山坡下的?那你为什么不找村人帮忙自己跑了?万一野兽去了夏哥儿还有命在吗?“ 李小翠讪讪的松了手,嘴里呢喃道:“不怪我,我、我当时太害怕了,我告诉了娘,娘不让说,后来又逼我嫁宋乾,我都是被逼的…” 李石头看着李小翠的眼光,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爱慕,取而带之的是无限的鄙夷。 李石头与刘喜旺抬起门板走了,褚夏惨白的闭了眼,觉得心口很疼。 …新宅子很热闹。 褚老太公的孙子送来了十几条鱼,说是香菱订的。 又不一会儿,褚张氏拿了一筐子茄子、土豆、豆角,说是香菱订的。 又一会儿,东村昨天杀羊的吴老二送来了一大扇羊脊骨,也说是香菱订的。 吴老婆子送来了一筐鸡蛋…… 何氏笑着对江氏道:“香菱像不像往家运吃食的田鼠,左一样右一样的,你得多省心,可惜了……” 江氏知道何氏又要可惜香菱做不成儿媳妇了,忙打断何氏的话,一脸谦逊道:“这孩子也真是的,让人送回来鱼、送回来鸡蛋和青菜也就罢了,送来没啥肉的羊脊骨干啥啊?夏哥儿补骨头都有虎骨头和猪骨头了…” 何氏翻了一记白眼道:“我看你就是跟我俩显摆香菱能干呢,凭着香菱的手艺,做啥不好吃?因为香菱,何花都没少挨我骂,说我偏心,看香菱像朵花,看她像狗尿苔…” 江氏被何氏给逗笑了,笑道:“都说何花跟你不乐意,人家看自己家闺女总是自夸,你倒好,说三句得贬两句,再这样下去,何花嫁人以后,再也不敢回来看你了…” “那我就让她嫁在咱褚家村,让这死丫头一辈子逃不出老娘的手掌心儿…”何氏话到嘴边,眼睛不自觉的瞟向了忙里忙后的李石头,又是一声叹息,觉得要是何花儿和李石头成了,也是一件好事,可惜…何氏感觉自己这一对儿女,亲事都不太顺利。 因为下午要燎灶,新宅桌子、凳子、碗、筷子都严重不足,何魁、李二、刘喜旺和李石头等人齐上手,把各自家的桌子等物事都搬来了。 已经过了中午了,香菱还没有回来,急得江氏如灶台上的蚂蚁,送过来的这些食材,她不知道香菱怎么做。 正焦急着,香菱终于坐着脚力张的驴车回来了,从车上搬下来七个奇形怪状的锅,此外,还有一篓子野鸡,一大条猪肉,七八根猪骨头。 原来,香菱是去铁匠铺取锅了,一路上看见几个猎户,买下了六只野鸡。 除了铁铧犁等农具,其他包括匕首、弓箭在内的所有东西,都做好了。 这些锅,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香菱搬完最后一只口锅,看到秦可儿也来到了新宅子,胳膊上挎着小篮子,里面装着半篮子干草蘑。 香菱主动打招呼道:“可儿姐,我听吴奶奶说你家有干蘑菇,让她帮我订一些,没想到你囤了这么多,你就别走了,帮我打个下手,都是脏活累活,你愿意不?” 秦可儿抿紧了下唇,羞红了脸,低声道:“我愿意。” 秦可儿性子虽内向,却并不傻,心知肚明,香菱明着让她帮忙,实则是给她和何氏创造接触的机会,说是给她脏活累活,实则是为了让她给何氏留下好印象,慢慢承认她这个儿媳妇。 香菱笑了笑,冲着院子里呆愣的何方喊道:“何方哥,东西怪沉的,快来帮忙啊!” 何方终于从见到秦可儿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忙过来帮忙,没好意思接秦可儿手里的篮子,而是帮香菱搬锅,香菱气得翻了一记白眼,连忙向他使眼色,他才讷讷的接过秦可儿手里的篮子。 香菱把野鸡和鱼递给了秦可儿。 秦可儿性子内向,手上的活儿可一点儿不打怵,毫不拖泥带水的把鸡拨毛、给鱼刮鳞,又用菜刀剁了鸡块儿,片了鱼肉,干活很是干净利落。 一旁偷看的何氏对秦可儿的态度倒是有了些许改观,她一直以为秦可儿是个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娃,没想到干起活儿来也挺爽利,倒是对她的脾气。 何花儿落了个轻省些的活儿,帮看着火。 江氏见香菱把鸡和鱼全都收拾出来了,慌忙把香菱扯到一边道:“香菱,虽然通知了不少村人,但咱家刚分家出来,没随过多少人情,约摸着也就来三桌客,用不了这么多东西吧?” 香菱笑道:“娘,我特意多准备的。贵子叔、祥叔他们帮咱家搬家,家里孩子老人没人照应,等吃完席,一家拿回去点吃食,省得再做了。” 江氏一脸愧疚道:“幸亏香菱想的周到,我这个娘倒显得小心眼儿了。” 江氏不再拦着,任由香菱折腾了。 香菱麻利的把窝头放在了蒸锅上,两层帘子,一蒸能蒸出两盆的杂粮窝头来。 架上第二口锅,把调料放进去,把收拾好的鸡心、鸡胗、鸡肝、鸡爪子,一股脑的放进锅里,放在最后一只灶里慢火熬卤味。 把放在地窖里的虎骨和虎肉拿出来,虎骨用屋内的大锅给褚夏熬人参汤。 虎肉则用调料煨了,让小山寻一些竹片来,削成细竹签穿起来,架在了最后两眼灶,一眼烤虎肉,一眼烤羊脊骨。 再架上一口锅,猪大骨头炖豆角。 算了算菜色: 小鸡炖蘑菇算一道; 鸡翅、鸡小腿、鸡内脏、鸡爪子等卤味算一道; 猪大骨炖豆角算一道; 烤虎肉算一道; 烤羊脊骨算一道; 鱼丸小白菜汤一道; 地三鲜一道; 最后一道现成的,肉炒黄花菜。 整整八道菜,各个都有荤腥,油水足,绝对算得上褚家村上等席面了。 第62章 第83章 书生不可貌相 来贺喜的村人陆陆续续的到了,正如江氏所料,因为过去二房跟褚家老宅一起过,其他村人有喜事,都是褚氏或大房去随礼,二房跟本就是小透明,并没有单独随过人情,所以来的人并不多,只是关系特别近的。 褚里正家两口子带着三柱两口子来了,上的礼是四只粗瓷盖碗茶缸。 李二媳妇一直在帮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取的礼,上的礼是一只打鸣大公鸡。 何氏上的礼是一只老母鸡和二十只小鸡崽,江氏接过小鸡,诧异问道:“小鸡崽这么快就孵出来了?我咋记得还有几天才出壳呢?再说,你不是说给我家十只,你家留十只吗?咋还把母鸡一起连窝端来了?” 何氏笑道:“我家的还没出壳呢,这是从别人家买过来的。过去是十只不假,但现在你家和那时候能一样吗?你家有保家仙,得多养些鸡,要不然保家仙该跑了。” 江氏脸色一窘,没想到“保家仙”带来的第一波红利,居然是一堆小鸡崽,压力山大啊。 李贵家上了礼是两方实木菜礅子。 贺祥家是两口菜坛子。 葛长林给的是半罐子盐石。 褚文的娘褚张氏和她小姑子来了,上的礼应该是商量好的,分别是一套做活用的全套针和五匝不同颜色的线。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何氏低声问江氏道:“你没给你婆婆送信儿吗?” 江氏脸色一讪道:“送过了。我婆婆说身子不爽利;大房说去她大哥家接香苇;三房说怕我在吃食里下耗子药。” 何氏安慰的拍了拍江氏道:“别寻思了,他们来了也是给你添堵,不来更好,告诉香菱开席吧。” 宾主落座,只勉强坐了三张桌子。 八道菜端上来,看得人眼睛都直了。 褚里正眼睛放光的看着香菱道:“刚刚你婶子偷偷跟我说了,说香菱的厨艺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是咱褚家村独一份,闻着馋虫都跑出来了,这要是把我大孙子带来了,都得把席搂光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里正叔,哪有那么夸张,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每样菜在锅里都留有不少余份,吃没再上,走的时候再给孩子们拿点儿。” 妇人们都连夸香菱懂事。 正要伸筷,院门突然被扣响了。 打开门,竟然是林月。 林月把手里一只篮子塞在了香菱手里道:“我抽空过来的,不能久呆,先走了。” 林月一阵风的来,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搞得香菱一头雾水。 揭开罩在篮子上面的草,发现草下面,装着满满一篮子的皂角荚。 因为经常洗衣裳,褚庄门前的那棵皂角树已经采摘得差不多了,香菱正琢磨着到山里去多采一些储起来,没想到这个林月还挺聪明的,送礼送到了香菱的心坎儿上。 …香菱刚关上门,门又被人笃笃敲响。 香菱再度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怔忡着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觉得比林月更让她惊诧。 来人是褚庄的秀才爷、新晋村草王文谦,以及小厮褚周。 香菱懵逼的看着仍旧一身白的王文谦问道:“你,有事?” 王文谦傲娇的看了一眼褚周,褚周一脸无奈的把一本书递给香菱道:“我家少爷特地来恭敬乔迁之喜,这本书,是乔迁之礼。” 香菱懵逼的看着书皮上的四个字,结果一个字都不认识,打开书册,四五十页的样子,除了红色的竖格,一个字也没有!!! 这乔迁礼送得也太没诚意了吧?就连送本书都是空页的?空账本吗? 香菱愣神的功夫,一主一仆已经绕过她,走到了院子里饭桌旁。 王文谦有功名在身,褚里正也不敢怠慢,忙把主座让给了王文谦道:“王秀才请上座。” 王文谦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桌子还没有动筷的菜色,翕动了下鼻子,指着烤羊脊骨,对还在愣神中的香菱喊道:“这道菜是什么?怎么做的?” 香菱走到桌旁,指着羊脊骨道:“这是爆烤羊脊骨,因为脊骨像一条爬行的蝎子,又叫爆烤羊蝎子,肉质酥香焦嫩,越啃越香,缺点是羊有膻气,要趁热吃才好。” 听香菱一说,王文谦毫不客气的夹起一块,用筷子夹费劲儿,干脆双手抱着啃。 还别说,斯文人就是斯文人,就算是双手粘油啃骨头,白色的衣裳却不染丝毫,看着让人赏心悦目,没有半点腌臜之感。 在大家看着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王文谦怎么啃的,已经连啃了三块羊蝎子,啃得那叫一个干净,估计狗大黄见了都得生气。 褚里正还尴尬的站在旁边呢。 葛长林忙让出了空座,依次窜下来,让褚里正与王文谦挨着坐下。 贺祥想给褚周让地方,褚周说什么也不肯坐,香菱到伙房,每样菜色给他夹一些,他倍加感动,对香菱的态度比过去和蔼多了。 褚里正坐稳了,拿起筷子想夹块儿爆烤羊蝎子,结果悲催的发现,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而王秀才的筷子已经伸向猪大骨了,一脸惊奇的问香菱道:“这道菜叫什么?” 香菱把空盘子拿过来,递给了何花儿去锅里添菜,边解释道:“这是棒骨…” 王秀才把袖子往上撸了撸,双手继续拈着骨头两侧,大快朵颐。 香菱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个声名远播的王秀才,在褚家村首富--褚庄,难道过的是猪狗不如的乞丐生活?嘴馋成这样? 很快,大骨也见了底了,这次,不用香菱说,何花儿已经知道主动去伙房往空的菜盘里加菜了。 一桌子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再看热闹,纷纷开始夹菜吃了。 直到锅里无菜可添,各个吃得沟满壕平才算放下筷子。 褚里正向香菱挑了挑大指,指着满桌子啃过的羊蝎子,啧啧叹道:“没想到过去没人要的东西,被香菱做得这样好吃,呃…” 褚里正很不争气的打了一个饱嗝。 香菱打开锅,发现除了鸡肉做得实在太多有剩余,其余的菜,全部告空。 本来承诺给大家拿几样菜回去的,到最后只拿了一个小鸡炖蘑菇,也幸亏小鸡买得多,要不然可真就打脸打彻底了。 香菱看着王文谦,感觉在风中凌乱得不能再凌乱了,谁能想到王文谦一个瘦瘦弱弱的书生,比葛长林三个猎户加起来还能吃?果然,海水不可斗量,书生不可貌相。 第84章 丢人了 待宾客散尽了,江氏和香菱把桌上了残羹剩饭都撤到了伙房,王文谦仍旧没有走的意思,不仅不走,还向香菱招了招手道:“帮我倒碗水来。” 这话说得分外不客气,让香菱感觉自己像王文谦的贴身小丫鬟似的。 香菱皱着眉头道:“我家只有凉白开水,没有茶叶,行吗?”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凉水即可。” 香菱深吸了口气,用“来者皆是客”安慰了自己无数遍,这才压了火气,倒了一碗水上来。 出来时,发现桌案已经擦净,上面放了一方砚台,一只笔架,一方墨石,王文谦手里也多了一支毛笔。 香菱把水碗递过去,褚周把里面的清水倒进了砚台几滴,用墨石小心的磨,渐渐墨色浓郁。 王文谦又向香菱招了招手,香菱聪明的把空书册递了过去。 王文谦左手压住书册,右手提起毛笔,在第一页,一笔一划写了几行字。 待字迹慢慢吹干,这才递还给香菱。 “啊?”香菱被王文谦这一番操作弄得一头懵。 在她收到书册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本三字经之类的启蒙书,打开后发现是本空书,想当然的以为王文谦在耍她,现在王文谦又在书册上面写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文谦将毛笔放在书架上,照着书册一字一顿念道:“爆烤羊脊骨,又名爆烤羊蝎子,外焦里嫩,酥香溢口,油而不腻,实乃秋冬解寒之圣物,寻常百姓之佳肴。” 香菱怔在当场,很快反映过来,王文谦这是在教自己认字! 香菱欢喜的冲进灶坑边,搜出几根没烧尽的细碳条,在王文谦写的字后面标注了同音简体字,没记准的字立即开口问。 王文谦耐心的又教了一遍,好奇的看着香菱的“鬼画魂”,狐疑问道:“你后面的符号是什么,你真的都会读了?” 香菱拿着书册,一字不错的真的读了下来,一脸傲骄,根本没想隐藏。 王文谦一脸震惊,没想到香菱真的一遍就会读了,连停顿都没有。 褚周催促王文谦快些回家,王文谦无奈站起身来,香菱意尤未尽道:“你还没教我猪骨、小鸡炖蘑菇、炒黄花菜怎么写呢?” 王秀才郑重其事答道:“其他的菜没有羊蝎子好吃。” 第63章 说完一拂袖口走了。 褚周把笔墨砚收了,跟着主子走了。 香菱摸着书册,虽然只短短三十几个字,也让她心满意足,因为不仅她可以认字,她还可以用它来教莲莲和褚夏认字了。 香菱暗暗发誓,等下次挣了大钱,一定要买一套笔墨纸砚,全家总动员来练字。 …香菱把老鼠夹子拿出来,小心分散在土坯墙下、黄花菜丛中,若是张仁再敢夜半翻墙,保证夹得他哭爹喊娘。 结果,香菱的老鼠夹计划,在第二天就夭折了。 江氏命令她收了所有的老鼠夹,理由让香菱哭笑不得,说保家仙黄鼠狼有三怕,一怕老鼠夹,二怕狗和大鹅,这三样,都不能有。 真是成也保家仙,败也保家仙,一向在家说一不二的香菱遭遇了人生第一个滑铁卢,在江氏的鸡毛掸子的威逼下,只好老实的收了老鼠夹,养狗的想法也被消灭在萌芽之中。 还好,香菱让铁匠铺做了匕首和弓箭,这两样江氏倒是没再反对。 匕首就是把普通的巴掌长的小刀,虽然实用,但外鞘实在谈不上美观,略有不足。 弓箭倒是还挺合用,香菱抬手,盯准了新挪到树下的竹篾鸟房子和圆环,一箭正中靶心,很趁手,以后可以拿着弓箭打猎了。 香菱正在院里练习着射箭,何花儿脸色惨白的跑了过来,对香菱道:“香菱,你还练箭呢?出大事了!!丢人了!” “啊?丢人?谁丢人了?”香菱懵登的看着何花儿。 何花忙摇摇头道:“不是丢人,是人丢了,你大伯家的堂姐褚香苇,人丢了,你大伯娘快急疯了!!” 没有听真切的江氏再次追问道:“谁丢了?” 何花儿重复一遍道:“婶子,是褚香苇。她爹娘今天去她大舅家接她,到了那头才知道,褚香苇惦记家里,两天前就自己跑回家了。那头以为回家,这头以为还在大舅家,整岔劈了,人就丢了。” 江氏立即动身去老宅,看看能帮上什么忙,香菱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去了。 何花则是后怕的跑回了家,要不是江氏劝阻,她也想去她外村的老姨家来着,想想都后怕。 …到了老宅,已经乱成一遍,刘氏发疯了一样,谁劝说就冲着谁来。 林月安慰刘氏,刘氏怒骂林月是丧门星,进门就妨没了小姑子。 王氏安慰刘氏,刘氏怒骂王氏兴灾乐祸,心里骂她活该。 总之,就是疯魔了一般,谁劝就骂谁,干脆谁都不开口劝了。 刘氏的大弟弟低着头,心里别提多后悔了,也不敢把实情都说出来。 实际的情况是,刘氏的大弟家的儿子喜欢褚香苇,褚香苇却嫌弃表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被缠得烦了就自己跑回家。 他这个当大舅的觉得外甥女有点不识抬举,家穷成那样了还端臭架子,便也没去追,没想到这一没追,人就丢了。 刘舅舅可不想姐姐知道中间的细节,只说香苇惦念着家里换亲的事,偷偷跑回来的。 虽然同样被责怪,最起码罪责能轻一些。 香菱不由得对褚香苇这个大舅觉得挺无语的,外甥女回来两天了,也没来问问到没到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错过了两天。 就算香菱五识灵敏,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了。 褚里正把褚时运叫过去安慰了两句,明天一早陪他去县衙报案。 …众人散尽,江氏和香菱一脸婉惜的回了家,天色己黑,香菱把空房间的炕席收了,洒了一些土,角落又洒了一些枯草,拿了分家时的两只破了碴的碗,一只里面装 了水,一只里面装了小米粒。 在炕边圈了一个临时土墙,把二十只小鸡崽儿全都圈在里面养着。 小香莲的两只小野兔子,则是散养在了地面上,这间屋子,变成了一个临时的养殖场了。 小鸡崽和小兔子都实在太小了,要等到大一些才能养在外面,否则就会被猫狗鼠偷吃。 江氏给夏哥打了水洗脚,边洗边叹了口气道:“平时三房人不和,不是打就是骂,恨不得掐死对方一样,好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说丢就丢了,这心里咋还这么难受呢!” 不仅江氏难受,香菱也不太好受,就算是有过节,褚香苇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花季少女,刘氏再不好也会护她一些,如今离开刘氏的,这命运可想而知,不死也好不到哪去。 第85章 安辘辘 香菱用力甩了甩烦乱的脑袋,觉得自己不能太圣母了,还是过好自己家日子算了,对江氏道:“娘,你不是说要做鞋吗?我陪你打帛啵吧!” 江氏点了点头,娘两个回到屋里,香菱用面粉搅了浆糊,江氏把所有的破布片都拿了出来,刷上浆糊,把碎布块一层一层的糊在一起,等干了以后,就会变成硬挺的浆布板,用来做布鞋鞋面和纳鞋底。 江氏正要在一块儿布上刷浆糊,被香菱手疾眼快的抢了下来,吓了江氏一跳,惊道:“怎么了?” 香菱看着手里两块湖蓝色的布块,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这两块布角太小了,应该用不上。” 江氏狐疑的看了一眼,明明比别的破布片要大啊,怎么“小”了?闺女说不让就不让吧,左右不过两块儿破布片而矣,家里现在也不至于穷得连布片都剩不起。 香菱把布片小心收在怀里,心里也十分不解自己为何这样做,为何把杨卿玥送来的“信”收起来,难道是怕杨卿玥那个“小心眼儿”找后要布片?一定是这样。 …接下来的两天里,香菱并没有出村,连山上都没去,只在家里做做饭,喂喂鸡,练练弓箭。 顺便自己动手,在院子一角,用树条圈了一个鸡舍,一个兔舍,让小山帮她用枯草编了几个小窝,分别养了兔子和乔迁时收到了一公一母两只鸡。 李小翠成亲了,让全村意外的是,宋乾并没有给她多么盛大的婚礼,更没有李氏所吹嘘的十里红妆迎娶,只有宋家那辆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马车,车厢连大红的喜布都没有蒙,简单的如同走亲戚串门子。 李小翠上车前哭得那叫一个哭天抢地,整个西村都都被吵得不得安宁,香菱十二分怀疑李小翠不是舍不得爹娘哭嫁,而是觉得自己出嫁的场面太过寒酸,委屈的哭的。 铁匠铺把没做好的农具都送过来了,也刚好到了收割小麦的季节。 褚夏干不了活,香菱并没有求助葛长林,雇了村中几户地少的人家,帮着把麦子割了回来,又全都种上了大白菜,这样到秋天还能收茬大白菜。 香菱家七亩地总共下来,收成的麦子二千斤左右,抛去每亩公家要收的一百八十斤公粮租子,自己家剩下的粮食也就七八百斤,装在麻袋里,也就七八袋子。 将打将够一家四口吃一年,若是换成银钱买盐买布等,粮食就不太足性了。 香菱家有七亩地尚且如此,地少的人家肯定得挨饿了,灾年更难捱。 都说手有余粮,过年不慌。 香菱沉吟着对江氏道:“娘,咱家的麦子别卖了。免得明年像去年一样赶上灾年,全家都得饿肚子。” 江氏“呸呸呸”三声,嗔怪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灾年呢?明年是牛年,老话说,牛马年好种田,年景好着呢。再说,这些麦子都留在家里,到明年夏天不得生虫子了?与其被虫子吃没了还不如换成钱存在手里呢!” 香菱摇了摇头道:“娘,你就别管了,我有办法让粮食不生虫子储起来。” 现在的家里,香菱有绝对的话语权,而且还固执,她说不卖,江氏也劝不动,左右手里还有余钱,便由着香菱的性子了。 …下午,贺祥来了,送来了十四两银子。 这是香菱和三个孩子卖狐狸皮挣的钱,让他去卖老虎皮时顺道帮卖了。 香菱把银子接过来,回屋取了些铜钱出来,分成了三份,每份三两半银子,递还给贺祥道:“祥叔,这是我带着孩子们一起猎到的,我答应孩子们分成四份,就分成四份,算是信守诚诺,也算是给孩子们留下个好记忆。” 贺祥笑道:“你呀,就是太惯着这几个孩子了,就因为这两只狐狸,三个孩子逢人便吹,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意思是嗔怪,语气却是满满的宠溺,香菱笑道:“孩子嘛,给信心是必要的,但一定要给他们讲明利害关系,别让他们盲目自大,以后遇到危险就糟了。” 贺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天天给他们讲林子里的实际情况,免得他们哪天擅自进深山遇到危险。” 贺祥拿着钱要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讷然道:“香菱,你有事,其实可以直接找长林,他这几天挺难受的…” 最近几次事情,香菱都越过了葛长林,直接找别人,就比如这两天收地,都是让李二帮找的人,说是找人,实际上就是雇人,并没有找葛长林帮忙,而实际上,葛长林家没有种地,属于赋闲在家的状态。 第64章 香菱明白贺祥话里话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祥叔,长林叔对我家的好,我又怎会不知道,不感激?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但人言猛于虎,尤其我娘是寡妇,名声禁不起折腾。其实,那个叫招弟的人还可以,年轻漂亮,还是望门寡…” “啊?”贺祥被香菱说得一头雾水,等快走到家才反映过来,莫不是前些日子江氏与葛长林的谣言,都是邢招弟那个望门寡给搞出来的?所以香菱才急于让江氏避讳葛长林? …郭木匠的家具打好送过来了,看着严丝合缝的尺寸,增色不少的房间,老头子一脸的骄傲,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件精美的艺术品。 郭木匠一走,香菱就迫不及待的烧热水,倒了满满一浴桶,结果热水烧多了有些烫,无奈去打凉水,而缸里, 却没有凉水了。 香菱都要被自己给蠢哭了。 郭木匠帮打造的安在井口上的辘辘也一并送过来了,香菱想着郭木匠没要钱白打的,没敢提要求,没想到郭木匠还挺大方,转过的歪把处,用的是实打实的生铁,得有二三斤重,让辘辘的身坐倍增,既然拿回来了,自己又要去打水,就直接去找里正说一声安上吧。 里正见香菱主动花钱给村里打造的辘辘,转杆的部分还是生铁做的,很是意外,感叹道:“本来咱村有一个辘辘打水,不知道被哪个损贼给偷走了,就为了上面那块值几个钱的铁棍,要是都像你家这样为大家着想,咱村的日子还怕没奔头?” 第86章 林月借房子 褚里正让儿子把木架子和辘辘拿到井边,安在了井口上方,香菱正想要打水,里正已经敲响了铜锣,召集了全村人来到井沿。 褚里正在乡亲们的脸上循了一圈,一脸正气道:“大家看看这井口,新安了木轱辘滚,以后八九岁的孩子也能把水拽上来了,知道这是谁给大家做的吗?” 村人们面面相覤,香菱的脸红成了虾子,没想到自己的举手之劳,让里正给捧这么高,简直有点儿受之有愧啊。 何花怼了怼香菱的胳膊肘道:“你知道谁安的吗?” 香菱没好意思吭气。 里正继续意正辞严道:“是褚时才家的江氏!自掏荷包花钱找木匠给做的!” 一个年轻妇人酸溜溜道:“不就是出半斤铁、一块圆木头的小事儿嘛,至于敲锣找鼓满村子表功绩吗?!我看就是爱出风头!!!” 褚里正见众人神情各异,不高兴的回怼妇人道:“老吴家的!事是不大,不过是一根绳子、一个破桶、半斤铁、一截木头的事,你三个大伯哥手脚利落着呢,有能耐你们家来出这风头啊!!!” 香菱看向妇人,被称为“吴家的”赫然就是那个望门寡邢招弟,就是她背后给江氏造谣、扯闲话。 邢招弟的婆婆崔氏见苗头引到自家头上,对邢招弟不满骂道:“里正对大家伙说话呢,哪轮得着你个婆娘接话!爱出风头你自个儿出去,别连累我们老吴家!!” 邢招弟顿时不敢吭气了,她娘家爹娘没的早,兄嫂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不管,即使守了望门寡也回不去,只能依赖婆家生活,惹恼了崔氏可没好果子吃。 褚里正见大家不吭气了,让三柱试试辘辘好不好使,果然轻松的就把装了水的木桶摇上来,省了不少力气。 三柱又下了一桶,帮香菱把两只水桶都打满了,用扁担担在肩膀上,对香菱道:“香菱,你家远,我帮你挑家去。” 褚里正给了儿子一个赞许的眼神,对村民们警告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再因为那一两斤铁来打这木轱辘的主意,被抓到了,按偷牛贼交给衙门处理。” 褚里正敲锣召来村人的目的,一个是让村民感念江氏的好;一方面是警告爱占便宜小偷小摸的人,免得铁再丢了。 回到家,三柱哥见香菱家的水缸基本空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又帮香菱打了两个来回,装了大半缸水才离开。 搞得香菱十分不好意思,好像自己是用辘辘邀功换劳力一样。 不管那么多了,香菱把热水从浴桶里舀出来一些,把凉水添进去,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香菱对江氏道:“娘,你和小香莲先洗,我再去烧水。” 江氏摇了摇头道:“你和小香莲先洗吧,娘去烧水。” 江氏先出去了,香菱只好抱着小香莲,脱了衣裳一起进了浴桶里。 小香莲头一回见过浴桶,在老宅子,身上脏了,都是用水盆子简单洗一洗、搓一搓,像这样整个人泡在水桶里的,还是头一次,神情别提多紧张了。 香菱好笑的让小香菱踩在浴桶里的坐凳上,即使这样,小香莲仍旧被水淹过了肚皮。 姐两个由上到下,由头发到趾甲,觉得浑身都是皂角香,这才出来。 香菱把湿发挽了个丸子头,用巾子擦干了身子,换了新中衣和新夹袄,用盆子把水换舀出去,换了江氏来洗。 江氏是万万舍不得水的,只烧了半锅水,又掺了一桶凉水,就这样简简单单的洗了个澡。 看着即将告空的皂角,为了给军营继续洗衣裳,香菱觉得必须去找林月一趟,让她告诉自己在哪个方位能找到皂角树。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就站在老宅前的那株大树下等林月。 就她所知,林月是褚家老宅里最勤快的人,每天早晨必到山上去挖野菜,手里从来不落空。 林月没让她失望,很快就出了门,见到香菱并不意外,只是爽利的笑了笑,便往山脚方向走去。 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都知道对方找自己是做什么。 走着走着,林月突然说道:“香菱,我其实每天都在后悔。” 香菱不明所以的看向林月。 林月模糊的笑道:“我在后悔,如果用你来换亲,那你就是我弟媳妇,林家的日子一定不会差了。” 其实,成亲当晚林月就知道了,香菱并不傻,那日的扮相不过是扮给她看的罢了。 香菱回了一个微笑道:“你不必后悔,因为,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都不会嫁进林家。” 林月苦涩的笑了笑道:“我知道,这都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现在只盼着,我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香菱,” “嗯?” 林月咬了咬下唇道:“我说了,你别生气。现在婆婆因为香苇的事儿,魔怔了一般,总说我是丧门星,总撺掇褚春打我,我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有扛不住的那一天。我想分家单过,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不用的宅子借给我?” 原来是借房子,香菱家搬了新宅子,旧宅子就不用了,林月先惦记上了。 香菱对林月的印象其实不错,明确表达自己想要的,并为之付出努力,没有背后扯幺蛾子,对二房,也是老宅里唯一清醒的一个,性子爽利,心眼儿也正。 那间房子是从老宅隔出来的小宅子,累似于“受气包”的地带,房子又有裂纹,卖给外人根本卖不出去; 但若被林月这样借过去,难免又给香菱一种房子又被套路回老宅的感觉,心情莫名的不爽。 香菱审视的看着林月,郑重答道:“我不想借。” 林月脸上现了失望之色,但并没觉得意外,嫁过来有些日子了,从褚春嘴里和别人的嘴里,将大房、三房与二房之间的恩恩怨怨了解了个大概,积怨实在太深了,不是凭她一己之力能扭转的。 香菱见林月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翻脸,仍旧继续帮她找皂角树,心肠一软道:“我不借你,但是可以卖给你,那里虽然只有一间房子,但也算独门独院,再不值钱也能值五两银子。” 林月脸色一讪,苦笑道:“香菱,你看我浑身上下哪里值五两银子?” 香菱摇头道:“我不用你出银子,你知道我家每隔一天就会给军营洗衣裳,我不想我娘挣这辛苦钱,但她不听。你去帮我家洗衣裳,每套衣裳给你一个铜板,每次三十多套,你能挣三十多个铜板。如果我家有其他活儿,每干一次合一次钱,就比如这次,你帮我采皂角,每大篓子我给你三文钱,小篮子一文钱。” 林月顿时惊喜过望,只要她成功分家,她就可以借到房子住,凭着双手的努力,还可以把房子挣成自己的房子,生活顿时充满了希望。 林月最不愁的就是干活,她唯一愁的是不知道怎么干活能挣到钱。 林月立即答应下来了。 第87章 竟是个暴露狂 皂角树是长在村民们经常挖野菜翻过去山坡的另一头,长着十几棵,皂角树年头并不长,两个人采了一篮子便所剩无几了。 这样洗不了一两次衣裳就又没了。 皂角是依靠种子生长的,一棵皂角荚就有无数颗种子,附近肯定还会长出皂角树。 香菱看着天色还早,便想下坡去找找看,带着林月有些不方便,便让林月把皂角荚送到自己家去,她再找找看。 趟过一条长长的山沟,顺着山沟再向上一片山坡上,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菱终于又找到了一大片皂角林,树冠都很高很茂密,生长年头都不短了。 第65章 香菱将皂角采了满满一篓子。 因为走得路太长,有些急,索性坐在树干上休息。 山坡下方的一株大树上,突然传来了几声幼鸟的弱小的哀鸣,香菱本能的向下张望,发现山坡下方的一株大树上,立着一个老鸹窝,里面有三只幼鸟,一条胳膊粗的长蛇吐着衅子缠住鸟巢,眼看就要吞食幼鸟了。 香菱掏出弓箭,照着蛇的七寸射了过去,精准射中,蛇死了,因为身体盘在树枝上,并没有马上掉下来。 香菱的眼睛却突然被一道红光晃了下。 香菱狐疑的看向鸟巢,很快,一缕阳光照射下来,鸟巢里再次被折射出一道红光来。 香菱好奇心起,翻下皂角树,爬上大杨树,取下弓箭,扔了蛇,往鸟窝里看,小小的乌鸦窝里,除了三只幼鸟,竟然还有一个红翡玉牌、两颗珍珠、一绺金流苏、破铜镜碎片等等。 香菱不由得讶然失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等发财的机会,红翡绿翠,价值不菲,自己要发财了。香菱毫不客气的把东西拿起来,正想藏在腰带里,隐隐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香菱把玉牌放在鼻端仔细嗅了嗅,眼色不由得眯了眯,这味道,是苏小曼的味道,她见过她两次,虽然所穿所戴装束皆不同,但味道却是一致的。 香菱想不通苏小曼的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想不通就不想了,想要下树,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 香菱隐在树上不动了。 两个打扮猎户模样却一脸横肉的汉子走了过来,手里一人拎着一大袋吃食,手里还一人拿着一个肉包子,边走边吃。 走到大杨树下,一个汉子看到了地上的死蛇,狐疑道:“这里怎么会有条死蛇?” 香菱心头一凛,自己刚才把死蛇扔下去了,哪想到会有人来到这深山里,幸好把箭头拨了下来,要不然更不好收场了。 香菱紧张的握住了弓箭,紧张的看着树下。 另一个汉子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这深山老林的,老虎豹子死了都不稀奇,何况是一条蛇?赶紧走吧,别让捕快们盯上了,等风声过了,把这批再卖过去。” 被骂的汉子不再理会一条死蛇,一起向深山里走去。 香菱松了一口气,等二人走远了才下了树,犹豫的看着自己来时的山路,又看着两个汉子走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香菱顺着味道跟踪了下去,大约又走了一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在一小座光秃秃的山,一座房子大的山洞洞口,被无数个石块堆积垒死,只右侧的一角,被人重新扒开了一个小洞口,只能容一个人钻进入。 香菱摸到洞口,仔细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应该是很空矿的山洞,说话有回音,依声音辨别,大概是五六个汉子。 在汉子的说话声中,隐隐有少女们压抑而惧怕的哭声。 其中一个少女忿然道:“凭什么你们自己吃肉包子,给我们的却是难吃的杂面窝头?” 一个汉子扑哧一声乐了,笑道:“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小姐啊?你现在是阶下囚!要不是老子怕你饿得面黄饥瘦不值钱,连杂粮面窝头都没有!” 对于汉子的嘲笑,少女不以为然,镇定说道:“你们卖了我能值几个钱?二十两?五十两?那你们还不如管我爹要钱呢!你们最起码能得到几倍、几十倍的利润!脑子够笨的,连生意都不会做!” 汉子被少女逗得更乐了,笑道:“你怎知我没得到几倍、几十倍的利润呢?” 少女顿时沉默了,不再吭气。 外面的香菱却是震惊无比。 这个少女的声音太耳熟了,是苏小曼!她竟然和那些失踪的少女一样,被拐了! 这些拐子太可恨了!香菱虽然气恼,却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五六个汉子的对手,只能悄悄退出了山口,急匆匆下山求援。 走到家门口,发现一辆马车停在自家门口,是杨卿玥的马车。 香菱立即跑到马车前,狐疑问道:“是杨筹办吗?” 车厢内传来了男人错愕的声音道:“你回来了?” 香菱紧张的心情仿佛落了底般,忙说道:“杨筹办,民女有件大事要向您汇报…” 见杨大人没有下车的意思,情急之下,香菱爬上车辕,拉开了车厢。 院中正向江氏打听香菱行踪的孙良田和贾小六,看见香菱回来了,还焦急的要爬进马车,登时红了眼,“锵”的一声抽出大刀,凶神恶煞似的冲向香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褚香菱完全懵逼了。 正怔忡间,车厢门一开,一条手臂把她拉进了车厢。 褚香菱被猝不及防拉进了车厢,身子本能向前冲,左脸脸颊直接贴在了一团火热上,还没等香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脑袋上方一个懊恼的声音喊道:“贾小六、孙良田!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草菅人命吗?” 随着男人的话语,香菱耳畔似擂鼓般的震动着,脸颊如一团火般的炙热 。 香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触电般的挣脱那只禁锢她的手臂,胳膊又猝不及防的撞在了车壁上,骨头快散架了。 香菱抬眼,只来得及看见男人用双臂紧拢着纯白色的中衣,慌乱着系着衣带! 外衣,则早就被脱到了车厢一角。 这个男人,在车厢内,身上竟然只穿着中衣中裤,而且还是个暴露狂,露着胸膛,自己刚刚脸猝不及防贴着他的,竟然是他的胸膛!听到的擂鼓般的声音,竟然是他的心跳!!! 更变态的是,这个男人,还学女人,脸上罩着一层面纱,只露出上半截脸来。 第88章 拜你所赐 香菱的脸红成了樱桃,滴血似的红艳艳,恼怒的用手指指着男人的脸,懊恼道:“你,你、你个变态狂加暴露狂!!! ” “…”杨卿玥的眼色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不知道如何反驳刚刚那一瞬间的暧昧不清。 香菱厌恶的用手背去擦脸颊,杨卿玥一下子擒住了少女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只白色纱帕子道:“用帕子擦脸!!” 香菱气恼道:“我不用你的帕子!!!” 香菱很有骨气的把帕子不屑的扔到了脚下,发现男人的脚竟然也露在外面,粗壮的骨结竟说不出来的好看。 香菱本能的闭了眼睛,推车门想要下车,看到车厢外看她、就如看杀父仇人的孙良田和贾小丁,又很没骨气的缩回到车厢里。 香菱审时度势,很快伏低做小的对杨卿玥道:“杨大人,约束一下你两个手下呗,我反思了下,我没得罪过他们两个啊,如果是因为我打赌赢过你们,我现在就认输好不好?” “你真不知道为什么?”杨卿玥嘴角上扬道,他就知道,她根本不知道。 香菱点头如小鸡啄米道:“求杨大人指点迷津,告诉民女哪里错了,民女马上改。” 杨卿玥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只见两侧的脸颊,脖颈上,全部都是成片的红疙瘩,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贴着的炙热的胸口,好像也不怎么平整。 眼前看着红疙瘩,脑袋里想着红疙瘩,香菱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顿时感觉浑身发痒,不自觉的用手挠脸、挠脖子。 “怎么回事?”香菱狐疑问道。 男人忍不住用手挠了挠发痒的脖颈,嘴角上扬道:“拜你所赐。” “我?”香菱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了。 随着杨卿玥的动作,觉得自己的脸和脖子更加奇痒无比,想起了刚刚男人递帕子的行为,莫不是他怕自己的脸被传染,所以才让自己立即擦净了? 越这样想越觉得痒痒,挠得更欢,一脸委屈道:“杨大人,我的脸刚才撞了你的……不会传染不凑巧的传染给我了吧?我怎么觉得浑身都痒痒呢?” 不仅脸上痒痒,甚至后背、前胸都痒痒了。 杨卿玥先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随即唇角上扬,把帕子递给香菱道:“是你不同意用帕子擦掉的。这疙瘩怕风、怕挠,赶紧像我一样,戴上帕子挡挡吧。” 香菱乖巧的接过帕子,如同杨卿玥般戴上了帕子,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杏子眼来。 一直权力无边的杨卿玥,突然不明不白的被人害得浑身起了疙瘩,伤害性虽然不大,但太伤面子了,难怪孙良田和贾小六生气了。 香菱脑子里电闪雷明的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诧异问杨卿玥道:“不会是你送洗的衣服被人动手脚了吧?我发誓,衣裳虽然是我们洗的,但动手脚的绝对不是我们。” 杨卿玥淡然的看着香菱,很显然是想听香菱的进一步解释与分析。 香菱沉吟道:“洗衣裳只经过几个人手,除了我家,还有何家,再就是柳河村,你的手下也会接触到,直接把罪名扣在我家,那样就会姑息了真正对你不利的人,你应该好好调查调查。” 杨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来调查了,军医已经验过了,衣裳上被撒了一种叫癞癞草的粉末,粘在皮肤上后奇痒无比,挠破了就会留下疤痕…” 第66章 “癞癞草?留疤痕?”本来正在挠脖子的香菱立即住了手,不敢再挠了,心中暗恨这个下药的人可恶,对杨卿玥道:“你不是应该先上药再调查吗?你不怕挠破了脸毁容?”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军医正在配药膏,配完就会送过来。” 香菱的心终于落了底,有解药就好,她还真怕坏人下的是什么十香软筋散、含笑半步颠之类的毒药呢。 香菱问道:“你打算怎么调查?” 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似沉吟半天,才无所谓的答道:“把相关人员统统抓到军营去,一人打一百杀威棒,自然就招了。” “你…”香菱瞪圆了杏子眼,这个“相关人等”,不会也包括自己和娘亲、何氏等人吧? 香菱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劝解道:“你这样属于、属于屈打成招,不、有服众,若是打完了再招,我还不如直接招了,还能少遭点罪…” 杨卿玥狡黠的看着香菱,她倒是怂得挺快,颇为兴味道:“那你说怎么调查呢?” 香菱沉吟半天道:“很简单,一次没有得逞,坏人下次还会出手。所以,这次的事你先不要声张,让手下像往常一样送衣裳、取衣裳,派人紧盯着,肯定能抓个现型。” 杨卿玥眼睛弯成了月芽儿,缓然道:“你分析得很对,坏人,在不知道内情的情况下,一定出手;如果不出手,说明知道了内情。到那时,你的嫌疑就最大了,一百杀威棒就归你了…” “…”香菱有些懵逼,怎么感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呢?现在唯一盼望的,就是那人不某心再出手,被杨卿玥抓个现型,否则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香菱的危机暂时解除了,想起了山上的苏小曼,急切的对杨卿玥道:“我上山摘皂角的时候,发现拐子拐了不少少女躲在一处废弃的矿洞里,你能不能帮忙缴了他们,救救那些少女?” “不能。”杨卿玥理所当然的摇头,见少女明显失望的眼神,转而答道:“我们不是捕快,不能插手地方案子,不过,那山上的矿洞,原来隶属军营,去巡视一下也无妨…” 香菱立即喜笑颜开,眼睛像绽放了无数道星光一样,急切道:“那就快走吧。” 杨卿玥紧盯着香菱,没有动弹,香菱这才后知后觉,杨卿玥没有穿外衣,这是示意她出去呢。 香菱推开车厢,没等下车先对孙良田和贾小六认怂道:“你们大人已经答应我先查案,不拘役我。” 孙良田和贾小六根本没有抓她的意思,眼睛瞪得溜圆,诧异的看着香菱罩在脸颊上的帕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懵逼。 江氏小跑着跑过来,要拉女儿的手,香菱如避蛇蝎的闪到一边,张着双手道:“娘,我手上和脸上都粘了癞癞草粉,小心传染给你,我随杨大人去办件案子,去去就回。” 杨卿玥推了车厢下车,泰然自若,一袭红衣猎猎飞扬,只是脸上的帕子堕了三分气势。 江氏懵逼的看着脸上蒙着帕子的女儿,又看了看如出一辙脸上蒙着帕子的杨卿玥,两个人的帕子是一个款式,白色底,一角绣着简洁的青竹叶。 江氏的脑子有点打结,心里没来由的“咯噔”一下。 第89章 只能射死靶子? 把车放在香菱家,四人徒步向密林里走去。 这是香菱第二次与杨卿玥进入密林,只是,感觉与上次似乎有了些许变化。 上次的杨卿玥,完全似甩包袱似的,拼命的在前面走,恨不得立即甩掉香菱的模样。 这次则不同,总有意或无意的走在香菱的身侧,感觉生怕香菱跑了一般。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解救了苏小曼和那些无辜的少女。 杨卿玥对矿洞的方向很熟悉,并没有用香菱带路,抄了一条近路,很快就到达了矿洞。 看着矿洞,孙良田啧啧叹道:“这帮拐子竟然以这个地方为藏身之地,还挺聪明的。” 孙良田脑子不聪明,嘴上却从来不轻易夸别人聪明,这次是真佩服了。 只是这种山洞怎么就废弃了呢? 香菱狐疑的望了杨卿玥一眼,杨卿玥自觉的解释道:“这里原来是专供军营的盐矿,后来盐石枯竭,便停止了开采,封了矿,洞口应该是贼人后扒出来的,利用山腹藏身。” 孙良田对着香菱竖起了大指道:“他们是够聪明,只是没想到被你撞见了,也算是这帮姑娘的造化,否则被卖去当了军…” “孙良田…”贾小六猛的踹了下孙良田的小腿肚子,孙良田被踢得懵逼,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胀红着脸道:“属下回去自愿领一百杀威棒…” 杨卿玥黑着脸没有说话,显然默认了军棍的事情。 香菱却不知道孙良田到底犯了什么错误,为什么主动认领军棍,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很淡,但仍旧有些盐石的味道,香菱狐疑问道:“杨筹办,这里真的是废弃盐矿?” 杨卿玥再次点头道:“我们派兵又挖了附近十里,发现盐石已经枯竭了,只能外来运盐,这也是市面上盐石涨价和限量的原因。” “哦,”香菱不再说什么,但她总感觉空气里还有盐的味道,虽然很淡,若有若无。 孙良田和贾小六在矿洞四周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其他人放风,两个人这才一下子冲了进去。 杨卿玥则神态自若的,陪着香菱站在洞口,老神哉哉的模样,不像是来抓贼,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很快,六个拐子全部伏诛,九个少女被解救出来,苏小曼赫然就在其中。 一直伪装坚强的苏小曼见到了香菱,立即冲到香菱面前,眼眶里蓄着泪水,和那个胆敢和拐子谈判的少女判若两人。 香菱连忙柔声安慰道:“苏小姐,别怕,你安全了。” 苏小姐似久未见亲人的孩子,终于“哇”的一声哭了,想要抱住香菱,香菱左躲右闪,解释道:“别碰我,我身上中毒了。” “什么,中毒了?为了我,你竟然中毒了?”苏小曼哭得更凶了,感觉更加感激香菱了。 香菱尴尬的看了一眼杨卿玥,不敢深入解释,怕苏小曼追问,自己中毒的过程太玄幻了,连自己都感觉很丢人。 香菱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红翡玉牌道:“我在林中捡到了这个,知道是你的,所以才请杨大人帮忙来救你的,杨大人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 苏小曼接过红翡,感觉很惊奇,她趁贼人不注意的时候,把身上的首饰、帕子等物全都扔在了路上,期盼着家人能循着珠丝玛迹找到自己,没想到被香菱捡了去,还颇够义气的找人救了她。 苏小曼只猜到一部分,她哪里想到,香菱是在鸟窝里捡到的红翡,这才猜到她遇了难。 乌鸦、喜鹊、杜鹃等鸟类都有叼发亮物品回巢穴的习惯,动物学者有的说是为了求偶、有的说是动物也有审美等等,众说纷耘,但对这些鸟类的习性却是毋庸置疑的。 苏小曼走到蒙着白帕子的杨卿玥面前,深深施了一礼道:“多谢杨筹办救命之恩。” 苏小曼心中明白,依自己的实力,根本请不动这尊大佛,铁定还是因为褚香菱。 苏小曼对杨卿玥道了谢,她这一起头,其余的少女呼啦啦跪倒一排,齐呼“谢杨筹办救命之恩。” 香菱挨个少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褚香苇,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望的。 山里不宜久呆,四个人,带着一群少女下了山,到了褚家村,褚里正带着儿子二柱子,到了褚家,依次记下了少女们的姓名和住址,明天到县衙去统一销案。 记录造册后,分几路,派村中男人用驴车护送着,把少女们都送回了各自村中。 唯一没有送出去了,就是苏小曼。 这十个少女中,只有她算是富家小姐,是住在城里的。 现在已经接近黄昏,驴车到了县城,也到了封城时间。 封城的限制自然不包括特殊身份的杨卿玥,但谁敢开口让杨卿玥亲近去送一个民女进城? 香菱看着一脸为难的褚里正,对里正提议道:“里正叔,天夜己晚,就让苏小姐在褚家村将就一次吧,明早让脚力张给苏家送信,让他们来接人,免得路上再出什么岔子。” 里正见苏小曼并没有反对,点头对香菱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香菱,苏小姐与你是旧识,是你救下的,你家又挺宽敞,就住在你家吧。” 香菱和苏小曼都点头表示同意了。 …少女们都走了,苏小曼留下了,杨卿玥竟然也没有马上走。 如老僧入定般的看着老榆树上挂着的一只草靶子,上面残留着泥弹丸的灰印子,以及扎出来的箭痕,一脸的沉思。 香菱倒了一碗水,试探着问道:“杨筹办,口渴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接过水,“咕咚”喝了半碗,把水碗递回给了香菱,眼睛仍旧盯着草靶子,沉吟问道:“你除了弹弓,还练箭了?” 第67章 香菱抿了抿下唇,硬着头皮道:“乡野打猎防身的小玩艺,让杨筹办见笑了。” 杨卿玥不屑的撇撇嘴道:“既然是打猎防身,老虎、豹子又不是死靶子,站在那儿老实的让你射吗?” 香菱脸色一黑,自己练箭与他有何干系?要他多管闲事? 自己也知道野兽是活的,但自己一个武功零基础的小白人儿,仗着五识灵敏练成百步穿杨的本事已经很不错了,哪有那么高的要求? 香菱不服气道:“我打到过老虎眼珠子,你是看见过的!” 杨卿玥不屑道:“那老虎正在吃肉,和死靶子没什么区别!” 香菱眨了眨眼,被人这样无视,自己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可不怎么美好。 第90章 工具人贾小六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你的泥弹丸呢?” 香菱从怀中掏出泥弹丸,递给了杨卿玥,不明其意。 杨卿玥并没有接泥弹丸,而是迈步向院门口走,走出大约五十步距离,对香菱道:“你把我当成禽或兽,我来突袭你,看看你能不能打中我。” “把你当成禽或兽?”香菱有些懵逼,听着这话怎么有些别扭呢? 正怔忡着,男人可没给她思考的余地,已经急速向香菱扑来,这哪里是普通的禽兽,分明是在空中突袭小白兔的猎鹰啊!! 香菱哪有思考的余地,慌乱的把一捧的弹丸全都打向空中,直击杨卿玥,哪里管什么准头和战术了。 结果连杨卿玥的边儿都没刮着,反而是泥弹丸碎了不少。 香菱撇着嘴委屈道:“你练过轻功,我自然打不中你。” 杨卿玥对孙良田招了招手。 孙良田忙凑了过来,杨卿玥笑道:“想免那一百军棍不?” 孙良田立即点头,眼睛冒着星光。 杨卿玥笑道:“你,像我刚才那样,突袭香菱,被打中了,一百军棍继续;没被打中,免一百军棍;伤着香菱,再加一百军棍。” 孙良田懵逼的看着一脸笑意的大哥,觉得大哥太他娘的阴险了,自己为免这一百军棍还得躲一堆泥弹丸子,还不如老实受一百军棍呢。 香菱则怪异的看了一眼杨卿玥,如果没听错,刚才他说的是“香菱”,不是“褚姑娘”,听着怎么有些怪异呢?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熟到可以直呼名字了? 孙良田走到杨卿玥先前站的地方,磨拳擦掌,突然“啊”的一声吼叫,如出笼的猛虎般袭向香菱,果然,没有轻功。 香菱严阵以待,没有忙乱打出弹丸,而是观察着孙良田的路线,伺机打出弹丸,一连打了五轮,最后一轮连打五颗,五个方向连取五路,孙良田躲过了四颗,第四颗正中膝盖,打得孙良田“啊”的一声叫。 香菱没用弹弓,是用手直接打的弹丸,力道根本不足,孙良田又是皮糟肉厚的,根本不可能造成实质性伤害,这一声叫,估计是惊讶多于疼痛,被伤了自尊了。 杨卿玥赞许的看了一眼香菱,对孙良田笑道:“你,禽兽不如,回去,一百军棍继续 。” 孙良田输给了香菱,觉得面子很过不去,一脸悲凄,瞟见杨卿玥身后一直减少存在感的贾小六,顿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对杨卿玥兴奋道:“大哥,你不是说兄弟同命吗?让小六替我出战。” 贾小六一脸悲凄,觉得自己要被孙良田这个蠢货给坑死了。 杨卿玥眉眼含笑问香菱道:“你还能可以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陪练都没喊累,我有什么资格喊累?再者说,我可是收着力呢,要不然他能这么快蹦起来?”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其强,什么叫做“收着力”呢? 孙良田气恼的扯着贾小六跑到了榆树下边,商议战术去了,完全忽略到了贾小六一脸的哀怨。 杨卿玥轻声道:“孙良田是个头脑简单的,贾小六不一样,你要小心了。” 香菱点了点头,想着贾小六会用什么套路袭击自己。 正想着,贾小六突然从树后窜出来,如狐狸般狡黠的冲向香菱。 杨卿玥和孙良田袭击前,站的都是院门口一个起点,待香菱准备好了再出手,说是突袭,根本就不算突袭。 贾小六这次不同,没等香菱准备好,又是从树后突然袭击,这才是完美的突袭。 果然很奏效,打了香菱一个措手不及,又恢复到面对杨卿玥时的慌乱状态,一大把弹丸全部脱手袭向了贾小六。 贾小六身子向侧身一拧,拼着小腹被打一个弹丸的风险,直袭香菱的面门。 就在要袭到之时, 杨卿玥突然揽住了香菱的腰身,右手擒住香菱的右手,原地转了个圈,从贾小六身前转到了贾小六身后,手掌成指,直戳贾小六的头顶,叫道:“百会倒在地”, 贾小六身子忙往前倾,后背空门大开,杨卿玥拉着香菱的手,直指贾小六的后腰部,念道:“尾闾不还乡,” 贾小六转过身曲肘要挡,杨卿玥突然曲指直入腋下,念道:“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贾小六干脆放弃抵抗了,直挺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脸委屈的对杨卿玥道:“大哥偏心,明明小六赢了,大哥却帮着褚姑娘反击,小六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哥?大哥若是想借机教褚姑娘认穴道,小六老老实实躺着让褚姑娘认便是。” 杨卿玥尴尬的放开了香菱的手。 香菱脸色一红,深吸了一口气,甩去了脑中不切实际的旎旑,懵逼的问杨卿玥道:“刚才那几句是讲穴道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从榆树上掰了两根树枝,用匕首削去上面的枝节,如同两根教鞭。 一枝递给香菱,一枝拿在手里,郑重对香菱道:“你的弓箭只可以远程,不能对付近身的人,这个时候穴道就显得尤为重要,可以利用拳、掌、指重击这些穴道,达到不同的效果。” 杨卿玥用教鞭点在了贾小六的头顶与耳尖之间的一个位置道:“这是百会穴,人体三十六大死穴之一,被击中后,轻者晕倒,重者死亡。” 杨卿玥收回了教鞭,示意香菱试着找位置。 香菱一戳戳得重了,戳的贾小六委屈的呼了一声。 香菱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杨卿玥轻咳了一声,贾小六配合的翻了个面,杨卿玥又用树枝戳着贾小六尾骨与屁股之间道:“这是尾闾穴,被击中者,轻者上半身乏力不继,重者瘫痪甚至死亡…” 香菱高度配合的戳了戳尾闾穴,感觉很惊奇,这次力道很轻,贾小六没有呼痛。 杨卿玥再度轻咳,贾小六配合的侧身,把手肘微曲。 杨卿玥用树枝点指着腋下中线手肘曲起的位置道:“这是章门穴,击中后,轻者伤肝脾元气,重者身亡…” 香菱轻轻的戳了戳,结果戳得贾小六咯咯笑起来,在地上打着滚道:“别戳,我怕痒痒…” “别动,还没完呢。”杨卿玥肃然道,嘴角上扬,透露着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杨卿玥又教了位于脑袋上的太阳穴和哑门穴,相对应的口诀是“太阳与哑门,必然见阎王”。 听得香菱一愣一愣的,觉得武学博大惊深,很是惊奇。 受电视剧“武学熏陶”,本着好学的精神,香菱问道:“杨大人,有没有那种手指头戳上穴道,人立即一动不动;再点下去,人又能动的高深点穴功夫?”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用力点穴,必伤元气,没有马上恢复的。像你说的,点上去人身体失灵的,有几处穴道,但也只是动作凝滞失灵,不能像你说的那样,能点穴还能解穴。” 香菱不由得有些失望,要是有什么“葵花点穴手”、“六脉神剑”那样的神功,自己也不至于这么弱鸡,时不时挨欺负。 看到少女有些失望的眼神儿,杨卿玥觉得自己的点穴功夫被完全的无视了,心里不是滋味,尽量剖白道:“虽然不像你说的那样神奇,但让人立即失去知觉还是挺有效的,你记得总没有坏处。比如这个神阙穴…” 杨卿玥本能的用手指指向香菱的小腹,指完立即意识到不雅,忙收了手,胀红着脸,对已经从地上坐起身来的贾小六道:“神阙穴、气海穴…” 贾小六只好悲催的再度当起了工具人,指着肚脐眼道:“神阙穴就是肚脐眼儿正中,肚脐眼儿下边一寸半就是气海穴…” 香菱哑然失笑,难怪杨卿玥缩回了手指,一个大男人,用手指指着一个女孩子肚脐眼儿,确实太不雅观了。 第91章 这是药膏不是香脂 苏小曼站在房门口,拿着杯子喝着水,一脸沉思的看着院中互动的几个人,一直冷漠如冰的杨卿玥的脸,竟然一直呈现出一种叫做温情的东西,而面对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褚香菱。 如果在山上只是一种猜测,那么现在苏小曼可以笃定了,这个杨筹办,十分看中褚香菱。 褚香菱没意识到,或许杨卿玥本身也没有意识到。 第68章 苏小曼笃定了杨卿玥的心思,思想建设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二人面前,亲昵的对香菱道:“香菱,我爹给了我银两,让我新开一家布庄,以后做为我的嫁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两个一起来开,好不好?” 香菱没想到苏小曼会提出这么个要求来,首先想到的是,苏家还想利用她接近杨卿玥,而她与杨卿玥真的没有达到可以说情的程度。 香菱果断拒绝道:“苏小姐,我家世代为农,没有经过商,你再找合适的人选吧。” 苏小曼固执道:“香菱,你是聪明不自知,那天你只说了一句话,便点醒了我,我用染坏的布做出了晚霞裙,又新研制了落墨与彩虹裙,不仅没亏,还给布庄拉回了不少富家小姐。向家布庄气不过,这才绑架了我。” “绑架?你不是被拐子拐走的,而是向家恶意报复?”不仅香菱惊讶,连杨卿玥的眉头也皱了皱。 苏小曼十分懊恼道:“刚开始我也不确定,但我说以赎金赎身时,那些人丝毫不为所动时,我便猜到是向家所为。苏家虽然不比当年,但每年孝敬县衙的银子可不少,寻常拐子不敢打主意。除非是县衙里有靠山的向家,而且,这次县衙似乎也没有倾力找寻我。” 苏小曼极力把苗头引向向家,让杨卿玥对向家产生反感,说不定苏家制做军队棉服还有希望。 杨卿玥也笃定是向家所为。应该是向家想钻这次拐子事件的空子,借机铲除苏家布庄最大的倚仗---苏小曼这个临安第一绣。 但说县衙完全偏向向家,杨卿玥却不完全认同,因为他知道,县衙没有倾力找寻,更多的可能性是惧怕陵裕关镇国将军,以及这位新来的王督军。 王督军自己吃喝玩乐不亦乐乎,突发其想,打着体恤将士的苦心,要求陵裕关开设军妓营。 镇国将军杨将军自然是反对的,但镇国将军手握重兵,本就受京城猜忌,如果王督军再一本参上去,后果不堪设想,怕是年底的粮饷都要有桎梏。 杨将军即不愿开设军妓营把军队搞得乌烟瘴气,又不敢得罪小人王督军,反正王督军一个多月就会滚回京城,杨将军一方面答应开设军妓营,另一方面却又严令将士不准去军妓营,让军妓营成为空摆设。 军妓营的开立,表面功夫必须得做,需要购入大批的女子,导致市场上女子的价格水涨船高,这就形成了连锁反应,拐子也开始铤而走险偷抢少女了。 因为这场事件的背后有军队的影子,所以县衙也就不那么费力查案,生怕查出来的苦主最后都在军营发现,那将是更大的一场丑闻。 这些内幕,苏小曼和香菱自然不知情。 香菱仍旧推拖着苏小曼的相邀,再推让下去,场面就难看了。 苏小曼不再强求,而是转移了话题道:“香菱,入店分成的事容后再议,左右现在闲着无事,你帮我参详一下,以后我的店面怎么开,才能另辟蹊径打败向家?” 只要不是找杨卿玥说情,香菱还是愿意出些点子的,沉吟道:“店不在于大,而在于精;货不在于全,而在于奇。首先,你要确定你的东西要卖给谁?她们需要什么?你怎么推销给她们?你和向家的区别在哪里?” 几个问题,问得苏小曼一脸懵逼,答道:“布庄,卖的布自然是用布的人了;她们需要的是棉布、绸缎、麻布等;苏家战胜向家布庄的优势,是我的布材质好,诚不欺客,价格便宜…”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理解错了,如果我是你,我就先开一家只面向你身边富家小姐的小众店面,你自己就在小姐圈子里,而向家只有男丁,这是你的人脉优势,做生意,都是从杀熟开始的…” “富家小姐需要什么,你穿我穿大家穿,那就没意思了,你的每种款式必须得少,甚至每款都是绝款,而且限量销售,这叫饥饿销售…” “你按照购买量将雇客逐步建立三级会员等级,定制画册推出新款,由高级至低级发放,等级有优先选择权,过寿诞、乞巧节等一定要送小礼物,以增加客户黏度…” “除了卖服饰,你们可以卖鞋、卖纱扇、卖抱枕、卖玩偶等周边产品;还可以联合其他的铺子,如首饰铺子、胭脂铺子,开展联合推销,实施互利共赢……同时,你还要创建你的商标,防止别人效仿…” 香菱说得口干舌燥,拿起手里的水碗就喝,杨卿玥尴尬的想拦没拦住,脸色微红,那可是他喝了一半的水碗啊。 苏小曼听得天花乱坠,自己的小店没等开业,就感觉到了一片大好前程,心潮澎湃。 苏小曼激动的拉着香菱的手道:“香菱,这家店,不管你同不同意,挣的钱我都要给你分成,这些点子都太好了,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你是向家的人,我们苏家布庄该怎么办,我一定会忍不住现在就把你‘灭口’。” 苏小曼说的是玩笑话,但倾佩和庆幸却是发自肺腑的,她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竟然问出这么多的好点子,而且是香菱随口说的,这要是好好聊聊,说不定还有什么好点子呢。 苏小曼决定与香菱睡在一间屋子,借机好好榨取香菱脑袋里的生意经。 …门外一阵马蹄声响,一个兵将下了马,把一只扁瓷瓶毕恭毕敬的给了杨卿玥,杨卿玥把扁瓷瓶递给了香菱道:“这是军医研治的治脸和手的药膏,你早晚各涂一次,半个月左右就好利索了。 ” “用那么长时间?”香菱狐疑的打开小扁瓷瓶,闻着里面熟悉的味道,疑惑道:“杨大人,这个味道……好像是你上次落在衣裳里的东西,你确定这个是药,不是女人抹脸用的香脂?” 杨卿玥脸色一滞,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苏小曼把瓷瓶接了过去,放在鼻端下闻了闻,果断摇头道:“香菱,这哪是女人抹的香脂?绝对不是。” 贾小六也笃定点头道:“大人身上怎么可能有女人用的东西?这是军营用的醋脂,专治手脚冻伤或裂伤的,军医又在里面添加了止痒药物。” 原来是军队用的醋脂,不是女人用的香脂。 第92章 直呼其名 听说是治病的解药,香菱立即摘下帕子,抹了一指腹药膏就往脸上抹。 苏小曼看着光洁如新的少女脸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抢过香脂道:“我来给你抹吧。” 随着“腊脂”的滑润,香菱觉得自己一直发涩发裂、刚刚又发痒的皮肤好了不少,问道:“脸上的疙瘩起来了吗?好像不怎么痒了。” “咳咳…”苏小曼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答才好,偷瞟了一眼杨卿玥,后者一脸的淡然,就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苏小曼只好硬着头皮自顾自说道:“没、没起来疙瘩,但是很红,幸亏药抹得早,你还是蒙着脸吧,免得婶子看着难受…” 苏小曼帮香菱抹完了脸,又开始帮她抹手,看着满是裂口的双手,苏小曼觉得有些心疼,似乎有些明白杨卿玥的用意了。 香菱老实的用帕子又把脸颊遮了起来。 杨卿玥这才坐上马车,返回陵裕关。 马车飞驰而去,香菱这才想起来杨卿玥把药给了自己,他自己好像还没抹药呢。 香菱追出了院门,挥着手里的香脂喊道:“杨卿玥,你还没抹药呢!” 马车并没有停留,继续前行。 孙良田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一脸担心的对贾小六道:“小六,你听清了没?那傻子直呼大哥姓名了!这可是大不敬,大哥不会生气吧?” 贾小六翻了一眼孙良田,心道孙良田才是个傻子,咋这么没有眼力见儿呢。大哥连最得力的两个兄弟都舍出来给女人练手了,把女人用的香脂都骗人家用上了,直呼姓名算什么,说不定大哥心里正偷偷的乐呢。 贾小六眼珠一转道:“老孙,你说我刚才算赢了还是输了…” 孙良田撇撇嘴道:“自然输了!你让人家小姑娘,像烙饼似的用树枝在地上戳得来回翻面,脸都丢净了,赢个球啊!” 贾小六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看我也输了,所以,你的一百军棍不能免…” “啊?小六,你这么说不对,明明是你赢了,是大哥耍赖了!!!”孙良田终于后知后觉被贾小六给耍了。 马车里的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心道,这个傻瓜,还真是个小傻瓜!他在出营前就抹了药粉了,她蹭在脸上的只是药粉而矣,怎么可能会被传染的起疙瘩呢? 男人耳畔不住回响着“杨卿玥”的名字,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被叫起来,也可以这样好听。 …这个莫名其妙的杨卿玥终于走了,香菱终于舒了口气,她还真怕杨卿玥留下来吃饭,家里可没什么美味佳肴,哪能对上这些大官儿的口味儿? 江氏下午做的是蒸馒头和鸡蛋糕,只剩了两个馒头,鸡蛋糕并没有剩余。 香菱打了两个鸡蛋,搅了鸡蛋液,放了盐水和调料,把馒头切成薄片蘸满蛋液,放在油锅里煎,顿时两面金黄,香气四溢。 第69章 又做了一道黄瓜鸡蛋汤,和苏小曼简单的补了一顿饭。 苏小曼被绑了两天一夜,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一吃,觉得这煎馒头片和黄瓜鸡蛋汤是她有生以来吃得最好的东西了。 吃罢了饭,香菱帮苏小曼打了水,洗了脚,上了炕,两个人挤在了一床被子里。 苏小曼把几乎都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推回给了香菱一点,懊恼道:“都怪我这人太小抠儿,送被子只送了两套,完全没想到你家四口人需要四套被子,现在可倒好,把自己给坑了, 两个人抢一条被子盖。” 香菱觉得苏小曼挺好笑的,这世上还有骂自己抠的人。 苏小曼从怀里拿出那枚红翡玉牌来,真情实意道:“香菱,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前我瞧不起穷人,觉得穷人看中的是富人的钱。上次你救我,我表面说感谢,心里却怕你以后缠上苏家。没想到你不仅没贪留玉牌,还求杨大人救我,这简直是做梦想不到的事情。以后,我苏小曼要是再敢和你揣心眼儿,你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古人信奉发誓,她这一突然发誓,吓了香菱一跳,没等拦着呢,已经发完誓了。 正想着怎么谦虚一下,苏小曼手起掌落,红翡玉牌已经被她砸在了炕沿上,碎成了两块。 香菱震惊道:“你都说玉牌值钱了,你摔碎它做什么?” 香菱暗骂,这个苏小曼,做事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你要是不喜欢你给我也行啊, 砸碎了算怎么回事。 苏小曼笑道:“明天回城,我让首饰铺子,用这块玉牌做成两副一模一样的耳铛,你一对儿,我一对儿,我们以后就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了。” 香菱眨了眨眼,义结金兰可以这么草率吗? …第二天一早,香菱洗脸的时候发现,自己脸上不痒了,不像过去那样干裂发涩了,摸着平滑细腻,就算不当药膏,当香脂抹着也不错。 正和苏小曼研究早晨吃什么,两辆马车嘎然停在了院门口。 第一辆马车下来一对中年夫妇;第二辆马车下来一个年轻少爷。 小厮们从车上卸下来不少好东西,有四匹不同颜色上等的绸缎;有四匹纯白色的细棉布;四张上等的貂皮和狐狸皮,还有一套纯金的梅花头面,外加一盘十枚纯正的五两官银。 苏小曼扑到了妇人怀里,好一顿唏嘘哭诉。 妇人眼泪也止不住的流,心啊肝啊好一顿疼。 这是苏小曼的娘亲,眼睛早就哭成了肿泡眼。 女儿丢了两天了,能找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能托的人也都托遍了,在她以为女儿再也不可生还的时候,突然一大早褚家村的人来报信,说她们的女儿找到了!!而且拐子还没来得及出手,毫发无伤! 这是天上掉馅饼、又刚好砸到嘴里有没有?! 这惊喜,不是一般能形容的。 就连送信儿的脚力张,都意外得到了一吊钱的赏钱!! 脚力张这个高兴,事无俱细的把知道的都说给了苏家听。 苏沐万万没想到,这次救了妹妹的,和上次救妹妹的,竟然同是褚香菱,而且,和杨卿玥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把这件事说给了母亲听,苏母一口咬定,这褚香菱就是女儿苏小曼的贵人!说不定都命格相连!必须回以重礼。 苏父是不信命格一说的,但听说这个小村姑认识杨卿玥,杨卿玥此次入山相救,十有八九是因为此女,便在原来的谢礼基础上,又加上五十两纹银。 一家人马不停蹄了赶到了褚家,好一场大型洒泪认亲现场。 又寒喧了几句,苏家人这才又千恩万谢的回城了。 第93章 大舅母上门胁迫 苏家送来的谢礼摆了一炕,江氏看着不敢相信,忍不住掐了大腿根儿一下,疼得“嘶”的一声,发现不是在做梦,怼了怼女儿道:“香菱,这是真的啊?” 香菱嘴角上扬,把银子递到了江氏嘴道,嘻嘻笑道:“娘,要不然你咬咬,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氏指着银子底下的一个小方戳样的字迹道:“娘虽然不认字,却知道这次和上次你卖人参拿回来的一样,都是纯正的官银,假不了。” 江氏提起了认字,香菱觉得是时候把认字的事情提上日程了,香菱拿了两个银元宝道:“娘,我明天想进城买笔墨纸砚,想让大哥和香莲学习认字写字。” “女子哪有读书认字的?再说,咱村也没有书院啊!”江氏一头雾水。 香菱用手指指了指西边方向道:“娘,咱家西院住着现成的秀才呢,还怕没先生?” 江氏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懂,西边住着秀才郎,与自家闺女认字有什么关系? 问香菱,香菱但笑不语,江氏也就不再问了。 江氏摩挲着一匹酱红色的绸子面爱不释手,香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微笑道:“娘,你是不是想我姥姥了?你想送她就送她吧,不用寻思我。” 江氏确实想送娘亲,但东西是苏家送给香菱的、香菱与江家的关系实在不好,她犹犹豫豫没敢说。 见香菱并没有计较,江氏眼圈一红道:“我外嫁这么多年,你姥爷没借着我啥光就走了;如今你姥姥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过去没钱孝敬,现在有钱了便总是惦记着。这匹绸子颜色正合适,想让你姥用做装老衣裳,走的时候也能体体面面的。” 古代的人很注重生老病死之事,讲究颇多, 比如提前会准备好上等棺材木,提前做好死的时候穿的装老衣裳,死后不落地、在门板上停尸等等…香菱点点头道:“行,娘,你想我姥姥,咱后天就去,除了绸子,再拿一匹细棉布做中衣。明天我进城的时候,再给我姥再备点吃食,光拿做装老衣裳的布,不吉利。” 不是香菱太圣母,不记得大舅母杨氏的阴损,是因为,凡是人都有亲情,香菱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董氏是江氏的亲娘的事实,自己可以做到冷漠,但不能强迫别人冷漠。 更何况,虽然大舅母杨氏不怎么样,二舅母于氏并没有苛待她,二舅母家的表姐江淑芳对原来的香菱也还算不错,第一次绣帕子挣的钱就买了饴糖,分给了几个弟弟妹妹,她自己反而没捞到吃。 江氏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心终于放下了,在此之前,她的内心很忐忑,生怕一提起江家,香菱直接炸毛翻脸。 …都说计划没有变化快,没等香菱进城买东西去看姥姥,大舅母杨氏已经把姥姥董氏,用毛驴车从三河屯拉到了褚家村,送到了香菱家的炕头儿。 不仅拉来了姥姥,大房江富贵一家七口,二房江裕贵一家五口全都来了,二姨江二兰一家四口倒是没有来凑热闹。 目的只有一个,杨氏想把董氏搬出来,逼迫江氏和褚香菱就犯,答应去找周郎中说情,给江芬芳看病。 姥姥董氏一脸尴尬,小舅一家一脸的愧疚,显然都是被杨氏这个母夜叉给硬逼过来的。 香菱看着董氏和小于氏,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全家被杨氏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反抗? 实际上,在上次杨氏离开的时候,二姨江二兰说的那番话就已经触动了香菱,寻思着杨氏如果再好生求过来,好说好商量,她也可以去找周郎中; 但这次声势这么浩荡,隐隐有胁迫的意思,香菱就又觉得不情愿了,觉得自己有必要灭一灭杨氏母女的威风,不要以为她好欺负。 香菱瞟了一眼杨氏道:“大舅母,我痴傻了十年,都是拜你所赐,你说不关你的事就不关你的事了?你要挟全家来强迫我给江芬芳求情治病,你以为我就同意了?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我这人,很记仇的,非常非常记仇。“ 见香菱冷若冰霜的表情,杨氏顿时觉得失望透顶,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后的杀手锏了,想着江氏再狠,也会顾念董氏的脸面;香菱再不孝,也会听江氏的。 可惜杨氏错估了香菱的理智,在杨氏看来,褚香菱分明是属狼的,谁的面子都不给,如果再请不动褚香菱,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准女婿另娶他人了。 大舅江富贵眼睛红了,对香菱道:“香菱,都是大舅的错,大舅这些年一直愧疚,总是忏悔自己的罪过,你有什么恨冲着大舅发,大舅都受着。可芬芳年纪还小,要是治不好,这辈子就真的完了,大舅求求你了。” 江氏眼圈也泛红了,从小到大,大哥在她心目中都是威严的,像今天这样服软还是第一次,可见江芬芳的婆家逼得有多狠。 江氏心里有些难受,扯了扯女儿的袖口。 香菱似乎没感觉到江氏的哀求,呵呵笑了笑,对江富贵不无嘲讽道:“大舅,你这个愧疚隐藏得可挺深啊!我爹死的时候后怎么没见你们来叙兄妹情呢?我差点被毒死扔到山上怎么没见你来关心外甥女呢?我自己在山路上走的时候,我芬芳表姐可恨不得从来不认识我呢!” 空气中陷入了一种空前的尴尬。 第70章 江芬芳这几日被夫家逼得心如槁木,被香菱这么一讽刺,顿时气急吼叫道:“褚香菱,你这就是逼着我去死,我不活了!!!” 江芬芳整个人向香菱撞了过来,香菱把身子一躲。 江芬芳直接冲了过去,眼看着撞上了炕沿,手掌本能的护住了额头,顿了一下,估计不想面对这齐虎难下的状况,干脆眼睛一翻装晕过去了。 杨氏见状,借着江芬芳寻死的由头,也坐在了地上放声嚎哭道:“香菱,你表姐因为你寻死了,你眼睁睁看着也不拦着,你咋那么狠的心啊…” 杨氏虽然仍旧是撒泼,但也知道分寸,什么“丧门星”、“赔钱货”、“下三烂”、“小蹄子”、“小贱人”之类的杀伤力较强的骂人字眼儿,却一个也没敢往外冒,生怕局面太僵后面有转机了再收不回来。 第94章 震慑江家人 大嫂杨氏上门哭嚎,外甥女撞头寻死,江氏心里虽然懊恼,却不得不上前去看,结果被香菱一把给拉了回来,叹道:“娘,还是我看看吧,表姐是因为我寻死的,我得负责把她给救回来,否则,我大舅母该怨我一辈子了。” 香菱弯下腰,把江芬芳的脸扶正了。 江芬芳的眼睫毛不自觉的动了动,摒住呼吸不敢动弹。 “啪”的一声脆响,江芬芳的脸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子,“啊”的一声捂住了脸,眼泪终于扑籁籁落下来了,惧怕的看着香菱。 香菱啧啧叹道:“这回哭得真情实感多了,刚才那个, 啧啧,太假了。” “你,你,你不怕我真的寻死?”江芬芳怔忡道,她曾经很多次想过寻死,但一想到还可能有希望,她就又舍不得死了。 香菱耸了耸肩膀道:“我怕,我当然怕,怕你撞死了满脸血死在我家太难看。还是我帮你好好想想怎么死吧!上吊?听说死后伸着老长个大长舌头,不好看;跳河?身体都泡肿胀了,也不好看;喝砒霜?好像脸色发紫,不好看;我看还是割腕吧,脸色虽然惨白了点儿,但没破相…” 香菱从身上拿出匕首来,“当”的一声扔在了江芬芳的脚边。 江芬芳就是个窝里横的主儿,遇弱她就强,遇强她就怂,还是怂得没边儿的那种。 见到香菱这个狠茬儿直接傻眼了,吓得缩在炕灶边,哽哽咽咽的哭,这回可是真哭了。 杨氏也吓了一跳,仅有的那么一点儿心理防线崩塌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香菱眼前,声泪俱下道:“香菱,是大舅母对不起你,当年你娘带你回娘家,我心里不乐意,但并没想撵你们,只想在吃食上苛一些;是你大半夜老闹觉,全哥儿岁数和你一般大,你一哭他就跟着哭,一哭哭半宿,嗓子都哭劈了,你娘小产睡得死,我就寻思着冻醒你娘起来哄你,当时我给你掖了被角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烧了…” “大舅母虽然小气,性子苛,但也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那天你小舅母把你姥的银丁香捎来,你二舅母和二姨给你钱和黄豆的事儿,我都知道,是我假装不知道,我要是作,她们也是送不成的…” “你脑子一好,大舅母总算去了一块心病,你要是有气,全出在大舅母身上,大舅母全接着,只求你别把气出在芬芳身上好不好,她才十六啊…” 杨氏是真说到伤心处了,眼泪如注,情到深处,边给香菱磕头边讲,额头都磕青了。 姥姥董氏叹了口气道:“香菱,姥姥知道你这十年来不容易,姥姥不该开这个口求情,但、但你脑子现在好了,以后都是好日子,可芬芳她不行,有好几次我都看见她站到河边,生怕她一下子跳下去,你就帮说和说和,周郎中若是不同意,你大舅母也就死了心再想别的办法了…” 香菱审视的看着杨氏,清冷道:“我可以帮你,但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 杨氏点头如小鸡捉米,满眼的希冀。 杨氏虽然不好,但爱子女的心还是让人恻目。 香菱继续道:“回去后,你与二舅分家,钱财各自支配,不许你独占独揽。” 杨氏立即点头道:“行,我答应你,裕贵想什么时候分家,我就什么时候张罗分家,房子、田产,全都分成三份,娘占一份,她跟谁过,谁占两份,我绝无怨言…” 听杨氏这样爽快答应了,于氏和三个女儿顿时眼睛冒了星光,只有二舅江裕贵眼中闪过一抹隐忧。 香菱继续道:“过去你贪下的我姥姥的嫁妆,你要原数还回去,从此不准再搜刮。” 杨氏没有犹豫的再次点头答应,不是她大方,而是实际上董氏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杨氏平时抠出来的银钱,也不能算嫁妆啊。 香菱沉吟道:“你要发誓,看过周郎中后,不管治没治好,绝不能告诉外人去周郎中那里看过女病。” 江裕贵、杨氏郑重其事的发了誓。 香菱嫂肠刮骨的想着,终于又想出了一条,对杨氏道:“外人都以为我是因为我爹才变成的傻子,替你冤屈了这么多年,你要给我爹上坟去道个歉。” 杨氏尴尬的看了一眼江富贵,江富贵忙不迭的点头,对香菱承诺道:“外人和女人不让随便进坟荧地,这个歉,等夏哥儿能下地后,大舅跟夏哥儿一起去。” 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氏已经让到这个份上,香菱也没有什么理由难为她了,叹了口气,对杨氏道:“大舅母,我答应你们去找周郎中,但丑话说在前头,一切要听我的安排,否则我不去。” 杨氏连连点头。 香菱看着梨花带雨的江芬芳道:“你呢?听我的不?” 江芬芳连连点头。 香菱站起身来,吩咐道:“大舅,你来赶车,小舅母,你扶着芬芳表姐;大舅母,你在家等着,不准跟着。” “啊?”杨氏诧异了一下,见香菱眼睛己立起来了,杨氏忙笃定的点头道:“好,我听你的,绝不跟着去,我在家帮你娘干活。” 来时还猛如虎的杨氏,被香菱给收拾得如同猫儿一般乖巧,让江家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二房江裕贵家的三个姑娘,看香菱那叫一个佩服,就跟看王母娘娘一般的眼神。 …江富贵、于氏、香菱和江芬芳,四个人匆匆上了驴车,直奔榆树村。 快到村口了,香菱“呛”的一声拿出匕首来,吓得江芬芳身子本能的窝在了于氏怀里,这个香菱,给她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于氏诧异道:“香菱,你这是要干啥?” 香菱一脸淡然道:“二舅母,周郎中对我虽然不错,但却是个固执的老头儿,说不治女病便真的不会治女病,但他从来没说过不给女人看病,所以, 得给他寻个由头,最起码,让他自己觉得骗过了外人。” 香菱看着江芬芳道:“怕了吗?” 江芬芳咬了咬牙,看看胳膊,看看腿,觉得大腿肉厚抗刺,用双手按住大腿,视死如归道:“我不怕!你来吧!到时候我跟夏哥儿一起养腿…” 香菱撇了撇嘴,心道,想在我家养伤,想的美! 手起匕落,江芬芳疼得闷哼一声,手捂住了手腕,额头疼得渗了汗了,嗔怪道:“我让你扎腿,你怎么割我手腕啊?” 香菱不以为然道:“伤在大腿根儿,你想让周郎中怎么给你验伤,脱裤子吗?” 江芬芳脸色红了红,一方面感谢香菱想得周到,一方面又暗骂这死丫头下手狠,说下刀子就下刀子,一点儿不容空,以后还真不能轻易惹这个煞星了。 香菱用江芬芳的袖口擦净了匕首,又把江芬芳按住手腕的手拿开,把血抹在袖口上一点儿,看着受伤严重的样子。 江芬芳视死如归的还要多抹点儿,香菱又不干了,紧紧按住手腕的伤,阴阳怪气道:“补血多费劲啊,流点儿意思意思、做做样子就行了!” 第95章 诊金三两要少了 毛驴车驶进了药庐,于氏把江芬芳背了下来。 周郎中没看清受伤的是谁,只看见袖口一大处红,手腕上还流着血,加上人是香菱带过来的,便没有多想,赶紧让进了药庐,让江芬芳躺在一铺大炕上。 待翻转了脸颊,周郎中才看清是那个求他看女病的病患,脸色一变道:“香菱,你…” “周郎中,医者仁心,病人的血都快流干了,你再不给她包扎,她就要死了!”香菱急切道。 周郎中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对方是来包外伤的,只字未提女病的事,他主动问好像有点儿不合适。 周郎中让三子拿来药箱,检查了下伤口,只破了皮,出了点儿血,并不深,流得血也不多,简单上了金疮药,包扎了伤口,这就算完了。 香菱诧异道:“这就完了?” 周郎中点头道:“完了,再来晚点都能结痂了。” 香菱讪笑道:“身子弱,给开点药。” 周郎中摇了摇头道:“不用,养两天就好了。”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你得给开药。” 第71章 香菱把周郎中扯到了一边,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回来以后,周郎中果然乖乖的给开了一个月的药,递给于氏道:“这病对于我来说就是手到擒来的小毛病,吃半个月至一个月的药准能好,不耽搁成亲。” 一听说不耽搁成亲,江芬芳一脸欣喜的坐了起来,问道:“真的?” 周郎中沉下脸道:“老夫从医三十多年了,这点儿小病看不好不用行医了。” 江芬芳顿时喜笑颜开。 于氏也跟着高兴,江芬芳的事儿一解决,她家的淑芳也该议亲了。 于氏对周郎中毕恭毕敬道:“周郎中,诊金是多少?” 周郎中脸色凝滞,看向香菱道:“诊金多少?” 香菱嗔怪的瞪圆了眼睛道:“周郎中,你收诊金问我做什么?神医什么价,你就什么价啊!难道你的医术不如他们?” 周郎中眼睛一横道:“老夫的医术独步天下,比谁差!!” 周郎中话虽然这样说,但总觉得底气不足,缓缓的伸出了三根手指。 香菱忙说道:“才三两银子?!这可真是太便宜了。用三两银子换来芬芳表姐的终身幸福,值!!!芬芳表姐,大舅母把诊金给你了还是给大舅了?” 江芬芳从怀里拿出个小荷包来,被割的右手不好使,交给了于氏。 于氏打开荷包,里面竟然放了足足五两银子!可见杨氏为了女儿把家底都拿来了。 香菱都开始暗暗后悔要少了。 四个人看完了病,又坐上驴车,从榆树村跑回了褚家村。 一进院子,杨氏又跑了过来,看到女儿手腕上的伤,脸色沉了沉,听于氏说开了保证能治好病的药,立即绽放了笑脸。 香菱对杨氏叮嘱道:“大舅母,周郎中嘱咐了,让表姐别老憋在家里,出去多走动走动,干点高兴的事儿。晚上别舍不得烧柴禾睡凉炕,平时穿暖和点儿。这药要三顿熬着,顿顿用糯米红糖鸡蛋当药引子,要不然这药就不灵了。” 杨氏点头如捣蒜,只要能让女儿好,她怎样都行。 江家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过来的,香菱到伙房帮做饭去了,三房的淑芳、萱芳和蓉芳三姐妹全都乖巧的过来帮她打下手。 江家人来得太仓促了,香菱只从村人手里买了两只鸡和三条鱼。 做了一道豆瓣酱鱼,一道生炒鸡,怕人多菜不够,鸡肉里又加了不少茄子和土豆。 看着淑芳纤细的手指,香菱想起来她是会绣活儿的,而且绣的还不错,只是小布庄压价压得狠,一件两天一夜的绣活,只给三文钱,实在少得可怜。 想到了苏小曼店里要开张了,争需招收很多绣娘,香菱顺嘴问道:“淑芳姐,我听二舅母说你的绣活压价压得狠,我给你介绍个新绣庄接绣活儿,保证价格公平,你乐意不?” 淑芳脸色一红道:“香菱,我还是别给你丢人了。我已经跑遍了城里所有的绣庄,只有现在这家愿意收我的活儿,大的布庄都嫌弃我的绣活儿是自己瞎琢磨的,技艺不好,瞧不上眼。” 香菱记挂着二姨说过的江淑芳曾经对她的好,有心帮她一把,解释道:“苏小曼和我有些渊源,她要新开一家绣庄,需要不少绣女,你有没有绣好的样子借我,我看见苏小曼帮你问问。” “苏小曼?临安第一绣?”江淑芳脸色胀得通红,显然被苏小曼这个名号给惊着了。 香菱不做绣活,家里也没找过绣庄做绣活,所以对这一块儿讯息处于盲点,虽然知道苏小曼有“临安第一绣”称号,却完全没想到业内有这么多人崇拜她,看把表姐激动的,让人怀疑她随时休克过去。 香菱忙解释道:“我和苏小曼只有几面之缘,我只负责牵线搭桥,成与不成,还要看你个人的造化。” 江淑芳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翠绿色、一个墨蓝色、一个嫩粉色的崭新棉布荷包,脸色一红道:“这几个本来就是绣给夏哥儿、你和香莲的,到这儿以后才发现你家日子过得太好了,怕你们嫌弃,所以没敢拿出来。” 江淑芳说这些话带着几分局促,有些结巴,显然褚家的变化太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她还不知道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 很明显,翠绿色的荷包是送给自己的,香菱拿了过来,荷包上用墨绿色的线绣了藤蔓,藤蔓鲜活的伸满了整个荷包,上面开了几朵白色花朵。 翻转了了荷包,里侧是无数个布块拼接而成的,难怪外面会绣藤蔓,目的是盖住这些布片接口,算得上巧思妙想,废物再利用。在自学的情况下做成这样,香菱觉得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 只看这只拼接荷包的深情厚意,香菱就觉得帮她值了。 香菱欢喜的从袖子里拿出自己装钱的破帕子,把里面的铜板倒出来,装在了新荷包里,挂在了腰带上,拍了拍道:“太好了,以后我有装钱的荷包了。” 香菱直接用上了荷包,这是对礼物最高的褒奖了,江淑芳松了一口气,拘紧的模样终于放松了不少。 第96章 苏向宣战 江淑芳四周看看没人,冲着香菱挑了挑大指道:“香菱,你太厉害了,把大伯娘弄得跟小花猫似的听话,自打我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怕一个人呢。” 香菱不以为然道:“淑芳姐,不是我厉害,而是我知道大伯娘怕什么。她在乎芬芳姐,所以什么都怕;而我不在乎芬芳姐,什么都不怕,这件事,她本身就是输家。” 江淑芳沉思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实力太弱,还是做不到像香菱那样无所畏惧。 想起了香菱对杨氏接连提出的几个条件,江淑芳由衷的感谢道:“香菱,谢谢你能帮我们家提出分家别过,但是恐怕白白浪费条件了,我爹肯定不乐意,娘也说服不了他。” 香菱没有吭声,她之所以提出分家,是看二舅一家在大舅母面前活得太卑微了,自己看在前几日于氏来看望的微薄情份,顺便再给杨氏找点儿鳖,这才做为一个条件提出来,至于二舅想不想把握机会,与大房做不做出财产分割,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与她没有关系。 见香菱表情淡淡的,江淑芳也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往灶里添着柴禾,暗暗想着自己家的未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江裕贵之所以不愿意分家别过,最大的心病就是没有儿子。 现在跟着大房一起过,至少天天能看到两个侄子,大侄子又生了侄孙子,一家四世同堂。 江裕贵怕自己分出去了,顶门立户,三个丫头片子,死了以后连个烧纸钱的人都没有,还会被村人骂是绝户。 江淑芳紧抿着唇,解决这件事情的方法其实是有的,只是实现起来有点困难,就是找个男人入赘。 可是,自己家穷得叮当响,谁愿意入赘呢?除非…江淑芳想起了香菱刚刚说的把她介绍给苏小曼的事,如果她像苏小曼一样,成为临安城耀眼的存在,会不会就有男人愿意入赘了? 江淑芳枯寂的心突然升起了一团火,火苗虽然不大,但炯炯燃烧着,迟迟不愿熄灭。 饭菜终于好了,这是香菱家的豆瓣酱第一次正式上桌,香菱生怕不受欢迎,大家不爱吃,没想到放了豆瓣辣椒酱的鱼肉比鸡肉还要受欢迎。 尤其是杨氏,把酱鱼里的酱都抹在了窝头上,吃得直咂巴嘴。 杨氏抹掉嘴角的红油,用胳膊怼了怼江氏的胳膊肘,笑道:“大兰子,这酱豆子可真好吃,把鱼腥味儿都给盖住了,你咋做的?” 江氏具与荣焉道:“这事可别跟我打听,我现在在家就是个摆设,啥事儿都有香菱呢,这豆瓣酱也是她做的,我一手都没伸。” 杨氏满脸堆笑的看向香菱,香菱连看都没看她,更没有接茬儿往下说的意思,杨氏讪讪的住了口。 江家过得也并不富裕,这一顿饭有鱼有鸡,在她们而言也是上等席面了,吃得心满意足。 最高兴的要数姥姥董氏了,在听说大女儿从老褚家分家出来以后,这颗心一直悬在半空,一个寡妇带着三孩子,这日子不得穷死啊! 直到让小儿媳妇于氏和二女儿上次来看过,给她这才吃了定心丸,知道有米有面,挨不着饿了。 这次再来一看,房子家具被褥全都换成新的了,盐罐子是满的,油坛子是满的,粮袋子不仅是满的,种类还挺全,家里来客人了还能有钱添肉菜,加上外孙女的傻病也好了,简直是把穷日子过成了人人艳羡的富日子,那是没得说啊! 董氏的感慨还没发完,江氏已经撤下桌子,给董氏倒了碗热水暖身子,把一匹上等的绸缎和一匹白色细棉布拿上来,对董氏亲昵道:“娘,香菱给您弄了匹上等绸子和细棉布,走的时候拿着吧。” 董氏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穿上绸子做的衣裳,手指摩挲着绸子,稀罕得都舍不得放下了。 老太太眼含着泪花的对江富贵和江裕贵道:“好,好,回去我就做成装老衣裳,一匹布应该能做两套,一套我自己穿,一套给你爹,等我大去了以后,你们把你爹的也烧过去。” 第72章 一番话,把两个儿子说得眼睛也红了。 江氏把于氏捎回来的银耳铛重新戴在了董氏耳朵上,笑道:“娘,还有这首饰呢,娘还是自己戴着吧。” 董氏想摘下来,香菱已经笑道:“姥姥,这是太姥姥给您的嫁妆,你可得留好了。我娘的首饰归我置办了,您就别担心了。” 董氏笑得起了满脸的褶子,有些遗憾道:“要是二兰子来就好了,咱这一大家子也算聚得最全的一次了。” 杨氏咂巴咂巴嘴道:“娘,你二闺女只怕一个头两个大了。我听望杏村有人议论, 她大伯哥梁成邦染上了五石散,吸得眼眶成了骷髅洞似的,您得空了劝劝二兰子,让她家梁成国揣点心眼儿,把做豆腐的密方从梁成邦那哄出来,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董氏本来的好心情,被杨氏这么一说又跌落了低谷。 杨氏这个人不咋样,消息一直挺灵通,比如说江氏分家出来,江家别人没得到消息,她第一个得到了,却故意隐瞒下来。 所以,梁家的这个消息,十有八九也有可能是真的。 江氏本来想挽留董氏在家住几天,董氏有些担心二女儿,便跟着杨氏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香菱装了一小坛辣的、一小坛不辣的豆瓣酱,准备送给苏家尝一尝,江氏不放心香菱一个人去,直到香菱说雇脚力张的驴车全程跟着,这才放下心来。 香菱是为了让江氏放心才雇的脚力张的驴车,没想到脚力张为了感谢白得的苏家赏钱,这一趟,不要钱,白给出车出力!! 驴车直奔苏家布庄,苏小曼却不在店里,苏小曼的大哥苏沐在。 听说香菱来了,苏沐让店小二把三套被褥不由分说的就装在了驴车上,吓了香菱一跳,不明所以。 苏沐解释道:“从褚家村回来后,小妹就让绣娘做了三套被褥,加上先前送去的两套,你们家一家四口一人一套,一套是留给小妹的,说是万一她哪天心血来潮留宿你家,免得跟你再抢一套被子。” 这个苏小曼,这是打算把苏家布庄搬到香菱家吗?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毛驴车放上三套被褥已经很挤了,苏沐让香菱和江氏坐上自家的马车,他亲自送着,一起到了苏小曼要开的新店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新店铺的位置竟然就在向家布庄对过,一个二层小楼。 香菱还挺佩服这个苏小曼的,上次被向家赶得像过街老鼠,这回又变成老虎杀回来了,也充分体现了,因为向家绑架苏小曼的事,苏父终于下定决心,对向家正面宣战了。 第97章 苏香锦绣 苏小曼如一个大将军般,挥斥方遒,指挥着工匠们装修。 见到香菱来了,苏小曼热情洋溢的带着香菱走了一圈,一一介绍道:“按你说的,完全敞开式的大厅结构,面料与成衣之间,用透明纱布屏风隔开,屏风上的图案我亲自上手绣,图案是八张主打服饰款仕女图。” 苏小曼把香菱带到了几面铜镜前,让伙计们把铺子门打开,黄色的镜面直射对面向家布庄铺门外挂着的一只铜制貔貅。 苏小曼洋洋得意道:“我找道士算过了,这叫镜煞,挡住向家的那只敛财貔貅。” “还有、还有…”苏小曼指着对面出出入入的小厮道:“他们家卖货的全是小厮,跟打手似的,没有几个真正的懂女红刺绣,进的客官男女老少都有;咱家卖货的全是绣娘,各个女红绣工了得,只进女客,男子不得入内…” 香菱指着角落里的一个布衣书生道:“那他呢?也是女的?” 苏小曼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掏出一只仅有巴掌大小的小画轴来,打开展示给香菱看。 这是一张小幅的全身仕女图,笔触细腻,线条简洁,突出了仕女一身的粉色流苏裙,纽畔都是珍珠的。 肩部披着一方纯白色的兔毛披肩,珍珠拼花大纽畔,给整个服饰起到了画龙点晴的作用。 双手并拢,戴着同样白色兔毛的抄手,双手插入,里面是粉色的绸子做里。 头发上没有继续沿用白色珍珠,而是改用粉色的绢花,与里面的粉色裙子遥相呼应。 整副造型,让人一看就觉得高贵典雅,富贵逼人,外加国色天香。 苏小曼向书生方向努了努嘴道:“这是段秀才,我花重金聘来画卷轴的,不错吧?” 苏小曼看着香菱,眼睛里冒着小星星,与小莲莲求夸奖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香菱故意绷着脸不吭气,害得苏小曼大气不敢出。 苏小曼终于看出了些许端睨,气恼道:“褚香菱,你装的!你分明笑了,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你快说呀,是不是很好?” 香菱向苏小曼挑了挑大指道:“绝对一流。” 这是香菱的到家话,她只不过是提出了一些新点子,没想到苏小曼执行力这么强,这么快就面面俱到有模有样了。 香菱担心的看着对面道:“你不怕像上次一样受到威胁?” 苏小曼摇了摇头道:“还担心什么呢?苏家退一步,向家进一丈,既然退无可退,只能绝地反击,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抢回来。” 苏小曼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我现在可威风八面了。” 苏小曼把眼睛瞟向一堆工匠身后,香菱这才发现后面站着四个镖肥体壮的汉子,因为也帮忙干着零活,香菱刚才还以为是工匠。 香菱挑起大指道:“果然,威风八面。” 苏小曼又征求了香菱一些店铺的事情,香菱说得口干舌燥,一脸苦相道:“苏小姐,你能不能体恤一下你的客人,你的客人到现在还端着坛子站着呢,没水喝也就罢了,怎么连坛子都不接过去呢?” 苏小曼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转而对苏沐道:“哥,你怎么能慢待客人呢?还不接过去!” 苏沐一脸苦笑的接过了坛子,他就知道,他的妹妹,别的不行,坑哥第一名。 苏小曼一门心思全扑在新店铺上,只简单的问了句什么,香菱告诉她是“豆瓣酱”,苏小曼便没再多问,把话题又转回到了新铺子身上。 瞧苏小曼浑身使不完劲儿的模样,怕是扯着香菱聊一天都聊不完,香菱从怀中拿出那只荷包,打断了苏小曼的侃侃而谈,把荷包递给苏小曼道:“这是我同村人的绣活儿,你帮掌掌眼,看看她的绣活能达到什么程度?不够资格当绣女的话,帮做些简单的女红行吗?” 苏小曼仔细翻了翻荷包,不住的摇头,最后把荷包递还给香菱道:“没有基础,全凭自悟,不行。” 人家苏小曼顶着“临安第一绣”的盛名,属于行家里手,她说不行,那肯定是不行了。 看着香菱一副失望的表情,苏小曼忍不住憋笑道:“我是逗你的,就想看你跟不跟我说实话。一般的同村人,你是绝对不会来问我的,说吧,是婶子绣的,还是好姐妹绣的?不许隐瞒啊!” 香菱这才知道是苏小曼故意逗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是怕你因为我的缘故不好拒绝,你是开铺子的,不是做慈善的,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我讲情也不行。你实话实说,绣荷包的人,活儿行不行?” 苏小曼沉吟道:“绣工,一方面是传承,一方面是悟性,少一个都不行。就比如我,我娘从小就师从名绣,我四岁便被逼着拿绣针学技艺。绣你这只荷包的人,悟性不错,可惜没正规学过,见识也少些。如果不嫌弃,你让她来‘苏香锦绣’当学徒,从裁剪衣裳开始学起,然后再刺绣,只要她肯学,我保证不出一年,就能还给你一个独挡一面的绣娘。” 香菱很是开心,随即一怔:“苏香锦绣?” 苏小曼气势如宏,意气风发道:“这是我起的店铺名啊!好听吧?‘苏香锦绣‘,我的姓,你的名,前程锦绣!” 褚香菱被“苏香锦绣”这个名字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觉得现在的苏小曼,像是被下了魔咒或是打了鸡血,完全被洗脑了,满脑子冲斥着生意经。 香菱有一种预感,自己再不走,恐怕还得聊上一个时辰,东西就买不完了。 香菱告辞要走,苏小曼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住口的说,有些慢待香菱了,想起了答应过香菱的事情,从怀中取出一只小首饰包来,递给香菱道:“这是我答应你的耳坠子,你一对儿,我一对儿,不许丢了,不许送人,听见没有?” 香菱打开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一副流苏红玉耳坠子,做工精巧,煞是好看,香菱知道自己如果不肯收,苏小曼一定跟她急,索性就收了。 出了门,看着满满当当的毛驴车,香菱有种无从下脚的感觉。 苏沐指着马车急切道:“苏姑娘, 毛驴车太小了,你还要买很多东西,我用马车把你送回褚家村吧。” 香菱连连摆手道:“苏少东家千万别这样客气,我挤在车辕上,或者抱着被子挤一挤,将就一下就回村了。” 第73章 苏沐还要说什么,被苏小曼扯着袖口使了个眼色,嗔怪道:“哥,你可别瞎掺合了,香菱还要去再逛 一逛呢,你跟着,她都不好意思买好吃的,怕你告诉我她有多嘴馋!” 被苏小曼这么一打岔,苏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泄了力,脸色红了红,不再说什么了 。 待香菱离开了,苏小曼看着仍旧没有收回视线的大哥,扯了下大哥的袖口,叹了口气道:“大哥,香菱,注定不会成为咱苏家人。” 苏沐错愕的看了一眼妹妹,不明所以。 苏小曼觉得还是把话挑明的好,免得大哥给全家惹来祸事,沉吟道:“杨卿玥。” 苏沐惊得瞪圆了眼睛,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对着妹妹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道:“小丫头,乱想什么呢?香菱和你一样,在我眼里,都还只是小丫头呢…” 第98章 黄豆之殃 香菱出了“苏香锦绣”,又奔了书铺,咬咬牙,买了一套最便宜的文房四宝,仍旧花去了二两银子,吓得香菱心惊肉跳,终于知道为什么穷人家的孩子为何念不起书了。 出了书铺,去了杂货铺,买了五张草席子;去了粮铺,买了五十斤白面,几袋麦麸子。 街上碰到一户卖驴肉的,又买了一大块驴肉,准备回家包驴肉馅饺子吃。 家里的荤油又见底了,香菱听何氏说有卖菜油的,今天决定也买一些。 临安城只一户卖油的,就是盛氏油坊,卖麻油、菜籽油,位于东城城郊,香菱稍一打听便找到了。 也许是行业垄断,亦或是势力庞大,就连盛氏油坊的伙计对客户的态度也差强人意。 不管对方有没有势力,香菱不过是想买油而矣,打听了下油价,本来想买豆油的香菱听了价格后,默默选择了稍微便宜些的菜籽油。饶是如此,仍旧是二十文一斤,香菱狠了狠心,买下了两坛子。 车上还放着新棉被呢,香菱怕油把被子弄脏,和脚力张重新归置了下东西,在车辕上给香菱留了位置。 两人刚绑好绳子,突然听到油坊前一阵哭闹声。 吵吵嚷嚷的好像在说什么“豆腐方子”“黄豆”之类的。 而说这话的人,声音特别的熟悉。 走到油坊前,几个油坊的小厮,正合力把一男一女推了出来,重重摔倒在地。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不解恨的踢了地上的男人后腰两脚,指着男人的鼻子尖骂道:“别胡搅蛮缠!白纸黑字写着呢,梁成邦划的押,胡家做的保人,你们梁家以后不准卖豆腐了。” 香菱一惊,忙伏下身子扶起摔倒的女人,诧异道:“二姨,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江二兰看见香菱,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哭诉道:“香菱啊,二姨活不下去了!梁成邦那个杀千刀的吸五石散,昨天早晨让人把尸首给抬回来了,说是吸五石散过量死了,他媳妇也上吊死了!!!” 江二兰子指着管事模样的男人懊恼道:“这盛家的人拿了字据上门,说是梁成邦生前把豆腐方子押给他们了,白纸黑字,卖五石散的胡东做保, 以后不准梁家卖豆腐,梁成邦已经死了,谁知道是他生前画的押,还是死后有人给他强按上去的…” 被指着鼻子的男人又怒了,上脚要踹江二兰子,香菱本能用身体一挡,屁股上结实的挨了一脚,登时被踢怒了,手在袖子里握住匕首,眼睛瞪着男人,决定这男人若是再敢踢过来,她会毫不客气的把匕首刺在男人的脚心上,让他一辈踹不成人。 管事看香菱狠狠的瞪着他,更加生气了,抬起手就要打耳光,没等他打到,梁成国已经冲了过来,照着江氏的脸打了一巴掌,怒道:“贱人,还不闭嘴!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方子卖了就是卖了,哪有接屎往回坐的道理?!咱今天不是来讨方子的,咱是来求盛管事买黄豆的。” 梁成国谄笑着跪在盛管事面前,伏低做小道:“盛管事,求您帮我去通传一下盛老爷,就说我们村的新黄豆下来了,得有十多万斤,求求他把价钱往上抬一抬,五文钱实在太低了啊,我没法跟乡亲们交待啊…” 梁成国声音嘶哑,眼睛通红,想给盛管事一个谄媚的笑,却又因为从来没做过这种表情,使得面部僵硬,看起来说不出的尴尬。 盛管事往梁成国身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道:“盛老爷给你们五文钱就不错了,要饭还嫌馊?!盛老爷要是不收,你就等着把豆子扔大街上去吧。” 盛管事用手指指着褚香菱骂道:“小娘皮!以后他娘的再敢瞪爷,爷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踩!” 香菱想要站起来,被江二兰和梁成国死死的拽住。 盛管事再度瞪了一眼梁成国道:“回去告诉你们村人,给你们十天时间,把黄豆打成豆子,晒得干省一些,十天后上村收豆子,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只收一天,过后送上门来都不要!” 盛管事气势凌人的走了,留下了香菱,以及失魂落魄的江二兰子和梁成国。 香菱把两口子扶上了梁家的驴车,三个人坐一辆,让脚力张独自赶着一辆,一起往城外奔。 香菱狐疑的问梁成国道:“二姨父,盛家坑得你们卖不成豆腐,间接害死了你大哥,你们咋还要把黄豆卖给盛家呢?卖给别家豆腐坊不行吗?” 梁成国叹了口气道:“香菱,总得活命啊。咱临安城大小十多间豆腐坊,全被盛家算计了,只剩盛家自己一家做卖豆腐;咱家的豆子是为自家豆腐坊做豆腐才种的,做不成豆腐,只能卖盛家。” “只是卖豆腐算计全城卖豆腐的,盛家犯得着费这么大周章?”香菱狐疑道。 为了垄断豆腐市场,算计下所有人的方子,可是外县仍旧有人卖豆腐,他不会不让全大齐的人卖豆腐吧? 梁成国叹了口气道:“我听大哥说过,好像是盛家正在研制榨黄豆油!出油量不高,糟损了不少黄豆,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临安城的所有黄豆,低价收,弥补原来的损失。”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买豆腐方子是手段,扰乱和操纵黄豆市场,降低黄豆交易价格才是目的。 “可是,我们可以卖到相邻的县城啊?”香菱问道。 梁成国叹气道:“粮食和药材、马匹等重要物资跨城跨域,要有县衙的通关文碟,普通老百姓哪能弄到?再说,这一路进城收钱、出城收钱,人吃马嚼,也不少破费啊。” 盛家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儿,所以才有胆子做空市场,从中得利。 香菱想起自家的豆瓣酱,吃的吃,送的送,已经剩下不多,回家还要继续做不少,用的黄豆不能在少数,如果有幸与饭店酒楼等合作,销量更是不可估计。 香菱沉吟问道:“二姨,你们家今年打了多少黄豆?” 江二兰掰了掰手指头答道:“若是只是自己家种,我和你二姨夫也不至于这么上火。整个望杏村的人,因为梁家有豆腐坊才种的黄豆,凑到一起十多万斤。听说我们家做不成豆腐,盛家只以五文钱一斤收购,村人疯了似的天天堵门,否则就吊死在我们家门口。” 江二兰边说边气,气得狠处,狠命的捶梁成国两下,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边哭边骂梁成国道:“老盛家阴损,你大哥、大嫂也不是东西!胡东勾搭他吸五石散他就吸?五石散那玩扔是穷人吸得起的吗?他两腿一蹬死了,媳妇也跟着上吊了,扔下三个孩子,老的老,小的小,咱俩以后可咋活呀,不如早死早超生!” 江二兰越想心里越没缝儿,身子一倾就要跳下驴车,被香菱一把给抱住了。 香菱急切道:“二姨,你别冲动,你家的黄豆我要了!” “啥?你要?”梁成国连驴车也顾不得赶了,坐到了车板上,诧异的看着香菱。 香菱尴尬道:“咱先回我家再说吧。” 第99章 豆瓣酱的商机 回到家,香菱让江氏把驴肉剁成肉泥,只放了葱花,包成饺子蒸上了。 梁成国看着香菱晾在园子角落里的麦子,狐疑道:“香菱,你家的麦子咋还不卖呢?过两天干了就不压称了。” 香菱脸色凝滞了下,本想告诉梁成国自大家的麦子都留下来自己吃,话到嘴边却又改了主意,笑着答道:“二姨父,找好买主了,过些日子就上门来收。” 香菱用大碗舀了豆瓣酱,切了不少驴肉丁和葱花,用菜油炒得酥香,然后放入豆瓣酱熬了一会儿,重新盛出来,端到了桌上,顿时,满院子都是浓郁的酱香,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现在还没有人酿造酱油,只能先拿豆瓣驴肉酱充当蘸饺子的调料。 没等吃饭呢,江二兰先尝了尝豆瓣酱,发现比闻着更加入口,越吃越好吃,有些恍然道:“香菱,你要收我们家豆子,不会是想做这个豆瓣酱吧?真挺好吃的,一定能卖出去,只是…” 江二兰脸色略显尴尬,半天才说道:“香菱,只是,你这东西本身带着咸淡,盐却是定量的,你一次性根本买不着那么多盐,卖的价格也不会便宜,做出来的量少,卖出去的量就少。” 第74章 香菱笑了笑道:“二姨,黄豆能放一年两年呢,谁说我一下子全做成豆瓣酱?再说,你是做豆腐的,自然知道黄豆可以做很多吃食,什么豆腐泡、卤味豆腐卷、酱油,量再大些可以像盛家一样,榨豆油。你只要告诉我你家黄豆有多少,打算多少钱出手就行了。” 梁成国沉吟道:“我家还不算太困难,我大不了天天生黄豆芽出去卖,村子里有两家着急用钱的,可着他们来吧。去年豆价是八文钱收的,你能收多少斤?” 香菱盘算了下手里的钱,家里得留十几两应急,跟褚夏商议一下,把给他留做娶媳妇的钱挪用一下,大约能拿出来一百五十两银子。留出五十两买盐、买辣椒、买野蒜等,大概能收一万斤黄豆。 香菱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江二兰看了, 对梁成国道:“一百斤虽然少了点儿,但也好过没有。先让二姑家卖吧。二姑夫瘫痪在炕,儿子没了,孙子还小,不容易啊。” 香菱窘迫的对江二兰道:“二姨,我说的是一万斤。” “啥?一万斤?”江二兰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的看向丈夫梁成国,发现梁成国也惊诧的看着她,两口子又同时看向香菱,希望香菱再说一遍。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是一万斤。” 江二兰忙摇了摇头道:“香菱,这可不成,你这酱还没卖出去,万一卖的不好怎么办?那不是砸到手里了?咱先收一百斤试试…” 香菱微笑道:“二姨,如果没有你们村这件事,我是真想一点儿一点儿趟路子呢,既然赶上这个事儿了,我手里还有余钱,省得以后想买买不着,不如现在多囤一点儿,不仅可以做酱,还可以慢慢研究别的吃食,最不济,让二姨陪着我一起去卖豆芽菜。” 见香菱坚持,梁成国自然乐见其成,对香菱千恩万谢,两口子总算见到了点儿希望,略感欣慰的回了家。 …香菱只是想尽力缓解江二兰之危,自己的生意经还没盘算好呢,没想到,第二天早晨商机就自己上门了。 来的不是别人,是苏父、苏沐,还有苏小曼。 昨天,苏小曼沉浸在筹建“苏香锦绣”的兴奋之中,并没有在意香菱送去的两坛子豆瓣酱。 回到家后,让厨娘端上来一些,这一尝一发不可收拾,空嘴就吃了小半碗,气得苏母怕女儿齁坏了,抢下来这才罢休。 苏父和苏沐经常在外应酬,见识多,瞬间发现了新商机。 一大早,一家三口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苏家。 按苏父的本意,想要一次性买下制作的方子,香菱没有同意; 苏父又想出了开个作坊,香菱以方子入股,分一半干红,香菱仍旧没有同意。 苏父狐疑道:“褚姑娘,是我们苏家的诚意给得不够?” 老狐狸说话还挺委婉,实际就是想问,是不是苏家给的分成不够,还可再谈。 香菱笑着摇头道:“苏伯父,在我认知里,越近的关系越不要合伙做生意,否则关系就变薄了。就像‘苏香锦绣’,我可以给苏小姐毫不保留的提点子,但绝不参与分红。伯父若是真心帮我,可能帮我介绍生意,每介绍一笔,我按利润给一成分红。” 香菱的话说得很艺术,明明是拒绝了人家买方子,却一口一个为了两家关系,同时也声明,她虽然在“苏香锦绣”起了作用,但绝不参与分红,算是提醒苏家,她只是单纯不想合伙经营,绝不是因为利益关系。 虽然拒绝了合作经营,却又答应苏家,帮介绍生意可以得销售提成。 苏家本身就是布匹生意,豆瓣酱不过是突然捡到的商机,既然香菱不愿意,苏父笑着对苏沐道:“你和栖梧酒楼的戚四海关系不是好吗?可以帮忙牵牵线,即帮了褚姑娘找到卖家,又可以帮栖梧酒楼找到新吃食,两好戛一好。” 香菱与苏家兄妹商定,香菱在家研究定斤和定价,苏沐回去联系酒楼,约好明天一起送样品。 送走了苏家兄妹,香菱迫不及待的赶到了贺祥家,他家二叔是外村烧陶的,香菱家用的水缸、两个菜坛子、两只喝水的水缸都是葛长林从他家低价“讹”来的。 香菱见做的质量不错,这次想买一些小坛子,大约能装一斤豆瓣酱的那种小坛子,这样方便外卖销售,看着也精致好看。 到了贺祥的二叔家,发现了一种装酒用的小坛子刚刚好,直径大约七八厘米、高度大约十厘米,最大的优点是带了短颈儿,上面带了木塞口,装豆瓣酱就不怕洒了。 问了下价格,因为是烧陶坛子,里外挂了釉,买的也多,最后讲下四文钱一个,现成的货只有五个。 香菱先拿走五个,其余的扔下订做,烧好了直接送到褚家村。 第100章 没收放妻书 订好了坛子,香菱匆忙的回了家,发现家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为首的就是杨卿玥,另两个,是他雷打不动的跟班孙良田与贾小六。 杨卿玥并没有戴面纱,香菱的目光忍不住盯着他的脸颊和脖子看,见上面光洁如初,并没有一颗疙瘩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少女来回巡视的目光,杨卿玥嘴角上扬道:“在看我好没好利落吗?” 香菱被问得一怔,点了点头。 杨卿玥点头答道:“全都好了。你的药还在抹吗?” 香菱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说它还治裂伤吗?我脸上和手上有不少皴裂,还在继续抹,好像好了不少。” 杨卿玥眉眼含笑,半天没有说话。 杨卿玥不会无缘无故的出军营,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来到褚家,香菱猜测到可能害杨卿玥中癞癞草的真凶找到了,张嘴问道:“害你的人找到了?” 杨卿玥淡然的点了点头道:“查清了,是柳里正妻侄女史春华,她懊恼于我下令把洗校尉衣裳的活儿给了你家,既想让我吃苦头,又想栽赃给你家,重新夺回洗校尉衣裳的资格。” 果然如此,当时的香菱,怀疑最多的也是这个史春华,没想到真的是她。 她都有几分佩服史春华的胆子了,真是耗子给猫拜年,要钱不要命了,杨卿玥岂是普通老百姓能招惹的? “你是怎么处置她的?”香菱好奇道。 杨卿玥轻叹了口气道:“柳里正的儿子当年在军中曾救过我,为了照顾他,才把洗衣裳的资格给他们村,每件衣裳给他净提半文钱,一年下来也有上百两银子的收入。” 原来还有这层渊源,难怪只有柳河村有这种殊荣,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有因才有果。 杨卿玥继续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也正是因为他的管理疏忽,才会出现这种纰漏,柳河村洗衣裳的资格取消了,史春华,我并没有惩罚她。” 香菱眼睛不由得眯了眯,好家伙,这哪里是没惩罚。 洗衣裳的资格取消了,就相当于砸了全村人的饭碗,全村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史春华。 柳里正的媳妇再疼侄女,也不可能有失去上百两银子心痛,史春华,要被全村人痛恨了。 香菱正在那幸灾乐祸呢,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自己家是通过柳里正联系的洗衣裳的活儿,柳河村被取消资格,自己家不也没有活儿干了吗? 自己不在乎那些提成钱,但江氏却在乎,何氏也在乎,失去了这个活儿,估计得像丢了魂似的。 香菱小心谨慎的问道:“那个,杨大人,你看,你看,我家那个洗绸缎衣裳的活儿,是不是也得收回去啊?” 杨卿玥沉吟了半天没有吭气,看得香菱这叫一个郁闷啊,行不行,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这样慢刀子割肉,有意思吗? 杨卿玥嘴角上扬,突然问道:“帕子呢?” “啊?”香菱被问得一脸懵逼。 “我的帕子呢?”杨卿玥再度问道。 香菱忙从怀中抽出帕子来,狗腿似的递给杨卿玥道:“因为是我用过的,我以为杨大人会嫌脏,便犹豫着没有送回去…” “哦,”杨卿玥觉得自己嘴欠了,问什么帕子的事儿啊,搞得自己有多小气一样。 香菱见杨卿玥脸上出现了懊恼神情,以为对方想要帕子,忙答道:“既然大人要,我立马洗干净了还给大人。” 香菱是个急性子, 立马要去打水洗帕子,杨卿玥忙叫住香菱道:“别着急洗,明天和洗干净的衣裳一起捎回去。” 香菱一脸懵逼,随即惊喜道:“你是说,我家还能洗衣裳?” 杨卿玥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一脸的淡然,就像说的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一样。 香菱把帕子顺手又揣在了怀里。 院子里陷入空前的寂静,杨卿玥却也没有走的意思。 院门适时响起来,香菱很是高兴,心想,谁这么有眼力见儿敲门,简直是打破尴尬的福音。 打开门,发现是褚文那臭小子来了,又带来了一小坨“实验品”,一脸欣喜的递到香菱面前道:“我发现了,蛆是死以后尸体生的蛆,不是像生孩子一样生的蛆。我的‘放妻书’呢?” 第75章 “咳咳咳…”香菱一阵咳嗽,偷眼看了杨卿玥一眼,发现距离较远,应该没有听见两个人在说什么。 香菱轻舒了一口气道:“褚文,算你答对了啊,所以我承认我收下‘放妻书’了,你回去告诉你娘和你姑,咱俩的亲事一笔勾销,千万别惦记。” 褚文却不乐意的摇头道:“你把‘放妻书’拿出来让我看看。” “啊?”香菱被问的一脸懵逼,她哪记得她那块儿破布被她顺手扔到哪里去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轴呢。 香菱耐心解释道:“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约定,是你娘自己说的让你以身报恩,我娘没答应,我更没有答应,所以,你就别较真了啊!” 褚文仍旧摇头道:“我要'放妻书'。” 香菱倔不过他,黑着脸告诉他等着,转身回了屋,搜遍了整间屋子,终于在一堆破布条里找到了它,香菱还担心它被江氏打了帛啵、做成哪双鞋了呢! 香菱拿出了“放妻书”,出了屋子,发现褚文已经站在大榆树下面,与杨卿玥并排站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香菱把布条递给褚文,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来,杨卿玥把“放妻书”抢在手里,把四幅图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即,把布条折了折,放在了怀里。 褚文懊恼道:“你干嘛收我‘放妻书’?”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你连聘礼都没给,算得哪门子订亲?即然没订亲,给‘放妻书’做什么?” 褚文梗着脖子、瞪着眼睛道:“谁说没下聘?她现在用的弹弓和泥丸子都是我给的!” 杨卿玥不满的瞟了一眼褚香菱,瞬间明白,亲事是假,褚香菱骗人家小孩儿给她搓泥丸子才是真。 杨卿玥不满道:“既然给了“放妻书”,人家也同意收到了,你为何还要‘放妻书’,你要‘放妻书’是假,想收回去才是真吧?” 第101章 “聘礼”毁了 被别人当众戳破了骗回“放妻书”的事,褚文小脸一红。 眼看了一眼香菱,见香菱绷着脸没吭气,褚文这才老实答道:“我爹给我做了把新弹弓,让我打得准才能出门。可我打不准,香菱姐打得准,我想跟她,但她一定不肯教我,我收回‘放妻书’,她就还是我媳妇,我娘说,媳妇都得听相公的话,我想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臭小子,竟然打着这个鬼主意。 香菱上手打了褚文后脑勺儿一下,懊恼道:“臭小子,你才九岁,成天想着媳妇也不嫌害臊?谁要嫁给你了?分明我救了你的命,你娘一定要以身相许,呸,是以身相娶报恩,结果你自己吓得晚上直尿炕,一定要给我‘放妻书’,以后再敢乱提亲事,我打掉你两颗大门牙…” “谁尿炕?你胡说!!”褚文气得脸红脖子粗,尴尬的看着杨卿玥等几个男人,感觉自己被揭了短,从此以后没脸见人了。 杨卿玥把手伸向褚香菱道:“给我弹弓和泥丸子。” 香菱一脸懵逼,不知道杨卿玥要弹弓和泥丸子做什么,但觉得自己反抗不会有好果子吃,老实的把弹弓和弹丸子奉上。 杨卿玥并没有把弹弓和弹丸留在手里,而是扔给了孙良田道:“从今天起,你负责教褚文弹弓,什么时候他爹让他拿弹弓出门了什么时候回军营。” 孙良田一脸懵逼道:“啊?我教他?” 孙良田想要再说什么,被贾小六踹了下屁股,只好老实的闭嘴,接过弹弓和泥丸子。 回头见褚文一脸不信任的样子,孙良田有意显摆,飒爽英姿的走出五十步开外,没等打弹弓,先打了一套拳热热身,看得褚文别提多专注与艳羡了。 热了身,孙良田对褚文挑了挑眉道:“看好了,别错眼睛!” 孙良田身体站得笔直,将弹丸装在弹弓的皮片上,抻长皮筋,泥丸子呼啸而出。 孙良田的劲弩在军中也是有一号的,劲力还大,又有意在褚文面前显摆,打出来的泥丸子,颗颗正中靶心,颗颗碎裂落地,打得那叫一个有如神助。 一连打出了十几颗,再往袋子里掏,结果尴尬了,泥丸子没了。 杨卿玥再次向香菱摊开手掌,挑起眉峰道:“泥丸子。” 香菱摊了摊手无奈道:“没了,上次练活靶子就用没了,这十几颗还是我在墙角里找出来的。” 杨卿玥没说什么,指着孙良田对褚文道:“香菱会打弹弓,但弹丸不碎,劲道不足,也不肯教你;这个人不仅弹弓打的好,拳脚功夫也不错,还会爬树骑马射箭打猎,想不想学?!” 孙良田一脸骄傲,这还是杨卿玥第一次这么夸他呢,他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优点! 褚文是个飞鹰走马年纪的淘孩子,都说这个年纪的孩子,心里都装着武侠梦,被孙良田这么一比划,仿佛大好“前程”就在眼前,登时被打了鸡血般道:“我想学!!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褚文这个省事,跪在地上,“咣咣咣”给孙良田连磕了三个响头,显然把要“放妻书”的事忘在九霄云外了。 贾小六嘴角上扬,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来,去了皮鞘,一阵寒光闪过,一脸笑意的对褚文道:“这是师叔的见面礼,师叔的话一定要听,否则就是欺师灭祖,知道不?” 褚文欣喜的看着精美的匕首,笑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耳根儿了,忙不迭的点头答应道:“我以后听师叔的。” 贾小六忍住笑意道:“那师叔告诉你,十八岁以前,不准再想着娶媳妇的事儿,否则就是欺师灭祖,就练不成盖世武功,成不了好猎手,更成不了大英雄!你答应不?” 褚文看了眼孙良田,贾小六又踢了下孙良田的小腿,孙良田忙不迭答道:“你师叔说的对,你要是动了旁的心思,我就不教你了。” 褚文看了一眼褚香菱,又看了一眼贾小六手里的匕首,终于咬牙点头儿道:“我听师傅和师叔的,我与褚香菱没有任何关系,我要学打弹弓,灭了葛小山的威风!!” 褚香菱听得目瞪口呆,褚文,就这么被贾小六给忽悠懵了,抛弃了自己这个“妻子”,选择了孙良田这个“师傅”。 孙良田的身手褚香菱见过,虽说不是一般的强,但说什么盖世武功,那好像也牵强了点儿,鼓吹的水份,比大海里的水份还多。 不过,因为这件事,让褚文彻底忘记什么“以身报恩”的思想,也不错。唯一的遗憾是,以后再也没人给自己免费搓泥丸子了。 孙良田被褚文缠着立即学弹弓,贾小六却把弹弓拿了过去,审视了弹弓半天,摇了摇头道:“这弹弓的竹节有些旧,不知道结不结实,好不好用…” 香菱升起了一股不祥之感,只听“卡喳”一声响,弹弓的两根竹节应声折断。 香菱急切道:“那是我的弹弓…” 贾小六状似惊吓的手一抖,匕首从弹弓的皮筋上划过,皮筋也断了,好好的一个弹弓,就这样在贾小六的“阴差阳错”下,寿终正寝。 贾小六连忙解释道:“褚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刚刚褚文说是给你下的‘聘礼’,我想着既然结不成亲了,这弹弓就又是褚文的了,便想着送给他一把好的…” 香菱才不信贾小六的鬼话呢,十二确定,贾小六就是因为前几日被当了认穴道的工具人,血淋淋的报复。 贾小六则偷窥了一眼杨卿玥,后者一脸笑意,看出来心情出奇的好。 贾小六知道自己押对宝了,自己申请的探亲假或许有着落了。 贾小六正高兴着,却见褚香菱狡黠的轻眯了眼,嫣然一笑,随即转头对杨卿玥道:“杨大人,你前几天教我的穴道我认得不太准…” 贾小六感觉天空瞬间失去了颜色,果然,杨卿玥淡然的口气叫道:“贾小六!!!” 贾小六老实的找了两根树枝,分别递给了杨卿玥和褚香菱,自己则如同烙饼似的趴在了地上,任由两个人戳戳点点了。 而褚文呢,则缠着孙良田学习武功去了。 下午吃饭前,杨卿玥才离开褚家回了陵裕关关隘。 第102章 泥丸子搓得不圆 吃完饭,香菱把饭桌收了收,把文房四宝铺在了桌案上,对着小香莲招了招手道:“小莲莲,我们今天做字板,开始学习认字。” 小香莲狐疑的看向香菱,颇为不信任道:“姐姐,你会写字吗?别白瞎了纸张,听说可贵了呢!” 香菱脸色一黑,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竿道:“姐姐会写可多字了,为了教你和大哥,我偷偷在地上用树枝练好几天呢!” 小香莲好奇的坐在桌边,看着香菱摆弄。 香菱将整张宣纸刷了一层浆糊,把宣纸贴在了江氏用布打的坚挺的帛啵上,形成了一个硬纸板,晾得干爽后,用剪子把纸板剪成拳头大小的正方形,一角戳了一个圆洞,麻绳拴在一起。 随即研了墨,用毛笔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着字,香菱虽然没有系统的练过毛笔字,但毕竟写了二十几年的字了,曾因为字好看被老师夸奖过“秀外慧中”呢。 第76章 这样的字虽然不成气候,但足以震慑小香莲和褚夏,已经把她奉为天人了。 小香莲高兴的直拍手,欢喜笑道:“姐姐,快告诉我这都念什么字?” 香菱一板一眼的指着第一个纸板道:“这个念‘爆’字,‘爆炸’的‘爆’。” 小香莲和褚夏了然的点了点头,江氏也好奇的看着女儿似模似样的教认字,觉得很有意思。 香菱又翻过第二张纸板,一脸严肃道:“这个念‘烤’,‘烤’火的‘烤’。” 香菱又翻过第三个纸板,一本正经道:“这个念‘羊’,‘山羊’的‘羊’。” 香菱刚翻到第四张纸板,小香莲已经抢答道:“这个字我知道,念‘脊’字,‘脊背’的‘脊’字,” 香菱一脸错愕道:“小香莲竟然认字?” 褚夏“扑哧”一声乐了,笑道:“妹妹,下一个字我也能猜到,念‘骨’字,‘爆烤羊脊骨’的‘骨’。” 看着兄妹二人笑不可支的样子,香菱脸色一红,知道两个人笑她在教菜名。 香菱外强中干的拿起鸡毛掸子,煞有其事的打了下炕沿,一脸肃然:“现在是授课时间,严肃严肃!再敢笑的话,我可要打手板的!” 兄妹两个不笑了,香菱却绷不住脸露出了笑意。 …第二天一早,香菱把豆瓣酱装在十个小坛子里,在家等着昨天约好的脚力张的驴车。 “吁”的一声,香菱以为脚力张到了,打开院门,发现来的不是驴车,而是十辆并排的大马车。 香菱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被吓了一跳。 很快,十个打马的大兵下车,陆陆续续抱下来不少衣裳,二话不说就都堆在了香菱的院子里,推成了一座小山一样。 贾小六一脸笑意的抱着一套衣裳下车,递到香菱手里道:“这是杨筹办的衣裳,里面还有一副弹弓和弹丸,是赔偿给姑娘的。” 褚香菱管不得赔不赔偿弹弓的问题了,一脸懵逼的看着堆成山似的衣裳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贾小六无所谓的耸耸肩道:“柳河村那边因为史氏居心不轨,取消了柳河村洗衣裳的资格,筹办说褚家村民风质仆,可托重任。” 香菱脑子如打了结般的看着堆成山的衣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江氏也被惊得腿软了,结巴道:“香、香菱,咱、咱只有两只手,洗、洗不完啊。” 香菱叹了口气道:“娘,若是接了这活儿,你以后就不用亲自动手洗衣裳了,像柳里正一样分衣裳收衣裳就好,挣提成银子,只是…” 香菱欲言又止,见江氏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只好开门见山道:“只是我怕何婶子不好向她舅公公交待,你去跟她商量商量,这活儿接还是不接,何婶子说不接,咱就只留下那三十多件绸子衣裳,其他的退回去。” 经香菱这一点拨,江氏也反应过来了,这活儿,相当于从柳河村抢过来的,柳里正还是介绍何氏和自己家洗衣裳的伯乐,这样做,柳里正心里肯定不好受。 江氏忙去找何氏夫妇商议去了。 香菱则打开杨卿玥的衣裳,从里面拿出一把弹弓来。 弹弓不是乡村孩子常见的竹节架构,而是黄铜制作,下面的握手处,雕着和杨卿玥领口一样的蝠纹,尾部,嵌着两颗红色的玉髓,黄色的牛筋皮很韧,弹性很大,小小的棕色皮带皮质也很好。 小小的弹弓,竟然也可以做得这样高端大气上档次。 衣裳里面还放着一个荷包,荷包是杨卿玥常用的绿色竹叶款式,打开里面,倒出来一大堆泥弹丸,只是这泥弹丸有大有小,有的还不怎么圆,搓泥丸的手法,比褚文差远了。 香菱放回了泥丸子,包好了荷包,退还给贾小六道:“这弹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贾小六脸色一黑道:“褚姑娘,这是赔给你昨天弄坏的弹弓的,你不收是几个意思?是想背后对外人编排我们筹办营恃强凌弱、欺压民女?” “…”香菱无语了,头一次见到赔人家东西还这么豪横的。 香菱瞪圆了眼睛轻叱道:“切,我有什么不敢要的!我是嫌弃你搓的泥丸子不圆!!!” 贾小六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不知道他把这话转回给杨卿玥,他费了半宿搓的泥丸子被人家嫌弃了,脸色会不会很精彩? 不一会儿,江氏回来了,褚里正和何氏也跟着过来了。 看着院里堆成小山似的衣裳,褚里正走到香菱面前,语重心长道:“香菱,这活儿必须得接,这不仅关系到你们褚何两家,还关系到全村妇人们能不能挣口吃食的事儿。柳里正那儿不用担心,我和何魁立马去趟柳河村,把话唠开。这活儿,可不是咱抢来的,是史氏犯大错在先,咱村不接这活儿,别的村也会接。” 何氏也跟着劝道:“香菱,里正说的对,我舅公公挺明事理的,不能不乐意。至于舅婆母娘,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反正没这事儿,她也看不上我,不用顾忌她。” 香菱主要考虑的是何氏的处境,怕她夹在中间难受,她和何魁都同意了,她有啥不同意的,哪有钱送上门来往外推的道理。 香菱笑着对何氏道:“婶子,这活儿以后还得落在你和我娘身上,千万别像柳里正一样,让坏人钻了空子。” 香菱又对褚里正道:“里正叔,您和婶子对村子里的人都比较了解,帮我娘掌掌眼,找点儿能干的婆娘帮着干活啊。” 褚里正笑呵呵的点头,虽然负责洗衣裳的活儿,没像其他村一样落在里正身上,而是落在了褚香菱家,但他作为里正,仍旧有具与荣焉的感觉。 只要说是洗衣村,大家都知道这个村与军营关系比较铁,谁不高看一眼?褚里正脸上也有光啊。 洗衣村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贾小六带着人也离开了。 第103章 戚四海谈生意 脚力张的毛驴车也到了,香菱把小坛子装上了车,直奔县城。 因为送衣裳的事情耽误了一小会儿,香菱到达“苏香锦绣”的时候,苏沐已经等半天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实在抱歉,家里有点儿事耽搁了。” 苏沐笑道:“我倒不急,急的是妹妹,等着你呢。” 香菱忙进了铺子,苏小曼正指挥着段秀才刻着一枚印章。 见香菱来了,把香菱扯到跟着,指着印章道:“香菱,你快给你的豆瓣酱起个名字。” “起个名字?”香菱有些发怔。 苏小曼眼睛一立道:“不是你告诉我要给‘苏香锦绣’弄个标识吗?‘苏香锦绣’有名字了,你的豆瓣酱也得弄一个啊。” 香菱这才拍了下脑门,自己只忙活着分装坛子的事,忘记了标识的事情,被人仿去就得不偿失了,没想到苏小曼想在了前头。 苏小曼指着书生手里正在刻的印章道:“我想好了,就在坛子口用火漆封上印章,打开以后就没有了,保证没人仿了去,你给豆瓣酱起个名字吧。” 香菱不由暗笑道,自己要是直接盗用老干妈、老干爹的名字,会不会被人追诉到古代来?况且,配方也不是一个配方啊! 思前想后,香菱沉吟道:“我娘姓江,那就起名叫‘江大姐’香豆酱和香辣酱吧。” “江大姐?”苏小曼有些怔忡,好笑道:“你这个名字也太…倒是朗朗上口,好记得很。” 苏小曼想说这个名字太接地气了,在她想象中,怎么也得起一个像“苏香锦绣”这种矜持有韵味的名字,但转念一想,吃食这东西,起得再高贵,也得东西本身好吃才行啊。 “江大姐”,倒是让人感觉很亲切。 苏小曼让段秀才把字刻在了印章上,沉吟道:“香菱,你算过一坛子成本多少钱吗?想卖多少钱?” 香菱点头道:“我算过了,满打满算十二文钱成本足够了,至于卖多少钱,你们帮参详一下。” 苏沐从香菱的背篓里拿出小坛子,仔细端详了下,沉吟道:“褚姑娘,你这是奇货可居,况且盐这东西都是定量出售的,大批量的不好弄,销量上不来,这价格得定贵一些才有帐可算,我看最低得三十文。你要记住,与戚四海见面时,你要价四十文钱,他一定会压价,你绝不能低于三十文。” 香菱被苏沐说得一愣一愣的,如果没记错,她记得苏老爷说,这戚四海与苏沐是要好的朋友,果然,坑朋友没得商量…书生把章刻好了,苏小曼把章郑重交给香菱,拿了一截松香,用火折子烤化了滴在坛口,让香菱压下章子,章子拿起来,带着“江大姐”字样的火漆口就封好了。 苏沐带着香菱,两个人坐上马车,拿上背篓,匆匆赶往栖梧酒楼,到达酒楼时,恰好正是饭时,人满为患。 小伙计一脸为难的看着苏沐道:“苏少东家,实在抱歉,没有座了。” 苏沐笑道:“我还不了解戚四海?狡兔三窟,楼上的雅间空着吧?” 第77章 依苏沐对戚四海的了解,楼上总是空着一间最好的雅间,防止他得罪不起的人突然来吃饭,随时调用。 小伙计摇了摇头道:“苏少东家,若是平时,雅间自然空着,但今天突然来了贵客,少东家按惯例安排在雅间了,亲自在三楼盯着呢。” 戚四海亲自盯着,看来真是贵客了。 苏沐点了点头道:“那就不吃饭了,楼上不是有一间茶室吗?我和你们少东家谈点事儿。” 苏沐带着香菱直接上了楼。 小厮是知道苏沐与戚四海的关系的,便任由他自己上去了。 上了三楼,果然看见戚四海在雅间门口亲自候着,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苏沐向戚四海招了招手,戚四海高抬腿轻落步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嗔怪道:“咱俩约好的不是午时吗?你怎么来晚了?我本想着咱们用雅间的,没想到侯县令突然来了,只好让给他们了。咱们在茶室对付一口。” 戚四海千叮咛万嘱咐一个小伙计,让他专门候在雅间门口,以备县太爷有不时之需,他则领着苏沐等三个人到了旁边的一间茶室。 茶室刚好能坐四个人,戚四海让小伙计泡了茶端上来,问苏沐想吃什么。 苏沐看向香菱,意思是询问香菱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香菱沉吟了下,便把香辣酱的坛子拿了上来,对戚四海道:“戚少东家,您既然留我们吃饭,我又是来卖酱料的,不如这顿饭就用酱料来做吧,也好让戚少东家品鉴一番。” 苏沐赞赏的点了点头,戚四海没有反对的道理,让小伙计直接把大厨叫了上来。 香菱小声儿叮嘱了一番,大厨错愕的看了香菱一眼,随即拿着两只小坛子下了楼。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小二哥端上来四道菜色,一道是香辣酱焖鱼头,一道香辣酱炒白菜片,一道猪肉丁香豆酱炒豆腐,一道土豆东瓜粉条香豆酱汤。 两道辣,两道不辣。 这四道菜都是栖梧酒楼从来没做过的,应该是香菱刚才叮嘱大厨新做的菜色。 香菱又让小伙计拿来两只空碟子,一只倒了香辣酱,一只倒了香豆酱,把两只小碟子推到了戚四海面前,摆手示意让他尝尝。 戚四海昨天就接到苏沐的信儿,说是有好吃食让他掌掌眼,他猜想过无数吃食,唯一没猜想到的竟然是这么两坨怪东西。 戚四海用筷子蘸了一下香辣酱,眼睛不由得一亮。 喝了口茶清清口,又蘸了一下香豆酱,随即又点了点头。 再度清口,分别尝了尝四道菜色,尤其是爱吃那道香辣酱焖鱼头,看着香菱笑道:“褚姑娘没等谈生意先做了几道菜,这是逼着戚某不得不做这笔生意啊!” 苏沐了解戚四海,看到他这表情,知道这事准成了,调侃戚四海道:“戚老四,哪个逼迫你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东西不好,你能留才怪!说吧,你打算给多少钱?” 戚四海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苏沐,你一进来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跟我不一条心!!从现在开始,你闭嘴别说话。” 第104章 县令做主小曼婚事 戚四海让苏沐别掺合价格的事,看向香菱,嫣然一笑道:“小姑娘,这酱料你打算卖多少钱?” 香菱按照之前与苏沐约定好的价钱,乖巧答道:“四十文钱一坛。” 戚四海诧异的张大了嘴,几乎能塞下一枚鸡蛋来,讶然道:“这么贵?这可难办了,” 苏沐冲着戚四海翻了一记白眼,心想你个戚老四,这个夸张的表情也太他娘的假了,牙花子都快乐出来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戚少东家,这东西做出来要半个月,盐石即昂贵又限量,辣椒也不好收,所以一次性做得也不太多,总不能让我赔钱赚吆喝吧?” 戚四海沉吟道:“这样,盐和辣椒的问题我来解决。一部分你提供给我小坛子,我合你三十五文钱一坛;我酒楼不用小坛,我给你提供三十斤装的大坛子,省去了你订制小坛子的钱,每斤你合我三十文钱一斤如何?” 香菱没想到戚四海连坛子钱都算计在里面了,果然,做生意的人都很精明。 这个价格,基本和苏沐提前猜想的差不多,而且帮助香菱解决了买盐限量和辣椒紧缺的问题,香菱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同意了,苏沐却不乐意了,瞪圆了眼睛道:“戚老四,你既然把坛子钱都算到了,为什么瞒下菜方子钱?褚姑娘这四道菜方子可都告诉你家大厨了!你不能白占了便宜不吭声儿!” 戚四海被苏沐呛得脸色发红,反瞪了一眼苏沐道:“我就知道你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和人家褚姑娘一条心了!给钱给钱,行了吧?!你说多少钱?太多了我可不干!!” 苏沐露出了一个无比虚假的笑,引得戚四海吹胡子瞪眼睛的。 苏沐沉吟道:“你上次买下便宜坊的烤鸭方子花了一百两银子,我们这四道菜没藏私,已经教给你家大厨了,后面还要卖给你家酱料,甘愿吃点亏,四道菜总共给一百两,保证不外教,如何?” 戚四海再次横了一眼苏沐,如果他不横插这一杠子,人家小姑娘根本就没想起菜方子这一茬儿,这苏沐,明显偏袒人家小姑娘啊。 果然是损友。 戚四海拿出钥匙,打开茶室下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荷包,清点了里面的银子,“啪”的一声扔在了苏沐面前道:“数数,看看少没少你一文钱!” 苏沐把荷包直接推给了香菱,站起身道:“不用数,戚老四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引得戚四海又是一个白眼儿。 见苏戚二人都站了起来,香菱和苏小曼也站了起来,走出了茶室。 戚四海肃然的对香菱道:“我暂时订五个大坛装,三百个漆口小坛装,香辣的占六成,不辣的占四成。小厮一会儿给你装空坛子,你把需要的盐和辣椒数量告诉他,原料按市场价折算,从豆瓣酱里扣除,卖得好后续再接着要。” 香菱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二人之间还没立契约,偷偷扯了下苏沐的衣角,苏沐低下头来,香菱压低了声音问道:“苏少东家,用不用立个字据啊?” 苏沐微笑着说道:“戚四海经常是口头协议,从不立契约。别看他这人表面嘻皮笑脸,但很讲诚信。况且,他是先给你提供原材料,如果没有契约,吃亏的是他不是你,放心好了。” 香菱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人家盐和辣椒是先提供的,送豆瓣酱时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自己一定要立契约,就有点矫情了。 三个人正要下楼,旁边雅间的门突然打开,鱼贯走出四个人来。 与三个人刚好在走廊中来了个对头碰。 戚四海本能的把身侧的苏沐和香菱往后一扯,毕恭毕敬向最前面的一个威严的男人施礼道:“小的恭送王县令、杨筹办、向掌柜、盛掌柜。” 这四个人,香菱见过两个,一个是杨卿玥,一个是向胜向掌柜。 心中不由得猜度着,那个被称呼为盛掌柜的,不会凑巧是盛家油坊的东家吧? 这两家掌柜,都不是什么好鸟!!都仗势欺人! 杨卿玥怎么和这些个坏得掉渣的人一起喝酒?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卿玥负责军营采办,怕是也不怎么干净。 香菱心里头直接给杨卿玥扣了个“坏银”的帽子了。 连三岁的小孩子儿都知道,向家与苏家是死对头。 苏沐完全没想到在这里能碰到向胜请县太爷吃饭,面色有些尴尬。 王县令是见过苏沐的,走到苏沐面前,亲昵的打着招呼道:“原来苏少东家啊!你爹的病可大好了?” 苏沐一怔,不知道县太爷为何没来由的问父亲身体,毕恭毕敬答道:“回县太爷,我爹身体大好。” “哦,”王县令答了一声,转头对向胜道:“既然苏东家身体大好了,我明天退衙后便约见他,你遣的媒人也抓紧上门!两家布庄,两好戛一好,多好的事儿!” 苏沐呆若木鸡,随即面色铁青,瞬间明白,向家见苏小曼的“苏香锦绣 ”来势汹汹,若是开张,向家布庄根本没有胜算,索性来个釜底抽薪,想直接让向文志娶了苏小曼,把做为嫁妆的“苏香锦绣”据为己有! 王县令分明是吃了姓向的好处,帮姓向的压人!! 苏沐气恼的要上前理论,香菱死死扯住了苏沐的袖口,不让他上前。 王县令并没有理会苏沐猪肝一样的脸色,率先走到楼梯口,笑着对杨卿玥相让道:“杨筹办,这边请。” 杨卿玥走到香菱身前,眼色紧盯着香褚紧扯着苏沐袖口的手,心里有些发堵。 呼吸沉重,浓郁的酒气,如一层层热浪向香菱侵袭而来,熏得香菱脑子跟着有些发晕了,身体本能的向后瑟缩,躲在了苏沐的身后,手,却仍旧扯着苏沐的袖口。 第78章 杨卿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突然昂然阔步,大踏步的走到楼梯口,下楼走了。 待几人走远了,香菱才放开苏沐的袖口。 苏沐的眼睛腥红腥红的,气得胸口起起伏伏的,突然懊恼的跺脚道:“都怪我嘴笨、脑子笨,说什么爹爹大好了?爹爹分明是怕县太爷约见称病在家!都怪我不好!妹妹绝不能嫁给向文志那个纨绔,若是逼急了,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让他们向家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 香菱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你让向家白发人送黑发人,苏家不也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苏沐一脸颓废,显然一时情急想不出其他办法,着急回家去与苏父商议对策。 第105章 共乘一马 告别了苏沐,香菱往城门方向走,脚力张的驴车除了拉香菱,还拉了同村的人,为节省入城费,脚力张把驴车停在城门口外侧,在那里与坐车的村民会合。 刚出了城,发现杨卿玥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如一尊神像般立在城门口一侧,眼睛紧盯着出城方向。 见香菱走出来了,杨卿玥轻打了下马匹,马儿乖巧的走到香菱身前,男人弯下腰,语气不善道:“你和苏沐,单独去见戚四海做什么?” 又是一阵浓重的酒气。 香菱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家伙管得也太宽了吧? 香菱语焉不详答道:“卖菜方子。” 听说只是卖菜方子,杨卿玥轻“哦”了一声,淡然道:“戚四海这人不简单,离他远点儿。”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香菱有些懵逼,不明白杨卿玥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说道:“商人重利,苏沐对你目的不单纯,离他远点儿。” 香菱无语的瞟了一眼杨卿玥,忍不住讽刺道:“论重利和不简单,筹办大人比这两人有过之无不及吧?是不是应该离大人远点儿?!我看大人根本就是吃人家的嘴短,和坏蛋一个鼻孔出气了!” “褚香菱~”杨卿玥鼻孔里威胁的闷哼,气恼的打了一下黑马,策马离去! 来也奇妙,去也奇妙,简直莫名其妙! 香菱轻叱了一声,把篓子放在了脚力张的驴车上,坐在车辕上,等着其他村人到齐了一起回村。 正等得无聊,突然一阵马蹄声疾,黑马去而复返,而立而起,在香菱身侧“咴”叫了一声。 吓得毛驴烦燥要跑,幸亏脚力张扯住了缰绳。 香菱吓得在车辕上站了起来,与马背上去而复返的杨卿玥刚好对视。 香菱如炸了毛的小猫般胀红了脸,气恼道:“你疯了?” 话音刚落,男人长臂一伸,直接将站在车辕上的小妮子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了身前的马背上,香菱想要挣扎下来,黑马已经掉转头,向着官道上飞驰而去。 害得香菱摇摇欲坠,赶紧抱紧了男人的腰身,小小的身形,刚好窝在男人的胸前,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以及男人擂鼓般的心跳声。 黑马终于停了,矗立在褚家村村口。 杨卿玥跳下马背,伸着手,沉默的看着香菱。 香菱嗔怒道:“不用你扶,我自己下马!” 香菱倔强的用双臂抱住马脖子,马儿不舒服的甩了下头,吓得香菱放弃马脖子,改抱马鞍,像爬树般手脚并用的下马,那姿势,如同八爪鱼一般,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终于落地了,香菱拍了拍胸脯,感觉自己的小命还在,又抬眼瞪了一眼杨卿玥,不再理会男人,往村中走去。 只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杨卿玥,以及一身的酒气,一胸口的炙热。 …回到家,香菱发现自己家门前围了一群婆子媳妇,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有高兴的,有不高兴的。 还有一个与何氏撒扯着衣服包袱,争得脸红脖子粗。 香菱想到会有人来争洗衣裳的活儿,但她猜想的是大伯娘王氏与刘氏,没想到王氏和刘氏都没有来,反倒是小寡妇邢招弟来耍横的了。 何氏扯着包袱一角,脸红脖子粗的对邢招弟怒道:“邢招弟,你快撒手!” 邢招弟不仅不撒手,把包袱又往自己方向扯了扯,怒叫道:“是褚里正让全村利手利脚的妇人来领活计的。姓江的连吴三懒媳妇都收了,凭什么不收我?我看就是心虚,报复我说破了她的阴私事儿!!!” “你…”何氏气结,担忧的看向江氏。 江氏已经气得脸色惨白,邢招弟嫉妒葛长林与香菱家走的近,背后扯江氏和葛长林的闲话,何氏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想把活儿分给她。 见何氏和江氏都语塞,邢招弟的气焰更盛了,对何氏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和我一样,都是来打下手的,装啥大尾巴狼拦着我!” 嘴皮子一直挺厉害的何氏竟然也被逼得还不上话了。 香菱轻叱的一声走上前来,对何氏道:“婶子,她要抢衣裳就让她抢吧!” 香菱发话了,何氏只能松了手。 邢招弟猝不及往后倒,险些倒在地上,站直了身子,不仅拿了手里的,又从衣裳堆了拿了四个包袱往外走,一个包袱包了十套衣裳,分给一个妇人清洗,邢招弟竟然一下子抱走了五份。 看着邢招弟志得意满的背影,香菱提高了嗓音,不紧不慢道:“何婶,听说偷军用物资会被判重罪,重者斩立决,你赶紧报官吧!” 邢招弟的脚像被钉子钉住了,一动不敢动,身旁的两个妇人如避蛇蝎般躲得远远的。 邢招弟转过身来,脑羞成怒道:“褚香菱,你满村子打听打听,我干活利手利脚的,洗衣裳也干净透亮,你为啥就不用我?” 香菱耸了耸肩道:“为啥?你心里没点儿数吗?长了个破车嘴四处扯闲话,小心有一天报应到自己身上。你干活利索不利索、洗衣裳干净不干净与我家何干,就是不想用。” 邢招弟恼怒的把衣裳甩在了地上,气恼的跑了。 香菱看着神情各异的妇人们,对何氏道:“何婶子,你不是来打下手的,你也是这件事情的主家,以后大兵们的衣裳都由你收集派发,挣的银子,你和我娘各分一半。不用有顾忌,也不用解释,愿意用谁就用谁,自己家的事儿,还轮到外人来做主了?!” 何婶子眼前一亮,如同得了尚方宝剑一般,对着妇人们冷着脸喊道:“听没听到?以后别我说一句你们怼十句,让你们一起挣钱就偷着乐得了,别净挑刺!” 在此之前,何婶子觉得自己和其他妇人一样来干活拿工钱的,说话没底气,现在香菱当着大家伙面儿一宣布,她摇身一变成了主家之一,顿时腰竿儿挺直了不少,泼辣的性子立即显现出来了。 何氏一向泼辣,做事公道,有她做阵,香菱就不用担心了,江氏的性子,到底还是软了些,让她腾出身子,帮自己做豆瓣酱好了。 被选中的妇人一人拿着一包袱衣裳走了。 林月落在了最后,看着已经都分出去的衣裳,有些尴尬的走了过来,硬着头皮对香菱道:“我,还能干活吗?”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放心,我说话算数,大兵的衣裳分没了,还有校尉的衣裳没有分,以后都归你洗了,只是,你不能在家洗,我不放心老宅子里的那些人。” 林月以为没有她干活的份儿了,没想到最好的给了她,立即喜笑颜开道:“放心好了,我和三柱媳妇一起洗。” 香菱想叮嘱两句洗绸子的注意事项,林月已经狡黠的眨了眨眼道:“二婶洗的时候我偷偷看过了,知道怎么洗,你就放心吧。” 没想到林月在不知不觉中就偷了艺了。 香菱知道林月没有坏心眼儿,只是平时擅长观察,这件事却给香菱提了个醒,做豆瓣酱一定要注意保密,让人偷学了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第106章 无肉不欢的肉食动物 衣裳分完了,何氏帮江氏收拾院子,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何花儿跑了进来,对何氏急道:“娘,出事了。” 何氏吓得右眼皮直跳,紧张的抓住何花儿的手,颤声道:“出、出啥事了?” 何花儿急切道:“娘,咱家炕上的蛋叨壳了,小山的那只鹰蛋,和咱家的那只知更雀蛋也出来了,一个鹰,一个雀,我怕它俩叨起来,就跑过来了。” 何氏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狠捶了闺女两下,气恼道:“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呢!那鸟刚破壳出来,要叨架也得大一点儿才叨啊!毛毛燥燥的,快回去看看,别让被子给闷死了,等硬实一点儿,给小山和香菱送回去。” “哦,”何花儿又急三火四的跑回家去了。 何氏抚着胸口道:“这死丫崽子,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要是有香菱一半稳当,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了!” 正说着,何花儿又跑了回来,喊道:“娘,出事了!” 何氏心又悬起来了,气得又给了何花儿一拳头,气恼道:“又咋的了?” 第79章 何花儿委屈道:“我刚刚路过褚刚家,发现老宋家一家拿着铁锹铁铲去了,看样子来者不善,和老褚家要打架!” “老宋家和老褚家?”何氏与江氏对望了一眼,这两家平时没什么交集,怎么会有这么大仇,都动铁锹铁铲了,这是要打生死仗啊。 何氏忙叮嘱何花儿道:“你快去找里正。” 这么大的阵仗,怕是只有里正能压下去。 何氏和江氏去看看怎么回事,香菱并没有去,她实在不喜欢褚刚这个人。 褚刚是张小草的前夫,当初张小草被大嫂逮到与张仁通-奸,褚刚受张小草蛊惑,求他娘让张小草与香菱对质,香菱当时就觉得褚刚是个没主见的软骨头,即是个妻奴,又是个妈宝,十足一个拎不清的。 …为了给村妇们分衣裳,已经接近黄昏了,下午饭还没有吃。 该做晚饭了。 香菱看着伙房地上的一堆菜,寻思着做什么吃食。 地上除了土豆茄子等家里有的食材,还有何氏给摘的几根黄瓜和胡萝卜,从褚老太公的孙子那里买的两条大鱼。 香菱展颜一笑,突然想起要吃什么了----花开富贵、香辣酱焖鱼头。 “花开富贵”,名字叫得天花乱坠,说白了,就是煎饼卷菜丝,斜刀切成小段,在盘中摆成花朵,盘心摆上肉丁豆瓣酱,这就算大功告成。 香辣酱焖鱼头就更简单了,香菱在栖梧酒楼做过一次,味道还不错,便想着再做一次吃,至于鱼身子,仍旧做成鱼丸,明天上午再吃。 香菱让铁匠做铁锅的时候,做一口平面锅,烙饼摊煎饼刚刚好。 香菱架上锅,一口放在最旺的灶眼儿上,干焖鱼头; 另一口平底锅放在火最弱的灶眼儿上,用面糊摊煎饼,煎饼卷了葱丝、黄瓜丝、萝卜丝,斜刀切成花瓣状,摆在盘子四周,中间洒肉丁豆瓣酱,远远看着,倒真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朵,颜色搭配的特别好看。 等“花开富贵”摆完了盘子,鱼头也刚刚焖完,主食就是没卷菜的煎饼。 将菜装盘摆好,放在桌案上,香菱爬上了大榆树,掏出弹弓,以及大小形状不规则的泥弹丸,搭上一颗,向褚庄院中的那只铜制投壶打去,“叮”的一声响。 响声刚落,王文谦就从屋中窜了出来,用动若脱兔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 少年书生欣喜的看向大榆树,见香菱在向他招手,他左看右看无人,这才急匆匆绕上围廊,从狗洞子里钻了过来。 走到桌案边,看到漂亮的菜色,以及准备好的文房四宝,立即洞悉了香菱的意思,故意肃着脸问道:“前几日教你的字可都会了?” 香菱忙不迭点头道:“都会了,这次我做的菜名叫‘花开富贵’和“香辣酱焖鱼头”,请王秀才品鉴。” 王文谦嘴角上扬,一本正经的走到桌案边,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很是郑重的坐了下来。 用筷子夹了一块儿卷菜,蘸了肉丁酱,吃在嘴里,面部表情很怪异。 随后又夹了一块儿鱼脸上的嫩肉,蘸了一下酱汁,眼色顿时一亮,立即恢复了 那日“品鉴”羊脊骨的神彩,大快朵颐了。 香菱这才放下心来,只要王文谦爱吃就好。 待王文谦吃好放下筷子,香菱终于知道王文谦吃煎饼卷菜丝时,脸色为何怪异了,因为,两盘子菜,鱼肉和肉丁酱全部告空,只剩下了煎饼卷菜丝! 他像三岁的孩子一样,竟然是个挑食的,爱吃肉不爱吃菜!一个长得干净清爽的秀才郎,竟然是个无肉不欢的动物! 香菱决定以后多给王文谦做肉食,以换取对应的“精神食粮”。 香菱狗腿的用毛笔蘸饱了墨汁,递给王秀才,又省事的帮忙展开书册空页。 王文谦没有接过毛笔,而是用帕子再次擦净了手,这才接过毛笔,在书册上边写边说道:“‘花开富贵’,实则面饼卷菜丝,佐以香辣肉酱佐料,肉酱味感醇厚,回味无穷;生蔬菜丝,味同嚼蜡。“ “香辣酱焖鱼头,味鲜细腻,激发食欲,开胃之佳品。” 又是四五十个字,够自己学几天了,香菱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一标了同音字,笑着对王文谦挥挥手道:“过几天再给你做新吃食啊…” 王文谦脸色闪过一抹狡黠,风轻云淡问道:“昨日看见河里游过一群鸭子,我想起先生教书法时,曾说过,“横折”如同鸭颈,要先“藏头”再“划掌”,这样写出来的书法才能张驰有度…”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这个王秀才,想吃鸭子就吃鸭子呗,还文刍刍扯出这么一大堆书法来,又是鸭颈和鸭头的。 香菱灵机一动,莫不是王秀才真正想吃的是鸭脖子、鸭脑袋和鸭爪子? 香菱感觉一阵恶寒,为了学习写字,香菱决定还是尽量满足王村草的愿望。 王村草一脸欣喜的回家了,香菱则觉得王父可能给儿子立错了志愿,这样天天满脑子都是美食的吃货,怎么可能考上进士当官入仕? 第107章 坏人还得坏人磨 几乎快黑天了,江氏才从褚家回来,这热闹看得,够废寝忘食的。 香菱把给江氏留的菜和煎饼端上了桌子。 江氏边吃边叹着气道:“老话说的还真有道理,褚刚家还真是祸不单行。” 香菱狐疑问道:“娘,褚刚家咋的了,发生啥大事了?” 江氏把煎饼放在了盘子里,又叹了口气道:“老宋家的牛丢了,有人看见褚刚在牛丢的地方出现过,老宋家上老褚家要牛,老褚家不承认,老宋家在老褚家院里发现了牛粪,老宋家气的就动手了,要不是褚里正赶到,都得打死。在褚里正的调解下,褚家答应拿出十两银子,不经官了。” 偷牛?就因为一坨牛粪就给定罪了?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香菱总觉得这件事透着很多蹊跷,但这件事褚里正已经处理过了,尘埃落定,又与自家没什么关系,香菱也就没再多问多管。 晚上,香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怀里拿出那只绣着清爽竹叶的荷包,倒出几枚泥丸子来,怔忡半天都无法入睡,对于傍晚杨卿玥突然掳走自己,又直接送回褚家村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 是对自己的话生气了? 好像不是,因为他没把香菱掳在别处,而是直接送回到了褚家村村口; 是突然喜欢自己了? 好像也不是,因为他的脸色淡得就像是一汪清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波澜壮阔来。 香菱摇了摇头,摇去脑袋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只有十四岁身体的青豆芽,头发枯黄,皮肤不白,个头不高,身材不丰,还顶着间歇性“傻子”的名号,喜欢上自己的才叫傻子。 香菱整个头都闷在了被子里,觉得喘气都不怎么匀称了。 而褚家村的村口,那匹黑色的马,以及马上的人,如雕像般,静静的矗立在那里,久久没有离开,直到酒意微醺的头被冻得清醒,心口的那团热火渐渐褪尽,这才打马缓缓离开。 …第二天一早,贾小六并没有来取衣裳,领头的是个叫刘二的大兵。 香菱狐疑道:“贾军爷和孙军爷怎么没来?” 刘二叹了口气道:“筹办大人得风寒了,那两位留在蝠翼居照看着呢。” “得风寒了?”没想到身强力壮的人也会有生病的一天。 香菱没有多问,从刘二手里接过杨卿玥的衣裳,手掌本能的往怀中摸了摸,发现里面果然又有东西。 香菱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连忙回了屋,从怀中掏出一只荷包来,打开荷包,倒出一个布块儿,上面画着一个盖着红盖头下跪的人,面前一个坟头儿,打着灵幡。 香菱有些怔忡,这个杨卿玥,捎个信非得画画,这画也太玄幻的,得绞尽脑汁猜来猜去的,写字它不香吗? 她却忘了,在杨卿玥心中,她还是那个目不识丁的小农女。 把白天发生的事联想起来,香菱才有些开窍。 自己好像白天骂他和那些坏人一样坏,杨卿玥这是为了向自己表明他与盛家、向家不是一路人? 杨卿玥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只要苏家办了丧事,与喜事相冲,县太爷就不能逼着苏小曼嫁向文志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好端端的,不能让人家苏家凭白死一个亲人换自由吧? 香菱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又觉得杨卿玥不可能送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信。 说走就走,香菱决定立即进城送信,可惜脚力张的驴车已经走了,香菱只好求助了李贵,李贵又去葛长林家借了驴车,跟着她一起进城。 自己家没有车实在不方便,这次的借车事件,让香菱下了个决定,等褚夏腿好了,自己家就置办一辆属于自己家的驴车,不,马车。 到了城里,苏沐没有在店铺,而是在苏宅。 香菱又急匆匆到了苏家,发现苏家门外站着两队披红挂彩的人,抬着二十几抬箱子,有几个人在门口吹吹打打个没完。 第80章 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向家托的官媒上门了。 明明只是下聘,搞得像上门接亲一样,向家分明是故意的,让全临安城的人都知道向家要娶了苏小曼。 任向家在门外吹得热闹,苏家都是大门紧闭,装聋做哑。 香菱让李贵把驴车绕到侧门,敲了敲门,一个小厮开了门,香菱立即把布片递给小厮道:“我叫褚香菱,你把这个立即给你家少东家。” 小厮不敢怠慢,关了门进了宅,很快又出来了,把褚香褚让进了一个小会客厅道:“少爷让您在此稍等,他忙完再过来。” 这一忙就过了半个时辰,苏家的小厮婆妇们突然忙了起来,又过了一刻钟,香菱所处的会客厅外,整个苏府一片哭槁之声,哭天抢地,听着让人寒毛倒竖,很是瘆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小曼一身缟素的来到了会客厅,拿起香菱面前的茶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 看见香菱在看她,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 一个一身孝服的人,却一脸的笑意,看着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 香菱狐疑道:“这是什么情况?” 苏小曼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嗓子道:“不是你给出的主意吗?爹和大哥还夸你聪明呢,向府的媒婆被打发走了,以后也能落个耳根子清净了。” “…”香菱还是一知半解。 苏沐也进来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香菱笑道:“这事暂时揭过去了,多谢褚姑娘给出的好主意。” “…”香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接茬了,总不能告诉苏家,信的内容她也是一知半解。 苏沐看出了香菱的错愕,耐心解释道:“大齐以孝治国,家有长辈发丧,男子服三年大丧,女子服一年丧。这个长辈,除了家族祖辈、父辈,还有一种惯例,就是命格干亲,小曼的‘干娘’没了,一年内不能议亲。” 香菱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时代,有的孩子生下来身体就孱弱,用占卜的话说易招邪祟,父母便会让孩子认个合格相同的妇人当干娘,帮着“吊命”。 苏小娘这个不凑巧病逝的”干娘“,不出意外,应该是刚刚从义庄或庙里”认下“的。 果然,坏人还得坏人磨。对付向家这种卑鄙无耻的人,还得杨卿玥这种肚子里满是坏水的人对付,”知己知彼“嘛! 香菱对杨卿玥的气好像消了那么一点点。 香菱不好意思的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能不能、能不能把那封信还给我?” 苏沐忙从怀中拿出那只布块儿,还给了香菱,再次千恩万谢道:“今日还在发丧,不便外出,过后我与小妹再上门道谢。” 香菱忙推却道:“苏少东家说的是哪里话?没有你,我的香辣酱哪能卖得那样痛快?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苏家很忙乱,即忙着发丧,又忙着向县太爷报信道歉的,香菱不想占用太多的时间,便告辞回了家。 第108章 解黄豆之危 回到家,见天色还早,李贵也没有什么事儿,香菱便央着李贵陪她去望杏村一趟,她隐隐觉得,二姨夫梁成国这两天没送黄豆,江二兰家里出什么变故了。 香菱把卖方子的一百两银子和褚夏那儿拿来的一百两银子银票全都带上,直奔望杏村江二兰家。 江二兰家的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个男人,群情激愤的围着梁成国,面红耳赤的争论着什么。 见香菱来了,梁成国把这些汉子打发走了,把香菱让进了屋里。 江二兰躺在炕上,额头上盖着巾子,嘴唇干裂,面色灰败,毫无生机,仿佛被迅速抽干了水份的植物,眼看着油尽灯枯了。 香菱被吓了一跳,忙拉着江二兰的手道:“二姨,你这是咋了?” 江二兰张嘴想说话,嗓音嘶哑得如同破败的风箱,没说两句,眼泪就扑簌簌的往下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的少女眼圈也跟着红了,把手里的药碗递到香菱手里道:“香菱,你快劝劝二婶吧,我、我…” 少女说不下去了,嗓音哽咽,一脸的担心与愧疚。 这个应该就是梁成邦的女儿,十六岁的梁佩。 香菱狐疑的对梁成国道:“二姨夫,我不是答应收一万斤豆子吗?都过去两天了,怎么还没送过去?是村人不想卖了吗?” 梁成国摇了摇头道:“不是不想卖,是都抢着卖。我和你二姨商量着让家境困难的村人先卖,没想到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你二姨被气病了。我寻思着,实在不行就抽签,抽上谁家就算谁家命大。” 人在生存面前,什么道德底线都没有了,明明梁成国是好心,结果换来大家的不理解,丑态百出,江二兰连生气带上火,一下子病倒了。 香菱从怀中掏出二百两银子,放在炕上,对梁成国道:“二姨夫,我拿来了二百两银子,全部收做黄豆。听我一句劝,千万别抽签收黄豆,矛盾会更大,不如雨露均粘,包括你自己家,每家都收一样的斤数,大家就都没有怨言了。” 常言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收的都一样,也就没了攀比心,心理也就平衡安定了。 二百两银子,可以收两万五千斤黄豆,相当于望杏村农户四分之一的产量,每家收上四分之一,各家也能用来换成麦子当口粮,解了各家的燃眉之急。 听说又能多收一百两银子的黄豆,江二兰“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因起得猛了,头有些发晕,又跌回到炕上,仍不忘傻傻的问香菱道:“真的能收两万多斤?”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钱都拿来了,哪能有假?而且,豆瓣酱我已经卖出去四百多斤了,就等着你家的黄豆下锅呢!” 听说有了希望,江二兰仿佛来了点精气神,被梁佩扶正了身子,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好的豆腐方子,说不让做就不让做了,天杀的,造孽啊!” 梁佩脸上的愧疚更深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爹梁成邦,她娘也来得干脆,一死了之,留下梁成国和江二兰收拾烂摊子。 江二兰虽然嘴上成天骂梁成邦不是人,但从来没说把她们姐妹三人扫地出门,更没有张罗把梁佩卖出去,这让梁佩已经很感动了。 看着几天下来就枯瘦如柴的二婶,梁佩咬了咬牙,终于“扑嗵”一声跪倒,哭道:“二婶,佩儿对不起你…” 江二兰叹了口气道:“要错也是你爹的错,二婶怪你做什么?” 梁佩一扭头回了自己的厢房,很快又回来了,把一个小荷包递给了江二兰手里,哽咽道:“二婶,这是我娘平时给我的私房,我一直没舍得拿出来,我怕二婶…佩儿知错了…” 江二兰把荷包倒了出来,里面有一个五两银子银元宝,一大把铜板,还有一只银钗子。 梁成邦夫妇临死前,掌管着梁家大权,梁成邦死后,他媳妇也上吊死了,梁成国只翻着不到一两银子,以为家底大部分被大哥败豁光了,没想到侄女偷藏了心眼儿,一直没把私房钱拿出来,应该是担心二叔二婶待她们不好,给自己留后路。 看着家里实在举步维艰,江二兰没有对三个遗孤使坏心,梁佩这才拿出来。 江二兰叹了口气,这五两多银子,也只够家里日常开销的,与数目巨大的收黄豆钱比,实在是杯水车薪。 现在的家庭情况,容不得江二兰有骨气,她老实的把银钱收了,把银钗子还给了梁佩道:“这是你娘给你攒的嫁妆,就当给你留个念想吧。至于钱,二婶就不客气的收了,现在咱家,实在太难了…” 香菱的到来,或许给江二兰带来了希望,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说话也透亮了不少。 香菱这才放下心来,先回了家。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梁成国就拉来了两万多斤黄豆,三辆毛驴车,足足拉了六趟才拉完,堆满了两间屋子。 栖梧酒楼的盐石和辣椒也送到了,这次的辣椒,按照香菱要求,送的干红辣椒。 香菱跟江氏把浴桶洗刷干净,把二百多斤豆子全都泡在了浴桶里,等明天泡好了开始做霉豆。 这么多的粮食,一时半会用不完,摆在屋子里又太乍眼了。 香菱在前几日进城买东西时就已经有打算了,当时还买了不少草席子和麦壳,她想做地仓储粮。 所谓地仓,是香菱在现代上班时听粮库老板聊起的一种古代储粮方法,能保存多年无虫无害。 地仓和先前挖的地窖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要简单许多,在院子地势高的地方向下挖深坑,四壁砸实,然后用火烧干烧透四壁,再用席子中间夹了麦壳,铺在四壁,再把粮食放在中间,上面盖上草席,铺上烧透的干土。 地仓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真空层,而外人在地面上又不容易查找。 香菱说干就干,第二天,将泡好的黄豆裹了面等待七天后长出霉毛,急匆匆去找李石头,让他和刘喜旺一起来帮忙挖地仓。 第81章 李石头没有领来刘喜旺,而是何魁和何方。 原来刘喜旺被她娘打发,跟着二良子进山打猎去了。 李石头怕自己一个人挖的太慢耽搁了香菱的活儿,便找来了与香菱家交好的何氏父子。 三个人干得挺好,一上午便挖好的坑,香菱立即烘好地仓,第二天便将晾好的麦子和大部分黄豆入了地仓,屋里只剩下四五百斤的豆子。 地仓上又放着柴禾垛,香菱家的粮食,就这样神奇失踪了,香菱让江氏对外宣称,自家产的粮食全都卖掉了。 尽管香菱低调,但褚家二房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的势头,仍旧引起了村人艳羡的目光,直说香菱家有保家仙护着,日子越过越好,褚家老宅就是瞎了眼,把好好的二房起走了,连保家仙都跟着搬走了。 把褚氏气得在家直挠墙。 第109章 拨光了香菜 等家里的事都忙完了,香菱才得了空闲,想起答应王文谦做鸭子的事,特意从猎户手里买下几只鸭子,给王文谦特调了一道特色菜。 做好菜色后,香菱用老办法,在投壶里打了两颗泥弹丸,王文谦如听到闹钟般,立即就跑过来了。 香菱已经提前在院中摆好桌案,一边儿放笔墨纸砚,一边儿放菜色。 王文谦看着碗里的鸭头、鸭爪子等一堆东西,脸色顿时就变了,连退了三四步,警惕道:“你这做的什么东西?” 香菱一脸得色道:“你上次不是说在河边看到鸭子在游水,联想到了书法,要先“藏头”又是再“划掌”的,我寻思着你肯定是想吃鸭头和鸭掌了,特意从村人手里买来了三只鸭子,为你特调做了干锅辣鸭头和辣鸭爪,里面还有鸭肠呢,越嚼越有嚼头,可好吃了,你快趁热吃。” “…”王文谦艰难的看着热气腾腾的鸭头、鸭爪,还有一条条如同面条长的鸭肠,感觉浑身不舒服,深深的咽了口唾沫,筷子却迟迟下不去。 良久,王文谦才似回过魂来,故做镇定的指着上面撒的香菜叶道:“我不是怕吃鸭头、鸭爪和鸭肠,我是不吃香菜。”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不吃香菜?那你要惨了,我家园子里的菜,就数香菜长势最好,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做面条、做菜或是做汤,我都爱撒一捧子香菜末来调味儿,你要是戒了香菜,就得把我做的菜给戒了。” 香菱指着绿油油的一池子香菜,洋洋得意。 香菱并不总用香菜做调味,上次王文谦来吃饭的时候,所有菜色都没有放。 她只是看着王文谦一副富家贵公子的矫情样子,就忍不住怼上一怼,看着王文谦吃憋的表情,比自己挣了钱还高兴。 王文谦看着一池子绿油油的香菜,脸色瞬间变了又变。 为了吃菜方便,香菱把旧宅已经长起来的菜全都移栽到了新宅子菜地里,香菜也不例外,不好移栽,干脆把连着根部的一层土全都挖过来了,经过几天的重新扎根生长,越发郁郁葱葱。 王文谦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用筷子淡然的把最上面的香菜叶一片一片的挑到一边。 看着辣鸭头有些发怵,抬眼看见香菱调侃的目光,硬着头皮夹了一个辣鸭头,疾恶如仇似的啃了一口,发现味道还挺特别,又咬了一口,越发不可收拾,吃得这叫一个酣畅淋漓。 待吃完了,王文谦主动帮香菱写好了菜谱,教完后没有马上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香菱主动问道:“王秀才,你是想到什么新的菜色了吗?” 王文谦摇了摇头,一脸难为情道:“明天我同窗要来…我让褚周去买食材,你帮我做几道菜…” 举手之劳的事儿,况且,香菱还可以通过菜谱学习认字呢,香菱二话不说就爽快的答应了。 王文谦仍旧不肯离开,踌躇半天问道:”我的这些同窗,做诗和文章都不如我,所以聚会的时候,从来不以诗会友,而是以投壶论短长,我总是最后一名…你、能不能教教我投壶…” 怪不得王文谦天天起早练投壶,原来是想弥补自己的短板,胜过同窗。 香菱投得准的最大原因是天赋,并非技术,但若不教王文谦,王文谦一定认为她藏私,心想着教他几个动作要领,重振他的信心也行。 香菱迈步进了自己的房间,把箭兜儿解了下来,巡视了一圈也没发现能替代投壶的东西,突然想起了放在褚夏屋里的装凉白水的大陶罐,又折返到了褚夏屋里。 褚夏正把窗户欠了一条缝儿往外看王文谦,见香菱进来了,一脸忧色道:“香菱,这个王秀才总来咱家,好像不大好吧?” 褚夏是怕村人看见了说闲话。 褚夏只知道王文谦来褚家的事,并不知道王文谦是从狗洞子钻过来的,若是知道了,估计更加担忧了。 香菱不以为然道:“大哥,我一个傻子,和一个堂堂的秀才传闲话,吃亏的好像不是我吧?人家王秀才都不怕,你担心什么?” 一句话把褚夏说得不知道如何反驳了,秀才的地位,在村中那是卓然的存在,连里正都得让三分,依香菱曾经傻过的经历,还是个穷困农女,别说是嫁过去,就是去给人家当个妾,在别人眼里都是烧高香的好事。 理是这个理,但褚夏还是觉得名声于女子而言,太过重要,生怕妹子会吃亏,只恨自己瘸了腿,不能时刻盯着妹妹。 香菱出了屋,发现王文谦额头上冒了一层虚汗,还有些气喘,心想,这家伙上次不是挺能吃辣的吗?这次怎么辣成这样? 香菱狐疑问道:“你,需不需坐下喝口水歇会儿?” 王文谦紧张的摇头道:“不、不用,你快教我吧。” 香菱把大陶壶放在榆树前,退后十几步,拿起一只箭矢,似模似样讲解道:“投壶首先要专注,不能三心二意,要做到眼里只有壶,没有其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声音,三指握住箭矢中部,箭尾贴在耳侧,中线抛出,不能过低,也不能过高…” 香菱轻松一投,箭矢轻松的投进了陶罐,引来了王文谦羡慕的眼光。 香菱把箭兜儿递给了王文谦,示意他投投试试。 王文谦按照香菱的示范,扔箭投壶,第一个刮了边过去;第二个蹭了壶口掉出来;第三只竟然进去了。 王文谦兴奋的两眼放亮,手舞足蹈道:“投进去了!竟然投进去了!!我以前是十五投一中,现在三投一中,好厉害!!!” 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大言不惭的夸自己好厉害,笑得像一个只有三岁的孩子。 正拍着手,一大抹绿色从王文谦的衣袖里掉了出来,落在了王秀才的脚边。 王文谦想要捡起那一捧绿色,却太迟了,香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那两捧绿色,是两大把绿油油的香菜。 难怪刚才香菱闻到王文谦身上有浓重的香菜味儿,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在菜里放了香菜的缘故,现在看来,分明是王文谦袖子里藏了香菜! 等等,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香菜? 香菱脑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急忙冲到菜园子里,看着本来长势正旺的一池子香菜,被拨得狗啃一样,只剩下齐地皮的根部了。 香菱顿时恍然,难怪刚刚的王文谦一头的汗水,根本不是吃辣吃辣的,而是趁着自己进屋的空档,薅香菜累的,一大池子长势正好的香菜,被王文谦拨了个精光! 他怕自己明天做菜放香菜! “王文谦!!”香菱跑回到榆树下找王文谦算账。 榆树下,哪里还有王文谦的影子? 第110章 老宅夜半放火 夜里,香菱突然听见“唉呀”一声痛呼,声音很大,不仅香菱听见了,就连江氏和褚夏也听见了。 香菱猛的坐起身来,她知道,有人被竹箭扎脚了。 香菱原本想在院子四周放上老鼠夹子,江氏因为迷信“保家仙”,所以不让香菱摆老鼠夹,于是香菱在墙四周挖了几个陷坑,陷坑里放了短竹刺。 陷坑能承受住黄鼠狼的体重,却承受不住人的体重,若是有人跳进墙内,就会陷入坑中,踩在竹刺上。 怕误伤淘气跳墙的孩童,竹刺并不长,只够刺破鞋伤了脚掌的,不至于把脚刺个洞穿危机生命。 难道是张仁又来了? 香菱袖中藏了匕首,手里执着弹弓,背上背着弓箭,小心打开一道门缝,看向翻过墙来的黑影。 黑影疼得捂着嘴,另一道身影则扶着他,防止他摔倒。 尽管两个人像模像样的用破布遮了脸,香菱仍旧一下子就辩认出来,不是张仁。 被夹了脚的,是香菱的三叔褚时来,扶着他的,是大伯褚时运。 这两个人,怎么会半夜跑到香菱家?难道是为了偷东西?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地窖口。 褚时来掀开木板门,露出下面的铁门。 褚时运用力去拉铁门,发现铁栅栏上上了厚重的大锁,褚时运懊恼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一个破地窖而矣,当是放了宝贝似的,安了半斤重的大锁。” 第82章 褚时来脚疼着呢,催促大哥道:“大哥,既然拿不了东西,就顺着缝往里扔。” 地窖口的铁栅门之间,有手腕粗的空隙,褚时运立即从怀里拿出一把火折子和两只竹筒子,竹筒子口上拖着一掌长的火捻子。 火折子已经被打着了,眼看着就要点燃竹筒上的火捻子,说时迟那时快,香菱连发三颗泥弹丸,一颗打在了褚时运的手腕上,火折子落地,一颗打在了竹筒子上,滚出去老远。 第三颗狠命打在了褚时运后椎骨下的尾闾穴,疼得褚时运“唉呀”一声叫,紧接着深身麻酥酥的,瘫在了地上,半天没有动弹。 也许是香菱的劲力不足,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褚时运渐渐缓了过来,站起身来,连火折子和竹筒子都没顾得拿,与褚时来相互掺扶着爬上了墙头,二人身子都不太利落,“咕咚”一声又摔在了墙外,听得香菱都替他们感觉疼。 对于大伯和三叔匪夷所思的行为,香菱百思不得其解。 若是单纯为了偷东西,不是应该研究撬锁取东西吗? 若是纯粹的想害二房,不是放火烧宅子更直接痛快? 想不明白便不再想,也许有了这次教训,老宅的人会像张仁一样,不敢轻易上门挑衅了。 …第二天一早,褚周就上了门,送来了一大车的食材,一大扇羊脊骨、一篓子鱼、两只鸡、一条猪腿,一条牛腿,更可笑的是,褚周还赶来了一大群活生生的鸭子,嘎嘎的在院子里叫唤着,看得香菱哭笑不得。 香菱沉吟了一小会儿,准备做十二道菜色。 既然鸭子足够多,便用鸭子做了一道干锅辣鸭头、一道香熏鸭舌、一道红烧鸭翅; 用骨头熬了汤,用鸡肉做了一道鸡豆花、一道鸡米花; 猪肉则做了一道红烧肉烩鹌鹑蛋、一道熘肉段炒辣椒; 牛腿则是抽出了牛蹄筋,做了一道爆炒牛蹄筋,一道香炸牛肉干; 鱼则是做了一道简单的糖醋鱼,一道鱼丸小白菜汤。 用羊脊骨做了一道爆烤羊蝎子。 菜色做得差不多的时候,褚周带着几个小厮上门,把菜装了好看的碗和盘,端走了。 香菱正在火龙灶前挥汗如雨,抬眼看见村路上来了四五辆马车,纷纷驶进了褚庄。 褚庄的院中传来了阵阵欢声笑语,香菱听声音分辩,应该来了十来个书生。 直到日头西斜,这些人才离开了褚庄。 香菱将剩下的食材全都收进了篓子,爬上了树,拿起弹弓,朝着投壶打了两个泥丸子。 等了好久,王文谦都没有出来,在香菱以为他可能回县城不在褚庄时,王文谦摇摇晃晃的从正房出来,跌跌撞撞的走向了狗洞,钻到褚家来。 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过去即使爬了狗洞子仍然做到一尘不染的书生,袖口和前襟都粘了灰尘,脸色微晕,嘴唇殷红。 见到香菱,没等说话。王文谦先笑得见牙不见眼,嘴巴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兴奋道:“我、我赢了…” 赢了?连香菱都诧异了,自己不过是象征性的教了他投壶的基础动作,他竟然战胜了所有书生,赢了?学霸果然是学霸,学习能力这么强…香菱正感叹着,就被王文谦接下来的话打破了幻想。 王文谦笑吟吟说道:“我和成然兄都是十投中一,又加投了三箭,我中了一箭,他没中,我赢了,排第八名…” 香菱的眼睛长了长,顺口问道:“你们不会只有九个人吧?” 王文谦身子晃了晃,就势坐在了秋千上,轻荡着身子,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痴痴笑道:“不管几个人,我抓到了一个就算赢了,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笑话我投壶不行了。而且,” 王文谦像小偷似的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只有他与香菱,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而且,雨新兄不杀生,信奉佛家业报,我叫人把一盆子鸭脑袋摆在了他眼眸子底下,他脸都变黑了,晚上说不定会梦到一群没脑袋的鸭子找他索仇呢…” 王文谦一脸的兴灾乐祸,眼睛里的眸光贼亮贼亮的,哪里还有半点儿谦谦君子的样子? 香菱看着忍俊不止,少年书生吃醉了酒后,原来是这个样子啊。 香菱进屋冲了一碗浓蜂蜜水,吹得半温,递给了王文谦。 看着温婉的香菱,王文谦竟然有那么一瞬怔了神,喝着浓蜜水,感觉渗入心脾的甜。 看了看天色,香菱指着装了满满一篓子的的食材道:“剩下了不少食材,你叫褚周拿回去吧。”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明日再做成菜肴,就失去了食材本身的美味新鲜,不能再用了。” 香菱眼睛轻眯了眯,家里有矿,果然就不一样,瞧瞧人家这派头,这豪迈…他不要,自家可以要,猪腿肉可以腌成坛肉、牛肉可以做成肉干、鸭肉和鸡肉可以炸成鸡米花…香菱让王文谦回褚庄,王文谦却摇了摇头,让香菱拿来了笔墨纸砚,就着窄小的石桌,把新吃的十道菜色写进了书册。 香菱一个字一个字的标注了,心满意足的合上书册,看到书封上的四个字,只认得其中两个,好奇的指着书封问道:“王秀才,这书叫什么名字?我只认得第一个字念‘王’,第三个字念‘中’,其余两个都不认得了。” 王文谦看向书封,脸上透着说不出的古怪,良久才沉吟道:“这不是书册,而是账簿,今日学的字太多了,以后再教你吧。” 王秀才转身走了,脚步沉稳,应该是醒了酒了。 王文谦走了,并且发话食材都不要了,香菱秉承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直接上手处理食材了。 第111章 老宅的迷幻行为 香菱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江氏也起来了,正拿着笤帚准备开门扫院子。 娘两个到了门边,蓦的,香菱感觉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 香菱立即叫住了要开门的江氏:“娘,别开门!” 江氏吓了一跳,本来拿起的门栓又落下了。 香菱闭了眼睛,摒住呼吸,仔细的听着门外的动静。 浓重的喘息声,以及撕扯声、牙齿的嚼合声。 是动物,不是人。 香菱爬上了炕,悄悄推开窗户向院中张望。 院子正中央,一条大鬣狗,正在撕扯着一根牛骨头。 听到开窗户的动静,立即机警的看向窗户,与香菱的眼睛看个正着。 大鬣狗立即警戒起来,紧盯着香菱,呲着牙齿,淌着涎水,嘴里闷哼着,两只前腿后倾,呈攻击状态,带着十二分的恶意。 鬣狗是山里的群居动物,很少落单,很少进村,更何况,香菱家的院门是拴着的,院墙足有大人胸口高,这鬣狗进院的几率简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香菱不去想鬣狗是怎么进院的,得想着怎么射杀了这只恶狗。 香菱把笤帚递给褚夏,让褚夏拍打窗格子。 让江氏跑到屋门边去,用鸡毛掸子敲打门。 而自己则跑到自己房中,悄悄拨开了窗栓。 听到两个方向传来了巨响,鬣狗一直应接不暇,趁着这个间隙,香菱弯弓搭箭,直射鬣狗脖子,鬣狗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香菱打开门,走到院中。 鬣狗方才拖拽的,是昨日王文谦送来的牛腿骨,香菱没有剔净,扣在七龙灶上的一口锅里,准备今天给褚夏熬骨头汤,没想到被饥饿的鬣狗闻了味道,从锅里拖了出来。 香菱弯腰,想要拖住鬣狗的后腿扔出去,哪成想,本来死去的鬣狗突然睁了眼,身子如箭般扑向香菱,鬣狗竟然假死!! 这时候射箭打弹弓都已经来不及了,香菱本能的想起了那日贾小六突袭自己时的情况,按着杨卿玥揽着她的手反击的动作,缩手,避狗,转身,直击鬣狗脑袋后方的百会穴。 鬣狗本来就是强弩之末,香菱又是使了全身的力量,鬣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这回是真的死透了。 尽管觉得恶心,怕江氏和小香莲出来害怕,香菱拿了绳子出来,想鬣狗尸体捆了,远远的扔到山上去。 正要下手捆鬣狗的腿,香菱突然发现,鬣狗四脚腿上的一圈毛竟然是倒伏的,香菱仔细看了看腿踝上的毛,赫然发现,那圈倒伏的毛,不是自然倒伏,而是四道勒痕。 香菱的眼色顿时凌厉起来。 放下鬣狗的尸体,香菱出了院门,仔细嗅着鬣狗的味道,在路边的草丛里,捡到了一根绳子。 绳子上,若隐若无的传来熟悉的味道,顺着味道找下去,一路竟然走到了老宅。 香菱的眼色不由得轻眯起来,不由感慨,这老宅,真是贼心不死。 次日一早,褚家老宅。 今日该王氏做早饭了。 王氏不情不愿的起床,伸了个懒腰,把昨天发的面盆拿出来,习惯性的把灶下的柴禾点着,掀开锅盖,准备锅底做白菜汤,上面锅沿,贴一圈杂粮面饼子。 第83章 刚揭开锅盖,就吓得王氏“我滴娘”啊,一屁股堆儿摔在了地上,又看了一眼大锅,再次被吓得连连尖叫。 屋里的人听王氏没好动静的叫唤,纷纷跑了出来,众人看着锅里的东西,顿时吓得跑的跑,叫的叫。 褚时运和褚时来见了,也被吓得面面相觑。 此时褚家的大锅里,堆着十多只老鼠的尸体,各个眼睛睁得溜圆,看向锅外的人。 因灶下王氏生了火,越烧越旺,冒起了阵阵焦皮味儿,害得褚氏忍不住倚在房山吐了起来。 褚时运拿了水桶上来,一下子浇灭了灶下的火,和褚时来一起把老鼠的尸体装在了麻袋里,找着扔到山上付出了。 褚氏几乎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得移了位,半天才缓过来,心有余悸对两个儿媳妇颤声道:”黄大仙除了爱吃鸡,也爱吃鼠,扔到咱家锅里来,会不会是咱对小傻子做的事太过分,大仙不满了?“ 王氏沉吟了半天道:”娘,黄大仙把爱吃的东西送到咱家锅里,说明咱昨晚的事情成功了,大仙被吓着要搬回咱家了,咱得再加把子力气,只要大仙回来了,咱家的日子就能过好了。” 褚氏又看了看宋氏, 宋氏也笃定的点了点头,她可不管什么黄大仙不黄大仙,她只知道昨夜自家男人受了伤,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能找点鳖就找点鳖。 林月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她这个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香菱的报复,她们咋能想到是黄鼠狼呢?还要找香菱的晦气?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 褚氏把在伙房卸锅准备拿到河边去刷的褚春找了过来道:“你二舅家不是养了一群鹅吗?你去把鹅群借来,趁二房的门开了,把鹅放进去…” 褚春的身子刚要动弹,林月突然“唉呀”一声弯了腰,捂着肚子,痛苦着小脸对褚春道:“当、当家的,我、我肚子疼…” 褚春眼色一慌,立即弯腰把林月抱进了屋。 褚春想出屋,林月立即抓住了褚春的手,疼得小脸都皱在了一起,苦苦哀求道:“当家的,我肚子好疼啊…”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是新婚燕迩的小媳妇病了。 褚春跑着去找郎中了。 见褚春根本指望不上,褚氏骂了林月一句“丑人多做怪”,便叫褚秋去他大舅家借大鹅了。 香菱正在家里翻着霉黄豆,突然听见院墙外有人叫她的名字,抬眼看见林月在墙外站着,急切的招着手。 香菱连忙走了过去,没等香菱开院门,林月就急吼吼道:“奶奶让褚秋去借大鹅,说趁不注意放在你们家园子里,吓跑你家的黄大仙,你有个心理准备。” 林月扔下一堆什么黄大仙和鹅的话跑了,听得香菱莫名其妙。 半天才想明白,最近老宅的一系列迷幻操作,先上放火烧地窖,后是放鬣狗,现在又想在自己家院子里放大鹅,原来是想吓跑黄大仙。 这也太……让人啼笑皆非了。 香菱把这几件事都说给了江氏和褚夏听,褚夏气得直骂老宅缺德。 江氏也气恼道:“‘保家仙’有搬财运财的本事,咱家日子越过越旺,你奶嫉妒了,以为她家的保家仙跑咱家来了,所以找来了保家仙最怕的东西——火、狗、鹅,想把咱家保家仙吓走。” 任谁也没想到,香菱家一个小小的黄鼠狼进宅事件,竟然引起老宅这一顿骚操作,放火可以理解,放鬣狗咬人可以理解,在自己家院子里放鹅这是什么操作?还有比这更玄幻的吗? 香菱不仅没生气,反而觉得要被老宅的操作给笑哭了。 香菱自然不怕老宅,只是觉得黄鼠狼怕大鹅,自然界的事情还挺稀奇的。 第112章 铁锅炖大鹅之极刑 下午的时候,香菱和江氏相继出了门,院门没有拴。 在路上假装放鹅的褚秋,立即把鹅群赶进二房的院子里,心想,就算吓不走黄鼠狼,把香菱家菜园子里的菜啃没了也算是收获,不枉他跑了六七里地去借鹅。 接连无数声“啪啪”响,褚秋吓了一跳,随着鹅群跑进园子,发现借来的十五只大鹅,有近十只被夹了脚掌,疼得嘎嘎直叫。 另几只侥幸逃脱夹子的,被狗大黄带着它的狗伙伴们,雄赳赳、气昂昂的追着,也许狗大黄过去被大鹅欺负过,这次可算逮到报仇的机会,出奇的兴奋,整个院子,好一阵狗追鹅窜,热闹非凡。 这可是借来的鹅,这要是全报废了,褚秋都不知道如何向二舅家交代,急得跑进了院子,想要解救大鹅,结果被狗大黄看见了,狗大黄向来以虚张声势而闻名,呲着牙来追他…褚秋一个人灰溜溜的跑回了家,连鹅都不管了。 气得褚氏破口大骂窝囊废,由她亲自带着褚时运、王氏和褚秋来香菱家讨鹅。 刚进院,褚氏就破口大骂道:“小鳖犊子,大白天的在院门口放老鼠夹子,你就是故意夹我家大鹅的!快把我家大鹅交出来!!” 香菱指着院子一角挤在一起蔫头耷脑的鹅群,淡然解释道:“奶,我家园子里放老鼠夹,是军爷交代下来防小偷的,军爷的衣裳就是军备物资,可马虎不得,就算是拿了军营的一针一线,也会被判斩立决的…” 香菱脸色一变,对江氏道:“娘,你去点一点军爷的衣裳,别有人趁乱偷了…” “谁偷衣裳了,你血口喷人!奶奶只让我放鹅吓跑黄大仙,我手脚干净着呢,从来不偷东西!!”褚秋话音一落,登时鸦雀无声。 王氏忙打破尴尬道:“我家大鹅是误闯进你家院子的,哪是偷什么军备物资?虽然是误闯的,但你害得我家大鹅受了伤,得赔银子!” “…”香菱并没有答话,而是眼睛看着鹅群的方向,一脸的揶揄。 褚氏、王氏和褚秋,顺着香菱的眼色望过去,只见一只鹅头上,不知什么时候罩了一只绣着绿竹叶的荷包,看着说不出来的滑稽。 看荷包,无论从质地还是绣工,都是上乘,不是寻常老百姓用得起的东西。 香菱眼色如刀的扫向褚秋,凛冽道:“那是杨筹办让洗的荷包,你放鹅误闯我家园子是假,来偷杨筹办的荷包是真!” 褚秋吓得连忙摇手道:“不是我偷的,是鹅、是鹅偷的,你抓鹅吧…” 褚秋吓得撒丫子就跑了。 本来信心十足的老宅人,如被突然刺破了皮的皮球,气势迅速枯萎,着急赶着十四只鹅,丢盔卸甲般跑回了老宅。 而那只被套了荷包的大鹅,根本无人问津了。 香菱把荷包从大鹅头上解下来,大鹅伸嘴要叨香菱,被香菱手疾眼快掐住了脖子,嘴角不自觉的上扬道:“你犯了偷盗军用物资罪,决定对你施以‘铁锅炖大鹅’之极刑!” …第二天一早,香菱正在检查霉黄豆,小山突然跑进了院子,拉着香菱的手就往外跑。 小山已经好些日子没来香菱家了,这次冒失的闯进来,肯定是出事了。 香菱边跑边问道:“小山,出啥事了?” 小山眼睛红红的答道:“我爹从昨天晚上回来就不对劲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房梁,丢了魂儿一般,问发生啥事了也不说。贵子叔叮嘱我好好看着我爹,我半夜挺不过去就睡着了,早晨就发现我爹不见了,你鼻子好使,帮我找找。” 小山领着她跑的方向是家里,香菱一把扯住小山道:“先去贵子叔家。” 昨天是李贵嘱咐小山看住葛长林的,李贵应该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与其没头苍蝇似的四处找人,不如先问明白缘由,再对症下药。 两个人到了李贵家。 听说葛长林不见了,李贵也着急了,急匆匆去找了贺祥,进了院子,李贵就怼了贺祥一拳头,急红了眼嗔怪道:“都怪你!我昨晚就说咱俩留下一个人看着,省得他想不开,你可倒好,说他是个大男人,这屁大点儿事能担着。这下好了,长林人呢?” 香菱打断了李贵的话道:“贵子叔,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你跟我说句实话,长林叔昨晚到底发生啥事了?” 李贵与贺祥叔面面相覤,吱唔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香菱狐疑问道:“与女人有关?” 李贵脸色红了红,点了点头。 贺祥咬了咬下唇,对小山道:“小山,你去找小松和果果玩,我和你香菱姐说点儿事儿。” 小山知道是几个人说话不想让他听见,走出十几步远,远远的盯着几个人。 贺祥叹了口气道:“也得该着倒霉。昨天下午我们哥三儿猎到几只野鸡,到河边收拾干净再拿回家。刚到河边就看见两个妇人在洗衣裳,其中一个被我们手里血淋淋的野鸡吓着了,脚一滑落了水,你长林叔水性最好,毫不犹豫的跳下水救人,没想到…没想到…” 香菱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是邢招弟吧?让我长林叔负责娶她?” 贺祥尴尬的点头道:“救上人来后,我们才发现是邢招弟那个长舌妇。她寻死觅活的,说长林救她时碰了她的身子,让你长林叔三天后,拿着十两银子聘礼上门提亲。” 第84章 香菱狐疑道:“上门提亲?上哪个门?上她婆家吴家?吴家能同意儿媳妇改嫁吗?” 贺祥义愤填膺道:“若不是怕人背后戳脊梁骨,吴家早就把她卖了。这十两银子聘礼,就是吴家放出风来的,说是好心不阻碍媳妇改嫁,实际上就是卖人。” 香菱还以为邢招弟在吴家多么受庇护呢,原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与其被嫁给瘸子、跌子、麻子甚至老鳏夫,葛长林绝对算得上是绝世好男人,所以不惜算计老实人。 葛长林万万没想到,救了人反而被讹诈娶亲,心里肯定憋屈坏了。 香菱沉吟道:“祥叔,我长林叔是真不想娶邢招弟吧?” 贺祥点了点头,李贵顺嘴说道:“你长林叔的心思在哪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贵子!”贺祥狠狠瞪了一眼李贵,李贵讷讷闭了嘴。 香菱自然明白李贵的意思,但现在的状况,装不知道比知道好像更好,因为她还没想出来让褚氏同意江氏改嫁的方法。 香菱对李贵和贺祥道:“小山年纪还小,长林叔不会想不开的,估计他只想一个人静静,他回来后,你们转告他,这件事交给我,保证他娶不成邢招弟。” “真的能解决?”李贵和贺祥同时诧异,遇到个浑不吝的妇人,他们三个大男人都麻爪了,完全不会应对。 香菱笃定的点头。 第113章 反制邢招弟 第二天黄昏,小山急匆匆的跑到了香菱家,对香菱道:“香菱姐,邢招弟去洗衣裳了。” 香菱点了点头,似模似样的拿着一只木盆,里面装了要洗的衣裳,直奔河边。 河边两个妇人,其中一个是邢招弟。 邢招弟身侧堆满了衣裳和被子,满满一大撂,有点像年前大清洗的样子。 香菱嘲讽的嘴角上扬,这个邢招弟,肯定是笃定了葛长林明日上门求娶,把自己一年四季的衣裳全洗了,想要干净的拿到葛长林家去。 香菱就势蹲在了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身侧,似模似样的用捣衣棒洗起来衣裳。 劲道那叫一个足,“啪啪”声响,不像在洗衣裳,反倒像剁大骨头,听得邢招弟和那个妇人脸色阴沉着。 邢招弟懊恼道:“褚香菱,河边这么大地方,为啥在我们旁边洗?” 香菱云淡风轻的耸了耸肩道:“河边这么大地方,我愿意在哪洗就在哪洗,你可以到旁边去洗啊!” “凭什么是我走?不是你走?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邢招弟压抑了好几天的火蹭蹭的往上窜。 香菱倒是没有反驳,似理亏似的站起身道:“好,我离你们远点总成了吧。” 香菱站起身来往上游方向走,离她们两个人足有十多步距离。 妇人看见香菱落下的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想要招手喊香菱,被邢招弟一把夺了回来,倒了一些在衣裳上,低声愤愤道:“还给她做什么?是她自己落下的,不用白不用。” 皂角液被打得起了沫子,散着好闻的青草香,比农家用的草木灰好多了。 这时,河边又来了十多个村里的男人,有老有小,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只小网子。 其中一个香菱相对熟悉一些,是褚老太公的孙子褚立,香菱在他那儿买过好几次鱼。 看见香菱,褚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香菱,小山放出话来,说你出高价买河虾,只在今天晚上收,有多少收多少,我们都是来网虾的。” 香菱对十几个汉子微微一笑,答道:“郎中说,吃虾对我哥腿好,我寻思着一次性多收点儿,做成虾皮子吃,麻烦诸位了。” 几个汉子笑道:“不麻烦,只要赚钱还怕晚吗,况且,现在不是还没黑天呢。” 汉子们四散开来,在水草丛里用网子捞着虾。 瞬间,黄昏时分,静寂的河边,较往常热闹了许多。 “丑人多做怪,吃个虎骨头让人上山打老虎;吃个河虾劳师动众让人来网虾。”邢招弟满嘴酸味的嘲讽。 香菱不以为然道:“你说少了,我还劳师动众让人给洗衣裳呢,有些人上赶子想洗,我还不让呢。” “你…”邢招弟气得狠命砸着衣裳。 “咦,我的皂角液呢?”香菱洗着衣裳,突然发现皂角液不见了。 站起身来,看见竹筒落在了刚才蹲着的邢招弟的身旁,立马过去取。 邢招弟心里烦香菱,站起身来,故意脚一偏,把竹筒子碰倒了,满满一竹筒的皂角液就翻了,洒了一石头。 香菱懊恼道:“你干嘛打翻我的皂角液?” 邢招弟叉着腰道:“是你落在这儿的,又不是我偷拿的!没看见,就打翻了!” 香菱气得拿起捣衣棒就要冲过来,吓得邢招弟退了一步,妇人忙拦在了中间,劝解道:“香菱,我们真没看见你落下皂角水,招弟是想站起来伸伸腰,没看见就打翻了,你这样不依不饶的就不对劲儿了…” 真是一丘之貉,香菱轻眯了眼,皂角液是她故意落下的,里面还掺了猪油,就怕邢招弟不打翻,好心还给她。 邢招弟见香菱不肯离开,手里还拿着捣衣棒,气得也岔腰拿捣衣棒壮气势,哪知脚下踩着的,是妇人们经常洗衣裳的光滑石头,加上掺了猪油的皂角液,更加的滑,“扑通”一声,邢招弟就掉进了河里。 妇人吓了一跳,立即招呼人道:“快救人啊!有人落水了!” 河边网虾的汉子们有不少熟悉水性的,“扑通扑通”立即跳下去五六个,全都游向邢招弟。 香菱却皱紧了眉头看着河里的邢招弟,发现她虽然乱扑腾,但与旱鸭子的瞎扑腾有些区别,脑子里立即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五个汉子合力把邢招弟拖到了河边,正要拖上来,香菱突然道:“下水救女人,就相当于坏了女人名声,你们五个谁要娶她?” “啊?”五个汉子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救的是个望门寡妇,这要被讹上…汉子们,有的已经成亲娶娘子了,有的还没成亲订婚,还有个刚刚得了个大胖孙子。 汉子们一怔神,本能的同时收了手,眼看着获救的邢招弟又形单影支,在水里瞎扑腾了。 总不能看着人瞎扑腾淹死吧,褚立把捞虾的网子递给了香菱道:“香菱姐,你赶紧用网子捞人吧,我们男的不大方便…” 香菱并没有接过网子,眼睛专注的看着河里的邢招弟道:“看看再说。” 大家顺着香菱的目光一起看着河里。 结果发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邢招弟在喝了两口河水后,终于自己耍起了狗刨,姿态难看的游回到了岸边。 邢招弟脸色冻得发青,衣裳裹在身上,映衬得身形凹凸有致。 邢招弟哪管得了这些,重重喘着粗气,对褚香菱怒吼道:“褚香菱,你是故意洒皂角液害我脚滑落水的!你个下三烂、坏肚肠的贼婆娘,不得好死!” 褚香菱一脸震惊道:“吴家嫂子,你这话从哪说起?我的皂角液是你扣着不还我的,也是你自己打翻滑倒摔下河的,我可是连你头发丝都没碰,你掉下河与我何干?倒是你, 明明会游泳还让人救,不会是抱着什么坏心思吧?” 所有男人立即惨白了脸,如退潮似的往家跑了,有两个没成亲的小年轻,还掩耳盗铃似的捂住了脸,生怕被邢招弟记住了讹上。 香菱淡然的拿起木盆,扯着嘴角对邢招弟笑道:“吴嫂子,你现在,想要嫁给谁呢?选择性可多着了。” 邢招弟脸色惨白,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明白,这一切,都是褚香菱的算计。 她故意让自己掉下河,让自己当众游了泳,自己若是再以落水被救为名让别人娶自己,就是别有阴谋的算计了,势必会引起公愤,会被全村人戳脊梁骨的。 邢招弟顿时感到很绝望,相较于她背后不痛不痒的嚼江氏舌根子,褚香菱这一招,比她强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第114章 刘喜旺遇险 第二日一大早,香菱起来检查霉豆瓣,发现葛长林在土墙外站着看向院里,看样子,站的时间不短了。 香菱去开了门,笑道:“长林叔,咋不敲门进院呢?” 葛长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我来得早了,怕、怕吵着你们睡觉。” 膀大腰圆的汉子,扭捏的像个待嫁的小媳妇,害得香菱忍俊不止。 葛长林把手里的小篓子递给了香菱道:“夏哥儿不是想吃虾吗?我起早捞的,你看够不够,白天我再去捞点儿。” 河流深又急,水草不旺,要捞这么满满一小篓子虾,肯定是他大半夜就去了,这个男人,可真够憨的。 香菱笑道:“长林叔,我哥想吃鲜虾,是我昨天编出来的借口,想让汉子们去河边,你又何必当真呢?” 葛长林脸色一晒,咬了咬下唇,半天才讷讷的回了句道:“虾挺好吃的,吃吧…” 见葛长林没有收回篓子的意思,香菱只好接过篓子,对葛长林道:“长林叔,你放心吧,邢招弟不会把你救过她的事儿跟婆家说的,也不会逼着你娶她了。” 第85章 现在的邢招弟,恨不得全褚家村的都成聋子瞎子。 葛长林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昨天晚上贺祥就告诉我了,谢、谢谢。” 葛长林转身要走,小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爹爹,你快去看看,刘喜旺她娘堵着咱家门口要上吊。” “谁?”葛长林吓了一跳,本来他是担心邢招弟会上他家闹,没想到邢招弟没怎么样,却来了个刘喜旺的娘。 葛长林家与刘喜旺家本没有什么交集,最近交集稍微多了些,唯一的联系是香菱家,她到自己家上的哪门子吊啊? 葛长林急匆匆的跟着小山回了家。 他走后,香菱感觉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怎么寻思怎么不对劲,刘喜旺的娘为什么去闹葛长林? 香菱对江氏说有事出去一趟,便急匆匆向葛长林家赶来。 到了葛长林家,刘喜旺的娘就堵在葛长林家大门口,院门的门框上拴着一根绳子,刘氏被两个妇人抱着,刘氏连踢带挠的挣脱,并没有上吊,而是“扑通”和刘喜旺的爹刘生一起跪下来,冲着葛长林的院子里磕头,每磕一下,便叨咕一句“求你了”。 葛长林的脸胀得比猪肝还红,李贵和贺祥把他往屋里拖,紧闭了房门。 周围已经围观了不少村人,哀声叹气,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汉子低声道:“老刘家俩口子这是欺负老实人啊。喜旺明明是跟着二良子进的山,结果二良子几个人全首全尾的跑回来了,只把刘喜旺一个人扔到山里,一个刚刚学会射箭的新猎手,哪还有命在?这二良子,忒不是人了。” 另一个村人不以为然答道:“咱村就葛长林他们三个是老猎手,进去帮找找人怎么了?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没听刘喜旺的爹说,不白使唤人,给钱吗?” 刚刚说话的汉子冲着他翻了一记白眼道:“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你以为进深山打猎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搏命的事儿。葛长林他们从来没有单独进过深山,都是和别村的猎户搭伙进的,十多个人有个照应。现在是去救人,谁乐意去?只他们三个人,又太弱了。这刘氏,不地道啊。” 说风凉话的村人老实的闭了嘴,觉得自己确实也想得简单了。 香菱脸色立即变了,原来是刘喜旺出事了。 刘氏两口子人不怎么样,但刘喜旺与褚夏交好,待自家不错,自己家挖地窖、弄地仓、砍柴、打水的活儿,都是刘喜旺和李石头帮干的,自己不可能见死不救。 香菱正要挤出人群进院,被人突然从背后扯住了袖子,拉到了院墙墙垛子后面,蹲了下来。 是李石头。 李石头压低声音道:“香菱,是我,别出声!我娘四处找我呢,怕我去救喜旺。我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我先去借两把柴刀,咱俩在树林边会合。” 香菱歪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群,发现李石头的娘亲李氏果然在里面,正焦急的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李石头的踪影。 香菱皱起了眉头,对石头道:“石头哥,你没打过猎,不能进深山。” 李石头嗔怪的翻了一记白眼儿道:“我都没嫌弃你是个丫头片子呢,你倒嫌弃我没进过深山了!咱俩半斤对八两,不能扔下喜旺不管。” 香菱转了转眼珠问道:“那你知道喜旺哥往哪个方向去了?遇到的是什么动物吗?与二良子分散时受没受伤?咱俩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吧?” 李石头眼眸闪过愠怒道:“我去找二良子了。他根本就没去找郎中,躲到孙三家去了,就大腿上旧伤裂开了一点儿。他怕我告诉刘婶他在孙三家,就告诉了我当时的情况,他们几个想再猎老虎,去了鹰嘴子方向,半路上遇到虎群,喜旺是个新手,跑丢了方向,冲散的时候,喜旺没受伤,咱得赶紧去他。” “哦。”香菱点了点头,蹭的一下从墙垛子处站了起来,李石头诧异问道:“你要干嘛?” 香菱微微一笑,随即冲着人群方向喊道:“李婶,石头哥在这儿呢!” 李石头惊得一怔神,站起身来,撒丫子就要跑,被香菱用脚一绊,害得李石头来了个狗啃泥。 李氏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直接把李石头压倒在地,对人群里的两个汉子喊道:“三舅,二叔,劳烦你们帮我把石头押回去。” 李石头急红眼了,连刨带蹬的叫道:“让我去救喜旺,他还活着!放开我!!!” 香菱叹了口气道:“石头哥,你根本没有打过猎,去了也是送人头,还是跟着婶子回家吧。” 香菱又冲着刘喜旺的爹娘道:“刘叔、刘婶儿,你们平时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明白,进深山是九死一生的事儿,帮你们是人情,不帮你们是常理,再说,求人不是你们这个求法。” 刘氏夫妇脸被说得脸颊通红,刘氏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道理谁都懂,但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哪管什么道理不道理,只要葛长林肯去救儿子,让她一天三柱香把葛长林当神仙供着她都乐意。 正劝解间,屋门一开,葛长林身上已经挂好了弓箭,冷着脸对刘氏道:“我们三个答应帮你去找一找,但只走到落月沟,鹰嘴崖绝对不去。我们也都是有儿有女的人,望你理解。” 刘氏忙抹了把眼泪道:“只要能救下我儿子,我们两口子答应给的每人十两银子谢银,一文都不会少。” 在农村,十两银子可不少了,相当于一户农家一年种地的收入,刘氏想用重赏吸引葛长林救刘喜旺。 葛长林没说什么,而是准备进山的工具,李贵和贺祥也各自回了家,去取打猎工具去了。 此事尘埃落定,村人们纷纷散去。 第115章 被狼群围了 香菱匆忙回了家,也拿出了弓箭、弹弓等物。 江氏一直窝在家,还没得着信儿呢,忙问香菱做什么。 香菱隐瞒道:“没事,娘,我就是几天没打猎了,想在近山打几只野鸡。” 江氏一向信任香菱,不疑有他,继续缝着棉鞋。 趁江氏不注意,香菱进了伙房,把剩下的两个馒头放在了篓子里,又把地窖里的牛肉干拿了一些,悄悄的出了院子,这才松了口气,直奔山里。 在山口,看见了刚刚汇合的葛长林三人,见到香菱很是惊讶。 葛长林觉着脸道:“香菱,你不能去,这深山和这近山不一样,危险着呢。” 香菱笑道:“长林叔,你带上我吧,一定用得上我。” 葛长林仍旧摇了摇头道。 香菱指着左侧的草丛方向道:“长林叔,那边的草窝里,有一只野鸡窝,里面的小野鸡崽已经叨壳了;” 香菱又指着二十多米远的一株大树道:“那树上落着一只啄木鸟,咱们来之前它正在啄树干,咱们来了之后停了…” 李贵看了一眼贺祥,二人分别走向草丛和树干。 草丛里,吓跑了一只野鸡,成功看到了四只野鸡蛋,有两只野鸡已经破了壳,即将出来两只小野鸡。 而贺祥所去的方向,没等走近树干,就飞起了一只啄木鸟。 三个大男人,有些懵逼了。 以前的他们,只知道香菱能猎到野鸡,也知道香菱打弹弓打得准,完全不知道香菱听觉这样灵敏。 今日一见,三个人都傻眼了,难怪香菱每次猎野鸡野兔从不空手,有这耳力,不用猎,光捡就不会空手了。 贺祥沉吟半天,对葛长林道:“长林,若是不带着香菱,依香菱的性子,也肯定会自己去,与其让她自己去冒险,还不如跟着咱哥仨呢。” 葛长林也无法反驳了,就香菱的倔脾气,比毛驴还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扔下她,真能干出来自己进山的事儿来。 葛长林叹了口气道:“行,你愿意跟着我也没办法,你进山,跟你娘说了吗?” 香菱心虚的点头道:“我娘知道。” 江氏很快知道了真相,在听何氏说刘喜旺进山遇险的时候,她立即就想起了早晨香菱拿弓箭的事情。 立即进了伙房,发现早饭剩的两个馒头没了,江氏直接瘫倒在了地上,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半天才哭嚎道:“这个不省心的闺女啊,可要了我的命了!!!” 送衣裳的刘二让大兵们往车下卸衣裳,又往车上装洗好的衣裳,见江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狐疑道:“何家嫂子,江家嫂子这是咋了?” 何氏叹了口气道:“还能咋了,还不是操心香菱这丫崽子,为了救人,进深山去了。” 江氏似想到了什么,“扑腾”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直奔葛长林家,何氏在后面喊道:“大兰子,你别去找葛长林了!他也进山了,估计香菱跟他们在一块儿呢!会护着香菱的,别太上火了!!!” 江氏只好悻悻的回来了,挠心抓肝似的难受。 见她这样也干不成活儿,何氏只好自己去分配婆妇们洗的衣裳了。 第86章 …再说香菱四人,日头已经西下了,仍在树林里走着,直指鹰嘴崖方向。 正走着,一缕熟悉的味道渗入香菱的鼻翼。 香菱眼睛顿时亮了,对往前面走的葛长林道:“长林叔,应该是这个方向。” 葛长林看着相对荆棘的偏路,狐疑道:“这里荆棘这么多,喜旺会从这里走?” 香菱笃定点头道:“他一定往这里走的,相信我。” 贺祥沉吟道:“长林,被动物追逃,往不好走的路上逃也有可能。” 几个人跟着香菱往荆棘深处迈去。 走了不一会儿,四人来到一块儿空地,看到了一架被烧焦的木头,以及几条啃过了鱼刺。 葛长林懊恼的踢散了木炭堆,忿忿道:“这个二良子什么东西,仗着射箭准就敢带队打猎!还要猎老虎,简直坑人不浅!” 在深山里点火烧肉吃,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看着地上杂乱的人或动物的脚印,香菱沉吟道:“他们应该是在这里被冲散的,不过,遇到的不是虎群,而是狼群。” 葛长林更加懊恼了,忿然道:“真他娘的打肿脸充胖子,对村人还说是被虎群冲散的,真不是个东西!” 香菱在周围的草丛间嗅了嗅,味道却因时间过长,已经渐渐淡了。 香菱又往里走了走,直到发现一摊血迹,才重新确定了刘喜旺的位置,四个人朝着一个方向又追击了下来。 正走着,香菱一个紧急刹住脚,摒住了呼吸道:“前面有狼群,数目不小。” 香菱蹑手蹑脚的往前探路,待看清前面的情景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足足四五十匹狼,密匝匝的围着一株大树,一头雄壮的狼王正朝着树上的方向怒吼着。 看向树上,又立即欣喜起来,树上蹲着的、吓得身子打颤的,不是刘喜旺,还能是谁? 可是,这些狼,为什么围着刘喜旺不走呢? 身后有细微的喘息声,香菱的汗毛本能的倒竖起来,没敢回头,对葛长林三人低声道:“三个数,上树。” 香菱的谨慎样子吓到了三个人,三个人大气不敢出,摒住呼吸听着四周,却什么也没听见。 香菱轻声数道:“一、二、三!” 说时迟那时快,香菱的身子如陀螺般转回,一把匕首甩手而出,径直贯进草丛里一头狼的咽喉,“嗷”的一声惨叫,一头狼倒在了血泊中。 听到狼的惨叫,香菱立即变了脸色,绳子搭上身侧树枝,绞住手臂,脚踩树干,借力上爬,爬上树枝站定,葛长林三人是老猎手了,两个踩着另一个肩膀爬了上去,先爬上树的如猴子般倒挂,将另一个扯上了树。 四人堪堪上树,被刺穿了喉咙的死狼惨叫声,招来了十几匹恶狼,把香菱和葛长林三人所在的大树也给团团围住了。 三棵树,五个人,全被狼群围了。 看着下面狼群的变化,刘喜旺好奇的看向远处,香菱坐着的枝杈是树干的半中腰,并没有多少树叶遮挡,加上刘喜旺眼力不错,隔着二三十米竟然看清了香菱,欢喜的招手喊道:“香菱!是你吗?你是来救我的吗?你可还好?” 好你个大头鬼,在这深山老林里,被一群狼围着,你说好不好? 第116章 点火求救 香菱分外不悦的对刘喜旺喊道:“狼群为啥围你?” 刘喜旺懊恼道:“都怪孙三那个王八犊子,没事闲出屁来,偷拿了个狼崽子,说要回家给狗配个种,生出个狼狗。结果激怒了狼群,孙三泄愤杀了狼崽子,溅了我一身狼血,结果狼都撵着我跑,我好不容易爬上了树。” 葛长林听了气得脸都青了,气得也骂上了:“这二良子是猪脑子吗?咋带的猎队?不知道怀孕的野兽或者兽崽子不能杀吗?连猎户的规矩都忘了?!” 看着下面乌泱泱的狼群,香菱也犯起了愁,她身上背了十五六支箭,葛长林等三人的箭不过十多支,就算自己百步穿杨一箭射死一匹,但另三个人的箭术如何?就算是一箭一匹,那还剩下近二十匹狼呢,四个人仍旧没把握全身而退。 即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狼就不能射杀,免得狼尸招来更多的野兽。 正在想着对策,树下的狼不耐烦了,有的撞树,有的闷吼,有的干脆直接跳起身来,想要袭击树上的香菱。 其中一个跃得很高,竟然够到了香菱爬树用的绳子,绳子是搭在树杈上的,香菱着急与刘喜旺对话,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结果被狼咬住了绳头,在空中荡了两荡,狼滚落在地上,绳子也跟着滑落了下去。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下倒好,自己下树都困难了,何况是杀狼? 看着天色渐暗,现在实在不是攻击的最佳时刻,几人决定在树上歇一宿再说,只盼着狼群因饥饿熬不过人,先行离开。 夜半,香菱正半睡半醒间,突然听到一阵呼喊声,而且,呼喊的是自己的名字。 只是呼喊声渐行渐远,似乎往别的方向去了。 香菱的耳力惊人,能听见对方喊什么,但嗓门却不比别人大多少,她若喊回去,对方也不可能听见。 香菱忙叫醒了葛长林道:“长林叔,你带没带火把?” 葛长林点了点头道:“带了,只是篓子扔在树下了。” 葛长林本能的用手指指了指白天记忆中的方向,后知后觉香菱应该看不见,又叹了口气缩回了手指。 他却不知,香菱已经看清楚了。 顺着葛长林的手指方向,十几米处一棵大树后,露出一根篓子背带,大部分被挡在了树后,想要把火石打进去点燃火把根本不可能,除非有人下去冒死把它拖出视线死角。 而树下,密匝匝的趴着一群狼,在香菱说话时,纷纷抬起了头,森森的盯着树上的几人。 听着渐行渐弱的呼唤名字的声音,香菱心底着急,从背上解下弓箭,直指树下的狼群,对葛长林道:“长林叔,你敢不敢下树取火把?” 葛长林一怔神,沉吟半天,终于视死如归答道:“好,我去。” 李贵和贺祥紧张的扯住葛长林,葛长林用手掌摁了摁兄弟两个,低声叹气道:“你们是因为我才走一遭,是我对不起你们,只盼着你们能活着回去,如果我…帮我照看好小山。” 香菱远远听着,心里有些发酸,但她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些信心的。 香菱轻声喊道:“长林叔,你说这话为时尚早,有我在,最起码有七成生还的希望。一会儿,全部听我指挥。” “贺祥叔,你看不清狼,长林叔下树前,听我说方位,你先射一拨,冲散狼群;长林叔下树后,你不要射,由我来射箭。” “长林叔听我说方位,把篓子拖出树后,不用管,直接往回跑,” “贵子叔,你准备好绳子,随时接应长林叔上树避狼…” 三个人面色肃然,李贵把猎刀递给了葛长林; 贺祥把身上的狗皮马夹脱下来,套在了葛长林的身上。 葛长林明白,这两个兄弟是想增强他的防御能力。 没有客套话,李贵用布条,帮葛长林把猎刀缠在右手上,防止脱落。 贺祥帮他系好了马夹的带子。 一切准备就緒。 香菱沉声道:“祥叔,准备好了,前方树下十米,七匹;七匹左三步,五匹;树根下,四匹,四周零散三匹。你先射十米处七匹,我射零散的三匹。要连续发射,防止逃窜后你不好找方位。” 二人同时弯弓搭箭,待香菱数了三个数,弓箭齐射,香菱先射的三匹全中咽喉;贺祥连射六支,三箭一弓,连射两次,因为狼成堆儿,又是突然发箭,成绩也不错,射伤了五只。 地上的狼群四窜,香菱又连射了八只箭,连射八匹流窜的狼,树下立即出现了空旷地,四五匹狼在外围观察着圈内情况。 香菱唤了一声葛长林道:“下树!” 李贵立即倒持金钩,把葛长林顺到了空中,往下一跳跳到了树下。 香菱叫道:“左转,前行十三四步就是大树,“ 葛长林拧了下身子,立即朝树的方向跑去。 一头狼飞扑了过来,跃起数米,直扑葛长林咽喉。 狼的方向在葛长林身体另一侧,香菱无法射箭搭救,厉声喊道:“低头,” 葛长林二话不说低头,香菱一箭飞至,贯穿了狼喉,扑了葛长林一脖梗子血,吓出了一身汗。 这片林子一阵乱杀,刘喜旺树下的狼纷纷涌向葛长林这边。 刘喜旺见了,又吼又叫,把身上挂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包括弓箭都扔了下来打狼,牵制住了一部分狼群,但仍有部分转移到了这一方。 葛长林也感受到了危险,加快了速度,摸到了树边,把篓子拖了出来。 突然,树后窜出了两匹狼,香菱飞箭射倒了一匹,另一匹直接咬在了葛长林的左手腕,葛长林飞起一猎刀,割破了狼的咽喉。 第87章 香菱点燃了打火石,用弹弓打向了篓子方向。 火石准确入篓,里面的三根松油火把立即熊熊燃烧。 葛长林拿了一根往回撤退,后涌上来的狼因惧怕火把,并没有马上攻击,给了葛长林喘息之机。 退回到树边,李贵已经把绳子做成了套子,迅速套住葛长林的腰扯了上去,待狼群反应过来追上来,葛长林已经成功上了树。 也就在此时,香菱和贺祥的弓箭全部告擎,香菱的泥弹丸都基本打空了。 香菱让葛长林把火把高高举起,期盼着寻找他们的人能看见火光来解救她们,若是不来,只剩下柴刀做武器的五人,只能与狼群肉搏了。 第117章 太弱了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马蹄声响起,一大队人马,足足五六十人立在了树下,三下五除二便杀光了剩下的狼,地下一片狼尸,触目惊心。 男人抬起脸来,目无表情,冷落的看着树上的褚香菱。 香菱讪然的咬了咬下唇,脑子里措了半天辞,最后如同刘喜旺一样,傻傻的招了招手道:“好巧啊,杨筹办。” 杨卿玥脸色黑了黑,冷落的答道:“不巧。” “…”香菱尴尬的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觉得自己的问题是个白痴问题。 见香菱半天没有动作,杨卿玥指着一地的狼尸道:“你想在这里睡觉吗?” 香菱连忙摇头道:“自然不想,可是…” 香菱不会轻功,借力的绳子掉到了狼尸里,血色浸染,很腌臜。 而葛长林他们的那根,为了增加火把的火势,被他们刚才缠在火把上烧着了。 没了绳子,香菱总不能直接跳下去摔得骨断筋折吧。 杨卿玥的身子往后移了移,指着马背空出来的一个身位道:“你可以跳到马背上来。” 这倒是个可操作的方案,毕竟,马儿高大,缩短了树杈与地面的距离,香菱再用双手搭着树枝垂下身子,再一跃,可以准确的骑上马背。 香菱当即做了决定,跳。 香菱用手搭着树杈,整个身体从树杈上垂了下来,如荡秋千般的摇晃,一下子点到了男人的头顶,吓得香菱立即蜷了身子,脚上,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男人发髻的丝滑…低下头,眼眸撞进了男人错愕的眼眸,香菱一慌,手一松,向马上之人摔了下来。 随即身子一轻,被男人牢牢揽在怀中,轻轻放在身前,安然坐在了马背上。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颇为嫌弃的感叹道:“太弱了。” 太弱了?香菱脸色一窘,杨卿玥说的没错,咱得承认。 见马匹渐行渐快,香菱急切的又抓住男人的袖口道:“喜旺哥还在那边树上呢,你别忘了救他。” 杨卿玥紧皱起眉头。 香菱以为杨卿玥你上次一样,有洁癖,不想让自己攥他袖口,忙松了手。 男人冷然道:”你是为了救他进的山?” 香菱老实的点了点头,完全忽略了男人的一脸黑。 想起了树林中呼喊她的名字,香菱一脸感激道:“多谢杨筹办,为了救我,动用了这么多人。” 杨卿玥脸色一滞,随即摇头道:“我不是特意救你,是王督军想吃老虎了,我们是来打猎的,是公干。” “啊?”香菱脸上裂了缝儿,她听得清清楚楚,那些小兵们喊着自己的名字,怎么到了男人嘴里成了打猎了?难道自己是猎物、还是只母老虎? 马儿越过一个木桩,害得香菱身子有些摇晃。 男人两个宽松的袖口扯紧,纠成了两团,塞在了香菱的两只手里。 香菱一怔,随即明白,男人是让她扯着袖口找个支撑点,免得掉下去。 他终于愿意让自己扯袖口了? 香菱嘴角上扬,毫不客气的扯住了袖口。 马儿跑了起来,香菱终于知道男人为啥让他扯袖口了。 因为,二人虽然共乘一马,但无论马匹怎样颠簸,杨卿玥都能做到两人身体相差拳头距离,简直匪夷所思。 就是这种似揽非揽,保持着几寸距离的行径,反而更加增添了暧昧气息,让香菱有种欲迎还拒、欲擒故纵的错觉。 香菱的脸色红了红,低声说道:“那个,杨筹办,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 杨卿玥再次皱紧了眉头,指着暗黑的天色道:“晚上丛林里最危险,我们要马上骑马出山。你不与我同乘一马,与谁同乘一马?” 香菱偷眼望向身后,发现李贵、葛长林、刘喜旺、贺祥,都是与一个大兵同乘一匹马,男女授受不亲,好像男男共乘一骑,也不太好看。 马队很快上了官道,在距褚家村村口一二公里的地方,杨卿玥叫停了马队,对香菱低声道:“对外别说是我救了你。” 香菱正要问为什么,身子一轻,人已经像被拎小鸡似的,被扯着脖领子放下了马,带着车队疾驰而去。 香菱把杨卿玥的话转达给了众人,众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要害关系,但听救命恩人的准没错,于是统一口径,决定回村就说是葛长林四人把刘喜旺救出来的。 几个人走回到村里,天已经大亮了。 刘喜旺的成功解救,立即惊动了村人,纷纷奔了刘喜旺家,见到刘喜旺除了身上的几个刮蹭伤外,连头发丝都没伤着,都赞叹着刘喜旺造化大,必有后福。 眼睛早就哭成了肿泡的刘氏夫妇,立即跪在地上,给葛长林三人和香菱连连磕头。 葛长林脸色一红,指着香菱道:“要谢就谢香菱吧,他不仅救了喜旺,也救了我们哥三个。” 村人们面面相覤,完全没想到被他们称为褚家村第一猎户的葛长林会这么恭维香菱。 看向李贵、贺祥和刘喜旺,三人如出一辙,对香菱投以崇拜与感激的神情,村人这才知道葛长林没有说假话,几人能够平安归来,香菱功不可没。 香菱感觉浑身乏累,想要回家休息,刘家院门外突然一阵嘈杂声,来的不是别人,是二良子和孙三。 孙三扶着二良子,一瘸一拐的进了刘家院子。 二良子一脸痛心的拉着刘喜旺的手道:“喜旺,你可算安全回来了,都怪我的腿受了伤,没能马上折返救你,我正召集大家伙一起进山救你呢。” 刘喜旺缩回了手,冷落着脸道:“二良哥,我这样愚笨的猎手,以后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跟着长林叔了。” 二良子脸色一滞道:“喜旺,你不能这样…” 刘喜旺突然甩了脸子道:“二良哥,我不想重提山里的事,是记着你教我射箭的情,大家好聚好散,也好留个好念想。” 二良子脸色变得阴冷阴冷的,二话不说,蹭蹭的走了,走路虎虎生风的样子,哪里像大腿旧伤复发的样子? 刘氏进屋捧出来满满的一袋银子,直接塞在了葛长林手里道:“长林兄弟,嫂子说话吐口唾沫是个钉,这里总共三十二两五吊钱,还差七两多,明天嫂子把家里口粮卖了再给你…” 刘氏这是想兑现一人十两银子的谢礼。 葛长林忙把银袋子塞了回去道:“嫂子,我们几个冒死去救喜旺,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而是、而是喜旺过去帮过香凌家不少忙,你要承就承香菱的情吧…” 刘氏一脸的愧疚,前些日子,她还因刘喜旺白给香菱家干活骂了刘喜旺,跟黑脸疯一样,现在就承了人家这么大的情,她真想打自己两耳光。 刘氏把银子硬要塞在香菱手里,香菱自然不能要,又还给了刘氏道:“婶子, 喜旺哥就跟我亲哥哥没两样,他遇难了,你就是不张嘴,我也会想办法去救的,这些银子,你还是留着,看着相当的好姑娘,给我喜旺哥讨房媳妇管着他点儿,省得他半吊子猎手就敢进深山…” 一句话,说得刘喜旺羞红了脸,自己的打猎水平,确实半吊子拖后腿,刘喜旺下决心,以后要多跟香菱,多跟葛长林学打猎,一定不再拖后腿。 第118章 江氏发彪了 香菱等人离开了刘家,留下了一脸激动的刘氏夫妇,两眼泪汪汪。 香菱回了家,发现自己回村这么长时间了,自家院子里竟然静悄悄的,难道江氏还没得着自己平安归来的好消息? 香菱蹑手蹑脚的走到房门,轻轻一推,房门开了,屋里仍旧静悄悄的。 到了江氏和香莲的屋里,不在。 香菱又推开了褚夏的房间,刚推开一条门缝儿,就被人一把扯进了屋里,身后的屋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香菱吓了一跳,抬眼,江氏手里的鸡毛掸子已经雨点般的落了下来,打在了香菱的腿上和屁股上。 打得香菱如猴子般的跳上了炕,求饶道:“娘,有话好好说,你放下鸡毛掸子,打人疼!” “疼,疼,你还知道疼?不疼我还不打你呢!”江氏恶狠狠的回道。 蹭的一下也窜上了炕,追着香菱撵着打,香菱只好躲在褚夏身后,没想到一向护着她的褚夏也跟江氏一个鼻孔出气,把她往江氏身前拉。 第88章 只一会儿,浑身上下挨了好多下鸡毛掸子,打得香菱火燎燎的疼。 直到打累了,打喘了,娘两个才停了下来,如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瞪着你。 良久,香菱才揉着生疼的屁股道:“娘,我不是把喜旺哥给救回来了吗?你还打?” 不提还好,一提,江氏的火气又上来了,用鸡毛掸子指着香菱的鼻尖怒道:“有你长林叔他们在,哪有你显摆的份?谁都不行,就你能啊!那深山是你能去的?” “娘,你不能用人超前,不用人超后吧,咱家每天烧的柴禾可是喜旺哥砍的呢!”香菱理直气壮。 江氏呼呼气得说不出话,估计她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刘喜旺与自己家的关系特殊,不能见死不救,但听说闺女瞒着她冒死去救,她本能的即担心又生气。 香菱小心的伸出手指,尝试着碰了碰江氏的手指尖道:“娘,你是不知道我打猎的本事,你不信问长林叔,我厉害着呢!” 本以为能打动江氏,没想到江氏一翻手,把香菱一把扯到了眼前,照着香菱的屁股又狠打了几下道:“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进深山了?” 江氏打得可真不留情,打得香菱“嗷”的一声惨叫,嘴里立即求饶道:“娘,娘,不带你这样搞突袭的,疼,疼…” “你还嘴硬不服软是不是?”江氏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香菱只好开口求饶,心里则委屈的想着,自己以前也去过深山,只是江氏不知道而矣,以后若是再去,可不能让她再知道了。 屋里又传来了两声惨叫。 屋外的男人和少女同时吓得一哆嗦。 少女一脸担忧道:“哥,要不咱回家吧?” 男人果断摇头道:“不行,现在向家四处造你的谣,咱家的几处庄子他们都能找到,只有这里最肃静了,你也不会无聊。” 少女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是不会无聊了,只盼着婶子待外人能和蔼些。” 门“砰”的一声推开了,香菱从屋里冲了出来,手还揉着被打得生疼的屁股。 在见到院里站着的一男一女,香菱立即站直了身子,故做贤良温婉道:“苏少东家,苏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苏沐尴尬的指着大敞四开的院门道:“我们也是刚到,刚刚敲了门,可能离得远,你没听见…” 苏沐这是看破不戳破,给香菱留了颜面。 苏小曼好心安慰道:“没事儿,我娘也老教训我,总拿戒尺打我手板儿,有时肿得连饭碗都拿不住…”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心想这个苏小曼就不能学学她哥,人家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香菱自家没有客厅,男客进女卧不太方便,香菱便将两人让到了大榆树下的石桌石凳处休息,用粗茶碗倒了两杯水,放在了桌案上介绍道:“这是炒麦蜂蜜水,尝尝看。” 本来不想喝的苏沐拿起碗来喝了一口,觉得甜丝丝的,饱含着麦香味道,又掇了一口。 苏小曼先是尝了一口,便如同牛饮全干了。 苏沐放下茶碗,有些不好意思道:“褚姑娘,这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香菱狐疑的看向苏沐,实在想不出来对方有什么求助自己的,不会又是让杨卿玥把做棉衣的订单给他们吧。 苏沐叹了口气道:“‘苏香锦绣’的生意很好,抢回了不少回头客;杨筹办把缝制棉衣的活儿分给了苏家三成,向胜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四处编排小曼的坏话,父亲怕小曼听了闲话心里发堵,让她出来散散心。” 香菱惊诧的睁大了眼睛,苏沐说了这么一堆话,暴露了几个重要信息,一个是杨卿玥把棉衣的活儿给了苏家三成;另一个是向家传谣言败坏苏小曼的名声;第三个就是,苏小曼要住在自己家几天。 自己家还有大哥褚夏在,这个,好像不太好吧。 苏沐看出了香菱眼睛里的为难,接茬道:“我家所有的庄子、铺子,向家都能找到,这个让向家找不到、妹妹又愿意呆的地方,我们全家都想到了褚家。” 香菱一脸难色道:“我倒是十分欢迎苏小姐,只是我哥哥在家,正当适婚年纪,苏小姐住在我家,不大合适吧?” 苏沐微微一笑道:“苏小姐,我记得你家旧宅还空着,可以把妹妹和丫鬟安置在那里。” 香菱脸色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家的那个破房子,有一天会这样的受欢迎,先是林月要借房子,因为没有成功分家,所以迟迟没有借过去。 现在苏家又来“诚心”借房子,香菱若说不肯借,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香菱微笑着答道:“你们等一会儿,我进屋跟我娘商议一下。” 转身回了屋中,香菱把苏小曼要借住在旧宅的事儿对江氏说了,江氏诧异问道:“她一个千金大小姐,要住在咱家墙皮漏风的破房子里?”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苏少东家说就图个清静,条件好坏不重要。” 江氏点了点头道:“人家可是贵人,只要人家不嫌破,咱有啥不能借的。” 香菱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回了她们。” 香菱正要迈步往外走,一直没说话的褚夏说道:“等等,” 香菱顿住了脚步,不明白褚夏是什么意思。 褚夏踌躇了一会儿道:“香菱,人家苏小姐毕竟是千金大小姐,住不惯破房子,住在旧宅也不安全,不如我搬回去住吧,让喜旺和石头一起陪着我住在旧宅,你们天天给送饭就成。” “这…”香菱有些不忍心,自家刚搬进新宅子没多少天,褚夏就又要搬回去,又得折腾他一趟。 褚夏笑道:“别担心我了,我的腿早就好了,周郎中说拄着拐可以短途走一走,只要不吃力就行,是你们老怕我腿瘸,不让我下地。” 见褚夏执意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让苏小曼带着个丫鬟住在旧宅,实在太不安全了。 江氏性子随和,见儿子同意了,她也就同意了。 香菱转身出了屋子,对苏沐道:“我哥怕苏小姐受委屈,提议由他住旧宅子,苏小姐住我屋里,我住我哥屋里。” 苏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本来他还担心妹妹的安危呢,如果和香菱住在一起,倒是放心了不少。 丫鬟和小厮把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全都抱进了香菱的屋里,本来要留下两个保镖,被苏小曼给赶走了,只留下个丫鬟柳儿。 第119章 褚夏换宅子 既然决定褚夏回去住,香菱立马去老宅收拾了下,尽量让哥哥住得合适点儿。 因为搬走的时候并不太长,香菱只擦了擦浮灰,又烧柴烘了炕,把羊毛毡子铺上,褥子铺好,把炕上弄得舒舒服服、松松软软的,这才又去了李石头家。 李石头并没有在家,李氏告诉香菱去看刘喜旺了,香菱又去了刘喜旺家。 听说要陪褚夏回旧宅住些日子,李石头和刘喜旺跟孙悟空脱了如来佛的神掌一样,乐得那叫一个开心,举双手双脚赞成。 最让香菱意外的是刘氏,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同意,立马给儿子卷了铺盖,拿了衣裳,有点儿把儿子扫地出门的意思,与原来的态度千差万别,害得刘喜旺的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到了香菱家,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儿,便用竹竿穿了椅子,如抬滑杆似的把褚夏抬回了旧宅,脸上的喜色想挡都挡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李石头和刘喜旺是抬媳妇回家呢。 就这样,褚夏又被搬回了老宅。 香菱则做起了下午饭。 昨天葛长林帮打的那一篓子河虾,被江氏泡了河水,竟然还苟涎残喘着。 香菱把虾用盐水泡上,泡了一会儿,放在水里煮得七八分熟,随即捞出放凉,再在锅里干炒,直到炒得八成干,一小坛虾皮就做好了。 以后就个饭、做个汤都可以用来调鲜,放一年都不会坏了。 香菱在菜地里走了一圈,看着半青的葫芦,便摘下了一个葫芦,与虾皮炒了一盘; 想起了前世吃过的葫芦条,决定抽空让铁匠在筷子上嵌一块铁片,做一个简易的工具,把葫芦割成葫芦条晒起来,这样就可以吃一大年了。 前日做的牛肉干和鸡米花还有,各盛了一盘,最后又做了一道黄瓜片鸡蛋汤。 主食是白面馒头。 见香菱忙得汗水直流,江氏又去给何氏送去一小把虾皮,苏小曼主动提出来道:“香菱,我知道老宅的位置,我帮你去送饭吧。” 香菱忙不迭的摇头道:“你是客人,哪有让你送饭的道理?再说,万一遇到坏人,我怎么向你爹和你哥交代?” 苏小曼瞟了一眼身边比汉子身体还壮的新丫鬟柳儿,悻悻道:“香菱,你看柳儿这个样子,有人能随便欺负我吗?再说,褚家村就这么大点儿地方,房子挨着房子,哪个不开眼的坏人大天白日来使坏?要我说,你以后就别把我当成客人,就把我当成是你的表姐或堂姐,有活儿尽量吩咐。” 第89章 香菱嫣然一笑,把篮子郑重其事的交到苏小曼手里,揶揄笑道:“你真想让我把你当成表姐或堂姐?我可告诉我,我与表姐和堂姐,关系那叫一个‘好’,好得几乎要互打耳光了…” 苏小曼横扫了香菱一眼,讽刺道:“少骗我,别忘了,你表姐在‘苏香锦绣’上工呢,她跟我讲了许多你的臭事…” 香菱恍然,她只想到了与她关系不好的表姐江芬芳,堂姐褚香苇、褚香萁,倒是忘记了关系还算融洽的表姐江淑芳三姐妹,江淑芳还是她给介绍到‘苏香锦绣’上工的呢。 香菱尴尬的挠了挠头,把小香莲也叫过来,叫她迈着小短腿,领着苏小曼和丫鬟柳儿,去旧宅给褚夏、李石头和刘喜旺送饭,让她这个大小姐,真实体验一下农家乐。 苏小曼来到了老宅,推开门,发现门开着,院子里静悄悄的。 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了褚夏纯净无波的声音道:“是香菱吗?我都闻见饭菜香了,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小香莲推开了门,径直跑进了屋里,爬上了炕,对褚夏撒娇道:“哥,这次你猜错了,不是亲姐姐,是苏姐姐。” 褚夏面色一怔,随即脸色红了红。 小香莲见苏小曼迟迟没进屋,立马又下了炕,迈着小短腿出了屋,把苏小曼往屋里扯道:“苏姐姐,你快点儿摆饭啊,我哥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柳儿上前想阻拦,被苏小曼一个眼色阻止了,她是商贾之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更没有千金大小姐的臭毛病,来了,就得入乡随俗,什么都让丫鬟代劳,反而让关系生疏了惹人厌烦。 见苏小曼被扯进了屋里,褚夏嗔怪的瞪了一眼小莲莲,又不忍心呵斥她,只能脸色红了白,白了红的害羞着,连看都不敢看苏小曼,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苏小曼的情景。 那时的她,眼睛被辣得半睁半眯,和想象中的大小姐完全不一样,一点也不娴静,反而多了几分俏皮。 苏小曼倒是比第一次见面少了扭捏,多了几分开朗,把篮子里的菜一一端出来,摆在炕桌上,解释道:“这是三个人的量,李石头和刘喜旺的人呢?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不管了吧?” “他们没扔下我不管,他们去…他们有事出去一会儿…” 褚夏脸色一红,微不可闻的答道,随即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手,拿起筷子,埋着头吃馒头,连菜都没敢夹。 苏小曼一共见过褚夏三次,给苏小曼留下的唯一印像是,他每次看了自己一眼后,就会飞速的低头,就像是眼睛被火光烫到了一般,而那眼色里,充满了好奇,满是纯净。 苏小曼突然觉得好笑,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子,竟然比自己这个大姑娘还害羞。 苏小曼沉吟半天,对褚夏道:“谢谢你。” “啊?”褚夏有些懵逼,不知道苏小曼为何突然道谢。 苏小曼微笑道:“我是谢谢你提议换宅子,要不然,住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褚夏憨直的摇了摇头道:“苏小姐不必记挂在心上,要说谢,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我现在盖的被子还是苏家布庄送的呢。” 苏小曼眼色一亮笑道:“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苏家布庄外卖的绣被,都是绣娘绣的,只有送给褚家的绣被,上面的鸳鸯是我亲自绣的,鸳鸯下面的荷叶下边,隐隐绣着蝴蝶花,那是我的绣品的标记。” “你亲自绣的?”褚夏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知道对方开的是绣庄,卖绣品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自己盖着一个姑娘家亲自绣的鸳鸯被睡觉,总觉得有些唐突。 两个人就这样突然沉默了,空气中陷入空前的静寂。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刘喜旺的叫嚷声:“夏哥儿,我找到了竹子做的恭桶,石头找到了木头做的恭桶,你说你想用竹子的还是木头的?” 褚夏立即变了脸色,对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吼道:“别进来!!!” 苏小曼的脸色也红了起来,终于知道刚刚刘喜旺和李石头为何不在了,是因为搬家的时候忘拿了如厕的东西,这两个人去找恭桶了,结果因为用竹子做的还是木头做的争执起来了。 这两个货显然没明白褚夏的意思,大剌剌的,一人抱着一只桶进了屋,见到摆满了桌子的吃食,以及在旁边矗立的苏小曼,尴尬的打了声招呼道:“苏、苏小姐。” 苏小曼点了下头,急匆匆的出了屋,柳儿狠狠瞪了一眼刘喜旺和李石头,追着小姐离开了。 而褚夏,尴尬的想把墙皮抠下来,塞得两个好兄弟一嘴。 第120章 这是劳军的 第二天一早,军营就来人收衣裳、送衣裳。 这次带队的不是刘二,也不是贾小六和孙良田,而是一个陌生的少年脸孔,十四五岁稚嫩的模样,应该是个新入伍的小兵。 香菱从校尉的衣裳里找到了杨卿玥的衣裳,虽说是一样的蝠纹,一样的脏衣裳,香菱却没有嗅到杨卿玥的气息,而且可以笃定,这件衣裳,绝对不是昨夜救她而穿的衣裳。 前夜那件衣裳,她记得清清楚楚,袖口被她攥得满是褶皱,而这件,袖口平整,根本不是前夜穿的那件。 香菱本能的伸进衣裳里面,果然摸到了两个物件。 香菱好奇的拿出来,其中一个是绿竹叶的荷包,颠颠分量就知道,里面装了上百颗弹丸,倒出来,里面三分之二是泥弹丸,三分之一却是铁弹丸。 一个是一根软鞭,两指半宽的皮质,上面镶嵌着薄金属硬壳,形成九节,鞭子尾部有镖头。 握把上刻着蝠纹,有个镂空的小孔,应该是拴挂饰用的,此时却是空空如也,看细孔磨损程度,这应该是一把七成新的女子鞭子。 香菱试着拿了下,还挺沉,用作武器打在别人身上,应该更疼。 香菱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这杨卿玥什么意思?弹丸子可以理解,可这鞭子和匕首,也是送自己的? 在装弹丸的袋子,终于翻出了一块布条,上面画了一根树,树枝上挂着一根绳子,树下一群狼。 这是让自己用鞭子替代绳子,免得再遇狼群这样危险的意思吗? 常言道,无功不受。 香菱把鞭子递还给送衣裳的小兵,让他给带回去。 小兵一脸懵逼,显然并不知道杨卿玥在衣裳里夹带“私货”。 小兵连忙摇手道:“上将的决定小的不敢决断,若是想还,姑娘自己去还吧。” 香菱只好不为难小兵了,有心去军营还,想起来上次杨卿玥警告过她,不准擅自去关隘,只好问小兵道:“军爷,杨筹办最近几日是否会出军营办差?是到县城还是到山里?” 见小村姑都收到筹办大人送的鞭子了,小兵哪好意思再按受“军爷”的称呼,不好意思挠头道:“姑娘,您别管我叫军爷,我叫刘铭洋,刚参军一个多月。杨筹办最近几日都不会出营,在蝠翼居养伤呢。” “养伤?莫不是王督军因为什么事惩罚他了?”香菱实在想不出来杨卿玥做错事的原因,忍不住追问道。 刘铭洋没想到小村姑连王督军的事都知道,认定了香菱与杨筹办“关系匪浅”,直接透了实话道:“前夜杨筹办私点了五十个轻骑兵出营,镇国将军知道后,五十轻骑兵全部一百杀威棒,杨筹办惩罚加倍。” 香菱顿时一怔,前夜,不就是自己被狼群所困的那日吗? 当时香菱还问杨卿玥是不是为了特意救他,他还说不是,是公干。 现在却被镇国将军打了杀威棒…二百杀威棍,这要实打实打下去,屁股不得打烂了呀?难道因为衣裳被打烂了,所以才没拿过来清洗? 香菱越是猜测,越发觉得自己心里内疚,越内疚越想着补偿。 香菱鬼使神差的进了地窖,把里面剩下的大约三斤牛肉干、二斤鸡米花、一斤虾米全都用油纸包了,递给小兵道:“劳烦你帮我转给杨…转给贾军爷,让他在关隘好好养伤…“ 刘铭洋懵逼的看着香菱,心想贾军爷没被打啊,自己说他也被罚杀威棒了吗?这小村姑为何突发奇想的送吃食? 见小兵一脸懵逼,香菱尴尬的解释道:“我、我是代表褚家村村民,感谢陵裕关将士保家卫国,庇护百姓,这是劳军的…“ 刘铭洋具与荣焉的挺直了脊背,站定军姿,声音豁亮道:“杨家军保家卫国,不让寸土!!!” 声音大得吓了香菱一跳,把吃食再次递给小兵。 刘铭洋再次肃然道:“将军有令,不拿百姓一米一黍,否则军法处置。姑娘的拥军之情,铭洋一定转告上将!!!” 小兵义正言辞的走了,香菱呆立了半天没吭声。 …香菱检查了下霉豆瓣,发现已经长出了绿色霉毛,可以着手做豆瓣酱,再发酵六七天,就可以拿给栖梧酒楼了。 看着香菱忙进忙出,苏小曼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柳儿帮忙剥蒜,香菱则开始剪辣椒,到了下午饭前,才腌好三大坛六十斤豆瓣酱,开始发酵。 第90章 看天色不早,香菱去准备午饭,自从苏小曼来了,香菱家便为了适应苏小曼的饭食,改一天两顿饭为一天三顿饭了。 鸡米花已经炸了两天了,再放下去就不好吃了。 香菱把剩下的所有的鸡米花与小白菜放在一起慢火熬炖,做了一道香酥肉,凉拌了一道拍黄瓜,里面加上虾皮、辣椒油等调料。 吃罢了饭,又开始做豆瓣酱。 正忙活着,一匹快马飞奔而来,急促的敲门,香菱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上午取衣裳的小兵刘铭洋。 也许是太着急了,刘铭洋一额头的汗水,马儿也累得呼哧带喘。 香菱诧异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铭洋尴尬的红了脸,伸出双手,讷讷道:“褚、褚姑娘,你上、上午要小的转交给上将的吃食还在吗?能再给我吗?” “…” 香菱不知道自己应该回一个什么表情了,上午,不是义正言辞的说不拿群众一米一黍吗?怎么隔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又来“吃拿卡要”了? 香菱懵逼的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刘铭洋道:“东西在这儿,中午饭我用鸡米花做了香酥肉了,只剩下肉干和虾米了,军爷要是不嫌弃…” 刘铭洋几乎是把东西抢过去的,一脸讪笑道:“不嫌弃,一点儿不嫌弃,这是百姓爱戴将士的心意,绝不能嫌弃。” 生怕香菱后悔一般,刘铭洋飞身上马,快马加鞭离去,搞得香菱满头的雾水,不明所以。 看着院外飞驰电掣而来,又飞驰电掣而去的陵裕关的小兵,苏小曼狐疑问道:“香菱,如果没记错,这个人上午刚刚来过,下午怎么又来了?” 香菱耸了耸肩,莫名其妙道:“谁知道呢?“ 苏小曼则是一脸的沉思。 第121章 风传是真的 刘铭洋快马加鞭,只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就跑回了陵裕关,冲到一间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裳,这才毕恭毕敬的敲了下房门,轻声道:“贾校尉,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清冷答道:“进来。” 刘铭洋这才进了房间,小心翼翼把油纸包放在了贾小六趴着的床榻旁边的小杌上,一脸讪笑道:“贾校尉,小的把东西拿回来了。” 贾小六用手扒拉两下油纸包,看着里面的吃食,嘴角不由得上扬,随即一脸肃然的对刘铭洋语重心长道:“将军教导我们,不拿百姓一米一黍,但这次不一样,这是褚家村百姓对卫国将士的一片心意,百姓心意比天大,你拒绝了,百姓们会伤心的,知道了吗?” 刘铭洋立即抱拳施礼,一脸肃然答道:“诺!” 想起了褚姑娘要还回来的鞭子,铭洋小心翼翼问道:“校尉,褚姑娘让我把杨筹办给送过去的九节鞭拿回来,小的没同意,这事不知道做得对、还是不对?” “什么东西?”贾小六这两日被派到县衙门公干,并不知道杨卿玥送了九节鞭的事情,听刘铭洋这一说,很是诧异。 刘铭洋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感觉自己好像多嘴了。 但话己出口,悔之晚矣,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杨筹办的衣裳里夹杂了东西,有一根九节鞭,就是大小姐练过的那种…” “什么?”贾小六惊得站起身来,傻子般重复道:“是九节鞭,你没看错?” 刘铭洋郑重点头道:“小的绝对没看错,除了九节鞭,还有一袋子弹丸,有泥的,有铁的。” 贾小六气得一跺脚,对刘铭洋叮嘱道:“记住我现在说过的话,无论谁问你,包括大小姐问起九节鞭,你都说没看见,知道不?” “啊?”小兵有些懵逼,大小姐不是镇国将军的爱女、大齐第一受封将军衔的女将军吗?陵裕关除了她爹镇国将军,她哥先锋官宁远将军,她算是第三号人物,自己怎么连她都骗,好像…贾小六气恼道:“你这个呆子!知道大将军、大小姐和杨筹办的关系不?杨筹办这几日病在榻上,都是大小姐亲自安排伙食的!!!” 刘铭洋忙不迭点头道:“小的早就听说过,一直以为是风传,今日才得到证实。” 贾小六脸色缓和道:“风传都是真的,人家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咱这些外人瞎掺和什么呀!若是大小姐问你鞭子的事儿,你就装傻充愣,更不能提褚姑娘,知道不?” 刘铭洋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闭上,八卦之心遭受了重击,原来、原来,大小姐跟杨筹办,真有如同兵士们传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情妾意…只是,杨筹办为何把大小姐练武的鞭子送给村姑呢?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就不怕…刘铭洋吓得闭了嘴,觉得自己的嘴应该缝起来,不该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 刘铭洋心怀忐忑的退了下去后。 贾小六终于松了一口气,突然想起了刘铭洋所说的弹丸的事,如果没记错,他应该听说的是,杨卿玥给送去的弹丸,除了泥弹丸,还有铁弹丸。 自己可是多次被认穴和当活靶子的,换成铁弹丸,不得活活被打成筛子啊? 贾小六越想越觉得自己性命堪忧,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摆脱工具人的命运。 贾小六甩了甩头,仿佛要甩去脑袋里记忆一般,拿着油纸包前往蝠翼居。 杨卿玥的伤势不轻,嘴唇殷红,脸色惨白,静静趴在床榻上。 看着小几上放着的仍旧未动筷的粥,贾小六把油纸包扔在了床榻边上,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怎么又没吃饭?要好好吃饭,伤才好的快啊。” 杨卿玥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静姝交代伙头营了,只给我粥,一点儿带盐味的都不给,说是为了我的伤口好。她这一发话,全军哪个敢违背?这两天不仅只吃白米粥,连小菜都不给了。我嘴里寡淡得厉害。“ 贾小六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把油纸包打开,抓出一把虾皮,撒在了粥碗里,又拿出了一根牛肉干,递给了杨卿玥道:“有肉有虾,这回不寡淡了吧?!” 杨卿玥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挪到床边,双手抱着碗,把勺子拿到一边,就着碗沿,三两口便吃了一整碗的粥,拿起了牛肉干就开啃。 贾小六阴阳怪气道:“还是人家褚姑娘的手艺好啊,肉干一看就有嚼劲…” 贾小六拿了一根牛肉干要啃,被杨卿玥一下子抢走了油纸包,连他手里的牛肉干也不放过。 杨卿玥沉着脸道:“这是军营外带的吃食?军规第三条第十款是怎么规定的?不允许带不明食物进军营,害得将士中毒怎么办?” 贾小六立即站直了身子,肃着脸道:“末将得令,立即整改,请杨筹办负责将这吃食销毁…” 贾小六忍着笑从蝠翼居里退了出来,站在门外,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他十二分笃定,杨卿玥一定会把这吃食“销毁”,销毁的方法就是吃到肚子里。 杨卿玥拿起粥碗,就着虾皮喝了一口粥,觉得嘴里的苦涩味确实消散了不少,带着一些咸,一些鲜,又似乎一些甜。 又咬了一口肉干,正砸巴着其中的味道,脸色立即变了,急吼吼道:“贾小六,你给我滚进来!!!” 正在偷听贾小六吓了一跳,立即推门跑了进来,扶着要挣扎起来的杨卿玥道:“大哥,你怎么了?莫不是真有毒?” “有个屁毒!!”杨卿玥急红了眼道,把肉干递给贾小六道:“难道你没吃出来,这是牛肉!她一个农女,哪来的牛肉?若是有人以这个为茬口,她就完了!” 贾小六也气得直跺脚,嗔责道:“这个惹祸精,上次见到死牛时,大哥就警告她不让她吃牛肉,她怎么就不听话呢!” 杨卿玥还要起来,被贾小六硬生生按回了床榻上,一脸难色道:“大哥,大将军打你二百杀威棒,一是杀鸡儆猴,让那些军纪松散的人看看;二是在王督军惩戒之前,先下手为强。若是再犯,王督军绝对会插手进来,丢脑袋都有可能。” “可是…”杨卿玥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关系,但若是眼睁睁看着褚香菱遇险而无动于衷,自己会心如油烹般的难受。 贾小六叹了口气道:“大哥,你是关心则乱。平民偷吃牛肉虽然是重罪,便绝不会斩立决,我让铭洋去盯着,遇到危险现解救也来得及。” 杨卿玥只好点头同意,擅自出营,看似小事,却又不仅仅是牵扯他一个人的事,还牵扯到镇定将军,牵扯到了陵裕关,甚至整个大齐北部边疆的固若金汤。 见杨卿玥同意了,贾小六轻舒了口气,心想着让刘铭洋再跑回褚家村盯着。 瞟眼间看见床榻一角堆着满是血迹的衣裳,拿起来道:“衣裳粘上血迹了,我让铭洋直接拿去褚家村。” 杨卿玥果断摇头道:“不用,上面的血成片了,洗不出来,扔了就好,不必拿到褚家村了。” 贾小六内心里叹了口气,大哥不把衣裳送回褚家庄,是怕上面的血迹吓到褚香菱,还是不想让褚香菱知道他为了她而被罚? 第91章 第122章 被诬赖偷牛 吃完了饭,香菱又开始抓紧做豆瓣酱,好在下午江氏也加入到了做酱的行列,速度加快了不少,又做了大约二百斤酱,明天再有一天,就可以完成栖梧酒楼的订单了。 正把坛子挪到墙角,一群人怒气冲冲的冲进了褚家,这群人香菱眼熟,都是村在人。 是吴家人。老大吴木,老二吴林,老三吴森,以及吴木的媳妇带两个儿子,吴林的媳妇带三个儿子,吴森的媳妇带一个儿子,好家伙,十二三口人,把香菱家的院子堵得严严实实。 香菱与这三家交集并不多,唯一交集算多的,是吴森的媳妇,也就是吴三懒的媳妇吴氏。 吴森之所以被人称为吴三懒,是因为他好吃懒做,屋里屋外的活全是吴氏的事儿,即使这样,吴三懒还经常喝酒耍酒疯,打媳妇、女儿,不是个东西。 香菱家承包了军营洗衣裳的活计后,何氏和江氏看吴三懒媳妇可怜,便算了她一份,因为这事,还引起邢招弟的不满。 与吴三懒家不同,吴老大和吴老二为人茬口,家境过得不错,有地十多亩,有驴有牛,属于褚家村上等户。 吴老大指挥着几个儿子子侄道:“给我搜!!!” 这么十二三个人乌泱泱的冲上来,香菱身上要武器没武器,何况身后还有苏小曼和江氏呢,万一这十几个人发狠不管不顾,害得苏小曼丢了名节怎么办? 柳儿看这帮人挺吓人,想要拦在众人面前,被香菱把几个家人都揽在房檐底下,只要不进屋抢劫,香菱便任由他们在园子里、地窖里搜了。 香菱倒没有多害怕,吴家虽横,但平时也算通情达理,既然讲理,她就不怕,青天白日的,吴家人总不能明火执杖的抢劫吧。 院外有村人来看热闹,其中就有秦可儿,脸上透着几分焦急。 香菱冲着她比划了两下,秦可儿立即会意,香菱这是让她去请里正,虽然腿脚不利索,却也拼尽全力跑得飞快。 吴老大下了地窖,看见里面丰盛的吃食有些诧异,翻出了几根大骨头,却是猪骨头,肉也是鸡肉和猪肉,并没有牛肉。 香菱心里则舒了口气,幸亏刘铭洋来的时候拿走了所有的牛肉干,地窖里又放了不少新买的花椒大料,味道较重,吴老大根本就没闻出牛肉味来,否则就是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心刚放下,吴老大的儿子从园子里用破草叶包出一坨干牛粪来,恶狠狠的把牛粪甩在了香菱脚边。 吴老大这下可逮到理了,对香菱叱责道:“褚香菱,自从你救了刘喜旺,我还夸你是个好样的,没想到你背地里干偷牛的勾当,难怪你家变得这么有钱!我和老二家齐整整的四头牛啊,你给连窝端啊,你陪我家牛!!”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吴大伯,我家最近变得有钱,什是因为给军营洗衣裳!你们家三房也是从中挣着钱的,与你们家丢牛没有任何关系!我从来没见过你们家的牛!” 香菱想要说什么,吴三懒媳妇犹豫着从身后拿出一截牛骨头来,香菱脸色变了变,立即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如果说牛粪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可这块牛骨头,却是实打实自己家的,是前些日子王文谦委托自己做菜时拿过来的一整条牛腿。 剔肉剩下的牛骨头,香菱剁成几大块,打算熬汤给褚夏喝,头天晚上备好了放在锅里,没想到被进院的鬣狗给拖出来啃了。 香菱杀了鬣狗,把鬣狗和牛骨头拿出去扔了,她记得当时都和鬣狗收到一个麻袋扔掉了,难道被鬣狗拖到园子里一块儿没看到? 见香菱默不作声,吴家人以为香菱默认了,群情激愤,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香菱冷着脸对吴老大道:“吴大伯,我不说话不是我理亏了,而是这件事情透着古怪,前些天褚刚家因为一坨牛粪被说成是偷牛贼,现在我家也因为一坨牛粪被说成是偷牛贼,都是一泡牛粪,竟然这么巧合,给你送消息的人,与褚家送消息的人,会不会是一个人,他是神算子吗?” 吴老大也有些狐疑,觉得这件事漏洞百出,但证据在香菱家发现的,自己若是先怂了,褚香菱家就不会给赔偿,自己家的四头牛就白白的丢了,那可不成。 吴老大硬着头皮否认道:“我不管,反正证据摆在这儿呢?分明是你在狡辩!赶紧赔银子,四头牛,一头十两银子;若是不赔,立马送你进官府,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江氏一听要经官,立即把女儿护在了身后,手持鸡毛掸子,叉着腰,努力装出母夜叉的样子怒道:“姓吴的!你少血口喷人,我家根本就没偷你家的牛,你就是上门来讹银子的!若是经官我去,我就不信衙门是你们家开的,这冤还伸不了了!!” 吴三懒轻叱一声道:“寡妇得势了,说话都硬气多了,是不是背后有汉子撑腰啊?养了几个汉子啊?” “吴三懒,你眼睛瞎走路掉粪坑里了吧,满嘴冒臭气?” 院外来了一大帮人,葛长林、李贵、贺祥,以及刘喜旺、李石头、李二、何魁夫妇,还有最近给香菱家干活的十几家男人,甚至连前些日子被诬赖偷牛的褚刚都来了,最前面走的是褚里正。 骂吴三懒嘴臭的,是摩拳擦掌想要揍人的葛长林。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明显大多数都是得了褚香菱家好处的,吴家的气焰登时就落了下去。 与对褚刚家的信任不同,褚里正是完全相信香菱是绝不会偷牛的。 褚里正阴着脸对吴三懒道:“吴三懒,你他娘的说正经事,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人家香菱对你家不好吗?有活儿第一个想着你家娘们,你可倒好,倒打一耙,还是人不?” 吴三懒媳妇听了,有些愧疚的低下了头。 捡到那块牛骨头时,她就犹豫不绝,但一想到大伯哥说的,如果帮要回来银子,就借给她家五两银子,她儿子到了娶亲的年纪,刚好要聘礼呢。 吴老大心里没底,嘴上却无比硬气道:“里正,不是我凭白冤枉了香菱家,而是在她家院子里找到了牛粪,她家又没养牛,这牛粪肯定是被偷的牛留下的,咱村就我家牛丢了,她就得赔偿。” 褚里正寒着脸回怼道:“若是谁家牛病了,就偷偷处置了牛,在有钱人家院里丢一泡牛粪就得巨额赔偿,大家伙都不用干别的,靠讹人就能发家了。” 吴家人被怼得没了动静。 第123章 一环扣一环 香菱不嫌脏的用叶子捡起了牛粪,带着大家伙走进园子,把它放回吴家人最初发现它的地方。 香菱指着牛粪所处的地皮道:“褚里正,如果牛粪在这里,说明牛在这里呆得时间不短,甚至吃过食,但这周围没有放过草料的痕迹,前面的白菜叶子也没有被啃的痕迹。” 众人四处看了看,确实如此,只孤零零的一坨牛粪,完全没有牛呆过的痕迹,连牛蹄子都没有。 香菱笑着问吴老大道:“吴大伯,你家牛是今天早晨丢的吧?” 吴老大点了点头,牛是大牲口,农民看得比眼珠子还金贵,不可以隔了宿才发现丢。 香菱用木棍怼了两下干牛粪,牛粪立即散了花,还飘起了一股黄烟。 香菱笑道:“大家伙看这牛粪,像是今天早晨牛刚排出来的样子吗?最起码三天以上了吧?我为了偷牛,三天前就在园子里放好牛粪,为了味道好闻吗?” 经香菱这么一提醒,大家都意识到,有人栽赃嫁祸香菱家,连带着看吴家的眼神也有几分怀疑,不太友好了。 吴家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明明是自己家丢了牛,破了财,怎么反倒惹了一身骚? 褚刚变得很激动,扯着褚里正的袖子道:“叔儿,香菱家是冤枉的,那我家也肯定是被冤枉的,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褚刚家也是因为一坨牛粪被老宋家讹诈了十两银子,褚刚的娘因为这事憋屈的病倒了,一病一讹,家里几乎被掏空了。 褚刚听说香菱家被人说是偷牛了,急吼吼过来看情况,就想知道自己家有没有翻案的可能。 香菱沉吟片刻,对褚里正道:“褚里正,两家都是因牛粪而引出的偷牛,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如果是同一个人,那这个人真就居心不良了。” 褚里正点了点头,对吴老大说:“吴老大,你实话实说,说你家牛被香菱家藏着的人是不是张仁?” 对老宋家说褚刚出现在丢牛附近的人是张仁,褚里正索性开门见山直呼其名了。 吴老大摇了摇头道:“不是张仁,是他媳妇。” “张仁媳妇?”褚里正脸色变得格外难看,这两口子怕是身上不干净。 褚里正当机立断的对大家道:“走,去张仁家搜搜,他两次诬赖别人家,说不定他才是真正偷牛的人。” 一大群人纷纷涌到了张仁家,香菱虽然不爱看热闹,但事涉自己家的清白,只能跟着去。 第92章 到了张仁家,褚里正很霸气,大手一挥让人翻了整个院子,结果别说牛粪、牛骨头、牛皮,连一丝牛味儿都没闻着。 褚里正冷着脸对张小草道:“是你告诉老吴家香菱家有偷牛的嫌疑的?你凭什么诬赖香菱?香菱跟你有仇吗?” 褚里正并不知道香菱与张小草之间的恩怨,所以才这样质问。 张小草抚着肚子,一脸柔光道:“里正,我现在是快要当娘的人了,我敢以肚子里的孩子发誓,褚香菱有偷牛的嫌疑,你让褚香菱以她娘的名义发誓,说她从来没吃过牛肉吗?” “…”香菱脸色一滞,眼色轻眯,这个张小草,绝对知道些什么。 香菱轻叱一声道:“誓言如果可以做为呈堂证供,县太爷都不用审案了,你恨我喊破了你与张仁的私情,害你被你婆婆休出家门,所以你才栽赃陷害我,说的对吧?” 张小草不屑的撇了撇嘴,对张仁点了点头。 张仁如看蝼蚁似的瞟了一眼香菱,随即转到茅房,从里面拖出一只麻袋来。 刚刚大家搜了很多地方,就是没搜茅房,谁也想不到张仁会把东西藏在那里吧。 随着张仁走近,味道越来越难闻,恶臭扑鼻,众人纷纷后退。 张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是一只已经发臭的鬣狗尸体,鬣狗身侧,还有几根牛骨头。 香菱脸色变了,这只麻袋,是她杀了鬣狗后扔到山里的,没想到张仁竟然捡了回来,还一直保留着,应该就是等着今天。 香菱内心有些烦乱。 她完全可以把王文谦让她做牛肉的事情供出来,这也是事实。 但是,如果她真把王文谦供出来了,王文谦会不会承认? 如果王文谦承认了,他一个即将科举的秀才,偷吃牛肉会不会有影响? 看吴家的意思,自己只要认下了,可以像褚刚家一样,破财消灾,但如果害得王文谦一辈子参加不了科考,自己好像又于心不忍。 香菱真想搧自己一耳朵,一边埋怨自己太圣母,一边又实在狠不下心,毕竟,与四十两银子比,王文谦的仕途好像性价比更高一些。 说还是不说? 香菱这一犹豫,江氏也跟着乱了心神,别人不知道,她自己清楚得很,自己家确实吃了牛肉的,因为是王文谦拿过来的,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祸端来。 江氏紧紧抓着女儿的袖口不撒手,那紧张的神情,让人一看就有问题。 褚里正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本以为绝对可相信的香菱,可能真的吃过牛肉,她家院里的牛骨头,很可能就是她吃剩下没有销毁的。 即使褚里正打心眼儿里偏向香菱,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不也那么明目张胆的向着啊。 看着张小草小人得志的样子,香菱突然想通了一件事,那根半截牛骨头,她并没有落在自己家院中,应该是张小草为了陷害她,在拖回麻袋后丢在她家院里的。 或许,张小草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牛粪栽赃,而是用这只麻袋。 麻袋是望杏村村民卖黄豆专用的麻袋,褚家村只有香菱家有,想抵赖都不成。 这个张小草倒是个阴谋家,玩得一手好算计。 香菱正陷入两难境地,门外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少年郎,干净如泉,头发一丝不苟,白色的衣裳一尘不染,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干净如葱白的骨节,紧紧拉着身侧的小香莲,淡然无波的往院里走,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本能的纷纷让路,让少年书生走到了众人身前。 此时,香菱才发现,平时她颇为嫌弃的少年书生,那近似于洁癖的白色衣裳,那近似于装腔作势的书生作派,此时,竟犹如白月光一样的光华照人。 第124章 简单事情复杂化 王文谦穿过看热闹的村民,一直走到香菱身前,未等说话,先叹了口气,随即傲娇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笨死你得了!” 香菱委屈的噘着嘴道:“我还不是为了不连累你参加科举考试。” 王文谦撇了撇嘴,从怀中拿出一张契纸,递给了褚里正道:“褚里正,这是销牛契。前些日子,我家庄子里一头老牛睡觉时躺在了二齿钩上,被不小心扎死了。我家庄头己经到官府备案。” 听了王文谦的话,褚里正立即看到了希望,忙接过契纸,看过后长舒了一口气。 怕村民不信,又传给身旁的村民看。 吴家兄弟二人手里是有牛契的,自然认得真牛契,与他们手里还没有去官府销契的牛契比,王文谦的牛契左上角,多盖了一方蓝色的章子,旁边标注了销亡日期。 吴家兄弟立即面如死灰。 王文谦在众人鉴定完后,把牛契拿了回来,温润如玉道:“按大齐农事规定,牛主备案销亡后,可能通过市令官官方交易,也可以取回家自行食用,我便宴请了同窗好友,请褚姑娘帮厨做了牛肉。我家是从来不吃剩食的,所有剩下的都留在了禇家…” 即有人证,又有物证,香菱家彻底摆脱了偷牛的嫌疑。 而褚刚则一脸嫉妒,与他家被冤枉相比,全村人更加偏向香菱,这根本就是看人下菜单, 褚刚虽然嫉妒,但是并没有办法,失魂落魄般对张小草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对不对?你恨我休了你,所以要看着我过不好,你就开心了?” 张小草忙摇了摇头,一脸委屈道:“褚刚,你这话说得可冤枉死我了!我现在是要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能做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我没有故意要害谁,包括香菱家,她确实有嫌疑啊,我哪知道她家的牛肉是王秀才给的?” 张小草温柔的抚着并没有拢起的小肚子,一脸慈爱的光芒。 她与褚刚成亲挺长时间,肚子半点动静没有,一跟了张仁,没想到这样快怀上了,一口一个“当娘的人”,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张小草是故意气褚刚。 褚刚脸色煞白,什么也没说就回了家,心情郁闷得连根针那么大点儿的东西都容不下了。 褚刚与张小草之仇,谁对谁错,谁又能分得清呢? 香菱冷漠的看了张小草一眼,没有怒气,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现在的她,如同一只刺猬,一心复仇,却不知,伤害了别人的同时,也注定伤害了自己,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香菱不再理会张仁夫妇,转身走到王文谦身边,故作嗔怪的对小香莲道:“走吧,回家再跟你算账。” 小香莲吐了吐舌头,乖巧的松了王文谦的手,改牵香菱的手,软糯糯的撒娇道:“姐姐,不是我找文谦哥哥,是文谦哥哥自己来的,是不是文谦哥哥?” 小丫头俏皮的对王文谦眨了眨眼,香菱忍不住吐槽道:“莲莲,别眨眼了,都看见了。” 小香莲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经过这么天的好吃好喝,小香莲的脸已经肉嘟嘟的圆,更加可爱了。 香菱忍不住掐了下小香莲的脸蛋,牵着手往家要走,吴三懒媳妇一脸卑微的讪然道:“香菱,我、我…你可以原谅婶子吗?” 香菱微微一笑道:“婶子,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你是吴家人,站在吴家人的立场,你这样做我没有理由指责…” 吴三懒媳妇顿时绽放了笑容,笑容未达眼底,却听香菱继续说道:“但我是褚家人,所以我要站在褚家人的立场,我家的洗衣裳活计你以后不能再做了…” 吴氏顿时面如死灰,“扑通”一下跪在了香菱面前,紧紧扯住香菱的袖口哭诉道:“香菱,你不能这样对婶子了,我家柏哥眼看着就要订亲了,聘礼还没凑够,活计要是再没了,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吴三懒也一脸恶狠狠道:“褚香菱,你个烂肚肠的,不过是冤了你偷了牛,你连根汗毛都没少,凭啥收了我家的活计?你若是敢收回去,我就搅得你家也干不成军营的活…” 香菱好笑的看着一红脸一白脸的两口子,感觉很是无语,一把甩脱吴氏的袖口,冷然道:“我不让你继续干活儿,不是因为你们冤枉我偷牛,而是通过这件事,不愿意再跟你们家打交道。” 香菱拉着莲莲往外走,走了两步,冷然回头对吴三懒说道:“你搅了军营的活儿,就相当于断了全村人的财路,只要她们容得下你,我无所谓。” 一听这话,包括褚里正在内的所有村人均面色不善的看着吴三懒,因为洗的衣裳多,褚家村大多数人家都会摊上一两个妇人干活,不是婆婆,就是媳妇、侄媳妇的,吴三懒这相当于断了全村人的财路了。 吴三懒就是个窝里横,硬气劲儿还不如张仁呢。看着全村人喷火的眼睛,气焰当时就落了,成了软脚虾,灰溜溜的走了,边走边骂吴氏是个丧门星。 …香菱回了家,苏小曼立即迎上来问结果,听说完全没事了,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香菱身后的王文谦有些发怔。 香菱回头,发现王文谦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回了褚家。 第93章 香菱狐疑问道:“王秀才,你不是应该…” 王文谦脸色一红道:“我家毛驴被蒙着眼睛拉磨累死了,你能不能用驴肉帮我做几道菜?主食就做驴肉馅饺子吧…” “…”香菱懵逼的眨了眨眼,随即有种想笑又忍着笑的感觉。 这个褚庄,先是牛睡觉时被二齿钩扎了肚子死了,现在又是毛驴拉磨累死了,就不能编一个有诚意的借口吗? 这王文谦王秀才,一身雪白长衫不染纤尘,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明明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清纯外表,却成天想着吃家里的牛啊、羊啊、猪啊、鸡啊、鸭啊…香菱突然有点儿同情褚庄里的动物了,不仅要贡献自己的肉,还要被王秀才冠以智商不够横死的名声。 第125章 姨母的寿礼 王文谦教自己识字,刚刚又帮自己证明了清白,香菱不好拒绝,不就是想吃驴肉吗?这个好办。 见香菱答应了,王文谦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即跑回褚庄去了,很快来了四个小厮,用木杆架着一头收拾完的死驴过来。 王文谦大手一挥告诉香菱,今天只要帮他做自己做四盘美食,帮褚庄的人包五盖帘的饺子,其余剩下的驴肉啊、驴骨啊什么的,全都可以留给香菱。 香菱连忙摆手没同意,这一头驴,光肉就得出一百五六十斤,还不包括驴骨、驴内脏等物。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我从来不吃不新鲜的肉,你还回去也是扔,况且,我这人就爱好猎奇,喜欢新鲜的菜色,只要你给我做寻常酒楼吃不到的菜色,别说一头驴,两头三头都有的。” 香菱不再反驳,心想,这个王文谦,是个吃货实锤了,自己好好给他做几道菜色,以后再有机会还人情就好了。 香菱看着驴肉想着怎么做。 驴肉馅饺子是王文谦指定的,必须得做。 但是其他的,却要她自己发挥了。 想着王文谦饮食结构太不合理,香菱决定往里加少许配菜,瞟眼看见葫芦架上的青葫芦,喜上眉梢,决定包鲜葫芦驴肉馅的。 因为驴肉够多,香菱决定多做一些,让几家要好的人家一起尝尝鲜。 香菱也不客气,直接让江氏去找了何氏、刘喜旺的娘刘氏、李石头的娘李氏来帮忙干活,人多热闹,饺子包得也快,苏小曼和柳儿也加入了进来,和面的和面,剁肉馅的剁肉馅。 香菱则负责弄鲜葫芦。 香菱让褚周去帮摘两个青葫芦,王文谦吓得立即从石凳上跳了下来道:“我去摘!” 褚周是下人,哪有下人呆着主子反而干活的道理,立即说道:“少爷,君子远疱厨,还是小的去吧。” 王文谦脸色立即撂了下来,满脸不高兴道:“‘君子远疱厨’,不是说君子远离伙房、不事劳作,而是让君子有仁心宽容之德,不懂不要乱说,丢了我读书人的脸。” 褚周被少爷劈头盖脸的好一顿训斥,呆立在石桌旁,眼睁睁的看着少爷自己去了墙角,亲自动手摘葫芦。 褚周云里雾里不明白,香菱却后知后觉,知道了王文谦为何这样“勤快”,因为,葫芦架后面,有狗洞。 看褚周一副如坐针毡关切少爷的模样,怕他看出端倪来,香菱从屋中拿出一只木盆、一块长条木板、一根木棍以及一根筷子。 把木板一头压在石凳上,带木楔子一头悬空,下面放了木盆。 香菱对褚周道:“褚周,你可是有重要任务的,骑在木板上。” “啊?”褚周一脸懵逼,还是听话的坐在了木板上。 等王文谦摘回了两个大葫芦,香菱用刀削了表面青皮,将其中一个葫芦底儿插在了木楔子上,葫芦头一侧插入木棍。 看着这样滑稽模样的褚周,王文谦忍不住笑道:“周哥儿这是要跟葫芦荡秋千吗?” 因为正在醒着面,大家伙无事可做,便都围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都看着褚周,弄得褚周脸红扑扑的,很是扭捏。 香菱把一根嵌了小方铁片的筷子递给了褚周,让褚周一手把铁片按在没皮的葫芦瓤上,另一手转动木把手,随着青葫芦的转动,如面条般的葫芦条就被筷子上的铁片削下来,落在下面的盆子里,看着又白又嫩又长,好看极了。 葫芦削得差不多,剩下些边角不太好削了,香菱换了另一只整葫芦让褚周继续削葫芦条,碎角则切成碎末,放在驴肉馅里。 褚周刚刚学会了削葫芦条,玩心大起,越削越快。 何氏狐疑道:“香菱,你把葫芦切成条做什么?留在秋用来做成瓢或装水葫芦不好吗?怪白瞎的。” 农家节省,不太买瓷器、买陶器,大多时候物尽其用,农家的葫芦,除非饿得不行,否则很少拿来做菜,都是当器具装东西用的。 香菱笑道:“婶子,葫芦可浑身是宝,这葫芦条也一样,晒完后变成奶白色的葫芦条,和黄花菜一样,冬天用水一泡,用来炒菜吃,那叫一个美味…” 何氏毫不怀疑香菱的判断力,斩钉截铁道:“婶子家也有一架葫芦,也不做瓢了,和香菱一样,也晒成葫芦条,冬天当个菜吃。” 香菱笑道:“婶子,你就这么信任我?不怕晒出来不好吃,还害得你做不成瓢?” 何氏一脸荣光道:“香菱的脑子聪明着呢,还有保家仙护着,以后香菱干啥,婶子就跟着干啥,不带差样的,婶子以后,只长一双好眼睛、盯着香菱,有样学样。至于这脑子,从今以后扔在家里锁着不用了。” 顺着何氏的话,刘喜旺和娘和李石头的娘也跟着附和着,满眼的崇拜,害得香菱脸上发烫了,这帮人对自己也太盲目信任了吧?搞得自己好像传销组织里的头目,给信徒洗脑一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王文谦沉吟道:“等葫芦条晒好了,给我拿一些,还有那个豆瓣酱,不辣的那种。” 香菱狐疑的看着王文谦道:“你不是不爱吃青菜吗?” 王文谦脸色一红道:“我姨母常年茹素,有好的食材我总想着送过去一些。” 说着,王文谦不由得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就是姨母生辰了,自己还不知道送什么呢,总不能送些食材这么敷衍吧? 香菱看出王文谦的难色,忍不住问道:“不是答应你了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王文谦再度叹了口气道:“还有一个月姨母过生辰了,我却还没想好送什么。姨母清心寡欲,不能送凡尘俗物,前年送的玉观音,去年送的砗磲佛串,好像都不大喜欢。今年我想了好久,还没想好送什么。” 香菱听得瞠目结舌,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凡尔赛了,什么玉观音、砗磲佛串都价值不匪的好不好?这还不是凡尘俗物?难怪你姨母不想用了,只是碍于是佛门重宝,不好处置,只好放在偏隅里供着了。 香菱看着被削在地上的葫芦皮,把怀里的本子掏出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说道:“你写个寿字,我把寿字印在葫芦上,然后送给你姨母,她一定会喜欢。” “寿”字刻在葫芦上?这也没什么新奇啊?他当年可是让匠人用铁片烙过画呢,葫芦上印字,寓意虽然不错,却不算稀奇。 见香菱一脸热情,王文谦不好拒绝,拿起笔,在葫芦上写了个大大的“寿”字,把书册重新递回给香菱。 第126章 把大白杀了吧 王文谦把一整头驴都“搬”到自己家了,香菱总不能只拿饺子糊弄人。 又做了几道菜。 一道青红双色辣椒驴板肠、一道驴杂汤、一道火爆驴排骨、一道火爆驴肉丸子,全都装在了食盒里,让王文谦端回家去吃。 等王文谦走了,香菱把剩下的驴杂汤舀到了大盆里,把给王文谦做剩下的驴肝、驴心、驴肉等切成细条,全都混在一起就着红辣椒爆炒,简单实惠的装了整整一大木盆,分量十足。 本来想让几家多包些饺子拿回去,结果三家都觉得不好意思,根本就没包各家的那份。 看着剩下大半盆的馅料和面,香菱为了省事,干脆做成了馅饼,一个平底锅烙一张,烙出来的饼比小号脸盆还大!两张就够一家人吃得饱饱的。 看得所有人瞠目结舌,都被这“大号”饼给吓着了。 把所有面和馅料都做没了,香菱让江氏拿来三个盆,每盆盛了两大勺的菜,外加两三个驴肉饼,分别递给何氏、李氏和刘氏三人道:“叫三位婶子来,一是帮我干活,二是想让几位婶子家尝尝鲜,驴肉饼和炒驴杂先拿回去吃,我一会儿把驴肉卤上,焖一宿,明天再给三位婶子送一块儿酱驴肉去。” 李氏和刘氏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尤其是刘氏,讪然道:“香菱,这咋能好意思呢?这么多吃食,得费多少白面、多少油、多少盐啊?这可不成…” 香菱故做嗔怪道:“婶子,我喜旺哥和石头哥天天帮着照顾我哥,还帮我家干活,都快成我娘的儿子了,总不能有好吃的背着他们家人吧?” 第94章 何氏听了翻了一记白眼,有心逗弄香菱道:“香菱,你说这话婶子可抻心了,这驴肉我可不能吃了!” 香菱扑哧一声乐道:“婶子,咱说话算话,你可真别拿啊。” 何氏见香菱连脸都没红,不像一般的小丫头不扛逗,轻叱一声道:“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谁都说不过你,不给我吃可不行,不仅要吃,我还要套在脖子上吃,一低头就咬一口。” 何氏夸张的、像狗护食般的把盆收进怀里,逗得一院子人哈哈大笑。 三家人走了,香菱又多盛出了两份,让江氏给褚里正家和褚老太公家送去。 借着空档时间,香菱把屋里伙房里的大锅收拾出来,灶下添了柴禾起了火。 平时香菱嫌屋里有油烟,经常用外面的七龙灶做饭做菜,很少用屋里的大灶。 但现在要卤几十斤的驴肉,七龙灶的小锅就太小了。 等火着起来了,香菱在锅底放了足足一大饭勺的盐,上面洒了两大勺儿花椒粒,不断翻炒,炒出花椒的椒香味。 随即放入满满一大锅的水,等水被烧得莲花开,放入五香料,把切长方的驴肉一块一块的放了进去,足足放了大半锅,中火慢慢熬着。 熬上半个时辰,灭了火,在卤肉汤里焖一宿,第二天,味道十足的卤驴肉就成了。 等一切就緒,江氏刚好从里正家回来,看脸色不太好看。 香菱摆好了炕桌,一家人坐下来吃饭,见江氏的脸色仍旧没有放情,香菱有些担心问道:“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你一定跟我说,我帮你拿主意。” 见褚夏、香菱,包括小香莲在内,都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江氏知道自己吓到孩子们了。 怕孩子们、尤其是香菱往歪处想,江氏叹了口气道:“娘现在就算是不跟你说,你明天也能知道,娘是担心你知道后心里不得劲儿。” 香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不是自己家出事就行,至于自己心里堵不堵得慌,那得看什么事。 “你说吧,娘,我没事。”香菱催促江氏道。 江氏叹了口气道:“你那天不是跟邢招弟吵架、她脚滑掉河里了吗?她婆家到底还是知道了,就在今天下午,她婆家以她故意勾引男人为由把她发卖了,卖到哪儿她婆婆吴氏没说,大家猜着不是啥好地方。” 香菱一怔,没想到自己设计邢招弟,会引起这么大动荡来,就这么被发卖了? 香菱狐疑道:“娘,邢招弟虽然嫁进了吴家,但好歹也是邢家出来的姑娘,她娘家就没有人管?” 江氏摇了摇头道:“邢招弟的爹娘早就死了,只剩下兄嫂,若是有心管她,就不会让她到婆家来守这望门寡,早就出十两银子把她从吴家接走了。” 香菱沉默了一下,觉得这个时代最大的悲剧就是,生命没有价值,自己的心肠跟着变得无坚不摧。 包括邢招弟,江氏怕自己心里不舒服,可自己除了刚听到时有些难过,却并没有太多的愧疚,是邢招弟自己下了套算计别人,就别怪别人反过来算计她,不管什么结果,都是她自己种下的。 见香菱并没有觉得多难过,江氏反而放下心来,给香菱夹了一口菜道:“多吃些肉,你这孩子,咱家天天肉菜不断,也没见你胖上多少。” 香菱绽放了笑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小香莲的肉嘟脸道:“是啊,只有小莲莲最好了,对得起为了她死去的那么多鸡啊、牛啊、羊啊、猪啊、鱼啊…吃的肉全都长在脸上了。” 小香莲抗议的撅起嘴巴道:“姐姐胡说,脸上长不长肉,与吃肉可没关系,咱家的兔子也长了一大圈的肉,不仅脸胖子,连肚子都胖了。它们可是天天吃草的,没吃肉。” “啊?肚子也胖了?”香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吃完饭就跑到临时做养鸡棚的屋子,把兔笼子搬到了屋子里,伸进去摸了摸肚子,扑哧一声笑道:“这兔子竟然怀孕了!这也太…” 把它们领回来时,还觉得白白嫩嫩小小只的,没想到拿回家一个月就怀孕了。 兔子是高繁殖动物,每一两个月就是一窝,一年能下五六窝,每窝六七只兔子;小兔子长到半年就能繁殖,这样下来,自己家很快就成养殖场了。 这自然是好事,唯一担心的是莲莲会舍不得。 从兔子拿回来后,都是小香莲在照顾,当宠物般养着,它们以后繁殖的后代, 小香莲会舍得让吃肉吗? 香菱正在担心着,小香莲已经用木棍伸进笼子,敲了敲里面一只强势的欺负另一只兔子的兔子,气恼的对香菱道:“大姐,大白总是欺负小白,我问小山哥了,小山哥说,这三只兔子,大白和小白都是公兔子,一笼容不下两公兔,他们两个都想让黑脚给自己当媳妇,大白总是咬小白,耳朵后的毛都啃没了,咱哪天把大白杀了吃肉吧。” “啊?”香菱感觉自己的脸裂了一道缝儿,这么软糯可爱的妹妹,竟然说要吃兔兔。 香菱试探着问道:“莲莲,你这么精心的照顾大白,就这么吃肉你不心疼吗?” 小莲莲诧异的看着香菱道:“姐,养它们,不就是为了饿肚肚的时候吃肉肉吗?你要是舍不得大白,吃小白也行,黑脚要生完小兔兔,不能吃… ” “…”香菱觉得自己多虑了,小香莲的心,是铜筋混凝土做的,绝对比自己还强大。 第127章 陵裕关的褚香苇 一家人继续吃饭,吃着驴肉馅饼,香菱突然想念起了现代吃的酱油,那可是馅饼、饺子、包子伴侣啊,就连自己做的卤驴肉,没加酱油都像少了灵魂,香菱决定这几日闲暇下来就弄一弄。 现代时,香菱并没有亲手做过酱油,但在粮库上班时,老板和老板娘倡导绿色饮食,因为自家粮库收各种杂粮杂豆,便动手研究各种吃食。 除了自制豆瓣酱、自酿酱油,还用古法笨榨豆油、酿酒等。 有道是楚王好细腰,上行而下效。有这样的老板和老板娘,整个粮库的行政人员,全都成了动手达人、美食达人。 手工做酱油的步骤,和做豆瓣酱的前面大部分步骤是相同的,也是泡豆、煮豆、发酵、起霉,只不过发酵的时间更长,豆瓣酱整体做下来要半个月,而酱油要四个多月。 香菱决定试着酿一些,除了自己家吃,还可以推入市场尝试一下销路,销路好,明年就可以大批量做,自己家就又多了一个稳定的进项。 陵裕关关隘,蝠翼居。 贾小六偷偷瞟了一眼仍旧埋头书册里的杨卿玥,忍不住用右脚脚背蹭了蹭有些发酸发痒的小腿。 杨卿玥翻了下书页,吓得贾小六不敢动作,如同金鸡独立一般。 良久,杨卿玥的视线才从书册中移出来,挑起眉毛,淡然问道:“贾小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禀告啊?” “…”贾小六怔忡,随即恍然,大哥肯定是看见刘铭洋回来了,想知道褚姑娘的事,又不好直接问刘铭洋。 贾小六答非所问道:“大哥,军备库重新清点过了,新入库粮食十二万斤、棉服五千套…” “苏家订制的棉服送回来了,听说苏家整合了不少散布庄的绣女,做工速度很快,抽查了百件,棉花全新,做工合格;向家订制的棉服还没送过来,听说找不到其他散布庄合作,自家的女工又累吐血了两个,进度很慢,肯定得延后了,至于延后多少天,得看向家后续能不能找到合作的女工…” “军妓营的姑娘们已经登记入册,原名、现名记录在内,现在一共八十六名,这是花名册…” 贾小六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郑重的递到杨卿玥面前的桌案上。 杨卿玥皱了皱眉头,心知肚明贾小六在跟自己打太极,他这样,只说明褚香菱平安无事。 想到这一点,杨卿玥也不着急了,状似无意的翻着花名册道:“王督军去视察过了?可有说什么?” 贾小六忍不住笑道:“那老淫-虫,满怀希望去看了,看着姑娘们一个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腌臜不堪,好不容易洗干净了两个,没等提起兴致,又闻到了难闻的狐臭味儿,啥好心情都没了,还是大哥厉害!” 杨卿玥挑眉道:“胡说什么呢?这些乡野姑娘从小就生活在山窝窝里,脏了点,差了点,身上有点味儿,这不是挺正常的吗?” “大哥,你确认是正常的?”贾小六一脸的不可思议,明明是杨卿玥为了不让姑娘们被王督军看上,让军医在姑娘们的吃食里撒了药粉。 吃了药粉的姑娘们,腋下传出来的味道可难闻了,像极了粗野汉子的狐臭,甚至更臭,就算洗了澡也洗不净,害得王督军对这些姑娘都没有幻想了。 也有几个姑娘自作聪明的,发觉吃食有问题,打死不吃,身上没了味道,反倒把自己坑了,成了王督军的玩物。 贾小六一脸惋惜道:“现在的王督军,逢人便讲,说咱临安城水土不好,女人大部分都有狐臭,估计以后皇宫再选秀女、安王再选美人都得把咱临安县划掉了。” 第95章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你怎知临安城的姑娘们一定愿意进宫当秀女,或者愿意给安王暖床?” 别人不知道,杨卿玥可以笃定,褚香菱肯定是不愿意的。 贾小六被噎得哑口无言,半天没动静。 杨卿玥不耐烦道:“还有没有其他汇报的了?” 贾小六忙不迭答道:“私盐贩卖案查到了一点线索,目前只查到了贩卖盐石的出处,并没有发现盐石的藏地…”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贾小六,你确定没有别的事情禀告了?” 贾小六心中不由得腹腓道:自己想知道褚香菱的事就直接开口问呗,非得拐弯抹角让别人主动汇报,再这样磨叽下去,自己的腿就要累折了。 贾小六暗自吐槽完了,一本正色道:“末将让刘铭洋去调查了褚姑娘牛肉的出处,是褚家的邻居,一个叫王文谦的秀才给的牛肉,有官衙备过案的销牛契印章,已经无事了。”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状似漫不经心的把视线放回到花名册上,淡然道:“春试在即,即使有销牛契在手,寻常秀才怕声名不好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吃牛肉,除非衙门里有依仗。” 贾小六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道:“明白,末将马上亲自去查这王秀才的背景。” 贾小六刚要出屋,身后突然飞过一件蓝色影子,本能的回手一接,一团蓝色的绸衣扔入怀中。 贾小门莫名其妙的看着杨卿玥,杨卿玥仍旧保持着看花名册的姿势,淡然道:“衣裳破了,也脏了。” 是那件湖蓝色的衣裳。 贾小六的白眼已经翻出了天际,突然觉得,自己做为属下,应该多为大哥“着想”,比如说,那套带血的衣裳,不能扔,得洗出来,勤俭是大哥的一贯优良作风! 待贾小六走了,杨卿玥嘴角上扬,轻轻放下书册,想要合上,突然看见一页纸上,清楚的写着:褚香苇,十五岁,临州城临安县褚家村人,现名,褚九月。 杨卿玥的眼色不由得眯了眯,自言自语道:“褚香苇?褚~香~菱?”名字怎么会这么相像,不会是姐妹吧? …第二日,香菱早早的起来,把焖了一宿的酱驴肉从锅里捞了出来,用油纸包包了无数块儿,给何家、刘家、李家、葛长林家、里正家、褚老太公家各送了一块儿,给褚庄送了七八块,装了满满一小篮子。 而苏小曼呢,又担负起给褚夏送饭的任务。 送完几家驴肉,往家走了时候,半路上遇见了张小草,一手拄着后腰,在路上慢慢的走着,走到了前面,又转回来走着。 明明还没有显怀,却做着异常夸张的动作,最可疑的是她散步的地方,刚好路过褚刚家门前。 这明显是用她的怀孕来恶心褚刚和她前婆婆,香菱心底对张小草的厌恶又多了一层,甚至超过了对她丈夫张仁的厌恶。 张小草想要与香菱打招呼,香菱没有理会她,想直接绕过去,路过她身后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股子怪草的味道。 香菱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种草味道有些腥,只有农家在杀牛宰羊时才会用来掩盖膻味儿。 张小草一个孕妇,身上这么重的腥草味,只会让她害喜害得更严重,那她为什么抹这种草? 难道吴家的那四头牛,张仁还没有找机会脱手?因为见过牛,所以用这种草掩盖味道,张小草粘上了味道? 香菱正猜疑着要不要跟踪张仁一探究竟,褚刚家的院门一开,褚刚急匆匆的跑出来追赶张小草而去。 香菱欲言又止,她十分想提醒褚刚,张小草现在己为人妇,不应该再这样纠缠不清,但褚刚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太友好,好像他与张小草分开,她成了最魁祸首似的。 香菱及时住了口,就算她想管,褚刚也已经跑没影了。 本来猜疑的香菱顿时索然无味,回家了。 第128章 亲上加亲吧 回到家,家里很热闹,竟然来了不少客人,是大舅江富贵、大舅母杨氏,以及表哥江全,表姐江芬芳;二舅江裕贵和二舅母于氏。 见到香菱,杨氏一改平时的跋扈形象,亲昵的拉着香菱上看下看,看得香菱浑身毛毛的很不舒服。 杨氏把香菱挣扎的手掌心儿摊开,摩挲着几道掌纹,指着其中一条最长的掌纹笑道:“瞧这孩子的手,越看越像搂钱的耙子,你看这条财运线,这么老长,一看就是个会过日子、能攒钱的。听你二姨夫说你收了他们村上万斤的黄豆,帮梁家渡过了危机?” 香菱使劲抽回了手,不以为然道:“大舅母,你看差了,我的这条财运线中间有个口子,不是能攒钱,是能花钱,我娘说我是散财娘子,花钱大手大脚。” 杨氏哈哈大笑道:“这丫头,能挣钱才能花钱啊,要不然花啥!这丫头真好,越看越稀罕,” 杨氏转向了江氏笑道:“大兰子,江全和香菱都是自家孩子,咱肥水不留外人田,亲上加亲吧?我问过咱娘了,老太太可赞成着呢!” 江氏被杨氏一番话说得瞠目结舌,明明一直嫌弃自己家的大嫂,竟然主动提出亲上加亲,这比天下下红雨还让人吃惊。 江氏嘴笨,一时语塞了。 杨氏理所当然的以为江氏同意了,在她看来,一个傻了十年的香菱,有个男的娶她,那都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杨氏又要拉香菱的手,被香菱甩脱,直接撂了脸子道:“大舅母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全表哥虽然和我同岁,但在我眼里,他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儿,我该出去做饭了。” 香菱一甩袖子出了屋,如果不出屋,香菱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学江氏,用鸡毛掸子往外赶人了。 杨氏的脸色很是难看,心里用所有难听的话把香菱骂了个遍,若不是自己消息灵通,听说香菱和栖梧酒楼有生意往来,想让她用正眼皮夹香菱她都不愿意。 没想到这个小妖精还端起架子了,看不上自己宝贝儿子江全,恨得杨氏牙直痒痒。 江氏自然也是不同意女儿嫁回到江家的,她即了解自己的大嫂,也了解自己的女儿。 一个愿意搓磨人,一个愿意反搓磨人,这要是成了一家人,哪里是婆婆与儿媳妇,那就是针尖对麦芒,恶狗与作猫,天天上演全武行。 见江氏和香菱都没有结亲的意思,杨氏闹了好大个没脸,但因为是因为江芬芳的事情来感谢的,不好当场发作,脸色憋得铁青。 香菱到伙房准备饭食。 香菱和了白面,摊了两盘春饼,炒了一道土豆丝,切了葱丝和酱驴肉,把昨天剩下驴脊骨熬了一味汤。 二舅母于氏帮忙看着灶眼儿,按香菱的要求调整大小火。 于氏瞟了一眼屋里,见没人留意伙房,便对香菱道:“香菱,我去城里看淑芳了,她现在做绣娘做的挺好,这几日光简单做衣裳就赚了一吊钱,苏小姐还教了不少针法,下个月就能参与大绣了,说一个月下来能挣二两多银子,淑芳可算熬出头了。” 香菱笑道:“二舅母,你别着急谢我,我只是牵个线搭个桥,还得淑芳姐自己能干才行啊。” 香菱瞟了一眼屋内侃侃而谈的杨氏,忍不住问道:“二舅母,大舅母今天咋这么高兴来我家呢?芬芳姐的病好了?” 于氏诧异道:“你大舅母没感谢你和你娘吗?我们这次来,就是因为芬芳的月事来了,才来登门感谢的。你大舅是男人,没法人前开口提这茬儿,特意叮嘱你大舅母背后知会一声,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次杨氏登门没空着手,拿了几条活鱼。 也难怪杨氏扯着自己和娘亲聊了半天“亲上加亲”,看在江富贵和江裕贵等人眼里,都以为杨氏是“感谢”江氏呢。 …等江家人一走,香菱问江氏知道不知道江芬芳来月事的事儿。 江氏懵逼的摇头,随即一脸欣喜道:“周郎中果然妙手回春,还没到半个月呢,芬芳就来月事了,这下子老金家没话可说了。” 香菱瞟了一眼单纯的江氏,觉得杨氏可恶,自己,好像也不太善良。 香菱讪然的挠了挠头道:“娘,其实…其实周郎中根本就没给表姐治过女病,他只是、只是简单包扎了手腕上的划伤。” “啊?”江氏脸色有些呆愣,半天也没搞明白香菱话里的意思,追问道:“没、没治女病?那次你二舅母回来都说了,周郎中夸下海口,说治不好芬芳的病,他这个郎中不用干了;只要一个月,绝不影响芬芳嫁人,芬芳喝了他的药,不是来月事了吗?” 香菱脸色一讪,尴尬解释道:“娘,周郎中夸下海口,说能治好的病,是手腕的割伤;周郎中说不影响一个月后嫁人,是说手腕一个月彻底好利索,不影响表姐嫁进夫家,为夫君洗手做羹汤,至于那三两银子的药钱…” 香菱尴尬得说不下去了。 急得江氏又抄起鸡毛掸子了。 香菱忙解释道:“娘,那些不是药,是补血用的大红枣、红糖、花生皮…再加上让大舅母每天给江芬芳做红糖熬鸡蛋,睡热炕头,心情一舒畅,表姐的月事就来了…” 第96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97章 看身后,本来暗红色的衣裳,从臂部到腿部,又罩了另一层殷红的颜色,与衣衫本来的颜色形成了两层奇异的红。 香菱的心漏跳了半拍,本能的打开白色的中衣裤,上面成片的血色的殷红,似针刺般,眼眸发疼、鼻子发酸、喉咙发紧,似喘不过气一般的压抑。 这套中衣裤和军衣常服,一定是杨卿玥被打二百杀威棒时穿的衣裳,血色染了大半,这得流多少血啊? 香菱拿了木盆,倒了满满的冷水,白色的中衣裤放进去,水盆里的水立即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香菱又换了一盆清水,仍旧如此。 香菱换到第五盆清水的时候,这次下水才显得清澈些,只是用手揉搓后,仍旧下了一层殷红。 香菱绷住半天的情绪忍不住了,把衣裳扔在水盆里,低着头,小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睛如雨点儿般落在了血色的水盆里。 江氏看出香菱难受,想抢过衣裳帮她洗,香菱固执的把水盆抢回来,端回自己屋中自己洗,一寸一寸的用手揉搓着血渍。 洗不净的,就用白酒一点一点洗。 一件外衫、一套中衣裤,足足洗到后深夜,有一块儿血迹怎样也洗不掉了,香菱的双手却已经泡得发白,手腹搓得通红生疼。 香菱的情况终于爆发了,把湿衣裳抱在怀里,嘤嘤的哭出了声儿。 到院中晾衣裳,突然发现村中一户人家柴火垛火光冲天,火就着风势,连着的三家柴火垛迅速起了火,眼看着越着越猛,隐隐威胁到更多村民家的房子柴禾垛,村中响起了响彻的敲盆子声音。 各家各户拿着自家的水桶木盆纷纷冲向着火的人家。 江氏、小香莲,苏小曼和柳儿也被吓醒了,江氏拿着木桶就要帮助救火。 香菱摇了摇头道:“娘,咱家院里放着不少坛辣酱呢,出了纰漏不好,我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回来再告诉你。” 香菱拿着木桶直奔着火的人家,到了近前才发现,第一家柴火垛着火的人家,竟然是张仁家。 香菱不愿意直接帮助张仁,便转到了张仁右面的邻居家帮忙救火。 刚救完火,就听张仁家闹闹吵吵,村民们都聚焦到了张仁家。 张仁“扑通”一声给褚里正下了跪,哭诉道:“里正给我家做主啊!我知道是谁放是火,是褚刚!他嫉妒小草怀了我的孩子!” 褚里正黑着脸道:“可不能空口白牙冤枉人!天干物燥起火也有可能!” 张仁摇了摇头道:“里正,我没有凭白冤枉他,早上的时候,小草在路上散步,被褚刚强行带到了高粱地里,威胁小草若是再敢从他家门前路过,害得他娘呕血烦心,他就杀了我和小草!小草回来跟我说了,我没在意,没想到半夜柴禾垛就着火了,褚刚要烧的不是柴禾垛,他是想烧死我们全家!” “褚刚找过张小草?”褚里正皱紧了眉头,两家的恩怨错综复杂,别说是烧柴禾垛,就算是起了杀心杀了对方,也不无可能。 张小草一脸委屈的走上前道:“里正,当家的说的是真的,我早晨散步路过褚刚家的时候,褚刚出来撵我,当时香菱看见了;褚刚把我扯到树后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娘起不来炕是我老在他们家门前晃悠给气的,老李家嫂子看见了,也听见了。” 褚里正暗骂一声褚刚蠢货,张小草挺着孕肚在他们家门前晃,可不就是气他们家咋的,但这话只能意会,却不能当证据。 褚里正心里还是挺同情褚刚的,淡然道:“现在已经深更半夜了,明天早晨再找褚刚问清楚吧。” 一听说暂时不追究,张仁一下子回了屋,抄起一把菜刀就往外冲,被张小草一下子扯住了袖子,哭诉道:“当家的,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冲动,杀人偿命,你要是入了大牢,我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又是一顿鸡飞狗跳。 褚里正感觉头都大了,让两个年轻后生去找褚刚过来对质,今天晚上务必要弄个水落石出。 褚刚被带过来了,连他病入膏肓的娘,也被大儿媳妇和村中的妇人孙二婶给扶过来了。 张仁看见褚刚立即怒吼道:“你个杀千刀的,白天吓唬小草,晚上就放火,老子跟你拼了!” 褚刚也如炸了毛的猫怒吼道:“张仁,你放屁!我为什么骂张小草你不知道?这贱人怀孕后故意在我家门前晃悠,害得我娘生气吐血,我连说都不能说了?你家着火时我是来了,因为是你家,我又回去了,你全家被烧光我才乐呵!” “你听听!里正,这火就是他放的!”张仁抓到了话柄,对褚里正道。 褚刚黑着脸道:“我恨不得现在就烧死你,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有人提前动手了!!!好痛快!!” 第131章 喜上眉梢丢了 张仁与褚刚两个人,如斗鸡似的又要打起来。 褚刚的娘“扑通”一声跪倒,冲着张小草磕了一个头,声音哽咽道:“小草, 在没出那事之前,我待你不薄,刚子从不舍得打你骂你,就算你一直没怀孕他都没说休你。他后来休你是我的错,你把账都算在我头上,别再难为刚子了行吗?我求求你了…” 从褚刚被诬蔑偷牛开始,褚刚娘就怀疑是张小草搞的鬼,直到香菱被诬偷牛,怀孕气她,褚氏更加笃定了这一点。 张小草,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卑微乖巧的儿媳妇,早就变得蛇蝎心肠,她要把别人亏欠她的全都讨回去。 张小草冷然道:“褚家婶子说的话莫名其妙,大家伙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怎么就难为褚刚了?” 褚刚硬生生把娘亲扶了起来,没有理会张小草,而是一脸悲愤的对褚里正道:“褚里正,我没有放火,孙二婶可以做证。“ 褚氏身旁的妇人点头道:“里正,褚氏身体越发不好,药石无效,褚刚便找我看看是不是冲撞了哪位,大仙告诉我是褚刚他爹在下边想褚刚他娘了,我便帮他家破了,这一个半时辰,褚刚都在家亲手刻纸钱。” 孙二婶号称自家供着“黄大仙”,开了天眼,能与鬼神对话,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架不住她不要钱,好使的话,只要给个三瓜两枣就成。 没有人会怀疑孙二婶会撒谎,成功证实了褚刚的清白。 张仁没有再叫嚣,也不再一口咬定是褚刚放火了。 闹剧落幕,村人纷纷回了家。 褚里正刚刚躺进被窝睡觉,没想到门被人敲得山响,烦心的坐了起来。 很快,三柱就领着三个汉子进来了。 听了汉子的话,褚里正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响,直接一个踉跄瘫倒在了地上,三柱叫唤了半天,褚里正才醒过神来,恨恨的拍着大腿道:“这可如何是好!可要了我的老命了!” 第二天早晨,一件天大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褚家村,就在昨夜大家救火的时候,褚家村西村一下子丢了十七头牛!被毒死了九条狗,整个西村凡是有耕牛的人家,无一幸免,被贼人一锅端了。 一共有十家被盗。 损失最为惨重的是褚庄,庄子后头的青石墙被人开了个豁口,从主子到小厮全被迷了药,牵走了八头牛、两匹马,至于财物丢没丢,并没有通告褚家村,不得而知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出人命。 这绝对是褚里正人生最为耻辱的一笔。 褚里正带着二柱和三柱挨家苦主探访,来到褚庄时,已经围了不少衙役。 褚里正本想着查访完所有苦主再报案,没想到捕快来得这样快,连一向不怎么出马的路捕头也样自查案了。 褚里正连忙走过去,涎着脸对路捕头抱拳道:“路捕头亲自查案,这偷牛贼不日就可获擒。” 路捕头讽刺的撇撇嘴道:“褚里正,前些时日,王县令还夸你这个里正做的不错,各村悉数丢牛,只有褚家村牢不可破,结果,先是丢一头,然后丢四头,现在丢十七头,半个村被洗劫了,连王县令的亲侄子家都被偷了,你可真是长脸啊。” 褚里正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谄笑道:“还望路捕头帮在县太爷身前美言几句,我一定帮王秀才把牛找回来。” 路捕头叹了口气,全县二百多个村子,丢了三百来头牛了这贼人一日不抓,他这个捕头位置,坐着实在如坐针毡,俸禄拿得也不安稳。 可这贼人,鬼精鬼精的,他带着人在临安县城的黑市上蹲守了一个月了, 仍旧找不着珠丝玛迹,真怀疑他们是怎么把牛销出去的。 褚里正陪着路捕头绕着褚庄转了转,转到正门时,发现紧邻褚庄的人家,门前停了三四辆毛驴车,车上摆了二三十个大坛子。 路捕快心里一惊,莫不是贼人把偷来的牛杀了,用坛子装肉运出去? 身为捕快,有着怀疑一切的本能,立即叫停了驴车,狐疑的问道:“你们大清早的在装什么?” 香菱从驴车上跳了下来,对路捕头施了一礼道:“回官爷,昨夜我家也进了贼人,那贼人脚被扎破了惊跑了,捣毁了我家一坛子豆瓣酱,我怕下次再有人使坏,误了买主的交货日期,便先运进城里。” 第98章 早晨的时候,香菱发现自己家墙垛子下面的一处陷阱塌了,里面竹刺留下了血迹,香菱这才发现,原来,昨夜偷牛的贼人也来过自己家。 听香菱说家里也进了贼人,昨夜一无所觉的江氏和苏小曼等人顿时后怕起来。 豆瓣酱还得五六日发酵好,香菱可不想这个时候前功尽弃,最初想提前几日送过去,告诉栖梧酒楼捣酱的时辰和方法。 身为商贾出身的苏小曼坚决反对,说不管哪个步骤都是商业机密,绝对不能告诉栖梧酒楼。 苏小曼想到了自己选“苏香锦绣”的铺子时,附近有一家酿酒铺子因为灾年买酒的人少,正在着急出售出租,当时她问时,一年租金谈到八两银子,若是买下来,一百二十两银子就能行。 前铺后宅,铺面虽然小了点,但香菱存放豆瓣酱等物足够用了。 只要香菱同意,直接就可以搬过去。 香菱本来就有开铺子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经苏小曼这么一怂恿,也活了心了,左右不过八两银子的租金,当试试水就好了。 香菱被苏小曼这么一催促,说干就干,直接雇了两辆驴车进城,直接签了租约,入住铺子。 路捕头让捕头把坛口一一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豆瓣酱,并不是什么牛肉,便没说什么,骑上马走了。 香菱看着垂头丧气的褚里正,低声问道:“里正,可有什么眉目没有?” 褚里正摇了摇头道:“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些人在牛尾上拴了树枝,边走边扫,没有蹄印和脚印,到了村路后,连树枝印都没了,路捕头盯着黑市盯了一个半月,没有发现一头销赃牛,这些人是惯犯,找到的面小啊。” 香菱沉吟道:“褚里正,你不觉得昨天夜里的那场火很有问题吗?” 褚里正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也怀疑张仁,但怀疑不能当证据使啊,万一是贼人放的火呢?” 香菱看了一眼褚庄的方向,好奇道:“我听村人说王秀才是王县令的亲侄子,因为丢了重要财物,王秀才一气病倒了,县衙这才重视这次偷牛事件,不知道王文谦丢的是什么财物?若是有线索,也好帮他找找。” 褚里正四周看了看,见没人看他,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路捕头问褚周话的时候,我听了一耳朵,别的财物王家不在乎,在乎的是,王夫人过世时交给王秀才手上一块‘喜上梅梢’(禧上眉稍)的玉佩,是给她未来儿媳妇主掌中馈的掌家玉佩。” 母亲的遗物没了, 确实是件让人遗憾的事。 褚里正又八卦似的说道:“还有,王秀才每天早晨必喝一碗牛奶,下奶的黄牛也丢了,褚家正大价钱收购下奶的牛呢…” “…”香菱不知道自己回以什么样的表情了,本来一个很悲伤的母子亲情故事,突然转换到了一个美食节目,打了香菱一个猝不及防。 第132章 牛的线索 香菱坐上了毛驴车,脚力张正要赶车,香菱鬼使神差道:“张叔,咱先绕到褚庄后边看看。” 脚力张赶车到了褚庄后院一角,褚周正在命令着小厮们砌坏了的墙垛子,嘴里骂骂咧咧道:“这杀千万的贼人,偷牛你就偷牛呗,连产奶的牛都偷,害得我上哪去找产奶的牛去,可坑死人了…” 香菱嫣然一笑,跳下车,走近墙垛子,仔细察看了墙外,又嗅了嗅味道,果然如褚里正所说,连牛蹄子印、牛粪味儿都没留下。 只留下用树枝扫去蹄印的痕迹,被风一吹,也渐渐淡化没了。 据褚里正讲,发现丢牛后褚庄马上派人追,在树枝印消散前追到了树林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路里正带人搜山,不知道有没有线索。 褚周见香菱来了,顿时如同见到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热情洋溢的挥挥手道:“褚姑娘,你厨艺最好了,帮我家少爷做一道少爷未吃过的吃食呗。” 只要吃得好,少爷的心情就好了,他没有及时买到奶牛的过失就小了。 香菱笑了笑道:“我现在没时间,着急去城里一趟,你家少爷爱吃哪家酒楼的特色菜,我帮他带回来一道?” 褚周立即眉开眼笑道:“我家少爷爱吃栖梧酒楼的烩八珍,爱吃便宜坊的烤鸭,爱吃巷子李的羊汤,爱吃…” 香菱脸色一黑,看褚周这滔滔不绝的样子,怕是这王文谦没有没下过的馆子,没有不爱吃的菜,简直百无禁忌,饕餮转世。 香菱不由得调侃道:“褚周,我看还是说你家少爷忌口的吧…” 褚周信以为真,一本正经道:“我家少爷不爱吃青菜,尤其是不爱吃香菜,不能吃冷食,不能吃生食,不能吃剩食…不能吃大杮子,不能吃…” 香菱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收回那句“百无禁忌”的话,王文谦还是个有底线的吃货。 香菱不想再听褚周的唠叨,黑着脸道:“我帮他买只便宜坊的烤鸭,不容反驳。” 香菱一扭身上了驴车,驴车先是奔了望杏村江二兰家。 城里的铺子要租下来,总得有人先帮着镇守着,香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二姨江二兰。 听说香菱在县城租铺子卖吃食,江二兰夫妇很高兴,立即满口答应下来。 因为铺子还没想好除了豆瓣酱卖什么,主打的豆瓣酱并不多,除了卖给栖梧酒楼的也就剩下一坛二十几斤的样子。 所以铺子并不急着开张,江二兰只先负责收拾一下铺子,每天早晚各捣一遍豆瓣酱即可,活计不多,最后决定江二兰带着十四岁的儿子梁坤,侄女梁佩和女儿梁玉去铺子里暂时看着。 一行人坐上了驴车,有说有笑。 走出没多远,香菱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儿,香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留意,又隔了一段,又闻到了奶香味儿,这次香菱确定了不是错觉。 叫停了驴车,香菱找到了奶香味的来源----路旁草丛里,一抹绿叶上残留着几点白色干涸的奶渍。 香菱一怔,褚里正说过的话,和褚周说过的话,在她的脑海里飞快的交汇着出现,越想越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丝线索。 贼人在牛尾拴了树枝,明着看,是贼人不想留下牛的脚印设计的,但贼人为何没想到树枝也会留下痕迹呢? 会不会根本就是贼人故意留下的障眼法,引诱捕快们进山去搜索,给转移牛群留下空隙时间,也转移了捕快们的视线? 如果牛群没有往山里走,那就是在官路上赶着走的,这么多头牛,没有脚印,没有粪便,没有啃草的痕迹,看起来处理得干干净净,天衣无缝,唯独忘记了王文谦喝牛奶,丢的牛中,混进了产奶的奶牛。 奶牛寻常不会漏奶,但每日挤奶的时间到了没有挤,就会胀,又被贼人着急赶着走,难免会漏几滴。 香菱觉得自己突然找到了线索,怕时间长了线索中断,忙给了江二兰十两银子,让她压着驴车去县城找苏沐,由他牵线租铺子。 香菱则迅速跑回了褚家村褚里正家。 听香菱说可能找到了丢牛的线索,褚里正很重视。 但这线索太微弱,并不是绝对的铁证,也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褚里正决定先不报官,而是亲自带着儿子二柱和三柱,又叫了葛长林、李贵和贺祥,由香菱带着,直奔县城方向。 到了香菱最初遇到牛奶的地方,向前一直搜寻,果然,每隔五六十米,总能找到滴落的牛奶。 眼看着到了县城方向,顺着线索,几人并没有进城,而是拐入一处偏僻小径,一路向南,直到日头西斜,才停在了一处庄子前。 看着庄子,褚里正的底气登时不足了,小声对香菱道:“香菱,这庄子我知道,是临安书院副院使贺先生的清渠庄,他不可能偷牛的,也许,是他家下人凑巧在放自家的牛?” 香菱却完全不信,依这处庄子四面青山绿草的地理们置,怎么可能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放牛,岂不是本末倒置? 香菱沉吟道:“王秀才在临安书院读过书,对这位贺先生一定很了解,我回去问问他,你们留下盯着,切莫打草惊蛇。” 褚里正是说什么也不肯走的,事关他这个“里正”的“清名”,他得亲眼盯着才叫放心。 最后由褚里正、二柱、葛长林和贺祥陪着他留下盯稍,香菱则和李贵赶着驴车回到褚家村,直接叩响了褚庄院门。 开门的不是褚周,而是一个面色森冷的管家,见是普通村民,脸色一冷道:“你们来褚庄做甚?” 香菱急切道:“我们有丢牛的线索告知王秀才。” 老管家不屑的撇了一眼道:“不必了,几头牛而矣,褚庄丢得起。况且,我们王家的大老爷,就是临安县县太爷,路捕头亲自上手抓贼,还愁贼人不伏法?你们想领赏钱,去别家领吧。” 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害得李贵和香菱吃了一鼻子灰。 李贵傻眼的看着香菱道:“里正不是说王秀才视若生命的东西丢了吗?是我听差了?” 第99章 香菱摇了摇头道:“应该是重要的东西丢了,否则路捕头能那么早就上门吗?是这个管家自以为是,或者不想找到吧。” “那现在怎么办?”李贵可不想再热脸贴着冷屁股了。 香菱咬咬牙道:“去后院,看看墙垛子砌没砌完,褚周还在不在。” 两个人又绕到了后墙,发现墙垛子已经完好如初,哪里还有褚周的影子? 第133章 非礼勿视 李贵哭丧着脸道:“不如我们直接去找路捕头,让他上门搜查?” 香菱苦笑一声道:“贵子叔,你看十里八村丢牛了,哪回路捕头亲自断案了?都是派一两个寻常小捕快来,这次,人家是看在王秀才的面子才来的,路捕头这尊大佛,除了王秀才,连里正都请不动。” 李贵指着高高的院墙道:“可是,人家根本不理咱们啊,咱总不能学那贼人,再破个墙垛子进去吧!” “…”香菱轻眯了眼,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笑道:“贵子叔,好像有道理哦。” 香菱对李贵耳语一番,李贵苦呵呵一张脸道:“香菱,你这不是让叔再热脸贴冷屁股吗?” 香菱耸了耸肩道:“贵子叔,你现在是整个褚家村的希望。想想褚家村丢的那十七头牛!想想牛爷爷一到冬天就走不动路的老寒腿;想想刘二婶家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孙子;想想宋三哥四处举债才买的牛…想想…” 李贵黑着脸道:“香菱,不用想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我就是用强的也要把那管事的给拖住,可是,你怎么进入褚庄给王秀才报信啊?” 香菱嫣然一笑道:“贵子叔,这就不用你管了,香菱自有妙计。” 按照商量好的,李贵又到前门去敲门了,香菱则回了家,趁人不注意,从狗洞子钻了过去。 四下瞧着无人,直奔王文谦的卧房。 在自家院中看着挺近的卧房,身处其中,却感觉挺远。 到了门口,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是褚周和王文谦。 王文谦沉声道:“姓成的还没走?派了儿子当眼线不够,现在又急巴巴的派人来接管我母亲的庄子不成?她未免欺人太甚了!!” 褚周连忙安慰道:“少爷,你莫要生气,成姨娘虽然要了账本,但只是过路财神,所有收入全都交给王管事,小的去支多少给多少,成家没权管着,也占不到便宜。成管事这次来,打的是褚庄招贼、上门关心少爷的幌子来的。” 王文谦笑了笑道:“既然来关心我,那你就告诉他,我母亲给我的玉佩丢了,是因为他儿子成全看庄不利。我倒想看看,成管事愿不愿惩治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院门方向突然传来了成管家的怒叱声:“把这个无理取闹的人轰走!” “咣当”一声院门关闭,香菱暗自吐槽,这个李贵,信誓旦旦说就算来硬的也要拖住姓成的,没想到这么不堪一击,被人家轰出去了。 前院总共这么大个空档地方,香菱总不能再钻回狗洞,情急之下,推开了王文谦的卧房门就闯了进去。 看着有如空降的褚香菱,王文谦和褚周二人如同石像立在那里,不错眼珠的看着香菱。 王文谦正要说话,香菱已经听见了脚步声,“刺溜”一下钻到了衣柜里。 敲门声响起,成管事语气恭敬道:“少爷,这里实在太不安全,您还是随老奴回城里吧!” 王文谦不悦的皱着眉头道:“成管事,我昨夜吸了贼人的药,头有些晕,到现在身子还不爽利呢,不能动弹。” 成管事只好话锋一转道:“那老奴多留下几日,好好照看少爷,身子不爽利,我让伙房做些清粥小菜…” 脚步声离去了,香菱憋了半天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本能的推开了衣柜门。 柜门外,王文谦站立在衣柜门前,里面只穿中衣中裤,外面披着临时找到的白色长衫,披散着长发,一脸怪异的看着褚香菱。 多么岁月静好的男子啊,即使“身子不爽利”,头发披着,仍能做到丝滑顺畅,白色的长衫一尘不染,眼睛不带一丝污浊,如同谪仙一般的人物啊…香菱正感叹着男子的翩然欲仙,男子突然长臂一伸,把柜门紧紧关了起来,险些的撞到香菱的鼻子。 香菱用手一推,根本没推动,眼睛陷入黑暗里。 正猜测着是不是成管事又回来了,柜门外已经响起了王文谦的嗔责声:“圣人云,非礼勿视。你身为一个女子,怎能擅闯男子卧房?怎能睁眼看男子衣裳不整的模样?怎能…” 香菱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反驳道:“连你这个文人墨客都可以钻狗洞子,我这乡村野妇怎么就不能钻秀才的卧房?难道你的卧房,连狗洞子都不如?” “… ”虽然明知道香菱在抠字眼,王文谦竟也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反驳。 王文谦让褚周堵住柜门,生怕褚香菱如洪水猛兽般从里面冲出来一般。 自己则一丝不苟的穿好了长衫,系好了腰戴、束起了长发,戴好了玉扣,这才开了柜门。 香菱终于从柜子里出来了,闭了两下眼,适应了眼前的光线,看着穿戴整齐、一尘不染、新鲜出炉的王秀才,竟然一时无语。 果然,打扮和不打扮就是不一样,眼前的王秀才,比刚刚还要谪仙啊。 王文谦不悦了瞟了一眼香菱道:“褚周说你去了县城,要给我带便宜坊的烤鸭,鸭子呢?” 香菱的脸上顿时裂了一道裂痕,原来谪仙也食人间烟火啊,某谪仙形象瞬间倒塌。 香菱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切道:“我在路上发现了滴落草丛的牛奶,一直延伸到了清渠庄,你应该知道,贺先生家的庄子里是否养了牛?会不会大老远跑到褚庄附近的路边放牛?”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你们一定搞错了,贺先生是临安县的一股清流,学问在临安县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为人刚正不阿,不愿同流合污,五年前辞官归乡办学,人人想拜在名下,就连我求了伯父,央他教导一二,他都婉言拒绝,这种清孑之士,绝不是鸡鸣狗盗之徒。” 香菱也有些动摇了,难不成真是自己怀疑错了? 但人若有了疑点不彻底解开,那会比挨饿受冻还要难受。 香菱有些不甘心道:“那你就当是再次到清渠庄拜会贺老先生好不好?顺便探一探虚实?若是万一有问题,你母亲的遗物也算有了着落。” 王文谦沉吟片刻,转头对褚周道:“你去找成管事,就说是我吩咐的,成院头看护褚庄不利,打五十板子以示警戒,让成管事亲自监罚,所以护院小厮必须看着受罚,以儆效尤。” 褚周不安的看着少爷,欲言又止,王文谦不悦的皱着眉头道:“褚周,连你和我也不一条心了吗?” 褚周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二话不说出了门。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王文谦推开房门,四处张望了下,发现前院没有人,应该都去看打人了,对香菱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鬼鬼祟祟奔了狗洞子,让香菱先爬了出来。 终于爬回家了,正准备抖落掉衣裳上灰尘的香菱,在瞟见大榆树下石凳上的人后,吓得倒退了好几步,直接踩在了后爬过来的王文谦的手掌上,疼得“嗷”一声。 香菱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躲得过成管事,躲不过眼前的这位。 第134章 堵上狗洞子吧 因练过内力,杨卿玥的耳力相对于贾小六要好上一些,听见葫芦秧后面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本能的张望过来。 如泥鳅般钻过来一个小脑袋,随即一个少女身体钻了过来,站直了身子。 杨卿玥错愕的看着少女,如果自己脑子没有坏掉,就在一刻钟前,贾小六刚刚问完苏小曼香菱的行踪。 苏小曼笃定回答,褚香菱去县城租铺子,想要在县城开家卖吃食的小店铺。 声音在耳,人却从狗洞子里钻过来了,这是要玩大变活人吗? 杨卿玥的脸登时就阴上来了,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狗洞子前站起来的少女。 此时,少女也看见了他,四目相对,寒流涌动,吓得香菱后退了两步,刚好踩在了后面钻过来的王文谦手掌上,疼得王文谦“啊呀”一声惨叫。 如果刚刚杨卿玥的眼眸涌动着寒流,在听到男人的“啊呀”声后,就变成万年冰川了。 看着香菱身后站起来的一身白衣素染的翩翩俊书生王文谦,杨卿玥的脸色更加冰冷,连眉毛都拧成了沟壑。 王文谦也看到了院里的众人,吓了一跳,没想到今日香菱家这样热闹,不仅江氏、苏小曼主仆在院中,还来了几个穿军装的人。 那个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的男人,面如刀刻,一脸威严,眉毛皱得能夹死人,眼睛冷得能冻死人,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一男一女相携钻狗洞子,还是从褚庄钻回来的,解释不好,就会对香菱的名声有损,王文谦绞尽了脑汁,讪然解释道:“昨夜家里来了贼人,这狗洞子应该是贼人打通的,褚姑娘热心肠,正在帮我、帮我缉凶,对,缉凶,而且找到线索了。” 第100章 解释完,王文谦自以为天衣无缝。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对贾小六道:“这贼人确实可恶,为了安全,还是把这狗洞子堵上吧。” 贾小六懵逼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意思很明显,大哥不会是让自己堵狗洞子吧? 杨卿玥连看都没看贾小六,贾小六明白,大哥是让自己意会,现场发挥。 贾小六走到江氏面前道:“婶子,你家铁锹在哪,我帮你堵‘狗洞’。” “狗洞”二字说得尤其的重,好像咬牙切齿一般。 江氏忙挥手道:“这怎么能劳烦军爷呢,我过后让喜旺或石头帮堵上就好。” 贾小六坚持道:“不麻烦,褚姑娘特意做了吃食‘拥军’,我们军人也得‘爱护’百姓啊,军民一家亲。” “…”江氏懵逼的眨了眨眼,一向在百姓面耀武扬威的军爷,啥时候这么亲民了? 王文谦暗骂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硬着头皮道:“这堵石墙是褚庄砌的,自然由褚庄负责,刚好有剩下的青砖,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哦。”杨卿玥轻哦了一声,身子挪动了下,牵动了臀部的棒伤,不由得“嘶”的一声。 声音很小,香菱却清晰的听见了,鼻翼也嗅到了男人身上浓烈的药草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男人忍不住嗔责道:“你不在营中好好养伤,跑我家来做什么?” “…”杨卿玥被香菱劈头盖脸的责问问得没了动静。 见杨卿玥没回答,香菱又对贾小六道:“你这属下是怎么当的?他要出营你就让他出营?!没好利索,像我大哥上次一样落下病根儿,你能负责吗?!” “…”贾小六也被训得懵逼了,良久才讪然道:“大哥想在营中养伤,但王督军不同意,非要喝鹿血,逼着大哥带伤亲自狩猎。是我想出了障眼法,让孙良田坐着大哥的马车在山脚徘徊,让大哥躲在这儿清静一会儿,你若不同意,我便带大哥进山打猎…” 香菱急切道:“谁不同意了?!既然有伤,就快扶着他进屋躺着啊!老坐在硬凳子子,屁…伤口不好愈合!” “…”贾小六立即心领神会,上手就要扶杨卿玥进屋。 杨卿玥不仅没起来,反而把身子更加沉在了石凳上,急切道:“小六!不得失礼!” 贾小六下不去手了,心中嘀咕着,上过书堂就是迂腐,喜欢就是喜欢,直接告诉褚姑娘“老子要娶你”不就完事了,邀请你进屋就进屋呗,又不是吹灯睡觉,哪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肠子,失什么礼? 刚刚还备受关注,此时被视做空气的王文谦对香菱道:“香菱,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这位军爷恪守圣人训,不会进入女子闺房的,你,别强求了。” “…”香菱看了杨卿玥一眼,后者牢牢坐在石凳上,大有把石凳坐穿的架势。 香菱无语了,这古人的迂腐,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除了喝酒喝多了共乘一匹马那次,贾小六偷袭那次,其余时候,杨卿玥确实尽量做到恪守礼节。 如每次到褚家,从来没进过屋里;狼群相救那次,在马匹那样颠簸的情况下,竟然也能保持方寸距离,硬是没与自己有“肌肤之亲”,难度系数高达一百! 香菱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计较两人哪次“授受不亲”或哪次“授受相亲”的时候,带着伤,坐在即硬又冷的石凳上,不伤上加伤才怪。 香菱暗骂了句王督军不是人,一拧身回了屋子,从里面抱出一条旧棉褥,把褥子叠成了方块儿状,看向杨卿玥。 杨卿玥看了一眼褥子,挑了挑眉,香菱怒嗔道:“是我哥原来用过的旧被褥,不是我用过的,不会男女授受不亲,你不会怕男男授受不亲吧?” 杨卿玥讪着脸站起身来,挪了下身子,让出了石凳。 香菱把褥子铺在石凳上,寒着脸道:“坐下。” 杨卿玥听话的坐了下来,被女人突如其来的下命令,这种感觉很惊奇。 王文谦觉得自己好像又被完全无视了,心情分外不爽道:“褚姑娘,我们该走了。” 香菱看了看天色, 对杨卿玥道:“你们在这儿多歇歇,渴了饿了就找我娘,我得帮王秀才抓偷牛贼去。” 两个人急匆匆的走了。 杨卿玥也站了起来,贾小六忙扶住杨卿玥道:“大哥,你要做什么?” 杨卿玥淡然道:“总坐着伤口疼,活动活动手脚。” 贾小六黑了脸,心中吐槽着,我赌你活动手脚的范围,肯定与褚香菱的活动范围相同。 第135章 王文谦是猪队友 李贵、香菱和王文谦坐上驴车,很快到了清渠庄一侧的树林里,与褚里正等人汇合。 王文谦想独自上前叩门一探究竟。 香菱有些不放心,看着身后几个人,想找个能冒充小厮陪着一起敲门,结果各个长得五大三粗,哪里长得像小厮? 香菱沉吟道:“王秀才,我跟你一起去敲门,先探个虚实,见机行事。”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你们弄得这么紧张做什么?贺先生绝不会是你们说的那种人,我敢担保,清渠庄绝不是藏污纳诟之所。” 香菱却坚持要跟着,王文谦扭不过,只好由着她。 二人来到门前,轻叩了下院门,院门洞开,一个汉子开了门,见是一个书生和一个丫头,有些不耐烦道:“你们干什么?” 王文谦恭敬施礼道:“这位小哥,不才末学是临安书院洪源十三年学子,特来派会贺老先生。” 汉子不耐烦道:“先生没空。”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王文谦眉头皱了起来,沉吟片刻,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纸签来,再次叩响了房门。 汉子再次开了门,声音更加不耐烦,隐隐透着怒意道:“先生不在、不在!还要我说多少遍?” 香菱一怔,第一次开门,汉子说的是“没空”,第二次开门,说的却是“不在”,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王文谦把手里的纸签,恭敬的递给汉子道:“末学这就离开,劳烦小哥儿把拜帖转交给先生。” 汉子一把抢过书签道:“知道了,快走吧。” 院门再度“咣当”一声关上了。 香菱看着王文谦也变了的脸色道:“你也看出端倪了?” 王文谦笃定的点头道:“贺先生是儒雅之士,驭下极严,绝不允许家仆出言无状,而且,我递过的那只书签,不是拜贴,而是给路捕头的信笺,是当时报案后来还回来的。贺先生的家仆,是不可能不识字的。” “哦…你说什么?”香菱瞪圆了眼睛,怒嗔道:“你把给路捕头的信笺给了贼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窜遍全身。 王文谦狐疑道:“我想试一试家仆是不是识字,身上只揣了那只信笺,结果一下子就试出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如果其他贼人认字,看了信笺的内容,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快走!!”香菱扯着王文谦的袖子就跑。 刚跑出五六步远,清渠庄院门洞开,呼啦啦追出十五六个汉子来,各个凶神恶煞,很快把两个人给围了起来。 王文谦本能的把香菱护在身后。 香菱心中骂了一句王文谦这个猪队友,从怀中拿出弹弓和匕首来,匕首塞在了王文谦手里,郑重道:“保护好自己。” 其中一个领头的贼人,对着王文谦诘诘怪笑道:“你是王狗官的亲侄子?还要请路捕头抓我们?我们就在这儿,你倒是来抓我们呀!” 王文谦挺了挺腰竿,恼怒道:“我问你们,你们把贺先生怎样了?” 贼人撇了撇嘴道:“没怎样,也就饿上个五七八天,和牛睡在一起,他挺寂寞的,你过来陪陪他,至于这个小娘子嘛,哈哈,你也是男人,你懂的…” 王文谦气得脸色胀红,“嗷”的一声就冲了过去,香菱想拦都拦不住。 没等冲到近前,脚下一拌,便来了个狗啃泥,一个贼人的匕首就要落下来了。 情急之下,香菱用弹弓一挡,心想弹弓是铜丝缠就,肯定被砍断了。 没想到“叮”的一声,除了香菱的手被震得发麻以外,弹弓竟丝毫未损,反而是贼人的匕首被震了一个大豁口。 真是一把好弹弓。 这么间隙的功夫,褚里正带着葛长林、李贵、贺祥和二柱、三柱也冲过来了,八人与十五人战在一处。 尽管葛长林等三人有打猎经验,身强体壮,但与常年刀口舔血讨生活的悍匪比起来,也没有占太大优势,很快,八人中有一半都受了伤。 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了,贼人的头目有些不耐烦道:“速战速决,夜长梦多。” 几个人手下顿时加了力,刀刀取人命的架势,原本对香菱怜香惜玉的贼人也不留情了,刀刀下狠。 两个贼人,一前一后同时刺向香菱,一个是前心,一个是后背,受伤在所难免,香菱暗叹一声完蛋了。 第101章 一阵劲弩响起,贼人如割麦子般纷纷倒地,看向劲弩射击方向,杨卿玥与贾小六从树上跃下,如神兵天降。 冲入贼人群,贾小六抽出长刀,如切瓜菜般砍了贼人。 杨卿玥则走到香菱面前,紧皱着眉头,只是摇了摇头。 即使什么也没说,香菱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隐含意思是,你,不行,太弱了,弱爆了。 院里的贼人听到动静,又冲出来三个,贾小六又冲了过去。 杨卿玥喊道:“留下一个。” 贾小六会意,直取另两个贼人。 另一个贼人看着三个方向。 左手边贾小六势如猛虎; 正前方是褚里正等人,看着虽弱,但有六七个,也不好对付; 右手边只有杨卿玥和香菱两人,而且,杨卿玥背着手的样子,一直没有出手,那就只剩下一个瘦弱的小丫头了。 贼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二人扑来。 看着如木头桩子般矗立不动的香菱,杨卿玥气不打一处来,把贼人踹退了三四步,对香菱怒吼道:“弹丸!” 香菱这才恍过神来,杨卿玥让贾小六留下一个,不是指的留活口,而是留下一个让自己练招。 香菱不敢怠慢,忙支起弹弓,照着贼人的百会穴打过来。 贼人很灵活,一哈腰躲过,斜着身体扑过来。 香菱同时打出两颗弹丸,一颗取章门穴,一颗取神阙穴。 贼人躲过了章门穴,肚脐眼儿上的神阙穴却被准确的击中了,疼得“唉呀”一声。 身子却不停顿,继续前冲,眼看着就要冲出来了,就被杨卿玥一脚给踹回去,对香菱道:“再来!!” 香菱屏气凝神,与贼人再次过招,如此周而复始,往来了五六次,贼人终于意识到怎么回事了,转了方向,直冲贾小六方向。 贾小六与杨卿玥如出一辙,把贼人踹了回来道:“大兄弟,你当活耙子,总比我当活耙子强。” 贼人这一转了方向,尾闾穴空门大开,香菱敄足了劲头打出了一枚铁弹丸,贼人一下子软倒在地,一翻白眼晕过去了。 这枚弹丸与先前力道无异,却能成功击晕敌人,贾小六眼角不由得一抽,几乎可以笃定,这贼人见自己左右逃生无望,不想再当活靶子,于是,装晕了。 香菱如小学生般偷偷看向杨卿玥,见杨卿玥微微点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136章 书生遇上将 见香菱不再打弹丸了,褚里正上前,把贼人捆了里三圈外三圈,十足捆成了大螃蟹。 褚里正如发号施令的将军,带着众人冲进了院中,在牛棚里找到了二十多头牛,以及牛棚一角、被饿得奄奄一息的贺先生一家五口和两个小厮。 看见熟面孔王文谦,贺先生如见到亲人般,抱着王文谦好一顿痛哭,十二分自责道:“老夫有愧啊,年初县令将你推荐给老夫求学,老夫不辨良才,害得珠玉蒙尘,没想到临危难时,是你救了老夫一家老小,老夫定将凭生所学倾囊相授…” 王文谦尴尬道:“先生高洁,不必挂心,文谦日前在褚庄自行修学,渐入佳境…” 杨卿玥笑道:“王秀才,既然贺先生真心相授毕生所学,你若再推辞,莫不是嫌弃贺先生的资质不高,有更好的去处?” 一句话气得王文谦脸红脖子粗的。 贺先生听了这话,讪着脸道:“文谦若是有好去处便去,是老夫自恃过高了…” 贺先生说的是真心话,但听在王文谦耳朵里,就有点是他自己不识好歹的意味了。 王文谦忙一揖到底道:“贺先生亲自授业,是文谦修来的福气。文谦是怕有挟恩相报之嫌。既然先生有意,文谦就此谢过,待两日后便上门求学。” 褚里正让二柱把所有赃物封存在一起,连同没有死透的五个贼人一起装上了驴车,由李贵和贺祥押着,直奔临安县衙。 葛长林和李贵等人,赶着牛群,浩浩荡荡的回到了褚家村。 丢牛的村民听说褚家村的牛都找回来了,包括前期宋家和吴家丢的牛,纷纷跑到里正家,领回了自家牛,激动得又是哭又是笑的,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回到家,见王文谦和杨卿玥都没有要走的意思,香菱试探着问道:“现在已经黄昏了,两位留下来用晚饭?” 香菱之所以这样问,目的是想提醒两位,时间不早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回军营的回军营吧。 “好。” “好。” 结果,两人异口同声答了句“好”,害得香菱无话可说,只得起身去做饭。 检查了一遍食材,发现除了剩下一大块卤驴肉,一小块腌猪肉,一小盆中午剩下的大骨头汤,便再无他物。 这些,根本不足以招待这两个浑身都是刺毛的家伙。 出了屋,看着鸡窝里的大公鸡,以及免笼里的大白公兔,心中暗道:“就你们了,要恨就恨那两个家伙吧…” 王文谦与杨卿玥各坐在石桌一侧,静静的看着少女,如同蜜蜂般忙碌着。 看着少女在菜礅上把鸡胸肉剁得稀碎,然后从中挑出鸡筋,王文谦具与荣焉道:“褚姑娘做的这道菜我吃过,是鸡豆花,肉质如絮,汤色鲜美,” 见少女泡发了晒好的奶白色的葫芦条,王文谦再次自豪的说道:“褚姑娘泡发的这捆东西,叫做葫芦条,是用鲜葫芦晒成的,你知道葫芦条怎么切、用什么切吗?是一根筷子,筷子头嵌了铁片,扎在木板上转圈…” 王文谦觉得光说不足以形容,边说边用手做着动作,完全忽视了杨卿玥越加发黑的脸色。 看到香菱切驴肉,王文谦又兴奋的说道:“这卤驴肉,是我家的毛驴做的,你知道毛驴是怎么死的吗…” “是磨叽死的。”杨卿玥冷然答道。 王文谦哈哈大笑道:“杨筹办怎么知道?它是拉磨盘的时候死的,可不就是磨叽死的!” 杨卿玥:“…” 看到香菱在杀兔子,王文谦眉毛不由得拧到了一边,虽然他是地道的吃货,但让他亲眼看见心爱的姑娘杀生,还真有点儿不太适应。 杨卿玥见了嘴角不由得上扬,“啪”的一声把匕首放在了石桌上,一字一顿道:“香菱杀的兔子,是我送给她的,送的时候才一巴掌大,白白嫩嫩的,没想到长这么肥了,在脖子卡喳来上一刀,血‘呲’的一下飞溅…” 杨卿玥说得绘声绘色,害得王文谦脸色阴阴的,心情很不好。 杨卿玥觉得自己比划的不是兔子,而是王文谦,一直被碾压的气势终于扳回了一局,嘴角不由得上扬。 饭菜终于做好了。 王文谦不愧是香菱家的资深吃货,猜得八九不离十。 香菱一共做了四菜一汤。 一道是就着中午剩下的大骨头汤,用鸡胸肉做了鸡豆花,白色的鸡肉靡飘在淡黄的汤色里,看着清淡,吃起来却靓色十足; 一道是用鸡骨架做了一道香酥鸡排; 一道是用兔肉丁,做了一道豆瓣酱、青红椒兔肉丁; 一道是切的现成的酱驴肉; 一道是用腌猪肉炒葫芦条。 四菜一汤,颜色红绿白,色香味俱佳。 主食则是蒸的大枣馒头。 乍一看馒头发焦的颜色吓一跳,大家吃了一口才发现枣香四溢,非常好吃。 因为王文谦和杨卿玥都讲究“礼节”,绝不进入卧房,所以就在石桌上摆了饭。 吃罢了饭,香菱把盆子端了下去,王文谦笑吟吟的伸出手来道:“褚姑娘,” 香菱会意,从怀中把书册拿上来,递给了王文谦,又进屋拿了文房四宝,亲自动手磨墨。 杨卿玥把墨接了过来,淡然道:“我来磨吧,你去照顾一下苏小姐,人家也是客人。” 香菱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杨卿玥,心道,这人从来没正眼瞧过苏小曼,这个时候怎么关心起人家了? 进了屋中,几个人也已经开始吃饭了,苏小曼一脸苦相道:“香菱,你太…我上午刚帮莲莲喂的大白,结果你…唉…” 苏小曼只吃了口馒头,就起了身,对香菱道:“我还是不吃了,给褚夏哥送饭去吧,” 香菱每样菜装了一碗,装在篮子里,递给了柳儿,看着苏小曼边走边抚胸口的模样,不由得感慨,果然,真正的大小姐是不应该吃兔兔的,哪像自己,为了活命,啥东西都能做出新花样来。 现在在褚家村,已经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村人一采到什么新食材,自家又吃不完时,都第一个拿给香菱。 香菱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并按市面价格给钱。 什么笋子、菱角、松子、茭白、莲藕、虾、鱼…自家园子产的大辣椒、青豆角、苏子叶等等也都照送不误。 香菱能吃则吃,不能吃的一律晒成各种干,挂了西屋满满的一房梁。 第137章 卖知更雀 第102章 香菱从屋中出来,发现王文谦的脸已经臭得不能再臭,杨卿玥正在不住的道歉。 香菱忙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杨卿玥态度诚恳道:“我不小心洒了墨,把书封弄脏了。” 香菱拿起书册,发现书封上的字已经被一团黑墨取而代之。 翻到里面,倒是干净如初,只好做起了和事佬道:“里面的字没脏,我还能用来识字。” 王文谦的脸则成了猪肝色,愤然起身想走,又觉得不甘心这样走,重新坐了下来,腰杆挺得溜直。 二人正赌气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院门突然被敲响了,传来了何花儿的声音:“香菱,香菱,你快开门。” 香菱开了门,何花两只手一手提着一只笼子道:“香菱,这两只鸟开始掐架了,我爹怕知更雀被老鹰给叨死,便做了两只笼子,给你们送回来了。” 香菱接过身形细小的知更雀的笼子,指着鹰笼子道:“你怎么没给小山送过去啊?” 何花儿摇了摇头道:“我送去了,长林叔说当时鹰蛋就没要钱,这老鹰应该归你。” 香菱无奈道:“鹰蛋虽说是我捡的,但答应给小山就是给小山,你给他送回去,告诉他,他若不要,就放了吧。” 何花儿努了努嘴道:“这下好了,我成了来回跑腿传话的了,我的腿就那么不值钱吗?” 香菱笑道:“我可没让你把老鹰送到我这儿来,如果送不回去,你就自己养着吧!等长大了把你家小鸡崽都叼走了。” 何花儿忍不住吐槽道:“长林叔老说这东西值钱,长得这么吓人,就是白送我我都不要,我怕做恶梦。” 何花儿又走了,香菱把知更雀笼子拿了进来,顺手挂在了大榆树下的靶子上。 王文谦瞬间被知更雀吸引了目光,一脸艳羡道:“褚姑娘,你家已经有叫早的大公鸡了…” 杨卿玥撇了撇嘴道:“王秀才,如果没记错,那只大公鸡刚刚被杀了做成鸡豆花了,你连喝了三碗。” 王文谦脸色尴尬的一红,不气馁的继续说道:“三日后我开始到贺先生那里修课业了,迟到了不好,所以…” 杨卿玥轻叱一声道:“王秀才,褚庄里的仆从十多个,不会各个都不能起早吧?这样的奴才不如发卖算了…” 王文谦顿时哑口无言。 香菱心里不由得吐槽,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年纪不超过三岁半,因为一只鸟还争起来了,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一只鸟而矣,我当时让何婶子帮着孵出来,目的就是想换点钱养家,现在家境好起来了,若是王秀才喜欢,不如就送…” “既然是为了赚钱养家,不如我买下好了,五两银子可好?”杨卿玥抢先答道。 “是我先说要买的。”王文谦怒道。 杨卿玥耸了耸肩道:“你说的是买吗?我听着怎么像是白要啊…” “十两银子,我买。”王文谦挺直了腰杆道。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你身上有银子吗?” “…”王文谦本能的站起身,摸了摸怀里,尴尬而立。 褚庄遭了贼人,银子和佩饰全都被贼人洗劫了,贼人虽然抓到了,但凡事讲规矩,褚里正已经把赃物先拿去县衙,登记造册、确认后才能拿回来。 现在的王文谦,就是穷光蛋一个,若是拿钱,得让褚庄回县城主宅请钱,或者管成管事借钱。 看着王文谦窘迫的模样,香菱忙帮着解围,与杨卿玥打着商量道:“杨筹办,这知更雀对文人来讲有勤奋须趁早的寓意,对武人来讲并无大用,您可否先让给王秀才呢?若是实在喜欢,我明日再到山上去找…” 杨卿玥调侃的看着窘迫的王文谦,无所谓道:“既然香菱说了,我便不买了,只是王秀才,这十两银子不会赖账吧?” 王文谦欣喜的舒了口气,笃定的点头道:“那是自然,待我回去便遣人送来。” 杨卿玥再度皱起了眉头道:“现在贼人猖獗,王秀才莫忘了把‘贼人’捣出来的狗洞子封上,以免再让贼人出入。” 王文谦好不容易放晴的脸色就又黑下来了,悻悻的从狗洞子又钻回去了。 杨卿玥站起身来,把书册纳入了怀中,香菱忙阻拦道:“杨筹办,那是我的认字书。” 杨卿玥深深看了香菱一眼, 随即淡然道:“既然认菜谱这么厉害,想必认穴道也不差,我回去后把人身七百二十道穴道给你写下来,你逐一认吧。” “啊?七百二十个?”香菱的脑袋“嗡”的一声作响,按平均一处穴道三个字计算,七百二十个穴道就是二千多个字,最重要的是,凭香菱的直觉,这些穴道的字,肯定都是不经常用的生僻字,这杨卿玥是想整蛊自己吧? 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本来觉得有些委屈的香菱,清晰看见杨卿玥长衫的后面,隐隐透过几点血迹,突然觉得有些心疼了。 香菱正一脸疼惜,男人突然回过头来,挑眉问道:“褚香苇和你什么关系?” “啊?”香菱怔了一下,随即急切问道:“你见过她?她在哪儿?” 杨卿玥沉吟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褚香菱沉吟道:“她是我堂姐,大房的。” “哦。”杨卿玥转身往外走了。 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急得褚香菱追了过去,紧紧扯住了杨卿玥的袖口道:“你别走啊,还没告诉我她在哪呢?怎么救她出来呢!”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道:“大房不是害过你很多次吗?干嘛救她?”敢害你,不弄死她都已经便宜她了。 香菱沉吟的点了点头道:“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怎么着也挂着堂姐的名儿,要是找个男人嫁了还好,若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让村人们知道对我名声也不太好,救她麻不麻烦,如果对你有影响就不用救了。” 香菱忧心的看着杨卿玥,虽然有些同情被拐走的褚香苇,但香菱也怕像上次一样,给杨卿玥再带来麻烦。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难,倒是不难,却也不容易。所以,我得有个条件。” 香菱呆萌的看着杨卿玥道:“什么条件?” “一个月内,把七百二十处穴道背下来、找准方位。” 香菱小脸立即挎了下来,转来转去,还是认穴的问题。 杨卿玥嘴角含笑道:“你若能做到,后日,褚香苇就回来了。” 香菱只好点了点头。 第138章 与老宅谈条件 杨卿玥转身走了,香菱站在院中半天,嘴角微微上扬,自己可不是圣母,无利不起早,白救褚香苇的事可不能干。 褚香菱嘴角上扬,直接去了老宅。 这是褚春成亲以来,香菱第一次回老宅。 刚一进院,老宅的人立即都从屋里出来了,把褚香菱围在了中间,如同老虎入了狼群,被褚家恶狼们恶狠狠的盯上了。 大伯母刘氏撇着嘴讽刺道:“这不是香菱吗?什么风把你吹回老宅了?我还以为你得了势,只想着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早把我们这些亲人给忘后脑勺儿了呢!咋还空着手来的呢?” 香菱回了刘氏一个甜甜的笑道:“大伯娘,忘了谁香菱也不能忘了您啊,这些年,您可没少‘照顾’我,我都一一记在心里,准备有机会一一还给您呢。” 王氏也被怼得脸色铁青。 香菱不愿与她逞口舌之快,开门见山道:“大伯母,我知道褚香苇在哪儿,并且有办法救她出来。” 刘氏手里的水瓢“啪”的一声落了地,扑到了香菱面前,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香菱笃定的点了点头。 刘氏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嘴唇都哆嗦了,看出来很激动。 刘氏这个人虽然不怎么样,疼爱自己的孩子却是真心的。 香菱轻叱了一声道:“别高兴得太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我救褚香苇,是有条件的。” 刘氏悲伤的脸顿时如瓷器裂了缝,本能叱责道:“褚香菱,你还谈条件?香苇可是你亲堂姐!!!血浓于血,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香菱自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大伯娘,我打听出了褚香苇的下落,并承诺把她救出来,我怎么反而没良心了?比起你们对我和我娘做过的事,我简直是菩萨心肠了。若是不答应,我就走了啊,褚香苇是死是活、是沦落为娼还是饿死要饭,与我何干?” 刘氏裂成瓷器的脸终于破裂了,又开始哭嚎起女儿了。 褚时运阴着脸道:“你有啥条件?” 香菱一字一顿道:“我要二房彻底脱离褚家。” 褚时运没想到香菱提的条件这样大,脸色一僵,本能的看向娘亲褚氏。 褚氏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没等她说什么,三房褚时来先开口嘲讽道:“褚香菱,想彻底脱离老宅,你想的美!褚香苇回来也是残花败柳,与其接回来吃闲饭,还不如死在外面呢。” 第103章 三房闺女褚香萁被换亲到了林家,三房虽然屈从了,但一直可记在心里呢。 一句话出口,刘氏疯也似的冲向褚时来,挠得褚时来一个满脸花,破口大骂道:“你个杀千刀烂肚肠的,不是你闺女你自然不着急!再敢瞎说一句,老娘跟你拼命!” 褚时来吃了亏,反手要打刘氏,褚时运一看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要跟弟弟全武行。 褚氏气得破口大骂道:“老娘还没死呢,一个个摆起老娘的架子,咒我早死咋的?”这是暗骂刚才刘氏自称“老娘”的话了。 褚氏这一吼还算见效,老宅人登时就肃静下来了。 褚时运正了正脸色,对褚氏道:“娘,要是不知道香苇在哪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哪有不接回来的道理,不管咋说也是儿的骨肉啊。” 褚氏沉吟了半天,阴阳怪气的对香菱道:“二房已经分家出去单过,赡养银子以田产顶了,你提出这个条件,不可能是因为钱,是怕我和你大伯做主把你嫁人吧?想的倒挺美,你个傻子,也得有人愿意娶你算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三婶王氏讽刺道:“娘,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人家香菱是替她娘挣口袋呢,江大兰子,有外心要改嫁了!!” 褚氏一听眼睛立即立了起来,怒骂道:“她敢!她若敢有这个想法,老娘立即报了老太公,直接把她浸猪笼,别说一个褚香苇,就是十个八个,老娘也不同意!!!除非我死了!” 香菱的想法还真让王氏给猜对了,她是真的想利用这次机会,试探老宅能不能恢复江氏的自由身,让她与葛长林有机会成双入对,没想到褚氏的态度太坚决,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看来,褚香苇在老宅人心目中的分量也不怎么样。 见老宅态度坚决,香菱不敢提出这个条件了,免得老宅倒打一靶,往江氏身上泼脏水,只好退而求其次道:“三婶别凭白污蔑我娘的清白,我是被你们弃养弃怕了,怕你们哪天威逼我哥入赘、把我妹卖了换钱,我们可以不脱离户籍,但从此以后,我们兄妹三人的人生大事,都我娘做主,老宅不得干预。” 褚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态度强硬道:“一个换一个,没有计价还价余地。” 香菱皱着眉头道:“褚香苇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我们家只是涉及自由的小事,一个换一个不划算,一个换两个,我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褚氏张嘴要拒绝,香菱不容她说话,直接看着褚时运道:“大伯,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如果不答应,我保证不会归还褚香苇的,心情不好说不定还会踩上两脚…” 褚时运的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从打这个傻侄女不傻之后,就从来没吃过亏,自己一次都没讨到过便宜,手黑心也黑,自己若是不答应,恐怕自己闺女真就见不着了。 就算再重男轻女,褚时运也做不到有救赎的机会却放弃的,哀求着褚氏道:“娘,香菱不是说只是二房做主吗,不是出褚家族谱,咱没有对不起爹和时才。” 褚氏还在犹豫着,刘氏忍不住吐槽道:“过去没答应的事多了去了,人家二房不还是自己做主了?真当自己说的算一样。这是若是救不回香苇,我日子不好过,大家的日子,谁也别想好过。” 褚氏狠狠瞪了一眼刘氏,眼珠一转道:“我答应你,一个换两个,夏哥儿和莲莲。不同意,就一拍两散。” 小香莲只三四岁,离成亲换彩礼的日子远着呢,现在不是灾年,又不能把她卖了换钱。 所以,添上一个她,跟没添一样!!褚氏都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喝彩了!! 香菱没再跟褚氏讨价还价,约定好一手交人,一手交字据,褚老太公和里正做见证人。 第139章 王氏中馈 没等孙良田架着马车回来,杨卿玥就带着贾小六离开了香菱家。 贾小六劝解道:“大哥,孙良田还没出山呢,咱们这么早就回去吗?王督军一定会找茬儿的…” 杨卿玥轻眯了眼,眼前晃动着那张碍眼的书封,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 书封很简单,只四个字----王氏中馈。 既然是王氏中馈,为何要留在香菱手里?为何记录的是香菱会做的菜色?是想让香菱将来当王家正室娘子,主掌“王氏中馈”的意思吗? 看来,这个书生,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单纯,对褚香菱分明是不怀好意,可他的傻丫头,还懵懂无知,以为书生只是教她写字。 既然想学写字,为何不让自己来教?自己也是师承大儒的好不好? 杨卿玥即生气,又知道不该小心眼儿生香菱的气,她毕竟不识得那四个字,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压了压心头的不满,对贾小六道:“先不回去,你去找孙良田的那个挂名徒弟,问一下那个名叫小山的家在哪里。” “小山?是谁?做什么?”饶是贾小六聪明,此时脑子也打了结,脑子飞快转动着,回忆着大哥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小山的人。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买鹰。” …昱日清晨,香菱家的房门就被敲开了,褚周把十两银子塞在了香菱怀里道:“这是少爷买知更雀的钱。” 香菱想要推让回去,褚周忙说道:“这银子姑娘务必收下。少爷的体己钱被贼人偷了,还没有返回来,这是从成管家那要来的,入的是王家主账,如果不要,成管事该疑神疑鬼了。” 香菱只好收下,明明只能卖二三两银子的鸟,被杨卿玥这么打岔下,竟然变成了十两银子,自己难道真是得到了“保家仙”的庇护,有了锦鲤招财特质? 正要关院门,小山蹦蹦跳跳来了,把十两银子一文钱塞在了香菱的怀里,笑道:“香菱姐,老鹰卖出去了!卖了十两银子零一文钱。” “啊?卖了?卖给谁了?”香菱没想到老鹰也这么抢手,竟然一下子就卖了,好巧不巧,也是十两银子,不,是十两银子一文钱,比卖知更雀多了一文钱。 小山笑道:“就是我在你家院里见过的那位军爷啊。昨天黄昏到我家,张口就要买鹰,我不卖,他就跟我打赌,结果我输了。他问我多少钱卖,我一咬牙要五两银子,他偏要给十两银子零一文钱,一个子不能少,一个子也不能多。” 香菱脸上裂了无数道缝儿,还有这种操作?不买打赌也要硬买; 买吧,银子要少了还不行。 好吧,你家有矿你随意。 但比知更雀多一文钱是什么鬼,是想要压王文谦一头的意思吗? 杨卿玥,向家布庄你赏一文钱,买鹰你是一文钱,你就爱跟一文钱较劲儿是不是? 听小山说是打赌赢了才卖了,不由得狐疑道:“你们两个赌什么你输给他了?” “他让褚文跟我比弹弓,我怎么可能怕褚文?没想到输了。”小山兴奋的小脸耷拉下来,以前他的弹弓可是完胜褚文的,没想到多日未比,褚文进步神速,赢过他了。 香菱如看傻子似的看着小山道:“小山,褚文认了姓孙的那个军爷当师父了,你,轻敌了。” 小山恍然大悟道:“难怪褚文的弹弓打得好了,他爹同意他拿弹弓出门了,原来是有了师父啊…“ 小山突然对香菱讪然道:“香菱姐,你帮我问问姓孙的还收不收徒弟…” “…”香菱的脸上裂了一道纹。 香菱把卖鹰的银子还给小山道:“当初鹰蛋说是送你的,卖鹰的钱自然也得归你。“ 小山摇了摇头道:“我爹说了,蛋是香菱姐捡的,孵蛋是香菱姐托何婶子孵的,买鹰的人,是因为认识香菱姐才买的,小山什么力也没出,若是再要这钱,跟二良子那种人没啥区别了…” 香菱还想再劝两句,小山已经撒丫子跑了。 香菱捧着二十两银子进了屋,江氏和苏小曼一脸惊奇,听说是当时捡的两只蛋换的,都感觉像做梦一样。 香菱把十两银子给了江氏,让她继续收黄豆。 自己留下十两银子零一文钱。 看着孤零零的一文钱,鬼使神差的没有放在荷包里,而是拉开抽屉,与杨卿玥的那几块送信布片放在了一起。 简单吃了口早饭,香菱便去村口找脚力张的驴车,她要到县城去看一看租的铺面怎样了。 到了村口的大树下,脚力张的驴车上,已经坐了五个人,赫然有大伯母刘氏和大堂姐褚香秀。 褚香秀是刘氏嫁外村的大女儿,只在褚春结婚的时候,香菱隔着院墙瞄过那么一眼。 没想到这个缘悋一面的大堂姐竟然回来了,还陪着刘氏一起进县城。 想想就明白了,自己答应明天把褚香苇送回来,刘氏这是跟褚香秀进城,给回家的女儿买点东西做为补偿。 见香菱要上来,褚香秀四肢难看的摊开,不想让香菱坐上来。 驴车上坐了五个人本身就很挤,香菱也不好跟褚香秀吵架,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想要坐到车辕上去,没想到脚力张早就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 第104章 脚力张把正中间的一个坛子收到车辕上,把垫子重新铺了铺,对香菱笑道:“香菱坐这儿来!给你留着位置呢。” 褚香秀登时就炸毛了,怒嗔道:“ 做生意讲究个先来后到,我们是先来的,她是后到的,你凭啥把最好的位置给她留着?” 脚力张皱紧了眉头道:“香秀,香菱可是咱村的大福星。至于凭啥是福星,你娘没跟你说吗?” 脚力张懒的跟褚香秀废话,赶着驴车出发。 同车的一个妇人往旁边又挪了挪,给香菱又腾出了一点儿地方,对香菱笑道:“香菱躺一躺吧,帮着大家伙找牛,可得累坏了,这小脸儿,都累脱相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宋婶子,您坐。” 褚香秀不屑的瞟了香菱一眼,这明明比她上次见胖了一圈,哪里瘦脱相了,姓宋的眼瞎吧? 另一个妇人见状也往旁边让了让,给香菱又腾了些空间,想要谄笑,最后却变成了拘谨的笑道:“香菱,我家今年种了一亩地的黄豆,听说你现在收望杏村的黄豆,我家的能不能…” 香菱笑着回应道:“林婶,咱乡里乡亲的,肯定得可自己村的先收啊。你得空就送过来吧,和望杏村一样,八文钱一斤收,交给我娘就行。” “好勒!太谢谢你了香菱,因为这一亩地的黄豆,我婆婆都愁坏了,这下满天的乌云全散了…” 宋氏听了忙问林氏道:“妹子,你家一亩地打不少斤黄豆吧?” 林氏笑得见牙不道:“今年年景好,得四百五十斤往上。” 宋氏捂着嘴惊道:“八文钱一斤卖的话,那可比种麦子多卖差不多半两银子呢。” 宋氏扭脸对香菱道:“香菱,你家明年还收黄豆不?若是收,我家明年也种黄豆。” 香菱沉吟片刻道:“我现在还说不准,等开春再定。若是收,我一定会提前跟大家打招呼,并且签个契约,到了秋天,有契约的先收。” 香菱之所以说签订契约,是怕自己像梁家一样,因为部分村人口头约定,结果全村人跟风种黄豆,最后都拿梁家当冤大头。 香菱不想重倒覆辙,准备实行订单种植,有契约的收,没契约的不保证收,更不保证价格,出现今年一样卖不出去的后果自负。 宋氏就着话头说道:“好咧,若是收,香菱想着点儿婶子。” 香菱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半眯着眼装睡了。 “一群马屁精!”褚香秀嘀咕了一声。 褚香秀的火气之所以这样冲,是因为起大早来到老宅,就听说了褚香菱以褚香苇要挟老宅的事,觉得褚香菱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看见她难免气不顺。 衬香秀看着刘氏光秃秃的耳垂儿,亲昵的挽着刘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明天香菱就回来了,我给你和香菱一人买一副银丁香好不好?” 刘氏顿时来了精神,笑道:“你这孩子,就是有孝心,娘和妹妹都沾光了。” 褚香秀一脸不屑的瞅着香菱,鼻子孔朝上的傲娇道:“日子过得好了自然想着亲人,不像某些人,就是养不熟的白眼儿狼,心里头只有她自己个儿。” 香菱连听都懒得听,觉得与她们费口舌,就是浪费生命。 第140章 新铺子 到了县城,香菱直奔苏家布庄,苏沐却不在布庄,香菱又急匆匆到了“苏香锦绣”,看见门前立着的四个彪形大汉,香菱吓了一跳。 进入大堂里面,倒是如苏小曼所说,清一色的绣娘招呼着生意,一个男人都没有。 香菱恍然,门口的保镖应该是震慑对面的向家布庄的。 江淑芳和几个绣女正在大堂,给几个像丫鬟打扮的少女付着衣裳,拿走的都是上等材质的衣裙,看样子“苏香锦绣”的生意还不错。 见香菱来了,江淑芳一脸欣喜的走了过来,对香菱道:“香菱,你来了?” 香菱点了点头,大堂里扫了一眼道:“苏少东家在这里吗?” 江淑芳摇了摇头道:“苏少东家今天没来。” 香菱有些挠头了,自家的铺面,是苏沐帮牵线租的铺面,他不带着自己去,自己只能自己去找了,唯一知道的是在“苏香锦绣”附近。 香菱正犯着愁,江淑芳拉着香菱跑到了门口,对着其中的一个年轻壮汉问道:“罗青,你知道少东家去了哪里吗?” 罗青看着江淑芳,没等说话脸色一红,喃喃道:“苏友陪着少东家走的,我倒是听苏友嘀咕过。” 江淑芳兴奋道:“那你赶紧领着我表妹去找少东家啊。” 罗青尴尬道:“这、这…” 江淑芳有些急了,瞪起了眼睛嗔责道:“这什么这?!让你领着去找你赶紧去找,自然有十万火急的事!” 罗青见江淑芳急了,他也跟着急了,现在苏家最十万火急的事就是扭转大小姐的声名,也许向家又扯幺蛾子了?那得赶紧禀告少东家处理。 罗青二话不说,立即带着香菱去找苏沐。 待二人走到一处院落前,看着楼前的莺莺燕燕,香菱终于明白第一次问罗青时,罗青为何吱吱唔唔不肯说了,是青楼!!! 苏沐竟然大白天来青楼!香菱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罗青让香菱在巷子等他,他自己进去找少东家。 香菱百无聊赖,眼睛本能的盯着青楼的方向,青楼门前戛然停了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人。 此人穿着一套烟青灰色的长衫,头发高高束起,浑身不饰任何饰品,却仍能看出卓然的风姿与威严的气势来。 香菱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是杨卿玥,没错。 没有穿军服,没有穿她做的湖蓝色常服,而是品相一流、做工上乘的长衫,穿得这么考究,白日来逛青楼? 香菱心头的无名火一拱一拱的,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了一句“男人没个好东西。” 过了一会儿,苏沐被罗青带着跑到了香菱面前,气喘吁吁的解释道:“褚姑娘,我来香溢楼,是来调查向文志的事…” “哦。”香菱悻悻的答了一声,心想,你就算来找姑娘,自己也管不着。 香菱明显的兴致缺缺,苏沐以为香菱生气了,想要再深入解释,却发现,少女似乎并没有关心。 苏沐叹了口气,只好带着香菱坐上了马车,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停车。 下了马车,抬眼看见一间铺子,与苏香锦绣只隔了两间铺子。 因为刚租下来,仍旧挂着酒铺的幌子,大门紧闭。 香菱敲了敲门,十一岁的表妹梁玉满头大汗的开了门,见是香菱,腼腆笑道:“香菱姐,你若再不来,娘亲就要回村找你了,好些事娘拿不定主意,都等着你来定夺呢。” 香菱好奇的看着铺面,铺面很小,只有二三十平米的样子,左侧一个巨大无比的陶瓮,应该是原店主用来装散装酒、同时做店铺标志的,上面放着沽酒用的竹筒。 酒瓮旁边是齐腰高的柜子和小假门,柜面上放着大算盘和沽银的小秤。 身后是五排格子架,摆放着不少小号酒坛子。 侧面墙又是一道门,推门进入后院,与前面逼仄的空间相比,顿时豁然开朗。 院落很大,典型的四盒院院套,正房厢房各五间,另一侧开着后门,旁边是马厩和伙房。 院子全部青石铺地,正中间种了一坛桃花树,旁边一口井,井池旁有暗渠排水,即可以洗菜,又可以洗衣裳。 桃树四周摆了一堆豆瓣酱坛子,是昨天从褚家村运过来的。 正房有三间卧房、两间打通做宴客厅,家具虽旧了些,但算得上五脏俱全,伙房和马厩也一样,基础的物件都在。 剩下最后一排厢房了,推开门,若不是梁玉提醒,香菱险些一脚踩空了台阶,竟然是一处半下井的房子。 五间房间全部打通,像一个工坊。 工坊的一大半是平地,一侧全是酒坛子。 一小半是有台阶向下延伸的青石坑,十多米正方形,十多米深。 梁玉忙解释道:“香菱,这座厢房,是酒庄酿酒的地方,深坑下原来装着酒炉和粮窖,何家已经搬走了,娘说明天找匠人把深坑填平。” 香菱往石坑下望了望,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找工匠做成木板盖,以后下面专做储粮仓,上面放腌制坛子,两不耽搁。” 这地窖下面阴冷干燥,是现成的地窨粮窖,香菱正愁如果再收上来黄豆,还要在褚家村的院里挖地仓呢,有现成的,自然最好不过。 江氏带着儿子梁坤和侄女梁佩,用草刷子刷着留下来的十几口硕大的空酒坛,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香。 见香菱来了, 江氏兴奋的跑了过来,先跟苏沐打了招呼,随即对香菱道:“香菱,你可算来了,契约商量得差不多了,只有一样得你点头,这里剩下不少酒坛子和白酒,何东家一口价加三两银子,行,就留下,不行,就拿走。” 第105章 香菱笑着点头道:“那就留下吧,反正做豆瓣酱的时候都用得上。省得咱再花钱买了。” 香菱对这个地方简直太满意了,因为“青楼事件”而引起的不适心情登时冲淡了不少,学着苏小曼的样子对苏沐施了一礼道:“多谢苏少东家帮牵线搭桥,这里完全像是为我的佐食坊量身订制的一样,太好了。” “佐食坊?”苏沐想起了香菱上次送豆瓣酱的漆封口,猜疑问道:“江大姐佐食坊”?” 第141章 卖菜方子 香菱点了点头道:“对,就叫‘江大姐佐食坊’,除了豆瓣酱,我准备再卖各种调料,各种酱菜,各种卤味,等鸡长大了,还可以卖炸鸡…” 苏沐不觉莞迩,小丫头愿望是好的,却忘了,她的豆瓣酱基本卖给了栖梧酒楼,自己再做出来卖,最起码要在半个月以后,这就意味着,香菱的店要过一阵才能开业了。 一想到自己有太多需要钱的地方了,香菱心疼的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虽然,羊毛不应该可一只羊来薅,但我有好的菜色,总不得舍了栖梧酒楼卖给别人吧,那样是不是不地道?” 苏沐被香菱的模样给逗笑了,答道:“戚四海不是羊,是头胖骆驼,可以薅,尤其是你这种送财小娘子, 送过去的生意都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他肯定乐得你去。” 苏沐陪着香菱来到栖梧酒楼,听说香菱来了,苏沐以为是豆瓣酱好了,一脸的欣喜,听说还得四五天才能好,有些悻悻道:“褚姑娘,你上次送的那几小坛子昨天用没了,这还是限量卖的情况下才拖到明天的,这几天可怎么办啊?” 香菱笑道:“我家里自己吃得还有两小坛,明天我叫我村的脚力张给你捎过来。” 戚四海立即变换成了笑脸道:“就知道褚姑娘办事敞亮,这次来,有事?” 香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戚东家,眼看着秋收了,各种菜都下来了,我想做一些腌菜过冬,可惜能力有限,买不着太多的盐。您与盐铁丞关系匪浅,能不能帮我买一些盐石?” 戚东家颇为豪气的点头道:“常年开酒楼,这点人脉还是有的,我答应你帮你买盐,与市面价格相同,但却有条件,你腌出来的菜,必须由我先试吃,栖梧酒楼若是愿意留下,得优先。” 香菱颇为豪气道:“戚东家只要价格合理,我哪有不卖的道理? 一切以栖梧酒楼为先。” 戚四海回了个哈哈大笑,笑是答应了。 香菱心底盘算了下,收完望杏村的黄豆,大约还需要四百两银子。 香菱硬着头皮问道:“戚东家,我今日便是来献丑的。开门见山说实话,我现在手里急需四百两银子,急于脱手一批菜方子,我做出来先让戚东家尝一尝,喜欢了便留下;若是不喜欢,我再卖给其他酒楼。” “哦?菜方子?我可得好好尝尝。”戚四海来了兴趣,让大厨领着香菱下去。 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香菱带着几个伙计上来,分别端上来一道菜。 第一道菜,是剁椒鱼头; 第二道菜,是红烧狮子头; 第三道菜,是豆腐煎鹅肝; 第四道菜,就是鸡豆花。 除了味道上乘,配色也是相当的出色,只看了一眼,戚四海就决定这四道菜必留。 留在自己手里,不见得是镇店之宝,但落在临安酒楼手里,一定会是强大的敌人。 戚四海很大方,没让香菱继续出菜方子,而是直接一百两一道买下了。 戚四海自然有他的算计。 一是怕自己这次小气了香菱下次不再找他。 二是因为这次与上次不同, 并没有依托豆瓣酱讨巧,而是实打实的厨艺,尤其是那个鸡豆花, 戚四海还是头一次听说吃鸡肉还要把肉筋挑去、做成豆腐状的,明明是肉菜,看着清新雅致极了,大户家的夫人小姐们肯定喜欢。 有了这四百两,香菱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心里满满的小激动,她终于可以彻底帮助江二兰彻底度过难关了。 现在盐石也有了着落, 自己的“江大姐佐食坊”只等下一批豆瓣酱发酵好,就可以有货可卖了。 香菱浑身轻松了不少,觉得自己未来可期啊。 看着香菱如释重负的感觉,苏沐觉得即心疼又好笑。 时间不早了,眼看着香菱该走了,苏沐让小厮取了个包袱递给香菱道:“褚姑娘,劳烦转交给小妹,让她再忍几日,我定让向文志付出应得的代价。” 香菱接过包袱,想问问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又怕自己问了,苏沐多心自己赶苏小曼离开,况且,这事毕竟事关苏小曼的名声,苏沐也不想对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吧。 苏沐要送香菱到城门口,香菱借口要去买别的东西,没敢让苏沐送。 这要是让刘氏那个碎嘴子看见一个富家公子哥送自己,指不定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呢。 走到城门口,一起来的几个人已经坐在车上了,别人倒没说什么,褚香秀看着香菱的眼色极其的不友好,从见到褚香菱第一眼,说话便夹枪带棒的。 这不,又开始嘚巴嘚了:“让整辆车的人都等你,真是腆脸不害臊。” 香菱轻叱一声,看了看天色道:“张叔与大家约好的是申时,现在申时的鼓还没打呢,说好的过时不候,到时间你们可以不必等我。” 如同应和香菱一般,城门楼上的一个大兵拿了铜锣,敲了下铜锣,大声报着时辰,提醒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现在是申时,距离酉时关城门还有一个时辰。 褚香秀“哼”了一声不理会香菱。 几人坐上驴车,开始往家走。 看着香菱一脸闲适,褚香秀又不高兴了,扯着娘亲刘氏道:“娘,你把银丁香戴上呗,揣在怀里又看不见。” 刘氏俱与荣焉的从怀中掏出一副银丁香来,让女儿褚香秀给戴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同车的宋氏和林氏笑道:“你们看看,好看不?” 宋氏与林氏对视了一眼,敷衍的点了点头。 刘氏甩了甩头,不知道的以为她戴的不是银丁香,而是能摇晃的银坠子呢! 香菱不愿理会这娘俩,闭目养神。 她想肃静,可褚香秀不想静啊,一会儿议论香菱有钱了,竟然不孝敬奶奶;一会儿议论香菱和邢招弟吵架、害得人家被婆家发卖了等等。 香菱听得聒噪,睁开了眼,静静的看着刘氏,一字一顿道:“大伯娘,我若是你,就管好你女儿的嘴,我心情不好就容易忘事,明天我要干什么来着?” 刘氏的脸顿时变了,褚香苇明天能否安然回来,还指望着眼前这位呢,自己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得罪了眼前这个狼崽子可不是好事。 刘氏如被卡了脖子的鸭子,再也叫不出来。 褚香秀想要说什么,被刘氏扯住了袖口,摇了摇头。 香菱暗暗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一句话,妙杀。世界,清静了。 第142章 行走的荷包 回到家,江氏忙把镇在锅里的饭菜拿出来,一家人围坐着吃饭。 香菱把包袱递给苏小曼,转告了苏沐的话,让苏小曼不要着急。 苏小曼则不以为然道:“我住着倒挺习惯的,远离纷纷扰扰,就是担心‘苏香锦绣’,我离开的时候哥哥正筹备开业呢,不知道怎样了。” 苏小曼吃完饭回了屋,应该是收拾包袱里的东西去了。 江氏则懊恼的对香菱道:“香菱,今天里正带着衙门的人来村了,是来抓张仁的!张仁竟然是偷牛贼的同伙!回咱村就是为了找机会下手!捕快去抓的时候已经跑没影了。” 腥味草?香菱突然想起了上次看见张小草的时候,她身上就有腥味草的怪味儿。 香菱可以笃定,那个张小草,也脱不了干系,但她怀着身孕呢,村里人的牛和财物又都找回来了,并没有人去举报她。 江氏显然比香菱更加气愤:“张仁简直是烂肚肠的浑蛋!自己跑了就跑了呗,还抢了他舅舅的家底,他舅母拦着,也被打伤了。这个家,伤的伤,瘫的瘫,怀孕的怀孕,又没了钱,以后可咋过?” 香菱安慰的拉着江氏的手道:“娘,张仁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离开了褚家村,你不觉得是一件大好事吗?” 这么一安慰,江氏果然豁然开朗,笑道:“我闺女说的对,张仁这个祸害走了,咱村可安全多了。” …第二天一早, 苏小曼就敲响了香菱的房门,没等香菱应答,便推门进来,把手里的一套衣裳放在炕里,从被窝里往外扯香菱。 香菱只好起来,本能的拿起自己的衣裳要套在身上,被苏小曼一把夺过来,扔得远远的,指着炕上叠得板正的衣裳道:“这套衣裳是我这几日赶工赶出来的,你快试穿一下,不合身我再改。” 香菱揉了揉惺忪忪的眼道:“我的大小姐,送衣裳也不用这么早吧?” 第106章 苏小曼嘻嘻笑道:“不是你教莲莲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吗?不许赖被窝儿。” 香菱边穿着衣裳边对苏小曼道:“我还对莲莲说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虫儿被鸟吃呢!” 香菱终于穿好衣裳,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衣裳是翠绿色的,上身窄袖小衫,下身百褶裙,裙子最下摆绣着墨绿色的竹叶,随着裙摆的晃动若隐若现,领口和袖口墨绿色的牙口,墨绿色的腰封,腰封上装饰着蝠纹。 苏小曼不愧是临安第一绣,最简单的图样,经她手这么一过,却也格外雅致,很是漂亮。 最得香菱心意的,是这套裙子的材质,没用绸缎,而是用细棉布,穿着很舒服。 衣裳美则美矣,就是看着莫名的眼熟。 香菱想了半天,终于恍然,这腰封上的蝠纹,不就是和杨卿玥衣裳领口的蝠纹一样吗?这翠绿色、以及上面的墨竹叶,不就是杨卿玥的荷包上的图案? 香菱惊愕的看向苏小曼,苏小曼笑着答道:“我看你经常洗竹叶荷包,知道你特别爱惜它,便改绣到衣裳上去了,这样就可以和荷包配成一套了,怎么样,喜不喜欢?” 香菱有种呕血的冲动,自己经常洗那荷包,是因为杨卿玥经常用它来送信、送弹丸,自己洗干净都会还给他,苏小曼不知道送信的事,肯定误认为荷包是自己的了。 香菱莫名觉得自己变成了杨卿玥一只行动的大钱包,这要是被杨卿玥看见自己穿这么搞怪的一身,不笑喷了才怪。 香菱从牙缝儿里挤出一句话道:“喜欢,你费心了。” 苏小曼笑得见牙不见眼,把香菱一把按在了炕上,掏出梳子就给香菱梳头。 香菱一挣扎就被扯得头皮疼,只好任由苏小曼折腾了。 折腾完头发,苏小曼又让柳儿打了一盆水,用帕子仔细的给香菱擦了脸,用手蘸了一抹香脂,抹在了香菱的脸上。 闻着熟悉的味道,香菱睁开了眼,一把抢过了苏小曼手里的香脂,狐疑道:“小曼,你的香脂和我的腊脂味道怎么一样?” 苏小曼手指一顿,这款香脂可是临安城半年来最受欢迎的香脂,她来得时候忘了那茬儿,被香菱抓了个正着。 苏小曼眼珠转了转,继续帮香菱抹着脸,笑道:“这就是你用的那种腊脂啊!我看你用了以后皮肤变好了,就托我哥从军营中弄了点儿出来,我家现在正在与军中合作,弄到不难,你的快用没了吧,我让我哥再弄来几盒。” “哦。”香菱将信将疑,不过,自己用着确实挺好的,手也没有以前那么粗糙了,皮肤变细嫩了。 在脸上又是一顿捯饬,苏小曼满意的点了点头,香菱终于重获自由、站起来了,腿都有些麻了。 看着如同换了一个人的香菱,柳儿惊诧道:“褚姑娘,你原来长得不难看啊?” 香菱听了脸一黑,自己以前很难看吗?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在损人? 家里只有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还留在江氏那屋,香菱索性走到院中,看看自己“不难看”到什么程度。 刚到院中,就听见了敲门声。 香菱去开了门,发现是贾小六,后面立着一辆双乘马车,跟着八个大兵。 见到香菱,贾小六明显一怔,没想到今日香菱打扮起来,也可以变粗野朴实为旎旑如画啊,而且这墨竹叶的衣服…这要是大哥见了,不得心里荡起小舟,一圈一圈的泛涟漪啊。 贾小六可以想象大哥见到这样打扮的香菱时的场景,一定会装做什么也没发生,没事人一样,什么也没看见,淡得如同白开水。 然后独自回到家里,跟怀了春的狼似半夜嗷嗷叫!! 贾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一张纸递了香菱,压低了声音道:“你堂姐已经平安到家了,这是身契。” 香菱欣喜的接过身契,这个不起眼的身契,可是关系着褚夏和小香莲的“自由身”呢!!这可马虎不得!以后还得找机会恢复自己和江氏的! 第143章 送铜人上门 香菱正憧憬着未来,贾小六向八九个大兵下命令道:“抬下来,放在大榆树前,别挡着石桌子。” 大兵们的衣裳不是直接送何家吗?怎么还要运到自己家来? 结果,这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八个大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下来不是衣裳,而是一个厚重的麻袋,足有一人多高。 八个大兵被压得弯了腰,走了几步就一额头的汗水,看样子里头的东西不轻。 香菱诧异问道:“这是什么啊?怎么这么沉?” 贾小六但笑不答,先跑到院中,拿了铁锹,在地上挖了一个方坑。 大兵们一点点把麻袋里的东西顺着放下,这才渐渐松了手。 贾小六喜笑颜开的对香菱道:“褚姑娘,惊喜要来啦!” 香菱好奇的看着被麻袋套着的东西,饶是她鼻子灵敏,也实在猜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 贾小六刷的一下扯下麻袋,欢喜道:“请上眼!!” 一座等人高的铜人立在面前,上面密匝匝的刻着无数的小字和红点点,即使没认全上面的字,香菱也知道,这是医馆常用的针灸铜人! 上面密匝匝的都是穴道。 只是,这铜人浇铸得也太用心了,头发是头发,眼睛是眼睛,屁股是屁股,还有前面那个…浇铸铜人的工匠秉承着大匠精神,一比一还原,刻得唯妙唯肖,实在…不忍直视。 饶是香菱顶着现代人的芯儿,也看得羞红了脸,忙转过身体不敢看了。 看着香菱的奇异变化,贾小六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回头一看,连他自己也懵逼了,他也是第一次看清铜人的全身真面目,没想到这么“暴露”。 为了摆脱认穴“工具人”的身份,贾小六找了军营锻造司的老郑,让他帮浇铸一个认穴用的铜人。 老郑问他浇铸多大尺寸的,他顺嘴说照着杨卿玥的大小浇铸就好了。 他只是随口形容一下大小而矣,谁想到老郑较了真,铜人的脸形、身材,竟与杨卿玥有六七分相似。 特别让贾小六不能原谅的是,还有这个、这个下、下面的也浇铸了是什么鬼?莫不是老郑曾偷看过大哥洗澡?也一比一还原了?不过,大哥这个也确实挺大哥的。 贾小六觉得自己可能闯大祸了,立即把麻袋又套在了铜人身上,一脸沮丧道:“褚姑娘,我马上运走,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想当你没来过,但你是好像来不及了。” 香菱的眼睛已经望向了院外村路。 很快,七八辆马车飞驰而至,当先马车上下来的,不是杨卿玥是谁? 贾小六吓得哧溜一声钻到了香菱身后,声音颤抖道:“褚姑娘,我能不能挨一百杀威棒就看你的了。” 结果香菱很不讲义气,一闪身自己先回了屋,让贾小六自己暴露在杨卿玥面前。 贾小六赶紧迎了出去,狗腿的开了门道:“大哥,你今日亲自进山?” 杨卿玥狐疑的看了一眼贾小六,这货前两日恨不得他粘在榻上下不来,现在怎么又让自己打猎去了?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杨卿玥挑了挑眉道:“今日还是孙良田去打猎,我歇歇脚。” 杨卿玥迈步向院中走来,贾小六的脸成了死灰色。 杨卿玥坐在了石桌旁,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一人高的东西,外面还套着麻袋,狐疑的看着贾小六。 贾小六讪着脸道:“这、这个是褚姑娘家新种的树,对,种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好像挺怕冷,所以用麻袋套着。” 杨卿玥没有追问,贾小六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里则把老郑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只盼着褚香菱帮他打马虎眼,大哥再别那么好奇心。 等大哥走了以后,他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搬走,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香菱从屋中走了出来,拿出了装衣裳的包袱,同时拿出了那条九节鞭,递还给杨卿玥道:“这条鞭子太贵重了,我让刘铭洋给你拿回去,他说什么也不肯,让我亲自还给你。” 看着盛装打扮、特别是衣裳上绣着竹叶图案的杨卿玥,嘴角微微上扬,当听清香菱的话,脸色沉了下来,淡然道:“我给出手的东西,向来没有收回来的习惯。” 香菱瞟了杨卿玥一眼,突然想到了昨日在溢香楼楼前的偶遇,本能的没好气答道:“我也向来没有凭白无故收人家东西的习惯。” 杨卿玥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答道:“你没听说尊者赐、不可辞吗?” 香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答道:“我只听说过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我怕我将来还不起人情,被人家卖到溢香楼还债都说不定。” “溢香楼?”杨卿玥顿时没了脾气,怪异的看了一眼香菱,半天才低声答了一句道:“我昨日去溢香楼是帮王督军给个妓子赎身,进去不过半柱香时间。” 第107章 “…”香菱紧抿了嘴唇,自己就这么一眼被对方看透了?自己只是顺嘴秃噜出来“溢香楼”而矣,绝没有问的意思,是杨卿玥想多了。 香菱瞪着明亮的杏子眼,仍旧固执的把鞭子递还给杨卿玥道:“你去哪跟我没关系。我现在说的是鞭子,一看就不便宜,我不能收;再说,我也不会用。” 见香菱还是坚持,杨卿玥叹了口气道:“这条鞭子是九节鞭,是初学鞭子的女子用的,会逐渐升级成十一节鞭、十三节鞭。你先不用想着招式,每天先甩鞭子适应它的重量,以后有机会了再学正式的鞭子招式。好好练习,我不是每次都有机会救你的。” 香菱不由得想起了男人每次说的她那句“太弱了”,似乎,男子也救了她或帮助她好几次,山里遇虎时、解救小曼时、狼群围攻时、军营危机时…这个杨卿玥,不会喜欢自己吧?要不然怎么会无条件的帮助自己数次?还不求回报的? 香菱这样想的,竟鬼使神差的问道:“杨筹办,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如果是那样,你的东西我更不敢要了,以后有什么难处也不敢求你了。” 杨卿玥没想到香菱会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惊慌的看着十几个大兵。 包括贾小六在内的几个人,立即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做没听见,只是竖着耳朵、屏住的呼吸,无不透露着他们在偷听! 杨卿玥沉吟了半天,嘴巴张了闭,闭了张,终于挤出了两个字来“你想多了。” 第144章 大哥,请更衣 香菱被杨卿玥说的“你想多了”四个字说得呆立在那里,脸色有些莫名的尴尬。 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杨卿玥脸上也很尴尬,眼神很是慌乱,空气中莫名的静寂起来。 杨卿玥站起身来,踱步踱到麻袋旁,灵机一动,鬼使神差的伸手扯了一下麻袋,缓解尴尬的问道:“小六儿说你种树了,种的什么树?为什么这么怕冷?是竹子吗?” “别掀!”香菱忙开口提醒,贾小六如箭般冲上过来,结果,一个喊了个寂寞,一个阻了个寂寞,麻袋被扯了起来,被罩着的铜人一览无余。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静! 杨卿玥与相像自己的铜人来了个美丽邂逅,尤其是看到…杨卿玥忍不住张开双手,把铜人下边罩了个密不透风,对贾小六怒吼道:“贾小六,你不想活了!?” 贾小六慌不择食,看到放在桌案上的包袱,立即打了开来,拎出那套湖水蓝色的衣裳道:“大、大、大哥,请、请、请更衣。” 贾小六心中都要为自己喝彩了,自己真聪明,有没有?! 这样盖着不是办法,杨卿玥只好让贾小六给铜人穿衣裳。 这是贾小六这辈子穿得最忐忑、最难穿的衣裳,穿完衣裳,浑身的汗渍把衣裳都湿透了。 铜人穿上了衣裳,这下子好看了不少,显得风姿绰约、卓然而立。 只是,香菱仍旧无法想像,自己家院子里,为什么突然多了这么一个铜人?还是穿着棉布衣裳的杨卿玥的衣裳,让香菱突然有种自己家多了一口人的感觉。 贾小六狗腿的上前,讪笑道:”大哥,我想让褚姑娘认全穴道,便让老郑浇铸个针灸铜人,没想到他照着大哥样貌浇铸,更不知道送的是个姑娘,不该浇铸的都浇铸了,我马上命人抬回去,让老郑回炉重造一下。” 杨卿玥皱紧了眉头道:“你让老郑回炉怎么重造?是把我的头换了,还是…” 贾小六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确实有那么个想法,把铜人的脑袋和某些地方切掉,这样就不会让褚姑娘认穴的时候为难了。 经杨卿玥这么一诘问, 好像哪里是不太对劲,尤其是…贾小六尴尬答道:“大哥,今天王督军要的是老虎,不好猎…我、我去帮孙良田。” 贾小六如泥鳅般的跑了,十几个兵丁见状,各自眼色里传达了信息。 一个带队的声称去何氏家取衣裳; 另一队则借口去山中打猎。 忽啦啦一阵,到最后院里只剩下香菱与杨卿玥。 空气陷入了尴尬之中。 杨卿玥瞟了一眼葫芦架后边的青石墙,面色凛然道:“狗洞子封了吗?最近贼人挺猖獗的,不太安全。” 香菱点了点头道:“封上了。” 杨卿玥从怀中掏出两本书册来,递给了香菱道:“还给你的书,能帮你标记的我都标记过了,有些不认识的,得你自己标记,我告诉你怎么读。” 香菱的眼光已经被杨卿玥递过来的书给吸引了目光。 书册已经换了一个雅致的书封,白色的硬纸底,上面是粉红色的花边,中间文武线的框子,里面工工整整的写着五个字,有三个香菱认识:香( )( )食记。 杨卿玥告诉香菱,这本书全名叫“香菱杂食记”。 前两个字,是“香菱”的名字。 香菱心念一动,竟有种小欢喜。 她跟着王文谦学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却一直不会认、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最后由杨卿玥教自己,还真是…不巧不成书。 展开书册,香菱以为只是换了书封,没想到了里面的书页也都换了,一行黑字,一行红字。 黑字是各道菜的介绍。 红字则是香菱曾用碳条标注的同音字。 一黑一红交错,字体沉着有力,比王文谦的字少了清秀,却多了风骨,别有一番风情所在。 只是有一件事让香菱哭笑不得,这些字香菱全都会认、会写了,再誊写一遍简体字,岂不是画蛇天足、多此一举?一向腹黑的杨卿玥也会这么呆吗? 拿起另一本,书封是暗蓝色的,比第一本肃穆多了。 书封上四个字,香菱认得其中两个字:“大( )内( )”,黑色的书封侧面留了白,应该是给香菱批注用的,杨卿玥告诉香菱,这本书书名叫“大齐内经”,里面全是介绍穴位的。 展开书册内页也一样,都是黑色的字体,每两趟之间就会留一竖趟的白格。 厚重的一本下来,足有四五千个字,杨卿玥昨天不会不干别的事,就给自己誊写书册了吧? 见香菱很喜欢书册,杨卿玥暗暗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只精致的长木盒,两只一红一白扁瓷瓶。 让香菱取出一些温盐水,放在白色扁瓷瓶里,从红色扁瓷瓶里取出两大捏红色粉末,放在白色瓷瓶里,用细狼毫晕了晕,红色立即和了水,呈现半粘稠状,蘸饱墨递给了香菱道:“标注吧。” 香菱接过毛笔,郑重的坐在石桌旁。 男子站在身侧,静静的答道:“第一页,前三个字,百会穴。百会穴道位于…” “尾闾穴…” 一个不厌其烦的说,一个很有耐心的写,直到香菱甩了甩发酸的胳膊歇一歇,江氏才敢上前打招呼道:“香菱,早饭好了。” “我不饿。”香菱抬起小脸答道,见江氏眼睛抽筋的暗示自己,旁边还有个杨卿玥呢。 香菱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小脸,问男人道:“你还没吃早饭吧?家常小菜稀粥,一起用点儿?” 香菱猜测着杨卿玥早晨一定吃过饭才来的,只要他不吃,自己就继续让他把字教完,以后如果他不在,自己也能知道那些字读什么。 杨卿玥却点头说了声“好”。 香菱一怔,只能站起身,把石桌收拾干净了,把小米粥和两碟咸菜、两枚鸡蛋端了上来。 香菱有些尴尬道:“娘做的主食是包子,我记得你不吃带馅料的东西?不如我去给你摊个鸡蛋饼?”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我早晨吃饭了,不太饿。” “…”香菱有些无语了,心道,你吃过饭了,怎么还要吃?莫不是馋我家的饭菜? 香菱回了屋,和江氏、苏小曼一起用了饭。 吃罢了饭,因为香菱不能把杨卿玥这个客人单独留在家里,苏小曼再次主动担起给褚夏送饭的任务。 香菱顺道让她给李石头捎个信,让他帮跑一趟望杏村,告诉二姨夫梁成国,让望杏村村人把黄豆都拉到城里铺子里,以后就在城里做豆瓣酱了。 第145章 关隘与关爱 收拾好桌子,二人继续写字。 看着少女如天鹅般颈子低垂,认真的书写着红色的字体。 杨卿玥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甚至有种把少女揽在怀里的冲动。 他虽然一直表现的淡然,但心里已经被少女惊艳得有些激动。 原来,他的小丫头,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一旦打扮起来,比那些贵家小姐还要受看,让人看了一眼便扎在眼里出不来了。 不,以前就已经扎在眼里拨不出来了,否则他为何鬼使神差的数次相助?在过去,他可是出了名的冷静、克制与自律,一遇上褚香菱,全都乱了套了。 小丫头穿了和自己荷包同款系的衣裳,是不是她对自己也…杨卿玥开始有些懊恼刚刚自己的回答了,什么叫“你想多了”,分明是“你想得不够多”,自己都这样明显了,还用问,是傻子吗? 第108章 当着那么人问他,难道他敢说喜欢她?自然不能,喜欢如此沉重,没有十足把握前,怎能轻言喜欢?那样,会有损她的清名的。 江氏透过房门,看着一脸甜意的盯着自家闺女脖子看的杨卿玥,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是过来人,就算是迟钝些,到现在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无论对方是普通的大兵,还是高高在上的筹办大人,她都不太乐意。 若是大兵,虽然门当户对了,但太危险,她可不想香菱像她一样成为寡妇; 若是筹办,门不当户不对,香菱不会是正妻,以后就低人一等,还是不好。 江氏胆小,不敢忤逆军爷,又不愿意这种暧昧的气流涌动,最后还真让江氏想出了一个办法。 江氏拿着烧火棍,去了最西间的空屋子,把里面长得差不多快一斤重的二十只小鸡都赶到了院子里,往大榆树下撒了把吃食,小鸡很快围着香菱二人附近觅食拉屎,一时间,地面上立即斑斑点点,难闻的气息涌动,声音也嘈杂得不行。 香菱不好意思的回头,对杨卿玥道:“不好意思,农家就是这样腌臜…” 杨卿玥正低着头,与抬起头来的香菱刚好看个正着,一时怔住,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到两人都红了脸,扭了头。 江氏出了屋子,对香菱道:“香菱,小鸡已经长得快一斤重了,不用再放在屋子里,你帮我圈到鸡窝里去。” “哦。”香菱只好站了起来,对杨卿玥道:“你歇一会儿,我先去圈鸡。” 香菱帮江氏把鸡圈进了院内的鸡窝里。 刚要重新认字,江氏又对香菱道:“香菱,屋里腾出来了,全是鸡屎味道,你帮我把炕上的土清出来,再点些蒿草,去去屋子里的味道。” 香菱只好又进屋,换下旧衣裳,跟着江氏去收拾近半个月来被小鸡崽折腾得不像样子的西屋。 把杨卿玥独自一人扔在了院子里。 等收拾完屋子出来时,杨卿玥已经离开了,桌案上压着一只布片,布片上,用红色朱砂写着两个字:“关爱。” 不是用的繁琐的大齐文字,而是用香菱所书写的简体字,杨卿玥竟然会写了简体字。 这个认知让香菱很是摸不着没脑,这个家伙,只一天多的时间就把自己写过的简体字学会了?用简体字给自己写信,这倒是挺有意思,相当于只有两个人才能看懂的暗号了。 只是“关爱”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是喜爱自己的意思吗?他不是说自己想多了吗? 也许是后悔了,又喜爱自己了? 香菱越想越觉得是这个意思,想得小脸如打了鸡血一般的通红。 正狐疑着,苏小曼推门回来了,脸色有些悻悻。 香菱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李小翠又去找褚夏了,若是再敢找,香菱决定不会对她客气了。 苏小曼摇了摇头道:“不是,就在刚刚,我路过李家的时候,看前李小翠被宋家接走了,而且还挺隆重。” 苏小曼路过李家的时候,李小翠正被丈夫宋乾小心搀上马车。 此时的李小翠,与跑回来时的狼狈不同,手腕上、头顶上、耳垂上,全都金光闪闪的,成色十足的金首饰头面。 看见苏小曼,把苏小曼从头看到脚,见苏小曼浑身首饰极少,如战胜的大公鸡般,昂首进了马车,被宋家接回去了。 这是被无视了吗? 苏小曼的心情很不好,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苏小曼懊恼的对香菱道:“香菱,你哥多好的人啊,怎么就看上这么个满脑子糠草、一心攀高枝的女人?” 香菱笑了笑道:“我哥原来患过眼疾。” “啊?你哥患过眼疾?找没找郎中看过?”苏小曼信以为真,焦急问道。 香菱好笑的刮了刮苏小曼的鼻尖道:“我哥若是没有眼疾,当初怎么会看上李小翠?好在你来了以后,我哥的审美眼光迅速提升,再也不会看上李小翠那种货色了。” “胡说。”苏小曼被说得红了脸。 苏小曼狐疑的看着空荡荡院子,问道:“杨筹办呢?他不是要呆一天的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可能有急事走了吧。” 苏小曼一脸忧心道:“每到秋天,陵裕关关隘就会紧张,完全看胡人脸色过日子。胡人收成好了,便不会扰边;收成不好,就会派几十队‘秋风队’来抢粮食,心肠可坏了,成村成村的抢。” “咱这可是关隘,军队不会派人阻击?”香菱有些狐疑道,陵裕关号称驻守二十万军队,要真心想灭这些打砸的小队胡人,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 苏小曼摇头道:“胡人聪明着呢,一边攻打关隘隘口,一边派人抢劫,一边牵制大部分军队,一边从大山里秘道派驻秋风队打劫,防不胜防。也幸好驻扎的部队人数多,否则胡人不是‘打秋风’,早就正面攻打关隘了。” 哦,原来还有这么段典故呢,香菱原来是个懵懂的傻姑娘,褚家村这些年又没遭到过胡人抢劫,所以并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一个词在香菱的脑海里飘过,“关隘”,香菱的脸顿时裂了一道大大的裂缝。 原来,杨卿玥给自己信上的两个字“关爱”,不是喜爱的意思,而是“关隘”,告诉她回关隘了,是自己会错了意,表错了情。 这个臭杨卿玥,画虎不成反类犬,胡乱在自己写过的简体字就找了个同音字,可害苦了自己了。 香菱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路过那个穿了衣裳的铜人时,香菱懊恼的把麻袋捡起来,重新套在了铜人身上,她才不要天天面对这个呕人的杨卿玥。 第146章 褚香苇回来了 香菱正懊恼着,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王文谦鬼鬼祟祟从外面闪身进来,反手关了房门,只开了一道门缝儿,佝偻着身子,紧张兮兮的往外偷看。 香菱狐疑的走到王文谦身后,在他上方也往门缝儿外看。 只见一辆马车戛然而停,停在了褚庄的门口,小厮叩了叩房门, 褚庄院门洞开,开门的是成管事。 见到马车,成管事笑得脸上堆满了褶子,深施一礼,让马车驶进院中去了。 从车帘晃动的间隙,香菱看到车厢里面坐着一个身穿桃红色褙子百褶裙、梳着朝天髻的十五六岁少女。 香菱忍不住问道:“她是谁?你为何怕她?” 一直紧张看着门外的王文谦,猝不及防听见脑袋上方有问话声,猛的一挺身子,头顶猝不及防磕在了香菱的下巴上,疼得香菱立即捂着下巴,眼泪都疼得流出来了。 王文谦紧张的伸手,想要看香菱下巴磕没磕破,又怕男女授受不亲,像一只大猩猩似的张着双手。 看着一向自持有度的书生变成这副模样,香菱疼着疼着又忍不住笑了,调侃王文谦道:“我没事,你很怕那个女的吗?欠了人家感情债?” 王文谦因急于解释,憋得红了脸,喘了半天粗气才语气快速辩驳道:“哪个要跟她有感情债!她是我爹外室的侄女,和她姑母沆瀣一气,想要进我们王家当少夫人,我才不会娶这种恬不知耻、死缠烂打的女子为妻呢。” 看王文谦急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香菱知道王文谦说的是真的,这姑侄女二人的行径,确实让人挺反感的。 只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死缠烂打的女子,秀才就更不得其法,纵有满腹经纶,也无用武之地。 香菱沉吟道:“你这样躲着不是办法呀!她若是没见到你,执意住下不走了,你难道连褚庄都不回了?” 王文谦赌气道:“从明日开始,我跟贺先生学课业了,她若不走,我便央求贺先生,借住在清渠庄。” 一个躲,一个逃,这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想着王文谦成了被追逐的公老鼠,香菱感觉即滑稽又同情。 香菱嘴角上扬道:“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庄子,你离开庄子,本身就输了。” 王文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秀才遇到兵,还能比划两下,遇到泼妇,战斗力实在不堪一击。 看着香菱,王文谦突然想起了与偷牛贼打斗时的场景,这个香菱,看着瘦瘦小小的,实则彪悍坚韧,成清竹那种闺阁女子与她相比,简直不堪一击。 王文谦越看香菱越欢喜,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涎着脸问道:“那个,褚姑娘,你帮我出个主意呗,只要她走了,我便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香菱颇为受用的一笑道:“这事不难办,” 香菱附在王文谦耳边说了会儿话儿,王文谦错愕的看着香菱,喃喃道:“读书人,怎么可以干有辱斯文的事?” 香菱无所谓的耸肩道:“不做也行,那就等着那姑娘在褚庄扎根住下,过些日子直接晋升为王家少夫人吧。” 王文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又似下定了决心似的重重点头,深吸了口气道:“中午的菜色,归你了,越‘美味’越好。” 第109章 王文谦推开院门,带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回褚庄了。 香菱只好动了身,先去找褚老太公的孙子,让他去河边打一些水鳖虫;又找了小山,让他带着几个淘小子去竹林,挖一些村人经常用来喂鸡的竹节虫,她要帮王文谦增添一些“别具匠心"的菜色。 帮王文谦做完菜后,香菱便请了褚老太公和褚里正、二柱三人,一起到了老宅。 老宅人一团喜气,刘氏和林月在伙房里忙活着,煎炒烹炸声音不绝于耳。 尤其是刘氏, 脸上的笑容那叫一个春光灿烂。 见香菱带着褚里正进屋了,刘氏的脸色当时就落了下来,嘲讽道:“真是不让人吃个消停饭,撵着屁股后就上来了,答应你的事儿还能黄了咋的?” 香菱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大伯娘,我就是为了你好,写了字据,你的心也就落底了,否则还得担惊受怕,怕香苇姐再‘走丢’了。” 刘氏气得脸色发白,对褚里正道:“褚里正,她在威胁我,你听没听见?” 褚里正诧异的对刘氏道:“嫂子,我没听出来威胁啊?香菱明明是在关心香苇啊!” 褚里正看了一眼身侧的褚老太公,大着嗓子问道:“老太公,你听见香菱说的话了吗?” “啊?你说啥?再说一遍!”褚老太公岁数大了,耳朵有点不好使,至于是真没听清还是假没听清,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刘氏的脸色很难看。 褚时运从屋里出来了,瞟了一眼几个人,对二柱道:“写字据吧,以后褚夏和褚香莲的婚丧嫁娶等事关终身的大事,都由二房自己决定,老宅不闻不问。” 二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和一个类似于胭脂膏的瓷瓶,递给褚时运道:“我都写好了,已经念给褚老太公听过了,你过过目,没啥意见的话,你娘、你和你三弟都上面按个手押,我爹和老太公做见证人。” 褚时运直接打开了瓷瓶,涂了指泥,在字据上面押了指印。 回屋叫出来褚氏和弟弟褚时来,两个人的脸也冷落落的,不情不愿的按了指押。 出了老宅,香菱对褚老太公和褚里正千恩万谢道了别。 正往家的方向走,听到身后传来跑步声,回过头,竟然是褚香苇。 褚香苇一脸枯瘦,看样子身体没少遭罪; 眼神倒是很明亮,精神层面应该没受太大打击。 只是…这身上怎么有股子怪味儿?是长时间没洗澡的问题吗?腋臭?以前褚香苇也没这毛病啊! 褚香苇看出香菱的不自然,忙退后两步解释道:“自打进了陵裕关,大家生了这怪病,怎样洗也洗不净,也幸亏有这怪病,才保住了我的清白之身,有五六个身上没味儿的,贞节都没了…” 香菱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杨卿玥并没有对她说在哪里发现的褚香苇,到现在才知道,竟然是在陵裕关,难道这些女人,是去做营妓? 第147章 借毒书 香菱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褚香苇道:“褚香苇,杨卿玥不是不谨慎的人,你出来后,他一定警告你不许乱说话,甚至亲人都不能说。你这么明晃晃的告诉我你被卖进了军营,就不怕杨卿玥找你算账?” 褚香苇脸上现出一抹慌乱,急切解释道:“香菱,我没有违背命令,这些事我连爹娘都没有说。跟你说,是因为知道你与杨筹办相熟,买了邢招弟替代我完全是为了你,所以才没瞒着你…” 好家伙,又冒出个邢招弟来,这个褚香苇,分明是专门来泄露情报回恶心自己的。 香菱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淡然道:“褚香苇,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姐妹情可诉吧?” 以前香菱对香苇的态度还算可以,自打发生换亲事件以后,香菱对她的印象也一落千丈了。 觉得她明明做了坏事,却要一副非她所愿的恶心模样,她这样,还不如褚香萁明晃晃的做坏人呢。 褚香苇咬了咬牙,开门见山道:“我在那里的这段日子,多亏一个小姐妹照顾,你、你能不能求了杨筹办,把她也换出来?你放心,她家境殷实,谢银不会少。” 褚香菱轻叱了一声道:“褚香苇,你现在还是褚家人,所以我警告你,别乱说话,别乱管闲事。杨卿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况且,他上边还有管他的督军和镇国将军,别没事作死。” 褚香苇被说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很是难看。 在军营里,那个小姐妹对她真的很好,有人欺负她,都是她仗义出头的。 而且小姐妹说了,只要把她救出去,她会让她爹给一千两银子的谢礼,我的娘啊,那可是一千两银子! 褚香菱不再理会褚香苇,头也不回的走了,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才是真正的写照。 不是褚香菱没有同情心,而是这个时代,明哲保身都很难,哪还有余力管别人? 若不是杨卿玥说救褚香苇不难,她连褚香苇都懒的管,何况一个陌生人? 褚香苇被褚香菱训斥得有些悻悻。 回了家,刘氏一脸不高兴道:“追那死丫头做什么?救你这个堂姐也讲条件,简直狼心狗肺!这世道,真是有钱就是爷,里正和老太公都跟狗似的摇尾巴。” 褚香苇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锃亮锃亮的,吓了刘氏一跳,以为这孩子魔怔了,赶紧扶回屋躺着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王文谦带着褚周敲响了褚家房门,见到香菱,脸上的兴奋之色,简直要晃瞎了人眼。 香菱知道肯定成清竹的事很圆满,笑着对一主一仆道:“走了?” 王文谦努力装作淡定的点头:“走了。” 褚周在旁边也忍不住乐道:“褚姑娘,你从哪儿知道的那么多损招?简直绝了。看到油炸水鳖虫和竹节虫,姓成的脸都白了。反倒是少爷,为了恶心成小姐,一口气吃了半盘子,看的我浑身毛毛的,少爷不会中毒吧?”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中什么毒?油炸水鳖虫和竹节虫,看着挺吓人,营养价值高着呢!” 香菱很想知道王文谦这个地道吃货,吃了这些奇葩东西是什么观感,好奇问道:“王秀才,你吃着怎么样?好吃吗?” 王文谦一脸沉吟,实话实说道:“刚开始吃确实挺吓人的,尤其是水鳖虫,那么多黑爪子在嘴里刺着舌头…咦” 王文谦现在想起当时的感受,浑身仍旧一片恶寒,随即说道:“但我知道,褚姑娘心地善良,不会做有毒的东西给我的,所以就放心的吃了,结果越嚼越香,…” 褚香菱脸上裂了一道缝隙,觉得王文谦用词不太合适,自己刚刚设计吓跑了成清竹,“善良”这个词,和自己好像不太搭边儿吧? 似乎想起了美味,也可能是因为吓跑了成清竹,王文谦的心情很不错,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芽儿,浑身的白色似乎笼罩在一片春色之中。 褚周继续喋喋不休道:“昨天晚上姓成的就想走,被成管事给硬留下了。按褚姑娘说的,我半夜在成小姐的窗户纸上怼了个洞,不少蚊子飞进去了,姓成的脸就被咬成了猪头,没等用上那窝耗崽子,姓成的就吓跑了!。” 褚周看着香菱,满眼的星星眼,心想眼前这位真够阴损。 没长毛的粉红小老鼠、黑色爪子的水鳖虫、白胖蠕动的竹节虫、吸血的大蚊子…怕是男人都受不了吧?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娘子? 王文谦看了看天色,把手伸到香菱面前道:“书册呢?我帮你把新菜谱写上。” 香菱本能的把手伸进怀中,想要掏出那本《香菱杂食计》,掏到一半又尴尬的停了下来。 王文谦赠的那本书,经杨卿玥的手一折腾,已经面目全非,连内容都重新誊写了,整个书貌似与王文谦没什么关系了,这要是拿出来,王文谦的心情肯定不怎么美丽。 香菱尴尬的摇了摇头道:“哦,书册让我妹妹拿、拿去认字了,我先、先不、不用了。” 王文谦“哦”了一声,便回了褚庄。 又过了一会儿,褚庄院门再次洞开,驶出一辆马车,停在了香菱家门口。 褚周向院中正摆弄着霉黄豆的香菱招了招手。 香菱走到车前,车帘一挑,王文谦伸出手来,递给香菱一本书,温润如玉道:“褚姑娘,我的书大多都在县里,只找到了我娘当年留下的一本书,你先拿着认字。我每天辰时出门,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香菱正是如饥似渴学认字的时候,听说有书可以读,简直是正在打磕睡就有人送枕头,别提多高兴了,连忙接过书册道谢。 王文谦脸上如初春绽放了桃花,放下车帘,让褚周打马走了。 送走了王文谦,香菱翻开了书册看,虽然有四分之一的字不认得,但大概意思还能看明白,越看脸色越难看,越看越有种把书撕碎了的冲动。 王文谦借给自己的,根本就是一本毒书,一本男人把女人自尊完全碾在地上磨擦磨擦再磨擦的书,什么妇言、妇容、妇德,一切都是为了男人服务的。 第110章 打死香菱也不敢把这本书拿给褚夏和小莲莲看,她怕把他们给养歪了。 第148章 救了个胡人 因为香菱给二姨夫梁成国捎了信儿,让他带着望杏村的村民,把剩余的黄豆全都拉到县城新铺子去,香菱必须得去城里一趟。 香菱揣了银子,直奔村口去和脚力张的驴车汇合。 到了城里,她所担忧的卖粮拥挤场面并没有出现。 原来,在梁成国的侄子梁兵的建议下,没有驴车的村民们把黄豆交给梁家,梁成国和梁兵负责往城里运,村民们只要给梁家出几文钱的运费和入城费就可以了。 这样即方便了村民,又能让梁家挣几十文钱的运费。 香菱下了装酒炉的圆坑看了看,因为过去常年酿酒烧炉,四周石壁和泥土很是干爽,这倒是省下了烘窖的程序。 香菱让梁成国买了席子和谷糠,两张席子中间夹了谷糠,围在酒窖坑四周,然后把陆续运过来的黄豆放进坑里,装满了酒窖坑。 把木匠打好的木质横梁放下,形成与地面持平的地板,上面再摞上没装下的黄豆袋子,外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下面有个粮窖。 这样一忙活就是一整天,等到出城门的时候,脚力张已经等不及先走了。 幸好梁成国和梁兵赶了驴车,梁成国让梁兵先回家,他则负责把香菱送回褚家村。 快到村口时,香菱隐约听见树林的草丛里一声低声痛呼,忙让梁成国停了驴车。 顺着声音找过去,发现草丛里躺着一个人,约二十岁年纪,面色惨白,气若游丝,小腹和小腿皆中了箭头,血肉模糊一片,看样子伤得不轻。 香菱让梁成国帮忙,把那人抬上了驴车,直奔榆树村。 把周郎中从被窝里扯了出来,周郎中忙让梁成国把人放在炕上,外衣扯开,从衣裳里一下子掉出一把匕首和一只香囊来。 看着香囊上的狼头图案,小三子吓得“唉呀”一声,指着香囊惊慌失措道:“师、师傅,这人、这人有狼图腾,是胡人…” 这一声叫唤声音很大,昏迷的胡人眉头不禁皱了皱。 周郎中拿起了香囊看了看,神色很是复杂,眼看着胡人伤势严重,下定决心道:“三子,备开水、匕首和麻草,救人。” 三子迟疑道:“师傅,他是胡人,手上可能粘过大齐人的血…” 周郎中不容置疑道:“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生命与患者,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 三子求助似的看向香菱。 没想到香菱也赞成周郎中的话:“周郎中说的对,医者仁心,连小兔子受伤了还得救呢,何况是人呢?你先备药,然后烧水,我来给周郎中打下手。” 香菱把男人的双手撑开,把衣襟和裤腿分别扯大了些,露出里面受伤的小腹和半截小腿。 香菱出门迎了下小三子,让小三子去烧水,自己则把药拿进了屋,对周郎中道:“周郎中,麻草没有了,怎么办?” 周郎中皱了皱眉头道:“麻草我白天还看见一箩筐呢?怎么没有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三子找了半天没找到,会不会是婶子收起来了,我去把婶子招唤起来?” 香菱做势要去主屋找己经睡下的周夫人,周郎中忙拦住道:“别找你婶子,她刚刚睡着,别折腾她了,反正这人也晕过去了,没知觉,能扛得。” 香菱嘴角微微上扬,她就知道周郎中惧内,不敢去叫周夫人,怕周夫人有起床气,骂他个狗血淋头。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现在又舍得让病患疼痛了? 香菱把擦汗的巾子用水投了投,袖口一拧,一大把的粉末悄无声息的掺在了毛巾夹层里,嘴里念念有词道:“让他咬着毛巾吧,别一下子疼醒了咬断了舌头。” 己经醒来却一直装晕的郁达不想张嘴,但若不张嘴,小村姑湿哒哒的手拿着充满怪味儿的毛巾,在他的嘴边晃来晃去。 最重要的是,那个周郎中似乎信了小村姑的话,迟迟不肯下手给他拨箭治伤。 郁达只好悄悄松动了一些牙齿,让小村姑把腌臜的巾子塞在嘴里,郁达立即再次摒住了呼吸。 箭头猛的一拨,胡达疼得紧咬毛巾,牙齿咯咯作响; 血水喷溅,周郎中立即用温水冲洗,这一冲洗不要紧,疼得郁达倒抽了一口凉气,温水里掺了盐!!!好他娘的疼!!! 郁达强忍着没有叫出来,额头渗了汗,大口大口的吸着气,抬眼间,撞见了小村姑调侃的眼眸,郁达心头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男子手掌翻转,一枚飞镖刚露头就被小村姑一把抢过,一个耳光搧过来,郁达脑子一沉,只来得骂了一句“他娘的”便晕过去了。 当郁达再次睁开眼睛时,腹部的伤口已经包好了, 小腿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好了,四肢却被绑得结结实实。 映入眼帘的是老郎中与小村姑。 老郎中:“香菱,你若是报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我可是个救死扶伤的好郎中,医者父母心…” 小村姑:“周郎中,你想有父母心,但他不是你儿子…你儿子姓周,这家伙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不一定…” 老郎中:“香菱,你刚刚不是说,就算是看到兔子,你也会救上一救,他一个大活人,你把他绑了送官,和杀了他有啥区别,你不是骗人吗?” 小村姑:“周郎中,我没骗你啊!我到山上,遇到受伤的小兔子一定会救的,只不过,我救它,是为了把它养胖了再杀了吃肉;这个胡人也一样,我协助你治好他的伤,然后像胖兔子一样送到衙门去…” 老郎中:“香菱,我从医四十余年,从未谋过财、害过命,你不能当着我的面把他押走…” 看着迂腐的周郎中,香菱不由得叹了口气道:“周郎中,你刚刚说过,医者仁心,郎中面前,只有患者与生命,不分人与兽,更不分国与界。你却忘了,郎中是分国与界的。你是大齐人,你今日放虎归山,以后很可能迎来大胡的胡骑,踏平你的国家,蹂躏你的同胞,杀害你的亲人。” 周郎中顿时怔然,这几年,其他村遭胡人抢劫过,但榆树村还没有,以至于让自己的医者仁心,凌驾于国仇家恨之上,香菱的话,如醍醐灌顶,让他没法回答了。 第149章 下次见面先搜嘴 郁达暗暗动了动伤处,发现老郎中把伤口处理得很好,自己已经恢复不少力气了。 男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向争执的一老一少,特别是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把他比作兔子“养胖了再杀”的小村姑,觉得她脑洞很是清奇。 柳叶眉,杏子眼,樱桃嘴,手里摆弄着一把破匕首。 匕首虽破,但在掌心里翻飞,像一竿转动的笔一样,灵动又好看,从这手法来看,这村姑绝不是简单的村姑,最起码经常摆弄匕首,会那么一招半势。 郁达理顺了一下思路,轻咳了一声打断二人的对话,随即对香菱缓然道:“先声称救我,让我有生的希望;然后声称没有麻-草,让我放松警惕咬了巾子;用盐水冲洗伤口让我痛得抽气,吸进过量的麻草粉,一气呵成绑了我,这一套设计天衣无缝儿,我老实认栽。我只是想知道,我都晕过去了,为何多此一举麻晕我,直接绑了不就行了?” 香菱轻叱一声道:“这很简单。我听见了你压抑的呼吸声,明显是装晕;右手手掌紧握,明显有武器;身上有羊奶膻香,应该是常年喝羊奶的原顾,牛羊在大胡虽然不是稀罕物,但在军营中经常喝的,一定是当官的。” 郁达一个错愕,没想到自己认为的天衣无缝,竟然有这么多漏洞,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发现,说明这个小村姑,眼力不错,耳力不错,嗅觉不错,最关键的是,长了一副好脑子。 郁达佩服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香菱的猜测,泰然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你放了我,赎金随你提。” 香菱不屑的撇撇嘴道:“你收买我?你的命值多少钱?十万两?” 香菱从地上捡起一个小包袱,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都倒在了炕上。 一个绣着狼头的香囊、一把精致的匕首,两把梭子镖,一叠纯正的大齐银票。 郁达的脸色变了变,看着香菱的眼色更深了。 梭子镖是藏在发髻里的,银票是藏在靴子底的,这个小村姑,竟然把自己搜查得如此仔细,从头到脚,完全不放过。 都说大齐人狡诈,从这个小村姑身上就完全看出来了。 香菱淡然道:“‘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家国情怀,不仅男子有,女子也会有,别说是区区的赎金,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会出卖我的国家,陷百姓于铁蹄之下,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慷慨激昂,不仅周郎中和小三子动容,就连郁达都忍不住暗暗点头,若是大齐国各个像这个小村姑一样,大胡踏入大齐的步伐怕是更加遥遥无期了。 第111章 看着天色已经过了三更,香菱急切的问小三子道:“二姨夫还没回来?” 小三子进了门,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迟则生变,香菱的右眼皮一跳一跳的,总感觉要出事。 看着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的胡人,香菱咬了咬牙,狠下心道:“三子,再拿麻草粉来。” 郁达气得瞪圆了眼睛,怒嗔道:“臭丫头,你不会又要麻我吧?都已经把我捆成这样了,我还怎么逃跑?”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这人长得尖嘴猴腮,目光飘移不定,一看就阴险诡诈,漫漫长夜,我实在不放心你。” 郁达这个气啊,自己长得明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么到对方嘴里就变成尖嘴猴腮、阴险诡诈了呢?在北胡,自己可是女人们的第一梦中情人好不好? 看着三子拿过来的一大罐子麻粉,那种头晕的感觉立即涌上了脑袋,十二分拒绝道:“我宁可憋死,也不会吸你的麻粉的。” 香菱举了举手里的匕首手柄,嘴角上扬道:“你是选择被麻晕,还是被砸晕?” 郁达委屈的扁着嘴道:“我可以有别的选择吗?” 香菱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香菱用毛巾蘸了满满一下子麻粉,向郁达的口鼻处掩去。 在巾子蒙住口鼻的瞬间,男人眼色如狐,身子一翻滚到了一侧,一窜落了地面。 牙齿咬接处,探出一枚刀尖,手腕上抬,绳子立即被割断,重获自由。 男人挥手向香菱扑来,情急之下,香菱像掷暗器般掷了匕首,郁达疾退两步,拧了身子,匕首一下子钉在了脑袋旁边的门框上。 再想重新扑过来,香菱的弹弓已经在手,连打了三颗弹丸,直取男人三大要穴。 郁达身受重伤,又身处大齐,不敢恋战,把门框上的匕首拨起,缩到门框后面,只露出一颗脑袋,对着香菱痞笑道:“臭丫头,记住了,光搜男人的身是不够的,还是搜男人的‘嘴’,下次见面先亲亲爷。” 香菱又发了三颗弹丸,郁达拧身出了屋,解开院中的小青驴,骑上就跑了。 香菱懊恼得直跺脚,想要去追,被周郎中给拦下了,劝解道:“香菱,穷寇莫追,要追也得等杨筹办到了再说。” 香菱并不傻,追出院门只是出于本能,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绝不会做出羊入虎口的蠢事。 周郎中有些后悔道:“香菱,我是不是不该救他?若是他带来了大胡铁骑,我是不是就成了大齐的罪人?” 香菱摇了摇头道:“周郎中,你有什么错?我们救了他,不是为了放他逃跑,而是想救活了交给大齐军队套取胡国情报,对杨筹办,我也会这么说的。” 如果把周郎中最初“医者仁心”的那套说辞说出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一定会扣周郎中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 周郎中舒了口气,他虽然偶尔迂腐固执,但并不傻,知道香菱的维护之意。 直到天快亮了,梁成国才急匆匆回来,身后跟着杨卿玥等人。 杨卿玥身侧站着一个国字脸一脸正气的男人,二十多岁,看地位比杨卿玥还要高上一些。 男人看着地上散落的绳子,立即明白犯人已经跑了,对身后两人吩咐道:“分三队追击。” 大兵们立即分三队去追那男人去了。 杨卿玥则缓然对香菱道:“这是杨少将军,你把昨夜发生的事,事无俱细重新说一遍。” 香菱把昨夜如何捡到男人的事说了一遍,不着痕迹的隐去了周郎中固执治伤的那一段,只说发现是胡人后,立即麻晕了他,捆了他,没想到那人伤得不深,从嘴里吐出刀片,割了绳索逃跑了。 香菱把从男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递给了杨卿玥。 第150章 女为悦己者容 看着香菱递过来的东西,杨卿玥越看脸色越凝重。 杨卿玥把绣着狼头的香囊和匕首递给了男人道:“忠国,图标是回首狼,是大胡可汗第九子郁达。” 大胡可汗一共十八个儿子,因为大胡以狼为图腾,所以每个儿子都有一种特殊狼的标记,有的是吼月狼,有的是假寐狼,而回首狼,是第九个儿子郁达的标志。 杨忠国接过了香囊和匕首,眉头皱得紧紧的,百思不得其解道:“咱们并没有哪支队伍与胡队短兵相接,郁达怎么会在我大齐境内受伤?” 香菱想起了治伤时拨出来的特殊箭头,从血水盆里捞出箭头,递给了杨卿玥。 杨卿玥看着箭头,指给男人看道:“忠国,这箭尖不是大齐锻造,外界都知道大胡可汗的儿子们不合,看来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在大胡不好动手,便在出任务的时候在大齐动手。” 杨忠国凛然正气道:“一帮饿死鬼托生的,成天惦记咱大齐的粮食,玩内讧死光了才好!” 杨卿玥叹了口气,把银票也递给了杨忠国道:“事情只怕比想象中的更复杂,郁达身上揣的,不是大胡的银票,而是大齐的银票。” 杨忠国一怔,也察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儿,他一个大胡人,拿着数额巨大的大齐银票,是想收买大齐的官员?还是买通消息,还是想干不可告人的勾当?细思则恐,越想越后怕。 杨忠国气得一跺脚道:“都是王洪杰那个老匹夫,派督兵堵营门不让咱出营,若是早出营,说不定能把郁达抓住,好好审个清楚,总好过现在胡思乱想。” 杨卿玥拍了拍杨忠国的肩膀,懊恼道:“唉,都怪我擅自出营,给了王督军借口封营,这才贻误了战机。” 听了这话,香菱脸上一阵发烧,这样说来,杨卿玥那次擅自出营是为了救自己,自己好像变相成了最魁祸首。 杨忠国反过来安慰杨卿玥道:“就算没有这件事,王督军也会找千百个借口来难为咱。胡汗儿子多,像烂大街的白菜,不值钱,所以不用后悔没抓住他,更何况,不是还有抓住的希望吗?” 杨忠国转身出了屋,杨卿玥落在了最后,压低了声音对香菱道:“你匕首丢了,先用我的,用来防身。” 不等香菱反驳,杨卿玥已经把他的匕首放在了炕沿上,跟着杨忠国走了。 出了屋,贾小六站在门外,拿着两个布包,一包给了周郎中,一包给了香菱。 香菱不明所以,贾小六解释道:“你们提供了重大线索,又丢了毛驴,这是杨少将军的打赏,回去以后,记得守口如瓶,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香菱把荷包接了过来,粗略惦了惦,应该有五十两银子,这个杨忠国还不算小气。 香菱把另一个荷包给了周郎中,向周郎中和三子使了个眼色,周郎中明白,香菱是让他按照她所说的记牢了,千万别把他犯轴的事儿说出来。 许是得了杨卿玥的吩咐,贾小六特意送香菱回了褚家村。 回到家时,天刚刚亮。 在抓住郁达之后,香菱曾让三子给家里捎信儿,说是在周郎中家住下了,江氏对女儿一直深信不疑,所以也就没多问,更不知道昨夜发生了那么惊险的事情。 香菱刚回屋准备补觉,听到外面院门被敲响,很快江氏回了屋,对香菱道:“香菱,隔壁的王秀才找你,说是来送书。” 送书?不会又是类似《女诫》的毒书吧? 香菱眼睛轻眯了眯,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拿着书册刚要出门,却又退了回来,嘴角上扬。 打了一盆水,慢条斯礼的洗了脸,抹了腊脂,用碳条涂了眉毛,把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最后还换了一套没有褶皱的衣裙。 这下就浪费掉了半个时辰。 褚周急得抓耳挠腮,对王文谦道:“少爷,时间不早了,去迟了先生要罚书的。” 王文谦如老僧入定般的吐纳了下气息,缓然道:“遇事莫慌,水到渠自成,褚姑娘可能有事。“ 香菱在褚周千盼万盼中出了门,与以往的大刀阔步完全不同,完完全全的小碎步,比乌龟快不上多少。 好不容易推了院门走到车前,褚周急道:“褚姑娘,你怎么才出来?去晚了先生要罚少爷抄书的。” 香菱却一点儿也不急,慢条斯礼的对着褚周深施一礼道:“自打看了王秀才借的《女诫》后,香菱深感过去的莽撞无礼,从今后定会痛改前非,仪容工整,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 褚周的脸裂了一道无限大的裂缝儿,让自己和少爷凭白等了这么长时间,就为了践行《女诫》,仪容工整?褚周可以肯定,褚香菱分明是故意的。 褚周上下打量了下褚香菱,看着确实好看了不少,只是嘴唇尽量抿着不露牙齿的模样,怎么越看越像没有牙齿的老太太呢?还是他根本就看惯了褚香菱大大咧咧的彪悍模样? 香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暗笑道,跟本姑娘斗,你还嫩了点儿,下次再敢借我那些迂腐守旧、荼毒思想的书,我都让你自食其果,让你等半个时辰都是轻的。 第112章 王文谦挑起了帘子,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香菱,顿时心头如小鹿乱撞一般,紧张的把手里的书册递给香菱道:“褚姑娘,这是我自城里取回的《大齐农要》,你应该用得上。” “《大齐农要》?”香菱哪里还顾得上装淑女了,立即把书册抢了过去,开心的翻看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 香菱醒过神来,要把《女诫》还给王文谦,却发现马车已经走远了。 毫无悬念,今日的王文谦迟到了,贺先生的脸色分外的难看,未讲策论前,先罚王文谦默写一遍《弟子规》。 王文谦老实听话的铺开笔墨,神情专注的写着蝇头小楷,脑海中则闪现着少女打扮后的清丽模样,不知不觉中,狼毫笔落笔处,本应该写的最后一句“对与贤、可驯致”,变成了“女为悦己者容”,好不容易写的一遍罚写,就这样功亏一篑了。 而十七岁的少年,完全不以为然,铺开大张的宣纸,再次从第一句“弟子规、圣人训”开始写起,白晰的脸颊竟变成了樱桃红。 第151章 盛家的报复 香菱回屋看起了书,因为昨天一夜未睡,高度紧张,看了两页书就呼呼大睡着了,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江氏想叫醒香菱,苏小曼微笑着阻拦道:“婶子,先别叫香菱了,她昨天肯定累坏了,把午膳镇在锅里温着,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吃吧。” 江氏叹了口气答道:“都怪我不好,害得这孩子身上的担子太重了。” 苏小曼揽了揽江氏瘦弱的肩头,安慰道:“婶子,你已经很好了,是你给我生了香菱这么好的金兰小姐妹。她歇一歇,下午就会生龙活虎了。” 江氏嘴角不由得上扬,这个苏小曼虽然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因为出生商贾之家,帮父亲兄长打理生意,身上一点儿千金小姐身上的架子都没有,通情达理不说,嘴巴还甜,不像香菱一样直肠子脾气,哄得人这叫一个高兴。 苏小曼见江氏心情好了,这才说道:“婶子,你把给夏哥儿备好的午膳给我吧,我给他们送过去,回来再吃饭。” 江氏不好意思的对苏小曼道:“你明明是客人,却每次都麻烦你给夏哥儿送吃的,还是我去吧。” 苏小曼笑道:“婶子,我手脚粗笨,什么活儿也不会干,再不帮着送饭,手脚都快僵成木棍了。” 江氏掩嘴轻笑,若是苏小曼这个“临安第一绣”是个手脚粗笨的,怕是临安城就没有手巧的姑娘了。 江氏知道苏小曼是谦逊之辞,不再推让,把吃食装在篮子里,递还给了苏小曼。 苏小曼带着柳儿出了褚家,走了大约近两百步,突然前面村路疾驰而来五六辆马车,若不是柳儿眼疾手快,险些把苏小曼给撞飞了。 柳儿扶正了苏小曼,对着马车驶去的方向怒骂道:“眼瞎啊!” 苏小曼忙扯住了柳儿道:“小心惹祸,第一辆车上坐着四个官门中人。” 柳儿脸上虽然愤愤不平,却不敢再骂人了。 苏小曼眼色如墨,一直盯着马车驶去的方向,直到马车停在了香菱家门前,从车上下来十多个彪形大汉,怒气冲冲冲进香菱家院里。 苏小曼心里“咯噔”一下,忙对柳儿道:“柳儿,你脚程快,快去找长林叔,让他架车带你去找杨筹办。” 柳儿果断摇头道:“小姐,我不走,万一那些人是向家人,我走了,你被他们发现带走怎么办?” 苏小曼怒嗔道:“若是来找我的,能擦肩而过吗?根本是冲着香菱家来的,里面有衙门的人,连里正都说不上话,你快去找杨筹办求救,我去找里正来拖一拖,快去!” 苏小曼急得眼珠子都红了,柳儿纵有万般不舍,千般担忧,也不敢违背苏小曼的命令,立刻往葛长林家方向跑去。 苏小曼也急匆匆奔着里正家方向而来。 因为一个受伤的胡人,香菱一宿都没睡觉,昨天白天又累了一整天,粘上枕头就睡得跟猪一样,就算是打雷都弄不醒了。 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一阵母鸡扑叫之声,随即传来江氏嘶心裂肺的大叫:“香菱,快跑!” 香菱一激灵从炕上坐起来,还没等拿起放在枕边的匕首,就被一群冲进来的汉子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香菱懵逼的看着五六个糙汉子,以及糙汉子身后穿着捕快衣裳的男人,一动也不敢动。 稳定了下心神,这才对一个明显是头头儿的捕快问道:“官爷,不知小女犯了何罪?” 何捕头趾高气昂的走到香菱面前,仔细看着与寻常农女不同的白晰精致的小脸,呲着一口大黄牙道:“还问我怎么了?你自己犯了什么事不知道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民女不知道,还请何捕头指点。” 何捕头指着身侧的一个汉子道:“这是盛家油坊的盛管事,就在昨夜,本来要卖到盛家的农家黄豆被盗了,你有嫌疑,跟我们走一趟。” 香菱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着何捕头身侧的汉子眼熟了,原来是盛家油坊那个趾高气扬、打了江二兰子一耳光、踢了自己屁股一脚的盛管事。 香菱立即就明白了,自己家抢收了望杏村的黄豆,盛家发现了,这是来找后账了。 想过偷、想过报复,就是没想过会明火执杖、带着衙门的人来抓人,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显然,这个捕快就是向家的走狗,不是个东西。 香菱泰然自若道:“这位官爷,事主的黄豆是昨夜丢的,我有人证证明我没有时间去偷。” 何捕头轻叱了一声,想当然的认为香菱在说母亲江氏作证,不屑道:“开玩笑,亲人如果可以作为人证,罪犯全都可以逃脱罪责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昨夜没有宿在家中,是宿在榆树村的周郎中家,周郎中和他家的学徒三子都可以做证。” 何捕头脸色一愣,完全没想到,待字闺中的姑娘会在外留宿,这个褚香菱不仅做到了,还找到了不是亲人的人证,一找还找到了两个。 何捕头看了一眼盛管家,盛管家挑了挑眉,向院子四周扫了一眼。 何捕头硬着头皮道:“寻常女子,与陌生男人共处一夜,分明是互通款曲,简直寡廉鲜耻,不足为证,给我搜!!!” 捕快们把香菱和家人全部押出了屋子。 到了院中,香菱这才发现,梁兵、梁成国早就被押在院中,脸下已经被打得肿胀,像猪头一般。 见香菱也被押出来了,梁兵急切道:“有什么事都算在我头上,我跟你们回衙门,要杀要剐随你们,与香菱无关。” 押解的捕快上去就是两脚,把梁兵踹得瘫倒在地,梁成国心疼侄子护在上面,叔侄二人同时又挨了一顿毒打。 一个村民打扮的汉子不忍直视,愧疚的低了头,显然,他们是盛家陷害闭环里重要的一环。 盛家的小厮们分散在香菱家的院子、屋子各处,好一顿翻找,如土匪进村一般,见东西就砸,见吃食就搬出来。 香菱气得脸色铁青,想拿杨卿玥做挡箭牌,又想起那个少将军让她守口如瓶,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这要说出来,会不会再给杨卿玥惹麻烦?会不会再挨杀威棒? 第152章 单独审女犯 香菱只能将心头火压了又压,对何捕头伏低做小道:“何捕头,民女识得路捕头和县老爷家的侄少爷,可否看在路捕头和王秀才的面子上,让官爷们轻拿轻放?” 何捕头皱起了眉头,对香菱说的话将信将疑。 早晨盛东家来县衙的时候,路捕头也在,本来是他亲自带队的,一听说是褚庄旁边的这户人家,路捕头便找借口不带队了,若是路捕头认识这户人家,或是侄少爷与这户人家有交情,路捕头为何不对王县令说? 一定是这个小村姑扯谎。 何捕头不仅不理会香菱,还借机揩油似的摸了一把香菱的下巴,不怀好意笑道:“小浪蹄子,还知道拉大旗做虎皮?与其搬出路捕头,不如讨好讨好本捕头来得正经。” “呸”,香菱恶心的吐了何捕头一口唾沫星子,没等何捕头动手,盛管事上来就是一巴掌,这一手很重,打得香菱脸颊登时就红了。 盛家小厮们一顿翻找,从地窖里翻出一袋子白面,半袋子杂粮面,两袋子黄豆,三根猪骨头,二斤猪肉,一坛子豆瓣酱,以及一大袋子长了绿毛的霉黄豆。 何捕头看着穷酸的物件正要发火,三个捕快乐颠颠的从屋里出来。 一个负责搜查江氏那屋:翻找出了苏家做为谢礼的几匹绸子棉布、一副纯金头面,以及这么长时间攒下的家底五十多两碎银子和铜板。 一个负责搜苏小曼暂住的那屋:翻找出了二十多两银子,一副金镶玉莲花头面; 一个负责搜查香菱那屋:翻找出了红玉流苏耳坠子,整整装了五十两纹钱的布包,一把上等黄铜弹弓、九节鞭,以及一把蝠纹匕首。 第113章 何捕头看得眼睛都直了,万万没想到,小小的农家竟然有这么厚的家底儿,银子倒在其次,这几样武器,简直是习武之人的心头好啊。 理所当然的,何捕头把武器全都据为己有,嘴里振振有词道:“农家私藏武器,罪加一等。押走。” 正要押走,一个捕快把铜人上的麻袋取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铜人,顿时啼笑皆非道:“老大,老大,你快看啊!” 何捕头走近了铜像,亦觉得啼笑皆非,往头像上“啐”了一口唾沫道:“真是个小浪蹄子,想男人想疯了,院子里摆个男人的铜像,与其花钱用红铜铸个死铜人,不如跟了老子这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呢!” 何捕头有心想把铜人踹倒,结果反倒踹得自己脚趾头生疼,脸色阴沉的对几个盛家小厮道:“把铜人给我放倒了!老子看他碍眼!” 几个盛家人上前,合力把铜人放倒了。 盛管事一脸忧心道:“何捕头,这死丫头收了十多万斤黄豆呢,这里只有二三百斤啊,您要不立马给那丫头用用刑,帮着找一找?” 何捕头眉头紧皱起来,捉贼拿赃,捉奸拿双,黄豆都没找到,怎么扣给死丫头一个偷黄豆的罪名?今日若不审出来,越往后拖越不好收场。 十多万斤黄豆,怎么可能不见影子? 何捕头抹了一把刚刚被香菱吐了的吐沫星子,恶狠狠道:“好,把她给我押屋里去,老子要亲自好好审审。” 押着香菱的两个新捕头错愕的看着何捕头没有动弹,若是想动刑,在院里审不就成了,为何要进屋“单独审”? 一个老捕头怼了下小捕快,低声道:“这是何捕头的习惯,遇到女犯,尤其是漂亮的女犯,总喜欢单独审审、去去野性,何捕头有分寸,不会有大问题的,押进去吧,改捆手腕和脚踝。” 两个新捕快瞬间明白了,何捕头是借着审案的由头猥-亵女犯,不管女犯会不会被定罪,为了名声,都得哑巴吃黄莲、有苦不能说,毕竟,人家也没把你“怎么样”嘛。 小捕快不敢不从,只能把香菱单独押进了屋里,把捆身体的绳子解开,准备改捆手腕和脚踝。 香菱耳力好,把老捕快的话听得一字不漏,哪里还不明白何捕头的意思,心里把何捕头这个老色痞骂了个狗血喷头。 待小捕快解了手上的绳子,香菱伸手就挠花了小捕快的脸,另一个小捕快扑过来,香菱已经闪到了炕里,把脚上的绳子解开了。 被挠了脸的小捕快在炕下堵截,另一个小捕快跳上了炕追过来,香菱做势跑了两步,回身就是一脚,刚好踹在追过来的小捕快小腹上,疼得小捕快顿时弯了腰。 被挠了脸的小捕快没想到一个娇小的村姑身手这样凌厉,忙跑到院中,对何捕头道:“何捕头,女犯要逃跑!” 香菱跑出屋子,顺着屋里伙房的后窗户就爬了出来。 因为江家全家被伏,后院并没有人守着,香菱成功跑到了村路上。 何捕头听说小村姑逃跑了,气得一脚踹翻了小捕快,破口大骂道:“窝囊废!连个女人都看不住!!” 何捕头带着捕快以及盛家的小厮,照着香菱逃跑的方向追下来了。 眼看着就要追上了,迎面褚里正带着村民来了,把香菱紧紧护在了身后,褚香菱压低了声音对褚里正道:“里正,你把我送到县衙,千万别把我单独交给姓何的。” 何捕头见是褚里正带着乌泱泱一群村人护住了褚香菱,把挎着的大刀一横,一脸怒气道:“褚里正,你这是什么意思?” 褚里正立即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何捕头大驾光临啊?不知道何捕头缘何抓捕我村村民?” 何捕头沉着脸道:“老子奉命抓人,还要向你个小里正报告?” 褚里正仍旧涎着笑脸道:“何捕头说的是,衙门办案,小的无权过问。但褚香菱是褚家村人,按衙门的惯例,我们里正有责任配合抓人,小的这就帮您把褚香菱扭送到衙门。” 何捕头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案情紧急,需要就地审案,不必回衙门。” 褚里正硬着头皮道:“遇到紧急案情,确实如此,何捕头那就就地审案吧,小的也听听,万一能提供什么线索呢…” 何捕头眉毛一立,破口大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审案有你置喙的份吗?赶紧把人给我交出来!耽搁了案情把你按同犯处置。” 褚里正被骂得有些扛不住劲了,额头也冒了汗。 他这个小里正,在村民面前威风八面,在副捕头面前那是狗屁不如,也就是褚香菱,他才能壮着胆子维护一二,要是再硬扛下去,怕是他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了。 香菱知道自己不能再给褚里正和村民们添麻烦了,对着一众村民深施一礼道:“多谢诸位村民相护之情,香菱是冤枉的,一定不会有事。” 香菱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来,在别人看来,这笑容多少有几分苦涩。 香菱慢慢走向何捕头,心里则盘算着如何扭转局面,是“擒贼先擒王”,还是 第153章 又又又太弱了 眼看着香菱就要与捕快和盛家小厮们短兵相接了,村路上飞快驶来一辆马车,马车后面又驰来一匹骏马。 骏马很快超过了马车,飞驰到近前,村民们纷纷避让,骑马之人到了褚香菱近前,皱紧了眉毛,半天才挤出三个字:“太弱了。” 明明是不屑的语气,听得香菱却如同天外仙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就知道,自己虽然“太弱了”点儿,但好在自己福大命大,关键时刻如有神助,比如,杨卿玥。 杨卿玥泰然自若的跳下马,看着何捕头,挑了挑眉问道:“你是谁?路捕头怎么没来?你为何抓人?” 何捕头是见过杨卿玥的,在杨卿玥与县太爷一起吃饭时,他当过随从,没想到人家杨卿玥根本就没记住他这么一号人物,只记得路捕头。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杨卿玥地位再高也只限军营,不是他一个地方捕头的直属上司。 何捕头心里隐隐不快,本能的打起了三分官腔道:“回杨筹办,属下奉县令之命调查一起失窃案,具体案情,不便向筹办透露。” 意思很明显,衙门不归陵裕关管辖,杨卿玥地位虽然比他这个捕快高,但无权过问案情。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淡然答道:“衙门的案子,我无权过问,也不想过问。但褚家村是洗衣村,属于半个军营的人,和盐石失窃案一样,军营知情权和处置权。你说呢,何---副---捕捕头?” 杨卿玥把“副”字咬得格外清晰,害得何捕头脸色闪过一抹尴尬,何捕头资格比路捕头早,所以大家习惯性的喊他为捕头,但实际上,他是副捕头,也正因为如此,与路捕头心里难免有些小隔阂。 何捕头被怼得脸色白一阵黑一阵,又无从反驳,正不知如何往下接,刚刚被杨卿玥甩在身后的马车也到了近前,王文谦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白衣书生走到香菱面前,紧张问道:“褚姑娘,你还好吧?里正让人给我送信儿,吓得我魂儿都飞了。” “呃…”香菱尴尬的眨了眨眼,心道王秀才你是近视眼吗,没看见我的手腕被捆出了印子,衣裳满是褶皱,脸颊红肿,哪里看出来“还好”? 何捕头更加诧异了,没想到自己认为手到擒来的为盛家撑腰的“小案子”,先引出一个筹办官,后引出一个县太爷侄少爷。 王文谦寒着脸对何捕头道:“何捕头,褚姑娘一个柔弱女子,能犯什么案?” 何捕头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小小的农女,竟然牵扯出两尊大佛来,只好对杨卿玥和王文谦道:“请两位移步回褚家,人证物证均在院中。” 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又回到了褚家院中。 见香菱又被带回来了,梁兵怒喊道:“一切都是我做的,与香菱无关,你们不能抓她。” 香菱的脸一黑,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有撑腰的人来了,你这儿大呼小叫的先认罪了算怎么回事? 香菱偷眼看向杨卿玥,果然看见了男人发黑的脸。 何捕头则对盛管事使了个眼色。 盛管事立即向杨卿玥躬身施礼道:“杨筹办,您被老褚家给骗了。尤其这个叫褚香菱的小村姑,看着人畜无害,却干着偷盗的勾当。盛家收这些黄豆,是榨出豆油运往京城皇宫大内,褚香菱偷了黄豆,就是偷盗皇家物资,其心可诛,罪大恶极。” 盛管事自鸣得意,心想,你杨卿玥不是愿意拿“军用物资”吓唬人吗?我就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拿“皇家物资”吓唬你,看你还怎么说。 杨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捉贼见赃,黄豆呢?” 盛管事脸上出现了裂痕,讷讷了半天才道:“还没找到。”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人证呢?” 盛管事对那个报案的农人使了眼色,农人吓得立即跪下,哆嗦着声音道:“回、回官老爷,小、小的是望杏村的村民王福,昨晚准备卖给盛家黄豆,昨、昨晚丢了,所、所以报了官…” 第114章 梁兵一听怒骂道:“王福,你胡说,明明是你昨天半夜到我家,央求我把你家黄豆收了,什么时候又卖给盛家了?盛家五文收,我家八文收,你是傻子不成…” 王福脸上闪过一抹愧疚,随即斩钉截铁摇头道:“我、我没答应卖给你家黄豆,也没收到你家买豆子钱。” 梁兵气恼道:“二叔没在家,我身上哪有钱?怕你折腾,这才提前给你泡了称,算了钱,说好的早晨再给你钱,结果你早晨带着人就冲进来,把我和二叔都抓了,诬陷我和二叔偷你家黄豆,还非让我和二叔说是香菱主使的。” 王福低着头,嘴里反复嘀咕着:“我没卖你黄豆,我家黄豆就在你家院里,一定是你昨夜偷走的。” 梁兵气得牙直痒痒,只恨自己看着王全平时老实巴交的便轻信了,没有找个证人和留下字据,或者干脆让他把豆子拿走,现在反而惹得一身骚。 物证确凿,梁兵反而冷静下来了,斩铁截铁道:“豆子在我家,我百口莫辩,要抓要赔随意,与香菱无关。” 王文谦对着何捕头道:“何捕头,这人证物证都显示与褚姑娘无关,不如…” 何捕头仍旧摇了摇头道:“侄少爷,不是何某不给您面子情,而是此中干系太大。这些黄豆牵系着皇商,属下不敢大意,侄少爷是天子门生,开春岁考,秋天科考,派官任职,不能做徇私枉法之事。” 一番话怼得王文谦哑口无言。 王文谦是王县令最得宠的侄子,平时衙门的人多少会给些情面,没想到今天是一点面子也不给,还用什么“天子门生”、“派官任职”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杨卿玥微微一笑道:“何捕头说的对,绝不能做徇私枉法之事。《大齐律令》规定,凡偷盗入刑者,一要有事主,二要有人证,三要有物证。王福说他丢了黄豆,在梁家找到了,也看见盗窃者是一个男人的身影。褚家没有能犯案的男人,此案与褚家无关,去审梁家便是。” 何捕快脸上裂了一道纹,如果没搜出黄豆,那就是区区几亩地黄豆的小案,他又何必大费周章找王福陷害梁家,扯出褚家? 扯出褚家的目的有三个。 一个是找出褚家先期收的十多万斤黄豆; 二是打压褚家,干掉收黄豆的对手; 三是为了得到褚香菱卖给栖梧酒楼豆瓣酱的秘方。 现在把褚家摘出去了,扣给梁家一个偷盗几袋子黄豆的罪名,有个屁用? 第154章 要做和事佬 绝不能让褚香菱钻了空子脱罪。 何捕头向盛管事使了个眼色,盛管事脑子转的挺快,向王福使了个眼色。 王福立即会意,对何捕快道:“何捕快,草民记错了,在我家偷黄豆的,是女人的身影,不是男人的,和褚家丫头的背影很像。” 香菱听了想张嘴骂人,姑奶奶的身影矮小纤细,你眼睛瞎啊,和一个男人身影混了,谁信啊? 何捕快一脸为难的对杨卿玥尴尬道:“这个…” 杨卿玥皱起了眉头,对王福问道:“贼人是昨夜什么时辰进的你家院子?” 王福一怔,本能的看了一眼盛管事,盛管事也一头雾水,不知道杨卿玥为何审得这样细。 王福只好自我发挥,硬着头皮答道:“是寅时,快亮天的时候,我起夜上茅房,看见了人影儿…” 杨卿玥笃定的点了点头道:“那就不是褚香菱了。” “…”何捕快、盛管事和王福都一怔,没想到杨卿玥这样笃定。 何捕快想起了褚香菱说的周郎中作证的话来,沉吟答道:“杨筹办,周郎中与褚香菱男女共处一夜,关系不明,证言不足为信,说不定是同谋,合谋偷盗。”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她有别的证人。” 杨卿玥看向了香菱。 香菱呆萌问道:“可以说吗?” 杨卿玥笃定点头道:“性命攸关,可以说。” 香菱长舒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说了会给杨卿玥惹麻烦呢,那个同样姓杨的少将军可不好惹,还是别提他为妙。 香菱挺了挺胸脯,俱与荣焉道:“昨夜,我与杨筹办在一起,天亮才分开!” “咳咳咳…”杨卿玥巨烈的咳嗽起来,不知是咳的,还是羞的,脸色通红。 看着周围人,一副错愕八卦的目光,杨卿玥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确、确实与我、在、在一起,不只有我,还有杨忠国杨少将军,还有先锋营和筹办营一百名兵尉,这些人证,够不够?” 何捕快诧异道:“少将军、筹办官和兵尉们,昨夜都与这个村姑在一起?” 杨卿玥稳了稳情绪,泰然自若道:“这是军事机密,不便向何捕快透露,既然有了人证,可以放人了吧?” 何捕快沉吟着要不要放人,盛管事突然道:“何捕快,不能放人,褚香菱虽然没偷黄豆,但她私藏军用武器,巨额银两来源不明,需得认真查证。” 何捕头想起了褚香菱家私藏的武器,仿佛又来了精神,让人把搜出来的武器和银两拿上来,全部摆在桌案上。 村民们对武器没有感觉,倒是对褚家有一百多两银子加金饰很诧异,褚家二房前些日子还穷得底掉,没想到现在这么有钱了,这得是除了褚庄以外,褚家村首富了吧? 保家仙果然厉害,带着褚家二房闷声发大财啊。 杨卿玥脸色变得很难看,非常非常难看。 杨卿玥走到一众武器中,把九节鞭拿起来,沉着脸道:“这是昭和将军赠与褚香菱的九节鞭,算是私藏武器吗?” 何捕头面色一变,昭和将军,是镇国将军杨威的爱女,本朝唯一受封的女将军,绰号胭脂虎,她赠了东西的人,他敢以私藏武器的名头给抓了,他真是嫌自己命长了。 杨卿玥拿起一只装银子的荷包,把里面的五十两银子尽数倒了出来,审视的看着何捕头,一字一顿道:“这是昨夜宁远将军赏赐给褚香菱的,算不明财物吗?” 何捕头脸色变得惨白,宁远将军杨忠国,陵裕关先锋官,镇国将军杨威的长子,将来要袭镇国将军爵,整个陵裕关都归他守防,自己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接连惹了镇国将军一儿一女? 杨卿玥拿起了那只蝠纹匕首,继续说道:“这把匕首,是当年前万岁爷追封十大护国将军所赐,承诺十大将军后人世袭将军爵,享四品俸禄。这一把,是赐给虎威将军的蝠纹匕,是我暂借给褚家的。” 何捕头吓得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脑子好像变得瞬间清明起来,难怪路捕头不愿意亲自来,就算他不知道褚家与镇国将军杨家丝丝缕缕的关系,至少知道侄少爷王文谦与褚家的关系,褚家的水太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副捕头能趟得了的。 老捕头上前,把何捕头扶了起来,何捕头涎着脸对杨卿玥道:“杨筹办,这其中有误会,像褚姑娘家世这么殷实的好人家,怎么可能是窃贼呢,都是这个刁民诬赖。” 何捕头亲自上脚,狠狠踹了两下王福,一脸谄笑的看着杨卿玥。 杨卿玥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一院子被砸得破败的褚家,尤其是看到被吐了口水放倒在地上铜人像,脸色汪了一潭水似的难看。 看着看着,杨卿玥的脸色突然放了晴,反而对褚香菱不悦道:“人家何捕快查案子而矣,你说清楚不就行了,干嘛要逃跑,搞得何捕头还以为你拒捕!” 褚香菱一脸委屈的看着杨卿玥,声如蚊鸣道:“是你不让说昨夜的事,我怎么把你说出来?姓何的要单独审我,根本就存着龌龊的心思,我自然要跑…” 单独审案?杨卿玥猛的抬头,眼色阴恻恻的看着何捕快,看得何捕头浑身发毛。 在何捕头心里防线要崩溃的时候,杨卿玥突然云淡风轻的笑了:“今天杨某与何捕头,一场误会而矣。今晚,杨某做东,算是和何捕头正式交个朋友。” 何捕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讪然道:“哪、哪敢劳动杨筹办…” “那就你做东,请我…”杨卿玥打断了何捕头的话。 何捕头被怼得哑口无言,隐隐觉得这杨卿玥没安什么好心眼儿,偏偏人家地位高,他又拒绝不得。 何捕头带着人,满腹心事的走了,盛管事没人撑腰了,灰溜溜的要走,被杨卿玥给叫住了。 盛管事双腿打着颤,忐忑道:“杨、杨筹办,找、找小的有事?” 杨卿玥挑眉看了一眼院外的马车,盛管事立即会意,让小厮们把装了车的东西全都卸了车,涎着脸谄笑道:“杨、杨筹办,都是误会,我保证从此以后不再追究黄豆之事。” 杨卿玥没有理会他,转头对褚香菱道:“你与盛家有什么过节?今日我在这儿,索性做个和事佬,把话都说开了,满天的乌云就散了。” 第155章 雷霆手段 褚香菱不解的看了一眼杨卿玥,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想当和事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115章 褚香菱万没想到杨卿玥会如此云淡风轻,自己明明刚刚经历了凶险,他难道一点关切都不舍得给吗?还要息事宁人? 好歹警告他们两句,让他们以后不敢找自己的茬儿也行啊。 香菱像受委屈的孩子向家长告状一样,把最初在盛家油坊前见到江二兰子、盛家低价收黄豆、香菱转收黄豆化解梁家危机的事情说了一遍。 把自己挨盛管事一脚、刚才又挨了一巴掌的事也说了。 小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杏子眼红红的,别提多委屈了。 杨卿玥轻轻“哦”了一声,转头对盛管事淡然道:“她说的可有此事?你打她一巴掌,踢她一脚了?” 盛管事隐隐涌起一股不安,但想到盛老爷与县太爷的关系,倒也没有太多担心,表面伏低做小道:“筹办大人,这一切都是误会,小的马上回去禀明我堂叔,让堂叔与县太爷一起向您赔罪。” 盛管事的这一段话,听着云淡风轻,实则是向杨卿玥透露了两层意思,盛管事是他堂叔,他不是一般的小卒子;盛家与县太爷关系匪浅,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 杨卿玥转脸看向褚香菱,微微一笑道:“带你娘和妹妹回屋歇歇吧。” 香菱不明其意,领着江氏和莲莲回屋,刚迈步进了门槛,就听到一声惨叫,以及乡亲们的巨大抽气声。 香菱转回头,看到了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盛管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一条胳膊、一条腿已经离了身体,如一条翻滚的蛆、在地上打着滚哀嚎着。 杨卿玥回头,发现香菱正呆愣的看着院中,用身体本能的挡住了香菱的视线,凛然道:“回屋。” 香菱转了身,脑海里却再也挥之不去盛管事哀嚎的场景。 杨卿玥用帕子擦了擦刀上的血迹,阴恻恻的对噤若寒蝉的盛家小厮道:“回去告诉你们盛老爷,今天的事,就这样了了。” 不这样了了还能怎样? 两个小厮胆战心惊的扶起盛管事上车。 另两个小厮,一个拿着盛管事的腿,一个拿着盛管事的断手,刚刚盛气凌人的盛家人,连滚带爬跑了。 王文谦瞠目结舌,用手指指着杨卿玥,连说了好几个“你”便没了下文。 杨卿玥自鼻子里轻叱了一声道:“王秀才,圣贤书里,只教你以理服人,以德治人,却不曾教过你以武服人、以暴治暴。” 杨卿玥走到褚里正面前,缓声道:“褚里正,烦请您让乡亲们帮香菱拾掇一下,杨某还有公务在身。” 褚里正点了点头道:“筹办不必担心,我们自会帮香菱打理一切,只是,那何捕头会不会…” 杨卿玥面色如水道:“他不会的。” 杨卿玥往院外走,路过梁成国和梁兵叔侄时,挑了挑眉头对梁兵道:“买是买,盗是盗,要区分好关系;既然不是亲表兄妹,直呼其名也不大好。” 杨卿玥飞身上马走了,留下了一头懵逼的梁兵。 梁兵对香菱告辞道:“香…褚姑娘,都是我不好,险些连累了你。” 香菱点了点头。 梁兵对“丢”黄豆的村民王福道:“走吧,在里正的见证下,我把黄豆退还给你。” 王福的骨头立刻就软了,苦苦哀求道:“都是盛家逼我的,求求你,就买了我家黄豆吧,按昨天说好的,八文钱一斤…” 梁兵叹了口气道:“你家的豆子代价太大,别说是八文钱,五文钱,就是不要钱,我也不敢买。” 王福顿时瘫成了一滩泥,没想到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村民们渐渐从惊吓中缓了过来,脸色仍旧残留着惨白。 一直隐在人群中的苏小曼和柳儿进了屋,心有余悸的抓着香菱的手道:“吓死我了,好在来得及,我没有露面,你不会生气吧。” 香菱感激的抱了苏小曼一下道:“是你让柳儿给杨卿玥报的信儿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我都不敢想象我将面临着什么。” 香菱兴致有些缺缺,苏小曼知道,香菱可能被杨卿玥吓到了。 苏小曼虽然也怕,但她从小就生活在权势金钱倾轧的社会,比香菱更加理智与通透,拉着香菱的手劝慰道:“香菱,地位越高敌人越多,若不是因为你,杨卿玥绝不愿意与地方产生嫌隙,授人以柄。手段不狠戾,不足以震慑住盛家,他是想为你永绝后患,你不能怪他。” 香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不会怪他,只是觉得挺突然的,我一直以为他一向背后算计人,没想到会当面突下杀招,吓了我一跳。” 见香菱并没有心结,只是意外,苏小曼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心中则感叹着,如果有一个男人给自己这样撑腰,何必到现在她都回不了家?也不知道向家的事解决得怎么样了,这向家,就是癞蛤蟆蹦脚面,不咬人硌应人。 苏小曼叹了口气,甩去了心中的感叹,帮助香菱收拾着被何捕快等人弄得杂乱的屋子。 从地上一角捡起了不少撕得半碎的书册,苏小曼找齐了书页,递给了香菱道:“香菱,这些被撕的书怎么办?你还留着吗?” 香菱婉惜的看着书册,是王文谦借给她的那本《女诫》,因为当时她随手揣在怀里,睡觉的时候本能的把它与匕首弹弓和赏银放在了一起,被搜屋的人弄碎了不少页。 而其他的几本书,王文谦借的《大齐农要》,以及杨卿玥帮抄录的《香菱杂食记》和《大齐内经》,因为放在江氏的柜子晨,只被扔在一旁,万幸没有被撕毁。 这本《女诫》,貌似还是王文谦母亲的遗物,没想到自己还没看全,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先放在篮子里,等收拾完屋子,我看看能不能粘回去,实在不行,就得登门道歉了。” 村民们还是很给力的,很快,屋外便基本恢复了原状,连粘了血迹的土都挖走换上了新土。 当然,破碎的坛子是恢复不了原样了。 其他吃食也都还回来了,包括香菱好不容易发好的霉豆瓣,估计盛家人完全没把它与豆瓣酱联系在一起,只以为豆子没放好发霉长绿毛了呢。 待收拾完,香菱拿着那把蝠纹匕首,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刚刚杨卿玥对何捕头说,这把匕首是御赐的匕首,是多年前万岁爷追封十大护国将军所赐,承诺十大将军后人世袭将军爵,享四品俸禄。 杨卿玥有这把匕首,并且“借”给了自己,显然,杨卿玥,并不是香菱最初想象的平民子弟爬上的筹办官位置,也是个“将二代”,不同的是,他的父亲为国捐驱了。 这样一个男人,应该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小村姑吧?所以匕首是“借”,而不是“赠”,还有那把九节鞭,是什么“昭和将军”的,这个昭和将军是谁?杨卿玥为什么把他的鞭子借给自己? 第156章 仙气飘飘 此时被香菱碎碎念的杨卿玥,正坐在溢香楼的二楼雅间,与路捕头、何捕头、盛家父子、向家父子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杨卿玥原本只约了何捕头,没想到何捕头怕杨卿玥背后给他下绊子,把与杨卿玥有交集的向家、盛家都找来一起赔罪了。 最难受的数盛家,白天吃了那么大的鳖,晚上还要陪小心流须讨好,心里别提多呕了。 表面溜须讨好,实则猛劲儿的灌酒,恨不能把杨卿玥喝死了才好。 杨卿玥借着不胜酒力离了席,回来时却转进了旁边的雅间,孙良田和贾小六正贴着板壁偷听。 见杨卿玥进来了,孙良田一脸怒气,压低了声音道:“大哥,那个向文志不是个东西,竟然提议往你的酒里下五石散,姓盛的拍手赞成,幸好姓路的有自知之明,把他们给训斥了,他们是不知道老将军的为人,若是知道有人把五石散用在将士身上,不得活剐了他们。” 杨卿玥的眼睛幽深幽深的,他本来不想惹向家,没想到这个向文志因为自己把三成棉衣生意给了苏家,反倒记恨起自己来了,还真是自己不想磨刀子,送死的偏要把脖子递过来,自己只好成全他了。 杨卿玥对孙良田道:“良田,香菱收那么多黄豆肯定有大生意做,你帮我查一查她黄豆放在哪里了,跟谁一起做什么生意。” “啊?”孙良田有些惊讶,想知道褚香菱做什么生意,和谁做生意,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让自己来查? 虽然怀疑,孙良田还是出了雅间。 杨卿玥轻眯着眼对贾小六道:“小六,五石散有多种配方,你帮我查一下向文志和盛行这两个纨绔用的是哪家的五石散,帮我弄一些过来。” 贾小六有些发慌道:“大哥,你不会要吃五石散吧?报复这些人,我们有很多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让我偷偷把人给坐了,犯得着这么费周章,甚至搭上自己的身体吗?”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这些商贾,表面看着孱弱可欺,但背后的水深着呢,这盛家,能把南方的油坊开到北方,一家独揽生意,不可能仅靠县令。不拨出萝卜带出泥,早晚是祸害。孙良田肚子藏不住事儿,你别对他说,让他处理香菱的事就好。” 第116章 贾小六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大哥就是这样,做事总想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想着这个,想着那个,独独不想着自己个儿。 杨卿玥拍了拍贾小六的肩头,笑着道:“小六儿,你大哥我什么时候吃过亏?一会儿的事准备好了吗?” 贾小六嘴角上扬,笑道:“大哥,你就瞧好吧,保证让何捕头‘尽兴而归’。” 此时,二人口中“尽兴而归”的何捕头也吃了不少酒,已经有些撑不住,舌头都有些大了,看着姑娘们的酥胸半露,眼睛都直了。 路捕头瞟了一眼何捕头,不屑的撇撇嘴。 二人原来是平级,因为争正捕头之位而发生过龃龉,彼此暗暗也使过绊子。 白天盛家求助县太爷的时候,一听说是褚庄旁的人家,路捕头记得他处理丢牛案的时候,听褚庄人说那户人家与侄少爷关系不错,所以就揣了个心眼儿,把黄豆案丢给了何捕头。 何捕头正想在盛家面前邀功讨赏呢,兴冲冲的奔了褚家村。 事实证明,路捕头押对了宝,何捕头这一趟蛹了马蜂窝惹祸了,不过捅的不是王文谦这只小蜜蜂,而是捅了杨卿玥这只大马蜂。 杨卿玥回了屋,路捕头怕路向两家不要命的给杨卿玥用五石散,忙借着与杨卿玥吃醉酒的由头先走了。 刚离开溢香楼,路捕头就被杨卿玥扯到了栖梧酒楼来了第二顿,路捕头受宠若惊,二人一直吃到后半夜才分开。 而溢香楼呢,煞星走了,心里憋闷的几个人又是一顿喝,主题只有两个,一个是骂杨卿玥,一个是撩女人。 喝到兴起,向文志从怀里拿出了五石散,一人一包下了肚,立即浑身燥热,觉得自己仙气飘飘了。 五石散是五种石头的粉末混合而成,具体哪五种石头,不同的道士,配方又不尽相同。 据说是道士炼制长生不老药时意外获得的,人饮用以后,精神亢奋,神志模糊,而且,堪比那种药,让人仙气飘飘。 所以,五石散受一些有钱人追捧,价格自然昂贵,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但服用后,也有极大的副作用,比如,一次性服用过多会猝死;长期服用,身体枯槁如柴,精神恍惚甚至如傻子。 也正因为如此,杨老将军身为军人,严令军中之人服用五石散,严苛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服用了五石散后,几个男人如群魔乱舞一般异常亢奋,手舞足蹈,衣带渐宽,丑态百出。 正亢奋着,不知道哪个姑娘在外喊道:“何夫人,何捕头不在这里!” 吓得何捕头顺着雅间的后窗户就跑了。 引得向家父子和盛家父子一顿大笑,何捕头一向好色,却又惧内,简直是个矛盾体。 何捕头顺着后窗户跳下来,听得身后嘈杂的叫喊声,以为是家里的母老虎带人来抓他了,飞快的窜入一条巷子,被一双突然伸出来的柔胰扯进了一处宅子。 何捕快吓得魂不附体,定睛一看,扯着他的,是一个红衣美人,那身段---丰腴着呢;那小脸----生动着呢;那小手---- 何捕快吓没的三魂七魄立即归位,五石散的功效上扬,老毛病又犯了,对女子动手动脚起来。 女子嘴角上扬,扯着何捕头的领子进了一间屋子。 屋里蒸汽缭绕,中间一个氲氤的水池子,十几个女子只穿薄纱,正在鸳鸯戏水;池边的十几个女子,轻纱裙半露半隐,或是下着棋,或是荡着秋千…简直人间仙境啊…何捕快鼻子一热,涌出一溜鲜血来,深身更加燥热难耐。 小娘子就势手一推,把何捕头堆进了水池子,两个小娘子马上游过来,给何捕头宽衣解带。 何捕头没想到他一个捕头今生还能有这便宜事?瞬间呲起了大黄牙,与小娘子玩起了鸳鸯戏水。 终于忍耐不住,想将其中一个小娘子推倒,哪知,小娘子如泥鳅一样的滑,逃走了。 其他的小娘子也一样,如落潮似的全都退下去了,无影无踪,只余老何一人。 可怜的何捕头,浑身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过了许久才平息下来,结果,小娘子们,又涨潮似的涌上来了。 对何捕头又是一番撩拨。 何捕头以为自己终于如愿以偿了,结果又落潮了…涨潮----落潮----再涨潮----再落潮---- 这样折折腾腾十几次,老何终于知道这些女人故意整他,想要动手打这些女人,怪只怪这一番涨潮落潮,浑身早就没有力气,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何况二十几个女人? 何捕头决定放弃抵抗,慢慢等体力恢复了再算账,结果证明,他又错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放弃,女人们却不放弃。 不住的撩拨他,撩拨不动他的思想,就撩拨他的身体,两样都撩拨不动了,就用帕子撩拨他的鼻子,哪里是撩拨,根本就是各种各样的药物…天快亮的时候,波涛汹涌的浪潮终于变成了一潭死水。 何捕头终于明白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此以后,即使服用天下最仙的药物,他也做不成威风八面的男人了。 何捕头是在家门口被人发现的,身体软成了面条。 家人把他扶到床上,请遍了全临安城的郎中,郎中们得出了统一的难以启齿的结论:纵欲过度,需徐徐图之。 气得何捕头直拍床板,自己分明是干看着没吃到,怎么就叫纵欲过度了? 何家的母老虎气得跑回了娘家,扬言要和离。 何捕头懊恼的求了路捕快,让他带着兄弟们迅速查封那栋宅子,他要把那些女人抓起来千刀万剐。 捕快们搜便了整条巷子,结果没找到什么带着池子的宅子,路捕头委婉的告诉何捕头,以后少食五石散,免得自己误认为入了仙境,会了仙子,浑身仙气飘飘 第157章 中进士就进门 县城王家。 王县令坐在太师椅上,泰然的端起茶杯,微笑着对一旁坐着的白衣书生道:“你终于不跟你爹呕气回家了?” 王文谦脸色微红,随即一脸肃色道:“伯父,今日侄儿来,是想对您说说昨日之事。何捕快到褚家村恃强凌弱,构陷民女,伯父不管吗?还有杨卿玥,当着百姓的面就砍伤人,实在太过狠戾,县衙不管吗?” 王县令重重拍了下太师椅扶手,一脸义愤道:“这个何捕头确实不像话,我已经把他降为普通捕快了;打碎的东西,路捕头也登门赔偿。至于杨筹办,他隶属镇国将军统领,地方县衙无权管辖,我会把此事通报陵裕关。” 王县令如此态度,让兴冲冲想兴师问罪的王文谦,感觉自己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劲儿无处使了。 王县令转了转眼珠,和蔼问道:“文谦,听说贺先生亲自教授你课业了?” 王文谦点了点头道:“已经学了几日了,感觉受益匪浅,尤其是策论,论点独到,给了侄儿很多启发。” 王县令俱与荣焉道:“贺先生虽说是临安书院副院使,学识却公认在正院使之上,平时根本不授课。能亲自教授你课业,是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争取岁考和科考一路夺魁,光耀王家门楣。” 王县令自己有两个儿子,二房家也有两个儿子,可惜除了三弟家的这个王文谦,其余子侄都不争气,借着大树好乘凉,成天吃喝嫖赌混迹于市。 王文谦是王家下一辈中唯一有希望的,所以王县令才会如此看重他。 王县令也是科考入仕,不是普通白丁,三两句话便四两拨千斤,成功把话题转到了王文谦的课业上,把王文谦的兴师问罪给消除得七七八八。 伯侄二人正相谈甚欢,王文谦的爹王青柏带着填房成氏过来了。 进屋落了座,四人尴尬得半天没有说话。 好半天,成氏才硬着头皮,满脸堆笑的对王文谦道:“文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中午就留在家里用饭吧,我让栖梧酒楼做些饭菜送过来。” 王文谦皱紧了眉头看向父亲,结果发现父亲睡眼惺忪,眼皮都没撩,显然昨夜又说不定在哪里‘劳心费神’犯困了。 王文谦懒得打招呼,没有理会成氏。 成氏闹了个没脸,用胳膊肘猛怼了下丈夫。 王青柏一激灵清醒了几分,看向王文谦,皱着眉头道:“文谦,明日你就搬回家来住吧。” 王文谦诧异道:“爹,不是你让王乐转告我,让我留在褚庄好好复习课业吗?一直到开春岁考前再回来。” 王青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瞪圆了眼睛嗔道:“我是让你在褚庄好好修课业,没让你与小村姑走得近!赶紧搬回来!” 王文谦懊恼的看了一眼成氏,冷着脸道:“我看是成姑娘回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身为女子,怎能背后嚼舌根子!!!” 给一个未婚配的女子扣上一个长舌妇的罪名,以后还怎么嫁人,怎么进王家门? 成氏连连摆手道:“不、不是清竹说的,不是…” 王文谦自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不是成姑娘说的,那就是成饶说的,这样背后编排主子的恶仆,必须得重罚。咱家不是新开了个庄子吗?就罚他去开荒吧!” 第117章 “这…”成氏脸色很不好看,明明是王文谦有错在先,却偏偏倒打一耙,成了自己的错处,要么承认成清竹是长舌妇,要么承认成管事的儿子是恶仆,两头儿,总得扣一头儿,要不然怎么落实这些闲话从哪传出来的? 王文谦对伯父王县令道:“伯父,我不会连处置个恶仆的权力都没有吧?还是可以理解成,自打成姨娘扶了正,连带着所有姓成的人都动不得了?” 王县令脸色有些难看,对于成氏安插成家人进褚庄,他早就不太满意,只是三弟没说什么,他不好插手,现在侄子向他讨说法,他不能再装瞎子了,否则就是下侄子的脸面。 王县令瞟了一眼成氏,颇为不满道:“弟妹,文谦是三房唯一的嫡子,也是三房未来的掌事人,处置个下人而矣,你不会有意见吧?还是,错的不是下人,是他的主子?” 成姨娘连忙伏低做小道:“弟媳不敢,一会儿就叫人把成饶擒回来,送到其他庄子做苦力,只是…” “只是什么?”王县令挑了挑眉反问道。 成氏硬着头皮道:“弟媳想着,褚庄是姐姐留给文谦的产业,我不好总代理杂事,让别有用心的人说三道四,弟媳想着,不如让文谦及早成家,我也好把褚庄的账册交出去…” 成氏也是成心挤兑王县令和王文谦。 褚庄是王文谦娘亲的遗产,账册归主母打理,但钱账分离,成氏白看着账上的钱天天见涨,却是干瞪眼捞不到油水。 成氏这样一说,逼着王县令做主,要么账钱统一归她管理,要么给王文谦讨个媳妇交账。 王县令点了点头道:“文谦过了年就十八岁了,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成了亲。我让慧贤帮着寻摸一个好姑娘。” “不行!”王文谦连忙答道。 “不用找了!”成氏也抢答道。 成氏立即又怼了怼丈夫,王青柏只好出头对大哥道:“大哥,我看清竹就挺好的,亲上加亲,家庭和睦。” 王县令却皱起了眉头,成清竹打着走亲戚的幌子来住四五个月了,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意思。 只是这个成清竹出身实在不好,父亲曾是个市井无赖,因为妹子成氏勾搭上了王青柏,便打着县令的名号开设了赌场,捞了不少偏财,近几年,王青柏有个为难倒短的,反而还要求助成家了。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怎么可能在王文谦的娘死后,成清竹成功进门当填房? 依王文谦的才学,做官是迟早的事,成清竹这样的出身,根本配不上王文谦。 王县令狠狠瞪了一眼三弟,皱着眉头对成氏道:“成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只是目不识丁,做文谦正室不合适,我让慧贤帮着在商贾中帮她寻摸个姻缘吧。” 成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大伯哥这不是明晃晃的瞧不起人吗?在商贾中寻找个合适的,意思就是商贾配商贾,成家人根本进不得书香世家的门吗? 娘家大哥可没少给王家孝敬,亲事不成,可真就打自己的脸了。 成氏冷着脸道:“既然大哥想给文谦找个书香世家,那个村姑就更不合适了吧?” 王文谦急切辩解道:“褚姑娘虽身处农家,却秀外慧中,不足半月就识得上千个字,字写得铁画银钩,矫若惊龙;且贤良淑德,谨尊《女诫》规范,仪容大方,彬彬有礼…” 王县令被侄子抓耳挠腮、急切辩解的样子给逗笑了,打断了王文谦的话道:“行啦,别辩解了,只要你成功过了科试中了进士,派了官职,我就同意你让她进门。” “真的?”王文谦没想到好事来得如此容易,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连说的胆子都没有,没想到伯父竟然同意了,这让他反而无所适从了。 王县令笃定的点了点头道:“这回高兴了?中午可不可以留在家里吃饭了?” “嗯,留下。”王文谦红了脸,对伯父与父亲施了礼,欢喜的回到自己院中去了。 成氏胀了一肚子怨气,也离开了。 第158章 王县令哄侄子 王家的会客厅里,只剩下王县令和三弟王青柏。 王青柏有些不乐意道:“大哥,你心气儿高,不同意成家的女子过门,我不敢不听大哥的,但让一个小小的农女进门,你这也太纵容文谦了吧?” 王县令狠狠瞪了一眼王青柏,怒嗔道:“你这个窝囊废,就因为用了成家几个破钱,就让一个小娘皮欺负到自己儿子头上?你也不想想,没咱们老王家,他老成家算什么东西?” 王父被大哥训得面红耳赤,却又无法反驳大哥,现在的自己,因为拿成家的手短,凡事总是顺着成氏,把儿子都气到了褚庄,搞得成氏越发嚣张,自己真得好好反省反省了。 但就算是要打压成家,也不能赌气同意文谦娶个小农女进门吧?小农女怎么能配上自己芝兰玉树的好儿子? 王县令总不能太下弟弟的面子,缓和了口气道:“青柏,你记住了,离岁考、科考时间越来越近,一错又得三年以后。要想小毛驴拉磨,你得顺毛摩挲。回去告诉成氏,若是这段时间影响了文谦考试,我让他们老成家立即变回穷光蛋,临安城,我王青松说的算。” 王青柏忧心道:“大哥,我回去就拘着成氏。只是文谦性子轴,最重承诺,我怕咱现在啥都哄骗着答应他,将来不兑现了,他会像小毛驴似的尥蹶子撒泼。” 王县令揶揄的瞟了一眼傻弟弟,心道侄子哪儿都好,就是这脑子不转弯的毛病随了他爹。 王县令嘴角上扬道:“我没有哄他啊!他说对褚家不公道,我让路捕快立马赔了银子;他让我通报陵裕关杨卿玥狠戾,我通报给杨卿玥本人不也算是通报了?他想让小农女进门,只要中了进士,别说一个小农女,就是十个八个,我都乐意,咱老王家又不是养不起。” 王青柏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大哥玩的分明是文字游戏,表面上什么都答应了,实际上什么也没答应。 大哥答应的是同意小农女“进门”,并没有同意把小农女“娶进门”,男人嘛,尤其是有钱的、有官身的男人,有个三妻四妾不正常吗? 大哥说的对,又不是养不起。 …王文谦自然一切蒙在鼓里,只以为自己家这关己经过去了,只要香菱点头,他们二人以后就会做一生一世一双夫妻,娘子研磨他书画,娘子引线他穿衣,娘子羹汤他品尝…王文谦越想越觉得自己未来的日子可期,越想心里越像吃了蜜糖一样甘甜,嘴角上扬,笑得见牙不见眼。 回到书房,看着摞得满墙的书册,爬上了矮梯,拄着下巴,看着一层又一层的书册。 抽出一本,笃定点头道:“褚姑娘爱好猎奇,肯定喜欢这本书。” 又抽出一本,笃定点头道:“褚姑娘识得草药,这本也能喜欢。” 己经找了满满一桌子的书了,书房外走进来一人,是多日不见的小厮王乐。 见到王文谦,王乐高兴得眼睛都红了:“少爷,老爷让我回到您身边伺候了。” “哦…”王文谦眼睛不离书册,连撩都没撩王乐一眼,害得王乐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心里怪难受的。 看着被少爷挑出来了一桌子杂乱无章的书,王乐努力刷存在感的问道:“少爷,你在找什么书啊?小的帮您找。” 王文谦从梯子上下来,拿着这本,看看那本,犹疑不定的对王乐道:“王乐,这么多书,我总不能一次性都借给褚姑娘吧,你帮我选选,应该先借给她哪一本。” 王乐把少爷挑出来的书册看了一遍:《天工开物》、《大齐地理志》、《大齐刑律》、《文氏医方》…王乐悲哀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脸上裂出一道道裂缝。 如果没记错,老爷明明叮嘱他,说少爷喜欢那个小村姑,只要不耽搁少爷学习考试,便顺着他的心情。 少爷拿的这些书,是借给喜欢的姑娘看的书吗?关于律法的、医术的、地理的、还有做木匠活儿的…少爷是想泡姑娘,还是想把姑娘培养成大齐第一女讼师、第一女圣手、第一女匠人? 王乐一把抓住少爷的袖子往外扯道:“少爷,我知道一个书斋,卖的都是女子喜欢的书,你买来送给褚姑娘,她一定喜欢。” “真的?”王文谦眼睛闪闪亮。 王乐再次笃定的点头。 王文谦反过来拉着王乐的手往外跑。 …香菱在院中干一上午的活儿了,把霉豆瓣一部分做成豆瓣酱,一部分封了坛子酿酱油。 眼睛却总是不经意的瞟向门外,褚庄方向。 从辰时她就开始等在院子里了。 往常这个时候,王文谦早就出门了,结果,一直等到近中午了,王文谦仍旧没有从褚庄里出来。 终于来了一辆马车,却是村外驶到褚庄门前的,从车里下来两个小厮,进了褚庄。 不一会儿,褚庄大门洞开,出来几个人。 第118章 一个是一脸高兴的褚周,一个是一脸愠色的成管事,以及刚刚进去的那两个小厮,押着一个年轻护院出来年轻护院被押着走,嘴里不住的向成管事哭嚎道:“爹,你快去跟夫人求情啊,我才不去开荒种田呢,我不去…” 除了褚周,其余人都上了马车离开了褚庄。 香菱忙跑了过来,叫住了褚周。 褚周一脸笑意道:“褚姑娘是想找我家少爷吧?他昨天就回了城里,找县老爷帮姑娘讨说法去了。” “讨说法?”香菱一头的雾水,不知道王文谦如何替她讨这说法。 等到下午的时候,香菱终于知道王文谦讨来什么说法了。 路捕头来了,郑重其事道了歉,扔下十两银子就走了,害得香菱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看天色,王文谦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香菱回到了屋中,把银子递给江氏,江氏却推回来说什么也不肯要。 自从盛家上门,江氏就觉得自己不该管钱,把掌家的大权彻底交给香菱了,还千叮咛万嘱咐香菱不要把钱锁在抽屉里,而是藏在一个连她都找不到的地方。 香菱被江氏的反应搞得哭笑不得,没想到经历盛家一事,江氏也有“舍命不舍财”的一天。 香菱放好了银子,重新回到屋中,见苏小曼和江氏仍旧低着头绣着东西。 香菱叹了口气道:“娘,小曼,离何方哥成亲还有半个月时间呢,你别累坏了眼睛。” 江氏抬起头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摇头道:“小曼教我绣的是大件,我活儿慢,笨鸟得先飞。对了,你明天进城的时候,给你何婶子弄套银头面,儿子成亲了,她没个像样的首饰戴也不像话。” 香菱只好点头道:“知道了,娘。” 香菱向小曼眨了眨右眼,压低声音道:“你少教点儿我娘,累坏了她,我拿你是问。” 苏小曼被训得哭笑不得,这么大件绣活儿,江氏是初学者,大部分指望着自己出活儿呢,自己还没抱怨,反倒惹得香菱抱怨了。 说起何方的亲事,前面一波三折,何氏种种不同意。 就在前天盛家来袭之后,不知道何氏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想通了,同意了,两口子托里正上门撮合亲事。 秦家求之不得,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场就拍板,不仅没提聘礼的事儿,还承诺给女儿陪送五两银子的嫁妆,这在庄户人家,绝对是一等一的待遇了。 江氏听了这叫一个高兴,刚好“临安第一绣”苏小曼就住在家里,便缠着苏小曼帮她设计花样子,她要绣一套新房帷幔做贺礼。 除了何家与秦家,褚家庄还有一家人有喜事,就是张小草的前夫褚刚,也要成亲了。 偷牛事件确定张仁参与其中之后,褚刚的嫌疑自动就解除了,宋家找到了牛,自然把十两银子还了回来,褚刚有钱了,为了给生病的娘亲冲喜,便托媒人撮合了一个外村的哑女,也是半个月后成亲。 第159章 《问月记》 晚上,香菱被轻轻“叮”的一声惊醒了。 忙探到窗边,把窗户探了一条小缝隙,往外偷看。 又是一颗石子落了地,“叮”的一声响,落在了院中。 良久,一道粗壮的身影翻过土墙头,探进了院子,轻车熟路的错过了陷阱,本来狗熊般的身子,偏要像小猫似的弯着,蹑手蹑脚的模样,看着就觉得滑稽。 初时以为是张仁回来报复,待这个人转过身来,香菱终于看清了庐山真面目,顿时松了口气,不是张仁,是孙良田。 孙良田,他夜半三更来做什么? 只见孙良田,在院子四周巡了一遍,最后走到菜窖口,用刀用力一撬,把菜窖给撬开了,粗壮的身子下了菜窖,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嘴里还叨着一只鸡大腿。 紧接着,又奔着正房而来。 香菱起了身,拿了一条装黄豆的空麻袋,蹑手蹑脚的进了苏小曼的屋子。 轻轻捏了下柳儿胳膊。 柳儿是苏父为苏小曼特意选的丫鬟,身子长得像铁塔一样结实,目的就是想保护苏小曼。 柳儿知道自己的本份,觉睡得不踏实,香菱这么一掐,立刻就醒了。 香菱用手掩住了柳儿的嘴唇,轻声道:“走,跟我抓贼去”。 柳儿进伙房抄起一把菜刀,香菱赶紧把菜刀抢了下来。 孙良田夜半到自己家里,肯定是杨卿玥给派了什么“秘密任务”,不管是什么任务,他都不会伤及到褚家人的性命,这点自信心香菱还是有的。 两人用麻袋套了小惩大戒就好,可不能玩太狠了。 “叮”的一声轻响,有匕首撬窗栓的声音,是香菱那屋。 两个女人又蹑手蹑脚的回到的香菱屋儿,把麻袋口对准了窗口。 窗户被撬开了,孙良田粗壮的身子不太灵活,被窗户卡着爬得有点慢。 爬到一半的时候,一条胳膊突然用力一扯,将他直接扯进了麻袋,雨点似的拳头就打下来了。 打得孙良田一脸懵逼,拿起匕首要刺,突然想起来这是褚家,自己爬的屋子是褚姑娘的屋子,这可是大哥看重的人,自己不仅不能用匕首刺,就是还手都不行。 孙良田立即做了一个他凭生觉得最丢脸的动作,用双臂抱住头,趴在炕上任由两只胖拳头打他,嘴里忍着不叫唤,怕声音露了馅。 这拳头,可真狠。 香菱看着柳儿如钵儿的拳头打得“砰砰”直响,心里都替孙良田疼,一把拉住柳儿的手道:“咱、咱轻点打呗,不过是个蟊贼,出人命就不好了!” 柳儿轻叱一声道:“敢在我柳儿眼前偷东西,我打得他娘都认不出。” 柳儿的拳头又要落下来,香菱对着老实挨打的孙良田道:“你还不跑,等着被打死啊!” 孙良田这才恍过神来,褚香菱应该知道是他了,要不然怎么会让他跑? 自己还真是笨得可能,像贾小六似的,贴饼子似的趴着挨打? 孙良田一把扯下麻袋,仍旧掩耳盗铃般的捂了脸,朝着柳儿挥了下拳头,笃直跑出了门,开了门栓就跑,心中暗恨道:“柳儿啊柳儿,这个仇俺老孙记下了!” 柳儿推门去追,哪里还有蟊贼的影子? 柳儿撅着嘴对香菱道:“褚姑娘,你咋还帮着蟊贼呢?” 香菱装傻充愣道:“我帮蟊贼了吗?我是在帮你啊!贼人背后有刀,怀里有匕首,大粗胳膊比我的腿都粗,这要是还手,咱俩加一块儿也不是对手。” 柳儿傻傻的回忆了下拳头触觉,好像真打到过刀柄,而且,那人胸口确实虬实有力,自己的尖指甲挠了下,指甲挠得生疼。 柳儿身子虽壮,也只限于劲儿大、块头儿大、手脚灵活而矣,根本不会武功,被香菱这样一说,顿时有些后怕了,忐忑道:“褚姑娘,那贼人不会回去找帮手了吧?柳儿可打不过啊?!” 刚刚还跟个小母猫似打得厉害,这么一会儿就怂了。 香菱笑着劝道:“没事,你这么厉害,这贼人肯定不会再来了,睡觉吧。” 一夜平安无事,香菱睡觉睡到自然醒,而柳儿呢,眼睛瞪的跟个彩灯似的,直到天快亮的,才放心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香菱正要去村口赶脚力张的驴车,刚出院就看见褚庄的马车就停在自家院门口,应该是王文谦准备上学堂,在门口等自己呢。 香菱忙扭身回屋,把《女诫》取了出来。 出了院子,王文谦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了,依然是白衣胜雪,翩翩少年郎,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白晰的面容似乎透着一丝绯红,眼眸中又似乎透着丝丝阳光般的温暖。 不一样,绝对不一样。 香菱愧疚的把一本贴补得斑斑驳驳的《女诫》,和一本重新抄录过的《女诫》,全都递给了秀才郎,无比忐忑道:“王秀才,我知道你非常爱惜这本书,可惜前天被盛家小厮撕坏了几页,我试着粘了粘,发现不好看,又重新抄录了一本,这是我能想到的所有补救措施了,实在抱歉。” 王文谦怔了一下,接过书册,爱抚着书页,温润的笑了笑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反而是怪我,没能及时阻止他们,让你一个弱女子,看到杨筹办那么残忍的一面,都是我的错。” 一想到前天他没能“以理服人”,反而让杨筹办“以武服人”,王文谦心里就很不舒服。 “呃…”香菱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接话茬儿了,答“是”,好像是承认杨卿玥暴戾了; 答“不是”,好像当时的画面确实引起很多人的不适,害得现在很多村人看到她,都带着三分惧怕,好像砍人的是她一样。 香菱半天没有答话,王文谦则翻开抄录工整、密密麻麻的《女诫》,看着看着,眼圈一红道:“褚姑娘,你竟然愿意为了我抄录《女诫》?” 王文谦心里溢满了感动。 我愿意为你罚写《弟子规》,你愿意为我抄录《女诫》,这不就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好日子吗? 第119章 香菱有些懵逼了,自己确实抄录半夜才抄完,但至于这么感动吗?眼圈都红了? 空气陷入一种怪异的静寂中。 王乐偷偷怼了下少爷,王文谦这才省过神来,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道:“褚姑娘,这是临安城最流行的女子看的书册,你闲暇时看一看。” 香菱接过书册,只见书封上端端正正的写着三个字《问月记》。 难道是关于天文学的名家名作? 香菱抬头想问书册大体内容,没想到王文谦的马车已经离开了。 反正香菱是要坐着驴车去县城,一路无聊,便把书揣在怀里,决定在路上看。 这一看不要紧,竟然发现这本书,是一部言情小说!!! 内容与香菱所认知的《西厢记》有得一拼,大体上是一个女子烧香拜佛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翩翩书生,从此一见钟情,二见起意,从此茶饭不思,终于跃墙幽会…这都不要紧,最让香菱愤慨的是,看到最关键两人幽会、两眼冒星的时候,突然落下了四个字“未完待续”。 香菱只觉得,这个古言情作者,深谙读者心理,关键时刻玩卡点,她还想看看古代小说的开车,是偏浪漫主义一些,还是偏写实主义呢。 “未完待续”,实在不厚道。 香菱看得有些犯困,随手把书放在车厢里,脑海里则突然涌现了一个问题,这个王文谦,画风突变,借给自己的书,由《女诫》到《大齐农要》,再到《问月记》,内容从女德规范,到劳作耕种,再到卿卿我我的言情,这跨度未免太大了吧?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不会对自己有什么意思吧? 香菱觉得自己一阵恶寒。 随即想到在这个门第森严的时代,一个书香世家的公子哥,县太爷的侄少爷,好像与自己不可能出现在一个画风里,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香菱越想越笃定,堂堂王秀才王文谦,绝不会贪图自己的美色,顶多贪图自己的美食,通过借书换取吃食而矣,一定是这样。 第160章 买盐石被撞 到了城里,香菱直奔佐食坊,江二兰子和梁成国、梁兵正往驴车上装坛子,准备往栖梧酒楼送豆瓣酱。 香菱则把新发好的一大麻袋子霉豆子给了江二兰,让她着手开始第二轮豆瓣酱的酿制,同时有半袋子用来尝试酿造酱油。 因为不是栖梧酒楼订的货,香菱得自己收购辣椒和蒜,这件事,香菱思前想后,便告诉梁成国,他和二舅江裕贵,走村串户的帮她收辣椒和蒜,她每斤给提一文钱的工钱。 一文钱听着不多,但每家都会收上几十斤,每天能收上几百斤,加到一块儿数目相当的可观,梁成国立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江裕贵。 原材料不缺了,唯一缺的是盐。 上次香菱己经跟戚四海谈妥了,将豆瓣酱的货钱,全部换成盐石。 这次到栖梧酒楼,香菱就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到了栖梧酒楼,小厮告诉香菱,苏家布庄的苏少东家苏沐也来了, 正在楼上与戚东家谈事。 左右这两个人都熟,香菱让小厮往下搬坛子,自己先上了楼。 小二哥把香菱引到了茶室门前,轻叩了房门禀告道:“东家,褚姑娘来了,有事要和您说。” 戚四海脸色微变,对小厮道:“让褚姑娘在雅间等一下。” 坐在戚四海对面的杨卿玥则懒洋洋道:“我与褚姑娘也有生意往来,不如进来一起说说?” 戚四海心中擂鼓般忑忑,不着痕迹的对杨卿玥身侧的苏沐道:“苏姑娘不会又是来卖菜方子的吧?” 苏沐狐疑的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戚四海,没敢戳穿好友的谎话,调侃笑道:“你给的银子多,有好的方子,自然卖给你了。” 戚四海高声对门外的小二喊道:“让褚姑娘进来吧。” 褚香菱进了门,看到苏沐、戚四海和杨卿玥坐在一起,心想,临安县城有这么小吗? 戚四海眼色如墨的看着褚香菱,开口笑道:“褚姑娘又有什么新的菜方子卖给栖梧酒楼吗?只要够好,老价格,一百两银子一道。” 实际上,即使戚四海不说,香菱在门外已经听见了茶室内戚四海与苏沐的对话,心里画魂,这戚四海是不想让杨卿玥知道自己卖豆瓣酱给酒楼吗?还是不想让自己提买盐的事儿? 不管怎么样,香菱觉得应该先顺着戚四海的话头儿说:“戚东家,我确实研究出了两样吃食,却不算菜,算是半个主食吧,您先给掌掌眼。” 香菱又下了楼去,不一会儿上来,小二帮着端上来一道扁皮燕食(就是肉片捣成饺子皮一样薄,包了馅料),一道三色饺子(面里掺了不同颜色蔬菜汁)。 戚四海用茶清了清口,准备用筷子夹起扁皮燕食尝一尝,没想到突然被杨卿玥打断了,淡然道:“戚东家不准备邀请我们品鉴一下吗?如果足够好,苏兄开张的大喜日子就可以用上这两道吃食了。” “啊?”三人在房中只是饮茶,并没有吃饭喝酒,香菱又是临时编造卖菜方子的借口,戚四海没想到杨卿玥会主动替他来尝菜品。 戚四海的筷子并没有用,硬着头皮把筷子递给了杨卿玥,讪然笑道:“那就请杨筹办帮品鉴一番。” 戚四海吩咐小二再拿来三副碗筷,等小厮把筷子拿上来时,才愕然发现,两只盘子里的吃食,已经被杨卿玥给“品鉴”空了。 看得香菱、苏沐和戚四海三人别提多尴尬了。 而当事人杨卿玥呢,泰然的放下筷子,神色笃定道:“这两道菜色不好吃,这菜方子,不买也罢。” “…” 香菱不由得翻起了一道白眼,这个杨卿玥要闹哪样,不好吃你还吃得盘子都见底了?人家戚四海这个买菜方的人还没尝到、还没决定,你就做主了? 唉,总是这么别扭。 戚四海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把褚香菱送到了门口,郑重抱拳道:“让褚姑娘白跑一趟了,戚某是生意人,说话算话,以后有什么生意,可以找罗二郎。” 香菱沉吟着下了楼,觉得戚四海说的话意有所指,到了楼下,向掌柜的打探罗二郎这个人,掌柜的打发一个面生的小二哥,领着香菱拐进了一道巷子,见到了一个脸上有疤的人,介绍说,这个人就是罗二郎。 罗二郎领着香菱进了一个宅子,指着地上一个不起眼的篓子道:“这是戚四海让送的盐,五十斤,你过过数。” 香菱被罗二郎一翻神神秘秘的操作给弄得有些紧张,狐疑道:“这些盐石,不会是私盐吧?” 罗二郎眉头一皱道:“褚姑娘,不懂行千万别乱说话。你看看这盐石,是正经八经的矿盐;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私盐是湖盐,成色不一样,这是从盐铁丞那搞来的正经盐!也就是戚东家帮说话,要不然你一斤都买不到。” 对方解释得头头是道,香菱觉得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毕竟,这个时代, 走后门的门槛很低,只要给银子就成。 虽说消除了一些疑虑,香菱还是揣了个心眼儿,她的怀里本来还揣着不少银子,想试探着能不能再多买些盐石,经过这么一番神秘操作,香菱决定还是暂缓后续合作。 不管愿不愿意合作,这些以货款顶的盐石,肯定是退不回去的,香菱只好把盐石拉上了车,运回了佐食坊。 再说栖梧酒楼,苏沐与戚四海订下了“苏香锦绣”开张时所用的菜色后,便让戚四海先下去了。 苏沐脸色凝重的看向杨卿玥道:“杨筹办确定要这样做?绝不反悔?” 杨卿玥淡然道:“我杨卿玥一旦决定的事就从来没有后悔过,你们苏家只要配合把这场戏唱完就好,此事一过,你们苏家将是最大的受益者。” 苏沐沉吟半天没有说话。 杨卿玥已经站起身来,对苏沐道:“那天,我希望香菱不在场。” 苏沐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杨卿玥起身走了,留下了神情有些恍惚的苏沐,心潮五味杂陈。 苏沐和父亲一直在找黑向文志名声的证据,希望以证反证向文志在抵毁苏小曼名声的事实。 经过今天与杨卿玥的接触,苏沐突然觉得自己与父亲的手段,与杨卿玥比,简直就是小孩儿过家家,太过稚嫩,又仿佛是隔靴挠痒,完全不起作用。 苏沐不由得庆幸。 幸好杨卿玥站在了苏家这一头儿,如果站在向家那一头,苏家一定死得更难看。 庆幸的同时,苏沐又有些怅然若失,完全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杨卿玥可以谋算如斯,自己怕是一辈子做不到了。 因为这件事,苏沐心底对香菱尚存的那么一点儿情感火苗,就此彻底熄灭了。 苏沐站起身来,决定回家定制请柬,他要给“苏香锦绣”办一个最为隆重的开业典礼,给向家和盛家一份旷世大礼。 第161章 盐石案端倪 香菱和梁兵回到了“江大姐佐食坊”,发现杨卿玥和孙良田竟然站在院外,看孙良田不耐烦的表情,应该等的时间不短。 第120章 见香菱回来了,本来不耐烦的孙良田如老鼠见了猫一样,立即低下头,用蒲扇似的大手捂住脸,目光鬼祟游移,一看就是干了什么坏事了。 香菱向梁兵使了眼色, 梁兵赶紧把装着盐袋子的驴车赶到了院里,偷偷把盐石篓子卸到主屋里去了。 香菱则冲着孙良田“扑哧”一声笑道:“别捂脸了,这回权当买个教训,也认清一个事实,你,不是当蟊贼的那块儿料。” 孙良田故左右而言其他道:“褚姑娘说什么呢?什么蟊贼?你家招贼了?抓住贼人没有?要不要我帮你抓?” 杨卿玥一下子踹在了孙良田的屁股上,嗔责道:“装什么装?若是不知道是你,香菱昨晚赏给你的就不是拳头,而是刀子!” 孙良田一脸委屈道:“是大哥让我查黄豆放在哪儿的,要错也是大哥的错!” 杨卿玥又给了孙良田一脚,这一脚毫不留情,把孙良田直接踹了个狗啃泥,大骂道:“我是让你查,却没让你当贼偷!” 香菱忙阻拦道:“他已经被柳儿打得鼻青脸肿了,你就别责怪他了,更何况,他说的没错啊!还不是你指派的任务。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我还能瞒着你不成?” 杨卿玥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 香菱皱着眉看着杨卿玥,杨卿玥局促的摆着手道:“真不是我让他夜访你家的,我没这么蠢。” 香菱哭笑不得道:“你也不怎么聪明,栖梧酒楼的那两道主食,大厨看着我做的,你却不让栖梧酒楼买,我少得了二百两银子,栖梧酒楼白得了手艺。” “啊?哦,是挺蠢的。”杨卿玥呵呵傻笑着,看得香菱一怔,没想到一向腹黑算计的杨卿玥,也有这么憨直的一天。 傻笑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香菱对杨卿玥让了让道:“走吧,你不是想知道我把黄豆藏在哪儿、做什么、卖给谁了吗?我带你亲眼看看。” 香菱带着杨卿玥进了后院,映入杨卿玥眼帘的,是三大排硕大的酱坛子。 香菱打开其中一个,指着里面的豆瓣酱道:“这两排是用来做豆瓣酱的,一大半辣的,一小半不辣的。另一排小坛子用来研制酱油,成功的话,到时候请你来品尝。” 香菱让江二兰子把厢房的门锁打开,走进了库房。 库房一角,摞着一两袋子黄豆,香菱让孙良田和梁兵把黄豆挪开,从地板上扯起一块板子,让杨卿玥往里面看。 杨卿玥用手掀开上面铺的席子,诧异道:“这是地仓?放在地下,不会受潮或生虫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只要处理得当,地仓不比地面上的粮囤差,放粮之前,砸实四壁,用火烘窖,杀死虫卵,粮袋子里掺有大料。再用席子和干谷糠创造隔绝层,这样粮食就会存放很长时间,我家院子里,用这个方法也储存了不少黄豆和麦子。” 杨卿玥暗暗点了点头,完全没想到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就可以储存粮食,即减少了士兵盖粮囤的劳力,也减少了被敌人火烧连营的风险。 将板子放了下来,恢复原状,几人出了厢房。 杨卿玥瞟了墙角的一块清白色,审视的看了一眼香菱,最后微微一笑道:“我先走了,记得每天打打鞭子,适应手与鞭子的契合度,过些日子,我给你找个先生教你招式。” 香菱有些诧异,给自己请使鞭子的先生?难道不是杨卿玥亲自教自己吗? 回到军营,杨卿玥叫孙良田带着刘铭洋等士兵,在军需库营地找了地势高的地方,按香菱所说的挖了一排地仓,怕效果不好,并没有禀告镇国将军和王督军,地面上的粮囤仍旧留存着。 支走了孙良田,杨卿玥立即叫来了贾小六,一脸凝重道:“小六,我让你打听的盐石案有没有新的进展?” 贾小六摇了摇头道:“大哥,路捕头前几日抓到了两个贩私盐的小贩,抓起来审问,不是咱找的人,他们只是从盐湖郡挑担过来的贩私盐的人,与咱查的市面上多出来的矿盐不同。” 杨卿玥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我在香菱家的院子看到了矿盐。” 贾小六脸色一变道:“怎么可能?褚姑娘绝不会贩私盐的!” 杨卿玥叹了口气道:“她不会主动贩盐,却不能排除被骗的可能。毕竟,买通盐铁丞多买盐,也算是正规来源。你去查一查栖梧酒楼。” 杨卿玥眼色眯了眯,今日在栖梧酒楼,他是故意抢尝新菜方,不让香菱卖菜方儿的。 若香菱的本来目的就是去卖菜方子的,被杨卿玥坏了生意,依香菱的性子,当场炸毛的可能性极大,不可能那样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说。 现在看来,他们准备交割盐石才是目的,菜方子不过是临时凑数的借口罢了。 杨卿玥越想心情越郁闷,香菱,可以告诉自己黄豆藏在哪,用来做什么,为什么独独隐下盐石这件事呢?难道她真的参与了盐石案? 这盐石案,一直是个悬案。 临安县附近的山脉里有盐矿,就是苏小曼被绑架的地方。 后来矿脉枯竭封矿,最后一批开采出来的盐石,一半由临安县盐铁司留存; 一半由陵裕关留存。 因为不再产矿盐,只能外运湖盐,导致盐价水涨船高,市场上大面积流通的是湖盐,只有盐铁丞和陵裕关才发放矿盐。 就在前些日子,市面上突然涌入了大量矿盐,盐铁丞与杨卿玥私下一对库存才发现,市面流通的矿盐,完全不属于两家,而是第三方。 这事引起了陵裕关和临安县衙的重视,达成默契,一致查案。 杨卿玥甩去了心中的胡思乱想,他觉得,他十成十是冤枉了香菱,她不会与盐贩子勾结在一起的, 绝对不会。 这一夜,杨卿玥睡得非常不踏实,一会儿梦到香菱的脑袋被塞在了狗头铡下边,一会儿又梦见香菱被盐贩子给杀了,第二天早晨醒来的时候,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 第162章 腊脂事漏 再说香菱,送走了杨卿玥,去了一趟首饰铺子,按江氏要求给何氏买了一副银头面。 挑着挑着,想着江氏刚刚三十出头,正是爱美、也应该美的年纪,却天天清汤寡水、素得不能再素。 苏小曼曾送过一套金头面,江氏硬要留给香菱当嫁妆,打死也不戴。 今天借着给何氏买首饰的机会,香菱决定给江氏也买一套银首饰,让她借着何方成亲的机会也美上一美。 买完了首饰,香菱又拐进了旁边的胭脂水粉铺子。 这还是香菱穿越以来,第一次逛古代的胭脂铺子呢,对胭脂水粉根本一窍不通。 香菱让女掌柜一一做介绍。 不介绍不知道,一介绍吓一跳。 香菱以为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应该物资匮乏,没想到美容的东西还挺齐全的。 有洗脸用的沤子、润肤用的香膏、洗头用的仙油、擦嘴唇用的香脂…女掌柜口才不错,介绍得很祥尽,听得香菱一愣一愣的,不由得感慨,美容不愧是女人亘古不衰的赚钱行业! 在花团锦簇的瓶瓶罐罐里,香菱被一只青花扁瓷瓶吸引了目光。 没错,这只扁瓷瓶样式,和她现在用的那只所谓的“腊脂”一模一样。 打开来,香菱仔细闻了下味道,果然,味道也一样,抹了一指腹涂在手背上,感觉仍旧完全一样! 香菱问了价钱,二两银子一盒,这是铺子里最贵、也是时下最流行的香脂!!! 到了现在,香菱哪还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抹的所谓治痒痒粉的“腊脂”,根本就是女人用的香脂! 杨卿玥骗了自己!最让香菱气愤的是,苏小曼也帮着杨卿玥打马虎眼骗自己!!而且一骗就是两次!! 第一次,在杨卿玥送她“药”的时候,苏小曼证明不是香脂,是药膏! 第二次,在香菱发现苏沐送给苏小曼的香脂时,苏小曼骗她说是从军营弄来的! 香菱哪还有心情买别的东西,只买下了这盒香脂,便急匆匆的回了褚家村。 回到家,发现大舅江富贵一家三口来了。 江芬芳哭得眼睛像肿泡一样,杨氏则是骂得这叫一个唾沫飞扬。 当然,骂的人是订亲的老金家和江芬芳的未婚夫金鑫。 原来,江芬芳的月事虽然来了,但亲事还是黄了。 原因很简单,就是中间使坏的那个凌月儿怀孕了!金鑫的种! 老金家头都大了,三家一个村里住着,凌月儿与江芬芳又是半斤对八两,针尖对麦芒,哪个也不可能愿意为妾! 老金家决定退了江家的婚事,迎娶凌月儿进门! 为了表示歉意,金家过给江家的聘礼不要了,额外给江家陪了五两银子。 对于江芬芳,这可是一件晴天霹雳的大惨事。 但在香菱看来,这绝对是江家提前止损的大好事。 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婚前牵个手、亲个嘴都是有辱门庭的事儿,更何况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在门庭森严的人家看来,行同娼-妇。 第121章 通过这件事,说明金鑫本身不是什么好鸟,拿凌月儿也没当个正经姑娘看待,对江芬芳更是不尊重。 鉴定完毕,实足渣男一枚。 江、金、凌三家同住一个村,金鑫成亲的日子快到了,杨氏怕女儿触景伤情,就带着女儿躲出来了。 看着炕上的大包袱,香菱明白,杨氏娘两个,是打算在自己家长期奋战了。 香菱虽然挺烦杨氏和江芬芳的,但人家正处于感情低谷,自己也不好把人扫地出门。 苏小曼笑着拉着香菱的手道:“香菱,你跟我一间屋子睡吧?咱俩刚好可以借着晚上好好聊聊天。” 香菱的眼睛幽深幽深的看着苏小曼,摇了摇头道:“我还是跟我娘一起住吧。” 香菱扭头去收拾东西了。 看着香菱冷落落的表情,苏小曼有些怔凝,转头问柳儿道:“柳儿,我是不是说错话、办错事了,香菱怎么对我有些冷淡呢?” 柳儿也查觉出了不对头,对苏小曼道:“小姐,香菱性子直,脸上藏不住事,你还是直接去问问她,把话尽早说开了好。” 说做就做,苏小曼进了香菱的屋里,帮着香菱收拾书册,陪着小心问道:“香菱,你怎么了?与栖梧酒楼的生意不顺利?还是遇到盛家或向家的人找你晦气了?” 香菱叹了口气,这样耍性子也不是一回事,索性开门见山,从怀中掏出香脂,对苏小曼道:“小曼,你能解释一下,这个全临安城人都知道的‘香脂’,为什么到了你和杨卿玥口中却改名叫做‘腊脂’了?” “…”苏小曼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硬着头发道:“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抹了以后,脸上和手上的皴裂好了。”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这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帮杨卿玥骗我?不会是为了苏家生意吧?” 苏家一直想通过香菱拉近与杨卿玥的距离,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真的起了作用,前段时间,杨卿玥把三分之一冬装的生意给了苏家,虽然没有让苏家的生意赚大钱,但足以让苏家有了与向家对抗的机会。 苏小曼争切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我…” 苏小曼“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平时的伶牙俐齿荡然无存。 香菱冲口说出那句诘问的话后就后悔了,苏小曼一直对自己诚恳以待,堂堂富家大小姐,天天帮着大哥送饭,帮娘亲绣东西,前几日又救了自己。 仅凭一盒香脂,自己就迁怒于她,好像自己是有点儿任性了,对苏小曼好像也不太公平。 况且,送香脂并骗了自己的,最魁祸首明明是杨卿玥,自己不生杨卿玥的气,反而生苏小曼的气,这本身就有点匪夷所思。 香菱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道如何找台阶下。 正寻思着,沉吟了半天的苏小曼终于开口道:“香菱,你是亲眼看见杨卿玥的手段的,你认为我敢当面拆他的台吗?别说他说香脂是腊脂,就算他说鹤顶红是琼浆玉液,让我一口喝下去,我也不敢说个‘不’字,我只要知道他不是害你就行了。” 苏小曼的话,如醍醐灌顶般,让香菱更加懊悔不堪。 自己从来没有站在苏小曼的角度考虑问题。 杨卿玥待自己宽容,并不等于待别人也宽容。 看香菱面色,苏小曼知道香菱并没有真生她的气,只是一时想不通耍小性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了。 苏小曼索性开门见山道:“香菱,我实话实说,杨卿玥算计你时,我跟着顺手推舟,除了怕他的原因,我更想搓合你们两个。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杨卿玥逢难必到,这样的金龟婿,打着灯笼都难找,你舍得拱手让给别人吗?” 苏小曼揶揄的看着香菱,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杨卿玥对香菱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大多时候会羡慕,偶尔也会嫉妒。 杨卿玥,有颜、有权、有势、又有钱,能文、能武、能谋算,简直是“四有三能”青年才俊,最重要的是,看别的女人是破石头,看香菱就是一块璞玉。 好在苏小曼对感情偏现实一点儿,能及时摆正自己的位置,没做非分之想,只想着杨卿玥成为自己金兰姐妹的夫婿也不错,苏家也能借上光,所以,她尽力的想搓和,没想到破坏,更没想过横刀夺爱。 香菱怔了怔神,叹了口气道:“小曼,杨卿玥没有喜欢我,是他亲口说的。也许,他已经有定亲的人或者是心上人了。” “没听说过杨筹办定过亲或者有心上人啊?”苏小曼狐疑道,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杨卿玥看香菱的眼神,就是狼看上羊,虎遇到兔,势在必得,眼里容不下其他猎物了,比狗大黄还忠实,怎么会有别的心上人呢? 苏小曼觉得自己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 第163章 断,一定要断 两人说通了误解,香菱让苏小曼再三保证不许再隐瞒她任何事,这才和好如初。 晚上自然与苏小曼睡在一间屋子,把柳儿都挤到江氏那屋去了。 两个人叽叽咕噜的聊到了半夜,第二天早晨起床之时,都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 香菱蒸了一大帘肉包子,煮了杂米虾皮瘦肉粥,拌了一道黄瓜凉菜。 苏小曼给褚夏送饭去了。 见饭桌己摆好,江芬芳一屁股坐了下来,打着呵欠道:“起得也太早了,吃完饭我得睡个回笼觉。” 这样一副轻松的样子,哪里像昨天失恋后天崩地陷的样子,倒像是来家里当千金大小姐的。 大舅母杨氏也不客气,跟着女儿一起坐下,在粥盆里左挑右撅,把虾皮和瘦肉都挑走了,好好的一盆粥让她搅和得跟猪食一样。 江氏和香菱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蹙起了眉头。 在苏小曼帮褚夏送饭的时候,如果没有急事,一家人都会等苏小曼回来一起吃饭,没想到杨氏和江芬芳这么没礼貌,不仅先上桌吃了,还一顿搅和,别人还怎么吃? 香菱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好当场就发作,幸好锅里还镇着半屉包子。 香菱就着锅灶的余火,打了个虾皮鸡蛋汤,盖上锅盖温着,等苏小曼回来再一起吃。 杨氏夸张的打了两下饱嗝,江芬芳则使劲怼了下杨氏的胳膊肘,杨氏看过来,江芬芳连挤眼睛再挑眉毛的,显然是怂恿杨氏说话。 杨氏只好硬着头皮道:“那个…香菱啊,我们出来得匆忙,也没给芬芳拿件像样的换洗衣裳,芬芳跟苏小姐的身量差不多,你能不能帮芬芳借套裙子换洗啊?”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大舅母,昨天你不是拿了一大包衣裳吗?就没有表姐的?” 杨氏脸上现出一抹尴尬,讷讷道:“都是我的换洗衣裳,没有芬芳的,她只有身上这一套。” 香菱心中不由得“呵呵”。 这江芬芳肯定是见苏小曼身穿绫罗,头戴金镶玉,身后还有小丫环伺候着,眼热了! 香菱回转身,拉开衣柜,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虽然东西的摆位一致,但这衣柜绝对有人翻过。 昨夜,杨氏母女住在的这屋,不用说,肯定是这娘两翻柜子了。 香菱不动声色,从里面抽出一件自己平时换洗的素色棉布衣裙,扔在炕上道:“芬芳姐和我身形也差不多,穿我的也一样。” 江芬芳的脸色顿时黑了黑,这件衣裳素得连个最基本的绣花都没有,穿上连自己都懒得看,何况是男人? 江芬芳冲口而出道:“穿你的也行,我要穿那套带竹叶的。” 杨氏气得狠狠踩了女儿一脚,江芬芳立即闭了嘴不吭气了。 香菱讽刺的撇了撇嘴,自己还没问,这个蠢表姐先承认翻柜子了。 香菱倒不担心杨氏母女能翻到什么,经过盛家一事,香菱早把贵重首饰和银钱藏了起来。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的衣裳,除了那件,其他你随便挑。” 江芬芳撅着嘴道:“除了那件,你的衣裳都跟乞丐一样。” 见香菱脸色不好,江氏偷偷怼了下香菱,让她别发作。 香菱可完全没有憋气的毛病,直接撂了脸色,没好气道:“江芬芳,乞丐拿着破碗要饭还算自力更生呢!你现在连乞丐都不如!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在我家,愿意呆就老实呆着,不愿意呆,马上土豆搬家滚蛋,没人求你来我家。” 江芬芳的眼眶立即就红了,杨氏心疼的把女儿揽在怀里道:“香菱,你表姐正伤心着呢,你就不能顺着她点儿!?” “不是每个人都是她娘,天生惯着她!”香菱一甩袖子出了屋,觉得看这娘俩时间长了容易长针眼。 不一会儿,苏小曼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与她一起进院的,是杨卿玥的下属小兵名叫刘铭洋的。 刘铭洋把杨卿玥的换洗衣裳交给了香菱,便带着人去何氏家收衣裳送衣裳了。 香菱的手偷偷探进杨卿玥的衣裳里,发现什么也没有,心底竟然有几丝失望。 第122章 苏小曼叹了口气道:“香菱,以后别再收杨卿玥的任何东西了。” 刚刚进院时,苏小曼的脸色就不太好,碍于刘铭洋在场,香菱还没来得及问。 香菱狐疑道:“小曼,怎么了?” 苏小曼一脸为难,良久,才似下定了决心道:“我昨夜答应什么事都不瞒着你的。刚才我半路碰到刘铭洋,骗他说杨卿玥让我给他心上人做件绣品,让他告诉我杨卿玥心上人什么性子,喜欢什么款式的,他叽哩咕噜跟我说了一大堆,那个人,不是你。” 香菱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原来,杨卿玥,真的有心上人,没来由的很惆怅。 香菱努力振作起来,觉得自己的负面情绪来得莫名其妙,自己与杨卿玥本来就没什么关系才对,他本来就没有“喜欢”自己啊。 香菱转身到了七龙灶前,把温在锅里的吃食拿出来,放在了石桌上,对苏小曼笑道:“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饿得慌,咱吃饭啊!” 香菱把碗筷都摆好了,开始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因吃得太急,一下子噎到了喉咙,苏小曼递过了汤,又呛得咳了起来。 苏小曼心疼的拍了拍香菱的后背,深深叹了口气。 香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小猫小狗养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感情,我没事。这点儿担当还是有的。” 苏小曼叹了口气,沉吟半天,缓然道:“杨静姝,十八岁,镇国将军掌上明珠,舞的一手好鞭子,性情如火,曾在两军阵前活捉了北胡可汗的儿子,一战成名,被陛下钦封昭和将军,也是开朝以来唯一的女将军,兵士们都称她为胭脂虎。说书先生把她的传奇故意写成了话本子,广为传颂。” 香菱低头喝着汤,耳朵却竖得尖尖的,把苏小曼的话听得一字不漏。 听到最后,香菱终于装不下去了,小脸耷拉下来,身边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女将军比对着,难怪杨卿玥每次见到自己都说她“太弱了”。 她哪里是“太弱了”,分明是“弱爆了”加无限极、无穷大好不好? 最可气的是,香菱想起来,杨卿玥曾说,这九节鞭就是昭和将军赏赐给自己的,当时傻傻的不知道,现在才清楚,这个昭和将军,竟然是个女人! 杨卿玥,竟然把心上人淘汰的鞭子给了自己,他的感情投资也太廉价了吧? 香菱越想越气,决定与杨卿玥来个“闻君有二意,故来相决绝”。 香菱进了屋,把九节鞭、弹弓、蝠纹匕、弹丸子、竹叶荷包、外加几个传信用的破布片全都捆成了一个大布包,神色坚定道:“断,一定要断。” “断”字咬得格外清晰,仿佛是在向苏小曼表示着决心。 第164章 大舅母偷方子 心情不爽的香菱,把罩着铜人的麻袋揭了起来,从地上捡了一大把石子,走到二十步开外。 一枚石子脱手而出,“啪”的一声打在了铜人的正中胸口,香菱恶狠狠道:“璇玑!” 又是一枚石子脱手而出,打在了正胸口中间,恶狠狠道:“紫宫!!” 一路向下,打在了小腹上,瞪圆了眼睛道:“神阙!!!”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响,香菱猛一回头,一颗石子就要脱手而出,吓得扒门缝儿偷看的江芬芳“啊呀”一声关了门。 在屋里正翻着东西的杨氏立即关紧了衣柜门,紧张兮兮道:“咋了?闺女?死丫头进来了?” 江芬芳用手捂着胸口道:“娘,没有,死丫头用石子儿打铜人儿呢!打得啪啪响,发现我在看她,竟然还要打我,吓我一跳!” 杨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身想要回屋继续翻找东西。 江芬芳一把抓住了杨氏的袖口道:“娘,死丫儿手黑着呢,割我手腕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我有点儿害怕。” 杨氏低声道:“死丫头再厉害,她娘也是你大姑,你也是她表姐,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脸皮厚点儿就成。再害怕的时候,你多想想金鑫,你想让凌月儿压在你头上一辈子吗?” 一听说凌月儿,江芬芳立即来了精气神,目光狠戾道:“娘,我看着门,你再去翻,如果还没有,你就去套我大姑话儿。” 杨氏转身又回到屋中,把江氏和苏小曼的屋子都翻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翻到。 只差最里面一间没有住人的屋子了。 杨氏推门而入,刚进门就捂住了鼻子。 这间屋子虽然空着没有住人,江氏却没让它“空闲”,为了留住“保家仙”,江氏开启了疯狂“养鸡计划”,炕上铺着褥子,褥子上卧着一百多颗鸡蛋,蛋上面又盖着被子,整间屋子又热又闷。 杨氏颇有耐心的找了屋子四角,用脚在地上跺了跺,看看哪块地下面是中空的。 发现地上没有,把手伸进被窝时,一颗蛋一颗蛋的摸着。 正摸得兴起,门外响起了江芬芳的颤抖的声音:“香、香菱,你、你不练、练弹弓了?” 香菱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看着江芬芳的身后道:“表姐,你怎么结巴了?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江芬芳想起了杨氏对她说的话,梗了梗脖子豪横道:“胡说!我能做什么专心事?只是看你心情不好问问罢了,不说拉倒。” 香菱没理她,而是把她推到一边,推开了房门。 杨氏住的屋子,最初是褚夏的屋子,苏小曼来了以后,香菱搬了过来,杨氏来了,香菱又腾出来了。 屋子与空屋子是连通房子,杨氏从里面出来,刚好回到所住的屋里。 香菱推门而入,刚好看见杨氏推门出来,坐在了炕沿上。 杨氏隐去脸上的慌乱,故意装做坦然道:“我帮你娘看看鸡崽儿孵得咋样了,温度掌握不好,太热或太凉了都不行,这么多的鸡蛋,孵坏了可就白瞎了。” 杨氏坐在了炕沿上,用巾子擦着脸上的汗水。 香菱进了里面的屋子,只简单的扫了一遍,就明白杨氏又把这屋子也翻了一遍。 这娘两个,绝不是偷钱这么简单,她们在找什么东西呢? 香菱不动声色的出了屋,对杨氏淡然笑了笑道:“大舅母既然懂如何孵小鸡崽,以后就劳烦您天天帮着烧炕吧,免得烧热了或者凉了白瞎鸡蛋。” 杨氏的脸裂出了一道缝儿,没想到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活儿,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香菱出了屋,淡然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她耳朵聪慧,在屋外就听见屋里娘两个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听不大清,只隐约听见骂她是“死丫头”,还让江芬芳多想想金鑫。 江金两家不是解除婚约了吗?江芬芳哭得还死去活来的,杨氏为什么还要让江芬芳想着金鑫,语气没有半分要杀要剐的气势了? 香菱心里狐疑,故意放轻脚步,突然推门而入,江芬芳却看在门口,故意拦着她,大声说话通知屋里的杨氏。 香菱没有说什么,装做无事人一样离开了院子,到旧宅找到了李石头,让他马上一趟三里屯,打听一下江金两家的婚事,是不是真如杨氏所说,被金家欺负得活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的时候,李石头就回来了,怕杨氏母女听见,特意把香菱叫到了旧宅。 听着李石头打听到的事,香菱越听越来气,越听越想把杨氏母女立即扫地出门。 金鑫确实是个渣男,不仅害得凌月儿怀孕了,而且,在江芬芳来了月事后,二人也有了肌肤之亲。 这就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局面,谁做正房,谁做妾室。 这也成了三里屯乡亲们津津乐道的八卦,就差没设个赌局来开谁大谁小了。 李石头听到的另一个八卦也很巧合,就是金鑫的舅舅,原来在盛家油坊当二管事,盛管事残疾后,金鑫的舅舅,做上了大管事的位置。 香菱刚与盛家结了大梁子,好巧不巧杨氏母女来了,说没有目的,怕是连傻子都不信。 香菱心情郁闷了回了家,看着围着江氏转的杨氏,想打开天窗说亮话的香菱突然改变了主意,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进了屋,帮着江氏准备晚饭。 借着杨氏进屋的空档,香菱偷偷问江氏道:“娘,我大舅母都问你啥了?是不是问咱家黄豆藏在哪儿了?” 江氏点了点头道:“问了,我按你上次说的,说都卖了。你大舅母还缠着我问豆瓣酱咋做的,说是你姥姥爱吃。”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娘,你告诉她了?” 江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哪会啊,我只干过切蒜瓣、剁辣椒的活儿,咋让豆子长绿毛,咋炒成碎豆瓣,一直都是你做的,我实在不会,她让我等你回来再问问。” 香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原来,自己家来了两个盛家的内奸。 明着不敢招惹杨卿玥,就来阴的,真是打着如意算盘。 香菱眼珠一转,嘴角上扬道:“娘,既然是我姥爱吃,我一会儿就把豆瓣酱的方子写下来,你告诉我大舅母是我打算卖给酒楼没拿走放在家里的。” 第123章 江氏的简单脑子被香菱绕得有点懵,不过有一件事她听懂了,就是听闺女的准没错。 得了方子的杨氏母女,第二天一早,连饭都没吃就回家了。 第165章 难道有心上人了 陵裕关。 刘铭洋抱着满满一大包的东西回了营地,一脸的忧愁。 今天,他去褚家送还换洗衣裳的时候,一向态度和蔼的褚姑娘,态度那叫一个秋风扫落叶,半点不开晴。 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从今天开始,褚家与陵裕关单方面解除洗衣裳的合约,不干了。 不仅如此,还拿了一堆东西让刘铭洋还给杨卿玥。 刘铭洋不肯,香菱就把所有东西硬塞在马车上,回头把他关在了门外,告诉他,如果他不拿走,她就扔到河里去,什么蝠纹匕,什么九节鞭,她可不管珍不珍贵。 刘铭洋只好抱回来了,在蝠翼居门前徘徊了半天,就是不敢进去。 正犹豫不决,蝠翼居房门一开,正要叩门的刘铭洋被吓了一跳,一包袱的东西全都掉在了地上。 刘铭洋慌忙弯腰去捡,口里胡乱的说道:“属下莽撞,属下知错。” 看着地上熟悉的九节鞭,出门的少女沉着脸道:“你这里怎么会有本将的鞭子?” 刘铭洋吓得扑通一声跪了地,结巴着道:“回、回将军,小、小的不、不敢、不敢偷,是、是…” 刘铭洋连说的两个“是”后,突然想起贾小六的警告,打死不能说出褚香菱来。 刘铭洋立即闭嘴,说啥也不往下说了。 杨静姝阴恻恻道:“我是将军,你是兵丁,竟敢抗命,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鞭子?” 杨卿玥一把把堵在门口的杨静姝推到一边,看着一地散落的东西,心情顿时不怎么美好,对杨静姝道:“静姝,你是先锋营的将军,我这里是军需筹办营,直属镇国将军,你的手伸得太长了。” 杨静姝哭笑不得的指着地上的九节鞭道:“卿玥哥,你说话没羞没臊吗?这鞭子是我的,我还不能过问了?” 杨卿玥笃定的点了点头道:“是你的不假,却是当年我送的。我最近心血来潮想练鞭子,锻造司又没有上好的蛟筋,我就拿来用了,反正你现在用十三节鞭,九节鞭用不上,不如给我废物利用。你知道,我们军需营,能不花钱办的事从来不花钱,能花一文钱办的事,从来不花一文半。省钱省到骨头里,是我们的办营宗旨。” 杨静姝狠狠剜了一眼杨卿玥,眼睛里充满了怀疑道:“凭你的功力,会从九节鞭练起?” 杨卿玥笃定的拿起鞭子,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鞭花儿道:“义父说,基础得打牢,不能没会走呢,就想着跑。” 鬼才信他的话。 杨静姝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皱起了眉头道:“杨卿玥,我想从今天起回亲兵营住,行不行?” 杨卿玥斩钉截铁道:“不行。” 杨静姝黑着脸怒喊道:“杨卿玥,你过分了!王老狗就算有天大的色胆,也不敢动姑奶奶一根毫毛吧?他就不怕我把他变成太监?” 杨卿玥黑着脸道怒嗔道:“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胡说什么呢?让你出营去住,是担心王督军吗?是因为派给你一百架行军帐篷的任务!!!还不快离开!!” 有现成的营地,高高的城门楼子,哪里需要行军帐?分明是把她支出营地!!! 杨静姝一甩袖子转身离开,走了五六步,突然转回身来,笑吟吟的对杨卿玥道:“卿玥哥,我让亲处这几天把十一节鞭也给你送过来,免得你练完了九节鞭,再去偷我的十一节鞭。” 看着杨卿玥一脸窘迫,杨静姝哈哈大笑的走了。 …看着散落地上的荷包、鞭子、弹弓、匕首,以及滚落一地的弹丸子,杨卿玥脸色很难看,对跪在地上的刘铭洋冷然道:“进来!” 刘铭洋慌乱的把东西收了收,内心忐忑的跟着杨卿玥进了屋,把东西放在了桌案上,这才把褚香菱让他转达的话说了一遍。 杨卿玥懵逼的看着一桌案的东西,脑子里面乱糟糟的,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呢? 良久,杨卿玥才懊恼的吐了一口气道:“把贾小六给我找回来。” 刘铭洋连忙答道:“大人,贾校尉不是被您派往县城了吗?还没回来。” 杨卿玥瞪了一眼这个不会看脸色的小兵,终于眼睛一立命令道:“去县城把他找回来!告诉他,一级紧急军情!” 我滴乖乖,最高级别紧急军情!! 刘铭洋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跑出了蝠翼居。 只一刻钟的时间,贾小六就冲了进来,急道:“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了?北胡来偷袭粮仓了吗?” 对于军需筹办营,十万火急的事儿就是军粮,军粮就是命脉,听说南疆就是因为偷烧了大齐的军营,险些被破了关,死伤无数,莫不是北胡也来效仿了? 杨卿玥叹了口气,指着桌案上的一堆东西,懊恼道:“她什么意思?我送的东西都拿回来了。” “啊?”贾小六一脸懵逼的看着桌案上的东西,这才知道,不是军营有紧急军情,而是大哥家的后院要起火啊。 贾小六把东西挑挑捡捡,发现了一盒香脂,打了开来,竟然是满盒的,有些了然道:“大哥,应该是您把香脂当腊脂的事漏了。” “啊?”杨卿玥的脸红了红,喃喃道:“不会吧,就因为我骗了她用香脂擦手,她就把我的好全都打翻了?” 自己可是救了她好多次呢,现在也在为她汲汲谋算着,她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贾小六叹了口气道:“大哥,女人的心,海底针,谁又摸得清呢?有了心上人也说不定。” 贾小六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偷瞟大哥的脸色,果然,比墨汁还黑还臭。 良久,杨卿玥突然问道:“小六儿,她的心上人会是谁?王文谦?梁兵?苏沐?李石头?刘喜旺…好像,她和苏香锦绣的那个傻大个儿保镖罗青也有说有笑的…” 贾小六一脸懵逼,知道大哥记性好,没想到这样好,对褚香菱身边的男人过目不忘…不过,好像真就落下了一个。 贾小六狗腿似的说道:“大哥,香菱姑娘帮着戚四海隐藏盐石的事儿,这心上人,戚四海也是极有可能的。” 杨卿玥一个眼刀飞了过来,怒叱道:“你不是查清楚,戚四海确实卷进盐石案了吗?走,咱去会一会他!” “现在?”贾小六看了看天色,觉得大哥怎么听风就是雨呢,这性子也太急了吧。 贾小六一脸难色道:“大哥,盐石案咱只有询案的权限,没有抓人判案的权力,应该通告王县令和路捕头。” 杨卿玥寒着脸道:“然后让他们抓了戚四海,戚四海再把罪责推到买盐的人身上,包括香菱?判她个流放三千里?” 贾小六讷讷的说不出话来了,说是查案,原来最终目的还是那个褚香菱。 “走啊!等我三催四请你吗?”杨玥恶声恶气说道。 贾小六吓得不再言语,灰溜溜的跟着杨卿玥出了蝠翼居,直奔栖梧酒楼。 第166章 戚四海的转机 栖梧酒楼茶室,只有杨卿玥与戚四海二人。 戚四海的额头已经冒了汗,而对面的杨卿玥清凉得很,就那样静静的盯着他看,一动不动,半天不说话。 戚四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紧张道:“杨、杨筹办,找、找草民有、有事?” 杨卿玥仔细盯着戚四海看,从上看到下,连个头发丝都没放过。 戚四海二十四五岁,箭眉,圆眼,皮肤黝黑,有着富人的肚腩,也有着商人的狡猾。 杨卿玥皱着眉头问道:“戚东家可曾婚配?” 戚四海刚擦净的汗再次冒出来了,杨筹办为何问自己是否婚配?不会是拿自己的家人威胁自己什么吧? 可是,如果不说,人家轻而易举的就能查出来,不如老实交待。 戚四海讷讷答道:“草民己、己经婚配,一妻一妾,两儿一女…” “最近可有再纳妾打算?”杨卿玥继续追问道。 戚四海如坐针毡,难道杨卿玥不是用家人威胁自己,要是----要给自己保媒? 戚四海强打精神答道:“草、草民父亲两个月前刚、刚刚过世,一年内没、没有再纳妾打算。” 杨卿玥长舒了口气,脸色肃了肃,切入正题道:“认识罗二郎吧?” 戚四海明白,真的是以家人威胁!!事情败露了!! 戚四海跌倒在地,“咣咣咣”连磕三个响头:“军爷饶命!草民是被逼迫的,草民的爹,不是病死的,是被罗二郎打死的。他们逼着草民给他们卖盐,草民就帮他们卖了一家,就是褚姑娘,总共不到一百斤盐。” 好家伙,杨卿玥还没问什么呢,戚四海全都招了。 杨卿玥继续娓娓道来:“你真的都是被逼的?我看你玩得挺溜啊!与香菱只有口头契约,没有书面契约,是怕衙门顺藤摸瓜查到你吧?一旦暴露,来一招壁虎断尾,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第124章 戚四海瘫倒在地上,曾经多少次,他都在睡梦中吓醒,生怕盐贩子东窗事发,自己吃挂落。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只盼着别累及妻儿。 戚四海又向杨卿玥磕了几个头,苦苦哀求道:“军爷,我认罪,全交待,是罗二郎偷盐,衙门在黑市设卡,这才威胁我合作,我的酒楼不敢用,只答应他们找机会帮卖,正好褚姑娘来卖豆瓣酱,我便借机骗了褚姑娘,总共就卖了一百多斤…” 杨卿玥沉吟了半天,突然云淡风轻道:“我让你认罪了吗?” 戚四海眼睛瞪圆了,不明白杨卿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杨卿玥话锋一转道:“矿盐,不仅罗二郎有,陵裕关也有,区区的一百多斤,消耗得起的。” 一向自诩联盟的戚四海仍旧没明白杨卿玥的意思,脑袋变成了木头疙瘩,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来。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明日你出面,把香菱约到栖梧酒楼,咱们谈笔生意。” 戚四海轻“哦”了一声,脑子终于会转动了一些,跟杨卿玥谈生意,就是和陵裕关驻扎军队做生意,而军营有数不尽的矿盐,他骗褚香菱用的盐,不就掩盖其中了吗? 戚四海“咣咣咣”连磕了三个头,颇为懂事的答道:“草民明白,草民明日一早就亲自驾马车去接褚姑娘前来。” 杨卿玥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到了房门口,突然回过头来道:“上次帮你品鉴的三色饺子和扁皮燕食,当时吃着味道差强人意,回去又觉得回味无穷,戚东家还是买下菜方子吧。” 戚四海眼睛一长,那两样吃食,大厨当时就学会了,卖得还不错。他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白得了菜方子,没想到杨卿玥反悔来要方子钱了,果然,一点儿亏都不吃…到现在,戚四海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是借了褚香菱的光儿了,这个褚香菱,在杨卿玥的心目中,只怕是份量挺大,连带着自己也跟着脱了罪责,这可是天大的恩惠。 戚四海忙不迭的点头道:“杨筹办是品鉴过无数美食的人,您说好吃就一定好吃,草民的二百两买方子钱,定会如数奉给褚姑娘。” 天色眼擦黑了,褚里正和罗氏拿着一大笼子小鸡崽上了门。 看面色,肯定是有事相求。 江氏把褚里正夫妇二人让进了屋里,急忙问道:“里正怎么亲自过来了?您让人传个话,我过去多好了啊。” 褚里正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被逼无奈啊,香菱在家吧?” 江氏叹了口气道:“香菱这两天心情不好,总闷在屋里不吭气,我去叫她过来。” 江氏刚把香菱找过来,院门又有人敲。 开了门,是何氏,和里正一样,同样一脸愁容。 一问,也是找香菱的。 江氏把何氏也让进了屋,把香菱找了过来。 香菱的小脸苦哈哈的,一看就精神不济,见到里正夫妇和何氏,努力挤出笑容道:“叔,婶子,你们找我有事?” 褚里正看了一眼何氏,叹了口气道:“你和我是一件事吧?” 何氏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一件事,大家也去找你了吧?您就一起对香菱说了吧。” 里正点了点头,对香菱道:“叔知道不该找你,但没办法,大家都让我和你何婶儿来跟你说说情,就是洗衣裳的活儿,能不能别打退啊?” “啊?”香菱瞬间明白了。 因为听说杨卿玥与昭和将军是一对璧人,凭香菱这个“非黑即白”的性子,便决定与杨卿玥不再“藕断丝连”,小性子使起来如山倒,谁也拦不住。 退还了所有东西的同时,把洗衣裳的活儿也给退了,没想到后果。 香菱无所谓,但褚家村的妇人已经习惯了每天有点儿进项,虽然不多,不能指望生活,但突然一下子没了,难免心里不是滋味。 因为杨卿玥为了褚香菱挥刀砍过人,连带着对香菱有几分敬畏,不敢来直接找香菱,只能去磨叽褚里正和何氏。 害得里正家、何魁家,天天人满为患,清一色的妇人,七嘴八舌,说得两家人脑瓜仁儿都疼。 香菱沉吟半天道:“里正,你容我再想想。” 褚里正了解香菱的性子,知道她说想想,一定会慎重的想想,一旦决定了,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褚里正和媳妇罗氏先离开了,江氏要他把小鸡崽拿回去,说什么也不肯拿。 香菱则看着小鸡崽半天不言语,她完全明白褚里正为什么送鸡崽,而不是其他的礼物。 褚里正是提醒香菱,她家有“保家仙”,她可以造福全村的。 这个帽子扣得有点大了。 弄得香菱好一阵闹心,明明不想与杨卿玥“藕断丝连”,偏偏剪不断,理还乱,这分明是道德绑架,自己才不要去求杨卿玥,让他像施舍似的把洗衣裳活再给自己!不要!坚决不要!!! 香菱终于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却不想,第二天,事情就又发生了变化。 第167章 谈朋友伤钱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马车飞驰而至,戚四海满脸堆笑的从马车上下来,一脸谄笑道:“褚姑娘早啊,戚某给您送菜方子钱来了!” “菜方子钱?”香菱听得云里雾里。 戚四海把一大包银子塞过了香菱怀里道:“就是上次你做的扁皮燕食和三色饺子啊!我已经在栖梧酒楼推出了,反响很不错。” “…”香菱一脸懵逼,如果没记错,上次杨卿玥品尝后说不好吃,不让栖梧酒楼买自己的菜方子,栖梧酒楼这么够意思,竟然主动把菜方子钱送过来了? “这个…”香菱被这翻操作弄得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戚四海看着香菱一身邋遢的村姑模样,皱了皱眉头道:“褚姑娘快换件正式的衣裙,我带你去见了一个大客户。” “大客户?要订豆瓣酱吗?” 戚四海笃定的点头道:“很大很大的客户,绝对是惊喜,马上跟我走,见了你就知道了。” 被戚四海如此重视,一定是个超级大的客户,人靠衣来马靠鞍,自己一身穷酸相好像对人家也不太尊重。 香菱进了屋,翻遍自己所有的衣裳,发现只有苏小曼给做的那套竹叶衣裙拿得出手,只好暂时穿上,重新洗了脸,抹了香脂,梳了个正式的发髻,头上还戴了一只本来买给江氏的银钗子,耳坠则戴了苏小曼送她的红翡流苏耳坠,这才跟着戚四海上了马车。 很快,二人来到了栖梧酒楼楼上茶室,戚四海让香菱喝茶稍候,他出去请大客户。 等来人进了屋,香菱的脸立即落了下来,哪里是什么客户,分明是杨卿玥和贾小六!!! 香菱站起身来要走,贾小六立即拦在了门口道:“褚姑娘不想听听什么生意就走?” 香菱皱着眉头道:“不是我不想谈生意,是我不想跟你们谈生意。” 杨卿玥云淡风轻道:“不谈生意也行。你们家因为盐石案马上就流放三千里了,坐下一起吃个饭,算是送行吧!正式流放那天,我就不来送了。” 香菱吓得瞪圆了眼睛,狗腿的坐回了桌旁,满脸狐疑的看着戚四海道:“那些盐石不是你从盐铁丞那儿走后门弄来的?是偷盗的?” 戚四海尴尬的点头道:“不是偷盗,却帮窃贼销赃了。县太爷如果仔细查案,给咱们定个买赃销赃罪,咱会被判查抄家产、流放三千里;如果不仔细查案,直接订个同伙,连流放的机会也没了,斩立决。” 香菱感觉脖子后边冷风嗖嗖的,懊恼的对戚四海瞪圆了眼睛道:“都怪你!被你害惨了!!!” 戚四海被香菱骂得脸色一片通红。 香菱对着杨卿玥苦大仇深的脸,立马变得春风和煦,狗腿的帮杨卿玥倒满的茶盏,谄笑道:“不知道筹办大人要做什么生意?只要民女能做到的,有十分力绝不使九分半。” 看着小丫头的狗腿模样,杨卿玥忍俊不止道:“你不是会做豆瓣酱吗?眼看着到冬季了,菜蔬变少,给陵裕关供货吧。” 香菱斩钉截铁的点头道:“可以。不过,这盐石案…衙门若是过问起来…”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过问什么?戚东家和你是军需营查明盐石案的内应,协助抓捕罗二郎有功。至于已经销出的豆瓣酱里有矿盐----你与军需营本来就有合作,何罪之有?” 香菱虽然不知道大齐律法,但知道自己若是落到了衙门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幸亏杨卿玥给戚四海和自己一条生路,虚惊一场。 香菱这两天的别扭性子瞬间烟消云散,一脸感激,多么善良的杨筹办,简直、简直无法形容的好…这个时代,没有靠山都没法活!!自己怎么可以跟杨卿玥一刀两断呢?哪怕做个朋友也好啊! 小丫头满眼的星星眼,杨卿玥隐住了笑意,肃了肃脸,缓然道:“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吗?” 香菱忙不迭点头道:“自然可以谈,杨筹办想怎么谈就怎么谈!” 第125章 杨卿玥一字一顿道:“三十斤装大坛豆瓣酱,每坛三百文,我要一千坛。” 香菱的小脸立即垮了下来,如吞了满口莲子芯道:“杨筹办,生意不能这么谈吧?我卖给栖梧酒楼三十文一斤、每大坛合九百文钱,你给我谈到十文钱一斤、每大坛合三百文钱,跳楼价都没有你来得快!一千坛,足足少赚了六百两银子,你还是把我流放三千里吧。” 杨卿玥颇为赞赏道:“数术不错,这么快就算出少卖多少钱了。我也帮你算过账了,你的一坛辣豆瓣酱,用料约半斤黄豆、二两辣椒、一两野蒜,四钱盐,成本最多十二文钱。” 香菱立即抓住了话柄道:“你都说成本十二文钱了,你却给我十文钱,蚊子都没有你这么吸血吧?” 杨卿玥笑道:“对啊,你做出来的成本是十二文钱,那是用八文钱的黄豆、买的矿盐得出的成本,我给你提供五文钱一斤的黄豆,免费提供矿盐,成本降到每斤豆瓣酱八文钱左右,一斤豆瓣酱你还能净赚两文钱。一千坛你能赚六十两银子,绝对不赔。” 不仅香菱听得瞠目结舌,连贾小六和戚四海也听得瞠目结舌了。 戚四海:褚香菱,原来你的成本这么低,丫的,竟然卖我三十文一坛,终于遇到比你更黑的人了吧!活该!! 贾小六:大哥,你不是喜欢褚姑娘吗?人家跟你谈感情,你跟人家谈价钱?人家姑娘随便卖个菜方子就是一百两银子,你让人家灰头土脸给你弄半个月的酱,就赚六十两!咱大气点儿不行吗? 褚香菱:我收回刚才说的和你做朋友也很好的话,谈钱伤朋友,谈朋友伤钱。 香菱咬牙切齿道:“好,我、做,不过,我要立契约。” 经过栖梧酒楼的事儿,香菱总算长了心眼儿了。 杨卿玥一脸正色道:“终于长心眼儿了,还不算笨到家。” 戚四海早就准备好了文房四宝,杨卿玥刷刷点点写了一大张纸,递给了褚香菱。 褚香菱拿过契约,想仔细看,刚看到第一列第六个字就不认识了,眼色瞬了瞬,想要越过去看下一个字。 杨卿玥嘴角上扬道:“第一列第七个字念‘褚’,第二列第一个字念‘诚’,第三列第四个字念“供”,第五列…最后下面三个字念‘杨卿玥’,可记住了?” 褚香菱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响,不情愿的顶嘴道:“那个‘诚’字、‘供’字、‘卿’字我都认识。”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你都认得,那为什么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认得?” “呃…”香菱无法反驳了,她认得自己的名字,还是通过杨卿玥改了名字的菜谱《香菱杂食记》认识的,她现在所认知的字里,完美的错过了她的姓氏,今天才算把姓名正式认全了。 香菱不想探讨她半文盲这么丢脸的事情,从戚四海手里接过毛笔,在杨卿玥的旁边,一笔一划的写上了褚香菱三个字。 写完后,把一份契约给了杨卿玥,另一份则揣在了自己怀中。 第168章 张童生改结局 香菱出了茶室,杨卿玥却附在少女耳边,轻声道:“这生意你不会吃亏的,等盐石案结束后,我跟盐铁丞打招呼,盐铁丞每月卖盐都会有余份,以后你可以正规渠道买盐石。” 香菱一怔,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杨卿玥给香菱后续买盐开辟了正规渠道,她以后可以肆意的做各种吃食了,简直前途一片大好。 戚四海想派人送褚香菱回家,香菱谢绝了,说是去新铺子看一看,再买些东西,下午坐脚力张的驴车回家。 杨卿玥则留了下来,仔细叮嘱戚四海,如何诱骗罗二郎出来,联合县衙将他抓捕归案。 正聊得差不多,打马小厮上了楼,把一本书册递给了戚四海道:“东家,这是褚姑娘落在车里的书,应该是来的时候在车里看的书。” 戚四海接过了书,只看了一眼书封,便递给了杨卿玥。 杨卿玥看了眼书封,上面写着《问月记》,下面一个小小的“壹”字,应该是第一册 ,还有后续。 杨卿玥打开书页,静静的看起了书,茶室里一下子静寂下来。 越往后翻,戚四海越觉得屋里的气氛不对,感觉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戚四海觉得,自己好像又双叒惹杨筹办生气了。 戚四海可是个人精,立即对打马小厮道:“你赶紧去褚姑娘的新铺子,把马车扔下,告诉她,从今天开始,这辆马车供她驱使,协助她做生意。”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戚四海是想讨好杨卿玥,却怕溜须拍在马腿上,用借马车做试探而矣。 戚四海转身回来,杨卿玥却起了身,脸色发黑,拿着书册径直下了楼。 贾小六赶紧追了出来,对杨卿玥道:“大哥,怎么这么急就走了?” “买书!” “啊?买书?”贾小六傻眼了,这本书有那么好看吗?让大哥如此迫不及待。 杨卿玥阴恻恻点头道:“我要买下后几本,看看到底周莺莺和那个翻墙的穷书生成没成婚!” 一句话说得阴风阵阵,让贾小六后脖颈冒起了凉风。 二人很快打听到了卖书的地方,进了屋,杨卿玥把《问月记一》摔在了桌面上,对书斋小二哥叫道:“把后几本都给我拿过来!” 小二被一脸黑色的杨卿玥吓得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拿出《问月记二》,毕恭毕敬的交到了杨卿玥手中。 杨卿玥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发现还是“未完待续”,写到了兵临城下,穷书生去请将军当救兵,英雄救美的情节。 杨卿玥皱着眉头对小二道:“第三本呢?” 小二一脸难色道:“客官,第三本还没写完呢!” “没写完?”杨卿玥怔了一下,随即轻眯了眼,嘴角上扬,从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啪”的一下放在桌子上,对小二哥道:“我十分倾慕这位写书的书生,小二哥可否介绍一下,我与他一起探讨书中故事。” 小二哥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赏钱,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张童生就住在书斋的后院,来我们这儿写书不到半年,得到爷的青睐是他的荣幸,我这就把他请出来。” 在这个时代,写小说或话本子的,都是穷酸不得志的书生,属于贱职,有贵人推祟,绝对是最高的肯定了。 很快,一个穿着灰白布袍的书生,趿拉着鞋、披头散发的就跑了出来,一身的邋遢样儿。 见到杨卿玥,书生毕恭毕敬的施了个礼,尽量压抑住兴奋之色道:“承蒙贵客赏识末学的《问月记》,幸甚幸甚。” 杨卿玥将书生从上看到下,不耐烦道:“第三本写得怎样了?” 书生笃定点头道:“就差洞房收尾了,贵客若是留下订银,明日一早就能送到府上…” 杨卿玥皱着眉头道:“谁洞房?书生和小姐吗?” 书生笃定的点头道:“唯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小姐冲破种种羁绊,书生为小姐科举高中,在一起是人心所向。” 人心所向个屁! 杨卿玥的心像被锥子不断的扎着!几欲扎成漏眼筛子了! 爬墙的、赴京赶考的、喜欢小姐的、为了小姐请救兵的书生,分明写的是钻狗洞、参加科考、为了香菱求救县太爷的王文谦! 真他娘的不要脸!!! 香菱是不可能知道这种毒书的,一定是王文谦给她的,分明是想点醒褚香菱,他喜欢她! 杨卿玥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啪”的一声拍在了张童生面前,冷脸道:“变更《问月记》结局,小姐与书生不欢而散,喜欢上了前来解围的将军,从此双宿双飞。” “啊?”张童生懵逼的眨了眨眼,这个将军是最后一本最后几章才出现的人物,突然逆袭与小姐相恋,这也太突兀了吧?况且,这本书是他写了三个月的心血,绝不能毁了。 书生摇了摇头道:“不行,将军只是抚助书生救城的,与小姐没见过面。” 杨卿玥冷着脸道:“书生不思学业夜半爬墙,丫鬟鼓动小姐与外男私通,你置礼法于何地?若是报到翰林院,定会将此书列为禁书,剥夺你童生之位。” “…”去年刚勉强过了童生之位的张童生吓得瞠目结舌,他只是把自己幻想成了书里的穷书生,与小姐相恋咸鱼翻身,一个黄梁美梦而矣,因为这断送了前程就得不偿失了。 张童年忐忑的问杨卿玥道:“贵客看怎么改动呢?” 杨卿玥嘴角上扬,把十两银子塞在了书生怀里,轻声对书生吩咐了半天,书生越听越沮丧,感觉自己就是书中的穷书生,百无一用,一败涂地。 香菱看了一眼新铺子,样样都很满意,完全是想象中佐食坊的样子,唯一缺少的就是货物。 豆瓣酱、腊肠、腌菜、皮蛋、卤肉调料包、水煮鱼料包…各种产品在香菱的脑海里应接不瑕,香菱的心情一片大好,感觉江大姐佐食坊前程似锦,在大齐国一定会大放异彩,造福大齐国每一个资身吃货!!! 第126章 第169章 苏小曼的危机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看着天色,香菱急忙和江二兰子告辞,要回褚家村。 到了门口,发现戚四海的打马小厮在车辕上打着盹,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你特意等我的,我坐脚力张的驴车回村就行。” 小厮忙跳下车辕道:“东家说了,姑娘经常往城里来,家里没马车不方便,让我把马车送来。有车夫,我就回去;没有车夫,我以后就是褚家的车夫了。” 香菱忙摇头道:“你快把马车赶回去,我不能用。” 小厮看了一眼香菱身后的梁坤,挥了挥手里的马鞭子道:“小伙子,会赶车不?” 梁坤本能的点头。 小厮把马鞭子放在了车辕上,赶紧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香菱赶紧坐上马车,让梁坤赶着去追小厮,结果小厮左拐右拐没了影子。 送回栖梧酒楼,戚四海不在,掌柜的说什么也不肯收回马车。 经过这么长时间磨蹭,估计脚力张的驴车已经走了。 香菱着急回家,便让梁坤赶着马车,把自己送回褚家村了。 到了村门口,发现很多人都往村中一个方向跑,其中一个村人见是香菱走时坐的马车,连忙跑到马车前,对梁坤急道:“香菱在没在车上?快告诉她夏哥儿出事了。” 香菱吓得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儿,来不及问村人怎么回事,就让梁坤打马往旧宅跑。 宅子外面,差不多二十几个凶神恶煞似的汉子,手里拿着棍子,将香菱家小小的旧宅围得水泄不通。 而院子里呢,人挨人,人挤人,有葛长林等汉子们,也有何氏等妇人们,就连上了年纪的褚里正都被扶着站在院里。 小小的院子里,足足站了四五十人,手里拿着的,有木棍、铁笊篱、菜刀等奇形怪状的东西做武器,肃然之余,又有几分滑稽。 褚里正一脸正气的站在队伍最前面,对院外的汉子怒吼道:“凭你们小小的地痞也想从我们褚家村拿人!做梦!你们十里八村也不打听打听,我们褚家村是临安县唯一没被偷走牛的村!!!连牛都偷不走!!何况是大活人!!你们若是不识相,就别怪我们手黑了!!” 褚里正嗓门和亮,中气十足,一番话说得义愤填膺,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号召力爆表,群情激愤。 村民们挥着手里的“武器”,也跟着怒喊起来。 七十岁的褚老太公顿了下拐杖道:“敢打我重孙子,看我不打折了你们的腿!” 一个中年妇人扯着大嗓门喊道:“香菱是俺们村的运财仙子,敢欺负她们家,老娘挠得你满脸花!” 声浪一波又一波的砸过来,砸得痞子们脑瓜子嗡嗡作响。 痞子们完全懵了,这什么情况?平时他们可都是横着走的,所到之处,村人四散奔跑,怎么到了褚家村就变了味儿呢? 一个个红了眼似的跟他们要玩命,虽说是乌合之众,但架不住人多啊。 除了院子里的一群,村人如蚂蚁般的不断涌过来,在外围又把他们反包围了,这样下去,他们二十几人想全身而退都难。 痞子头目恶狠狠的挥了一下棍棒,虚张声势道:“这次老子心情好,先不跟你计较了,告诉苏小曼,洗干净了身子等着,明天老子再来接她。” 痞子如潮水般退去,跑的异常的快。 香菱跳下了马车,褚里正后怕似的拍了拍胸脯,对香菱道:“你可下回来了,吓死我了,那些人袖子里藏着匕首呢,这要动起手来,咱们这么多人可都不是对手啊。” 香菱一脸感激的对着村民们深鞠了一躬,眼圈发红道:“多谢乡亲们的援助之情,我褚香菱记下了。” 刚刚喊话最响的妇人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可别说谢不谢的,你可是咱家的财神爷,我、我大儿媳妇、二儿媳妇都帮你洗衣裳,洗一回衣裳就能几十文钱,不仅我孙子吃胖了,就连我家大肥猪走起路来都甩瞟。” 妇人边说边学着孙子走路晃悠的样子,逗得村人哈哈大笑。 村民们笑了,香菱的心里却不是滋味了。 因为自己的一时任性,害得全村人没了洗衣裳的进项; 刚刚见了杨卿玥,明明有机会说这件事,为了脸面她却没开口。 没想到今天突然承了村人这么大的人情,这脸打得“啪啪”直响。 香菱决定,明天一定厚着脸皮去问问杨卿玥,把洗衣裳的活再给褚家村行不? 管他什么“藕断丝连”,咱可是心底无私天地宽!! 香菱心里下了决定,微笑的对“嗓门婶”道:“贺婶儿,把你家走路都甩膘的大肥猪卖给我吧,明天我给全村人发猪肉,今天来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分一条!” 贺婶脆生生道:“好咧,今天帮了香菱的,有一户算一户,到我家去领肉,今天怕事没来的可不给啊!” 贺婶冲着大家伙喊道:“大家伙记住了,到我家提‘黄大仙’三个字,说错的不给肉啊。大家伙都不准往外说这个暗号,一口肥猪肉就这么点儿,知道的人多了,自家肉分得就少了!!” 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纷纷离去。 村民们都离开了,香菱才进屋看望褚夏。 只见褚夏躺在炕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不住的流着血。 苏小曼坐在炕上,眼泪不断线的往下流,见褚夏嘴角流血了,立马用帕子小心擦拭着,褚夏不好意思的身子往旁边躲,结果腰上的伤被牵扯了,疼得“哼”了一声。 苏小曼气恼道:“别动!” 褚夏一动不动,就算苏小曼咸咸的泪水滴在了嘴角上,惹得伤口疼,苏小曼的长发耷拉下来拂过他的脸颊,他都不敢动分毫,任由苏小曼细腻的手小心的擦拭着嘴角上的血迹。 香菱看向躺在旁边的无人理睬的刘喜旺和李石头,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两人,脸上挂的彩比褚夏还严重。 脸被打成了猪头,刘喜旺的胳膊、李石头的小腿,都肿得跟馒头一样。 香菱忙让梁坤去请周郎中,看看骨头伤到没有。 香菱皱着眉头对刘喜旺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喜旺看了一眼苏小曼,缓然道:“苏小姐和柳儿来给我们送饭,我和李石头去茅房解手,回来就看见苏小姐躺在地上,夏哥儿护在她身上,被好几个痞子连打带踹。柳儿也被两个痞子缠上了。我们立马冲了过来,然后你就知道了。” 来找苏小曼的,只有一种可能。 香菱一脸忧色的对苏小曼道:“是向家的人?” 苏小曼点了点头道:“他们说后天‘苏香锦绣’要开业,要把我提前绑回去送给向文志,气死我爹。幸亏、幸亏夏哥儿他、他拼死相护,我才…” 苏小曼哽咽着说不下去。 在痞子如狼似虎冲向她的时候,她以为她要完了。 没想到在炕上养伤的褚夏,如同天神般跳了下来,如拱桥般悬在她身子上空,任凭他们怎么打,始终保持着姿势,誓死不让开。 直到村民们冲了进来,他终于脱了力倒在了她怀中。 第170章 戳破褚夏心事 香菱将盖在褚夏身上的被掀开,看了看腿部,皱着眉头道:“腿伤没伤到?” 褚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香菱急的要挽裤脚,褚夏猛的坐起来去捂裤脚,结果腰一疼,人又跌回到炕上,疼得呲牙咧嘴。 旁边的刘喜旺说道:“香菱,等周郎中来了再看吧,我瞧着腿没多大事,就是后背被打了不少棍子,应该伤得不轻。 香菱心底的火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对着褚夏骂道:“自己啥样人不知道?再有个好歹,你打算一辈子躺炕上不起来了吗?” 褚夏被香菱骂得不敢看她。 苏小曼一脸愧疚道:“香、香菱,你哥是为了我,你、你别骂他…” 看着苏小曼渗血一样红的脸颊,香菱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上扬,调侃道:“小曼,都说救命之恩,要么今生以身相许,要么来世当牛做马,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哥?” 苏小曼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如惊兔般站起了身,对香菱道:“我、我,饭菜打翻了,我、我再去取饭。” 柳儿陪着苏小曼走了。 褚夏懊恼道:“香菱,你胡说什么呢?婚姻大事怎能开玩笑?” 香菱呵呵笑道:“我的傻哥哥,如果苏小曼没那个意思,大可以回一句来世当牛做马来还,她偏不说,说明,你在她心里分量不轻,只是碍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吓跑了。” “啊?”褚夏、刘喜旺、李石头同时惊了一声。 李石头错愕道:“单凭一句话就能猜透女子的心思?” 香菱重重点头道:“对啊,石头哥,对你未来的娘子我有一种预感,用不用我说出来?” 李石头忙摇了摇头道:“你、还是别说了。” 第127章 香菱郑重的看着褚夏道:“哥,你告诉我,你拼死救苏小曼,是不是对她也存着心思?” 褚夏脸色红了红,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们、我们不合适。”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哥,我没问适不适合,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苏小曼,只要你说喜欢,我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成为我的嫂嫂。你只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褚夏沉吟了半天答道:“香菱,苏家是县城有名的大户人家,咱家祖上三代都是泥腿子,我、我配不上她,老宅还那样,老苏家不会同意的…” “褚夏!!别扯有的没的,我只问你,喜欢苏小曼,还是不喜欢苏小曼!!!” 香菱被褚夏扭捏的态度气得够呛,直吼褚夏的大名,吓得刘喜旺和李石头本能的捂住了耳朵。 褚夏被激出了底火,几乎是吼着答道:“喜欢!我喜欢苏小曼!光我喜欢有个屁用?” 死一般的静寂。 香菱嘴角微微上扬,得逞似的对褚夏笑了笑。 褚夏心底涌起了层层不安。 很快,屋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跑步声,渐跑渐远。 周郎中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这才推门进了屋。 江氏跟在身侧,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嗔怪的看着香菱道:“就你能扯妖蛾子,让苏小姐多难堪。” 原来,苏小曼打着取饭的由头走了,刚走没多远,就看见江氏带着周郎中赶到旧宅来看伤,苏小曼担心褚夏的伤势,又跟了回来。 香菱知道苏小曼回来了,就是故意激褚夏说出了心里话。 周郎中揭开褚夏的衣裳,后背上印了一大片青紫棍伤,这些痞子,下手可不轻; 又看了看腿,上面只有一道棍伤,捏了捏骨头,发现骨头并没有大碍。 周郎中这才松了口气道:“腿没事儿,而且你家的药和吃食跟得上,恢复的还不错,现在拄着拐可以走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扔拐了。” 香菱笑着对褚夏道:“哥,等你彻底好了,咱家的佐食坊再开张,你做东家,与‘苏香锦绣’只隔两间铺子,近着呢。” 江氏狠拍了下香菱的后脑勺儿,嗔怪道:“你个死丫崽子,还逗你哥?” 香菱捂了捂后脑勺儿,委屈道:“娘,你这是搓合我哥和小曼呢,你不愿意小曼做你的儿媳妇?” 江氏叹了口气道:“娘自然愿意,娘是怕苏家不愿意,咱家是啥人家,苏家是啥人家,门不当户不对啊!” 香菱一脸坏笑道:“我一会儿就把《问月记》拿给我哥看看,让他学学人家穷书生,没事写个情诗,爬个小墙,约个小会,一定能把苏家小娇娘追到手。” 褚夏脸色一黑,觉得这个妹妹,比来家打砸抢的痞子还痞子。 而让香菱始料不及的是,她所认为的《问月记》,已经在某些人的强制干预下,结局变得面目全非,穷书生到最后变成了乞丐,小姐,嫁给了将军,从此双宿双飞了。 回到新宅,苏小曼傻傻的坐在秋千上,看着呆萌萌的可爱。 香菱走了过去,故意深深叹了口气道:“小曼,你别生我哥的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都怪你太优秀了,偷走了我哥的心。如果你不喜欢我哥就告诉我,我转达我哥,断了他心底的念想。” 苏小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香菱心里偷笑,看来,苏小曼对褚夏也不是完全没有意思。尤其是刚刚的英雄救美,简直是神助功。 只是,苏小曼认识的褚夏,一直都在养腿,在外人眼里,褚夏肯定是配不上苏小曼这个贵家千金加“临安第一绣”的。 绝不能让褚夏一直处于劣势,势均力敌,门当户对的爱情才叫完美。 香菱郑重对苏小曼道:“小曼,你太优秀了,我哥喜欢你是迟早的事,请不要因为门当户对而拒绝。给我一年时间,让我创一份与苏家相匹配的家业,让你成为临安城人人艳羡的嫁娘。” 苏小曼脸色红了红道:“香菱,不要这样说,如果不是夏哥儿护着,我就会被向家抢走了,被向文志那个色胚给…遇到你哥,是我的幸运。” 苏小曼心事重重,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就是“苏香锦绣”开业,大哥苏沐为何没有通知她这个真正的东家,也没有邀请褚香菱这个对“苏香锦绣”功劳最大的人,这个,非常不合情理。 第171章 文有余香 第二天,香菱早早的起来,让江氏去贺婶家帮张罗杀猪的事儿,她则呆呆的坐在石桌旁,鼓了半天的勇气,终于决定,为了乡亲们,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舍下脸去求杨卿玥,让他把洗衣裳的活儿再给褚家村。 至于自己的“豪言壮语”,就当一阵风吹过好了。 刚要上马车,看见王文谦家的马车停在了院门口。 香菱只好迎了出来。 王文谦一脸喜色的挑起帘子,把一本书递给了香菱道:“褚姑娘,这是《问月记》第二本,第三本正在写,我后天给你拿回来。” 香菱这时才想起来,《问月记》第一本好像让自己落在马车里了。 香菱让王文谦等一等,转身回院,爬进马车翻找,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可能是让戚家的打马小厮收走了。 香菱想跟王文谦道歉,一会儿就去戚家要书,顺道还马车。 爬出了马车,发现王文谦的马车旁停了两匹高头俊马,马上坐着杨卿玥和贾小六。 真是打磕睡有人递枕头,自己正要找杨卿玥,这家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香菱一脸谄笑的跑到了马前,施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道:“杨筹办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余门有庆…” 贾小六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这还是那个拽得不像样的褚香菱吗?这个笑容,怎么看着有点儿像路边揽客的茶棚小二哥呢? 杨卿玥把褚香菱从头到脚的看了个遍,什么也没说,当先进了院。 褚香菱急忙向王秀才挥了挥手道:“第一册 《问月记》我过后再还给你啊。” 然后,转身追杨卿玥去了,害得王文谦心里空落落的,看着杨卿玥的背影,心里大为光火。 香菱把书册顺手塞进了靶子上方竹篾做的鸟房里,将杨卿玥和贾小六让到了石桌旁道:“我去给二位倒碗大麦茶。” 香菱进了屋中。 杨卿玥则站起身来,踱步踱到竹篾做的鸟笼子旁边,一探手把里面的书册拿了出来,快速翻了下,从里面掉出一支竹制书笺来,右下脚画着一小丛红色牡丹,中间镂空的四个字:“文有余香”。 “文有余香”,看字面的意思,应该是形容文章有意味;但再一细想,简单的四个字却是乾坤太大了。 “文”,是“王文谦”,“香”,是“褚香菱”,结合在一起,不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意思吗,王文谦,根本图谋不诡!!! 杨卿玥的眼色幽深幽深的,万万没想到,这个王文谦已经明目张明在这种地步,没有媒妁之言,便私相授受,他置香菱的名声于何地?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似乎忘了,他“私相授受”比王文谦还要多。 香菱端着大麦茶出来了,杨卿玥忙把书笺藏进袖口,状似无意的翻看着书册,轻描淡写问道:“你爱看这本书?” 香菱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即解释道:“这本书里的字都是日常用到的字,我读着可以事半攻倍;只是里面的故事太迂腐,看着恼火。” “你不喜欢里面书生与小姐的故事?为什么?”杨卿玥感觉很奇怪,听说这本书最受临安县女子追捧,已经传到了临州城,隐隐传遍整个大齐的趋势,这样寻常女子认为“好看”的书,香菱竟然不喜欢? 香菱撇了撇嘴道:“书生与小姐只是在寺庙见了一面,便一见钟情,这书生分明是见色起意;那个坏蛋逼娶小姐,小姐的亲娘以女儿亲事为条件,求书生请救兵,这书生分明是挟恩相报;最可气的是那个丫鬟,帮助书生打掩护,这种家仆,最是可恶,简直脑子让驴踢了!” 杨卿玥:“…” 杨卿玥真想放声大笑,脑子让驴踢了的!说的好! 如果王文谦知道他好心借的书被香菱批判成这样,脸色一定很难看吧? 杨卿玥向贾小六使了个眼色。 贾小六从马褡裢里拿出了弹弓、弹丸,以及那只九节鞭、蝠纹匕,全都放在了石桌上。 杨卿玥尽量放缓了自己的口气道:“东西干嘛退给我?” 香菱坚定的摇了摇头,声如蚊鸣道:“无功不受,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杨卿玥把弹弓和弹丸推到了香菱面前道:“弹弓和弹丸,是贾小六损坏您的弹弓、打烂您的弹丸的赔偿,您若是要还,应该还给小六儿。” 还给贾小六?贾小六不就在他旁边吗? 香菱只把弹弓和弹丸递给了贾小六道:“贾校尉,这弹弓和弹丸我不能收。” 第128章 贾小六接过了弹弓和弹丸,成功看见了杨卿玥黑黑的脸色。 贾小六给了杨卿玥一个安心的笑容,随即对香菱义愤填膺道:“褚姑娘,军令如山,损坏百姓东西,必须赔偿,如果你不接受赔偿,将军就会军法处置我。” 明知道贾小六言过其实,但香菱又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当时,确实是贾小六弄坏了自己的竹子弹弓,打着还弹弓的旗号送的黄铜弹弓,虽然她知道,这弹弓根本是杨卿玥送的。 杨卿玥舒了一口气,把九节鞭推到了香菱面前道:“我当着全村人的面,说九节鞭是昭和将军赏给你的,你若不收,就退还给昭和将军,我不转交。” 香菱错愕的抬眼,眼眸里蹭蹭的冒着火,鞭子是你硬送的,赏赐的话是你硬说的,现在却让自己去还你的心上人,哪有这个道理? 香菱撅着嘴道:“我哪认识什么昭和、昭不和将军的,不要拉倒,大不了我天天用鞭子赶驴,看丢的是昭和将军的脸还是我的脸。” 杨卿玥被香菱的话逗得忍俊不止,最后把匕首推过来,香菱一下子用手按住了匕首的另一侧,与杨卿玥形成了顶牛之势,没好气道:“这只匕首是说‘借’给我的,有借有还,你拿回去。” 杨卿玥看出香菱是下定决心拒绝了,只好把匕首揣在了怀里。 杨卿玥心中暗暗庆幸,东西没有全退回来,这就是成功。 香菱心里则盘算着,如何开口要回洗衣裳的权限。 二人各怀心思,正想着如何开口时,杨卿玥先开口了:“香菱,忘了告诉你,洗衣裳的活儿以后取消了。” “取消了?”香菱错愕的抬起小脸,没想到自己没问,男人主动说起来了。 杨卿玥肃然答道:“不单只是褚家村,整个临安县所有的洗衣村全部撤销了。” “全部撤销?”香菱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自己还不足以把全县的洗衣裳活儿给妨没吧? 第172章 洗衣村的玄机 杨卿玥继续解释道:“洗衣村的成立,本身就不是为了单纯的洗衣裳而设立。你还记得逃跑的那个胡人吗?” 香菱点了点头。 杨卿玥眼色轻眯道:“那个人逃走后,所有的洗衣村附近就出现了陌生人,侧面打听校尉衣裳的数量,由此估算出驻扎陵裕关的将士数量。” 香菱恍然,原来是北胡派人来刺探军情了。 每个校尉下辖一千兵丁,褚家村每次洗三十个不同编号的校尉衣裳,那就说明陵裕关驻扎了三万人; 再调查出多少个村在洗,各有多少校尉衣裳,就可间接查出陵裕关一共驻扎军队的数量。 可是,杨卿玥说,建立洗衣村本身就不是单纯的洗衣裳,是不是就说明,衣裳的数量是被杨卿玥有意做过手脚的? 而做手脚的目的,只有一种可能,外界所传的陵裕关驻扎二十万人,是虚报的数量,掺了水份的,驻扎数量严重不足!!! 香菱吓得脸色惨白,杨卿玥知道香菱聪明,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安慰香菱道:“我们在北胡的探子回报,郁达已经回了北胡,这个假消息他已经带回去了,北胡今年不会再来犯了。” 香菱叹了口气,没想到北胡和大齐箭拨弩张的氛围,因为洗衣村推论出来的假信息而化解了。 香菱看了眼院子一角正在喂草料的梁坤。对杨卿玥道:“戚四海送的这辆马车,应该是看着你的面子给的,我还不回去,你还回去好不好?”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没有你,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借马车只是在试探,以后还会给你变相还人情,你不用客气,一概收下,不收着,他反而不放心。” “不放心?”香菱有些懵逼了,没想到杨卿玥会给了她这么个答案。 杨卿玥笑得春风和煦道:“如果不收,他怕我卸磨杀驴。以后你可以放心的跟他做生意,他不敢跟你藏心眼儿。” 香菱从来没想到,有人会把收礼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理所当然。 可是,帮忙的分明是他杨卿玥,为何收礼的是自己褚香菱呢,而且大家好像都认为理所当然。 等杨卿玥走后,香菱把撤销洗衣村的事对里正讲了,当然,只挑能讲的讲。 不患寡而患不均,如果只有褚家村撤销,乡村们肯定心理不平衡。但若都撤销了,反而淡然处之了。 香菱对褚里正道:“里正,通过褚夏一事,我知道乡亲们对我不薄,我挣钱不会扔下乡亲们。明年我会大量用黄豆,签订回购契约,秋收时八文钱一斤保底收。” 褚里正是知道香菱做豆瓣酱生意的,没想到她会如此大手笔,带着全村人致富。 黄豆单价比麦子低,但产量高。 价格是麦子的三分之二,产量却是麦子的一倍,算总账后,一亩要多剩不少钱。 褚里正立马笑道:“香菱,你现在是咱村的小财神爷,你这一张罗,全村肯定都改种黄豆了,我第一个带头,你就瞧好吧。” 解释好了洗衣村的事情,香菱回到家,江氏偷偷找到了香菱,告诉她,说从昨晚开始,苏小曼的情绪就不大对劲儿,她担心是因为褚夏那句“喜欢苏小曼”的混账话吓着了。 香菱把苏小曼约到了院中,问她忧心忡忡的原因。 苏小曼展颜笑道:“我没有忧心,只是遗憾明天参加不上‘苏香锦绣’的开张,你知道的,‘苏香锦绣’倾注了我多少心血。” 香菱轻笑道:“你个呆子,想参加还不简单,想去就去呗。” “可以吗?”苏小曼狐疑道,摸着自己的脸道:“向家会不会还在想着抓我?” 香菱给了苏小曼一个笨死了的表情,把苏小曼一把扯进了屋里。 在褚夏屋里挑挑捡捡,拿出两套褚夏的衣裳来,在苏小曼身上比划了下,笑道:“肥了些,你针线活儿好,赶紧改改。” “啊?女、女扮男装?”香菱点了点头道:“对啊,穿了男人的衣裳,脸再变换一下样子,不就认不出来了吗?” 苏小曼迟疑了下,鬼使神差的接过衣裳,快速穿针引线,把褚夏好好的衣裳给破坏了,变成了小一号的男装。 第二天早晨,经过苏小曼的“妙手回春”,两个妙龄少女,变成了两个灰扑扑脸色的小厮,连耳洞都给掩盖了。 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还真看不出来庐山真面目。 坐上了马车,二人直奔“苏香锦绣”,“苏香锦绣”冷冷清清,哪里有开张大吉的样子,苏小曼感到很失望。 这几日,香菱跟她提过“盲盒”、“拼单”等招客的方法,苏小曼都想好怎么运用了,没想到苏沐就这么草率的开业了! 店铺开业,和女子出嫁一样,一生就这么一次,苏小曼觉得哥哥太过份了!幸亏她回来的早,补救还来得及。 苏小曼立即带着香菱跑回到苏家。 与“苏香锦绣”的冷清相比,苏家可是热闹非凡,各色宾朋云集,递了请贴和礼单进入其中。 香菱和苏小曼看的这么一小会儿,竟然连县太爷及各色商家都派人来参加开业宴请,汇聚了整个临安县的有钱人。 苏小曼拉着香菱下了马车,走到了苏府角门,敲了半天才有小厮应答,小厮认半天才认出是自家小姐,忙把两人让进了府里。 听说小妹跑回来了,苏沐立即从宴客厅跑过来了,看着两个穿的不伦不类的少女,气恼道:“你们两个回来做什么?” 苏小曼懊恼道:“‘苏香锦绣’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它开业,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苏沐忙打着商量道:“好妹妹,你先躲起来,等今天过后,你想天天开业我都不管,行不行?” “不行!铺子哪有天天开业的!就今天!我告诉你怎么弄,赶紧补救…” 苏沐打断了妹妹的话道:“好妹妹,听我的,全临安县的权贵我都请来了,马上开席,你别再添乱了,乖乖回褚家村好不好?” 苏小曼的眼睛立马红了,气恼道:“哥,你知不知道,向家昨天到褚家村抓我了,扬言把我变成向文志的小妾。如果不是褚夏拼死救我,今天你见到的就不是苏家的姑娘,而是向文志的妾侍,‘苏香锦绣’就姓向了。你还让我回褚家村?!” 苏沐脸色惨白,没想到向家已经先一步伸出魔爪,又是褚家救了妹妹一命,这褚家,果然是天生的苏家贵人。 第173章 换个顺序呗 苏沐附在妹妹耳边,用仅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好妹妹,苏香锦绣开业只是个幌子,这场宴席不是简单的宴席,杨筹办特意叮嘱我,不让褚姑娘参加。” 兄妹二人小声的说着话,完全忽略掉了香菱错愕的目光,不是简单的开业是什么,鸿门宴?杨卿玥也会来?他来做什么?为什么特意叮嘱不让她来? 外面的小厮已经过来催请苏沐入席了,苏沐冲着香菱一笑,随即叮嘱苏小曼道:“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先带褚姑娘进内宅休息吧。” 第129章 苏小曼只好带着香菱进入了自己的闺房。 心里却在天人交战,她上次答应过香菱,无论任何事都不隐瞒她。今天,她到底是选择帮助杨卿玥,还是选择告诉香菱? 苏小曼百爪挠心般的难受,终于咬了咬牙对香菱道:“香菱,杨卿玥也来了。” 香菱会心的笑了笑道:“我听见你哥对你说的话了,我耳朵可灵着呢。我就想看看你说不说,你闹心得都快抠墙皮了!赶紧想办法怎么混进宴席吧。” 苏小曼紧张的心情终于放了下来,把柳儿叫了进来,在耳边说了两句话。 柳儿出去了,很快回来,手里多了两套艳红色的纱衣。 抖开衣裳,一块一尺半宽的红绸束胸、两尺半的短裙,剩下的就是一套罩在外面的红色透明纱衣和一个席住面颊的纱帕了。 苏小曼吓得把衣裳扔到了一边,脸色殷红道:“柳儿,我不是让你找服侍宴席的丫环的衣裳吗?你拿的这是什么呀?” 柳儿一脸委屈道:“小姐,今天侍候宴席的,穿的就是这种纱衣,我直接打倒了两个丫环现扒下来的,还热乎着呢。” “…”苏小曼气得想打死苏沐的心都有了,好端端的绣庄开业,让他搞得跟青楼开业一样。 心里抗拒着,但身体很诚实,准备换衣裳。 香菱很感动,能穿这衣裳,说明苏小曼已经为了她突破底线了。 香菱拦住了苏小曼道:“你就别去了,为了与向家布庄竞争,你已经多次抛头露面,席上不少人认得你的身形,被指认出来,你爹颜面无光,苏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苏小曼一脸为难,有些不甘心道:“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要不,咱再换个办法?不能来暗的,就来明的,我以苏家小姐身份出去,你扮做丫环?” 香菱再次反驳道:“丫环穿成这样,明显只请男客,没有女客,你也进不去的。更何况,向家也在,会像疯狗一样攀咬你,会让苏家下不来台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苏小曼眼睛突然落在了柳儿身上,嘴角上扬道:“柳儿是新找的丫环,在府里没露过面,让她陪你去。” 柳儿:“…” 苏小曼郑重的拍了拍柳儿的肩膀道:“柳儿,我把香菱交给你了。” 柳儿一脸苦涩的拿起一件纱衣道:“小姐,你看我这身形,能钻进这件衣裳里吗?” 苏小曼从衣带里拿出针套,抽出一根针来,展示给柳儿看。 柳儿十二分确定,如果她拒绝,小姐会用针扎她,而不是改衣裳。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丫环来到宴客厅,一个管事婆子气恼道:“怎么才来?宴席开半天了!!!” 香菱和柳儿懵逼的赶紧各拿了一方托盘,跟着一队丫环进了宴客厅。 好家伙,宴客厅可真不小,足足四五百平的样子,每两个客人占据一个方桌席,分列两侧,足有五六十张。 方桌席之后空地,是一大队乐师。 方桌席之前空地,一队舞娘正跳着妖娆的舞蹈。 果然,是男人们自尊的天堂,女人们自尊的地狱。 香菱四处寻摸着,终于在最前方的右侧第二个方桌上看见了杨卿玥,他身侧坐着的,是一个和他同样暗红色军服的长官,看级别,应该和杨卿玥差不多。 他的下首席,坐着孙良田和贾小六。两人的对面席,是两个生面孔的军官。 香菱加快脚步想往前走,被前面的丫环生生挡了回来,瞪圆了眼睛对她和柳儿道:“懂不懂规矩,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按顺序送菜。” 香菱认真观察了下,发现两队丫环不是胡乱排的队,数量与同侧方桌相等,各有各专门照顾的方桌。 香菱的队伍,与杨卿玥的,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香菱把菜放在了自己对应的长条桌,两个客人,一个肥头大耳的,看见新菜色两眼放光;一个目光四散,在穿着纱衣的女人们身上巡来巡去。 见香菱来送菜,目光四散的客人扫了一眼,随即撇了撇嘴道:“豆芽儿菜。” 香菱心里这个气啊,就你这个长条狗样的身材,竟然还嫌弃上姑奶奶是“豆芽儿菜”了? 上完菜往回返的时候,香菱偷眼回望,看见有两个人正向杨卿玥敬酒,而且,一敬就是三盅,两个人就是六盅。 是盛掌柜和他儿子。 盛掌柜回去了,很快,向掌柜父子又上前敬酒了,同样一敬又是三盅,杨卿玥又是连饮六盅。 这样喝下去,身体哪能承受得住? 香菱正想看下去,管事婆子已经低声骂道:“还不快下去端酒端菜?” 香菱只好又追着丫环们的队伍跑下去了。 偷问一个小丫环道:“你知道谁负责服侍杨筹办那桌吗?” 小丫环眼睛一翻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咦?你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生啊,你是谁?” 香菱忙指着柳儿解释道:“我和她是伺候在小姐身边的丫环,小姐今天回府了,少爷说人手不够,让我两来帮忙。” 小丫环嘀咕道:“老爷不是想给小姐请膀大腰圆的丫环吗,她像,你却不像。” 香菱脸色凝滞,接着解释道:“我本来和柳儿一样,也是膀大腰圆的,小姐看我绣工基础不错,天天教我刺绣,就累脱相了。” 小丫环立即露出了同情的目光,小姐性子一向温和,但遇到绣活就变得异常苛刻,这个丫环要惨了。 小丫环指着一个摘下红纱擦汗的少女道:“那个擦汗的,名叫怜儿,她负责杨筹办和钱副督军那桌。” 这个怜儿长得还真不错,而且是经过精心打扮的,看着也有几分野心。 香菱凑了过去,把怜儿拖到了一边,低声道:“怜儿,咱俩换个顺序呗。” “不换。”怜儿冷声冷气道。 香菱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在手里惦了惦道:“换呗?” “换。”怜儿立即喜笑颜开。她虽然有飞上枝飞当凤凰的想法,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杨筹办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 而杨督办身边那个姓钱副督军,传言不是个男人。 既然如此,不如卖顺序换钱,同时也可以寻找新的“猎物”。 第174章 酒是照妖镜 就这样,到第二轮上菜的时候,香菱排在了前面。 香菱一步一步走向杨卿玥,而此时的杨卿玥已经离了席,在舞娘们中穿梭着舞着剑,脚步虚浮,笑声怪异,直穿耳膜。 吓得舞娘们纷纷四散,只给杨卿玥留了空地。 杨卿玥更加兴奋,剑尖直刺空中,笑道:“看本将射苍蝇神技…” 长剑脱手,直飞宴客厅一侧的墙面,精准的砸在了墙面的一处黑点旁,长剑“咣当”一声落了地。 杨卿玥夸张的把身上的外裳脱了,重重的甩在地上,衣裳里的东西散落出来,包括那支蝠纹匕。 杨卿玥捡起匕首,如射箭般放在眼前,闭了一只眼瞄准墙面,然后脱手,这一次,蝠纹匕精准的刺进了墙面上的黑点儿上。 杨卿玥夸张的大笑着,丑态百出。 香菱的脸色很难看,正要接近杨卿玥,手腕突然被一人拽住,如喝得烂醉的酒徒调-笑道:“小美人,你来陪爷吃酒啊!” 香菱懊恼的甩开了男人的手,回头一看,是与杨卿玥一桌吃酒的人,刚刚看着一脸阶级斗争似的,这么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看来,酒是照妖镜,什么妖魔鬼怪都照出来了,包括杨卿玥。 钱副督军很恼火,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了,直接冲向香菱。 杨卿玥也看见了褚香菱,虽然蒙着面纱,但他还是笃定,是她!!姓钱的狗爪子正伸向她!!! 她是我的!! 杨卿玥身子疾冲,拉着褚香菱的手,用力往怀里一带,霸道的双臂锢住,孩子气道:“她是我的!不给!” 贾小六脸色闪过尴尬,心道,哥,这是突发状况,咱临场发挥能收敛点儿不?戏过了啊! 贾小六上前忙劝解杨卿玥,想把香菱带下去,哪知杨卿玥,两只手跟两把铁钳子似的,怎么也不肯把香菱放开,眼睛像喷火似的,固执的对钱副督军叫嚣道:“她是我的,我的!” 杨卿玥不放手,钱副督军的手下赵百户只好劝解钱副督军:“钱督军,您一向自律,不近女色,咱还是回吧。” 钱副督军两眼一立,指着赵百户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和他们一样,都瞧不起本督军,认为本督军不是男人!今天这丫头爷要定了,当面证明给你们看,爷很男人…” 钱副督军如一头发了疯似的牛,直接冲向杨卿玥。 他是京城派官,小小的筹办竟敢跟他抢女人,他才不会让呢!!! 钱副督军曲指成爪,直抓香菱,杨卿玥不甘示弱,揽着香菱犀利回击! 两位上官打起来了,钱副督军的手下赵百户和兵丁们,杨卿玥带来的贾小六和军需营的兵丁们,全都动手打起来了。 第130章 好家伙,县令傻眼了,捕快们傻眼了,整个临安县的商贾们也都傻眼了。 我滴乖乖!这是什么情况?陵裕关起内讧到地方宴席上来了? 苏沐更傻眼了,事情的最初设定不是这样的啊,怎么会这样? 一顿打下来,两队人马伤的伤、残的残、鼻青脸肿。 等战况安定下来了,褚香菱的脸色更加难看,上去一把,扯着杨卿玥的耳朵就往内宅里拉! 更让临安城商贾称奇的是,一向脸黑、手黑、心更黑的杨筹办,竟然嘻嘻笑着,稚若幼童,任由女人扯着走了! 而钱副督军呢,也比杨卿玥好不到哪去,捂着被打成猪头的脸,哇哇暴叫着追着女人,一定要证明他是男人! 到了现在,赵百户若是再没发现问题,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赵百户主动找到贾小六讲和道:“杨筹办和钱副督军两人,平时都严于律己,今日如此失态,吃食里一定有问题。” 贾小六也是一脸忧色道:“大人,两位上将这样,让我想到了一种东西。” 赵百户也一脸忧色的点了点头。 二人异口同声道:“五石散!” 两人立即命令属下,两队集合成一队,查封整个苏家,所以人等都不得离开苏府。 刚刚打得不可开交的两队人,立即变成了同盟,这个转折还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被打的兵丁们,不能把气出在“同盟”身上,只能把气出在被审的商贾身上,这个转折也让商贾们始料未及,还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再说杨卿玥,被褚香菱扯进了内宅,把苏小曼吓了一跳。 香菱冷着脸道:“小曼,你家有浴室没?我让这个家伙脑子清醒清醒!” 苏小曼傻傻的指着西侧道:“西侧‘芝兰院’,里面有个‘汤池’,是大哥的浴房,有温池。” 香菱又扯着还在傻笑的杨卿玥跑到了“汤池”。 汤池是一间带着水池的浴室,半间屋子是池子,不知道是下面通了温泉,还是人工制造的,温度很是适宜。 香菱气恼的把杨卿玥甩在了池子里,怒骂道:“喝两口酒就出尽洋相,舞剑刺苍蝇,跳舞撩女人,与上官打架,没个正经样!你和别的男人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水池并不深,杨卿玥扑腾了两下便站立在水池中央,水刚刚没过腰身。 杨卿玥立在水池中央,衣裳紧贴在身上,线条清晰,衣领半开,水花顺着完美的弧线流下,更要命的是,眼色迷离的看着香菱,突然咧嘴一笑,张开双臂道:“你来呀!” 香菱的鼻子一热,险些流出血水来,这个二货,酒后只有三岁智商吗?上次吃醉了酒也不这副德性啊! 上次,只是默默带着自己骑马,而这次呢,他本人看着却像种马! 见香菱没过来,男人张开双臂,突然向后一倒,倒在了池子里,半天也没有从水底上来,吓得香菱忙跳下了水池。 喝醉酒的人不能以常理论之的,万一呛水淹到了怎么办? 香菱刚扑到池了中央,池子下立即水花四溅,杨卿玥从水底突然冒上来,呲牙笑道:“让你来、你偏不来,不让你来、你偏来,来呀,找我呀!” 杨卿玥又要沉入水底。 香菱被气得肝疼,不理会男人,拧身就往岸上走,被手疾眼快的男人一下子扯了回去,双手捧着香菱的脸颊,与他的脸颊相对,眼色无比专注。 香菱脸色一红,心跳加速,紧张的闭眼,大气不敢出。 男人突然道:“你别闭眼啊,我要看你眼睛里的我,像镜子一样,真好玩…” 香菱气得睁眼,正要骂男人是神经病,男人的嘴巴突然覆在了唇瓣上,如蛟龙入海般在里面尽情的遨游着,害得香菱不得不笨拙的抵挡着,然而敌我实力相差太大,节节败退,溃不成军,只能放弃抵抗,笨拙的回应着。 良久,在香菱几乎要窒息的时候,男人才意犹未尽的松开了唇瓣,捧着少女的脸,舔了舔自己的嘴角道:“有银丹草香味,真好吃。” 香菱的脸再度垮了下来,狠狠踹了一脚杨卿玥,爬上了水池。 第175章 按穴道 突然有人急切的敲门,香菱开了门。 一见香菱湿漉漉的穿着,贾小六忙闭了眼,把手里的托盘塞给香菱道:“褚姑娘,大哥中了双倍的五石散,碗里是口服药;坛里是外用药酒。喝药后大哥会呕吐,你用手指指腹蘸药酒,揉捏身上七十二处脉络,连捏三个周天。” 香菱脸色一变道:“五石散?很危险吗?” 贾小六答道:“非常危险,有性命之忧。我盘点了下宴客厅的人,盛家嫌疑最大,大哥就交给你照看了。” 盛家?杨卿玥是因为她才树的这个敌人,香菱心里更加五味杂陈,心如火焚。 回到浴室里,杨三岁正在水池子里掀着水花儿玩,边玩边呵呵傻笑,还向香菱招手。 此时的香菱,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当时怎么只知道生气,没发觉有问题呢?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香菱再次跳下水,把杨卿玥从水池里拖了出来,看见浴池边有个贵妃榻,榻上有擦水的巾子,保暖用的毛毡子,榻旁还有糕点和水果。 香菱红着脸,把杨卿玥身上的湿衣裳全都扒了,只剩下一条亵裤,擦净了水份。 杨卿玥还要抱她,十分亢奋,香菱干脆用毛毡子,把他像粽子一样裹了起来,扔在了贵妃榻上,让他动弹不得。 香菱开始喂药,杨卿玥嘟着嘴不肯吃,香菱只好哄骗道:“你若是肯吃药,我就让你照镜子,看我眼睛里有没有你,要不然我闭眼不让你看。” 杨卿玥点了点头:“你眼睛里有我,我知道;你看看我眼睛里有没有你,好不好?” 以前多么肃然的杨筹办大人,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香菱眼睛似进了沙子似的,有些发酸发胀,对着殷切的杨卿玥点了点头。 “啊~~~”杨卿玥张开嘴巴,等着香菱投喂,香菱舀了满满一大汤匙药喂了进去。 杨卿玥瞪圆了眼睛看着香菱。 香菱俯下身子,双手轻捧杨卿玥的脸颊,让自己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 此时的杨卿玥,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阴谋,只是单纯的瞪着她的眼睛看,让人忍俊不止。 见香菱半天没有回答,杨卿玥焦急问道:“你看见我的眼睛里有你了吗?” 香菱眼睛发酸道:“看见了,不仅眼睛里有我,这里,也一定有。” 香菱把手按在了杨卿玥的心口,感受着心口的跳动,如果到现在还不知道杨卿玥喜欢自己,香菱就是连杨三岁都不如的褚一岁了。 杨卿玥的脑袋突然上抬,在香菱的嘴唇上快速啄了一下,笑道:“那你也要这里有我。” 杨卿玥的手从毛毡口探出来,覆在了香菱的心口。 香菱的脸,瞬间成了下雨天被淋湿的红布,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良久,香菱才嗔怪的打落那只手,尴尬道:“该喝药了。” 杨卿玥老实的张了嘴,香菱索性就着碗沿,喂了他大半碗。 杨卿玥的脸瞬间苦成了核桃胡。 这一次喝下去,很快就有了反应。 杨卿玥胃里一阵翻滚,身子一侧,立即倾吐了起来。 香菱忙轻拍着杨卿玥的后背,让他吐得酣畅淋漓。 直到杨卿玥肚子实在没有东西可吐了,男人才疲惫的躺在贵妃榻上。 这一次,男人像被抽干了水的麦苗,毫无生机的躺在那里,眼睛怔怔的看着香菱,有些错愕,有些迷茫,有些羞愧,五味杂陈。 香菱明白,杨卿玥已经恢复了所有神志,不会再孩子气的捣乱了。 香菱将地上的污秽清干净了,双手放在坛子里,蘸满了药酒,脸颊红成了晚霞,声如蚊鸣的对杨卿玥道:“我、我给你揉捏身上七十二处脉络,你千万别乱动。” 香菱把盖在杨卿玥身上的毛毡子拿开,本能的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以后又大骂自己思想不单纯。 现在关系到杨卿玥生死存亡,自己竟然还敢起色心,简直厚颜无耻,医者父母心,自己把自己当成医生,把杨卿玥当成认穴的铜人就好了。 香菱长舒了口气,再次睁眼,眼睛里的杂念已经剔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先让杨卿玥平躺,然后侧卧,最后趴着,香菱的指腹,如同一把把小锤,从头上的天庭脉开始,依次向胸口的剑突脉滑动,再下移到小腹下方的股根脉,最后到脚脉,将杨卿玥浑身上下捏了个遍,三个周天下来,香菱已经汗流颊背了。 把杨卿玥的身子转了过来,盖好了毡子,却意外杨卿玥眼睛紧闭,脸红得不像话。 香菱担心的用手心儿探了探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小几上放着的水和糕点,香菱问道:“你吃不吃东西?喝不喝水?” 第131章 良久,杨卿玥才声如蚊鸣道:“你、你先去把衣、衣裙烤、烤干。寻常这种温泉浴房,会有热石,你把衣裳放在上面,一会儿就干了。” 香菱低头看着自己春光乍现的衣裙,终于明白为何在按穴的时候,杨卿玥为何闭着眼睛了,这个色胚还算识趣。 香菱跑到浴池旁边,果然找到了一块发热的石头,一副没见世面的样子欣喜道:“找到了,我找到了!” 香菱跑了回来,抱起了杨卿玥的衣裳就去烘干,果然,一柱香的时间,衣裳就干了。 香菱把干衣裳抱了回来,要给杨卿玥换上,杨卿玥嗔 怪道:“傻瓜,我盖着毡子呢;你不应该先烘干你自己的衣裳?既然我的衣裳干了,就先穿我的吧。” 香菱果断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我还是穿自己的吧。” 杨卿玥眉头皱了皱道:“到了现在,你还…”杨卿玥闭口不说了。 “…”香菱懵逼的看着杨卿玥,不知道他这句话的后半句是什么意思,是要和她“不分彼此”的意思吗? 香菱忙扔下杨卿玥的衣裳,往烘干石方向边跑边道:“这么好的一铺‘火炕’不用可惜了,我躺在上面烤,两全其美啊。” “…”杨卿玥眼色黯淡了下来,看她紧张自己的样子,明明是喜欢自己的,可每到关键时刻,她又选择回避,为什么?难道她还喜欢王文谦,一时不能取舍? 王文谦!杨卿玥轻眯了眼。 第176章 柳儿卖名字 杨卿玥只好自己换上干衣裳,推开门,发现贾小六候在外面,一脸揶揄的看着他,笑道:“大哥,小六儿对你怎么样…” 杨卿玥将食指放在唇边,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浴室太潮了,让苏沐准备两间客房,再给香菱准备一套衣裙。” 小六儿直接答道:“大哥,苏小姐不仅送来了女子衣裙,男子的也送来了,小的怕耽搁褚姑娘帮您推拿脉络,便没送进去。 杨卿玥狠狠瞪了一眼贾小六,咬牙切齿,无声说道:“你等着。” 对于这种无声的威胁,贾小六丝毫不惧怕,满是调侃之色。 杨卿玥把衣裳拿进了房里,走到热石头旁,发现傻丫头果然整个人躺在上面,连人带衣裳一起烘烤着。 石头挨着水池,热气腾腾,衣裳虽然烤干了,但身上会渗出一层汗水来,这样恶性循环,衣裳永远也干不了,人的身体却要烤干了,不得风寒才叫怪了。 杨卿玥推开门,嘱咐苏家下人准备两碗姜汤。 转身回来,低声对香菱道:“我先出去一会儿,半柱香后进来。” 杨卿玥出了门,如一尊石像守在了门口。 香菱明白,他是给她换衣裳的时间。 香菱迅速换好了衣裳,看着门口方向,男人的身影透过窗棱,坚毅而挺拔,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对他关心之后,昭和的名字又出来作祟了,香菱的心里又不舒服起来了。 半柱香过后,杨卿玥叩了叩门,屋里什么动静也没有,杨卿玥心里一慌,立即推门而入,人影杳杳,哪里还有褚香菱的影子? 寻了一圈,在石头上发现了那套艳红色的衣裙,被摆成了人走路的样子,杨卿玥明白,香菱是告诉他,她先走了。 浴池后有一个通雾气的小窗户,小丫头应该是从那里逃走的。 杨卿玥探了口气,喊了一声贾小六。 贾小六进来,发现褚香菱不见了,有些懊恼道:“都有了肌肤之亲了,跑什么?” 在贾小六看来,这种时候,女人应该含娇带嗔的伺候男人,或者讲个条件,让男人收她为妾,有野心的,甚至逼男人娶她为正室,像这样逃跑的倒是第一次。 杨卿玥沉着脸道:“胡说什么,我们没、没有。以后再敢自做主张、胡说八道,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贾小六脸色一凛,讷讷不敢说话了。 杨卿玥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幽幽叹道:“小六儿,把她变成枕边人太容易,用强的、买的、骗的,随便哪一种都成;但我不想,我想把她变成与我荣辱、富贵、生死与共的妻,唯一的妻。” 男人淡然的看着石头上被摆成“昂首阔步”姿势的衣裳,幽幽道:“我要长辈三媒六聘正式提亲、我要临安县人看着我十里红妆迎娶,我要建功立业为她挣功名,我不许任何人看轻她、蔑视她。做不到这些,何谈喜欢二字。” 贾小六愧疚的低了头,讷讷答道:“大哥,小六儿知道了,从此以后,小六儿不敢再轻视褚姑娘,不敢再耍心眼儿,褚姑娘之令,如大哥之令,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贾小六很聪明,一直知道大哥喜欢褚香菱,并且多次助攻。 在他看来,男人追女人,就像猎人打猎,享受的是其中的乐趣,最后大快朵颐。 享受过了,就会狩猎下一个猎物,前一个猎物便会弃如敝屣。 直到现在才知道,褚香菱不是杨卿玥的猎物,她是他们的大嫂,未来的少夫人,哪怕,她现在还是一个小村姑,一个稍微有点儿钱的小村姑。 贾小六的脸色立即肃然起来,恐怕,以后再也不敢做出戏耍她的什么“按七十二脉络经穴”的事情了。 杨卿玥勾住了贾小六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不是不让你耍心眼儿动脑子,要是要选对地方。” 贾小六:“…” 杨卿玥从怀中拿出一只竹雕书签来,递给了贾小六道:“你找个匠人,照着这个书签款式打造两个,图案不用牡丹,用竹子,镂空的字由‘文有余香’,改成‘月有余香’。” 贾小六默默的接过了书签,心中则暗骂道:大哥,你也曾是师承大儒的人,咱能要点儿脸不?偷了人家王文谦的书签不说,你还改人家的词…褚香菱回到了苏小曼的闺房,表情有些怔忡。 苏小曼一脸担心道:“香菱,我听柳儿说杨筹办中了五石散的事了,他,有危险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应该没事了,我回来的时候,他都能下地走路了。” 苏小曼长舒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我安排你先离开苏府。”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走,在宴席上,那个什么副督军与我发生过不快,我走了,恐怕会连累杨卿玥和苏府。” 香菱觉得自己衰神附体,这次被下药的如果真是盛家所为,那杨卿玥完全是因为自己才遭此横祸,这个副督军是杨卿玥的死对头,恐怕不能善了。 自己不能再连累杨玥了。 苏小曼急道:“正因为有龃龉,所以才趁副督军也中了五石散没反应过来好离开啊?等他反应过来,只怕事情会闹得更大。” 褚香菱来了牛脾气,无论苏小曼怎样劝,就是不离开。 正争执着,苏沐来了,听了二人的争执,微笑道:“你们不必争执了,钱副督军不会来找褚姑娘的。” 苏小曼和褚香菱,狐疑看向苏沐。 苏沐解释道:“刚刚杨筹办向钱副督军负荆请罪,亲手把一个姑娘,连同身契一起送过去了,钱副督军平时为人谨慎,并没有追究,还说一切都是五石散惹的祸,要彻查背后黑手。” 送过去的姑娘自然不是褚香菱,因为宴席上都带着轻纱,定是偷梁换柱了。 苏沐把一个身契给了苏小曼道:“这是柳儿的新身契。她原来叫‘柳儿’的身契,已经随同那新买的丫头送到了钱督军手里,她就是苏府给你买的丫环,因为一直住在乡下,所以府里人都不认识她。” 这是怕府里人多嘴杂,钱副督军调查出来被调包的事儿。 苏小曼拿着新身契,诧异道:“那柳儿现在叫什么?” 苏沐笑道:“她现在叫绿儿。” 苏小曼:“…” 香菱:“…” 苏沐笑着对两个傻眼的姑娘道:“放心,柳儿的名字,是我花一百两银子从柳儿那儿买来的,柳儿一点儿也不亏。” 苏沐迈步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回头,对香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褚姑娘,杨筹办对你用情之深,非你所能想象,连苏某都不得不佩服。” 第177章 盛向两家倒台 香菱在苏府呆了两天,参加宴席的客人被审得昏天暗地,内宅倒是平静得很,香菱更是丝毫没有受到打扰。 听说杨卿玥那天晚上就回了陵裕关,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传出来消息。 第五天的时候,苏府终于解封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爆炸开来: 给杨筹办和钱副督军下五石散的,除了盛家油坊的少东家,向家布庄的少东家向文志也参与了。 下药的目的是想用五石散控制杨筹办,钱副督军是被殃及的池鱼。 盛家、向家与杨卿玥结仇的原因,皆与军需采办有关。 与盛家结仇,是因为盛家与一个农女抢夺临安城黄豆货源,杨卿玥帮农女打残了盛家的管事,这人也是盛家的堂亲。 与向家结仇,是因为向家与苏家争夺棉服制作权,向家本来十拿九稳,最后杨卿玥却以向家做不过来为由,分给了苏家三成。 第132章 两家都对杨卿玥颇有积怨,已经多次给杨卿玥下五石散,苏家宴席上,可能是计量不准下多了,以至于出尽洋相。 若是只牵出杨卿玥一个人,事情还可以定性为私仇,偏偏拨出萝卜带出泥,查出与向文志走的较近的一个校尉也吸食五石散。 这个校尉可是一线作战部队,问题可就严重了。 军队以雷霆之势控制了盛向两家所有人,连临安县县衙都不能插手了。 至此,在临安县叱咤风云多年的向家布庄、盛家油坊因一场苏家的开业宴席,一夜陨落,倒得猝不及防。 一大早,王县令就守在了陵裕关营口,以探病的借口见杨筹办。 不是他不想见别人,而是地方衙门与军营各自为政,鲜少交集,交集最多的,也自认为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杨卿玥。 孙良田阴沉着脸对王县令道:“王县令,拜盛向两家所赐,杨筹办一边接受军法处置禁足,一边强制戒掉五石散,您是见不着他了。” 王县令硬着头皮道:“孙校尉,您能不能帮我引鉴一下上官,卑职有案情禀告。” 孙良田上下看了看王县令,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带他进了营地,请进了一间小宴客厅。 又等了一会儿,一个年青将军进来,看着就一脸正气,浑身肃瑟,不怒自威,完全不好招惹的样子。 孙良田介绍道:“王县令,这位是宁远将军杨将军,负责查五石散案。” 王县令忙深施一礼,请了安。 宁远将军是四品武官衔,未来袭三品镇国将军衔,王县令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地位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呢,不敢不尊敬。 杨忠国手臂虚让了下,让王县令落座,淡然道:“王县令,现在由本将和钱副统领负责审理五石散案,有什么案情向我禀告即可。事先声明,五石散不得进军营,这是铁律。您此次前来,说案情,本将欢迎;求情,免开尊口。” 王县令没等求情,就被对方给怼了回来,脸上挤出一个尴尬的笑来,讷讷道:“将军,下官不敢为罪犯求情。但盛家是由临安县唯一的皇商,一月后必须运往京城上千斤豆油,盛家一倒,这豆油便断了供,届时,大内一定会过问此事。此事皆因杨筹办吸食五石散而起,而他是将军的义弟,老将军的义子,下官不知如何答复上官。” 杨忠国轻眯着眼看着王县令,这个王县令,口口声声不为盛家求情,却处处拿话敲打自己,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杨忠国轻眯了眼道:“王县令,我若是你,这一趟一定不会来。” 王县令一怔,杨忠国继续说道:“盛家能成为皇商,虽说是最初通过临安县呈报,但关系肯定是州府、甚至京城。能在我爹面前说话有份量的,你绝对排在最末。但直到现在,出面说情的只有你一个。” 王县令的汗冒了下来,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有一件事肯定,他真的来错了,他一个人微言轻的小县令,装什么大尾巴狼,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杨忠国撇了撇嘴道:“你应该庆幸你见到了是我,如果是我爹,听到你这番话,怕是你走不出大营,被当成共犯下了牢狱。” 杨威并不是老顽固,也懂圆滑世故,但若遇到原则性的问题,真性情就上来了,十头牛都拉不回去,这五石散,就是他不能破的底线,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王县令立即起了身,再次施礼道:“少将军,下官绝不为罪犯求情,是害怕供油之事牵扯地方县衙,一时慌神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县令讨了个没趣,灰溜溜的走了。 杨忠国眼色幽深幽深的,良久,对手下一人道:“帮我细查查那个农女,要事无巨细,最重要的是…” 杨忠国停顿了下,才忧心忡忡的接着叮嘱道:“调查一下市面上豆瓣酱的价格,如果,杨筹办与农女签订的价格远高于市面价,那他就是假公济私,滥用职权,以后这个筹办官就不用干了。” 属下得了令离开。 令杨忠国想不到的是,他得到回馈的结果是,杨卿玥采购豆瓣酱的价格,比市面上正常价格低得多得多,把他吸血蝙蝠的性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军营不仅一点儿亏儿都没吃,反而占了大便宜。 又过了两日,杨卿玥还是没有消息,整个临安县,像潭死水一样,香菱的心也燥动不安起来,决定不再苏家等消息,先回褚家村。 香菱刚到家门口,王文谦就从褚庄里跑了出来,及时拦住了香菱的马车。 一向干净阳光的翩翩少年郎,白衣裳成了黑衣裳,满是褶皱,头发如鸡窝,脸色昏暗,一下巴的胡茬儿,只有一双眼睛,在看见香菱后出奇的亮。 香菱只好从车下跳下来。 王文谦嘴里碎碎念道:“你可算回来了!我去苏府找了你好几次,都被他们给挡回来;我求助伯父,伯父让我少掺合这件事,把我给拘了回来。” 王文谦把香菱从头到脚看了两三遍,确定毫发无伤后,又关切的问道:“那些粗鲁的大兵把苏府围了,没虐待你吧?挨没挨冻,挨没挨饿,挨没挨打,挨没挨骂…” 香菱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作响,怎么会有这么罗嗦的男人?跟唐僧有得一拼。 香菱耐心解释道:“我没有受审,只是给苏小姐做伴,吃得好,睡得好,穿得也好,还看书学了不少生僻字,也学了简单的刺绣。” 王文谦终于开心了,突然转身往家里跑,边跑边对香菱道:“我给你借了新书册了,你可以看着解闷儿。” 很快,王文谦就跑回来了,手里拿了六册书,全部塞到了香菱的怀里,叮嘱道:“这是三套新书,故事可好看了,一定要用书签看哦。” 香菱轻“哦”了一声,不明白王文谦为何叮嘱书签之事,是怕自己翻坏他的书吗? 香菱突然想起了《问月记》,问道:“王秀才,《问月记》我看了前两本,结局还没看到,第三本还没写出来吗?” 王秀才脸色一滞,随即答道:“听书斋的掌柜讲,写《问月记》的童生,因为写书赚了不少银子,拿着钱去临州城备考,并没有写结局。瞧前两本的内容,应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香菱点了点头,落入俗套的故事而矣,也就那么回事吧,都怪自己的业余娱乐生活太匮乏了,连个迂腐的书生故事都看得津津有味儿。 进了屋,把书放在屋中,与家人讲述着离开这五六天的事情。 因为苏小曼回了苏府,褚夏便搬回了新宅。 值得高兴的是,褚夏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还不让跑或跳。 第178章 月有余香 晚上,香菱担心着杨卿玥的消息,有些睡不着觉,便点了油灯,翻看着王文谦拿来的新书,发现三个故事分别名叫《倚澜阁》、《龙门记》、《翠竹亭》。 翻看里面的故事,竟然都是书生与小姐的爱情故事,一个字,俗,两个字,太俗,三个字,俗爆了。 香菱胡乱了翻了翻,当成催眠神器,只看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大早,香菱去了一趟秦家,后天就是何方迎娶秦可儿的日子了。 看到香菱来了,秦可儿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提前来添妆的。 秦可儿性子闷,香菱又整天忙三火四的,两个人真正交集的时候并不多,香菱来上礼,完全出乎秦家的预料。 香菱给上的礼,除了一套胭脂水粉,还有一双特殊的鞋。 鞋是皮质面的,底部一面带着粗跟儿,一面没有,看样式很奇怪。 秦可儿不解的看向香菱,香菱笑道:“我偷偷让何方哥目测了你的鞋子,大小不知道合不合适,如果不合适,我今天马上进城改。” 秦可儿把绣花鞋脱了,穿上香菱给订做的奇怪的鞋子,大小正合适,放下裙子,在屋里走了两步。 恰好秦婶子送瓜子进来,看见女儿走路的样子,欢喜的把瓜子都扔了,欢喜对外面干活的丈夫喊道:“当家的,当家的!你快来看看,咱家可儿不瘸了!!!” 秦叔忙跑了进来,见女儿没有走,连忙催促道:“可儿,你走几步,让爹看看!” 秦可儿又走了好几步,虽然刚开始走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但在外人看来,秦可儿确实没有垫脚的毛病。 秦可儿眼睛泛了红,激动的看着香菱道:“谢谢、谢谢你。” 香菱笑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秦可儿抬起脚,看着鞋子笑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结婚礼物,比金子银子都喜欢。” 成亲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谁不希望漂漂亮亮的呢? 回到家,贾小六骑着高头大马停在褚家门口。 见到褚香菱回来了,立马翻身下马,恭敬的施了一礼。 这还是褚香菱第一次见到对自己这样肃然而恭敬的贾小六呢。 香菱狐疑问道:“贾校尉,有事儿?” 第133章 贾小六从怀中掏出两本书来,毕恭毕敬的递给香菱道:“这是杨筹办让小的给姑娘送的书和信,若是回信,小的在院中候着拿回去。” 香菱急切打开荷包,里面一块湖蓝色的布片,上面用简体字写着四个字:“安好,勿念。” 这四个字,如定海神针一样,让连着六七日来心急如焚的香菱心安了许多。 简单翻了下书封,一本是《问月记》第一册 ,是香菱落在车里的那本;另一本是《问月记》第三册。 香菱倍感诧异,就在昨日,王文谦还口口声声说,写书的书生离开了临安县准备岁考;杨卿玥怎么会弄到第三册 大结局的? 香菱并没有翻开书册,而是关切问道:“杨筹办的五石散彻底戒掉了吗?有没有大碍?” 贾小六摇了摇头道:“已经恢复如初,多亏姑娘出手相助,以后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栖梧酒楼有个叫小东的,可以给我们送信。他是我们军需营的人,借调那里配合衙门诱捕盐石案的主谋宁大郎。” 香菱:“宁大郎?盐石案?不是刚抓了罗二郎,怎么又来个宁大郎?” 贾小六摇头道:“虽然抓住了罗二郎,但主谋宁大郎却没有找到,就连盐石也凭空找不到,捕快们把临安县和附近山里都给掀遍了。” 香菱沉吟道:“山那么大,绵延上百里,藏在哪儿、到哪找去?有找赃物的功夫,都能再找一座新盐矿了!” 贾小六被香菱说的忍俊不止,不赞成道:“盐矿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说有就有,这么多年也就出了一个盐矿,可惜已经采枯竭了。” 香菱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苏小曼被向家人掳走时,对手玩了一出“灯下黑”,押着姑娘们藏身废弃的盐矿。 自己当时还闻见了盐石味道,以为是枯盐矿残留味道,并没有在意。 但也许卖盐的歹人和卖人的歹人,是一个想法,都想来一招“灯下黑”、藏盐于矿呢? 香菱顿时觉得茅塞顿开,对贾小六急问道:“你们搜山的时候,那座废弃盐矿是不是没有搜?” 贾小六笑道:“盐矿都枯竭了,当年我们军需营检查过的,怎么可能还会有盐石…” 贾小六说不下去了,眼睛突然一亮道:“褚姑娘果然聪明。” 见褚香菱并没有给杨卿玥回信的打算,贾小六便匆忙招集人马去废弃盐矿了。 如果被偷盗的私盐放在那里,不仅能成功结案,还可以把赃物充入军需库,绝不多花一文钱,这可是军需筹办营的办营宗旨,绝不能让衙门抢了先,把盐石划归地方衙门。 晚上,香菱拿出了书册,自然而然的挑出那本没看到结局的《问月记》第三册 。 铺好被子,斜倚在被子上,就着灯光,翻开书册。 一个小物件从书册里掉落了出来,砸在了香菱的鼻子上。 香菱捡起来,发现是一支竹制书笺。 右下角竹子图案,中间镂空四个字:“玥有余香”。 香菱忙用书夹住了书册,脸色滴血一般的红。 这个杨卿玥,是在撩自己吗?古色古香的书签,亏他这样用心,即实用漂亮,又直抒情意…香菱心里如爬进了一只爬虫,即闹心又雀跃,滋味即美妙又忐忑。 精力充沛的香菱,利用半宿时间,把第三册 《问月记》看完了,翻一页,便把书签拿起来把玩一番,嘴角上扬。 第二日一早,王文谦终于又开始到贺先生那里学习了。 车刚出门,就被香菱拦了下来,把失而复得的《问月记》第一册 ,以及没还的第二册,还有杨卿玥送过来的第三册摞在一起,递向王文谦道:“王秀才,还给您借给我的前两册《问月记》。你不是遗憾没看到结局吗?我借来了,你看吧!算是回报借书之恩。” 王文谦脸色诧异的看着第三册 书,心里百味掺杂,不是滋味,他若是想让她看,怎么可能弄不着?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个失意的结局罢了。 如果不是写书的书生跑得太快,王文谦甚至想找人揍书生一顿,搞的什么破结局,他自己不是书生吗?非要把书生的结局写成乞丐吗?这得有多恨自己?! 王文谦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道:“好,我看。” 王文谦要翻开书册,香菱突然想起了书签,脸色一红,忙把书册抢了回来,从书册里把书签攥在手里,脸色一红道:“不好意思,我落里面东西了,现在可以借给你了。” 尽管香菱用袖口掩着,王文谦仍然看得出,那是一只竹子镂空书签,中间镂空着四个字,隐隐看见最后两个字是“余香”! 是他送她的书签“文有余香”!!! 被故事结局搞得心情不好的王秀才,顿时心花怒放了!!脸上火炭一般的炙热! 香菱看着脸色异常殷红的王秀才,心道,这王文谦居然是一本书的狂热粉,不过是搞到第三册 书而矣,看把孩子激动的!脸都红了!不会爆血管吧? 香菱赶紧安慰道:“王秀才,我看完结局了,你留着慢慢看,不着急还。还有,原来不是答应你帮助姨母弄寿礼吗?已经长成了,我一会儿拿给褚周,你记得拿给姨母。” 王文谦痴痴傻傻的模样,让香菱怀疑他根本就没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香菱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这孩子,八成追星追傻了!这个傻样子,不知道岁考能不能过关。 岁考是针对所有秀才开设的考试,只有约五分之一的秀才能获得科考资格。 科考则是再选出佼佼者当选进士,就可上报吏部派官了。 开春四月岁考,现在十月,还有半年时间,相当于高三前的冲刺,这傻子,不仅不学习,还追书!不务正业的学生!! 此时的香菱完全忘了,这书,是她借给他的。 第179章 王文谦发奋图强 王文谦已经一周多没来清渠庄了,所以这次来的时候,贺先生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 若不是看在王文谦救过他一家老小的命的份上,他一定会把他撅出去,永远不准登门! 几天不来上课他忍了,在探讨策论的时候,他竟然溜号,还傻笑! 气得贺先生拿起了戒尺,照着王文谦的手掌打下来了,怒骂道:“王文谦!老夫问你,你到底是来向老夫学学问的,还是来混日子的?” 王文谦一怔,立即肃然答道:“先生,学生自然是来学学问的。” 贺先生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你现在的态度和学识,别说是科考,就是小小的岁考都考不过!我劝你还是回家和你堂兄堂弟一起当临安县纨绔吧!” 王文谦对自己的学问一向自视挺高,被王家家族捧成未来的荣耀,对科考更是胸有成竹。 结果,被贺先生毫不客气的这么一损,脸顿时臊得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上、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别提多呕了。 这段话也如醍醐灌顶,让王文谦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如果再这样懒散下去,要真考不过,别说自己颜面尽失、前程尽毁,就是想娶香菱,怕是也娶不成。 王文谦站起身来,对着贺先生毕恭毕敬深鞠一躬道:“文谦知错了,定以先生所言为诫,奋楫笃行…” 经过这么一骂,王文谦似变了一个人似的,果然心无旁骛,凝神聚力了。 直到天黑才回到家。 进了屋,褚周指着桌案上的一个盖着红绸的小托盘道:“少爷,这是褚姑娘送来的,小的看了,您一准会喜欢。” 褚周献宝似的掀开了红绸子,里面是一只尺高的葫芦。 葫芦倒不稀奇,稀奇的是,上面竟然长出了一个王文谦写的“寿”字! 没错,是“长”的寿字,不是烙、雕、镂或画,自然生成!! 王文谦不可致信的拿起葫芦,指腹仔细的摸着葫芦表皮,光滑无比,欣喜异常。 葫芦是吉祥之物,包罗福禄(葫芦)、万(蔓)、生升(笙),有尽享福禄、子孙万代、步步高升之意,再加上个“寿”字,可以说是祥瑞中的祥瑞。 特别是姨母笃信佛教,珍爱自然,这个“长”出字来的葫芦,意义就非凡了。 葫芦的旁边,是两捆乳白色的晒葫芦条。 看王文谦痴傻的表情,以及微微泛红的眼周,褚周知道,王文谦喜欢这个礼物!超极无敌的喜欢! 王文谦喜欢这个礼物的同时,更是满满的感动。 为了得到姨母的喜欢,褚姑娘真的用了心了!多么好的姑娘啊!多么深的情意!! 王文谦笃定的抬眼,对褚周道:“把礼物拿下去收好,把我的行李搬到书房里。” “啊?”褚周惊讶的看着王文谦,不明白少爷搬行李是什么意思。 王文谦坚定道:“榜上题名前,我便宿在书房、吃在书房,书不离手、文不离口,以报褚姑娘殷殷之情。” “殷殷之情?”褚周挠了挠头皮,他怎么没看出来褚姑娘对少爷有“殷殷之情”呢? 第134章 在村里,东家给西家一捆葱,西家还东家两把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礼尚往来,乡土风情,有人情味儿。 自己家给了褚家好些驴肉、牛肉啥的,人家褚姑娘肯定是还人情。 少爷,你想多了吧? 心里这么想的,褚周可不敢打击少爷,难得少爷开始发奋图强了,这个时候,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褚周老实的把榻上的行李抱走了,王文谦也起身去书房,瞟眼看见桌案上的那本第三册 的《问月记》,迟疑了下,拿在手里。 自己的命运自己搏!拿着这本书,就是时刻勉励自己,才不要像书里的穷书生一样潦倒成乞丐,自己要中进士,要加官进爵,功成名就,抱得美人归。 若是杨卿玥知道自己恶搞的这本书,反而成了王文谦的奋进法宝,估计鼻子都气歪了。 终于到了何方成亲的日子了,本来有些心结的何氏,看到儿子一脸春光灿烂的样子,也就释怀了。 最让她意外的是,秦可儿的瘸腿竟然“好”了,和正常的丫头没什么两样,何氏更加乐得合不拢嘴了。 还没有参加完何方的喜宴,村里一个小后生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对香菱道:“香菱姐,我看见你家来客人了,脾气不太好,正在房门口使劲砸门呢。” “砸门?”香菱的心情一落千丈,不会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怕扰了何家的喜宴,香菱对何氏说家里来客人了。 江氏和褚夏看着香菱脸色不对,把小莲莲交给了相熟的村人,也跟着香菱回家了。 回到家,发现来的不是外人,是大舅江裕贵一家五口: 大舅江富贵,大舅母杨氏,以及表哥江安、江全,表姐江芬芳。 离开时,香菱是锁了屋门和院门的,大舅家一家几口,早己跳进了院墙。 大舅母杨氏正在狠命的踹褚家的房门,那架势,恨不得把房门给踹散架子了。 香菱用钥匙开了院门,走进院子,冷然道:“大舅母,你这是何意?” 看见终于回来人了,尤其是见到香菱,杨氏连眼珠子都红了,像疯狗一样扑向香菱。 褚夏挥着手里的鸡毛掸子指着杨氏骂道:“大舅母,过去我在炕上养腿,你欺负我妹子我帮不上忙,现在我腿好了,你若是再敢欺负我妹子,休怪我翻脸不认长辈!” 看着褚夏气势如虹的模样,香菱走到了褚夏身侧,把鸡毛掸子抽下来,重新塞了一把匕首,笑吟吟道:“哥,你是走爱豆路线的人,拿着鸡毛掸子不够威风。” 香菱走到江氏身旁,把鸡毛掸子塞在了江氏手里。 嗯,这样看着就不违和了。 自己则拿出那把鞭子,颇有气势的打了地面一下,鞭尖带着镖,鞭身带着九节寒铁,“啪”的一声脆响,在地上刨出一条细沟,吓得江家人内心狂跳,当时就有些退意了。 这还不算完,院外很快来了不少村人,拿着各式武器,把褚家团团包围,有种瓮中捉鳖、关门打狗的意思。 第180章 鉴定渣男 气势如虹而来的杨氏顿时没有脾气,向丈夫江富贵使了个眼色。 江富贵缓下语气道:“香菱,老话说的好,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你若不拿出方子,直说便是,你不能拿个假的骗我们啊。老金家和临安酒楼签了契约,结果做臭了交不出货,芬芳如果不拿回真正的方子,就进不了金家的门了。” 香菱冷然一笑道:“大舅,炕不能可你一头儿热,话不能可你一头儿说。我大舅母是来要方子吗?她那叫偷方子、骗方子。” 村子通过断断续续的聊天,听出个大概来,竟然与豆瓣酱方子有关,这可是关系全村的大事,大家还指望香菱明年带着大家种黄豆呢,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一个妇人“呸”的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道:“真他娘的不要脸,偷外甥女的方子贴补女儿养汉子,活该让人踹!呸!!” 另一个妇人骂道:“我要是她这样,早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了,咋腆脸来问呢!?” 都说唾沫能淹死人,现在就得到印证了,村民父一人一句,说得江芬芳的脸成了猪肝色。 在大家以为她脸皮薄要跑的时候,没想她突然走到院子正中央,“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香菱方向磕起了头。 磕一下头,嘴里碎碎念道:“求你把方子给我,不给我,我就去死。” 再磕一下头,再度念叨道:“求你把方子给我,不给我,我就去死。” 如此周而复始,跟魔怔了一样。 所有人的脸都绿了,这不是成心难为人吗? 很快,江芬芳的额头上就磕得铁青了,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 江富贵眼里闪过一抹心疼,低声对江氏道:“大兰,芬芳己经是金鑫的人了,金鑫若是不要她,她只有死路一条,你让香菱把真方子给她吧,给她傍身嫁妆,就当哥求你了。” 江氏一脸难色的看向香菱,香菱也别提多闹心了。 她不想当圣母,但看江芬芳一脸铁青的样子,怕是不达目的真的要寻死。 但自己是绝不能把方子交出去的,自己囤了十多万斤黄豆,又与陵裕关签订了供应合同,明年还要组织全村人种黄豆,怎么可能说给她就给她? 或许,自己可以来个缓兵之计,即保住方子,江芬芳也可以不必死在自己家里。 香菱长舒了口气,对江芬芳道:“你确定,你给了金家真的豆瓣酱方子,金鑫会娶你过门当正室娘子而不是妾室?” 江芬芳脸色阴狠道:“让我给凌月儿伏低做小,她做梦!现在,金家的靠山盛家倒台了,方子是金鑫和他舅东山再起的希望,只要有方子,金鑫一定会娶我当正室娘子,我要搓磨凌月儿一辈子,让她牛狗不如!” 江芬芳咬牙切齿的模样,连香菱都感觉到一片恶寒。 感觉这个江芬芳有点疯魔了,这么执着的要嫁给金鑫,也许不是喜欢金鑫,而是因为曾经的好闺蜜抢走了未婚夫,所以她千方百计恶心凌月儿。 甚至在凌月儿怀孕期间,与金鑫有了夫妻之实。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 香菱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我们两个打个赌吧。我重新写个六成真的方子,佯装卖给栖梧酒楼。你带着金鑫半路拦劫方子。金鑫得了方子后,若他肯娶你,就算你赢,我交出剩下的四成方子;若是他只要方子不要你,就算我赢,从此你家与我家,桥归桥,路归路,不能再以死相迫交出方子。” “你保证给我的是六成真方子?过后再给我四成?”江芬芳半信半疑。 香菱郑重点头道:“随便你让我以哪个亲人发誓,这方子肯定是真的。你呢?别等金鑫跑了以后再来我家作妖!” 江芬芳一脸自信道:“金鑫不会骗我的,如果骗我,我就是跑遍天涯海角也要纠缠这对狗男女,还要方子做什么?” 香菱觉得这个江芬芳着火入魔了。 香菱刷刷点点用纸写了方子,用火漆口封了,展示给江芬芳道:“记住这个信封,明天巳时在栖梧酒楼东侧巷子口等我,别忘了。” 香菱答应得如此痛快,江富贵一家也不好再纠缠,只能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一家人进了屋,江氏一脸忧心道:“香菱,金鑫得了方子,怎么可能不娶江芬芳,咱这方子不是拱手让人了吗?” 眼看着豆瓣酱被越来越多人的认可,突然给了别人,江氏虽然心软心善,但也是心疼肉疼,谁怕钱多咬手啊。 香菱轻眯了眼道:“娘,你相信我,咱家这方子,丢不了。” 对于这一点儿,香菱很有自信。 凌月儿若是个没谋算的,就不会一步步把江芬芳排出金家之外,现在又怀了金家的骨肉,更加有了倚仗,这个正室位置,江芬芳抢不回去。 既然如此,香菱决定再加把火,让江芬芳输得哑口无言,自己帮她好好认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渣男。 至于给了金鑫的六成方子,确实是真的,别说是给六成方子,就是给九成方子,香菱都不会担心金鑫会仿去。 有道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豆瓣酱除了霉豆瓣等意想不到的程序,就连发酵时间都颇多讲究。 比如说发酵过程中每天的搅拌时间,只能早晚搅,阳光上来以后就不能搅拌,否则发出来的豆瓣酱,十有八九味道都不对。 这个方子,跟假方子也没多大区别。 第二天,香菱早早进了城,先进了栖梧酒楼找到了贾小六所说的那个叫小东的小厮,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 小东立即点了点头,找到一起办盐石案的捕快,又是耳语一番。 很快,小厮与捕快形成了星火燎原之势,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递开来:盛家和向家把五石散传进军营,引得镇国将军雷霆震怒,抓了成向两家人不算,马上要清算两家手下心腹了。 第135章 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向家管家夹着小包袱全家跑路了,庄子宅子啥都不要了。 向管家与金鑫舅舅关系不错,跑之前让人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他。 金鑫舅舅当机立断,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他虽然被盛家只提拔当了几天的大管事,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离开临安县,另谋出路。 而另谋出路的重要一项,就是让金鑫把方子抢来,两家一起跑路。 多年来,金鑫家都是依附于舅舅讨生活,舅舅要走,金鑫自然也不想留,舅舅家底殷实,而且只有闺女没有儿子,他可是惦记着舅舅手里的钱财呢!若不是表妹年纪太小,他甚至要打别的主意了。 第181章 吓跑金鑫 站在巷子口等香菱等得不耐烦的金鑫,突然接到了舅舅托小厮捎来的口信儿,心里顿时慌的一匹,表面做故做镇定的回到了车厢内。 江芬芳狐疑道:“跟你说话的小厮是你舅舅家的吧?咋说两句话就走了?出啥事了吗?” 金鑫努力挤出个笑脸道:“没事,就是咱俩快成亲了,舅舅派人来问问,家里有两套闲宅子,问我选哪一套用来当婚房,我选了一栋离舅舅家近的三进院的,你看行吗?” 没想到金鑫已经开始筹始筹备婚房了,江芬芳脸色一红,点点头道:“一切都听你的。” 对于她这种村人,别说住三进院的宅子,就是一进院的小小宅院,她都乐得睡不着觉。 金鑫眼中闪过一抹厌恶,随即焦急的挑帘,看向巷子口道:“芬芳,你的消息准吗?褚香菱不会不来了吧?要不,咱先走吧?” 江芬芳诧异的看了一眼金鑫,为了这个方子,金鑫跟她几次翻脸了,这次竟然火燎屁股似的着急要走,难道他转性不逼她索要方子了? 正要询问两句,小厮跑过来了,急道:“来了,来了!” 金鑫忙对江芬芳道:“芬芳,看你的了,千万把方子要过来。” 江芬芳笃定点头道:“你放心,我表妹性子我了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寻死觅活儿,百试百灵,前些日子不带我去瞧病,我一割手腕她就傻眼了,这次也肯定怕我。” 江芬芳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来,向金鑫比划了一下,吓了金鑫心里一跳,身子本能的后退。 江芬芳则跳下马车向巷子口走去,把香菱的马车给成功拦下了。 远远看见两姐妹挺激动,理论了半天,后来江芬芳干脆拿出刀来比划手腕,像是要以自杀相逼。 果然,如江芬芳所说,情绪激动的褚香菱顿时就老实了,很快就把方子给了江芬芳,气哭跑了。 江芬芳如战胜的大公鸡走了回来,把装方子的信笺递给了金鑫道:“鑫哥,这方子是我以死相逼要来的,肯定是真的。” 金鑫打开信笺,看着里面所用的原材料,确实和他尝豆瓣酱尝出的原材料一样,应该是真的。 金鑫关切的看着江芬芳的手腕道:“芬芳,我带你去看郎中吧。” 江芬芳摇了摇头道:“我只吓唬她,没真动手,没事儿。” 金鑫松了一口气道,对江芬芳道:“芬芳,宅子选定了,我去看看,赶紧添置一些东西,准备好了咱们就成亲。” 江芬芳脸色微红道:“鑫哥,我、我也想去看看。” 金鑫脸上闪过一抹慌乱,随即镇定道:“芬芳,宅子空太长时间了,又乱又脏,等我拾掇得差不多了,再领你看看,一定给你个惊喜,现在,赶紧先回家吧。” 江芬芳想想也有道理,金鑫家的小厮打马送她回村,回来的时候,马车把金鑫的父母拉上,说是去县城帮收拾房子。 直到第二天晚上,仍旧没见金鑫家人回村。 江芬芳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就算有事不回家,家里的鸡都不用托人喂的吗?什么也没管,倒有点儿落荒而逃的意思。 江芬芳立马进了城,发现金鑫舅舅家也已人去楼空,临安城街面上的消息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江芬芳不甘心的回了村,闹到了凌月儿家,发现凌月儿一家也都不见了。 江芬芳瘫在了地上,泪如泉涌,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 她输了,输给了凌月儿,不,她没输给凌月儿,她输给的,是凌月儿肚子里的那块儿肉! 江芬芳眼睛如淬了毒般。 陵裕关蝠翼居。 孙良田拿着单子,眉飞色舞的汇报道:“向家二管事主动招供,向家郊外有个库房,里面上等绸子一千匹,棉花五百担;” “江南盛家大房嫡子过来了,因为南方只出产油菜油,不出黄豆油,便自断尾翼,与临安县三房盛家断绝了关系。盛氏油坊的东西,可以尽数充公了;” “那帮孙子藏的盐石也找到了,竟然把偷出来的盐石再藏回盐矿,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下好了,咱军需营发大财了。” 杨卿玥瞟了一眼贾小六,翻了一记白眼儿道:“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现在黄豆有了,盐也有了,该研究做豆瓣酱的事情了,将士们大冬天的也可以有个下饭菜儿了。” 孙良田兴奋道:“大哥,明天我就把黄豆运到褚家村去。” 杨卿玥咬牙切齿的盯着孙良田,一字一顿道:“你真聪明…” 孙良田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杨卿玥哀叹一声,觉得自己这个手下一点前途都没有了,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杨卿玥只好不再绕弯子,直接问道:“香菱家的地方有多大?盛家多少黄豆?咱买多少豆瓣酱?能做得下吗?” 孙良田:“…” 孙良田也终于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不送到褚家村送到哪?就算是送到香菱家准备开业的佐食坊,好像也不太够大啊! 正寻思着,刘铭洋急匆匆跑了进来,对杨卿玥报道:“杨筹办,大事不好了!” 杨卿玥非常不喜欢刘铭洋毛毛燥燥的样子,所以把他发配到新组建的洗衣坊看姑娘们洗衣裳。 结果这家伙天生带丧,到哪儿哪有事,洗衣坊又怎么了? 杨卿玥一忍再忍道:“说。” 刘铭洋有些慌神道:“有不少百姓来闯营,说他们家的闺女被拐子拐到这里当军妓来了,怎么办?” 杨卿玥轻眯了眼,老将军注重军容军纪,军营临时建军妓营的消息封锁得很厉害,这些人突然得到了消息,一找一个准,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自己营里的人不敢,非营里人知道建军妓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香菱,一个是被他换出去的香菱的所谓的堂姐。 香菱是不可以泄漏消息的,一定是那个堂姐。,没有按他交待的三缄其口,乱放消息。 杨卿玥皱着眉头道:“慌什么?咱这儿有军妓营吗?” 刘铭洋刚要回答“有”,突然想起来,军妓营前些日子不是刚刚取消了吗?自己掌管的可是‘洗衣坊’!!这可是正经的营生,至于被卖到这里,那是拐子的问题,与军营可没关系。 刘铭洋顿时松了一口气道:“没有,绝对没有。” 杨卿玥沉着脸问道:“查没查出来鼓动闹事的是谁?” 刘铭洋连忙禀告道:“已经查明了,是邻县一个开设赌场的小混混,家里挣了不少昧心钱,应该是对头把他女儿拐卖过来的。” 杨卿玥沉吟片刻道:“把小混混以擅闯军营罪射杀了,杀一儆百;其他人,让他们看花名册,告诉他们,姑娘们在这里做的是正经营生,将来有合适的可以嫁给兵将。如果亲人有愿意给赎身的,可原价赎回。” “…”刘铭洋一脑门的问号,杨筹办这个先兵后礼的意思吗?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敢问,只能服从命令。 脚已经走到门口了,杨卿玥又冒出一句道:“小混混的女儿如果没人赎,便找机会让她逃走吧。” 刘铭洋:“…” 第182章 原来是熬鹰啊 第二日一大早,杨卿玥便带着孙良田上香菱家来了。 褚夏正在院中洗漱,看到杨卿玥来了,面色很不好看,淡然施礼道:“给杨筹办见礼。” 杨卿玥偷偷瞟向身后,身后杳杳,哪里有香菱的影子? 想见香菱,偏偏褚夏如尊门神似的杵在那儿,防杨卿玥跟防贼似的。 一向精明的杨卿玥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褚夏幽幽说道:“舍妹说过与军营合作之事,如果是生意之事,杨筹办与我说就可以。” 杨卿玥:“…” 又是一阵静寂,杨卿玥狠狠瞪了一眼孙良田,心道,这个蠢笨的,赶紧接话啊!!我总不能和香菱的大哥发生龃龉啊,关键时刻,得你往前冲啊! 孙良田成功收到了虎视眈眈,绞尽脑汁才想到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回击办法道:“那个,夏哥儿,听说你原来是摔下山坡才断腿的,身为男人,身体像个弱鸡似的哪行?我们军营天天接练跑山,带你一起跑吧,跑着跑着,你的身体就灵活了…” 第136章 褚夏的脸黑成了锅底,自己过去也经常上山打柴的好不好,哪里是弱鸡了?你才是弱鸡,你们全家才是弱鸡! 本就尴尬的气氛,经过孙良田这么一掺和,更加的尴尬。 正在此时,门外驰来一辆马车,苏小曼从车上跳了下来,手里拿着两盏走马灯。 进到院中,看到院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苏小曼感觉自己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尴尬的对褚夏道:“夏哥儿,香菱呢?” 褚夏不敢正视苏小曼的眼睛,脸色绯红,喃喃道:“隔、隔壁的王秀才这几天读书读疯魔了,顿顿只以馒头充饥,褚周管香菱要些豆瓣酱和小咸菜,香菱送过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香菱推门回来了。 看见多日未见的杨卿玥,香菱吓了一跳,眼睛不受抑制的泛了红。 只见杨卿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显得双眼很大,面容十分憔悴,困顿得不行,就像是几天几夜熬着没睡觉一样。 原本精气神十足的帅小伙,怎么就瘦脱相了? 听贾小六说,五石散一次吃多了会死,吃得次数多了会上瘾,吃不好还会变痴傻,戒掉的过程一定很痛苦吧? 香菱径直走到杨卿玥面前,声音有些嘶哑道:“你,没事了?” 杨卿玥微微一笑道:“我,没事。” 见杨卿玥眼睛像长出钩子似的看着自己妹子,褚夏不满的想上前阻止,苏小曼轻咳了一声道:“夏哥儿,两天后就是中秋节了,我自制了两盏纱灯,一盏给香菱,一盏给我自己,你把文房四宝拿出来呗,我想在上面画祈福图。” 褚夏只好进屋找文房四宝去了。 再出来时,香菱和杨卿玥,己经不见了。 苏小曼说道:“夏哥儿,香菱和杨筹办去城里盛家油坊看场地去了。” 褚夏气得跺了下脚,低声骂道:“分明是对香菱没安好心。” 苏小曼叹了口气道:“夏哥儿,就算知道杨筹办对香菱没安好心,咱们又能做什么?人家可是打着正经做生意的幌子来的。” 褚夏:“…” 对于褚夏的焦虑,苏小曼不仅不担心,反而觉得挺有意思,对于这样的大舅哥,杨筹办一定会想出办法搞定的。 苏小曼嫣然一笑道:“夏哥儿,我也走了,这盏纱灯帮我转给香菱,我后日下午来接她,晚上带她一起去看花灯。” 苏小曼也要走了,褚夏有些不舍,却不知道该怎么留,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苏小曼攥紧了手里的纱灯,心中则叹道:“这个呆子,连留人都不会。” …马车车辕上,坐着杨卿玥。 马车车厢里,坐着褚香菱。 马儿得得的走着,欢快的步伐,仿佛在映衬着两人久别重逢雀跃又小心的心情。 香菱挑开车帘,把一个糖三角递给了杨卿玥道:“你吃。” 杨卿玥接过了糖三角,一咬一口糖,吃得很香甜。 又过了一会儿,门帘一挑,香菱又递给了杨卿玥两串小鱼丸道:“你吃。” 杨卿玥接过来,照吃不误。 又又过了一会儿,门帘一挑,香菱又递了杨卿玥两根猪肉干道:“你吃。” 杨卿玥不禁打了个饱嗝,没有拒绝,接过去继续吃,回了香菱一个吃得很香的笑脸。 又又又过一会儿,门帘再次一挑,赶车的孙良田终于忍不住道:“褚姑娘,我还在这儿呢,是我没吃早饭,不是大哥没吃早饭,没看见我饿得前心贴后背,而大哥吃的都顶脖儿了吗?”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气死个人。 香菱脸色一红,低声反驳道:“杨筹办都瘦脱相了,得好好补补。哪像你,胖得连眼睛都看不出来了。” 孙良田觉得自己的心,被香菱扎得千疮百孔。 马车已经上了村路,不会有人看见了,杨卿玥索性开了车门,一弯腰进了车厢,坐在了香菱对面。 香菱脸色红了,低声道:“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怎么又进来坐了。” 杨卿玥低声道:“外面吃东西吹风会肚子痛。” 香菱:“…” 杨卿玥把手里的肉干咬成小块儿,把胳膊伸到了车外,打了声呼哨。 一声清戾的叫声,黑影直冲而下,落在了杨卿玥的胳膊上,难怪杨卿玥胳膊上戴着厚重的皮铠,原来是防止被抓伤。 杨卿玥把胳膊抽回,手臂上多了一只小黑鹰。 黑鹰凶恶的眼神看着香菱,看了一会儿,眼神竟然逐渐温和了。 杨卿玥把手里的肉干给了老鹰一小碎块儿,老鹰低头吃了,抬眼又看香菱。 香菱的身子往车里缩了缩,结巴道:“怎么养这种恶宠啊,别把自己给伤了。” 杨卿玥斜睨了下香菱,嘴角上扬道:“再恶,不也是你捡的?你算得上它的再生父母。” 香菱:“啊?这是你从小山手里买走的那只雏鹰?咋、咋瘦成这样了?” 香菱记得何花儿给她送回来的那次,小雏鹰还胖嘟嘟的,浑身都是肉肉,只半个月不见,咋瘦得跟老刀螂似的,眼神儿还这样凶呢? 香菱不由得看向杨卿玥,眼神很明显,怀疑杨卿玥虐待小鹰。 刚刚还害怕小鹰的香菱,竟然反过来同情小鹰了。 杨卿玥一眼看穿了香菱的想法,解释道:“我这是熬鹰,熬过那三四天就好了,前天已经熬完开食了,以后跟着我,只有吃香的喝辣的了。” “熬鹰?”香菱觉得很稀奇。 杨卿玥解释道:“这是训鹰的一种方法,几天几夜不让鹰睡觉、不让鹰吃饭,闻主人的味道,去了野性以后再开食,现在的它,可听话了。” 香菱瞪眼看着杨卿玥,又瞪眼看着小鹰,主宠联相,一样的精瘦,香菱突然意识到问题了,脱口而出道:“杨卿玥,你这样瘦,不是因为受罚了,也不是因为戒五石散,而是因为--熬鹰?” 杨卿玥傲骄的看着香菱道:“谁说受罚就得不让吃饭啊?我只是禁足了;我真正吸五石散只有那么一次,不用刻意去戒。我,只是借着禁足的空隙熬鹰了…” 香菱:“…”香菱脸色一阵发窘,亏自己还关心他,刚刚还给他投喂各种吃的,一心想把他瘦下去的肉补回来,原来是个大乌龙。 香菱扭过头去,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第183章 杨筹办是个假正经 一阵扑楞楞,小鹰飞出了车窗,香菱回过头来,发现杨卿玥竟然坐着就睡着了,瘦削的脸,更加如同刀刻一般。 连着几天的熬鹰,肯定累坏了。 己经进入深秋,天气很凉,这样睡会感冒的。 香菱拉开车座下面的抽屉,她记得里面应该有条毛毡子。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套有些暴露的红色纱衣,香菱立即红了脸,把抽屉要推回去,结果抽屉年久发滞,不仅没推回去,还弄出了动静,吵醒了杨卿玥。 看着香菱尴尬的脸色,杨卿玥一下子猜出来香菱的心思,解释道:“那套衣裳上有你的味道,我让小鹰多闻一些,以后就会把你当成半个主人,不会误伤了你。” 难道小鹰初见她时态度不太友好,后来态才缓和些,原来是这件衣裳的功劳。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杨卿玥的车里放着她穿过的衣裙,还是如此暴露的衣裙,怎么着都让人觉得暧昧。 香菱沉默着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中规中矩的枯坐着,快到城门时,杨卿玥又开车门出去,坐在了车辕上,一本正经的如同柳下惠。 香菱心里这个憋闷,这个家伙,明明是喜欢自己的,但又处处这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到底几个意思? 那首诗怎么写的来着: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还有晴。 这种暧昧实在他娘的太折磨人了。 香菱莫名的又有些生气了。 马车很快到了盛氏油坊,与过去的辉煌相比,现在了盛氏,简直是门可罗雀。 撕开上面的封条,两人穿过偌大个工坊,直奔院子后面的粮仓。 阵阵油香渗入鼻翼,香菱不由得兮动了下鼻子,看向油味的来源。 只见一个硕大的木质器具,上面是入粮斗,中间是圆木滚,下边是一道胳膊粗的出油口,最下面的油桶里,飘着一层黄色的豆油。 香菱惊喜叫道:“竟然有笨榨油器!” 香菱欢快的跑了过去,看见有木梯通到上面的入粮斗,足有一个半人高,香菱兴致挺高,蹭蹭蹭爬至了上面。 顺着粮斗往粮滚里一看,里面残余的烀黄豆已经发酸发臭。 香菱忍不住筋着小鼻子道:“竟然是烀豆子直接榨油,黄豆出油率本来就低,这下子就更低了。” 杨卿玥站在下面,抬着脸问道:“你还懂榨油?” 香菱点了点头道:“不是很懂,但最起码比盛家懂,不会遭损这么多黄豆,白瞎了。” 杨卿玥眼色轻眯道:“南方盛家没有黄豆原料,产不出豆油。王县令做为掌管皇商的一县之长,交不出豆油肯定受牵连,他现在急得火上房,你如果帮他榨出豆油,这个油坊,你会很便宜就能盘下来。” 第137章 香菱惊喜道:“真的?” 杨卿玥笃定道:“自然是真的,我过后让贾小六带着你与王县令谈。” 看着偌大的盛氏油坊,香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就算是合得再便宜,这间铺子也不能太少钱。看来,又得找戚四海卖东西了,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讹诈戚四海的意思?” 杨卿玥好笑道:“戚四海乐得被你讹,只是,你这样频繁卖给戚四海菜方子,戚四海会认为你早晚会自己开酒楼,抢了他的生意。至于盛氏油坊,虽然王县令受你钳制,但我建议你买价不要压得太低,不要低于五百两。王县令是个贪官,免将倒台后被倒查受牵连…” 香菱听得瞠目结舌,自己现在租的铺子要价就是一百二十两,盛家这处院子,光看前院就是那座院子的五倍以上,还不算没参观的后院,五百两,已经算是打劫价好吗?杨卿玥,你不愧是筹办,下手真狠!!! 香菱点头道:“好,听你的,我一定把价压在五百两以上。” 人家都往下压价,恨不得白得才好呢,没想到有一天还要往上抬价,担心价格出低了。 香菱心里合计了下自己家的现银,看看怎么凑齐五百两。 卖给杨卿玥的豆瓣酱净赚六十两,家里存银还有几十两,用这些银子作原材料好好筹备佐食坊的开业,东西如果卖得火的话完全可以卖出五百两; 卖得不好的话,再去找戚四海卖菜方,当然,这是下下之策。 香菱意气风发的看着盛氏油坊,仿佛油坊已经成了自己的了,笑吟吟道:“有了这么大个油坊,我家的地位就提高了不少,油坊配布庄,看着挺般配的,嗯,挺好。” 油坊配布庄?杨卿玥心里一颤,香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嫁的是苏沐?不是王文谦? 这个苏沐在自己面前,可不只一次撇清与香菱的关系,说完全当她是妹子,难道说的是假话?还是香菱少女怀春,完全一厢情愿? 香菱哪里知道杨卿玥的胡思乱想,想要下梯子,手不自觉的扶着旁边的粮斗,手指上突然麻酥酥的,抬眼一看,从粮斗里爬出来好几条蚰蜒来,应该是豆子发酸发臭外加油星味招来的。 密集的爪子让香菱看得毛骨悚然,有一只,甚至顺着香菱的手腕往上爬,香菱顿时恶心的一甩,结果“嗷”的一声从梯子上掉下来。 杨卿玥飞身跃起,把香菱及时抱在了怀里,香菱本能的用双臂环住了男人的脖子,小脸儿紧张的窝在男人的颈窝里,瑟瑟发抖。 杨卿玥想要放下香菱,香菱不肯,仍旧抱着杨卿玥不放。 杨卿玥狠狠踩了几脚地面,欲盖弥彰的安慰香菱道:“都踩死了,没爬你衣裳里。” “真的?”香菱抬起小脸问道。 杨卿玥笃定点了点头,指着地面道:“不信你看。” 香菱不安份的拧了拧身子,撒娇道:“人家才不要看,恶心死了,你抱我到后院去。” 突如其来的小女孩儿撒娇,害得杨卿玥心里软得不能再软,听话的把香菱抱出了屋子。 刚出后门,就看见了把马车赶到后院的孙良田,以及二十多个正在开库房锁的大兵。 杨卿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香菱放在了地上,害得香菱险些栽倒在地上。 此时的杨卿玥,一脸肃然,背着双手,俨然恢复了那个凛然、严肃、认真、不近女色的筹办形象。 香菱这叫一个气啊,为了维护他自己在兵丁面前的形象,这也是没谁了。 香菱气哼哼的向库房走去,不想理会这个“假正经”的杨卿玥。 第184章 褚香苇又丢了 盛家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一库房的成油,几乎全是菜籽油;黄豆油却很少,只产出了两木桶,约摸一百来斤的样子。 一库房的菜籽,一库房的盐石,剩下的库房全都是黄豆,看数量,除了香菱家的那十多万斤,怕是整个临安县的黄豆都被他家垄断了。 杨卿玥指着库房,俱与荣焉道:“盛家的物资,除了房子和器具等由地方县衙发卖,其余物资,全部充进军需库。你可以按照契约,开始酿制我订的那些豆瓣酱了。” 香菱撇撇嘴道:“当初还说能弄到五文钱一斤的黄豆,现在却一文钱也没花,你这豆瓣酱来得可真叫便宜。” 杨卿玥笑了笑道:“盛家是五文钱一斤收的,我说五文钱一斤的黄豆,完全没说错啊。军营根本用不上这么多黄豆,你若是想用,可以卖给你。” 香菱眼睛一亮道:“五文钱一斤?”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错,八文钱一斤。” 就知道是这样。 虽然不赞成杨卿玥对“感情”的“内敛”,但对于杨卿玥锱铢必较的生意态度,香菱还是蛮赞成的,这样会让自己觉得无论挣多少钱都问心无愧。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分得清楚些不错。” 杨卿玥叹了口气,淡然道:“我前面三任的筹办官全部因徇私被查办,这次买豆瓣酱,哪怕是藏一点儿私,此时的我,就已经不再是筹办官了。” 杨忠国把他与香菱的事翻了个底朝天,事无巨细。 也肯定知道了他对香菱的小心思,好在自己多长了个心眼儿,与香菱的生意,绝对是军营占了大便宜,这才全了脸面。 香菱微笑答道:“现在市面上黄豆所剩无几,能够买到黄豆,已经算是照顾我了。还有一件事想问你,盛家倒台了,被盛家骗去的豆腐方子,我二姨需要买回来吗?还是可以直接做豆腐?” 杨卿玥微笑道:“苦主都没了,谁来追究你?” 香菱立即喜笑颜开,可以做豆腐,就意味着江二兰子夫妇可以重操旧业开豆腐坊了。 这可是梁家祖辈传下来的手艺,扔下不做怪可惜的。 香菱以为盛家油坊参观完了,哪知,杨卿玥又带着她绕过了库房,指着一望无际的红薯田道:“这上百亩的红薯田也是盛家所有,一茬儿种油菜;二茬儿种红薯。” 上百亩的红薯收成在即,香菱觉得自己五百两买下盛氏油坊,不是打劫价,而是打折腿的价了。 离开了盛氏油坊,香菱来到了佐食坊,梁成国一家都在院子里,忙活着佐食坊开业的事情。 香菱从江二兰手中接过了石碾子,开始碾花椒粉。 江二兰子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喝了口水歇歇气儿。 香菱连碾着花椒粉,边笑吟吟道:“二姨,明天你就和二姨夫回家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江二兰子脸上裂了一道缝儿,眼睛当时就红了,急切道:“香菱,是不是二姨哪里做得不好了,跟二姨明说啊,二姨可以改。” 香菱一听就知道江二兰子想岔劈了,拉着江二兰子的手道:“二姨,你想啥呢?我不是嫌弃你撵你走,而是因为你们家以后可以继续开豆腐坊了,那是梁家祖传的手艺,我不能自私的把你留下来。以后,我让我哥来操心佐食坊的事儿,他也该练练手了。” “啥?可以做豆腐了?”梁成国一听立即凑了过来,老实的壮汉子看着竟有七八分呆萌。 江二兰子剜了一眼丈夫,叹了口气道:“香菱,就算我家想重开豆腐坊,也得能收上来黄豆算啊!” 梁成国的笑容还未达眼底呢,就立即转换成了愁眉苦脸。 香菱笑道:“二姨,黄豆这事你不担心,要多少有多少,就怕你用不了。你家的豆腐坊,今年要打翻身仗了!瞧好吧。” 黄豆全都被盛家垄断在手里,杨卿玥以与她合作为由,只把黄豆卖给她,相当于她垄断了临安县的黄豆货源,连带着,江二兰子家的豆腐坊也变成临安县一家独大,真是不发财都难。 江二兰子两口子这才会心的笑了起来,自己家的艰难,终于在香菱的帮助下,挺过来了,而且前途非常乐观。 香菱笑着打断了两口子的高兴劲儿,对江二兰子道:“二姨,你回去以后,咱们两家可以建立生意往来,我以后向你买鲜豆皮、干豆腐,要批发价哦。” 说完香菱忍不住掩嘴而笑,自己竟然跟杨卿玥一样,跟二姨来了个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要拿到批发价,想想都好玩儿。 “哪能要钱,出黄豆就成…”梁成国不好意思的挠头,如果没有香菱,自己家根本不可能度过难关,帮抬抬手多干点儿活的事儿,哪能要钱? 香菱摇了摇头道:“二姨夫,如果白做,我哪好意思总找你们,只能放弃干豆皮和卤味干豆腐两样佐食,到最后你我都挣不着钱。还不如折中订个价格,双方长期合作,都有钱赚。” 见香菱坚持,说的也是这个理,江二兰子和梁成国终于同意了。 江二兰子夫妇回去,佐食坊面临开张,盛氏油坊面临收购,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了,就算褚夏能来,但得需要左膀右臂扶持,李石头和刘喜旺是必须的人选,此外,还需要一个能写会算的人,香菱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就是褚里正家的二儿子,褚二柱。 第138章 褚二柱能写会算,跟着里正叔处理不少村里的杂事儿,帮着写过各种契约文书,最重要的是,为人心眼儿不错,曾帮过香菱几次。 香菱决定回家后跟里正叔商量一下,以后让二柱跟着褚夏,让他帮着扶持一二。 人找好后,马上紧锣密鼓筹备开业的食品事宜。 香菱立即往家赶,决定先把家里银子归置下,明天就带着褚夏,跟着贾小六一起去找王县令谈判,收购盛家油坊。 离家好远呢,就听见家里哭天抢地的。 香菱忙让梁坤加快速度,马车很快到了家,发现大伯娘刘氏正在院子里撒泼,哭天抢地的。 周围已经围着不少村民了。 香菱进了院子,问江氏发生啥事了,江氏叹了口气道:“褚香苇又丢了,你大伯娘非说是你给拐走卖了。” 香菱不由得好笑,对刘氏冷然道:“大伯娘,有这哭嚎的功夫,倒不如赶紧去别处找找,免得错过救你女儿的最佳时机。” 与奶奶褚氏打过多次架的吴氏撇撇嘴道:“我看见香苇有说有笑的跟一个丫头走了,是谁不认识,但绝对不是拐子,我说了多少遍了,她就是不信。” 刘氏怒骂道:“你知道个屁啊!香苇平时很少与外人接触,哪认得什么丫头?分明是香菱想把春苇拐走了,和老宅再谈一次条件,她娘好改嫁!!” 香菱真想打刘氏一个大耳光,这人有迫害妄想症咋的,女儿没被拐还不高兴,偏往自己女儿身上泼脏水!属下水井咋的? 老宅另一侧的邻居褚放良的媳妇也过来了,了解事情的原委后,对刘氏道:“嫂子,吴婶子没撒谎,我也看见香苇跟着一个丫头走了,两人有说有笑,一看就认识。那丫头穿的流光水滑的,还坐着马车,就是…就是马车后边的几个汉子眼珠子滴溜乱转,看着不像好人。” 若是吴氏说的话不信,褚放良媳妇说的话就是真的了,刘氏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褚春、褚秋等人呼啦啦朝着村口方向追过去了。 大房刚追出去不久,褚家老宅就来了十多个当兵的,领头的说是叫啥赵百户,说是来查明陵裕关泄密事件,褚氏吓得当时就瘫在了地上。 赵百户让人搜了搜,发现并没有褚香苇的影子,这才离开,告诉褚氏,若是褚香苇回来了,一定及时禀告,否则连坐。 赵百户走后,褚氏这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儿,这个小蹄子,不把全家连累死不罢休。 褚氏立马让三儿子褚时来去追褚时运和刘氏等人,让他们马上折返,这丫头,幸亏丢了,这要是不丢,被当兵的真的查出啥来,全家人都得跟着遭殃! 褚氏想不找褚香苇,刘氏却不干,两次丢女儿,人变得敏感脆弱,有点儿魔魔怔怔了。 第185章 褚香苇多事之祸 褚香苇确实是被一个她相熟的姑娘带走的,两个邻居都没有撒谎。 带走她的姑娘叫荆红玉,两个人一起被卖进的军妓营。 初到军妓营时,褚香苇因为太老实经常被欺负,荆红玉则是个厉害茬儿,对褚香苇不错,让她少挨了不少欺负。 褚香苇离开军妓营前一天晚上,被刘铭洋叫做谈话,叮嘱她别告诉任何人,第二天早晨就送走。 褚香苇很兴奋,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荆红玉。 荆红玉真心替褚香苇高兴,也透话给褚香苇,如果她求贵人也能把她弄出去,她愿意给褚香苇出一千两银子当谢银,给所托之人的谢银另算。 这才有了褚香苇出来后,央求香菱帮救人的事儿,没想到香菱果断拒绝了。 褚香苇想赚那一千两意思,日思夜想,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因为两人关系要好,所以荆红玉透露过她家里的情况,知道她家在邻县开设赌场的,在当地有钱,也有些地头势力。给她爹捎信儿,知道荆红玉在军妓营,也许能想到解救的办法。 没想到,荆红玉真的从军妓营出来了,还立即找到了褚家村,特意给褚香苇送谢银来了。 当荆红玉说带她去取千两银子谢银时,褚香苇要找娘亲一起去取。 荆红玉笑着挽住了褚香苇的胳膊道:“香苇,我爹的马车就停在村口,去去就回,还折腾你娘做什么?咱走吧!” 褚香苇不疑有他,欢天喜地跟着荆红玉到了村口,上了马车,钻进车厢,心里小鹿乱撞,想的都是这一千两银子到手里该怎么花。 她已经决定了,五百两留给自己当嫁妆。 二百两给爹娘出来单过,盖间青石大房子; 大嫂林月和娘亲不对付,拿一百两给大哥大嫂,让他们跟爹娘再分开单过; 一百两留给二哥说媳妇。 最后这一百两,六十两给大姐褚香秀,自己小时候被大姐看过; 二十两给褚香萁,她是代自己换的亲; 二十两给褚香菱,自己是因为她才出的军妓营…想着想着,终于发现马车早就驶离了褚家村,朝着官道飞奔起来。 褚香苇发现了不对劲儿,想要逃跑,被荆红玉上来就用帕子掩住了口鼻,一下子就人事不醒了。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双手双脚被捆得结结实实,荆红玉正满脸阴沉的看着她。 褚香苇吓得涕泪横流道:“红玉,你、你这、这是做什么?” 荆红玉舛舛怪笑道:“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 荆红玉上前,一把抓住了褚香苇的下巴,怒道:“你知道吗?你这样一脸无害的背后给人插刀子,最是可恶!” 褚香苇不明所以的看着昔日照拂她的好朋友,一夜之间变成了夜叉一般,即害怕又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荆红玉眼泪也落了下来:“我当时明明请求你,托救你的贵人救我出去,谁让你多事给我爹送信儿?” 褚香苇一脸委屈道:“我求了,她不答应!所以我才给你爹捎信儿,让他想办法救你啊!你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荆红玉一脸绝望道:“我是出来了,可你知道我是怎么出来的?我爹带人闯营,被当成细作弄死了,脑袋 挂在旗杆子下示众!除了爹,家里只剩下继兄和继母,她们根本不想给我赎身,我是自己跑出来的!找到义兄才没被人牙子再次拐卖!!!” 褚香苇脸上裂了一道纹,到现在才知道,因为自己,荆红玉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难道荆红玉对她态度大转变,视作杀父仇人。 荆红玉指着褚香苇,阴冷说道:“褚香苇,你这种伪善挺烦人的,明明为了赏银,偏偏摆出救我的高姿态,既然这样,坏人由我来做好了。” 荆红玉拍了两下巴掌,接褚香苇赶车的那几个汉子走了进来,眼睛都像长了钩子似的看着褚香苇。 荆红玉走到领头的汉子身前,用小手手掌挡住了男人看向褚香苇的眼睛,娇嗔道:“义兄,有我还不够,还相中我姐妹了?” 汉子一下子揽住了荆红玉的小腰,嘻笑道:“新来瘦马了,我不得好好相看相看?这可是咱家的摇钱树。” 荆红玉翻了一记白眼道:“以后,相看这种活儿归我,我主内,你主外。” 汉子乖巧的点了点头道:“都听你的。只是,这瘦马皮相不错,开苞能卖个好价。” 荆红玉摇了摇头道,对其他几个汉子笑道:“这回算我荆红玉请兄弟们享用的。她可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哭起来可动听了,小心把你们的魂儿都给叫没了。” 几个汉子登时喜笑颜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荆红玉身子一跃,汉子自然的伸手抱在怀里,打了声呼哨出了门。 门里,很快传来了褚香苇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荆红玉的身子一抖,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随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紧紧抱住男人的脖颈,笑道:“照顾完我姐妹了,是不是该照顾照顾我那个继兄了?” 汉子哈哈大笑道:“老子就喜欢你这样的蛇蝎美人,这样才配当我春香楼的老-鸨娘啊!” 香菱和其他村人一样,都没有意识到褚香苇遭遇了不测,毕竟有人看见她有说有笑跟人走的,哪个正常人,会跟拐子有说有笑的? 香菱带着褚夏来到了里正家,本来是想错过饭时,没想到里正家今天吃饭有点儿晚,到底还是赶上饭时了。 里正媳妇罗氏多拿了两双筷子,一定要香菱和褚夏留下来再吃一口,两人拒绝不得,只好边吃边谈。 香菱笑吟吟的怼了怼褚夏,示意让他说。 褚夏脸色红了红,知道妹妹有意锻炼他,便不再谦让,对褚里正道:“里正叔,我家在县城开了间佐食坊,过两天就开张,以后我主外,我娘和香菱主内。” 里正赞赏的点了点头道:“岂止是听说了,我进城的时候还特意绕过去瞅了,门脸小是小了点儿,不过地段不错,后院也挺大,挺好的。” 褚夏不好意思的看着香菱,感觉自己是窃取妹妹成果的小偷,浑身不自在。 第139章 香菱示意褚夏继续说。 褚夏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里正叔,我以前没开过铺子,想找帮手帮我。” “帮手?”褚里正夹了个炖鸡翅膀,一只放在香菱碗里,一只放在褚夏碗里,不以为然道:“喜旺和石头不是现成的帮手吗?” 全村人都知道这三人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褚夏开铺子,这两人自然是左膀右臂。 褚夏笑道:“我和妹妹商量过了,喜旺和石头自然要用,但我身边还缺个识文断字、懂契书的,我想请二柱哥帮我。” “真的?”罗氏高兴的放下了筷子。 褚里正斜着眼睛瞪了媳妇一眼,沉吟片刻对褚夏和香菱道:“我看过铺面了,货物不多,地方不大,根本用不着雇那么多人,这人吃马嚼的,太浪费钱了。我让二柱免费帮你们几天忙,忙过开业就好了。” 香菱没想到褚里正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完完全全替兄妹两个着想,这叫什么?这就叫格局,这就叫正派。 第186章 褚里正的担心 褚夏觉得里正说得很有道理,雇三个人,得多少钱啊?不如自己家几口小打小闹,免得压力大。 褚夏迟疑看向香菱,香菱笑吟吟的对褚里正道:“里正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家好,有件事还没最后定下来,连我娘和我哥都不知道呢,既然您说到这儿了,我便同您说说。” 香菱这才把想盘下盛世油坊的事儿对褚里正说了,褚里正毕竟岁数大了,又是里正,与官府多少打些交道,也许真能帮她参祥一二。 褚里正手里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嘴里的鸡肉都忘记嚼了,眼睛瞪得溜圆,傻傻的盯着香菱看。 被二柱子推了两把,里正才反应过来,把嘴里的鸡肉吐在了桌子上,对香菱激动道:“香菱,你说的可是真的?我滴天老爷!你要盘盛氏油坊?” 香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道:“有这个想法,不过还没有谈妥,明天我想让二柱哥陪我们去见王县令,如果谈妥了,直接写契书,以后有得忙了,估计以后得雇不少村里人当零工。” “去、去,必须得去!!”褚里正眼眸比天上的星星还亮,使劲儿推了二柱一把,好悬没把二柱给推到地上来个狗啃泥。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褚里正激动的手上没准头了。 二柱坐直了身子,调侃父亲道:“爹,要去也得明天去啊!你推我干啥,我还没吃完饭呢!!!” 里正尴尬的挠了挠头发,呵呵傻笑着,感觉自己这种雀跃的心情,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当爹的时候。 香菱和褚夏告辞回家了,罗氏要捡桌子,被褚里正拦住了,呲牙一乐,对罗氏道:“媳妇,今天大喜的日子,让我和仨儿子喝两盅呗?” 罗氏瞟了一眼丈夫,嘴上嗔责着:“瞅你那傻样,跟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似的,让夏哥儿和香菱看着笑话。” 嘴上嫌弃,身体则老实的去了伙房,给丈夫烫了壶酒拿上来。 边给丈夫倒酒边说道:“香菱家的这个‘保家仙’可真灵,带着咱全村都富了。反观老宅那边,可是越过越稀松,听说下午家里还来了当兵的要抓香苇,香苇也许不是被拐了,而是惹祸跑了。” 褚里正一仰脖,把一盅酒一饮而尽,颇有滋味的砸巴砸巴嘴道:“人的命啊天注定,该着香菱有财运,我褚金生也跟着借光!咱村有了香菱,我都跟着长脸啦!” 因为有了香菱,褚里正最近那是频频露脸。 一举抓了偷牛贼团伙,把丢的牛全都找回来了,褚家村成了整个临安县唯一没有丢牛的村,褚里正被路捕头狠狠的夸奖了一番,那叫一个长脸。 后来,褚家村当了洗衣村,虽然时间短暂,但也在里正堆里长了脸。 再后来,在他的带领下,打跑了进村挑事的混混,哪个里正见着他不挑大指赞他一声纯爷们!!! 现在,褚香菱又要盘下盛氏油坊啦,我滴乖乖,自己又要光荣了!!! 褚里正觉得,褚香菱就是他褚金生的贵人,就是褚家村的荣光!!! 褚里正的高兴还没抒发出来,就被三儿子三柱一瓢冷水泼了下来。 三柱有些担心道:“爹,盛氏油坊要是真盘下来了,褚家会不会搬到城里再也不回来了?那咱村还能借光了吗?” 褚里正的脸立即裂了一道缝儿,欢喜不起来了,酒喝着也不香了,无奈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爹也没招,总不能抱着人家大腿不让人搬走啊!!” 罗氏给爷四个又炒了个鸡蛋当下酒菜,听了一耳朵爷几个的对话,打岔道:“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娘要嫁人了?” 褚里正瞟了一眼瞎打岔的媳妇,把自己担心香菱会离开褚家村的事儿说了。 罗氏沉吟半天道:“这事儿吧,还真有两办法。一个办法是,撺掇香菱建另一个褚庄,王文谦不是回来住了?另一个办法是,是、就是…” 罗氏偷眼看了一眼丈夫不敢说了。 褚里正听得正着急呢,以为罗氏故意停下吊他胃口,气恼道:“你这婆娘急死个人,快说啊!” 罗氏红着脸道:“香菱曾经向我打听过寡妇改嫁的事儿,我约摸着香菱并不反对她娘改嫁。如果真像村人传的,江氏和葛长林是一对儿,葛长林是肯定不会离开褚家村的,香菱跟她娘又不能断了来往,再跑也跑不远…” 褚里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娶了近三十年的媳妇,觉得今天才真正的认识她,这思想,也太疯狂了。 褚里正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打住吧,就褚氏那个德性,打死也不会让江氏改嫁的。还是想想别的吧。” 罗氏说的点子也不是一无是处,褚里正想起了褚庄。 香菱家后院有个几亩废河塘,还有几十亩荒地,都能圈进香菱家; 原本的院子若是还不够宽,他是里正,可以发动东院那两户让出房场搬到东村。 整个庄子要是建起来,只比褚庄大,不比褚庄小。 若是怕香菱卖给别人,以荒地和河塘是褚家村村民的为由,跟香菱签订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百年契约,褚香菱就一辈子跑不出褚家村了…褚里正越想越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拉起二柱道:“跟我走。” “啊?”褚二柱站起身来,懵逼的看着突然异常兴奋的爹。 褚里正笑道:“去老钱家和老何家,让他们明天就搬家倒房场!晚了怕来不及了!!” 罗氏和儿子们:“…” 一家人完全懵逼,完全接不上褚里正的思维。 褚里正不解释了,直接拉着二柱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褚里正就带着二柱来到了香菱家。 江氏以为出了什么事儿,把香菱和褚夏都叫了起来,一家三口一起见里正。 褚里正没说话,先绕着香菱家的房子和院子走了一大圈,随即啧啧叹道:“夏哥儿,你家哪儿都好,就是太小了,以后夏哥儿成亲了,再生个十个八个孩子,四间房子,不够住,这院子也跑不开,摔跤了咋办?” 香菱不由觉得好笑,褚夏和苏小曼的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咋还扯上生孩子了,还十个八个,褚夏不嫌累,苏小曼也得愿意生算啊。 第187章 褚里正的留人政策 褚里正用手摸了摸土墙皮,啧啧叹道:“这土墙皮一碰直掉土渣子,万一睡着了塌了怎么办?” 香菱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这褚里正乌鸦嘴,就不能盼着点儿她家好? 褚里正指了指在院里奔跑的小鸡儿道:“小鸡儿在院子里跑,又是吃又是屎的,实在太脏,味儿也不好闻,怎么着也得单独圈在一块地方养着…” 香菱心中暗道,你这些道理谁都懂,可得有地方算啊? 见里正扯东扯西的不入正题,香菱只好问道:“叔儿,您到底有啥事儿,直说呗?” 褚里正脸色一红,拿出来一张宣纸道:“我给你圈了块儿地,你若同意,今天就签约、给你倒地方,一会儿进城就备案。” 香菱:“…” 香菱懵逼的接过宣纸,上面画着一副图,不复杂,一看就懂。 小小的方块儿是现在的自己家,西侧大的方块是褚庄,东侧小的两个方块儿是邻居老钱家和老何家,后院是几十亩荒地,外加一个大圆圈是河塘。 这个空间,把褚庄都能装个两来回了。 香菱把图纸递回给里正道:“里正叔,我现在想盘下盛氏油坊,手里不宽裕,买不了这么多的地方。” 褚里正忙摇头道:“钱不着急,我是里正,河塘和荒地的租金先欠着,什么时候给、给多少,租多少的年、你看着办;老钱家和老何家搬家钱和盖房子的钱,我先给垫上。” 香菱看着像打鸡血似的强卖东西的里正,狐疑道:“里正叔,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香菱越怀疑就越不能买,越不买褚里正越断定香菱马上要搬走,越担心搬走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说不清楚,越说不清楚香菱就怀疑,越怀疑就越不买,陷入了一个怪异的死循环。 第140章 二柱见爹爹急得抓耳挠腮的,索性开门见山道:“香菱,我爹觉得你是褚家村的贵人,是财神爷,怕你盘下油坊后搬走不回来了,所以就想把后边的荒地的河塘租给你。是租给你,不是卖给你,想像放风筝似的,根儿永远在褚家村,照拂褚家村村民。” 褚里正见儿子说得难听,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却没有反驳,自己的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他就想让香菱做那飞不远的风筝。 就这么明晃晃的算计了,怎么着?褚里正一点儿不觉得自己错了,因为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褚家村人,让香菱有了个乡土之情,带着全村人致富。 香菱:“…” 香菱哭笑不得道:“里正叔,谁说我家要搬走的,我家不搬,再说,也没有钱搬走啊…” 褚里正立即哭丧着脸道:“你的意思是,等你有钱了以后就会搬走了?就会忘了褚家村人?” 香菱立马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搬走,也不可能忘了褚家村人对我的好…” 香菱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患得患失的里正呢,有点儿哭笑不得,人家都玩阴谋,褚里正跟自己玩阳谋,五尺高的汉子,看着咋这么可爱呢? 褚家村人是褚家的根基,有很多人跟自己己经建立了深厚了感情,就是到死也断不了吧,褚里正的脑瓜子到底想啥呢? 香菱求救似的看着江氏。 江氏对里正道:“里正,我家保家仙在这儿呢,能往哪搬啊?就算孩子们成亲后都搬走了,我也不走,您就放心吧…” 褚里正把宣纸递给了江氏道:“那你把东西买了…” 这是要强卖到底了。 江氏又递给了香菱,香菱有些懵逼,话题怎么又转到卖东西上来了? 而且,不止是卖东西,褚里正连老钱家和老何家的“拆迁”,河塘的“证照”、资金的“延期”支付、租金的“优惠”等等,妥妥的的“招商引资”,推进褚家村经济发展,一切都做到位了,自己再拒绝,好吗? 见香菱还在犹豫,褚里正使出了杀手锏道:“你不买这些东西也行,那你就在褚家村找个丈夫,我帮你立马过婚书落户,你挑挑,哪个成?石头、喜旺、张成、刘良、苏二狗…” 褚里正把整个褚家村未婚男青年都数落了一遍。 好家伙,“招商引资”不够,还要来个“人才落户”政策,负责帮找男人!!! 太他娘的吓人了!!这褚里正真是个好里正,为了褚家村,啥招法都想出来了。 香菱连忙打断还在数名字的褚里正道:“叔儿,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了,我买、我买总成了吧。” 褚里正心里乐开了花,心道,他只敢吓一吓,真要乱点了鸳鸯谱,杨筹办非砍了他不可。 这招虽然损了点儿,有用就成啊。 褚里正立即喜笑颜开,冲着二柱赶紧使了个眼色,二柱从怀中掏出了几张宣张,递给了香菱。 香菱接过宣纸, 感觉自己是被赶上架的鸭子,能下蛋就下蛋,不能下蛋也得硬要下蛋了。 香菱看了一遍契约,发现除了价格便宜外没什么别的毛病,价格往上浮了浮,随即递给了褚夏,褚夏在上面按了手押,这事就算成了。 二柱把契约吹干了,递还给了褚里正。 褚里正狐疑道:“你小子收着,递给我做啥?” 二柱一本正经道:“爹,昨晚不是答应了吗?从今以后我是褚夏的人了,村里的事儿,以后你让三柱跟着你跑吧。” 褚里正气得抬脚要踹儿子,发现儿子躲在了褚夏身后,骂了句“小兔崽子”便走了。 吃过了早饭,贾小六来了,带着褚夏、香菱以及二柱,直奔县城。 见了王县令,出奇意料的顺利,王县令只有一个条件,十天内交一千斤豆油,交出来,一切可谈,交不出,一切免谈。 对于榨油这件事,香菱还是很有信心的,前世她可是帮老板娘经常笨榨豆油的,而且,盛氏油坊的笨榨机已经初步成型,只是工序不对,出油率和纯度不高而矣。 褚夏却是信心不足,内心忐忑。 香菱见褚夏心不落底,便让他和刘喜旺、娘亲江氏留在“江大姐佐食坊”,带领人筹备开业所卖的食材和佐料。 李石头、何氏一家、葛长林等人,则带着村人跟着自己在盛氏油坊干活。 第188章 希望婆家赢还是娘家赢 听说香菱把盛氏油坊盘下来了,并且让自己管一摊事儿,李石头的心情那叫一个雀跃,走路都发飘了。 满怀希望的来,领到的活儿却让他瞠目结舌---收红薯、捣红薯粉、做红薯粉条。 这些都可以忍,唯一忍不了的是,让何花儿跟他一起捣红薯粉、做粉条,针尖对麦芒,非吵翻天不可。 李石头一脸哀怨道:“香菱,我怀疑你是在报复我,我请求和我娘一起去做辣白菜。” 李石头与何花儿不对付,见面就打架,香菱偏偏把他们安排在一起,说不是故意的打死他都不信。 香菱笃定的点头道:“做辣白菜是女人的活儿,做红薯粉条需要一个男人拿漏勺儿,费力气,你如果承认你不是男人,我就把你调去佐食坊帮忙。” 李石头咬牙切齿道:“我是男人。” 而葛长林等人呢,则是负责带着人,将油坊里里外外彻底清洗,消毒,香菱尤其警告,不准残留一只蚰蜒这类生物。 她怕像上次一样,自己再被吓得半死。 到了下午,香菱正指在油坊指挥着干活呢,苏小曼坐着马车来了。 一下马车,看着蓬头垢面、邋遢布裙的香菱,苏小曼气得脸都皱成了包子,怒嗔道:“明明约好今天下午去家里接你,结果你花灯也没画,只留秦可儿在家看着小莲莲,自己跑到这儿来了,赶紧跟我走。” 苏小曼直接上手,把香菱擒上了马车。 香菱挣扎道:“小曼,你要做什么?没看我忙着呢吗?” 苏小曼气恼的挥了挥手里的的走马灯道:“今天是中秋节!晚上放花灯!!” 香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哥跟我说过了,可是一忙起来焦头烂额的早忘了。还没有告诉你,我家要把盛氏油坊盘下来,十天后就过户,好像没有时间陪你看花灯了!” 苏小曼听秦可儿说香菱在盛氏工坊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杨卿玥找香菱商量豆瓣酱的事,没想竟是盘下盛氏油坊,香菱这致富的速度,也太吓人了吗? 苏小曼什么话也没说,只佩服的竖了竖大指。随即笑道:“我刚刚进去看了,他们只是在大清扫,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不差你一个人。中秋节可以不重要,但花灯会必须得逛,说书的说,十对夫妻里有三对是在中秋节花灯会上一见钟情的,我得带你这个土包子开开眼。” 香菱:“…” 香菱一门心思扎在油坊和佐食坊开业上,完全忽略了中秋节,看来古人对花灯会相当的重视,尤其是对未婚男女。 香菱让苏小曼掉转马头,苏小曼急道:“香菱,你不会真回去干活吧?” 香菱给了苏小曼一个放心的眼神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即然你说中秋节花灯会这么重要,那就给大家都放假好了, 像你说的,活再急也不差这半天。” 通知完了油坊,又来到了佐食坊。 香菱把大家伙召集到跟前儿,笑道:“是我的错,忘记了中秋节花灯会的事儿,大家下午放假,晚上去逛花灯会,未婚男女到我哥那儿每人领五十文逛灯基金,戌时回来开饭。” 大家伙,尤其是几个未婚男女,笑得那叫一个欢,他们中的一大半,可是从来没逛过花灯会的。 香菱再次叮嘱道:“切记,女子不准单独出去,必须有男人陪着。” 香菱回头对江氏道:“娘,你去盛氏油坊那头,和何婶一起看着,到戌时清点人数;这头儿,由李婶和刘婶看着,记住,安全为上,不能马虎与通融。” 四个妇人如领了军令状般,一脸肃然。 香菱则把褚夏叫到了一旁,把手里一包银子塞给褚夏道:“大哥,发完钱以后,你到栖梧酒楼等我,晚上一起逛灯。” 褚夏脸色一红,知道妹妹是想伺机给他和苏小曼制造在一起的机会,可是,自己真的可以吗? 交待好一切,香菱这才跟着苏小曼走了。 苏小曼嫌弃的看着香菱,把她直接带到了“苏香锦绣”,在成衣中挑挑捡捡,拿出一套嫩粉色的衣裙给了香菱道:“换上。” 本着没有反抗就没有压迫的原则,香菱乖乖换上了衣裳,然后,由着苏香锦绣的姑娘们在她的身上“大动土木”,连指寇都涂了嫩粉色。 经过苏小曼的人一顿捯饬,连香菱都不敢相信镜中的人是自己了,说是哪家的小姐毫无违和啊。 收拾完,两个人到栖梧酒楼吃饭。 刚推开预留的雅间,意外发现大哥苏沐和杨卿玥坐在里面。 第141章 苏小曼的脸顿时就黑了,低声对香菱解释道:“我没出卖你的行踪,真的,我可以发誓!!!” 香菱回了苏小曼一个笑脸,两人逛花灯会又不是什么秘密,栖梧酒楼又是临安县最大的酒楼,只要问一问订雅间人的名字,很容易打听到二人行踪的。 苏小曼狐疑的看着雅间的号牌道:“大哥,这是我订的雅间,你回你订的雅间里去啊!” 苏沐不以为然道:“我临时来的,忘订了。” 苏小曼皱起了眉头道:“戚掌柜不是有个备用雅间?” 苏沐:“给王县令了。” 苏小曼:“…” 苏小曼气鼓鼓道:“你们坐,我们去别家吃总成了吧!” 苏小曼拉着香菱要走,香菱可不能走,她还约褚夏在这儿汇合呢! 香菱一把抓住了苏小曼的衣袖,笑道:“小曼,这个时辰,别家酒楼肯定也爆满,你哥和杨筹办又不是外人,一起吃吧。” 杨筹办嘴角上扬,显然,香菱这句“不是外人”成功取悦了他。 苏小曼:“…” 香菱都不介意了,她能介意啥? 四个人坐在了一起。 菜还没上来,苏小曼想起了香菱还没有画完的纱灯,让小二哥拿来笔墨纸砚。 在这个时代,纱灯有点祈福灯的意思,把自己心里的愿望画在空白纱灯上,寻常是四面,有的是六面。 苏小曼让绿儿把纱灯拿上来,指着自己前日就已经画好的纱灯道:“我一面画着父母双亲,题词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祈祷二老身体康健;” 苏小曼调侃的看着苏沐一眼,接着说道:“这一面画着哥哥,题辞是‘伉俪情深,早结连理’,祈祷哥哥早日给我找个嫂嫂;” 苏小曼脸色红了红,指着第三面纱灯道:“这一面题词是‘岁月静好,安之若素’,祈祷生活无波无澜;” 苏小曼指着最后一面纱灯,意气风发道:“最后一面画的是仕女图,题辞是‘绣临安风月,展鸿鹄之志’,祈望我的‘苏香锦绣’,将来成为临安第一布庄!” 苏小曼,果然是个女强人,什么时候都不忘她的事业。 苏小曼满含憧憬,香菱却扑哧一乐,忍不住调侃的泼凉水道:“小曼,‘苏香锦绣’是你的嫁妆,将来要带进婆家;若想做成临安第一布庄,就得打败苏家布庄,你是希望婆家打赢娘家吗?” 苏小曼:“…” 第189章 竞买纱灯 香菱一句话,如投在静湖里的一粒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害得苏小曼心里一慌! 苏小曼侧过脸来,看见的是香菱调侃的目光; 抬头看向苏沐,看见的是苏沐很是“不满”的目光。 看完这两个人的目光,苏小曼觉得,杨卿玥淡淡的目光,真的好善良。 苏小曼知道香菱故意坑她,回家免不了被自己哥哥念叨。 苏小曼报复性的把香菱的空白纱灯拿过来,“咬牙切齿”道:“你的纱灯还空着呢,我看你画的什么画,题的什么辞!” 香菱的小脸立即垮下来了,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报复像闪电,来得如此快。 想找个借口躲了,苏小曼已经把纱灯和毛笔递了过来。 香菱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毛笔,沉吟了一会儿,嘴角上扬,在一面纱灯上的两个上角各画了一个圆圈。 苏小曼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这画技也太…两个圆圈是什么鬼?不会是祈祷她家的母鸡快点儿下蛋吧? 香菱转过了另一侧纱灯,沉吟片刻,在下角上画了一丛青草。 苏小曼的心再次被碎成了一万点,心道,香菱,你该不会是祈祷你家庄稼快快长吧? 香菱把纱灯转向了另一面,苏小曼忙抓住了香菱手,求饶似的笑道:“香菱,我错了,你别画了,你说出愿望来,我替你画。” 香菱无所谓的笑道:“愿望嘛,当然自己写的才灵,我总不能许了一半放弃吧。” 翻转到了第三面,香菱沉吟片刻,画了一只鸟,看模样,应该是老鹰。 苏小曼心道,香菱肯定是祈祷明年再多捡几个鹰蛋,孵化出老鹰来,好多卖点儿钱。 翻转到第四面,香菱在左上角画个圆,右上角画了一串墨点点。 苏小曼想当然的想到,香菱肯定是在祈祷明年风调雨顺,庄稼有个好收成。 看着画得不如三岁小孩儿的不能称之为画的画,苏小曼别提多内疚了。 刚刚香菱拿她的纱灯调侃她,她顺嘴难为难为香菱。 她若是知道香菱的画技这么“别致”,她一定不会这么干,搞得她和那些虚伪的富家小姐似的小肚鸡肠。 正想着如何打圆场,香菱已经提起了笔,在第一幅两个“蛋”旁边题辞道:“天涯静处无征战,兵气销为日月光。” 第二幅“青草”画旁边则题辞道:“年年岁岁身长健,负岁年年春草长。” 第三幅“大鸟”画旁边则题辞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第四幅“圆圈墨点”画旁边则题辞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针落可闻的静寂。 这四句诗,第一个是祈祷无兵祸;第二个祈祷家人健康;第三个祈祷事业;第四个倒是有点儿埋怨心上人不解风情的意味了。 苏小曼是震惊,苏沐是赞赏,杨卿玥却是眼色幽深的看着那句“道是无晴还有晴”,不知所思所想。 旁边磨墨的小二哥乐得合不拢嘴,笑道:“墨翰书局的女才子们都被临安酒楼的人抢去了,门口挂的灯笼题辞,各个文采出众,把临安书院的才子们都引去了, 没想到最大的女才子是褚姑娘,小的这就把纱灯拿出去。” 香菱一把扯回自己的纱灯,诧异道:“干嘛挂出去?” 小二哥笑吟吟道:“褚姑娘,自然是寻找投缘人帮着实现愿望啊!” 苏小曼从香菱手里拿过纱灯,把自己的纱灯一起递还给了小二。 看着小二下楼了,这才说道:“这是花灯会的习俗,女子们不署名字,把四个祈福挂出去,男子们觉得投缘了便竞价买下,帮助心仪女子实现愿望,每实现一个就在后面署上自己的名字,算是答诺。” 香菱不解道:“这个,不算是私相授受吗?” 苏小曼笑道:“这个可不叫私相授受,这可是官家认可的撮合,成功的还不少呢。” 香菱不以为然道:“切,什么投缘人,我看就是酒楼用来揽客的幌子,这次花灯会的收入,栖梧酒楼肯定要输给临安酒楼了。” 苏沐深以为是的点头道:“褚姑娘说的不错,成交的竞银,酒楼要提一成分红,临安酒楼这次赚大发了。” 楼下突然敲了一声锣,有人唱喝道:“八号纱灯,何捕头出银八两。” 苏小曼脸色突变,颤声道:“八、八号是、是我的纱灯。” “啊?”香菱顿时懵逼的问杨卿玥道:“何捕头?是不是就是那个抓我的色痞副捕头?” 杨卿玥轻眯着眼,点了点头。 苏沐的脸色比苏小曼还难看,“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恼怒道:“这个姓何的,得了难以启齿的病,气跑了正室,降成了普通捕快,现在竟敢打小曼的主意,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找他算帐去。” 苏小曼一把抓住苏沐道:“哥,这是花灯会的规矩,你不出去,别人不知道花灯是我的;你一出去,我又成了临安城的笑柄了,就当我的纱灯被、被野狗叼走了。” 苏小曼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好不容易走出了向文志的阴霾,现在又跑出来个姓何的作妖,自己是不是就这个衰命了? 香菱看了看昏暗的天色,猜想褚夏可能已经来了,找了个借口下楼,很快又上了楼。 不一会儿,楼下就唱喝道:“八号纱灯,江大姐佐食坊褚少东家出银八两一文。” “八号纱灯,何捕头出十五两银。” “八号纱灯,褚少东家出十五两银一文。” 总之,不管何捕头出多少钱,褚夏都多出一文钱。 苏小曼的小脸泛起了红晕,低声对香菱道:“是不是你刚才下楼,安排小二以你哥的名义出的价?”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告诉我哥哪个是你做的纱灯,是我哥主动出的价,说不定他就是你的投缘人呢。” 苏沐:“…” 苏小曼的脸色红成了樱桃,不敢再接茬儿了,怕香菱再冒出什么羞死人的话来。 楼下又响起了唱喝声,何捕头已经出价一百两了。 然后---就没动静了。 苏小曼迟迟没有听到褚夏出价的声音,内心很是着急,从袖子里拿出一袋银子,在桌子下偷偷塞给香菱道:“夏哥儿是不是没带够银子啊,我有,你偷偷给他…” 香菱“扑哧”一声乐了,这个苏小曼肯定喜欢大哥,要不然也不至于“倒贴”了。 香菱调侃的刮了下苏小曼的鼻尖笑道:“谁说我要买纱灯啊?自己做的纱灯自己花银子买回来,是不是傻?我让我哥竞价,是想把价钱抬高点儿,让姓何的多出点儿血。” 第142章 苏小曼:“…” 苏沐:“…” 杨卿玥嘴角上扬了,他就知道,褚香菱才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第190章 灯落谁家 何捕头最终花了一百两,买下了成本不足半两的纱灯。 不一会儿,小二上楼来了,送上来九十两银子,递给了苏小曼。 苏小曼心情有些悻悻。 香菱把银子放在了苏小曼的身前,笑道:“净赚九十两银子还不高兴?” 苏小曼仍旧撅着嘴。 香菱笑道:“别生气了,纱灯一会儿就到我哥手里了,你若是想要,就去找我哥,绝对不会被姓何的那只野狗叼走的。” 苏小曼狐疑的抬头,不明白香菱的话是什么意思。 香菱耸了耸肩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我哥拿出所有银子准备买下你的纱灯,结果碰见了贾小六,他告诉我们,军需筹办营的办营宗旨,就是能不花钱办的事绝不花一文钱。所以,就现在这样了。” 苏小曼还是一脸懵逼,苏沐恍然大悟道:“贾校尉不会、不会打着半路抢劫的主意吧?” 苏沐突然有些同情何捕头了,莫名其妙得了那种病,好不容易身体养好了些,现在又要被打劫。一个曾经抓贼的副捕头被打劫,自己都替他丢人。 苏小曼惊诧的张大了嘴。 杨卿玥嘴角上扬,对于属下这种“抢劫”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看,自己的办营宗旨贯彻得多彻底啊。 苏小曼惊诧的站起身,对杨卿玥施礼道:“多谢杨筹办出手相助。”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不是我下的令,所以,不必谢我。“ 苏小曼只好又郑重其事的向香菱施了个礼。 香菱连忙扶起了苏小曼,冲着苏小曼俏皮的眨了下右眼道:“谢什么谢,记得管我哥要纱灯。” 随即附在苏小曼耳边低声道:“我哥会写自己的名字。” 苏小曼脸色顿时红得狼狈,知道香菱是在告诉她,她哥喜欢她,会在纱灯上签上名字。 苏小曼偷眼看向苏沐,发现苏沐并没有生气,这才稍稍安心。 几个人吃完了饭,天色也刚好黑了,正是赏灯的好时间。 四个人站起身来,香菱自我解嘲的叹了口气道:“我得赶紧把纱灯拿回来,挂在门口没人竞买也够丢人的。” 四人走下楼,刚迈过门槛,就听见掌柜的在门口激动的唱喝道:“七号纱灯,临安书院王文谦王秀才出银二十两。” 这一声喊喝声音出奇的大,吓得香菱险些没被门槛绊倒了,被身侧的杨卿玥一把揽住腰,扶正了身子,一触即离。 栖梧酒楼门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六七盏纱灯,桌前贴着号码,香菱的那盏,恰好摆在七号位置。 桌前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站在最前面最中间的,竟然是王文谦!手臂揽着一个中年美妇人。 看见香菱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王文谦惊喜的招手道:“褚姑娘,我认出你的字体了,是这个七号纱灯!!这诗句写的太好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香菱身上,香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对面茶楼的一个年轻男人,听了“褚姑娘”三个字,立即向人群前张望,眼睛紧紧盯着香菱,嘴角上扬,付了茶钱,也向栖梧酒楼门前走来。 王文谦揽着的中年妇人在听到“褚姑娘”三个字后,眼睛也离不开褚香菱了,将褚香菱从上到下看了个遍,边看边点头,眼睛、嘴角呈弧度上扬。 褚香菱总不能装作看不见,只好走了过来,对美妇人施了个礼。 美妇人一把拉起香菱的手,轻轻抚摸着,亲昵道:“你就是文谦常挂在嘴边的香菱吧?原来是个这么俊俏的小姑娘,粉雕玉琢,像极了观音菩萨身边的小童子,和我也投缘。” 王文谦微不可查的拉回美妇人的手,解了香菱的尴尬,介绍道:“褚姑娘,这是我姨母,你送福寿葫芦的那个姨母。” 香菱忙施礼请安。 掌柜的讪然对王文谦道:“王秀才,这纱灯还买吗?” 王文谦忙不迭道:“买,自然要买。” 香菱忙摆手道:“王秀才,这纱灯是我临时趣凑乱涂的,不值几个钱,你花钱买不值当。” 美妇人笑道:“你这孩子,咋这么不重视花灯会呢?这可是月老赐媒的好机会呢。” 美妇人拿起了纱灯,看着上面的题辞,很是赞赏的点头,从诗词上看,这丫头格局很大,不是拘泥于后宅的小妇人,有做官家夫人、主掌中馈的潜质,比那些一身娇气病的小姐们强多了。 最关键的是,香菱和她算是本家,都姓褚。 这个外甥媳妇,她认定了。 美妇人对掌柜的说道:“云翼茶楼云夫人,五十两银。” 掌柜的诧异的看了一眼美妇人,欢喜喊喝道:“七号纱灯,云翼茶楼云夫人,五十两银。” 掌柜的正惊叹于今晚的纱灯又出一个天价时,一个清冷的声音道:“陵裕关杨筹办五十两一文钱。” 掌柜的心里有种想骂娘的冲动,刚刚有一个一直加一文钱的,今天怎么又跳出来第二个,要脸不要? 掌柜的心里骂着,嘴上却不敢说,只好老实的报着价。 一直报到了一百两银子时,杨卿玥不再加价了,王文谦以为纱灯手到擒来之时,另一个人却又报起了价道:“临安酒楼靳旭东,愿出二百两银。” 围观众人,立即嘈杂起来,眼眸里充满了八卦色彩。 掌柜眉头紧紧皱起,谁不知道临安酒楼与栖梧酒楼现在是死对头,来这儿竞买纱灯,不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吧? 掌柜的脸色一暗,抱拳道:“原来是二东家!靳二东家不在临安酒楼坐阵,来栖梧酒楼来瞧热闹?” 靳旭东谦然回了个礼道:“我同样在临安酒楼前看到了戚东家,礼尚往来嘛,便来看看。” 二掌柜微不可查的挡住了香菱半个身子,笑道:“靳二东家能来,栖梧酒楼自然蓬荜生辉,里边请?” 掌柜的往屋里让了让,靳旭东却没有动,眼睛看着那盏七号纱灯,摆了摆手,示意掌柜的继续叫价。 王文谦想要继续叫价,美妇人则歉意的对王文谦低声道:“姨母没带那么多银子。” 王文谦急得红了眼,从身上解下一块羊脂玉佩道:“我把这枚‘喜上眉梢’押上。” “胡闹!!”美妇人立即把玉佩抢了回去,硬拖着王文谦走了。 王文谦三步一驻足,五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纱灯又转到了靳旭东的手里,心里自我安慰道:不过是一个纱灯而矣,自己与香菱两情相悦,只要自己考中了进士,香菱就会顺理成章成了他王文谦的夫人,一定。 第191章 灯柱赏夜景 掌柜的心知肚明,这靳旭东下这么大血本竞买褚香菱的纱灯,一定是打听到了栖梧酒楼菜方子的来源,猜测褚姑娘手里还有不少稀奇的菜方,想要接近褚香菱。 掌柜的充满希翼的看着杨筹办,期望他力压靳旭东,把纱灯竞下。 没想到,杨筹办像没事人一样望着天,掌柜的无可奈何,只好把纱灯给了靳旭东。 接过了银子,又转给了香菱一百八十两。 香菱毫不掩拭心底的高兴,喜气洋洋的对靳旭东道:“靳二东家,如果喜欢我做的纱灯,我回去再做,给您这个老主顾大优惠,买五个,优惠一百两一个;买十个,优惠八十两一个;买二十个送两个;买三十个送五个,联系其他人一起拼单还可以获得呼朋唤友奖…” 靳旭东猛然觉得手里的纱灯一点儿也不香了,这么清新脱俗、气势磅礴的诗句,怎么会出自这么一个市侩的女子之手? 香菱把褚夏扯到众人面前,对着围观群众笑道:“这是‘江大姐佐食坊’的少东家褚夏,九天以后佐食坊开业大筹宾,来者均有稀奇礼品相送!!凡是开店经营的客栈酒楼,凭店铺牌进行抽奖,抽中者免费赠送菜方子一份!” 褚夏被香菱这么一波操作吓了一跳,但鸭子已经被赶上了台,只能硬着头皮对着大家伙抱拳施礼,告诉大家伙左大姐佐食坊的开业时间和位置。 杨卿玥、苏氏兄妹也都瞠目结舌了,没想到,竞买纱灯,这么风花雪月的浪漫故事,被褚香菱立即扭转成了大型推销现场。估计月老知道了都要气吐血了! 褚香菱,还真有化神奇为腐朽的本事!!! 卖力做完了“开业宣传”,香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转了转眼珠,一脸担心的对苏沐道:“苏少东家,贾校尉一个人去替小曼抢灯,万一抢灯不成反被抓,一定会引起地方与军方的嫌隙,咱心理会过意不去,你还是带着罗青看看吧。” 人家贾小六是为了苏小曼才去抢何捕头手里的纱灯,苏家人跟没事人儿一样,确实不太像话。 苏沐点了点头道:“好,我现在就去看看。刚刚亲眼见了褚姑娘的手段,如醍醐灌顶,觉得这灯,落到谁手其实也无所谓了。” 第143章 只要自己不在乎,落到谁手里,跟落在野狗手里,真就没啥区别。 支走了苏沐,香菱、杨卿玥、褚夏和苏小曼四个人沿着正德大街走着,走走停停,驻足在各个铺子前赏灯。 香菱故意停在一家玉饰铺子里,拿起了一根简单的杏花钗子看,眼睛却偷偷的看着褚夏和苏小曼。 这两个人没有留意,仍旧沉默的往前走着,香菱仿佛看见了围绕在两人四周的粉红色暧昧泡泡。 香菱放下钗子,再次确认两个人相处没有问题,扯着杨卿玥的袖口拐进了暗巷子里,偷偷探头看着两人。 盯了老半天,结果两个人走得看不见身影了,仍旧没有发现“失踪”的香菱和杨卿玥。 搞得香菱心里反而不是滋味了,呢喃道:“啥破大哥,啥破闺蜜,我不见了没有一个人找。” 香菱气哼哼的回头,结果一下子撞上了杨卿玥的胸口,鼻子登时磕酸了,用手揉着鼻尖委屈道:“干嘛鬼鬼祟祟站在我身后?” 杨卿玥抻起袖口,借着昏黄的灯,指着袖口上面密集的褶皱,无可奈何道:“是你扯着我的袖子进的黑巷子,怎么反而成了我鬼鬼祟祟了?” 香菱尴尬的看着袖口上的褶皱,喃喃解释道:“我、我是想撮合我哥和小曼,咱们两个在,太碍眼了。” 杨卿玥笑吟吟道:“是挺碍眼的。” 杨卿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诧异道:“你想撮合褚夏和苏小曼?你那日在盛家布庄说的‘布庄配油坊’,不会指的是他们两个吧?” 那日听了这句话,杨卿玥误以为香菱单相思喜欢上了苏沐,过后还找茬儿问苏沐来着,就算苏沐发毒誓都没有彻底释怀,现在听着,原来是这么回事。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不是他们两个,还能有谁?你不会以为我和苏沐吧?咦…不带这么吓人的…” 听香菱如此回答,杨卿玥嘴角上扬,误会彻底解开了,心情也别提多舒畅了。 看着香菱往褚夏和苏小曼相反的方向走去,杨卿玥突然一闪身进了旁边的一间铺子,很快又出来追上香菱。 二人快走回栖梧酒楼的时候,贾小六正抻着脖子张望着行人,手里拿着两盏纱灯。 赫然正是香菱和苏小曼的那两盏。 香菱惊诧的指着自己的纱灯道:“不是只抢回小曼的纱灯吗?我的怎么也抢回来了?人家靳旭东可不是何捕头,和咱没仇没怨的,咱这么做,过份了吧?” 贾小六把香菱的纱灯递给了杨卿玥,毫无愧疚感的对香菱道:“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顺手就一起抢了。” 香菱:“…” 香菱对着杨卿玥摊开手掌心儿道:“给我吧?” 杨卿玥摇了摇头,对贾小六道:“咱们军需筹办营的办营宗旨是什么?” 贾小六打了个立正,声音响亮道:“能不花钱办的事绝不花一文钱;能花一文钱办的事绝不花两文;入账的东西绝不拱手白送他人…” 香菱懵逼的看着男人手里的纱灯,十二分明白,杨卿玥把纱灯当成“入账”的东西据为己有了。 香菱撅着嘴道:“贾校尉,小曼的纱灯是你主动答应我哥帮抢回来的,你不会食言吧?” 贾小六晃了晃手里的纱灯道:“我现在就送过去,我贾小六可从来不小气。” 香菱听得直想翻白眼儿,你不小气,你们全营都不小气!! 杨卿玥抬起手来,在香菱头上拍了下,轻叱一声道:“不许偷骂我们军需营!!” 香菱头上吃痛,想要抬手揉脑袋,被杨卿玥给拦住,笑道:“你想看临安城的夜色吗?” 香菱摊手道:“不是正在看吗?” 杨卿玥但笑不语,扯着香菱的袖口又往前边快步走去,走过最繁华的路段,走到了相对清幽的县衙门前。 县衙旁边紧挨着一座土地庙,庙前有一根五六层楼高的巨大灯柱。 杨卿玥指着灯柱最上面的两根横杆道:“那里是临安城内最高的位置。” 没等香菱给个什么反映,杨卿玥已经轻揽香菱的腰身,借力上窜,中间借了四五次力,很快窜上灯柱,把香菱放在了宽大的横杆一侧,他则坐在了横杆的另一侧。 香菱稳了稳心神,还好横杆很宽,不担心立马掉下去。 放眼望去,果然正德大街上张灯结彩的模样尽收眼底,很是繁荣热闹。 香菱欣喜的长舒一口气道:“平日里路过县衙门,就看见土地庙门前的灯柱特别特别的高耸,当时就猜想是干什么的,难道不是为了给人照明,而是为了花灯会赏夜景的?” 杨卿玥怪异的看着香菱,忍了半天终于答疑解惑道:“这个灯柱,是为了挂人头示众的…” 香菱:“…” 这么好的月圆天,这么热闹的花灯会,被杨卿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大煞了风景。 第192章 葛长林的心思 盛氏油坊。 何花儿正苦苦哀求着娘亲何氏:“娘,你就让我去吧!我这辈子还没逛过花灯会呢!!” 何氏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去了我不放心。” 何花儿一把扯住了娘的袖子笑道:“那娘陪我去。” 何氏摇头道:“我还要在家看人儿呢,不能走。再说,我也是女人,香菱说了,去看花灯可以,必须得男人陪着才能出去,要不然人生地不熟的,遇到拐子哭都找不着调。” 何花儿转而笑道:“那就让爹陪我去。” 何氏摇头道:“你爹正跟你长林叔他们用开水烫榨油斗,也走不开。” 何花儿小脸一耷拉撅着嘴道:“娘,你不讲理,明明是你让我帮你切菜准备晚饭,害得他们没等我就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你又不让我出去,你就是故意的。” 何花儿见自己眼看着逛灯无望,一脸气哼哼的,眼圈都泛红了。 正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李石头和梁坤往下背竹竿等物。 下午的时候,香菱让李石头去他大哥李南星的杂货铺,买了不少麻袋、竹竿等物,用来晾晒和装粉条用。 李石头是刚刚回来,还不知道香菱给大家放假、逛花灯会的事儿。 何花儿看见梁坤和李石头进来了,立即看见了希望,跑到梁坤身侧,扯住了梁坤的袖口,对何氏笑道:“娘,有人了!让香菱表弟陪我去逛花灯!!” 梁坤吓得忙扯回袖口,脸色一红道:“花儿姐,我堂姐和妹妹在佐食坊那头儿等我呢,我不能陪你。” 梁坤今年只有十四岁,被何花儿突如其来扯袖子吓了一跳,赶紧把东西卸下来,赶着马车逃之夭夭了。 何花儿的心,瞬间碎成了渣,觉得自己人生第一个花灯会儿就要泡汤了。 看着一直倔得像驴子似的何花儿炫然欲滴,李石头鬼使神差道:“我送你去与喜旺他们汇合。” 何花儿傻眼的看着这次没有与她吵架的李石头,觉得一瞬间,幼稚的男人成熟了不少,是个有担当的绝世好男人了。 何花儿重重的点了头,重重的回了个“嗯”,便回过头来,冲着何氏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扮完鬼脸才发现,何氏和江氏的脸上,竟然挂着那种说不出来的笑,总之,很诡异,让她心里毛毛的不舒服。 等何花儿跟李石头走了,何氏才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有没有这缘份。” 江氏温润笑道:“如果该着是何花儿的缘份,怎样也跑不掉的。” 呆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何氏对江氏道:“大兰子,你就留在这头拢人儿吧,我回佐食坊那头儿下饺子,戌时给你们送过来。” 江氏担心道:“黑天了你一个人不行,让何魁陪你一起回去。” 何氏点了点头同意了,两口子先回佐食坊。 天色己黑,干活的几个汉子也终于停下来了,因为戌时才能开饭,汉子们抓紧回屋睡觉解乏。 葛长林则悄悄的走到了江氏身侧,递给了她一个毛巾道:“油坊里尘土大,你擦把脸吧。” 江氏红了脸“哦”了一声,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发现毛巾是温的,不冷不热刚刚好。 空气陷入了一种奇怪的静谧中,两个人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只偶尔听见蚊子嗡嗡声。 这样孤男寡女的站下去不是办法,江氏尴尬道:“外、外面有蚊子了,我、我进、进屋了。” 江氏一直在佐食坊干活,临时来的油坊,不熟悉屋子的环境,只知道正房一大排房间,东头的两间,李二等男人占上用作休息用了。 江氏想当然的认为,自己身侧的这几间也同样是卧房,推开一间就摸黑走了进去。 结果一脚踢到了漏粉用的木盆上,疼得“唉呀”一声。 葛长林慌张的推门进来,不仅没帮到江氏,反而把江氏往前一推,江氏失了平衡,整个人往前倒,本能的扯住了葛长林的袖子,两个人一起往地上栽。 第144章 临摔倒前,葛长林把身子一拧,他在下,江氏在上,两个人一起摔在了木盆里,摔得这叫一个七荤八愫。 江氏整个人跌在了葛长林怀里,挣扎着想要起来,结果如同溺水的人,拼命泅渡着,结果越溺越深。 怀里日思夜想的人正挣扎着,葛长林心里的欲望立即像野草一样的疯长,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 男人把要挣扎起来的江氏紧紧揽在怀里,嘴唇颤抖的凑了过去,轻轻印在了江氏的额头上,魔怔似的低喃道:“嫂子,大兰子,我、我想、想你好多、好多、好多年了…” 江氏挣不脱葛长林的禁锢,带着哭腔低声哀求道:“长林, 你、你快放开我,旁边屋子那么多人呢,看见了咱们两个名声都毁了…” 葛长林一怔,没想到江氏没有骂他是登徒子,只是怕别人看见影响名声,男人突然心里有底了,不仅不放,反而锢得更紧,几乎要把江氏嵌进自己身体里了,赖皮道:“我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直到江氏开始低泣了,葛长林这才慌乱的松手。 江氏急忙爬了起来,狠踩了葛长林脚一下,跑到了屋外,看着天上的圆月呆呆的愣神。 女人心里的缺口,仿佛被迅速的封堵起来,满满的。 江氏猛打了自己一巴掌,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自己一个人就往佐食坊走去。 葛长林如同傻子般坐在浴盆里,迟迟没有动作,心里则烦乱不矣,过去,他只想静静的守着她、护着她;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欲望好像迅速膨胀了,他想得到她,每天吃她做的饭,每天睡她铺的被,每天穿她缝的鞋,他还要亲她、抱她、睡她,还会生孩子…葛长林感觉自己魔怔了,扶着伤腰和伤脚站起来,一瘸一拐的出了屋,发现江氏已经不在了,心里一慌,忙一瘸一拐的追了出去,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女人回去,太不安全了。 江氏在前面匆匆走着,感觉身后有道身影跟着,脚步声再熟悉不过,是葛长林。 江氏突然不着急走了,放缓了脚步,与身后之人,始终保持着两丈之间的距离。 第193章 佐食坊开业 香菱回到了佐食坊,并没有吃饭,而是直接回了房间。 解开桃花发髻,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摘下来一看,是一根简洁明快的玉钗。 玉钗是杏花图案,香菱记得,是刚刚观灯时,她找借口进首饰铺子临时打掩护拿起来的。 一定是杨卿玥以为自己喜欢,偷偷买下的,刚刚还故意敲疼自己的头,应该是怕自己拒绝,偷偷给自己插在发髻上的。 香菱的脸色一红,随即又幽幽的叹了口气。 现在,恐怕全褚家村的人都知道,杨卿玥心悦自己,甚至为了自己搏过命,砍过人,可惜,香菱却始终过不了心底的那道坎。 那个威名天下的昭和女将军,就如同纯白衣裳上显眼位置的蚊子血,乍眼而恶心。 香菱懊恼的把钗子扔在了一边,气哼哼的钻进了被窝,把整个头都埋在了被窝里,直到把自己闷得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李石头把红薯全都收了上来,做成红薯粉。 香菱则教葛长林等人开始榨豆油。 榨豆油用的还是盛家的榨油器具,香菱在此基础上,加了一道炒制和过滤程序。 绞力出油的程序则是用葛长林、李贵和贺祥、李二等力气大的人。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豆油的出油率和纯净率都比原来盛家高了许多。 看见黄澄澄的豆油出来,奉命前来摸情况的路捕头也露出了笑容。 这个褚香菱,真会榨豆油,而且比盛家在的时候还厉害。难怪同时引起侄少爷和筹办爷的关注。 路捕头回县衙复命去了。 而香菱并没有着急把豆油全部装桶封存,而是让何魁拿了一木桶豆油到佐食坊,让婆妇们把做好的细面条放在油锅里炸成块状,又教大家装调料包和油包等。 香菱每天给的工钱只多不少,大家伙牟足了劲儿干,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赶工。 第三天的时候,香菱开始让李石头、何氏一家四口开始漏红薯粉条。 做粉条的工序比笨榨豆油还简单,就是两口大锅、一个木盆。 先由何氏把红薯粉倒在第一口大锅里搅成面糊糊,舀到李石头拿的大漏眼勺儿里。 李石头震动漏眼勺儿,把红薯粉漏在第二口大锅里,煮成粉条。 何花儿用棍子把粉条挑到凉水盆里凉两遍,然后挂在木棍上,由何方拿着晾到空库房去。 何氏边搅着面糊糊边唠叨道:“香菱这个败家丫头,这红薯在灾年可是救命粮啊,她咋做成这面条条,能好吃吗?” 何花儿怼了娘亲一句道:“娘,香菱哪次做的东西不好?都卖上了大价钱,咱就擎好吧。” 何花儿用木棍用力一撅撅起一大捆粉条,结果撅得多了,细木棍卡喳一声断了, 何花儿的身子被带着往前一冲,眼看着人就要栽到大热锅里。 这要栽进去,不死也要烫掉一层皮,毁容在所难免。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锅沿上方的李石头,居高临下的一扯何花儿的领子,及时扶正了何花儿,嗔责道:“干活呢,注意点儿,别毛毛燥燥的。” 何花儿吓得用手拍着胸脯,红着脸道:“谢、谢谢你,我、我会小心的。” 李石头点头道:“也怪我,我慢点儿漏,你也别着急,这热水可不是好玩的。” 何花儿红着脸点了点头。 这一次,两个人似乎有了默契,放慢了节奏。 何氏看看李石头,又看看自家丫头,觉得她和江氏的主意太高明了,昨晚两个晚辈一起出去后,回来这关系就变得很微妙,只怕是好事近了。 …第九天,江大姐佐食坊终于迎来了开业的日子。 与别家开业不同,香菱给全临安县的酒楼掌柜都发了请贴,请贴都编了号,打出的噱头是:免费试吃,抽奖赠送一道与栖梧酒楼相媲美的菜方。 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最近菜方子出得风生水起的栖梧酒楼,菜方子一定出自这个江大姐佐食坊。 不仅收到请帖的掌柜们到场了,外县的两家知名酒楼也不请自来,早早的候在门外。 在加上看热闹的人,还没到开业时间,佐食坊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到时间了,佐食坊的大门大开,鱼贯走出几个汉子,抬出来两个铁桶,铁桶一侧开着口,里面放着火红的炭,上面架着锅,并排摆在了门前。 褚夏清了清嗓子,对着大家伙抱拳道:“各位掌柜、乡亲们,我是江大姐佐食坊的东家,姓褚名夏,承蒙诸位前来捧场,今日所有来的人,都会领到礼品一份。” 刘喜旺掩着小篮子,给来现场的每人发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油纸包,众人纷纷找开,里面有一个方正的油炸面饼,以及三个小油纸包,再打开小油纸包,一个里面是粉状的东西,一包是小块的或红或绿的干菜;一包是豆瓣酱油包。 大家不由得窍窍私语,猜测是什么吃食。 褚夏没有解释,香菱则往其中一口大锅里放了水,等水烧开了,打开三个同样的油纸包,把里面的面饼和调味料都放了进去,水烧开滚了两滚,面饼变成了变条,阵阵香气扑来。 江氏拿来无数个小碗,每个里面挑了一撮面条,倒了两口汤,分发给大家尝了尝。 大家这一尝,把汤汁都喝得干净,不由得暗暗赞叹,这东西,煮得快,味道也好。 褚夏对掌柜们解释道:“这叫方便面,煮着吃的时候,放三只调料包,一只是油料包,一只是粉料包,一只是干菜包。没有锅,用开水也能泡开,就算没有开水、没有锅,干嚼也能顶饿。特别适合长途出行的人,八文钱一包批发,现货只有一千包,也可以现场订货。” 掌柜的有些犹豫不决,这种东西适合长途,但放在店里卖会不会有人吃?会不会拉低了酒楼的档次。 正犹豫着,人群里出来一个彪形大汉,大叫道:“这五百包,老子全包了,现在就拿走。” 有认识这人的,是临安城最大的镖局东家,痛快的拿出四两银子,转身刚要走,香菱又叫住了他,拿出长长的一串肠,隆重推荐道:“有面无肠,味道去半。这是小店推出的风干腊肠,可以一并带着路上吃。” 香菱切了一根腊肠,又分发给大家吃。 汉子尝过了,当时一乐,把一百多斤腊肠也买下了。 第194章 卖空了 卖得这样快,有几家掌柜立马懊恼了,纷纷跟香菱订货。 香菱让大家稍安勿燥,把一勺子盐放在了一口大锅锅底干炒,然后放里半锅开水,把猪下水、猪蹄子、猪内脏等寻常人不爱吃的东西,全部扔进锅底里猛煮,把一个大调料包扔进了锅里。 褚夏拿着同款的调料包道:“这叫卤肉包,各种下水等大家不爱吃的东西,经它一调味,顿时喷香扑鼻,变成喜欢之物,先在锅里煮着,好了之后大家尝一尝,吃好后再决定买不买调料包。” 第145章 褚夏巡视了一圈人群,笑道:“咱人群里可有伙夫?” 一个胖子自告奋勇的走了出来,自报家门道:“我是临安酒楼的二厨,名叫王成。” 香菱把切好的两盘肉、白菜片拿了上来,放在了桌案上,指着旁边的调料罐道:“王大厨,这里除了精盐,还有我家研制的十三香调料、鸡精和淀粉,请您按平时的习惯炒一盆白菜片,再用我家的调味料炒一盆,请各位掌柜的品鉴有何不同。” 王成爽快的答应,当着大家伙的面炒了两盆白菜片,分别发给前面的几个酒楼掌柜的。 掌柜眼色一亮,指着其中一盘道:“果然不一样,汤汁更鲜、更稠、更入味儿,你说的什么十三香、鸡精和淀粉都多少钱?多买能便宜不?” 香菱笑道:“十三香一两卖十文钱;鸡精料一两卖十五文钱;淀粉一两八文钱。百份以上各降两文钱。” 价格还不错,不仅酒楼消耗得起,连平民百姓家也可以用。 问话的掌柜立马答道:“现货多少?” 香菱看了一眼二柱,二柱查了一眼账册答道:“这几天赶工赶出来十三香两千份,鸡精料二百份,淀粉五百份。“ 香菱看向掌柜的,掌柜正寻思着要多少份,旁边一人站起来道:“临安酒楼全要了。” 竟然是临安酒楼的东家靳旭东。 刘喜旺叫临安酒楼的两个小厮,跟他到后院付银提货。 褚夏接着介绍烧烤料、水煮鱼料等等,介绍完调料,又开始介绍松花蛋以及松花蛋的几种凉拌做法。 整个开业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看热闹的啧啧称奇,没有一个提前离退场。 到最后关头了,香菱抽了两个奖,一个被临安酒楼抽到了,一个被外县的一家酒楼抽中了。 香菱教给外县的一道菜方儿,是红烧肉炖粉条。 教给临安酒楼的则是一道“泥鳅钻豆腐”。 两样菜色独一无二,原来从来没见过,两家掌柜的很满意。 所有开业流程走完了,大家伙儿纷纷散去,香菱让二柱和刘喜旺、李石头清理库存,这才发现,后院什么能卖的东西都卖没了,就连几颗破碎的松花蛋都买走了。 香菱面色一窘,本打算好好开个业,做个长久生意,结果,一不小心卖空了,明天卖什么? 香菱只好对褚夏道:“哥,今天大家伙歇一天,明天开始按订单生产付货吧。” 交待完事情,靳旭东走了过来,对着香菱深深施礼道:“褚姑娘果然是商界奇女子,靳某佩服。” 见到靳旭东,香菱就莫名的心里发虚,毕竟,杨卿玥从靳旭东手里抢回了纱灯,依贾小六的手劲儿,下手不会太轻。 这个勒旭东还是挺能忍的,明明知道抢纱灯可能与自己有关,却当没事人一样,云淡风轻,谈笑风生。 香菱学着闺阁女子的模样,曲身施了个礼,谦逊道:“承蒙靳二东家夸奖,都是兄长的主意,靳二东家如果有生意,与我兄长接洽就好。” 靳旭东笑了笑,指了指对面路边靳家的马车道:“已经预订好了,还得了‘泥鳅钻豆腐’的菜方。只是,我家订的豆瓣酱好像付错了,我家要的是五坛辣的,三坛不辣的,烦请姑娘过来瞧瞧。” 三十斤的大坛子已经搬上车,再搬下来确实费力气,香菱只能随着靳旭东走向马车。 刚走到路中间,一匹马飞驰而来,靳旭东忙拉香菱的手往怀中一带,想以自己的后背对着马匹。 没想到香菱反而推开他的手,扯着他的袖子就地来了个老驴打滚,滚到了路边,站起身来。 而另一边,飞驰来的野马脖颈一凉,被人扎了匕首当场气绝。 香菱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对如同天降的杨卿玥道:“吓死我了,谁家的马怎么没拴马缰绳?” 杨卿玥指着马背上数不清的鞭伤以及腥红的眼道:“这不是普通的马,而是野马,应该是有人想驯服它,被它跑了,你没事吧?” 香菱摇了摇头道:“没事。多亏靳二东家反映快拉那一下。” 靳旭东不好意思道:“是姑娘救了我才对。杨筹办也来采办军需?” 杨卿玥深深看了一眼靳旭东,云淡风轻道:“是,没打扰到靳东家采买吧?” 香菱走到马车边,打开坛子,果然辣与不辣付错了两坛,忙叫刘喜旺和李石头换下两坛豆瓣酱。 刘喜旺抱着酱坛子,边走边嘟囔道:“我明明记得要的是五坛不辣的,三坛辣的…” “喜旺哥…”香菱及时制止刘喜旺的唠叨,对靳朝阳道:“不好意思,靳二东家,是我们干活不仔细,幸好及时发现了。” 靳旭东温文迩雅的笑了笑道:“今日开业,忙中出错,在所难免,靳某告退,以后常合作。” 靳二东家冲着杨卿玥和贾小六等人拱了拱手,便坐着马车离开。 杨卿玥看着远去的马车,半天沉吟不语。 贾小六则对香菱竖起了大指道:“褚姑娘,你真是不鸣则矣、一鸣惊人,我以为你的小铺子只卖豆瓣酱,没想到卖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随便哪一样,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我粗略算了下,光当场交易的现银就得两千两多两银子,照这样下去,不出两月,临安县首富非你莫属;不出半年,临州城首富不成问题;不出三年,大齐国…” 香菱忙打断贾小六红果果的恭维,笑道:“贾校尉,你可别夸我了,只是赚些辛苦钱而矣,明天还得交银子盘盛氏油坊。” 香菱之所以选在今天开业,就是想拿到现银,明天过户盛家油坊,知道佐食坊会火,没想到火成这样,付完了盛家油坊的五百两银子,手里还富富有余。 贾小六收了笑容,沉吟道:“褚姑娘,刚刚抽奖时,你抽中了临安酒楼和临耀酒楼,在分配红烧肉炖粉条和泥鳅炖豆腐两个菜方时,我清楚的看见你作弊了,故意把红烧肉给了临耀酒楼,把豆腐分配给了临安酒楼,有什么用意吗?” 香菱脸色一红,自己手疾眼快,寻常人是看不出来作弊的,没想到还是被贾小六看出来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临耀酒楼是外县的酒楼,把红烧肉炖粉条给他,可以帮我往外县推销粉条;把泥鳅钻豆腐给临安酒楼,是因为临安县现在只我二姨一家做豆腐,想带动她多卖豆腐…” 贾小六不由得挑起了大指,这个褚香菱,套路可够深的。 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气的杨玥突然道:“我饿了。” 香菱看了看天色,确实该吃饭了,只是,家里一大帮人,总不能让他吃大锅饭吧。 香菱不好意思道:“家里忙着开业,太乱了,要不然请杨筹办到栖梧酒楼用饭?”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你家不是卖不少吃食吗?随便哪一样都成。” 香菱一脸苦相道:“你明明都看到了,全都卖没了,连个松花蛋都没剩下,你是自己人,想吃以后再做,顾客至上嘛。” 杨卿玥空落落的肚子,因为一句“自己人”立即变得别提多舒畅了,嘴角几乎咧到了后耳根儿。 正决定答应和香菱一起去栖梧酒楼吃饭,孙良田骑着马跑了过来,急切的对杨卿玥道:“大哥,快走,昭和将军把王督办给打了,钱副督军把昭和将军围了!!!” 杨卿玥脸色一变,把孙良田一把扯下马来,风驰电掣般的走了,留下了一脸委屈的褚香菱。 第195章 林月小产 杨卿玥走了,孙良田和贾小六也走了,只有香菱如一尊佛像般矗立在秋风中。 又是这个昭和。 何花儿走了过来,对香菱说道:“香菱,饭好了,回家吃饭吧。” 香菱的胃里涌起一股酸气来,一直酸到了眼里、鼻子里、嘴里,感觉被醋泡了两天两夜,浑身都酸了,呢喃道:“何花儿,我想回家。” 荷花劝了两句,香菱心意己决,便回屋对江氏和何氏等人说了香菱的情况,江氏决定由褚夏负责驻守铺子,她陪着香菱回褚家村。 一路上皆是沉默不语。 回到了褚家村的家里,负责照顾小莲莲的秦可儿,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二人两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一个消息是三天前,大舅江富贵来找江芬芳,江芬芳离家出走了; 一个消息是昨天,林月和褚春与老宅分家了,分得了一亩田,二两银子和一袋麦子。 香菱顿时无比震惊,当初林月说分家时,香菱一直认为难度很大,除非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比如说自己家,与老宅势同水火,不得不分。 林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处在林月的位置,香菱觉得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奶奶和大伯母这么快同意分家。 正猜测着,门笃笃敲响,江氏去开了门,是林月。 进了屋,林月脸色惨白惨白的,见到香菱眼泪先扑簌簌往下落。 见江氏和秦可儿也都在看着她,立即抹去了眼泪,脊背挺了挺,对香菱道:“香菱,你的房子还能借给我吗?” 第146章 林月的性格如同野草,一直很努力,努力的想要改变褚春,努力的想要改善生活,一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努力。 香菱发自内心的敬佩林月,没想到这样的她,今天竟然流泪了,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香菱拉着林月坐在炕上,关切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不过,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月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褚香苇丢了,婆婆魔魔怔怔的,天天逼着我出去找人,我身子乏累起得晚了,婆婆把我从被窝里薅出来,结果,小产了,孩子没了。” 香菱的心顿时揪起来了,生孩子当娘,是一个女人期待的一件事,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林月心理肯定难受。 香菱忙给林月披了件衣裳,关切道:“你这也算是小月子,咋出来吹风呢?以后落下病根儿咋办?” 林月摇了摇头道:“老宅同意我分家出去的条件,就是我不能把婆婆害我小产的事儿说出去。我这几天躲在屋里,村里有人闲言碎语了,所以婆婆把我赶出来,让我在村子里走一圈做样子给大家看。” 香菱气得破口大骂道:“姓刘的心咋这么毒呢!!!褚春呢?他就看着她娘这么磋磨你?” 林月叹了口气道:“褚香苇失踪后,婆婆就逼着褚春和褚秋出去找人,已经五六天没回家了,他还不知道我怀孕呢,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分家的事都谈妥了?” 林月点了点头道:“我一向厉害不让份儿,婆婆怕我四处讲究她做的好事,害得褚秋以后不好说媳妇,没等褚春回来就答应我分家了。只是我没有房子,不得不跟她还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我想再跟你商量房子的事儿。” 在褚家村还是洗衣村的时候,香菱就答应过林月以洗衣服或采皂角抵房款的事儿,没想到后来洗衣村黄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香菱家铺子红红火火,尤其是这几天,大量的用工,村里不少汉子和妇人都去干活,一天剩不少钱,再加上赶上分家无房可住,林月的心思就又活泛了。 香菱点了点头道:“房子你可以去住,只是不能是现在。” 林月急忙道:“我明白,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工,什么时候存够了房子钱,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房子。” 林月以为香菱信不过她,要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所以才抢先表明态度。 香菱拉着林月的手叹了口气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现在没出小月子,养不好以后想再要孩子就难了。你这样在老宅没法养身体,就先住在我家吧,等褚春回来有个人照应你了,你再搬家。” 林月怔了一下,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没想到香菱会想得这么周到。 有心不麻烦香菱,但香菱说的有道理,自己这样的身体,再被老宅搓磨几天,就真的连当娘的希望都没有了。 林月本性就很洒脱,不再扭捏,脱了鞋直接上炕道:“好,我在你家等褚春回来。” 香菱就喜欢林月这样的爽朗性子,立即出去抓了一只公鸡,先炖个鸡汤给林月补身子。 到了晚上时候,褚春就急匆匆赶回来了,一下巴的青胡茬儿,眼睛红红的,看着很憔悴。 见开门的是香菱,褚春局促的对香菱道:“谢、谢谢你,我、我来接林月。”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回去再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褚春红着眼睛道:“我全都知道了,也告诉我娘,人各有命,以后我不会再去找香苇了,有我在家护着月儿,我娘不敢过分。等攒够了钱,我就买房子出去单过。” 香菱叹了口气道:“我家旧宅空着,你现在就去收拾出来,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接林月回去。” 褚春诧异的看着香菱,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吱吱唔唔道:“我、我那样对你,你还、还愿意帮我?” 老宅与二房龃龉己久,没想到最危机的时候,香菱竟然愿意帮他,褚春很受触动。 香菱嘲讽的笑了笑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圣母,可从来没想过帮你,我是在帮林月。你应该庆幸你娶了个好娘子。如果你跟林月一心,你这个人还算有救,若是跟你娘一心,早晚会害死林月,不如写了和离书,给林月一条活路。” 褚春脸色一慌,急切道:“我保证以后跟林月一心,听她的话,不听娘挑拨,也不再偷懒耍滑,从明天开始,天天出去赚钱,让月儿吃香的喝辣的,跟我不再遭罪。” 一向冷心冷肺的褚春,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看来林月对褚春的改变可谓不小。 但也说不定只是心血来潮的说辞。 香菱没理会褚春,只把旧宅的钥匙给了褚春,让他收拾出来、烧好热炕,然后再来接林月。 交待完了也丝毫没有让褚春见林月的意思,褚夏只好讪讪的走了。 第196章 昭和将军上门 第二天一早,褚春就把林月接走了,算他有心,还借了辆毛驴车,车上铺着厚厚的被,给林月还拿了厚厚的袄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怕香菱不放心,褚春再三保证,他已经把旧宅收拾得干净,烧热了炕头,并且未来的二十多天,对林月寸步不离,一定帮林月养好身体。 林月对香菱微微一笑道:“香菱,他是我男人,我信他,你对我的好,我记下了。” 林月都这样说了,香菱不便再留,让江氏又抓了两只小公鸡,一并拴在了驴车上,让褚春拿走。 两口子上了路,褚春咬了咬下唇道:“月儿,我没想到,香菱心眼儿并不那么坏。” 林月叹了口气道:“大春,你耳根子软,咱娘说啥就是啥。香菱的心眼儿哪里坏过?她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咱村跟她好的,哪个不发家了?以后咱对香菱以诚相待,好好挣点儿钱,把房子置办下来,我身子好了以后再生个孩子,咱俩也算人生圆满了…” 一听说以后“生个孩子”,一直像半大小子不成熟的褚春,竟然憨直的笑了,感觉身上的担子重了,腰竿子不由得直了直。 林月稍稍安下心来,褚春心眼儿没有坏透,只是耳根子软,他娘说啥就是啥,这回不在一个院子住,自己再多管管,以后兴许就变好了。 临近中午时分,刘喜旺和李石头一脸怒气,绑着褚夏回家来了。 香菱看着褚夏不忍直视,自己这个哥哥,怎么三天两头就被好基友给绑成螃蟹呢? 见着香菱,李石头似乎见到了青天大老爷,立即申冤道:“香菱,你快劝劝夏哥儿!今天上午,俺们去县衙交付豆油、办理油坊过户,结果听捕快们说,姓何的到苏家提亲去了,苏沐大怒把他赶出来,姓何的便四处扬言和苏小姐有了肌肤之亲,夏哥儿要找姓何的拼命,被我们给押回来了。” 哥哥果然是个情种,为了李小翠断腿,这次为了苏小曼又要找人拼命,还真是标准的恋爱脑。 香菱不满的对褚夏道:“哥,跟一个泼皮无赖搏命,不值当,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恢复小曼的名声吧!” 褚夏眼睛腥红腥红的,怒道:“姓何的把小曼有胎迹的事儿都说出去了,现在全临安县的人都信了他的话!!他被削了职、被前妻拿走了大半财产,就想败坏小曼的名声,强娶小曼霸占嫁妆!这种无耻小人,我要杀了他!!!” 香菱沉吟半天,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褚夏的眼睛道:“哥,断了何捕头念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你与小曼订亲,你乐意不?” 褚夏瞬间呆住了,随即摇了摇头道:“我想娶小曼,但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娶了她,和姓何的有啥区别?” 香菱劝解了褚夏半天,褚夏都是犹豫不决。 几个人正在屋中轮番劝解着,门外敲门声响,李石头跑去开门,是苏父和苏沐来了。 父子二人这个时候来,肯定是苏小曼的事情,香菱怕江氏上火,没敢找她,只说生意上的事,把苏家父子让进了褚夏的房间商量。 苏父没等说话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褚夏和香菱道:“县里的风言风语可听说了?” 二人点了点头。 香菱开门见山道:“伯父,小曼的事儿我们听说了。我建议先找出透露小曼隐私的人,外人知道了事情的源头,便可遏制事态进一步发酵。” 苏父赞赏的点了点头道:“褚姑娘果然聪慧,那人已经找到了,是府上侍奉沐浴的一个丫鬟被收买了,已经在有威望的见证人面前说了实情,划了口供。我今日前来,是有另一件事相商。” 香菱狐疑道:“什么事?” 苏父沉吟片刻后,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道:“我听沐儿说,夏哥儿和小曼两情相悦,我想、我想早些订亲…” 屋里的人眼珠子惊得都快掉出来了,万万没想到,苏父解决问题的方法,竟然与香菱的如出一辙。 若是过去的褚家,普通农家,寡母傻女,褚夏腿瘸,苏父是一百个不乐意。 第147章 现在的褚家,不仅盘下了盛世油坊,佐食坊还开得风生水起,和杨卿玥关系匪浅,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准是谁高攀谁呢! 苏父又一百个乐意了。 女方上门提亲,己经是苏家给褚家最高的荣宠了。 褚夏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苏父看着褚夏的呆愣样子,再次问道:“褚夏,你不乐意娶小曼?” 褚夏忙不迭答道:“乐意,我乐意。” 香菱不由得翻了一记白眼,她和李石头、刘喜旺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愣是没同意,结果抵不过人家岳父老泰山的一句。 苏父满意的点头道:“那就好,满天的乌云就散了。只是小曼名义上的干娘死了,演戏演全套,你们得先订婚,明年九月以后再完婚,褚夏能等吧?” 褚夏又忙不迭的点头。 忠犬模样,连香菱都不忍直视。 香菱立即请来了江氏。 江氏一直喜欢苏小曼,一瞬间成了儿媳妇,高兴程度丝毫不比褚夏差,立即答道:“亲家公,您放心,明日我便托官媒上门,合庚帖,下聘单,出通婚书。明年九月份立马完婚。” 苏氏父子达成心愿,只坐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褚家村。 褚夏仍旧痴傻的站着,香菱恨铁不成钢的踹了大哥的小腿肚子一脚,笑道:“怎么,看见岳父老泰山,骨头都软了,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褚夏缓过神来,知道妹子在调侃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中午做完了饭,三个人吃完了饭又赶回了县城,处理佐食坊和油坊的订单去了。 江氏和香菱则在屋中商议着聘礼单子。 佐食坊开张大吉,剩下不少银子,香菱有信心给苏小曼置办撑得起她脸面的聘礼。 剩余的钱,香菱决定把庄子建起来,这样褚夏明年成亲的时候,也好撑一撑门面。 上百亩的荒地开荒种黄豆,河塘挖开养鱼,岸边圈起来用来养鸡养鸭。 这样,黄豆就可以用来榨油,豆粕可以喂鸡喂鸭,鸭粪可以养鱼;小公鸡做炸鸡儿;母鸡下鸡蛋可以做方便面面饼等等,这样就可以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前面院子用来居住,像褚庄一样盖两进院子大青石房子…娘两个正在屋里设想着美好愿景,院外突然一阵马嘶之声及嘈杂之声。 香菱忙跑出院子,发现院子里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不速之客,一队飒爽英姿的女兵。 铜人前面,站着一个欣长而挺拔的背影。 香菱皱着眉头道:“你们是什么人?” 欣长背影转过身来,目光审视的看着香菱,从上看到下,从下又看到上,眼眸中满是嫌弃。 香菱同样审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此女身上穿着和杨卿玥同样材质的锦绸暗红色军服,佩戴着护铠护腕,脚蹬马靴,上身斜挂武器皮带,匕首、劲弩、长剑一应俱全,腰上还缠着一根十三节鞭。 明明长着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唇等柔弱女子的五观,组合在一起,却颇为英气。 尤其是长发,像男子一样高高束起,纶着男子用的玉扣。 香菱心里一突,瞬间明白,这人,就是传闻中的大齐国唯一的女将军昭和将军杨静姝! 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英姿勃发,让人侧目,香菱见了都忍不住自惭形秽。 堂堂一个女将军,来自己家做什么?不会是杨卿玥对自己有意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她身为“正宫”来兴师问罪吧? 香菱心里是即委屈又难受,五味掺杂,别提多难受了。 第197章 你,配得上吗 杨静姝看了一眼香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不屑的撇嘴道:“你就是卿玥哥喜欢的小村姑?” 香菱:“…” 这女人也太直接了,说话不带拐弯的? 关键是,这个问题让褚香菱怎么回答? 是?好像不是。 不是?好像又是。 杨卿玥从来没给过她答案,连她自己都糊涂着,怎么回答? 见香菱不吭气,杨静姝的不满情绪更多了,眉毛皱得快拧在一起了,懊恼道:“你都会什么?有什么值得卿玥哥喜欢的?!” 香菱:“…” 第一个“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还糊涂着呢,“喜欢什么”就更不知如何说起了,香菱只好继续沉默着。 杨静姝更加不满了,对身侧的女将道:“给她几样武器。” 女将得令,分别把一杆长枪、一把劲弩、一把长剑、一把大刀放在了石桌上。 杨静姝指着桌上了武器道:“你随便选一样,攻击我。” 香菱不能再继续当哑巴了,忙施礼道:“民女不敢对贵人逾越。” 杨静姝不屑的轻叱一声道:“就你跟小鸡崽子似的身材,能对本将军逾越到哪里去?!如果不选武器,赤手空拳我照样用鞭子抽你!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杨静姝一甩手里的十三节长鞭,鞭子如灵蛇一般的飒爽横扫,鞭稍划过香菱的脖颈,感觉喉咙上的绒毛被横扫得不留一根。 这一手,果然非同凡响,快速震慑了香菱。 难怪杨卿玥总说自己“太弱了”,和这么一个鞭子如同长在身上的女将军比,自己哪有可比性? 头可断,血可流,气势不能丢! 虽然自愧不如,香菱还是鼓起勇气,从怀中拿出弹弓和泥弹丸道:“我用这个,可以吗?” 杨静姝不屑的看着小孩儿过家家似的弹弓弹丸,点了点头道:“不管你选什么武器,选几个武器,本将军都是使用鞭子,面对一人用鞭子,面对千军万马,照样还用鞭子。” 杨静姝似模似样的摆了个起势动作,还没准备好,三枚弹丸已经突袭而至! 杨静姝嘴角上扬,不怒反笑,没想到这个小村姑胆子挺壮,不仅敢对一个将军对手,还搞突袭!!不过,她喜欢!! 杨静姝身子向后疾退,长鞭一甩直扫香菱的面门。 香菱虽然没有学过真正鞭子的招式,但因为每天都会耍一会儿鞭子适应鞭子的规律,基本能判断出鞭子的轨迹,躲闪腾挪,竟然没有马上落败! 杨静姝内心很震惊,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小的小农女,身子异常灵活,而且似乎能听音辨位,在鞭子打到之前猜到鞭子的轨迹,抢得先机。 香菱同样很震惊,对方对自己并没有下杀招,明显留着实力,真是人的名树的影,这个昭和女将军手底下确实有两把刷子,并不比杨卿玥弱,只要她愿意,香菱随时会成为猫爪子下的耗子。 直到香菱荷包里的泥弹丸全用没了,杨静姝玩兴尽了,手上一加力,直接把香菱撂倒,一个女亲兵上前,在她脖子上架了把剑。 屋子里的江氏并没有过多留意院里的人。 只看见是一队暗红色军服的人,以为是杨卿玥来了。 两个人打起来也没在乎,因为平时杨卿玥也经常帮香菱喂招。 直到瞟眼见有人把剑架在香菱的脖子上了,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儿,江氏立马从屋里冲了出来,小莲莲一见,迈着小短腿也跑出来了。 江氏惊呼道:“你们是什么人?干嘛抓我女儿?” 小莲莲见一个女兵死按着香菱的脖子, 气得跑了过来,张嘴就咬了女兵的手腕。 女兵疼的本能一推,小莲莲被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礅,扁着嘴就开嚎:“你们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 香菱气恼道:“杨静姝,你找我晦气我受着,干嘛连小孩儿都不放过,你算什么第一女将军?” 看香菱一脸紧张的样子,杨静姝把一只脚抬起,踩在另一只石凳上,大马金刀的坐着,轻眯着眼痞色道:“你现在知道怕了?!勾引卿玥哥的时候怎么没怕?” 香菱懊恼道:“我什么时候勾引你的卿玥哥了?!” 杨静姝轻叱一声道:“没勾引?这话撇得可真清楚。不是为了你,卿玥哥怎会夜半带兵出营?不是为了你,卿玥哥能偷了我的鞭子给你?不是为了你,卿玥哥怎么可能冒死吸食五石散?不是为了你,卿玥哥能放跑了军妓险些让王督军盯上?要不是为了你,卿玥哥…” 杨静姝越说越愤慨,香菱越听越心惊,对方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有她知道的,更有她不知道的。 吸食五石散,她一直以为是盛向两家害的杨卿玥,没想到竟是他主动吸的,为了替自己清除盛家后患。 调换了褚香苇的事也险些给他惹了麻烦,让她始料未及。 香菱很不喜欢杨静姝盛气凌人的架势,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向杨静姝撇了撇嘴道:“想挽回杨卿玥的心,跟我比你擅长的武功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比厨艺!比女红!比诗辞!你敢吗?” 杨静姝对着香菱瞪圆了眼睛,在香菱以为她发火的时候,她却笑了,站起身来,悠闲的踱着步子道:“人虽然弱了点儿,气势倒是挺足,激将法运用的也不错,只可惜你用错了人。我是兵痞子,只要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 第148章 杨静姝向一侧的两个女兵使了眼色,两个女兵立即走到江氏和莲莲身后,虽然没动手,但威胁的意味就明显了。 莲莲吓得紧抱着江氏的大腿,扁了嘴,眼睛红红的,随时要哭出来。 香菱心里这个气啊,恨不得把杨静姝挠得满脸花,表面上却不得不伏低做小,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杨静姝云淡风轻的笑了,一字一顿道:“我的九节鞭不是在你手里吗?手持鞭柄,吊在树上半个时辰,保证不掉下来,我就不为难你家人。” 香菱窝了一肚子火,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香菱老实的取出来鞭子,一甩把鞭稍一头儿搭在树杈上,身子一悬吊在了半空。 杨静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嘴里喋喋不休道: “卿玥哥三岁时文从大儒;五岁时武从名将;十岁时独自狩猎头狼;十五岁讲武堂第一名毕业从军…” “卿玥哥三代忠勇将后,永享四品爵;若不是父亲有意为之,卿玥哥绝不会只是筹办官。” “卿玥哥风流倜傥,未离开京师之时,京城第一才女和第一美女为了他曾当街大打出手…” “这样优秀的卿玥哥,你,配得上吗?” 香菱越听头越低,这么一比较,自己好像真的一无是处,连杨卿玥的脚趾头都配不上。 第198章 联手抗敌 吊鞭子足足吊够了半个时辰,香菱觉得自己的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浑身汗都湿透了衣裳。 好不容易挨到了时间,杨静姝又撇撇嘴道:“打鞭子五百下,鞭鞭见响,不响不算。” 香菱的手本就哆嗦了,现在哪有力气打鞭子,甩了三下,一下都没带响。 杨静姝不屑的扯着嘴角,一副“你太弱了”的表情。 气得香菱咬牙坚持着,旁边的女兵一个不差的记着数。 等鞭子耍完了,杨静姝又下命令道:“拿着鞭子原地转圈五百下,缠住身体就重新计数。” 香菱心底把杨静姝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但一看到女兵在江氏和莲莲身边摆弄匕首的模样,只好咬牙坚持着。 等转完了圈,没等杨静姝下命令,就倒在了地上道:“我、我要转吐了,你别再耍我了,要杀要剐来个痛快,不带这么玩人的。” 杨静姝眉头紧皱道:“什么叫玩人?我从五岁开始就是这么训练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间断过,你既然没有那个毅力,就别侮辱了我的鞭子!” 香菱狐疑的看着杨静姝,感觉杨静姝对待自己的态度,好像,多少有点儿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是什么情况? 正寻思着什么,外面突然来了一批人马,将香菱家团团包围。 香菱一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杨静姝脸色一凛,把香菱往江氏身侧一推,叱责道:“进屋,别出来!” 来人也是齐刷刷的军人,与陵裕关的兵将一身暗红色常服不同,这些人黑色常服,面色凛然。 军人打架,百姓遭殃。 香菱识时务的带着江氏和小莲莲躲进了屋里,自己则嵌着一道窗户缝儿往外偷看。 这些黑衣人来者不善,完全没把杨静姝这个第一女将军放在眼里,下手便是短平快的狠招,想要速战速决,把杨静姝一举擒下。 这个杨静姝招式可真够狠戾的,比刚才对香菱的狠戾一倍不止,鞭子所到之处,黑衣大兵如割麦子似的倒下一片。 香菱心里不住叫好,这个女将军,真是实至名归,如果不是因为杨卿玥横在中间的尴尬关系,香菱一定会成为杨静姝的第一迷妹,太他娘的飒了!!! 黑衣带队的人,香菱在苏家宴席上见过,好像被称为什么百户的,手底下的招式也不白给,只是对手是杨静姝,便处处受制。 赵百户索性叫手下全都停手,对杨静姝抱拳施礼道:“将军,你这样伤了督军外逃,你就不怕镇南将军向陛下无法交代?就不怕因此影响了陵裕关兵将的军款拨付?” 杨静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少扯那些大帽子扣我!就算是天大的理由,也不是王督军色胆包天的借口!敢动本将的女兵,打到殿前我也不怕!还有,本将行得端、坐得正,根本没有惧怕外逃!!本将只是好奇一些事情,出来溜达溜达。” 对于这个女将军,赵百户也是头疼。 打、打不过,抓,抓不住,拿权势压人,陵裕关又是人家老杨家的地盘,轻不得,重不得。 赵百户心中暗骂王督军仗着自己是太子的人就敢色胆包天,那么多女人不够你睡的,你看上人家昭和将军手底下的女兵做什么?这分明是捋虎须作死! 赵百户打不过,又不敢走,双方就这么在这儿耗着,害得褚家村家家闭户,以为发生兵乱了。 耗了一会儿,又来了一队黑衣人马,为首之人香菱也见过,就是那个与杨狠玥同时中了五石散丑态百出的钱副督军。 钱副督军脸色分外难看,对赵百户低声说了几句话。 因为离得远,声音又小,连耳聪目明的香菱也没听清说什么,只看见赵百户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钱副督军大手一挥,一百多名黑衣军面色凛然的向红衣军靠近,圈子越收越紧,杨静姝也开始紧张起来。 手下的二十多个女亲兵,都是她手把手教起来、练出来的,但对阵一百多个男兵,人数相差县殊,根本不成正比。 杨静姝面色凛然,站在了二十个女兵身前,如气度非凡的家长,把孩子拢在了身后。 长鞭甩在空中,发出了震耳的一声鞭响,如同冲锋的号角,二十个女兵迅疾的冲进黑衣兵将,暗红色的身影,如同一朵朵带刺的玫瑰冲进了黑海里。 香菱不由得为之震撼。 黑色渐渐占据上风,红色陆续有人受伤,还算钱副统领有分寸,大部分亲兵是重伤,没有屠杀。 战斗力最强的要数杨静姝和四个始终不离她身周一丈的女亲兵。 赵百户与钱副督军并不急着上前,而是让黑色兵士车轮战杨静姝和四个亲兵,累得五人汗水湿透了浃背,握武器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一个黑衣大兵不要脸的自背后偷袭,紧紧抱住了杨静姝的腰,杨静姝一挣没挣脱,四个女亲兵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一怔神。 香菱看着这个气啊,拿起弹弓和铁弹子,照着那人的手背打了过去,大兵嗷的叫了一声松了手。 杨静姝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声怒吼,回首用鞭子紧勒大兵的脖子,拖出去好远。 杨静姝长鞭一横,长身而立,气势如虹。 而香菱却看得分明,杨静姝的手在抖,她打斗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钱副督军苦笑着解释道:“将军,您若只是出出气打了督军,有镇国将军的面子在,一切尚有回旋余地。刚刚随行军医传来噩耗,您昨夜不凑巧踢坏了将军的…以后连子嗣都不能有了,督军震怒,下了死命令,不抓回你,我们就人头不保,只能得罪了。” 这也是黑衣军前后两次进攻态度大变的原因。 杨静姝志得意满的点头道:“不是‘不凑巧’,本将就是故意踢的,这种祸害,把好好的军队搞得乌烟瘴气的,死不足惜!!!” 钱副督军脸色暗了下来,对赵百户道:“速战速决,在杨忠国和杨卿玥找来前把昭和将军抓了,迟了援军到了,咱们就没有机会下手了。” 赵百户立即组织人再次进攻,香菱铁弹子和共弓箭频频打出,帮杨静姝解了不少困。 第199章 你们全家才弱爆了 赵百户的人立即发现了屋内有人打铁弹丸,且丸无虚发,打中即瘫倒,赵百户立即组织一队人冲向房门。 香菱脸色凛然,让江氏和小莲莲藏在柜子里,她则拿着匕首冲进了院子,打着弹丸,铁弹丸打光了,便捡地上的弩箭继续打,一路打到杨静姝身边。 杨静姝皱紧了眉头道:“你是想送人头吗?要你帮我?” 香菱不以为然道:“少自做多情,我是怕你死在我家,杨卿玥误以为我为他争风吃醋害的你!” 杨静姝怪异的看了一眼香菱,见香菱身后一个大兵袭来,一脚踹开,长鞭一甩,鞭稍挂在了榆树上。 女将军手臂一伸,轻松揽住褚香菱不盈一握的腰肢,两人如荡秋千般荡上了榆树。 把香菱稳妥的放在树上,杨静姝嘲讽的笑道:“你说的对,你如果死了,卿玥哥会以为我为他‘争风吃醋’杀了你!准头不错,安心射箭!!” 杨静姝往香菱怀中塞了几把劲弩,随即轻飘落了地,大声喊喝道:“昭和四卫!!” 四个女亲兵得令,分四个方位围住了榆树,抵挡着潮水般的黑衣人。 而杨静姝呢,又冲进了黑色漩涡中。 香菱明白,杨静姝是让她发挥她自己的优势,远程射击! 香菱立即屏气凝神,弩箭频发,弩箭没了,就会有四卫和杨静姝扔上来新的颈弩。 第149章 香菱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射伤了不少黑衣人。 赵百户这个气啊,女将军不敢弄死,一个小村姑还不敢弄死了? 赵百户对属下下了死命令,同样拿弩箭往树上射!!不计死活!!! 香菱本来较好的制高点,立即成了活靶子,弩箭如雨点般飞了过来。 杨静姝飞身扑过来,鞭稍挂在了树枝上,对香菱厉声道:“下!” 香菱毫不犹豫的相信她,抓着鞭子就滑下来。 钱副督军和赵百户同时出手,直接砍向鞭子上的香菱。 杨静姝将鞭子带香菱竭力一荡,鞭稍离了榆树,在空中打了个回旋,这已经是杨静姝尽的最大努力了,鞭子到了半空便力竭,身子一软摔在了地上。 香菱则如纸鸢向空中飞去,两只弩箭自地面飞向空中,直取香菱的心口。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长剑划向空中,将两只弩箭击飞,一道人影借着土墙的力道,飞身纵向空中,将香菱接了个满怀。 稳稳落地,让香菱成功站定。 以为自己要死撬撬的香菱,立即睁开眼,见成功解救自己的正是杨卿玥。 而杨静姝呢?身边也多了宁远将军杨忠国,把妹妹扶起来放在了石桌上。 红衣人和黑衣人全都住了手,鸦雀无声。 黑衣军队外围,又围了数不清的红色军队。 杨忠国对着钱副督军冷笑道:“钱副督军,我妹妹受封将军衔,就算犯了天大的错,还有军机处管着呢,军机处不行还有万岁爷呢!你这是做什么?要秘密处决我妹妹吗?既然督军营这么大本事,先锋营不如好好讨教讨教?” 在杨忠国和杨卿玥现身的时候,钱副督军就知道大势己去。 自己的督军营,大多都是未经实战的兵,其中一部分还是京城贵胄子弟渡金来的,和长年刀口舔血的先锋营这支铁血军哪能比? 钱副督军抱拳施礼道:“少将军,方才是卑职职责所在,得罪了,这就告辞。督军大人伤得很重,不会轻易罢休,请少将军好自为之吧。” 钱副督军大马金刀的要走,先锋营的人却没有让,虎视眈眈的看着督军营的兵将,害得督军营的人有些胆怯的低了头,刚才欺负一群女兵的势头早就没了。 杨忠国挥了挥手,先锋营的兵才让开了一条道儿,钱副督军胆战心惊的带着一群残兵走了。 这些人走了,香菱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瞬间身子发软,被杨卿玥一下子扶住,急切道:“你哪里伤了?重不重?” 杨卿玥毛手毛脚的要看香菱的伤,香菱躲了两躲,没好气的摊开手掌,气哼哼道:“就是手掌心儿伤了,都怪某些人,一会儿让我吊鞭子,一会儿让我甩鞭子,一会儿又让我转圈的!” 杨卿玥:“…” 杨卿玥赶紧拿出金疮药,小心翼翼的上着药,疼得香菱一声痛呼,杨卿玥更加小心了,眉毛心疼得都皱起来了,狠狠瞪了一眼杨静姝。 这一瞪不要紧,杨静姝大咧咧的从石桌上跳了下来,走到褚香菱身前,自上到下把褚香菱再次看了个遍,最后颇为嫌弃的说道:“你,太弱了!” 又是这句话,杨卿玥经常这样说自己也就算了,这个死情敌杨静姝也这么说!叔能忍婶儿不能忍!!你大爷的!! 香菱气得挺直了身子,本想以气势压人,结果没想到人家杨静姝比她整整高了半个头,身子骨比她壮,就连那里也比她大。 她这样,反而像极了野猫对老虎挥爪子。 香菱忍不住外强中干的放下狠话道:“昭和!你别太过分了,刚刚是我救了你!!!说谁弱呢?你才弱,你们全家弱爆了!!!” 静!针落可闻的静!! 所有红衣男兵、红衣女兵,正在包伤的,正在整装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怪异的看着她,又怪异的看着杨静姝、杨卿玥和杨忠国。 褚香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了,自己一时嘴快,好像、貌似、可能不仅把大齐第一女将军骂了,把她爹镇国将军、她哥宁远将军全都给给骂了。 大齐国的国之重器,战斗力堪比装甲坦克的杨家将,被香菱给说“太弱了”。 香菱紧抿着唇不吭气,手则尴尬的拎着杨卿玥的袖口,只一会儿就揉成了团,无数的褶皱。 再看杨静姝,突然伸长了手臂,居高临下的用手掌按在了褚香菱的头顶上,一字一顿的调侃道:“你,不弱吗?” 香菱想要动弹,结果被人家像栽葱似的栽在了地里,根本挣扎不出来。 杨卿玥一把推开杨静姝的手臂,嗔责道:“你别吓她。” 杨静姝气得鼻子都歪了,懊恼道:“杨卿玥,你心眼儿长歪了吧!从小到大你少吓我了?怎么到她就不行了?还有,” 杨静姝把手伸到杨玥面前,摊开手掌心撒娇道:“卿玥哥,卿-玥-哥-哥,人家的手也受伤了!!快给人家抹药药~~~~” 杨卿玥:“…” 红衣女兵忍不住都捂了脸,不忍直视自家的少将军,怎么会这样一副软绵绵的死德性!恶心死了! 杨静姝怒瞪着手下的亲兵,怒嗔道:“你们一个个的过份了啊!是不是想吃我一鞭子!?” 女兵的脸色终于过来了,从来只动手不动嘴的女将军才正常嘛! 第200章 又是乌龙啊 杨静姝无可奈何的收回了手,抢下杨卿玥手里的药瓶,众目睽睽下,解了护腕,撸了袖子,露出古铜色的胳膊就开始上药。 惊得香菱眼珠子都瞪圆了,这个女将军,也太不拘小节了吧? 杨静姝自顾自的上着药道:“卿玥哥,褚香菱刚刚说,我跟她,为了你,是因为争风吃醋才起争执的…” 香菱尴尬的立即摆手道:“没,绝对没有,打、打人没好手,骂人没好口,我、我是乱说的。你、你们两个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夫唱妇随就好,没、没我什么事,就、就是生意伙伴…” 香菱感觉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杨玥瞬间黑了脸,狠狠敲了下褚香菱的后脑勺儿道:“谁跟你乱嚼的舌根子、说的混账话!!!我和静姝什么时候两情相悦、夫唱妇随了?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香菱:“…”香菱有些懵逼了,自己好像又又又闹乌龙了,杨卿玥与杨静姝没有那层关系? 香菱的眼睛忍不住巡向杨卿玥的筹办营兵丁方向,看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杨卿玥正循着她的眼光看着呢。 香菱赶紧把眼神收了回来,杨卿玥这要是知道是刘铭洋传出来的八卦,依杨卿玥的脾气,一百军棍怕是少不了了。 杨卿玥突然大喊一声道:“孙良田!!!” 贾小六在军营处理善后事务,况且依他的聪明,也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与香菱有接触、脑子还笨的只能是孙良田这个蠢货。 孙良田吓得忙跑到跟前,讪然解释道:“大哥,我用我老娘发誓,真不是我说的。您跟昭和将军、宁远将军是纯正的义兄妹,陵裕关的老兵油子们都知道,除非是新兵蛋子!!咱营里,与褚姑娘有过接触的新兵蛋子,只有刘铭洋,一定是他!!!” 褚香菱吓了一跳,没想到一向蠢笨如牛的孙良田,竟然一语中的,真相了! 杨卿玥一向狡诈如狐,看香菱的脸色就知道孙良田说中了,决定回去好好收拾这个舌头比长舌妇还长的刘铭洋!!! 隐下此事不提,杨卿玥一脸愁容道:“香菱,你和你娘都不能在家住了, 等督军营离开陵裕关再回去。” 香菱明白杨卿玥的担忧,自己露了脸,王督军不敢直接抓杨静姝,很可能拿她一家子出气,只能躲起来了。 香菱点了点头道:“好,我马上收拾东西,和我娘、妹妹搬到油坊去住。”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对于督军,顺腾摸瓜查到油坊和铺子不是难事,你得找个更加安全些的地方才行。” 香菱沉吟道:“要不然搬到苏家去?我们上午刚刚跟苏伯父谈妥了我哥和小曼订亲的事儿,住到亲家去,也应该可以。”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你和苏家没正式订亲就投奔过去,以后你哥在苏小曼面前怎么抬头?不能去。” 杨卿玥说的有道理,这可涉及到男人的面子问题,褚夏可不能在苏家面前低一头。 香菱发愁道:“这不能去,那不能去,怎么办?” 杨静姝成功接收到了杨卿玥给她的眨眼信息,只好勉为其难道:“卿玥哥,不如来一招灯下黑吧,让香菱到我的亲兵营去。” 香菱当即拒绝道:“你的亲兵营最有可能被督军营围攻,我倒不怕,只是我娘和莲莲…” 一直没吱声的杨忠国摇了摇头道:“这个褚姑娘不用担心,王督军此次偷袭,已经惊动了我爹,我爹定会设置重重保护。况且,只要你们在亲兵营不出来,督军营也不敢明目张胆偷营。妹妹的身边,确实是现在最意想不到、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50章 杨忠国都赞成了,杨卿玥不容香菱反驳道:“进屋收拾东西,马上带你娘和妹妹进昭和亲兵营;褚夏也要走,去我的筹办营。” 香菱:“…” 香菱一脸懵逼的被推进了屋里,只能听从安排,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见香菱进屋了,杨卿玥微笑着对杨静姝道:“你不是觉得香菱太弱碍眼吗?怎么还要救她,死了不是正合你的意?” 杨静姝翻了一记白眼道:“我是那种背后玩手段、乱杀无辜的人吗?我若是不想让她当我嫂子,有百十种方法,不一定用最血腥的方式。” “你同意她进你的亲兵营了。”杨卿玥心里明白,杨静姝已经有七八分认可香菱了。 让静姝认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香菱只半天就做到了,连杨卿玥都觉得匪夷所思。 杨静姝嘴角微微上扬,温暖的笑道:“我确实看不上她的武力,实在弱得可怕。但即便是这样弱,她仍旧选择帮我,也是在帮我的时候,我才知道,她身上有铁弹丸,与我对打时却只用了泥弹丸。让我很意外。” 杨静姝收了脸上的温和,换上了“恶狠狠”的痞笑:“犯在我手里,有得她受了!就算你跟在屁股后上药也来不及,你别后悔就成。” 杨卿玥笑答道:“她比你想象中的坚韧。” 杨忠国打断了杨卿玥与妹妹的调侃,一脸忧色道:“静姝这一脚算是踹到了马蜂窝,王洪杰这只老狗受了委屈,一定会向太子爷告状,太子爷不会放过借杨家重创安王的机会。” 杨卿玥沉吟半天道:“忠国,你记不记得壁虎断尾?” 杨忠国狐疑的看向杨卿玥。 杨卿玥轻眯了眼道:“只要王督军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太子也一定为求自保、断尾求生。” 杨忠国仍旧不明白问道:“王督军就是贪财好色,对太子而言心知肚明,重创不得,怎么可能断尾求生?” 杨卿玥笑道:“如果王督军与北胡有首尾呢?哪怕是被怀疑,太子也会为求自保而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杨忠国也轻眯了眼,捉摸着杨卿玥说的话。 杨卿玥继续道:“还记得从胡达身上搜到的东西吗?他兑换的大齐银票是千两以上大宗银票,银庄一定有兑换人存根,顺腾摸瓜能查出资金来源是北胡。” 杨忠国摇了摇头道:“可是,银票怎么流到王督军手里呢?硬塞肯定被怀疑。” 杨卿玥:“银票流到王督军手里不难,军妓营有几个女人在他身边侍候过,可以好好利用。只要按下,王督军说出来的任何理由都会被认为是狡辩…” 正要往下说,香菱已经带着江氏和小莲莲出来了,背着大包小包十多个,东西可不少。 几个人忙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第201章 直接谈婚论嫁? 一个时辰后,香菱成功坐在了杨静姝的亲兵营,更可怕的是,与杨静姝手下掌管军纪的“昭和四卫”的第一卫----擅长使鞭子的静婉一个屋子住。 江氏和小莲莲分在了偏后的一间屋子。 随着身后的营门紧闭,香菱突然涌起了一种浓浓的不安,自己可能、也许、大概上当了。 当天晚上,香菱的不安就得到了证实,因为,体重近一百六十斤的静婉“战友”就给了她一身暗红色的军常服,脸色冷落道:“进了亲兵营,就得遵守亲兵营的规矩,以后,跟其他亲兵一视同仁。” 天刚蒙蒙亮,牛角号就响了,香菱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就被静婉战友给从被窝里薅起来,与一群女兵一起绑铅袋、跑障碍、格斗、射箭…除了射箭,香菱其他项目全部垫了底,静婉一脸肃然的告诉她,亲兵营实行末位惩罚制,末位的吊鞭子半个时辰、打响鞭五百下、转圈五百下…惩罚前,香菱生无可恋的盯了静婉半天,终于挤出来一句话:“静婉,你爹为何给你起名叫静婉?”叫灭绝师太才更合适吧? 香菱接受完惩罚回到营账时,发现桌上多了一瓷瓶的药膏。 第二天晚上,则是多了一包饴糖; 第三天晚上,则是多了一盏纱灯----她题辞的那盏纱灯。 香菱拿起纱灯,见自己每句题的诗后面,都清楚的署上了名字,只是,并不是“杨卿玥”,而是“凌卿玥”。 香菱狐疑的问静婉道:“静婉,杨筹办本姓不是杨,而是凌吗?” 静婉已经看见了纱灯上的题名,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你迟早要知道的。杨筹办祖辈凌家,曾历代受封异姓王,驻守凌阳郡和西良郡。后来万岁爷实行军队换防、撤郡设州等,凌王薨殁前,封地不足百里,亲兵不到两万;到父亲凌云这辈,勋国前只得了个四品将军衔,己无封地。” 香菱很是震惊,她一直以为杨卿玥承袭四品将军衔已经是够彪悍的地位了,原来祖父辈往上这么牛x啊,曾当过异姓王,驻守过两个郡。 香菱曾看过《大齐地理制》,过去的郡可比现在的州大多了,一个顶十个,两个顶二十个。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皇帝才忌惮凌家,逐步分散权力,终于土崩瓦解。 静婉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十年前追封十大世袭将军衔时,本来没有凌家,是当朝首辅云沐白力排众议,让凌家唯一的子嗣暂记杨将军名下,弱冠之年再袭将军衔,恢复凌姓。” 香菱突然很心疼杨卿玥,十年来,竟然连自己的姓氏都被剥夺了,心里一定很卑微吧? 所以怕引进上层关注,做事总是谨小慎微; 所以明明是讲武堂第一名出身,却只做筹办这种不建功立业的职务。 就是这样一个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杨卿玥,竟然为了自己多次出头。 香菱蹭的站起身来,对静婉道:“我出去一下。” 静婉以为香菱心里难受,所以并没有阻拦。 香菱则是绕着训练场走了一圈,伏在墙下的一丛灌木后面一动不动。 良久,树上传来了低沉的呼吸声,在树上驻守的两个先锋营的兄弟睡着了,香菱才将绳子套在树上,轻轻的爬上了墙,朝着筹办营方向走去。 摸到了筹办营,找到了蝠翼居,仔细听声音,里面竟然没有动静。 香菱进了屋,坐在桌旁等杨卿玥回来。 白天训练得很累,等着等着,香菱眼皮发沉,趴在桌上睡着了。 快到三更天时,杨卿玥终于回来了,借着营地外照明的火把亮光,看见趴在桌子上的小人儿时,杨卿玥吓了一跳。 小丫头怎么从亲兵营跑出来了?莫不是静姝训练太严苛,她觉得委屈了? 杨卿玥心情很复杂。 即担心这样放任静姝训练,香菱练功吃苦; 又怕不训练了,万一自己不在身边时,香菱没有自保能力。 心里五味掺杂,别提多难受了。 最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摊开香菱的小手掌,把凉丝丝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上。 香菱正睡得香甜,突然觉得手心发凉,一激灵坐了起来。 见是杨卿玥在给自己手心上药,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老实的把手掌摊开,让杨卿玥继续上药。 杨卿玥一脸忧心的问道:“香菱,是不是静姝又欺负你了?我去找她,咱不练了,我帮你训练几个得力的亲兵保护你。” 香菱挤出一个笑容道:“保护得再好不如自己能自保。她训练得挺好的,和她手下的亲兵一视同仁。她们能完成的,我也一定能完成!用不了半个月, 我保证像你成为讲武堂第一名一样,成为昭和训练班第一名。” 小丫头训练的心态非常好,杨卿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杨卿玥轻声道:“你这么晚了跑来等我,有事吗?” 香菱直直的看着杨卿玥的眼睛,一字一顿郑重问道:“你喜欢我对不对?” 杨卿玥一怔,没想到香菱大晚上跑来,竟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杨卿玥半天没吭声,香菱不耐烦的问道:“到底是、还是不是,挺大个男人,磨磨叽叽的。” 杨卿玥被香菱这么一激,重重点了下头,话到嘴边却又改口道:“我、我本姓凌…” 香菱打断了杨卿玥的话道:“你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杨卿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怕不怕?” 褚香菱撇了撇嘴道:“怕什么?怕你有个当过王爷的爷爷?还是怕你朝里有个厉害的首辅当靠山?我只要你是你就可以了,至于你是谁,我不管。” 褚香菱一向聪明,自然知道以后会经历什么。 那只纱灯,可以说是杨卿玥有意留的,他想给香菱一个退缩的机会。 令杨卿玥没想到的是,香菱不仅没被万岁爷讨厌的这个“凌”姓吓走,还来找自己“兴师问罪”了。 杨卿玥终于放下心里的顾虑,沉吟道:“等姑姑、姑丈、义父、义母…同意后,我就三媒六聘上门求亲。” 香菱顿时心情不好了,两情相悦、两情相悦,说的是两个人互相喜欢、长相厮守的事儿,杨卿玥倒好,完全一个妈宝男,扯出一堆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人物来,还不如说不喜欢自己呢。 第151章 第202章 娶我的条件 香菱语气不善道:“杨卿玥!你娶我,是不是除了征求那些人同意外,还要征求你家门前的大黄、你骑的大黑、你驯的小鹰同意?!” 香菱本来说的是气话,没想到杨卿玥竟真的认真思考了,喃喃自语道:“小鹰已经熟悉你了,大黑是我骑的那匹马吗?我明天就可以让你和它熟悉熟悉;大黄是狗还是猫?我家没养大黄啊?” 香菱气得蹭的站了起来,语气不善道:“杨卿玥!! 我是不会嫁给你的,我要嫁给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去!” 杨卿玥终于意识到香菱生气了,急切的抓着香菱的小手道:“不行, 你不能嫁给别人!你嫁给别人我可能会忍不住杀了那个人的!” 香菱气恼道:“你娶我都瞻前顾后的,还要耽搁我嫁给别人?” 杨卿玥幽幽叹了口气:“香菱,正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能随便的把你娶进门。我要让我身边的亲人都认可你当正室,高看你一眼,厚爱你十分,我要让你在成亲以后,也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不是像农家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卑微的活着。” 香菱撅着嘴道:“我又不是银子,怎能保证每个人都高看我、厚爱我?!” 杨卿玥胸有成竹道:“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在。你现在跟义妹学鞭法,她是出名的护短,义父义母这儿绝对没问题;至于姑姑,我常年鲜少见她,过年回京时我好好陪陪她,她定会感念你的好…” 香菱怪异的看着杨卿玥,怎么感觉男人在特意为了自己“疏通关系”呢?自己跟杨静姝学鞭子,不会也是他一手谋划的吧? 香菱突然意识到一个奇怪的问题,自己是心疼凌卿玥明年才能恢复姓氏,心血来潮想来看他,怎么就演变成了“喜不喜欢”的问题? 关键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还没正面回答呢,怎么直接跳到“娶不娶进门、什么时机娶进门”的问题了? 跳过的步骤是不是太多了?不是应该先说一说怎么约个小会、谈个小恋爱啥的? 香菱懊恼道:“哪个说要嫁给你了?” 香菱红着脸转身想走,没想到被杨卿玥一把扯了回来,紧紧揽在怀里,大脑袋窝在香菱的颈窝处,呢喃道:“我不会允许你嫁给别人的,你摸遍了我全身,不能翻脸不认人。” 香菱慌乱的推开男人,错愕道:“我什么时候摸遍你全身了?胡说什么?” 杨卿玥无赖的戳着自己胸前的几处穴道:“上次我食五石散的时候,你不是帮我揉了七十二处经络脉穴?” 香菱的脸蹭的羞红了,低着头娇柔道:“那、那是治病,不作数的…” 杨卿玥叹了口气道:“香菱,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上次你按的七十二处经络脉穴,有三处按错了…” 对于杨卿玥这个强迫症来说,他当时真的想告诉香菱来着,但当时的情况太暧昧了,好像不是教授穴道的时机。 “啊?”香菱错愕抬头,惊慌道:“那、那对你的身体有没有影响?” 杨卿玥叹了口气道:“按不按穴道都没有关系,是贾小六故意让你按穴道的。包括我和静姝的绯闻,也是他无意间误导的刘铭洋。静姝去褚家村找你,不是找你晦气,而是看你这个勾了她义兄魂儿的嫂子。” 难怪,难怪静姝看到自己后,根本不像争风吃醋,倒像是恨铁不成钢,满满一颗老母心。 香菱有些懊恼了,杨卿玥连喜欢自己的话都从来没说过,背后却做了这么多乱麻七糟的事情,好像自己已经是他的掌中之物一样,连义妹都打上门相看自己了。 真是让人恼火。 褚香菱撅着小嘴不悦道:“你娶我过门有条件,我嫁给你,也是有条件的。”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我知道,我会让你娘、你哥和你妹都认可我的。” 香菱不屑的瞪了一眼凌卿玥,成竹在胸道:“我才不像你一样婆婆妈妈,我认准的男人,就是天王老子反对都没用。我说的条件,可不是他们,你听好了!!” 杨卿玥面色肃然,如站军姿似站得溜直。 香菱故意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在我十八岁之前,不得成亲,不得有非分之想,不得有损我声名!”自己年纪还小,香菱可不想早早当了娘。 杨卿玥忙不迭点头,香菱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就是二十三岁,还不算----太老。 香菱满意于杨卿玥的回答,继续说道:“不许纳妾、不许外室,不许逛青楼,不许和别的女人有暧昧,不,和男人、太监有暧昧也不行!” 杨卿玥果断点头,别的世家也许做不到,但在他家,这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祖父年轻的时候,对男女之事从不设防,后宅有上百个女人,后来风传父亲喜欢上一个女人--就是现在的首辅之妻,苏百顷。 从那以后便性情大变,遣散后宅,就连正室娘子也守活寡一般。 所以凌家子嗣凋零,只得一个嫡子,年纪轻轻就死了;剩下一个庶子和庶女。 杨卿玥的父亲就是庶子,一生只娶母亲一个妻子。战死前也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 自己随了祖父、父亲,只娶一个妻子,完全不是怪事。 条件都答应了,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香菱觉得空间逼仄,有些热,喘气有些费力; 杨卿玥则觉得手脚放在哪里都不对劲儿,难受得像身上长了虱子。 香菱尴尬的转移话题道:“我哥在这里怎样,呆得习惯吗?” 杨卿玥挠了挠头皮道:“应该习惯吧,我把他交给孙良田了,孙良田成天拉着他跑步。” 香菱:“…” 这杨家人好像都一个毛病:杨静姝让静婉天天练自己,凌卿玥让孙良田天天练褚夏,就连江氏和小莲莲,也没逃过一劫,天天早晨跑一柱香的时间。 难道杨家的人----好为人师? 难道褚家的人----天生欠练? 香菱:“那个,刘铭洋是怎么被贾小六误导出误会的?” 杨卿玥:“那些新兵不知道我是杨将军义子,见静姝与我说话没有间隙,便以讹传讹,刘铭阳问贾小六风传是不是真的,贾小六以为风传的是我为将军义子的事儿,就点头默认了,事件事情都整拧了。” 香菱:“哦。” 后来,苏小曼就套了刘铭洋的话,便闹了这个大乌龙。 第203章 计中计谍中谍 “那个,军队训练苦吗?” 香菱实在不知道如何缓解尴尬了,只好没话找话接着问,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让气氛更尴尬。 杨卿玥怔了一下,随即点头答道:“不苦,习惯了。” 两个人正尬聊着,房门突然敲了两下,不等回答就吱呀一声开了门。 说时迟那时快,杨卿玥一把香菱塞在了宽大的铠甲后面,身子挡在了前面,对推门而入的贾小六怒嗔道:“没让你进来你瞎闯什么?有什么军情明天再报不行吗?夜办三更的!” 杨卿玥夸张的打了个呵欠。 贾小六怪异的看了一眼大哥,自顾自的坐在桌旁,不客气的咣咣喝光了一大碗水,这才缓了口气道:“大哥,我在姓王的房外守了半夜,王老狗前后叫了五个女人进过屋,除了第三个在贵妃榻缠绵了一会儿,其他进去后立马就被赶出来了,静姝这一脚,踢得太他娘的解气了!王老狗怕是成了阉狗了。” 杨卿玥尴尬的瞟了一眼铠甲方向,怒叱道:“说正事,别扯有的没的。” 贾小六把一个帕子掏了出来,恶趣味的挥了挥,调侃道:“我刚刚潜进了姓王的屋子,想藏郁达的荷包栽赃,发现了与王老狗缠绵女人留下的帕子,便李代桃僵,把荷包藏在那儿,帕子拿回来了。” 杨卿玥轻“哦”了一声,拧紧了眉毛道:“姓王的收了银票吗?没留下任何破绽吧?” 贾小六点了点头道:“完全没被怀疑,按大哥安排的,我把荆红玉以逃营罪抓了回来,荆红玉的相好想办法救她,与王督军宠幸过的一个女人搭上了线,姓王的收了银票,命令刘铭洋把人放了,看离开的方向,应该回了邻县。”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要进行的顺利,王督军就百口莫辩了。 贾小六站起身来刚要走,褚香菱却走了出来。 贾小六一脸兴味的看着大哥,脸上的意思不言而预:是谁说过的,万不能败坏人家姑娘声誉的?结果夜办卧房私会…杨卿玥的脸色尴尬得异常厉害。 香菱则不理会两人,径直走到桌旁,拿起贾小六拿回来的那只帕子,放在鼻翼间闻了又闻,脸色越发难看。 香菱狐疑问杨小六道:“贾校尉,你这只帕子,与郁达的荷包放在一起过?” 贾小六笃定的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我是先藏的荷包,后放的帕子,而且揣的地方也不一样,一个是袖口,一个是怀里。” 香菱脸色突变,对凌卿玥道:“那个和王督军在一起的女人,很可能是郁达假扮的!” 第152章 凌卿玥和贾小六同时呆住了,他们精心策划着一场构陷大局,没想到竟然成了真!王督军跟北胡真的有一腿!郁达身上搜出来的大齐银票,本来就是送给王督军的!!! 大家都以为回了北胡的郁达,竟然一直留在大齐境内!! 这件事实在太可怕了。 凌卿玥沉吟了半天,慌乱的神色终于稳定下来,对贾小六笃定道:“天助我也!栽赃陷害,终究会有破绽,既然真的送上门来了,那就开锣唱戏,假戏变真!你送香菱回营,我去找义父!今夜就行动!!!” 凌卿玥把蝠纹匕交在了香菱手中,千叮咛万嘱咐道:“今夜有行动,你乖乖回营,千万别乱走,保护好自己。” 香菱忙点了点头,贾小六把香菱送到了女兵亲兵营门口,便赶紧去找杨卿玥了。 怕吵到静婉,香菱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屋,刚推开门,四道黑影从天而降,直取香菱的后背心。 香菱本能的疾退,蝠纹匕出手,与对方打斗起来。 静婉听到了声音,破窗而出,与黑衣人斗在一处。 刀剑之声很快惊动了亲兵营的亲兵,快速应对,全部起来围攻黑衣蒙面人。 听说昭和亲兵营女兵遇袭,几乎所有人认定是王督军因伤心羞成怒, 夜半突袭亲兵营。 筹办营的、先锋营的等等纷纷涌来救援。 眼看着黑衣人死伤贻尽,粮仓方向突然燃起了冲天大火。 众人心惊,终于意识到,袭击亲兵营的不是王督军,而是北胡兵!目的不是抓杨静姝,而是调虎离山,烧了军需库的粮囤! 宁远将军心胆惧裂喊道:“快去救粮囤!!” 所有人马又被调去救火。 良久,郁达从树林里探出头来,对着军营方向的熊熊大火道:“再等一柱香时间,赶死营再不回来,就回北胡。” 很快,一队黑衣人赶了过来,胡达欣喜的迎了上去,问道:“烧了多少粮草?” 黑衣人一脸沮丧,几乎带着哭腔道:“所有粮囤都烧着了,小的不放心,潜进去看了下,结果发现粮囤里面放的不是粮食,而是喂马的糠草,大齐人,太他娘的狡猾了!!” 郁达怔在那里,沮丧、郁闷等辞藻已经不足以描绘他的心情了。 他不怕危险的留在大齐,预谋己久,不惜牺牲了发展多年的细作王洪杰,混进军营,想烧光所有粮食,重创大齐军,立下不世功勋给父汗看,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杨卿玥这个军需官,粮囤不用来屯粮,太狡猾!! 郁达看着冲天的火光道:“我,早晚会回来的,走,回北胡!” 看着眼看着要烧落架的粮囤,杨老将军急火攻心,险些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杨卿玥忙扶住了杨老将军,低声道:“义父,您千万别担心,卿玥并未把粮食放在粮囤里,北胡人烧的是马料。当务之急,赶紧借机抓住王洪杰这个细作!!” 杨威顿时精神抖擞起来,指着粮囤再次确定道:“里面真的只是马料?不是粮食?” 杨卿玥笃定的点了点头。 杨威哈哈大笑道:“北胡黄口小儿,跟老子斗,还嫩了点儿!” 杨威大手一挥,对儿子和义子道:“走,捉拿王洪杰去!别忘了带上钱副督军和赵百户!这两个人有皇亲背景,不敢判国,应该也是被王洪杰这个老匹夫给骗了!” 杨威的这几步路,走得这叫一个英姿飒爽,如同走在云端,别提多得劲儿了!! 南疆驻军,前些日子不小心被敌军烧了营,粮食颗粒不剩,军需官直接斩首,将军被直接撸成了看粮小兵! 一样的经历,自己的粮食不仅保住了,还查出了王督军是细作!我滴乖乖,自己不仅不会被撸,怕是要立功了! 王督军是太子的人!自己不仅在万岁爷那立功,在安王面前也露了脸!! 第204章 杨卿玥的靠山来历 王督军见粮囤烧起来了,心就慌了,北胡人混进大营,那还了得!这个郁达,根本就是在坑他,明明只说好进营会面,他怎么动手火烧粮囤来了? 王督军的脑子也不是像猪一样笨,立即意识到,自己成了北胡的弃子,心慌之余,直奔亲兵营,想要抓住杨静姝,想把杨静姝擒住,能当人质就当人质,不能当人质就杀了报仇。 结果,因为他前些日子受了伤,又吃了大量的补药,虚不受补,没见着杨静姝的面,就被亲兵营的一个女兵给抓住了。 甚至,都不用细查银票的来源,王督军判国的事实就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钱副督军觉得自己的脸没处放了,被委以重任来督军的督军,到最后竟然成了细作,他身为副督军,竟没有发现端倪,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失职,前期还跟先锋营起冲突,数罪并罚,只求不被杀头,撤职查办是在所难免。 钱副督军对杨将军抱了抱拳道:“老将军,卑职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陵裕关,将王督军的罪责,事无俱细全部罗列,呈报兵部和万岁爷。” 杨威爽朗答道:“钱督军,此次捉拿王督军,你是最先发现端倪的人,你的督军营更是协助擒拿,当属一功。” 钱副督军一怔,万万没想到杨威会把功劳分给他一份,就是这小小的举动,他就能将功补过,保住副督军的位置。 钱副督军感激的对杨威抱拳施礼道:“哪里哪里,老将军过谦了,捉拿王督军,老将军、昭和将军和宁远将军功不可没,尤其是昭和将军,让女亲兵与王督军发生冲突,来一招引蛇出洞…” 杨威会心的一笑,这个钱副督军看着挺不近人情的,关键时刻还挺明白事儿,他是透话给自己,踢爆王洪杰那里的,是亲兵,不是昭和将军;目的不是泄私愤,而是捉细作。 这样一来,女儿的名声就保住了,毕竟,一个一脚踢碎了男人那里的女人,没有几个男人敢娶吧? 杨威沉吟片刻,收了笑容,把一叠银票塞在了钱副督军衣袖之中,低声道:“钱督军,这次火烧粮囤,义子卿玥发明的地仓功不可没,您向万岁爷透露一二,不用邀功请赏,只出于公心把地仓推广到其他驻军去,别再发生粮囤被烧这等有失国威的事了。” 钱副督军一怔,沉吟半天,觉得应该不会触怒龙颜,又摸了摸衣袖中厚重的银票,微微点头。 杨威立即抱拳称谢。 对于凌家的事,一直是朝廷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 皇家一直不喜欢凌家,甚至到了讨厌全天下姓凌的程度。 当年皇帝夺皇位,凌肖阳也曾立过功,甚至女儿在娘肚子里时就被封为皇后。 只可惜,这位“小皇后”出生后,凌肖阳的态度突然又变了,易帜三年,想要谋夺皇位。 三年后,态度又转变了回来,只是皇帝的猜疑一直都在,“小皇后”自然也废除了。 如果不是首辅云沐白的维护,凌家不可能只死一个嫡子那么简单。 而云家之所以对凌家照拂,外界曾风传,说凌肖阳与云夫人当年有过一段情,云首辅照拂凌家,是受夫人所托,谁让云首辅是有名的宠妻狂魔呢! 大家都已经默认,云首辅是杨卿玥的靠山。 杨威回到书房,给身在京城的娘子写了封信,让她把此信转给云夫人。 希望帮助杨卿玥明年成功承袭四品将军衔。 …王督军倒台了,督军营启程回京,香菱身上的危险自然就解除了,第二天一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杨卿玥恋恋不舍的看着香菱收拾东西,沉闷问道:“你还是再留下几天练鞭子吧,回去没师傅教你。” 香菱边收拾东西边答道:“和静姝说好了,她有时间就去褚家村,没有时间就派静婉去教我。” 杨卿玥暗骂杨静姝这个师傅不负责任,留在军营里教效果不是更好? 杨卿玥实在没什么借口把香菱留在军营,只能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大袋子弹丸放在了包袱里道:“这里有一半泥弹子,一半铁弹子,用没了找我来要。” 香菱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杨卿玥把香菱放在桌上的匕首也塞在了包袱里:“蝠纹匕收好了,以后随身带着。” 香菱仍旧不以为然答了一声“哦”。 杨卿玥转了转眼珠,把纱灯从包袱里拿了出来道:“纱灯,就给我留下吧。” 香菱仍旧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抬眼见杨卿玥已经把纱灯拿走了,才后知后觉道:“你不是给我的吗?”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是借给你的,现在得还给我。” 香菱无所谓的撇了撇嘴,把包袱一收,扛在肩上,泰然自若道:“我收拾好了,要走了。” 杨卿玥轻答了轻“哦”,身子一转,在前面带路了。 香菱有些懵逼的怔在这里,自己身上,背着硕大的包袱,杨卿玥,昨天还扬言非自己不娶的男人,竟然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丝云彩! 第153章 身为未婚夫,不是应该有帮拿包袱的自觉吗? 香菱故意压弯了腰似的走着,杨卿玥却丝毫不为所动,害得香菱心里这个不是滋味。 走到一条长长的树林,杨卿玥终于把包袱接过去了,香菱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心中感叹杨卿玥终于开窍了。 前面传来了跑步声,杨卿玥飞快的把包袱又挂在了香菱的后背上,背着手在旁边走,和香菱离得足有一米以上距离。 先锋营的兄弟们跑远了,杨卿玥又抢过包袱,帮着香菱拿。 一会儿,一队大兵又跑来了,包袱又神奇的跑回到了香菱的肩上。 如此反来复去,香菱干脆把包袱扔在了地上,没好脸色道:“杨卿玥,你这样瞎折腾,我肩膀快被你压碎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卿玥脸色一红,低声呢喃道:“是你说的,十八岁之前,不得成亲,不能有非分之想,不得败坏你声名,我们没有成亲,我帮你拿东西,影响你声名…” 香菱:“…” 香菱气哼哼的拿起包袱,直接上了马车,不再理会杨卿玥,等江氏、小莲莲和褚夏到齐了,直奔褚家村。 第205章 王文谦再闹乌龙 回到褚家村,褚里正、褚老太公、葛长林、何氏夫妇等等都来嘘寒问暖,知道没事了都松了一口气。 直到天黑了,香菱才送走最后一拨。 进了屋,连脚都没洗,倒头就睡。 本以为回到家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军队就来人了----孙良田、杨静姝和静婉。 孙良田的目的是:找褚夏跑步,不,应该说是跑山:往山上障碍跑,美其名曰防止以后褚夏再“断腿”,坏了他的声名,与他们一起跑的,还有褚文和小山。 小莲莲看着热闹好玩,也想跟着跑,被香菱硬给劝下了,在院子里象征性的跑圈。 令香菱始料未及的是,村人现在对褚家有种盲目的信任,见褚夏风风火火往山上跑,以为山上发现了宝贝,于是都跟着往山上跑,一道长长的跑步拉练队伍便这样形成了,看着很是壮观。 而杨静姝来的目的只有一样----强化香菱的训练,常规性训练加倍:吊一个时辰的鞭子,打一千下鞭子。 正吊到一半的时候,院门急促的敲响了,香菱想跳下树去开门,被杨静姝制止了,让香菱继续吊着,静婉去开门。 王文谦见是穿着军服的女兵开的门,急匆匆绕过静婉走进院中,边走边喊道:“褚姑娘,褚姑娘,你没事吧?” 那日械斗之时,王文谦不在家,回来时,香菱家人已经人去屋空、不知所踪。 王文谦立即进县城报了失踪人口案,伯父假意立了案,实则并没有理会。 王文谦看出伯父的敷衍,索性住在县里督促办案。 昨天晚上褚周报了信儿才知道香菱一家安然回来了。 王文谦立马赶回褚家村,进村时天色己晚,没好意思上门打扰,一大早就来看望,结果没想到,有人比他还要早。 王文谦往院里走,先是瞟见了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的杨静姝,然后就看见了手里拿着鞭子吊在榆树下的香菱,大汗淋漓,咬牙切齿。 王秀才登时慌的一匹,立即上前紧紧抱住香菱的双腿,惊慌道:“褚姑娘,你、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香菱拼命扭动着,想把王文谦这个书吊子踹开,结果越挣扎,书呆子越以为香菱是“回光返照”,抱得就更紧,已经吊了大半个时辰的香菱终于脱了力,两个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即使摔在地上,王书呆的双手,仍紧紧抱着香菱的双腿不撒开。 杨静姝走了过来,抱着双臂,居高临下,调侃的看着香菱。 香菱忙推开王文谦,苦哈哈的对静婉道:“你看见了,这真不怪我。” 杨静姝耸了耸肩膀道:“战场上,敌人可从来不跟你讲借口,重新计时!!!” 香菱登时就崩溃了,对王文谦没好气道:“有事说事,你拽我干什么?” 王文谦懵逼的看着香菱,结巴道:“我、我以为你家里出、出了事,你、你想不开…” 似是想到了什么,王文谦如母亲护小鸡似的把香菱护在身后,瞪圆了眼睛对杨静姝道:“你私闯民宅,按《大齐刑律》第五篇第二条规定,笞二十决臀杖十;” 杨静姝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对她叫嚣的书呆子,一时怔忡,半天才问身侧的静婉道:“静婉,他是说要打我二十鞭子、杖责十下吗?” 静婉笃定点头道:“回将军,没错,二十鞭子,十杖,而且,是打屁股。” 杨静姝如同看见了怪物,“啪”的一甩手中的鞭子,从王书呆咽喉处划过,吓得王书呆腿都打摆子了。 杨静姝不再理会王文谦,对香菱道:“开始吧!” 香菱哀怨的瞪了一眼王文谦,果然,王文谦是地表最强猪队友,他一来,自己准得遭殃。 王文谦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竿,对杨静姝叫嚣道:“你私设公堂惩治他人,按《大齐刑律》第六篇第六条,笞八十决臂杖二十;” “闭嘴!!”杨静姝觉得自己要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书呆子烦死了,懊恼道:“你再叫嚣我就打你嘴巴缝上!!” 王文谦不受威胁,坚持说道:“威胁致残有功名之人,按《大齐刑律》第三篇第二条,流三千里决脊杖二十,配役三年;” 杨静姝狠狠的瞪着王文谦,王文谦明明害怕,却又固执的挺着胸脯与杨静姝对峙。 对峙着对峙着,杨静姝突然笑了:“你的《大齐刑律》有没有告诉你,干扰军情贻误战机者,斩----立-----决?!” 王文谦傻眼了,将杨静姝上下审视了遍,不信道:“我怎么干扰军情了?你别以为我读书读傻了!!” 还真是不好胡弄,杨静姝“啪啪啪”连打三鞭,鞭鞭打在王文谦脚下,激起一阵尘土,吓得王文谦连退三步,脸都吓白了。 杨静姝这才志得意满的掏了掏耳朵,自言自语道:“卿玥哥说的对,关键时候,就得以暴制人!以武服人!” 杨静姝对静婉挥了挥手道:“撅出去!!!” 静婉听令,伸手捉住了王文谦的后脖领子就要往外拖。 王文谦毕竟是为香菱而来,虽然----反而害得香菱多吊半个时辰的鞭子,她却不能不管他。 香菱忙对杨静姝求情道:“将军,这里面有误会,我跟他好好说。” 静婉这才把王文谦放了。 香菱走到王文谦面前,讪然道:“王秀才,这是教我练武的昭和将军,就像你做学问的贺先生一样,贺先生让你背《弟子规》,你不能背《大藏经》!将军让我吊鞭子,我总不能去练射箭,严师才能出高徒嘛。你快去拜会贺先生吧,去迟了,又要被罚抄书了。” 王文谦错愕的看了一眼杨静姝,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女人,竟然是说书先生交口称赞的“大齐第一昭和女将军”,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后悔十分。 王文谦终于明白了一点,貌似因为他不懂武功,又闹了个大乌龙。 王文谦抬眼看看天色,立马告辞道:“文谦眼拙,打扰了将军教武,这就告退。” 王文谦快步跑向马车,看这速度,怕是时间来不及,又又又要被罚抄书了。 送走了王文谦,香菱乖巧的把鞭子换到了另一个手腕,灵巧的一甩鞭子,绞住了枝杈,身子一轻便吊在了树下。 杨静姝不由得点了点头,经过几日的训练,香菱的进步很大,再加上天生的耳聪目明,比她厉害是迟早的事,卿玥哥真是发现了一块上等璞玉。 第206章 好像不算太抠 香菱好不容易完成了训练必选科目,杨静姝心血来潮,要来个对打环节。 说是对打环节,分明是单方面降维打压,饶是香菱躲得快、跑得快,身上还是挨了几鞭子。 不幸之中的万幸,杨静姝没用她的十三节鞭,换了香菱家的毛驴鞭子。 正因为是毛驴鞭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香菱别提窝火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杨静姝这尊大佛,杨卿玥带着贾小六又来了。 香菱鬼鬼祟祟的向四周看了看,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连拿包袱都怕败坏“声名”的人,怎么第二天就又跑到自己家里来了?不是应该“避嫌”吗? 杨卿玥脸色微红,强装镇定答道:“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香菱随即恍然,军营订的豆瓣酱已经半月有余,应该发酵好了。 香菱点点头道:“我一会就去油坊,如果酱好了立即给你们军需营送过去。” 杨卿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我要谈的是另一宗生意。” 杨卿玥挑了挑眉不说了,眼睛一个劲儿往香菱身后的院里看。 香菱这才意识到,自己挡在院门口,完全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 香菱只好把人让进了院子。 第154章 杨卿玥轻车熟路的坐在石凳上,继续说道:“你知道的,郁达混进了军营,马料被烧了不少,我想补充一部分马料,你榨油剩下不少豆粕,卖给我们吧。” 豆油出油率很低,榨一千斤豆油要用七八千斤黄豆,剩下的豆粕就有五六千斤,豆粕营养价值高,直接喂马倒是不错,只是太浪费了。 香菱见杨卿玥真的来谈正经八经生意的,便坐在了石凳另一侧,郑重询问道:“你不会光喂豆粕吧?喂成千上万的马匹成本太高了,我收了农家不少豆子,豆荚都扔了不用,你就没考虑过用大豆荚做成饲料?” 杨卿玥一头雾水道:“豆荚做成饲料?马不能爱吃吧?” 香菱解释道:“单纯的干豆荚硬,适口性差。可以粉碎,再加入豆粕、骨粉、盐等,增加饲料的营养性和适口性,放入地窖中发酵,等到散发出酒糟一样味道时,就可以封窖保存,一直能吃到明年开春。” 杨卿玥沉吟思考着可行性,贾小六则“扑哧”一声乐了:“褚姑娘,你原来不仅研究人吃的,还研究马吃的,说得头头是道,搞得像你吃过马料一样,还适口性,嘻嘻。” 香菱所做的东西,都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而且空前的成功,杨卿玥笃定点头道:“好,我找王县令组织收豆荚。” 香菱摆了摆手道:“不用费力找县令,有几个附近的村正在找褚里正牵线搭桥,与我家签订单种植,我会让他们改善土质,第一步就是翻地清豆荚,给点钱就能收来;豆粕也不要钱,算我家劳军了。” “劳军”这个字听着特别刺耳,贾小六苦哈哈着一张脸道:“褚姑娘,这个豆粕属于马料,不能叫劳军,应该叫劳马…” 杨卿玥狠狠横了一眼贾小六,怪他多嘴打断香菱的话。 香菱继续说道:“我必须实话实说,饲料我只大约知道是哪种配料,但具体配比多少不清楚,得你们自己做试验,看看哪种马儿比较爱吃,还上膘。” 杨卿玥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对贾小六意味深长道:“此事干系重大,就交给你负责吧,看一看哪种配比马儿更爱吃、更上膘…” 贾小六小脸立马耷拉下来了:“大哥,你怎么能让我当马夫呢,味道怪不好闻的…” 杨卿玥沉吟点头道:“如果不愿意喂马试饲料也行…” 贾小六一脸喜色,只是笑意未达眼底,就听杨卿玥继续说道:“那就用你自己尝试吧,你爱吃,马就应该爱吃;你吃着上膘,马儿也应该上膘…” 贾小六忙不迭的摆手道:“我愿意喂马,马儿就是我的好战友!” 杨卿玥和香菱被贾小六逗得相视一笑。 交待完了,两个人离开了,香菱关上院门,想要回屋中给手掌上些伤药。 路过大榆树时,阳光透过榆树叶间隙照射进来,一抹银光晃花了她的眼。 香菱顺着银光看过去,只见小山编的那只鸟房子里,放着一抹银光的东西。 拿出来一看,是一只银色的波光粼粼的手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只感觉摸着像是银线,却比银线结实晶亮,戴在右手上,不大不小正合适,凉丝丝的,很是舒服。 这应该是专门练鞭子用的手套,香菱见杨静姝有一只,给她做示范的时候拿出来过。 一看就知道,这材质绝对世间少有,杨卿玥这个小抠儿男友对自己还算挺大方的嘛,要知道,他可是四两荞麦都能榨出二两油的抠! 香菱看天色尚早,便去找里正商议签订单收豆荚的事。 走到半路,却看见褚里正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见到香菱急切道:“香菱,跟我去褚刚家看看,他家出事了。” 香菱与褚刚没什么交情,但褚里正让她去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里正拐到了褚刚家。 褚刚蹲在自家房门门口,捂着脸,哽咽的哭着。 见到里正来了,似看到主心骨一般,对里正道:“里正,我把山脚、山坡、出村的路都找遍了,翠玲不见了,真的不见了!可怎么办?” 翠玲是褚刚为给他娘的病冲喜而娶过门的媳妇,长的还算周正,挺老实、也挺能干,唯一的遗憾就是个哑巴。 她嫁过来后,对婆婆很孝顺,端屎端尿的照顾着,褚刚的娘竟然奇迹的好了不少,婆媳两个处得跟亲娘俩一样。 结果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人竟然失踪了! 里正打断褚刚的话,看着天色道:“褚刚,能不能是你想多了?现在天还没黑透呢!能不能去哪挖菜没找着她?” 褚刚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不可能的,天天这个时间,翠玲都会扶我娘在院子里走一圈,一个月从来没间断过,一定是出事了。” 里正又问道:“翠玲是啥时间走的,说没说干啥去?” 褚刚沉吟道:“中午吃完饭后翠玲上的山,说是山上的野酸梨熟了,想和孙婶子一起去采一些,回来给娘熬些糖水败火,我问过孙婶子了,说翠玲根本就没去找过她。” 香菱到院外看了看,村路上走过路的痕迹和味道太复杂了,就连她也闻不出来气味儿,翠玲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207章 然后,没然后了 一院子的人正愁眉苦脸的时候,张小草突然闯进了院子,扑通一下跪在了里正面前,哭泣道:“里正,我知道,我知道是谁带走的翠玲…” 里正忙让人扶起了已经有些显怀的张小草,狐疑问道:“你知道是谁带走的?不会是…” 张小草泪如雨下道:“是张仁。他中午偷偷回了家,用脚踩公公的心窝,逼婆婆拿钱,婆婆拿不出钱,他踹死了公公,婆婆上前阻拦,他也一脚踹开了,结果婆婆的脑袋磕在了灶王爷上,摔成傻子了。如果不是我怀了他的孩子,怕是也要遭遇毒手…” 张小草毫不避讳的把衣袖往上撸了撸,露出两条胳膊,上面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一层覆着一层,看得人触目惊心。 细心人会发现,不仅胳膊上有,领口处,隐隐的脖子根儿,也有青紫痕迹。 村人无不破口大骂张仁不是人,连自己怀孕的娘子都打,实在不像话,张仁与褚刚有嫌隙,抓走褚刚新婚燕迩的媳妇,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说发生了命案,褚里正不敢怠慢,带着人又赶紧到了张仁家。 张仁的舅舅和舅母都躺在炕上,唯一的区别是,一个是死尸,一个还活着。 只是活着的看着比死了的还要遭罪,成了瘫子和傻子,怔怔的望着房梁发呆。 褚里正进了屋,掀开被子,检查张仁舅舅的尸体,心口的衣裳上,确实有个男人的鞋印子。 香菱忍着难受进了屋,充斥鼻翼的是张仁的味道,不管张小草人品如何不值得信任,这件事并没有撒谎,张仁回来过,舅舅和舅母确实是被他踹死、踹瘫的。 屋子里被翻得杂乱,显然是在翻财物。 张小草拿起一只荷包哭道:“这是婆婆的嫁妆,里面就剩下一两多银子,都被他翻出来拿走了。” 确定是张仁无疑了,那么翠玲就凶多吉少了。 天色已经大黑,再到山里找难度大、危险大,只能第二天报官处理了。 第二日,两个捕快上门,勘察了现场,得出了和褚里正一样的结论,罪犯张仁回村行凶,全县通缉,凡协助成功捉拿者,得二十两赏银。 褚刚家的事只能交给衙门处理了。 香菱则继续找褚里正商议收豆荚的事情。 听了香菱的话,本来因张仁案愁眉苦脸的褚里正脸上终于放了晴。 为了让香菱家明年收自己村的黄豆,附近十几个村的里正已经找到了褚里正,让他帮忙给香菱透话,选在他们村种黄豆。 大事上香菱自己有主见,比如推进六个村实施黄豆订单种植,这个事香菱说的算。 但除了选定好的望杏村和褚家村本村,其他四个村选在哪个村,则听取褚里正的意见。 现在的褚里正,好家伙,在临安县各村里正面前可长脸了,走起路来袖子都带风。 事实证明,褚里正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第二天上午就开始有两个村来送豆荚,签订契约。 次日一大早,香菱就亲自把豆荚送往陵裕关,让贾小六尽早研究饲料配比。 刚到陵裕关,就被杨静姝得了信儿,直接把她“押”到了亲兵营,又是好一翻“折磨”。 等香菱返回到军需营,已经是中午时分。 贾小六强留香菱留下吃饭,把她推到蝠翼居。 杨卿玥吃的饭很简单,一个馒头,一小撮豆瓣酱。 香菱的则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瘦肉粥。 白米!欢喜得香菱看着白米粥竟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穿越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香菱还是第一次见到纯正的大米! 粮铺里卖的,都是高粱米、小米等各种米组成的杂米,并没有卖大米的,一看就应该很金贵。 香菱舀了一口吃在嘴里,幸福的模样想掩都掩不住,欢喜道:“你竟然搞到了大米!在哪里买的?贵不贵?” 第155章 不过是一点儿白米而矣,香菱吃得竟然比琼浆玉宴还幸福,看得杨卿玥也跟着心情一片大好,笑道: “这是王督军来督军随行带来的,他一获罪,钱副督军也不好再拿回去,剩下差不多一百斤。义父说这是贪官才吃的奢靡之物,勒令全军都不准吃。” 那就是特意给自己做的了。 香菱吃得这叫一个香,嘴角都残留下粥渍了。 杨卿玥看见了嗔怪道:“看你, 喝个粥这么不小心?” 杨卿玥从怀中掏出帕子来,递向了香菱。 香菱怔怔的看着杨卿玥,男人的眼神很温柔,很宠溺,害得香菱的心跟着疯狂的跳起来。 杨卿玥这是有了男朋友的自觉,要给自己擦嘴吗?好羞涩呀! 多日来看过多本风月本子的香菱,脑中自动代入了情节,觉得杨卿玥是在故意撩她,不止是擦嘴角,一定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最大的可能性,先用帕子擦去粥渍,然后改用食指轻触唇腹,再用大掌捧住少女的脸颊,然后轻抬,唇峰落下,覆上她的嫩唇,然后弯腰,公主抱,走向床榻…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发生什么都可能吧? 羞死个人了,这粥喝得怎么浑身都是汗…香菱正犹豫着自己该怎么拒绝时,只见男人把递过来的帕子,板板正正的放在了香菱碗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香菱脸一红,慌乱的拿起帕子,狠狠擦了擦嘴,把嫩唇都给擦红了。 杨卿玥嗔怪道:“轻点擦。我让小六儿把大米放在你马车上了,拿回家去,想什么时候吃随时吃。” 香菱稳了稳心緒问道:“这么金贵的东西,我拿回去不好吧?” 杨卿玥无所谓道:“你白给了那么多豆粕,又出了饲料方子,就当是回报吧。” 香菱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这个杨卿玥平时做起事来头头是道,一遇到感情表达上就是个白痴!!明明是想让自己吃大米,却偏偏摆出“不是我、只是顺便”的傲骄模样,真是一言难尽。 香菱轻轻“哦”了一声,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道:“这是做饲料用的材料、大概配比和发酵步骤,你让贾小六试验一下吧。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第208章 怒抓张仁 “等、等一下。”杨卿玥脸色可疑的红了红,随即走回床榻边,拿出一只大罐的瓷瓶来,对香菱道:“上次的药用没了吧,这个大瓶的你拿回去,每天多抹几次,用没了我这儿还有。” 香菱轻轻“哦”了一声,伸出手掌要接瓷瓶,结果手上新的鞭柄勒痕让杨卿玥看见了。 杨卿玥一下子抓起了香菱的手掌,嗔怪道:“不是送你天蚕丝护手了吗?怎么没戴?这老伤新伤一层遮一层的,什么时候能养好?” 虽然被训斥,香菱的心里却有种小小的暖暖的感动,呢喃道:“已经习惯了,老伤加新伤,一层遮一层,起了茧子,不那么疼…” 说着说着,香菱突然怔住了,满脑子只是回荡着那句“老伤加新伤,一层遮一层”。 杨卿玥没注意到香菱的脸色变化,则是絮絮叨叨的嘀咕着,恨铁不成刚的扯过香菱的手心,亲手抹药,那药抹了一层又一层,跟不要钱似的。 香菱却毫无知觉,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出张小草胳膊上的伤。 那两条细胳膊上,也是一层遮一层不同颜色的掐痕,应该也是旧伤加新伤,而按张小草的说法,张仁只在前天回家行凶的时候回来过,就说明,对张小草施暴的另有他人。 会是谁呢? 一个可怕了想法涌入了脑海。 张小草家只有一个瘫痪的公爹,然后就是婆婆,只能是婆婆打的! 张仁是过继子,婆婆原本是张仁的舅母,张仁舅舅成了瘫子后,张仁打着孝顺的名头住进了褚家村,实际上根本是来作威作福、借机偷牛的。 被衙门发现参与偷牛后,逃跑时抢了舅舅全部的银钱,踹倒了舅母,舅母对张仁这头饿狼肯定恨之入骨,最让她生气的是,张小草肚子里还怀着张仁的孽种! 香菱浑身战栗起来,把小手从杨卿玥的大手里抽离回来,脸色发白,似自言自语道:“搞错了!是张小草故意引张仁回来的,让他看到她被婆婆毒打的印迹,激怒张仁打人;是她撺掇张仁带走翠玲的,想让褚刚媳妇和她当初一样,被张仁祸害成残花败柳,想让褚刚再次休妻。” 香菱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完全没想到,一个人会因恨而变得如此扭曲而恐怖,她还怀着身孕呢,怎么可以这样? 杨卿玥一脸担忧的看着香菱,急切道:“香菱,发生什么事了,一切有我呢?!” 香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感觉人心太可怕,我得赶紧回去,告诉里正一声,看看能不能抓住张仁,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 香菱忙向杨卿玥告辞。 待香菱走了,杨卿玥把孙良田叫进了屋里,阴沉着脸道:“张仁是谁?” 最初认识香菱时,香菱是以傻子面目出现的,后来发现耳聪目明,杨卿玥曾让孙良田进村打听过香菱这个人。 孙良田回忆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道:“张仁是个有名的色胚,参与过偷牛案。褚姑娘吃麻-果子大肚子时,她奶奶曾污蔑她怀了张仁的孩子,去年秋天的时候,张仁曾拉褚姑娘进过高粱地。” “啪”的一声响,整张桌子被击得粉碎,杨卿玥的脸色黑得吓人。 孙良田忙解释道:“大哥息怒,没、没得逞,张仁被打跑了,褚姑娘的祖母是故意往褚姑娘身上泼脏水的。” 杨卿玥阴恻恻的瞟了孙良田一眼道:“带齐了弟兄们,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孙良田忙劝解道:“大哥,上次你私自带兵出营,老将军已经很生气了,你不能再这样公私不分了。” 杨卿玥不以为然道:“每年大雪封山之前,军需营不是得狩猎畜肉吗?义父不会说什么的。” 孙良田一脸难色道:“大哥,你都说了,是在大雪封山之前狩猎畜肉,现在刚秋末,还没上冻呢,肉根本冻不住啊,怎么储?” 孙良田一脸悲催,感觉大哥睁眼说瞎话太离谱了。 杨卿玥给了孙良田一个笨死了表情道:“香菱不是会做腊肉腊肠吗?那东西好吃还能放很长时间,我到时候给义父拿上两条让他看就行了,只要少花钱多办事,义父不会反对的。” 就这样,在杨卿玥的一通“鼓吹”下,杨威同意了军需营提前冬猎,一百多号大兵跟着杨卿玥浩浩荡荡出了陵裕关,刚出营便分成无数队,四散开来寻找张仁。 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在临安县与邻县交界的一处荒山的一个荒庙里发现的张仁和翠玲。 杨卿玥把张仁看了好几遍,上到头发丝,下到脚趾甲,丝毫不漏,然后撇了撇嘴道:“你就是张仁?” 张仁欲盖弥彰答道:“军爷,你认错人了吧?草民是临江县海河村的村民贾二,今天带着我娘子到临安县下汪村我老丈人家串门儿,是不是?” 张仁恶狠狠的瞟了一眼翠玲,心道翠玲是个哑巴,还是个胆小的,肯定不敢说实话。 哪知翠玲竟然豁出去了,跑到杨卿玥身前,嘴里支支吾吾的要说什么,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张仁知道瞒不住了,气得想要扑向翠玲,被孙良田一脚踹倒在墙角。 杨卿玥啧啧叹道:“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对手,原来就是个村霸无赖。” 杨卿玥看了一眼衣衫不整的翠玲,突然觉得有些心疼,当时香菱被这个痞子拽进高粱地的时候,也像她一样无助绝望吧? 好在,这个哑女跟香菱一样,身上有着坚韧的求生意识,这一点,很好。 杨卿玥笑着对哑女道:“你能听见人说话?” 哑女点了点头,她是小时候发热烧哑的,听力没有任何影响。 杨卿玥指着张仁道:“他糟蹋了你,你恨他?” 哑女重重点了点头。 杨卿玥继续说道:“我帮你分析一下啊。现在的你,处置这个张仁,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由我帮你,按照偷牛罪把他扭送回衙门,依偷牛案判决,流放三千里拘役一至三年,这样,你的名声就保住了,你婆婆和相公便不好说什么;” “二个是你把他意外打死,我把你带回衙门投案自首,因为你是被拐反抗意外致死,会因防卫过当而被笞刑五十至一百,只是,你被张仁糟蹋过的事瞒不住,你婆婆和相公怎么对你,我不能保证。” 张仁眼睛都绿了,杨卿玥说话一字一顿,慢条斯礼,就好像邻家的大哥哥,与哑女拉着家常,嘴里说的却是如何害人的狠话。 翠玲咬了咬下唇,突然伸手去抽孙良田手上的刀。 孙良田明白翠玲是想杀了张仁,乐得看热闹,不仅不拦着,还“哧拉”一声把刀拨出来递给翠玲。 第156章 杨卿玥瞪了一眼孙良田道:“用刀,那叫反抗意外致死吗?凡事能不能过过脑子?” 杨卿玥在庙里巡视了一圈,指着墙角道:“就它吧。” 第209章 张家灭门 孙良田顺着杨卿玥的眼光一看,顿时眼睛变长了,心道,大哥,你太歹毒了,就不能给张仁个痛快的? 孙良田狗腿似的走过去,把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头捡了起来,递在翠玲手里,特意交代道:“轻点拍,别一下就拍死了。” 翠玲一步步走向了张仁,眼里的仇恨放射出万丈光芒来。 这两天两夜,这个男人,没日没夜的折磨他,她多次想死,但她想要活下来,她要伺机报复他!! 机会终于来了,杨卿玥来了! 这个男人她远远的见过,如此兴师动众的解救她,肯定是受褚香菱所托,这个人情,她会记一辈子。 翠玲手里拿着砖头,如地狱里走出的嗜血魔鬼,一步一步走向张仁。 张仁吓得直往后退,可惜,身子被紧紧的按住。 翠玲“啊”的怒喊一声,石头落下来,拍碎了张仁的右手手骨; 又一石头拍下来,另一只手也告碎; 再一石头拍下来,脸颊骨碎裂,满脸的血…孙良田刚开始还有心情数着砸了多少次,在数天九十九下的时候也不忍直视了,这得多大的恨啊? 张仁咽在最后一口气前,如一只血蛆般蠕动了两下。 到死都不甘心,他怎么就死在一个哑女的笨拙的石头下了? 再说香菱,着急回到村里,就把自己对张小草的猜测告诉了褚里正。 褚里正越听越觉得香菱分析得有道理,只是从始至终,动手的都是张仁,没有任何人证和物证指明是张小草算计的。 对于张小草,目前只能从道德层面上谴责她,根本订不了罪,除非能找到翠玲或张仁,由这两个人出来指证张小草。 第二天下午,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褚里正跑到了香菱家,气喘吁吁道:“香菱,翠玲找到了,是被张仁拐走的。” 香菱赶紧追问道:“张仁抓住没?翠玲没事吧?” 褚里正叹了口气道:“张仁死了,是被翠玲反抗的时候用石头砸死的,死得挺惨。翠玲防卫过失杀人,县老爷判了笞五十,已经被褚刚接回来了,将养个三四天就应该没事了。” 香菱沉吟半天,终于开口问道:“翠玲说没说这件事与张小草有没有关系?” 褚里正摇头道:“我问翠玲是不是张小草把她骗出去的,翠玲摇头了,应该是张仁趁她挖菜的时候直接掳走的,没有证据证明张小草有罪。” 香菱深深叹了口气,心想,张小草这个祸害又成功脱罪了。 两个人正在屋里聊着,李二蹭蹭跑了过来,对褚里正道:“里正,大事不好了!” 褚里正紧张的捂着狂跳的心口,气恼而无奈道:“又出啥事了?” 李二继续说道:“张小草死了!” “什么?死了!!!”褚里正和香菱同时惊诧的站了起来,张小草明明都成功脱罪了,她怎么还自杀了?难道是因为张仁死了,以后没有男人依靠了? 褚里正忙问李二道:“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二尴尬的看了一眼香菱,香菱毕竟是个黄花大姑娘,有些话听着属实不雅。 香菱没等开口呢,褚里正已经不耐烦道:“你快说啊,香菱有什么话不能听的,她比你懂得都多,快说!!!” 这句话看字面意思是夸香菱的,可香菱听着咋这么别扭呢? 李二听着也颇有道理,不再避讳道:“刚刚褚刚进城,把翠玲从衙门接回来了,张小草魔魔怔怔的跑到了褚家,指着褚刚的鼻子质问,她和翠玲都是被张仁祸害过的,为什么褚刚和他娘,可以原谅翠玲,却不可以原谅她?她难道不比哑巴强?” 李二看了一眼香菱,硬着头皮道:“褚刚忍了半天,只回了一句:‘因为翠玲是个烈女,而你是个淫*妇’,听完后,张小草就羞愤的撞墙死了。和她平时交好的妇人回家去取席子裹尸体,没想到,她婆婆也死了,看死状,像是被张小草活活用绳子勒死的。” 李二说完,屋里立即陷入长时间的沉默,不过三四天的功夫,加上张小草腹中的孩子,一连死了五条人命,张仁家相当于灭门了,让人不胜唏嘘。 杨卿玥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回了陵裕关。 刚入营,迎面迎上了出外执行任务的杨忠国。 杨忠国瞟了一眼杨卿玥身后的上百号人,以及贾小六身上挂着的仅有的猎物--两只野鸡,不由得调侃道:“杨筹办,你搞这么大的操持提前进山狩猎,只猎回来两只野鸡?” 贾小六心道,就这两只野鸡,还是从猎人手里买下来的呢,这些人,只想着抓张仁,哪有功夫狩猎。 杨卿玥脸不红心不跳,泰然自若道:“今天是下陷阱,熟悉地形,明天收获就大了。” 杨忠国深以为是的点头道:“把陷阱都下到两县交界去了,杨筹办果然是大手笔!” 说完,杨忠国爽朗大笑,带着队伍走了,笑得杨卿玥这叫一个尴尬,看来,自己假公济私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自己若是再不收敛,迟早义父还得找他谈话,再赏一百军棍。 接下来日子,杨卿玥“一心为公”,带着队伍扎进了深山老林,开始了专职狩猎生涯。 而香菱呢,则忙着与定好的黄豆村签订种植合同。 褚夏,忙着处理江大姐佐食坊的订单。 江氏则忙着请托官媒,拿着聘礼单子到苏家下聘订亲。 等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经是五天以后了,香菱认为终于喘了一口气的时候,杨卿玥上门了,身后带着十多辆马车,马车板上堆着三四十头野猪、上百只野兔和野鸡…所有动物摞在一起,香菱看着触目惊心,胃里好一阵翻滚。 是谁说的,小别胜新婚? 两个人分别了一周多的时间,再次见面,没有亲密拥抱,没有深情对望,好不容易送上门的礼物,还是一堆动物尸体? 香菱瞟了一眼摞成山的动物,没好气道:“我这可不是动物屠宰场,送到我这里做什么?” 杨卿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是来跟你谈谈腊肉和腊肠生意的…” 第210章 我可以拒绝吗 杨卿玥当先走进了院中,泰然的坐在石凳上。 香菱只好给倒了一杯大麦茶。 心中则暗暗想着,别人谈恋爱都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浪漫,到了自己,画风突变,变成了一笔又一笔生意。 香菱不由得自我安慰着:虽然杨卿玥小抠儿,一心只念军需营的“省钱经”,但是,自己可以不必担心他因贪婪而获罪。 总体来说,是好事,大不了,杨卿玥负责貌美如花,自己负责赚钱养家吧。 香菱把思绪转回到生意经上来,迈步又走到院外,挨辆车检视着猎物,大体估算了下,对杨卿玥道:“猪腿可以做成腊肉;剩下的肉,包括兔肉、鸡肉全部掺着,近八千斤肉做成腊肠,十斤肉做出来差不多三斤腊肠,你打算给我多少加工费?” 杨卿玥微微一笑,香菱顿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杨卿玥一如继往的“抠”道:“做腊肠只用到肉,内脏、蹄爪、肉皮、兔皮等等都留给你,你再做成食物,通过佐食坊销出去,应该有不少的赚头儿。” 就知道是这样,完全在香菱意料之中。 香菱苦呵呵着一张脸道:“我可以拒绝吗?” 杨卿玥瞟了香菱一眼道:“你会拒绝吗?” 香菱娇嗔的横了杨卿玥一眼,随即绕着马车走了一圈,掩住了鼻子,遮住了血腥味儿,对杨卿玥连忙摆手道:“这生意可做,只是,让你的人,把这些送到长林叔家去吧,这么多放在一起,我看着反胃。” 杨卿玥嘴角上扬,他就知道香菱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这层关系,恃宠而骄,从中获利,身为女人,却胸中有沟壑,从不计较得失,这样让他这个筹办官也好做人,免得有人向义父告状瞎啰嗦。 小兵们一打马鞭,马车突然启动,最后一辆马车上一只受伤的野猪没有死透,被吓得一激灵,诈尸般的从马车上窜了下来,直扑香菱的后背。 说时迟那时快,杨卿玥一把将香菱揽入怀中,一跃而起,右脚踢偏野猪,撞在了土墙上,这下彻底死透了。 两个人紧紧揽在一起,香菱怔怔的望着杨卿玥,杨卿玥怔怔的望着香菱,二人脸颊同时红透了半边天。 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妥,杨卿玥飞快的松开香菱,与香菱保持三步以上距离,为缓解尴尬,对打马小兵叱责道:“连猪都看不住,以后如何上阵杀敌?!” 小兵弯着膝盖就要跪下,香菱忙摆手道:“我没事,快把野猪抬走吧。” 第157章 小兵感激的看了一眼香菱,与另一个小兵,把野猪尸体装上了马车,灰溜溜跑向葛长林家,生怕杨卿玥找他们算后账。 杨卿玥也告辞走了。 香菱把院门口的血渍仔细清了清,转回到院中,本能的瞟向竹篾编的鸟房子,心想着杨卿玥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往里塞东西。 结果真让她猜中了,里面真有东西。 香菱心里顿时涌起小欢喜,拿下来一看,是一条络子,上面堕着雪白的一截毛尾,外加一条红色的玉髓流苏,白红相间,看着特别好看。 摸着雪白色毛尾,有些硬,有些粗,不是想象中的兔尾,香菱绞尽脑汁也没猜出来是什么动物。 正猜测时,葛长林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原来,他被杨卿玥属下突然送去的猎物给吓到了,想来问问香菱怎么回事。 一进院就看见香菱呆愣愣的看着一条漂亮的络子,走近仔细一看,不由得一惊,无比激动道:“香菱,你上鹰嘴崖猎北风雪狼了?” “北风雪狼?”香菱诧异的把毛尾递给了葛长林道:“长林叔,你再仔细看看。” 葛长林拿过毛尾,仔细的摸了摸,重新递还给香菱道:“没错,是北风雪狼狼尾,只有鹰嘴崖上有,猎到很危险,不是你猎到的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没去过鹰嘴崖,是别人送的。” “啊?别人、送的?”葛长林怪异的看了一眼香菱,随即顿悟道:“是杨筹办送的吧?” 香菱错愕的看了一眼葛长林,没想到对方一下子就猜到了杨卿玥。 香菱狐疑问道:“长林叔,这东西有什么讲究吗?” 葛长林点了点头道:“雪狼尾有预警功效,当周围出现连雪狼都惧怕的危险,如老虎、狮子时,哪怕是死了,这尾毛也会变硬预警,是猎人打猎的圣物。” 葛长林咬了咬下唇,本来不好意思和盘托出,见香菱一脸期盼的看着他寻求答案,终于下定了决心实话实说道:“文送雁羽,武送狼尾。北风雪狼是猎户送给心上人的礼物。” 送给心上人的? 香菱的脸色腾了就红了,原来,杨卿玥也不完全是榆木疙瘩啊,也有这么浪漫的时候。 香菱故作镇定的“哦”了一声,随即顾左右而言其他的交代着葛长林做腊肠的事情。 交代完了便回了屋,把雪狼尾挂在了鞭子柄上,学着昭和将军的样子,把九节鞭缠在了腰间,雪狼尾刚好坠在身侧,说不出的好看。 下午,褚夏带着李石头和刘喜旺回来了,愁眉苦脸的。 香菱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忙问道:“大哥,今天佐食坊的东西卖得不顺利?” 距离第一次开业五六天了,因为东西太受欢迎,香菱不得不关门歇业,全力完成订单,利用空闲时间又置了不少货,准备六天以后再开张。 今天就是再开张的日子,看褚夏的表情可不太好。 褚夏深深叹了口气道:“唉,不是东西卖不出去,而是卖得太快,货刚摆上架,立马有掌柜的来抢货,完全供应不上,还额外欠了不少订单。只能关门歇业,全力备货。” 褚夏一方面高兴自己家的东西受欢迎,一方面却是犯愁。 放眼整个临安县, 有哪家铺子像自己家似的,隔六七天开次门,不到半天就关门,让不明内情的人看了,还以为佐食坊有多赔钱呢! 没想到褚夏因为铺子过火而上火。 香菱笑着对褚夏道:“哥,想要满足货物供应还不简单?咱可以把货物发包出去,比如说粉条,可以授权给何家生产;方便面饼子,可以授权里正家生产;至于各种调料粉,每家分包一种,最后咱家统一配比…” 现在的生产模式,有点像吃大锅饭的方式,把大家伙雇到城里铺子一起生产,耗时耗力不说,各家还老记挂着褚家村家里。 实行包干制后,即省时省力又省心,关键可以按量算账,各家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了,产量自然大幅度提升。 更让褚夏放心的是,除了何婶子家的粉条,其余的产品,调料的配比权还在自己家,不担心有人另起炉灶。 第211章 媒人上门 褚夏的脸终于有了笑模样。 恰好江氏挎着满满一大筐鸡蛋进来,褚夏迫不及待的拉过来娘亲,商量着村人哪家合适做哪种调料。 对于何氏家做粉条、里正家做面饼,江氏自然全都赞成,只是指着鸡蛋笑道:“只一样,你说的那个松花蛋可不能给别人,要不然咱家鸡蛋可就用不完了。” 因为褚家二房越发暴富,全家村都笃信香菱家有保家仙“黄大仙”,江氏也深信不疑,别的“后遗症”没有,只有一样---酷爱养鸡,近似于疯魔。 家里的小鸡已经五六百只了,满院子的跑。 现在是十月份,抓紧的话还有一个月工期,盖房子有点儿来不及,但盖院墙、盖鸡舍、挖河塘还是可以的。 而且这次开张,褚夏又收了足足两千多两的货款和订金,钱不是问题。 香菱笑着对褚夏道:“哥,咱先把院墙和鸡舍等砌起来,这样院子里也规矩些,池塘在上冻前也挖出来吧,塘中间的观景亭也先建出来,开春前就可以放水养鱼苗、种荷花。” 褚夏惊诧道:“都砌上青石墙?还要砌亭子?这得多少钱?” 香菱笑道:“哥,咱得把眼光放长远。今年只是简单围起来,明年开春才是大工程,九月前全部完工,让你和嫂子美 美的成亲。” 本来心疼钱的褚夏立即红了脸,嗔怒道:“就你小嘴巴巴的能说!说不定没等小曼嫁进来,你就要嫁出去了。” 香菱信心十足道:“放心,我不满十八岁绝对不嫁出去,我要在家当大龄剩女,和娘一起搓磨你娘子,让你好好受受夹板气。” 褚夏自然知道香菱在调侃他,江氏、香菱和小曼的关系,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才不会出现别人家婆婆小姑联合搓磨嫂子的事情呢。 褚夏翻了一记白眼道:“我倒是想留你到十八、二十八、三十八,只怕你这个敛财的名声在外,媒人踏破了门槛,想留也留不住。” 香菱“扑叱”的一声乐了,信心十足道:“哥,你说的踏破门槛的媒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我现在不只是敛财名声在外,一鞭子能打死人的恶名也在外。” 江氏看着两个孩子逗嘴逗得欢乐,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褚夏不理会妹妹,驾着马车去订青砖,再找几伙做工的匠人,同时开工砌墙。 让香菱始料未及的是,她以为自己是杨卿玥的“掌中之物”,没人会打她的主意,没想到,不仅有人敢打她的主意,连媒人都已经快马加鞭的来到褚家村的路上了。 褚家老宅。 打扮花枝招展的王媒婆看着破旧的土坯房,以及腌臜的院子,本能的用一只手提着裙角,一只手用帕子掩住了鼻翼,心中则咄咄称奇。 靳家,在临安县商贾中,也算得上靠前的,怎么会找这么个穷酸农家?要知道,能让自己亲自出马说媒的,非富即贵,这样穷的,绝对是蝎子粑粑独一粪。 王媒婆的态度先倨傲了几分,没有坐在炕上,而是坐在了相对干净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褚氏和褚时运,傲慢道:“我是来给你家姑娘说媒的。” 褚氏本身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媒婆用下眼皮看人,她就用鼻孔看人,满满看不上。 褚时运挑了挑眉道:“你怕是走错地方了吧?我家可没有待字闺中的姑娘。” 褚氏猛的瞪了一眼褚时运道:“胡说!咋没有呢?二房那个狼崽子眼看着不是十五岁了吗?” 褚时运这才想起褚香菱来。 老宅虽然与二房签订了不干涉二房婚丧嫁娶的文书,但当时,褚氏只同意了褚夏和褚香莲,他当时还纳闷娘为何态度坚决,当时不会就已经打了把褚香菱换个好价钱的主意吧? 如果是那样,可真是姜是老的辣,娘把事儿都算计在前头了。 褚氏志得意满的对王媒婆道:“你给说的是哪户人家?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家香菱长得好、性格好、会赚钱,是十里八屯有名的敛财童子,城里开着铺子,盘下了盛氏油坊,寻常人家可配不上她。” 如果香菱听到这番话,怕是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了,褚氏,竟然会夸她!!!我滴天!比天上下红雨还要惊奇。 王媒婆也大吃一惊,她只知道靳家让他到褚家村褚时运家来说媒。 褚家村十户里就有两三户姓褚的,王媒婆只以为是普通的农女,当时并没有多想。 直到现在才知道,这姑娘竟然就是城里一夜窜起的富贾:褚家油坊和江大姐佐食坊的姑娘!褚家真正的当家人! 难怪靳家会这么下血本让她这个金牌媒人来说媒!而且给了她很大的自主权,只要同意,聘礼一切好说! 王媒婆的态度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脸堆笑道:“嫂子,一看您就是有福之人,有这么个能干的孙女!后半辈子可吃穿不愁了!!” 第158章 王媒婆嘴上这样恭维,心里则不以为然,有再能干的孙女怎么样,过得还不是穷酸样? 这句话听得褚氏也有几分尴尬,自己的孝敬银子,都以分家时苛扣下的一亩田做贴补了,当时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现在才知道,自己是吃了大亏了。 早知道小兔崽子这么能抓钱,自己当初就会对她好点儿。 有道是,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得走完,既然和二房关系处不好了,那就换点儿银子来得实在。 心里虽然不舒服,但王媒婆态度的大转变,在一定程度上也取悦了褚氏,打鼻子里闷哼一句道:“说出花儿来,也得找个富贵人家,不好的我可不乐意。” 王媒婆满上笑得如同九月盛开的菊花,谄媚道:“嫂子,临安酒楼和临安客栈听说过没有?就是靳老东家托我说的媒,男方是他家的庶长子靳朝东,过完年二十五岁,先头儿有个娘子,年初得病死了,靳大东家现在掌管着临安客栈。” 褚氏不耐烦的一挥手道:“别说有的没的,聘礼单子拿来没有?” 王媒婆先是一怔,随即狗腿的拿出一张红纸来:“打开来,似模似样念道:绸缎五匹,棉布五匹…” 而褚家人看不见的红纸上,实际上什么也没有,这就是靳家给王媒婆的权限,看褚家态度随时变更聘礼。 王媒婆边“念”着聘礼边偷眼看褚氏,发现褚氏脸色汪了一汪水的难看,显然这些穷酸之物很不得她心。 王媒婆忙清了清嗓子继续“念”道:“银头面一副、玉髓头面一副…” 再偷眼看褚氏,脸色正了些,眉头却还是皱着。 王媒婆心中暗骂褚家贪心,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摸着空白的红纸,继续装模作样念道:“纯正官银五百两…” 再看褚氏,眼角立即有了笑纹,却又强忍着,看着很是怪异。 王媒婆探到了褚氏的底,后面念的都是不痛不痒的聘礼了。 王媒婆似模似样的将红纸收了起来,对褚氏道:“嫂子,这靳家可是拿出最大的诚意了。说句掏心窝的话你别不爱听,你家姑娘现在做生意赚了钱,凭的那是运气;人家靳家可不一样,上两代就经商,家境殷实着呢!打着灯笼都难找!您赶紧把姑娘的生辰八字给我吧,我去合姻缘,落婚书,年底就出嫁。” 这也太急了些。 褚氏沉吟片刻道:“年底急了些,我家姑娘过完年才及笄,不如等明年以后…” 王媒婆急着打断褚氏道:“嫂子,种地还讲究个节气呢!早了晚了可都不成。你家姑娘年纪小,人家靳东家可不小了,再拿着端着,靳娘子就不一定是你家姑娘了。” 褚氏假意抹了下眼角道:“唉,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我还没留够孩子呢!香菱这孩子在家可没享着福,搁舍不得吃、搁舍不得喝,更没穿着啥好衣裳,我心疼孩子啊…” 王媒婆多精明个人,立即听出话外之音了,暗暗咬碎了银牙,强装笑脸道:“嫂子,离过年不是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吗?借这机会给孩子吃好、喝好、穿好,我跟靳家说说,多出一百两银子,免得嫂子舍不得孩子出阁。” 褚氏这才露了笑脸,这一次,是褚香菱唯一让她开心的一次。 双方达成了共识,褚氏忙把褚香菱的生辰八字告诉了王媒婆。 第212章 褚春的转变 第二天,褚夏买的青石砖就送上了门,请的匠人也跟着上门了,一共八伙,每伙大约十二三个人,五伙儿负责砌墙,三伙负责挖河塘、砌河心亭等。 按香菱的要求,墙要三层砖厚,两人高,墙头插铁棍,铁棍上缠绕着铁蒺圈,小偷要跳过墙,估计得被扎成刺猬。 而池塘呢? 要求先堵住山上的溪流入水口,通过暗渠把塘水流干,往深挖、往外扩。 塘边用青石打上护坡,岸边用大块条石建绕塘路,路两旁栽种遮荫树,建了两个休憩凉亭,岸边向塘中间建了个入塘观景廊和画舫型河心亭。 离池塘一百多米位置,建造鸭舍和鸡舍。 交待完以后,八伙领头的工匠带着人分别去干活儿了。 香菱则和褚夏叫了何氏夫妇,一起到里正家商议佐食外包的事情,一研究就是一下午。 光十三香调料和五香粉就外包了十几家;方便面里面的干菜料又包给了三家…把所有程序分外出去,最后总共发包了三四十家。 这些得了活计的人家,都是纯朴的乡下人,不知道如何表达对香菱家的感谢,见香菱家砌围墙,便纷纷来帮忙。 好家伙,足足一百来号人帮忙,男人帮砌墙,女人帮干些做饭等轻巧活儿。 砌墙的速度一下子就快了不少,差不多五天的时间,长长的围墙和鸡舍就先砌好了。 香菱带着褚夏,沿着围墙走了一大圈,走到修池塘那伙人身旁时,发现其中一个人,用布巾包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褚夏和香菱走了过来,目光闪烁,身体本能的往人群后面躲闪。 香菱兮动了下鼻子,佯装没看见,交代了领头人几句,便与褚夏离开了,转到新建的鸡舍门口,趁人不注意一闪身钻了进去,顺着窗户偷偷往池塘方向看。 褚夏被妹妹的举动吓了一跳,顺着香菱目光一起看,狐疑问道:“怎么了?” 香菱紧盯着人群里包了头的那人道:“是褚春,不知道老宅又想捣什么鬼。” 褚夏挑起了眉头道:“这池塘离咱家前院好长距离呢,他能捣什么鬼?要不然我现在就去撵他走吧。” 香菱摇了摇头道:“还没搞清楚对方的目的呢,先不要赶人,找人盯牢他。” 又过了五天,褚春仍旧什么动静也没有,老实的听匠人的安排,与人合力搬青石,铺石路,一点儿异常也没有,家里也并没有丢什么东西。 经过八九天的奋战,池塘中心的亭子和长廊也都砌完了,只差一些雕梁画栋的精细活儿,香菱打算明年开春再找人干。 众人被叫到前院结算工钱。 领头的匠人领了钱,又给下边的小工分发工钱,参与盖亭子的,每人每天六十文钱,只负责搬青石打下手的小工,一天只给三十文钱。 得了工钱,众人脸上笑开了花,纷纷向东家致谢,告辞走了。 眼看着包着头的褚春,佝偻着身子也要离开了院子,对于褚春莫名其妙出现、又如此简单的离开,大惑不解的香菱终于忍不住了,鬼使神差的叫道:“褚春。” 褚春的身子一僵,只好转过身来。 待人群走净了,这才把包了脸的布巾摘下来。 从被发现前到被发现后,一共整整十天时间,褚春一直捂着布巾,干的又是搬石头的重活儿,汗珠子不断,褚春的脸已经被捂出了一层湿疹,看着密密匝匝的有点儿吓人。 香菱狐疑道:“你来我家干活有什么目的?” 褚春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把手里刚刚得到的三吊钱工钱举给香菱看:“还能为什么?当然是挣钱了。” “挣钱?”香菱有些懵了,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褚春被抓了现行,索性开门见山道:“我娘和林月嫌隙越来越大,老宅跟我连话都不说了,我也不好去借鸡蛋给月儿补身子,只好自己想赚钱。我没有手艺,也没吃过大苦,一般人工头儿都不愿意要我,好不容易这家要我了,临干活才知道是褚家村你家。我不想被你撵走,这才把脸捂上了。” 香菱懵逼的看着一脸红疹子的褚春,感觉很新奇,要知道,在过去,褚春可是个蛮不讲理、好吃懒做的人物。 虽然只是搬青石这类简单活儿,已经算是脱胎换骨了。 看来,离家单住,是男人成长的不二神器,林月总算是有点儿盼头儿了。 见香菱直勾勾的看着他,褚春如老母鸡护食似的把三吊钱纳入怀中,警惕的看着香菱道:“我活儿干完了,你可不能把钱要回去!!!” 香菱突然“扑叱”一声乐了,心道这个二傻子,自己当年怎么就被他给骗了窝头吃呢? 香菱摊开手掌心道:“不是要给林月买鸡蛋补身子吗?我家鸡蛋多的是,买还是不买?” 褚春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的把一吊钱举到香菱面前,一本正经道:“我问过了,别人家都是十文钱四个鸡蛋,这是一百文,你要给我四十个鸡蛋,少了我可不买你家的。” 竟然把鸡蛋价钱都打听好了,看来真的长大了不少。 香菱转身进了屋,拿出一筐新捡的鸡蛋,尽数递给褚春道:“这些,比四十个只多不少,拿回去吧。” 褚春的脸憋得通红,支吾着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把一吊钱塞给了香菱,嘴里硬憋出了两个字:“谢谢。” 褚春拿着鸡蛋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道:“因为我住在你借的房子里,爹娘对我好大不乐意,骂我‘有钱就是爹、有奶就是娘’,成了你家的走狗,所以连话都不跟我说。就在前天,娘亲突然跟我说话了,还打听你的事情,我约摸着老宅想算计你啥事儿,你自己留意些。” 第159章 说完,褚春就走了。 褚春竟然对自己示警?看来,自己善意的示意也是有回报的,只是,老宅能算计自己什么呢? 香菱则被褚春一段话搞得闹心极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明知道有人要偷东西,却不知道什么人来偷、不知道偷什么东西一样,很闹心。 第213章 何捕快下手 还没等香菱想好怎么调查老宅算计自己的事儿呢,佐食坊那边儿,却出了事儿。 刘喜旺跑回来报信儿。 今天又到了佐食坊开张批货的日子,因为实行了发包制,货物充足,后院里堆满了货物,比第一次开业至少多出三倍的货物。 这头刚开张,客人们又是一顿抢买货物,刚卖到一半,何捕快就带着混混们围了佐食坊,吓跑了所有客人。 何捕快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副捕头,但过去的淫=威还在,纠集一群小混混的实力还是有的。 最主要的倚仗是,衙门的捕快们,过去都曾经是何副捕头的手下,他要是闹事,谁敢上前来管?恨不得都得绕路走。 何捕快大马金刀的坐在货柜上,审视着褚夏道:“你就是跟苏小曼订亲的穷酸?” 褚夏脸色难看的审视着何捕快,半天才沉闷答道:“我是小曼的未婚夫君。” 何捕快呲着一口大黄牙道:“小曼除了瘦点儿有些硌,其他还是挺带劲儿的吧?叫唤的挺好听吧…” 褚夏听得立即变了脸色,伸手就要与何捕头撕打在一处。 何捕快一把抓住褚夏的胳膊,阴阳怪气道:“跟老子斗,你会死和很难看,苏小曼,早晚是老子的人,老子睡死她。” 褚夏气得要打何捕快,耐何他根本就不是何捕快的对手,反而被何捕快一脚踹倒在地。 何捕快对身后的小混混们命令道:“给我砸!一点儿不准剩下!” 刘喜旺、李石头和后院负责搬货的十几个村里汉子急了,用身体挡在后院门前。 李石头更是义愤填膺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凭什么砸我家店?” 何捕快撇撇嘴道:“凭什么?凭老子乐意!凭老子是官,你们是民!” 何捕快对着身后人大手一挥道:“砸!!” 院子里可是堆着准备批发出去的货物的,总价格几千两银子,被他打砸抢那还了得? 褚夏从地上一咕噜爬起来,与刘喜旺等十多个村民堵在了门口,誓死不让何捕快等人进入后院。 这群小混混就是上次进村要抓苏小曼的那伙,领头的名叫周三。 他在见到褚夏时就吓了一跳,没想到两人还有这种孽缘,这次是在县城,没在褚家村,没有了褚家村全村人的庇护,还有何捕头为自己撑腰,这场仗,能输才怪呢! 周三命令大家往院里闯,褚夏等人誓死保护货物,双方好一顿混战。 在褚夏等人快招架不住时,苏小曼和苏沐带着布庄的壮汉和小厮赶过来了。 褚夏这一方战斗力迅速提升,立即挽回了佐食坊的颓势,反过来把何捕快和小混混们包围了。 何捕快哇哇爆叫道:“我是官,你们是民!胆敢打我!反了天了!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 李石头捂着被打破的头,冲着何捕快吹胡子瞪眼道:“我们是军商,将来可能还是皇商!敢砸我家!你才反了天,不想活了!!” 眼看着双方又要开打,越发不可收拾,终于有人通知了路捕头,带着临安县所有捕快到齐了。 路捕头看着何捕快,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对何捕快道:“老何,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 何捕快不悦道:“路头儿,咱俩共事多少年了?你不会帮着外人吧?”自己刚刚可是挨了两拳头,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路捕头皱紧了眉头道:“老何,就是看在共事多年的份上,我才好心好意的让你快点儿离开。你就没仔细想想,你到底是咋从副捕头变成普通捕快的?还想由活人变成死人?” 何捕头不以为然道:“我就是受了盛家的牵连,以后县太爷总会想起我的好,这个副捕头迟早还是我的。” 在他担任副捕头期间,给县太爷办的隐私事可不少,县太爷不敢不用他,临时降职,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他的俸银可是一文没少,还是副捕头的品阶。 路捕头皱紧了眉头,对何捕快道:“你是铁了心不走了?” 何捕快神情笃定道:“路头儿,你别忘了,我就是捕快!我懂得律法!!律法规定,平民百姓殴打官门中人,不管是何原因,都得先关起来。你若不关,我就亲自上手关。” 何捕快就是故意发生械斗,找借口把人关进大牢,到了他的地盘,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褚夏这个爆发户!!! 何捕快傲然的扫视着众人,如同高高在上的神,傲睨云云众生,仿佛他掌管着这些人的生死。 眼眸掠过苏小曼时,嘴角上扬,痞色的一笑,苏小曼后脖领子直冒寒气,直觉因为褚夏和自己订婚,要遭报复了,这一行,恐怕凶多吉少。 何捕快毕竟曾经做过副捕头,和县太爷互通款曲,又一口一句律法压他,路捕头无法,只好沉着脸对捕快们说道:“把主事者带回去!” 捕快们上前,把褚夏上了枷锁,何捕头嘴角上扬,笑容未达眼底,两个捕快上前,给周三也上了枷锁。 何捕快皱着眉头道:“路捕头,凭什么带走周三?” 路捕头沉着脸道:“周三不是官门中人,到店铺打架就是寻衅滋事,作为头目,也得带走。” 何捕快被噎得直翻白眼儿,他倒是想带捕快来找茬儿,可树倒猢狲散,自打他不是副捕头之后,这些家伙能躲就躲,连巡街都不跟他一队,更别说打架了,所以他才找的周三,让他纠集一帮人给他充场面。 周三一脸委屈的看着何捕头,他只是看在过去何副捕头照拂过他的面子才来的,他可不想被关进大牢。 何捕快给了周三一个安心的眼神,便让路捕头押着褚夏和周三走了。 人一走,苏小曼立马坐着马车回家,想让她老爹去求助县太爷。 苏父却告诉她,最近知州到邻县巡察,附近几个县的县太爷都去了邻县,最快也得明天回来。 何捕快根本就是故意挑的这个时机下手的。 苏小曼不敢耽搁,立即去了陵裕关,杨卿玥肯定比她的招法多。 这头儿呢,香菱去央了王文谦,急匆匆的奔向县衙,求见王县令,结果不仅县令不在,就连抓人的路捕头也不在。 一个相熟的捕快说,路捕头快马加鞭去邻县向县太爷汇报此事去了。 王文谦能说得上话的实权人物都不在。 王文谦一脸愧的对香菱道:“对不起,褚姑娘,没帮上你的忙。不过你放心,你哥只是打架斗殴,不会有大事。我这就回家等着,伯父一回来我立即让他放了你哥。” 香菱看着单纯的王文谦,实在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这个书呆子,何捕快就是故意趁王县令不在县里的时候下的手,等县令回来,怕是褚夏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香菱努力挤出一抹笑意道:“好,你先回去等吧,谢谢你。” 第214章 尿遁 送走了王文谦,香菱坐着马车直奔陵裕关。 走到半路,碰到了从陵裕关飞驰而来的两乘骏马,香菱远远看清了马上之人,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让梁坤停了马车。 香菱跳下马车,挑在路上,等马儿跑近了,才委屈的喊道:“杨卿玥!!” “吁”的一声马嘶,杨卿玥翻身下马,走到香菱面前,带来了一身的酒气。 香菱委屈的扁着嘴,对杨卿玥呢喃道:“他们欺负我哥。” 杨卿玥轻声安慰道:“没事儿,交给我,我帮你哥欺负回他们。” 一听到这句话,香菱紧绷的心终于落了地,眼睛一酸,泪眼朦胧的看着杨卿玥。 杨卿玥很是心疼,本就熏陶陶的醉意有些上涌。 不行,绝对不行! 杨卿玥压下脑袋里的龌龊心思,小心翼翼的扯着香菱的袖口,牵着她往马车方向走。 明明已经对自己示爱了,还这么忌讳。 香菱把小手儿伸出袖口,鼓起勇气抓住了男人的大手。 男人慌忙抽手,结果一挣没有挣脱,反而被小手擒得更紧了。 杨卿玥不由得感叹,真是有因必有果,小丫头手劲儿这么大,完全是自己逼着她练鞭子的结果。 本就喝了酒的杨卿玥终于压下心理的理智,反客为主,大手反裹了小手,让小手不得挣脱。 好在香菱的袖口够大,掩盖住了袖子下面的层层春意。 一男一女,嘴角竟同时上扬,如醉春风。 走到马前,杨卿玥缓然说道:“你先回家,我来处理。”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放心…” 杨卿玥看着已经昏暗的天色道:“不回家也行。苏小曼的马车就在后面,你跟着先回苏家,等我信儿。” 第160章 香菱知道自己跟着只会拖慢处理事情的进度,便不再反对,决定跟苏小曼回家,在城里等消息。 结果,手被某人扣着,迟迟没有松开。 香菱红着脸道:“你、你倒是松手啊……” 杨卿玥立即松了手,怔忡了下,突然回头对贾小六道:“你去看看苏小姐的马车走到哪儿了!” 贾小六立即调转马头,发现远远的苏家的马车已经看见了,又转回马头。 结果,发现他尊敬的大哥,长臂一伸,快速的抱住了褚香菱瘦小的身形,手掌在人家小姑娘后背,像哄小孩儿似的拍了两下,嘴唇在人家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一触即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万万没想到,平时装正经的大哥,竟然也是个偷香窃玉的家伙。 哼! 贾小六正愤愤不平,杨卿玥已经翻身上马,没好眼色道:“小六儿,快走啊,磨磨叽叽的……” 贾小六:“……” 两匹马绝尘而去。 苏小曼的马车也刚好到了。 对于褚香菱也来求助杨卿玥,苏小曼一点儿也不意外,对哥哥苏沐道:“哥,你坐香菱的马车,我和香菱坐一辆。” 香菱傻傻的上了小曼的马车,思绪却还停留在刚刚一瞬间。 就在刚刚,发生了什么? 杨卿玥抱了自己吗?怎么快得像一阵风、一刮而过? 那感觉,如同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有尝到滋味就没了。 还有,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 “我心悦于你…” 这是表白吧? 就在半个小时前,杨卿玥还与校尉们一起,接受杨老将军杨威的宴请。 如此盛大的宴席,是因为兵部传来了好消息。 因为王督军通敌一事,太子做事低调了许多,安王的话语权自然就多了一些,向皇帝呈报了折子。 一直担心儿子安王势力过大的皇帝,终于点头同意陵裕关征兵扩大驻防,兵部拨付的军费也大幅度提升。 太子本想借王督军打压安王势力,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助长了安王势力。 身为杨将军嫡系的杨将军这叫一个高兴,大手一挥,下午吃庆功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小六偷偷走进来,附在杨卿玥耳边说了句话,杨卿玥脸色变了变,随即隐去忧虑,故作镇定的继续和旁边人说着话。 很快,杨老将军又意气风发的举杯畅饮,杨卿玥借着大家喝酒的瞬间,弯腰猫身的往外走。 结果,杨威还是看见了,大声叫道:“卿玥,做什么去?” 杨卿玥尴尬的转过身,捂着肚子道:“将、将军,末将酒吃多了,想、想去解、解手…” 杨威嗔怪的瞟了一眼杨卿玥道:“刚喝哪两碗酒就撒尿去?真是狗肚子直肠道,喝完就尿。” 一众粗汉子顿时哄堂大笑。 杨威拿着两碗酒,走到杨卿玥面前,一碗递给了杨卿玥,一碗自己拿着,语重心长的对杨卿玥道:“卿玥,这件事,你是最大的功臣,兵部的嘉奖里却没有你,是为父对不起你。” 杨威平时公私分明,与亲儿子杨忠国也一样,人前都是官称,今日对杨卿玥自称“为父”,看来是喝多了酒,露了真性情了。 老将军眼眸一红,一碗酒,一滴不剩的灌下了肚。 杨卿玥也赶紧干了酒,对将军答道:“义父,您已为卿玥争取到很多了。虽然没有兵部的嘉奖,户部的奖赏不是到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杨威觉得更难受。 杨卿玥发明了地粮仓,牵一发而动全身,属于立了大功。结果兵部什么表示也没有!八竿子打不着的户部却来凑热闹了。 就算是这个热闹,还是因为户部的官员听了风声,说云首辅听说地粮仓这件事后,顺嘴调侃了句:“就算是平民百姓发明东西还给奖赏呢。” 户部官员立马心领神会,以户部打赏平民的角度给了地粮仓发明者杨卿玥一千两赏银。 杨威心里更加沉闷,叫了一声“来酒!” 小兵立马又倒了一碗酒。 杨威亲手端着递到杨卿玥嘴边道:“既然朝廷不赏,为父赏!为父亲手为我儿执酒!” 杨卿玥受宠若惊的想要抢过酒碗,杨威不依,固执的亲手端着酒碗。 镇国将军亲手给端酒,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也是对军功的最高认可,杨卿玥眼角发红,只能就着酒碗把酒喝得点滴不剩。 本来就喝的两碗酒,再加上杨威又灌了两碗,杨卿玥走路都有些发飘了。 杨卿玥忙捂着肚子,对老将军道:“义父,儿去解、解手了…” 杨威大手一挥让他走了。 出了门,杨卿玥的腰杆立马直了起来,与贾小六偷偷出了营。 第215章 何捕快的报复 临安县牢狱。 何捕快悠哉悠哉的进了牢狱,走到关着褚夏的单间牢房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心想,这个姓路的还真是他娘的照顾这个穷酸。 何捕快对王狱卒挥了挥手道:“开门。” 王狱卒脸色一讪,尴尬道:“何捕头,路捕头不让放褚东家出来。” 而实际上,路捕头的原话是:无论如何都别单独把褚夏交给何捕快,免得姓何的再惹祸。 王狱卒没敢实话实说。 姓何的虽然被贬成了捕快,但仍拿着副捕头的月俸,王县令有事儿还找姓何的商量。 种种迹象表明,很可能哪天姓何的会东山再起。 王狱卒不敢得罪何捕快,就算级别降了,仍旧一口一个“捕头”的叫着。 现在也一样,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只能挑何捕听得顺耳的借口说了。 期望姓何的能听出话外之音,别难为他一个小卒子。 何捕快却完全不懂,继续说道:“我不放他出来,我进去审案子,开门。” 王狱卒心中骂了姓何的祖上十八代,面上却讪笑道:“何捕头,案子路头儿亲自审,卷宗都在路头儿那儿放着呢。” 姓路的分明是去找县太爷了,根本没有时间审案子。 何捕快终于查觉出王狱卒的推托来,怒骂道:“王奉先!你别给脸不要脸!姓路的没当捕头的时候,是老子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现在看老子不当副捕头了,竟敢给老子摆脸色?信不信老子让你狱卒当不成?” 王狱卒脸憋得通红,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姓何的职位不在,与县太爷关系却还在,王狱卒不敢闹太僵。 只一间,王狱卒就做了选择,对何捕快道:“何捕头,小的可以开这个门,但你得保证,不能把人给我弄死了,小的不好交代。” 何捕头爽快点头道:“老子才舍不得他死呢,老子要慢慢玩。” 王狱卒仍旧不信任,让何捕头交出了长剑和匕首。 王狱卒这才心下稍安,打开了牢房,怕何捕头挑理,还狗腿的给何捕头拿了一把椅子。 何捕头挥了挥手道:“把周三弄过来。” 王狱卒又开了另一间牢房,把周三送到了这间牢房来。 何捕头对周三摆了摆手道:“他不是打你了吗?还回去。” 周三立马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热了热身,然后走到褚夏身旁,一拳头挥了过去。 褚夏被孙良田带着锻炼了几日,身体肌能得到迅速提升,但他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完全比不过把打架当饭吃的周三。 只一会儿,便被对方打趴在地上,双手抡圆了,左右开弓打褚夏的耳光。只一会儿,褚夏好好的一张脸就被打成猪头了。 何捕头觉得打耳光索然无味了,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道:“给他净身,我看他以后怎么跟老子抢女人。” 靴子里隐藏匕首,这是何捕头当捕头多年养成了保命手段,刚刚没被王狱卒拿走。 周三觉得心里挺呕的,听何捕头的话不是,不听也不是。 周三混江湖多年,审时度势的本事还是练了几成的,早就看出来何捕头并不能完全保护他。 就比如说白天打架,何捕头甚至连保住他不让他关进大牢的能力都没有了。 现在,痛打一顿褚夏是小问题,自己出气也就出气了。 但是如果动了刀子见了真血,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自己小命保不保得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给人净身,他听过,十个里面能活下来四个就算不错了。 人要死了,何捕头怎么可以保得住他?何捕头自己不动手、让自己动手,说不定就是想找替罪羊呢。 周三讪笑道:“何捕头,您刚刚答应了狱卒不闹出人命的,这样,不好吧?” 何捕头不耐烦的瞪圆了眼睛道:“我让你给他净身,让你要他命了吗?净身死的,怎么着也得三四天以后,到时候我都已经想办法把你给弄出去了,你怕个鸟?” 周三暗骂了姓何的祖宗十八代, 仍旧拒绝道:“何捕头,小的没给人净过身,手法不过关,十有八九把人给捅死了,要不您来给示范示范…” 第161章 何捕头大骂了句:“窝囊废!” 何捕头一脚踹翻了周三,自己捡起匕首,朝着褚夏走来,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勾魂使,不屑的看着云云众生。 褚夏抬手要打向何捕头,被何捕头一脚踹倒,手起匕落,接连四下,在褚夏四肢上各戳了一个血窟窿,疼得褚夏浑身抽搐,动弹不得了。 何捕头用匕首挑破褚夏的腰带,痞笑道:“你猜,你没了这东西,苏小曼还会嫁给你吗?” 褚夏声嘶力竭道:“你无耻!” 何捕头撇了撇嘴道:“啧啧啧,说无耻的男人,都是没尝过女人滋味的小犊子。老子明天就给苏小曼开开荤,让她尝尝这蚀骨的滋味 像狗一样跪舔着让爷娶她…” 褚夏气得眼珠子通红,可惜浑身是伤,根本反抗不得。 裤带被何捕头成功挑开,把亵裤给蜕了下去,手里摆弄着匕首,眼睛审视着,似自言自语道:“该从哪里下手呢?” 牢里正研究着,突然,王狱卒跑了进来,看到何捕快手里的匕首,顿时脸色一阴,就要冲进牢舍。 何捕头立即关了牢舍门,把王狱卒关在了外面,隔着铁栅栏,阴沉着脸问道:“怎么,对我不放的?” 王狱卒暗暗问候了何捕头的老娘,隐下不满,对何捕头道:“何捕头,你家娘子带着你小舅子们上门了,说要找你算账。” “我娘子?哪个娘子?”何捕头有些懵逼,家中母老虎拿了和离书跑回娘家了,自己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还有娘子? 王狱卒急道:“何捕头,还能哪个娘子?自然是你家跑的那个,听说你病好了,张罗着要娶苏家的小姐,便带着你七个小舅子上门来了,说要把你惹祸的根苗给断了,看你还敢不敢惹祸!” 是母老虎,何捕头吓得腿一软,惧内的老毛病又犯了。 何捕头之所以惧内,除了娘子脾气火爆外,还因为娘家有七个兄弟,各个打猎好身手,说打就唠,何捕头见了腿都打摆子。 娘子提出和离以后,何捕头的心里其实是高兴的,甚至恨这天来得太晚了。 所以一和离,尾巴就翘上了天,天天要给自己重新物色个家世好、长得好的新媳妇,这才选定了名声被向家算计过的苏小曼。 这头儿还没眉目呢,母老虎又半夜杀回来了。 第216章 县太爷的隐私事 母老虎下手可他娘的黑了,何捕头立即把牢门一锁,钥匙拨了下来揣在怀里。 觉得还是不安全,又把钥匙扔在了牢房里的恭桶里。 何捕头一脸紧张的对王狱卒道:“奉先兄,看在我过去对你不薄的份上,你快带着兄弟们去拦住她,就按劫狱算,格杀勿论。” 王狱卒哭丧着脸道:“何捕头,我和兄弟们真不敢伤她分毫,她说她怀里抱着的是你儿子。” “我儿子?”何捕头听了一头懵,他和母老虎只生了两丫头,啥时候生了儿子了? 正寻思着,一个粗野妇人,怀里抱着个婴孩儿就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十来个汉子,前面七个是何捕头的七个小舅子,身形各个跟黑铁塔似的。 身后两个相对瘦一些,头上戴着六角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何氏边往里冲边大喊道:“何二狗,你给老娘滚出来!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他娘的和老娘没和离时就和你表妹有一腿,孩子都他娘的一岁多了,还背着老娘藏了黄金不知道!今天不给老娘个说法,老娘现在就把你儿子掐脖捏死。” 何氏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真在小孩儿屁股上狠掐了两把,小孩儿顿时扯着嗓子就开嚎。 表妹连哭带嚎的扯着何氏,苦苦哀求道:“表嫂,小宝不是表哥的,你把宝儿还给我…” 何氏狠狠一瞪眼,连带着脸上的横肉都颤了三颤,把小孩儿高高举过头顶,怒道:“你骗鬼呢?你经常跟你表哥鬼鬼祟祟出去,当时我没多想,现在才知道,你们早就苟且了,和离是你们两个算计的,你这个杀千刀的寡妇,想当姓何的正房!” 表妹泪眼婆娑的看着牢里的何捕快道:“表哥,你快求求表嫂啊,让她把孩子还给我…” 何捕快苦苦哀求道:“凤珍,孩子真不是我的,你把孩子放下,别掐坏了小宝…” 何捕快不求情还好,这一求情,更加惹火了何氏,做势把孩子要摔在地上。 这一招可吓坏了何捕快,立即从恭桶里掏出钥匙开了锁,急着冲出牢房,对何氏怒吼道:“死婆娘,快把小宝放下,他是县太爷的宝贝儿子,你摔坏了他,咱家吃不了兜着走!!!” 针落可闻的静! 何氏也傻眼了,本以为抓住了丈夫私藏金银、私生子的大把柄,兴冲冲的来算账,没想到,把火苗引到了县太爷身上。 县太爷与小寡妇有一腿;小寡妇是何捕快的表妹: 这个瓜,好巨大的样子。 这种事,何捕头不可以给县太爷扣屎盆子,肯定是事实了。 何氏赶紧把小宝儿小心翼翼的还给了表妹,一脸谄媚道:“表妹啊,嫂子就是自己没有儿子,太喜欢小宝儿了,想好好稀罕稀罕。” 表妹抢过孩子,狠狠瞪了何氏一眼,立即抱着孩子走了。 何氏的情绪终于安静下来了,理智开始回笼,终于反过味儿来,自己是受人撺掇、被人利用了。 何氏指着后面戴六角帽的两个人,对弟弟们道:“抓住这两个挑事儿的。” 七个弟弟围了上来,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只一会儿,便以七人被打倒而结束战斗。 两个人气定神闲的摘下头上的六角帽,露出里面清晰的面容。 何捕快立即惊道:“杨筹办?贾校尉?是你们?” 何捕头看了一眼褚夏,瞬间猜测出了杨卿玥的用意----救褚夏。 何捕快冷然道:“杨筹办,县老爷可是还没正式过堂审案呢!闯牢劫狱是犯法的,您位高权重也不行。” “哦,”杨卿玥轻“哦”了声,随即挑了挑眉道:“何捕快,这种罪名可不能乱扣的。我是被你前妻和表妹带进来的,莫不是你前妻和表妹也是来闯牢劫狱的?” 何捕快脸色一黑,知道杨卿玥是拿前妻和表妹来威胁他,冷然道:“杨筹办既然看完了热闹,就请回陵裕关吧。” 杨卿玥摇了摇头,一脸天真的问何捕快道:“何捕快,军营的人若是在地方上犯了案,是归地方管,还是归军营管?” 何捕快不明所以,本能答道:“自然是根据在哪里犯案、所犯什么案而定了。” “哦,”杨卿玥一脸了然,老实的走进褚夏所在的牢房,泰然自若的对王狱卒道:“锁上吧,我刚才打了何捕快的小舅子们,犯法了,关我吧。” 王狱卒:“…” 王狱卒的心理别提多悲催了,这么一尊大佛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那还有好? 没等王狱卒说什么,何捕快抢先拒绝道:“杨筹办是军官,打的是寻衅滋事的刁民,不犯法,不用关。” 杨卿玥嘴角上扬,脸上笑纹越放越大,害得何捕快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很快得到了应验,杨卿玥铁锤般的拳头打在了何捕快的脸上,鼻梁骨打折了,一张嘴,吐出了两颗含血的牙齿。 何捕快的底火立即被打出来了,伸手就要揍杨卿玥,杨卿玥不仅不躲,还把脸往前凑了凑,露出邪魅的笑容。 何捕快的拳头打不下去了,杨卿玥一定是故意的! 自己是官门中人,打了平民可以不被关起来,但打了杨卿玥这样的上官就不一样了。 和腹黑的杨卿玥关在一间牢房,这一夜自己一定会被他搓磨死。 何捕快决定先息事宁人,带着前妻和小舅子们呼拉拉的出了县牢,找郎中看鼻子和牙去了。 杨卿玥则泰然的走进了狱房,看着褚夏的模样,眉头浓浓的皱了起来。 将半裸的衣裤提好系好,把自己衣裳脱下来撕成几条,给褚夏的伤口上了金疮药,包扎好。 褚夏即悲愤又羞愧,良久才憋出两个字道:“谢谢。” 杨卿玥低声道:“县令没发话,我如果私自带你出去,将来一定会留人话柄,所以,咱们今晚得在这儿对付一宿,小六儿已经去请郎中了。等明天王县令一回来,咱们就能马上出去。” 贾小六大约两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不仅带进来一个老郎中,还带进来两床新的被子,一盆火炭炉,一个水囊,一把夜壶,还有几个馒头。 老郎中重新看了褚夏四肢的刺伤,发现看着吓人,但并没有挑断手筋脚筋,杨卿玥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再熬些药喝几天就行了。 贾小六出去熬药。 杨卿玥则仔细的铺好了褥子,一弯腰把褚夏抱起来放在了褥子上,小心翼翼的盖好被子。 然后又把馒头撕成无数小块儿,递到了褚夏嘴边。 褚夏一怔,随即张开了嘴吃了起来,怕褚夏噎着,杨卿玥还时不时喂些水喝。 第162章 第217章 杨筹办主动搏前程 就这样被杨卿玥喂着吃了一个大馒头,贾小六的药也熬好了,送了进来。 杨卿玥让贾小六先行离开,由他照顾着褚夏喝了药。 夜半,褚夏想上茅房,几次欲言又止,杨卿玥是什么人,立即意识到怎么回事,指了指夜壶,又指了指恭桶道:“用夜壶就咳一声,用恭桶就咳两声。” 褚夏一窘,自己又不是哑了不能说话,杨卿玥还让用咳一声、咳两声回答,是想缓解自己的尴尬吗? 褚夏红着脸,低声道:“夜壶。” 杨卿玥拿起夜壶走近,伸手就解褚夏的裤子,褚夏一脸的紧张与抗拒,奈何他手受着伤,想阻拦都拦不了。 就这样,褚夏眼睁睁看着杨卿玥解了自己的裤子,帮他解了手。 褚夏看着杨卿玥的眼色,又多了一层复杂。 在褚夏的认知里,杨卿玥是高高在上的军需官、县太爷见了都恭敬三分的人物。 万万没想到,在他受伤的时候,竟然纡尊降贵来解救他,跟他关在一间牢房,伺候他吃喝拉撒睡,让他本来站在反对香菱婚事的制高点位置,一下子降低到了汪地,不那么反对了。 褚夏心如油烹的想了一宿,最后决定有些事情可以忍让,有些事情却绝不能妥协,于是对杨卿玥道:“我感谢你救了我,但并不表示我会把妹妹送给你报恩。你可以娶我妹妹,但必须是三媒六聘的正室。” 杨卿玥焉然一笑道:“香菱已经跟我提过了,她比你的条件要高,她不仅要当正室,还不允许我有妾室、养外室,还不准我上青楼楚馆…” 褚夏怔了一下,随即生无可恋了闭上了眼睛,自己怎么会有这么个脸皮厚的妹妹,哪有女人自己跟男人谈条件的?就不能通过自己中转一下,显得她矜持一些?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路捕头带着县太爷回来了,亲自到大牢里来接杨筹办,一脸谄笑道:“误会,误会,一切都是误会,我已经训斥了何捕快,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请杨筹办移步前厅,喝些茶水去去晦气。” 杨卿玥审视的看了王县令一眼,突然嘴角上扬笑了,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髓挂件,塞在了王县令手里,笑道:“恭喜王县令喜得贵子啊,恭喜得虽迟了些,但好在知道了!恭喜恭喜!!” 王县令听得一头懵逼,但身边这么人呢,他也不好多问,只好先收下玉髓。 杨卿玥回转身,一呵腰,把褚夏给抱了起来,直接绕过王县令,奔大牢外走去。 门外,贾小六已经驾着马车候在那里,上了车,直奔苏家。 怕长途坐车颠簸,杨卿玥让苏家准备了一间房,把褚夏暂时安置在苏家养几天伤。 不过是一夜没见,褚夏就被折腾得卧床,气得香菱咬牙切齿道:“姓何的,我早晚想办法收拾他。” 杨卿玥偷偷掐了下香菱的小手道:“不用你收拾他,王县令会先收拾他。” 王县令的私生子,那是瞒得密不透风,被何捕快一下子给戳破了,自己再加把火传得全县尽知,王县令家后院肯定立马鸡飞狗跳,尤其他那个浑不吝的大儿子,肯定得找寡妇气。 王县令的日子肯定不能好过了,最魁祸首的何捕头肯定也跟着下地狱。 等何捕快被王县令搓磨得差不多了,杨卿玥再造成一场意外。 依路捕头的聪明,一定怕深究到王县令头上,会草草结案。 安顿好褚夏和香菱,杨卿玥连夜奔回军营,刚进蝠翼居,屋内立即灯火通明,杨威大马金刀的坐在屋子正中央,身后站在杨忠国和杨静姝。 杨静姝冲着杨卿玥直眨眼睛。 杨卿玥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偷偷出营的事儿败露了,局促的站立,老实等着将军训话。 杨威轻叱一声道:“卿玥,你这泡尿挺足啊,尿了一宿才回来?得多喝点儿水补回来!!” 杨威冲着杨忠国看了一眼,杨忠国出屋,让亲卫端了满满一盆水进来,放在桌案上。 杨卿玥“扑通”一声单膝跪倒道:“义父,卿玥知错了,愿领一百军棍。” 杨威撇撇嘴摇头道:“你知错了?我看你是不知错!上次的一百军棍不足以让你长记性!干了这盆水吧!!!” 杨卿玥看着一大盆水,心中并没有懊恼出营救褚夏,反而懊悔刚刚在苏家怎么喝了两碗茶,多占肚子啊! 杨卿玥老实在走到桌前,低头把脸都浸在了水盆里, 如老牛般狂饮起来。 一盆水终于喝完了,肚子胀成了球,张嘴一说话,先喷了一口水雾,喷了老将军一脸。 老将军气得用脚踹了杨卿玥小腿一脚,嗔怪道:“你他娘的属大象的,喝完还待喷的?” 杨忠国忙拿了布巾,给父亲擦了把脸。 杨威擦了脸,看着单膝跪地的杨卿玥,半天才略显老态的说道:“忠国都跟我说了,说你喜欢上一个小农女,已经达到了如痴似狂的地步,昨夜,你是为了救她哥哥出的营?” 杨卿玥点了点头。 杨威语重心长道:“你过了年就是弱冠之年,早到了该张罗亲事的年纪,你义母的意思是等你成功袭四品将军衔后,好好在文官里找个嫡女,以后对你的仕途也有助力。这个农女,如果喜欢,就纳做妾室吧。” 有了将军衔就是上官,没了将军衔,权势再大也是下官,这是一道分手岭。 相对应的,找的亲家层次也大不一样,这也是杨威和妻子没有着急帮杨卿玥张罗亲事的重要原因。 杨卿玥急切说道:“义父不可。我、我答应要娶她为正室的。” “什么?”杨威蹭的一下从凳子上坐了起来,斥责道:“卿玥,你虽然身份敏感,恢复将军衔颇多阻碍,但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娶个农女啊!” 杨卿玥忙解释道:“义父,我没有自暴自弃,相反,为了更好的保护她,我不仅要保命,还愿意搏前程,过几日我便进京,拜托云夫人助我明年恢复将军衔。” “你愿意去求云夫人?”杨威惊诧得嘴巴都合拢不上了。 这么多年,虽然明知道云家暗中照拂不少,但从凌肖阳到凌云、再到杨卿玥,从来没有人主动求助过云家,这次求助,破天荒是第一次,可见杨卿玥决心之大。 自己虽然给云夫人写信求助,却比不上杨卿玥主动登门,这个四品将军衔,应该十拿九稳了。 这种转变,竟然是为了一个村姑。 第218章 临别 罢了。 杨威不由感叹,村姑怎么了?云首辅的夫人苏百顷不也是农女出身,那可是出了名的旺夫,相公一路从不起眼的状元,一路狂升,到现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苏家的财富更是富可敌国,哪个敢小瞧农女? 说不定这个姓褚的小农女有苏百顷的旺夫命,让卿玥有一个好的前程呢? 杨威点了点头道:“好,你明天就启程吧,好好陪云夫人…陪你义母和义弟过完春节再回来。” 杨威本想说好好陪云夫人过完春节,说完以后发现有些别扭,忙改口说让杨卿玥在京城陪自己娘子和小儿子过完春节再回来。 杨卿玥一脸喜色的点头,义父同意他进京,就说明义父并不强烈反对他娶香菱为正室娘子了,只是暗示他,必须把将军衔给弄到手。只是,明日就走,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杨卿玥有些迟疑道:“义父,离春节还有两个多月,明日便起程,二十余天就能进京,会不会太早了些?能不能等我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启程?” 杨威摇了摇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多些时间给云首辅和云夫人,让他找时机给万岁爷进言,明日就走吧,有什么没处理完的事交给忠国。” 杨威站起身来往外走,走到杨卿玥身边时,伸手拍了杨卿玥肩膀两下,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然后回头对杨静姝道:“你陪着你卿玥哥一起回京吧。” 待杨将军走了,压抑的气氛空前高涨起来,杨静姝坐在了杨老将军坐过的凳子上,有样学样,老气横秋的对杨卿玥道:“卿玥,你过年就是弱冠之年,早就到了该张罗亲事的年纪,这个农女,如果喜欢,就纳做妾室吧。” 还别说,语气、语调和姿势学的还挺像的,惹得杨忠国哈哈大笑。 杨卿玥红着脸对杨忠国和杨静姝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刚刚肯定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吧,否则依义父的性子,肯定叫人把我拉出去打杀威棒了。” 杨忠国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道:“我倒没说什么,只是静姝说了褚姑娘不少好话,什么武学奇才、宁死不屈、足智多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是在给自己找夫君呢!” 杨静姝撅了撅嘴道:“我才没夸她,我对她也是哪哪看都不顺眼的。唯一顺眼的是,她训练时从来不矫情,也没向卿玥哥告过状,这样的嫂子,虽然太弱了,但总比京城那些无病装弱、搔首弄姿的小姐们强,我这是矬子里拔大个儿,将就了。” 第163章 杨忠国不由得又是一阵偷笑,刚刚反驳父亲的时候,静姝可不是这无所谓的态度,护短的性子暴露无遗,就差没和父亲打起来了,害得父亲气得骂她:“管好自己的事得了,自己都没嫁出去,还成天想着撮合别人!!” 杨卿玥在杨家多年,早就摸透了一家人的性子,完全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情景,笑得见牙不见眼道:“静姝,我知道你卖力为我说情了,到了京城,义母那儿也归你了。办成了,你成亲的时候给你大礼。” 杨静姝撅着嘴道:“我就知道父亲让我回京没安好心,刚刚还骂我不让我撮合别人呢,现在是什么,根本就是让我回京当说客,不撮合是什么?哼!!!” 兄妹三人又是一阵笑意,秋风肃瑟中,竟生出一室的暖意来。 第二天一大早,杨卿玥就收拾好了行囊,这次,他带走了孙良田,把贾小六留下,让贾小六关注陵裕关和香菱,有急事随时报信儿。 交待好了贾小六,杨卿玥仍旧不放心,又拐到了校武场。 此时的杨忠国,正打着赤膊,与两个副将对打。 见杨卿玥来了,摒退了两个副将,把一柄剑扔给了杨卿玥道:“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打得过我,我就答应你;打不过我,一切免谈。” 杨卿玥被激发了斗志,两人你来我往的对打起来。 都是顶尖的高手,又都是军中上将,对打的机会凤毛麟角,不看白不看,立马围了一群小兵,呐喊声、叫好声不断。 这一打,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分出胜负。 最后以杨卿玥使诈虚晃一招踢中了杨忠国的小腿而告终。 杨忠国笑骂道:“你呀你,怎么说你才好,平时没看出来有啥斗志,一涉及到她的事,斗志直窜天灵盖,连父亲都敢顶撞。” 杨卿玥瞟了一眼杨忠国道:“我久离战场,怎么可能打得过你?分明是你故意输给我的,你带的兵可都看着呢,你不要面子的吗?” 杨忠国哈哈大笑道:“面子是自己挣的,我可没让你!输给你这讲武堂第一名,我从来不觉得丢人。行了,赶紧走吧。我答应你,在你走后,帮你照看她,保证毫发无伤的还给你。” 刚刚送走了杨卿玥,杨静姝也来了,杨忠国诧异道:“你怎么也来了?舍不得我这个大哥,来道别了?” 杨静姝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求你一件事。” “啥事?”杨忠国心里划魂,自己这个心大的能把自己丢了的妹妹,能有啥事放心不下的? 杨静姝叮嘱道:“静婉跟我回京城了,你麾下的林副将不是也擅长使鞭子吗?让他每隔两天就去盯着褚香菱练鞭子,指导指导她。” 杨忠国狐疑道:“她是卿玥的未婚妻子,是你将来的嫂子,你还真把她当成亲徒弟来训练啊?” 杨静姝点了点头道:“卿玥哥把我用过的九节鞭送给她,刚开始我以为是卿玥哥的由头,想让我与她多接触接受她这个嫂子,教着教着却发现,褚香菱耳聪目明,态度认真,对自己也够狠,进步非常快,还真是块练武的料子。” “怎么,不怪你卿玥哥狡诈了?”杨忠国调侃道,杨静姝可是一直怀疑是杨卿玥故意引她去见褚香菱的,老说自己被利用了,只是一直没证据。 杨静姝瞪圆了眼睛嗔怪道:“他就是利用我了,等我找到证据我一定骂得他哑口无言。但利用归利用,和我教褚香菱使鞭子可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杨忠国翻了一记白眼,从小到大你少被你卿玥哥利用了?利用教鞭子与褚香菱多接触、和真正教褚香菱使鞭子,都 是使鞭子的事儿,怎么就是两码事了?分明就是一码事,是你死鸭子嘴硬罢了。 杨忠国不想逗趣妹妹了,点头道:“好,我让林副将每隔两天就去监督她练鞭子,免得她招势生疏了。争取你年后回来时,打败你这个师傅。” 第219章 我等你回来 苏家。 刘喜旺被香菱紧急调度过来照顾褚夏。 而实际上,刘喜旺只照顾褚夏入厕就好,其余的,如喂饭、洗漱等事情,有苏小曼这个贴心的人儿在呢,没有他表现的机会。 交代完刘喜旺的事情,香菱决定先回褚家村,把褚夏平安归来的消息告诉家里。 马车刚出苏家不远,就与两辆马车走了个来回碰。 两人同时从马车上下来。 今日的杨卿玥,没有穿军服,而是穿着香菱曾经给做的那套湖蓝色单衣便装。 香菱有些嗔怪道:“现在眼看十一月了,怎么还穿着单衣呢,你也不嫌冷。” 杨卿玥嘴角上扬,随即闪过一抹离愁,幽然道:“我要回京城了,不能陪你过生辰、过春节,就连上元节也不一定能赶得回来,这件衣裳是你亲手做的,我想穿着它走。” “生辰?”经杨卿玥这么一提醒,香菱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是十月初九,还有差不多半个月就到了,没想到杨卿玥还记在心里呢。 可惜,他要走了,一走就三个月。 香菱有些伤感道:“你要回京吗?走那么久?” 杨卿玥叹了口气道:“嗯,静姝也一起回去,去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事情,争取上元节前回来。 香菱的心里觉得空落落的,轻轻“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良久,杨卿玥从怀中掏出三个大荷包,递给了香菱道:“这是我昨夜连夜搓的泥丸子,应该够你三个月用的了,过几天锻造司也会造出铁弹子来,你随时可以管贾小六要。” 香菱接过三只荷包,狐疑问道:“你昨夜连夜搓的?干嘛不让手下弄?” 亲手搓这么多,怕是一夜根本没睡觉吧? 杨卿玥一脸自豪道:“他们没我搓得圆、搓得匀。” 香菱用的泥丸子,除了刚开始褚文搓了一些,后期都是杨卿玥亲手搓的,由刚开始搓的大小不一,很是难看,到现在搓得又大又圆,很是匀称。 香菱嗓子眼儿像被棉花团堵着,很是难受。 杨卿玥再次伸手入怀,从里面掏出五六本书来,递给香菱道:“你不是爱看书吗?我帮你筛选了几本,你闲暇时看一看。” 香菱接过书册,只见书封上写着《将军令》、《无衣》、《塞下曲》…香菱不由得莞迩,这个家伙,是故意和王文谦那家伙做对吧? 送的不是书生小情小爱的书,而是将军保家卫国的书,这是要把自己培养成拥有爱国情怀的军嫂? 杨卿玥再再次伸手入怀,又掏出一只牛角梳来,红着脸递给香菱道:“走得仓促,还没来得及准备生辰礼,这是我常用的梳子,你带在身边吧。” 香菱接过梳子,手指轻轻抚摸着梳子的纹路。 和杨卿玥喜欢的纹路一样,梳子柄上雕刻的是蝠纹。 因为用得久了,有些旧,手掌经常握的梳柄处,已经磨得很圆滑了。 香菱瓮声瓮气答了一个“嗯”,随即解下长发,用梳子梳起来了长发,等梳顺了,从怀中拿出蝠纹匕来,将乌黑的长发割下来一小绺,红着脸递给杨卿玥道:“我没准备什么礼物,就让它陪着你吧。” 杨卿玥惊诧的接过长发,心里别提多熨贴了。 赠君长发,与君白首。 香菱送给他头发,就是决定与他白头携老了。 她的心,终于是他的了,不是什么王文谦的,不是什么子虚乌有的任何人的。 杨卿玥小心翼翼的把长发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 男人本能的张开双臂,想要把香菱抱在怀里,像那日吃醉酒一样慰寄相思之情,结果发现二十几个小兵都看着呢,双臂尴尬的停在半空,整个人成了石雕一般矗立在那里。 看着男人满含深情与不舍的双眼,以及尴尬停在空中的双臂,香菱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别扭啊,想抱就抱呗,自己还能推开他不成? 自己一个女人,纵有万般思念与不舍,也不能主动投怀送抱吧?那些小兵一定会吓到吧? 良久,男人终于放下空空的手臂,闷闷的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便真的走了。 马车得得而行离去,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香菱的心像被掏空了一块儿,呼呼的刮着风,很是难受。 香菱打开装弹丸的弹子,里面的弹丸捏得很圆,大小均称,很是好看,看出来是男人长年累月练出来的结果。 小小的弹丸,一颗颗轮番撞击着香菱的心,伤感立即涌上心头。 香菱突然对梁坤道:“快,追上杨卿玥的马车!!!” 马车快速前行,追到了城门口才算追上。 杨卿玥忙下了马车,惊慌道:“香菱,出什么事了吗?” 香菱气喘嘘嘘道:“我来做你没做完的事。” 杨卿玥一脸懵逼,自己没完成的事?是什么? 杨卿玥脑袋里飞速的转动着没有完成的事情。 难道是怕何捕快找后账?自己已经交代贾小六了,没问题啊! 第164章 难道是军需采购的事?自己也交代完贾小六了; 还有什么呢…正想着,少女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双臂一张,把杨卿玥强壮的身子抱了个满怀,吓得小兵们立即闭了眼睛,他们看到了什么,我滴乖乖…有胆子壮的悄悄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偷偷的看着他们尊敬的筹办大人,胀红着脸,有些怔,有些傻,有些呆。 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了,在小兵们、以及出入城百姓的注目礼下,回抱着少女,拥她入怀。 少女将嘴唇凑到杨卿玥的耳边,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随即,少女娇羞的挣脱男人的怀抱,飞速爬上自家的马车,逃也似的往褚家村方向而去。 杨卿玥的心,如同泡在温水里的青蛙,别提多舒畅 了。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醒过神来,抢过一匹骏马向香菱离开的方向飞驰而去。 孙良田上马要追,杨静姝挑开车帘喊住了他:“别去了!!” 孙良田不解问道:“我负责大哥的安全,怎么能不跟着?” 杨静姝翻了一记白眼道:“你们大哥现在担心的是你大嫂的安全,你跟着不合适。关键时刻,得像我一样,该忍得忍着,当自己是死人就行了。” 杨静姝确实忍得很辛苦。 依她平时的脾气,在看到杨卿玥婆婆妈妈送香菱东西时,一定会忍不住出去骂人,贻误战机,该杀。 可今天大家穿的是常服,不是战场,所以,她忍下了。 孙良田似懂非懂的看着杨卿玥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天色,别的他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再晚一会儿出发,他们就会到达不了第一个住宿地,就要睡露天地了。 香菱听到了马车后面亦步亦趋的马蹄声,猜测十有八九是杨卿玥送自己回来了。 心中即感动又好气,这个傻瓜,这样你送我,我送你,两年都到达不了京城。 香菱故作不知,直到到了褚家村村口,马蹄声才渐行渐远了。 香菱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看着马蹄远去的方向,嘴角上扬,心中默念:杨卿玥,我,等你回来。 第220章 ,我,是新娘子? 回到了褚家村,香菱把褚夏在城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江氏,江氏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接下来的两天,整个临安县笼罩在一个石破天惊的传闻里: 何捕快的寡妇表妹,是县太爷的相好,给王县令生了个大胖小子;因为何捕快的前妻曾怀疑孩子是何捕快的,王县令让仵作偷偷滴血验亲,这才证明儿子是他的。 因为这种种种传闻,县令对何捕快横竖看不顺眼,总觉得自己头上草原青青。 又过了三天,又一个石破天惊的传闻,王县令的私生子掉到了河里,险些没被淹死,最魁祸首是王县令家那个纨绔嫡长子。 待褚夏的伤口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事态又发生了变化,何捕快死了。 外面的传闻五彩纷呈,有王县令情杀版本;有何氏前妻争家产外加情杀版本。 路捕快给出的官方版本是:吸食过量五石散意外而亡。 死后的事情进展是,王县令纳了小寡妇;前妻得了财产。 至此,临安县最大的一个瓜终于落了地,是甜是苦,只有吃瓜的人自己知道了。 江大姐佐食坊进一步进入正轨,不会因为货物紧缺而开张一天歇七天了,褚夏常年做阵佐食坊。 而油坊呢,也开始榨取菜籽油,供应平民用油。 香菱呢,也难得有闲瑕时光,心血来潮绣起了香包,与杨卿玥匕首上的蝠纹一致,情侣款,想在杨卿玥回来时给他惊喜。 只是越想绣好就越绣不好,总是差强人意,拆了绣,绣了又拆。 正在屋里专心致志拆荷包的时候,突然听见街面上吹吹打打的声音,香菱不由得一怔,褚家村一共就这么一百多户人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家有喜十家帮,自己家怎么没听说有谁家要娶亲啊? 敲锣打鼓声渐近,香菱正要出屋去看热闹,后屋的窗户被人急切的敲了两下。 香菱打开窗户,竟然是林月。 香菱吓了一跳:“你怎么不走正门啊?” 林月急切道:“你快走,外面吹吹打打的是来迎娶你这个新娘子的。” “新娘子?谁?”香菱有些懵逼,杨卿玥不在临安县,哪个来娶她? 吹打声更近了,林月急道:“老宅一直把我和褚春瞒得密不透风,直到早晨花轿进了老宅门,我让褚春偷偷给了褚秋一吊钱才套出话儿来,老宅把你嫁给临安客栈的靳朝东做填房了,已经落了正式婚书,今天就是正日子,你还不快跑?” 香菱本能的抄起鞭子就要出去算账,林月一把给扯住道:“你个傻子!现在是打架的时候吗?他们有婚书,村民们想帮你都帮不得。打赢了你不占理,打输了就只有捆去洞房的份。你先逃跑,找人想办法处理婚书的事儿。” 吹打声已经停在了院门口,香菱无法,只好顺着后窗户就跑了。 林月看了看香菱背影,进了屋,把门拴上,决定帮香菱拖一拖逃跑的时间。 香菱绕到东侧围墙边,发现墙边支着一根高梯子,听到走路动静,邻居刘大娘焦急的在墙另一头喊道:“是香菱吗?你快顺着梯子爬过来,先藏我家地窖里吧。” 难怪林月能成功翻墙进入自己家送信儿,原来是村民帮的忙。 躲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香菱没有藏起来,见靳家在村口也设了人堵截她,便先进山,绕过村口,再重新拐上路面,奔了县城方向。 杨卿玥已经不在临安县,求助不得,香菱先去了苏家,毕竟苏父在临安县盘踞多年,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当苏父听说这件事后,直接破口大骂道:“卑鄙!!!” 看苏父的反应,香菱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问苏父道:“伯父,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我想办法让靳家退亲不就成了?或者干脆逃一辈子婚?” 苏父叹了口气道:“哪有那么容易。已经落了婚书,不仅县衙留底,州衙也会备案。哪怕是靳家退婚也来不及,哪怕你躲一辈子不出现,也只能生是靳家的人、死是靳家的鬼,除非…” 香菱立即充满希冀道:“除非什么?” 苏伯父再度叹了口气道:“除非和离。” 香菱气得在心里骂了老宅和靳家十八代祖宗,老娘一婚还没结呢,却生生让他们给弄成二婚了!!! 照这个说法,香菱还不能生气把姓靳的给弄死了,否则自己把自己弄成了寡妇! 苏小曼幽幽的拦着香菱道:“还有一个办法。” 香菱立即来了精神。 苏小曼道:“杨筹办主意多,找他想办法。” 香菱的小肩膀立即耷拉下来,苦呵呵答道:“他回京城了,得上元节前后才能回来。” 若是杨卿玥在家,她又何必舍近求远的找苏父呢? 苏小曼的小脸也苦下来了。 苏小曼这句话也不是毫无用处,倒是给香菱了一个启发,杨卿玥走的时候交代过,他带走了孙良田,贾小六却没去。 贾小六可是个公认肚子里坏水比杨卿玥少不了多少的人。 香菱决定立刻马上去找贾小六。 苏小曼一把把她扯了回来,肃然道:“这个时候你不能露面,让我哥去找。” 现在的香菱,挂着一个“逃妇”的身份,确实不宜露面,只好让苏沐去送信儿。 到了晚上的时候,苏沐带着贾小六回来了。 贾小六让苏沐出去,只留下他与香菱二人。 贾小六一脸凝重的对香菱道:“褚姑娘,这件事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得先征得您的同意。” “还有办法?”香菱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贾小六说道:“就是改婚书、改备案案底。不仅改县衙的底簿,也要改州衙的备案。只是靳褚两家婚事,已经通过官媒三媒六聘,人尽皆知,全盘否定会让人怀疑。我想不如将错就错,换个褚姑娘出嫁,褚靳两家联姻继续,外人不会怀疑,靳家碍于婚籍己改,只能哑巴吃黄莲。” “换一个褚姑娘出嫁?” 香菱脑子打了结一般,半天才懵逼道:“褚家待自闺中的姑娘只有我和香莲,香莲年纪尚小,总不能像小曼认干娘一样,临时认个干姐妹吧?” 贾小六道:“你别忘了,褚家还有一个待自闺中的姑娘,褚香苇。” “褚香苇?”香菱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半天才狐疑道:“褚香苇的失踪与你们有关?” 贾小六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害她的。褚香苇贪图赏银,把军妓营的消息卖给了荆红玉的父亲,荆父带着混混闯营时被射杀,荆红玉因此对褚香苇怀恨在心,逃跑以后就掳走了褚香苇,王督军当时彻查泄密之事,大哥怕顺藤摸瓜查到你,便切断了这条线索,只要你同意,我去接她回来。” 第165章 褚香菱沉吟道:“让她替嫁?嫁进靳家后,他们会折磨她吧?” 褚香苇虽然可恶,但罪不至死,自己不想做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见香菱有几分犹豫,贾小六劝解道:“如果褚香苇自己愿意嫁呢?” 褚香菱幽幽的看了一眼贾小六,直觉告诉她,褚香苇被荆红玉带走,可能并不像贾小六说的那样简单,说不定有杨卿玥的推波助澜。 饶是如此,香菱却并不怪杨卿玥。 都说脚下的泡是自己走的,自己已经托杨卿玥救过褚香苇一次,算是仁至义尽。 是褚香苇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私自泄露军妓营的秘密,真是寿星公上吊--嫌自己命长。 褚香菱的贪婪举动,不仅害死了荆红玉的父亲,还险些牵连杨卿玥和香菱,这要是犯到王督军手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香菱笃定点头道:“好,切记安全第一,如果有困难,就不用冒险而为。大不了我不要‘褚香菱’这个名字,跑到京城找杨卿玥隐婚去,让靳家守着‘褚香菱’这个名字过一辈子。” 贾小六倒没想到香菱这样豁达,笑道:“别担心,只要你同意,这事就简单。” 第221章 靳旭东的借刀杀人 香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想起来自己是匆匆跑出来的,不知道靳家难没难为家人,迟疑问道:“他们会不会难为我家人?” 香菱怕自己跑了不要紧,靳家会找江氏的麻烦,甚至会使用像盛家、向家一样下三烂的手段。 贾小六胸有成竹道:“你别担心,都说‘人的名、树的影’。你家现在既和军队往来,又给京城送豆油,靳家不敢直接招惹你们。所以他们会逼老宅交人,至于老宅,褚夏应该扛得住。” 见识多了,也有钱了,褚夏也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铺子里的日常事物,香菱已经权全交给他了。 对待县太爷这种大腿级人物不大行,对付老宅这种虾兵蟹将,而且还有里正偏帮着,还真是绰绰有余。 这样一说,香菱的心放下了不少。 …而实际上,接下来的贾小六,忙得像陀螺一般,一天只睡一个时辰,其他时间都在紧锣密鼓的研究帮助褚香菱拆局解套。 从第二天开始,临安县来了一伙流匪,一连偷盗了二十几户商贾家,包括栖梧酒楼、苏家布庄、江大姐佐食坊、临安客栈、临安酒楼…足足二十几个富户,全部偷盗一遍。 路捕头很神勇,没两天就抓住了盗贼,捕快们忙着通知各家东家上门认领失物。 因为江大姐佐食坊关门歇业,小捕快没有找到褚夏,便打听到旁边的铺子,问倚食坊的东家住址,问完后到褚家村送信。 一找就找到了褚家老宅,对开门的褚时运道:“你是江大姐佐食坊的主家?” 褚时运本想摇头,但一想,自己是褚夏的大伯,说是主家也不为过,便又点了点头。 小捕快并没有情疑,直接了当的通知道:“你家前日报失的财物找到了,家里主事人多去几个到衙门认领!!两日内不认领就按无主之物充公!” 褚时运一脸懵逼,丢了财物?认领?还有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 褚时运顿时心里乐开了花,喜笑颜开道:“认领,马上认领。” 褚时运猜测,肯定是小捕快没分清老宅与二房的关系,错报了信儿。 褚时运立即雇了毛驴车,带着褚氏、褚时来,一家能主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到了衙门。 主簿拿出一张宣纸,一字一顿念道:“银头面一副;银元宝五碇,计三十两银;铜板二百五十文;绸子两匹,衣物十件…这些财物,可有出入?” 褚时运的眼睛早就被那三十多两银子给勾跑了,笃定的点头道:“没出入,没出入。” 主簿把三张宣纸折叠着铺在桌案上,上半部分压着纸镇,指着下方的空白处道:“一式三份,在空白处签字或画押后,就可以把财物领走了。” 褚家人心中狂跳不止,毫不犹豫的一一蘸了朱砂印泥,划了押,喜滋滋的把财物领走了,都为自己家赶上天上掉馅饼而高兴。 而临安客栈呢。靳朝东本来是想派管家去认领财物的,但衙门却说,丢失财物巨大,怕管家贪没了,必须主家来亲自画押。 靳朝东的马车刚到衙门门口,就遇到了弟弟靳旭东。 靳朝东阴阳怪气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我家的嫡少爷啊!怎么,你的酒楼也丢东西了?这个盗贼可真没有眼力见,你的那间穷酒楼,能有什么可偷的?丢的不会是锅碗瓢盆吧?哈哈哈…” 靳朝东笑得那叫一个肆意。 靳旭东情绪不佳的答道:“咱家好的东西不都是先给你吗?挣钱的客栈给你,赔钱的酒楼给我,明明是我想求娶褚家姑娘,却被你抢了先…” 靳朝东轻蔑道:“此言差矣,龙找龙,虾找虾,乌龟找王八。我靳朝东做生意好,自然配做生意厉害的女人,怎么能是抢你的呢?” 靳朝东志得意满的进了屋。 主簿见他来了,把一堆金银财宝散放在桌子上,边念单子边让管家清点,然后把宣纸折了放在桌子上,让靳朝东画押签字。 靳朝东和褚家人可不一样,长年做生意,让他养成习惯,不随意签字划押,伸手想要把宣纸重新打开看过,主簿脸上闪过一抹紧张,立即伸手阻拦道:“靳大东家,这单子我不是刚刚念过吗?少了失物了?还是多了失物了?” 靳朝东摇了摇头,拿起宣纸道:“想再看看。” 主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又阻止不得,眼看着宣纸就要被打开,一旁的靳旭东说道:“大哥,这字你不能签。” 靳朝东不乐意的放下宣纸,怒嗔道:“怎么签不得了?” 靳旭东指着财物里的一只玉如意道:“这只玉如意,是我娘的嫁妆,本来放在爹房里的,怎么跑到你的客栈里去了?我娘的东西,自然由我认回。” 靳朝东听了气血登时上涌,自己虽然是庶出,但母亲与父亲青梅竹马,很得宠爱,所以他这个庶子比嫡子还要先出生,待遇比嫡出的靳旭东还要好。 本来还在犹豫的靳朝东立即在空白处签了字画了押,挑衅道:“父亲给我的,就是我的,你能怎样?” 在靳旭东铁青的脸色下,靳朝东如斗胜的大公鸡,趾高气扬的走了。 而靳旭东呢,用眼角的余光,瞟见主簿偷偷藏起了蠢大哥画过押的纸。 靳旭东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却猜到与谁有关----褚香菱。 在听说褚香菱给栖梧酒楼提供不少菜方子时,靳旭东就活了心,想把褚香菱娶到手,助力他振兴临安酒楼,打败他那个明明是庶出,却享受着嫡子待遇的蠢大哥。 所以他才竞买纱灯、上演“英雄救美”,没想到半路窜出个杨卿玥来。 靳旭东知道自己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转变了策略,回家向爹爹夸奖娶褚香菱的各种好处,果然,他的蠢大哥上心了,劝动了爹爹,改由他娶褚香菱。 靳旭东心中暗讽,蠢货,敢动杨卿玥的女人,等着姓杨的让你吃鳖吧。这种感觉-----真好。 第222章 褚香苇备嫁 香菱在褚家窝了两天,第五天的时候,贾小六回来告诉香菱,可以大摇大摆的回褚家村了,县衙的底籍和州衙的备案,包括庚贴等全都替换出来了,就连官媒也说好了。 香菱坐上马车回了褚家走,走到村口时,看到村口大树下停着一辆马车,见香菱的马车近了,车门一开,下来两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子。 香菱仔细辩认后才发现,前面站着的竟然是褚香苇;后面站着的,是当初想嫁葛长林的那个望年寡邢招弟。 没想到这两个人一起回到了褚家村。 两个人明显漂亮了许多,却也沧桑了许多,尤其是褚香苇,眼眸里曾经的星光已经消失不见了。 见到褚香菱,褚香苇盈盈下拜道:“多谢你再次救命之恩。” 香菱尴尬的摆了摆手道:“你不必道谢,我根本不是为了你。所以,你要认真想清楚了,嫁过去,极有可能是地狱。” 褚香苇扯了扯嘴角,苦涩笑道:“再坏能比现在坏吗?一个快被饿死的人,就算你告诉她吃观音土会胀肚而死,她仍旧会选择吃。将来死,总比现在死强得多。” 香菱不再说什么,从褚香苇的眼眸中可以看出,她所经历的,比她前十五年经历的要多得多,也挫折得多。 褚香苇倒是不以为苦,反而绽放了一个笑容道:“贾校尉说你会很快会回来,我便在这里等你,咱们一起回老宅,我把事情跟家里人说清楚,免得她们再难为你。” 这倒是个好主意,否则自己一进家门,第一个如疯狗窜上来的不是靳家,而是褚家。 马车停在了褚家门口,香苇怔然的立在门口,情绪有点儿复杂。 香菱先一步推门进入了老宅。 第166章 老宅院中一片狼藉,像是被人洗劫一番,不用猜也知道,靳家肯定来找过麻烦。 见进院的竟然是香菱,正在院中的刘氏顿时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大有把香菱生擒活拿的意思。 香菱身子往侧面一让,刚好褚香苇和邢招弟走了进来,褚香苇委屈的对刘氏喊了一声“娘”。 这声娘,叫得刘氏一个肝肠寸断,顿时拉着女儿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抱在怀里,好一顿哭泣。 见女儿又被香菱找回来了,刘氏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香菱打断了母女二人的诉衷肠,冷然道:“褚香苇,你来说吧。” 褚香苇清了清喉咙,镇定自若道:“娘,我这次回来是备嫁的。” “啥?”刘氏吓了一跳,“嫁给谁?” 褚香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咱家不是收了靳家的聘礼吗?自然是嫁进靳家了。” 刘氏一脸的懵逼,脑子完全不会转动了。 正在这时,褚氏从屋里走出来,发现院中站着几个人,仔细辩认,发现褚香苇回来了,立即惊慌道:“时运!时来!!!你们快出来,快把这个丧门星给我打出去!!!” 大房的褚时运、褚秋,三房的褚时来夫妇和褚冬都跑了出来,见到是褚香苇回来了,不由得都是一怔。 在大家的印象里,褚香苇不是被拐卖了,就是惹祸跑掉了,没想到今天突然回来了,连邢招弟这个寡妇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褚香苇对父亲褚时运道:“爹,我回来了,我并没有给家里惹祸,也并没有逃跑,只是、只是送要好的姐妹返乡了,这次回来,是备嫁嫁进靳家。” “嫁进靳家?”褚氏指着香菱,尖利着嗓子问道:“你说啥?靳家?靳家不是娶这傻子吗?怎么变成你了?” 因为褚香菱逃婚,靳家已经给了褚家下了最后通牒,七天内必须找回新娘子,否则就要与褚家打官司了。 话音还在耳边回响呢,怎么新娘就变成了褚香苇?这也太玄幻了吧? 褚香苇答道:“奶奶,新娘子一直都是我,无论是州衙里备案的、还是靳家手里的婚簿,一直都是我,从来都不是香菱。” 褚氏脸色不可思议,近似于魔怔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的婚籍肯定是假的,咱家没人知道这事儿。” 香菱心里也有些发虚,表面却丝毫不堕气势,冷然道:“婚书的真假,可不是你来认定的,有怀疑,你们可以去找衙门。” 香菱不愿与他们多说话,转身回家去了。 见香菱回来了,江氏和褚夏立即迎了上来,江氏的眼圈立即泛了红,把香菱从上到下,从前到后的看了一遍。 香菱笑道:“娘,你们留在村里比我更危险好不好?要看,也是应该由我来看你有没有受伤吧?老宅没找你们麻烦吧?” 褚夏闷哼一声道:“哼,老宅的人,怎么可能不找麻烦!几乎天天来闹,让把你交出来。后来褚老太公发火了,咱奶才有所收敛。后来咱家遭了贼,老宅冒领东西后,便消停多了。” “遭贼?冒领东西?”香菱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贾小六的操作。 褚夏也是一知半解的说道:“是贾校尉,大前天让我到县衙报案,说铺子里遭了贼、丢了不少东西。然后故意让老宅去认领,具体为啥我也不知道。” 香菱实在想不通为啥,只能等见到贾小六面再详细问情况了。 再说邢招弟,见褚香苇一家团圆了,这才安心告辞道:“香苇,你到家我就安心了,我走了啊。” 褚香苇一把抓住邢招弟的手道:“招弟姐,你到哪里去?” 邢招弟闪过一抹苦笑道:“还能到哪里去?到我该去的地方去呗。” 褚香苇有些恋恋不舍。 被荆红玉带到青楼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多次想到自尽。 突然有一天荆红玉被军需营抓走了。 听说后来是邢招弟托了与她相好过的督军下令把她放出来的。 荆红玉回家时,就把邢招弟带到了她开的青楼。 与其他被逼为娼的女人不同,邢招弟是自愿为娼的,很会些哄男人的手段,短时间内就给自己赚了不少傍身银子。 邢招弟还总开解褚香苇,也是从那时开始,褚香苇彻底想开了,以哄好恩客为目的,给自己狠赚了一笔银子。 如果不是荆红玉恨她入骨不让她赎身,她早就恢复自由了。 褚香苇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自由,贾小六出现了,逼迫荆红玉放人。 还好,她回来了。 母女连心,就算褚香苇没说,刘氏也猜出了个大概,在女儿面前强颜欢笑,转过身去时又忍不住抹眼泪。 邢招弟走了,几日以后,听说有人在城里青楼看到了她,虽然年纪偏大,听说很有手腕,招揽了不少恩客。 第223章 就是老母猪也得娶 第二天早晨,褚家村迎来了两伙不速之客。 第一伙就是靳朝东的人。 听监视的人说褚香菱大摇大摆的回了褚家村,靳朝东立即亲自带着人来围追堵截,人数比娶亲时多了两倍还多,没奔老宅,直奔香菱家。 而且在村口、入山路等四周全都布了控,防止褚香菱再次逃跑。 结果,他想错了,褚家大大方方的给他开了门,让进了宴客厅。 外面的青石院墙很气派,在看到里面的土坯房子时,靳朝东不由得起了嫌弃。 这个褚香菱,真有自己那个腹黑的弟弟夸得那么能干吗?娶回家真的相当于娶个聚宝盆回家?看这土坯房子直掉渣的样子,怎么瞧着自己好像上当了呢? 好在,江大姐佐食坊日进斗金的事儿,是自己亲自验证过的。 靳朝东抛开心中的疑虑,尽量表现得风姿绰约,进了宴客厅。 客厅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靳朝东知道,这就是县城商界后起之秀--佐食坊的东家,褚夏。 褚夏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然后给靳朝东倒了一杯茶,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什么也不说。 直到喝没了三杯茶,靳朝东感觉肚子实在装不下了,耐心也耗光了,不耐烦道:“褚东家,我今日是来迎亲的。” 褚夏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靳朝东皱起了眉头,看着冷冷清清,连个喜字都没有的宅子,狐疑道:“新娘子呢?穿戴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褚夏挑了挑眉惊诧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靳朝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忍无可忍道:“褚夏,别给你脸不要脸!你妹子逃婚,信不信我以私奔罪把她浸了猪笼?” 褚夏无所谓的站起身道:“靳东家何气之有?香苇是我堂妹不假,但你应该去老宅迎娶,到我二房来迎娶做什么?” 靳朝东一听到“香苇”的名字顿时炸了毛,怒道:“我娶的是你亲妹子褚香菱,与你堂妹何干?” 褚夏一脸诧异道:“香菱?怎么可能?靳大东家真会说笑!!!若是香菱成亲,我这个当亲哥的会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 靳朝东把官家婚书拿了出来,“啪”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懊恼道:“姓褚的,你别想狡辩耍赖,这官方文书白纸黑字写得清楚着呢!你敢反悔,咱公堂上见!!!” 褚夏并没有见过文书,也不知道文书是怎么替换的事,如此硬气淡定是褚香菱要求的,全都是装出来的,完完全全的空个架子,对方一拿出婚书,表面淡然,心底也是慌得一匹。 褚夏想拿起婚书看看,被靳朝东一把给抢回,机警道:“姓褚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婚书在县衙有备份,在州衙有备案,你就算撕了也没用。” 褚夏摇了摇头道:“我干嘛要撕?我只想看看靳大东家说的话是真是假!如果所说不假,那自然得高高兴兴送我妹子出嫁了。” 靳朝东这才把婚书给了褚夏,褚夏把婚书一字不落了看了两遍,最后递还给靳朝东道:“靳东家,你搞错了,婚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你要娶的是我堂妹褚香苇,她住在老宅,不住在这里。” “什么?” 靳朝东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把婚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褚夏说的没错,新娘子由褚香菱变成了褚香苇,最下面明晃晃的有他的签字画押,上面有褚家三人的画押,签押之间,有明晃晃的折叠印迹。 自己手里的婚书被人调包过,从怀中再掏出庚帖,发现就连褚香菱的庚贴也换了!!! 靳朝东就算再笨,也在商界闯荡了十多年,尔虞我诈见得太多了,几乎电闪雷鸣就想到了问题的症结: 失窃案,认领失物时自己所签的签押有问题!!!那个主簿坑他!还有弟弟靳旭东,跟他们也肯定有一腿! 靳朝东气得七窃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当时签押的是三份押,除了自己身上的这份被调包了,县衙、州衙肯定都被调包了,这幕后的人,好大的手笔!!! 第167章 靳朝东带着人先走了,回去想办法,并没有到老宅去娶褚香苇。 回到家,靳朝东立即向他爹告了状。 兄弟阋墙,他爹气得立即找了靳旭东。 靳父没好眼色的对靳旭东道:“旭东,你是不是故意让你哥签押上当的?” 靳父以为靳旭东会摇头否认,没想到他竟然承认了。 靳父“啪”的甩了靳旭东一个耳光,怒骂道:“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不就气我让你大哥娶那个女人,而没让你娶吗?你至于联合外人坑你大哥?” 靳旭东浑不在意的抹去了嘴角的血渍,淡然道:“爹,我是在救大哥,在救咱家。” 靳父气得胡子直翘,这个嫡子,无理辩三分的本事越来越大。 靳旭东不紧不慢道:“爹,你有没有想过,签押一共有三份,能神不知鬼不觉替换了咱家、县衙、州衙底簿的人,连是寻常人吗?” 这话,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把靳父给浇醒了。 刚刚靳朝东告状,靳父看问题的角度是靳旭东吃里爬外,想办法把事情扭转过来; 现在听靳旭东这么一说,靳父看问题的角度突然转移到了这背后的黑手上,自己家里的东西调换容易,可是县、郡两级官府换底簿,可不是菜市场买菜那么简单,除了钱,还得有权,这背后的势力,怕不是靳家一个普通商贾能应付得了的。 靳父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狐疑问道:“能让主簿都帮着做假的人,势力肯定不一般。这样的势力,对付咱家这样的商贾,为何这样大费周章的换底簿,找咱们要人不是更简单?” 靳旭东沉吟片刻道:“说明对方很看中褚香菱,不想她的名声有任何的瑕疵。所以,咱家将计就计另娶堂姐是上策,戳穿了反而会让对方无所顾忌,事情就严重了。” 靳父吓得后脖颈子冒凉风,让二儿子退了下去,又叫回了靳朝阳道:“立即上褚家,把褚香菱的那个堂姐娶回来。” “啥?爹,这事就这么算了?靳旭东是不是瞎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他就是看不得我好…” 靳父眼睛一瞪怒骂道:“你快闭嘴吧,如果不是旭东,你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马上去褚家村,把新娘接回来!” 靳朝东不乐意了,尖厉着嗓门道:“爹!我才不要娶那个女人!我打听过了!这个女人被人牙子拐走过两次,早就不是完璧之身,我才不要娶个破烂货回家!” 靳父怒骂道:“只要她姓褚,只要她是褚香菱的堂姐,别说她不是完璧之身,就算她是头老母猪,你也得给我娶回来好好供着,她是你的保命符!!!如果不娶,我现在就打死你,免得你给全家惹祸!!!” 靳朝东没了动静,这是他长到二十五年以来,父亲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他不敢忤逆了。 心道,不就是娶个女人嘛,大不了当泥菩萨供起来不碰。 当天晚上,靳朝东再次灰溜溜的滚回到了褚家村,乘着夜色把褚香苇给接走了,那架势,不像是娶亲,反倒像是偷人,搞得褚家村很多人认为,褚香苇第三次被人牙子给拐走了。 第224章 王文谦备考 王文谦已经绝食五天了。 在得到靳朝东进褚家村迎娶褚香菱、褚香菱逃婚这个消息后,他便找到了大伯父王县令。 王县令刚刚平息了自己私生子的事情,没想到又冒出了个侄子心上人被人截娶的事情,很是生气。 但毕竟王县令没打过招呼,几位主簿和官媒都不知道褚香菱是王文谦的心上人,已经快马加鞭备案到了州衙,想改都改不回来了。 成婚在即,王县令想骗王文谦也骗不了,只得让王文谦节哀顺便,另觅良缘。 在王文谦所认识的人当中,大伯父是最有权有势的,州衙里肯定能找到人脉,于是笨书生想到了一个笨办法----绝食。 这一招,连小厮王乐都感到意外,要知道,少爷可是个见美食迈不动步子的人,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农女绝食了,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可见少爷对这个小农女是动了真性情了。 王文谦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眼前浮动着少女或浅笑吟吟、或爽朗大笑、或怒嗔埋怨、或娇羞脸红的各种模样,仿佛人间的四月天,花期将至,可惜自己就要错过了。 王文谦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连水都懒得喝了,就这样在床上挺尸般。 突然,外面传来了褚周的声音,边往屋里冲边笑道:“少爷,少爷,好消息,昨夜靳朝东把新娘子接走了,不是香菱姑娘,是她堂姐褚香苇!!!” 王文谦一咕噜爬了起来,紧张的揪住了刚好冲进屋的褚周,惊诧道:“你没看错,是褚香苇,不是香菱?” 褚周点头如捣蒜道:“没看错,全村人都传遍了,靳朝东娶的是褚香苇,不是褚香菱,香菱姑娘昨天上午就回村了!” 王文谦顿时欣喜若狂,随即脸色一落道:“昨天上午就回村了?” 褚周再次点头、 王文谦不满意道:“那你昨日上午为何不来送信儿?” 褚周:“…” 褚周觉得自己很委屈,昨天不是没有得到定论吗?怎么报信儿? 昨天上午褚香菱回村,晚上靳朝东偷偷接走褚香苇,今天上午传出来靳朝东换娶的消息,他立即跑来送信了。 王文谦叫来王乐,让他立即备马车回褚家村,王乐刚要出去,又被主子给叫住了。 王文谦思量着,大伯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连句谢都不说,有些不通情礼了。 王文谦改口道:“先准备午饭吧,午饭后先去县衙向伯父道谢,然后再回褚家村。” 王乐松了口气,忙问道:“少爷,中午吃什么菜?我让伙房准备。” 王文谦瞪着眼睛道:“自然是多多益善,香酥鸡、便宜鸭、烩八珍、红烧肉…这五天伙房给我送过的菜,全都给我补回来!!!一道也不许少!!!” 王乐顿时翻起了白眼儿,明着说绝食,少爷竟把伙房这几天送到他屋中的菜说的一个不漏,不是吃货还是啥? 县衙。 王县令刚刚听了主簿汇报了靳朝东的事情,心里百味杂沉,很不是滋味。 当初王文谦来求他的时候,他把话说得很绝,告诉侄子,褚香菱嫁靳朝东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让他死了这条心。 音犹在耳,结果事情发生了大转折,人家堂堂少将军杨忠国纡尊降贵的发话了,别说是他、就是州衙也得屁颠屁颠的解决啊! 事情办成了,他却不知道如何回复王文谦,劝侄子死了这条心是自己,帮杨忠国实施换底簿的也是自己,前后也太矛盾了。 如果王文谦知道了真相,怕是意见更大吧? 岁考在即,这件事得好好处理。 正犹豫着,王文谦欢喜的进了屋,对王县令开心道:“伯父,侄儿来看您了。” 王文谦把一个油纸包献宝似的放到王县令面前,邀功似的说道:“伯父,这是您最爱吃的糖炒栗子,现炒出来的。” 王县令打开油纸包,里面的栗子传出阵阵香气。 王文谦见祖父有些发愣,立即伸手剥了一颗,把仁放在王县令的手心儿里,呢喃道:“伯父,我知道打通州衙门那头儿环节很难,谢谢你。” 王县令:“…” 王文谦脸色一红,似下定决心似的点头道:“伯父,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学习,一定通过岁考和科考,绝不辜负伯父的期望。” 王文谦大步流星的走了,脚步很坚定,后背挺拨,王县令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傻孩子,怕是误会自己是为了他救下的褚香菱。 王县令并没有多加解释,现在岁考在即,还是让这个傻侄子误会着吧。 接下来的日子,香菱的生活又进入了正常状态,练鞭子、吃饭、做生意。 日子过得很平淡,何家却迎来了喜事。 秦可儿有了身孕,何花儿和李石头成亲,何家迎来了双喜临门。 何氏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儿媳妇秦可儿孝顺乖巧,与何方小两口蜜里调油一样。 姑娘何花儿不用外嫁,女婿李石头知根知底,亲家母性格又好,不能给姑娘气受,她还有什么可求的? 跟着香菱发了家,手头银子足,何氏决定,等开春香菱家盖房子的时候,她也一起盖房子!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一天,王文谦上了门,找到了香菱。 见香菱练鞭子练得面容有些黑瘦,王文谦有些心疼道:“褚姑娘,你是一个姑娘家,何必要练那些打打杀杀的招式呢?绣绣花、种种草,不好吗?” 香菱淡然一笑道:“我练武,不为了打打杀杀,而是为了让别人不敢对我打打杀杀。王秀才,你找我有事吗?” 王文谦点了点头,怅然若失道:“文谦此次前来,是来向褚姑娘道别的,贺先生将我推荐给了州郡的周先生,我到他那里学习一段时间,通过岁考才能回来。” 第168章 香菱有些诧异道:“过年也不回来了?” 王文谦点了点头道:“伯父让我去,说是过年的时候全p家到州郡过年。” 香菱轻轻“哦”了一声。 王文谦有些伤感道:“我到了州郡以后,会通过驿署给你写信,你也可以让县驿署帮你送回信。” 香菱忙摆手道:“王秀才,你莫要写信。县驿署是官家传递官方文书用的,绝对不能公器私用。” 王文谦感动的点了点头,褚姑娘真是一个深明大义的奇女子,怕自己循私枉法,连写信这么紧要的事情都顾不得了。 告了辞,王文谦三步一驻足,五步一回首的走了。 第225章 我想你了 王文谦前脚刚走,贾小六就骑着快马来了,笑着将一封信给了香菱道:“褚姑娘,大哥的信。” 香菱立即笑得春光灿烂,把信打开,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从京城的天气,写到京城的吃食,再写到京城的见闻,这哪里是情书,分明是一封旅游杂记,支字未提想她念她! 香菱略有失望,眼色一瞟道:“贾校尉,我可以写回信吗?通过军队的信使送信,算不算公器私用,会不会给杨卿玥惹麻烦?” 贾小六指了指香菱手里的信道:“大哥的信里面写的也不是军事探报啊!你写信无妨。” 香菱立即跑进屋去,很快把一只封好的信封递给了贾小六道:“不许偷看,要杨卿玥亲启。” 贾小六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他十二分想告诉香菱,信使营可以给军人送信,但和地方驿署不同,军队有军队的规矩,送信前、收信前都会有审查制度,要看信笺内容有没有不利于大齐的军情。 贾小六转念一想,香菱与杨卿玥都不是细作,内容肯定不会通不过审查的。 结果,贾小六这一个疏忽,害得杨卿玥在以后的日子里都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每次想起来,都想胖揍贾小六一顿。 回到军营,贾小六把信笺递给了信使营,让他把信和军情一道送往京城。 负责审核的信使营长官按惯例打开了信笺,结果,从里面掉落出一小捧莲子芯儿来,然后就是一张信纸,大大的信纸上面,只写了几个字:“玥:我想你了!想得好苦。你的菱。” 信使营长官吓了一跳,直接扔了信。 一个传令兵捡起来,看了内容,也吓了一跳。 只一会儿,信使营的一百多个小兵就把信的内容传开了,这封信,太他娘的劲爆了,大家都想知道,一向不苟言笑的杨筹办收到这封信时,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这封信,以每天八百里速度运往京城,在第六天的时候,信便到达了京城军队信使营手里。 京城信使营按惯例打开了信…第二天,信使营长官亲自把信送到了杨卿玥的手里,看着杨卿玥的眼色,很是怪异。 杨卿玥狐疑问道:“怎么,信没过审?” 信使营长官摇了摇头道:“过审了,小的这就告退。” 杨卿玥打开了信,终于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玥:我想你了!想得好苦。你的菱。 然后,就是一大捧莲子芯。 杨卿玥的脸红成了破布,难怪,信使的脸色怪怪的…杨卿玥的心啊,如同遭受了无数撞击。 良久,男人才把莲子芯捧起来,小心翼翼放在了杯子里,就着水喝下,瞬间苦涩溢满口腔,心里却无比的甜。 正品尝着这独特的苦与甜,孙良田冲进屋来,对杨卿玥埋怨道:“大哥,耿小姐又来了,把蜜枣银耳汤放在门口就走了。” 杨卿玥的眉头深深的皱起来,不耐烦道:“放回到耿府门口去。” 孙良田踌躇道:“大哥,这样退回去,不、不好吧,耿小姐怎么着也是个姑娘家,你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杨卿玥冷然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姑娘家,就应该谨守姑娘家的矜持!” 孙良田脑中浮现出了离开临安县时,褚姑娘可是主动抱了大哥的,大哥那个时候怎么不说“姑娘家应该谨守姑娘家的矜持”了?这分明是见人下菜单,喜欢的,放屁都是香的;不喜欢的,蜜枣银耳汤都是臭的。 孙良田闷闷的出了屋。 而杨卿玥呢?则端起莲子芯水喝了一口,嘴角上扬--真甜。 慈宁宫。 云夫人苏百顷陪着皇后娘娘用过了午膳,午膳的主食是火锅。 吃完,小宫女、小太监们进进出出的开始撤膳食、上茶点。 苏百顷不由得感慨道:“想当年臣妾遇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也刚刚十五岁年纪,如今都年过花甲,儿孙绕膝了。” 皇后娘娘温润的笑了笑道:“当年本宫还是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呢,现在也生了白发了。” 当年,皇后娘娘流浪到义和庄,苏百顷对义和庄的少年诸多照拂,结了很多善缘,苏百顷很聪明,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免得有挟恩相报之嫌。 今日主动提及,怕是真遇到难处相求了。 皇后娘娘浸淫后宫多年,早就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笑道:“云首辅是帝师,寻常事情云首辅向万岁爷求恳便成。姐姐特意来后宫找我,定是难事,姐姐就直说吧,只要是小花儿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去做。” 皇后称呼的是“姐姐”,而不是“云夫人”,自称“小花儿”,可见还念着当年的旧情。 苏百顷苦涩的笑了笑道:“臣妾确实遇到难事了,娘娘也应该猜得出,是关于杨卿玥恢复姓氏、承袭四品将军衔的事。” 皇后已经猜中了几分,当年凌肖阳先后两次易帜,使得当年身为皇子的万岁爷对“凌”这个姓氏,既畏惧又厌恶。 皇后叹了口气道:“姐姐,这件事小花儿会竭力去办,只是小花儿不明白,姐姐当年对凌小郡王并没有情意,为何对他的子嗣独独这样照顾呢?” 苏百顷身子一僵,良久,才苦涩的笑了笑道:“也许,是投缘吧,就像当年臣妾与娘娘相遇。” 苏百顷起身告辞,皇后娘娘点头默许,嘴里却不自觉的哼唱起了“义和庄的姑娘美如水啊,义和庄的少年壮如山”,曾牵系着多少义和庄孩子们的心的歌谣,这首歌,是苏百顷教她们唱的,几十年过去,仍旧很动听。 出了宫门,一辆马车候在那里,云首辅云沐白已经等在那里多时,从女卫手里扶过苏百顷,低声道:“娘娘答应了?” 苏百顷点了点头道:“答应了。既然答应了,说明把凌月儿的事放下了。” 当年,杨卿玥的姑姑凌月儿还没出生就被钦天监说是吉兆之人,成为有始以来第一个没出生就被册封的皇后。 当时,当今皇帝还不是皇帝,还是个被扶持的继位希望不大的皇子。 在云沐白的大力扶持下,终于当了皇帝,册封了小花儿为皇贵妃,后来凌家易帜,小花儿被晋升为皇后,凌月儿这个“胎皇后”就被废止了,只嫁了个七品小吏。 苏百顷一脸愧疚的拉着云沐白的手道:“相公,都怪我不好,害得你跟我一起,为了凌家的事奔波。” 云沐白紧紧拉住了苏百顷的手,温润道:“虽然是灵魂互换,你毕竟与凌月、凌云有段母子情,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拂他们。凌云不在了,凌卿玥,就是我们的亲孙辈,我定会竭尽全力的。” 苏百顷紧紧依偎在相公怀里,突发奇想道:“相公,卿玥竟然为了一个小农女主动来求我,我对这个小农女好好奇,想去见一见。” 云沐白顿时紧张道:“这山高水长的,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我马上向万岁爷告假,跟你一起去…” 苏百顷翻了一记白眼道:“若是带你去,皇帝会埋怨我拐走了他的肱骨之臣,我多带些女卫去,没事的。” 第226章 给王文谦回信 还有五天就要过春节了。 香菱掐着日子算了算,杨卿玥还有二十天就要回来了,心里既紧张,又有些小雀跃。 唯一让香菱遗憾的是,自打上次自己写了信以后,杨卿玥的回信就如石沉大海,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 正懊恼着,已经在铺子里忙得不可开交的褚夏回家了。 一进门就喊道:“香菱,快出来,有你的信。” “信?” 香菱立即心花怒放的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摞信,连忙抢了过来。 看着上面的字体,难免有些失望,不是杨卿玥的字体,而是王文谦的字体。 香菱一一打开信,信里无一例外的全是王文谦前往州郡时,所经各县城的美食。 第一封信,是他路过江阴县时写的,内容是:江阴人爱食一种鸡仔饼,他以为是小鸡崽做的饼,感觉很残忍,后来发现并不是,只是一种甜中带咸的饼,当地人很爱吃,他却认为很难吃,让香菱以后不要抱着好奇的心态尝试; 第二封信,是他路过朝阳县时写的,内容是:朝阳县盛产一种灌汤包,咬一口一身油汁,害得他弄脏了一身衣裳,让香菱以后吃的时候注意别弄脏了衣裳; 第169章 第三封信,是他路过徽安县时写的,内容是:徽安县盛产一种肉丸子,弹到地上像鞠球一样弹起,很有嚼劲,他花三百两银子买下了方子,让香菱一定要保密; 第四封信,是他到达州城以后写的,内容是:州城里有一间铺子,专门活烤羔羊,味道极尽鲜美,但过程太残忍,让香菱一定要保密,否则让残忍的人知道好吃了,徒增杀戮。 第五封信…所有的信都与美食有关,大约每隔几天一寄出,看样子写的时间不短了。 因为到了年关,佐食坊忙得脚打后脑勺儿,褚夏也忘在了后脑勺儿,今天抽空赶紧送了回来。 香菱看着一摞信,有些发怔。 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王文谦的特别情愫,香菱就真成了傻子了。 香菱决定还是尽早说明白的好。 拿出毛笔,想秃了头也不知道如何拒绝。 人家王秀才的信,从头到尾都是美食,从未说过“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之类的话,自己一上来就拒绝未免有些突兀了,万一、万一人家王文谦真的很单纯,只想与自己做“吃友”讨论吃食呢? 香菱想了半天,终于让她想起了一个经典名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句话,可进可退,可友情可爱情,但都表明了与王文谦不是一路人的意思,他,应该会明白吧? 香菱封好了信,交给了褚夏,让他回县城的时候送到县驿署,让把信送给王文谦。 县驿丞收到信后,立即就送了信,只不过,信不是送到王文谦手里,而是送到了王县令手里。 此时的王家,正举家坐车,准备到州郡过年,县驿署为了省力气,就想由王县令直接把信交到侄子手中,免得县驿署再跑一趟 了。 王县令沉吟片刻,终于打开了信笺,看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不由得一怔。 以前的他,很是瞧不上小农女,万没想到,一个小农女竟然能写出这么精彩绝伦的诗句来,只是这内容,明晃晃拒绝的意思,文谦看到这封信,还能安心参加岁考吗? 王县令做了一个决定,把信交回给了县驿丞道:“等文谦参加完科考后再给他。” 县驿丞不可置信的问道:“科考?不是岁考?” 科考是七月,岁考是四月,按县令的说法,应该等到夏天才能给王文谦这封信,一压就是近半年。 王县令笃定的点头道:“文谦若是追究起来,你就说是手下压在了下面,没看见失误了。” 县驿丞为难道:“大人,侄少爷不可能半年不回家啊,见了面不就露馅了?” 王县令摇头道:“我想方设法让他在州郡回不来,安心考完试再说。” 县驿丞继续问道:“那侄少爷给褚姑娘的信呢?还给褚姑娘送去吗?” 王县令沉吟半天道:“送,只是褚香菱的回信,每封都要我过目。” 县驿丞只得把这封信又拿了回去。 年关了,本应该是农家最清闲的时候,整个褚家村却忙的不可开交。 尤其是香菱家的油坊和佐食坊,已经名声在外,就连外县的人都蜂拥而至的来囤年货,褚家村有加工任务的人家哪有心思过年,全都没日没夜的加工,只这一个年关,家家都赚得盆满钵满。 再这样干下去自家就不用过年了。 褚香菱和褚夏一商量,大年二十九便歇了业,一直歇到正月初八,筹备自家过年的事情。 褚夏盘点了下存银,自打佐食坊开业以来,已经净剩十五万两银子了。 看着娘亲头上光秃秃的,香菱有些心疼。 本来苏小曼送过一套金头面,江氏嫌乍眼不愿意戴;香菱给她买过银钗子,后来算计老宅装“失窃”时奉献出来了,害得江氏到现在也没什么首饰。 香菱心血来潮道:“娘,哥,过年了,咱进城买新首饰吧?” 一家人自然没有反对意见,香菱调侃的瞟了一眼褚夏道:“大哥,别忘了给我嫂子买首饰,她为了咱家的衣裳鞋子,眼圈都熬出来了。” 自从和褚夏订了亲,褚家一家四口人的衣裳鞋子苏小曼全都包了,从挑选布料,到剪裁做工,再到绣花缝带,全都是亲力亲为,尤其是褚夏,被打扮的跟个贵公子似的。 当然,苏家的吃食,褚家也全包了。 褚夏被妹子调侃得脸有些泛,点了点头同意了。 说行动就行动,一家人立马坐车奔了县城,先到“苏香锦绣”把苏小曼给擒了出来,直奔临安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一进铺子,褚夏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一个孕妇身上,立即停在门口,本能的想要退出来。 苏小曼也看见了妇人,脸色有些不好看,是李小翠和他的男人宋乾。 香菱也看见了李小翠,狠狠瞪了一眼有些怂的褚夏,大大方方的挽住了苏小曼的胳膊,亲昵的进了铺子,对掌柜的笑道:“王掌柜,我哥来给我嫂子买首饰,你有什么好推荐的没有?” 李小翠听到了香菱的声音,错愕的抬头,看到了褚家一家四口,以及苏小曼。 李小翠的脸色闪过一抹黯然。 今日的褚家己不同往日,在村中得到全村人的尊敬,在城里是众商追捧的对象,家趁人值。 尤其是褚夏,早就一改过去瘸腿、低头的唯诺模样,俨然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一身华服风姿,晃得李小翠有些眼花,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只在七八个月前,她认为的屎窝、尿窝,竟然变成了高不可攀的金窝窝,还真是讽刺。 李小翠心里渐渐升起一股酸味儿,用手摸了摸大腹便便的肚子,对相公宋乾道:“相公,给我买套金头面吧,我戴着它,咱儿子也能沾染些贵气。” 宋乾不耐烦道:“你不是说是给儿子选银锁吗?怎么变成给自己买了?三天两头的要首饰,你是要把脑袋扎成鸡窝吗?那还不如扎几根干活用的锥子呢!” 李小翠脸色立即现出尴尬,手掌抚着肚子不吭气。 第227章 奇怪的妇人 看着李小翠怀孕的冒尖的肚子,宋乾还是心软了,对店小二说道:“拿支鎏金钗子。” 小二哥撇了撇嘴,随便拿出一根鎏金钗子给了宋乾道:“八百文钱。” 宋乾点了点头,又道:“再把银锁拿出几副让我瞧瞧。” 小二哥又拿出两把银锁递给了李小翠,脸色有些轻蔑。 进后屋拿贵重首饰的王掌柜转回来了,手里托着一只大漆盘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苏小曼面前的木柜上。 掀开盖在上面的红布,王掌柜指着一套嫩粉色纯净的头面,热切介绍道:“苏小姐,这是店铺年关出来的镇店之宝。工匠就着玉的粉色,精心打造成了梅花图案,从耳饰到头饰,再到镯子,配套戴出来,在这天寒地冻的大冬天里,绝对更加衬托苏小姐的绝世容颜。” 自掌柜的掀开红布,香菱就相中了这套头面,低调而不张扬,确实很衬苏小曼的气质。 看苏小曼的表情,好像也很满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说。 香菱便对掌柜的笑道:“王掌柜,多少钱?” 王掌柜立即应声道:“咱一个街面上做生意,绝不敢漫天要价,最低不二价,五百两银子,买贵了褚东家随便砸我招牌。 就算是苏小曼自己,平时也没戴过这么昂贵的首饰,连忙摆手道:“香菱,太贵了,我不能要。” 香菱按住了苏小曼的手笑道:“这可是我哥送你的,你不要是什么意思?是不喜欢我哥送的东西,还是不喜欢我哥?” 苏小曼被香菱逗趣得不敢吭气了,生怕香菱再说出什么疯言疯语来。 香菱笑着对王掌柜道:“王掌柜,这件首饰留下了,你眼光不错,再帮我和我娘一人选一套,要简单的,不要繁琐的,尤其不要那种金银那种俗里俗气的。” 王掌柜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忙跑到后屋再取首饰了。 而李小翠呢,手里拿着鎏金钗子和小得不能再小的银锁,偷瞟着苏小曼面前的首饰,心里越发的悲凄。 自己想要的“俗里俗气”的金银钗子,是人家不屑要的;那些贵得吓人、看着却不贵气的玉的,是自己不敢屑要的,现实就是这么打脸。 就如同褚夏,自己当初弃如弊履,再在看来才如珍如宝,自己的眼光,实在太差了。 八百文钱对上五百两银子,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人家苏小曼是被捧在手心的金枝玉叶,自己是被扔在地里的土坷垃。 宋乾见李小翠迟迟不下决定买哪个银锁,懊恼道:“选个银锁磨磨叽叽的,还不知道生出来的是不是带棒的呢!还拿矫上了!赶紧的,能不能买?不买回家!!!” 李小翠忙转回目光,把一只相对大些的银锁递给了小二哥道:“就拿这只吧。” 小二哥连眼皮都没撩道:“二两银子八百文钱。” 宋乾惦了惦银锁份量,对王掌柜道:“银锁的含银量,连一两都不到。便宜些,二两银子五百文吧。” 第170章 王掌柜的摇了摇头道:“不二价二两银子七百五十文,五十文给您回去雇马车。” 宋乾皱着眉头道:“二两银子六百文,不能再多了…” 李小翠的脸色像滴了血一样,要多窘迫有多窘迫。 最后,以二两银子五百五十文成的交,李小翠拿起银锁和钗子,落荒似的逃了。 宋乾破口大骂道:“慢点儿跑,伤着老子儿子,老子打死你!!” 李小翠和宋乾走了,王掌柜也刚好出来,又拿了几套头面,香菱只选了一只淡青色玉质杏花钗子,一对同色滴水耳坠;给江氏选的是一套翡翠头面,有钗、有耳坠、有手镯;给小莲莲呢,则是买了一对银镯子。 一家人出了首饰铺子,香菱对褚夏眨了眨眼道:“哥,我和娘去买些上等好酒过年喝,你陪嫂子去胭脂水粉铺子看看,帮我也捎回一盒啊。” 香菱拖着江氏和小莲莲走了,特意给小两口留下独处空间。 空气略显尴尬。 良久,褚夏才鼓起勇气解释道:“刚才,我停在门口不想进,不是怕见李小翠,我是怕她阴阳怪气的你不舒服。” 苏小曼本来的小委屈终于散开了,褚夏刚刚踌躇的那么一下,她还以为,他对李小翠余情未了呢。 苏小曼笑着摇头道:“只要你的心还在,我便不怕。” 苏小曼红着脸在前面走了,褚夏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大年初五,佐食坊又开始忙起来了。 有褚夏在,香菱倒是不太忙,尝试着滚了一簸箕黑芝麻馅汤圆,知道小山贪吃,便去给小山也送了些。 回来时,发现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香菱心跳加速,难道是杨卿玥回来了? 一进屋才发现并不是,而是一个年近花甲的妇人,虽然是商贾打扮,却难掩身上的贵气,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侍,一看就英气十足。 江氏告诉香菱,这个妇人点名说要见她。 妇人从上到下打量着香菱,良久才说道:“你就是褚香菱?” 褚香菱皱了皱眉头,随即点头道:“您若是谈生意,可以到佐食坊找你哥谈,不必刻意到家里来谈。” 妇人微微一笑道:“我是个妇人,与男人谈生意不方便。” 香菱不由得觉得好笑,既然认为妇人谈生意不方便,那为何要抛头露面的出来谈生意呢?简直是自相矛盾啊。 香菱点了点头道:“什么生意?” 妇人点了点头道:“百英客栈,听过吗?” 百英客栈的名头,香菱倒是听戚四海偶尔提到过,太详细的却不知道。 香菱老实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听说过,但不了解。只知道大齐国几乎所有县城都有分店,临安县没有,可能是毗邻边关的缘故。” 妇人点了点头道:“过去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我正在物色地址,准备开一家分店,算上这一家,一共一百七十八家店,有兴趣合作吗?” 香菱点了点头道:“您想怎么合作?” 妇人紧紧盯着香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把所有吃食方子全都卖给我,价钱随你开,你还可以让你吃干股,占多少成,也由你来提。” 香菱斩钉截铁的摇头道:“抱歉,我不卖。” 妇人诧异道:“你什么也不干就能日过斗金,为何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 香菱摇了摇头道:“方子是我的,但我不能随便卖了。我带着全村二十多户人家开小作坊加工厂,全村的劳动力几乎都有工资拿,几个村与我签订订单种植,我要为他们负责,不能撂挑子说不干就不干,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妇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香菱道:“你给村民们开---工----资----?” “开工资”三个字嚼得分外响亮。 香菱不疑有他,点了点头道:“对啊,村民们待我不簿,所以,只要是身体硬朗、人品较好的村民想挣钱,我都会给他安排了合适的活计,计件开工资。你们买下方子,一定会追求利益最大化,不会再管他们的。” 妇人怪异的看了一眼香菱,终于赞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那就换另一种合作方式吧,等我家分店开起来之后,你提供原料,你卖给别人多少钱,就卖我多少钱。可以吗?” 和其他掌柜一样进货卖货,香菱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了,点头答应道:“热烈欢迎。” 妇人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轻声道:“你很好,有原则,不贪婪,配得上卿玥。” “卿玥?”香菱想要再问什么,妇人已经离开了,害得香菱一头的雾水。 第228章 吾爱有三 对于妇人的来临,香菱的心里始终划着魂,终于忍不住,次日一大早便找到了栖梧酒楼,找到了戚四海。 见到戚四海,香菱便开门见山问道:“戚东家,你知道百英客栈吗?” 戚四海立即赞叹道:“百英客栈啊!那可厉害了,神一般的存在,几十年老字号了,遍布全国各县,得有近二百家店了吧?问它做什么?” 香菱沉吟道:“百英客栈的人来找我合作了,我还没考虑好,想向你打听一下百英客栈的背景,合作起来安不安全。” 戚四海吓得登时站了起来,嗓门提高了许多,诧异道:“百英客栈与你合作?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合作,一定要合作,赔钱都要合作。” 香菱没想到戚四海会这么激动,狐疑道:“这百英客栈很厉害吗?” 戚四海笃定点头道:“你知道百英客栈背后的东家是谁吗?” “谁?”香菱一脸的懵逼,她一个穿越过来不到一年的外来者,怎么知道谁是谁。 戚四海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香菱,一脸傲骄道:“是当朝首辅的夫人苏百顷!这个妇人可不简单,丈夫是首辅,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子,全都身居朝中要职。不仅有权,还有钱,娘家捣鼓粮食,夫家航海交易,富可敌国。” 香菱的脑子“嗡”的一声响,这个妇人管杨卿玥叫“卿玥”,还能是别人吗?她就是默默对凌家如长辈般照拂多年的云夫人!苏百顷本人!! 她这么大个人物,不可能抛头露面进小山村跟自己谈生意,她是专程来考验自己的!自己这是莫名其妙的见了家长了!? 香菱回到家,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这么糊里糊涂的,按照记忆中的马车模样,打听了几家客栈,终于,在临安客栈找到了苏百顷的马车。 见香菱到了,掌柜的主动把香菱引上二楼道:“夫人等你半天了,快上楼吧。” 妇人竟然知道自己会来找她? 香菱狐疑的上了楼,进了屋,妇人泰然的坐在桌台边,如画中人一样,淡然的喝着茶。 见香菱过来了,示意香菱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香菱坐了下来,把一包汤圆放在桌案上道:“这是我特意做的吃食,当伴手礼送给夫人品尝。” 云夫人打开,发现是一颗颗嫩白的汤圆,有些诧异的看着香菱,温暖的笑道:“手挺巧的,还会滚汤圆。是黑芝麻馅的还是豆沙馅的?” 香菱老实答道:“黑芝麻馅的。” 云夫人让女侍把汤圆拿下去煮了,然后对香菱道:“我来的这两天,听了些传闻,说是临安客栈的东家想强娶你来着,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娶了个替身?是有这么回事吧?” 没想到云夫人刚到临安县,就把自己有关的事情打听得清清楚楚,香菱点了点头。 苏百顷轻“哦”一声,然后指着自己所住的客栈道:“那就没错了。我把临安客栈三家店全都买下来了,直接改装成百英客栈。靳家以后不准涉及住宿业了。” “啊?”香菱有些懵逼,对方是为自己出头吗?临安客栈是靳家传了两辈的老铺子,突然不让干这行了,靳家一定痛苦死了,这个苏百顷,软刀子用得可够损的。 苏百顷笑吟吟道:“人年纪大了,心就变软了,若是我相公和儿孙在这儿,靳家就不会没了客栈这么简单。” 香菱毫不怀疑苏百顷说这话的真实性,一个当朝首辅的夫 人,想搞一家客栈,那不就跟玩似的? 苏百顷自顾自的往下说道:“过几天新店长就会到,名叫阿猫,他刚刚赋闲下来,我才有机会把他请出山。如果卿玥有什么危险,你找他就行。只是他有些特别,你说话注意些,千万别伤到他,你惹他生气了,我会很为难…” 苏百顷像一个家中长辈一样,絮絮叨叨的对香菱交代着事情,香菱虽然听得云里雾里,却仍旧仔细的听着。 女侍把煮好的汤圆端上来了,两碗,香菱一碗,云夫人一碗。 云夫人舀了一汤匙放在嘴里,咂巴咂巴嘴,像个少女似的开心笑道:“甜,真甜。凤求凰兮凰相伴,最是浓情蜜意时。卿玥这孩子,多年不愿见我,这次为了恢复将军衔,却主动求到了我,我猜想,他是想给你一份保障吧。” 第171章 香菱心底有些震撼,原来杨卿玥这次进京,不是回家陪义母、姑母等亲人过年,而是疏通关系落实他的将军衔去了,还主动求到了云夫人。 云夫人和蔼的看着香菱,看得香菱都有些局促不安了,苏百顷这才笑道:“别紧张,就把我当成普通的老太婆就好,你,真的很好。卿玥在提到你时,竟然笑了,我印象中他笑时,还是获得讲武堂第一名时。” 苏百顷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讲的都是杨卿玥小时候的事,如抓周抓的是一个算盘;被第一次罚家法是因为他扒了同父异母弟弟的裤子…明明说过杨卿玥过去不愿见她,她却像个老奶奶似的知道杨卿玥的很多事情,可见关爱之深。 香菱不明白云夫人为何对杨卿玥这样好,却又不敢直白的问为什么,唯一能真切感受到的是,云夫人对卿玥是真的好,长辈的那种舐犊之情。 云夫人已经吃了三颗汤圆了,身侧的女侍上前劝解道:“夫人,你脾胃不和,不能吃太多黏性的吃食。” 云夫人固执的摇了摇头,笑着看了一眼香菱,对女侍 道:“这一次就破例吧。这可是我孙媳妇给我做的吃食,下次想吃,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吃了。” 香菱不好意思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脾胃不和,只是到了上元节,想应一应节日,便做了汤圆。” 苏百顷摇了摇头道:“挺好的。这里的人只做元宵,不做汤圆,冷不丁吃一顿挺好的。可惜我不能陪你过节了。我腊月二十离京,明天就得启程回京,日夜兼程,争取上元节前到家。” 香菱忍不住劝解道:“云夫人,您的安全应该是云首辅最为记挂的,路途凶险,别着急赶夜路。” 云夫人笑了笑,并没有做答。 而是站起身来,看着外面昏黄的月光,这是自己和丈夫云沐白成亲几十年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吧?他肯定急坏了吧?或者已经在来找她的路上了? 苏百顷不由得嘴角上扬,轻轻吟讼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日月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一个信息在香菱的头脑中迅速炸裂开来:“浮世三千”是电影暮光之城延伸出来的诗句,云夫人竟然知道!她应该和自己一样,是现代穿越过来的!而且年代应该差不多!!! 香菱正要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测,云夫人已经转过身来,如同少女一般娇羞的笑道:“我现在就要走,一刻也不耽搁!!!我要陪他过上元节!!!” 年近六十岁的妇人,竟然像个心血来潮的孩子似的,立马让侍从套上马车,如一阵风般急匆匆的走了,车后,有大片的暗影追随,应该是云首辅不放心派的暗卫吧? 第229章 上元节 上元节到了,村里人很是热闹,孩子们拿着自己制做的小灯挨家挨户讨糖吃。 直到月亮高挂才渐渐没了动静。 整个村子陷入了静寂,如同熟睡的婴儿,很是恬静美好。 香菱正半睡半醒间,突然听见窗外几声鹰啼,眼睛懵懂的睁开,呆愣了三秒,蓦然坐起身来,披上外氅,趿拉着鞋,跑出了房门。 果然,在树前的铜像旁边,矗立着一个男人的背影。 香菱翕动了下鼻子,清晰的闻见了男人满身的风霜味道。 男人一定是不眠不休的赶夜路,就为了陪自己过上元节吧? 香菱欢喜的扑过去,在背后把男人抱了个满怀。 杨卿玥一呆愣,身子如木头般的僵硬,随即打了声呼哨,孙良田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对院外的二十几个大兵道:“都散了散了,别把看见的东西嵌在眼睛里拨不出来,该忘的就忘了吧。” 香菱顿时羞红了脸,小脑袋窝在杨卿玥后背不肯出来。 原来,院外还有二十多个大兵呢,自己看到杨卿玥后实在太激动了,鼻子里的味道、眼睛的人影全都只有杨卿玥,完全忽略了别人。 见人都走了,杨卿玥转过身来,双手呵了呵热气,把少女的双手捧在手心儿里,嗔怪道:“天这么凉,怎么只披着衣裳就跑出来了?” 香菱像个傻子似的看着男人,把男人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最后笑道:“你特意赶回来的?” 杨卿玥重重点了点头道:“嗯,我答应你上元节前赶回来的,还没到子夜呢,不算食言。” 香菱拉着男人的手往屋里走,男人如钉子般钉在地上,一动没动,果断道:“是你说的,十八岁前不能逾矩,我不能进屋…” 香菱:“…” 香菱石化了,貌似这个规矩还是自己定的,可是,自己的意思是让他不要破那道线,又不是让他迂腐得像个老头子,牵个手、进个屋都搞得跟偷情似的。 杨卿玥要把身上披的大氅解下来,香菱见了,忙阻止道:“你要做什么?” 杨卿玥笑道:“自然是怕你得风寒,给你披着了。” 香菱嗔怪的瞟了一眼杨卿玥,把大氅抻开,自己往里一窝,如小猫窝在老猫的怀中,抬起小脸道:“这不就成了,咱们两个谁也不冷了。” 杨卿玥终于忍不住,裹紧了大氅,将香菱紧紧锢在了怀中,心里满满的甜意。 良久,香菱抬起小脸,撅着小嘴,有些委屈道:“杨卿玥,你为何不给我回信?后来干脆也不让贾小六帮我送信了?” 杨卿玥脸腾的就红了,吱唔着解释道:“军、军营的信使营有个惯例,送私信和接私信都会审核内容,你的信,不止陵裕关、就连京城信使官都看过了,我、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去,没让他们四处风传。” 香菱:“…” 岂不是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向杨卿玥表白了,自己这个脸可丢大发了,以后自己还怎么见人? 香菱把脸窝在杨卿玥的胸口,不敢抬起来了。 杨卿玥的下巴抵着香菱的头顶,轻喃道:“我给你写信了,刚才放在铜像手里了,你要慢慢的看,细细的读,每封都必须给我回信,只是别通过信使传信了,直接交给我就成。” 香菱瞟了一眼身侧的铜像,发现它的两只“手”里,塞了满满的信,十几封不止。 香菱这才惊觉,也许男人并没有想吵醒她,是想把信放下就走了,结果自己先醒了,这才留住了他。 “都见面了,人家才不要给你写信…”香菱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耳畔传来了男人闷闷的低笑声。 良久,男人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在小丫头的手里道:“这是给你带的礼物。” “礼物?”香菱终于离开了杨卿玥的怀抱,想要打开荷包,被杨卿玥给拦住道:“回屋再打开。” 香菱收好了荷包,小跑着回了屋,把一个大包袱,塞到了杨卿玥手里,红着脸道:“送给你的,你也一样,回去再打开。” 杨卿玥的手在包袱外缘探了探,不用打开也猜得到,是香菱给他绣了荷包、香囊、腰带和夹袄,小丫头一向懒惰,不愿做这些琐碎之事,能给自己做,已经表示她的诚心了,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 想起了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杨卿玥把包袱也挂在铜像上,再次揽紧了小丫头,说道:“跟我说说靳家的事情,小六儿只送信跟我简单说了说,还说事情解决了。” 香菱把事情的经过对杨卿玥一一道来,气得杨卿玥半天没吭气。 香菱忙拉过男人的大手,劝解道:“事情已经过去了,靳家也得到了教训。对了,前几天我见到了云夫人。” “谁?云夫人?”杨卿玥脑子有些打结,他明明是腊月刚见过的云夫人,大年初几她就出现在边关小城临安县了?这也太神速了吧?一定日夜兼程赶来的。 杨卿玥机警道:“她有没有为难你?” 香菱摇了摇头道:“她很好。她听说靳家为难我的事,出手收了靳家的客栈,以后不让靳家涉足住宿业。她还要在临安县开百英客栈,说是会派个店长叫阿猫,不仅订下合作的事,还让我在你遇到难事的时候找他。这个阿猫,很厉害吗?” 杨卿玥怔了怔神,眼圈不由得发红,云夫人对他,真可谓爱之深而为之计深远,自己刚主动接受她的善意,她便把猫公公给派过来了。 杨卿玥幽幽叹了口气道:“阿猫是个总管太监,从小与皇后和太妃一起长大,对皇帝夺嫡立下过汗马功劳,太妃殁了以后他离的宫。有他庇护,确实寻常人不敢招惹。” 香菱这才恍然,原来阿猫是个太监,难怪苏百顷说他有些“特别”,让自己说话注意些,别伤到他。 与皇后太妃一起长大,又有随龙之功,说他权倾朝野也差不多。 香菱有些迟疑道:“百英客栈与我谈生意,我是接,还是不接?” 杨卿玥用手指刮了刮香菱的小鼻尖笑道:“你这么会算计的人,送上门的生意怎么还犹豫上了?” 香菱语气有些撒娇道:“人家是不想你为难嘛,你还调侃人家…” 第172章 杨卿玥神色未明道:“我们家已经承了云夫人两代人的照拂了,再推却就真成矫情了,以后多走动走动吧。” 也许,这才是云夫人最想看到的回报吧。 看杨卿玥一身的疲惫之色,香菱忙劝道:“你一路舟车劳顿,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明日去军营看你。” 杨卿玥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来,紧紧裹住香菱的小身子,连人带大氅抱了个满怀,附在耳边低喃道:“我等你。” 男人转身走了。 留下了被大氅包成粽子的香菱,香菱从大氅中探出小手来,轻轻抚着被男人胡茬儿扎得生疼的脸颊, 竟然痴痴的笑了,像个傻子一样。 第230章 靳家和老宅的年关 回到房中,香菱点起了油灯。 把信铺在桌案上,发现信封上右上角编写了编号,应该是让香菱按顺序打开。 打开一号信封,里面的内容应该是回应自己写给他的那封“玥:我想你了!想得好苦。你的菱。” 回信很简洁:“菱,吾亦是,脾苦,胃苦,心亦苦,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今搜集京城所有糖铺,以慰相思之苦。你的玥。” 香菱打开杨卿玥给的那只荷包,从里面倒出来一堆糖果,有圆的扁的方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香菱拈起一颗放在嘴里,很甜,脾不苦了,胃不苦了,心更不苦了。 香菱双手捧着脸,再度痴痴的笑了。 打开第二封信,里面的内容不像第一封信那样官方了,不只说了京城的风景天气,还让春草多添衣多吃饭,尤其是注意身体,不要老想着做生意赚钱而积劳成疾。 第三封信,则是气愤之余写的,应该是得到了靳家强娶的事情,一向表现得彬彬有礼的他,竟然骂了好几句人,说要回来好好收拾姓靳的给香菱出气。 第四封信…最后一封信,里而则是一封皇商录入通告,褚家被破格收录为皇商了,第一批供应的货物名单:豆油、豆瓣酱、五香粉、十三香调料。虽然货物暂时不多,但足以让香菱欢喜的忘北了。 与香菱这个甜甜的上元节相比,靳家的日子、褚家老宅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靳家的宴客厅里,全家围坐一起吃团圆饭,只是氛围很不友好。 靳父“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对靳朝东怒骂道:“逆子,你把客栈弄丢了还不反省,还要来抢你弟弟的酒楼?” 靳朝东一脸委屈道:“爹,客栈丢了又不怪我,都怪百英客栈欺人太甚!百英客栈不是兼故着酒楼生意吗?你让旭东把酒楼给我经营,我一定把百英客栈打败,把脸面给您挣回来!!!” 又是“啪”的一声响,这次靳父拍的不是筷子,而是靳朝东的脸。 打得靳朝东都愣住了,他亲娘耿姨娘也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相公,不让他再打儿子。 老头儿气得浑身哆嗦,指着靳朝东方向骂道:“你这个逆子,咋还不知悔改?百英客栈是咱能抗衡的吗?你是想把咱家往死路上送啊!你听着,从此以后,不准你再涉猎家里的生意!当个废物好好养着!!” “相公…”耿姨娘眼泪婆娑的盯着相公,楚楚可怜,平时相公最吃她这一套了,可惜,今天却碰了壁,靳父一甩袖子走了,态度要多坚决有多坚决。 同增,靳旭东也跟着他娘----也就是靳家正室回了卧房,嘴角上扬,与娘亲对视了下,顿时会心一笑。 二十多年的蛰伏,一朝借力打力,终于把靳朝东这个压了嫡子近二十年的庶子,一踢出局。 靳朝东心生郁闷,喝得伶仃大醉,被下人扶回了卧房,恍惚中看到了自己娶进门不愿碰的娘子褚香苇,想起她就是一切祸害的根源,便对其拳打脚踢,后觉得不过瘾,宣泄似的强要了她。 褚香苇哭得梨花带雨,嘴角却呈上扬的弧度,只要你肯要我,哪怕是宣泄,等老娘怀了孕,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褚家老宅也打得热火朝天,先是两个儿媳妇和自家男人打----刘氏和褚时运,王氏和褚时来,随后骂着骂着王氏又跟刘氏打,挠得跟血葫芦一样。 打得累了,刘氏和王氏坐在院子里就破口大骂开了。 刘氏指着褚时运骂道:“你个老不正经的,家里刚过两天好日子,你就起了花花肠子,老娘跟你同归于尽!” 王氏则指着刘氏的鼻子破口大骂道:“这狐狸精是你家香苇带回来的,你让香苇把钱给我要回来!!否则我跟你们大房没完!!!” 刘氏反过来骂道:“怪我家香苇做什么?还不是你男人管不住自己裤腰带,愿意爬人家被窝子!!!” 王氏反过来骂道:“不是因为你男人,我家男人能知道溢香楼的门朝哪开?你们家就是诚心的,自己没了银子让我家也没有!!没安好下水!!!” 褚时运和褚时来坐在门槛上,脸红一阵白一阵,被挠的红道子渗着血,看着挺吓人。 一向偏帮儿子搓磨儿媳妇的褚氏,难得的站在了两个儿媳妇这边,对两个儿子怒骂道:“你们两个败家子,鬼迷了心窍咋的?咋能走这下坡道儿啊!尤其是你,老大,邢招弟长啥样你没见过咋的?非要花钱去溢香阁睡她?” 褚氏好生气苦。 老宅骗婚,从靳家得了六百两银子;县衙失物认领得了几十两银子。 这样算下来,老宅净得了六百多两银子,这要是好好过日子,一辈子吃穿不愁。 哪成想,有钱也有糟心事。 大儿子和三儿子非要分家分钱,生怕另一房比自己这房占了便宜。 大房说给褚秋说媳妇;三房说给褚冬订婚,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五天全武行。 褚氏再强势也压不下去,最后干脆妥协了,一家给拿出了二百两银子,自己剩下二百两,图个耳根子清净。 哪成想,银子一给就出了事。 刘氏给褚秋寻摸了户人家,想要先把亲订下来,对方要十两银子当聘礼,刘氏回家拿钱的时候才发现,银子不翼而飞了。 不逼问不知道,这一问下来,简直晴天霹雳,银子没了,不仅大房银子没了,三房的银子也没了。 事情很简单,也很狗血。 褚时运进城找女儿褚香苇,结果靳家没让进门,郁闷的褚时运遇到了邢招弟,邢招弟请他回溢香楼吃饭喝酒。 溢香阁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交流感情”的地方,两人竟然借着酒劲儿成就了好事。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了,褚时来发现大哥的不对劲儿,跟踪下来,被邢招弟介绍给了一个叫香云的姑娘。 从那以后,兄弟一起找借口频频进城,实际上是一起逛青楼喝花酒。 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褚氏寻思了半天,最后对刘氏说道:“明天进城,找香苇,一起去找邢招弟,能要回一半也成。” 第二天,褚氏和刘氏好不容易见到了香苇,香苇听说了这件事,也大吃一惊,邢招弟与她一起在邻县的青楼共处多日,又是一起返的乡,她怎么可以给自己的爹布局下套呢? 香苇义愤填膺的找到邢招弟,邢招弟不以为然笑道:“香苇,你回家问问你爹,我逼着他睡我了吗?男女之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不能让我白让你爹睡了不给银子吧?除非你爹纳我当姨娘,那我的银子也是你们家的银子了…” 香苇:“…” 香苇气得脸色发白,忍不住懊恼道:“我了解我爹,有贼心没贼胆,除非你勾引他。你告诉我,这件事,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还是你看我爹手里有银子才这么做的?” 邢招弟“扑哧”一声乐了,笑道:“褚香苇,是别人授意还是我自己做的,有区别吗?你最多冲我亮亮猫爪子,其他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也做过这行,应该明白我,不过是想在从良前多囤些银子而已,别说你爹的生意我做,就连我那死鬼丈夫的大哥来了,这生意我照做不误。” 褚香苇被怼得哑口无言,她自以为自己经历了很多事,成长的很快,甚至算计了靳朝东圆了房,但没想到与邢招弟比起来,她还是嫩了一点儿。 第231章 心亦甜 第二天,香菱拿着一个食盒,直奔陵裕关。 营口的小兵见到香菱,态度很奇怪,掩口而笑,半天才说道:“姑娘,杨筹办在军需库。” 香菱觉得怪怪的,这小兵的态度,咋这么不矜持呢?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香菱直奔军需营军需库,按照惯例,走到军需库门前二十步开外停了下来,在外面等杨卿玥。 一队出营的小兵路过,看见了香菱,其中一人对带队的头目窃窃私语道:“校尉,这个姑娘就是给杨筹办写信的那个‘菱’姑娘。” “啊?”被称为校尉的汉子张大了嘴,特意带队跑到香菱面前,直勾勾的看着香菱。 跑过去觉得没看清,又欲盖弥彰的带着队伍从营口跑了回来。 看过了又不好马上折返出营,只能再往营地里跑,跑到一定距离再重新跑回营口。 第173章 就这样,一大队兵丁在香菱面前跑了三遍。 一大队人,绝无例外,眼睛全都看向香菱,害得香菱觉得自己成了稀有品种大熊猫,恨不得要被别人看得浑身都是窟窿了。 杨卿玥终于出来了,见到明显绕着香菱跑步的兵将们,哭笑不得道:“耿校尉,刚才还火急火燎的出营,现在又不着急了?” 耿校尉跑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香菱,压低声音对杨卿玥道:“杨筹办,弟妹长得不赖嘛,就是年岁小了点儿,你悠着点儿…” 杨卿玥立即捂住了耿校尉的嘴,尴尬道:“还不快出营?” 耿校尉这才带着小兵们走了。 杨卿玥尴尬的走到香菱面前,红着脸道:“别听这些人瞎说,他们没别的意思。” 如此露骨的看着,还叫没别的意思?这分明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自己,他们知道了信的内容!自己在整个军营都有名了。 香菱脸红得滴血一般,把食盒塞在杨卿玥手里,结巴道:“这是给你的回信,吃在肚子里,别人就看不见了。” 香菱逃难似的跑了。 小丫头,肯定被军营的这些男人们的“热情”给吓跑了。 杨卿玥无可奈何的回了蝠翼居,打开了食盒,看着里面的四道菜,有些懵逼,小丫头说,这是回信,吃到肚子里就不会有人看见了。 可是,这几道菜,是什么意思呢? 一道糖醋鱼头,一道蜂蜜酥香鸡翅,一道糯米莲藕,一道蜜糖丝瓜香菇骨头汤。 杨卿玥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看着丰富的菜色,肚子饿得咕咕叫,却不敢吃上一口。 杨卿玥脑子像打了结一般,半天也没想出香菱是什么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叫来了贾小六,让他帮参祥参祥。 果然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贾小六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杨卿玥道:“大哥,你平时挺机灵的,今天咋还犯傻了呢?多明显的意思啊!!” 贾小六指着蜂蜜酥香鸡翅道:“这道菜叫做比翼双飞。” 指着糖醋鱼道:“这道菜叫相濡以沫。” 指着糯米莲藕道:“这道菜叫蜜藕天成。” 指着最后一道蜜糖丝瓜香菇大骨头汤,正要说出菜名,杨卿玥已经红着脸道:“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经贾小六这么一提醒,杨卿玥的脑子,如同练武的人被突然打通了仁督二脉,立即电闪雷鸣。 不仅会意出蜜糖丝瓜香菇大骨头汤的意思是“相思入骨”,还知道为何四道菜为何都是甜的。 因为他给香菱回的那封信的内容是“脾苦,胃苦,心亦苦,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小丫头给他做甜食,是让他的脾甜、胃甜、心亦甜呢。 杨卿玥笑得这叫一个光辉灿烂,晃得贾小六都不忍直视了。 看着新奇的菜色,贾小六想偷偷尝一口,杨卿玥如狗护食般的夺下筷子,把他撵了出来,拴上门自己吃独食了。 早晨,香菱起了床,在院中训练九节鞭,院门突然被人“咚咚”的敲响了。 香菱开了门,杨静姝的脸出现在门口,对香菱展颜一笑道:“有没有很想我这个师傅?”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从京城回来了?” 杨静姝一把扯过香菱,把一只镯子从自己手腕上褪下来,直接戴在了香菱的手腕上,傲娇道:“这是我娘给卿玥哥娘子的礼物,我带到了,再弄丢、弄坏可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香菱抬起手腕,发现是一只金枝缠玉的手镯,雍容华贵,一看就不便宜。 香菱红着脸道:“谢谢你。” 杨静姝深以为是道:“你是应该好好感谢我,我在娘面前可说了你不少好话呢,要不然,凭你这样弱的样子,我娘怎么可能同意你当卿玥哥的娘子?我该让你怎么回报我呢?” 杨静姝沉吟片刻,立即眉飞色舞道:“不如,从今天开始,我们练十一节鞭吧…” 杨静姝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根十一节鞭,喜孜孜的塞在香菱手里,不容拒绝,一看就知道蓄谋已久。 香菱:“…” 明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香菱却甘之若饴,相对于身体上的疲累,杨静姝带回来的镯子更加让她开心,这表明,在杨静姝的助攻下,杨卿玥的义母也接受自己这个小农女的存在了。 香菱展颜一笑,把十一节鞭放在了桌案上,手持九节鞭,冲着杨静姝挑了挑眉道:“比试比试?” 杨静姝没想到香菱小小的九节鞭,竟然也向她的十三节鞭挑衅。 鞭子和其他武器一样,一寸长一寸险,香菱在武器上就吃了亏了。 杨静姝哈哈笑道:“比试就比试。” 杨静姝解下腰间的十三节鞭,临出鞭时又改了主意,放下十三节鞭,拿起了送给香菱的十一节鞭道:“我不占你便宜,我用十一节鞭,单手应战。” 香菱毫不客气的举鞭就打,两道人影战在一处,如狂风入境,飞砂走石,好不激烈 。 打着打着,香菱笑道:“昭和将军,你不是只用单手吗?你不是只用十一节鞭吗?” 杨静姝尴尬道:“轻敌乃军之大忌,我不能犯这幼稚错误。” 在杨静姝双手应战、换了十三节鞭的情况下,终于挽回了颓势,维护“师傅”的尊严,否则,真就彻底打脸了。 杨静姝难得的冲着香菱挑了大指道:“看出来了,我走的这三个多月时间,你没有偷懒,进步神速。” 杨静姝一向贬低香菱,说香菱“太弱了”,今天冷不丁夸奖,害得香菱反倒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这一天开始,杨静姝便不再派人指导香菱的鞭法了,因为,够强了。“太弱了”这个词也从此销声匿迹了。 第232章 我相信你 大约又过了五天,家里来了一队客人,说是百英客栈派来谈生意的。 香菱忙迎了出去。 为首的是一个年近六十岁的男子,态度祥和,目光却很犀利,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男子上下打量着香菱,香菱则坦然的接受着注视。 阿猫不由得暗自点头,难怪苏百顷会喜欢这个女娃子,这女娃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儿,和年轻时的苏百顷像极了。 男子主动自我介绍道:“鄙人姓虎(多音字mao),熟识的人叫我‘阿猫’,你管我叫猫掌柜就好了。” 香菱怔了一下,原来,这人就是苏百顷所说的临安县百英客栈的店长----阿猫。 香菱忙施了个礼道:“猫掌柜安好。” 阿猫温润笑道:“按照云夫人的安排,我来跟你谈合作的,你把你家所有的货物编排成册,我回去探讨一下各家分店用量,然后汇总反馈给你,每月上旬完成供贷。” 香菱点头同意,因为家里有现成的货单,香菱直接给了阿猫一份。 第二天,阿猫就让人把货单送回来了,看着上面的用量,吓得香菱半天没闭上嘴。 照这个用法,自家收购的原材料又要呈几十倍的增加了。就连签订黄豆订单的村,也由原来的几个村,扩大到了整个临安县的所有村落。 佐食坊自然也就忙碌起来,伤好后的褚夏,立即投入到生产中,以后需要常年坐镇倚食坊和油坊了。 因为佐食坊大部分为批发,所以开门早,歇业也早。 日头开始西斜,看样子不会有人来了。 褚夏和刘喜旺早早的准备关板歇业,正要关门,突然窜出一个女人来,手横在门板中间,害得刘喜旺无法关门。 女人披头散发,形同乞丐,怀里抱着个婴孩儿。 两个人吓了一跳,本能的要轰出去,女人嘶哑着声音道:“夏哥儿,是我。” 声音太耳熟了,褚夏和刘喜旺立即住了手。 女人撩起长发来,褚夏和刘喜旺大吃一惊,竟然是李小翠。 李小翠并没有穿棉袄,只穿一身单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冻得瑟瑟发抖; 怀中的孩子只包一层小夹被,嘴唇冻得发紫,哭声像猫崽儿一样,有气无力的。 褚夏忙开了门,让李小翠进了屋,用开水泡了一袋泡面,让李小翠吃了暖和身子。 李小翠三下五除二就把面给吃没了,身上立即暖和了不少,顿时,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掉了下来,楚楚可怜的看着褚夏道:“夏哥儿,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你把我藏起来好不好?宋乾他不是人,因为我生了个丫头,他就要打死我!” 李小翠就要撸开袖子给褚夏看宋乾打她的伤口,褚夏立即转过头去,厉声喝斥道:“请你自重!!!” 这句话说得分外响亮、分外难听,李小翠吓得一怔,褚夏从没有跟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李小翠委屈的抽泣道:“夏哥儿,我是小翠啊!你从小喜欢到大的小翠啊!” 褚夏肃然道:“你错了,我已经有了小曼,我不喜欢你了。” 李小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孩子险些没被她扔在地上,幸好刘喜旺把孩子一下子接住了。 第174章 李小翠只匆匆瞟了孩子一眼,便胀红着脸对褚夏道:“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如果不喜欢我,你怎么会为救我滚下山坡腿瘸了?怎么会在我订亲的时候去我家门口还钗子?怎么会故意带着苏小曼和我一家店铺买首饰?怎么会让我进门来给我煮面条吃…” 李小翠泪流满面,从袖口里拿出一支钗子来,举在褚夏面前。 褚夏不由一怔,钗子是他曾经亲手做了送给李小翠的。 在李家确定李小翠和宋乾的婚事后,李小翠便把定情信物的钗子还给了褚夏。 宋乾来李家正式定亲,褚夏偷偷去李家门口张望,心碎之余,便把钗子扔了,没想到又被李小翠捡了回来,一直留在身边。 这要是被苏小曼看见了,自己纵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褚夏脸色变得异常昏暗,不悦答道:“宋夫人,你误会了,这根木钗子,是我不想要扔了的;在翠玉轩偶遇,是我想在临安县最好的首饰铺子给小曼买首饰;给你做面条,是因为可怜你带个孩子,就算是乞丐,我也会赏碗面条吃的。” 最后一句话,如针扎似的扎得李小翠心好疼,歇斯底里的哭喊道:“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不喜欢我,当年你为何会拼了腿瘸救我?” 褚夏淡然答道:“我当时眼瞎了,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 李小翠的心仿佛被锤子狠狠的撞击了下,生生的疼,感觉她的美好岁月,一去再也不复返了。 李小翠从刘喜旺怀里抱过孩子冲出铺子,在门口突然撞见了手拿披风的苏小曼,眼里更加狼狈与怨狠,用肩膀撞了下苏小曼,木钗子划破了苏小曼的手背,然后逃跑了。 褚夏忙跑过来,执起苏小曼被划破的手背,说不出的心疼,立即把苏小曼领到后院自己的卧房中,给苏小曼清洗了伤口,上了金疮药,小心翼翼的包扎好了。 一切处理停当了,褚夏这才想起来,苏小曼的无妄之灾全是因自己而起,一脸愧疚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李小翠进屋吃了面再走…我对她不是余情未了,而是看这天寒夜冻的…” 褚夏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苏小曼却听懂了,把手指按在了褚夏的唇上,柔声道:“别说了,我相信你。我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我在“苏香锦绣”门口看见她们娘俩冻得可怜,想给她们拿件披风,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 苏小曼还真就没撒谎。 “苏香锦绣”与江大姐佐食坊仅两家店铺之隔,所以,当她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抱着孩子路过铺子时,就拿着披风想给这个可怜女人披上,到了佐食坊才发现是李小翠,然后鬼使神差的愣了神,没有离开。 褚夏情不自禁的把苏小曼揽在怀里,轻声道:“我也相信你。” 二人因李小翠而产生的不能说是隔阂的隔阂,终于彻底解除了。 第233章 我叫凌卿玥 转眼进入四月,榆树钱结得茂盛,满树的香甜气息。 香菱调皮的爬上了院中的大榆树上,坐在树杈上,伸手摘着榆树钱吃。 正吃得酣畅,听到马蹄声响,居高临下的向外张望,竟然是多日未见的杨卿玥。 王督军一走,杨卿玥出营的借口也少了很多,所以见面的机会也少了很多。 香菱站在树上,向杨卿玥挥了挥手。 看着站在树上肆意飞扬的小丫头,杨卿玥的心,如同煮在温水里的青蛙,别提多熨贴了。 将马匹拴在门口,没有敲院门,而是足尖一点上窜,飞快跃过墙头,轻松进到院中。 走到榆树下,抬头看着香菱,宠溺道:“淘丫头,还不下来?!” 香菱果断摇头道:“我才不要下去,我要吃榆树钱,你上来啊。” 杨卿玥嫣然一笑,脚踏石凳,借力上纵,轻松了坐在了香菱身侧。 刚坐定,香菱如桃花般的笑颜绽放在眼前,唇角飞扬道:“最近训练苦吗?” “不苦…”杨卿玥刚要回答不苦,突然意识到这个“苦”字,会不会是香菱的“一语双关”? 两人第一次写信时,香菱就给他写过“我想你了!想得好苦”,自己的回信写的是“吾亦是,脾苦,胃苦,心亦苦”,香菱问自己“最近训练苦吗”,也许是想问自己,有没有在想她。 杨卿玥心理狂跳不止,像被逼上架下蛋的鸭子一样,红着脸道:“苦,很苦,非常非常苦,苦的不能再苦…” 男人的眼眸紧盯着香菱,情意浓得能化出水来。 香菱被杨卿玥盯得羞得红了脸,把手里的榆树钱塞在杨卿玥手里道:“甜的,吃了就不苦了。” 杨卿玥呵呵傻笑着,真的把榆树钱送进嘴里,满心满腹的甜。 一个给摘多少,另一个就吃多少;一个吃没多少,另一个给摘多少。 不知吃了多少捧,香菱看着杨卿玥明显起来的小肚子,有点儿不敢投喂了。 心中则暗笑,没想到一向腹黑的杨卿玥,也会变成小憨憨。 空气静默下来,良久,杨卿玥呢喃道:“香菱,将军敕令下来了,我承袭了四品虎威将军衔,遗憾的是,它是个虚衔,不能补实缺。” 杨卿玥小心翼翼的,生怕香菱对他失望一般。 香菱:“挺好啊!你改回‘凌’姓了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道:“改回来了。” 香菱:“虎威将军衔有俸禄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道:“年俸禄二百两银子。” 香菱:“爵位能世袭吗?” 杨卿玥点了点头道:“只要子孙奉公守法就能继承。” 香菱:“用冲锋陷阵吗?” 杨卿玥摇了摇头道:“不用。” 香菱展颜一笑道:“既能世袭、又有钱赚、还没危险,这哪里是虚职,这分明是肥缺啊,多好!!!” 香菱郑重的伸手右手,一板一眼道:“你好,凌卿玥!我姓褚名香菱,年方十五,很高兴认识你!以后请多关照!!” 杨卿玥一怔,自打恢复将军衔的敕令下发以来,大家恭喜的多,但开口叫“凌卿玥”这个名字的,香菱是第一个,这种感觉,既陌生,又亲近,很感动。 凌卿玥伸出手来,与香菱的手握在一处,学着香菱的语气道:“你好,褚香菱,我姓凌名卿玥,年方二十,未曾婚配,慕汝已久,愿聘汝为妇,托付中馈,衍嗣绵延,余生共度…” 两只手交握一处,香菱的脸却异常的红,凌卿玥刚刚说了什么?自己不过调侃一下,他怎么借坡下驴,说出来求婚的词了?这个婚,求得也太随意了吧? 凌卿玥借着紧握的手,用力一带,想把香菱就势揽在怀里,蓦然想起香菱“十八岁前不得逾越”的警告,连忙又把香菱的身子扶正了。 自己则正襟危坐起来。 香菱心中不由得暗自懊恼,这个凌卿玥,怎么又别扭上了? 香菱抬起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凌卿玥。 凌卿玥以为自己的“猛浪”行为被香菱抓了个现行,顿时抽回了手,红了脸,局促不安道:“香菱,是、是我逾矩了,我答应你十八岁之前…”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凌卿玥,你,太弱了!!!” “啊?”凌卿玥错愕抬头,只见少女双臂一伸,反将男人抱了个满怀,朱唇前送,霸气的印在了凌卿玥的唇峰上,一触即离。 男人顿时懵逼了,手指轻抚着自己的唇峰,错愕的看着香菱。 此时的香菱,也已经怂了,小脸红成了苹果,嫩唇红成了樱桃,贝齿紧咬着香唇,似乎在邀请着他再一次品尝。 小丫头的话在耳边回响,男人终于回过神来,原来,小丫头不是不让他一点儿也不逾矩,而是不让他…是他自己想岔了,自己真是比猪还笨,错过了多少大好时光啊! 男人顿时心花怒放了,再无任何顾忌,双臂一伸,把香菱整个身子抱了起来。 两个人正坐在树杈上,这么一抱,害得香菱身子半悬在空中,吓得“啊呀”一声。 惊叫刚落,整个身子已经坐在了凌卿玥的腿上,男人呢,左手把小丫头深嵌在怀里,右手手掌裹住小丫头的后脑,随即唇峰上移,将小丫头的嫩唇紧紧吸覆在一起。 如蛟龙入海,兴风作浪,予求予夺,害得香菱喘不过气来,使劲抽离了男人,娇羞的窝在男人怀里,不敢抬头,声如蚊鸣道:“你坏死了。” 头顶传来了男人的闷笑声。 过了良久,凌卿玥才依依不舍了捧起小丫头的小脸,轻轻捏了捏婴儿肥的脸颊,依依不舍道:“万岁爷去年年尾同意陵裕关增兵驻防,陵川人擅长山腹之战,义父派我去陵川征兵,估计得走二十天至一个月,征兵结束,我就央义父请托媒人,到你家去说媒。” 香菱闷闷的点了点头,张开手臂,紧紧抱了下凌卿玥,笃定点头道:“你去吧,家里有我呢,不用担心。” 凌卿玥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把小丫头放回到身边的树杈下,随即自己先下了树。 第175章 看着已经平稳站在树下、并泰然站着的凌卿玥,香菱不由得惊诧道:“凌卿玥,你不是应该把我抱下去吗?”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如果都要我帮忙,你练鞭子何用?” “嗳!!!凌卿玥!你过份了啊!!!” 香菱不由得懊恼,自己一定是找了个假未婚夫,刚刚还柔情蜜意的,这一会又狠下心让自己下树了。 香菱正在骂凌卿玥,凌卿玥已经张开了手臂,香菱这才绽放笑脸,放心的往树下一跳,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第234章 拒绝得明显一些 春暖而花开,农民开始播种。 春播过后,香菱趁着农闲,组织了十几伙能工巧匠,开始大肆拾掇自家院子,她要在凌卿玥的义父托官媒下聘之前,让家里焕然一新。 等到六月,香菱家的房子盖得差不多的时候,凌卿玥回来了。 却是一脸愁容。 香菱有些担忧道:“征兵不顺利?”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在院门外看到了一个衙役,鬼鬼祟祟的,我便出手制服了,结果他上交了一些东西,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 嘴上说不知道该不该交,手上已经老实的把一摞信递给了香菱。 看到信,香菱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回首进屋,拿出一只盒子来,里面有十几封拆开的信,还有十几封没有拆开的信, 把信盒子放在石桌上,香菱一脸郁闷道:“这些都是王文谦的信。县驿丞大约每个月送一次,每次四五封,刚开始送到铺子里,我让大哥拒收,县驿丞便送到家里来了,每次扔下信就走,也退不回去。我还给王文谦回了两次信。” 凌卿玥的眼色登时犀利起来了,声音不满道:“你还回信了?” 香菱立马举双手求饶道:“我跟他可没有藕断丝连,是他剔头担子一头热。我已经回了两封信了,第一封我写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第二封信我写的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已经很婉拒了,奈何他还在写信,索性就不拆了。” 凌卿玥紧紧皱起了眉头,神情不太明朗道:“香菱,你这回信拒绝得不太明显啊…” 不仅拒绝得不明显,而且凌卿玥可以笃定,王文谦那个书呆子看过这两句婉拒诗句,压根就不会想到诗句中的隐含意思,只会感叹香菱的文采出众,暗自窃喜他没有选错心上人。 香菱的小脸立即变成了小苦瓜,剖白似的把一封拆过的信交到凌卿玥手里道:“王文谦每封信只提美食,从来不提其他事情,我总不好回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吧?万一会错了意,岂不成了自作多情的笑柄?” 凌卿玥的脸皱得更厉害了,憋了半天道:“香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是用来写和离书的,用在这里不合适…” 香菱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没想到自己一着急,竟然用差了诗句,撅着嘴辩驳道:“反正意思一样嘛,我可不想自取其辱,王文谦文采不错,我这样两句诗,他应该能明白婉拒的意思。” 凌卿玥把信件拿起来,如雪花般的飘落下来,沉吟道:“我怎么感觉王秀才没看懂你的婉拒呢?要不然,咱再写一封信,这次拒绝的‘稍微明显’一点儿?” 香菱没想到凌卿玥会鼓励自己回信,狐疑道:“你说的是真的?真的让我回信?不吃醋?”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绝对是真的,我还可以派人确保把信送到王秀才手中。” 香菱不疑有他,沉吟道:“得写什么内容呢?” 凌卿玥把没打开的信塞到香菱手里道:“要写回信,得把所有信拆开才能回啊?万一回得驴唇不对马嘴就坏了。” 香菱怪异的看了一眼凌卿玥,话是这样讲没错,但说自己与王文谦的信驴唇不对马嘴,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香菱只好把没拆开的信拆开,试探的递向凌卿玥道:“你看不看?” 凌卿玥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隙间’,我是不会偷看你的信的。” 凌卿玥泰然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出去了。 香菱:“…” 香菱一脸懵逼,是自己误会凌卿玥了?他根本就没小心眼 儿的吃醋? 香菱拆开了没有拆开的信件,如她所料,这一封,仍旧是美食。 当拆到第三封的时候,凌卿玥给香菱倒了杯凉茶进来,说是六月马上进入暑季,让她解火; 当拆到第六封信的时候,凌卿玥给香菱拿了一把折扇,说是六月马上进入暑季,让她解热; 当拆到第八封的时候,凌卿玥主动把文房四宝拿过来,主动帮助香菱研好墨,铺好信纸,眼睛如长了钩子似的偷瞟着王文谦的信。 香菱猛然抬头,凌卿玥立马像小偷似的眼睛看向别处。 香菱即气恼又无奈道:“都拆看完了,无一例外,都是美 食,给我吧!” 香菱摊开手掌心儿。 凌卿玥一怔神:“什么?” 香菱指着被凌卿玥狠狠蘸饱了墨汁的毛笔道:“还能是什么?毛笔啊?你不是准备了好半天了?” 凌卿玥面色一讪,忙把毛笔递了过去,仍旧不愿离开。 香菱也没有赶走他,沉吟片刻,终于在信纸上落笔道:“卿所赠美食烹法己收悉,吾己尝试,且与良人品鉴,甚是喜爱,铭感五内。” 意思就是:你给我的美食方子我都收到了,都已经做过了,并且让心上人吃了,很是喜欢,谢了。 香菱又写好的信封,把信塞在里面,没有封口,毫不忌讳的递给了凌卿玥道:“你不是要帮着送信吗?” 凌卿玥云淡风轻的接过信道:“我现在就着人快马加鞭送往州郡。” 凌卿玥立马回了陵裕关,进军营就着人到处找贾小六。 贾小六急三火四的进了蝠翼居,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结果,凌卿玥把一封火漆口漆好的信递给了贾小六道:“连夜起程,把信亲手交到王文谦手里。” 贾小六的脸上顿时裂出了无数道裂缝,一脸委屈道:“大哥,让我、去送信?咱好像有信使营吧?” 凌卿玥固执的把信塞在贾小六手里,一脸肃然道:“这封信,我需要它以最快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到达王文谦手里,别人,我信不着。” 贾小六好奇的盯着信,可惜,信口封了两道火漆口,自己根本就拆看不了。 贾小六只好认命的接过了信,临时充当信使,快马加鞭奔往州郡。 心里则感叹着,幸好是州郡,不是京城,否则自己胯骨轴子非累散架了不可。 第235章 下聘 四月份岁考的时候,王文谦一举通过,进入七月份州郡的科考,科考中举后,各地会按把前三名选出来参加殿试,没被选中的将被吏部外派全国各县任七品县令。 离科考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王文谦也到了最后冲刺的阶段。 这一夜,王文谦正挑灯夜读,一个人突然破窗而入。 王文谦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贾小六已经在书桌前站定,把一封信放在书案上,坦然解释道:“下午的时候我便到了,你家小厮以你准备科考为由不通传,我只好做梁上君子了。” 王文谦看了下信笺,见到熟悉的笔迹,唇角上扬道:“褚姑娘的信?” 王文谦刚要拆信,在最后关头却忍住了,狐疑的抬头问道:“褚姑娘的信,为何是你送,而不是县驿署?” 贾小六开门见山道:“褚姑娘之前给你回过两封信,都是通过县驿署送的,信虽然写得含糊,但依你的聪明了会猜到几分,所以我家主子怀疑你没有收到信,这次让我专程来送信,信已送到,就此别过。” 贾小六回身要走,临到门口,贾小六又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道:“王秀才,还有半月就科考了,我预祝王秀才成功考取进士,光宗耀祖啊。” 随即哈哈大笑,推开门,大摇大摆的从正门出去了。 王文谦则怔忡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贾小六刚刚说,香菱回过两封信了,他怎么没有收到?还说他会明白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褚姑娘的回信,县驿署会什么不给自己送过来? 王文谦想不明白其中的原由,于是打开了信笺。 信的内容是:“卿所赠诸县美食烹法己收悉,吾己尝试,且与良人品鉴,甚是喜爱,铭感五内。” 信纸飘然落在地上,王文谦怅然若失,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信的内容。 香菱说有心上人了,还洗手做羹汤给那人尝!还是自己提供的菜方子!这让自己情何以堪!! 她怎么可以一边珍藏着自己赠送的定情信物,一边与他人订了情?他不信。 王文谦瞟向地上的信笺,如同看见洪水猛兽。 信笺是倒扣着飘到地上的,背面朝上,上面还有一行字迹。 第176章 王文谦忙捡了起来,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文谦兄:美味佳肴己品鉴,尤爱那道‘活烤羔羊’,多谢。卿玥敬上。” 王文谦脸色发白,这个人,就是品鉴了“美味佳肴”的人,就是褚香菱所说的那个“良人”,就是砍人手脚眼都不眨的杨卿玥! 他不仅卑鄙的看褚姑娘给自己的回信,还说爱吃自己认为最残忍的“活烤羔羊”,他分明是故意的!好卑鄙无耻下流!! 王文谦再也坐不住了,第二天一大早,借口去请教先生策论,带着王乐,坐上马车出了宅子,直接奔回临安县褚家村。 走到城门口,发现贾小六已经在城门口候着,直到看见王文谦的马车,这才打马先行一步,不用问,肯定是去给杨卿玥报信儿去了。 回到临安县后,王文谦并没有马上回县衙,而是先入住客栈,第二天一早直奔县驿署,把驿丞堵在了县驿署内,手掌心儿摊在驿丞的面前,冷然道:“把我的信还给我!!!” “啊?”驿丞的脸色明显一慌,故做镇定道:“什么信?” 王文谦脸色冷然道:“别装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私扣了我两封信,大伯父让你们还给我。” “你、你都知道了?”县驿丞心里本来没底,被王文谦这么一诈,一下子就撂了底。 王文谦心底悲凉,虽然猜测是大伯父指使的,一经证实,心底还是很难受。 县驿丞老实的把信递给了王文谦,见王文谦一副神伤的样子,脱兔一般的逃跑了。 王文谦拆开了两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各有一句诗: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好诗句。 可惜,不是好内容,满满的婉拒。 王文谦仍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他明明记得,香菱是留下了他的定情信物的----那只“文有余香”的书签,两人一人一只; 自己手里,也有香菱的订情信物----那只知更雀。 王文谦仿佛恢复了些许力气,坐上马车,又直奔褚家村。 半路上,看见一队奇怪的马队,和他同一方向前行。 足足二百人的队伍。 十六人的吹打队伍走在最前面,八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官媒尾随其后,再往后,是清一色的暗红色军服的大兵。 大兵们抬着蜿蜒二里的聘礼,满面的喜色。 王文谦突然升起一股很不祥的预感:这只队伍穿着陵裕关军服,不会恰好是杨卿玥向褚香菱下聘礼的队伍吧? 王文谦忙跑到队伍中间,想向官媒打听情况。 这支队伍囊括了八个官媒,据王文谦了解,临安县城官媒也就八个,这求亲的人,今天把官媒都请来坐镇了,可见对女方的敬重。 王文谦记得路捕头的堂妹就是官媒,试探着开口叫道:“请问哪位是路官媒?” 其中一个官媒怔了一下,看着王文谦狐疑道:“你认得我?” 王文谦立即微笑道:“我与路捕头相熟。请问路官媒,托你下聘的主家是姓杨吗?” 路官媒果断摇头道:“合过庚帖了,不姓杨,姓凌,是个四品虎威将军。” 姓凌,还是个四品将军,那自然不是杨卿玥了,王文谦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只是,随着队伍跟着他一起进了褚家村,一起往西村方向走,王文谦悬着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眼睁睁看着下聘队伍敲开了褚家的院门,王文谦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跟着一众看热闹的百姓进了褚家的院子。 褚夏迎了出来,媒人拿过礼单,唱喝着聘礼。 八个媒人,轮流来念,仍旧念得口干舌燥。 聘礼的名目繁多,且各个价值不匪,听得村人一惊一乍的,褚里正笑得满面菊花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自己要娶亲呢。 第236章 鹰与雀 聘礼终于念完了,人群里突然一人说道:“这些聘礼应该送到褚家老宅吧?怎么送到褚家二房来了?” 众村人看向说话的人,是与褚家老宅刘氏相好的一个妇人在说风凉话。 身旁一个妇人狠狠翻了一记白眼,冷哼道:“老褚婆子倒是想贪了这聘礼,但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福气,别福气没到,反倒折了阳寿。” 另一个妇人也讽刺道:“人家老褚婆子都没敢上门来讨,就属你嘴欠!我看你就是属狼的,跟着人家香菱家赚钱,却背后捅香菱刀子,呸!忘恩负义!!” 妇人被身边的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给损得脸没好色,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事实上,褚氏在听说有人上二房给褚香菱提亲的时候,立马火气就窜上来了,但走到门口,听说男方是杨卿玥时,就灰溜溜的滚回屋了。 杨卿玥和靳家可不一样,这钱可不好贪。 去年,杨卿玥挥刀砍断盛家油坊管家的事还历历在目,今年又听说恢复了“凌”性,承袭了什么四品虎威将军衔。 四品将军衔!!比县太爷还大着不老少呢,褚氏可不想触这霉头,还想多活几天呢。 虽然没上门找茬儿,在家里褚氏却是关着门破口大骂:“小贱人!原来早就跟姓凌的勾搭上的,难怪对老娘这么狼心狗肺!有钱了,就知道自己过舒坦日子,也不知道孝敬孝敬老娘,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就等着老天爷收了你这个破烂货吧…” 褚氏在家一个人骂得嗓子眼儿冒烟,可惜,人家二房根本就听不到,正喜气洋洋的订亲呢。 订亲这样大的大事,做为当事人的香菱自然得规避。 此时的香菱,正站在自家新盖的三屋小楼的勾阑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前院的迎亲队伍,嘴角上扬,如沐春风。 楼下出现一道人影,蹑手蹑脚的靠近,香菱嫣然一笑,对着楼下道:“看得真真的,别装了,上来吧。” 凌卿玥唇角上扬,如灵猿般的借助勾阑的力量,借了两次就窜上了三层,自后面把香菱揽在怀中,下巴抵着香菱的头顶,调皮的用下巴揉乱了碎发,嘴里还叼着一捋碎发,撒娇似的说道:“娘子对聘礼可否满意?” “嗯--”香菱煞有其事的想了半天,搞得凌卿玥有些紧张,大气不敢出。 半天,香菱才调侃道:“没想到相公家境如此殷实,完全可以掩盖其他缺点,比如说年纪老了点儿,爱耍阴谋诡计了点儿,长相丑了点儿…” 头顶传来了男人威胁的声音:“褚香菱,谁年纪老了点儿?谁爱耍阴谋诡计了点儿,谁长相丑了点儿?” 香菱呵呵的傻笑起来。 身子突然被男人用力扭转过来,惩罚似的吻了下来,直到香菱气喘嘘嘘; 香菱好不容易得以喘息,没想到,男人的唇腹再度倾覆下来,直到香菱再次气喘嘘嘘; 如此周而复始,吻得香菱头昏脑胀,唇腹殷红肿胀,上气不接下气道:“凌卿玥,算你狠…” 两个人正痴缠着,突然空中传来一声鹰啼。 凌卿玥眼色一厉,看向空中,只见空中老鹰向地面方向直冲而下。 二人看向楼下,王文谦不知何时站在楼下,抬着脸,怔然的看着三楼勾阑处缠绵如雨的凌卿玥与褚香菱。 脸色一片惨白,显然已经看清了楼上二人忘我的缠绵。 少年书生手里,提着一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知更雀,面对老鹰的俯冲而下,知更雀吓得在笼中四处乱撞,哀哀悲鸣。 少年书生转过身来,把知更雀鸟笼护在怀里,以后背和肩膀躲闪老鹰,老鹰如钩的爪子立即在肩膀上抓下一条血肉来,衣裳也跟着破碎了。 凌卿玥忙打了声呼哨,老鹰这才放弃攻击离开。 凌卿玥和香菱忙下了楼。 香菱一脸担忧道:“王秀才,你的伤…” “不用你管!!!”一向温润如玉的少年秀才竟然冲着香菱发了火。 凌卿玥皱紧了眉头,对香菱道:“香菱,你去取些金疮药,再取件大哥的衣裳给王秀才换。” 香菱狐疑的看了一眼凌卿玥,轻眯了眼,然后走了。 凌卿玥明白香菱轻眯眼的意思,这是给他警告呢:善待柔弱书生,别太凶残。 等香菱走了,凌卿玥淡然道:“进会客厅吧,我给你清洗伤口。” “不用你管!你个趁虚而入的伪君子!真小人!!你是不是对褚姑娘使了什么阴谋手段?”王秀才无比愤懑道。 凌卿玥不屑的扯了扯嘴角道:“王文谦,香菱是那种可以强迫的人吗?你明明看见了,我与她,琴瑟相鸣、比翼连枝,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王文谦魂不守舍道:“不可能,绝对不可以,她明明…” 王文谦想把香菱留存他的“文有余香”书签之事说出来,话到嘴边却又吞咽了回去。 就算褚姑娘背叛他,他也不可以把这件事说出来,那样会破坏褚姑娘的声名,她以后会让姓凌的抓一辈子把柄,在婆家一辈子抬不起头,立不了足,那样不是自己所希望看到的。 第177章 自己不能那样做。 不等香菱回来,王文谦就仓惶而逃了。 回到褚庄,王文谦又开始辗转反侧,心神不宁,让褚周去盯着褚家,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褚周回报,说褚家人都走了,不仅下聘的人走了,就连凌卿玥也走了。 王文谦立即拎着知更鸟笼来到香菱家门前,徘徊再三,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叩响房门,叩响房门后说什么、怎么说。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叩门,门已经先一步打开,一辆马车驶了出来。 王文谦赶紧让开路。 坐在马车里的香菱也看见了王文谦,忙让马车停下来,挑开车帘,对王文谦关切问道:“王秀才,你的伤好些了?” 王文谦心里不由得雀跃,褚姑娘,还是关心他的! 只是笑容还未达到眼底,便听香菱继续说道:“实在抱歉,家里老鹰没训化好,把王秀才给抓伤了,以后我定会对它严加约束,不让这扁毛畜牲欺负你、和你家的雀…” 王文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原来褚香菱关切的问他“伤好没好”,不是出于爱慕与关怀,而是单纯因为老鹰是凌卿玥的宠物,抓伤了他。 而她身为老鹰主人的未婚妻,理应该关切一下,道歉一下,如此而矣,一切是自己想多了。 第237章 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见王文谦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模样,香菱狐疑问道:“王秀才,你找我有事?” 王文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面色犹疑,自相矛盾。 见王文谦迟迟不说话,香菱焦急的看了看天色道:“如果王秀才无事,那我就先行一步,我到城里有急事。” 香菱要落下车帘,王文谦忙道:“等一等,褚姑娘。” 香菱想了想,从车厢上下来,静待王文谦说话。 王文谦扭捏的看了一眼赶车的梁坤,嘴巴又像被缝住了一样,不好开口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王秀才,这是我表哥,你有事直说便是,他不会乱说出去的。” 王文谦眼圈泛了红,咬了咬下唇,终于,从怀中拿出一只竹制书签来,递给香菱道:“褚姑娘,这支书签一共两支,一支在我这里,一支在你那里,如果、如果让、让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你在婆家一定很难做,我现在就还给你,你连同你的那支,一并、一并毁了吧。” 香菱:“…” 香菱接过王秀才递过来的书签,从怀中拿出自己那支,两支并放在一处。 两支竹签的材质都是竹片,款式都是中间镂空格子,上面都 嵌雕着四个字。 不过,一个上面写着“文有余香”,一个上面写着“月有余香”。 右侧下方都是镂空与书画相结合的图画,也不尽相同,一个右下角画着牡丹,一个右下角画的是淡雅的竹子。 香菱把王文谦的书签又还给了他,展示了下自己的书签道:“王秀才,实在不好意思,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手里的书签非你所赠,款式虽然相近,但雕刻的字与画都不相同。” 王文谦痴傻的看着上面的四个字“月有余香”,他,似乎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这个凌卿玥,竟敢他娘的仿制自己的书签样式,连诗句都懒得重新想,只改了一个字,送给了自己心爱的姑娘! 而褚香菱,应该早就心悦凌卿玥,所以一直放在身上。 而自己呢?只恍惚间看见褚姑娘揣着书签,错以为是自己的那支,便一直错以为褚香菱心悦自己,这个脸,丢得也太大了。 凌卿玥!!! 天下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阴损狡诈之人!不,他不是人!!他是混蛋、王八羔子、下三烂、臭不要脸!! 一向温润的王文谦感觉心理都要崩溃了,平时听着觉得污秽的骂人话一股脑的冲向了天灵盖,想要一骂为快!!! “王秀才、王秀才、王秀才!!!”看着连呼吸都忘记、憋得脸色铁青的王文谦,香菱吓了一跳,忙呼唤王文谦,生怕他一口气没倒上来憋死过去。 王文谦终于缓上来这口气,对褚香菱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褚姑娘,我没事,一会儿就启程回州郡,准备科考,就此别过。” 香菱礼貌性的展颜笑道:“在此祝王秀才金榜题名、前程似锦。” 王文谦笑了笑道:“那我在此也祝、祝褚姑娘与良人情比金坚、恩爱不疑。” 香菱开心的笑了,如同暗夜里的一道微光,很让人向往,却又让人却步。 马车得得离开,渐行渐远。 王文谦徒手将书签从正中掰成两截,一面“文有”,一面“余香”。 又打开鸟笼子,知更雀嘹亮的叫的一声,试探着走到笼口,好奇的看着从未涉路的天空,既恐惧又向往。 王文谦温柔笑道:“你飞吧,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知更雀终于展翅飞向了高空。 香菱之所以下午着急进城,是因为苏小曼让人给她捎了信儿,说是商量一下表姐江淑芳的人生大事。 到了“苏香锦绣”,苏小曼就把香菱给擒到了后屋,鬼鬼祟祟道:“香菱,有人看上你表姐了,让我来透问你,你二舅、二舅母最听你的话了,有你帮衬着,一准能成。”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嫂子,还有两月你和我哥就拜堂成亲了,你咋还撮合上别人了?” 苏小曼高高抬起手掌、下落时又轻轻拍在了香菱的后背上,娇嗔道:“别打岔,说正事。” 香菱忙故做严肃道:“好,说正事,给我表姐撮合哪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了?” 苏小曼又忍不住拍了下香菱道:“你也是订亲的人了,还没个正样!托我说合的是罗青,你认识的。” 罗青,香菱自然认识,“苏香锦绣”那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嘛,褚家少有的几次斗殴事件,他还帮过忙呢。 江淑芳一直在苏香锦绣当绣娘,让罗青这个傻大个儿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苏小曼把罗青的意思转达给了香菱。 罗青是孤儿,知道江淑芳家没有儿子,如果江家想让他入赘,他也没有意见,只要能和江淑芳生活在一起就满足了。 这可是一拍即合的大好事,香菱举双手双脚的赞成。 死后没儿子给打灵幡一直是二舅的一块心病,这要是有入赘的女婿了,二舅再也不会死赖着大舅家不分家了。 香菱可是个大急性子,立即把江淑芳拉到一边问她的意思。 江淑芳的脸红得滴血一样,一看就是一百个乐意,这两个人,怕是王八瞅绿豆,早就看对眼儿了,就等着有人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呢! 香菱掩着嘴乐,立即出城赶往三河屯姥姥家。 到了姥姥家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各家各村关门闭户。 香菱赶紧敲了敲房门。 开门的是大舅母杨氏,看见香菱的瞬间,脸上竟然闪过一抹慌张,大着嗓门喊道:“香菱,这大晚上的,你咋来了呢?” 声音很大,震得香菱耳朵眼儿都跟着痒痒。 香菱看见杨氏所在的厢房,油灯一闪而灭。 香菱表面镇定,佯装不知,跟着大舅母进了姥姥董氏所在的屋子,杨氏则找借口回了厢房。 香菱让二舅、二舅母过来,把罗青想要入赘的想法跟江裕贵两口子说了。 二舅母于氏的眼泪立即就掉下来了,哽咽着对江裕贵道:“相公,咱百年之后有人给摔盆、打灵幡了,你别怪我自私,咱,还是分家了吧,像现在这样,我整天提心吊胆的,分家了,咱闺女也不用受牵连。” 第238章 海瑞县县令 对于分家,一直很固执的江裕贵,这次竟然没再犹豫,叹了口气道:“就算罗青没入赘,我也打算跟大哥提出分家,唯一担心的是咱家没有子嗣,娘只能跟大哥过;罗青入赘太好了,娘可以明正言顺的跟咱过了。” 香菱对二舅母于氏沉吟道:“二舅母,你所说的牵连,是指江芬芳吧,我刚才见她屋里的油灯一闪而灭。大舅母鬼鬼祟祟的以为人不知鬼不绝,一个大活人,早晚会漏馅的。江芬芳犯了啥事,不会与金鑫有关吧?” 于氏偷眼看向江裕贵,江裕贵叹了口气道:“香菱不是外人,你就说吧,说不定能帮咱拿拿大主意。” 于氏这才对香菱说道:“前晚上芬芳跑回来了,有点儿魔魔怔怔,无论你大舅母咋问,嘴里只说‘小贱人去死吧’,我们约摸着,芬芳把金鑫的相好和孩子给杀了,你大舅母逼着全家发毒誓,谁也不准把芬芳回来的消息说出去。” 在这个时代,包庇同罪,如果江芬芳真的杀了人,一旦查出来,真够江家喝一壶的。 香菱沉吟道:“二舅、二舅母,这件事虽然没有定论,但必须做好准备,你们这头儿,现在就跟大舅大舅母谈分家的事,越快越好,免得捕快抓上门来受连累;此外告诉大舅母,她若执意藏人,家里肯定藏不住,让她换个地方;我这头儿,托路捕头帮我打听金家在哪儿,发生了啥事,好及时应对。” 第178章 经香菱这么一分析,江裕贵一家仿佛立即有了主心骨一般,立即开始行动,去找江富贵谈分家的事儿。 香菱呢,则先回了家,第二天就托找到了贾小六,让他以军营的角度打听金鑫的事情,她怕自己出面找衙门,反而会让路捕快生疑。 二舅江裕贵难得硬气了一回,第二天早晨就找里正分了家,姥姥董氏跟着二房一起过。 江裕贵一直帮着香菱收各种原材料,手里囤着不少私房钱,现在又有女婿入赘,日子也算达到了小高峰。 姥姥董氏呢,离开了强势的大儿媳妇杨氏,跟着性格软乎的于氏,日子也算是舒心了。 几天后贾小六给回了信儿,金家确实出事了。 金家跟着舅舅到了邻县开了个小饭馆维持生计,凌月儿给金家生了个大胖儿子。 江芬芳好不容易找到了金鑫,见人家一家三口过得挺好,嫉妒成狂,借着凌月儿抱着孩子出来溜哒,路过一处拱桥的时候,给人家一脚踹下了河。 然后,就一路躲躲藏藏往家跑,越想越后怕,成了心病,就变疯了。 江芬芳所不知道的是,凌月儿母子二人命大被人给救了上来。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凌月儿明明知道是江芬芳推她下河的,她却支字未提,包括金鑫也没说,只说是失足掉下的河。 香菱把这个消息带给了江家,杨氏一时错愕,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变成了自己吓自己。 杨氏对香菱倍加感激,江芬芳从此以后不必躲躲藏藏了,一家人也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唯一可惜的是,无论杨氏怎么跟江芬芳解释,她都是一副疯子模样,怕是入了梦魇,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 八月秋高气爽,褚庄迎来了大喜事,门外挂起了大红灯笼,还给全村人每家每户都发了喜钱。 王文谦成功过了科考,考了州郡第四名,虽然没有机会进入殿试勇夺状元郎,但可以外派为官了。 王家一连出了两个县令,已经是王家很荣耀的事情了。 王县令早在发榜后就开始疏通关系,最后找到了知州的小舅子。 王县令给了王文谦五千两银子,让他拿着银子给知州小舅子,提前占一个肥县肥缺,知州找吏部疏通关系。 本来安排的好好的,王文谦也见了知州的小舅子,银子也花了,官缺也找好了,却是一个最远的、最穷的、最小的县----海天郡海瑞县县令。 从临安县前往海瑞县,至少一个月的路程。 此时的王家,客厅内的气氛已经达到了冰点。 王县令一脸乌黑道:“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我好不容易帮你疏通关系谋个肥缺,你倒好,放任外派,谋了个最瘦的缺!” 王文谦一脸淡然道:“伯父,天下之土,莫非王土,何以肥地,何为瘦地?” 王县令直接被挤兑的翻了白眼,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个死脑瓜骨的侄子,他但凡有自己一半灵活,也不至于被派往海瑞县。 良久,王县令终于妥协的坐了下来,缓然道:“文谦,你是不是恨我扣了褚香菱给你的信所以才故意外派的?我那都是为了你好…” 王文谦苦涩的一笑道:“伯父,你哄骗我的就岂止这一件事?文谦虽然迂腐,但想的时间长了也慢慢想明白了。” 自从知道褚香菱与自己是误会之后,王文谦从头到尾反思了一下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发现真的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而其中,不乏有伯父的有意为之。 王县令一脸愧疚道:“我那都是为了你好,我怕你心情不好影响科考,你别恨伯父…” 王文谦淡然一笑道:“我不恨伯父,我只恨我自己,若是我有凌卿玥那样的算计,褚姑娘一定不会是凌卿玥的未婚妻。以后,我不会如此简单了,再简单下去,连官场都混不下去了。” 王县令狐疑的看了一眼王文谦。 王文谦淡然道:“伯父,我研究过有空缺的县,你说的肥差有两个,一个是产玉的和田县,一个是产盐的丰和县,这两个县,前十年间共历经了十五任县令,平均年纪二十五岁,死了十个,下狱了四个,无一得到善终…” 王县令越听越害怕,他只知道这两个地方油水多,完全没想到还有权力倾压的问题,这里的水太深了,自己的倔强侄子还真不适合去。 王县令喃喃道:“那也不至于到海瑞县吧?那里也太穷了?” 王文谦摇头道:“伯父,你又错了,海瑞县虽穷,但却有云家的出海码头,云家每年开春会举办盛大的出海仪式,云家子嗣,包括云首辅都会去参加,我有机会结识云家人,如果成功得到赏识,一定会跃过地方直接成为京官…” 王县令惊得连嘴巴都闭不上了,完全想不到,外表纯良简单的侄子,竟然会想到这么深、这么远,表面上吃大亏,实则是占了大便宜啊。 自己为官十多年,竟然没有侄子看得通透,只盯在黄白之物上,太目光短浅了。 王县令一改刚刚的怒气,老怀欣慰道:“文谦,海瑞县山高水长,你多准备些东西带着,尤其是吃食,多多益善,别委屈了自己。” 王文谦告辞回了自己屋,屋里地上,堆着无数王乐准备要带走的东西。 王乐人名其名,呲牙一乐道:“我的县令大人,我准备了不少吃食路上用,有便宜坊的烤鸭、周记的酒酿丸子…尤其准备了不少佐食坊的东西,豆瓣酱、方便面、腊肠、松花蛋…” 看着桌案上堆成山似的吃食,王文谦一怔,没想到他就算躲到海天郡海瑞县去,仍旧躲不过褚香菱的吃食,还真是讽刺。 见王文谦的面色不太好看,王乐终于聪明了一回,忙用身子挡住了大部分吃食,喃喃道:“我这就把倚食坊的东西全撤走。”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算了,带着吧。” 第239章 海瑞县的信 第二天天不亮,王文谦就带着王乐、褚周,以及王县令派着护送的八个捕快出发了。 马车得得而行,出了临安县城门,王文谦挑起帘子,看着渐行渐远的临安县,渐渐红了眼圈。 在眼泪即将落下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了褚香菱给他写在信上的那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王文谦转过头来,不再看临安县方向,而是看着路的远方,一切,会更好的。 九月,褚夏与苏小曼大婚,为了照顾生意,褚家斥巨资在县城买了一套新宅子做新房。 新婚那日,十里红妆,羡煞了所有临安县的大姑娘、小媳妇。 成完亲,褚家就迎来了第一个黄豆丰收年,褚家完全按契约约定,所有黄豆全部按照八文钱一斤清收,原来没种黄豆的农家也都红了眼,全部争着抢着要种黄豆。 香菱全部签约,只一个规定,每家每户必须留三分之一做口粮田。 这样下来,明年香菱家至少可以掌控临安县三分之二的土地。 晚上,褚夏风风火火的跑回了家,对香菱道:“妹子,我听喜旺说你让他收购十万斤麦子?咱家不是有了一千多斤粮食吗?够咱家全家一年吃的了,囤那么多麦子做什么啊?! 留着存银明年到秋买黄豆多宽裕啊!” 香菱沉吟道:“哥,我就是为了稳控黄豆价格。现在种黄豆比种麦子有账可算,一定会有农户起贪念,没留口粮田。到秋天,麦子价格一定会上涨,到那时,咱就抛售麦子抑制麦子价格上涨,让农民种黄豆仍旧有账可算,后年才会继续种黄豆。” 褚夏听得一脸懵逼,脑子一团浆糊,实在想不明白麦子与黄豆之间的关系,只是看着妹子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应该是对的。 晚上,香菱正在用算盘盘点明年订单黄豆可能付的款项,窗户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两短一长。 这是凌卿玥的特殊敲窗法,跟接头对暗号似的。 香菱笑着放下算盘,走到窗前,打开窗子,抱着肩膀,揶揄的对勾阑里的凌卿玥道:“凌将军,你这是有礼呢,还是无礼呢?说你有礼吧,你总是夜半来敲姑娘家的窗户;说你无礼吧,你每次又只敲窗户不进屋。” 凌卿玥往前一伸,如啄木鸟似的在香菱香唇上啄了一下,微笑道:“为夫答应过娘子,十八岁之前不得逾越,所以不能进入娘子闺房。” 说是不进,凌卿玥的眼睛却不老实的顺着窗户,看向闺房里,见桌案上放着算盘和账册,娘子应该是在盘点账册呢…凌卿玥可怜巴巴的看着香菱道:“娘子,这个月的月例钱是不是该给我了?我上个月就答应请忠国喝酒,结果都推到这个月了。” 香菱“扑哧”一声笑道:“这事可怪不到我头上,谁让你求亲下聘的时候,把整个身家都给我家了,足足十多万两银子,我还以为凌家家境多殷实呢,你这明晃晃是骗婚!!” 当时凌卿玥下聘的时候香菱并没有意识到,后来凌卿玥管她要月例钱她才知道,聘礼竟然是凌府的整个身家,就连京城的地契和庄契也都给了香菱。 第179章 凌家现在唯一没有给香菱的,只有一个凌卿玥和一只老鹰。 香菱属于没结婚就主掌中馈了;而凌卿玥,已经身无分文,俸禄要等朝廷军饷拨付到了才能发,所以沦落到月月管娘子要月例钱,害得香菱哭笑不得。 香菱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凌卿玥道:“请少将军吃酒可以,不许去乌七八糟的地方!!!” 凌卿玥笑得见牙不见眼,把银票揣进了荷包里。 男人邪魅的看着倚窗而立的香菱,双手一伸,锢紧香菱的双肩,如拔萝卜似的把香菱从屋里拔到勾阑里,抱了个满怀。 香菱在男人怀中抬起小脸问道:“你今天晚上来,一定是有什么事吧?” 凌卿玥扁着嘴道:“还不是王文谦那家伙阴魂不散,竟然通过驻守海天郡的军队信使营给我送来一封信,我打开一看,里面还是一封信,信封上写了你的名字。信,就在我怀里。” “给我的信?怎么会让你转交?”香菱狐疑道。 杨卿玥淡然道:“应该是为了避嫌吧,这个书呆子倒是挺懂礼数,就是信的内容不太地道。” 香菱轻眯了眼道:“你背着我偷看信了?” 凌卿玥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我才不屑偷看人信呢,我只是在取信的时候,见信使营的兵将们辛苦,请他们吃酒解乏,他们主动说的……你知道的,信使营要审核内容的……” 香菱不由得翻了白眼,明显不信凌卿玥的话。 更怀疑这个信使营的兵,各个都是长舌妇、大嘴巴。 香菱把手心摊在凌卿玥面前道:“给我信……” 凌卿玥双臂紧抱着香菱道:“我双手都在忙,取不了,你自己取吧……” 香菱:“……” 你的双手,果然很忙,忙着抱媳妇。 香菱只好自己把手伸进男人怀中,把信取了出来,借着檐下的纱灯看信。 信是套信,外面信封上写着凌卿玥的名字,里面的小一号信封上则写着褚香菱的名字。 信封已经被打开了,香菱抽出里面的信。 信的内容保持着他过去的一贯作风,几乎满篇都是美食。 提到海瑞县东边毗邻的日照县盛产斑鱼,红烧滋味绝美;西侧毗邻的海丰县盛产海参,清蒸滋味肥美…… 而海瑞县,盛产生蚝,因为味道腥,当地爱吃的人很少。 王文谦这个资深吃货,到哪儿都亏不了自己,用香菱炙烤牛肉的方法烤生蚝,竟然肉质鲜美,尤其是壳里面炙烤出来的第一口鲜汤,按王文谦的说法:就算是给神仙换都不干。 王文谦郑重警告香菱,不可以把这种吃法告诉某些贪吃的饕餮,否则都跑到海瑞县抢着吃生蚝,该把美味吃光了。 香菱不由的掩嘴笑,显然这个“某些贪吃的饕餮”指的是凌卿玥! 凌卿玥的情绪倒是丝毫不受影响,一脸的骄傲,王文谦骂的越欢,越说明他酸,自己越成功。 第240章 到日子吃干抹净 香菱收起了信,对凌卿玥道:“你怎么看?” 凌卿玥故作不解道:“什么怎么看?” “啊呀!”凌卿玥的小腹被香菱怼了一下,少女翻了一记白眼嗔怪道:“说正事。” 凌卿玥沉吟道:“书呆子信里提到了想带领村民脱贫致富,海天郡盛产生蚝,但生蚝无法长途运出来卖,只能当地食用。但有谁会为了一口吃食跑到山高水长的海瑞县去?书呆子应该是想让你像研制豆瓣酱、酱油一样,研究出一种耐储存、远运输的吃食。” 香菱沉吟了半天,眉头紧锁。 凌卿玥就这样静静的抱着香菱,也不催促,也没说话。 良久,香菱突然一声道:“有了!!!” 然后,香菱就把凌卿玥一把推开,拧身跳回了屋子,开始给王文谦回信了。 凌卿玥顿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叹了口气,心道,只要一涉及到赚钱的事情,娘子把他就抛在外了,钱,比他重要。 凌卿玥一脸委屈的倚窗而立,成了一块儿被风化在那里的望妻石。 突然,耳边传来了蚊子的嗡嗡叫声,凌卿玥赶紧关了窗户,跃下了三楼。 不一会儿就转回来,手里拿着一捧熏蚊草,勾阑上点了起来,免得蚊子再钻进香菱房中。 香菱写完信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推开窗子,闻到了浓郁的熏蚊草味道,会心的笑了,把回信递给凌卿玥道:“这是熬蚝油的方法,如果成功了,会一本万利,供不应求,海瑞县想不富都难。” 凌卿玥满嘴酸味道:“娘子倒是挺大方,这么好的方子就拱手送出去了。” 香菱邪魅笑道:“我倒是想不大方,可咱这里不靠海,也不盛产生蚝。要不然我搬到海瑞县去,与王秀才联合开发蚝油?”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咱不是小气的人。” 看着凌卿玥的扭捏表情,香菱主动亲吻脸颊道:“有了蚝油,娘子给你做各种好吃的,王秀才这是为你做嫁衣,你才是最有福气的那个人好不好?”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娘子,我的福气还未到,要再等七百八十五天…” “七百八十五天,那天是什么日子?”香菱一脸懵逼,不知道男人怎么突然冒出了个七百八十五天?这也太久了吧? 凌卿玥苦哈哈着一张脸道:“还有七百八十五天,娘子就满十八岁了,我就可以…” 香菱气得一剁脚,狠狠踩在凌卿玥的脚面上。 凌卿玥皱着脸,忍着疼道:“娘子,你不让人家逾越还不让人家数日子啊!?我多可怜,眼看着二十一岁高龄,身边的同僚不仅娶妻还纳了妾,儿子女儿一大把,只有我,天天形单影支的,好可怜。要不咱打个商量,提前一点儿点儿?再等三百天,如何?” 香菱眼睛瞪圆了答道:“说十八岁,就十八岁,一天都不能少!这七百八十五天里,你若是敢粘花惹草,我绝不饶你!!!” 香菱咬牙切齿的模样,像极了伸出爪子要挠人的猫。 杨卿玥如受气的小媳妇,灰溜溜的拿着信走了。 到了农历十月初九,香菱正睡得香甜,窗子再度被人敲响,两短一长。 香菱揉着惺忪睡眼打开窗子。 凌卿玥的笑脸出现在眼前,不由分说的扯过香菱的手腕,一根深褐色绳结手链便这样未经主人同意就系在了香菱手腕上,而且,打了死结,香菱想摘都摘不下来了。 手链是用褐色绳结编成了,手法粗燥,编织的绳结正中,是一枚菱花状的青玉,很简单的图案。 凌卿玥把自己的手腕也举了起来,他的手上也有一根同款同色的手链。 香菱欲哭无泪道:“凌卿玥,你怎么大半夜的跑来了?还送我这么丑的手绳?” 凌卿玥立马委屈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绳结是我亲手编的,玉菱花是我亲手雕的,绳结里还编进了咱们两个人的头发,人家特意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夜半来特意给你庆生,你却说它难看。” 香菱忙哄骗道:“我刚才刚睡醒没看清,真好看,好看极了,所向无敌的好看!!!” 凌卿玥这才高兴道:“这是死结,你永远也不许摘下它。” 香菱心底骂了句“好幼稚”,表面上却开心的说了句“好”。 戴完手链,凌卿玥又拿上来一个食盒,递给香菱道:“这里面有百英客栈新推出的烤羊腿,很是美味,给你拿了一根,都撕好了的。” 这就是古代版的深夜放毒吗? 香菱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马不食夜草不肥,我这样会胖的。” 凌卿玥把香菱自上而下的看了个遍,最后啧啧叹道:“还是再胖些好。” 香菱才不信凌卿玥说的话呢,只是架不住羊腿还热着呢,香气逼人,香菱终于忍不住尝了一口,这一尝一发不可收拾,一大盘羊腿肉吃了大半盘。 凌卿玥笑得见牙不见眼,轻轻吻在了香菱的唇边,用嘴唇拈起一根挂在脸颊上的肉丝,吃进了嘴里,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吃的不是羊肉丝,而是香菱。 香菱后脖颈子发凉,紧张道:“凌卿玥,你的笑容好猥-琐,你在想什么呢?说实话。” 凌卿玥站起身来,收拾好食盒,笑吟吟道:“娘子,还差七百二十天!” “凌卿玥!!!”香菱气得怒目而瞪,可惜男人已经跃下了楼,很快不见了身影。 香菱越想越气,感觉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被大灰狼数着日子倒计时,只等时间一到,立马烤了,像那羊腿肉一样被吃干抹净。 过去的一脸严肃的杨筹办,多好个人啊,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歪了呢?真是教育之大不幸,自己负主要责任! 转眼到了农历十一月,凌卿玥再次启程赶赴京城过年,香菱依依不舍的送到了城门口,还要再送,杨卿玥叹了口气道:“香菱,你别再送了,再送就把我送到京城了!” 第180章 凌卿玥眼眸闪亮,突然抓住了香菱的手道:“要不,你跟我回京城见姑姑吧?” 香菱如避蛇蝎的松了手,慌忙道:“谁要跟你回京城?快走快走!” 凌卿玥的姑姑名叫凌月儿,跟江芬芳抢金鑫的那个小三儿,重名。 正因为同一个名字,害得香菱对凌姑姑也有种惧怕心理,总觉得这个姑姑跟那个凌月儿一样,不是什么善茬儿。 况且,自己与凌卿玥只是订亲,又没有正式成亲,这一路山高水长的跟他走了,总感觉像私奔似的。 凌卿玥本来也没打算带香菱一起走,只是很恋恋不舍,瞟向了孙良田。 孙良田难得聪明了一回,主动转过头去不说话,凌卿玥满意的转过身来,把香菱抱了个满怀,在耳边低喃道:“等我回来。” 香菱闷闷的答道:“好。” 离开怀抱,凌卿玥犹豫的对香菱道:“香菱…” “嗯?”香菱不明所以,以为凌卿玥有什么事要叮嘱,竖着耳朵听着下文。 凌卿玥嘴角上扬,邪魅笑道:“还有六百八十九天!!” 香菱气得脸通红,怒嗔道:“凌卿玥!你个…” 本来脱口而出的“臭流氓”,在看到孙良田等兵将们诧异的眼色后,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香菱的脸,如同被雨淋过的红布,即殷红又破败。 空气中只留下凌卿玥爽朗的笑声,以及马蹄声。 第241章 竹子开花大灾至 怕凌卿玥像去年走的时候一样送她回来,香菱特间让李石头和刘喜旺、罗青陪她一起来送人的。 李石头呆愣的问香菱道:“香菱,凌将军说的六百八十九天是啥意思?你为啥急眼啊?” 香菱的脸色再度红了,外强中干的瞪圆了眼睛,对李石头道:“石头哥,你知道你将来是怎么死的吗?” 李石头一脸懵逼道:“怎么死的?老死的?病死的?被何花儿欺负死的?” 香菱一字一顿道:“死于话多,亡于嘴贱。没事别瞎打听。” 李石头翻了一记白眼,这香菱就知道故弄玄虚。 转眼到了上元节,凌卿玥如香菱所料,再度当上了敲窗君子,带回了一大包糖,外加几封无法通过信使营捎回来的信。 香菱早有准备,拿出一个食盒,狡黠道:“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提前准备了食盒,这是我的“回信”哦。 凌卿玥正饿得前心贴后背,两个人坐在了勾阑里,一个吃饭,一个看信。 香菱看完了信,看得面红耳斥,这个凌卿玥,情话说得越来越直白,毫不掩拭,完全不逊色于她的那封“玥,我想你了,想得好苦”。 最可气的是,几乎每封信末尾都署着一个数字,这个数字,正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凌卿玥指着食盒里的豆瓣酱炒肉末、拨丝苦瓜、油炸肉丸子、芹菜炒百合,笑吟吟道:“娘子的回信我读懂了,分别是相伴一生、同甘共苦、团团圆圆、百年好合。” 凌卿玥的双眸,火辣辣的看着香菱,刚要张嘴说话,香菱怒嗔道:“不许说还差六百二十四天!!” 凌卿玥忍俊不止的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尖,笑道:“娘子算得一天不差,看来也是盼着那一天呢!” 香菱气得要爬回窗户,结果被凌卿玥如拨萝卜似的给薅了回来,立即吻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这两人多月的亏空一起弥补回来。 也许思念太浓,寒夜也化不开,凌卿玥的手不自觉的伸进了衣裳里,如蛇入江河,好一顿畅游,在最后关头匆匆推开香菱,狼狈不堪的跳下三楼,逃跑了。 四月春暖花开,农民种了地,本以为会像去年一样风调雨顺,没想到到了五月中旬就出了事。 天还没亮,凌卿玥就急促的敲响香菱的窗户,很急促,连两短一长的规律都打破了。 香菱心惊肉跳的开了窗,跳进勾阑,急切道:“出什么事了?” 凌卿玥面色凝重道:“兵丁巡山的时候,发现山里的竹林全都开花了。我着人到这片山脉下的五个县打听过了,全都是一样的情况,有的县城下面的村已经开始出现村民逃难现象,你有个心理准备,看如何应对。” 对于竹子开花,别说是古人,就是现代人都有着一种迷之恐惧。 竹子开花后会结出竹米,结完竹米后,成山的竹子便无故死亡,没有一棵幸免,哪怕不是一座山头、隔着几十里地的两片竹林,也跟互相传染似的同时离奇死去。 古人传言,竹子开花,必有大灾,举家迁移。 最近的一次竹子开花,是六十年前,据传,当时粮食紧缺,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大齐人口锐减近半成。 香菱一脸的凝重,搜肠刮肚的搜寻着现代所听说过的对竹子开花的应对措施。 她记得好像在哪里看过,说是竹米香气大,营养高,会养活很多的鸟儿、老鼠甚至蝗虫,是灾害迅速扩散的原因之一。 不管对还是不对,死马当做活马医,香菱决定立即组织人力,开始灭竹花、摘竹米,以遏制鸟鼠等害虫的加速繁殖。 香菱把想法告诉了凌卿玥,凌卿玥也立即组织军队加入这场灭竹花、采竹米战斗。 香菱又找到了褚里正,让他联系临安县所有村的里正,组织一尽可以团结的村民开始灭竹花、采竹米。 奋战了三天,临安县山里的竹林竹花刚灭了几大片,外县便传来了噩耗,说是周边的五个县开始蝗虫泛滥,土地绝收,开始向非山区的县蔓延了,这样发展下去,整个江北,大齐的一半收成将毁于一旦。 百姓中已经有人传谣,说不仅有蝗灾,山里动物少了吃的,会引发兽潮,天谴要来了。 有一个带头传谣的,立刻就有第二个附和,第三个尾随…慢慢的,逃跑的负面情绪大大战胜了抗击蝗灾的正面情绪,临安县也开始飘摇。 这一天,香菱正在里正家谈论如何应对蝗虫。 三柱突然冲进屋来,对褚里正道:“爹,大事不好了,村民把咱家给围起来了。” 褚里正惊得“蹭”的一下站起身来道:“不是让他们去灭竹米吗?围咱家干啥?” 三柱解释道:“爹,不是咱村的,是外村的,说是要找您谈点事儿。” “他们找我?”褚里正一脸忧心的看了一眼香菱,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肯定与香菱家签订的黄豆契约有关。 褚里正对香菱道:“香菱,我是契约的中间人,我先出面斡旋一下,你直接面对他们不好。” 香菱点了点头,便先跟罗氏坐在屋里听外面的动静。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褚里正终于回了屋。 嗓子眼儿都快冒烟了,一口气喝了一大壶水。 喝完水,才像缓过一口气似的破口大骂道:“这帮没良心的,去年种黄豆挣大钱了没说啥,今年眼看着蝗虫过境、颗粒无收,便来讹香菱的钱,真是太不要脸了。” 罗氏诧异道:“讹啥钱?香菱跟大家伙儿签订的是黄豆回收,又不是豆苗回收,讹钱也不嫌臊得慌?!” 褚里正叹了口气道:“肯定是想逃难呗,看咱临安县豆田还没泛滥蝗虫,便想卖给香菱,说得好听,只要给一半的钱就成,哪怕到秋丰收了,他们也不反悔,好像香菱占了便宜似的!他们也不想想,蝗虫马上就过来了,香菱根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香菱沉吟道:“我宁可出钱帮他们出钱抗蝗灾,也不愿出钱买田地,但凡出一文钱,都会助长他们离乡的势头。” 香菱不是心疼钱、心肠坏,而是在《大齐年鉴》里看过这样一件事。 几十年前,大齐几个州郡同时发生大灾,田地颗粒不收,灾民直逼京城所在的安北郡,为了遣返村民,免得扰乱京城,造成动荡,当时朝廷实施了区域分治。 说白了,就是所有灾民必须回到属地认领赈灾粮。 灾民离乡、再返乡,这一路奔波,病死、饿死、纷争而死的不计其数。 与其这样,还不如老实呆在家里抗灾呢。 第242章 老宅要南逃 见香菱一脸深沉,褚里正以为香菱还在担心乡亲们强卖她田地的事,忙安慰道:“不想买就不买,你现在是凌将军的未婚妻,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所以才来找我递话。” 香菱摇了摇头道:“里正叔,我不是犯愁村民们强卖我田地的事,我只是在想,咱们县的蝗灾也不是一点儿战胜的希望都没有。” 褚里正脸上闪过一抹希冀。 香菱问褚里正道:“里正叔,您有没有想过,为何周边县已经蝗虫泛滥,独独咱们县相对较弱?” “啊?不是咱灭竹花、采竹米的功劳吗?”褚里正有些狐疑。 香菱摇头道:“这只是其中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其他县,主要作物是麦子、玉米等叶片作物,是蝗虫爱吃的;而咱们县,主要作物是大豆,是蝗虫不爱吃的。” 第181章 至于蝗虫为何不爱吃,与蝗虫的生理有关,它的口器决定的。 褚里正一怔,随即拍着巴掌乐道:“那岂不是老天爷照应了,我得赶紧把这件事告诉村民去!给他们打打气儿、鼓鼓劲儿!!” 香菱叫住了褚里正,一脸忧色道:“里正叔,你别高兴得太早,一旦周围县城的农作物吃光了,蝗虫没的选择,也不会放过大豆田的。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对策。” 香菱是想到了一些办法,所以才来找里正商量的,还没商量呢,就发生了刚才的事儿。 “什么对策?”褚里正一脸期盼。 香菱笃定道:“咱们县大部分是黄豆田,趁着蝗虫还未蔓延,赶紧与其他县城农作物之间割出宽大的隔离带,在中间点燃蝗虫讨厌的熏蚊草,形成第一道防线;” “蝗虫怕马蜂,号召村民们移些开花的花草在田地周围,也能震慑部分蝗虫;挨河塘的田里多养蛙;” “将鸡鸭每天放养在田地,吃过境的蝗虫;” “还有就是人力灭蝗,要用网套出来烧死,去年剩下没烧了的各种秸秆必须烧掉,上面残留着大量虫卵…” “军医们的已经着手用烟叶水等杀死蝗虫的方法,第一批马上送过来…” 褚里正挑起大指称赞道:“还是香菱办法多。只是,我人微言轻,大前天号召各村组织灭竹花时,就有的里正不太配合。现在人心涣散,不少人只想着往南逃跑。这么大的操持,最好由县太爷出面命令,这样才能都发动起来,齐心协力抗灾。” 这也是香菱找里正商量的原因,因为即使是她,也组织不了全县的抗灾工作。 褚里正眼色一亮道:“香菱,听说朝廷已经派户部的官员过来了,深入江北各县抗灾,就连安王,也会亲自指挥咱们州郡抗灾。” 香菱狐疑道:“户部官员?什么时候到?是谁?清正廉洁不?能一心为民不?” 褚里正叹了口气道:“香菱,我也不知道是谁。咱还是先研究自己村的抗灾吧。别的村农户会向南逃亡。但咱们村的村民,我有信心,只要你不走,大半的村民都不会走,你让大家干啥就干啥。” 香菱很是安慰。 褚家村大部分村民对她的那种信任,简直比盲从还要盲从,全县的各个村没信心组织起来,褚家村却完全可以。 香菱点头道:“褚里正,既然咱们两个都不准备离开褚家村,咱们村先按我说的那些方法,把咱村的抗灾网建起来,众志成城战胜蝗灾!” 褚里正一脸豪气道:“好!!!” 全村大半的村民听从香菱的号召,如火如荼的开始造第一道防线。 也有部分村民受外村的灾情影响,思绪越加烦燥。 这些人,其中就包括老宅。 在蝗虫开始过境,开始啃食临安县一些村的黄豆叶子的时候,这种情绪终于爆发了。 三十来户想要逃难的村民,携家带口的把褚里正家围堵了起来,逼迫里正给他们开通关文牒,举家向南逃难。 看着寻死觅活要离乡的村民,褚里正老泪纵横,都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乡亲,他也做不到狠心啊。 褚里正指着一个汉子嗔怪道:“二墩子!你和大墩子全都走了,瘫痪的三墩子和她媳妇、俩孩子,你想把他们扔在村里让谁帮你照看?” 名叫二墩子的汉子被说的低下了头。 褚里正又指着一个汉子道:“索良,你太奶都八十多岁了?还能逃难吗?走不出临安县人就零碎了!” 汉子脸色一红,褚里正立即明白啥意思了,这是想把老娘抛在村里,吃百家饭!或者自生自灭!! 褚里正破口大骂道:“索良!我看你应该改名叫没良心!把老娘扔下,亏你想得出!是不是也抱着二墩子一样的想法?能走的走,不能走的留下给村人!心眼子咋那么不正呢!!” 褚里正让三柱敲了好几遍铜锣,自己站在院墙上,对着三十几户乡亲们叫喊道:“乡亲们,想留下的,我欢迎;想走的,我也不留!但丑话说在前头:要走,举家各房一起走!要留,举家各房一起留!谁也别来找我说情,我亲爹老子都不好使!!!” 大部分村民陷入了沉思,其中一个汉子急了,对褚里正喊道:“褚里正!你这么做就是不想放我们家走!你就是偏心褚香菱。” 褚里正定睛一看,是褚时运,褚家老宅的人都来了,看来,他们是准备举家南迁了。 褚里正被怼得一怔。 香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不走了,她不走,按照褚里正的政策,那就意味着一个户籍上的褚家大房和三房都不能走。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解决。”香菱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句,走进了院子。 香菱听说有人围堵了里正家,所以来看看情况的,没想到刚进院就听到了褚时运的话。 香菱走到褚氏面前,一字一顿道:“只要你们答应与我们二房彻底断亲,我去想办法找县衙分户籍,从此,你们老宅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二房过我们的独木桥,从此是陌生人。” 褚氏眼珠一瞪道:“还没当上将军夫人呢,就想把老宅踹了!你想的美!!!” 香菱无所谓的道:“听说蝗灾已经蔓延到不是山区的县城了,再不走,奶奶这一路,连别人要剩下的粥都捡不着了…” 褚氏一瞪眼珠子道:“我可以赖到你家去,我就不信,我这个奶奶饿死在你家,你名声能好到哪里去?你的凌将军还会不会要你!” 香菱淡然一笑道:“奶奶,我倒是不能饿死你,但谁家没事囤那么多粮食啊!你们老宅十多口人都来我家吃,我家的粮食挺不到一个月就光了,我手里就算再有钱,也买不到一粒粮食啊。难道要啃银子顶饿吗?” 在大家眼里,褚香菱家收黄豆为主,家里的那两亩地,全都 种了红薯和土豆,麦子都是随买随吃,囤不了太多,现在江北各家的粮铺都基本关门停业,想买都买不着了。 第243章 断亲与信任 褚氏转头对刘氏低声道:“你两姨姐妹是不是保证能收留咱?” 刘氏笃定点头道:“肯定能,我表姐小时候一直在我家住着,养到八九岁呢,后来嫁了个江南开米铺的丈夫,江南没遭灾,咱拿了银钱到那儿就有活路了。” 褚氏瞅着香菱,斩钉截铁道:“我知道你断亲想要干啥,不就想让你那寡妇娘改嫁吗?想断亲也行,给我五百两银子,外加五十斤小米,二斤盐,少一个子儿、一粒米我都不干。” 褚氏说得斩钉截铁,不给香菱留有讲价的余地,本以为香菱会与她斡旋一会儿,没想到香菱很痛快的答应了:“好,现在就立字据,字据一立,钱粮盐马上给你,我负责分户籍。” 香菱怀里就有五百两银票,只让三柱帮自己跑回家一趟腿,帮回家取趟米和盐。 二柱子则着手写字据。 还没等落笔,就听见有人阻止道:“香菱,等一等再写。” 说话的是林月。 林月往一侧迈了三四步,自动与老宅的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对褚春一字一顿道:“相公,我是打死也不会跟老宅一起走的,你,要么跟我一起留在村里,要么给我一封休书。” 褚春被林月突如其来的行径吓了一跳,急切道:“月儿,你坚持留在村里做什么?蝗灾一来,不得饿死?咱一起走吧,表姨家有粮铺,饿不着咱的。” 林月抚着肚子道:“这大灾年的,我不信表姨会接受咱们一大家子人,况且,我可能怀孕了,经不起这一路折腾。与其担心受怕,我宁可留下来跟香菱一起对抗蝗虫。” 褚春睁大了眼睛,随即欢喜的看向林月的小肚子道:“月儿,你怀孕了?” 林月点了点头道:“十有八九,要不是闹蝗灾,我就让你找郎中号脉了。” 自从上次小产,林月一直没有怀孕,褚春嘴上不敢说,心里可是着急着呢,可下怀孕了,又面临着走与不走的抉择。 走,林月怀孕的月份还小,这一路折腾,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不走,蝗灾一来…褚春抬眼看向香菱,发现香菱一脸淡然,丝毫不慌乱,如同褚家村的主心骨,有大半的村民都唯她马首是瞻,自己,也许也和那些村民一起,信任她这一回。 褚春转脸对褚时运道:“爹,给我和月儿也写在断亲文书里吧,我和林月也不走了。” 这句话立即捅了马蜂窝,刘氏上来就给了褚春一巴掌,怒骂道:“为了个小贱人,你竟然要跟娘断亲?你的心让狗吃了?” 褚春抹了一把眼窝子里的泪水道:“娘,我也不想,但现在逼得我没办法啊!月儿好不容易怀孕,我是绝不可能把她一个人留在村里的;表姨家有粮,我又不能拦着你们去,只有出了断亲文书,里正才给你们通关文牒啊…” 褚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香菱,骂道:“惹祸精!” 褚氏看向褚春,一字一顿道:“你们若想断亲也行,把以后二十年该给我的孝敬钱拿出来,一年按一两算,你就拿二十两银子。” 第182章 “娘!褚春是你大孙子啊!”刘氏不满意了,褚春和林月再和自己不一心,那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想到婆婆心肠狠,讹了香菱不说,又讹到自己儿子头上了。 褚氏眼睛一瞪道:“穷家富路,咱这一路逃难得花多少银子?这一年多的嚼口得用多少银子?若不是因为他们穷,我一定也要五百两银子。” 褚氏虽然在香菱这里处处吃鳖,却也算是个有心计的。 这一年多来,林月和褚春跟着香菱没日没夜的干活,攒下的满打满算也差不多二十两银子,褚氏竟猜得八九不离十,来了个狮子大开口,管他什么祖孙情份不情份。 褚春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哪怕褚氏因为他是长子嫡孙不签断亲书,他都不会如此失望。 林月本来对老宅也没抱什么期望,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果断点头道:“这银子,我出。” 林月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褚春道:“你回家去取银子。” 褚春只能回家取银子去了,香菱对二柱子说道:“二柱哥,都是褚家的事,都写在一个断亲文书里吧。” 二柱一蹴而就, 很快写好了文书。 香菱从怀中拿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让三柱子把盐和小米也给了老宅。 老宅几人全都签字画了押。 在褚时来最后签完字的瞬间,香菱突然如释重负,感觉身上的枷锁终于祛除了,自己家,此时才叫真正的自由。 见褚里正同意了香菱的断亲要求,一个年轻妇人走了出来,声如蚊讷道:“里正,我也不走了,如果大伯哥、二伯哥想走,就像褚家一样,跟我们三房断亲吧。西头独院的房子给我,粮食留五十斤,银子十两。锅碗瓢盆、被子各留四口人用的。” 里正一看,是三墩子媳妇,见那两房不愿意带他们三房走,索性也不走了,学褚家,和主家来个一拍两散。 褚里正有些为难道:“二墩子没过来,你能做主吗?” 三墩子媳妇点头道:“我能做主。” 见褚里正面色有些松动,二墩子登时不乐意了,脸子一落对弟媳说道:“你咋那么腆脸不害臊呢?三墩子两腿不好使,家里活儿全指望我和大哥,你们三房一家四口都是吃闲饭的,竟然狮子大开口,又要钱又要粮的…” 三墩子媳妇咬咬牙道:“三墩子两腿下不了炕、干不了活儿,但他的腿,是为给全家收麦子时掉下驴车轧的,不是吃闲饭时轧的,你们不能嫌弃他。刚刚里正说了,要整户一起走或留,我反正不走,你们看着办。” 三墩子媳妇决定以此为要挟,与其他两房撕破脸了。 一直不吭声的大墩子媳妇说道:“要不把三房带上吧,可怜见的,大家搭把手抬着,应该不会太累……” 三墩子媳妇固执的摇头道:“我不跟你们走。” 褚里正媳妇罗氏也劝道:“三墩子媳妇,你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三墩子,不如就跟俩大伯哥走吧,亲人们,也好有个照应……” 三墩子媳妇红了眼睛道:“嫂子,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逃难的事,有金子银子都换不来吃食,还会易子而食,如果真严重成那样,我的孩子肯定第一个被他们舍了,我信不过他们,我信得过香菱……” 不是三墩子媳妇多疑,而是过去经历的伤心事多了,心就明亮了,对大嫂的假好心也装聋做哑。 香菱错愕的看向这个平时在村里存在感很低的妇人,没想到她对自己的信任,竟然超过了对所谓的亲人。 乡亲们也都沉默下来了,有几户自觉退出了逃难的行列,决定留在村里,和乡亲们一起抗灾情。 二墩子一家商量过后,真的出了断亲书,三墩子一家留在村中。 这件事终于告一段落,最后决定要走的农户只有十五户。 第244章 江氏的双标与纠结 送走了村民,香菱对褚里正道:“里正叔,你把咱村大部分村民不逃难、联合抗蝗灾的事情通告给各村里正,鼓励他们留下来,众志成城,一起抗击蝗灾。” 褚里正痛快答应下来,带着三柱子,赶紧挨村劝说去了。 香菱则交代了李石头和刘喜旺,分别带领村民去做隔离带、烧秸秆等事。 香菱回到了家,江氏狐疑问道:“香菱,你让三柱回来取小米和盐干啥啊?我问他,三柱说等你回来问你。” 香菱但笑不语,只是拄着腮帮子看着江氏,笑的江氏瘆的慌,以为闺女因为蝗灾魔怔了,手探到女儿的额头,又探回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也没发烧啊,咋还傻了呢?” 香菱终于说话了,对江氏道:“娘,刚才我去里正家,里正婶跟我说,她手头儿有个姑娘,二十岁,长得挺好看,也挺能干,唯一遗憾的是家中独女,爹在她小时候就死了,娘后为成了瘫子,她一直伺候着,一年前也死了,现在孝期满了,想在咱村找个合适的人家,做填房也成,你帮她参祥参祥呗?” 江氏沉吟道:“好碗配好盖,好碗配好筷,这姑娘心眼儿好、长得好、干活也好,不愁找婆家。一定在咱村找吗?咱村的这几个光棍汉我都不太看好,耿二祥有点儿懒,邹大虎有点愣,葛三儿的娘亲不是善茬儿…配这几个,总感觉白瞎这姑娘了!” 香菱心里暗自搞笑,江氏把全村的光棍都数了个遍,却独独落下葛长林,是忘了,还是潜意识把葛长林当成自己的了? 香菱眼珠一转,“啪”的一声拍了下巴掌,似恍然大悟道:“娘,你咋把我长林叔给忘了呢?我长林叔年轻力壮、心眼实诚、还有打猎的手艺,这姑娘嫁过来,以后可就掉进福堆儿了。我现在就去当说和人。” 香菱兴冲冲的往外走,江氏急切叫道:“等等!!” 香菱转过身来,不解的看着江氏。 江氏脸色可疑的一红,随即故作镇定道:“哪有大姑娘给人说媒的,也不嫌害臊。” 香菱忙接话茬儿道:“娘,那就你去?长林叔一向听你的话, 你说和,长林叔一准同意…” 江氏:“…” 江氏被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搜肠刮肚的想着说辞,半天才答道:“现在蝗灾来了,这姑娘选在这个时候嫁到咱村,一定是想贪图点儿啥儿…” 香菱不以为然道:“娘,你多虑了,人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嫁给长林叔,能贪图啥?贪图我长林叔岁数大?贪图我长林叔带个儿子?贪图我长林叔没有地没有田?” 江氏脸色一怔,随即反驳道:“一个没当过娘的大姑娘嫁进来,不知道疼人不说,过个一年半载再生个自己的儿子,那不得给小山气受?” 香菱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娘,就小山那样窜猴子似的,他不把后娘气哭就不错了。” 江氏的脸色讪讪的,半天又呢喃道:“这姑娘先死爹后死娘,定是个天煞孤星命,嫁给你长林叔不合适…” 香菱心里乐开了花,心道江氏也太双标了。 说给别的光棍汉介绍的时候,说这姑娘千好万好,村里的所有光棍汉都配不上; 后听说给葛长林介绍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立即这姑娘哪哪都不好,满嘴满眼的嫌弃。 说江氏心里没有葛长林,鬼才信。 香菱之所以愿意吃亏,给了老宅五百两银子换来断亲字据,目的就是为了成全葛长林和江氏,这个机会,她可是等了两年多呢。 香菱佯装往外走道:“娘,找媳妇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觉得还是长林叔自己决定的好,兴许他认为自己命 够硬,不怕这姑娘的天煞孤星命呢!” 江氏脚步匆匆的追了出来,娘两个一前一后开了院子门,发现葛长林兴冲冲的跑到自己家门口,一脸喜色。 不用问,肯定是听说与老宅断亲的事儿了。 江氏怔神的功夫,香菱已经走到葛长林身前,葛长林低声问道:“我、我听说点儿事儿,是、是真的吗?” 香菱笃定点头道:“是真的,接下来看你的了…” 香菱给了葛长林一个鼓励的眼神,施施然走了。 葛长林本来是想来透问香菱的口风的,没想到香菱早就同意他和江氏了,顿时心花怒放,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砸得有些头晕转向。 江氏如木桩子似的站在门口,只偷眼看见香菱对葛长林小声说着话,葛长林一脸的喜色,脑子不由“轰”的一声响! 江氏先入为主的认为,香菱跟葛长林提那姑娘的事儿了,葛长林同意了!同意了!! 江氏的心顿时空落落的,扭身就跑回到院门,就要关上院门,葛长林已经追了过来,见院门眼看着就要关上,情急之下用腿去隔院门,结果刚好被江氏用门板夹住了,葛长林疼得“啊”了一声。 江氏一看忙松了手,气恼道:“谁让你往里闯的?找我有什么事儿?” 葛长林讷讷了半天,终于破釜沉舟道:“大兰子,刚才,香菱让二房和老宅断亲了,老宅再也不能拦着你改嫁了,你、你嫁给我吧。” 第183章 江氏听了登时石化了,这是什么情况?断亲了?以后二房的事儿自己说的算?还有,香菱不是说给葛长林说媒吗?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姑娘,而是自己…江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亲闺女把她给坑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死了爹和娘的姑娘,香菱是试探她对葛长林的态度呢! 明明是捅破窗户纸、可喜可贺的事情,突然砸到面前,江氏却又犹豫起来。 想了好半天,终于幽幽叹了口气道:“我、我不能…” 说完,趁葛长林怔神的功夫,把葛长林推出了院外,院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江氏栓上院门,后背紧紧抵在院门上,任由葛长林急切的砸门就是不开。 葛长林砸门累了,疲惫而无奈问道:“大兰子,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过去碍于老宅,我没有纠缠你,可现在老宅不是问题了,你咋还不同意呢?杀人也得有个理由,你让我死也得死个明白!要不然我不走!!!” 江氏泪如雨下,见葛长林真的不离开,只好哽咽着答道:“就算不考虑夏哥儿,我也要考虑香菱。她跟凌卿玥虽然订亲了,却还没有正式成亲。凌家的姑母一直没有明确态度。若是我这个寡妇娘不守妇道改嫁了,香菱这亲事就算不黄,以后在婆家人面前一辈子也会抬不起头来,我不能光想着自个儿…” 第245章 劝江氏改嫁 听了江氏的话,葛长林心情别提多复杂了。 刚听说褚家与老宅断亲时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沮丧。 既然在江氏这里根本行不通,葛长林只好再次求助香菱去了。 江氏很无助的靠在门板上,随着葛长林的脚步渐行渐远,她的心也渐渐枯寂。 不知道枯坐了多久,门突然被敲响了,江氏吓了一跳,以为葛长林又回来了。 江氏近似于哀求道:“长林,我求求你快走吧,让别人看见不好。” 敲门声顿了一下,随即传来香菱的声音道:“娘,是我,不是长林叔。” 听说是香菱而不是葛长林,江氏忙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开了院门,故做镇定道:“是、是香菱啊?我、我以为是你、你长林叔又、又来借酱油呢,咱家也没、没了。” 香菱看了一眼欲盖弥彰、眼圈泛红的江氏,心里即好气又心疼,刚才,葛长林已经把江氏的顾虑告诉她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娘,你苦了半辈子了,可下遇到长林叔这样知冷知热的人,你咋还拒绝了呢?” 江氏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闷闷的答了一声“嗯”,便转身回屋做饭去了。 受心情影响,江氏成功的把馒头做得比石头还硬;炖菜忘记放盐;蒸鸡蛋糕忘放油;洗碗的时候打碎了两个碗…香菱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娘亲这个扭捏脾气,咋就不随了自己呢? 如果自己也像她一样前怕狼后怕虎,怕是与凌卿玥早就成不了了! 喜欢,上就完了!哪那么多弯弯绕!!! 没办法,江氏是这个时代的土著,脑子里满是那些迂腐的思想,老怕因为她改嫁,女儿被婆家看不上;儿子被丈人家看轻。 解铃还需系铃人,香菱决定先从苏小曼和凌卿玥身上入手,只要这两个人的思想做通了、点头了,江氏的顾忌才能少了一层。 第二天一早,褚夏、苏小曼、凌卿玥来到了褚家村。 瞒着江氏,香菱在自己房里开了一个小型家庭会议。 香菱先把昨天与老宅断亲的事讲了,大家没有一个人觉得惊诧的,二房与老宅的关系本来一直势同水火,断亲是早晚的事儿,并没有人觉得意外。 香菱沉吟着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着急把你们找来,是想同你们商量咱娘改嫁长林叔的事儿。” 褚夏先是一怔,随即会意道:“只要娘乐意,我没意见。” 香菱摇了摇头,看着苏小曼和凌卿玥道:“现在问题是咱娘不乐意。咱娘怕因为她改嫁,影响了子女的名声,我是完全不在乎的,不知道你们在不在乎?” 苏小曼摇了摇头道:“我们苏家是商贾出身,没那么多死规矩。我爹那里,我去知会一声就行了,他不会轻看婆婆的。” 苏小曼的回答在香菱意料之中,苏小曼为人善良,通情达理,最关键的是,她的名声经过了两次“洗礼”,对名声之事应该看淡了不少。 香菱对苏小曼微微一笑道:“嫂子,我让你来的目的,不仅让你做苏家的思想工作,还要你做咱娘的思想工作。” 苏小曼掩着嘴想笑没敢笑,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别人家都是娘亲劝子女成亲,到了褚家这里,变成了子女劝母亲改嫁,来了个大调个儿,真是匪夷所思。 苏小曼和褚夏去了前院会客厅,去劝江氏改嫁了。 而香菱呢,挑了挑眉看向凌卿玥,凌卿玥立即会意道:“我自己就是整个凌家,我不反对就是整个凌家不反对。至于家族以外的人,他们如果因此看低你,我以后就跟他们断绝往来。”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你倒挺乖觉,我还以为你官老爷思想作祟,不同意呢。” 香菱知道凌卿玥这句“不反对”顶着多大的压力。 凌卿玥的家族和苏小曼的家族不同,凌肖阳曾经是异姓王族,就算是没落了,传承下来的规矩肯定也很多,娶了个农女做正室就已经顶了很大的压力了,现在寡妇岳母又要二嫁,凌家肯定脸上无光,极有可能成为政敌诟病凌家的事情。 香菱主动伸出双臂,拥住了凌卿玥的腰身,低喃道:“谢谢你。” 凌卿玥用下巴调皮的蹭着香菱的小脑袋,欢快道:“咱们两个之间说谢字做什么?香菱,跟你说件事,我以后要住在褚家村了…” 香菱如避蛇蝎的从凌卿玥怀里退了下去,殷红着脸道:“还差六百一十六天呢,你不准拿娘的事威胁我,说十八岁就是十八岁,一天也不能少…” 凌卿玥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二人“数日子”的事情,不由得莞迩,伸手在香菱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把香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道:“小丫头,小脑瓜想什么呢?义父听说你们不离乡、努力抗蝗灾,派我带领军需营,驻扎在褚家村,配合你抗蝗。” “…”香菱的脸顿时殷红了,原来,人家凌卿玥很单纯,是自己想复杂了。 凌卿玥嘴角上扬道:“没想到娘子查日子查得这么紧。” 香菱娇嗔道:“人家才没有…” 唉,人家只是怕而矣。 凌卿玥不再逗趣小丫头了,脸色肃然对香菱道:“你说吧,需要我们军需营配合你做什么?” 香菱嘴角上扬,吐出两个字来。 凌卿玥嘴角不由得一抽搐,十二分后悔配合香菱的抗蝗工作,给他们军需营的任务,好像也太他娘的掉价了。 就算再掉价也得干,谁让自己答应了娘子呢。 褚夏和苏小曼从江氏屋里出来了,一脸的沮丧,看来是劝说无效了。 苏小曼对香菱摇了摇头叹道:“娘没同意,你们再去劝劝吧。” 香菱拉着凌卿玥走到了前院的小会客厅。 此时的江氏,眼睛己经哭得肿成桃儿了。 见凌卿玥也来当说客了,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心中暗骂,哪有女婿上门来劝说丈母娘改嫁的?!成什么样子! 江氏狠狠瞪了一眼香菱,香菱刚要开口劝江氏,凌卿玥却自故自的开口对香菱说道:“香菱,我来时在村口看见了长林叔,与一帮向南逃难的村民在一起,他不会也要向南逃吧?” 香菱立即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接茬儿道:“应该是,里正叔昨天还张罗着帮长林叔卖房子呢!这年头,哪能卖出去啊!听里正叔说,长林叔打算以后不回褚家村了。” 江氏眼圈泛了红了。 凌卿玥继续说道:“听路捕头说,朝廷下派驻守临安县的从六品司农寺丞到了,在江南码头险些被流民劫财害命了,长林叔这一去,不会也被抢劫了吧?抢了财物事儿小,小山刚那么大,这万一有个好歹…” 江氏“蹭”的一下窜出去了,那速度,堪比闪电。 凌卿玥与褚香菱相视一笑,婉如两只狐狸。 第246章 到底叫娘不叫娘 江氏跌跌撞撞的跑向村口,树下人影杳杳,哪里还有逃难人的影子?哪里有葛长林的影子? 眼泪瞬间涌出了眼眶,心里像被刀剜走了一大块肉一样疼。 江氏失魂落魄的往家走,走到院门口,发现黑铁塔一样立在门口的葛长林,以为自己在做梦,忙用手抹了把眼睛。 眼前人清晰了不少,是葛长林!真的是葛长林!! 江氏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没走?” 葛长林有些懵逼道:“我干啥去?” 江氏眼睛红肿如桃道:“凌卿玥说看见你跟着逃难的人走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褚家村了。” 葛长林疑惑不解道:“我上午在村口看见凌将军了,他问我在做什么,我告诉他、我在帮逃难的乡亲们装车,并没说我也要逃难去啊!刚刚香菱找到我,说你有话要对我说,我这才找你来的。” 第184章 江氏:“…” 葛长林:“…” 二人面面相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两个人被凌卿玥和褚香菱给骗了。 这样看来,凌卿玥是支持江氏嫁给自己的!江氏怕凌家看轻香菱的理由根本就不是理由了!!! 葛长林的底气顿时就足了,逼问江氏道:“大兰子,你给我个痛快话吧,嫁不嫁我?嫁,我三天后就娶你过门;若是不嫁,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着小山往江南逃难去,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江氏气恼道:“你无赖!” 江氏气得推开院门进去,回首又想把葛长林关在外面。 这次葛长林可学聪明多了,用力撑开门,身子闪了进来,反手把江氏逼着靠在门板上,双臂将其圈在中间,一脸肃然道:“大兰子,你和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行与不行,赶紧给个痛快话,行,就行,不行,我立马走,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 江氏本来就纠结的心,被葛长林逼得炙火灼心的难受,咬了咬牙,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葛长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再度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江氏脸色殷红殷红的,从葛长林腋下逃了出来,跑向房门方向。 刚跑了一段距离,又被葛长林追到了,逼到了大榆树下。 葛长林逼问道:“你再说一遍。” 江氏气恼的抬头道:“嗯、嗯、嗯!!!你耳朵背了不成?还要多大声、再听几遍?” 葛长林顿时哈哈傻笑道:“我、我回去准备婚礼…” 葛长林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回身来,看着江氏,紧张的咬着牙齿,终于冲回两步,双臂一伸、一环,将江氏抱了个满怀,吓得江氏连忙挣扎,气恼道:“别、别被孩子们看见了…” 葛长林不仅不松手,还不老实的在江氏手背抚了两下,浑身麻酥酥的舒坦,在江氏耳边,闭着眼睛低喃道:“香菱让我来的时候,就带着香莲出去了,褚夏也走了,现在家里,只我们两个…” 江氏身子一僵,不敢再挣扎了,身为过来人的她,深知自己越挣扎,越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江氏弱小的身子,如同被大狗熊似的环抱着。 葛长林的内心别提多激动了。 自从那日在盛家油坊黑夜里偷抱了江氏,那种感觉,总在午夜梦回里闪现,让他不能安眠,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梦想成真了。 不仅如此,就在三天后,他就可以抱着真真切切的江氏睡觉觉了,命够好的话,他还可能有自己的亲生闺女、亲生儿子。 抱了好久好久,葛长林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江氏,笑得见牙不见眼道:“等着我,三天后来娶你!” 葛长林转身急匆匆往外走,江氏忙叫道:“现在都抵抗蝗灾呢,别大张扬了!!!” 葛长林哪里听得进去,如一阵风似的刮回到家里,开始疯狂的翻找东西。 炕上,小山正在补套蝗虫的网子呢,见葛长林急匆匆的进了屋,如寻宝似的屋里屋外、梁上梁下、地上地下的找,最后竟翻找出来一大堆银子。 小山对葛长林道:“爹,你竟然背着我藏了这么多的银子?” 葛长林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不背着你,这银子还能剩下?” 葛长林盘着腿上了炕,开始查银子,查了三遍,都是二百六十五两,一脸愁容道:“我咋记得大数是三百两呢,咋少了三十五两呢?难不成被耗子叼走了?” 小山回了葛长林一记白眼道:“爹,你藏灶坑砖下边的、驴槽食盆下面的都还没翻出来呢,就你这种藏银子都能藏忘了的人,还好意思防着我?” 葛长林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藏那儿了!” 葛长林赶紧去翻灶坑砖下边和驴槽食盆下边,又翻出了四十多两银子,与先前的银子放在了一处。 葛长林心里欢喜的同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狐疑的问小山道:“臭小子,我把银子藏在哪儿你都知道?不会偷拿走买好吃的了吧?” 小山立即如炸了毛的猫一样,怒嗔道:“谁要偷拿你的银子?我若缺衣少吃,只要找香菱姐和褚婶子就好,何必费力去偷?” 小山所说的婶子,就是指江氏。 听了江氏的名字,葛长林突然有些扭捏道:“小山,如果、如果把褚婶子变成娘亲,你会不会心里不得劲儿?” 小山嘴巴一撅,有些不乐意道:“你们大人还真是擅变!前年我管我婶子叫娘,你满村子撵我,说再敢叫就打断我的腿;现在突然又让我管婶子叫娘。我到底是让我叫还是不叫,我的腿到底怎样才能保住了?” 葛长林回了小山一记白眼道:“以后若是不叫娘,我就打断了你的腿,直到打得你叫娘!!!” 小山不屑的横了一眼葛长山,心道,幼稚!超级无敌的幼稚!自己想娶媳妇就娶媳妇算了,非要拿自己叫不叫娘做乏!!就算不叫娘,自己的衣食住行全都是江氏一手包办,在小山心里,江氏早就是娘了。 葛长林哪知道自己的行为被儿子狠狠的蔑视了,急吼吼的把银子包起来,直奔里正家。 葛长林从未成过亲,成亲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啥也不明白,索性去求褚里正夫妇帮忙了。 第247章 从六品司农寺丞 等香菱领着小香莲回到家的时候,江氏已经做好了晚饭,扭捏的看着香菱,欲言又止。 香菱明白,江氏十有八九同意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如何开口对香菱讲。 香菱先一步说道:“娘,我和大哥商量好了,褚家村的这套庄子,作为我和大哥给你的嫁妆,让长林叔住到庄子里来吧。” 江氏的脸腾了一下就红了,心道,都是娘给女儿攒嫁妆,哪有儿女给娘亲攒嫁妆的?凡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到了自己这里,怎么处处透着不可思议呢? 而葛长林呢,兴冲冲的跑到了里正家,见到了褚里正两口子,又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说话,气得褚里正没好气道:“长林,你到底啥事儿,没事就回吧,我还没吃晚饭呢!” 葛长林把一大包银子全都放在了褚里正家炕上,喃喃道:“里正,我、我、我想娶大兰子,请、请你和婶子帮着操持…” 葛长林虽然三十多岁了,但并没有成过亲,小山是他捡来的孩子。 对成亲这套流程太过陌生,索性全权委托给里正两口子了。 “你和谁成亲?”褚里正吓了一跳,又问了一遍。 葛长林红了脸,提高了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褚里正怔了一会儿,随即,张开右手手掌,老怀欣慰的拍着葛长林的肩膀道:“好小子,好样的!真给褚家村争气!!你现在可是褚家村的大功臣!晚上别回了,我请你吃酒!” “啊?”葛长林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娶了江大兰子,怎么就成了全村的功臣了。 罗氏也笑得见牙不见眼。 前年,褚里正担心褚家二房富贵了,慢慢会离开村子。 正是应了他那句话,褚夏和苏小曼成亲后就搬到了县城; 香菱与将军订了亲,以后肯定也不会住在褚家村; 褚家二方只剩下江氏和小香莲,褚里正时不时就担心江氏带着小香莲,跟着褚夏也搬到城里去。 现在,江氏嫁给了葛长林,所有担心都解决了,江氏再也不会离开褚家村了! 褚里正被蝗灾弄得雾霾的心情,终于见到了一丝晴天。 在第二天一早,当几十只行军帐安扎在村口的时候,褚里正的心情更加雀跃了,觉得,有香菱这个大贵人在,褚家村战胜蝗灾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安置好大账,凌卿玥便苦哈哈着一张脸,带着他的二百多名军需营的小兵前往香菱家。 敲开香菱家的房门,香菱早早开了门,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你倒是准时,来领任务了?” 凌卿玥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香菱,我可以换一个任务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此项任务至关重要,是褚家村的第二道关口,你们任务完成的好,褚家村的庄稼就能保住;你们的任务完成的不好,褚家村的庄稼就保不住了。” 香菱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惹得小兵们昂首挺胸,以为自己成了褚家村的大英雄。 结果,当他们看到他们领到的任务后,终于知道他们的筹办大人为何如此头疼了。 军需营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溜鸡。 江氏信奉‘黄大仙’,而黄皮子爱吃鸡,所以江氏爱养鸡,后来佐食坊卖吃食也大量消耗公鸡和蛋,使得香菱家自己就一千多只鸡。 筹谋抗灾后,香菱又迅速购置了不少,家里总共得有两千多只鸡了。 鸡是蝗虫的天敌,如果说放火烧隔离带是第一道防线,放鸡入田吃蝗虫,则是另一道重要防线。 五大三粗的军需办的大兵们,每五个人一组,每组认领了五十只鸡,一共认领了四十组,如一支支战略部队,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褚家村每个田间地头。 第185章 经过香菱的指挥,褚家村的田地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附近三个村见了,立即把褚里正找过去,手把手教他们如何抗蝗。 三个村田地都挨着,褚里正教他们组成联合抗蝗村,三个村一起抗蝗。 其他都好学,只一样难学,就是香菱家的鸡,那相当于一个作战部队,别的村根本没有,现买也来不及。 褚里正回家与香菱商量了下这件事,香菱当机立断道:“外面蝗虫一日不除,咱村就得时时防守,帮他们,就是帮自己,借鸡!!” 京城一共派来五个司农寺丞,先派往五个县灭蝗。 刚下船进入江北地界就遇上了一波流匪,好在他们带的兵丁挺多,把流匪冲散了,他们才幸免于难。 在看到江北的灾情时,满目疮痍,流民遍地,心里的疮伤越来越深,带队的司农寺少卿,立即请奏请朝廷,加派司农寺丞,并研究派发赈灾粮。 五个司农寺丞的心,一落千丈,来时有多壮志豪心,现在就有多沮丧。 五个司农寺丞分布到了五个县,各自分道而行。 当被派往临安县的司农寺丞进入临江县地界的时候,眼前竟然一亮。 向路过的村打听情况,一致推崇褚家村,说大家都在效仿褚家村灭蝗之技。 司农寺丞一听,也不到县城报到了,直接前往褚家村了解抗灾。 来到褚家村地界交界处,首先看到的就是用熏蚊草燎起的一道隔离带; 隔离带里侧是一条两米多宽的沟渠,里面养着无数只癞蛤蟆,“呱呱”的叫着,很是吵闹; 再往里,又种着一大排开着嫩黄色花的花树带,上面招惹了无数马蜂来采蜜; 通往褚家村的村路上,大兵们手里拿着树枝,嘴里喊着“咕咕咕咕”,像村妇一般的往田地里溜鸡,看着很是滑稽; 成群结伴的孩子们人手一张竹篾编的小网兜,四处飞跑着抓蝗虫,网住蝗虫后,欢天喜地的把蝗虫装进持在腰间的竹筒里。 司农寺丞忙让小厮叫来一个小孩儿问道:“你为什么要网蝗虫?网得完吗?” 小孩儿苦哈哈道:“在我们村,一竹筒的蝗虫给换三两糖。原来一个小孩儿一天就能换三两糖,现在五六个孩子网的蝗虫加一块儿才能换三两。” 司农寺丞狐疑道:“你们村蝗虫少,但外村的蝗虫多呀,你一网子下去可能就有二两。” 小孩儿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爹娘说了,香菱姐为了全村灭蝗,既搭人又搭钱、搭粮,我们可不能坑她!” 没想到褚香菱在褚家村的威望这么高。 司农寺丞有些愣神儿。 小孩儿把别在耳丫儿后面的一小捆绿叶子递给司农寺丞道:“这个给你,像我一样掖到耳朵后面吧!” 司农寺丞按过一小把叶子,有些不明所以。 小孩儿解释道:“咱们村四周种了马蜂树,随时可能蛰人,身上带着烟叶,马蜂闻着味儿就吓跑了。” 司农寺丞不明所以问道:“那就把树铲除啊,村里为何要种它?” 小孩儿哈哈大笑道:“这些树可是宝贝,香菱姐管它叫做‘马蜂阵’。俺们村灭蝗有好几道防线,最外边的叫做隔离带;再往里是癞蛤蟆阵、马蜂阵、鸡阵,癞蛤蟆、马蜂、鸡都吃蝗虫…” 小伙伴们等着急了,跑开了。 司农寺丞拿着手里的一小捆烟叶,怔忡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司农寺丞才对手下人道:“进村吧,以后我就住在褚家村,把褚家村的做法推广到全县各村。” 第248章 王文谦回来了 军需营入驻后,香菱便承担了二百多人的伙食。 午饭好了,两个小兵便驾着马车前来取饭,足足三大桶的饭、三大桶的菜全都搬上了马车。 马车刚出门口,险些被一辆村路上奔驰而来的马车撞上,小兵急忙勒住马缰绳,撞过来的马车戛然而停。 小兵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张嘴嗔责呢,就看见马车后面的四个侍卫打扮的人马冲上来,其中一个对小兵怒嗔道:“大胆刁民,知道车里坐的是谁就冒失的往上撞,不想活了?” 小兵也炸毛了,气恼反驳道:“你才大胆刁民,知道你撞的是啥东西吗就冒失的往上撞,不想活了?” 两伙人还都挺嚣张,车内人和香菱几乎同时开口道:“别惹事。” 马车内之人与香菱,两个人同时一怔。 马车车帘终于挑开,男人即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露了出来,淡然道:“褚姑娘。” 香菱一怔,万没想到马车里坐着的,是一年多未见的王文谦。 当初的稚嫩少年,己经蜕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一身风霜之气,肤色里满是阳光的味道,泛着古铜色的光。 少年亦在打量着香菱。 少女的面容变化不大,只是眉眼更加长开了,身量更加欣长了,如果说过去是没有长开的花骨朵,现在则是令人惊艳的野蔷薇,无不透露着疯长的青春。 王文谦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女的发髻,仍旧是少女的桃花髻,而不是己婚妇人的发髻。 记得离开褚家村时,姓凌的己经向她下聘了,算日子,应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姓凌的为何还没有把她正式娶过门?是发生什么变故了吗? 香菱看着王文谦身后侍卫的装扮,忙曲身施礼道:“民女见过王大人。” 王文谦忙摆手示意香菱起来,自己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以为他可以做得云淡风轻,心底却抑制不住的跳跃着,越跳越快。 王文谦心里发慌,表面则故做镇定道:“咱们县灭蝗做的很好,你功劳很大。” 香菱无所谓道:“咱县的黄豆,到秋天的时候,本来就是我收的,灭蝗保粮也是我自己的事儿。”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只怕你现在花销的,早就超过了黄豆本身的价值。” 香菱未置可否,而是转移话题道:“王大人这次从海瑞县千里迢迢回来,是省亲还是…”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我不在海瑞县了,半年前调入了京城户部,这次是户部司农寺派来临安县指导灭蝗的。” 香菱诧异道:“你就是司农寺丞?” 身侧侍卫要斥责香菱的无理,被王文谦摆手制止,对香菱继续说道:“因为在江北码头遇到了流匪耽搁了,所以晚到了一天。” 香菱轻哦了一声,随即问道:“你准备怎么灭蝗?” 王文谦一怔,随即说道:“向全县各村推广你们的作法,然后再推广到周边各县。” 香菱先是点了点头,后摇了摇头道:“褚家村和其他村,临安县与其他县,情况都有不同,不能简单的把褚家村的方法搬过去。” “为何?”王文谦脸色肃然而凝重。 香菱沉吟道:“临安县种植的是黄豆,蝗虫入境时间晚,给了褚家村充裕的防御时间,庄稼基本没有减产;其他各村下手晚,对褚家村有样学样,但蝗虫进村太多,庄稼已经减收了一至三成了,必须用药物抑制,我已经让褚里正把喷洒方便给了各村,最好各村同时灭蝗,防止它们四处流窜。” 王文谦沉吟着问道:“那外县呢?” 香菱摇了摇头道:“庄稼基本已经绝收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消灭一切蝗虫可繁殖的环境,要实施全面灭蝗、灭卵,就算肉眼看不见,秸秆上也已经附著了无数的虫卵,要彻底焚烧,待蝗虫摸底消灭了,再着手改种二茬庄稼,红薯是最饱腹的救命粮,我认为改种它是最合适的。” 没想到香菱对灭蝗之事了解得这样通透,比王文谦这个指导灭蝗的京官还厉害。 王文谦不由得又深深看了一眼香菱,几次想开口问香菱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成亲,话到嘴边却又吞了回去,这样于礼不合。 王文谦正讷讷的想办法套话,凌卿玥和褚里正已经急匆匆过来了。 在见到王文谦后,凌卿玥并没有意外,褚里正却吓了一跳。 听说王文谦就是朝廷派来的司农寺丞,褚里正笑得见牙不见眼,忐忑多日的心终于落了底道:“褚家村里正褚金生,见过王司丞,有王司丞坐阵临安县,临安县定能战胜蝗灾…” 见褚里正隐隐有溜须拍马的趋向了,王文谦立即打断了褚里正的话道:“褚家村灭蝗做得很好。” 褚里正完全不居功道:“都是香菱的功劳,既出主意又出钱、出粮,她就是俺们村的主心骨。” 香菱忙摆手道:“这可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尤其是军需营,出动二百多兵丁帮助我们灭蝗,功不可没。” 香菱冲着一直没有说话的凌卿玥微微一笑,凌卿玥回了一个微笑,两个人的笑容,竟然是那样的相像,对彼此很安心的那种笑容。 王文谦看着很是扎眼,对褚里正道:“里正,到本官家来吧,把褚家村灭蝗的经验,事无俱细的告诉本官,本官要奏表朝廷。” 第186章 王文谦没有坐马车,而是径直向褚庄走去,走了两步,又突然转回头对凌卿玥道:“凌将军,我以为你是怜香惜玉的人,没想到也是薄情寡性之人。你知道吗?耿小姐下嫁了。” 王文谦转身走了,留下了一脸铁青的凌卿玥。 凌卿玥气得恨不得马上冲过去胖揍王文谦一顿,这分明是要挑拨他与香菱的感情。 凌卿玥一脸担心的对香菱表忠心道:“香菱,别听王文谦瞎说,我和那个耿小姐真的没什么,都是她一厢情愿的。我每次回京,她都会做吃的给我送去,我每次都让小六儿或孙良田送回到耿府门口,若是敢吃一口,就叫我…” 香菱摇了摇头道:“别发誓了,我相信你。” “真的?”凌卿玥紧张的心终于放下了,没想到香菱对他这么的信任。 香菱却幽幽的说道:“这个王文谦,竟然学得跟你一样腹黑,学会挑事了。” 第249章 情敌相见 晚上,凌卿玥翻过褚庄的外墙,直奔王文谦所在的书房。 书房里点着晕黄的灯,王文谦正在写着什么,光晕映在他脸上,形成了一道奇异的光晕。 凌卿玥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王文谦身侧,阴恻恻道:“王司丞,一年多不见,竟然跟长舌妇一般乱嚼男女之事的舌根子了?”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凌将军此言差矣,本官说的耿小姐之事,完全还原事实,并没有添枝加叶,何来的‘乱嚼舌根子’?” 凌卿玥被王文谦噎得嗓子眼儿好疼,心道,这个王文谦,果然如香菱所说,“学坏”了,不单纯了。 凌卿玥嘴角上扬道:“可惜,你算盘打空了,香菱并没有误会我。” 王文谦耸了耸肩道:“是吗?凌将军,本官本来的目的也不是挑拨离间,而是让你来找我,你现在不是来了吗?” 凌卿玥:“…” 王文谦唇角上扬继续说道:“一会儿凌将军走的时候,不必再做梁上君子,我让人给你留门了。” 凌卿玥:“…” 凌卿玥平复了一下心绪,泰然道:“你找我有事?我刚好也找你有事。” 王文谦放下手中的笔墨,眼睛紧盯着凌卿玥,肃然道:“你为何只订婚却迟迟不迎娶褚姑娘?女人如花,花季很短,开败即逝,耽搁不得。还是你认为当时下聘是冲动,想要悔婚?” 凌卿玥没想到王文谦把自己骗来,竟然是为了香菱打抱不平。 一年多前,不愿意自己娶香菱的是他,现在,嫌自己娶的慢不给香菱名份的也是他。 还真是个爱管闲事的情敌! 不过,这个情敌却没有令凌卿玥反感。 王文谦虽然仍旧喜欢香菱,在香菱面前却表现的很淡然、很坦荡,就连商议灭蝗的事都没带着香菱,而是单独跟褚里正商议。 凌卿玥觉得自己应该让他放心,免得他再找自己聒噪。 凌卿玥实话实话道:“王司丞,你错了,不是我不想娶香菱,而是香菱不肯嫁我,要求必须年满十八岁,我天天掐指算日子呢,还差六百一十四天…” 王文谦惊得嘴巴能塞下一整颗鸡蛋,这个事实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呢? 正常的情况,不应该是褚香菱恨嫁吗?怎么变成凌卿玥跟个怨妇似的? 王文谦突然有些可怜凌卿玥了,自己的娘子,完全驾驭不了,也是一件很糟心的事儿。 到褚香菱十八岁的时候,凌卿玥差不多二十三四岁了, 和他同龄的男人早就妻妾成群,孩子能打酱油了,而他,还是一个老光棍。 王文谦想起了一件事,心平气和的对凌卿玥道:“我向里正打听到了一件事,听说后天江氏正式改嫁葛长林,岳母改嫁,对你和褚姑娘百害一利,我劝你还是停下这件事吧。” 身为官场中人,半点儿诟病不能有,要么授人以柄,要么成为笑柄。 王文谦攀附的是云家,自然知道云家是凌卿玥的大靠山,云家都是文职京官,寻机会把凌卿玥调回京的可能性极大。 凌卿玥微微一笑道“我只要‘香菱开心’这一利就好,纵有百害又何妨?” 王文谦一呆,这种事,放在自己身上,最先想到的是自己官场受阻,然后是娘子在婆家多艰难,而凌卿玥唯一想到的是,香菱会不会开心。 王文谦讷讷道:“你就不怕香菱以后在凌家受人诟病?” 凌卿玥淡然道:“不管是凌家,还是在臣妇中,丈夫的宠爱是最大的依仗,我对香菱好,她便无所畏惧。” 王文谦怔忡了半天,似乎突然有些明白自己同凌卿玥的差距在哪里了。 嫁给自己,褚香菱会变成王文谦的夫人; 而嫁给凌卿玥,褚香菱除了会变成凌卿玥的夫人,还会是褚香菱本人。 凌卿玥紧盯着王文谦的眼睛,随即撇了撇嘴说道:“王文谦,在你调回户部任从六品司农寺丞前,云尚书曾给我写信问过你的情况,我把你的优点实话实说,并没有设置任何障碍,使你得以回京任职;这次灭蝗,香菱功不可没,我希望你也能像我一样,实事求事的奏请户部,不要抢功。” 王文谦又有些怔忡了,自己从七品偏远地区的小县县令,直接擢升为京城户部从六品司农寺丞,他以为他是千里马遇到了伯乐,有幸得到吏部尚书云耀(云首辅云沐白长子)的赏识,现在才知道,原来凌卿玥才是关键的第一步,但凡他说个“不”字,估计这事就泡汤了。 因为褚香菱,两人明明应该是情敌,势同水火,在关键时刻,凌卿玥却能成人之美,这完全出乎王文谦的意料。 两下比较,好像自己有些锱铢必较、小肚鸡肠了。 王文谦把桌案上写好的信递给凌卿玥道:“你大度,我也不小气。这是我刚刚写完的奏报,完全没抢功,实事求是。” 王文谦接过奏报,粗略看了一眼,基本还原了事实,有一大段文字,浓墨重彩的写了香菱在整个临安县处置蝗灾的功绩。 当然,也提到了凌卿玥的“遛鸡”之事。 凌卿玥满意的把信还给了王文谦,嘴角上扬道:“文采不错。” 王文谦沉吟片刻道:“其实,我有个建议。褚姑娘是个女子,奏请她的功绩,户部最多给她发一个赦奖令;而你不同,如果功绩算在你头上,云首辅再使把力,你一定能回京填个实缺,比现在这个尴尬的位置强百倍。我是云家提拨的,褚姑娘又是你未婚妻,她不会反对的,我可以变通。”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我若是想抢功劳,就不会来让你如实奏报了。那张赦奖令,在咱们眼中只是一张对仕途毫无用处的纸,但它可以让香菱在凌家挺直腰杆,可以让那些后宅里的女人们不敢小瞧她。” 王文谦重重点了头,心里十分触动,如果自己是女人,也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吧! 王文谦把信装了口,对凌卿玥道:“明日我便去见少卿,将临安县抗灾情况做汇报,由他将香菱的功绩呈报上去,这样成算会更大。” 凌卿玥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走正门,仍旧做了梁上君子。 第250章 江氏大婚 在王文谦殚尽心虑投入到灭蝗事业之中时,褚香菱家却迎来了大喜的日子----江氏与葛长林大婚。 现在外面各县蝗灾横行,吃食比啥都珍贵,香菱索性邀请全村人、军需营的人都来吃酒席,这应该是褚家村历年来酒席人最多最全的一次,有一个算一个,上到八十多岁的老太婆,下到怀抱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个个不落,就连各家的看家狗都闻着香味跑来了。 多日来,一直处于灭蝗紧崩情绪中的褚家村人,难得迎来了轻松一刻。 晚上,洞房里。 葛长林激动得手直发抖,渗了一手心儿的汗,酝酿了半天情绪,才终于压抑下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把红盖头小心翼翼的揭下来。 此时的江氏,一改平时的朴素打扮,被香菱打扮得比花还娇,比露水还嫩,大红的嫁衣,掩映着绯红的脸颊,别提多诱人了,看得葛长林眼睛都直了。 葛长林咧嘴嘿嘿傻笑道:“娘子!” 江氏不明所以的抬眼,小小的脸颊让人有种伸手揉一揉、捏一捏的冲动。 葛长林欢喜的又叫道:“娘子?” 江氏娇羞的低头,轻轻“嗯”的一声算是答应了。 葛长林却不肯放过她,仍旧问道:“娘子?” 江氏娇嗔的抬头,大声答应道:“嗯、嗯、嗯!!!这回可听清了?!” 葛长林咧嘴笑得更加肆意,伸手一把把江氏给抱在怀里,嘴巴在江氏耳边低喃道:“自从那日在盛家油坊抱了你,我每天都能梦到你,你就像长在我脑子里似的,再也拨不出去了。” “梦到我?梦到我什么?”江氏狐疑道。 葛长林的脸反而成了红布了,讷讷道:“梦、梦、梦见我、我亲你、抱你、摸你,还、还把你衣裳脱了,再亲你、抱你、摸你…在我心里,你、你早就是我媳妇了…” 第187章 感情好,这葛长林夜夜做的都是春梦,江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抽风了问人家梦到什么做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江氏哪里会想到,外表如此老实的葛长林,脑子里竟然也想着那些羞羞的事情,已经达到夜不能寐的程度了。 江氏正被葛长林抱在怀里,一害羞低头,便成了紧窝在葛长林怀里,小脸撞在葛长林虬实的胸膛上,害得她也跟着心猿意马起来,心跳得更加厉害,呼吸得更加急促,偌大个洞房变得逼仄起来。 她心慌,她心猿意马,葛长林一个男人,比她更加心慌,更加心猿意马,浑身的力量,如同火山口即将爆发一般的急于找到出口喷发。 葛长林伸手要褪去江氏的大红嫁衣,虽然从来没有碰过女人,但他知道,让他卸去浑身不完力量的出口,一定在江氏身上。 哪成想,正在时刻,房门被笃笃敲响了。 葛长林与江氏两个人,同时僵化,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香菱的声音在外面阴恻恻的响起来:“葛小山!我数三个数!要么你主动出来!要么我进去抓你!!你主动出来,这事还有缓;你若被我抓出来,我保证以后咱家顿顿有你爱吃的东西,只准你看不准你吃!!!让你活活馋死!!!” “别、别,我出来,我出来不成吗?”葛小山一咕噜从床下爬了出来,站在屋中央,朝着葛长林嘻嘻一乐。 葛长林火气蹭蹭往上窜,破口大骂道:“混蛋玩扔!连爹娘的洞房也敢闹?!” 小山吐了下舌头,一脸委屈道:“我没想来,是褚文跟我打赌,只要我敢来,他便给我搓一年的弹丸!!!所以,我就来了。” 葛长林气得站起来,就要伸脚踹儿子,被江氏一把拉住胳膊劝道:“别动手动脚的,你没轻没重打坏了孩子咋整?交给香菱吧。” 小山咧嘴一笑道:“爹动不动就踹人,还是娘好,娘!我出去了!!” 小山如泥鳅似的出了房门,还懂事的帮关上了门。 这一声“娘”,叫得葛长林的怒火,竟莫名其妙的灭了,心道,这小子,偶尔也挺懂事。 小山被“擒拿归案”了,葛长林还不放心,把屋里各个角落翻遍了,发现再也没有藏匿第三人了,这才放了心,重新坐回到床边江氏的身侧。 两个人,如同雕像一般,终于,葛长林伸出了手,擒住了江氏的手,小声儿说道:“没、没外人了。” 江氏脸色再度红了起来,低声呢喃道:“嗯。” 这一声“嗯”,如泄洪的号角,葛长林一把把江氏推倒在床榻上,喘着粗气道:“大兰子,我、我来了!” 江氏吓得一闭眼,随即感觉身上的衣裳一下子被撕去了,浑身先是一凉,再是一热、一沉,随即如洪水入境,熔岩炙烤…三十多年没碰过荤腥的男人终于开了荤,势必要吃个够、要个够。 等到江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吓得江氏连忙要穿衣裳,被葛长林一把给扯回到怀里,手不老实的揉搓着,低声道:“我刚才起来了,香菱已经做好了饭,带着小山和小香莲给军需营送饭去了,说是做晚饭前才会回来,现在家里只剩下咱俩。” “就咱俩?”江氏随即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嗔怒的拍打开葛长林不老实的手道:“老不正经的,快起来。” 葛长林不仅不起来,反而又把江氏抱在了怀里,低声道:“大兰子,帮我生个自己的孩子吧。我虽然认小山当儿子,也疼他,但我爹总觉得他是别人家的骨血,临死前还让我发誓,今生一定娶媳妇,给他生孙子。” 江氏眼圈泛了红,点头道:“长林,我答应你。” 葛长林欢喜道:“你答应了?” 江氏点头道:“我答应了。” 江氏想着,自己今年三十五岁,有的人家婆娘四十岁了还生孩子呢,自己应该能给葛长林留下后人,争取三年抱两,五年抱三。 葛长林把偌大个鸳鸯被掀起来,把两个人密实的罩在下面,手脚并用起来。 江氏吓得抓住了葛长林的大手惊诧道:“你、你干啥?” 葛长林欺身过来,在江氏耳边答了三个字:“要孩子!你刚刚答应 的。” 第251章 二百个小叔子 早晨起来,香菱早早就熬了鸡汤,想让江氏起床后喝,结果这一等,等到快中午了,江氏也没起来,只等出了葛长林。 葛长林尴尬的挠着头皮,喃喃道:“香、香菱,我、我进屋去叫你娘。” 香菱忙摆了摆道:“不用叫了,今天我给军需营做饭,我娘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我给她熬了老鸡汤,温在汤盅里,醒了记得给她喝。” 香菱亲自上灶给军需营的兵将们做饭,蒸馒头,一菜一汤。 做好饭,给葛长林留了一些,自己则带着小山和小香莲去给军需营送饭了。 半路上,遇到五六个挖野菜回来的村妇。 香菱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几人的篮子,发现每人筐里只有五六颗打蔫的野菜。 香菱忙劝道:“婶子,现在挖不到多少野菜了,而且,山上野兽吃食少,小心下山觅食的时候撞上了。” 几个妇人答应着走了。 没走出几步,香菱就听见其中一个妇人道:“香菱家的大馒头味儿可真香啊,昨天她家办喜事儿,我一口气吃了四个,吃一顿能顶两天。都怪我家当家的,秋天口粮田的麦子交了租子,卖黄豆得了不少钱,可他又说随吃随买。现在可倒好,手里有银疙瘩都买不着粮食,只能吃野菜填肚子。” 另一个妇人答道:“谁家不这样?咱村还算不错的,有香菱领着灭蝗抗灾,地里还有野菜可挖;听说外村又开始往南逃难了,外县的就更惨了,不仅要逃难,还要卖儿卖女。我两姨姐妹是隔壁县的,已经揭不开锅了,听说咱村收成保住了,就想在咱村给她闺女寻个婆家,不要彩礼,管她闺女一张嘴就成。” 一个妇人忧心道:“咱村庄稼保住了不假,但种的都是黄豆,换成钱却买不着麦子吃啊!以后可咋办?” 香菱一阵怔忡,瞬间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自己家不缺粮,所以只想着灭蝗,忘记了乡亲们吃不饱的问题。 在香菱与老宅断亲谈判时,香菱吓唬褚氏说,自己家只备用了两三个月的粮食,老宅那么多人一起吃的话,熬不过一个月,这才逼得老宅断亲,南上投奔刘氏的表姐。 而实际上,香菱为了抑制有人哄抬麦子价格,在去年秋小麦下来后,就着手储了十多万斤的麦子。 这件事,除了参与其中的几个人,外人根本就不知道。 当香菱赶着马车,把饭菜送到军需营时,凌卿玥便看到了满脸愁云惨雾的香菱。 凌卿玥担心的把手探上额头,不冷不热刚刚好,不由得忧心问道:“怎么了?” 香菱沉吟半天道:“玥,我来的时候看见婶子们去挖野菜,听说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正经饭菜了,我手里还有十几万斤麦子,我想给咱临安县的灾民们发救济粮…” 凌卿玥忙摆手道:“绝对不行。” 香菱狐疑道:“为什么?”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咱临安县总人口是三十一万五千八百人,拿了通关文牒走的有十五万人,没有通关文牒偷着走的差不多有一万人,剩下的人口大数是十五万,就算你的粮食有十五万斤,怎么分?一人一斤?吃三天,然后再饿死?你的粮食于全县、全灾区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香菱面色一窘,自己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发善心,经凌卿玥这么一分析,自己好像太幼稚、太自不量力了。 小马拉大车,最后累死的是自己。 凌卿玥继续分析道:“你若公开发赈灾粮,还有两大害处。第一害,就是引发江北的灾民回流到临安县,到时候临安县不仅要防蝗灾,还要防流民防匪患;第二害,历朝历代只有朝廷发放就是赈灾粮。平民发放,相当于打了朝廷的脸。所以,富户们就算再发善心,也只是设个棚、施个粥,从来没有人发大规模赈灾粮的,除非是悍匪想颠覆朝廷收买民心。” 香菱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好疼,无可奈何道:“那怎么办?我就算不管外人,褚家村的乡亲们我不能不管,他们一直追随我、信任我,留下来跟着我灭蝗救灾,我总不能手里有粮食,却眼睁睁看着她们挨饿吧?” 凌卿玥眼珠子一转,压低声音道:“昨天乡亲们吃得怎么样?” 香菱懵逼的点头道:“昨天是我娘大喜的日子,八菜一汤,有肉有菜,自然不错啊!” 凌卿玥笑吟吟道:“不如我们成亲吧,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吧!借着摆喜酒的由头,把乡亲们都请来吃喜酒…” 香菱狐疑道:“那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呢?咱们两个不能天天成亲摆酒席啊?” 见小丫头一本正经的听,呆萌呆萌的实在可爱,凌卿玥一低头,在额头上印了下唇迹,嘻笑道:“你嫁给我,就是军需营二百多个兵丁的大嫂,长嫂如母,你得给兄弟们都找着媳妇,一天娶一个,一天摆顿酒席,全娶完了,就得摆二百多天酒席,灾情也该过了…” 第188章 香菱这才后知后觉凌卿玥的调侃之意,用手肘在凌卿玥的小腹上狠怼了一下,嗔责道:“没个正型,谁要嫁给你!谁要当军嫂?我要是有二百多个小叔子,非被吵死不可,再想别的办法。” 凌卿玥沉吟道:“你手里有粮,百姓手里有钱,为什么一定要送呢?你花平价卖粮,朝廷高兴,百姓也高兴。粮食不够全县百姓用的,那就指明只卖给种黄豆的农户,这样,达到要求的人数又少了一半。然后就是不能一次性把粮全卖了,三天或七天一卖,限额限量的卖,保持细水长流,让农户一直看到希望。” 香菱不由得对凌卿玥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凌卿玥想的比自己周到,最关键的是,还不赔钱。 香菱十二分怀疑,凌卿玥这个小气鬼是为了省钱想出的这个办法,可惜她没有证据,而且人家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大兵们已经吃完饭了,懂事的把饭桶和汤桶抬上了马车。 香菱刚要上车,被凌卿玥扯着袖口拉到了大兵们面前,笑道:“小子们,褚姑娘明天请吃酒席,招子都给我放亮点儿,若是相中哪家小姑娘了,让褚姑娘给做媒,如果成了,我给出聘礼,褚姑娘出酒席…” 香菱吓了一跳,扯了下凌卿玥的袖口道:“我可没答应明天就嫁给你!你摆什么酒席?” 凌卿玥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卖粮吗?现在粮食比金子都贵,你想让它被哄抢了不成?我带着兵,带着新岳父和大舅哥,每天跑三四个村子,很快就能卖一圈粮食。我的人出了这么多力,你不该请吃酒席吗?” 香菱:“…” 凌卿玥嘴角上扬,对手下们喊道:“还不快谢谢褚姑娘?” 大兵们各个喜笑颜开,异口同声道:“谢谢嫂子!!!” 声音奇大无比,震得香菱耳朵都有些聋了,尤其这声震天吼的“嫂子”,轰得她外焦里嫩。 果然,什么二百个小叔子之类的话不是假的,太吓人了,香菱狼狈不堪的爬上马车就跑了。 第252章 保媒 第二日一早开始,凌卿玥的“军需营”,就由“遛鸡营”,转变成了“卖粮营”,第一个卖粮的地点,就是褚家村。 褚家村的村民登时欢声雀跃,立即排队来买粮食,解决了村民们买粮难的燃眉之急, 中午,香菱以感谢军需营帮卖粮为由,在家里摆了酒席,请全村人吃酒。 而实际上,村人们心知肚明,这是香菱变着法的帮大家伙填饱肚子呢,各个冥记于内、感激于心。 晚上,香菱盘点完粮食库存,准备要睡觉,窗户被人敲响了。 不用问,定是做惯了梁上君子的凌卿玥。 香菱打开窗户,笑道:“我的卖粮官,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又跑来了?” 凌卿玥伸手刮了下香菱的小鼻尖笑道:“卖粮官估计得预支未来一年的月例钱了。” 香菱笑道:“这次发生什么事情了?花销这样大?” 凌卿玥又拨萝卜似的把香菱抱到勾阑里,揽紧少女的肩,让她依偎在自己肩头,故意哀叹一声道:“还不是你的酒席惹的祸?昨天我告诉 兄弟们眼睛放亮点儿,结果今天就贼眉鼠眼的瞧上了,你的五个‘小叔子’请你出马,帮给姑娘家透个话,看能不能成,如果成了,我答应的聘礼、你答应的喜宴,一样也不能少了。” 凌卿玥捂着胸口,一副心疼肉疼银子的模样。 香菱不理会他的做作,一脸喜色道:“真的看上了?都看上了哪五家姑娘?我立马帮着问。” 凌卿玥尴尬的挠了挠头道:“那个,他们五个,看上的是三个姑娘…” 香菱眼睛瞪了溜圆,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家伙,竞争还挺激烈,那就是抢手的姑娘可以有反向选择权了。 香菱问道:“你们军营的都谁啊?看中的咱村谁家的姑娘?” 凌卿玥沉吟道:“我们军营的五个人,有刘铭洋,你见过的,看中了何婶子旁边的那个圆脸姑娘;我身边那个新提拔上的副职,看中了跟你说话的那个灰色衣裳妇人旁边的清瘦姑娘;另一个是站在褚刚媳妇身边的姑娘,有三个兵丁,同时看上她了。” 香菱轻“哦”一声,一一解释道:“何婶子旁边的姑娘,是何婶子的娘家侄女,因秦可儿孩子小、何花又怀孕了,灾情前就来何婶子作坊里干活,后来遭了蝗灾,姑娘娘家灾情重,何婶子说把她留下来了。” “宋婶子旁边的姑娘,是她表姐家的幺女,家里遭灾揭不开锅,又舍不得把姑娘送火坑里遭大罪,便托宋婶子在咱村帮寻婆家,不要聘礼,只要男方人好、给口吃的就行。因为是刚到褚家村,赶上咱家摆酒席,宋婶子怕我多心,特意跟我解释一下。” “褚刚媳妇身边的姑娘,是翠玲嫂子的亲妹子,家里遭灾了,便投奔过来了,姑娘跟翠玲一样能干,心眼儿也特别好使,褚刚的娘也很喜欢她。”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对凌卿玥道:“你的手下跟你一样,挑娘子的眼光都不错。” 凌卿玥懵逼了眨了眨眼,嘴角上扬道:“娘子,你是在夸我吗?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夸你自己呢?” 香菱瞪圆了眼睛娇嗔道:“我说的不对吗?” 凌卿玥立马狗腿道:“娘子说的对。” 边说边挥着手,帮香菱轰了轰因勾阑上方挂的灯笼而招惹的蚊子。 香菱沉吟道:“你明天让这五个小兵来取午饭吧,我让这三个姑娘来帮我做午饭,给他们找由头互相相看相看。” 凌卿玥忙不迭的点头,俗话说,保媒成不成,首先媒人得硬,凭香菱在褚家村人心目中的地位,那可是比铁板还硬,说话绝对好使,只要她相中了,这亲事十有八九能成。 凌卿玥想起了一件事,对香菱道:“今天,猫掌柜来找我了。” “猫掌柜?他找你啥事?”在香菱的印象中,这个阿猫与外界联系较少,自己和他有这么长时间的生意往来,除了少有的几次,都是让手下对接,他很少出门。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他听说你平价卖粮的事,同意从江南平价调运二十万斤麦子,平价卖给你,再由你平价卖与农户。” “真的?”香菱激动的站了起来,这分明是解了临安县百姓温饱的大问题啊!而且,是不留名的那种,把功劳都给了自己。 香菱激动的站起来,凌卿玥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视线的转移,使得凌卿玥眼光瞟见了褚庄的几根高高的灯柱下,立着的一道长长的身影。 暗影背对灯柱,看不清面容,而凌卿玥却知道,这个人,是王文谦。 香菱的闺房在三楼,是褚家村最高的建筑,王文谦回来后,不会天天在暗夜里觊觎香菱的闺房吧? 这种行为,很不君子!让人很不舒服!! 就好像,自己心心爱爱的东西,突然被贼给惦记上了。 凌卿玥转了身,将香菱挡在了一侧,只留给王文谦一个他的、大大的背影,不仅如此,一抬手还把灯笼摘下来,揭开灯罩,用力一吹吹灭了。 整个勾阑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褚庄院子里的王文谦不由得撇了撇嘴,自己不过是喜欢在院子里站着思考问题,这个男人,竟然以为自己偷窥姑娘的闺房,还真是幼稚。 吐槽之余,王文谦还是挺佩服凌卿玥的,己订亲一年多、未来还要等一年多,只站勾阑外而不进闺房,凌卿玥是真能忍,一定很难捱吧? 王文谦嘴角不由得上扬,却溢满了苦涩,即使是难捱,也只有凌卿玥有这种机会。 褚香菱,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越接触越会深陷其中。 她既有小家碧玉的外貌,又有着飒爽勃发的精神,更有鸿鹄飞天的志向,这次灭蝗之役,功绩空前,可以说是守护了大半临安县百姓的生存,稳定了事个州郡的稳定形势。 这样的女人,不是一般男人所能屑想的。 王文谦看着远处暗夜下的勾阑,心如油烹,灯笼己灭,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此时的凌卿玥,会不会紧紧的把少女揽在怀里,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此时的王文谦,百爪挠心一般。 第253章 两情相悦与孤零零 见灯笼突然被凌卿玥给吹灭了,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香菱不由得嗔怪道:“干嘛吹熄了灯笼?” 凌卿玥低声软语道:“娘子长得这样好看,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以后,不准你到勾阑上来,不准你点灯,不准你和男人说话,不准…” 香菱懵逼眨了眨眼,随即转身,推开窗户就要跳回房里去,被凌卿玥一把给薅了回来,委屈道:“你连这些都不答应我吗?” 香菱无语道:“凌卿玥,我就是答应你了才回房啊!是你说的,不准到勾阑上来,所以我要回屋去啊;是你说的,不准点灯,所以我要把屋里的灯也熄了;是你说的,不准跟男人说你,你不是男人吗?” 凌卿玥:“…” 第189章 凌卿玥无赖的把香菱抱在怀里,如蜻蜓点水似的在香菱的嫩唇上啄了两啄,蛮横道:“我是你相公,除了我谁也不行。” 看着凌卿玥软糯娇憨的样子,香菱的心都软化了,双臂一抬,主动圈住了凌卿玥的脖颈,笑道:“我知道了,相公,我只和相公说话,只对相公笑,只对相公做这个…” 香菱用力下扯凌卿玥的颈子,使得凌卿玥不得不弯腰低头,香菱嫩唇前送,印在凌卿玥的脖颈上,凌卿玥一错愕的功夫,脖颈上一疼,顿时留下了紫色的印迹。 香菱笑道:“你提了三不准,我也要对你提不准,不准乱吃飞醋!!!” 凌卿玥一怔,随即了然,香菱耳聪目明,应该早就知道王文谦站在那里了,自己那么点儿小心思,自然也逃不过她的双眼。 既然知道,她干嘛主动吻自己,让别人看着,好羞臊哦,或许,是娘子故意的,故意断了那呆书生的念想。 凌卿玥揉着被撮得发疼的脖颈,喃喃道:“娘子,你这样做,多不好…” 随即,男人紧紧锢住少女的后脑,唇峰一下子倾覆下来,如亢龙飞天,大闹天宫,绞了个天翻地覆,最后润万物于无声。 少女被吻得七晕八愫,气喘嘘嘘,哪成想,香颈上突然痛了两下,香菱疼得轻呼,娇嗔道:“好痛!” 凌卿玥笑道:“娘子,你相公我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娘子给我印一个,我就还娘子两个,可满意否?要不要再来一个?” 香菱伸手在凌卿玥的腰眼上掐了一下,回首开了窗子,跳回到了房中,把凌卿玥关在了窗外。 凌卿玥摸着险些被撞的鼻尖,志得意满的看着隔壁褚庄的灯柱,心情舒畅的走了。 偌大个黑夜里,只留下王文谦一人,看着远处三楼的一星孤灯,说不出的心塞。 就算凌卿玥灯笼被吹灭了,可屋里还点着油灯,两道在勾阑里缠绵的影子,如皮影戏般印在窗棂上,让王文谦心里五味杂陈,想不看,眼睛却比大脑诚实得多,丝毫移不开目光,直到情投意合的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道别。 两情相悦,真的好。 王文谦看着自己映在地面上的一道影子,感觉更加孤单,也许,他也应该为自己另觅佳人了。 第二天中午,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凌卿玥带着五个小伙子来取午饭。 看着五个棒小伙儿,香菱对身后的一个姑娘道:“翠芳,汤桶里忘放汤勺儿了,你帮添两个。” “知道了,香菱姐。”一个姑娘手脚麻利的把汤勺儿拿了出来,三个小伙子争先恐后的去接,害得凌卿玥一个劲儿的咳嗽,就差没喊“矜持”点儿了。 如法泡制,香菱又让一个姑娘取了豆瓣酱,一个姑娘拿了的卤豆腐卷。 几个人表面装糊涂,实际上心里心知肚明,这是香菱和凌将军给安排得特殊的相亲,五比三,想想都羞死人了,每个人都脸色红彤彤的,心里慌得一匹。 等小伙子们拿着饭菜走了,香菱先把翠芳叫到了屋里,试探着问道:“翠芳,抢着接你汤勺儿的那三个小伙子,都有意想娶你。个子高的那个父亲是邻县县城铺子里的老账房先生,上有一兄长,身下有两个妹妹,识文断字会算账;” “身形稍胖的那个家里是农户,三个儿子,他是家中老幺,有二十多亩良田;” “面色稍黑的那个家里有个小庄子,是家中独子。” 香菱一一给翠芳介绍着。 见翠芳迟迟不开口,香菱笑了笑道:“女人成亲,相当于转换命运,选择好了,一辈子受用;选择不好,一辈子遭罪。你放心选好了,不管怎样选择我都尊重你的意见。” 翠芳踌躇半天,红了脸道:“他们三个是外县的,我娘说让我在褚家村找。” 这姑娘,还有地域歧视呢!褚家村现在这么受姑娘欢迎吗? 香菱一脸的俱与荣焉,有些飘飘然,然而在瞟见翠芳一脸娇羞的样子,突然觉得可能并不是地域的原因,有可能是在宴席时,这姑娘看上本村哪家的小伙子了!!! 村里没成亲的小伙子还有十一二个呢,会是谁呢?是褚老太公的孙子?还是崔家的小儿子? 香菱试探着问道:“翠芳,这里没有外人,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心宜的小伙子了?告诉我,我兴许能帮你撮和撮和…” 翠芳的脸更红了,半天才鼓起勇气挤出一句话来:“香菱姐,就、就、就是帮你总赶马车的那个…” 我的天!经常帮自己家赶马车的,除了梁坤还能是谁? 这翠芳原来是看上自己表哥、想做自己表嫂了!!! 还别说,梁坤今年十七,翠芳十六,两个人是同龄,先订婚,明年或后年再成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还真是意外之喜。 香菱故做沉吟道:“翠芳,那人是我表哥,什么都挺好,只是他和其他三个人一样,都不是褚家村的人,恐怕你要失望了…” “我、我、我…”翠芳一脸急色,却不知如何辩白。 香菱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对翠芳道:“看把你急的,这几天我就去跟我二姨说和说和去,这事我可不敢打何票,得看我二姨和表哥的意思。” 第254章 招蜂的安王 香菱出师不利,三个同时看中翠芳的小伙子都铩羽而归,反倒成全了梁坤。 香菱接着问刘铭洋和副官相中的那两个姑娘,这两个姑娘倒是羞臊的红了脸,说全凭父母作主。 能这样说,就说明十有八九是看中了。 香菱是个急性子,立即让两个姑娘、两个小伙回家通知家人。 而她自己呢,则风风火火的前往江二兰子家撮合梁坤和翠芳的亲事。 听了香菱的来意,江二兰子沉吟道:“香菱,你不是说坤哥儿见过那姑娘,对那姑娘长相挺相中吗?我别的没啥挑儿,最主要的是姑娘人心眼儿要好,要是长歪了,长得像朵花儿似的也不行啊!” 香菱笃定点头道:“二姨,人品你就放心吧。她姐姐翠玲嫂子是个哑巴,但从不自卑,能干活,有主见,最主要的是心眼儿好。前年褚刚她娘被张小草气得差点死了,是翠玲嫂子一心一意伺候过来的,现在都能走能撂了,满村的夸自家的儿媳妇好。翠芳的性子跟翠玲很像,唯一不足就是家里穷了些。” 江二兰子错愕的点头,都说婆婆和儿媳妇是前世的冤家,这辈子是上嘴唇和下嘴唇,成天碰着打架。翠玲和她婆婆处得这样好,说明翠玲 这人心眼确实好,人心换人心,把婆婆都交下了。 都说家世有传承,翠玲这样,她妹子想来也不会差了。 江二兰子点了点头道:“香菱,有你撮合我放心,而且坤哥儿不是自己也相看了吗?我没啥意见,马上去找媒人上门。” 另两对进行的也很顺利。 女方的撮合人是香菱,男方的撮合人是凌卿玥,这两人在双方家长心里地位颇高,这一撮合,亲事很快就定了,正日子就订在了五天以后。 凌卿玥按约定给他手下一人给出了十两银子聘礼,香菱按约定在全村摆了酒席,既算是庆贺,也算是给村人们摆酒席解馋。 再说灭蝗之事,形势也得到了全面控制。 王文谦按照香菱所说的在全州郡推出了灭蝗方案,上报给带队来的户部少卿庞松。 庞松很重视,迅速推广。 庄稼被吃绝收的县,组织人力全面开展灭卵,消灭一切可滋生蝗虫的环境,栽种最能顶饿的地瓜; 保了收成的临安县继续严防死守,防止蝗虫死灰复燃。 又过了几天,朝廷的赈灾粮终于在千呼万唤中到了临安县。 送赈灾粮的是本州郡的封王----安王。 安王并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皇帝的第三个儿子的儿子,皇帝膝下总排行第八位的孙子。 原本的安王在上一次北胡入侵之时被北胡人刺杀,皇帝便追封他长子临安郡王齐瑞为新一任安王,这在孙子辈当中是绝无仅有的荣耀。 庞松向齐瑞汇报了灭蝗情况, 整个州郡有十二个县遭受蝗灾,临安县相对最轻,保住了一半的收成;临安县中,褚家村受灾最轻,保了全收。 安王瞬间对这个褚家村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蝗虫己经得到全面控制,杨静姝亲自到褚家村传老将军李威的命令,让凌卿玥带队回归关隘。 没想到香菱给他们送的午饭,成了最后一顿午饭。 吃完了饭,香菱准备收拾残局,却被凌卿玥拉到了一旁,依依不舍道:“娘子,我要走了。”。 香菱有些心不在焉、眉头深遂的答了一声“哦”。 凌卿玥一脸委屈道:“娘子,我要走了,你就不能表现得搁舍不得吗?” 香菱眉头紧锁道:“玥,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家里出来就感觉很不对劲儿,空气里的味道不对,心里也慌慌的难受,你送我的这个,刚才也突然变硬了一下。” 第190章 香菱把凌卿玥送她挂在鞭柄的狼尾给凌卿玥看,凌卿玥上手摸了摸,很软,并没硬。 但香菱说硬过,那肯定硬过,北风雪狼尾有危险示警作用,难道附近有什么危险? 现在尾巴变软了,是危险解除了吗?还是暂时消退?是有野兽出没?还是有恶人到临? 两个人一起揣测着危险的来源,迟迟不分开。 杨静姝在远处见了,只以为小两口又像每次临惜一样缠绵,忍不住对贾小六吐槽道:“他们经常这样?你们看着不会碍眼?” 贾小六一脸苦相道:“不仅碍眼,还像时疫一样传染,现在好些弟兄们眼睛不老实,老往村子里的小姑娘身上瞄,十有八九也想像刘铭洋一样,娶个媳妇回家了。” 杨静姝嫌弃的抖了抖身子,像是怕被传染一般道:“保家卫国就得有保家卫国的样子,成天情情爱爱的成何体统,这个‘时疫’不好,得治。” 贾小六顿时劝解道:“将军,你是女的,跟我们这些糙老爷们不一样,你都多大了?你不急,老将军可急坏了,没看见两鬓角又添了白发吗?至少一大半都是因为你而生的…” 杨静姝气得眼睛一立道:“我出来,就是躲清静的,你怎么比我爹还啰嗦?” 见昭和将军怒了,贾小六只好闭了嘴,心里则暗道,谁要是能把这女将军给娶回家,老将军估计能给他一天烧三柱香供着。 正在此时,突然听见村路上传来“哇哇”的暴叫声与喝斥声儿。 几个人飞速跑过去。 军需营本身就驻扎在村口,离声音最近,很快在村路上找到了声音来源。 只见一大群马蜂,围着一群人乱飞乱刺,尤其是正中一个人,几乎被 马蜂包围了,对着那人头脑疯狂的扎扎扎扎扎…那人的脸瞬间成了猪头。 身边的四个侍卫挥着手里的长衫,拼命的扑打着马蜂。 凌卿玥立即冲了过去,把正中那人给拽出人群,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包,把里面的褐色粉末倒了一些出来,抹了那人手脚和脖颈处。 马蜂绕着几人飞了飞,便飞走了。 刚刚扑打马蜂的人,如丧考妣的冲到被蛰得最狠的年轻人身侧,急切道:“王爷,您没事吧?” 齐瑞瞪圆了眼睛,指着一脸的包怒道:“我都这样了,你说有事没事?” 侍卫碰了一鼻子灰,转脸对凌卿玥等人要骂,见凌卿玥身上穿着的军服,袖口绣着四品将军徽记,便转向一旁的村姑打扮的褚香菱劈头盖脸骂道:“大胆刁民,竟敢唆使马蜂袭击安王爷,我看你是嫌自个儿命长了!!” “安王?”凌卿玥是认得安王的,只是眼前人穿着常服,又被蛰成了猪头,所以一时没认出来。 凌卿玥刚要说话,一向嚣张惯的杨静姝不干了,把香菱扯到自己身后,怒骂道:“少在我嫂子面前吆五喝六的!你脖子上的脑子是摆设不成?说我嫂子唆使马蜂袭击你家安王!你咋不说你家安王身上抹的香味招蜂引蝶呢?!” 杨静姝边说边用手掌扑打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一脸的嫌弃。 第255章 懂农事的筹办官 一听凌卿玥对安王出言不驯,凌卿玥忙训斥道:“静姝,不得无礼,还不快给安王施礼。” 杨静姝撅着嘴不肯吭气,仍旧瞪着刚才对香菱态度不好的侍卫,一直瞪得侍卫心里发慌低了头,杨静姝这才收回目光,嘴里怒“哼”了一声。 凌卿玥不忍直视杨静姝的幼稚行为,只得先给安王施礼道:“末将虎威将军、军需营筹办凌卿玥见过王爷!” 凌卿玥用眼角余光狠狠瞟了一眼杨静姝,杨静姝这才不情不愿道:“末将昭和将军杨静姝见过王爷!” 施礼倒是施礼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敷衍的成份居多。 安王倒是没有太生气,让二人平身,然后就疼得呲牙咧嘴了。 香菱从怀中拿出一瓶药膏来,递给了凌卿玥,凌卿玥又递给了安王道:“王爷,这是专制马蜂的药膏,您抹些缓解疼痛,明天就能好了。” 安王接过药膏,也不用旁人,自己打开,抹了一手指头就涂了满脸。 药膏是褐色的,好好一个安王,又变成了土拨鼠脸。 杨静姝憋笑憋得脸通红,安王故意装做看不见,而是一本正经的问道:“村路上为何这么多的马蜂?” 凌卿玥抱拳解释道:“回王爷,因为蝗灾,村民特意在村子四周种了‘马蜂树’,这种树的树花极香,极易招惹马蜂,而马蜂能吃蝗虫,拙荆管这道防线叫‘马蜂阵’。” “拙荆?”安王被凌卿玥特别的称呼吸引到了,目光看向一直在凌卿玥身后的香菱。 凌卿玥脸色一红,把香菱扯到身前,一起跪拜道:“这是末将即将过门的妻子,姓褚名香菱,褚家村的灭蝗办法都是她想出来的。” 身侧的庞松终于恍然大悟道:“原来这就是王司丞奏报的灭蝗有功的褚香菱,没想到竟然是凌将军的未婚妻,有这层关系,难怪…” 香菱深深皱紧了眉头,这姓庞的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自己是凌卿玥的未婚妻怎么了?好像自己是凭这层关系才能灭蝗的,难不成蝗虫也是为了这层关系,才自我毁灭的?好不好笑!! 凌卿玥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见安王并没把庞松的话听进去,这才稍加安心。 安王看着一排排“马蜂树”,颇有兴致对庞松道:“这是‘马蜂阵’,那么‘蛤蟆阵’和‘鸡阵’呢?” 庞松一脸尴尬,从赈灾到现在,他还没亲历灾区一线呢, 只从王文谦的奏报中知道个大概,若不是王文谦的后台够硬,他都想把功劳据为己有了,宣扬一个农女的功德有个屁用? 安王年纪虽不大,但是长年在政治倾轧下生存,哪个会是傻子,一看庞松就知道又是个酒囊饭袋,不禁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庞少卿,你来安阳郡负责灭蝗事宜也近一个月了,竟然没下到抗灾一线来?” 庞少卿被诘问的脸色发红,喃喃解释道:“微、微臣在、在州郡坐阵,统筹各县灾情,事务繁多,不过,微臣时刻与王司丞通信,并将灾情情况上表户部…” 安王并没有继续逼问,而是感叹道:“没事,你命好,赶上个好司丞,又赶上个懂灭蝗的村姑,也是你的本事。” 安王的话里满是嘲讽之意,庞松不敢搭茬儿。 安王不好与褚香菱这个村姑直接对话,便对凌卿玥道:“带孤去看看‘蛤蟆阵’和‘鸡阵’吧?” 凌卿玥带着安王走到水渠旁,指着河渠里的数不胜数的蛤蟆,侃侃而谈道:“王爷,这就是‘蛤蟆阵’。蝗虫之所以泛滥,除了竹子开花,还有就是地旱的原因,有了这条河渠,可以引流入地,还可以养蛙食蝗,一举两得。” 安王看着河渠里数不胜数、瞪着眼睛看着他、呱呱直叫的蛤蟆,狐疑道:“凌将军,现在蝗灾己退,蛤蟆太多了也是灾吧?” 凌卿玥笑着看了一眼香菱,这个问题两个人曾经探讨过。 香菱对着凌卿玥微不可查的点头,凌卿玥这才继续说道:“我与拙荆已经研究过,世间万物皆有平衡,打破平衡就是祸。这蛤蟆亦是如此,拙荆己经与周郎中开始研制‘蛤蟆油’,常期食用,可以抗衰老、健脑益智。” 安王错愕的看了一眼凌卿玥,又看了一眼褚香菱,没想到自己想到的问题,人家己经想到前头、并研究出解决办法了,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安王对褚香菱道:“凌夫人,这个‘蛤蟆油’做出来以后,送给庞少卿一些。” 褚香菱忍着笑答道:“是,王爷。” 庞少卿一脸欣喜道:“谢王爷体恤下属。” 见身后几人都忍笑的表情,庞少卿回忆着刚刚的对话,这才后知后觉反映过来,安王哪里是体恤他,而是讽刺他脑子不好使,多吃‘蛤蟆油’健脑益智搞衰老”呢! 庞少卿既沮丧又忐忑,亦步亦趋的跟在队伍最后,别提多狼狈了。 接下来是参观‘鸡阵’,因为蝗虫灭杀贻尽,兵丁们并没有遛鸡,只能去香菱家的鸡舍去参观。 从地面到棚顶,并排五大摞鸡笼子,前面是半自动化喂食槽,食槽下面是“滚蛋槽”,人只要在前面取蛋就可以了。 看得安王啧啧称奇。 凌卿玥一一解释着每件物品的架构和原理,听得安王越听越爱听,没想到农事也可以比话本子引人入胜。 听罢,安王不满的瞟了一眼庞松,对凌卿玥说道:“没想到你一个军营的买办,对农事如此精通,要么是军队人才济济,要么是户部人浮于事。” 庞松脸色一变,凌卿玥忙打圆场道:“禀王爷,有很多事情都是末将向拙荆学习才得知的,也是赶巧用上了。” 安王笑了笑道:“你命好赶上个好夫人,也是你的本事。” 凌卿玥一怔,这才知道,这个“命好也是本事”是安王的口头禅,只不过用的地方不同,意境也就不同。 第191章 刚刚说庞松,满是嘲讽之意;现在说凌卿玥,倒是有些羡慕的意思。 直到现在,王文谦和里正才得知安王进村的消息,以最快的前来觐见,凌卿玥懂事的往后一撤,把空间留给了王文谦。 王文谦接着介绍,尤其着重介绍了整个临安县灾后重建情况,一一道来,让对户部评价“人浮于事”的安王,终于对户部的印象有所改观,庞松是既欣慰又嫉妒。 参观这一切,王文谦请安王到褚庄用膳,安王也不客气,直接答应下来,特别邀请了凌卿玥去做陪。 第256章 再次招蜂引蝶 安王决定留在褚庄吃饭,身为虎威将军的凌卿玥作陪,杨静姝虽然是女的,但毕竟挂着大齐第一女将军的名头,安王总不能把她当成空气,于是像征性的让了让。 杨静姝撇了撇嘴,一脸傲娇道:“末将就不去了,相较于褚庄,末将更愿意留在嫂子家吃饭,嫂子做的美食,连御膳房都吃不到。” 杨静姝本意是想显摆香菱的厨艺,没想到安王听到心里去了,立马看向王文谦道:“凌夫人擅长做美食?” 王文谦瞟了凌卿玥一眼,自动忽略掉凌卿玥闪烁的目光,十二分笃定道:“下官曾有幸品鉴过褚姑娘做的美食,非常美味。而且擅长研究各种调味料,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酱油、蚝油、十三香等调料,全出自褚姑娘之手…” 凌卿玥皱着眉头看了王文谦一眼,安王一口一个“凌夫人”叫着,到了王文谦这里,偏偏“褚姑娘”的叫着,一个称呼还这么睚眦必较,实在让人心情不怎么愉悦。 安王很是诧异,这些佐料都是通过百英客栈销往大齐国各地的,他一直以为是云家的产业,没想到源头是一个小小的农女。 这些调料,百姓居家必备,日进斗金都算是说少了,这得赚多少银子?这个长相清秀、穿着普通的农女,可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农女,大有当年云夫人的风范。 两个传奇人物强强联合,大齐的商界哪还会有人相匹敌? 一直不把褚香菱看在眼里的庞松也惊到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颗鸡蛋,震惊道:“难怪凌将军会娶个农女,这哪里是农女,简直是只会下金蛋的…” 这个庞松,心理就不能健康一点儿、阳光一点儿? 凌卿玥一个眼刀飞过去,庞松剩下的话噎在了喉咙里,险些没把自己给噎死。 安王顶着褐色的土拨鼠脸,对褚姑娘笑道:“褚姑娘,做昭和将军一个人的膳食是做,做我们几个人的膳食也是,一起做,不为难吧?” 凌卿玥想要拒绝,香菱却不想让他因小事而得罪权贵,不就是做饭吗?做一个人的是做,做十个人的也是做,能费多少力气? 王文谦家的小厮已经准备了不少食材,所有人都转移到了褚庄。 香菱在伙房里做饭,杨静姝陪着她,边看边吐槽道:“嫂子,我看这个安王就是个骄奢淫逸、鼠目獐头、笑里藏刀的家伙,尤其浑身的那个香味,直打鼻子,肯定成天在脂粉堆里泡着…” 香菱不由得好笑道:“静姝,他长什么样、什么性格,和咱有关系吗?反倒是你,要注意对他的态度,不管怎么说,他是咱这个州郡的封王,是最高长官,能不得罪就别得罪…” 杨静姝撅着嘴不吭气了。 虽然她不从政,却知道,父亲是安王系的人,所以才多次受太子系的打压,自己是不应该和安王做对。 而且,今天安王被蛰成了猪头三,自己还出言不训,他都是一笑了之,并没有怪罪哪个,目前看来,倒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因为天气热,王文谦便让人把桌案设在了一架葡萄树下,连吃饭边感受着清风习习。 香菱把菜做得差不多了,因为下人被摒退了,只能由香菱端菜往上呈,杨静姝左右闲着无事,也帮着端菜。 香菱端着一大盅鸡豆花,杨静姝则端着一大盆撕好的烤羊腿上来。 马上走到桌边了,香菱突然怔住了,低头看向北风雪狼狼尾,怎么又硬起来了?! 香菱立即紧闭双眼,嗅觉、听觉高度集中,墙外,细微的呼吸声传进了耳鼓,清风里,还伴随着冰冷的铁器锈味。 见香菱迟迟不把汤盅放下,庞松怒嗔道:“想什么呢?快把汤盅放下。” 香菱睁开了眼,答了一声“是”,却把汤盅绕过安王,走到了凌卿玥的身后。 凌卿玥不满庞松对香菱的态度,想要反驳两句,却被香菱按住了肩头。 凌卿玥狐疑抬头,香菱无声说道:“墙外有人持箭…” 凌卿玥脸色也肃然了,回头向四周看了看,离得最近的避难所离葡萄架有三十步,自己一人躲进去也要五瞬,再加上没有武功的安王、庞松和王文谦,只怕时间更长,这期间,足以让敌人放无数箭把人射成筛子。 墙外人似乎也查觉出院里人的不寻常,香菱骇然的看向凌卿玥,说时迟那时快,凌卿玥“哗啦”一声把圆桌面掀翻了,一手执圆桌面,一手将左手边的安王和王文谦罩在桌案后,急声道:“跟我走。” 庞松怔怔的还站在桌面外呢,被杨静姝一脚踹在了圆桌之后,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连逃跑都慢一步!” 庞松刚躲进来,无数道箭矢飞了过来,扎了桌面无数支。 凌卿玥带着众人迅速移动。 移动到一半的时候,香菱脸色突变,对凌卿玥道:“扔桌子,分散撤。” 凌卿玥毫不怀疑的扔了桌面,想要保护香菱,香菱则指了指安王。 自己从腰间扯出鞭子,一抛一紧,成功拴住了正房门前的那株榆树树干上,随手扯住离她最近的庞松,笃定的对凌卿玥道:“安全第一。” 少女脚步一跺,随力疾速向榆树方向跃去。 凌卿玥一手捞起安王,杨静姝捞起王文谦,同时疾走,向正房方向跃去。 三人刚离开,刚刚所在的桌面,便被两支婴儿腿粗的箭力透中间,贯空而过,若是凌卿玥不弃桌而走,只怕人和这桌子一样,被贯了个透心凉。 他们反应快,墙外的人反应也不慢,已经蹭蹭窜上墙头,以墙头作为制高地,向几人射箭。 蜂窝般的箭,向众人齐齐射来。 三人之中,香菱是没有内力、练功最晚的,凌卿玥和杨静姝都特别关注着她的安全。 香菱虽然想救人,却从来不是傻子,见以力有限,灵机一动,如纸鸢般的将庞松抛向正房方向。 庞松“啊”的一声尖叫,如球的身体,撞破了窗户,直接摔在了屋中,立即跌得七荤八愫。 杨静姝见了一乐,有样学样,把王文谦也扔了进去,刚好压在了庞松的身上,把庞松压得再次“嗷”的一声惨叫,五脏六脏都移了位。 扔完王文谦,杨静姝立即去救香菱,凌卿玥却把手里的安王扔向了她道:“保护好安王。” 就这样,杨静姝怀里,多了一个愣头愣眼的安王,懵逼的看着杨静姝。 第257章 胡人来袭 看着自己怀里如受了多大委屈的安王,杨静姝嗔骂道:“招蜂引蝶!!!” 安王挣扎着要起来,被杨静姝反向一转,由怀抱变成了背在后背,迅速窜到了正房屋里,把安王扔在一侧,从腰间拿出劲弩,迅速回射,掩护凌卿玥和褚香菱撤退。 墙头上的一个黑衣人叽哩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箭矢停了下来,凌卿玥和香菱得以喘息,撤入房中。 墙四周涌出上百个黑衣人,逐渐缩短包围圈,向几人栖身的正房方向慢慢聚拢。 即使这些人穿的是黑色夜行衣,但刚才叽哩咕噜说的话,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们是北胡人。 安王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肃然道:“本王是本郡封王,是万岁爷的爱孙,于大齐地位举足轻重,这些胡人定是知悉了本王的行踪,想绑架本王,以此撼动大齐根本。此次孤微服出巡如此隐秘,怎会被胡人知晓呢?” 安王眼刀扫向众人,目光掠过凌卿玥、褚香菱和杨静姝,最后落在了庞松身上,显然,这些人中,他最怀疑的是庞松,而其他人,他反而信任了。 庞松连忙摆手道:“王爷,刚才那些人对下官也是毫不留情,绝不可能是下官与胡人勾结,倒是那些人明明可以射死凌夫人,反倒停下不射了,令人好生怀疑。” 确实如此,安王把眼光又瞟回到香菱身上,凌卿玥和杨静姝几乎同时挡在了香菱身前。 杨静姝是个火爆脾气,粘火就着,指着庞松的鼻子尖怒骂道:“姓庞的,你还真是一条啃了骨头都不知道感恩的狗!刚才是我嫂子救了你的命,你反过来攀咬她是奸细?她若是奸细,我们老杨家也是奸细!这陵裕关还守什么守?!” 庞松被噎得喉咙又疼了。 王文谦忙上来解释道:“都别猜忌了,褚姑娘不是细作,他们此行的目标不是安王,安王只是凑巧赶上了。” 安王:“…”自己以为自己很重要,原来在胡人眼里,他并不重要。 第192章 安王分外尴尬,半天才面色如常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孤王?” 王文谦指着外面的胡人道:“我学过胡语,听得懂他们说的话,他们的目标是褚姑娘,刚刚之所以停箭,是说要捉活的。” “他们为什么要抓凌夫人?”一个小小的村姑,让他们冒险进入大齐腹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王文谦沉吟道:“我应该知道他们为什么冒险来大齐境内。蝗虫在大齐遇到阻碍,绕路飞往北胡,北胡出现了严重灾情,他们应该是听说了褚姑娘擅长灭蝗,来捉褚姑娘帮他们灭蝗的。” 外面黑衣人毫不避讳的又说了几句,王文谦听不清,香菱就依葫芦画瓢的重复一遍,王文谦连蒙带猜知道了意思,对安王道:“刚才的目标是褚姑娘,但现在他们知道安王在这儿了,安王也成了目标。” 听说自己终于被胡人重视起来了,安王不仅不生气,还有种终于一雪前耻的快感,对方,终于知道他的重要性了。 香菱感知着外面,脸色突然又变了,一脸急色道:“我闻到了松油的味道,他们应该想用火攻,逼咱们出去。” 凌卿玥看着杨静姝道:“静姝,现在胡人的目标有两个,我保护香菱,你保护安王,兵分两路分散逃跑,别往军营方向逃,他们在半路一定设埋伏阻断支援。往山里逃,在废弃盐洞集合。” 杨静姝点了点头。 庞松紧张的指着自己和王文谦道:“那、那我们呢?” 杨静姝没好气道:“胡人杀你们都嫌白费力气,藏起来,等我们引走了胡人,你们自然就安全了。” 庞松被怼得哑口无言。 几个正准备用箭矢击退前面的黑衣人,裂开一道口子伺机逃跑,没等动手,就听见外面一片厮杀之声。 几人探过破窗子一看,原来是葛长林、贺祥以及村里几十个汉子,正拿着武器与黑衣人斗在一处。 有拿柴刀的,有拿二齿钩的,什么顺手什么锋利拿什么。 却因为大部分没有实战经验,很快落了下风,有八九个汉子被伤了。 香菱眼圈一红,乡亲们到这个时候还往前冲,没有放弃她。 香菱忙对王文谦道:“我们走后,带所有乡亲们撤离。” 香菱当先冲了出去,凌卿玥和杨静姝紧随即后,安王一见,忙跟紧了杨静姝。 他们一现身,寻机往山上逃,黑衣人立即放弃了村人狙击,只留下为数不多的黑衣人被村民缠住。 王文谦正想着如何躲过黑衣人出门,褚周已经跑了过来,急切道:“少爷,往褚家的狗洞子让我抠开了,那儿没黑衣人,咱快走!” 褚周暗自庆幸,当时凌卿玥让把狗洞子砌上时,他留了个心眼儿,只表面一层青石土面,里面全是黄泥土,见胡人来了,褚周硬生生给抠开了。 逃到了褚家,从褚家又逃上了村路,王文谦直奔里正家,而庞松则顺着村路就往县城跑,结果跑到半路就被胡人给抓住了。 再说逃跑的两组人。 凌卿玥和香菱都有武功底子,逃跑相对省力,加上地形熟悉,香菱的嗅觉又好使,很快就到废弃盐矿。 安顿好香菱,凌卿玥回首去迎杨静姝和安王。 杨静姝扯着安王的手没命的跑,跑得气踹嘘嘘,连跑边吐嘈道:“安王,各县城茶楼里的话本子都讲你骁勇善战的事迹,怎么什么武功底子都没有?” 安王脸色一红,这话本子里讲的,自然是他花银子请人扩散的,这样他这个安王才倍有面子啊。 杨静姝嗔怒道:“早晚得被你连累死!!” 杨静姝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来,扔到了安王的脚下。 安王不明所以的看着杨静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静姝面色淡然道:“如果我不在了,你用这把匕首,或是杀别人,或是杀自己,请便。” 安王慌得一匹道:“你要抛下我自己跑了?就不怕我出去后治你的罪。” 静姝脸色一黑道:“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除非我死了;如果万一我死了,你只能自求多福。” 第258章 郁达来了 听说杨静姝要为自己战死,安王急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可千万别为我战死,孤压力太大。” 杨静姝上下打量着安王,忍不住回嘴道:“保护你是末将的职责,战死杀场是军人最高的荣耀,你压力大什么,怕我死了,没人保护你了?” 安王怪异的看了杨静姝一眼,摇了摇头道:“男人为我战死,我可以给他嘉奖、怃恤他的亲人。 这女人为我战死,我还没想好如何奖赏她。” 杨静姝撇撇嘴道:“军人就是军人,哪有什么男女之说?我如果战死了,你像对待其他战死杀场的人一样,嘉奖我爹、怃恤我爹。” 安王沉吟道:“你说的也对,是应该怃恤,只是你家不缺真金白银,用钱怃恤很难打动杨老将军的心。我记得老将军夫人常年在京,不在身边,老将军一人苦哈哈的,不如赏给他两个美人常侍身边吧,以宽慰老将军的心…” 杨静姝眼睛瞪得比铜铃一样大,没想到这个安王的脑子这么不正常,自己为他战死了,他还要给自己找两个后娘气亲娘? 杨静姝一下子把安王手里的匕首抢了回来,吓了安王一跳,问道:“怎么了?” 杨静姝气鼓鼓道:“我第一次发现我的命这么重要,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活着,也要保护你活着,实在保护不了,咱们两个一起死。” 安王怪异的看着杨静姝,感觉很稀奇。 万岁爷十二分关切他这个在外封王的孙子生活,尤其是二十岁仍旧未娶王妃之事。 去年还特意派太监拿来不少朝中大臣家的女儿画像,其中一张就是眼着这个杨静姝的。 他对那张画像印象很深刻:上面的女子大嘴、铜铃眼、酒糟鼻、抠抠脸,十成十一个母夜叉。 当时他还在想,昭和将军不愧能被封为女将军,就这个长相,不动手也能吓死两胡人。 在见到杨静姝第一面之时,他才发现他错了。 昭和将军除了比别的女人身材高上那么一点儿,说话直了那么一点儿,面容竟然比寻常女子还漂亮,和自己相处起来,比那些莺莺燕燕要舒服得多、安心得多。 见到真人了,不难猜出,那张画像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老将军杨威不可能,一定就是眼前这个女将军自己的捷作,她就那么不想嫁自己?自己好说歹说是个有封地的王爷,长得也堪称一表人才,她怎么就不动心呢? 见歇得差不多了,杨静姝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她找不到去盐矿的路了。 她曾经去过,可那是没人追杀的情况下,现在后面坠着一群人,慌不择路,一下子就跑偏了方向。 跑偏了也得跑,总不能让胡人逮到吧! 安王别的事不靠谱,这件事说的对,他是皇帝喜爱的孩子之一, 又是封王,落在对方手里不是开玩笑的。 杨静姝牵过安王的手,迅速向丛林中奔去。 安王老实的跟着跑,眼睛却关注着扯着他的少女的手。 这只少女的手,却比自己的手还粗砺,磨得人手很酥麻,不像别的女人的手那样细腻光滑,却像极了自己喜欢的赤脚踩踏的石子路,痛并快乐着,而且让人上瘾。 身后一阵箭矢声呼啸而至,眼看着其中一只就要贯穿安王的后心,说时迟那时快,杨静姝狠扯了下安王,把他反拽到前面,她落在后面,以匕首隔挡身后飞来的箭矢。 一支漏网的箭飞至,一下子贯穿了杨静姝的肩头。 杨静姝疼得“闷嗯”一声,用匕首把箭尾削掉,箭尖留在血肉里。 见箭矢有些缓了,立即牵着安王的手继续向前跑。 跑着跑着,发现有一处树洞,把安王一把塞了进去,闷声道:“别吭声,我先干掉几个。” 杨静姝单手用鞭,身子如飞枭般上了树,眼睛犀利的盯着下面。 发现胡人,竟然牵着两条恶犬,终于明白,追自己的胡人和围攻褚庄的胡人,根本不是一拨胡人,因为有恶犬追踪,所以自己始终没能甩掉对方。 先杀狗! 杨静姝长鞭飞卷,立即卷住了一条狗的脖子,猛的甩向不远处的一块尖石头,直接贯入狗的咽喉,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活不成了。 树下之人开始弯弓搭箭,杨静姝如老鹰般飞扑而下,与几人缠斗在一处。 杨静姝虽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她还一只肩膀受了伤,渐渐落了下风。 饶是如此,杨静姝仍全力搏杀,鞭子再次勒到另一只狗脖子,一甩鞭子,搭在了树岔上,把狗给生生吊了起来。 杨静姝胸前空门大开,小腹上又添了一剑。 杨静姝仍旧不撒手,吊起来的狗终于被她给勒死了。 杨静姝嘴角上扬,狗死了,就相当于敌人失去了鼻子,只要安王藏得好不出来,一定能等到凌卿玥的救援,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第193章 让杨静姝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这个安王可千万别像他说的那样,自己战死后,真的怃恤给老爹两个漂亮姨娘,那样自己做鬼也不放过他。 一个黑衣人走上前来,看着以鞭力为支撑没有倒地的杨静姝,把自己面罩摘了下来,用大齐话说道:“没想到昭和将军能落在我手里。我该怎样处置你报仇呢?不如这样吧,我让兄弟们都尝一尝大齐女将军的滋道,再把裸尸归还给凌卿玥和杨威!!” 杨静姝目光如裂,狠狠瞪着郁达,越这样瞪,郁达越加兴奋,感觉像是最后胜利了一样,竟然动手动脚的去扒杨静姝的衣裳。 正在此时,安王从树洞里爬了出来,怒喝道:“放开她。” 郁达嘴角上扬,对手下挥了挥手,几人迅速包围了安王。 安王丝毫不怵,径直走到圈内,把杨静姝扶好,把鞭子从树上解下来,重新缠在杨静姝腰间,最后让杨静姝紧倚在了自己的肩头。 郁达的目光锁定了安王,笑道:“没想到爱吹嘘、爱惜命的安王,也有爱惜美人、为美人舍命的一天。” 安王撇撇嘴道:“你错了,孤王从不为美人舍命,只是这个昭和将军不同。九少汗还不知道吧,万岁爷已经下了赐婚圣指,昭和即将是孤未过门的王妃,你故意说让下人遭踏昭和,不就算定孤在附近,引孤出来?” 郁达啧啧叹道:“安王竟然看出来了?那你能不能看出来,就算你出来,我也没打算放过安王妃,现在又多了一个你这个人质,何乐而不为呢?” 杨静姝想杀安王的心都有,本来自己的任务是成功的,结果这个破安王想来一出英雄救美,这下好了,又送上来一个人质。 第259章 安王的秘辛 听郁达说要扣下两个人当人质,安王却完全不慌,反而镇定道:“你们冒险进入大齐腹地,目的是来劫获灭蝗行家褚家菱,如果你放我回去,我答应把褚香菱交给你如何?” 安王摇了摇头道:“劫回褚香菱帮大胡灭蝗,那是父汗的主意,可不是我的。我从来就没打算回去,而且会源源不断有胡人军队进入大齐,待我大胡的好儿郎全部进入大齐,你富饶的封地就是我们的,为何要回到贫瘠的北胡?” 安王错愕道:“我们虽然没有找到你们进入大齐的暗道,但却找到过你们胡人的尸骨,可见这处暗道多歧路多艰险,老弱妇孺根本过不来,你们北胡的儿郎都过来了,没人保护老弱妇孺,就不怕我们反向杀光他们?” 郁达不以为然道:“只要有大郁的好儿郎在,子嗣就能繁衍下去,比如说我吧,死了北胡的女人,我在这里可以娶大齐的女人,你说的褚香菱就不错,自打前年相见,我就一直未曾忘怀,待我捉到了她,定会把她变成我的女人,为我生下十个八个北胡好儿郎。” 杨静姝忍不住要啐死这个不要脸的郁达,没等她啐,安王已经气得浑身打颤了,气恼道:“你身上的少汗位,是北胡的百姓赋予你的,你不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反而把百姓都给抛弃了,你算什么少汗?” 郁达讽刺的看着安王道:“多说无益。成王败寇,现在,我赢了,你输了,就这么简单!有你在手,这块封地也将是我的。” 安土紧紧抓住了杨静姝的手,在杨静姝的手心轻划了两下,嘴上则嘲讽道:“是吗?我看不一定吧。” 话音刚落,只见安王突然翻转手腕,连打出三四枚黑弹丸,“砰砰”几声爆炸,一股浓烟缭绕而起。 未等胡人缓过神来,黑烟里又射出无数根细毛针,胡人顿时死伤无数。 待浓烟散尽,哪里还有安王和杨静姝的影子? 郁达气得直跺脚,终于明白,安王并没像外界传的那样,是个爱吹牛、爱玩乐的废物。 比如说这个火雷弹,只有云家的航海队才有,这也说明,一直保持中立、游离于夺嫡之外的云家,实际上早就选好的扶持对象,这个安王,有很大成算是未来的大齐皇帝。 这样一想,郁达更加悔坏了肠子。 不知跑了多久,安王终于找到了一处山洞,赶紧钻了进去。 把杨静姝找了处稍微舒服的地方躺下,然后找了些枯草进来,用大石头把洞口堵上了,用火石点燃了破草堆。 直到燃烬,残留下一大捧草木灰。 安王伸手就要脱杨静姝的衣裳,杨静姝吓了一跳,紧张的纠住自己衣领道:“你要做什么?” 安王急切道:“能干什么,给你处置伤口啊,难不成你真想死,让我给你爹怃恤两个美人儿?” 杨静姝瞪圆了眼睛道:“你敢?!” 安王挑了挑眉道:“要不然你真死给我看,你怃恤你爹给你看?” 杨静姝伸手过来,气哼哼道:“我自己来!” 安王伸手去解杨静姝的衣裳带子,结果带子刚好在小腹的伤口前面,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杨静姝“嘶”的一声。 随即听见“刺啦”一声响,衣裳带子被安王不耐烦的用匕首割开,鹅黄色的亵衣,完全掩映不住漂亮的蝴蝶骨与雪白的香肩,春光无限好一片大好。 杨静姝气恼的伸手要给安王一耳光,结果肩膀受伤,手连抬起来都是一种奢望。 安王无所谓道:“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清理伤口而矣,你好了,我才能保命;更不要以为孤对你有非份之想,孤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你是最不起眼儿的一个…” 杨静姝怒嗔道:“既然见过无数美人,那你手抖什么?” 安王瞪圆了眼睛道:“我是见过美人无数,但还从来没见过受这么重伤的美人!我要拔箭头了,快闭嘴!!!” 安王从怀中拿出一方帕子来,胡乱团着塞在了杨静姝的嘴巴里,随即双手抓住箭头,用力一拔,一枪血箭喷了出来。 安王立即捧起草木灰堵住止血,疼得杨静姝狠狠抓住了安王的手腕,抓出了五道红凛子。 痛感终于过去了,杨静姝终于放开了安王。 安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开始脱外衣。 杨静姝的情绪再次紧绷了,声音颤抖道:“你、你别趁人之危,对我做禽兽不如的事…” 安王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杨静姝,在杨静姝惊悚的目光中继续脱衣裳,脱完外衣脱中衣,吓得杨静姝立即闭紧了眼睛,手掌还罩在了眼前。 面对实力悬殊的敌人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昭和将军,竟然被男人脱衣裳吓成了小兔子,安王暗暗好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找到了珍宝,这一趟褚家村之行还真是不错。 “呲啦”声响,安王把中衣撕成了好几条,弯下身来,给杨静姝的肩膀包扎。 杨静姝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安王了,不好意思的睁眼,便看见了男人赤果果的胸口,以及上面若隐若现的腾龙纹身。 杨静姝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道看见的是什么,亦或是该说些什么。 男人不以为然的解释道:“这是在我出生后一个月时,皇祖母找人用针蘸鸽子血在我胸口上纹的纹身,父王胸口也曾经纹过,只是被其他皇子知道后便联合害死了他。这种纹身,遇热则现,遇冷则失,皇祖父以为是天生的,认为是天降真龙,为了保护我,便没对外公布,让我回了封地。” 杨静姝脑子打结了,就算她头脑再简单,也突然明白了,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皇后虽得庞,但前面生的三个都是女儿,反而是其他妃嫔连生几子,比她的儿子大了整整不少岁,最可怕的是,原本的安王不如庶出的太子受宠。 皇后便找到了看着她长大的云夫人,打听到了这种纹身之法,给自己的儿子搞出了天选之子的纹身,把万岁爷都给骗了。 一个把万岁爷都骗了的秘辛,安王干嘛要告诉自己?除非,自己是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杨静姝觉得自己马上要变成死人了。 第260章 我非常介怀 正在杨静姝为自己的小命担忧的时候,安王已经把她的亵衣衣角上撩,露出少女平坦的小腹,止血包扎。 杨静姝生无可恋道:“既然王爷要杀末将,还给末将包扎做什么?” 安王狐疑道:“孤为何要杀你?” 杨静姝一脸苦相道:“末将知道了王爷的秘密,王爷不得杀末将灭口吗?现在是杀末将的最好时机,可以栽赃给胡人。” 安王扑哧一声乐道:“你爹是孤的人,你也是孤的人,孤自然坦诚相待。” “我是你的人?”杨静姝脑子有些打结了,随即想到,安王可能指的是效忠于他,自己爹一直孝忠于安王,安王想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他的人,一定是这样。 伤口包扎完了,安王给杨静姝小心翼翼的穿好衣裳,自己的也穿好了。 杨静姝沉吟道:“王爷,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末将不会说出去的,王爷不必担心。” 安王诧异的看向她,脱口而出道:“孤看了你的身子,你不在乎?” 第194章 杨静姝不以为然道:“战场上刀枪无眼,受伤是家常便饭,只要活着,哪会在乎其他。王爷请放心,末将不在乎,王爷也不必介怀。” 她说的倒是实话。 她久经杀场,每天生命悬于一线,在她的认知里,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活着是服从命令的基础,人除生死无大事。 虽然,刚才,被看了身体的她,也很害羞,也很委屈,但想开的也快,臭皮囊而矣,她总不能学那些闺阁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忘了吧,忘了吧,杨静姝这样告诉自己。 安王不满的看着杨静姝,一字一顿道:“可是,我在乎。” 安王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连自称的“孤”都忘了,直接称“我”,可见内心很不平静。 杨静姝:“…” 安王眼睛死死盯着杨静姝的眼睛道:“我,非常介怀。” 杨静姝:“…” 杨静姝脑子打结了一般,安王是什么意思,是说,他看了自己,自己不在乎;她看了他的,他却在乎,所以呢?是说自己必须嫁给他吗? 杨静姝吓得忙摆手道:“王爷是男人,不拘小节…” 一个大男人,死矫情什么?凭安王的身份地位,虽然没有正妃,金屋藏娇、青楼狎妓的事儿肯定没少干。 安王立即明白了杨静姝的意思,嘴角上扬道:“小时候伺候过我的奶娘、偷看我洗澡的宫女,都被皇祖母赐死了,你是第三个…” 杨静姝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自己有被皇后娘娘赐死的危险? 杨静姝虽然不怕死,但总觉得这样死实在是军人的耻辱,连忙劝解道:“王爷,我这人脾气爆,还善妒,偏武功还不错,一般人拿我没办法。您如果娶了我,后宅里连只雌猫都剩不下。与其日后相看两生厌,不如我们一起就把刚才的事儿忘个彻底,我跟着我爹,一起效忠于您…” 安王挑眉狐疑道:“绝对效忠本王?” 杨静姝忙不迭的点头道:“绝对效忠。” 安王:“那我命令你给我生孩子,别的女人给我生,我不放心。” 杨静姝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了,这是什么鬼命令?效忠是指负责保护生命,可不是负责制造生命。 杨静姝的脸憋得殷红殷红的,半天才结巴道:“末将的效忠,是指保护王爷的安全,不包括繁衍子嗣。” “哦。” 安王看着如炸了毛似的杨静姝,没有再逼迫她,而是看着二人所处的环境道:“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时间长了郁达会找过来,我身上已经没有火雷弹了。” 见安王不再纠结于“谁看光谁”的问题,杨静姝终于松了口气道:“我受了伤,您不会武功,不宜冒然出去。我已经给我哥发了求救信号,希望他们在郁达找到之前找到我们。” 很快,洞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即有人开始搬洞口的石头,杨静姝忍痛站了起来,本能的把安王护在身后。 安王看着身前倔强的身影,眼里满是星光闪耀。 安王不由得迈前一步,与女人肩并肩,手里拿着一只针筒暗器,对准了洞口,决定与这个效忠他的女子并肩作战。 洞口打开了,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不是胡人,而是凌卿玥、褚香菱和杨忠国,以及安王的侍卫统领安雪源。 杨静姝紧绷的身子登时松懈下来,安王忙扶住了她。 侍卫统领安雪源一下子扑到安王面前,单膝跪倒道:“末将救驾来迟,请王爷治罪。” 香菱忙走了进来,把杨静姝扶到自己身边。 安王没有反对,把杨静姝交给香菱,自己皱着眉头看着安雪源,鼻子里闷哼一声道:“你是有罪,罪过还不小,从今天开始,你就贬为副统领吧。” “啊?是。”安雪源满心的委屈,自己已经以最快速度驰援了。 他想寸步不离的保护王爷,是王爷说要什么微服私访、体恤民情,让他带着侍卫守在褚家村五里外,村里出了事,他丝毫没有耽搁的来了,结果,这么一会儿,就由正统领贬为了副统领。 安王转脸对杨静姝道:“昭和将军,你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忠诚有嘉,孤甚感心安,以后你就做孤的侍卫统领、随侍孤左右吧。” “不行!”杨静姝慌忙答道,直觉告诉他,这个安王对她,没安好心。 安王挑了挑眉道:“孤救了你的命,是你说要效忠孤王的,难道你想以另一种方式报恩?” 另一种方式是什么,杨静姝不傻,自然明白,立即闭嘴不吭气了。 杨忠国对杨静姝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他自然不愿意妹子一个大姑娘侍候在安王身边,可是他人微言轻,只能回去向父亲禀告,由父亲找个借口回绝安王爷。 见杨静姝如乖顺的猫不再炸毛,安王爷飒爽英姿的走出山洞,如果忽略他的土拔鼠般的涂满褐色药膏的脸的情况下,倒颇有种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风姿。 走出山洞,莽莽山林,不辨方向,安王向安雪源挑了挑眉,示意他带路。 安雪源一脸苦相道:“爷,小的也不识得路,是凌夫人带路寻过来的。” 这一路,凌夫人一路寻找,走的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七拧八歪的,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是这样,竟然真让她找到了王爷,还真是匪夷所思。 第261章 这是我们的被子 香菱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废弃盐矿矿洞。 褚里正、葛长林等人已经带着乡亲们先到了。 乡亲们想得很周到,把被子枕头、锅碗瓢盆、粮食肉蛋拿来不少,大有在山里长住的架势。 让老百姓们躲在盐洞,而他这个守关的先锋官却逮不到人,实在是最大的屈辱。 杨忠国气恼道:“胡人欺人太甚! 现在我就去追踪郁达,一定找到胡人的秘密通道!” 安王眼色幽深道:“先不要冲动。老可汗的想法很简单,只想把褚姑娘掳回去灭蝗;可郁达不一样,他想弃大胡百姓于不顾,带所有北胡壮丁进入大齐境内,扰乱大齐布防,甚至直驱京城。” 杨忠国的面色沉重下来,过去,北胡人只是派一两支分队入大齐境内抢东西,这要是整个大胡兵全进入境内,那将是大齐的一大灾难。 安王看向褚香菱道:“褚姑娘,你这次是胡人的主要目标,你跟我们回陵裕关吧。” 香菱看着褚家村充满希冀的眼色,果断摇头道:“多谢王爷关切,这里位置隐蔽,暂时安全不成问题。” 见褚香菱坚持和褚家村村民在一起,安王便不再坚持,对凌卿玥道:“凌将军,你带着二百士兵来保护凌夫人的安全。” 凌卿玥立即抱拳接令,心里的担忧终于落下了,这个安王,还是挺懂人心的,让他留在了香菱身边。 安王和杨忠国等人回了陵裕关。 凌卿玥则带着兵丁在盐矿四周转了一大圈,消除珠丝玛迹,设岗设哨。 因为有凌卿玥等一百多人的加入,香菱家地仓里卖剩下的两万多斤粮食还没有拿出来,所以吃食是首要问题。 褚香菱和褚里正商议了一下,决定把乡亲们的所有吃食先收起来统一分配,这样可以提升吃食的使用效率。 待风声松一些,香菱再带人回村,把地仓里剩下的粮食全运上山,到那时,吃食就不成问题了。 晚上,夜色如水,香菱抱着一张夹被出了洞口,在一块大岩石上找到了凌卿玥。 香菱把被子披在了凌卿玥的身上,坐在了他身侧。 凌卿玥忙把被子拿下来,塞回给香菱道:“我不冷,你盖。” 香菱摇了摇头道:“都有盖的。我让乡亲们能挤的尽量挤一挤,给兵丁们匀出不少被子,这是你的被子。” 凌卿玥闻着被子上好闻的熟悉的皂角味道,笑道:“这是你的被子?” 香菱面色一红,嘴角上扬道:“这是我们的被子。” 凌卿玥顿时感觉心都跟着化了,紧紧揽住香菱的肩头,低喃道:“这是我们的一辈子。” 良久,香菱沉吟道:“玥,如果有什么,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跟你一起想办法。” 凌卿玥坐在这里至少一个时辰了,一动未动,肯定有心事。 凌卿玥本来不想说出来徒增香菱的烦恼,但若是不说,真要发生变故香菱又丝毫没有准备,也不是好事。 沉吟良久,凌卿玥揽紧香菱的肩头,叹了口气道:“黄昏时探子回报,抓你的那队胡人返回褚家村报复,见整村逃走了,很暴怒,把岭南村整村给屠了,死了二百多人。” 香菱身子一僵,手脚冰冷,眼圈泛红。 凌卿玥握了握香菱的手安慰道:“我让探子已经把消息放出去,近山的所有村子村民们应该都逃到城里去了。我是在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香菱颤声问道。 凌卿玥幽然道:“郁达想弃北胡直驱京城;我怕安王为保京城,效仿郁达,放弃陵裕关,退守陵清关,界时,临安县等临山五个县城,将暴露在胡人虎掌之下。” 第195章 这就是政治,这就是统治者的权衡利弊与抉择,苦的永远是百姓。 香菱知道,如果自己是当权者,或许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临山的五个县,对于有秘道的胡人而言,就相当于跑马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就进来遛一圈,总不能为了五个县城,置大齐整个江山于风雨飘摇。 可是,自己身为被放弃的一员,心情的复杂与失望是常人所不能感同身受的。 香菱一脸正色道:“玥,你相信我吗?” 凌卿玥不明所以道:“我自然相信你,怎么了?” 香菱沉吟道:“这个秘密通道,就如同一根扎在大齐咽喉的刺,使得陵裕关形同虚设,一日不除,终身为患。你去向安王求情,给咱们一些时间,千万别撤走陵裕关的守军,别弃五县百姓于不顾。待找到通道毁了,就可生擒郁达,立下不世功勋。” 凌卿玥一脸苦笑道:“香菱,这个通道找了二十多年,始终找不到,咱们怎么可能找得到?” 香菱道:“只要有通道,就一定有珠丝玛迹,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这些县城,都是安王的封地,请安王给我们一个机会,给百姓一个机会,也给他自己一个机会。” “好,我这就向安王禀告,并请令,跟你一起寻找秘道,切断北胡的退路。”凌卿玥斩钉截铁道,目光十二分的坚定与信任。 说到做到,凌卿玥亲自回了陵裕关,正如他所料,此时的安王和老将军杨威,正因为退不退防而争得面红耳赤。 凌卿玥的到来,倒是缓解了一些箭拔弩张的气氛。 “你有把握找到秘道?”安王诧异道。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末将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末将愿立军…” 杨老将军忙打断凌卿玥的话道:“卿玥,不可莽撞,这个通道,我们找寻了二十多年均未找到,你如何能找到?不如全力剿杀胡兵来得实际。” 凌卿玥苦涩道:“义父,身为军人,保家卫国,宁死不屈,所以您想坚守陵裕关;但安王身为王爷,除了双阳县、临安县、清安县、阳河县、周口县这五个县的百姓,还有身后的整个大齐,所以,王爷选择退防也没有错。” 杨老将军铿锵有力答道:“要老子退防也行,但必须得把五个县的百姓一起带入关中!!” 凌卿玥苦笑道:“义父,来不及了。依郁达的说法,现在混入大齐境内的胡人不在少数,陵清关必须马上关闭,防止胡人混入百姓关中、威胁京城。我只是请求,我给我一段时间,这期间陵裕关的兵将不要撤,防止胡人从正面铁骑入关。待我毁其暗通,将郁达等胡人回不了胡地,陵清关与陵裕关瓮中捉鳖,大齐危机即可解除。” 凌卿玥将利害得失分析得很透彻,安王杨威都默不作声了。 这五个县,是安王的封地;这些百姓,是安王的臣民,不到万不得矣,一亩地、一个人他都不愿意失去。 良久,安王下定决心道:“凌将军,孤最多给你十天时间。这十天,老将军继续镇守陵裕关;孤亲自镇守陵清关。若十天还找不到暗道,老将军必须退防,否则陵裕关将腹背受敌,陵清关也面临兵力匮乏局面,大齐危矣。” “得令!!!”凌卿玥斗志昂扬得了领,立即返回盐矿。 第262章 寻找暗道 早晨,香菱睁开惺忪的睡眼,洞口处,一道欣长的男子背影对着她,挡去了一缕阳光,让她拢罩在黑暗里,不被阳光扰了清梦。 香菱沉吟道:“凌卿玥?!” 男子转过身来,展颜一笑,钢铁汉子立即化成了绕指柔,满目的似水柔情。 男人立即走过来,蹲下身子。 香菱坐了起来,把睡在一个被窝儿的小香莲也吵醒了。 见是凌卿玥,小莲莲兴奋的摊开小掌心道:“姐夫,我的甜宝呢?” 凌卿玥会心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糖果形状的布偶,塞在了小香莲的怀里,笑道:“在这儿呢,有了甜宝,以后不准死抓着姐姐的胳膊不放了,知道吗?” 小香莲点了点头,把甜宝抱在怀里,闭上眼睛装睡着了。 小香莲一直跟江氏一个被窝儿睡觉,江氏和葛长林成亲后,香菱便给做了一个视觉很漂亮的糖果形状的布偶,说是甜宝,骗小香莲说抱着它睡觉可以做好梦,小香莲这才肯一个人睡了。 这次逃跑上山忘拿了,凌卿玥昨天顺嘴答应小香莲回村给取,没想到真的给取回来了。 香菱惊诧道:“你不是回陵裕关了吗?怎么又回了褚家村?” 凌卿玥点头道:“昨夜,安王已经答应给咱们十天时间,我怕乡亲们粮食不够吃,就连夜回村,把地仓里的粮食全都搬来了,估计你家的老鼠都要气哭了。” 先回陵裕关,再搬粮食,忙乎了一夜,难得凌卿玥还能精神奕奕的跟自己开玩笑。 香菱直接起来了,找到了里正和葛长林等人,让他们延续凌卿玥的布防,天天派人设岗放哨,所有人不得外出,不得设明火。 如果遇到胡人来袭,就一路往西跑,那里有通到山下的河流,岸边存了不少浮木,乡亲们抱着浮木顺流而下,可以直通村外的“蛤蟆阵”,以此可以暂时躲过胡人的袭击。 香菱婆婆妈妈的交待了一堆,便与凌卿玥、军需营的战士们整装待发。 香菱一向主意大,江氏知道自己劝说无果,只拍了拍香菱的肩膀两下,便转过头去抹眼泪了。 葛长林憨直的对香菱道:“香菱,你放心去吧,我会照顾好你娘和香莲的。” 香菱眼圈一红,闷闷的“嗯”了一声,便坚定的走向洞外。 凌卿玥则走到王文谦身前,嘴角上扬道:“跟我走吧。” 王文谦诧异的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你是说我?我跟你们去?” 王文谦以为自己听错了,自己一介文弱书生,带着自己去做什么?当累赘吗? 凌卿玥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道:“能者多劳,谁让你会北胡话呢?我们遇到了胡人,总不能连胡人骂我们祖宗十八代都不知道吧?” 王文谦:“…” 顺着绵延的山脉一路向北,已经接近北胡与大齐边界线了,暗道仍旧毫无头绪,军需营的士兵们开始烦燥了。 孙良田是个火爆脾气,第一个爆发不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撂挑子道:“大哥,不躲了!打死我我也不躲了!!已经找了七天了,说是是暗道,连个耗子窟窿都没找着。与其这样,还不如跟胡人当面锣、对面鼓的干,抓他一个逼问通道呢!总好过受这鸟气!!!” 凌卿玥忧心的看向香菱,怕她听见了更加上火着急。 贾小六踢了孙良田小腿肚子一下,嗔骂道:“就你事儿多!” 孙良田撅着嘴不说话了。 为了找暗道,香菱每天只睡一个时辰,白天黑夜连轴转,几天下来,本就瘦削的身子更加的瘦削,声音也变得嘶哑,嘴角生了火泡,连眼窝儿都深陷下去了,显得眼睛特别的大。 听到孙良田的话,香菱一怔,如同醍醐灌顶,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这几天来,香菱只想凭着自己的先天优势找到暗道,所以远远的听见胡人的声音,便绕路而行,避免两军短兵相接造成伤亡。 结果,六天过去了,自己的先天优势,除了成功与胡人躲猫猫,什么用处也没发挥出来。 经孙良田这么一提醒,香菱才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只有有胡人的地方才有线索,躲他们做什么? 香菱顿时意气风发,对孙良田道:“你说的对!干!!!” 孙良田懵逼的看向贾小六,见贾小六错愕的眼神,知道自己没有听错,瞬间来了精神,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附和道:“干!!!” 天空中一声鹰啼,香菱立即闭上眼睛,不放过传进耳朵里的任何声音。 孙良田忍不住张大嘴要打哈欠,被凌卿玥一瞪,顿时把哈欠硬生生又给噎回去了。 香菱突然睁开眼睛道:“一百多人,步行,带着恶犬,应该是发现了咱们留下的线索,追过来了。” 二百人对一百人,这个仗,可干。 凌卿玥一番周密部署,兵丁们立即埋伏起来。 很快,胡人追踪而至,恶犬狂吠。 凌卿玥从天而降,冲入胡人,一番厮杀。 大齐兵有备而战,人数多于对方,北胡兵纵然骁勇善战,仍旧处于劣势,很快射杀无数,孙良田更是杀得性起,大有斩草除根的架势。 眼看着要杀戮贻尽,贾小六忙喝斥道:“留活口!” 算是制止的及时,孙良田及时收手,留下了两个活口,其中一个看着是小头目。 凌卿玥打了声呼哨,王文谦从远处的一个树干后小跑着过来,不满的对凌卿玥道:“我不是你的老鹰,别对我吹哨子。” 凌卿玥耸了耸肩,心道,这个书呆子,毛病还挺多。 第196章 王文谦叽哩咕噜的对胡人小头目说了几句话,胡人嘲讽的撇撇嘴,直接看向凌卿玥和褚香菱,叽哩咕噜的回了段话,看王文谦铁青的面部表情,就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说完一番话,胡人小头目高声喊道:“汝母婢也!!!” 另一个小头目高声附和道:“阿斯鲁!!!” 随即两人头一歪,吐出了两口黑血,死了。 贾小六检查了下两人的嘴巴,发现中毒死的,大家伙精心布局,结果白忙活一场,两个活口儿全都没了。 第263章 凌卿玥找骂 见两个活口死了,唯一的线索就是他们临死前说的话了。 凌卿玥看向唯一懂得北胡话的王文谦道:“王司丞,他前面说了一大堆话,是什么意思?” 王文谦看了一眼香菱,尴尬道:“没说什么。” 凌卿玥气恼道:“那胡人临死前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话,你却告诉我什么也没说?!你现在不是在户部司农寺,而是在我麾下的军需营,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否则军法处置。说!!!” 王文谦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怒骂道:“好,我告诉你,他对你说,胡人将大举入关,杀你的父母子嗣,睡你的女人,让你的女人给他生孩子,就算你杀光了他们,他们北胡的子嗣也会像秋天的种子撒满大齐山川河流,北胡好儿郎一统天下!” 凌卿玥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如他们所愿,把他们杀光,把他们的骨灰撒满大齐山川河流。后面不是还说了吗,什么意思?!” 王文谦憋得脸通红,半天才不耐烦的吼出一句话道:“你是姨娘生的!!!” 静!针落可闻的静!!! 二百多个士兵眼珠子瞪圆了看着王文谦,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终于有反应了,孙良田抽出配刀架在了王文谦的脖子上,怒骂道:“cao,谁给你的胆子,敢骂我大哥?” 王文谦倒有三分胆识,气得一梗脖子道:“我是在翻译胡人说的话!他这样骂的,我就这样骂!是你大哥非逼着我骂他的!!!我不骂他,就军法处置我!!!现在我骂了,就是完成任务!!!你拿刀威胁从六品朝廷命官,我一定上奏折弹劾你大哥!!!” 孙良田一个大老粗倒不怕王文谦,可凌卿玥不行啊! 孙良田连忙放下刀,还乖觉的用手掌给王文谦抚了下脖子,大粗手掌比刀剌人还疼,不像是安抚,倒像是抹脖子杀人,气得王文谦脸更绿了。 王文谦颇为嫌弃的扒拉开孙良田,对凌卿玥一挺胸脯道:“那个胡人学过大齐话,‘汝娘婢也’是大齐话,你自己好好寻思寻思,我有没有骗你?!” 凌卿玥捉摸了下“汝娘婢也”的意思,还真是大齐话,只不过不是普通百姓的白话,而是酸书生的文诌诌的话,没想到这个北胡小头目,对大齐文化痴迷很深,连书生的骂人话都学去了!! 直译过来是“汝娘婢也”,译成白话可不就是“你是姨娘生的”?!王文谦说的没错…凌卿玥轻眯着眼看着王文谦,十二文怀疑这货是故意骂自己,而这个骂,还是自己找的。 凌卿玥觉得自己被王文谦气得喉咙里憋了一口老血,吞下去吐出来都挺难受。 孙良田还在担心王文谦“弹劾”大哥的问题,忙故做好奇的问王文谦道:“王司丞,您真是博学多才,那个小兵临死前说的那句‘阿斯鲁’是啥意思?不会是骂人‘狗杂种’的意思吧?” 王文谦眨了眨眼,沉吟半天才解释道:“‘阿斯鲁’就是粗人俗语,表示语气。比如赶马车的喊,相当于说‘驾’;喝酒的喊,相当‘干’,放在骂人话前后,就相当于、相当于你刚才说话前的那个字…” “我刚才说的最前面那个字?哪个字?”孙良田一脸懵逼。 贾小六骂道:“笨死你得了,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就是你刚才说的‘cao’,粗鄙话。走吧,找暗道去。” 几人走到褚香菱身侧,褚香菱的目光正盯着一片被踩倒的草和上面残落的血迹,蹲下身子观察着什么。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香菱,没留下活口儿了,咱还得设局再引来一队胡人。” 香菱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指着草丛道:“还有个活口儿,咱追踪下去,说不定能找到暗道。” 孙良田立刻炸毛了:“还有人跑了?怎么可能?!老子手底下从不留活口的!!!” 香菱摆了摆手道:“不是人,是狗。” “狗?”大家伙这才想起来,这伙胡人还带着两条狗,大家突袭时先刺杀狗手刺杀人,可能有只狗侥幸还活着。 这几队胡人,几乎每队都带着狗,很可能,狗是来给他们带路的。 这只狗受了重伤,原路跑回暗道回北胡的可能性极大。 这样看来,这个狗活口,要比人活口好用得多。 听香菱这么一说,大家立即来了精神,匆匆向狗逃跑的方向追去了。 穿过山,越过河,还钻过了一道爆布后的岩洞,一天一夜后,几人终于找到了一座山前,山前静静淌着河水。 那条狗因失血过多死在河边了。 是另人出路,还是这条河以及它所环绕的山就是关键? 河水静悄悄,完全没给大家答案,大家有些气馁了。 香菱却没有放弃,在河床附近搜索了起来。 终于让她在一片土层下嗅到了一股恶臭味道。 香菱让孙良田带人挖开土层,里面竟然有无数只猪尿胞(猪膀胱),已经出现腐烂的迹像了。 凌卿玥震惊道:“这些人就是利用这些猪尿胞中途换气游过来的?” 香菱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贾小六恍然道:“难怪每次北胡人烧杀抢掠后,会有很多农户报失猪和羊,当时我们还怀疑,北胡可能缺金银,缺珠宝,缺粮食,唯独不缺猪和羊,为何到大齐来抢?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们不是为了吃肉,而是为了取猪尿胞中途换气回北胡。” 贾小六对孙良田道:“老孙,你水性好,下去探探?” 孙良田有些打忤道:“胡人有了猪尿胞才能游过去,我哪能?” 贾小六翻了一记白眼道:“谁让你游到北胡去了?你这样英明神武,被北胡的婆娘留下咋整?我就是让你看看暗河洞口在哪儿,咱想办法毁了它,让郁达再也回不去了,咱来个瓮中捉鳖。” 见孙良田还在犹豫,贾小六转了下眼珠子道:“老孙,你只要探到了入水口,我就求王司丞教你一句骂北胡人的话!省得他们叽哩咕噜的骂你,你却回不了嘴!多憋屈!!” 孙良田想想确实如此,和胡人打仗,自己爆粗口骂对方,对方却听不懂,总不能打个架还要把王文谦带着吧? 孙良田对王文谦道:“王司丞,等我出来,你就教我‘龟儿子,我是你爹!’咋样?” 王文谦听得愣头愣眼,他是去海瑞县途中,跟一个商队学的北胡话,满打满算一个月,可不是什么都会说啊。 贾小六一脚把孙良田踹下了河道:“我替王司丞答应了,快下河,别磨叽。” 孙良田下了河,深吸一口报,向前方游去。 王文谦尴尬道:“孙校尉,我、我不知道北胡话‘龟’怎么说。” 贾小六瞟了一眼迂腐不堪的王文谦,随意摆手道:“王司丞,你就胡乱教吧,左右老孙也不知道。” 王文谦:“…” 第264章 玄武之子 别看孙良田身体有些“圆润”,是个矮胖子,如贾小六所说,游水游得还挺不错。 孙良田向山根儿底下泅渡过去,到了山根儿,深吸一口气潜下去。 如此反复了七八次,将岩石底下探了个来回,终于浮出水面,手里还举着一条鱼,向岸边兴奋的挥手道:“大哥,这里准没错了!一条长长的山石裂纹,望不到边,不少鱼啃食着残尸和白骨头架子,衣裳样式是胡人的。” 凌卿玥向孙良田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岸。 孙良田上了岸,把手里活蹦乱跳的鱼扔在了地上,嘴里嘀咕道:“他娘的,这鱼别看个头不大,却长着大呲牙,我游进洞里,就看着它们围着一具腐尸啃呢,见到我,拼命的向老子游过来,幸亏老子跑得快。这些胡人,为了潜入大齐,也真是舍了命了。” 贾小六沉吟道:“这片山曾经发生过地裂,可能是那个时候打开的口子,给胡人有了可乘之机。” 凌卿玥道:“还有两天就到撤防的期限了,咱们必须马上回去禀告安王和老将军,调运一批火雷弹,毁损山体裂口,让郁达有家归不得!!!” 孙良田哈哈大笑道:“郁达不是想抛弃老弱妇孺,长驱大齐吗,这下可如愿了,他的北胡好儿郎回不去家了,北胡遍地不都是寡妇,哈哈哈哈…” 贾小六瞪了孙良田一眼,孙良田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找到了暗道,仿佛压在心底的大石头没了,一行人很是兴奋。 第197章 凌卿玥蹲下身子来,对香菱道:“我背你,咱们加快返程。” 香菱怔了一下,因为在往常,两人背地里虽然亲密无间,但在人前的时候,还是表现得“相敬如宾”的,哪怕是欲盖弥彰、掩耳盗铃,像这样主动的还是第一次。 香菱嘴角上扬,脆生生答道“好”,娇小的身子便向上一跃,完好的趴在了凌卿玥的后背上,脸颊紧贴背心,清晰的听见凌卿玥的心跳声。 士兵们见了,如香菱一样,先是一怔,随即起哄似的“哦--”的一声。 王文谦怔然的看着如此张扬的凌卿玥,幽幽叹了口气,随即自我解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香菱的脚起了泡,王文谦一介书生,更是不堪一击,每走一步就像刀扎似的疼,看着落在后面的孙良田,书呆子竟然眼珠一转道:“孙校尉,你来背我。” “啊?我为什么要背你?”孙良田不悦了,心道,王文谦咋那么大脸呢,让自己背他? 王文谦提醒道:“等咱堵了暗道,就会与胡人展开厮杀,你的骂人话‘龟儿子,我是你爹’,马上就能派上用场了。” 孙良田眼色一亮,觉得王文谦说的颇有道理,双手抻住王文谦的双臂,一翻一转,如披斗篷似的把王文谦“披”在了后背上。 王文谦被孙良田“披斗篷”似的背法搞得头晕目眩,但相比于脚上如刀割似的疼,王文谦决定先保住脚,头的事往后放了。 这一路,王文谦给孙良田讲了很多胡人的趣事,等快到了陵清关才告诉孙良田骂人的话怎样说:“玄呢那噜汗,吾厮尼阿巴丧!” 备注:“龟儿子,我是你爹”,因为王文谦不会翻译“龟”字,于是退而求其次,找其他相近的词代替,绞尽脑汗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大神龟、龙的儿子---“玄武”也是一只乌龟。 孙良田学了十来遍也记不住这十一个音切,撂挑子似的一摆手道:“啰哩啰唆那么长,好生麻烦,就学前半句‘龟儿子’好了,老子还不想给胡人当爹呢!!!” 于是,好好的骂人话“龟儿子,我是你爹”,就变成了“玄武之子”,以至于在孙良田后来与胡人交战中,只要他一凶神恶煞的张嘴骂人,对方就对他慈眉善目了许多。 离家近了,凌卿玥将手下兵分三路: 第一路由孙良田带队,奔赴陵裕关,禀告老将军继续驻守陵裕关; 第二路由贾小六带队,奔赴陵清关找安王,申请火雷弹; 第三路只有凌卿玥带着十几个小兵,护送王文谦和褚香菱回盐矿。 待贾小六申请到了火雷弹,三队汇合,二次折返炸毁山裂缝。 到了盐矿洞口不远处,香菱忙拍了拍凌卿玥的肩头,娇羞道:“玥,你放我下来,乡亲们都在里面呢,看见了多不好…”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依你现在在乡亲们心目中的地位,我背你进去,乡亲们首先想到的不是男女授受不亲,而是他们最敬重的香菱,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 凌卿玥并没有放下香菱,而是坚定的走进山洞,在乡亲们的众目睽睽下,把香菱放在了山洞一角一床软绵绵的被子上面。 果然如凌卿玥所料,立即扑上来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问着: “香菱,你受伤了?” “香菱,伤严不严重啊?” “香菱,我去拿干净水给你清洗伤口…” 男人们不好靠前,也围在外围紧张的张望着。 害得香菱更加窘迫了,感觉自己好像成了被群宠的大熊猫。 付出总有回报,香菱全心全意守护乡亲们,乡亲们回馈了他们绝对的忠诚与关切。 凌卿玥从怀里拿出瓷瓶,对慌乱的妇人们说道:“乡亲们,香菱没有大事儿,就是脚受伤了,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给香菱抹药?” 乡亲们立即会意,男人们走到山洞的另一角,自觉的面壁而立。 女人们围成一圈,形成了一道人墙,把凌卿玥和香菱围在了正中央。 香菱感动之余,又有些想笑,这种场景感觉自己不像是脚起了水泡,倒像是发生了生孩子那样大的事件了…香菱正忍俊不止,凌卿玥已经把香菱的鞋褪了下来,露出了白晰的小脚丫,前面脚趾下面,起了三四颗大水泡,有一个已经破了,渗出了血;有三个还没破,亮晶晶的大水泡。 男人很是心疼,但知道心疼归心疼,必须得处理伤口。 凌卿玥忙向妇人求救道:“各位嫂子、婶子,帮我寻根针和干净帕子来。” 妇人们立即总动员,几乎人手拿回了帕子和针,递向凌卿玥。 香菱吓了一跳,这么多针,大家是要把自己扎成筛子吗? 第265章 安王沐浴 凌卿玥先用清水投湿了帕子,把香菱走了十天的小臭脚给清洗干净了,羞得香菱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好在凌卿玥毫不嫌弃,用火石给针消毒,挑开水泡,用手指指腹小心翼翼的弄出水泡里的清水,反复几次,见彻底弄干净了,这才上了药,用帕子把小脚给包扎起来。 包的很仔细,全部包完,香菱的两只脚已经成了白色熊掌了。 香菱尴尬的看着两只大胖脚,哭丧着脸道:“凌卿玥,你这个包扎法,我彻底走不了路了。” 凌卿玥笑道:“那我就永远背着你走。” 香菱嗔怒道:“你是诅咒我永远走不了路吗?” 凌卿玥本能反驳道:“我是怕你累着…” 妇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思终于从关切香菱的伤势,转到了关切香菱的婚姻大事上来了。 何婶子性子豪爽的笑道:“凌将军,你和香菱是前年订的婚吧,咋还不成亲啊?再好的鱼饵放久了也不香了,赶紧把我家香菱娶回家啊!” 香菱面色一窘,何婶子这是啥意思,十五岁的香菱是朵花,十八岁的香菱就成豆腐渣了?何婶子不应该站自己这边儿吗? 里正媳妇笑道:“是啊,等凌将军把胡人打跑了,就把香菱娶过门啊,这可是患难见真情,假不了。” 秦可儿的娘笑道:“就说是,我家可儿跟香菱年纪差不多,都已经当娘了,香菱也该及早成亲,给凌家添人进口了…” 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变成了催婚天团。 凌卿玥像是有了后盾一般,目光煜煜的看着香菱,就等着香菱点头答应呢。 凌狐狸一定是故意的。 香菱在妇人们和凌卿玥火辣辣的目光中,终于憋出了一句话道:“十八岁,差一天都不行。” 凌卿玥的小肩膀顿时塌下来了,香菱认准的事,全村的人当助攻也白扯啊。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贾小六跑了进来,在凌卿玥耳边说了几句。 香菱听得真切,说安王做了部署,由杨忠国带兵在山里搜巡胡人掩人耳目,凌卿玥带人破坏暗道,暗道不毁,绝不收兵。 凌卿玥知道,自己该走了。 男子对香菱展颜一笑道:“我走了。” 没有多余的话,连续九天疲劳作战的男人,仍旧英姿勃发,坚定的走向洞口。 香菱心底一慌,忙站起身来,踩着如熊掌一般的双脚跑向那道背影,终于在洞口处追上了男人,自身后把男人牢牢抱在怀里,呢喃道:“玥,我等你回来。” 男人的心,软得一榻糊涂,转过身来,抬起少女慌乱的小脸,终于,再也管不得什么世俗,坚定的覆了上去。 男人们、妇人们顿时嘴角上扬,用手掌挡住了孩子们的好奇的眼睛。 良久,凌卿玥似带着无比坚韧的决心放开了香菱,沉声道:“卫大国、护小家,等我凯旋归来,娶你回家!!!” 男人坚定的走了,此时的香菱,己是泪如雨下。 陵清关。 当贾小六报告说找到暗道的时候,一直紧绷情緒的安王终于松了口气,不仅不用撤防了,困扰大齐多年的北胡扰边的问题也彻底解除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安王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一直担惊受怕,行事不拘小节,安王已经九天没洗澡了,前九天没觉得什么,现在心安定了,反而觉得浑身痒痒与难受。 陵清关没有浴房,只好让人准备了大浴桶,准备洗去一身的腌臜与疲惫。 连日来的疲劳应战,终于松懈下来,使得安王竟然沉沉睡去。 身子向下一滑再滑…终于一阵呛咳,安王如溺水的人一样四肢乱刨。 侍卫统领(己被贬为逼统领)安雪源在外面听见了动静,立即扑了进来,把安王从浴桶里扶了起来。 安王本能的用巾子盖住了胸口,搞得安雪源很是纳闷,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用巾子盖住下面,安王怎么反而盖住上面呢?安王又不是女人,上面有需要遮挡的羞臊?!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安王颇为不满道:“把杨统领叫来护卫,以后凡是孤沐浴的时候,都由杨统领护卫,其他任何人不得入内。” 第198章 安雪源连答诺了一声,亲自去请这个一直慌称养伤的昭和将军杨静姝了。 叩开杨静姝的房门,杨静姝一脸不耐烦道:“找我做什么?” 安雪源常年混迹官场,看人眼色还是有的,知道自己若是说“安王点名让你看着他洗澡”,昭和将军肯定炸毛,想尽办法抵触,于是决定先隐瞒下来,骗过去再说。 安雪源肃然道:“杨统领,安王要求你即日起开始护卫。” 杨静姝撇嘴答道:“我的伤没好利落。” 安雪源当时答道:“王爷说,如果您的伤太过严重,他将亲自来给你上药。” 杨静姝差点儿没被这句话给噎死。 护卫本就是自己的职责,再抗争也无用。 杨静姝决定先答应下来。 跟着安雪源来到了安王房前,交待了换防时间,安雪源便离开了。 几个小兵拎着空木桶过来,杨静姝忙拦截下来问道:“你们做什么?” 其中一个小兵答道:“回统领,王爷沐浴完了,我们去抬水。” 杨静姝转脸对巡逻小队队长道:“这些都是咱的人吗?” 巡逻小队瞟了眼小兵,笃定点头道:“是熟面孔。” 杨静姝这才放心的把人放进去。 刚放进去不一会儿,便听见屋里安王“啊”的一声惨叫,随即是狠狠摔木桶的声音,吓得杨静姝拿着鞭子就冲进了浴室。 只见安王站在地中央,身上穿着慵懒的中衣,半截的、雪白的胸口果露在外,也许他身上现在很清凉,腾龙的纹身并没有显现。 脚下打着赤足,踩在一汪水里,脚很干净、很好看。 四个小兵跪在前面,小兵前面,是摔碎的木桶。 杨静姝忙拱手施礼道:“安王,发生何事?” 安王指着地面摔碎的破木桶道:“这些狗奴才,抬个水都抬不好,洒了一地,险些没把孤摔了,你把他们都拖下去砍了…” 杨静姝脸色一变,心中把安王骂了个狗血喷头,嘴里却不敢说,连忙求情道:“王爷,他们也是无心之失,小惩大戒算了,罪不至死…” 安王忿然道:“多说无益。成王败寇,现在,我赢了,你输了,就这么简单!有你在手,这块封地也将是我的…” 杨静姝听着安王突然冒出来的狂妄话,突然眼色一怔,随即面色不显,怒然道:“王爷,你这样对得起为你出生入死的战士吗?” “战士”一脱口,手中鞭子己出手,却不是打向安王,而是打向他身前跪着的两个小兵脖颈儿。 第266章 投怀送抱的问题 杨静姝的鞭子如长蛇出洞,卷上了跪在中间的小兵脖子上。 小兵猝不及防中了招,来不及反击就一命呜呼。 另三个小兵大叫一声“阿斯鲁”爆起反击,一个扑向杨静姝,两个直扑安王。 杨静姝目光如裂,一手与挡住自己的那个小兵缠斗,另一手用鞭子缠住另一个扑向安王的小兵。 本以为像第一个小兵那样容易解决,没想到对方武功还挺高,鞭子缠住小兵的匕首,小兵不撒手,如拔河般较力;另一只手与小兵对打,险象环生。 就算只剩下一个小兵对付安王,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小兵手持匕首,如老鹰般跃起,直刺安王的胸口。 杨静姝“啊”的暴叫一声,突然撒手扔了鞭子,一脚做势踹向另一个小兵。 小兵正严阵以兵迎接杨静姝的攻击,杨静姝突然转了方向,如纸鸢直扑安王身前的小兵,用手臂直接去隔小兵的匕首,把敌人一把扑倒,骑坐在小兵身上,如雨点般的拳头打在咽喉,传出来类似于碎骨的声音,小兵一下子死于非命。 剩下两个小兵醒过神来,再次扑向安王。 杨静姝在地上直接翻滚到小兵脚下,一个地堂腿扫倒了一个,没有武器,就用腿绞住对方的腿,手则抓住另一个小兵的脚,用力一扯,三个人绞打在一处,如妇人打架般。 门外的侍卫终于查觉出了不对劲,提刀冲了进来。 很快把两个小兵生擒,还没等问出什么来,两个小兵头一歪,服毒自尽了。 杨静姝伸手探到了小兵耳朵之后,摸索到一块小凸起,用力一撕,小兵的面皮下面,是一张生面孔,原来是对方易容了。 侍卫如法泡制,在另三张面孔上,又撕下了两张面具,第三具没有,应该是小兵本身就是细作。 侍卫禀告道:“回王爷,这几个是胡人。” 安王没说什么,只是淡然的摆了摆手,侍卫们把尸体撤了下去。 杨静姝也要退下去,被安王给叫住了,淡色道:“杨统领果然聪明,竟一下子就明白了孤的暗示。” 杨静姝嘴角一抽答道:“多谢王爷夸奖,王爷说的那段话,暗示得不能再暗示了。” 安王训斥小兵时,所骂的那段莫名其妙的“成王败寇”的话,是两人在山中被郁达围困时说的话,一个字都不差,杨静姝若是再想不起来,才成了猪脑子。 这才先下手为强,干掉了一名刺客,救下安王。 杨静姝有些好奇问道:“王爷,您是怎样知道这几个士兵是假冒的?” 安王嘲讽的揽紧了身上的中衣,答道:“常年侍候孤沐浴的下人都知道孤的习惯,从来不敢抬头看孤。这几个小兵,竟然抬头偷瞟孤的胸,可见不是经常伺候在我身边的人。” 杨静姝目瞪口呆,只因为人家偷看了他半果的胸口一眼,他就判定对方是刺客?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人家安王猜对了,果然,能上位的人,脑子都 不是简单的。 杨静姝抱拳道:“末将立即带人在府中全力追查胡人刺客,免得有漏网之鱼。” 安王泰然答道:“不必查了,他们不是胡人。” 杨静姝诧异道:“怎么可能?” 这些人明明说了北胡话,还带着北胡兵爱佩带的弯柄匕首,现在又有大批胡人入关,怎么可能不是胡人?这个安王脑子被刺客吓傻了? 安王调侃笑道:“北胡人对孤的胸不敢兴趣。” 对自己身上是否有腾龙纹身感兴趣的只有一个人----自己的好皇伯,当朝的太子爷。 杨静姝:“…” 杨静姝一脸懵逼,这个安王,说话总这么天马行空,让人摸不着头脑吗?自己,到底该查,还是不查? 安王走到屏风旁,从上面搭着的衣裳里拿出一只小瓷瓶来,向杨静姝示意道:“你手臂上受伤了,给你一瓶药,这是御医做的,可以不留疤。” 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虽然杨静姝不在乎留不留疤,但王爷的赏赐必须得拿着,忙走向安王。 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安王的脸。 十天前,二人相见时,安王不是顶着被马蜂遮的猪头脸,就是顶着抹了药的褐色土拨鼠脸,像今天这样干净的见面还是第一次。 在她认知中,王爷,就应该长着那种鹤发鸡皮、阴险邪魅、浪蝶狂蜂的脸,没想到今日一见,却也称得上清新俊逸、面如冠玉、明眸皓齿,总之很干净、很青春。 杨静姝正胡思乱想着,没有看到脚下汪着的洗澡水,脚下猛的一滑,整个人顿时扑向了安王。 这一扑,很可能扑到安王脚下,给安王补一个五体投地大礼,这下脸丢大了。 让杨静姝没想到的是,安王身形迅速上前,不仅不躲,反而钻到了杨静姝身下,这回不是“五体投地”大礼,必成“叠罗汉”了。 杨静姝反应很快,立即用双手撑地,及时阻止了叠罗汉的发生。 安王的脸与她的脸,一上一下,距离不过半尺,眉眼看得分外清晰,吓得杨静姝忙闭了眼,她所不知道的是,她的脸已经红成了红樱桃,分外的诱人。 看着难得羞臊的大齐第一女将军,安王扑哧一声笑道:“倾慕孤的女子很多,亲近孤的办法也很多,但像昭和将军如此大胆、直接投怀送抱的倒是第一个。” 杨静姝气得睁开了眼睛怒道:“我才没有投怀送抱,分明是你钻过来的…” 安王恍然大悟道:“那就是孤对昭和将军投怀送抱了,孤认下了。” 你认下了?什么意思? 杨静姝眼睛瞪圆了,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安王瞟了一眼杨静姝仍旧支撑着地面的双臂,慨然道:“看来,将军 的手臂伤得并不重,竟能支撑这么长时间。” 他不说伤势还好些,这一说,一下子的提醒了杨静姝,手臂上的巨裂疼痛立即传来,手劲一松,整个人一下子栽在了安王的怀中,还好杨静姝努力上抬头部,这才使得两唇未相击一处。 昭和女将军的脸却红得如血了。 第267章 就喜欢野草 昭和想要挣扎着起来,反而被安王双臂一伸揽住腰,将在禁锢在身上,眼睛真挚的看着杨静姝道:“昭和,你知道吗?自从你几次三番将我护在身后的时候开始,我便认定了你,觉得这大齐女子千千万,只有你站在我身边,最让我心动,也最让我心安。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第199章 杨静姝用力挣脱着安王禁锢的双臂,一向武功深厚的她,竟然挣不脱,浑身软得一塌糊涂。 见实在挣不脱,杨静姝严正警告道:“王爷,你娶我做王妃,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善妒,娶了我,你就不能有别的女人;我武功高,你若是跟别的女人厮混,我一定会杀了那个女人。您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整个大齐的女人,只要你想得到,没有得不到的。为了我这么一棵野草,放弃了牡丹花、茉莉花、山茶花,实在不值得…” 安王调侃的看着杨静姝,笑道:“静姝,孤就喜欢你这朵野花,生命力顽强,看着你,孤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说着,还故意再次锢紧了杨静姝的腰,打算赖皮到底,不放过她了。 杨静姝气恼道:“皇家最讲子嗣传承,只娶我一个,你的子嗣就会凋零,不会像太子爷那样有二十多个儿子、四十多个孙子,单凭这一项,就输给太子爷了…” 安王不以为然的撇嘴道:“生十窝老鼠也抵不过一只老虎。依你这女将军的好身体,生下一大窝老虎完全没问题。昭和,你这样迫不及待的和我探讨子嗣的问题,有这么急吗?我还没向皇祖父请旨赐婚呢…” “谁急了?齐瑞!!”杨静姝气得直呼安王大名了。 安王笑道:“你建议的没错啊,子嗣这一块儿,一直是皇祖母的心病,所以每隔几天就送来一批女子画像,我倒是看中了其中一个…” 杨静姝瞪圆了眼睛,隐含着怒气盯着齐瑞,这家伙明明刚刚说只娶自己一个,怎么立刻就瞧上了另一个女人? 安王似陷入回忆道:“那画像上的女子血盆大口、铜铃眼、酒糟鼻、抠抠脸,十成十一个母夜叉。只一眼孤就难以忘怀,辗转返侧,难以入睡。” 喜欢母夜叉,这安王的口味是不是有点太重了? 不对,杨静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去年回京城的时候,府里突然来了个宫中的画师,要给自己画像,自己直觉不是好事,就偷偷把画像换了,难不成是皇后在给安王选王妃? 难道那时候安王就对自己“印象深刻”了? 杨静姝突然变得扭捏起来,呢喃道:“你、你快起来,一会儿下人来收拾屋子了……” “你答应了皇祖父的赐婚我就起来……” 杨静姝气恼道:“你问我做什么?万岁爷的赐婚我敢不答应吗?” “别人不能,但你真有可能。答应吗?”安王势将逼婚进行到底了。 一向天之骄女、快意恩仇的昭和,自从遇到了安王就处处受制,所有事情都脱离了掌控,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这个场子一定得找回来。 “你真决定了?不后悔?”杨静姝瞪圆了眼睛问道。 安王笃定道:“决定了,不后悔,也不敢后悔。” 娘子是女将军,父亲是镇国将军,大舅国和干大舅国都是将军,自己好像真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不过,自己怎么感觉甘之若饴呢? 杨静姝抿紧了唇,似下了很大决心,嫩唇往下一送,蜻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霸气十足道:“我不喜欢由别人掌控局势,现在,我找回来了。” 就好像,她主动亲了安王,她先前的面子就能找回来一样。 安王叹了口气道:“静姝,别的事情可以争强好胜,只有这件事,输的永远是女人。” 安王一个翻身,将静姝压制下来,唇峰覆住了女人的嫩唇,尽情的肆虐着,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满目星辰,直到相濡以沫。 房门被人轻叩,侍卫的声音传来:“王爷,小的进来擦地……” 杨静姝眼色慌乱,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安王推到一边,垂手站到了门边。 安王不再难为她,今天,他已经达成了最终的目的---抱得美人归,就不差等那一道赐婚旨意的耐心了。 “进来吧!”安王答道。 两个侍卫进来,跪在地上擦着湿漉漉的地面。 杨静姝借机施礼道:“王爷,末将出去重新布防。” 杨静姝准备离开,安王却叫住了她,走到身前,拉起昭和的手,把装有去疤药的瓷瓶塞在杨静姝手心里道:“把药拿着,免得手臂上留疤,孤会难过……” 擦地面的小兵们手一抖,面面相觑,直觉告诉他们,俩人听到了大齐国头条大瓜:王爷和女将军!有一腿!! 安王是故意的!不给她反悔的可能! 杨静姝狠狠瞪了一眼安王,随即转身跑了,跑回到屋里,又觉得保护安王是自己的职责,万一因为自己的离岗,安王再有危险怎么办? 杨静姝匆匆抹了药,一路小跑着跑回到安王的院子,准备继续守夜。 安雪源已经守卫在那里了,看见昭和将军来了,立即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迎上来道:“杨将军,王爷吩咐了,从现在起,末将已经恢复侍卫统领之职了,以后杨将军像原来一样,别管是真伤还是假伤,继续养伤就成,只不过,天天要到王爷房里两次,王爷亲自给您上药……” 杨静姝:“……” 杨静姝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总感觉这个安统领态度很古怪,在今天之前,他还对自己抢了他统领位置而耿耿于怀呢! 现在这态度,怎么有点谄媚的意思呢?不会自己要成为安王妃的消息,这么快传得人尽皆知了吧?那可,羞死个人了,自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杨静姝忙问道:“安统领,如果不需要守卫,我是不是可以回陵裕关了?” 安统领点头道:“当然可以。” 杨静姝正想着是今夜还是明天早晨向安王告辞,安统领已经幽幽叹道:“暗道一毁,胡人一定会全力反扑,依郁达的性子,破釜沉舟攻打陵清关直逼京城的可能性,要攻打陵裕关回北胡的可能性大得多。王爷他的武功……火雷弹也没了…唉……” 杨静姝好不容易冒出来回陵裕关的念头,就这样被安雪源一句叹息给打消了。 第268章 对暗号 夜半,乡亲们正在睡梦中,静谧的山中突然一声炸响,大地都仿佛为之一颤。 江氏忙推醒了香菱,急道:“香菱,快跑,可能地裂了。” 乡亲们也都惊醒了,被褚里正安排着有序往外跑。 跑出洞外,却又半天没动静了。 良久,空中闪耀起一团漂亮的彩色烟雾,在空中炸裂得分外好看。 香菱嘴角上扬,对乡亲们笑道:“回洞吧,不是地裂,是好事,从今以后,胡人再也不能越过陵裕关进入大齐境内,对我们老百姓烧杀抢掠了。” 乡亲们听了,不由得欢声雀跃,随即又都意识到不能太高调,境内还有北胡人呢,又都捂住了嘴,露出一双眼睛,窃喜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来。 乡亲们又都有序的转回到山洞里,王文谦一瘸一拐的落在了后面。 自己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文谦的脚却没好利落,香菱关切问道:“你的脚,还没好利落吗?我这里还有药,上些吗?” 王文谦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一只脚底下破口有点儿大,习惯性的不敢吃力,看着有点跌。” 见王文谦状态还不错,香菱忍不住调侃道:“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得改,否则变成‘习惯性跌子’就有损王司丞的形象了。” 王文谦怔了一下,仔细看了一眼香菱,似把香菱音容笑貌镌刻在心头一样,良久才答道:“一定会改的,不管是什么习惯,只要下定决心改,哪怕过程会痛苦一些,但一定能改掉的。” 香菱怔了一些,总感觉王文谦说的不仅仅是脚伤的问题。 正狐疑着,王文谦嘴角上扬道:“他,很好;你,也很好。” 不再等香菱,王文谦转身先回了盐洞。 香菱则遥望着莽莽山林方向,自言自语道:“你,也很好,只是那个对你好的人,不该是我。” 在洞中,大家伙又窝了两天。 次日黄昏,放哨的贺祥突然来报:“香菱!香菱!我远远看见一队齐兵上来了。” 香菱连忙跑了出去,站在岩石上往下张望,果然是齐国的暗红色军装,正在往盐洞方向而来。 香菱轻眯了眼仔细看,发现并不是凌卿玥,难道是杨忠国他们? 几声细碎的说话声传至耳鼓,是胡语! 香菱大吃一惊,忙跑下岩石,冲回洞里,对褚里正道:“快组织乡亲们跑!不是齐军,是胡军!!!” 褚里正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胡人竟然穿了齐军的衣裳,想来一朝偷天换日,幸亏香菱仔细,否则还真就被对方来一招瓮中捉鳖了。 这种突发事件,香菱和褚里正没事的时候,已经组织乡亲们演练过很多次了,虽慌却不乱。 褚里正组织乡亲们有序撤离; 葛长林组织临时民勇阻击; 兵分两路,香菱解下腰间的鞭子,自觉的跟在葛长林身后。 葛长林惊道:“香菱,你跟着褚里正他们快撤离。” 第200章 香菱摇了摇头道:“论武力,我比你们都要强,我留下来,能给乡亲们多争取一段时间,等乡亲们撤离的时间够了,你们跟我走,把胡人引向别处。你知道,我追踪厉害,逃跑,也很厉害的。” 香菱调侃的嘴角上扬。 葛长林知道扭不过香菱,索性不再废话,直扑来路,在半路阻截胡人。 郁达沉声用大齐话对手下道:“我警告你们,穿着齐军衣裳时,别说话,尤其是别说胡话,让齐人看出破绽来。” 说完,才发现手下各个懵逼的看着他,他刚才说的是大齐话,可是,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不懂齐话。 郁达只好用胡语又说了一遍,胡人全都闭了嘴,不再说话了。 郁达转脸看向被押在身侧的男人道:“你表现得很不错,用你盐农司少卿的身份,帮我们骗过了两队齐军。也告诉我们褚香菱藏在岩洞的消息,一会儿,你把褚香菱骗过来,我要生擒了她,报凌卿玥毁我暗道之仇。” 司农寺少卿庞松连连点头,生怕点得慢了被对方怀疑他的忠诚度。 那日在褚庄逃跑后,王文谦去通知褚里正组织全村村民撤离。 而庞松却顺着村路往陵裕关方向跑,结果在村路上就被胡人给劫获了。 庞松人很聪明,并没有透露香菱等人在盐洞会合的消息,只是适当透露一些灭蝗的举措,即使这样,竟然也让他保了命。 没等到他被解救,就听说胡人的暗道被凌卿玥给毁了,所有胡人都回不了家了,灭蝗于他们而言,已经是可有可无的技能了。 所有胡人都爆怒,挥刀就要把庞松这个齐人剁成肉泥,庞松情知不妙,立刻说出了褚香菱的隐匿之地。 盐矿没有废弃时,庞松曾做为司农寺少卿考察过一次,大体的方向知道,这才带着胡人来了。 还是他建议胡人换的大齐军队衣裳,遇到两队搜索胡人的军队,也是被他给胡诌骗走的。 眼看着盐矿在望,突然一阵箭矢飞来,庞松一慌,忙躲在了一棵树后,高声喊道:“对面是褚家村的乡亲们吗?褚姑娘可在?我与褚姑娘相识,是司农寺少卿庞松,凌将军让我带着军队来救你们了。” 香菱目光如裂,她正在猜测胡人是怎么找到盐洞的,原来出了庞松这个判徒,身为大齐官员,食大齐俸禄,临阵却倒戈投降,简直连女人孩子都不如!” 香菱转了转眼珠,附在葛长林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葛长林会意,对庞松方向喊道:“庞少卿,凌将军走时交代了,无论是谁来了,都要先对暗号,你能对上暗号吗?” 庞松:“…” 还有这种操作,庞松也很懵逼,在褚庄组织逃上山的时候没说用暗号啊,自己怎么可能知道? 正寻思着,葛长林已经喊话道:“天。” 庞松:“…” 这是什么鬼暗号,庞松硬着头皮道:“地。” 葛长林兴奋道:“庞少卿,你太厉害了,答对了,还有呢,您请听好,‘雨’!” 庞松一怔,这不是小时候启蒙作诗用的歌谣吗?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雷隐隐…庞松本能的脱口而出:“风!” 葛长林:“雷隐隐!” 庞松:“雾蒙蒙。” 葛长林道:“‘小鸡’。 ” 庞松这下子可懵逼了,歌谣里没这句啊? 庞松可是中举入仕,肚子里装的可都是墨水,并不是糟糠,沉吟答道:“大鹏?” 葛长林叹息道:“不是,再猜?” 庞松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答道:“犬豕?” 葛长林婉惜道:“不对啊,庞少卿,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庞松咬牙答道:“凤凰?” 葛长林答道:“是‘蘑菇’啊,您临别褚庄,吃的一道菜不就是小鸡儿炖蘑菇吗?唉…” 庞松的脸成了猪肝色,这是什么狗屁对对子? 庞松正想办法再劝对方让自己见褚香菱,对方已经答道:“对不上暗号也没关系,庞少卿不是说认识香菱吗,我回去请她来辩认,你等一会儿啊!!!” 对面唏唏索索一阵轻响,随即又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半柱香过去了,郁达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回忆刚才的情景,后知后觉,刚才根本不是对什么狗屁暗号,而是在拖延时间,对方,想跑!!! 郁达挥手就给了庞松一刀,怒喊道:“追人!!!” 庞松倒在血泊中,他的生活,因为背判,不过是延长了十几天而矣,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胡人手里。 第269章 阿扎 郁达带队冲向刚才喊话的葛长林方向,突然踩到了脚底下的一根绳子,一个庞然大物飞了过来,上面布满了细竹管,这要是被扎上,就要贯个洞穿了。 郁达等人往后一跃,成功躲开。 他的属下则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扎死了两个,撞伤了三个。 郁达目光如裂,再次往前跃去,正摸不清对方逃跑的方向,一阵箭矢突然飞来,又射死了两个胡人。 郁达呵呵冷笑道:“老子一定要捉到你,让凌卿玥生不如死!!” 手下忐忑问道:“少汗,会不会是他们为了乡亲们转移,使的调虎离山之计?” 郁达沉吟道:“不管是什么计,我只知道,褚香菱在这只队伍里,就行了,其他的乡亲,不过是蝼蚁,不足为重。” 手下狐疑的看了一眼郁达,十二分想问主子,和对方连个照面都没打,主子是怎么知道褚香菱在队伍里的? 此时的郁达,手里正把玩着一把破匕首,这是他前年入关受伤时,褚香菱袭击他时用的破匕首,他一直保存至今。 郁达似自言自语道:“这么狡猾的招数,也只有她能想的出来。追!谁也不准伤她,我要活的,毫发无伤。” 莽莽山脉间,有两支奇怪的队伍,一支在跑,一支在追。 跑的却不全心全意的跑,看后面追的人没追上来,还故意留下点线索,生怕对方追丢了。 就这样追了一天。 到了晚上的时候,对方,又叒追丢了。 葛长林沉吟道:“香菱,乡亲们早就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对方也没追上来,咱该回家了吧?” 香菱摇了摇头道:“郁达生性残暴,为人狡猾,擅于藏匿,咱们好不容易逮到他的踪迹,不能放过他!” 葛长林看着身后三十几个汉子,一脸为难道:“香菱,咱人数与对方差距太大了,怎么可能战胜对方啊?” 葛长林也恨胡人,也不想放过胡人,但现在问题是,实力不允许啊,相当于拿鸡蛋碰石头。 香菱笑道:“他追踪咱们,咱们可以追踪齐军啊,会合后,再杀个‘回马枪’,不怕郁达跑了。” 第二天,双方继续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很快,香菱成功会师了一小队搜索的齐兵,看看实力,还是太弱,决定再追踪其他股齐兵。 如此这般,香菱的队伍,如贪吃蛇一般,越吃人数越多,越跑队伍越加庞大。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已经成功会师了五支零散齐兵,最后一支,是让香菱底气最足的杨忠国的先锋部门。 齐国的人数和战斗力,完胜郁达了。 香菱大手一挥笑道:“大家伙被追了三天两夜了,走,追人去!” 两兵短兵相接,郁达终于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已经反超自己了,自己反而成了跳梁小丑,忙扭过身来,换做他逃跑了。 只是,他没有香菱的本事,有副好鼻子、好眼睛、好听力,无论他怎样跑,也甩不掉香菱的队伍,时不时就短兵相接,郁达的队伍,逐步被蚕食。 杨忠国对香菱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他从军以来,追踪人追得最畅快的一次,太他娘的爽了。 就好像猫戏老鼠,啥都不是事儿,就是玩儿。 终于,郁达被团团围住了。 郁达终于看见了香菱。 父汗在布置任务的时候,本来想让他去捉褚香菱的,可是他的八哥说,说他这些年一直留着那个女人的匕首,怕他对这女人有情,所以八哥负责抓人,郁达负责接应。 阴差阳错下,郁达和褚香菱终于见面了,阔别两年,只这两面,却让郁达难以忘怀,不知是仇,还是情,只是记着记着就记到心里,再也拨不出去了。 少女长开了不少,已经不是两年前的小豆芽菜,凹凸有致,婷婷玉立,尤其是脸上,绽放着自信的光芒。 郁达仔细的看着香菱的面容,张开嘴想撂下几句狠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阿扎,好久不见。” 杨忠国一怔,香菱也一怔,没想到自己在对方嘴里的称呼叫“阿扎”,也许这是对方对女人的称谓?类似于“阿斯鲁”等侮辱性的称谓? 香菱坦然道:“郁达,你为何要侵略我的国家呢?好好呆在家里不好吗?” 郁达苦涩的笑了笑道:“阿扎,你的种植黄豆计划,不也是以临安县为优先吗?你要守护你的家乡,我也要守护我的家乡。你的家乡富饶,我的家乡却贫瘠。一样生而为人,谁规定你占着的土地,就必须 是你的土地?我夺走了,就是我的。” 第201章 香菱嘲讽的撇了撇嘴道:“郁达,狼吃肉,狗吃屎,你的天性如此,你别为自己的侵略找借口了。” 郁达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阿扎,你说的话太粗鄙了。” 香菱无所谓道:“总比你做的事高雅的多,最起码,我们不会伤害无辜百姓。” 郁达摇摇头道:“屠村是八哥下的令,不是我,他还要火烧褚家村,破坏田地,是我劝住了他。阿扎,只要你爱护的,我也爱护着,跟我走吧…” 见郁达越说越猥琐,杨忠国大手一挥,齐兵立即缩小包围圈,与胡人战在一处。 其中几个胡人很彪悍,围在郁达身周,保护着郁达突围,而郁达呢,偏偏要攻向香菱,看样子真想带香菱一起走。 杨忠国长枪一横,与郁达交战起来。 二人的武功半斤对八两,不分伯仲。 但好在大齐人多势众,胡人一点一点蚕食殆尽,眼看着油尽灯枯,全部阵亡。 郁达绝望的看着身周,瞟见了一边观战的褚香菱,嘴角上扬,身形加速,与杨忠国来了一招同归于尽,杨忠国疾速后退两步,借着这个缺口,郁达身子一拧,急速向褚香菱扑来。 香菱猝不及防,急忙用鞭子缠住郁达的身形,郁达却不退反进,手中的破匕首直插香菱的心脏。 香菱急速翻转手腕,一把蝠纹匕在手,反插在了郁达的心口。 郁达的嘴角渗出一抹血迹来,脸上却洋溢着笑容,一字一顿道:“阿扎,死在你手里,我心甘情愿。” 郁达的身子堕了下去,香菱错愕的看着郁达的尸体,他的右手,牢牢的抓着那把曾经香菱使用过的破匕首,刀柄朝外,刀刃向内。 香菱这才惊觉,原来,郁达并不是真的要杀死自己,他只是想死在香菱手里。 第270章 他是我男人 此时的凌卿玥,就守在暗道的河岸边。 依他的猜测,这些北胡人,一定会回来看暗道还有没有希望打开,想回到北胡去。 果然,凌卿玥这一招守株待兔,剿灭了四五队胡人,其中两个带队的,是北胡可汗的六儿子和九儿子。 早晨正睡得香甜的时候,北胡的八少汗也来了。 这家伙,就是屠村的那个残暴家伙。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方发现己经加不了家;一方誓死不让敌人回家。 双方的战役再次点燃。 与前面几队胡人不同,八少汗的战斗力最强,人数也最多,双方开启鏖战,身上各自添了伤。 八可汗一刀飞掷过来,凌卿玥疾躲,哪曾想对方竟然飞奔而至,没用武器,而是紧紧抱着凌卿玥一起滚下了河流。 河流泛起了水花,无数条食人鱼游了过来,八可汗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大齐军队开始扫荡整座山脉,大齐的局势逐渐利好,乡亲们终于可以回村了。 望着被掀得破乱的村里,乡亲们心里更多的则是庆幸。 相较于被烧、被屠的村,褚家村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香菱更是五味杂陈,褚家村之所以保留得相对完整,竟然得益于仇人郁达,这种感觉,分外的奇怪。 王文谦以为香菱看到破败的村落伤心呢,有心安慰道:“别忧心了,房子、田地都还在。” 香菱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人活着,比其他什么都强。” 香菱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王文谦道:“王司丞,胡人的‘阿扎’是什么意思,是和‘阿斯鲁’一样吗?” 王文谦并不知道郁达的事情,老实回答道:“‘阿扎’,是北胡男子对爱人的向往,意思是‘我最美丽的爱人’。” 香菱一怔,没想到只见过两次面的郁达竟然这样称呼她,让她感觉莫名其妙。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骑快马奔来,孙良田快速下马。 听江氏说孙良田来了,香菱欢喜了下了三楼,直扑院门口。 发现孙良田身后空无一人,一股不祥之感涌上心头,颤声道:“凌、凌卿玥呢?他、他为什么没来?” 依香菱对凌卿玥的了解,大难重逢,没有极特殊原因,凌卿玥一定会亲自跑来见自己的。除非…香菱的眼圈泛了红。 孙良田尴尬道:“就、就是大哥让我来告诉你,他、他很好,让你放心…” 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谁能放心?! 香菱冷着脸道:“孙良田,说实话!!!” 孙良田挠了无数下头皮,终于点头道:“大哥在周郎中那儿呢!” 香菱腿一软,声音嘶哑道:“伤、伤得重吗?有、有几处伤…” 孙良田掰着手指头数道:“一处、两处、三处…十五处、十六…” 孙良田还有往下数的趋势,这么多的伤,人还能活了吗? 香菱再也听不下去了,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孙良田急忙道:“我的马…” 香菱并没有学过骑马,坐车的时候居多,偶尔骑马也是凌卿玥抱着她。 香菱的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把马缰绳缠在了右手手臂上好几圈,马儿飞驰而去。 到了通往榆树村的路口,马儿要驰骋过去了,被香菱硬勒马缰绳转了方向。 方向是转过来了,马儿却发疯似的往前跑,香菱猝不及防被甩在半空,因为有马缰绳拴着,整个人如同纸鸢般飘来荡去,又如狂风中的落叶被袭卷着。 到了周郎中家门口,香菱瞅准了一块草地,用蝠纹匕割断了马缰绳,身子被甩得惯向前方,就势在草地上打了个滚。 顾不得身上的酸疼,香菱跌跌撞撞进了院,看见小三子端出一盘血水,手里还攥着一套血衣。 是一整套的血衣。 外衣是血红的;中衣是血红的,连亵裤也是血红的。 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香菱深吸了口气,“咣当”一声推门而进。 周郎中见了,立即用身体挡住身后炕上的人,对香菱劝阻道:“别看,快出去!” 香菱不听,一把把周郎中给扒拉到一边,力气之大,险些把周郎中给推倒了。 香菱定睛一看,只见炕上,凌卿玥浑身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 身上无数的蚂蚱口一样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难怪孙良田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这得有上百个蚂蚱口吧,不用猜,定是那些食人鱼的杰作。 好在,蚂蚱口虽多,却都不深,愈合以后顶多留个小坑儿或小印儿,而且老天爷很抬爱,伤口大多堆积在胸口和后背,脸上、胳膊上、腿上倒是没有几处。 凌卿玥的意识还很清醒,立即用双手盖住了某处,对香菱道:“我、我没事,周、周郎中已经帮我清洗过了,正准备上药,你、你先出去…” 香菱转过身来,手心摊到周郎中面前,肃然道:“把药给我,我来上。” 周郎中眼珠子差点没吓得掉出来,诧异道:“香菱,凌卿玥是个男人,咱是不是得、得回避一下?” 香菱瞪圆了眼睛道:“他是我男人,回避什么回避?!” 周郎中被噎得没话说了,向香菱挑了挑大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彪悍的女子呢!没成亲,就给不着寸缕的未婚夫上药,这将来万一凌将军悔婚了,小丫头的清誉可就真毁了。 不过,依香菱这样的性格,怕是凌卿玥也不敢悔婚。 香菱拿过药,从额头开始上药。 凌卿玥还有些扭捏,香菱一瞪眼睛道:“我上次给你按穴道的时候不是都看遍了吗?羞什么?” 嘴里说得挺厉害,香菱的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了。 为了打破尴尬,香菱边小心翼翼的上着药,边恶狠狠道:“这些天杀的食人鱼,我一定把它们抓回来,先水煮、后碎尸、再油炸,最后喂到鸡肚子里,让它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清凉的药涂在了凌卿玥胸口,疼得凌卿玥“嘶”的一声,香菱连忙关切道:“我、我粗手粗脚的,弄疼你了?” 香菱急得低头,连忙用嘴吹。 凌卿玥突然觉得伤口不疼了,只是心跳得厉害,还有些气短,喘不上气来,手上的欲盖弥彰也根本盖不住了。 凌卿玥嘶哑着声低吼道:“香菱,你快出去!!” 香菱抬起头,呆萌的看着凌卿玥道:“怎么了?” 凌卿玥忍着难受道:“还、还差五百六十五天!” 香菱立即醒过神来,眼睛不由自主的瞟向某处,随即如避蛇蝎的站起身来,放下药瓶,缩着脖子,灰溜溜的出了屋。 看着如同鹌鹑似的出来的香菱,周郎中不由得撇嘴道:“看把你能的?怂了吧?” 周郎中再次走进屋里。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周郎中这才出来,对香菱道:“这回可以进去看‘你男人’了。” 香菱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被周郎中再次说得脸红了。 第202章 尴尬的低着头,进了屋,缩在墙角,低着头,声如蚊蚋道:“你、你好多了?” 凌卿玥好笑道:“香菱,就算我不上药,这些蚂蚱口子两三就能长上,只是我不想留太难看的疤,让你看着难过,这才让周郎中上药的。怕你担心,我让孙良田给你报个平安。” 香菱心里不由得吐槽着,孙良田哪里是报平安,他那是报丧。 “哦,没事就好。”香菱低头答应着。 凌狠玥叹了口气道:“香菱,我身上穿衣裳了,你大可不必躲我躲得那么远…” “哦。”香菱嘴上答应着,身子却如蜗牛般,一点儿一点儿往炕上挪,终于挪到了炕边,悄悄抬了眼,发现凌卿玥果然穿好了衣裳,这才长舒一口气。 看见凌卿玥在坐着,香菱忙伸手按在肩头,想让他躺下来休息。 抬手间,手腕上被缰绳缠着的勒伤立即显现出来,凌卿玥眼尖,一下子擒住了香菱的手腕,把衣裳袖子往上撸。 整条胳膊显现在眼前,除了勒的青紫色的伤,整条胳膊已经肿了起来。 男人的脸变得分外可怕,沉声道:“谁弄的?” 香菱叹了口报道:“我不会骑马,来的时候被马缰绳勒的,没事。” 凌卿玥一阵自责道:“都怪我不好,怕你摔着碰着,一直没有好好教 你骑马,以后,我教你。” 凌卿玥仔细看了看伤口,因为有衣裳的缘故,没有勒破血肉。 凌卿玥把周郎中留在炕上的药拿起来,小心翼翼的给香菱上了药。 上着上着,男人突然把香菱紧紧揽在怀里,久久没有放开。 第271章 放-屁都是香的 胡人消灭了,各个关闭的城门终于开放了。 被圈在临安县城内的褚夏带着苏小曼火急火燎的赶回褚家村,劫后重逢,情绪很复杂,先是笑后是哭。 同时,褚夏也带来了好消息,安王开始发放赈灾粮了。 朝廷怕流民滞留外县,形成流民威胁统治,采取了最为严苛的地域分治。 简单来说,就是各县灾民只能在本县领到赈灾粮,临安县城的灾民在双阳县等其他任何地方都领不到赈灾粮,以此来逼迫灾民返乡。 第五天,褚家村村口就出现了这么一群流民。 望着熟悉的青山、熟悉的瓦舍,还有村口亲切的大榆树,返乡的人再也忍受不住,冲着村落连叩了三个头,号啕大哭。 有人快速报告了里正。 褚里正带着儿子三柱赶紧跑来,见是逃难出去的村民,各个衣裳褴褛、面呈菜色,最为关键的是,逃出去的时候是四五十口人,回来的却只有三十几口。 褚里正心底不由一酸,忙把大家伙让到了自己家里,让媳妇罗氏给大家做顿饭吃。 罗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找了关系好的何氏、秦氏来帮忙。 饭食很简单,杂粮面馒头就鸡蛋汤。 热腾腾的杂粮面馒头端上来了,三十几口人一窝蜂的跑上来抢,罗亚娟忙喊叫道:“都别抢,还有…” 没办法,逃荒的人,怎么能放弃吃饱的机会。 第二锅馒头上来的时候,罗氏只能按人头分,不再让大家自己拿了。 大家吃饱了、喝足了,老周头满脸泪痕的拉着褚里正的手道:“金生啊,叔儿悔不当初啊!叔儿看见咱村的地头了,一点蝗灾都没遭。若是知道你把咱村守护得这么好,叔儿还逃什么难啊,二郎和三郎也不至于被、被…” 老头儿说不下去了。 褚里正忙摆手道:“叔儿,你这样说可羞臊我呢!咱村,不是我守护的,是香菱守护的。蝗虫来了,她带领大家灭蝗自救;粮食没了,她平价卖粮给农户;胡人来了,她带大家躲兵荒。既出钱出力,又出主意出粮食,没有她,咱村片瓦不剩,村民早就都成死人了。” 褚里正说着说着情绪就上来了,眼圈也跟着红了。 留在村里的所有村人,就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没有香菱,就没有他们命在。 “啥?小贱人有那么多粮食?”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出现了。 褚里正、罗氏和何氏、秦氏一脸怒色的看向那人。 黑黢黢的脸像是洗不干净似的,还布满了鸡皮的皱纹,枯瘦得如同地里爬出来的僵尸,右手自手腕处齐刷刷的断了。 几个妇人认了半天才认出来,竟然是老宅的褚氏,她怎么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 不管变得怎么样,诋毁香菱就不成。 没等几个妇人说话呢,褚里正先不乐意了,怒道:“你骂谁是贱人呢?我看你才是老不要脸!!!你现在吃的杂粮面馒头、喝的鸡蛋甩秀汤,就是粘的香菱的光,你要是再骂,就把吃到肚子里的东西给我吐出来,我宁可去喂野狗!!!” 褚里正身为里正,一向不说重话,见有人骂香菱,心底的火如火山般喷发出来,一点儿脸都没给褚氏留。 褚氏脸色铁青,尖厉着嗓子骂道:“我们走的时候,小贱人明明说她家没有多少粮食,她连奶奶都骗,心思太恶毒了!” 三个妇人听了胃里一阵恶心,异口同声的“啐”了一口,何氏抢先发难道:“香菱恶毒?老虔婆,你也不摸摸良心想想你是怎么对香菱的!你的手没了,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报应!!活该!!再不悔改,另一只也得断!” 平时不怎么吱声的秦氏也忍不了了,忿然道:“你们家的田地粘了香菱的光儿,一点儿蝗灾没受,旱的时候开河渠,帮你们顺道也都浇了,做人不能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本来抱着和褚氏一样想法的村民,在听说自家田地还在,到秋还能卖粮,顿时愤懑没了,被感激取而代之,毕竟,当初背井离乡,是他们自己的决定,香菱和里正曾劝他们留下的。 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脸怪别人? 罗氏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咱村里规定,只要七八成的村民同意,就可以把坏人起出村子,褚氏,要不然你试试看,看村民们是向着香菱还是向着你?” 褚氏顿时怂了。 现在的村民,就如同被小贱人下了药一样,褚香菱哪怕放个屁,他们都说是香的,没救了。 流民们纷纷回家去了。 褚春正在院里晾被子,看见老宅人呼拉拉回来了,却并瞟见娘亲,心里一慌,回头看了一眼屋子,见媳妇林月应该还在睡午觉,于是一缩身钻进了老宅。 查了查人,发现除了刘氏,三房的褚冬也不见了人影儿了。 褚春心里一慌,忙问爹爹褚时运道:“爹,我娘呢?” 褚时运不忍的把脸别了过去。 褚秋见到了大哥,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哭诉道:“大哥,娘没了,跳河自杀了;冬哥儿偷吃的,被人打死了…” “为何自杀?”在褚春印象里,娘一向都是她不让别人好过、绝不会让自己憋屈的性子。 褚秋抹了把眼泪,指了指褚氏道:“都是奶奶的错!江南限制流民过江,必须江南有人出保银、做担保。娘给表姨捎了信儿,表姨夫不同意给做保。咱家过不了江,遇到流民,被抢了银子和粮食,三婶把私银拿出来换了些粮食,结果奶奶把粮食圈在手里,褚冬饿了偷东西吃被人打死了,奶奶把褚冬的死也怪在娘头上,娘跳河自尽了。” 没想到老宅遭了这么大变故,一下子没了两口人。而追根结底,都与褚氏有关。 刘氏从来不是心思窄的人,能逼得她跳河,除了褚氏的恶毒,恐怕爹爹也脱不了干系。 褚春的眼圈红了,痴傻般呵呵笑了两声道:“我终于知道香菱为什么一定要跟老宅断亲了,这样的亲人,有福不能一起享,有难不能一起当,要来干啥?” 褚春抹了一把眼泪,一拧身回了家,冲进了屋子,紧闭了房门。 关门声儿有些大,林月被惊醒了,抬眼看见红了眼的丈夫,忙问道:“相公,咋了?又出啥事了?” 褚春扁着嘴委屈道:“我娘死了,被我奶和爹给逼死了,我以后真的没有娘了…” 林月心一疼,从炕上下来,走到褚春面前,拉起褚春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喃喃道:“相公,你还有我们…” 褚春把娘子一把揽在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第272章 差点答应成亲 听说老宅投亲被拒了、银粮被抢了、褚氏手残了,还死了两个人,如此凄惨,江氏不胜唏嘘。 反倒是香菱平静了许多,老宅这样的结局,似乎早在她预料之中。 逃难在外,本来就是意外和明天不知道哪个先到来。 凡事要低调行事,夹着尾巴做人。 可惜,老宅不懂得这一点儿,往死里作,还作死了刘氏和褚冬。 最可怕的是,这两人的死,背后都有褚氏的黑手,大房和三房心里不恨才叫奇了怪了。 看着吧,褚氏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一大早,凌卿玥骑着马来了。 第203章 凌卿玥下了马,挑了挑眉,示意香菱上马。 香菱明白,凌卿玥是来兑现承诺,教她骑马了。 香菱意气风发的扬了扬小脸,飒爽英姿的踩蹬上马,到了马背上却立马怂了,连忙把马缰绳缠在手臂上。 凌卿玥瞪圆了眼睛。 香菱吐了吐舌头,把缠在手臂上的马缰绳松了下来,改攥在手里。 香菱想象着别人骑马的样子,有样学样,双腿一夹,一扯马缰绳,喝道:“驾!” 马掌儿像被人钉在了地上,纹丝未动。 香菱尴尬的看了一眼凌卿玥,凌卿玥但笑不语。 香菱只好硬着头皮道:“吁---” “对儿-----” “哦----” 香菱把驾马车的“四大标准语言”都用完了,结果,马儿根本就像听不懂似的,仍旧一动不动。 香菱急得一脑门的汗,自言自语道:“这马不会是北胡来的,听不懂大齐话吧?要不我给你来段胡语?” 香菱清了清嗓子,颇有气势道:“阿斯鲁!!!” 马儿还是不动。 凌卿玥被逗得“噗嗤”一声乐了,笑道:“香菱,你确实说的是‘胡语’,‘胡言乱语’的‘胡语’,哈哈哈…” 香菱怒目而视,凌卿玥忙憋回了笑意,胀红了脸伸出了手掌心儿,香菱会意,把马缰绳递到了凌卿玥手里。 凌卿玥手握马缰绳,信步往前走。 这速度,真对得起“闲庭漫步”四个字。 香菱苦着小脸道:“你这是教我骑马吗?我怎么觉得你像在哄小孩儿呢?” 凌卿玥挑眉道:“你是小孩儿吗?还让人哄?” 香菱摇了摇头。 凌卿玥继续牵马前行。 就这样,两个人,一个牵马,一个坐马,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又从村西头走到村东头。 路过的村民见了,都热情的打招呼道:“凌将军,教香菱骑马呢?” 走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遇到二十伙村民了,各个习以为常的模样。 香菱轻眯了眼道:“凌卿玥,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不想教我骑马?” 凌卿玥飞身上马,左手搂着香菱,右手扯着马缰绳,附在香菱耳边嗔责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是让你适应马鞍,怕你直接骑马快跳,磨破了大腿里子。准备好了没有?” 香菱脸色一红,轻轻“嗯”了一声。 马儿风驰电掣而去,吓了香菱一跳,立即抓住了凌卿玥的手臂。 跑了一阵,马儿慢了下来,眼前是一处青青草原的斜坡。 让马儿自己走着吃着青草,两人并排躺在草地上,手拉着手,望着蓝蓝的天空,好不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凌卿玥突然沉吟道:“香菱,安王昨天找了我,想向上表奏我灭蝗、剿胡的功绩,征求我意见,是力推我补将军实缺,还是转做户部文官。” 这一次,凌卿玥立的功太大,论功行赏,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香菱沉吟道:“当年凌家手握重兵,皇帝的忌惮一直都在。我感觉,万岁爷不会再启用你,四品将军虚职已经到达顶峰;文官却不一样,虽然有话语权,但手里没兵马,反而让万岁爷放心,说不定你能另辟蹊径,卸了皇帝的戒心呢。” 凌卿玥诧异的侧过身,看着香菱道:“没想到,你的建议,和云首辅、云夫人的建议是一样的。” 香菱转过身,与凌卿玥侧卧着面对面道:“玥,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我只要你开心。” 凌卿玥嫣然笑道:“你开心,我就开心。” 天下虽大,却并没有绝对的安定之所,除非自己够强大,把妻儿护在羽翼之下。 没有褚香菱时,凌卿玥只想夹着尾巴做人。 有了褚香菱后,凌卿玥越发想争取的更多,他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呈给心爱的姑娘。 香菱的一句话,坚定了凌卿玥由武官转为文官的决心。 随之而来的又出现了一个问题,就是可能的分离。 凌卿玥伸手,把香菱用力一扯、一转、一包,把香菱怀在自己身上,双手禁锢住少女的杨柳细腰,撅着嘴不开心道:“如果我成功任了户部文官,就得回京任职,我们就得分别,怎么办?” 听凌卿玥这么一说,香菱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每年凌卿玥都会回京两个月,这两个月的分别已经足够让香菱和凌卿玥难熬了,这要玩起异地恋,简直无法想象。 凌卿玥眼睛一亮,脑袋轻抬,蜻蜓点水的啄了下香菱的嫩唇道:“香菱,我们成亲吧。” 香菱立即满脸的拒绝道:“不行,你答应我十八岁才、才圆房的,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凌卿玥耐心解释道:“你十八岁后准备嫁给谁?” 香菱一脸嗔怪道:“自然是嫁给你,除了你,谁也不行。” 凌卿玥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既然只嫁给我,那就嫁我好了,我又没说嫁给我马上圆房。就好比现在有人娶童养媳,从小养在家里,不及笄不圆房。咱们也一样,不到十八岁绝不圆房,我保证。” 还有这操作? 好像哪里对,又好像哪里不对…香菱沉吟着咬着手指头,突然感觉身后麻麻的,某些人的手正不老实的伸进了褙子里,又是揉又是捏的…香菱立即伸手把某只不老实的手给擒了出来,轻眯着眼道:“凌卿玥,信你,我才是傻子…” 香菱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走,骑马去…” 凌卿玥懊恼的抹了脸一把,甩了甩惹事的右手,暗骂自己怎么就不能忍忍呢,忍一忍风平浪静,忍一忍海阔天空啊!这下好了,本来可以骗得娘子答应成亲,结果功亏一篑了。 第273章 褚氏的报应 回到村里,香菱就听见有人在自家门前谩骂。 是褚氏。 褚氏指着香菱家的高大门楼破口大骂道:“你个下三烂的贱人,前脚刚断亲,后脚就找男人,你就那么想男人,没男人活不下去是不是?那你去青楼当婊-子啊,千人踩万人踏,让你被男人玩个够…” 不用问,肯定是褚氏知道了江氏已经改嫁葛长林的消息,气得上门算账来了。 香菱正要过去收拾这死老太婆,大门“吱呀”一开,葛长林铁青着脸出来,整整一大盆破菜叶子水全都泼在了褚氏一身一脸。 葛长林挥着手里的木盆道:“老虔婆,以前不跟你见识,是因为你是时才的娘,我是时才的把兄弟。现在大兰子是我媳妇,你再敢辱骂她,就是辱骂我,你骂一次我收拾你一次!” 有两个挖菜的妇人围过来了,其中一个忍不住嘀咕道:“这老虔婆就是欠揍,已经逼死大儿媳妇和孙子了,还不消停!人在做,天在看,早晚得报应!” 另一个妇人附和道:“手都没一只了,可不就是报应咋的?!” 褚氏恶狠狠的转头,对两妇人骂道:“你说谁呢,说谁遭报应呢?你们才遭报应!你们的儿媳妇和孙子都得死、遭报应…” 竟然诅咒她们孙子? 两个妇人气得上前,一人给了褚氏一耳光,打得褚氏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两个妇人往褚氏身上一人“啐”了一口唾沫,有一口竟然吐在了脸上。 其中一个谩骂道:“长林兄弟不打女人,可我们不惯着你!我们的儿媳妇和孙子好着呢!跟着香菱做工天天有钱赚,眼气死你个死老太婆!!!记住了,欺负香菱家,就是欺负我们家,赶紧滚回去!” 褚氏虽蛮横,却并不傻,见大家伙都向着江大兰子,自己讨不到半点儿便宜,便往家走了。 自己还没出手呢,就有人替自己收拾这老太婆了。 香菱笑着对两个妇人道:“谢谢婶子出手相助啊!” 两个妇人忙说不客气就走了。 褚氏憋了一肚子火回家,觉得骂人骂得口干舌燥,便去水缸舀口水喝,没想到一脚踩在了旁边的一堆树枝里,里面有杆二齿钩,钩尖朝上,把她脚掌直接扎了个洞穿,疼得她一下子倒在地上,“嗷嗷”惨叫。 叫唤半天也没人出来,褚氏气得破口大骂道:“都他娘的是死人咋的,赶紧滚出来看看老娘。” 过了好半天,三儿媳妇王美香才悠哉悠哉的从屋里出来,走的步子慢得堪比蜗牛。 居高临下的看着褚氏,王氏捂着嘴故做惊诧道:“呀,娘,你咋往二齿钩上踩呢!都扎透了,这该有多疼呀!” 褚氏疼得额头上都冒了汗了,见王氏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忙伏低做小道:“美香,你快把娘扶屋里去,再给娘找个郎中看看,娘是真的疼啊!” 王美香舛舛怪笑了两声,看着褚氏沉着脸道:“我儿子死了,我的心也是真疼啊!” 褚氏脸一怔,脸色变得很难看道:“王美香,你知道我有在水缸舀水喝的习惯,你是故意把二齿钩放水缸旁边、又用树枝挡着的吧?” 王美香睁大眼睛故做惊诧道:“娘咋能这么寻思我呢?儿媳妇哪是那种人呢!说不定如村人所说,真是老天爷报应你呢?” 第204章 到现在还哪有不明白的,王美香就是故意的,但这是公有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谁能帮她断这官司? 还是保命是正经,再这样疼下去,只怕自己要死了。 褚氏又变成了苦苦哀求道:“好儿媳,你帮娘找个郎中看看,娘求你了。过去都是娘的错,娘给你陪不是。你和时来还年轻,好好养养身子,过一阵再要个孙子,这回我一定对孙子好、对你好…” “娘,我好感动啊…”王美香说不出的讽刺。 见村路上有人经过,王美香立即变得积极起来,大声喊叫道:“娘,你咋这么不小心呢?挺疼吧?我去拿银子,咱去请郎中!!!” 王美香走到柴禾垛旁边,拿起一把斧子,直接冲进了褚氏的屋,随即“咣咣”几响,褚氏锁钱的柜子被砸开,从里面搜出了不足一吊钱的钱,以及褚氏她娘当年给她的陪嫁,一根银钗子。 王美香忿然骂道:“死老太婆,逃难的时候把银子分给大家伙收着,何必全被抢了?这么点儿钱,好干啥儿的?连个郎中都请不来。” 砸完柜子,王美香坐在了炕上歇开了,直到外面传来了褚时运和褚时来两兄弟的说话声儿,才匆匆跑了出来。 王氏急切的扶起褚氏道:“娘,咱赶紧看郎中去…” 结果力气不够,抬起来两尺便又把褚氏摔了下去,疼得褚氏“嗷”一声叫唤。 褚氏兄弟进了院,看见娘亲这样,急忙合力把褚氏抬进了屋,两兄弟连忙拿着一吊钱去请郎中了…再说香菱,进了院,对葛长林竖起了大拇指头道:“长林叔,霸气!不错!!!” 这一盆子子洗菜水,不错,不错! 葛长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喃喃说道:“来不及舀大粪水了,要不然还能让她更好看。” 香菱忙摆手道:“长林叔,你可别,这洗菜盆子咱还得要呢,装了大粪水可还行?” 香菱进伙房,准备了中午的饭菜,准备就绪,回屋里找江氏聊天。 结果看见江氏正蹲在屋角里干呕,葛长林在身后拍着后背。 香菱忙问葛长林道:“我娘,她咋了?” 葛长林叹了口气道:“自打听说老宅的人回来了,你娘就浑身不得劲儿,已经连呕两天了。” 香菱眼角现出喜色道:“娘,你不会是有喜了吧?” 江氏抬起惨白的脸,狐疑道:“不能吧?我怀你们三个的时候,都是两个多月才害喜,我和你长林叔刚成亲一个多月,不、不能吧?” 葛长林先是惊呆了,然后欢喜得手足无措道:“我、我去找郎中,是不是的看了才知道…” 五大三粗个男人,走路都同手同脚了,立即架着马车直奔榆树村请周郎中。 葛长林到达榆树村的时候,褚时运和褚时来也刚好到达榆树村。 听了两个病人的症状,周郎中毫不犹豫的上了葛长林家的马车。 褚时运一急道:“周郎中,我娘的脚更严重啊,你咋先去他家治?” 周郎中挑开车帘气恼道:“引发呕吐的病症有很多,有可能是脑症引发的,头比脚重要,你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去请别的郎中。” 褚氏兄弟石化在风里,看着马车绝尘而去。 褚时运气恼道:“姓周的就是偏向小贱人一家,咱请别的郎中去。” 褚时来叹了口气道:“大哥,咱这一吊钱,都不够一副药钱的,能请动哪个郎中?只有周郎中愿意用松针顶替诊金。” 褚家兄弟互相望了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前年的时候,二房就是以松针偿还诊金的,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自己这两房了。 第274章 如此双喜临门 葛长林和周郎中一起到了家,发现褚夏和苏小曼赶巧也回来了,听说江氏病了,一脸的急色。 周郎中进了屋,忙给江氏号脉,只一会儿便一脸喜色道:“恭喜恭喜,是喜脉啊,月份还小,可不能再干重活儿了。” “怀孕了?”褚夏有些懵逼,看了苏小曼一眼,有些欢喜,又有些小尴尬。 苏小曼本能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嫣然一笑道:“其实,我和相公今天特意回来,也是来说喜讯的,我也怀孕了,两个多月了,没想到娘也怀孕了,真是双喜临门…” 江氏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怀孕就怀孕吧,咋还和儿媳妇一起怀孕了呢?这是叔侄或姑侄脚前脚后的出生,简直羞臊死个人了。 香菱拍着巴掌乐,没想到自己七八个月后就要多了个弟弟或妹妹,也多了个侄子或侄女,欢喜的对苏小曼道:“嫂子,你眼光独到,帮我找个人牙子买两户人家,从现在起,咱娘一点儿活儿都不能干了,专心养胎。” 以前香菱就提出过要买下人,结果江氏死活不同意,凡事亲历亲为,每天都累得要死。 这回怀孕了,再也没有反驳的借口了。 苏小曼脆生生答应道:“好咧,这事就交给我来办了。” 周郎中给江氏瞧完了病,便去了褚家老宅去看看。 看着伤口,周郎中顿时皱起了眉头,清洗了无数次伤口,给上了药。 把褚时运和褚时来两兄弟叫到了门外,低声说道:“我虽然给你娘清洗包扎了,但这个还不算彻底好,得过些日子再看。可能好,也可能人就这么扔了,你们得有思想准备。” 褚时运和褚时来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明白周郎中的意思,被铁器扎了,说白了就是撞大运,可能彻底好利落了,也有可能得破伤风而死,神医也没治。 兄弟两点了点头,周郎中给开了两天药,一共要了两吊钱。 褚时运拿出一吊钱来,剩下的一吊钱想以松针顶账。 褚时来偷偷扯了下大哥的袖子,褚时运这才反应过来,把一吊钱又缩回到了袖子, 厚着脸皮对周郎中道:“周郎中,你看,你看能不能、能不能用、用松针顶账,我们兄弟两个立马上山上去采…” 对于兄弟两个把一吊钱又拿回去的行径,周郎中分外不悦,不屑道:“现在这大灾年,哪有人花钱买松针酒喝?我不要松针,如果没钱,粮食、鸡蛋啥的都行…” 两兄弟尴尬的摇头,关键是,这些东西家里也没有富余的,领的那么点儿赈灾粮,勉强胡弄个四分饱。 周郎中一把扯过褚时运的袖口,从里夺过一吊钱,气恼道:“罢了,算老夫倒霉,两吊钱,只收你一吊钱,下次再治病,先付诊金。” 周郎中气吼吼的走了。 事实证明了那句话,叫做祸害遗千年。 褚氏竟然熬过来了,除了腿脚不灵便,却也没有危机生命。 人虽然活着,苦日子却悄悄的来临了。 王氏对褚氏有恨,却一直以为褚氏手里有钱,表面上还忌惮三分,现在知道褚氏根本没钱了,她的态度也完全变了。 褚氏的掌家权上交给了王氏,其实就算不交,王氏也早就把褚氏唯一 的一根银钗子拿走了,剩下值钱的只有几口人的赈灾粮,王氏当自己眼珠子似的看着,顿顿限量吃饭。 褚时运和褚时来两个人在家里时,王氏的态度还装一装。 两个人不在家,王氏那难听的话,如滔滔江水络绎不绝,每天能把褚氏气个倒仰。 有一次两兄弟出去做工晚上没回家住,王氏就只给褚氏一个杂粮面馒头吃。两天吃一个杂粮面馒头,饿得褚氏两眼直冒火星子。 褚氏找王氏算账,王氏说的言之凿凿,说是省粮食吃,逃荒的时候,褚氏也是这么对待大家伙儿的,要不然褚冬也不至于偷东西吃被人打死。 刚开始,褚氏还有力气跟王氏吵,后来干脆拄着拐杖满村子溜达,看谁家烟囱冒烟应往谁家门口凑。 盼着谁家发善心给她半个窝头吃,跟要饭的没啥区别了。 村民远远的见到她,连忙锁好院门,不让她进院,避如野狗。 黄昏时候,褚春回家,在院门口被褚秋给拦住了。 褚春从怀里掏出一个烀地瓜,塞给褚秋道:“饿了吧,这是你嫂子给我烀的地瓜,我没吃完,你吃吧。” 褚秋连地瓜皮都没扒,三两口就吞下了肚,噎得直翻白眼。 褚春忙把装水的竹筒递过来,褚秋咕咚咕咚喝光了,这才顺过气来。 褚春左右看了看,见林月没在院里,这才对褚秋道:“你找我有事儿?事先说好了,让我干伤害二房的事儿绝对不行,香菱可是咱全村的大恩人。” 褚秋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大哥,我改年都十八了,哪能还不懂事?咱家现在穷得连耗子来了都得抹眼泪儿走,三婶管那点儿赈灾粮管得跟黑脸疯似的。我想自己挣点儿钱,啥活儿都成。得了工钱就放你和大嫂这儿,我将来有用。” 褚春看着眉眼长开了许多的弟弟,恍惚间发现弟弟好像长大了不少,也看明白了很多事,宠溺的摸了摸弟弟的头,笑道:“是不是看见和你一起长大的小子们都结婚生子,着急了?” 第205章 褚秋脸色红了红,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前两年年纪小不懂事,听风就是雨,爹娘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对二房的人跟黑脸疯一样。 结果现在,自己家的日子,连二房的一个脚趾甲都比不上。 人家褚香菱眼界宽,不跟老宅一般见识,若是真想对付老宅,比碾死一只蚂蚁都容易,自己再不识相,那就真跟傻子没啥区别了。 现在的褚秋,突然想像大哥一样,脚踏实地挣点儿钱,然后娶房娘子,媳妇孩子热炕头,好好过日子。 现在全村人几乎都跟着香菱赚钱,褚秋知道自己直接找褚香菱肯定不好使,便打起了哥哥褚春的主意。 血浓于水。看着天天连饭都吃不饱的弟弟,褚春心里也发酸,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先答应回家同林月商量商量。 第275章 凌卿玥被打 褚春满心忐忑了进了屋。 林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端上来,见褚春有些魂不守舍,一脸忧心问道:“佐食坊的生意还不能全恢复吗?” 褚春摇了摇头道:“除了粉条、淀粉这些缺少原料的还不能恢复,其他各种调料可以研磨配料了,只是原材料少,过些日子江北的船来了才能大量做。夏哥儿先雇了一部分村人,我明天也可以上工了。” 林月狐疑道:“能上工了就有钱赚,你还愁什么呀?” 褚春咬了咬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月儿,我、我刚刚看见秋哥儿了,他、他一天只吃一个杂粮面馒头,脸都瘦脱相了…” 林月的脸立即就撂下来了,不悦道:“褚春,咱管了褚秋,你爹奶、三叔婶都会跟过来蹭吃喝,咱俩的钱,大部分在断亲的时候给你奶了,现在也就勉强混个饱,我还怀着孕呢,哪有精力养活那么一大家子人?断亲就该有断亲的样子!” 而实际上,林月手里还是有些余银的,只是怕老宅的人破裤子缠腿甩不掉。 褚春知道林月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月儿,褚秋不是想来咱家吃闲饭,他是想让我帮他寻摸个活儿,啥脏活儿累活儿都行,挣了钱让你先给收着,他不拿。” “钱让我帮收着?”这倒是让林月很意外,这个褚秋是真傻,还是对自己太信任了? 仔细想了想,林月发现好像又不算太意外。 褚秋和褚春一样,性格有缺陷,都对刘氏很依赖,缺乏主见。 比如说褚春,在娶林月之前,完全以刘氏马首是瞻,刘氏让他往东他不往西,刘氏让他下河摸鱼他不上山捉鸡,甚至听信刘氏的教唆,动手打过林月。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林月的强势性格,硬生生把褚春的性格给掰过来了,放弃了对刘氏的依赖,转而依赖林月。 这种妈宝男性子,就是把双刃剑,有坏处,却也有好处,就是一旦“认主”了,很听话,现在的褚春,可是妥妥的怕媳妇,拿林月的话当圣旨。 褚秋在这方面和褚春很相似,刘氏一死,褚秋像失了主心骨一样。 林月心思一动,既然让褚春彻底和弟弟绝交不可能,或许真能改变他呢?就如同当初改变褚春? 林月沉吟半天道:“佐食坊里的配方都是秘密,让褚秋直接去坊里做工,你我都张不开那嘴。既然你明天开始上工了,家里事儿就没人做了,你问问褚秋,家里的杂事干不干?” 褚春顿时眼前一亮,忙不迭的点头道:“干,肯定干,娘子,你看这样行不?香菱家雇村里长工,一天给三十文,咱给二十文,贴补褚秋一天两顿饭成不?” 林月佯装气恼道:“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这大灾年的,两顿饭管饱得多少钱?就给二十文钱,贴补晚上一顿饭,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活儿不好我照样不用的。” 褚春笑得见牙不见眼,着急忙慌的扒了两口饭,就去给褚秋送信儿去了,好让弟弟睡个安稳觉。 第二天一早,褚春把褚秋领到媳妇面前,就急匆匆的和几个乡亲们,坐着香菱家的马车上工去了。 褚秋局促的站在林月面前,紧张得手脚不知道放在哪里,呐呐的也不知道该称呼林月为大嫂还是东家。 林月脸色一肃道:“咱们两家已经断亲了,所以别叫我大嫂,可以叫我褚娘子。你一会儿先把水缸挑满水,然后给黄豆地追肥,下午再担两担柴。” “追肥?”褚秋吓了一跳,没想到“上工”的第一个活儿就是追肥。 所谓追肥,就是把沤好的粪肥下到地里增加肥力,又臭又脏。 见褚秋面色有些变化,林月皱起了眉头道:“做不了?” 褚秋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我能做,只是感觉今天阴天,眼看着下雨,怕好不容易追完的肥被雨浇没了。既然褚娘子说做,我照做就是。” 褚秋立马干起活儿来了。 林月偷偷跟着褚秋去了地头儿, 发现褚秋虽然偶尔嫌弃粪肥臭,用布巾掩住了鼻子,但活儿做得还算精细,没有趁人不注意瞎糊弄,算是过了林月的考验关。 回到家,林月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隔壁院子又传来了褚氏的嚎淘大哭声和破口大骂声。 林月摇了摇头,有些烦乱。 一辈子强势惯了的褚氏,没想到到了晚年,连吃多少饭都得受儿媳妇把控着。 只这么几天的功夫,模样变得越来越瘆人,如果不是有个活人脸色,说是干尸都有人信。 林月抚了抚肚子,听着褚氏的嚎叫心里很憋闷,便想着到香菱家去串串门,跟江氏一起分享怀孕的心得,转换一下心情。 晚上时候,凌卿玥兴冲冲的来到了香菱家,像往常一样借力一纵,翻过墙头,直奔香菱所住的小三楼,想与香菱再来一个勾栏幽会。 到了菱月楼楼下,抬头,三楼烛影摇曳,香菱没睡,应该是在拢账吧,虽然褚夏成了亲,但大事和账册还是香菱说的算,褚夏每年得分红。 凌卿玥正准备用力向上纵,突然被一把大笤帚劈头盖脸的扫了脸,随即一个妇人尖声厉叫道:“抓无赖啦!抓匪徒啦!!” 这一打一叫,立即呼拉拉跑出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手里拿着铁锹、铁锨,还有个小妇人拿了口大黑锅,高高举过头顶,看样子,只要凌卿玥轻举妄动,她就要把黑锅砸在凌卿玥的头上了。 凌卿玥万没想到,自己常年打斗,到最后竟然折在一群不会武功的素人手里了。 这十多个人,凌卿玥竟然一个都不认识。 凌卿玥彻底懵逼了,难道自己走差了地方?这里不是香菱的家? 凌卿玥再次确认自己所处的院落,眼前所立的楼,确定是香菱的住所无疑,因为,他眼看着香菱从楼上跑下来了。 看到凌卿玥的狼狈样子,香菱很没有同情心的笑了,翻了一记白眼道:“活该,叫你有路不走,专做梁上君子!” 香菱对着拿扫帚的妇人道:“林婶儿,这是我未婚夫君,你们认一认人儿。” 林婶知道自己惹了祸,忙道歉道:“小姐,奴才真是眼瞎了,实在对不住…” 林婶子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 第276章 凌卿玥任司农寺卿 香菱牵着委屈巴巴的凌卿玥上了三楼。 这次很让香菱意外的是,凌卿玥竟然没有拒绝,老实的跟着香菱进入了她的香闺。 香菱把他按坐在贵妃榻上,把他头上被笤帚打得残留的草刺一一摘下来。 尽管香菱伪装得很辛苦,但凌卿玥仍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头上方,一双摘草刺的小手一抖一抖的,以及喉咙里憋笑的“吭哧”声。 凌卿玥抬起头来,果然看见了香菱忍笑忍得脸通红的景象。 凌卿玥很受伤似的说道:“香菱,我被人用笤帚打了,你还笑得出?!我不管,你要替为夫报仇,严惩那个林婶儿。” 香菱嘴角上扬道:“我干嘛惩罚林婶儿,她忠心护主,勇气可嘉,不仅不罚,还要赏,大大的赏。” 凌卿玥回了个呵呵的笑意,随即突然一把把香菱推倒、压制在贵妃榻下,邪魅的睨着香菱的眼道:“下人没教好,就是主子的过失,惩罚不了下人,我只好惩罚你这个主子了…” 瞬间,唇腹倾覆下来,本以为香菱会退却,没想到小丫头竟然大胆的回应着,心情的享受着这思念入骨的“饕餮盛宴”。 凌卿玥边感受着满嘴的馨香,边暗暗吸满了气,“扑”的猛吹进了香菱的口腔内。 香菱猝不及防的被呛,满嘴的馨香全部咽了进去,小丫头不由得诧异道:“你…” 凌卿玥调侃笑道:“我在你这儿受的‘气’,自然要全盘还给你了,一点儿不能少…” 果然全还回来了,附带免费赠送好闻的银丹草香味。 香菱鼓起腮帮子要把“气”再还回去,结果凌卿玥一跃身跑到了窗户,灵巧的跃到了勾阑处,仿佛刚刚屋里的湖光春色,只是一场海市蜃楼,从来就是什么没发生过一样。 第206章 香菱跟着爬出了勾阑,本想把自己“丢失”的阵地找回来,待听见凌卿玥紊乱的呼吸时,香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如同鹌鹑般缩在一边,不敢上前,更不敢问什么了。 直到凌卿玥幽幽的叹息声响起,香菱才敢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问道:“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凌卿玥轻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嗯,吏部的调令到了,我调任到户部任四品司农寺卿。” 户部下设有三司,即司农寺、司盐寺和司银寺,说白了,三个司分别掌管农事、盐务和金钱。 凌卿玥虽然表面上仍旧是四品官,但此四品非彼四品,可比虎职将军衔强百倍。 司农寺,掌管着全国农事,相当于全国农务工作的三把手(上边还有皇帝、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权势滔天。 明着平调,实则重用。 皇帝能如此重用凌卿玥,说明他很满意凌家弃武从文的举动,心里释怀了许多,所以调文职才会如此的顺利。 香菱一脸欣喜道:“这是好事啊,以后你的工作,可是关系是全国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呢!可得好好干啊!” 凌卿玥突然很颓唐,小肩膀一塌,像只被遗弃的小狗缩在墙角,幽幽叹了口气道:“可是,你是知道的,我是武将出身,那些文官会瞧不起我的…” 香菱听了不由得气愤道:“司农寺是主管农事的地方,又不是赛诗会、读书会,再说,你也曾师承大儒,重新捡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卿玥仍旧沮丧道:“可是,我出了凌府就是军营,对农事不是很熟悉,比如说,我从来分不清高粱苗和玉米苗,更不知道红糖是什么农作物用什么方法榨出来的…” 香菱听了安慰道:“术业有专攻,你不擅长农作物加工,但你小抠儿会省钱啊,这也是户部的重要职能这一…” 凌卿玥不满的抬头,心情更加沮丧道:“香菱,省钱那是司银寺的活儿,不是司农寺的活儿,再说,我也不抠儿啊,我的凌府身家全都给你了,还有赏银、俸银,我一文不差的都交给你了,你这样说我,我会伤心的…” 香菱吐了吐舌头,忙说道:“是我言有失误,你不抠,一点也不抠,前些日子的平价粮就是用凌府的银子周转的,你功不可没,你让安王举荐的时候还很有自信呢,只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咋就气馁了呢?” 香菱仔细想想,突然觉得自己家的小玥玥有点儿可怜。 自小一直被圈在凌府,突然父母早亡,被皇帝夺了姓氏,然后认了杨威当义父,这个义父还挺严格。 好不容易熟悉了军队打打杀杀的环境,突然被派任到户部去,和那些文诌诌的文官打嘴架过日子。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领域,外加酸臭的老学究,凌卿玥以后不得憋屈死啊。 香菱蹲下身子,手掌轻拍凌卿玥的后背,轻声细语道:“玥,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在你身边吗?你做诗没有自信,我便每天背首诗给你听,每首都秒杀大齐大儒;你不识农作物、不会加工,我便在府里种菜种谷,天天熬红糖、做美食给你吃,让你成为大齐第一农事通。” 凌卿玥听了,眼睛立即绽放了星光,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幻来了,楚楚可怜道:“娘子不是不能跟我走嘛,只有我一个人…” 看着凌卿玥泫然欲滴、我见犹怜的模样,和平时的凌卿玥的性格相差得实在太多。 香菱不由得轻眯了眼,沉声道:“凌卿玥,你是故意的吧?你是想让我嫁给你故意装可怜?” 凌卿玥讪笑着站起身来,随即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香菱,我是想使计让你嫁给我,陪我进京赴任,我实在忍受不了一年多和你相隔两地。况且,我没那么坚强,由武职转文职,就相当于让你学那些千金小姐跳舞,很难的。” 香菱沉默了半天,突然轻眯了眼道:“凌卿玥,你,是在嫌弃我不会唱歌跳舞吗?” 凌卿玥:“…” 凌卿玥忙摆手,讪然道:“香、香菱,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的职位很有挑战性,我也很吃力…” 香菱一步一步的迫近凌卿玥,吓得凌卿玥飞身纵下勾阑,跳到了楼下,轻声音叫喊道:“安王的赐婚圣旨到了,十日后大婚,大后离京,我跟着一起走,你想好了,真舍得跟我分开那么久吗?” 香菱拿出了弹弓,吓得凌卿玥快速翻出香菱家,在大墙外,后怕的拍着胸口道:“这小丫头真不好骗,明明想让她体会到我的难处,怎关注到她自己会不会跳舞了呢,话说,你也从来没跳过给我看啊…” 想象着香菱跳舞的样子,凌卿玥一阵恶寒,这丫头一向有吓死人不偿命的本事,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第277章 和狗抢骨头 村路上,一条大黄狗用爪子按着脚下的一根骨头,上面还带着不少熟肉丝,冒着微温的热乎气。 对面拦着一条腌臜的大黑狗,两条狗对峙着,目光凶狠,鼻子里响出威胁的“哼哼”声。 很快,两条狗同时暴起前窜,厮打在一起,咬得嗷嗷直叫。 一道人影从树后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向大骨头,很快抓住了大骨头。 两条打斗激烈的大狗立即休战,同时看向突然闯进来夺食的人类,目光极其不善。 那人迅速做了一个决定----把骨头揣在怀里,拄着拐杖,往村东头跑去。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了,两条狗同时暴起追过来。 抢骨头的人手脚不利落,拄着拐杖,跑得并不快,很快让狗给追上了。 这人本来瘦弱的身子似焕发无限生机般,挥舞着手里的拐杖自卫,被两条大狗逼得连连后退,没有注意身后脚下,一下子滚落到路旁用来浇地灌水用的沟渠里。 沟渠里没有水,但有一层厚黑泥,沤得时间长了味道不太好闻,那人这么一滚,立即浑身泥垢,满身腌臜与臭气。 饶是如此,两条大狗却仍然惦记着那根带肉的大骨头,拭探 着要下沟抢骨头。 那人一见慌神了,自己一只手和脚都打不过两条多,现在窝在沟里更加束缚手脚,这要是被狗堵在渠里,非被咬成血葫芦不可。 这人再也顾不得脸面了,开始奋力疾呼。 有下地干活的村民听见了,立即聚拢过来,两狗见大事不妙,拧身跑了。 大家伙一看沟里,虽然被黑泥裹了一身一脸,但从齐腕断的手可以断定,这人是褚家老宅的褚氏。 最近经常在村路上晃悠,讨百家饭,讨百家嫌,十成十要饭花子一个。 这老太婆怎么被狗给撵到沟里去了? 村里偶尔会来野狗,但并不怎么主动袭击人,村人也就没把它们当回事,没想到今天出事了。 这里离褚家不远,一个村人忙去老宅找褚氏的儿子。 结果褚时运和褚时来都不在家。 告诉三儿媳妇王美香,王氏阴阳怪气说她最近浑身没有劲儿,没力气把褚氏那么大个人从沟里抱出来,要找,就去隔壁找褚秋。 褚秋得了信,赶紧跑了过去,淌下沟,把褚氏从渠里抱了出来。 回到家,见褚氏浑身散发着臭气,便用大锅烧了温水。 没有浴桶,也不方便给褚氏洗澡,干脆就在院里,直接用水瓢舀水给她冲洗,大泥浆子流下来,褚氏这才勉强恢复点儿人样儿。 怕褚氏受凉,褚秋忙道:“奶,你快进屋换下湿衣裳吧?” 褚氏却不急着换衣裳,而是匆忙从怀里掏出一根大骨头,把大骨头扔在大锅的剩水里涮了涮,拿在嘴里就开啃,吃得这个香,一个劲的吧嗒嘴。 褚秋顿时呆若木鸡,也终于知道褚氏为何被野狗撵了。 褚秋眼圈一红,转身就跑出了院门,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下来了。 跑到了林月家,褚秋哽咽着对林月道:“嫂子,求求你,去帮我奶换身衣裳好不好?她,她太、太可怜了。 ” 林月狐疑的挑眉道:“褚秋,我说过,别管我叫嫂子。” 褚秋一怔,随即换了称呼道:“褚娘子, 我奶被狗撵得摔在了臭水沟里,我帮她冲洗过了,让她换掉湿衣裳她不肯,你能不能帮她换一下,算我求你。” 林月果断拒绝道:“褚秋,我不会答应你。褚氏只是瘸腿断手,不是变成傻子,她自己会做主换不换衣裳。此外,你别忘了,我和她已经断了亲,没有任何关系。” 褚秋一脸受伤道:“嫂子,你和她好歹婆媳一场,她、她现在都饿得跟狗抢骨头吃了,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褚秋说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褚氏啃骨头的样子,感觉心里好酸。 林月冷笑了一声道:“褚秋,我是该说你孝顺呢,还是该说你没脑子软耳病?” 林月扶着突起的小腹道:“你奶的性子你应该了解。我若去你家院里帮她,她不仅不领情,还会认为我去看她热闹,会变成疯狗似的打我,我可不想我孩子有任何闪失。” 第207章 听了林月的话,褚秋竟发现他无力反驳了,褚氏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褚秋转身要走,林月突然叫住了她,叹了口气道:“看在你帮我干活还算精细的份上,我劝你一句,老宅就像是那条臭水沟,要想彻底洗干净了,得你自己先从臭水沟里走出来,否则就得沾一辈子污泥活着。” 褚秋狐疑道:“褚娘子,老宅对你再不好,你也不用这么形容我的家和我的亲人吧?” 林月“扑哧”一声乐了,对褚秋道:“我只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连褚春都没说过,你既然不信,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褚秋分外的气愤,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自己的家,虽然穷了些,但总不会像林月说的那样不堪吧?怎么就成了臭水沟了? 褚秋愤懑的回了家,推开院门,充斥着污泥的难闻气息。 褚氏竟然已经换好了衣裳,手里仍旧拿着那根大骨头。 只是与他离开时不同的是,骨头上面的肉丝被啃得异常干净,估计连蚂蚁爬上去找食物,都得绝望而归。 褚氏拿过笤帚,把冲澡水往四周扫扫,免得有人踩在水汪里。 三婶王美香挎着个小篮子从屋里出来,没好眼色的瞟了一眼褚氏,对褚秋没好气道:“自己倒是找了个既能挣钱又供饭的好地方,家里倒好,不挖点野菜都得饿死,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发了工钱得交家啊!!” 不等褚秋反驳,王美香已经扭着腰肢走了。 褚秋心里一阵烦乱,他还想着攒钱说媳妇呢,若是交家,怕是自己真要一辈子打光棍了。 低头要接着收拾院子,突然抬头,看向王美香离开的方向。 王美香说是去剜菜,可是,剜菜会有菜浆子,蹭到衣裳上会洗不掉,可她穿的是一套高粱米色的干净衣裙,难道三婶在撒谎? 林月的话像一根刺一样刺的他生疼,鬼使神差的,褚秋跟在了王美香的身后。 第278章 死人村 王美香并没有上山脚挖菜,而着顺着村路走,出了村仍旧一路向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走到了一个空荡荡的破败的村落。 褚秋顿时浑身瘆得慌,这是被胡人血屠的那个村----岭南村。 几乎一夜,全村都死了,被付之一炬,只剩下残垣断壁。 村口的祠堂因为是青石结构,还没有倒塌,只是窗户已经破损。 王美香径直走进了祠堂。 褚秋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三婶一向胆小,怎么跑到这座死人村来了? 褚秋不由得靠近了些,听见里面传来了王美香娇嗔的声音:“死鬼,昨天我也来了,你咋没来?” 一个粗嘎难听的男人声音道:“s娘们,老子前天、大前天不都来了吗?只空一天还不行?想榨干老子不成?” 褚秋听得面色惨白,三婶、三婶竟然在外面偷人。 随即响起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唏嗦声,以及夸张的叫唤声。 终于结束了,男人喘着粗气道:“昨天我跟周老赖喝酒,我一秃噜嘴把咱俩的事给说了,他说,他三十多岁了,还从来没尝过女人味儿,想出二百文钱,你乐意不?” 王美香怒骂道:“你个乌龟老王八,老娘被他粘了荤腥,以后你还想不想跟我好了?” 汉子无所谓道:“这有啥在乎的,你跟我好之前不也是褚时来的婆娘吗?” 王美香:“…”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铜板落在地上的声音。 男人出了祠堂,王美香叹了口气道:“明天还是这个时间,让姓周的来,二百文钱,一文不能少。” 男人撇了撇嘴,暗骂了句“表子”,抬腿要走,看见如石头般立在门侧的褚秋,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还有小白脸等着呢,s表子就他娘的会享受。” 男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顺着村路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美香也出来了,头发已经重新梳过。 见到褚秋,王美香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如常,无所谓道:“别用那种看表子的眼光看我,是你三叔让我给他挣钱花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让我找本村的。你三叔之所以变成这样,还是受你爹的刺激呢!你爹跟冯招娣狗扯羊皮又勾搭上了,冯招娣从青楼从良出来,手里有不少银钱,你爹把人家快当亲娘给供起来了,给你当继母那是早晚的事儿。” 说完,王美娘挎着篮子往褚家村方向走了,走着走着竟然还哼起了歌,完全没有被人逮个现形的窘迫与羞愧。 褚秋的脑子像木头疙瘩一样,完全不会转动了,脑海里反复的浮现着林月所说的那句“老宅就像条臭水沟”的话,也终于知道林月为什么不把听到的流言说给褚春听了。 只怕褚春听了,也会在林月面前抬不起头来,甚至觉得无颜面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吧。 褚秋的胸口像藏着一团火,不喷出来就憋不过气来。 褚秋突然“嗷”的怒吼了几声,想把胸口的怒火一骨脑的给喷出去,震得附近的山都似乎跟着震颤了。 一只大黑狗从远处跑了过来,冲着发疯似的褚秋的叫唤。 褚秋捡起一块石头,冲着大黑狗就扔了过去,大黑狗嘶吼着要冲上来,被一个脆生生的叫声给喝止了。 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一身的破麻布衣裳,右脸脸颊上有长长的一道刀疤疤痕。 姑娘的眼睛很大很有神,如果不是这道疤痕存在,姑娘应该是个非常好看个姑娘。 姑娘手里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有不少被烧过的铜板,破铁块,甚至还有被烧黑的碎银子。 褚秋诧异道:“你捡死人东西?就不怕他们的鬼魂来找你算账?” 姑娘指了指大黑狗道:“黑狗血不是能驱鬼避邪吗?有大黑在,我不怕。” 褚秋有些懵逼道:“驱鬼用的是黑狗血,你这是黑狗,得杀狗取血。” 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反驳道:“大黑身体里流的不是黑狗血,难不成还是白狗血?让我杀了大黑取血,我可做不到,大黑不仅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儿,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爹娘留给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褚秋诧异道:“你父母亲人都过世了?” 姑娘眼圈一红道:“都死了,在逃荒的路上,被流匪抢粮时杀死了,是大黑拼命护着我逃出来,又一路相随回家。家里没吃的,听说岭南村被屠了村,我就想捡些碎银子换吃食。” 褚秋一脸怪异的看着这个怪姑娘,心道这个姑娘胆子挺大的。 哪怕是自己一个男人翻死人的东西,他也得心惊肉跳,这要是翻着翻着没翻出银子来,反而翻出一颗烧焦的头盖骨,想想都觉得一阵恶寒。 见褚秋面色怪异,姑娘以为褚秋怪她心肠坏,忙解释道:“我不白拿村人的东西,我每翻一家就安葬一家,你路过村口看见的树林子边不少个黄土包,那就是我给岭南村死去的村民立的坟茔地,已经安葬了二十几口人了。” 褚秋对这个姑娘更加诧异了,忍不住问道:“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姑娘笑了笑,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我是林海村的,叫张媛。你呢?哪个村的?” 褚秋也终于绽放了笑容道:“我叫褚秋,褚家村的。” 张媛顿时面露喜色道:“你是褚家村的?也姓褚?那你认识褚香菱吗?我一路回来,听的最多的名字就是她的,我家的黄豆地能保下来,也是她的功劳。我一直想当面谢谢她。她长什么样?会不会长着三头六臂、点指成金!?” 褚秋满嘴满心的苦涩,原本,老宅和香菱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竟发展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现在就连说认识人家都是一种奢侈了。 良久,褚秋才展颜笑道:“香菱没有三头六臂,但点指成金有本事应该有,我们村灭蝗她花了好多好多钱。她长得和你一样好看,更是个爱说、爱笑、心地善良、有主见的好姑娘。” 张媛被褚秋猝不及防的夸赞羞红了脸,没想到自己这样好呢。 褚秋抬头看了看天色,离黑天还有一段时间,便问道:“你还继续翻找吗?我力气大,可以帮你安葬这些村人。” 姑娘兴奋点头道:“好啊,我力气小,正愁挖坑速度慢呢,有你在,可快多了。” 褚秋阴霾的心情,随着姑娘的笑意,立即舒缓了不少。 第279章 被封村主 第二天一大早,褚秋就来到了林月家,不用林月吩咐,就主动把水缸挑满,把柴禾劈好,把院子扫好。 林月见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昨天说完褚秋,林月也深刻反省了自己。 老宅虽不好,却是褚秋的家,自己直接说人家家是条臭水沟,实在是太下褚秋的面子了。 依林月过去对褚秋的印象,褚秋怕是要实施报复,最不济也要找褚春告状,结果,褚春什么也不知道,反而是林月实现受不了,自己向褚春招供了。 第208章 听林月说完事情的经过,褚春半天没说话,良久才叹了口气道:“月儿,你怕我上火,所以才没对我那些闲言碎语,其实,我亲眼看见了爹和冯招娣…” 正因为看见了,褚春才更加的自惭形秽。 他与几个村人一起到佐食坊和褚夏商议复工的事情,路过城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褚时运,正点头呵腰的扶着一个女人上马车。 那女人一身珠光宝器,绫罗绸缎,小腹高高隆起。 不仅褚春看见了,同一马车的所有村人都看见了,都看清了这个女人,曾经褚家村老崔家的儿媳妇----冯招娣----后来的青楼女,在蝗灾发生前就与褚时运有过一腿。 褚时运刚回来不久,冯招娣的肚子却已经很大了,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可他仍旧一脸谄笑的对冯招娣,像极力了讨骨头吃的流浪狗。 褚春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好在村人很照顾褚春的脸面,权当没看见似的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借机讽刺嘲弄褚春。 现在又发生了褚氏跟狗抢骨头的事…褚春感觉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实在配不上林月。 林月叹了口气,对褚春道:“你上工辛苦,虽然坊里供午饭,但难免有饿的时候,你每天带些吃食上工吧,免得挨饿。” 林月躺下睡觉了。 褚春听了先是一怔,随即眼眶发红。 林月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在的意思是,如果褚春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舍给褚氏一些吃食,她会当看不见。 中午的时候,褚秋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去岭南村,突然听见了村路上敲锣的声音。 褚里正边敲锣边扯着嗓门喊道:“各家各户听着,无论是吃奶的孩子,还是卧床的老人,都到祠堂门口集合,一个也不能少!” 村里的祠堂,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开,这次发生什么大事了? 不过,看褚里正笑得牙花子都晃眼的模样,应该是好事。 一柱香后,村里人全都聚集在了祠堂门前。 祠堂门前,摆着一方桌案,桌案上摆着一只香炉。 两侧站着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 桌前站着一个红色团花袍的宦官,下首陪着几个官员,凌卿玥、王文谦、王县令都在内。 见村民到齐了,宦官向王县令点了点头,王县令又向路捕头点了点头。 路捕头从二柱手里端过一盆清水,拿到褚香菱面前,让褚香菱净了手,然后焚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把褚香菱搞得云里雾里。 见一切就绪,宦官这才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拿出一盏明黄色的布帛,高声唱诵道:“褚家村农女褚香菱,接旨!!” 所有官员哗啦啦跪倒,村民们也吓得跪倒。 香菱终于知道为啥让自己又是净手又是焚香的,原来她是这道圣旨的主人公,只好“扑通”一声跪倒听旨。 宦官慷慨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陵郡临安县褚家村农女褚香菱,知书明理,性资聪慧,建马蜂阵、蛤蟆阵,挽安陵郡蝗疫之危;深明大义,不畏艰险,寻暗道,刺郁达,挽陵裕关北胡之险,巾帼不让须眉,朕心甚慰。着即册封为安陵郡临安县褚家村村主,钦此!!!” 褚香菱:“…” 褚香菱一脸懵逼,自己听到了什么,自己被皇帝册封为“村主”? 听过公主、郡主、县主,却从没听说过还有村主,听着怎么这么像“蠢猪”呢? 自己可以拒绝这个封号,太他娘的难听了!! 见香菱有些发愣,凌卿玥忙轻咳了一声,香菱这才醒过神来,不情不愿的三叩九拜,心不堪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实在不太雅观的封号。 众人纷纷起身,凌卿玥给传旨的宦官塞了些银子,又千恩万谢的送到了村口。 香菱则拿出来圣旨,左看右看,怎么看怎么觉得“村主”这个名讳太过难听,也好像根本不知道一个村的村主能有什么鸟用。 不一会儿,凌卿玥回来了,见香菱满脸的不开晴,问道:“怎么,是欢喜的傻了,还是对村主这个封号不太满意?” 香菱苦呵呵着脸道:“我还以为会赏赐我一千两银子和户部的是敕赏令,没想到是个‘村主’封号,还不如‘村花’来得好听呢。” 凌卿玥哭笑不得道:“你个傻子,真是拿着金子当土柯拉。‘村主’的封号,听着不好听,但可比户部的敕赏令和千两银子的赏赐好多了。” “哪里好?”香菱狐疑问道,她还真不知道村主的含金量。 凌卿玥笃定道:“从今以后,你见到三品以下的官员不用施跪拜礼。” 香菱大吃一惊,不用跪拜礼,这可是人的尊严问题,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凌卿玥继续说道:“褚家村每年上缴的田税,你可以提留两成。” 香菱的脑子立即变成了小算盘,很快算出,如果是丰收年,她差不多每年额外能得至三四千斤的粮食,虽然不值多少银子,但这是朝廷赋予她的一项特权,相当于跻身特权阶层了。 凌卿玥继续说道:“褚家村大小事务归你管辖,可以决定这块土地上的人甚至一只蚂蚁的去留,你说的算。” 香菱知道凌卿玥暗戳戳的指老宅。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现在是‘村主’,咱得大气点儿…” 凌卿玥“噗嗤”一声乐了,刚刚还十二分嫌弃“村主”像“蠢猪”,现在已经开始接收这个封号了。 能得到这个封号,可以说是凌卿玥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包括云家。 大齐国对未婚女子的赏封,基本上是对皇室宗亲内部,如公主、郡主、县主。 对外部的女子赏赐极少,大齐国开国百多年来,也就两位,一个救过先皇的命,死后被追封为乡主;一个是皇后的义女,被封为亭主。 因为皇帝登上大宝后,实行了州郡改制,已经没有乡、亭建制,实施县直接管辖到村,所以香菱被封“村主”。 村主的地位,相当于三品官员的级别,所以才不用对三品以下官员施礼。 第280章 激动死了 香菱被封“村主”,褚家村村民奔走相告,别提多开心了。 而最开心的人,要数褚里正。 三年来,褚里正心心念念的事,就是把香菱与褚家村拴在一起,让褚香菱这个贵人永远罩着褚家村。 现在好了,整个褚家村都成了香菱腰里的挂件,走到哪带到哪儿,彻底甩不掉了。 褚里正心情大好,大手一挥,决定晚上宴请全村村民吃饭,以庆贺褚家村无比辉煌的未来。 褚里正是因为自己的事请全村人吃饭,香菱有点儿不好意思,便送去了猪、羊、鸡、蛋、粮等食材,免得褚里正吃亏。 这一忙活,到了日头西下才准备得差不多,全村人,自带着碗筷,到褚里正家享受这难得的宴会了。 这么占便宜的事,自然少不了褚家老宅,特别是褚氏,吃得这叫一个肚满肠肥,伸手抓着大骨头啃,满嘴油光。 害得跟她一桌的几个妇人一脸厌恶,抱着孩子跑到别桌去挤了。 褚秋吃完了,找到了褚里正媳妇罗亚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嫂、嫂子,啃过不要的大棒骨能不能给我几个?” 罗亚娟一怔问道:“没用是没用,但大家伙啃得太仔细了,你还要吗?” 褚秋脑海里浮现出张媛身后的大黑狗,脸色一红道:“没事,我拿来喂狗,当是给狗磨牙玩了。” 罗氏没多问,从桌上捡了十来根骨头,装在了小篮子里,递给了褚秋。 褚秋走出院子, 院门口突然跑进来几个人,看面色,很是焦急。 一定出什么事了。 褚秋没有着急走,站在院门口看着,想知道与自己有没有关系。 几个人直奔褚里正而去,把褚里正扯到了一边。 这人褚里正认识,是后海村的里正侯里正,订单种植黄豆的时候两人没少接触。 侯里正一脸急色,压低声音道:“老褚,大事不好了,你们村的一个妇人,被我们村的孤女张媛给杀了。” 褚里正一脸懵逼,看着一院子的村人道:“侯里正,你是不是看差了,我们村的村民,没听说谁家女人丢了啊,怎么可能死人?” 侯里正斩钉截铁道:“捕快勘察完命案现场了,有个小捕快说在你们村见过那个妇人,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你快查查你们村少了谁,衙门也着急找苦主呢!” 褚里正一脸急色,刚好大部分村人都在这儿,索性大着嗓门喊叫道:“谁家的女人没在村出去了?” 喊到第二声的时候,褚氏挥了挥手里的大骨头,叫道:“我家那贱人没来,天天午后就没影,不知道死到哪儿会野男人去了!!!” 褚里正的心咯噔一下,忙寻找褚时运和褚时来,褚时运不在。 褚时来如鹌鹑似的缩脖端腔的走了过来,瑟缩道:“里正,我娘子她、她说想、想去香萁家看看,今晚就在娘家住了。” 第209章 褚里正黑着脸道:“真回娘家了?有人在岭南村祠堂发现了一具女尸,咱村别人家的妇人都没丢,只你媳妇不在,你可想好了、说准了!衙门正找苦主呢!!” 一听说岭南村祠堂,褚时来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良久,突然义愤填膺骂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老子要找他报仇雪恨!!!” 褚里正心里顿时划了魂,怎么一说岭南村,褚时来就知道是王氏?难道是褚时来让王氏去的那里?去做什么? 褚时来这一喊,褚秋也知道自家出事了,连忙从院门口跑了过来,对褚里正道:“里正,我三叔说啥报仇雪恨,咋的了?” 褚里正叹了口气道:“你、你三婶被人勒死在了岭南村的祠堂里。” 褚秋的脑袋“嗡”的一声作响,手里挎着的篮子一掉,里面的大骨头散落了一地,眼圈登时就红了。 褚里正以为褚秋是被王美香的死讯吓着了,忙安慰道:“节哀顺变,好在嫌犯抓住了,是后海村的一个孤女。” 褚秋一惊,忙答道:“你们抓错了!张媛心地善良,不可能杀了我三婶!!!我知道我三婶去见了谁!!你们去抓…” 褚时来突然窜上前来,狠狠给了褚秋一巴掌,眼色通红道:“孽障!你三婶现在被人杀了,你咋还偏帮杀人犯呢!你若敢胡说,老子弄死你!!” 褚秋顿时明白了,三婶王美香昨天对他说的话是实话,她与野男人厮混挣钱,是三叔牵线并同意的。 现在人不明不白的死了,三叔又怕事情败露被村人耻笑,所以更愿意将错就错,让大家都误会凶手是个女人。 若凶手男人,荒村野房,一定会有个往桃色上想,褚时来还是要脸的。 褚秋却不管,他一门心思只想还张媛一个清白,几乎怒喊道:“肯定是周老赖杀的我三婶,他和我三婶约好今天在岭南村祠堂见面!你们把他抓来,一审就知道了!!” 褚秋的声音很大,这下子全村的人都听见王美香死了,而且还和野男人在祠堂里幽会。 褚时来“嗷”的一声就要冲过来打褚秋,哪知道突然响起了一阵“嘎嘎嘎”的难听怪笑,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疯癫。 众人一看,是褚氏。 听说王美香死了,被王美香折磨得快疯的褚氏,一下子抑制不住心头的激动了。 干瘦如骷髅的老太太,兴奋得连拐杖都扔了,手舞足蹈,哈哈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妙!这毒娘们,现在不死,早晚老娘也得毒死她!!!心肠连褚香菱那狼崽子都不如!死了活该!” “哈哈…咳咳…”褚氏笑得越加张狂,感觉这些日子里所受的王美香的气,终于一下子就出来了,越笑越激动。 笑声突然戛然而停,褚氏直接后仰栽倒了。 褚时来和褚秋忙扑过去,手指头探了探鼻翕,脸色顿时一变。 流匪没杀死、灾荒没饿死、二齿钩没扎死、野狗没咬死的褚氏,竟然没气儿了,被三儿媳妇王美香的死讯给激动死了。 褚家顿时一顿忙乱,忙着要处理褚氏的死。 侯里正却把褚秋拉住了。 张媛这姑娘为人不错,就算逃难回村,也自强自立,没给村里任何人找过麻烦,说她杀人,侯里正打心眼儿是不信的,只是衙门说她有嫌疑,他也没办法。 现在不一样了,褚秋可以作证,张媛说不定有救呢。 侯里正把褚秋拖到了一边,沉声道:“你确定你三婶约好和周老赖见面?” 褚秋笃定道:“我确定,这事儿还是你们村的一个男人给搭的桥,那男人叫啥名儿我不知道,不过我见过他,长着一身肥膘,满脸横肉,嘴角有颗痣,吊眼稍子,说是前天晚上和周老赖一起喝的酒。” 侯里正说道:“好,如果抓了那人,你能上堂做证不?” 褚秋斩钉截铁道:“随传随到,只要能救张媛。” 侯里正立马回村抓胡大男,免得他与周老赖对口供。 第281章 褚秋上门求助 第二天一早,褚时运回来了,买回了一张破草席和纸钱,怕人笑话李家没给褚氏设灵堂、买棺木,就直接悄悄的把褚氏安葬了,简单得就如同褚氏这个人从没在这世上走过一遭一样。 葬完褚氏,褚时运直接又回城了,走路都带风,感觉褚氏的死,反而让他一身轻松一样。 褚时来则自己在家喝闷酒,喝得如同一滩烂泥,连门都不敢出。 他要脸,怕别人议论王美香,为何出现在死人村,为何与一个男人厮混,还被杀了。 人死了都不给他长脸,哪怕死在半路上也好啊!! 褚时来闷头又喝了一大口酒,完全忘了,他喝的酒钱,是王美香与人厮混换来的。 褚秋的心情也极不好受。 侯里正说会有衙门的人找他做证,结果等到下午也没来。 褚秋越想慌神,越想越往不好的地方想,因为王县令一直口碑不好,褚秋直觉,可能张媛被王县令刑讯逼供,甚至斩立决了。 褚秋再也坐不住了,先跑到了林月家,急道:“褚、褚娘子,我、我能把工钱全都支出来吗?” 林月有些诧异,干了几天活,褚秋一直没支过工钱,今天竟然要支工钱。 钱是褚秋放在自己手里的,林月自然不能扣留,拿了一吊钱给了褚秋,诧异问道:“你这么急拿钱去做什么?你奶不是安葬完了?” 褚秋一脸急色道:“我三婶是与她厮混的男人杀死的,不是张媛,我不能让好人白受冤枉,我要去衙门做证。” 褚秋风风火火的走了。 到了衙门的时候,衙门已经关门了。 褚秋敲了敲大门,看门的衙役开了门,见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农家汉子,立马骂道:“已经闭衙了,有冤明日再伸!滚!!” 褚秋立马把怀里的一吊钱拿了出来,一股脑塞给了衙役,衙役这才喜笑颜开道:“小哥有事儿?” 褚秋忙道:“差大哥,我想打听一下俺们村王美香被杀一事,凶手找到了吗?” 衙役沉吟道:“找到了,” 褚秋以为那个男人被抓到了,顿时很开心,笑容还未达眼底,就听见衙役继续说道:“是一个丧天良、捡死人钱的孤女杀的。” 褚秋登时石化了。 见衙役要关门,忙扯住衙役的手袖口问道:“凶手不是后海村的一个男人吗?” 衙役不耐烦的扯回袖口,看在一吊钱的面子上,忍着火对褚秋道:“后海村的胡大男有不在场证人,是个秀才老爷。”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褚秋石化在风中。 自己说的那个男人不是凶手,张媛又成了最大嫌疑人,谁让她没有一个像秀才公那样有力的证人呢? 褚秋在衙门大门旁边一个背风的角落坐了下来,他身上没钱,没钱住店,没钱吃饭,只能在这里等待明天后续的发展。 一条大黑狗跑了过来,冲着褚秋呜咽的叫了两声。 褚秋试着用手摸了摸它的脑门,它只抗拒了一下,便不再抗拒,“呜咽呜咽的叫着,看样子很伤心。 褚秋叹了口气道:“你也来救你主人吗?可怎么办,我和你一样,没钱没势,想救她,却实在无能为力啊。” 大黑狗像回答他似的又呜咽了一声。 “没钱没势”,这个词突然闪现在了脑海里,褚秋想到了一个人----褚香菱。 现在的她,被册封为村主,有权有势,县太爷也得给三分面子,自己要不然去求她? 想到两家的关系,褚秋又有些不敢,去了,肯定要被对方嘲讽,甚至猜测自己别有用心。 犹豫来犹豫去,似自我安慰的说道:“去求了,大不了被骂一顿;不去,会后悔一辈子,去!!!” 褚秋终于坚定的走了,大黑狗颠颠的跟着他屁股后面,直接告诉它,这人能救它的主人。 一人一狗,跑到了城门,城门己关,褚秋正为难怎么出城,大黑狗冲他汪汪叫了两声,随即向城门楼子南边跑了过去,褚秋跟了下去。 走了大约两柱香的时间,在一片城墙角下,竟然发现了一处狗洞,褚秋跟着大黑狗钻了出来。 此时天色己黑,走山路很危险,褚秋连犹豫都没犹豫,便往褚家村方向奔了。 林叔像往常一样,早早开了院门,想打扫门口。 结果发现了门口跪着一人,旁边老实的蹲坐着一条狗,像人跪着似的, 林叔吓了一跳,斥责道:“你是谁?跑到我家门口做甚?” 褚秋嘶哑着声音对林叔道:“求您禀告一下褚村主,村民褚秋求见。” 看小伙子浑身被露水打湿的模样,怕是在外面跪了半宿,林叔赶紧跑进门去,向香菱禀告了此事。 香菱狐疑的挑了下眉毛,诧异道:“褚秋?求见我?” 香菱恍惚回到了自己刚穿越来时,身中麻-果子之毒的艰辛。 这个褚秋,受他娘刘氏挑拨,没少给自己下绊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跪在外面求见自己。 第210章 不知道所为何事,是看见别人跟着自己发财了,要跟着自己一起赚钱?这种人,可不能用他,实在不招人信任。 香菱让林叔把褚秋让进楼下的小宴客厅。 很快,褚秋进来了,脚步有些蹒跚,应该是膝盖在外面跪久了的原故。 褚秋还要跪,香菱已经摆了摆手道:“有话就坐下好好说,别用苦肉计,对我没用。” 褚秋脸色一讪,只好坐在了太师椅上,瑟缩的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忐忑道:“村主,我求您救救张媛,她不可能杀了我三婶。” 香菱诧异的看了一眼褚秋,心里做过几种假设,唯独没想到褚秋竟然求她救人,救的还是杀王美香的凶手。 香菱笑道:“查案、审案是衙门的事儿,我无权干涉。” 见香菱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度,褚秋急道:“可是你是褚家村的村主啊!我三婶死了,你不该帮她找出凶手吗?” 香菱冷然笑道:“褚秋,我是褚家村村主不假,但我维护的是好的村民,不包括烂肚肠的坏蛋。你三婶生前怎么待我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褚秋脸色血一样的红,羞愧于三婶,以及自己过去对香菱的所作所为。 褚秋眼圈一红,喃喃说道:“香菱,我知道错了,我罪该万死。但张媛是冤枉的,她去岭南村,是去捡死人钱不假,但她把村民们也都安葬了,还念断莲花经超渡他们。她是个好姑娘,不能这么冤死了。” 香菱心里触动了一下,对褚秋道:“你走吧,张媛冤不冤枉与我无关,她是后海村的人,不是褚家村的人,不在我褚家村村主的管辖之内。” 香菱对林叔瞟了一眼,林叔忙上前,对褚秋道:“小哥,走吧,村主累了,我送您出去。” 褚秋彻底绝望了,香菱不出手,张媛翻身的希望太渺茫了。 褚秋魂不守舍的出了香菱家,怔了一会儿,便又匆匆往县城方向奔了。 第282章 是褚家村的人 送走了褚秋,香菱站起身来,出了菱月楼,来到马厩前。 正在喂马的林二郎忙问道:“村主,你要出门吗,小的套车?” 香菱摇了摇头,转身想走,又鬼使神差的对林二郎道:“套车吧,我去趟岭南村。” “岭南村?”林二郎吓了一跳,随即没敢问什么,连忙套车,拉着香菱直奔岭南村。 到了村口,放眼一大片坟茔地,香菱下了马车,径直走到坟地前。 每座坟包前,都立着一根木头,上面用刀刻着或是道道、或是叉叉、亦或是圆圈的符号。 虽然看不懂,但可以猜出,这是给死去的人做的标记,免得这些人的亲人来了,找不到尸骨。 走进村庄,从东头走到西头,愕然发现,这个叫张媛的姑娘很守规矩,不是杂乱无章的看谁家房子好翻谁家,而是从东头第一家,逐户往西推进。 不仅翻找金钱,还强迫症似的把院子给简单收拾了,破木头推在一块,破砖头瓦片收拾一块,就连破锅碗盆也都摆在了一起。 从这些细节看出来,这个姑娘是个心地善良、手脚利落的人,捡死人钱,不过是为了活着而矣。 香菱重新上了马车,对林二郎道:“走吧,去县城。” 县衙已经开了门了,王县令也已经开始审案,和往常不同,这次却不是公开审理。 所以,外面并没有群众围观,远远的看见褚秋站在衙门门口,抻着脖子往里看。 香菱自马车上下来,对褚秋道:“里面正在审张媛的案子吗?” 褚秋乍一看到香菱,像傻子一样木然了,直到大黑狗汪汪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点头道:“正在审,我看见侯里正进去了。” 香菱点了点头道:“好,你,跟我进去。” 香菱径直要进县衙,被衙役给喝斥住了,香菱对衙役道:“请差大哥向县令禀告一声,说褚家村村主褚香菱求见。” 两个衙役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朴朴素素、娇娇小小的姑娘,就是轰动整个大齐的被皇帝册封的褚家村村主,这可是临安县的荣耀啊。 衙役忙不迭进了大堂通传,王县令亲自迎了出来。 对香菱施了一礼道:“不知褚村主传唤下官,所为何事?” 褚香菱对自己的“村主”地位还没有任何概念,见王县令对自己还算恭敬,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香菱小脸一肃道:“王县令,听说我村村民成了嫌犯,我来看看,如果真是作奸犯科,定将严惩不贻;但如果是蒙冤受屈,我这个村主总不能不管。” 王县令一怔,随即摇了摇头道:“褚村主,您记错了吧?目前下官审的案子,嫌犯是后海村的人,死者才是褚家村的人。下官一定严审此案,让凶手伏法,给村主一个交代。” 褚香菱摇了摇头道:“王县令,我没有记错,嫌犯那个、那个叫…”香菱看向褚秋。 褚秋忙答道:“叫张媛。” 香菱忙对王县令道:“对,就是张媛,是我们村的人。” 王县令狐疑道:“褚村主,张媛是后海村的村民,后海村的侯里正正在里面求情呢。” 香菱笃定答道:“哦。张媛既是后海村人,又是褚家村人,他和我们村的褚秋订亲了,我亲自撮合的…” 褚秋:“…” 王县令:“…” 解释清楚了,王县令只好前面带路,把香菱和褚秋让进了大堂,让捕快搬了一把椅子,让香菱坐在了案子一侧。 香菱被大堂中央的一个姑娘吸引了目光。 姑娘十七八岁,尽管头发凌乱,十根手指头因为上刑而血污一遍,但目光很倔强,有股愤恨但不服输的劲头儿。 香菱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岭南村村口的那些坟包,以及村东头那些归置过的院落,立即笃定,这个姑娘就是张媛。 看见到香菱身后的褚秋,张媛错愕了下,随即羞愧的低了头。 张媛身侧跪着一个中年汉子,见王县令回来,立即叩头道:“县太爷,我们村的周老赖证实,他确实给胡大男和王美香牵过线,时间就是王美香去岭南村的那段时间,请大人明查。” 王县令一拍惊堂木道:“侯川,你别纠缠不清!本官昨日已经派人请了张秀才过来,他证实,前日下午,他与胡大男发生口角,他让下人把胡大男关了起来,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犯案,你别血口喷人。” 侯川哀伤的看了一眼张媛,幽幽叹了口气,他,真的尽力的,他把胡大男抓来,结果张秀才给做了证,而张秀才,一向口碑不错,大家对他的证词深信不疑。 没有新的嫌疑人,张媛又成了最大的嫌犯,因为岭南村被屠后,寻常人到那里都绕道走,只有张媛,最近经常出没那里,而且祠堂里,搜出了一把匕首,也证实是张媛所有。 王县令再次拍了惊堂木,叱责道:“无良刁妇,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不动大刑,难以招供,来人!!!杖刑!!” “慢着!”褚香菱立即阻止道。 王县令的惊堂木只得轻轻落下,迟疑道:“褚村主,事实都在这儿摆着呢,你可别让一颗老鼠屎臭了咱褚家村一锅好汤…” 褚香菱继续说道:“验尸了吗?” 王县令一怔答道:“苦主没到场,所以只查看了表面伤口,是被绳子勒死的。” 香菱啧啧叹道:“既然绳子勒死的,匕首就不能算凶器了;张秀才只能证实胡大男不在场,没有亲眼见到张媛杀人,也不能算是人证。” 王县令听得无力反驳,他的审案技巧,一向是上刑上刑再上刑,这么精细的审案还未曾有过。 香菱指着褚秋道:“王县令,我把苦主带过来了,可以好好验尸了。把尸体抬上来吧!” 在古代,尸体是不容亵渎的存在,大多数人不会同意验尸,会把尸体领回去安葬。 因为褚时来的不作为,使得王美香一直处于无人认尸的状态。 王县令诧异:“直接、在大堂验尸?” 王县令看向褚秋,心里期盼着褚秋反对验尸。 褚秋也一怔,没想到香菱竟然提出当堂验尸。 看着香菱笃定的眼色,衬秋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倒道:“草民同意仵作验尸,只求早日抓到真正的凶手,以慰我三婶在天之灵。” 王县令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只好让捕快下去,把尸体抬上来。 第283章 你是石女? 尸体被用门板抬上来。 王县令以为褚香菱会被吓得不敢看,哪知道香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径直走到王美香尸体前。 仵作也跟过来了,邀功似的指着脖子上的勒痕道:“是被绳子勒死的,无其他捅伤或击伤,身上有淤青,被对手打过,都不是致命伤。” 香菱没有回答,用手指比划了下脖子上的勒痕道:“是被勒死的,却不是绳子,而是布条,人身上最容易得到的布条,是腰带。” 第211章 仵作诧异上前,又重新看了眼尸体,沉吟着点了点头。 绕着王美香走了一圈,香菱觉得鼻子里冲斥着一股残余的怪味,伸手就去解王美香的裤腰带,结果竟然是个死结。 香菱拿出匕首,把匕首割开,褪下了王美香的裤子。 吓得仵作闭了眼,连连阻止道:“住手,不可亵渎尸身…” 褚香菱哪管那些,看着下面透着或红或紫的伤,以及肥肿,对仵作道:“给女人验尸,这是最基本的一道程序,免得找错方向。把张媛放了吧,她不是凶手。” 王县令诧异道:“褚村主,怎么把她放了,岭南村只有她一人出没啊,还找到了那把匕首。” 香菱无语的瞟了一眼王县令,一字一顿道:“王美香死前被男性多次侵犯,留有多人精元,杀死她的,是男人,而且,不是一个男人,甚至多个。你们,连凶手性别都找错了。” 王县令对仵作大骂道:“还不快看看!!!” 仵作扭捏了半天,王县令气得自己下堂,小声骂道:“读了几天书就当自己是圣贤了,验个尸还啰里啰嗦的,不如一个姑娘。” 王县令仗着胆子看,他是男人,比香菱更了解发生了什么,忙让仵作把裤子提上了。 香菱缓然说道:“王美香的裤带是后系的死结,是案犯为了掩盖强暴的事情,后给穿的衣裳。” 王县令一头迷雾,张媛放走了,这个嫌犯可怎么办,他还要结案率呢。 王县令谄笑的对香菱道:“褚村主,这尸体上可能查出嫌犯的其他线索?” 香菱摇了摇头道:“尸体上看不出来,不过,” 香菱指着衙门外方向道:“大人今天审这件案子,一定会有个结果,那个嫌疑也一定会特别关注此事,你不妨从周边入手,看看有没有看似无关的人,特别打听了张媛案,也许有些眉目。” 侯里眼睛一亮道:“褚村主,我们村的一个叫刘志超的小混混向我打听过张媛案情况,当时我还寻思着他怎么突然关心起张媛来了。今天过堂前,我还在衙门旁巷子口瞟见一个人影,像是他。” 王县令一听有门,让侯里正带着所有捕快们,从衙门后门出去,反过来包抄衙门前,把张志超抓拿归案。 褚香菱站起身,对王县令施了个曲身礼道:“多谢王县令明察秋毫,还褚家村百姓一个清白。” 王县令受宠若惊的回了个礼道:“褚村主谬赞了,这是王某份内之事…” 褚香菱对张媛道:“你自己能站起来吗?” 张媛笃定点头道:“能。” 张媛亦步亦趋的跟着褚香菱和褚秋出了衙门,刚到衙门门口,张媛就“扑通”一下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褚村主救命之恩。” 褚香菱摇了摇头道:“要谢就谢你自己吧。” 张媛不明所以问道:“谢我自己?” 香菱笃定点头道:“如果没猜错,祠堂里发现的你的匕首,是用来给乡亲们刻木碑用的吧?” 张媛点了点头。 香菱继续说道:“受了冤,还会继续捡钱,安葬乡亲们吗?” 张媛笃定点头道:“继续,我总得活着,乡亲们也得安葬。” 香菱没有再说什么,对张媛和褚秋道:“我有事,你们自己走吧。” 香菱坐着马车得得的走了。 张媛则有些狐疑道:“褚秋,为啥褚村主说我是褚家村的人?我不是后海村的吗?” 褚秋脸色一红解释道:“香菱是褚家村村主,别的村的事情她不好插手,所以,就对县令说,说我和你订了亲,这样你就成了褚家村人了,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个借口。” 张媛怪异的看了一眼褚秋,颇为大方道:“如果,我往心里去呢?” 褚秋错愕的看着张媛,半天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张媛继续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有儿子,一定可着娶褚家村的姑娘,因为褚家村的日子过得好;有姑娘也一定要可着嫁进褚家村,因为褚家村有褚村主护着。我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嫁进褚家村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褚村主说的话,在咱褚家村就是圣旨,你别想抵赖。” 褚秋自然不想抵赖,他求之不得呢,可是,自己的家,如林月所说,就是条臭水沟,谁来谁臭一身。 褚秋摇了摇头道:“不是所有褚家村人都富、都好。嫁进我家,不是金窝,而是屎窝、尿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张媛笑道:“只要有心,屎窝、尿窝也可以变成金窝。从你进大堂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这辈子跟定你了。只要你不嫌弃我是个孤女、脸上有疤痕就行。” 张秋忙摆手道:“我、我哪能嫌弃你,我就怕你听说我家的事儿,会瞧不起我…” 张媛果断摇头,在她心里,如果没有褚秋,她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张媛展颜笑道:“咱先把三婶的尸首领回去吧,再不认领,衙门就要扔到乱葬岗了。” 褚秋默默点了点头,觉得心里涌起丝丝暖意。 香菱坐着马车,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陵裕关,看望即将当新娘子的杨静姝。 到了杨静姝的亲兵营,杨静姝站着练兵场的高台上,对着下面一众女兵训话。 语言慷慨激昂,英姿飒爽,颇有点儿沙场秋点兵的韵味。 杨静姝大声道:“本将军再重申一遍:人在阵地在,我在国土在,丢一寸一毫都不成,守住亲兵营的阵地,是每一个人的责任,再像昨日一样放进贼人,别怪我翻脸无情、军法处置。” 底下的亲兵面面相觑,脸色肃然。 见女兵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了,杨静姝让大家伙散去,独独留下静婉叮嘱道:“把我卧房窗户用木板条都钉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进来。” 静婉想要劝什么,见杨静姝面色肃然,不似开玩笑,只好退下去了。 香菱忙问道:“北胡的余孽竟敢到军营来偷袭你?” 杨静姝脸色一怔,随即撇嘴道:“不是北胡的余孽,是大齐的冤孽。” 香菱:“…” 香菱的脑海里本能的想到了安王,夜探未婚妻卧房,好像是安王能干出来的事,只是,他确定他能摆平得了杨静姝这头胭脂虎? 香菱不好再追问,转换了话头儿道:“你的嫁衣今晚就能绣完,我嫂子想让你明天去一趟苏香锦绣,亲自收一下针,这样兆头好。顺便再看看喜被、喜幔啥的。” 杨静姝一脸苦相道:“香菱,我不想成亲了,我现在逃婚成不成?” 香菱拉着杨静姝的手安慰道:“你就是婚前紧张,害怕成亲以后的生活不适应。其实不用怕,成亲真的挺好的。每天看着爱人起床,为他做喜欢的膳食,和他一起看月亮数星星,过个一年半载再生个既像他又像你的孩子,你可以教你孩子耍鞭子,将来成为你一样的大将军…” 杨静姝翻了一记白眼道:“香菱,我脑子虽简单,但并不傻,成亲真如你说的那样千般好、万般好,那你为何迟迟不嫁卿玥哥,很明显,你是骗我的…” 香菱:“…” 杨静姝突然凑近香菱的耳朵道:“香菱,你说实话, 你是不是石女?” 香菱:“…” 一看香菱的表情,杨静姝知道自己猜错了,长舒了口气道:“吓死我了,幸好不是,要不然卿玥哥一辈子只能当和尚了。” 香菱:“…” 香菱心情突然不好了。 神经大条的杨静姝都这样想了,估计军中这样想的人一定不在少数,凌卿玥,一定顶着很大的压力吧? 第284章 草率的成亲 回到家,发现凌卿玥和王文谦正在自家门口,吵得这叫一个面红耳赤。 王文谦脸红脖子粗喊道:“凌卿玥!你刚由武职转到文职,对农事一窍不通,不要自以为是,胡乱做决定。” 凌卿玥被怼得脸色惨白,反驳道:“我在军营,任的是筹办官,没种过地,却成天做的是采买的事,知道种什么东西最省钱、种出来的东西最实用,我说种地瓜、就种地瓜。” 王文谦怒斥道:“小麦才是最常吃的农作物,你不能因为地瓜便宜个头大就种地瓜,全县都种地瓜,地瓜产量多了烂掉吗?” 两个人因为灾后重种小麦还是种地瓜而吵起来了。 最让香菱受不了的是,王文谦明明是下属,却俨然以前辈自居,一口一个凌卿玥武官出身,一口一个不懂农事的嘲讽,简直气死个人。 原来那个温柔谦和的王书呆哪里去了? 香菱立即冲了过去,把凌卿玥护在了自己身后,懊恼道:“王司丞,过去的你,不也是五谷不分过来的吗?只比我家相公早进半年户部就以前辈自居了?你的圣贤书怎么读的,不知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王文谦被香菱劈头盖脸的一顿说,脸色不悦道:“现在民不裹腹,自然是种麦子更划算些。” 第212章 香菱反驳道:“王司丞!你是靠经验说话,没有充分调查!现在我家佐食坊地瓜粉的订单有很多,地瓜原材料却严重紧缺。地瓜的单价虽然没有小麦高,但产量是小麦的三四倍,综合下来,种地瓜更合适,而且,地瓜是饱腹之王,农民不必担心挨饿。” 凌卿玥不由得暗暗赞叹,自己只是凭着直觉觉得临安县灾后重种地瓜合适,却没有香菱这样说得头头是道。 如果把香菱的话比做是剑,那么王文谦属于被香菱一剑封喉了。 这还没有完,香菱瞟了一眼王文谦,不屑道:“王司丞,一个下官可以提建议,但如果上官做了决定,下官只能保留意见,唯一该做的,就是服从,绝对服从。” 香菱不理会王文谦,拉着凌卿玥的手就进了自家院子。 在关院门的那一刻,凌卿玥回头,对王文谦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王文谦则嘴角上扬,回了个微笑,嘴里却满是苦涩。 进了屋,香菱不悦的呢喃道:“原来当筹办官那么厉害,怼人一怼八百里外;怎么一转到文职,就这么怂了?以前的毒舌呢?被自己当下酒菜给吃了不成?” 凌卿玥如可怜的小狗似的跟着香菱上了楼,幽幽叹了口气道:“人家王文谦说的对,我资历尚浅,学不配位,很多农事一知半解。王文谦只是入职半年的司农寺丞,司农寺多的是比他强的寺丞,我、我-----” 越说凌卿玥越没信心,越说越气馁,低着头不吭声了,完完全全一个被人碾压的小可怜儿。 香菱气恼道:“你要气死我不成?你什么时候这么妄自菲薄了?知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比他们官大,你怕他做什么?” 香菱越说越生气,实在想不通,原来恶狼一样的凌卿玥,现在竟然变成了小绵羊,被王文谦都能数落得哑口无言。 香菱狠拍了下桌子,怒道:“我跟你进京!!!” 凌卿玥立即开心道:“好啊,” 刚答应又耷拉下脑袋道:“不行,虽说是订亲了,但人言可畏,你一个姑娘家跟着我同吃同住,实在好说不好听。” “那就成亲。”香菱斩钉截铁道,“对,马上成亲…” 凌卿玥有些为难道:“可是,只有五天时间了,会不会太急了…” 香菱一把扯着凌卿玥道:“不急,来得及,走,” “做什么去?”凌卿玥有些懵逼,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他还没反应过来呢。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做什么?成亲去啊,直接落婚籍,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完事。” 凌卿玥:“…” 凌卿玥嘴上说着不合适,身体却诚实的第一个上了马车。 就这样,只经历了半时辰,香菱就由褚姑娘,变成了凌夫人。 落完婚籍,两个人坐着马车直奔苏香锦绣。 进了屋,找到了苏小曼,苏小曼以为香菱因为杨静姝的婚事来的呢,问道:“昭和将军明天能来封针吗?” 香菱呵呵笑道:“她不来封针,我来封针。” 苏小曼:“…” 苏小曼以为香菱要替杨静姝封针,拒绝道:“封针是为了好兆头,必须新娘子亲自封才好,你不能替代她。” 香菱笃定点头道:“我说是就是我封针啊,静姝的嫁衣我先征用了,我比她急。” 苏小曼诧异道:“你、要成亲?” 香菱再次点头道:“对, 我看过了,一天以后就是双日子,宜婚嫁。” 苏小曼:“…” 只有一天时间准备喜服、喜被啥的,不只是用一个“急”字能形容。 苏小曼立即把所有的绣娘召集起来,让大家放下了所有手头的活儿,就连杨静姝的也往后放了,没日没夜轮转起来。 喜服实在来不及,真按香菱所说的,把本来做给杨静姝的喜服直接剪短了一截,由香菱封了针,谁让杨静姝比较懒没来封针呢,只能往后延几天了。 从苏香锦绣出来,两个人坐了马车回家。 凌卿玥的嘴根本没合拢过,紧拖着香菱的胳膊,依偎在香菱的肩头,跟隔壁的二傻子似的。 香菱有些无语道:“凌卿玥,咱能不能矜持点儿,牙花子都乐出来了。” 凌卿玥在香菱的身侧拱了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道:“连三岁黄口小儿都知道‘小小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还不能让我高兴高兴?” 香菱翻了计白眼,话说的这么幼稚,看来是真傻了。 马车到了香菱家门口,发现王文谦正在门口踱着步,想进去又不想进去的模样。 马车戛然而停,王文谦忙拱手施礼道:“请问凌少卿在马车上吗?” 马车里,香菱用手指指了指凌卿玥,示意找他的,还不忘鼓励的握了握拳,给他加油鼓劲儿。 哪知凌卿玥用力把香菱揽入怀中,唇峰倾覆下来,搅得好一阵天翻地覆,最后才意犹未尽的松开,调侃的看着香菱道:“娘子,你不是我的毒舌被当下酒菜吃掉了?!我只好借娘子的毒舌一用,舌战酸儒…” 香菱:“…” 第285章 骗婚 凌卿玥下了马车,王文谦立即如炸了毛的刺猬道:“凌卿玥!你说的根本行不通,这地瓜栽子…” 凌卿玥笑吟吟的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来,展示给王文谦看。 封皮上赫然的写着两个大字:“婚书”。 原来,事,成了。 王文谦一怔,态度立即恭维起来,抱拳施礼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凌卿玥笑吟吟道:“后天,准时请你吃喜酒啊,哈哈…你刚才找我什么事?” 王文谦立即恭敬答道:“回大人,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调运的地瓜栽子到了两船,下官马上去县里安排下发到农户,大人还是先忙婚礼的事吧。” 香菱轻眯了眼,挑起车帘道:“凌少卿,王司丞说地瓜栽子调运到了,你们上午不还因为种麦子还是种地瓜而争吵吗?这么快就调运过来了?打雷劈过来的,这样快?!” 凌卿玥身子一僵,讪然笑道:“也许是从本县调运的,快,很快的…” 香菱轻哼一声道:“凌少卿,咱们临安县什么时候有内陆河了,可以走船?” 凌卿玥忙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咱们抢占了静姝的喜服,我去跟她说一声…” 凌卿玥一溜烟似的跑了,香菱怒吼道:“凌卿玥!你敢跑!?” 到现在再不明白怎么回事,香菱就真成了傻子了。 她就该想到,凭凌卿玥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被一群文官给欺负了!! 前几日的种种,什么武职转文职自卑、被欺负、没信心等等,甚至可能静姝问她“石女”的事情,都是凌卿玥一手安排的! 为的就是让她嫁给他,跟他一起进京! 香菱没好气的看向王文谦,此时的王文谦,正如小偷般的猫腰弓背往家走。 香菱语气不善道:“王司丞,你不是要去县衙安排种地瓜的事儿吗?怎么要跑回家?方向错了吧?” 王文谦讪然笑道:“下官准备回家换身衣裳再出门…” 香菱嘲讽道:“一股清流的王司丞,竟然与上官同流合污,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王文谦讪然笑道:“那个、那个上官做的决定,当下官的可以提意见,但如果上官做了决定,下官只能保留意见,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务,绝对的服从。” 香菱:“…” 香菱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如何辩驳了,这是自己上午送给王文谦的话,没想到王文谦原封不动的又送回给自己了,可真够----打脸的。 王文谦趁机溜回了家。 香菱石化在了门口。 江氏从外面回来,看到呆愣的香菱,关切的问道:“香菱,你咋了?发生啥事了?” 香菱委屈的扁嘴道:“娘,我被人骗了…” 江氏吓了一跳,急切问道:“快告诉娘,你咋被骗了?是被骗财了,还是被骗----那个了?” 香菱沮丧着脸道:“我被骗婚了,后天凌卿玥就来娶我,我可咋办?可不可以退了?” 江氏照着香菱的腰上的软肉就掐了一把,嗔怪道:“退什么退?好不容易嫁出去的!娘早就想骂醒你了,跟人家凌将军订亲两年多了,干啥老不成亲?咱村现在顶数你年纪最大,都成了老姑娘了!!你若敢退婚,我把你腿打折了扔上轿子…” 香菱:“…” 自己刚十七岁,怎么就成了人见人恨嫁的老姑娘了? 香菱撇着嘴道:“成完亲我就进京了,你舍得我离开你?” 江氏怔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呢?孩子大了,翅膀硬了,总要飞的,你每年回来看娘一次就行了…” 江氏进了院子,手不自觉的摸着小腹道:“幸好又怀了一个…” 本来被江氏的话弄得挺感伤的香菱,顿时又石化了,自己这是被抛弃了吗? 第213章 因为赌气,香菱采取了消急应对亲事的态度。 结果,她错了,因为,凌卿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不用香菱操任何的心。 第三天一大早,她的菱月楼就冲进来一大伙儿婆子媳妇,给她洗澡的洗澡,给她说喜磕的说喜磕,还有一个看着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亲自给她开的脸,具说她六十多岁,已经是五世同堂了。 吓了香菱一跳,用手指头掰着算了算,这老妇人和她的子嗣,平均每十五年孕育出一代人来,真是大齐繁衍子嗣的好良民。 香菱不由得感慨,自己严重拖后腿了。 香菱暗自决定,不满十八岁,绝不行房,凌卿玥可以哄骗自己成亲,想要上床?呵呵,门都没有。 就这样,香菱被林婶儿的闺女林巧儿牵引着上了花轿。 坐定后,香菱偷眼挑开红盖头,瞟向轿外。 只见轿前,凌卿玥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飒爽英姿,一看就是风流倜傥一青年,连香菱都不由得嘀咕道:“人模狗样”。 林巧儿见香菱探出头来,立马把香菱的头给塞回轿子,紧张道:“小姐,你别掀开盖头,得洞房的时候新郎倌掀,要不然不吉利。” 香菱只好憋着不掀了。 心里则嘀咕着,凌家在县城没有府邸,又马上赴京就任,凌卿玥会把自己娶到哪里去呢?不会是娶进客栈吧? 花轿一路抬,终于听见嘈杂的声音了,人数还不少。 香菱忍不住好奇,把轿帘掀起来,因为林巧儿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掀开红盖头。 香菱只好把头尽量往后仰,嘴往上吹气,让红盖头往上飘,这样不用“掀”她就看到外面了。 结果,只瞟了一眼就吓得不敢喘气了,立即正襟严坐,不敢造次。 凌卿玥竟然把她娶进了军营,娶进了陵裕关!!! 他明明已经不是陵裕关的筹办官了,怎么把她又娶到了这里来了? 轿子停下,凌卿玥踩着轿门,扶着香菱出来。 还没站稳呢,外面呼啦啦上万个大头兵齐声喊道:“褚村主好!凌夫人好!!” 香菱吓得腿一软,幸亏有凌卿玥扶着,这才勉强站稳。 凌卿玥笑着在耳边道:“淡定,别慌!” 香菱想回一句“谁慌了”,只是嗓子眼儿有点紧,愣是没说出来! 试问谁在上万人的注目下成亲会淡定如初?香菱觉得自己是死活办不到了,心里慌的一匹。 香菱怂得不能再怂,全程被凌卿玥牵着,木偶似的踏火盘、拜天地,然后,被送入了洞房。 第286章 任重而道远 香菱在床榻上坐着,神经高度紧张,屁股下如同坐着个火盆,耳力高度集中,生怕凌卿玥突然闯进来,若是他借着酒劲儿强要了自己,可怎么办? 这个时代,好像没有婚内强迫罪一说。 不行,绝对不行。 香菱赶紧对林巧儿道:“巧儿,你快把门栓上,记住,不让任何人进来。” 巧儿乖巧的栓上了门。 香菱怕巧儿没完全领会她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道:“也不让凌卿玥进来。” 果然,林巧儿一脸震惊,显然被香菱的命令给弄懵逼了。 新婚夜不让新郎进洞房,自家的小姐恐怕是大齐国,不,全世界蝎子粑粑独一份(粪)。 不一会儿,门被笃笃敲响,香菱立马神经紧张的挺直了脊背。 外面有士兵的声音道:“夫人,凌将军让小的送些糕点过来,免得夫人饿。” 香菱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对巧儿连连摆手。 巧儿只好答道:“夫人不饿,你拿下去吧。” 过了一会儿,小兵又来了,敲门说道:“夫人,席上有好喝的果子酒,凌将军让小的给夫人端来,冰镇的,很解渴。” 香菱咽了口唾沫,感觉冒烟的嗓子更加冒烟了,仍旧摆了摆手。 就这样,一连赶走了七八伙来送吃的、送喝的、送被子等的小兵。 已经半夜了,折腾了一大天的香菱,终于晕晕沉沉的半梦半醒了。 又似乎听到了敲门声,香菱本能的答道:“不要,不要,都不要。” 这一次,林巧儿竟然不听话的开了门,门“吱呀”一声开了,凌卿玥进来,低声对巧儿道:“你下去休息吧。” 巧儿点了点头,出了门,还乖巧的从外面把房门给关上了。 凌卿玥走到床榻前,看着床榻里合衣而卧的小丫头,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小丫头,即使是在半梦半醒间,仍不忘紧紧按着自己的领口,生怕有人侵犯她似的。 这显然是在防范自己啊!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她心中,就幻化成色狼了呢? 这样睡着怎么可能舒服。 凌卿玥小心翼翼的把凤冠霞帔给解了下来,在看到里面的中衣时,眼睛不由得瞪圆了。 只见小丫头的中衣上,本应该系的一条带子,竟然变成了二十几根。 好奇的掀开中衣,看向裤腰,也不是简单的一根腰带,而是竖开的绳带,足足二十几个,系得密密匝匝,像蜈蚣的脚一样密集。 凌卿玥不由得哭笑不得,小丫头这是要闹哪样?防贼也不过如此吧? 她就没想到,男人如果兽性大发起来,这些带子根本形同虚设? 凌卿玥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任重而道远。 凌卿玥走到桌旁,把食盆端到香菱的鼻端,轻声唤道:“上等的果木烤鸭一份!荔枝酿一份!夫人,还不快起来尝尝?” 香菱的鼻翼抽动了两下,惊喜的睁开眼睛,啧啧叹道:“快饿死我了!” 手刚抓向烤鸭肉,立即警醒起来,本能的缩到床榻一角,惊慌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凌卿玥一脸受伤道:“娘子,我是你相公,你、你大可不必像看色胚一样的眼神看我,洞房花烛夜,我不在洞房,应该在哪儿?” 香菱看着堆在一旁的大红嫁衣,又看看自己尚算完整的中衣,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你答应我的,你、你不能出尔反尔…” 凌卿玥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道:“我发誓,在你满十八岁前,一定不碰你,否则…” 香菱忙坐起来,用手掌捂住了凌卿玥的嘴巴,扁着嘴道:“别乱发誓,我信你还不行吗?” 说完,香菱的眼睛直盯上了烤鸭,笑吟吟道:“我都快饿死了,怎么才来送吃的?” 凌卿玥:“…” 看凌卿玥揶揄的表情,香菱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来了无数拨小兵,都让自己给赶走了。 香菱扯下一只鸭腿,以吃来掩拭尴尬。 见香菱一根鸭腿啃得差不多了,凌卿玥往龙凤杯里倒了荔枝酿。 一杯端给香菱,一杯持在自己手中,肃然道:“娘子,喝完这杯合巹酒,你我便夫妻一心,白头携老。” 香菱忙把烤鸭腿放下了,早知道有这么庄重的仪式感的程序,她也不至于啃鸭腿啃得一嘴油。 将合巹酒一饮而尽,香菱眼前一亮,指着龙凤杯里的酒,惊喜道:“这、这是荔枝味的果酿?” 凌卿玥点头,心里很是诧异,没想到一直生活在北方的香菱,竟然知道荔枝,还能喝出荔枝的味道。 香菱正渴着嗓子眼冒烟呢,拿起琉璃酒壶就开喝,很快一壶冰镇的荔枝酿都进了肚。 凌卿玥忙阻拦道:“香菱,别喝多了…” 只是为时己晚,很快,香菱就醉眼朦胧了,指着两个人影的凌卿玥道:“凌卿玥,你、你使坏,你、你故意把我灌醉,你想干坏事儿,我、我跟你没完…” 刚说完,人就倒在凌卿玥的怀里了。 凌卿玥心里这个冤啊,自己很单纯的好不好,完全没有把香菱灌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这下好了,误会大了。 夜半,灌了一壶荔枝酿的香菱终于被一泡尿给憋醒了。 想要坐起来,发现身体被什么紧紧箍住,弯着小臂往上摸,是一双大手,怀抱着自己。 香菱惊得张大了嘴,后知后觉,自己昨天成亲了,被凌卿玥灌了酒喝大了,然后…香菱不敢喊,只能压抑的低吼道:“凌卿玥,你这个色胚,快松开我!!” 凌卿玥终于醒了,松开了紧箍香菱的双臂,睡眼朦胧道:“香菱,你要起夜吗?” 如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的就砸了下来,香菱带着哭腔道:“凌卿玥,你说过不碰我的,你还发誓了,根本就是放屁!!!我娘说的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凌卿玥被香菱劈头盖脸一顿骂一顿打,仓皇下了床,点了油灯,一脸委屈道:“香菱,你说什么呢?我没碰你啊!反倒是你,喝酒喝多了,老是嫌热,要扯自己衣裳,我怕你醒了误会我,就一直抱着你不让你脱…” 香菱:“…” 香菱低下头,看着完好无损的中衣,脸刷的就红了,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214章 第287章 起夜 见香菱尴尬得不行, 凌卿玥忙问道:“香菱,你是要起夜吗?屋里有恭桶,我拿给你?” 香菱眨着懵逼的眼,看着凌卿玥认真的表情,知道他没有跟自己开玩笑,咬牙切齿道:“我去茅房。” 香菱又重新穿上大红嫁衣,趿拉着红色绣花鞋,走到门口,却有些犹豫了。 香菱在陵裕关住过,但住的是杨静姝的女兵营,自己难道要绕回女兵营去如厕? 香菱正寻思着此事的可行性,凌卿玥已经穿好的外衣,在她耳后道:“不知道茅房在哪个方向吧?我陪你去…” 香菱外强中干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不用,我知道。” 香菱挺直了脊背,往杨静姝的女兵营走来了。 熟悉的外墙,熟悉的树干,香菱轻松翻过。 让她想不到的是,进入女兵营,竟然如入无人之境,比自己在的那个时候还要松懈。 怎么会这样?没人看守吗? 香菱轻车熟路的去了茅房,刚从茅房出来,就被凌卿玥捂住了嘴,附在耳边道:“有人闯营了。” 香菱顺着凌卿玥的目光方向,果然看见四五道黑影,身后背着几只大麻袋,一直跃到杨静姝的房门前。 黑影从背上卸下来黑包,小心翼翼的组装起来,很快,一只简易的床铺搭好了,就放在杨静姝的窗根儿下,旁边支了火碳盆,又燃了一堆熏蚊草。 一道身影躺在了床榻上,身上盖了被子,喋喋不休的对着窗户里的人开始说话了。 香菱眼色好,已经看清躺在床榻上的人,不是别人,是----安王齐瑞。 香菱不由得看向凌卿玥,从凌卿玥的面色里,香菱知道,凌卿玥也已经知道是安王。 只见安王,喋喋不休的说道:“爱妃啊,你开开门好不好?孤的王府,隔三差五就有刺客来,你不在身边,孤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爱妃啊,你出来看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可白可圆了,像极了爱妃的脸庞…” 屋内人冷哼一声道:“我的脸就那么胖、那么圆?” 安王忙不迭的解释道:“我说的是皎洁无瑕,像极了爱妃的脸庞,不是说它又胖又圆…” 屋内人又冷哼了一声。 安王继续絮絮叨叨道:“爱妃啊,后天咱们成亲了,你说你是要做马车还是坐轿子?” 屋内人气恼道:“一天一夜的行程,你让我坐轿子?你是想累死轿夫,还是想颠死我?” 安王恍然道:“爱妃所言甚是,那就坐马车吧。” 又似想到了什么,安王忙问道:“爱妃啊,你嫁到王府来,这么多的女亲兵,还是别跟着嫁过来了,我怕别有用心的人会说我有猎艳的心思,想统统收为妾室,不如把她们留在陵裕关吧,或者送到京城岳母那里…” 屋内之人登时就急了,骂道:“齐瑞,你是怕我带着亲兵不服你管吧?这些女亲兵,都是我的死士,除非嫁人,否则一个也不能少,我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你敢打她们的主意,姑奶奶饶不了你!” 安王忙解释道:“爱妃别生气,跟到安王府就跟到安王府呗,她们跟着你东奔西走的不容易,年纪也不小了,孤亲自给她们保媒,我看安统领和静婉就挺般配的…” 终于,杨静姝一把推开了门,手拿鞭子指着安王大骂道:“你敢…” “敢”字话音未落,安王已经如泥鳅般的钻进了杨静姝的房间。 杨静姝回首进屋抓她,躲在门后的安王反而关了门,把杨静姝反制在门板上,冰凉的唇就这样倾覆了下来。 杨静姝本来想抵抗,但一接触到男人冰冷的唇后,心再次软了下来。 安王府最近经常进刺客她是听说了的,很是担心。 安王跑到临安县来准备迎娶她,她也听说了,又开始担心他守卫带得不足。 安王天天跑到营里要见自己,静姝气的把窗户都钉死了。 于是,安王天天搬了床,与自己隔着窗户聊天,静姝天天被气得不行。 吻得天昏地暗,齐瑞在静姝耳边呢喃道:“你别担心,我不会逾越的,只是、只是觉得有你在身边,我睡得踏实些。我出去了…” 杨静姝一把抓住了安王的手腕,安王嘴角上扬,他就知道,静姝不会让他独自睡在窗户下,只有两天就成亲了,同床共枕…只能杨静姝道:“我让人把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你睡那屋,别睡外面,吵得我睡不着觉…” 安王:“…” 安王被推出了门。 看着忧怨的安王,凌卿玥突然觉得自己很满足,最起码,香菱没有立即把他赶到外面去睡。 凌卿玥一把将香菱抱了起来,飞身向蝠翼居方向纵来。 香菱吓了一跳,紧揽凌卿玥的脖子道:“干嘛?” 凌卿玥轻声道:“当然是像静姝担心安王一样,担心你冻着了…” 回了屋,把香菱直接放在了榻上,香菱紧张道:“你,你到别的屋子里去睡…”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我如果出去睡,明天整个凌裕关都会知道我被新媳妇赶出了洞房,义父对你这个儿媳妇该有意见了…” 香菱小脑袋耷拉下来,扫视了屋里一圈,结果悲催的发现,蝠翼居很小,很简陋,只有简单的一张床榻、一个衣架、一张桌子,连张贵妃榻都没有。 凌卿玥吹熄了灯火,室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一会儿,只听香菱一声轻呼道:“你、你怎么上床了?” 凌卿玥迅速钻进了被窝,感受着娘子的热气道:“你起夜之前我也睡在床上啊,你不能醉酒了让人上床、醒酒了就让人下床啊…” 不一会儿,又听香菱一声轻呼道:“你、你的手摸哪儿呢?” 凌卿玥紧抱着娘子的娇躯,心满意足道:“现在是八月份,夜里太凉了,有点儿冷…” 不一会儿,香菱又是一声叫唤,凌卿玥用唇峰赶紧堵住了娘子的嘴,小声求饶道:“娘子,我、保证不圆房,保证…” 香菱紧紧扯住男人的手,无比懊恼,你是不圆房,但摸遍、尝遍可还行? 第288章 热闹的安王大婚 第二天早晨醒来,凌卿玥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看尽春色却尝不到春色,最后遭罪的是他,而不是香菱。 看着门口用力抬着石锁以发泄火气的凌卿玥,香菱哭笑不得,只冒出两个字:活该。 走到凌卿玥身边,轻眯着眼问道:“凌卿玥,问你个问题,昨天,巧儿为何会给你开门?” 凌卿玥目光闪烁了下,顾左右而言其他道:“你起来了?我去洗漱下,一起去给义父敬茶请安。” 香菱威胁道:“凌卿玥,别打岔,说!!” 凌卿玥讪笑道:“香菱,巧儿为何给我开门,你得问巧儿啊?我怎么知道?” 香菱嘴角轻扬,笑道:“我就想问你啊,凌大人!” 凌卿玥知道躲不过,只好老实交代道:“巧儿不是林叔和林叔的女儿,是我塞给她们的义女,是经静姝训练出来的女卫,会武功…” 香菱的脑海里尽量搜寻着对杨静姝女亲卫的记忆,发现并没有什么印象,难道是杨静姝故意找的生面孔? 凌卿玥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让她监视你,是想贴身保护你,静姝经常给我们凌家训练女卫,姑姑身边也有两个女卫。我怕你拒绝,便同大舅嫂商量,一起塞进被买的林家下人送到你身边,她跟别的下人一样,除了会武功…” 原来,苏小曼也参与其中了。 香菱轻眯了眼色道:“既然是我的下人,我倒想知道,为何不听我的话栓上门,反而里应外合的给你开门啊?” “呃,”凌卿玥脸色尴尬,良久才道:“可能,她知道就算不给我开门,我也会想办法进去,她根本打不过我,所以识时务的缴械投降了…” 好家伙,当自己是营池堡垒,还带攻克防守的。 凌卿玥也是怕她有什么差池,香菱也并没有真的生气。 二人洗漱完毕,便去给老将军敬了茶,老将军给了一个红封。 回屋打开来一看,赫然是一处京城近郊的庄子地契。 凌卿玥解释道:“义母以为静姝以后会嫁进京城,所以在京城给静姝选的庄子,靠山面水,风景极佳,主要是踏青打猎,山下有几户山民,佃了几十亩地,不值多少钱,心意却深。” 本来以为杨静姝会嫁进京城,没想到嫁给了安王,安王是封地之王,目前只能留在封地,回不得京,所以义母就把庄子先给了凌卿玥,香菱倍受感动。 接下来的两天,香菱回家,与褚夏研究佐食坊的接下来发展方向。 现在的佐食坊,依托云家的百英客栈,已经销往全国各地。 一直以临安县为大本营向江南、江北销售。 随着香菱常驻京城,江南的业务就可以开拓起来了,不必再把产品千里迢迢的由江北运到江南。 第215章 开拓业务,自然少不得左膀右臂。 经过几分思量和征求意见,刘喜旺、二柱一家三口、何方一家三口、梁坤一家两口先跟着香菱进京,后续再慢慢调整。 村里几个年纪较小、还没有成亲的小年青,听说有机会往京城发展,也都报名跟着去。 香菱挑了几个,也都答应下来了。 安排得差不多了,回到军营,发现凌卿玥正跟着军需营的小兵们一起摔跤。 香菱站在外围看了会儿热闹,看着凌卿玥脸上洋溢的笑容,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凌卿玥会选择在军营里成亲了。 杨威是他的义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原因则是:凌卿玥,打心眼儿里是舍不得这段武官生涯的。 马上转文职了,哪怕他无所畏惧,劈荆斩棘,但军营的生涯却实打实的结束了,哪怕他再留恋。 晚上,香菱没有与凌卿玥硬杠,老实的窝在凌卿玥的怀里, 凌卿玥也没有像昨夜一样不老实,也许太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香菱轻抚着凌卿玥紧锁着的眉头,轻声呢喃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第二日,终于迎来了安王大婚的日子,一路吹吹打打直奔安王府。 香菱一行人也出发前往安王府,参加完杨静姝的婚礼,一行人次日便前往京城。 本以为安王的婚礼除了收获富贵繁荣,便是无数女子的艳羡,哪知,刚进了安陵郡的城门口,便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给拦了马车,哭得好不肝肠寸断。 安王的脸登时就绿了。 杨静姝直接掀了红盖头,挑起了车帘。 只看见前面影影绰绰的不少女人和孩子的身影,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新娘子不好下车查看,铁青着脸问静婉道:“怎么回事?” 静婉一脸急色道:“凌将军已经亲自去打听了。” 不一会儿,凌卿玥回来,对杨静姝道:“静姝,没事,一群女人和孩子,已经打发了,路通了。” “且慢。”杨静姝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握着鞭稍久久没有松开。 凌卿玥忙劝解道:“静姝,有些事不一定像你看到的那样,你现在不仅仅是昭和将军,还是万岁爷赐婚的安王妃,夫妻一心,若有疑问,关起门来和安王私下解决。” 杨静姝蕴了半天的气,终于咬牙切齿道:“好,回府我再找齐瑞算账,让他好好说说,为什么他成亲,这么多女人给姑奶奶哭丧!!这么多孩子管她叫爹!!!” 凌卿玥生怕杨静姝的暴脾气起来,忙安抚道:“关起门来,义兄帮你收拾他。” 马车终于动了,安王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几分,依昭和的火爆脾气,极有可能当街就发彪,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幸好有凌卿玥安抚着。 马车开动了,到了城正中,又被人拦住了去路,这回不是女人孩子,而是一群乞丐。 密密匝匝的几百人,把前面的道路都给堵死了。 安王不怒反笑了。 他就知道,太子肯定知道了自己有腾龙纹身的秘密,又嫉妒自己娶了女将军,势力更大,他坐不住了,转暗杀为明杀了,不用说,城门口的妓子和孩子,都是他的手笔,就想昭和与他决裂。 凌卿玥洒了不少银票,结果这些乞丐不为所动。 凌卿玥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太妙,到安王身侧道:“你和静姝弃马快走,这些人只怕不善。” 仿佛是在应验凌卿玥的话,乞丐群里迅速窜出无数个杀手来,直扑安王所骑的马匹。 眼看着袭到,杨静姝长鞭出袭,将安王紧紧护在身后,大红的嫁衣在风中猎猎飞扬,让人不忍恻目。 安雪源带着无数侍卫反包抄过来。 安王嘴角上扬,对着刺客头目道:“让你失望了, 孤早有防备,你主子落脚的地方,已经已经被端了。” 那人惊诧的看着不远处的临安酒楼方向,发现并没有异动,这才后知后觉上当了。 安王已经笑道:“多谢啦。” 安雪源带着亲卫已经将临安酒楼层层包围。 第289章 太子的胡萝卜 安雪源将酒楼重重围住,里三圈外三圈,水泄不通。 所有兵将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迎接一场生死搏斗。 哪知,想象中的兵戈铁观并没有到来。 酒楼里泰然自若的出来两个人。 为首的人四十来岁,身体有些发福,眼睛细小,天生笑面,看着春风和煦,毫无攻击性,一团和气; 身后之人十七八岁,身形欣长,面色阴冷,看着很不好相与。 安雪源一怔,想到过种种场景,独独没有想到,刺客幕后指使之人,就这么大剌剌的走出来。 不仅出来了,还冲着远处骑在大马上的安王招呼道:“瑞儿!!!” 安王并不意外,状似欣喜的跳下马,小跑着跑到两个男人面前,亲昵道:“太子爷、十三叔,你们怎么来了?” 太子爷颇有长辈威严道:“瑞儿成亲,你父景隆太子又早薨,本宫这个当大伯的怎能缺席呢,只是没想到,正准备迎接你这个新郎倌呢,就看了这么一场热闹,瑞儿,你治下不严啊,大婚之日还有刺客突袭。” 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撇清了与刺客的关系,你奈我何? 安王心中把太子爷的娘骂了八百遍,表面却云淡风轻道:“太子伯父此言差矣,我听那刺客口音,十有八九是从京城来的,莫不是跟着太子爷一起来的?” 针落可闻的静,笑面虎似的太子爷也尴尬在当场,本就不大的眼睛轻眯着,心道,小兔崽子,难不成你把夺嫡之事表面化?父皇责怪本宫谋算皇侄儿的同时,同样也会怪罪你让全天下看皇室的笑话! 安王揶揄的看了太子一眼,突然云淡风轻的笑了,接着说道:“说不定这些刺客是从京城一路追随而来,他们刺杀的目标是太子爷呢!?” 众人一怔,随即一翻尬笑,虚惊一场。 刺客已经巢杀贻尽,香菱走到凌卿玥身侧,顺着凌卿玥的目光,看见了酒楼前聊得热火朝天的三个人,不由的诧异道:“这三个人之间的氛围怎么这么怪异呢?是谁啊?” 凌卿玥沉吟道:“刺客背后的人。” 香菱吓了一跳:“那为何不去抓他?”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是太子爷。太子爷不露面则已,一旦露了面,安王就会投鼠忌器,不仅不能抓,还要保护得天衣无缝,否则就算他不小心切水果切破了手指,太子的娘都会把账算在安王头上。” 香菱摇了摇发浑的脑袋,她虽然聪明,但最不懂这些弯弯绕的了,好在凌卿玥很擅长,就让一群腹黑的去斗吧,自己可不费脑力想这些事儿。 马车继续前行,一直行到安王府,按步就班的进行着婚礼程序。 晚上,安王进了洞王,刚关上门,脖子上就惊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耳边传来威胁的声音道:“齐瑞,你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你的红颜知己的事情了?” 安王松了口气,是杨静姝,不是刺客。 不顾匕首的锋利,直接回身,幸亏杨静姝反应快,要不然脖子就要被划出血线了。 杨静姝正要嗔怪他,结果被抱了个满怀。 安王整个身体几乎倚在杨静姝身上,脑袋窝在静姝的户头,在耳边呢喃道:“爱妃,白天拦路的女人、孩子,是太子爷安排的!你盖着红盖头没看见,那些女人长的可丑了,不及爱妃万一,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们?还有那几个叫爹爹的孩子,脸蛋上两坨红,还淌着鼻涕呢,一看就是临时找来农家孩子凑数的,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杨静姝懊恼道:“我说的不是白天那些女人,我说的是的醉仙楼的蝶五!” 原来是蝶五。 齐瑞没想到杨静姝刚嫁到安王府,就派人打探出了蝶五的存在,可见他的亲卫能力还是不错的。 齐瑞站直了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块半只蝴蝶翅膀的玉佩,郑重的交到杨静姝手心里道:“静姝,这是醉仙楼的蝶语令,大齐各州郡开设的醉仙楼,都是我打探消息的暗阁。我表面狎妓,实则是接收讯息。蝶五是本地醉仙楼的头目。以后,醉仙楼就归你接收信息了。” 杨静姝一怔,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在城门口被女人孩子拦了车,静姝虽然以大局为重,但心里还是划了魂。 自己在洞房里等着,暗自交代亲卫们去大街小巷打听安王的为人,尤其是女人方面,要事无俱细! 结果越打听越气馁,越打听越泛酸气。 安王经常留宿醉仙楼,有相好!尤其是那个蝶五!! 静姝暗自咬牙,要给安王好看!结果来了个大反转。 安王不仅和盘托出,还把醉仙楼交给她了,自己好好一个昭和将军,如何去接收信息? 是要变成妓院的老鸨子?还是女扮男装成为狎妓的恩客? 第216章 这事儿怎么这么透着怪异呢? 安王见解释通了,便转了话头儿道:“太子现身,只怕要棘手了。” 杨静姝摇摇头道:“太子现身,对你来讲是投鼠忌器,但对他来讲又何尝不是?他的一切都暴露了,他只能土豆搬家滚球子了。” 安王被静姝的“土豆”形容逗得开怀,一弯腰把杨静姝抱到了床榻上,吓了杨静姝一跳,紧紧抱着安王的脖劲儿道:“你、你干什么?” 安王吹熄了灯,轻声呢喃道:“太子白天的部署太弱,孤尚有余力征战杀伐、所向披靡、不胜不休、夺城拔寨…” 杨静姝被放在了床榻上,心慌的想要反抗,紧张的用双手想抵住安王不老实的双手。 哪知安王的手像泥鳅一样下滑,手指轻巧的一挑,大红嫁衣便被挑到一旁,伸向中衣的带子…杨静姝感觉浑身的力量使不出来,暗自叹道:“我方阵地失矣…” 第二天一早,凌卿玥与香菱,分别去与安王和安王妃辞行,回屋时,凌卿玥脸色分外不好看。 在香菱的一再追问下才知道,安王给了他们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想办法把太子爷“护送回京”,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押送,不想让太子爷留在安王封地之内。 这事可不太好办。 亲自“押送”是下下之策。 凌卿玥虽然是安王的人,但还没到京城任职,根基未稳,现在就得罪了这位爷,实在是大不利。 正一愁莫展时,香菱眼光一亮道:“玥,你记不记农夫给毛驴眼前拴胡萝卜的故事?你给太子也拴一个,让他自愿的滚回京就好了,总比被动的看着他强。” 凌卿玥顿时眼前一亮,只要有诱饵,不怕太子不主动回京。 凌卿玥笑着刮了香菱鼻尖一下道:“也就你敢把太子比做毛驴…” 香菱:“…” 凌卿玥又去找安王商量给太子安“胡萝卜”的事情了。 第290章 凌王府的旧规矩 等凌卿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看凌卿玥一脸喜色的模样应该是成了。 这个“胡萝卜”不是别的,就是安王派了个信使,八百里加急直奔京城。 太子爷心里划了魂,以为安王破釜沉舟,把他主使刺杀安王的事禀告给万岁爷,他要赶紧去追信使,如果追不回来,就得与母妃商议应对之策。 而实际上,安王的信确实是给万岁爷的不假。内容却是通篇对皇爷爷赐婚的感谢话,以及对安王妃的满意,简直是贤良淑德,性情温婉,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就差没说杨静姝琴棋书画样样通了。 写信的时候,杨静姝就在旁边,脸皮厚的她脸都臊红了,这信里说的哪里是她? 太子爷的事情就这样解决了,真的“土豆搬家滚球子了”。 凌卿玥和香菱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太子这个羁绊,这一路京城之行要舒服得多。 每路过一处,香菱都要品尝当地美食,每天都充满着对下一地的憧憬。 车厢里,看着香菱吃肉丸的凌卿玥,终于忍不住吃味儿道:“娘子,你每路过一处,就品尝王文谦给你写信说的美食,就不怕我吃醋吗?” 香菱一怔,经凌卿玥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每到一地,都本能的选择了王文谦说的好吃的,规避了他所说的难吃的。 香菱没好眼色的瞟了一眼凌卿玥。 这个凌卿玥,对王文谦绝对是双标,用的时候是绝对信任,利用王文谦对自己骗婚,让王文谦统筹整个州郡的灾后事宜。 不用的时候就各种嫌弃,比如说这次回京,明明和王文谦可以搭伴儿回来,凌卿玥却偏让王文谦晚两天再走。 香菱对凌卿玥笑道:“吃吧吃吧,我吃美食你吃醋,管饱管够。不过,我要提醒你,王文谦是地道的吃货,吃遍大齐无死角,尤其是爱吃肉,你要不吃斋念佛当和尚,把肉也戒了?!” 凌卿玥瞬间苦呵呵着一张脸,自己有媳妇不能碰,这要是因为王文谦把肉再戒了,可不就是当和尚的命了? 凌卿玥瞬间把香菱扯近了,在香菱的脸上“吧唧”来了一口,又把香菱手里的肉丸子给抢跑了,调侃道:“为夫暂时当酒肉和尚,等明年十月初九,就开始当酒肉花和尚…” 香菱不甘示弱的抢起了吃食,你一颗我一颗,打得好不热闹。 此去京城,有水路有旱路,近一个月的行程,两人路途虽匆忙,但过得很充实,像度蜜月一样。 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了京城,抵达了凌府。 本以为凌卿玥久未回京,府里会很破败,没想到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光下人就二三十个,凌卿玥低头偷偷告诉香菱,府里被打理得这样,完全是姑母的功劳,他不在京期间,一直都是她在操持着凌府的事宜。 凌卿玥面上涌上一抹难色,低声对香菱道:“香菱,姑母这个人,有些执扭,我也不愿与她亲近,我怕你受委屈,你也能避则避吧,不用担心她不乐意,我了解她…” 香菱被凌卿玥说的一怔,看来姑母是个另类的存在啊,让凌卿玥都惧怕的人物,只怕不是善茬儿。 香菱小声儿回道:“只要我知道你站在我这边,就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因为佐食坊还没有选扯,更没有选好宅子,褚家村来的人,刘喜旺、何方一家三口、二柱一家三口,还有村里的小年轻等,都先暂时住在府里客院。 管家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人称凌大娘,凌府的老人,据说六岁开始就在凌府,那时的凌府,还是凌王府。 凌大娘一辈子没结婚,侍奉了三代凌家人,资历最深,也最严苛。 凌大娘面色阴冷,把府中所有下人都叫过来,介绍凌府的新女主人,香菱。 香菱一向和蔼可亲,像征性的训训话,让大家按过去一样各司其职就好。 到了中午了,这是大家在凌府的第一顿饭,端上来一看,竟然是一席素斋,凌大娘说,今天刚好初一,全府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茹素,这是凌王府时期就传下来的老规矩,几十年如此。 入乡随俗,香菱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晨钟就敲响了,凌大娘叩响了房门,唤香菱起床,让香菱给下人们训话,说,这也是凌王府传下来的老规矩。 不就是改掉睡懒觉的习惯吗?自己能忍。 香菱起来了,吃了早餐,便带着刘喜旺和何方、二柱要出去看铺面,没想到又被凌大娘拦了去路,说是夫人不得擅自出门,不得素面出门,有损凌府的颜面,这也是凌王府传下来的老规矩。 不吃肉、早起香菱都能忍,不让香菱自由出门,还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怎么谈生意? 香菱的脸立马冷了下来,对凌大娘道:“凌大娘,您虽然是凌王府时期的旧人,但现在,凌王府早己不是凌王府,现在是凌府,没有了中间的‘王’字,就不要再摆‘王’的架子,从今天起,过去‘凌王府’的旧规矩都改了!” 不顾凌大娘的阻拦,香菱和二柱、何方、刘喜旺就出了门,时间就是金钱,谁有功夫和一个老太婆废话连篇。 因为佐食坊一直和百英客栈合作,香菱决定先去百英客栈打听一下有没有好的铺面。 到了百英客栈,听说了香菱的来意,老掌柜立马叫来了一个小伙计,对香菱道:“阿猫前几日就到了,交代我找铺面的事儿,有三处我觉得挺合适,我叫小松领你们去看看。” 香菱先是错愕,没想到猫公公也从临安县回来了,往深想就想通了,猫公公之所以去临安县,本意就是奔着凌卿玥去的,现在凌卿玥回来了,临安县留其他掌柜驻守就可以,猫公公也回京了。 香菱客气道:“有劳掌柜的了。” 有了小松这个本地通带路,香菱的进程快了许多,直接选定了一家不在繁华热闹区域,后院却相对较大的铺面,可以方便佐食坊生产和囤货。 旁边的两处宅子也买下来了。 香菱本来没有买宅子的打算,但看凌大娘的规矩太多,怕何方、喜旺、二柱等人住着不自在,便想着买下宅子,让他们挨着佐食坊住,离得近方便,也没那么多臭规矩。 其他生产用的原材料就好谈得多,以前在临安县开佐食坊的时候,就与江南的客商有合作,只是送货地点加了京城一地,通知了几家供货商,签订契约,付了订金,先把铺面收拾下,原材料刚好上门,就可以开门大吉。 只这一天功夫,香菱就足足花了八万两银子。 香菱累得话都懒得说了,天色黑了才回凌府。 第291章 此消彼长 香菱敲了半天府门,竟然没人开门。 香菱以为回错了家,退后几步,看着匾额上清晰的“凌府”两个字,这才笃定并没有走错府门,难道下人这么早就都睡下了?还是----出了什么事? 香菱眼前突然浮现出满是血渍的画面,心里莫名的一慌,哪里还肯再等,立即拿出十一节鞭,脚踩府门口石狮子像,鞭搭旁边的树木,借力踩上树冠,再从树冠爬上墙头。 第217章 骑在墙里往院里一看,香菱登时鼻子都要气歪了。 院里,哪里是空无一人?根本是站满了人!!! 站成整整六排,方方正正的三十个下人,连喂马的伙夫都在。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喘气声都在压抑着。 三十个下人身前,摆着一张太师椅,上面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雍容华贵,一脸肃色,身侧跟着两个丫鬟,以及凌大娘。 听到门楼上的动静,众人全部抬眼,看到高高骑在墙头儿上的褚香菱,顿时满脸错愕。 而妇人的眼里,除了震惊,还闪过浓浓的蕴怒。 香菱瞬间意识到: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不管对方是谁,自己总不能做缩头乌龟,香菱泰然的下了墙,伸手去开府门。 妇人厉声道:“不准开。” 香菱完全不听,仍旧开了府门,让何方等人进入院中。 妇人气得胸口起伏道:“日落才回府归宿,成何体统?有你这样做女主人的吗?”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你,刚才说什么?” 妇人道:“我说你成何体统!” 香菱淡然道:“后边那句?” 妇人一怔道:“我是说,有你这样做女主人的吗?” 香菱冷下脸道:“既然知道我是女主人,轮得到你来凌府耀武扬威吗?” 凌大娘忙斥责道:“大胆!!这是你姑婆月小姐。” 香菱轻眯了眼道:“凌大娘,凌王府的老规矩,除了初一、十五吃斋念佛、每日晨钟响起即起榻、女子不得擅自出门,是不是还包括下人可以对女主人斥责?” 凌大娘一时语塞,她一时嘴快,确实说了句“大胆”。 妇人皱起眉头来,斥责道:“凌大娘是咱家侍奉了三代主子的忠仆,如同长辈,有什么不对的斥责你,你就得听着。” 香菱撇撇嘴道:“我只知道,无论是侍奉三代主子的忠仆,还是侍奉五代主子的忠仆,仆,就是仆。主,就是主;‘如同长辈’,也只是‘如同’,并不是真正的长辈,不可越了位置,乱了分寸。” 凌大娘气得眼圈都红了,她一辈子没成亲,所有青春、所有忠心都给了凌家,到头儿来却得了个恶仆的名声。 妇人想要再说什么,香菱已经抢先说道:“香菱昨日初到京城,今日夫君又匆忙去户部报道,我夫妻二人约好明日再去拜会姑母,没想到姑母思侄心切,先登门来‘体恤’侄儿媳妇了,只是天色不早,于夫人还是请回于府吧…” 香菱特意强调了下“于府”,提醒凌月,她己嫁进于家,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凌月已经不再是凌家的小姐,而是于府的夫人。 凌月儿阴沉着脸道:“好一副伶牙俐齿,三两句话倒显得我不是了!还是说回来吧,你夜晚才归宿,可知错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为什么错?我出去是谈生意赚钱,一没偷,二没抢,三没与人私会,我干嘛有错?” 凌月儿终于沉不住气了,厉声道:“身为官妇,本份就是安静的呆在家里织布缝衣、相夫教子,抛头露面、日落归家,这就是不守妇道、大错特错。” 香菱恍然大悟,掩着嘴道:“姑母,看这天色,早就日落了,你日落尚未回于府, 你婆婆会不会骂您不守妇道、罚您不进家门?” 凌月儿一怔,完全没想到香菱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她说话句句夹枪带棍,丝毫不给她这个姑婆面子。 气氛一度十二分尴尬,秦可儿扯了扯香菱衣袖,意思让香菱少说一句,毕竟对方是长辈。 香菱则不这么认为的,这世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消而彼长。 今日不把凌月儿的气势压下去,她以后定会总来凌府指手画脚,到那时,自己这个凌府的女主人,岂不是被人挟迫着过一辈子? 这种憋屈的日子,她过这一会儿就够了。 见凌月儿气得脸色发紫,香菱转脸对下人们训话道:“我对下人要求的底线是----忠诚,像刚才那种叫门不开的事情,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我不管你是三十年的老仆,还是对凌府有多大的功勋,立马滚出凌府!找凌卿玥说情也不好使!” 凌月儿气得用手指指着褚香菱道:“你、你竟然直呼相公的名讳,反了天不成?” 香菱嘴角上扬道:“哦,姑母,我好像又犯错了,不过,姑母可能要适应一下香菱的直呼丈夫名讳这种错,我过去经常犯,以后也不打算改,凌卿玥也习惯了,我冷不丁叫他夫君,我怕他会----毛骨悚然。” 凌月尴尬的坐在太师椅上,现在突然发觉太师椅是多么可笑的陈设,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如坐针毡。 想以长辈身份压制对方,结果对方伶牙俐齿,自己说一句,香菱顶回来十句,句句噎人; 想以礼教劝解对方,结果对方油盐不进,不管你怎么说是错,她依然我行我素,悔不知改。 凌月儿正骑虎难下的时候,凌大娘沉吟道:“夫人,您不能这么对月小姐,少爷不在的这些年,一直是小姐操心着凌府,府里所有下人的身契,全由月小姐掌管;月月开销,也全由月小姐的嫁妆里出,因为这个,于府已经颇有微词。” 凌大娘说这段话的意思,一是想告诉香菱一个信息,这些下人,身契命脉全在凌月儿手中;二是告诉香菱,府里的十来年的开支,全由凌月儿承担。 无一不为了表达,凌月为娘家牺牲很大。 香菱皱紧了眉头,没想到凌府的管理这么混乱。 香菱对凌大娘说道:“既然身契一直混杂不轻,不如做个划分吧。愿意留在凌府的,身契交给我;不愿意留在凌府的,可以跟着于夫人去于府。姑母代付的凌府十几年开支,列出账册,我来偿还。” 香菱对凌月儿简单施了个礼,便回房去了,心里很是郁闷。 因为凌卿玥姑母凌月儿的名字,与抢了表姐江芬芳相公的小三重名字,颇有心计,香菱本能的对凌月儿这个名字打忤,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这个凌月儿,也挺能作。 第292章 拜会姑母 回到院中,秦可儿有些担心道:“香菱,你刚刚那样对凌将军的姑母,他回来后会不会怨怪咱们不敬长辈…” 香菱摇了摇道:“怨怪倒是不会怨怪,只是,他恐怕要夹在中间难做人了。” 与凌卿玥相知相恋这三年来,凌卿玥很少提及他姑姑,可见这个姑母在凌卿玥心中的存在感有多么低。 以致于香菱第六感直觉凌月儿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在来京城的路上,香菱就想好了与凌月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保持联系、保持尊敬、保持距离。 事实证明,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香菱刚到凌府第一天,就被凌大娘处处挟制; 到了凌府第二天,凌月儿就来了个突击上门,给香菱立各种立规矩。 从这件事看,香菱可以断定,凌月实在不是一个宅斗高手。 既没有勇往直前的锐气,又没有张驰有度的锐智。 正和秦可儿等人说着话,巧儿气哼哼的回来了,眼珠子都气红了,对香菱道:“夫人,我去伙房想让厨娘准备宵夜,你猜怎么着?府里所有下人,包括喂马的马夫,全都收拾好东西,跟着于夫人走了,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您吗?” 香菱不怒反笑,如果刚才是觉得凌月儿好幼稚,现在却觉得她好弱智了。 凌月儿以为带走了所以凌府的仆人,凌卿玥一定会拿香菱是问,相当 于集体罢工,整个凌府就玩不转了。 到时候,香菱一定会老实的找凌月儿陪罪,再把下人都给接回来。 香菱倒乐得这帮人走了清净呢。 香菱展颜一笑道:“厨娘也走了?正好,我亲自下厨做点儿荤食,昨天吃素吃得都快变成恶狼了。” 香菱哼着小曲,亲自下了厨房,切了鲜肉,用竹签子串了肉串,来了一场烤肉盛宴,顺带还喝了两口小酒,生活别提多美了。 正端起酒杯来要喝,突然被人夺了酒杯,一身红色官服的凌卿玥如同天降,把香菱手里的酒杯夺了过去,轻声叹道:“别喝了。” 香菱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用手指头点戳凌卿玥的鼻尖,一戳没戳中,反而戳中了脸颊,变指头为手掌,色痞的摸了凌卿玥脸颊一把,撅着嘴巴嗔责道:“凌卿玥,你、你不守男德,夜不归宿…” 凌卿玥抓住了在自己脸上疯狂肆虐的小手掌,叹道:“香菱,是户部几位大人设宴欢迎我,我推辞不得,我已经听巧儿说了姑母的事儿,是我回来迟了,让你受了委屈。” 香菱扁着嘴不满道:“我当然委屈,你分明答应过我的,成亲以后,我,还是自由的我,没有人会看低我,你姑母的样子,好像要把我骨头和肉都拆解了重新组装,褚香菱就不再是褚香褚了。” 第218章 凌卿玥一把把香菱抱起来,往主院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放心,你永远都是褚香菱,没人会改变你,包括我。” 凌府很大,等凌卿玥把香菱抱回到房里时,小丫头已经睡意沉沉了。 把香菱放在榻上,凌卿玥忍不住伸手,把小丫头深深锁起的眉头给抚平了。 凌卿玥知道,香菱表面装得洒脱,实际上,她也不想与姑母关系闹得太僵,也不想他夹在中间难做。 可惜,就连凌卿玥也知道,姑母太倔了,比当年拒不接受云家帮助的他还要倔。 自己这两年多来决意娶香菱,接受云府的照拂,由武职转文职,没有一件事遂了姑母的意,她胸中早就怨怼,偏赶上香菱也处处忤逆她,这股火便如火山岩般喷发了。 帮香菱把衣裳换下来,盖好了被子。 第二天早晨香菱起来,凌卿玥已经上早朝走了。 秦可儿已经做好了早饭,香菱吃得正香,贾小六敲门进来,拎进来了不少礼物,告诉香菱别出门,等凌卿玥巳时下早朝回来,二人将去拜会姑母和姑父。 香菱看了礼物,百年人参两只,绸缎八匹,玉如意一对,上等茶叶两盒。 礼物看着贵重,却相当不走心,跟送给上官的礼物没什么两样。 有人准备礼物,香菱也懒得动脑筋,回屋里等凌卿玥去了。 巳时一刻(十点多钟),凌卿玥急匆匆回来,推门要换上常服,却被眼前的香菱给吓了一跳。 平时愿意素面朝天、一切舒适为主的香菱,今日却是盛装打扮。 时下京城最流行的窄袖窄褙百褶裙,前襟袖着桃蔓缠枝图,腰间系着十一节鞭,雪白色的北风狼尾恰好坠在褙子与裙子之间,即庄重又不失俏皮,煞是好看。 头发也由过去最为好梳的桃花髻,变成了看起来偏柔和难梳的随云髻,上面簪着一朵桔红色绢花。 手腕上,戴着一根桔红色的绳链,上面挂起青色的蝠形玉饰。 整个人看起来朝气蓬勃,生机盎然。 凌卿玥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夸张的揉了揉眼睛调侃道:“夫人,你打扮得如此美艳动人,是又要嫁为夫一次吗?” 香菱被夸得嫣然一笑道:“生活要有仪式感嘛,总不能给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凌卿玥嘴角一抽,昨天该跳的墙也跳了, 该顶的嘴也顶了,今天还想在姑母面前扭转啥好印象? 凌卿玥心里如此想,嘴上可不敢说,扶着香菱上了马车,二人直奔于府。 凌月儿的丈夫供职翰林院,是小小的从六品编修。 家里曾经是耕读世家,后中了进士,外派担任七品县令,被凌家选中,调任回京,进了翰林院当七品庶吉士。 在翰林院干了这么多年,论资排辈才进了一级,担任从六品翰林编修,如果赶不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辈子仕途也就到顶了。 听说凌卿玥携新婚夫人来访,姑父于致诚很高兴,从太师椅上抬起屁股就要跑到院门口去迎接,凌月儿冷下脸道:“长幼有序,不可逾越。” 于致诚抬起的屁股刚要放下,于母冷然道:“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则刚的聘礼还没凑齐呢,倒是带回来一帮吃闲饭的!!” 凌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于母如斗胜的大公鸡不再理会凌月,对于致诚道:“快去接啊!现在凌卿玥可是四品大官儿,富得流油的户部的大官儿!” “欸!”于致诚终于如得了赦令一般,屁颠颠的去接凌卿玥和褚香菱去了。 第293章 热情与淡然 于致诚颇为兴奋的往院门口跑着迎接,走到半路,管家已经把凌卿玥和褚香菱迎进来了。 于致诚欢快的跑到凌卿玥面前,有些局促又有些兴奋道:“凌、凌司卿,凌夫人,您二人来了?” 凌卿玥一怔,以往回来,姑父可没这么拘紧,都是“贤侄、贤侄”的叫着,这次竟然称官称了。 凌卿玥忙一躬到底道:“姑丈客气了,此时不在朝堂,还是称呼我为卿玥吧。” 香菱也忙施了个标准的屈身礼,恭敬叫道:“姑丈,侄媳这厢有礼了。” 于致诚忙不迭的答应道:“真是佳侄佳妇啊,快快进屋。” 于致诚谦卑的把夫妇二人往宴客厅里让人。 进了宴客厅,一个六十岁左右的妇人忙不迭的站起身来,谄媚的用袖子擦了擦最上首的太师椅座椅座,笑得满脸褶子道:“凌大人和夫人到了,快请上座…” 这种画面太过清奇,害得香菱一阵反胃,忍不住看向凌月儿,发现凌月只是淡然的说道:“来了,坐吧!” 香菱的心理,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相较于于家母子的过度“热情”,她竟然更喜欢凌月儿这种淡如水的接待方式。 凌卿玥也淡然的施礼道:“姑祖母,姑母。” 这姑侄俩,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淡然。 香菱中规中矩施礼,态度不卑不亢的施礼道:“侄媳香菱给姑祖母、姑母请安!” 一个标准的屈身礼,多一分嫌过,少一分嫌不足,完全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凌月儿的心里很是惊诧,在她印象里,昨天还一身棉布衣裳、发髻随意、态度蛮横的褚香菱,今日到家里拜访时,竟然透着一身富贵。 尤其是面对于氏的谄媚,竟然做到沉稳应对,没有飘飘然。 “你就是表嫂?”站在凌月儿身后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看着香菱诧异问道。 香菱笑着回应道:“你就是至清吧,我听相公提起过你,初次见面,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香菱如变戏法的从怀里拿出一只檀香木雕花盒子,递向少女。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凌月,凌月脸色放缓道:“长者赐不可辞,表嫂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少女喜孜孜跑到香菱面前,刚要接过来,就听见身后的凌月轻咳了一声,至清忙一丝不苟的施了个屈身礼,肃着小脸道:“多谢表嫂馈赠。” 施完礼,少女才兴奋的接过盒子,打将开来,里面是一只漂亮的金镶玉步摇,华贵中透着活泼,少女戴着既雍容,又不会显得老成。 于至清兴奋道:“真好看,京城里还没看到过这种款式呢。” 香菱笑道:“这是我在临安县时,让首饰铺子特意打造的,自己设计的款式,大齐国就这一份,姑母也有,只是怕姑母不喜欢,内心十分忐忑。” 香菱从怀里又拿出了一个首饰盒子,这次,于至清没等凌月儿发话就把盒子接了过去,打开来看,是一只金镶玉的玉镯,藤状的缠枝金丝,包裹着清冷的玉种,样式简单,虽然是金镶玉,却一点儿也看不出俗气来。 少女兴奋的举起玉镯给凌月看,笑道:“娘,真好看,一看就很漂亮,还很值钱,吴夫人、宋夫人见了,一定不敢再嘲笑您寒酸了…” “至清!!!”凌月儿的脸透着薄怒,又似乎夹杂着一丝狼狈。 于至清有些急了,忙拿着玉镯跑向凌月儿, 嘴里说道:“娘,我没有说错啊,你穿戴体面些,大哥的亲事说不定就不会这么多羁绊了。 ” “至清!!”凌月儿又是一阵喝斥,只是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了。 于至清跑的有些急,右脚绊住了左脚,手里的镯子飞了天,整个人向前扑来,额头就要磕太师椅的椅把上,眼看着就要见血了。 说时迟那时快,香菱一个前扑,用手臂环住水至清的细腰,往后一带,两个人一起稳稳的站直了。 而凌卿玥呢,一个陀螺转身,伸手稳稳的接住了被扔在空中的玉镯子。 水至清吓得后怕,待稳定了情绪,对香菱满眼崇拜道:“吓死我了。嫂子,幸亏有你,表哥信里提过你会武功,我以为他在吹牛,没想到是真的。” 香菱收回了手,微微一笑道:“我就会些皮毛,是你哥爱乌及屋,吹嘘了,他还吹嘘什么了?” 水至清笑道:“五大页的信纸,满篇都是你,说你胸有沟壑,有救民于水火的格局;说你玲珑巧心,有化险为夷的锐智;说你…” 香菱被夸得脸色一红,嗔怪的看了一眼凌卿玥道:“夸人就不能矜持点儿?哪有这么露骨的。” 凌卿玥一笑道:“为夫知道夫人扛夸。” 香菱气得轻眯了眼,这话听着好像是在说她脸皮厚呢…正说着话呢,从香菱身上掉下一物来,低头一见,是香菱手腕上的绳结断了,捡起来一看,好在蝠纹青玉没有被磕破。 饶是如此,香菱仍旧一脸的心疼肉疼。 于至清有些纳闷,明明是一只普通的绳结,不值几个钱,嫂子出手分外阔绰,咋会心疼成这个样子,她不会跟娘一样,都是表面大方,实则没什么钱吧? 香菱见绳结已经修复不了了,只好递给凌卿玥,嘟着嘴不高兴道:“绳结断了,你再给我编一个。只是,这次说好了,不许半夜偷剪我头发,我自己剪,你剪得跟狗啃似的,实在太丑了。” 第219章 凌卿玥接过绳结,低声道:“左右你的生辰也快到了。” 香菱低声娇嗔道:“就你图省事,生辰礼就不能换一个?只知道重新编绳结,连玉髓都不带换的。” 夫妻两个小声互问互答,让大家猜了个大概。 原来,掉在地上的,是凌卿玥亲手给香菱打磨的玉髓,亲手编的绳结,每年生辰只换绳结不换玉髓。 水至清一脸艳羡,没想到表哥、表嫂感情这样好。 于氏看着儿媳和孙女收到的好首饰,乐得满脸褶子都堆集了,笑道:“凌夫人赁的客气了,头一次上门,还给每人都给准备了礼物。” “每人”和“都”咬得分外用力。 明显对自己的礼物很期待啊,以为也像凌月和至清一样,是名贵首饰。 香菱立即反应过来,对门外的巧儿招手道:“巧儿,拿进来吧。” 林巧儿立即到车上,把凌卿玥准备的礼物搬了进来,依次放在桌案上,笑道:“香菱演准备了人参、茶叶、布匹等礼物,请姑祖母笑纳。” 于氏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头,与这些相比,她更喜欢货真价实的首饰啊!!! 第294章 怕是有喜了 至清看出奶奶脸上的不高兴了,忙拉着香菱手道:“表嫂,你跟我进屋,帮我重新梳了头发、簪了金步摇好不好?” 香菱点了点头道:“好。” 香菱被于至清拉进了屋里,手指局促的纠缠在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香菱开门见山道:“至清,我这人不愿意费脑筋猜心思,你有话就直说,行或不行,我也会直接告诉你。” 至清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道:“表嫂,你别怪我娘。我娘不是对你有意见,她只是被人管怕了。她自小被册封皇后,没几年就被罢免,家道中落,官眷们又惯会捧高踩低,总爱挑娘的错处。所以养成了娘凡事讲规矩的习惯,生怕一个错处就连累家人。” 香菱挑了挑眉道:“若是真讲规矩,就不该回娘家插手凌府的事吧?这可不合她所说的规矩。” 至清踌躇了下,走到床榻前,手探进香熏炉里,摸出一把钥匙,然后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门,从里面拖出一只三尺见方的大箱子来。 用钥匙打开箱子,至清指着里面满满的书册道:“嫂子,你看看这些就明白了。” 香菱不仅没看,反而后退了一步,沉声道:“至清,这是你娘的隐私,我不能看。” 至清拿起一本书要硬塞在香菱手里,香菱把手缩到背后不肯接。 至清急得眼圈都红了,说道:“嫂子,你就看看吧。这些都是凌府的账册。外祖母死后,表哥便去了陵裕关,凌府的账册全都由娘亲打理。凌府的花销,哪怕只是一文钱,她都详细记录着,绝不曾贪没一文。表哥和你订婚后,娘便把钱财给了表哥,表哥直接都作聘礼给了你。可你们一直在临安县,凌府这两年花销也很大,娘把嫁妆都搭进去了,父亲和奶奶已经对娘很不满了…” 香菱嫣然一笑道:“至清,你放心,我已经让你娘列出垫付的花销,我一文不少的还给她,你不用怕。” 至清忙摇头道:“表嫂,我不是跟你扒小肠,我只是想说,我娘虽然嫁进了于家,但心还在凌家,她不是管闲事,而是当家事来管。所以听凌大娘告状说你不守规矩,立马就慌了,她怕你给表哥惹祸。表哥,是凌府的独苗,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对凌氏一族的责任…” 香菱轻叱一声道:“所以呢?我就该受下人的挟制,做一个凌府的傀儡夫人?我做不到,在我眼里,按自己的意志而活高于一切,哪怕你们让凌卿玥休弃我我也不会改变;况且,我也相信凌卿玥不会被你们蛊惑而休弃我。” 香菱一段话说的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满脸都是自信的光芒,仿佛除了死亡,任何人改变不了她的意志。 看得至清都入迷了,原来,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坚定不移,光芒万丈,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而活。 香菱回到了宴客厅。 在她离开后,一道身影立即闪进了夫人房里,对怔在那里发傻的于至清急切道:“至清小姐,夫人说什么了?有没有提到让我们回去的事情?” 是凌大娘,一脸的急色。 于至清摇了摇头道:“凌奶奶,你们这次可能真的用错方法了,表嫂不是普通的闺阁之人,她宁折不弯,表哥和她感情又极深,你们若是不主动认错回去,我敢断定,你们永远也回不去凌府了。” 凌大娘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只是想让月小姐给侄媳妇立立规矩,不让她一个乡下丫头在京城里横冲直撞惹麻烦,没想到覆水难收,反倒害自己落了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真回不去,三十个下人的人吃马嚼,天天看于老夫人的脸色,这些人怕是要喝西北风顶饱了。 凌大娘有些失魂落魄的回了后院的偏厢房,离老远又听见小丫鬟们争吵的声音,不用猜就知道,凌府的丫鬟和于府的丫鬟因为活计又打起来了。 凌大娘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来:“寄人篱下”,自己这三十个人能受不说,还会给月小姐惹来于夫人的非议,于老夫人正愁没有理由找月小姐搓磨她呢。 规矩在人性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凌大娘突然觉得,或许,真的是自己错了,一个能凭本事当上“村主”的人,能是一个给凌府带来祸端的人吗?也许是旺运也不一定,少爷不是已经当上户部司农寺卿了? 凌大娘感觉脑子混浆浆的,一身疲惫的坐在了河沿边上,几十岁的人了,竟然乱了分寸。 饭菜做好了,都端了上来,看得香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终于知道凌月为啥初一和十五一定坚持吃素了,因为-----平时太油了。 满桌子全是肉菜,蒸肉、炒肉、烀肉、炖肉,每样菜上面都闪着油亮的油花。 香菱顿时有点儿犯恶心了。 见香菱没有夹菜,于老夫人亲自要给香菱夹菜,见自己筷子上有残余的肉丝,用嘴撮了一下,然后用自以为干净了的筷子夹了两大块肥肉片,颇为热情的放在了香菱的碗里道:“吃肉有力气干活,多吃点儿!” 香菱本来犯恶心的肠胃,终于受不了这种打击,连忙离了席,至清有眼力见的也离了席,带着香菱去了茅房。 香菱一阵干呕,至清解释道:“我奶这辈子经历了大小五次灾害,有两回差点饿死了,所以顿顿饭,能吃十成饱绝不吃七分,有荤绝不吃素、有干绝不吃稀。现在桌上的菜,是我家招待最尊贵客人的标准,她一定有事求表哥,我猜我奶想管你家借钱。一会儿,我娘一定会找借口撵你们走,不是讨厌你,而是她丢不起那人。” 香菱:“…” 香菱觉得很不可思议,凌月儿这样一个死要面子讲规矩的女人,却有一个厚脸皮的婆婆、一个窝囊的丈夫,换做自己,怕是半天都忍不了。 净了手,回到桌上,香菱位置的桌案上,已经摆了一碗清水面条,一碟心小咸菜。 香菱感激的看了凌月一眼,凌月却眼观鼻鼻观心的没看她。 于老夫人一脸喜色道:“凌夫人,你怕不是有喜了…” “咳咳…”香菱差点没把肺子给呛出来,这个老太婆,也太敢想敢说了,就没查觉出来,自己是被她那双撮过口水的筷子给恶心到的? 于老夫人继续滔滔不绝道:“繁衍子嗣可是家族大事,可惜了至刚,与翰林家的小姐啥都成了,只差…” 香菱瞟眼看向凌月,果然凌月脸色一变,忙打断了婆婆的话,对凌卿玥道:“卿玥,娘说的对,你快回去给香菱请郎中看看吧。” 于老夫人忙道:“那就把郎中请到家里来吧!” 香菱叹了口气,自己好好一个处子之身,当年因为吃麻-果子,被人误会大了肚子,现在,因为一个恶心,又被误会大了肚子,还真是命运惊人的相似啊。 香菱捂住了肚子,苦哈哈着脸对凌卿玥道:“相公,我、我肚子疼,我想回家。” “啊?你肚子疼了?”凌卿玥脸色一变,见香菱疼得都弯了腰了,立马打横把香菱抱起来,急匆匆上了马车,得得而去。 第295章 种瓜还是种豆 马车里,凌卿玥斜睨着仍旧捂着肚子的香菱道:“娘子,都出了于家了,你、你就别装了。” 香菱一咕噜坐了起来,双手拄着双腮,好奇的盯着凌卿玥道:“你竟然能看出来我是装的?怎么看出来的?” 凌卿玥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香菱道:“娘子,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这个农夫,不会连往自己家地里点没点种都不记得吧?” 香菱被凌卿玥的说法搞得一怔,随即才反应过来凌卿玥是在说他们还没圆房、香菱不可能怀孕的事儿。 只是这个比喻实在是太荤了…香菱立即红着脸低喃道:“万一是真的腹痛症呢?你姑母家的伙食太‘好’了,吃完后肚子舒服了才叫奇怪呢。” 第220章 凌卿玥突然把香菱抱起来,放倒在狐狸皮上,手猝不及防的伸到香菱的衣物里,大手掌覆在了小腹上,轻轻的揉着,随即蛇行似的下移…香菱浑身起了战栗,隔着衣裳抓住了凌卿玥的手腕,紧张道:“你,你答应过我的,十、十八岁。” 凌卿玥叹了口气,低下头,迅疾吻住了香菱的唇,吻得七昏八素,气喘嘘嘘,这才声音嘶哑道:“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农夫在种地前,总要了解一下自家的田地情况,想想以后种瓜合适,还是种豆合适…” 香菱羞得佝偻着身子,轻声道:“你这个农夫好、好无赖,种瓜还是种豆又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凌卿玥若有所思,终于点头道:“好像有道理,农夫好像都是盲种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种的是瓜,还是豆。” 凌卿玥抽回了手,自己躺在了皮毛上,把香菱反而抱在了身上,抓起了她的手腕,探进了自己的衣物内,手掌由小腹下移下移,嘴里嘶哑着呢喃道:“这是水道穴、归来穴、气冲穴,这是你给我按穴时点错的穴道,以后莫要点错了…” 终于,香菱的手被凌卿玥的带着,钳制住了什么,吓得香菱尖叫缩手,被凌卿玥立即用力一带,整个身子倒在了凌卿玥的胸口,两唇纠缠在了一处。 而香菱的手,则如囚徒似的禁锢着,良久,凌卿玥才得了空,在耳边低喃道:“虽然种地还不是季节,但铁铧犁放得太久了,得先磨快一些,等种地的时候才好用…” 良久,凌卿玥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了香菱,侧颜看着香菱,笑得灿若夏花:“娘子,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香菱的脸又红了,以为凌卿玥又在想坏事,见凌卿玥一脸认真,这才呢喃道:“儿子女儿都喜欢,儿女双全最好了。” 凌卿玥沉吟道:“我们给他们起什么名字呢?这一辈,名字是双字,带‘仲’字。” 香菱不假思索道:“那还不简单,就叫仲春、仲夏、仲秋、仲冬,这就四个名字了,还朗朗上口的。” 凌卿玥哭笑不得道:“娘子,你起名字这么随意的吗?如果不是‘仲’,而是‘初’,你是不是就给孩子们起名叫‘初一’到“初十”…”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 凌卿玥“噗嗤”一声乐了,抓起了香菱的手臂,大脑袋直接枕了上去。 香菱略有不满道:“凌卿玥,你手都酸了,现在你又枕我的手?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娘子的手完全可以不酸,是娘子自找的。” 香菱被反击的不知道说什么了,羞得转了身,心中则想着,要不然圆房算了,生下个春夏秋冬或初一至初十来。 可是,前世的教育又告诉香菱,十八岁才是成年,自己要听妈妈的话,不准做逾越的事。 虽然,除了那临门一脚,她似乎逾越得不能再逾越了。 回到家,见时间尚早,两人又拿了礼物,前往义母家拜访。 杨氏长得很漂亮,性子很温柔,难怪杨威老将军只娶她这一个夫人。 杨夫人对香菱很是慈祥,身边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是杨威的幼子杨爱国,缠着香菱让她讲在在临安县剿杀北胡九少汗郁达的事。 香菱像说书先生似的讲得唾液飞扬,看得杨夫人娘俩个笑得前仰后合。 香菱看着却有些心酸,这就是手握重兵的悲哀,杨威和杨忠国在边关保家为国,夫人杨氏和小儿子杨爱国却在京为质,只能在每年回京述职时小聚半个月或一个月。 杨夫人甚至连女儿的婚事都没参加上。 香菱虽然讲得口干舌燥,却让她想起了临安县的家里,很亲切,很温馨,眼圈不由得泛了红。 杨夫人听得眼圈也泛了红,知道香菱可能想家了,把手腕上的一只镯子褪下来,直接戴在了香菱的手腕上,爱抚着香菱的手道:“这是我被封诰命夫人时,将军送给我的,现在转送给你吧。我们两个人都想家、想亲人,以后若是想了,就到我这儿来,你给我讲边关的事儿,我给你讲卿玥的事儿。” 杨夫人俏皮的眨了下眼睛,香菱心领神会,杨夫人是准备对她讲凌卿玥的臭事。 香菱笑道:“好啊,义母,我给你讲讲静姝的臭事。” 杨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 今天一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上午有多压抑,下午就有多温馨。 直到黑了天,香菱才向杨夫人依依惜别,与凌卿玥回到凌府。 到了凌府门前,却见一人直挺挺的站在府门前。 见马车回来了,那人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叩了三个头。 挑起车帘一看,竟然是凌大娘。 凌卿玥有些动容,想要说什么,看香菱的脸色,又把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香菱知道,凌大娘一直侍奉凌府三代的老仆,凌卿玥十一二岁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的,自己与老仆们闹崩了,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尊敬,所以一直没插手, 自己点到为止,总不能一点儿台阶也不给吧。 香菱沉着脸道:“凌大娘,你跪在府外做什么,别人看了还以为我凌府苛待老仆呢!有事儿进府再说。” 凌大娘瑟缩的站起身来,忙去叩府门,好半天何方才跑过来,开了院门。 第296章 京城的水太深 凌大娘一改往日气焰,如缩脖鹌鹑似的,一直跟着香菱进了宴客厅。 待香菱坐定了,凌大娘才再次跪拜,一脸诚挚的对香菱道:“夫人,怂恿下人暂避于府,是老奴的错,他们都是受老奴蛊惑,求夫人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允许他们回府吧,从今以后,他们一定会对夫人唯命是从。老奴忤逆了夫人,罪无可恕,从此远走他乡,不敢再在夫人面前出现。” 香菱挑了眉道:“凌大娘,你的身契是在凌府吧?就这么容易的恢复自由之身了?” 凌大娘诧异的抬眼,有些没明白香菱的意思。 难道夫人不想这么放她走,要打板子治她的罪?她老胳膊老腿的估计用不了二十杖就得死了; 亦或是,夫人觉得她还值钱,发卖给人牙子?她都六十岁的老太婆了,谁要买回家去当娘供养着吗? 香菱沉吟道:“义母给了我一处庄子,就在京郊,庄子不大,田地不多,只几个佃户和猎户,大半是山,就罚你去管庄子吧,厨娘婉娘是你干女儿吧?就让她和丈夫跟着你去吧,她做的菜,寡淡无味,实在不合我的口味。” 凌大娘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了。 人老精,马老滑。 香菱的话说的不好听,但凌大娘很快明白了香菱的良苦用心。 私带所有下人脱逃凌府,避到于府,哪个主人也不会留下她这个恶仆,不利于主人收回管家权。 所以凌大娘,离开凌府是必须的。 只是凌大娘是凌府三代老人,香菱给了她一个面子情,让她去庄子闲待,还带上了她的干女儿和干女婿,给她予以照应。 这哪里是罚,分明是给她找个养老的地方啊。 凌大娘的眼泪落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个头道:“谢夫人成全,老奴这就回于府领人。”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急,明日黄昏再去接,接回来之后,让他们在府门外跪足半个时辰再进府。” 凌大娘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香菱的意思。 暗自佩服夫人看着年纪轻,手段却比她还老道:不急于接人回来,是想让凌府下人在于府多呆一天一夜,切实感受寄人篱下的感觉,从此以后痛定思痛,感念凌夫人的好,不敢逾越。 夫人手段果然高明,借势而为,立马震慑了下人,让那些欺主的仆人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凌大娘不由得坦诚相见道:“夫人,老奴如此逾越,罪该万死,但老奴需剖白心意,老奴不是奴大欺主,而是担心夫人农户出身,不懂规矩和算计,给好不容易缓起来的凌府再竖新敌,尝试了夫人的手段,发现是老奴多虑了,月小姐若是有夫人一成的手段,也不至于如此。” 凌大娘幽幽的叹了口气,以前,她虽然知道小姐谨小慎微,不得婆母和丈夫的心,去于府真正住了才更深一步知道,小姐完全是举步维艰,而自己过去还因为凌府的事找她想办法,现在看来,完全是在给小姐添麻烦。 这次于府之行,不仅改变了凌大娘对凌月的看法,也改法了香菱对凌月的看法。 初次见面,香菱以为凌月是个操控欲很强的妖妇,现在集合了所有信息才发现,凌月,她只是一个一直活在过去的可怜人。 明明只是不凑巧挂了几年与皇帝订婚的虚名,却以皇后标准来要求自己,不让自己让任何人挑出一丝错处来; 明明嫁做于家妇,却老想着为凌家操心,还没有从凌府的角色中抽离,融入到于府中来。 用农村的话讲,凌月就是一个自己跟自己拧巴的人,所以活着比较累。 第221章 香菱想起了至清让她看的那些账册,对凌大娘道:“凌大娘,明天去接下人回来时,直接把姑母房里的凌府账册全部拿回来,一字不差的帮我转告姑母:凌家多谢于夫人多年来代管凌府之恩,待清算账册完毕后,凌家将把于夫人垫付款项,按行息给付利息,一文不差的奉还。” 一口一个“凌府”“于夫人”,不仅称谓生疏,而且直接拿账册,还要按放印子钱给行息,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看着有些不近人情。 凌大娘面色有些犹豫,小姐听了一定会哭坏了吧? 香菱沉吟道:“凌大娘,凌府不是姑母的责任,划清界限,就像刮骨疗伤一样,只有痛一下,她才能彻底好起来。” 凌大娘沉默了,夫人说的对啊,凌府从来不是凌月的责任。刚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一旦适应,她将一身轻松。 凌大娘走了,香菱笑着对宴客厅茶室角门方向道:“怕我虐待你的老仆,偷听?” 凌卿玥端着一杯水出来,递给了香菱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怕你被于府的大鱼大肉给腻歪了,好心好意给你泡了清茶,你竟然怀疑我在偷听?” 香菱接过茶水,喝了一碗,不知道是真的起了效果,还是心理作遂,竟然感觉被于府大油大肉荼毒过的肠胃舒服了不少。 香菱放下茶杯,拉起凌卿玥的手道:“玥,我这样对待姑母,处置凌大娘和下人,你心里可有不满意?” 凌卿玥揉了揉香菱的小脑瓜,把头发都揉乱了,笑道:“本来还担心娘子是只母老虎,现在才发现娘子是小野猫,以后,我再也不用担心你了。” 香菱不满的放下茶杯,嗔怪道:“ 由虎变猫,我听着怎么不像夸我呢?” 凌卿玥微笑道:“自然是夸娘子啦。京城的水太深,后宅里的夫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以为娘子像老虎一样勇往直前,横冲直撞;现在才知道娘子变成了小野猫,打不过就迂回,借力打力,恩威并施,为夫倍感欣慰。 ” 凌卿玥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让香菱忍俊不止。 香菱忍不住学着凌卿玥的样子,踮着脚尖,高抬手臂,手掌覆上凌卿玥的大脑壳,把头发也揉乱了,笑道:“那我也要夸一夸相公。京城的水太深,我以为相公是小马过河,不知水深水浅,现在才知道相公是浪里白挑,不出三日就把户部混得风声水起,说好的武职转文职的卑微呢?你看你春风得意得很啊!”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说好听点儿,文人天生傲骨,说难听点,就是文人相轻。第一天确实给我出的不少难题,但相公我也是师承大儒的人,再加上武功超凡,一切难题自然迎刃而解,就这,相公我只发挥了三分力气。” 妥妥的凡尔赛。 第297章 少夫人的三把火 这么多年来,凌府虽然逐年没落,但府邸地理位置一直没有变更过,位于京城最繁华的正德大街偏东一带。 这一带,多的是达官贵人,随便拦住一辆马车,都可能是三四品以上官家的。 这一天黄昏,所有经过凌府门前的马车,都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像:凌府门前,齐刷刷跪着三十个下人,就连侍奉了凌家三代主子的老仆也不例外。 每个下人跪足了一个时辰才让进府。 听说,这是从陵裕关回来的凌夫人的进府三把火: 第一把火,就是把凌府老管家凌大娘送进乡下庄子,惩治所有下人; 第二把火,就是与姑母凌卿玥进行了财产分割; 第三把火,就是废除凌府旧制,建立新制,大到大宗物品的联席采购,小到马夫小厮的月银,全都建章建制。 凌夫人的这三把火,一下子传遍了官眷圈。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背后看不过造谣生势、浑水摸鱼的。 香菱却不管这些,只管管好她的凌府,使自己在凌府的权力达到了空前的集中。 此时的于府。 可谓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刘喜旺肃然的把两万两银票放在了桌案上,对凌月道:“叨扰于夫人了,这是我家夫人详细对账后得出的数目,两年多花销加上行息,凑了个大数两万两,请夫人过目。” 凌月看着桌案上整齐的一叠银票,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在空中的风筝,被人用剪子剪断了线头,在空中飘忽不定,再也回不去了。 于老夫人立马拿起一张银票,发现是官家通存通兑票号,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幸亏那日没开口借银子,明明咱家是债主,管人家借钱岂不是闹了笑话了?” 于氏父子更是悬着的心落了地,一直担心儿子至刚的聘礼凑不够数,撑不起脸面,这钱,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高兴之余,于老夫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凌月嗔责道:“败家娘们,一直用嫁妆添补娘家,咋问口供都不说,现在才漏馅,全填了凌家的大窟窿!” 林致诚也要埋怨妻子凌月两句,凌月自我解嘲道:“我用嫁妆陆续垫付的是一万五千多两,凌府还回来的是两万两,其中五千两是按市场放印子钱的行息给的利息,我,败家吗?” 于老夫人一怔,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果然如此,自己家竟然在无声无息中,净赚了五千两银子。 于老夫人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对凌月道:“我儿媳妇不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赚钱的法子跟别人家都不一样!一挣就是五千两!以后凌家再让垫付银子就让他用,随便用,咱不差钱啊!” 这是凌月嫁过于府来,第一次荣幸得到婆婆夸奖,只是听到耳朵里,凌月却觉得是莫大的讽刺。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 凌府这位新少夫人,用这种方法堵住自己的嘴,以后再也不可能到凌家指手划脚了。 这一仗,自己算是败得体无完肤。 回到房里,在婆婆和丈夫、儿女面前忍了半天的凌月终于哭了起来。 至清担心娘亲,跟着进了屋内。 正捂着大被哭的凌月,见女儿进屋来了,立即佯装笑容。 至清一把将娘亲揽在怀里,像小时候娘亲哄她一样拍了拍娘亲的后背,安慰道:“娘,我倒觉得表嫂这样做挺好的。既解决了我哥聘礼的大问题,又让您年轻时的嫁妆颗粒归仓。表嫂只是希望您别太插手凌府的事。” 凌月有些空落落道:“至清,你以为娘是操心命、愿意插手凌府的事儿?我只是担心你表嫂,她是没有根基的农户出身孩子,无知无畏,无形中招灾惹祸了都不知道。” 至清叹了口气道:“娘,你看表嫂这两天的做派,哪里像普通农户出身?我在茶楼听过关于江北蝗灾的话本子,说表嫂不仅为抗蝗出谋划策,花的真金白银就在十万两以上,如果加上卖平价粮、奉献自家粮食等亏空,至少二十万两银子以上,功绩卓著,这才得了个‘村主’的封号。” 自从和褚香菱接触后,于至清越来越对这个表嫂感兴趣,不自觉得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结果,越打听越对这位表嫂越着迷,简直浑身发光发热、发热的存在了。 见凌月面色仍旧不开晴,尤其是因为香菱付了她利息钱而闷闷不乐,至清笑着扯着凌月的手心撒娇道:“娘,我领你去听话本子去,听得人热血沸腾的,我要是男的,也会想娶表嫂。” 凌月气得打了至清后脑勺儿一下,怒道:“没个规矩,胡言乱语。” 至清丝毫不惧,边扯着凌月继续走继续说道:“要禁足回来再禁足,把规矩先破了再说…” 就这样,一向鲜少出门的凌月儿,被女儿扯着上茶楼听话本子去了。 醉仙楼。雅间。 三张方桌,三个年轻人,桌上有果有菜,有酒有肉。 身前有美人纱衣曼舞。 身后有美人倒酒喂食,好不惬意。 三个年轻人,只中间一个十八岁俊秀青年放浪表骸,与美人们有说有笑,东掐一把,西撩一把。 左右两侧的青年,像石头一样僵硬着,一看就是青楼的生客。 反倒中间最年轻的,成了恩场老手了。 小年青接过美人喂过来的葡萄,两眼闪着八卦色彩道:“美人儿,听说户部少卿崔大人的正室娘子崔氏来活逮崔少卿了?崔夫人长得好看不?听说当年是京城第一美女来着。” 本来拿着葡萄粒准备随时反贼喂的的美人手一哆嗦,葡萄粒险些没掉到小年轻的脸蛋上。 美人吓得用手指一捞,手指碰在了小年青的脸颊上,愕然发现,小年青的皮肤吹弹可破,竟然比她的皮肤还在细腻,莫不是女扮男装? 小年青眼底只闪过一抹慌乱,随即镇定,忙从怀里忙掏出一个大银锞子,塞到了美人手里道:“快给美人压压惊!顺便告诉小爷,那位崔夫人长得好看不?” 美人怔了一下,随即收好了银子,嫣然笑道:“爷,京城啥都可能缺,独独不缺第一美女、第一才女,乞巧节、中秋节逢节必选;诗文圈、商贾圈圈圈必选,逐年累月、大大小小的第一美女得上百个。” 第222章 小年青笑着从怀里掏出银臭调侃的笑道:“那就事无俱细的说给小爷听听,小爷初到京城,不愿意听朝堂大势,就愿意听后宅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好玩得紧。” 就这样,在小年青的怂恿下,妓子轮流上阵,争先恐怖讲着听说来的各个官家的后宅阴私事,比如说,谁家大人家的娘子有狐臭了;谁家大人家的外室肚子大了;谁家大人宠妾灭妻了…到了黄昏时分,已经开始上恩客了,三个年青人才离开。 其中一个红衣妓子索性坐倒在地,嘴里嘀咕道:“忙活一天了,可下走了。伺候个女的比男的还要累得慌!” 旁边一个蓝衣妓子笑道:“能不累吗?伺候男的装雏儿就行;伺候女的,你得装作没发现她是个女的,还得当个男的撩着骚,难…” 红衣妓子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又是哪家的正室娘子,效仿崔夫人混进来逮相公了…” 第298章 青楼相遇 听凌卿玥说,过几天要在府里宴请几位大人及亲眷,让香菱好好准备准备。 香菱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她做的准备,不仅仅包括各家大人及夫人忌口什么,还包括各家大人背后的关系网,各家夫人亲疏程度,有无仇怨,甚至包括,各家后宅子女情况及嗜好等。 打听男人,得找女人; 打听女人,还得找女人。 于是,香菱就来到了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醉仙楼,准备从妓子们这里下手,打听打听后宅的阴私事,免得宴请不成,反而得罪了人不自知。 自己毕竟是女人,一个人去总感觉心里没底,于是,香菱硬拖着刘喜旺和何方跟着一起来了。 这两个,一个是近二十岁还没成亲的,一个是性子木讷老实的,跟着香菱逛青楼,怎么看怎么违和。 好在,打探的消息还不少。 三个人功德圆满的往醉仙楼外走,刚好是恩客上来最多的时候,与两个男人来了个对头碰。 香菱顿时轻眯了眼,好家伙,凌卿玥竟然是其中之一,顿时脸色一片黑。 凌卿玥也看见了香菱,顿时脸色一片白。 见凌卿玥怔在那儿没走,他身侧古铜肤色圆脸男人急切道:“凌兄,快走啊,要是崔大人在咱之前到,就有些失礼了。” 凌卿玥点了点头,对圆脸汉子道:“任兄,你先进去,我与熟人打个招呼。” 任大人:“…” 凌卿玥立马走到了香菱身前,长揖到地道:“褚兄,别来无恙?” 香菱咬牙切齿回道:“褚某无甚变化,倒是凌兄变得更加风流倜傥、春意盎然、虎虎生风啊!!!” 一句话下来,凌卿玥额头上冒了汗了,随即瞟见目光闪烁的刘喜旺和何方,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儿,亦轻眯了眼道:“褚兄,刘兄,何兄,彼此彼此啊!!” “彼此彼此”同样说得咬牙切齿。 刘喜旺和何方腿一软,险些没摔倒。 香菱倒是泰然自若道:“凌兄快上楼吧,别让诸位大人等急了。” 香菱正想贬损凌卿玥两句,二楼雅间的门突然开了,三个男人鱼贯走了出来,下了楼。 凌卿玥忙迎了上去,香菱聚精会神的听,断断续续听那人说:…崔大人到了门口…不进醉仙楼,换地方…香菱心中暗道,看来,凌卿玥消息落在自己后面了:崔大人前日刚被夫人堵在了醉仙楼,他总不能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两次吧。 凌卿玥附在香菱耳边道:“我保证片叶不粘身啊…” 随即,凌卿玥连同雅间的几个男人,鱼贯出了醉仙楼,坐上马车得得离去。 刘喜旺忙问道:“香菱,咱还追吗?” 香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放心,我知道分寸,不会发作的,只是好奇,跟过去看一看。” 虽然心里不舒服,香菱心里却明镜似的,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在青楼里喝酒谈事是常事,即使如此,但如果凌卿玥真越了那道线,香菱非找凌卿玥拼命不可。 跟着马车到了最城西,有一座红火的院子,挂满了大红灯笼,远远看着就喜气洋洋的。 几个人进了一间雅间,开始点菜,同时也点了妓子相陪、几个艺妓跳舞。 桌子是长条方桌,一人一方,一人两个妓子相陪。 妓子们推门而入,应该是已经分配好了的,分别走向几位大人。 两个女人到了凌卿玥身边,吓得凌卿玥一招鹞子翻身而起,疾退两步,再来一招铁闩横门,防止妓子冲进怀里。 看得户部的几个官员,眼睛凝滞,有些发傻了,脑袋里发出灵魂拷问:这货要干嘛? 崔少卿道:“卿玥,你这是…” 凌卿玥深施一礼道:“那个…久离边关,武功生疏,活动活动筋骨…” 随即,凌卿玥耍了一套拳、一套剑法、一套掌法…只“活动筋骨”,凌卿玥就弄得筋皮力尽,冒了一身的汗。 等菜上得差不多了,凌卿玥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几枚飞镖,一把软剑,“啪啪”按顺序摆在了桌案上。 这哪里是饭桌,分明是武器陈列桌,哪个女人敢上前?! 果然,震慑效果很明显,两个妓子远远的坐在凌卿玥身后两侧,耳观鼻鼻观心,如同两个受气的小丫鬟,完全全不敢上前。 和凌卿玥相熟一些的司银寺卿董杰,就是那个古铜色肤色的圆脸男人,哈哈大笑道:“就知道凌司卿又会扯什么幺蛾子,每次都这样,怕娘子就说怕娘子好了,何必搞这么多花样,也不怕累得慌!!!” 崔少卿狐疑道:“凌司卿的娘子这么可怕吗?” 崔少卿的妻子就是京城有名的河东狮子,谁让人家有个县主媳妇,还会武功呢? 饶是如此,仍旧阻挡不住崔少卿隔三差五的烂桃花,崔夫人跟在屁股后头清扫。 与凌卿玥这么一比较,本来自怨自艾的崔少卿突然觉得自己不可怜了,最起码还纳了两房妾室,时不时逛个青楼呢。 而凌卿玥,防女人跟防贼似的,连衣裳角都不让粘上,好像他娘子能看出珠丝玛迹似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有人轻叩房门,一女子,带着七个女子鱼贯而入。 领头的女子施然下拜道:“诸位客官,这是粹香楼新东家给各位免费新添的菜色,以感谢诸位大人过去的照拂之恩。” 女子让人把菜上桌,依次指着“小葱拌豆腐”、“卵石炙鸡蛋”、“爆炒羊杂碎”、“香辣鸡脆骨”,依次介绍道:“这四道菜分别叫做一清二白、以卵击石、肝肠寸断、粉身碎骨…” 听完菜色的名字,凌卿玥立即明白了,这座青楼的新东家,就是香菱,小丫头,这坛醋吃得也太浓了,不过,自己好像有些小欢喜呢?难道自己有受虐倾向? 凌卿玥明白菜色的含义,其他几位大人却不知道,吃得这叫一个津津有味,连夸菜色独特,下次还来。 终于吃完了酒,有几个大人与照顾他们的妓子相谈甚欢,便留宿了,只有崔大人和凌卿玥回了家。 第299章 坦诚相见 凌卿玥晃晃悠悠的回了家,不敢叩门,翻身跃了进来,直奔后院主卧。 主卧烛光闪烁,窗棂上映着一道长长的黑影。 咦,这黑影怎么把脑袋往绳圈里套呢?! 随即,房内传出了林巧儿尖叫声:“夫人,你可别想不开啊!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凌卿玥心一惊,一下子踹开了门,把踩在凳子上准备要上吊的香菱给救了下来,把香菱抱回到床榻里,不仅不安慰,还黑着脸,照着香菱的屁股就打了两巴掌,打得香菱好疼。 香菱气得挣扎着坐了起来,泛着红眼圈道:“凌卿玥,你犯了错,你还打我!!我要跟你和离!!” 凌卿玥一把把香菱扯过来,照着屁股又打了两下。 香菱气恼的想要与凌卿玥动手,哪知凌卿玥的手掌已经重新倾覆下来,轻轻揉着刚才打的地方,懊恼道:“香菱,你要气死不成,什么时候都别拿生命开玩笑,哪怕是吓唬我,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呢?也别说和离,我是一定要与你白头到老的,你说和离,我会生气…” 香菱:“…” 原来,凌卿玥早就看出自己在演戏了,只是怕万一真出了意外,这才冲进来把自己抱下来。 感受着凌卿玥温柔的大掌,香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林巧儿使了个眼色,林巧儿连忙退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把踹掉的门重新支上,只是,中间漏了一个脚大的洞。 香菱老实的趴在凌卿玥的腿上,嘀咕道:“谁让你去青楼了,我没有当众戳穿你,没有在青楼打起来,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在官场,与上官应酬是难免的,但你要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独善其身。不信你闻闻我身上,在青楼呆了一个半时辰,衣裳还是那件衣裳,却没有沾染半分别的女人的味道。” 香菱赌气道:“谁知道你有没有脱了衣裳,那样我也不知道你犯没犯错…” 第223章 凌卿玥急了,把香菱推到一边,把身上衣裳全脱了,只剩下一件亵裤,重新把香菱抱过来道:“你可以闻我身上,我没有洗澡,如果做坏事了,你一定能闻到。” 香菱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虽然两人逾越得不能再逾越,便为了防止擦枪走火,总是穿着中衣中裤,像这样“坦诚”相见还是第一次呢。 香菱想拧身走,凌卿玥却紧抱着香菱不让走,右手继续揉着打疼的某处,喷着满嘴酒气道:“褚香菱,我的事调查清楚了,现在开始调查你的事情吧,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属下逛青楼,就不该好好反思反思?” 香菱尴尬的吐了下舌头,狡辩道:“我、我这还不都是为了你,你说要宴请户部的同僚,我总得知道他们的性格、癖好,哪家夫人关系好,哪家夫人有嫌隙,免得安排时出了错,我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调查清楚了?”凌卿玥没想到香菱会想到这些,看来,她果然是金子,放在抗蝗时能发光,放在追击郁达时能发光,放在普通的后宅,仍旧金灿灿的,完全超过他的预期。 香菱沉吟道:“调查清楚了,我还知道,崔大人不进醉仙楼,是因为前夜在那吃酒,让崔夫人给包抄了,最后从狗洞子跑的。” 凌卿玥:“…” 难怪吃饭临时换成了粹香楼。 凌卿玥嘟着嘴道:“你不会因为吃醋,所以买下了粹香楼吧?” 香菱目光一烁,摇头否定道:“才、才不是吃醋,我是为了以后即赚钱又打探消息,两不耽误。” 香菱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凌卿玥胸口上抬起了小脸,双臂揽住男人的 脖子,沉吟道:“相公,我让刘喜旺也去谈了其他几个青楼,又收了五家,奇怪的是,有两家明明高于本身的价值,却死活不肯卖,一家是醉仙楼,一家是春满园。” 凌卿玥突然猛咳了两下,自己这傻媳妇,可咋整,打主意打到安王和太子身上了。 凌卿玥抬手,双手手掌捧着香菱不盈一握的小脸,笑道:“我的傻媳妇啊!春满园是太子招待幕僚的销金窟;醉仙楼是安王的消息通道,现在的主子是静姝。我来之前,静姝把蝶牌给了我,我现在是醉仙楼半个主子。” “静姝的?”香菱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凌卿玥突然抓住了香菱刚才的话音,诧异道:“香菱,你不会是想把能收的青楼都买下吧?” 香菱笃定点头道:“对啊,这样不是更有利于打探消息吗?有问题?” 凌卿玥轻眯了眼,十二分怀疑,香菱是让自己以后所有的应酬活动,尽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不出意外,这些青楼的姑娘们都会收到忠告,凌卿玥是她们的黑户,概不提供粉色服务。 凌卿玥幽叹了一声,有个有钱的娘子这一点儿,实在是不好,再也不能干坏事了。 凌卿玥目光一闪,“啪”的亲了嫩唇一口,像大狗似的讨好道:“娘子,你成了幕后东家,我以后带官员去应酬,是不是都免费啊?” 香菱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必须丁是丁,卯是卯,不过,给你个优待…” 凌卿玥满脸期待,只听香菱继续说道:“可以赊账,从你的月例里抵扣…” “哦,”凌卿玥没有惊讶,完全在他意料之中,香菱才不会傻到助长他去青楼的气焰呢。 凌卿玥沉吟道:“娘子,你今天做的那四道菜名字很震慑,醍醐灌顶,味道也不错,只是,好像有个弊端…” “什么弊端?”那可是她亲手做的,绝对好吃。 凌卿玥突然一转身,把趴在胸口的娘子平放在榻上,手忙脚乱的解衣裳,香菱紧张的握住蜈蚣脚似的带子,惊道:“玥,你、你答应我的…” 凌卿玥低头,在香菱耳边喘着粗气,沉吟道:“我、我知道,十八岁可能是你们的禁忌,就像北胡的狼图腾,我、我有分寸,我、我保证,绝不逾越,我、我只是要与娘子坦诚相见,好不好,你今天做的菜,太容易上火了,我、我受不了了…” 凌卿玥的声音好有磁性,粗重的呼吸直入心扉,使得香菱意乱情迷,鬼使神差的松了手,紧张的抓住了身侧的被子,呼吸急促起来。 蜈蚣脚一样多的带子就这样被一条一条的解开了,只剩下鹅黄色的亵衣亵裤。 上面绣制的黄色小鸟,看着那样的诱人与无助。 凌卿玥再也忍受不住低下头来,如初学打猎的猎手般,对这未知世界充满了窥探与好奇。 “嗯----”香菱不由得低呼,手指插在了男人的乱发间,眼色迷离…凌卿玥果然如他所说,真的没有破最后的线,只是,可苦了香菱,肩膀和手又酸了,脸色更是羞得没法看。 第300章 原来,早暴露了 凌卿玥如蛇盘兔一样把香菱圈在中间,自背后揽住香菱,右手大手掌,仍旧满满盈握不肯松开。 攻城而不破池,这样的他,得有多大的强制力? 香菱突然想起了刚才凌卿玥的话:十八岁,可能是你们的禁忌,就像是北胡的狼图腾。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 凌卿玥一直是极其聪明的,或许,早就查出端倪,只是,一直不问也不说。 香菱沉吟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道:“玥,其实,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耳边男人呢喃道:“知道什么?” 香菱提醒道:“知道我、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褚…” 男人突然低头,在香菱的耳朵上轻咬了一口,疼得香菱了一声轻呼。 凌卿玥这才低喃道:“香菱,从打我认识你开始,你便只是你,叫褚香菱是你,叫阿猫阿狗也是你,以后不准怀疑我,也不准怀疑你自己,知道吗?” 原来,他真的知道,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猜到了,只是一直忍着没问,尽量迎合着自己很多离经判道的想法,包括十八岁圆房。 对于自己这样的坚持,凌卿玥竟然想到的是,这是自己的一种独特信仰,像北胡的狼图腾一样。 凌卿玥的忍功让香菱无比震惊,不圆房可以忍,知道自己不是褚香菱,仍旧能忍。 他就没有好奇心吗?就不想知道自己是神、是鬼还是妖? 他就不害怕吗?害怕自己像白娘子一样现了原形;害怕自己像聂小倩一样吸他阳气;害怕…正胡思乱想着,凌卿玥突然问道:“香菱,你是神仙下凡渡劫还是鬼魂借尸还魂?亦或是妖怪吞食内丹?” 香菱:“…” 原来,凌卿玥也是个好奇宝宝啊。 香菱突然转过身来,瞪着眼睛,呲牙咧嘴道:“吾乃天山童姥座下弟子聂小倩是也,见公子长相俊俏,颇为阳刚,特来采阳补阴,你,怕了吗?” 凌卿玥先是一怔,随即笑弯了眉眼,四肢一瘫,乖宝宝似的对香菱道:“郎中说,一滴精,十滴血。娘子即然想要,我便只好再给了。来吧,娘子…” 完全一副任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模样啊! 香菱好一阵气血上涌,悲催的发现,自己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自己不过是照着小说的话胡诌八扯一通,哪知道这个家伙这么配合…香菱扯过被子,披头盖了凌卿玥一头一脸,咬牙切齿道:“我,不是鬼魔神妖,我,是人,是人,和你一样的人!!” 凌卿玥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笑道:“哦,那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有没有丈夫和儿女?” 香菱:“…” 香菱如炸了毛的猫似的瞪圆了眼睛道:“我没变性,是女人,没成亲,没子女…” 凌卿玥嘴角上扬,虽然不承认,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心情雀跃。 香菱看着如偷腥的猫似的凌卿玥,索性不等问就解答道:“我原名叫褚丫丫,大学毕业,相当你们的秀才,在一家粮库当会计,会计就相当于你们说的账房先生,我以为我和这里的褚香菱长得不一样,但这三年来,越长和原来的我越像了。” 凌卿玥恍然道:“哦,原来娘子还是个女秀才呢,只是,你们那儿取名也是丫丫这么的平凡吗?还是你们家重男轻女,根本不重视你,胡乱取的?” 在这里,每个村都会有十几个大丫、二丫、老丫,确实,够土气的。 香菱嘴一撅道:“才不是,我们那儿丫丫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土,我爹娘也很疼我,他们只生下我一个女儿,怕将来丈夫对我不好,早早就给我买了房子和车子…” 香菱突然眼圈泛了红,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凌卿玥起了这个话头儿,她尽量不去想穿越前的种种,她怕她想家。 凌卿玥把香菱扯进了被窝,紧紧裹在怀里,轻喃道:“他们的愿望实现了,丫丫的丈夫,待他们的丫丫,极好极好的,永不背判。” 这声“丫丫”,如同突然打开的水笼头的闸门,害得香菱登时泪崩了。 早晨睁开眼,发现凌卿玥坐在床边,已经穿好了衣裳,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就好像她的脸上长花了一般。 第224章 香菱忙抹了一把脸,狐疑道:“脸上有东西?” 抬起手腕才发现,那只断了线的绳链又挂回到自己手上了。 这才恍然,今天是她的生辰了。 香菱笑道:“新绳结打好了?蓝色的?” 第一年过生辰,凌卿玥送给她一只亲手打磨、亲手编的青玉绳结。 以后每年这一天,他总是会重新编了绳结,青玉却还是那块青玉。 绳结里,结着两个人的发丝,每年绳结的颜色在变,款式却没变。 害得每年生辰唯一的惊喜是----绳结是什么颜色的。 凌卿玥沉吟了半天,终于说道:“丫丫,其实,这不是普通的青玉,这是三年前我回京时,按高僧所说,亲手磨的定魂珠,在佛前供奉了十四天。旁边的绳结,也是高僧教我结的盘龙结,我、我怕你离开我。” 香菱怔怔的看着手腕上的青玉和绳结,难怪,难怪每年生辰前,凌卿玥都雷打不动的自己剪头发,自己亲手盘绳结,原来,她所不知道的背后,还有他这么多的良苦用心。 他可以不问香菱的出处,却不能不担心香菱的去处,他怕她会离开,所以,才背后做了这么多的尝试。 香菱佯怒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的?” 凌卿玥老实说道:“府里原来有颗五百年桃木,我让人给砍了;咱们这处院子里,原来有个念佛堂,我让人挪到了僻静的后院;府里原来养了条大黑狗,我让人送到了乡下庄子…” 香菱不由得抚额,哭笑不得道:“凌卿玥,你小小的脑袋瓜子里都装 着什么呀?怕我是妖、被桃木害得原形毕露?还是怕我是鬼、被黑狗血慑了魂魄?我是人,最怕的也是人,与其防妖、防鬼,不如防人,知道吗?” 凌卿玥没有吭气,香菱所说的“防人”,他不是正在做吗?努力让自己变得有权有势,保护她自己,也保护好她。 香菱并没有生气,凌卿玥这样做,无外乎怕失去自己,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由受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凌府的下人们惊奇的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们的老爷,对夫人的称呼,由“娘子”或“香菱”,变成了一个奇怪的称呼:“丫丫”,听着像是要给鸭子投食似的:“鸭鸭鸭鸭…” 第301章 天艺茶楼的说书人 红楼是西城郊外不起眼的一处青楼,加上老鸨子不过十几个女人。 收购进行得很顺利。 香菱拿着契书,志得意满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墨迹干透了,便把契书交给了身侧的刘喜旺。 刘喜旺接过契书,从怀里掏出一摞来,折在一起,苦哈哈着一张脸道:“香菱,这已经是第十九家青楼了,这种小的暗娼馆咱就别收了,行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查不知道,一查这个行业太乱了,逼良为娼、强迫接客、感染疾病…我要都收购过来,推进青楼业规范发展,最起码要相对公平。还有几家暗娼馆?” 刘喜旺拿出名单来道:“青楼楚馆没了,还有一家挂羊头卖狗肉的,外面叫天艺茶楼,前面大堂说书、唱曲、喝茶,后面养着妓子,名声不太好,前两天还当街打死了一个不肯卖身的唱曲姑娘。” 人家不叫青楼的名字,香菱本来不想管,但一听说当街活活打死个姑娘,她就心生厌烦,就想着去这家看一看。 香菱沉吟道:“背景查清了吗?” 自从闹了个乌龙,想要买安王的醉仙楼开始,香菱便养成了习惯,就是先打听一下背景,免得自己冒失的招惹了权贵而不自知。 刘喜旺答道:“查清了,天艺茶楼的幕后东家名叫房三,是京城有名的地痞,一些贵人的阴私事,很多都是通过他的手。但据打听,全是交易,并没听说哪家是房三的大靠山,应该属于好勇斗狠赚点儿小钱儿的痞子,否则也不会差那点儿税钱搞暗娼馆,早就开青楼了。” 见香菱沉吟不语,刘喜旺脸现喜色道:“香菱,是不是不动它了?” 香菱点了点头道:“我只想和气生财,并不想惹祸,房三没招惹咱,咱也不招惹他。” 刘喜旺长舒了一口气道:“要我说,这么些青楼都不该收,好好的当司农寺夫人不好吗?偏偏要当全京城最大的青楼老鸨子,让人知道了,名声多不好!” 香菱无所谓的摇头道:“我名声不会受到影响,因为,” 香菱看向刘喜旺,一字一顿道:“因为,契书我签的是你的名字,你才是老鸨子,不,你是龟公。” 刘喜旺大吃一惊,连忙把怀里的契书拿出来,看向最底下的签字页,竟然每页签的都是“刘喜旺”的名字! 刘喜旺一脸委屈道:“香菱,你怎么能签我的名字?我还没订亲呢!!” 香菱“噗嗤”一声乐了,笑道:“全京城环肥燕瘦的姑娘都归你了,你一夜间坐拥佳丽三千,娶什么亲?” 香菱老怀欣慰的拍了拍刘喜旺的肩膀道:“不用太感谢我。” 忍笑忍的痛苦的林巧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喜旺一瞪眼睛,巧儿扮了个鬼脸,跟着香菱走了。 刘喜旺不死心的追了上来,沮丧着脸对香菱道:“香菱,有没有商量的余地,让何方哥管行不行?”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对不起秦可儿。” 喜旺怒嗔道:“那你就对得起我了?我还想找个好姑娘当媳妇呢!” 香菱肃着脸道:“咱手底下的姑娘,哪个不好了?她们杀人放火了,还是作奸犯科了…” 刘喜旺:“…” 香菱上了马车,调转马头,刘喜旺忙跳上车辕道:“你不回家吗?干什么去?” 香菱笃定道:“去天艺茶楼。” 刘喜旺想死的心都有了,哭丧着脸道:“你不是说不想惹事,不收购天艺茶楼吗?” 香菱再度点头道:“我没说过要收天艺茶楼啊,我是听说最近天艺茶楼有个话本子挺轰动,里面还有两话是说我的,我这个当事人得去听听啊。” 刘喜旺只好接过马缰绳,驱车赶往天艺茶楼。 本以为会人满为患,没想到人并不多,只熙熙攘攘的十几桌听书的。 小二哥把香菱、巧儿和刘喜旺让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 当小二哥把茶水单子拿上来的时候,香菱终于知道为何人这样少了,光一壶茶就十两银子,一碟儿花生米就要一两银子!这跟打劫也没啥两样了。 刘喜旺想劝香菱走,小二哥已经沉下脸道:“书局已经开场了,不能走了,最低一壶茶。” 这是耍横不让走了。 香菱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了桌案上道:“一壶茶。” 小二哥脸色这才放缓道:“好咧,一壶茶,马上。” 很快,茶水就端上来了,小二哥殷勤的给倒了茶水,香菱尝了一口,就是茶庄卖的最便宜的茶叶末子,十几文钱一大把的。 香菱嫌弃的不喝了,好在她本来也不是来喝茶的,是来听说书的。 不知是关于香菱这一话太受欢迎,还是茶楼有意安排,上面讲的就是香菱杀北胡九少汗郁达的事儿,讲的这叫一个唾沫飞扬。 什么褚村主长得形同夜叉,一双豹子眼、血盆口,往那一站就吓退一群北胡兵; 偏北胡人喜欢的就是褚村主这种长相,尤其是九少汗郁达,对褚村主一见衷情,二见起意,三见想将褚村主掳回北胡,长厢厮守。 褚村主利用郁达对她的情意,一把匕首插进了郁达的心窝,立下功勋,被万岁爷钦赐“村主”。 听得香菱一翻白眼,都说吓倒一遍北胡兵了,咋还被郁达相中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过,整体而言,书,写的精彩!说书人,讲的更精彩!! 既有悬疑、惊悚、言情,又有家国情怀!! 这要是放到某茄某猫上,定能百万以上阅读量!! 写话本子的人,好棒!! 香菱第一个给热烈鼓掌叫好!!! 果然,下面的人意犹未尽,有的人开始说道:“给我们讲讲褚村主抗蝗灾的事儿呗?” 说书先生笑道:“各位客官想听,可否容老夫喝口茶歇歇再讲…” “啪”,一个五两的银锞子被扔上了台,下面一个年轻妇人不耐烦道:“让你讲你就讲,哪那么多废话…” 说书行生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一拍响板,开始讲道:“这一话,咱讲的题目是:寡妇再醮二嫁,村主奔走抗蝗。话说… ” 同样的精彩,同样的跌荡起伏,听得香菱却相当懊恼了。 第一话,主要是贬低香菱长得丑,却迎合了北胡人的审美,立功也纯属巧合之意,自己当听了个笑话也就罢了。 第二话,却是牵扯到了娘亲江氏,说她与葛长林早就暗通款曲,寡妇再醮,通篇说香菱抗蝗寥寥无几,说寡妇的事儿倒是大半。 第225章 香菱顿时明白,能把自己家调查得这么细的人,一定和自己有仇。 但一定不是政敌,因为通篇政治色彩很淡,完全的泄私愤。 林巧儿气的站起来要理论,香菱拉住了她,摇了摇头道:“抓住咬人的狗,不如抓住背后的主子,先别打草惊蛇。” 第302章 发传单辟谣 评书讲完了,很多听众开始往外走。 香菱也站起身来,突然,前面一阵小扰乱。 只见前面三个女人,如蝴蝶般的穿梭在人群中,往每个听众手里塞纸片,边塞还边解释道:“他们在造谣,捣毁褚村主的名声。褚村主长的漂亮,心地善良,母亲也不是不贞妇人,朝廷律法是允许寡妇改嫁的……” 三个女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姑母凌月、表妹林至清以及凌月的丫鬟叫沼儿的。 似乎怕茶楼的人找她们算账,三人如作贼的快速的发着单子,很快发到了香菱身前。 香菱把宣纸接过来,仔细一看,上面画着一个清新靓丽的女子,看装束,竟然是自己前天穿的那套新衣裙,梳的头也是那天的流云髻。 连香菱看了都不由的赞叹,原来,古代也有美颜!自己,也实在被画得太漂亮了,和现在这个粗布衣裳、胡乱梳着一坨牛粪头的自己,简直天差地别!!! 能看出来自己就是画中人的人,视力得达到x光眼! 林至清抬头要对香菱解说,愕然发现眼前人就是画中人,怔了一下,随即紧张道:“表嫂,快走!一会儿房三出来了!!!” 前面赏了银子的少妇感觉形势不妙,连传单都没接就跑了。 剩下的十几个看客,则是摘掉了帽子和假发,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他们,竟然是天艺茶楼的人假冒的。 整场说书下来,竟然只有三伙听众,香菱一伙,凌月一伙,外加那个打赏的少妇。 看样子,天艺酒楼是想布局,抓住发传单的凌月三人。 门吱呀呀的关上了,大堂内立即昏暗下来。 为首的男人正是房三,阴仄仄的说道:“昨天就是你们捣乱吧,这招‘瓮中捉鳖’、‘关门打狗’怎么样?” 至清立即把娘亲凌月和丫鬟沼儿拉到自己身边,与香菱挤在一处,怒道:“青天白日的,你们要做什么?” 男人冷笑道:“你猜我们做什么?” “等等,等等……”香菱忙招手道:“那个,这位爷,我们三个只是来听书的,被她们拦着发传单,和她们不是一伙的,能不能放我们出去?出去后,我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男人狐疑道:“你真是来听书的?花十两银子?”男人看着棉布衣裳的褚香菱,表示很不信。 香菱真想翻一记白眼,你还知道你收的价高、不是平民能付得起的啊?! 香菱转了转眼珠,凑到男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托你讲书的人派来专门听书的,你懂的。效果不错,再接再厉!” 男人顿时恍然,叫人让开了包围圈,偷偷对身侧的两个喽啰使了个眼色。 两个喽啰会意,像押解犯人似的把三人往外让。 林至清万万没想到香菱竟然临阵脱逃,根本不承认认识她们!!! 亏的她和娘亲这么维护她的名声,羊入虎口!陷入绝境! 林至清气的要骂人了,被凌月扯了下袖口,摇了摇头。 在凌月心里,虽然对香菱的表现有些失望,但审时度势,香菱三个人全都留下来也是陪她们送死,与其一起死,还不如活下来三个,总经六个人全死的强。 就这样,香菱大摇大摆的被两个喽啰送出了天艺茶楼。 刚出来,香菱立即把刘喜旺往前一推道:“快去送信!” 快准狠的从腰间卸下鞭子,回手就打在了其中一人脸上,鼻子当时就串出血来了。 巧儿也拿出了匕首,照着另一个小喽啰的脖子就划了过去,饶是小喽啰躲得快,肩膀上也见了红。 二人如猛虎下山似的重新冲进大堂,与混混们打斗起来,把凌月、林至清和沼儿护在身后。 林至清惊诧的看着二人,冰冷的心口再次炙热起来。 原来,表嫂并没有扔下她们!她们只是让不会武功的那个男的跑了,应该是去搬救兵了! 自己没有看错表嫂! 长长的鞭子,如同长蛇般窜入人群,一探倒了好几个。 巧儿更是如蛟龙入海,匕首直取要害,毫不留情。 本来柔柔弱弱的丫鬟沼儿竟然也突然发力,三人保护着凌月娘两个往门口退。 对方人数太多了,必须速战速决,快点逃离。 门外传开了嘈杂的声音,香菱大喜,断定,一定是刘喜旺搬来救兵了! 香菱对巧儿道:“我顶住,你开门!” 香菱从怀中拿出一把飞镖,如天女散花般的撒了出去。 喽啰躲闪着后退,巧儿借机开门,门外也正在推门,很快,门就大敞四开了。 很快涌进来十几个男人。 吓了喽啰们一跳,本能的后退,定睛一看,又差点没乐出声来。 这些人,不是骁骑营的人,不是六扇门的人,竟然是十几个书生装扮的年轻人。 装束也实在太怪异:手里拿着小铲子,背上背着小篓子,小篓子里面有的装着土,有的装着几个水果…… 书生最前面的人,香菱认识,是王文谦。 没想到,王文谦也从临安县回来了。 看样子,是带着他的属下进行劳动实践课----去果园摘果子? 王文谦将香菱几个人护在身后,挥着手里的小铲子,对着天艺茶楼的人破口大骂道:“朗朗乾坤,晴天白日,竟敢欺负良家妇女,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香菱差点没被气乐了,你一个文弱书生,哪来的勇气对人家大呼小叫的?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香菱狠狠有瞪了一眼刘喜旺。 自己费力把刘喜旺放出去,是让他去找救兵,你可以找骁骑营,可以找六扇门,最不济还有京兆尹的捕快。 看看,这都找来的啥人!是来救自己的,还是等自己一会儿救他们的!? 刘喜旺低声对香菱解释道:“我这不是着急救你们吗?刚好看见王少卿带着手下急匆匆的在街上走,我就向他求救了,没想到王少卿真够意思,听说你有难,二话不说就冲过来了。” 香菱想想也许也不是全无用处,这么多人呢,天艺茶楼再无赖,也不至于一起胖揍这么多人吧?而且,对方还都是官员呢! 香菱对护在前面的王文谦说道:“王司丞,好汉不吃眼前亏,咱要不然先走吧?!” 王文谦回头安慰道:“不行,天子脚下,怎能允许发生这等罔顾国法之事!有我在,没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一条板凳被房三猛的扔了过来,直击王文谦的后脑勺儿! 这要是砸上,不死也得成了傻子!!! 第303章 主动被打 眼看着板凳就要砸中王文谦的后脑勺儿,说时迟那时快,香菱把王文谦往身前一带,甩出鞭子,砸向椅子。 鞭子成功给椅子卸了些力气,但砸向二人的目标未变,香菱如陀螺般的转身,以自己的后背迎上凳子。 凳子落地,香菱的后背一阵疼痛,疼得香菱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王文谦弯腰扶住香菱,惊叫道:“香菱,你、你没事吧?” 凌月立即上前来,推开王文谦的手,改由自己扶着香菱。 香菱疼得呲牙咧嘴对王文谦道:“我没事儿,还能撑住,倒是你们这些书呆子快走啊!再不走可就真的只有挨打的份了!!” 王文谦突然眼睛一亮,对凌月道:“照顾好她!” 凌月笃定点头。 王文谦站起身来,面色凛然的对着房三道:“是你打我?” 房三不以为然道:“死穷酸,我就打你了,谁让你多管闲事!” 王文谦胸脯一挺,一步一步走向房三道:“你有本事再打我试试!” 王文谦抬手就要打房三的耳光,房三哪惧一个平民小书生,立即一个大耳光扇了下来。 王文谦不躲也不闪,仍旧横冲直撞要打房三,房三气得一个扫蹚腿把王文谦扫倒,雨点大的拳头就砸了下来。 任他怎样打,王文谦嘴里不倒槽,似激将法似的骂房三,越骂房三越怒,手下的劲头越大。 十几个司丞明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但王文谦是上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上官挨打而不救吧? 于是十几个书生全都冲了上来,与混混们混战在一起,篓子里的土也洒了,水果也坐碎了,人也挂彩了。 香菱见了,忙对巧儿的沼儿道:“快救人,这样打下去,这帮书呆子非被打死不可!!” 巧儿和沼儿忙上前解救这些书呆子,只是对方人多势人,如割韭菜似的,割了一茬,又长出一茬。 实际上,王文谦并没有香菱想的迂腐和笨拙了,刘喜旺没想到求救兵,他却想到了,派了一个司农丞去搬救兵了,不一会儿,一大队京兆尹的捕快就到了。 第226章 官家到了,打架双方很快分开。 房三恶人先告状,拿起地上一张人像画,交给捕快道:“官爷,是他们先来店里闹事的,散发女人图样,上门招揽恩客,这种暗娼,该抓!这种庇护暗娼的,该打!!!” 香菱差点没被噎没气了,啥叫“散发女人图样,上门招揽恩客”,那图像画的是自己好不好?怎么就成了上门招恩客了?自己成了现代满大街散发的小贴纸‘包小姐’了? 香菱看着房三直磨牙,若不是自己受伤了,自己一定亲手结果这个满喷粪的家伙。 林至清气得脸通红,气恼道:“你胡说,我明明画的是…” “至清!!”凌月连忙制止林至清胡说。 房三都那样说了,再扯出香菱的名字,房三又该说难听的话了,只怕对香菱的名声有损。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画中的人太美,与面前这个因打架而邋里邋遢的香菱完全不像。 凌月此时才后知后觉,给香菱画像辟谣,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没帮到香菱,还落得“妓子上门揽客”的下场。 捕快看向王文谦,王文谦抹了一把嘴角上了残血,指着房三,一字一顿道:“这个家伙,打我了。” 捕快:“…” 捕快们满脸问号,心道,我们都长着眼睛呢,看见他打你了,这不正问明原因,判断谁对谁错吗? 王文谦仍旧不紧不慢道:“本官是户部五品司农寺少卿王文谦。” 王文谦的手下立即会意了,一一报名道:“本官是户部六品司农寺丞骆玉彬。” “本官是户部六品司农寺丞万楼。” “本官是户部…” …十几个书生全都报了名,最高五品,最低六品。 房三立即傻眼了,刚才怎么没有一个报官名,现在怎么像串蚂蚱似的报出一串官名来? 天子脚下,官儿已经多到成串成串的出现了?还都穿着粗布麻衣、背着篓子和小铲子出门? 捕快们也傻眼了,不管事情起因,平民打官员,就是罪,这个房三,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是护不成了。 若是打一个户部的小吏,自己想想办法还成; 打了这么多的户部官员,如果京兆尹不给说法,户部尚书就算是为了面子,为了护短给下属看,也会给京兆尹下马威。 户部是干啥的,是管钱的!这要得罪了,以后京兆尹的饷银都要受制肘了!!! 捕快刚认清了形势,刚要下令抓房三,没想到这还没完,王文谦眼睛瞟向地面,看着被压得粉碎的几颗水果,登时如丧考妣道:“糟了,这果子你们怎么弄碎了,这可是要呈给万岁爷的新果品…” 房三的脸色更差了,终于明白,这些书生是故意的,故意让他打他们,故意让他弄碎了那些长得苹果不苹果、梨不梨的水果,然后,一顶破坏供品的帽子就扣在自己身上了! 张捕快也吃不准轻重了,干脆大手一挥道:“带走!!!” 于是,房三莫名其妙的被一个文弱书生摆了一道,被带走好远时,还恶狠狠的盯着王文谦看呢。 香菱也不由得对王文谦刮目相看,当年多么单纯无害的一个少年书生,如今也能审时度势,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判断。 只是,主动挨打,勇气可嘉,就是太疼了!怕是自己做不到。 王文谦走向香菱,弯腰低头道:“能走吗?” 香菱点了点头,被凌月和巧儿扶了起来。 凌月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能拼命维护我的声名,我没想到,也挺感激,只是,以后请与我商量一下再行动,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费力不讨好,还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 凌月点了点头。 林至清点头如捣蒜道:“表嫂,你能回来救我们,我也没想到,简直跟昭和女将军一样飒爽!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好厉害!!!” 林至清炙热的目光像团火,烤得香菱的脸都跟着火辣辣的不好意思了。 林至清又转向王文谦,施了个曲身礼道:“多谢王少卿救命之恩。” 王文谦忙摆手道:“吾与褚姑娘是多年旧识,还曾蒙受褚姑娘恩惠,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第304章 一盅蜜枣银耳汤 几人正在寒喧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身穿大红官袍的凌卿玥跑了进来。 王文谦和十几个司农寺丞见了,立即恭身施礼道:“参见凌寺卿!” 凌卿玥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直奔香菱,一脸紧张道:“丫丫,你、你怎样了?” 香菱用右手拄着腰道:“没事,就是、就是后背和腰挨了一凳子,有点疼…” 凌卿玥一矮身把香菱抱在了怀里,急匆匆往外跑道:“咱去看郎中啊…” 所有人都傻眼了,没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上官凌卿玥,竟然也可以急成这副样子。 把香菱抱上了马车,怕颠簸到香菱,凌卿玥干脆把香菱抱在身上,以身体减轻马车的震动。 香菱却完全没把伤当回事,反复的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个打赏了五两银子少妇模样很快窜进了脑海中。 能花十两银子听书的人,着实不多。 这一局,除了天艺茶楼的人冒充听众的,就只有三伙人花钱来听书。 一伙是想给香菱正名辟谣的凌月; 一伙想听自己事迹的香菱; 那么,第三伙人,就是那个妇人的目的是什么? 香菱是一个有问题想不明白就睡不着觉的人,狐疑的问凌卿玥道:“玥,你有没有得罪过一个少妇,十八九岁模样,细瓜子脸,柳叶眉,长得挺漂亮的,只是眼神有些冷,说话有些戾气,她身边的丫鬟鼻尖上有颗痣…” 凌卿玥一脸懵逼道:“咱刚回京定居不久,熟悉的人少,更何况是内宅的妇人,不认识啊,怎么可能得罪她?” 外面车辕的贾小六咳了两声,香菱轻眯了眼看向凌卿玥。 凌卿玥脸色一冷,对贾小六道:“咳什么咳?我哪有事情瞒着夫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贾小六只好硬着头皮道:“大哥,听嫂子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就是耿小姐,她贴身丫鬟的鼻尖上好像就有颗痣,老孙跟我讲京城见闻的时候,还笑话说那颗痣像虫子落在鼻头上。” 凌卿玥脸色立即尴尬了。 香菱斜睨着凌卿玥调侃道:“原来是凌寺卿的桃花债啊!” 凌卿玥立即反驳道:“丫丫,你可别冤我,耿小姐的事儿我跟你说过的,她送的汤我一次都没喝过。最后一次,就是我读你给我的那封‘我想你了’的信的时候,我厌烦她纠缠不清,就让孙良田把汤送回到了耿府门口,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出现过,后来就嫁人了,好像是个督察院六品院使。” 香菱煞有其事的“哦”了一声,最后感叹道:“你是说过这事儿。只是,人家都嫁人了,你还打听人家相公是干什么做什么?” 凌卿玥被逼得举起三根手指道:“我没打听,绝对没打听,我就是、就是打探督察院消息的时候顺便就知道了,娘子说了,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当年把姑娘送的汤送回到人家门口, 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时代,手段可真够狠戾的,香菱不由得感叹道:“还真是郎心似铁、妾意如绵啊…” 凌卿玥脸色一沉道:“丫丫,我觉得不够狠戾, 要不然她还会雇佣房三害你?”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是。房三与耿小姐应该并不认识,但我怀疑,他们私下里通过别人做了交易,让天艺茶楼讲那些抵毁我名声的话本子。与房三的冲突,纯属偶然。” 能让天艺茶楼不惜得罪她这个“村主”、得罪凌卿玥这个四品官的风险,可见耿小姐给出的代价一定不小。 或许,正是因为凌卿玥当年的“还汤”事件,一下子促使她这朵白莲花直接褪变成了黑莲花。 褚香菱:“怎么手撕她?” 凌卿玥:“怎么收拾她?” 香菱与凌卿玥异口同声道。 两人顿时一笑,立即交换着彼此的意见,分析着利弊。 贾小六不由觉得一阵恶寒。 这两人,随便单独拿出来一个就是只老狐狸; 两只老狐狸加在一起,这是要成精的味道啊! 这两人要是背后算计人报复人,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个姓耿的要惨了!! 而事实上,贾小六猜错了,香菱和凌卿玥一向做事“光明垒落”,只玩阳谋,不玩阴谋;从不背后算计人,而是当面讨回来!! 耿小姐正坐在自家的后花园里,呆呆的看着湖中荷花,以及两只天鹅。 夫君历南兴知道她喜欢荷花,特意在不大的府邸里开了个河塘,养了一池子荷花,她嫌弃鸳鸯俗气,丈夫便养了两只白天鹅。 怕天鹅飞走,历南兴又让人剪断了翎羽,豢养在府中。 第227章 此时的耿翩跹,却又突然觉得剪断了翎羽的天鹅,仿佛变成了农庄里的大白鹅,完全没有半点儿美丽可言,就如同下嫁的自己,零落成泥了。 这种感觉,尤其在凌卿玥担任四品司农寺卿之后更加强烈。 耿翩跹正自怨自艾着,陪嫁丫鬟东珠突然跑了进来,一脸紧张的对耿翩跹道:“小姐,门口有人送了一盅汤过来,里面是蜜枣银耳,和,和当年您、您送给凌寺卿的汤一模一样…” 耿翩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一片惨白。 自己当年被退汤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得已情况下,父亲把她下嫁给一直想迎娶却不敢提亲的下属历南兴。 岳丈是顶头上司,娘子是心仪之人,历南兴婚后待她很好,列没和公婆妯娌住在一起,舒心了许多。 二人正相敬如宾的时候,凌卿玥送回这盅汤是什么意思? 耿翩跹慌乱道:“快倒掉,倒掉!!!” 晚上,历南兴回到府中,什么也没说,只是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宿在了书房。 耿翩跹莫名的心慌了,她知道,丈夫一定知道了什么,要不然,即使睡在书房,他也亲自跟自己说一声,然后才去书房,今天却是连面都没露,直接宿在了书房。 耿翩跹立刻采取温柔攻势,亲自下厨做了一盘糕点端给了历南兴。 历南兴只是抬头,淡然道:“耿翩跹,蜜枣银耳汤一定很甜吧?” 这么多年来,耿翩跹一直没再做过这味汤,历南兴也从来没喝过这味汤。 耿翩跹眼圈一红,急切辩解道:“门口退回来的真的不是我送的,是姓凌的故意害我。至于过去送汤的事儿,你是知道的,你不能老揪着过去的事儿不放!” 历南兴苦涩的笑了笑:“是谁抓着过去的事不放?不是你雇人写话本子,让天艺茶楼的人天天贬损褚村主吗?” 耿翩跹吓得一怔,忙解释道:“我没有雇人,我只是在府中待得无聊去听听…” 历南兴呵呵笑道:“那你的嫁妆呢?拿出来让我看看…” 耿翩跹:“…”耿翩跹的父亲职位虽高,却是清水衙门,干的又都是得罪人的事,所以嫁妆并不丰厚,已经全给了写话本子的人和房三了,还怎么拿得出来? 历南兴苦涩的扯了下嘴角:“耿翩跹,你我成亲近一年了吧,我以为再冷的石头也能捂热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哪怕我用尽余生,都不会捂热你了…” 历南兴站起身来,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耿翩跹只好站起来,走出了书房,肩膀挺笔直,仍旧是她清高的模样。 第305章 耿翩跹逼上门 耿翩跹以为这件事最坏也不过相公和她生几天闷气,过几天就好了,结果,她想错了。 第二日午时,耿翩跹被父亲派人接回到了耿府。 身为三品督察院副院使的父亲见到她,上来就给了她一耳光,怒骂道:“我耿正一倍子循规蹈矩,以纠察别人错处为生,没想到生出来你这么个不守规矩、肆意妄为的女儿!我丑话说在前头,历南兴若是不要你了,我耿家绝不容你!!你是出家当姑子,还是沿街乞讨都与与耿家无关!!!” 耿翩跹忙狡辩道:“爹,是相公对我有误会,解开就好了,他不会休我的,更不会与我和离…” 耿父继续警告道:“不准被休,不准和离!你就是下跪,你也得跪着南兴原谅你!还有,你是让谁去接触写话本子和说本子的人的,是你自己吗?” 耿翩跹果断摇头道:“是东珠托她庄子里的远房表哥联系的,我和东珠没直接与他们见面。” 耿父松了口气道:“还算没蠢到家。东珠找的人不能留…东珠,也别留了。” 耿翩跹忙求情道:“爹,不过是话本子的事儿,堵住第三人的口就好了,不用牵连到东珠吧,她自小就跟着我…” 耿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耿翩跹道:“刚夸你没蠢到家就又开始犯蠢?你的话本子说的是村主,村主的靠山是安王,安王的对头是太子,被有心人利用,我这个中庸之臣就会被卷入党派之争,不得不防,一点儿珠丝玛迹都不能留…” 耿父看向夫人,语重心长道:“给翩跹补份嫁妆,与成亲时的嫁妆一模一样,圆下南兴的脸面。我,再去找凌卿玥,亲自上门道歉求和…” 耿父又狠狠瞪了一眼女儿,警告道:“再敢扯妖蛾子,不用凌卿玥出手,老子就出手把你弄死,省得出去丢人现眼…” 耿翩跹被父亲的表情吓到了,母亲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道:“翩跹,你别怪你爹。那凌卿玥是什么人,手上粘的的人命比你这辈子看到的蚂蚁都多,那就是一个亡命徒,狠戾着呢,这次只不过警告,咱忍下吧,好好跟南兴过日子,生个孩子,过去的不甘就淡了。” 耿翩跹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母亲说错了,凌卿玥也不是对谁都狠戾的。 天艺茶楼出事时,耿翩跹和东珠逃出了天艺茶楼,却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所以就躲在巷子里偷看。 然后,就看见来了一群书生,没说几句话打起来了,再后来,捕快来了,把房三等人抓走了。 本来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凌卿玥穿着大红官袍出现了,急匆匆抱着一个穿着普通棉布衣裳的女人出来,小心翼翼的抱上马车,那表情,比他死了亲娘还紧张。 耿翩跹突然明白了,天艺茶楼听话本子的时候,最后走的那个女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褚村主,褚香菱!!! 耿翩跹恨得牙直痒痒!! 可是,恨,又能怎么样呢? 自己不还是输了!? 耿翩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她要见一见这个女人!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凌卿玥露出那样紧张的神情来。 香菱去看了下佐食坊的铺面,铺面已经装修得差不多,原材料也备了不少,何方已经找工人开始碾磨配比五香粉、十三香等调料了。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很顺利。 看了眼时间,巳时己过,凌卿玥应该下早朝回家了。 香菱便急匆匆往家走,因为后背被砸,凌卿玥警告她,不准她出门,在家静养两天。 她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府。 到了家,没想到有两个女人在门口等着她,看样子是一主一仆。 主人见过,就是那日在茶楼打赏说书先生的少女,丫鬟却是生面孔,并不是鼻尖上有颗痣的丫鬟。 用大拇脚趾头也能猜出来,这个少妇,就是“蜜枣银耳汤”耿翩跹。 香菱给了一个相对中肯的评价:容貌五分,气质七分,善良零分,眼角里满是戾气,勿近,易被疯咬。 赶车的小厮凌松见夫人并没有下车见这主仆二人的意思,便打了两下响鞭,很快,府门轧轧而开,马车眼看着要驶进府里了。 耿翩跹的小丫鬟急了,急切的跑到车辕边道:“凌夫人,我家小姐想你见你。” 香菱挑起车帘,不耐烦道:“可我不想见你家小姐。” 小丫鬟急了,争辩道:“莫不是夫人怕见我家小姐?” 香菱皱了皱眉头,不屑的撇了撇嘴,看向耿翩跹道:“历夫人,这是你们历府的规矩?丫鬟没大没小?求见人,连拜帖都没有的?” 耿翩跹脸色一讪,对小丫鬟道:“玲珑,莫要无礼,不是准备了拜帖吗?还不快奉上!” 玲珑听了立即转变了态度,从怀中拿出一张精致的香气扑鼻的拜帖,先施一礼,然后递向车辕上的巧儿,巧儿再转交给香菱。 香菱接过拜帖。 拜帖很精致,手绘的粉色桃花图案,打开来,字体工整而涓秀,语句流畅而谦卑。 香菱挑了挑眉,把拜帖收了,对林巧儿道:“回府。” 耿翩跹一脸震惊之色,忙亲近拦在马前道:“凌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香菱无所谓的耸肩道:“就是表面的意思啊:没空,不想见。” 耿翩跹脸色愠怒道:“我、我讲规矩、讲礼数的投了拜贴,你为何不见?” 香菱反而诧异道:“历夫人,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投拜贴的目的,不就是看主人方便不方便见吗?结果有两种,要么见,要么不见。本夫人现在不舒服,不想见客。” 耿翩跹气愤道:“凌夫人哪里不舒服?” 香菱挑眉道:“看见了不该看的人,眼睛不舒服了。” 耿翩跹突然眼圈就红了,泫然欲滴道:“凌夫人,过去的事儿早己过去了,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遣人送银耳汤陷害我,如此咄咄逼人?” 香菱看着路上陆续下早朝的官人家的马车,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耿翩跹这是上自己家门口来上演白莲花的戏码来了。 第306章 苹果和梨如何入洞房 看着楚楚可怜的耿翩跹,香菱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下马车是正确的决定,否则,姓耿的这朵白莲花是不是就要上演一场弱不禁风被自己推倒、吃瓜群众脑补的戏码? 第228章 还真是一朵货真价实的黑心莲。 香菱本以为凌卿玥的“连环计”用不上,现在才发现,与古代人斗,还得凌卿玥这个土著比较在行,自己这个穿越人再聪明也有点儿水土不服。 身后,一辆马车得得而至,从车上下来了凌卿玥,瞟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耿翩跹,面色很不友好的走到香菱马车前,看着香菱半天没吭气。 耿翩跹心里窃喜,男人大多都同情弱小女子,凌卿玥肯定认定了褚香菱欺负她了,肯定会嗔责她,即使不嗔责她,也会嗔怪褚香菱处理事情不利,让这么多下朝的官员看笑话。 只要褚香菱难受,她便达到了此行目的。 耿翩跹正寻思着凌卿玥将怎样惩治褚香菱,哪知道凌卿玥却嗔责香菱道:“我不是让你好好在府里养伤吗?你怎么出府了?伤严重了怎么办?” 香菱心虚的低头,又撅着嘴抬头,指着耿翩跹道:“我本来想好好养伤的,是历夫人拦着我,不让我回府,非说我在她家府门口送了什么蜜枣银耳汤,我从来不喝那种甜的东西,齁死人,相公,你爱喝吗?” 凌卿玥果断摇头道:“我也不喜欢,我还是最爱喝娘子做的莲子汤,虽苦犹甜。” 凌卿玥看向耿翩跹道:“历夫人,你不知道吗?就在刚刚,那个给你送蜜枣银耳汤的人又去历府送汤了,被历大人抓了个正着。你误会了,汤不是我们家送的。” 耿翩跹诧异道:“抓住了?”明明就是凌府所为,怎么可能抓住别人?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抓住了,下早朝的官员们都看见了。” 一辆马车刚好经过,凌卿玥看了下徽标,大声叫道:“程少卿,请留步!” 马车停了下来,一个面相老成持重的中年人下了马车,对凌卿玥作揖道:“凌寺卿有事?” 凌卿玥问道:“程少卿,您刚刚也路过督察院历大人府上,历大人府前发生了何事,您知道吗?” 程少卿点头答道:“知道。一个痴儿乞丐说爱慕历夫人,听说历夫人爱喝蜜枣银耳汤,亲手熬给历夫人的。已经连送两天了。历大人气坏了,亲自动手打那个痴儿乞丐,我瞧那个痴儿伤得不轻,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这要是打死了,历大人怕是要吃官司了,真是常年纠察反被察啊!” 耿翩跹登时傻眼了,痴儿、乞丐、爱慕等字样,如火山熔岩般冲斥进耳鼓,脑子里登时“嗡”的一声响,身子不由得晃了一晃,脸色惨白的对丫鬟急道:“快回府,千万不能出人命!” 耿翩跹跌跌撞撞的往家跑了。 香菱冲着凌卿玥一挑大指道:“还是相公英明,来一招连环计,杀她个措手不及。” 凌卿玥有样学样的竖起大拇指道:“哪里哪里,还是娘子前面的银耳汤离间计更胜一筹。” 夫妻两你谦我让起来,贾小六实在看不下眼儿了说道:“大哥,大嫂,咱做着坏事呢,暗室欺心,能不能别在府门口明目张胆的说?” 夫妻两个这才一起进了府,回到小宴客厅。 凌卿玥从怀中掏出一颗果子来,小心翼翼的递给香菱道:“这是司农寺在山里发现的新果品,你尝一尝。” 香菱接过来,发现就是一颗普通的苹果梨,王文谦帮她在天艺茶楼打架那次背篓里的一样。 王文谦还以献给皇帝新果品被打碎为由威胁过京兆尹的人抓房三呢。 难怪上次几个书生穿的都是粗布衣裳,背着前篓,里面装着果子、土和小铲子,这是把苹果梨树当成稀有树种来研究呢!! 香菱啼笑皆非道:“真是特以稀为贵,普通的苹果梨被你们当成奇珍保护着,至于吗?” 凌卿玥狐疑道:“娘子识得这种果品?这是我们司农寺在山里偶尔寻得的一种果品,见果实里有虫子,确定没毒后才采摘着吃了,已经呈报给万岁爷,准备果子落没后,移栽到万岁爷的御花园里呢。” 香菱笑道:“这个算什么稀罕品种,就是普通的苹果树和梨树嫁接,想要多少棵就有多少棵。” 凌卿玥诧异道:“嫁接?” 香菱沉吟半天,深入简出的解释道:“就好比我嫁给你,我们生的孩子,既像你,又像我,却又不是你,也不是我。” 凌卿玥恍然道:“苹果树和梨树成亲,生下的孩子叫做苹果梨;那其他植株可不可以成亲,比如说茄子和柿子树嫁接,会不会生出满树的茄子?” 香菱被凌卿表现的脑洞给惊到了,耐心解释道:“那是不可能的。树只能与同类树成亲,不能和其他植物成亲,就好比人,只能和人成亲,不能和老虎成亲。” 凌卿玥脸色可疑的一红,声如蚊鸣道:“植物不会动,他们、他们怎么、洞房?” 香菱一怔,随即被凌卿玥的话逗得爆笑,一向聪明如狐的凌卿玥,竟然也有这么痴呆的时候。 香菱拉起凌卿玥的手往后院走去,调侃道:“走,我带你去看树是怎么入洞房的。” 走进小花园。 花园里除了种花,还有几棵果树,其中有李树,也有杏树。 香菱拿出匕首来,打斜把杏树的一根粗枝条削下,然后又割了一条差不多粗细的李树粗枝条,两条枝条契合一处,用布条牢牢的绑在一处。 香菱指给凌卿玥道:“这叫做枝接,杏树与李树嫁接接出来的果子,个头儿大,还很甜。除了这种枝接,还有削了枝条插在树桩子里长出来的。你们在山里发现的,估计就是苹果枝儿掉在了被砍伐的梨树树桩里,阴差阳错长出了苹果梨。” 凌卿玥狐疑道:“为什么是苹果枝儿掉在梨树桩里,而不是梨树枝掉进苹果树桩里?” 香菱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好奇问度娘的,人家告诉我,谁当树基,所得到的结果也不一样,比如说苹果和梨,以苹果树为基础嫁接梨枝,结出来的会是苹果形状的果品;以梨木为基础嫁接苹果枝,结出来的会是梨形状的果品,不一样的。” 凌卿玥恍然道:“哦,就像人一样,儿子都比较像爹多一些。” 香菱:“…” 这话听着别扭,好像是那么个道理,香菱竟无言以对。 凌卿玥突然把脸凑过来,低声道:“香菱,咱们什么时候嫁接结出苹果梨啊?” “现在…”香菱本能的张嘴要答,在看见凌卿玥热烈的眼色时,突然意识到,此嫁接非彼嫁接,此苹果梨非彼苹果梨,姓凌的是在暗示她,两个人什么时候圆房生孩子。 香菱的脸腾了就红了,拧身就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凌卿玥幽长幽长的叹了口气道:“还有三十五十七天!!!我,忍!” 第307章 母凭子贵 耿翩跹急匆匆回到了家,家门口的事己经告一段落了,围观的人也已经渐渐散去。 丈夫历南兴还算有分寸,没有把那个痴儿乞丐给打死。 后来听说傻子的大哥来了,再三保证不会再发生“送汤”事件,历南兴还给了傻子大哥一些医药费,这才放傻子离开。 事情过去了,只是历南兴的脸色铁青得厉害,看耿翩跹的眼色也不太友善,阴冷道:“你干什么去了?为何不在府中?” 耿翩跹本能的想要撒谎,但她出现在凌府门前的事有不少官家都看见了,耿翩跹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我去找了凌夫人,让她不要误会过去的事情…” 历南兴苦涩的笑了笑道:“果然,你到底还是去了凌家。过去的事,不是别人过不去,而是你自己过不去。我好不容易忘记,你却时时提醒我。不过一味汤,当年被你弄得人尽皆知,现在又被你弄得人尽皆知,过去是耿家沦为笑柄,现在,耿家和历家同时沦为笑柄,这下,你可满意了?” 看着历南兴眼里几乎绝望的眼神,耿翩跹莫名一慌,急切道:“相公,我、我以后再也不想以前的事了,只想以后,想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想我们一起的孩子,我、我怀孕了…” 历南兴突然明白了,耿翩跹为何在岳父警告她之后,仍敢去凌府露面,因为有了身孕,不管耿家如何,历家绝不会休弃于她。 可是,她就没想过,与凌夫人如果真的发生冲突,岂不是把他的孩子置于危险之地?这是一个母亲该干的事吗? 历南兴突然有些反感,对自己身后的一个老仆道:“带夫人回房休息,我要问玲珑一些事情。” 耿翩跹以为历南兴是问在凌府门前发生的事情,对玲珑连使了几个眼色。 玲珑的心里却有些发慌,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了同为丫鬟的东姝的模样,觉得自己命运也堪忧。 等耿蹁跹走了,玲珑“扑通”一声跪下了,求饶道:“老爷,求您别发卖了奴婢,奴婢全说,包括以前的、现在的和以后的,我只听老爷一人的。” 历南兴却兴致缺缺道:“除了孩子,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与我没关系了。” 玲珑:“……” 很快,管家带来了耿家两个陪嫁婆子,让他们收拾东西,将会被一起送回耿家。 第229章 三个奴仆一起下跪求饶。 玲珑心一横,再次磕头道:“老爷,求您把奴婢发卖了吧,别把奴婢退回耿家。” 相较于严苛的耿大人,历大人更好说话一些,被退回耿府,被姑爷卷了脸面,耿大人一定会暴怒,结果还不如被发卖呢。 历大人冷然道:“你们是夫人陪嫁过来的,身契还在耿府,自然由耿府发落。” 如玲珑所料,三个人回到耿府,连呼吸都没喘匀呢,就被耿大人命人乱棍打死了。 这些事情,耿翩跹自然都蒙在鼓里,只是在房中,左等玲珑不回来,右等玲珑不加来,心里越等越慌。 在她慌乱无主的时候,管家带了三个郎中进来,一一给耿翩跹号脉,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夫人怀有身孕,只是月份尚小,需要静养。 耿翩跹既高兴,又不高兴。 高兴的是,她没有找郎中,只是因为月事过日子没来,推断自己怀孕了,没想到自己的肚皮挺争气,真就怀孕了。 不高兴的是,历南兴一口气找了三个郎中来,是该有多不放心她?怕她假怀孕骗他? 耿翩跹心里正五味杂陈,管家又给她重新安排了两个粗使婆子、一个生面孔的小丫鬟。 两个粗使婆子身子粗壮,每个都能装下两个耿翩跹。 耿翩跹顿时心慌了,对其中一个婆子吩咐道:“玲珑呢?你让她过来侍奉我,你们粗手粗脚的,我不习惯。” 粗使婆子躬身施礼道:“回夫人,玲珑、吴大娘、孙大娘已经被召回耿府了,以后,只有老仆、宋大娘和果儿,我们三个一起侍奉您,有什么事,跟老奴说就行。” 耿翩跹坐起身来,不耐烦道:“我要回娘家接玲珑。” 粗使婆子一下子拦住了站起来的耿蹁跹道:“夫人,您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历家嫡子嫡孙,老爷不想有任何闪失,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生产,您必须在府中好好养胎 。” 耿翩跹怒道:“我要见老爷,你们这是变相软禁我!!!” 粗使婆子肃然道:“老爷留下话了,最近公务繁忙,以后吃宿全在书房,任何人不得打扰…” 耿翩跹身子一软,瘫坐回床榻上,外强中干的对老仆道:“我是历府夫人,主掌中馈,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我把你们发卖出去?” 粗使婆子答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老爷已经回乡下接老夫人去了,这两日便能到,以后,由老夫人主掌中馈,夫人怀着身孕呢,操劳不得…” 耿翩跹的身体终于软成了面条,躺回到了床上,眼睛凝滞般的看着床榻上的横梁,一瞬也不瞬,像一只布偶,了无生气。 老仆摇了摇头,夫人应该庆幸,她怀了身孕,否则,怕老爷连母凭子贵的机会都不会给她了。 终于到了凌府请客吃饭的日子。 户部尚书崔勇、户部侍郎李浩、司银寺卿董杰、司盐寺卿王波、司农寺少卿王文谦,司银寺少卿连战、司盐寺少卿崔友志(崔尚书嫡子)以及家眷全都请过来了。 香菱两天前就开始筹备,所有吃食经过测试无数遍才定下来的,为了照顾到大家不同的口味,比如崔夫人不喜太油腻、李夫人不喜欢太辛辣、董夫人不吃蒜等等。 除了吃食,连坐位都相当的考究,王夫人与连夫人互相看不对盘;得分开;崔少卿夫人与崔尚书夫人是婆媳关系,完全针尖对麦芒,也得分开…香菱这哪里是请客吃饭,分明是邦交会晤,生怕哪个环节出现问题,从而引起争端。 吃不饱不说,还神经紧绷,时刻高能预警。 第308章 斩草必除根 这一紧张,香菱的耳力反而更好,各个相好的夫人间的谈话,毫不费力的就被香菱听了个彻底。 老话说的好,要知心腹事,但听背后言。 司银寺少卿连夫人瞟了一眼香菱,对身边的司盐寺卿王夫人低声说道:“王夫人,天艺茶楼的评书听说了吗?没想到凌夫人是这样的出身,不仅是个傻子,还有个那么不检点的娘亲,可惜了凌寺卿这么好个人了。” 王夫人虽然与香菱没什么交情,但听丈夫说,最近司盐寺的盐石能提炼出精盐来,多亏了凌寺卿的帮忙,王夫人有心维护道:“我看就是这说书人的浑说。你看凌夫人把这膳食安排的,考虑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是傻子能干出来的事吗;凌夫人长得虽说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但小模样最起码能排到上乘,哪里像说书人说的那般铜铃眼、血盆口了?” 连夫人不以为然道:“别的兴许是假的,但她娘改嫁这事,绝对假不了,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妇德有失啊!” 香菱深深皱起了眉头,这个连夫人真的很讨厌,就算是三岁孩子都知道“吃人家嘴短”的道理,自己好心请她吃饭,她还嚼自己的舌根子,人品实在成问题,倒是这个王夫人还挺明事理的,没有墙头随风倒,而是帮自己说了话。 香菱正审时度势,是继续装作听不见还是听得见时,坐在她身边的崔少卿夫人却扯了扯她的衣角,俏皮的眨了下右眼,随即一脸肃然的对连夫人道:“连夫人,我看傻的不是凌夫人,而是你吧。连寡妇二嫁、妇德有失的这种话也敢说出口来,幸好今日做客的都是户部的官员,有同袍之情。若是被外人听见了,传到平乐公主耳朵里,你们连家以后如何自居?” 连夫人脸色登时一片惨白,她倒是忘了,崔少夫人是习武之人,耳力比普通人好,竟然听到了她说话,还开门见山的指了出来。 本来只有王夫人知道自己讲究凌夫人,崔少夫人这一嚷嚷,大家伙都知道她背后说凌夫人坏话了,还牵扯到了寡妇二嫁的问题,最最可怕的是,这个话题,被崔少夫人关联到了平乐公主身上。 平乐公主是万岁爷最宠爱的小女儿,天之骄女,皇帝千挑万选个清贵之家做附马,没想到恩爱两年便病死了。 平乐公主意志消陈,便起了遁入空门、与世隔绝的念头,这下可愁坏了皇帝和皇后。 最后还是云首辅云夫人给出了个主意。 同意平乐公主去寺庙吃斋念佛。 没多久,陛下又以为天下苍生祈福为由,派了文渊阁最年轻的大学士褚之涣代皇帝出家一年,入住了护国寺。 一个青年才俊,一个天之娇女,同住一座寺庙,一个有意嘘寒问暖,一个失意需要安慰,一来二去就互生了情愫。 禇之涣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平乐公主的第二个附马爷,成亲五六年了,夫妻至今恩爱有嘉,连孩子都满地跑了。 哪怕是最笨的臣子都知道,这桩婚事,说是天赐良缘,实则是万岁爷“假公济私”,亲自给女儿做的媒。 听崔少夫人这么一点醒,连夫人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崔少夫人立即站起身来,冲着香凌及在座诸位夫人施了一个圈礼,一脸愧色,郑重道歉道:“是臣妇违背《女诫》妇言,德行有失。自今晚回家后,自请闭门半月,抄写《女诫》百遍,多谢诸位夫人警示则个。” 香菱感激的看了一眼崔少夫人,没想到这个被外界传言是河东狮、满青楼逮丈夫的女人,竟然这么仗义,还挺有智慧。 香菱小声的对崔少夫人道:“多谢啊。” 崔少夫人“噗嗤”一声乐了,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 香菱摇了摇头,在她的印象里,她除了听说崔少夫人醉仙楼活捉崔少卿的事迹,二人并没有其他的交集。 崔少夫人嫣然笑道:“因为,我打心眼里佩服你。我只是到青楼捉相公而己,你却把全京城的青楼买下了,斩草必除根,你比我狠! ” 香菱:“…” 香菱万万没想到,崔少夫人佩服她的竟然是这个,只是崔少夫人的文化水平实在堪忧,什么叫做“除草必除根”?如果崔少卿听到这句话,会不会瑟瑟发抖啊!? 酒喝得差不多了,夫妻二人把户部几位官员及家眷送出了府门。 香菱扶着醉酒的凌卿玥回房,安置在床榻上。 掖好了被子想走,手腕一下子被凌卿玥扯住,顺手一带,整个人就跌入怀中,被凌卿玥如揉面条的揉了好几揉,害得香菱呼吸急促,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又被凌卿玥满嘴的酒气给熏得醉意朦胧了。 在香菱以为今天只怕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凌卿玥突然松了手,推开香菱,摇摇晃晃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披上衣裳出去了。 香菱急切道:“凌卿玥,你喝多了不睡觉干嘛去?” 凌卿玥嘟着嘴道:“去后花园剪花去。” “剪花去?”香菱被凌卿玥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心道,这凌卿玥是喝酒喝傻了、还是被欲-火烧傻了?剪什么花?莫不是他说的不是剪花,面是采花…香菱忙跟着跑了出去。 只见黄昏晚霞的掩映下,后花园里,花团锦簇中,一个酒意微熏的美男子,正手拿剪刀-----剪花枝,对,剪没有开花的茶花花枝,而不是剪盛开的花朵。 第230章 香菱哭笑不得的走到凌卿玥身侧道:“凌卿玥,你这是剪花吗?园子里开得正艳的菊花、桂花、海棠花你不摘,你偏偏剪没开花的茶花?茶花要过年的时候才开呢!!!” 凌卿玥抬起脸来,冲着香菱故意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意道:“娘子才傻呢!大傻瓜!!!” 随即不再理会香菱,手掌翻动,在五六丛茶花间穿来穿去、剪来剪去,然后又把不同的枝条接在一起,用布条给仔细的绑了起来。 香菱脑中电光闪现,突然明白凌卿玥的意思了,他把不同花色的茶花嫁接在一起,想要看看过年的时候,会不会开出五彩缤纷的花朵来。 在现代时,还真有人嫁接出同时开出十几种颜色花朵的树木来。 自己只对凌卿玥说过苹果和梨子、李子和杏树的嫁接,没想到凌卿玥举一反三,竟然打起了花的主意。 香菱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头道:“相公,你真厉害!” 凌卿玥自信满满的点头道:“还是娘子厉害!” 香菱一脸得色,专心听着凌卿玥怎么夸她,只听凌卿玥继续说道:“刚才,在酒桌上,户部同僚一致推举娘子为户部第一河东狮,崔少夫人从此要屈居第二了。 ” 香菱:“…” 第309章 谁的烂桃花? 第二天一早,连夫人府上就送过来一个礼盒,里面装了一套精致的玉化砗磲佛串。 应该是连夫人为了昨日的事而道歉。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诚心道歉,但摆的姿态十足,免得过后有人拿出昨日她的不当言行来当话柄,那样整个连家就该吃瓜落了。 这样看来,应该不止香菱收到礼物,昨天在场的几位夫人都应该收到了,变相的摆姿态和封口。 有了这层含意,这礼还真就得收下,否则,连夫人该怀疑对连家有什么企图了。 香菱只好收下了,刚收下礼物,就有下人回报,说是崔少夫人来了。 崔少夫人的夫君官位比凌卿玥低一级,但崔少夫人的公公却是户部尚书。 父子俩同在户部,听说司盐司最近因研制出了精盐而被嘉奖,崔少卿要被提拔到目前空缺的太仆寺少卿了。 虽然同是少卿称呼,但太仆寺和司农寺不同,属独立部门,四品官,比他现在的级别高,相当于和凌卿玥同级了,以后可以天天上早朝面圣。 香菱赶紧迎出到府门口,崔少夫人竟然一身马装,骑着高头大马就来了,简直飒爽英姿,看着令人艳羡。 只这么一瞬,让香菱突然想起了杨静姝。 崔少夫人弯下腰来,笑吟吟道:“骑马去?” 香菱爽快点头道:“好,你等我!” 香菱如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快的换了马装,骑上了马,跟着崔少夫人直奔城郊的太仆寺马场。 到了马场,二人歇了一会儿气儿,香菱狐疑问道:“崔少夫人,外面都在传崔少卿要升迁至太仆寺少卿,可有此事?” 崔少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是真的,是我求了皇舅爷让他到太仆寺任职的,这样,他上差有大半时间在马场,我天天来骑马看着他,看他哪有时间与那些狐媚子接触?” 香菱不由嫣然一笑,这个崔少夫人,把崔少卿看得死死的,一个追,一个逃,倒有点自得其乐的那么点儿意味。 崔少夫人对香菱笑道:“你以后别管我叫崔少夫人了,我娘家本名叫孙凤鸢,比你年长了好几岁,你以后叫我鸢姐吧,我叫你香菱。” 香菱诧异道:“你知道我的娘家本名?” 孙凤鸢眉眼含笑道:“现在整个京城,哪有还不知道你名字的?从官家而言,你是大齐国唯一的‘村主’;从民间而言,你可是长着血盆大口的话本子主角。” 香菱被孙凤鸢逗得想乐,调侃道:“还有一样你没说,从户部而言,我现在可是战胜了你的第一河东狮。” 孙凤鸢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自己不知道呢!?都没好意思对你说!!” 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哈哈大笑。 两个人歇得差不多了,往山上的马道慢跑,边跑边聊着天。 孙凤鸢沉吟道:“香菱,你知道吗?恶意编排话本子恶心你的天艺茶楼房三,在牢中畏罪自杀了,没有供出幕后指使人,京兆尹也只能草草结案了。” 意料之中的事儿。 看手法,应该不是凌卿玥的手笔,十有八九是耿翩跹父亲的手笔。 在马道上跑了三个来回,两个人这才依依惜别。 回到家,府门外站着两个女人,明显一主一仆。 让香菱恍惚看到了前几日的耿翩跹,也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守在凌府门外。 这女人,不会又是凌卿玥的某朵烂桃花吧?该有多招蜂引蝶,等一会儿下朝回府的,自己一定好好教训他一翻!!! 马车停下,果然,女子拦住了马车,狐疑问道:“车上坐的可是凌夫人?” 香菱压抑下心底的不满,挑起车帘,自上到下的仔细打量着女子。 女子长着鹅蛋脸,眼睛很大,眉毛很密,属于很爽利的长相。 穿着也与耿翩跹不同,虽然刻意打扮过了,但衣裳仍旧以舒适简洁为主,头发只簪了一只简单的发钗, 整体上怎么形容呢?香菱只找到了一个词:舒服。 这个人倒是没有耿翩跹那么讨厌,应该不会对自己使用白莲花绿茶套路吧? 香菱坦然回道:“我就是凌夫人,你是谁?找我有事?” 一听说与自己对话的就是凌夫人,与就是褚香菱褚姑娘,女子突然怔住了,双手紧张的抓着身侧女子的手,浑身都颤抖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香菱…香菱吓了一跳,心想,自己有这么吓人吗?只一报名就把人激动成这个样子,不会是碰瓷吧? 半天,姑娘终于稍稍稳定下来,退后三步,郑重其事的给香菱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样的情况,香菱总不能再窝在车厢里了,赶紧下车把姑娘给扶了起来。 姑娘被香菱扶着,身体又颤抖起来了,随即把香菱抱了个满怀,边抱边激动道:“恩人,我可算见到活的你了,可算见到了!!!” 随即,姑娘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的银票就往香菱怀里塞,边塞边哽咽道:“恩人,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香菱如傻子般看着手里的一摞子银票,脑门一团黑线,脑海里只闪现着一句话:“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原来,这不是凌卿玥的烂桃花,而是自己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情绪还能不能平复了?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凌卿玥下早朝回来了,一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娘子,被一个姑娘热情的拥抱着,被娘子推开了,那姑娘眼色仍旧火辣辣的盯着娘子看。 而褚香菱呢,哪有平时的机灵劲儿,完全傻了。 凌卿玥下了车,抓住了香菱的手,叩响了府门,对那个仍旧火辣辣目光的姑娘道:“姑娘,有话进府再说。” 进了宴客厅,姑娘又要磕头,凌卿玥忙制止道:“姑娘先别忙着施大礼,你若不说明情况,这礼我家娘子可不敢受。” 姑娘尴尬的一笑,爽利介绍道:“我叫武思月,海天郡海瑞县人,自打文谦哥把恩人的制作耗油的方法带到我们县后,我们县百姓的生活大变样,再也不会挨饿死人了,都是恩人的功劳…” 原来是耗油啊! 一直被武思月的热情吓傻的香菱,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终于舒了口气,把银票给了巧儿,让她把银票还给武思月道:“武姑娘,耗油制作方法不过是举手之劳,所得收入归属海瑞县百姓就好。” 武思月嫣然一笑,露出了一颗可爱的小虎牙道:“现在我们的耗油可不愁卖,我在京城开了间铺子,往大齐国各州郡卖。俺们族长说了,其中两成收入,一成给文谦哥,一成给恩人。” 武思月把银票又放回到桌案上,眼睛一瞬也不离开香菱,看得香菱感觉身体要被这种热情给烧成灰烬了。 第310章 坚壁清野 武思月喋喋不休的讲着海瑞县生产耗油的事情,越说越有精神。 香菱不觉莞迩,原来,对方还是这么个话唠姑娘呢。 不过,性格挺可爱的,接触起来心不那么累。 正听武思月喋喋不休的讲着,管家来报,说是王少卿王文谦求见。 不用说,肯定是听说武思月来了,怕她惹祸,来接人了。 有点家长怕孩子惹祸,紧急救场的味道。 王文卿进了宴客厅,先微不可查的瞪了武思月一眼。 武思月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头,小声嘀咕道:“谁让你不带我来的,我只好自己找上门来了。” 王文谦尴尬的对凌卿玥和香菱拱手施礼道:“凌寺卿,褚村主,叨扰了,我这就把武姑娘带走。” 武姑娘有些不情愿道:“文谦哥,我还有好多问题向恩人请教呢,比如说,耗油怎样能储存得更久、耗油如何去腥,这可关系着海瑞县全县百姓的大问题。” 第231章 王文谦怔住,不知道如何反驳了,如果他仍然坚持带走武思月,就好像他置黎民苦恼于不顾一样。 王文谦只好求救似的看向香菱。 没等香菱回答呢,凌卿玥已经站起身来,走到香菱身前,把毛毡子小心搭在了香菱的腿上,小心掖了掖,又宠溺的把手按在香菱的额头,关切道:“不热了吧?,昨晚可吓坏我了,守了你一夜,身子不爽利还出去乱跑,真拿你没办法。” 香菱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撒糖的凌卿玥,心道,这,什么情况?秀恩爱? 虽然不明白,香菱还是配合的接受了还故意咳了两声,答道:“我,没事了。” 凌卿玥这才满意的转身,对武思月道:“武姑娘,你说的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我娘子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你还是先和王少卿回去吧。” 对方下了逐客令了,武思月只好站起身。 香菱拿起桌上的银票,凌卿玥会意,接了过来,亲手交给王文谦。 香菱对王文谦说道:“王少卿,这些银票你劝武姑娘收回吧。当时给方子的时候,我的初心就是让百姓吃的饱,穿得暖,不外生活疾苦。现在赚钱了,我仍旧不忘初心。” 王文谦接过银票,递还给武思月道:“武姑娘,不仅褚村主的分成不会要,你留给我的那一份也不会要。过去我是海瑞县县令,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我的份内之责;现在我是司农寺少卿,让蚝油造福大齐百姓,也是我的份内之责。如同褚村主所说,不忘初心,不辱使命。” 王文谦一番话说得发自肺腑,武思月只能收回银票,先看看褚香菱,又看看王文谦,眼色里,满是崇拜。 两个人离开了,离老远还能听见王文谦喋喋不休的嗔责着武思月。 说褚香菱不是那种在乎个人利益的人,以后不要拿钱侮辱褚村; 说凌卿玥对夫人如狗护食似的护的紧,以后不要轻易打扰…… 武思月乖巧的答应着,对王文谦一脸的爱慕之情。 见香菱仍然望着背影没离开,凌卿玥满嘴酸气道:“没想到丫丫招蜂引蝶的功力这样强,不仅男人喜欢你,连女人也喜欢你。” 从头至尾,武思月都热切的看着香菱,王文谦来了之后,目光又移向王文谦,完全把他这么大个活人给忽视了。 香菱终于收回来目光,笑道:“所以,你刚才对我嘘寒问暖的,是故意做给王文谦看的?” 香菱把毛毡子拿开,这么一会,都快捂出汗了,亏的凌卿玥这么“关切”自己。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不是做给王文谦看的,我是做给武思月看的。” “武思月?”香菱一脸懵逼,不会凌卿玥把武思月当成情敌了吧?以为自己有某种特殊的癖好? 凌卿玥打了下香菱的后脑勺,哭笑不得道:“不许乱想。如果没猜错,这个武思月喜欢王文谦,不惜从海瑞县追到京城来。你以为她来是感谢你这个恩人的?她分明是来看看王文谦曾经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香菱一怔,如果凌卿玥说的是真的,那这个武思月段位可比耿蹁跹强太多了。 这么轻而易举的获得了自己的好感。 对于武思月的算计,香菱并不反感。 男女之事,本身就具有排他性。 能和平共处的,一定是不够爱。 左右自己与王文谦从来就没有过情愫,没有利益冲突,和武思月也就没有敌对了。 凌卿玥刚刚的秀恩爱,难道是为了打消武思月的疑虑? 香菱目光瞟向凌卿玥,意外捕捉到了某男的狡黠笑意,顿时明白,这家伙在忽悠自己,他,刚刚的秀恩爱,还是做给王文谦看的!! 香菱气恼道:“凌卿玥,你忽悠我?” 凌卿玥一脸调侃道:“丫丫,你脑子这样笨,在后宅子里该如何生存啊?” 香菱如炸毛的猫,一下子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怒道:“凌卿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敢在后宅里添女人试试?” 凌卿玥忙解释道:“傻瓜,后宅里又不光有女人,还有孩子呢!你脑子这样简单,怎么办?” 香菱神色黯然道:“后宅就是家,就是亲人,搞那么复杂做什么?凌卿玥,” 香菱郑重其事的对凌卿玥道:“玥,我希望我们活的简单些,如果你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请直接告诉我,我绝对会放你离开,不会纠缠你……”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丫丫,虽然我不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但我很想知道,你真会放手不纠缠?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香菱狡黠的眨了眨眼道:“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像买青楼一样,我可以不纠缠,但会坚壁清野,让你身边寸草不生,做一辈子和尚……” 凌卿玥:“……” 就知道是这样,凌卿玥觉得,香菱哪里是户部第一河东狮,分明是四海八荒第一河东狮!!! 凌卿玥一把香菱抱起来,直接走向后宅。 香菱吓了一跳,一下子圈住凌卿玥的脖颈,紧张道:“你要干嘛?” 凌卿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香菱道:“你应该证明给我看,我现在没有做和尚……” 香菱羞红了脸道:“凌卿玥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儿别的事情?” 凌卿玥道:“给娘子按周身七十二脉络??” 香菱:“……” 凌卿玥:“娘子给我按也成……只是别再因为害羞按错了……” …… 第311章 林府的亲事 第二日一早,凌月派人给凌府递了贴子。 香菱打开贴子一看,说是凌月的儿子、凌卿玥的表弟林至刚已经下聘订了亲,午时将请亲家过府吃饭,商议成亲相关事宜,邀请凌卿玥和香菱参加。 这桩亲事,前几天还因为钱财的事儿险些出了差头儿,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 香菱不由得叹道,古人诚不欺我,还真是----有钱能便鬼推磨。 过府吃饭,总不能空着手去,香菱寻思着订婚的新娘也会去,便拿了一套和前几日送给林至清的首饰类似的金镶玉镯子,既新颖别致,价钱也不菲,完全拿得出手。 想着佐食坊的货物备得七七八八,便又给林家拿了不少佐食坊的吃食和调料。 等凌卿玥回到家,香菱也收拾好了。 看着再次光彩照人的香菱,凌卿玥忍不住嘀咕道:“我还是喜欢娘子不上妆的模样,清清爽爽的,现在上妆的样子,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方便。” 香菱用手揉了揉被扯得发疼的头皮,嗔怪道:“姑母那么讲究个人,我总不能像平时那样就过府。再说,不方便的是我,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凌卿玥笑吟吟的看着香菱,突然用食指按住了香菱红艳艳的嘴唇,调笑道:“你说哪里不方便?” 香菱:“…” 看着凌卿玥揶揄的笑意, 香菱突然一把推开凌卿玥的食指,抓住凌卿玥的大红色官服领口,踮起脚尖,嫩唇一下子吻住了男人的唇,还故意在唇上蹭了蹭,害得凌卿玥嘴唇上殷了红,香菱得逞似的呵呵笑着。 凌卿玥得了“甜头儿”,大掌一伸,按住了香菱的后脑,如泰山压顶般的倾覆下来,立即搅了个天昏地暗,再次分开时,两个人的嘴唇,全部殷成了血盆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痴痴的乐了。 小丫鬟红鸾碰巧进来问夫人事情,看见了如此模样的老爷和夫人,忙退了出去,嘴角上扬。 心中则不由感慨,凌大娘原本还担心少夫人农户出身,撑不起事,现在看来,少夫人不仅赚钱有法、持家有度,最厉害的还是御夫有术。 看两人的感情,可比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们强多了,每天、每时、每刻都蜜里调油似的。 这样没有姨娘的府邸,该少了多少烦心事? 贾小六走了过来,红鸾忙拦住了他,说道:“老爷和夫人有要事相商,贾校尉还是晚些时候再进去吧。” 贾小六怔了一下,随即嘴角一撇,轻叱一声道:“他俩能商量什么事儿?肯定又干有辱斯文的事儿!哼!!!” 嘴上吐着槽,身体却老实的等在外面。 又过了一会儿,老爷和夫人干完了“有辱斯文”的事,凌卿玥换下了官服,香菱重新补好了妆,夫妻二人重新光彩照人的出现了贾小六和红鸾面前。 贾小六对凌卿玥道:“大哥,陵裕关来信了。” 香菱会意,带着红鸾先向前院走去。 过了一会儿,凌卿玥与香菱上了马车,得得向林府赶去。 两个人到了时候,客人已经提前到了。 见凌卿玥进府,很有眼色的亲自接了出来。 凌月并没有提前透露亲家是哪家,见了面一介绍,才知道女方是吏部考功清吏司正五品郎中曹放家的嫡女,名叫曹子鸳。 林父是翰林院修撰,六品官,清水衙门,林至刚只是个秀才,还在考取功名; 曹放是吏部负责官员考勤的,五品官,肥缺,曹子鸳是嫡长女。 第232章 从门当户对上而言,曹家属于低嫁了。 难怪林家怕聘礼给薄了,这场亲事黄了,这是想打肿脸充胖子、从钱上找平衡。 曹放对凌卿玥和香菱分外恭敬,一揖到地道:“凌寺卿,褚村主,下官这厢有礼了。” 凌卿玥忙扶起了曹放,进了宴客厅。 男人进了宴客厅,女人们则进了后宅。 曹氏是个行为严谨的妇人,这一点倒是对了凌月的脾气。 曹子鸳长相清秀,完全没有大家小姐的骄纵之气,反而是个腼腆胆怯的姑娘。 从这娘两个性格看,曹家是大家长制,一言堂,完全曹放说的算,把娘子和女儿管得很老实听话。 香菱从怀中拿出镯子来,亲手带在了曹子鸳的手腕上,笑吟吟道:“子鸳以后就是弟媳妇了,这是表嫂的小小见面礼,千万莫要客气。” 曹子鸳挣扎了两下没挣动,本能的瞟向娘亲曹氏,在曹氏微不可查的点了头后,这才收下,并郑重道谢。 曹氏笑着对香菱道:“褚村主这镯子样式可真够新颖的,前日我恍惚在云夫人手上看到了一只,不知是哪家金饰铺子做的?我给子鸳订做两套头面补进嫁妆里。” 香菱嫣然笑道:“外面应该是买不到的。” 香菱没有多解释,曹氏却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云夫人的那只镯子,也是香菱送的,应该是特制的,所以外边买不到。 众所周知,云夫人富可敌国,一向不收他人礼物,尤其是贵重礼物,能收下香菱送的礼物,自然是关系非比寻常。 曹夫人心里很高兴,觉得自己女儿下嫁林家,还不算委屈,最起码算是攀上了云家这棵大树。 在看到曹夫人突然绽放的笑脸时,聪明如凌月,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原来,曹家是想借自己攀附上云家,这种认知让她心里很纠结、很难受。 送走曹家人后,一家人坐在宴客厅里。 林父酒意微熏,兴高彩烈的跟凌卿玥和儿子探讨着成亲事宜。 凌月突然叹了口气道:“婚事取消吧。” 宴客厅里登时鸦雀无声。 良久,林至刚才憋红了脸道:“娘,你到底又想怎样?子鸳哪里不好了?” 凌月脸色一讪道:“子鸳挺好的。只是曹家以为咱家与云家关系匪浅,想通过咱家联系上云家。而实际上,咱们林家,与云家毫无往来;将来,也不想有往来,那样的话,我觉得对不起凌家。” 凌卿玥的脸色也变了。 凌卿玥与姑母的关系一直不能破冰,原因之一就是在处理云家的问题上。 凌家的末落,凌月一直认为云家是有责任的,也认为云家一直照拂凌家,是出于对凌家的愧疚。 凌卿玥与云家和解,关系日睦,凌月很不高兴,一直想与凌卿玥深谈一次。 第312章 霸气我红姐 凌月想与凌卿玥谈谈,可凌卿玥自打回京,一直很忙,加上前几日凌月与香菱闹的不愉快,也就一推再推。 既然知道曹家的目的,凌月就不能装做睁眼瞎了。 凌卿玥苦涩的扯了下嘴角道:“姑母,我过去跟你一样,不愿意接受云家。直到有一天,有人骂我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我这才试着与云家接触。越接触越发现,云夫人对凌家,不是愧疚,而是亲人般的仁爱。” 凌月被凌卿玥一句“既想当表子、又想立牌坊”给说得脸色惨白,这哪里是骂凌卿玥的话,分明是骂她凌月儿的话。 香菱见凌月的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与曹家的亲事又不能这样黄了。 香菱忙劝道:“姑母,既然林家与云家没有关系,咱就当是谣言处理就好。就好像是天艺茶楼讲我的那些话本子,说我是铜铃眼、血盆口,我不在乎不就完了,左右我也不长成那样。” 此话一出,林父登时乐了,喜笑颜开的对凌月道:“夫人,左右曹家也没有亲口问过咱与云家的关系,他们不好问,咱也不好主动答,就当是谣言吧。” 林至刚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苦苦央求凌月道:“娘,你就当不知道曹府的心思不好吗?我和子鸳的亲事,一波三折,禁不起折腾了…” 凌月一脸的痛苦,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林家父子感激的看了一眼凌卿玥和香菱,如果没有两人说的那些重话,也许凌月又要犯轴劲了。 虽然林母挺厉害,经常搓磨凌月这个儿媳妇,但凌月儿犯起轴来,林母也没办法,比如说凌月坚持用嫁妆供养了凌府两年多,林母是只能是嘴上唠叨,实际上却束手无策。 离开了林家,马车里,香菱心疼的挽着凌卿玥的胳膊,轻声道:“真的有人骂你既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吗?谁骂的,我去收拾他!!” 凌卿玥淡然的笑了笑道:“与命比起来,这些骂声不过是挠痒痒,我是故意说给姑母听的。姑母一直自命清高,林家人虽然没待她多好,但也没待她多坏,最难听的话还是会有所保留。我现在说出重话,只是想让姑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放过自己。” 香菱如看怪物似的看着凌卿玥道:“你够狠,竟然指桑骂槐骂自己姑姑!!”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这叫下重药治顽疾,希望姑母余生过得开心点儿,免得钻牛角尖,既误会了别人,又让自己不开心。” 马车得得到了家,刚进府门,二柱媳妇和秦可儿就一左一右拦住了马车,非常客气的请凌卿玥下了马车。 然后两个女人爬上了马车,让马车火速出了凌府。 凌卿玥摸了摸鼻尖,对开门小厮道:“发生啥事了?” 小厮摇了摇头道:“回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发生的何事,只是知道,是刘东家在粹香楼出事了,何东家先跑过去处理了。” “刘东家?”凌卿玥一脸的狐疑。 小厮嘴里的刘东家,就是刘喜旺。 刘喜旺目前正帮香菱整合青楼的生意,莫不是有人看不顺眼找茬儿? 可是,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就是京城脚下,每家大的店铺后边都可能会有靠山,不会轻易找茬下手。除非势力很大。 凌卿玥越分析越觉得对方来者不善,急匆匆的骑上快马直追马车,生怕香菱吃亏。 粹香楼里。 大堂。 此时还没到黄昏,没有恩客。 凌卿玥直接进了大堂,发现刘喜旺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脸忐忑的看着香菱。 见不是有人找茬儿,凌卿玥舒了口气,走到香菱身侧,轻声道:“喜旺惹什么祸了?” 香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刘喜旺,阴阳怪气道:“他能惹什么祸?他的日子滋润着呢!前几天还说自己不当青楼掌柜的,要找个姑娘娶了呢,话音还没落呢,昨晚、昨晚他就、他就…” 香菱说不下去了。 凌卿玥不明所以,问一旁的何方道:“到底怎么了?” 何方红了脸,低声对凌卿玥道:“昨晚喜旺高兴,让红姐陪他吃酒,结果没把持住,把红姐扯进了屋,就、就那啥了…” 凌卿玥惊得捂住了嘴巴,红姐,是香菱新收的粹香楼的老鸨子,有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比刘喜旺大了整整七岁。 红姐性子很是泼辣干练,香菱很欣赏她的性格,本来想好好培养一下,让她以后管理青楼事务,刘喜旺则重新回归佐食坊。 毕竟,让一个未婚男子管青楼,确实难为了他。 没想到,两人昨晚干柴烈火,成事了。 这里本来就是青楼,成事也就罢了,偏偏两个人,一个想娶娶不成,一个压根就不想嫁。 两个人就杠起来了,脾气都倔。 娶不成的以自己是掌柜的为由硬娶; 不想嫁的就上吊以死相逼。 这两人这戏,都唱圆台了。 香菱指着刘喜旺的鼻子尖骂道:“男人说话要算数,吐口唾沫是个钉,你真想娶红姐,不是一时头昏脑热?” 刘喜旺笃定点头道:“我绝不是头昏脑热,是真的想娶,从昨晚一直想到现在。” 香菱让刘喜旺先回避,让人把红姐请出来。 看着红姐红肿的眼泡儿,香菱有些心疼,问道:“红姐,喜旺没在这 儿,你实话跟我说,你不想嫁喜旺,是因为什么?” 从良,嫁人,生子,是每个青楼姑娘的梦想,香菱实在想不出红姐为何不想退,何况,还是刘喜旺这个年轻有为、有钱有貌的未婚二东家呢? 红姐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东家,我与二东家,差的实在太多了。我十八岁被拐入了青楼,干了六年转做老鸨。而喜旺是清白耕农之家,我们的出身就不合适;” “我比喜旺大八岁,我已经会做饭的时候、喜旺刚刚出生;我满脸皱纹的时候、喜旺还正值壮年;” “我接客那几年,常年喝绝子汤,虽然近四年没接客了,但极有可能不能传宗接代,免得以后各自心生嫌恶,莫不如不动情、孤独终老的好…” 第233章 果然是霸气我红姐!理智!分析得极为透彻,句句在理,不容反驳! 本来避在后屋的刘喜旺一下子挣脱了手下冲了出来,对红姐歇斯底里的吼道:“你既然不想嫁我,那我们昨晚算什么?” 红姐一怔,随即咬了咬下唇道:“这里是青楼,你说算什么?” 刘喜旺瞪圆了眼睛,怒道:“我没给你钱,不算恩客…” 红姐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锞子,扔给了身侧的女子道:“红玉,交给账房入账,这是我给刘东家陪我的赏银…” 刘喜旺:“…” 第313章 如此相约百年 任刘喜旺如何坚持,红姐就是坚持不嫁。 这种情况,恐怕是月老亲自下凡,给刘喜旺和红姐拴上一百根红线,也无力回天。 香菱一脸愁,这种情况得怎么解决? 凌卿玥突然对刘喜旺道:“喜旺,你过来。” 刘喜旺不明所以的走到凌卿玥身边。 凌卿玥刚要对刘喜旺说什么,瞟眼间看见香菱正支愣着耳朵听着呢,于是把刘喜旺扯到了后院小楼最里面的房间,关了门,落了锁。 这下好,就算香菱的耳朵再好使,也听不见凌卿玥给刘喜旺出啥馊主意了。 很快,两人就出来了,喜旺竟然不坚持娶红姐了! 云淡风轻的模样,就好像昨夜真的只是青楼的一场风流情-事,银货两讫,过后各奔东西,从此缘悭一面。 刘喜旺这样放弃了迎娶的念头,红姐表面上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突然升起了一丝小惆怅。 或许,在她枯槁的心里,对男人,还是有着那么一点点卑微的希望吧? 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再度破灭,难免有些难过。 香菱和凌卿玥坐上马车往家走了。 马车里。 香菱挽起凌卿玥的胳膊,亲昵道:“玥,告诉我呗,你是怎样劝动刘喜旺放弃娶红姐的念头的?” 凌卿玥只撩了下眼皮,挤出一句云淡风轻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随即凌卿玥就如老僧坐定般的闭目养神了。 害得香菱心里别提多痒痒了。 香菱的手,由挽着凌卿玥的胳膊,改成勾上凌卿玥的脖颈,继续撒娇道:“相公,你就告诉我嘛,就一点点,一点点,好不好吗?” 凌卿玥被磨得睁开眼,突然低头,在香菱的嫩唇上轻啄了一口,低声道:“江湖事、江湖了,青楼事,自然得用青楼的办法解决啦。” 然后,凌卿玥又讳莫高深的不说了,香菱想要再施温柔战术,结果被凌卿玥来了个反攻,这一纠缠下来,让她连发问的机会都没有了。 再说刘喜旺,已经让红姐把粹香楼的妓子召集到大堂,一脸肃然,俨然恢复成了那个说一不二的二东家模样。 哪里还是刚刚那个哭着喊着要娶媳妇的傻小子? 刘喜旺冷然道:“大家都知道,粹香楼自前日开始,就换了新东家了,新东家就会有新要求,和过去肯定有所区别,大家听好了,绝不能违背,” 刘喜旺扫视了一圈满脸忧色的妓子们,一字一顿道:“从现在开始,粹香楼由我亲自管理,红姐不再负责管理。她和其他妓子一样,今晚开始接客。” 妓子们顿时面面相觑,几乎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二东家,这是明晃晃的报复红姐,得不到她,索性就毁了。 红姐脸色一白,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瞪眼看着刘喜旺,到最后化做了一丝苦笑。 刘喜旺继续说道: “从即日起,不再买入被人牙子拐来的姑娘,不再买被迫卖身的姑娘;” “姑娘做满五年,可以选择不再接客,改做其他杂事;” “任何姑娘存够了钱想要离开,均以买入价原价离开,在青楼出嫁的,粹香楼会备上一份嫁妆…” 除了让红姐接客那项,其他的都是天大的利好消息,姑娘们听得喜形于色。 红姐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问道:“二东家,我手里有银子,可以给自己赎身吧?” 刘喜旺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过去一直是你管理粹香楼,你手里的银子,是公账还是私账,得好好查清一番…” 这是以怀疑自己贪污为由,不肯放自己离开了? 红姐眼色如墨,继续说道:“二东家,我过去接客已经满五年了,是不是可以选择干其他杂事,哪怕洗衣服、刷马桶,我都可以…” 刘喜旺撇撇嘴答道:“你不是已经好几年没接客了吗?从现在开始,接满五年,也就是你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可以选择不接客了…” 红姐还要再狡辩,身侧的一个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袖,红姐愤懑的话转化成了一丝苦笑道:“二东家,我现年二十七岁了,徐娘半老, 你认为会有恩客愿意花银子找我?” 刘喜旺撇嘴笑道:“说不定有人眼睛就瞎呢…” 红姐:“…” 晚上,红姐忐忑的坐在屋里,小丫鬟喜儿告诉她,真的有恩客指名召她了,让她梳洗打扮好、备好酒席等着。 饶红姐是红尘里的老江湖,内心还是慌的一匹。 她毕竟好几年没有接客了,似乎已经忘却了怎样讨好男人了。 相较于害怕,红姐则是更加狐疑,是什么样的男人,会放弃楼子里数不清的十六七岁的青葱小姑娘,而选择她这个半老徐娘? 不会是刘喜旺故意毁她,给她找了瘸子、癞子、傻子,甚至行将就木的老头儿…正胡思乱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喜旺走了进来,回手关好了房门。 红姐瞟了一眼,冷然道:“二东家是担心我陪不好恩客吗?您放心,我在青楼里混迹了十年,有什么看不开的?不管什么样的恩客,我都想办法,让他尽兴而归。” 刘喜旺没说什么,而是坐在桌案边,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红姐皱了皱眉头道:“二东家,这酒菜是恩客的,您不能动。” 刘喜旺没理会她,不仅没停下来,还把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红姐还要再说什么,刘喜旺已经撩起眼皮道:“我,就是那个恩客,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该给我倒酒、给我唱曲、给我跳舞,取悦我吗?” 红姐:“…” 红姐诧异道:“你,你疯了?自己花钱召自己家的妓子?” 刘喜旺唱起身来,迫近了红姐,一直把红姐逼近了床榻。 红姐这才发现,刘喜旺脸颊殷红得厉害,满嘴喷着酒气,应该在来她这里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 刘喜旺一字一顿道:“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既然你不肯嫁我,我只好用这种办法得到你。” 刘喜旺跌坐在榻上,大手抓住了红姐的柔荑,头倚在了红姐的肩头,眼色如蕴的看着红姐的眼睛,嘟着嘴道:“红姐,你知道吗?我已经把银子交到公账里了,我已经包下了你七十三年,你现年二十七岁,我们刚好赴百年之约…” 红姐一怔,百年之约,百年之约…红姐心头突然升腾起了一团火,试探着问道:“那、那你不成亲了?愿意这样跟我过一辈子,不怕你娘念叨你,不怕我生不了孩子,不怕我徐娘半老,不怕我…” 刘喜旺一下子把红姐给扯得跌倒在身侧,痴痴笑道:“红姐,徐娘半老,后边还有一句话,叫做风韵犹存,我就喜欢你,第一次谈契约时就刻在脑子里忘不掉了,昨夜,我是故意把你灌醉的。如果你不想成亲,咱就不成亲,就这样天天耳鬓厮磨,相守百年,好不好?” 红姐嘴角上扬,只要不娶她,没有家族的倾轧,她,又惧什么呢? 红姐一下子把刘喜旺也扯倒了,霸气十足道:“刘喜旺,你可别后悔…” 刘喜旺的脸顿时绯红一遍,如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嗯。” 瞬间两个人,如交颈的天鹅纠缠在一处,灯火摇曳里,满是爱情的味道。 第314章 银票的秘密 一晃到了江大姐佐食坊开业的日子了。 虽然过去通过百英客栈销售过不少吃食,但佐食坊的开业,缩减了由江北到江南的运输成本,让江南的客商欢欣雀跃,几乎整个江南的订货商全部来抢货,场面尤其壮观。 李石头和何方盘点了下收入,当天现货交易就达一万两,订货收入十一万两千两。 佐食坊一时风头无两,成为京城风头正劲的商贾。 看着正认真盘账的香菱,凌卿玥凑近了,讪然笑道:“丫丫,下个月、下下个月、下下下个月的月例,一整年的俸禄能不能先支给我啊?” 香菱错愕的看着凌卿玥道:“相公,你的月例钱花得这么快?” 不是香菱把钱把得紧,而是凌卿玥花得太费了。 凌卿玥每年的俸禄只有几百两,香菱每年给凌卿玥的月例得有上千两,已经超过了凌卿玥的俸禄,生怕凌卿玥在官场上捉襟见肘。 凌卿玥讪然的挠了挠头道:“那个,那个就是借给喜旺不少…” 第234章 “刘喜旺?”香菱更加莫名其妙了,自己给刘喜旺开的月银也不少啊,怎么穷到借银子的地步了?” 这件事香菱早晚得知道,凌卿玥咬了咬下唇,选择“坦白从宽”道:“丫丫,不止是我、何方、石头、二柱…我们都把手里的钱借给喜旺了,得有十三万多两银子。” 香菱惊得张大了嘴巴,诧异道:“喜旺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凌卿玥脸上立即现出一抹得意之色:“就是红姐啦。红姐不肯嫁喜旺,喜旺就按现在的价格把她给包下了,一包就是七十三年,一晚按五两银子算,一共是十三万多两银子,已经交给公中的,你盘账的时候没收到?” 香菱从一堆账册里把粹香楼的拿出来,翻到最后一页,看着账册明细,被吓了一跳。 果然,这个月的收入竟然有十五万多两银子。其中最大的一笔是十三万一千四百两,备注是:刘喜旺包下粹香楼红姐七十三年。 香菱顿时哭笑不得,斜睨着眼道:“这不会就是你给刘喜旺出的馊主意吧?” 凌卿玥没有否定,只是嘻嘻笑道:“恶狗怕蛮棍,好女怕缠郎。红姐不愿意嫁给喜旺,喜旺只要死缠不放,总有一天会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香菱一脸忧色道:“虽然我的本意也是想让他们在一起,但是我也同意红姐所说的,她可能年纪大年老色衰得快;可能一辈子没有子嗣,喜旺娘可能根本不容于她…” 爱情固然是美好的,但支撑爱情长久的现实也很残酷。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都说不准,不如交给以后。也许,红姐就怀了身孕呢?岂不是两全其美;当然,也有可能,不用七十三年,只一年,甚至一个月,两个人感情就淡了。试过,总比前怕狼后怕虎的好。” 这倒是说得有道理,说不准的事情,不如都交给以后,时间是一切的良药。 香菱把银票拿了出来了,看了凌卿玥道:“喜旺管你借了多少两银子?” 凌卿玥大喜,娘子是要大手一挥还银子了! 大气!果然大气!!不愧是京城最炙手可热的商贾!! 凌卿玥笑道:“一万五千两。” 香菱查出了十一万六千四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了凌卿玥。 凌卿玥查了一遍,发现数目似乎不对,讪然道:“丫丫,怎么还差一万五千两啊?” 香菱斜睨着凌卿玥道:“这些银票是让你还给喜旺的,借钱嫖娼,亏你想得出?!纯粹的爱情都让你们给搞得猥琐不堪了!让喜旺把钱还给何方、二柱、石头他们。” 凌卿玥心里一惊道:“那,那我的呢?” 香菱眼色轻眯,阴仄仄道:“凌卿玥,你是不是该跟我交代一下,你是怎么能从一个月一百两月例里,攒出一万五千两私银的?” 凌卿玥:“…” 没等凌卿玥回答,香菱已经睁大了眼睛惊诧道:“相公,你不会因为月例钱不够,就搜刮民脂民膏、吃拿卡要吧?咱家不缺钱,你可不能当个贪官啊!要不然我给你涨月例银子?” 凌卿玥连连摆手道:“丫丫,你可别乱猜。前几日,我把苹果梨嫁接的方法呈报给了尚书大人,尚书大人见果树已经成活了,赏赐给我三千两;咱们两个乔迁京城,安王给我补了一万两银子…正赶上喜旺的事儿,就事急从权,借给他了…” 香菱“哦”了一声,把其余的银票堂而皇之的收了回去,自言自语道:“全是纸质票子,不如换成金子心里头踏实。” 凌卿玥等了半天,刚刚还担心他月例银子不够的香菱,竟然故左右而言其他,没提还给他一万五千两银子的事儿。 凌卿玥讪然道:“丫丫,月银…” 香菱轻“哦”了一声,回首打开小匣子,拿出二百两银子道:“预支 两个月的月银。” 凌卿玥:“…” 好好的一万五千两银子,就这样打了水漂了,连个水花都没还给他。 见夜色己深,娘子还在挑灯盘账,凌卿玥可怜兮兮的拿起一本书,坐在贵妃榻上看书陪同,却是越看越发困了。 正半梦半醒间,凌卿玥仿佛听见香菱在叫他,睁开惺忪睡眼呢喃道:“回房吗?” 香菱一脸肃然道:“相公,我发现了一些问题。” 凌卿玥十分睡意立即去了十一分,忙道:“怎么了,是有人打佐食坊的主意吗?” 香菱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两张银票递给了凌卿玥道:“相公,你看看这些银票。” 凌卿玥接过银票,特意走到桌旁,挑亮了灯芯仔细看,并没有看出有何区别来。 凌卿玥不由得看向香菱。 香菱沉吟道:“我也是偶尔把糖水撒在了银票上,往下擦水的时候,结果闻到草皮味道和土气味儿,觉得好奇,就把银票拿出来检查,发现上面的字体也稍有差别。” 香菱指着银票上的“一百两”的“两”字右侧折弯钩处,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微不可查的针眼儿。 而另一张,光滑如新,根本没有针眼。 凌卿玥脸色不由得一凛道:“香菱,你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别打草惊蛇,我好好查查。” 凌卿玥睡意全无,一脸忧色。 第315章 风雨欲来 因为有了假银票的疑虑,香菱让自家的店铺全部改收现银。 青楼楚馆倒是好说,都是散碎的银子,哪有几个像刘喜旺那样的大手笔,一包包七十三年的? 但佐食坊不一样,与江南各地的商贾交易,交易额一向巨大,又都是外地客商来的,不收银票有些强人所难,总不能都拿着去司银寺去兑银子,那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 凌卿玥可是特别叮嘱不让打草惊蛇的。 唯一的方法就是香菱亲自坐镇佐食坊进行收银,还得找个漂亮的借口,免得客商怀疑。 香菱还在为如果发现假银票,如何找借口退回犯愁时,结果发现,外地的银票竟然没有一张假的,全都货真假实。 香菱由此猜测,做假银票的人是刚开始做假银票,没有流通到外地,数量还没有扩大到外地。 此时的首辅府上,凌卿玥把两张假银票递给了云首辅,将香菱指出来的区别一一指给云首辅看。 云首辅越看越痛心,越看越来气。 通汇通兑的银票,是云沐白四十多年推行的,刚开始是司银寺与云家合作。 云首辅离开户部尚书担任首辅后,激流勇退,将银庄全部交还给管理,云家全心全意搞出海生意。 没想到只交出不到五年,就被户部搞得乌烟瘴气,假银票横行。 最气人的不是有人敢造假银票,而是内部人敢造假银票。 生产银票的纸张,是云夫人苏百顷当年研究出来的特殊纸张,由死刑犯制作,定量装饰给司银寺。 这些假银票的钞纸是真的,因此推断,这人,一定是户部的高级官员,能弄出钞纸来。 香菱闻到的假币上的草的味道和土霉的味道,是做假钞的人,将银票用熬过的芨芨草水泡过钞纸,又埋在地下做旧时残余的味道。 而那个似针孔的东西,是云家掌管制造银票时,让制作假钞的死刑犯留下的习惯,针孔位置与银票面额有直接关系,外人只以为是不经意留下的,但实际上并不完全没有意义。 凌卿玥深吟道:“此事干系重大,卿玥未敢报与崔尚书,先报与首辅知晓。” 云沐白点了点头道:“你做的很好,此事干系太大,尚不知造成国库亏空多大,需要彻底清仓见底,崔尚书怕是很难做到置身事外了,最不济,也会因为监管不利而撤职查办,太子负责监管户部,皇帝怕是也会震怒。” 一老一小,同时沉吟着不再说话了。 良久,云沐白都说道:“这件事,夫人昨日到家了,你和你夫人这几日抽空来看看她可好?” 凌卿玥惊诧道:“云夫人这么快到家了,不是还要半月吗?” 到了京城这么久,凌卿玥和香菱一直没有拜会云夫人的原因也是如此,每年开春,云家的出海贸易商队出发,苏百顷都会去送行; 每年入冬前商队回归,苏百顷也去迎接,长年累月皆是如此,即使年近花甲,仍止不改。 凌卿玥点头道:“好,我明日和香菱就来拜会夫人。” 云沐白沉吟道:“凌月,还是不肯见百顷吗?” 凌卿玥语气凝滞,不知道如何回答。 云沐白摇了摇头道:“你不必为难,我理解你,也理解凌月。当年你祖父要举家回封地夺兵权,是我拿钦天鉴做幌子,封尚在腹中的凌月为后,让她一辈子为名所累。”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云大人,当年的事情,我找知情人聊过,祖父的成算很低,如果没有您的干预,很可能当年就已经没了凌家。如果让我选择,只怕比您做的更绝。” 云沐白对凌卿玥笑了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成就不会在我之下,这次,我就帮你和安王,搭个直云梯吧。” 第235章 云首辅不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来,边往后院走边急切问道:“夫人的胃口可恢复些了?” 凌卿玥不由得有些艳羡,这个被朝廷官员们称为不苟言笑、腹黑算计的首辅大人,只有面对夫人时,才像个十八岁愣头青一样的小伙子,表现出喜怒哀乐来。 自己,和香菱,也一定会这样。 第二日下早朝后,凌卿玥便带着香菱来到云府。 云夫人除了脸上略有疲态,精神倒是很不错。 这次出海游历的是云夫人的二孙子云昊,正跟着大家伙唾沫飞扬的讲着外面所经国家的见闻。 还给云夫人展示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玩艺,比如说什么钻石啊、深海珊瑚啊、最后展示的竟然是一把火铳。 云昊说,是在从一个国家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伙人,他们举着这个东西,云昊按照祖母交代过的,一切未知都按危险处理,直接扔了几十颗火雷弹,吓退了那伙人。 捡起一把长竿似的东西,不知道什么用处,便拿回来了,想拿给见多识广的祖母看。 见到这个东西,苏百顷和褚香菱同时震惊的站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下意识的动作,同时又对望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惧。 苏百顷对子孙后辈们道:“你们都下去吧,把这个东西留下。” 凌卿玥和香菱站起来也要走,苏百顷招手让他们和云沐白留了下来。 苏百顷将火铳递给香菱道:“认得吧?” 褚香菱瞟了一眼云沐白,苏百顷点了点头道:“说吧,他们都知道我们的来历。” 褚香菱这才点头道:“知道,这应该是手枪的前身---火铳,按照咱们现在的发展进程,应该还没有出现。没想到这么快出现了。再这样下去,大齐在某一天怕是要被叩响边关了。” 苏百顷对云沐白和凌卿玥道:“这个东西,和我给你们做的火雷弹有些关联,火雷弹是大面积杀伤,手枪则可以精准打击,类似于颈弩,只是射程更远,速度更快,杀伤力更大,由它再往下衍生,会有火炮,强大的打击力,会助长很多人的野心,就会暴发战争。” 凌卿玥和云沐白也一脸凛然。 云沐白沉吟道:“夫人,这个东西能研制出来吗?有了它,不是为了侵略别人,而是为了让别人不敢侵略咱们。” 苏百顷点头道:“可以,但得慢慢研制,让香菱来帮我吧。” 两个男人同时点了点头,决定立即进宫,向万岁爷呈报假银票和火铳之事。 第316章 醉仙楼逮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内地里暗潮汹涌,表面上却云淡风清。 香菱每天到云府报道,使得大家都在猜度着凌家与云府的关系。 香菱是凌卿玥的夫人,凌卿玥是安王的人,云首辅的夫人苏百顷,和皇后关系又密切。 这样明目张胆的勾连在一起,最慌的自然是太子。 太子虽然当太子多年,但毕竟是庶出,总感觉随时要被废,这才视唯一的正统----皇孙安王为眼中钉、肉中刺。 皇宫的西华宫方向,突然疾步来了一个宫人。 看门的宫人看了一怔,本想说什么,在见到东宫的令牌后,只能放行。 看门的一个侍卫不由得吐槽道:“张二,咱宫里的宫女什么时候长成这样难看了?脸长得比驴脸还长,脚丫子都能开船了!” 张二瞪了一眼吐槽的侍卫道:“小心祸从口出。” 吐槽的侍卫们忙闭了嘴。 脸堪比驴脸长的“宫女”直奔东宫,太子爷遣退了宫中下人,脸色不悦的对“宫女”道:“不是让你不到万不得矣不得使用令牌吗?” 使用令牌也就罢了,还男扮女装,皇家的男人眼光得有多差,才能让这样的女人进宫?这本身就是个大破绽好不好?! “宫女”扑通一声跪倒,急切道:“太子爷,事急从权,小的得到消息,安王昨夜半夜回京,宿在了醉仙楼老鸨蝶初房中。今天下早朝后,凌卿玥就直奔醉仙楼了,应该是秘密协商什么事情。” 太子爷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难掩兴奋之色道:“安王无诏回京了?这可是大忌,走,逮人去!!!” “宫女”忙劝解道:“太子爷,直接去逮吗?要不从长计议,尽量做得滴水不露?” 太子爷撇了下嘴角道:“再从长计议,我这个心眼儿比马窝眼还多的侄子就要跑回封地了!捉奸见双,现在、立刻、马上去醉仙楼,带上所有的侍卫!” 香菱从云府出来以后,想着去自家的几处青楼巡视一圈,突然看见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而来。 马车忙停到了一边,让侍卫们飞驰而过。 香菱狐疑的看着飞驰而过的马队,突然侍卫统领小声儿叮嘱声传进了耳鼓:“太子爷说了,一定要把安王按在醉仙楼,尤其是姓凌不能放过。此事到最后,安王可能受到责怪,但可以剔除姓凌的这个左膀右臂。” 香菱登时心里一慌,太子爷?醉仙楼?安王?姓凌的? 把这几话的意思串连起来,莫不是安王私自回京,召见了凌卿玥,被太子知道了,要到醉仙楼围追堵截? 香菱立即和巧儿下了马车,让刘喜旺去搬救兵,自己则和巧儿下了马车,抄近道直奔醉仙楼。 没想到太子爷的队伍也快,已经到了醉仙楼门前,迅速集结,眼看着就要合围了。 香菱急得额头都是汗,对巧儿道:“跟着我,往里冲。” 巧儿:“啊?” 没等巧儿反应过来呢,香菱已经拉着她往醉仙楼里冲,冲进大堂,站在大堂正中央,叉着腰,如泼妇骂街似的就开喊:“你个杀千刀的,白天就来召妓,你的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你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放哪儿了!!你无耻!你恶心!你下流!你、你厚颜无耻!你、你数典忘祖!!你、你不配当我孩子的爹!!” 这么一嗓子,立即引起了醉仙楼里所有人的注意,姑娘们都出来看热闹,一时间竟把大堂围得水泄不通,也阻隔了太子爷的脚步。 直到侍卫们纷纷抽出了长剑,这才吓得姑娘们噤若寒蝉,让到了一边。 香菱迈着腿就往楼上冲,被太子爷怒骂道:“任何人再无理取闹,格杀勿论!!” 香菱只好闭了嘴,站到了一边,嘴里则嘀咕道:“管天管地还管妇人捉相公!” 侍卫们挨屋抽查,从屋里押出三伙儿男女来,全都带进了大堂。 另两伙不认识,其中一伙,正是凌卿玥和醉仙楼的老鸨子蝶初!! 香菱见了当时就眼红了,“嗷”的一声就冲了过去,照着蝶初的脸颊就是两耳光,边打边骂道:“你个狐狸精,小表子!早就听说你勾引我相公,老娘今天弄死你!!!” 蝶初吓得一个劲儿的往凌卿玥身后躲,边躲边求饶道:“凌大人,救我,救我!!” 香菱如豹子似的又冲了过去,五只指甲刚要碰到蝶初的脸,腰突然一弯,额头上冷汗直流,痛苦道:“相公,我、我肚子疼…” 再看香菱的裙摆处,已经隐隐流下了殷红的血了。 凌卿玥吓得一下子抱起了香菱,急道:“快找郎中,找郎中,我娘子怕是…” 凌卿玥抱着香菱就往外走,太子爷一下子拦住了凌卿玥道:“凌寺卿,现在就走吗?” 凌卿玥一脸急色道:“太子爷,小的白日召妓,德行有失,明日定向督察院请罚。只是我娘子现在情况危机,腹中还有孩子,太子爷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吧?” 这样一说,太子爷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凌卿玥怀里的香菱已经缩成一团,血流得更多了,紧紧拉着凌卿玥的手道:“相公,答应我,如、如果我没死,你、你以、以后,不要再找其他女人好不好?如、如果我不幸死了,请转告万岁爷,我这个村主,不能再为万岁爷分忧了…” 凌卿玥急忙绕开太子爷,急切的要离开,侍卫们没有得到太子爷的令,如一堵墙似的拦在那里。 香菱叫唤得更加凄惨了,不像是小产,倒像是要生孩子了。 凌府的马夫很给力,不仅召集了所以凌府的下人们,连佐食坊的人都召集过来了,群情激愤道:“褚村主犯了何事,为何身上见血了不让看郎中!!快放开褚村主!!!” 太子爷眼色如墨,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缓兵之计了,醉仙楼里的安王,也许趁乱跑了。 人证、物证皆不在,自己没有任何权限来拘禁一个四品官员,更何况,他怀里的村主真要有了生命危险,自己怕是反被万岁爷怪责。 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子爷颓唐的摆了摆手,放任凌卿玥离开。 第317章 如此悔过书 凌卿玥抱着香菱上了马车,急忙掀起香菱的裙摆,只见大腿根儿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汩汩的渗着血。 凌卿玥忙扯了布条止了血,包扎好,嗔怪道:“你那一嗓子,比地动还厉害,已经给我通风报信了,还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 第236章 香菱疼得抽了口气道:“我不是怕太子爷轻易不放人吗?我大小挂个村主的名头,就这么死在他面前,他却见死不救,他也怕担责任的。安王呢?跑了吧?” 凌卿玥尴尬的脸色一讪,吱唔着对香菱道:“丫丫,如果我说,室内有秘道,就算你不来‘捉奸’,安王也能全身而退,你会不会有挫败感?” 香菱:“…” 良久,香菱抚住肚子,苦哈哈着脸道:“那、那怎么办?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全京城都知道了,现在怎么办?” 凌卿玥转了转眼珠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要不,咱今晚就洞房吧?假怀孕变成真怀孕就好了。” 香菱瞪圆了眼睛道:“想的美!就算现在变成真怀孕,等到生的时候,也得‘怀胎’十一二个月了,骗谁呢?” 凌卿玥眼色轻眯道:“那就只能对不起‘我’和‘太子’了,是我们的双重惊吓,害得褚村主‘小产’了…” 次日开始,香菱小产的消息传得京城尽知,凌卿玥德行有失,太子也跟着吃了瓜落。 凌卿玥洋洋洒洒写了满满十大页的“悔过书”,亲自交到了督察院,因为是四品以上官员“犯案”,督察院呈报给了万岁爷。 万岁爷亲手在呈报上签批,凌卿玥加罚一年的俸禄。 同时要求督察院将这份“悔过书”下发到三寺六院各官员手中,要求所有官员自省其身,免得贻笑大方。 历府。 耿翩跹已经十几日没见过丈夫了。 越等越是心慌,决定自己主动伏低做小,求得丈夫的谅解。 耿翩跹让丫鬟拿着一套新做的厚被子,决定以给丈夫加床被子为由来到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并没有人。 耿翩跹没敲门直接进了屋,让丫鬟把旧被子换下来。 主仆二人刚要离开,瞟眼间看到了桌案上的一封“悔过书”。 好奇的拿起来看,署名竟然是凌卿玥。 耿翩跹好奇的拿起来看。 前两页是说明事情经过的。 耿翩跹越读越开心,越读越发冷笑,这个凌卿玥,竟然白日召妓,害得褚村主嫉妒成狂,上门逮人,最后流产,险些丧命! 耿翩跹不由得暗骂了一句活该! 接着往下看,从第三页到第十页,却让人几欲落泪,比话本子还感人。 “臣起于微末,幸得佳妇相伴,擒郁达、寻暗道、抗蝗疫…数次救臣于危难,身上伤痕数处…臣忘情,贪女色,甚惶恐,至此立誓,从今后,断情欲,守初心,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如违誓言,定当…云云。” 耿翩跹一怔,如果前面两页是敷衍的认错,那么后八页,却是情真意切的表白,这哪里是《悔过书》,分明是情书或保证书。 传达的信息只有一项,凌卿玥从此以后,只对褚香菱一人动情,绝不背叛,还附带上了狠毒的誓言。 耿翩跹心里发酸,嘴上则轻叱一声道:“好一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话说得漂亮,之前不也做了薄情寡义之事!禇 香菱,你也有今天!!” 刚说完,书房耳室的门一开,历南兴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立在书房里的耿翩跹,面色淡然的没有说话。 他身后的耳室里,走出来一个小丫鬟。 耿翩跹见过一面,是府里前几日新添的小丫鬟,侍奉在老夫人身边的,名叫小桃红。 此时的小桃红,人如其名,面如桃花红,衣裳不整,发髻散乱,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什么。 耿翩跹不由得苦涩的笑了笑,心中一酸,暗道,原来,我,也有今天。 耿翩跹似什么也看见一样,对历南兴施了个礼道:“秋夜寒凉,妾身给夫君添被来了,这就告退。” 耿翩跹挺直的腰背,当先走出了书房,别人所看不见之处,己是泪如泉涌。 而身后的历南兴,瞟见了被明显动过的《悔过书》,眼里亦满是失望,原来,自己与小丫鬟的情事,都不如一封《悔过书》牵动她的思绪…京城一处普通的小院里。 坐着一妇人和一年轻男子。 妇人,正是当朝皇后。 年轻男子,正是安王。 皇后把凌卿玥的《悔过书》递交给了安王,笑道:“安儿,听你这么说,才知道原来中间这么多曲折。这个凌卿玥和褚香菱真是一对儿滑头,明明是给你打掩护,却‘假公济私’,一个借捉奸的名义,向全天下坐实了妒妇的名声;一个借着《悔过书》的名义,向全天下表明只娶一妻的心迹。以后,恐怕再也不会有女人敢打凌卿玥的主意了。” 安王笑道:“孙儿也没想到,吾与凌爱卿一次简单的会面,会因太子的介入,被这夫妻二人搞得这么复杂。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因褚村主‘小产’,引起全城轰动,让皇爷爷大骂了太子一通。” 皇后忧心的叹了口气道:“安儿,此次皇祖母偷偷诏你回京,是因为前些日子,你皇爷爷被一场风寒折腾得精疲力竭,身子骨大不如前,太子已经在蠢蠢欲动,你要准备应对之策了。” 安王沉吟道:“皇祖母,孙儿手中兵强马壮,在京城里又有云爱卿、凌爱卿等人里应外合,争取上元节前就拉太子下马。先从太子监管的户部入手,让太子重创,误以为皇祖父要褫夺他的太子之位;再向皇祖父展示火铳,太子爷一定会坐不住,只要他敢狗急跳墙,孙儿就能关门打狗,明正言顺的夺下太子之位。” 皇后点了点道:“好。安儿考虑的对。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有了云首辅帮你,此事已经成了九成。云首辅年纪日长,其子无心朝政,其孙志向也在出海贸易之上,听说还发现了一处无人陆地。安儿可将凌卿玥作为心腹扶植。” 安王答道:“是,皇祖母。” 安王突然想到了一件高兴的事儿,对皇后道:“皇祖母,忘告诉你一件好消息了,静姝有了身孕了。” 皇后脸上难得绽放了笑容道:“本宫有曾孙儿了?” 安王笃定的点了点头。 皇后立即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串玉化砗磲手链,塞在安王手里道:“这虽然是普通的砗磲手链,却是本宫念佛戴了十几年的,把它给了静姝,保佑本宫皇曾孙健康降世。” 给完以后,皇后仍旧念叨了好几个“好”。 皇家注重子嗣传承,也是江山稳固的像征,此时怀有曾太孙,简直,是吉兆,大大的吉兆!! 皇后退了下去,只留下一份《悔过书》,安王把《悔过书》拿了起来,从头到尾仔细的读了一遍,不由得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一定要拿给静姝看,她一定能乐上一整年。” 第318章 再给太子一锤 时隔五日,户部的这场大火终于还是彻底烧起来了,烧得猝不及防。 当朝首辅云沐白会同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突袭,将司银寺的库存钞纸、库银等全部封底,立即来了个清仓见底,连老鼠洞都掏得不能再干净了。 东西都掌控了,然后才开始正式审案。 审案的时候,涉案人员才知道,在突击审案之前,云首辅已经着人开始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掌握了相当多的证据,比如说,从民间收回假钞上千张,价值上百万两银子;比如说,查封了改制假钞的作坊…户部的官员,尤其是户部尚书崔勇、户部左侍郎李浩、户部右侍郎张朝宗、司银寺卿董杰,司银寺少卿连战人人自危,已经明显感觉铡刀悬在头上,落下来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审案的真实结果不得而知,却知道不少人受到了牵扯。 太子,因主管户部,被罚禁足东宫一个月,缴罚银一万两,上缴户部弥补亏空; 户部尚书,被贬一级,任工部侍郎; 主管司银寺的户部左侍郎李浩被贬庶民;主管盐铁司的户部右侍郎张朝宗勉强逃过一劫; 司银寺卿董杰、司银寺少卿连战均被判绞刑,家产被抄,女眷及未成年子嗣着官奴司发卖。 有罚自然有赏。 凌卿玥由四品司农寺卿,连升两级,直接接替李浩,担任三品户部左侍郎。 他的顶头上司二品户部尚书,则由平乐公主的附马爷褚之涣担任。 官奴司。 香菱把一箱黄金递给了负责官奴发卖的林主簿。 林主簿倒没有多为难香菱。 一方面是出于对新任户部左侍郎凌卿玥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天天发卖官奴,有种兔死狐悲的心态。 林主簿让属下清点了下金子数量,让属下把发卖的十多个官奴带了出来。 是董家和连家的家眷。 连夫人没想到是香菱买下的她们,脱口而出道:“凌夫人,你买下我和我的子女们,是、是想赎了凌少卿举报假银票的愧疚,还是报我过去对你出言不逊的仇怨?” 董夫人没想到连夫人到了这种时候还大放厥词,怒叱道:“楚荫,闭嘴!!你想死别连累大家一起死!!!” 第237章 到了这步田地,褚香菱是她们两家人唯一的救命稻草,可不能自掘坟墓,把唯一生的希望给弄丢了。 连夫人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就因为自己这张破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连夫人讷讷着不敢说话了。 都说妇贤夫祸少,这个连夫人的这张破嘴实在是太欠揍。 这么想着,香菱就这么干了,上去就扇了连夫人两耳光,打得连夫人愣头愣眼,眼圈里委屈的泛着泪花了。 香菱不屑道:“我打你这两耳光,不是泄私愤,而是想让长长记性,以后,你就是平民,不再是什么连少卿的夫人,别说是我敢打你,就是普通的农妇,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儿也敢打你。以后,再冲动前,想想我这两耳光,没什么委屈忍 不下的。” 连夫人一脸黯然,香菱说话难听,但说的不假。 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官夫人,而是贱如蝼蚁的平民,以后,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好在,娘家在地方算是殷实人家,还可以去寻求庇护,饶是如此,自己是投奔,寄人篱下,不能再像现在这样任性胡为了。 见连夫人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处境,香菱继续说道:“连夫人,我相公发现假钞并呈报,上对得起江山社稷,下对得起黎民百姓,并无半丝愧疚。倒是连少卿偷偷占用钞纸,与人勾结私印银票,扰乱大齐经济稳定,简直是罪大恶极。” 连夫人被说得面红耳赤。 董夫人与连夫人一向交好,忙上前解围,盈盈下拜道:“民妇多谢凌夫人援手之恩。” 香菱忙扶起了董夫人,叹了口气道:“你我丈夫毕竟曾为同僚,我们也曾同席畅谈,怎么忍心见你们流转被卖。” 香菱从怀中拿出了两包银子,连同身契,分别给了董夫人和连夫人,真挚道:“这些银子,无法让你们过回奢靡生活,但若按普通农家的生活水平,足以温饱;如果想离开京城是非之地,我可以托与佐食坊合作的四海镖局的贺镖头,把你们安全送到全国各州郡。” 与银子比起来,这个千里送行的恩情,实在弥足珍贵。 只听“扑通通”跪倒了一片,随即哭声一片,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连夫人哽咽道:“凌夫人,您的恩情我记下了,我楚荫余生无以为报,以后每日定会佛前为凌夫人及家人祈福。” 董夫人没有说话, 只是眼里含着泪,眉间锁得紧紧的,似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终于谢完恩了,香菱带着她们出了官奴司。 因为她们决定离开京城,香菱索性直接送她们到了四海镖局。 刚好早晨发镖走货,两家人立刻就可以动身离京。 连夫人决定回海天郡投奔娘家; 董夫人决定回清安郡投奔婆家。 分别在即,董夫人突然紧紧抱住了香菱道:“多谢褚村主救命之恩。” 连夫人则盈盈下拜。 两家人走了,香菱则脸色一片怔忡,因为,刚刚的董夫人,除了感谢她,还声如蚊鸣的留下了另一句话:城西董庄池边,洗衣石下。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香菱赶紧回家,将下早朝的凌卿玥拦了个正着,把董夫人的话说给了凌卿玥听。 凌卿玥沉吟道:“董、连两家已经被抄家,加在一起家产也不过五六万两,与假银票案亏空的上百万两相差巨大,我约摸着董夫人说的这句话,与消失的银两有关。” 凌卿玥立即离开了。 香菱也不再操心朝堂那些水深火热的事情。 等晚上凌卿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冬初天寒,凌卿玥将周身烤好了炭火,浑身暖洋洋的,这才钻进了被窝,慵懒的揽住了香菱,疲惫的舒了口气。 香菱睡眼惺忪的睁眼,回首自然的反窝进了凌卿玥的怀里,呢喃道:“处理完了?” 凌卿玥用下巴抵着香菱的小脑壳,轻声道:“处理完了,大石头下压的是董杰私留的账册,那些钱,全都流向了东宫太子府,丫丫,你的一时烂好心,立了大功了。” 香菱轻轻“哦”了一声,再度沉沉进入了梦乡,仿佛,立不立功,扳不扳倒太子,都与她无关。 凌卿玥哑然失笑,好像,真的,这一切,都应该与她无关,打打杀杀历来都是男人的事嘛。 女人,就该,貌美如花。 哦,自家娘子要再加上一样,赚钱养家。 凌卿玥低下头,在香菱的小巧的鼻尖上轻轻吻了一下。 鼻尖上渗着一层薄汗,吻在嘴里,咸咸的,却又让人心里满满的幸福。 第319章 淑妃的宴请 因为外边都在传褚村主“小产”,香菱尽量减少外出,在府中安心养身体。 正看着账册,巧儿突然来报,说是宫中来人了,皇贵妃淑妃请褚村主进宫参宴。 香菱顿时慌的一匹,自己就算再“见多识广”,也没进过宫,也没见过皇帝的女人们啊。 如果没记错,这个淑妃,是皇太子的亲娘。 和皇后的关系,非常之纯粹,就是鹰与兔、猫与鼠,你死我活的关系。 自己二十多天前,因为“小产”闹剧,阴差阳错摆了太子一道,这个淑妃请自己赴宴,只怕是一场鸿门宴。 公公就在外面等着呢,就算外面打血雷、下刀子,这场宴,香菱也躲不过去了。 香菱只好梳洗打扮,故意把脸色画得惨白一点,不让带兵器,就在头上插满了钗子,准备必要时当武器使用。 香菱内心忑忑的坐上马车,凭生第一次进宫了。 宴席是在皇后娘娘的永和殿进行的,已经有二三十个官眷在,没有男人,只有花团锦簇的女人。 看桌前狼藉的杯盘,宴席应该早开始了,显然,褚香菱是宴席中途被突然“想”起来并邀请来的。 最上方坐着的一脸祥和的,应该是大齐最尊贵的女人----皇后。 皇后娘娘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看着像三十多岁的模样,风韵犹存,可以预见,年轻的时候会更漂亮。 皇后的左右下手各坐着一个中年妇人。 香菱不敢怠慢,赶紧跪倒施礼。 皇后忙对身边的宫女说道:“快、快把褚村主扶起来,小产还不到一个月呢,身体虚着呢,可怜见儿的,快赐坐。” 宫女忙走上前来,小心扶起褚香菱,向左侧一个空席走去,嘴里碎碎念道:“褚村主,快听皇后娘娘的话,赶紧落坐,千万别落下病根儿,以后还得给凌家开枝散叶呢。” 宫女把香菱扶到了离皇后左侧下手第三四个方案之后坐下,这对于一个三品官眷来说,已经是厚爱了。 香菱坐下后,脑子里却如惊涛骇浪般冲击着。 就在刚刚被扶的过程中,手心里突然多了一颗药丸子。 香菱的耳边,只回荡着宫女的那句话:“听皇后娘娘的话”,这是在点她,让她听话,让她乖乖吃药。 这颗药丸子,是好是坏?不得而知;有什么作用,更是不得而知。 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吃,要么不吃。 皇后娘娘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突然深深叹了口气道:“安儿来信了,跟我抱怨说,静姝怀了身孕,害喜害得厉害,缠安儿缠得也厉害。不怕大家笑话,我倒是高兴静姝害喜,折腾折腾她,免得老当自己是女将军。女将军再厉害,她得先是个女人,得先当娘。当娘的事,掺不得假,安儿也替代不了她。” 众妃子立马附和着说着或是安慰、或是夸赞杨静姝的话。 这段话,别人听不出什么,香菱却听得如醍醐灌顶。 她“小产”的事,都是外面以讹传讹,越传越真,太子因此还挨了责骂。 可身体造不了假,还是处子之身,只要郎中一搭脉就能验证出来,皇后这是在点醒自己呢。 香菱会意,借着擦汗的功夫,把药丸子硬给噎进去了,怕别人看出破绽,连水和菜都没敢吃。 吃完不久,香菱就感觉有些心慌心悸,小腹坠痛,连呼吸都不顺畅了,本来画得惨白的脸,这下子可变成真惨白了。 淑妃看了一惊,忙对皇后娘娘道:“皇后娘娘,妾身瞧着褚村主的脸色可不大好,还有几天才能出月子呢,都怪我不好,着急替策儿向褚村主致歉,这要是有个闪失,妾身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等皇后娘娘回答,淑妃己经向身后的宫女叮嘱道:“快去太医院请侯副院使,让他亲自给褚村主瞧身子,开几副温补的药方儿。” 香菱立即意识到,今天针对自己的重头戏来了,找郎中看身子,应该是淑妃怀疑自己是假小产,这是让太医院给自己诊断,如果是假小产,就相当于扳回一局,给太子正名了。 很快,太医院的侯院使到了,淑妃没让安排房间,应该是想让侯院使当场诊断了。 侯院使拿出帕子,放在了香菱的手腕上,这才把起了脉。 第238章 老头儿年纪不小,探着脉搏,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蹙,害得香菱心里如过山车似的跟着晃悠不定。 终于把完脉了,侯院使对皇后娘娘和淑妃深施一礼道:“回娘娘,褚村主小产体虚,心悸气短,臣开些温补的药方调养一月,以后绵延子嗣应无大碍。” 淑妃眼眸闪过一抹失望之色,随即恢复如常,状似松了口气道:“无大碍就好。” 淑妃对身后的宫女道:“把咱怡宁宫的那株百年人参拿过来,给褚村主带回去好生温补。” 药材送到了,淑妃又以褚村主身体虚弱为由,让人把褚香菱送出了宫。 就这样,褚香菱莫名其妙的被带到了永和殿,莫名其妙的吃了药丸子,莫名其妙被瞧了病,又莫名其妙的被送了根儿人参,然后,被送回了凌府。 整个过程,半个时辰不到,美其名曰参加宴席,结果一口菜、一口水没吃着,小命还险些没搭上。 香菱躺在床上,不由得心底一阵后怕,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己只不过是伴了皇帝的女人一会儿,便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凌卿玥每天早晨去见皇帝,真够难为他的了。 不知过了多久,香菱的肚子好多了,身体逐渐放松,就这样,竟然睡着了。 正睡得半梦半醒,感觉肚子被人用手轻轻的揉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凌卿玥关切的脸庞。 凌卿玥一脸愧疚道:“丫丫,管事公公给我捎了信儿后,我立马就跑回家来了,你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 香菱摇了摇头,狐疑道:“相公,我没事儿,已经不疼了,皇后娘娘算是暗中帮了我们一把,只是,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我还是处子之身的?你不会把我们的事儿向皇后娘娘禀报了吧?我这样算不算犯了七出?” 闺中秘事,竟然说给别人听,香菱觉得自己有必要给凌卿玥上一课。 凌卿玥一脸委屈道:“丫丫,你还是处子之身这件事,说出去丢人的是我,不是你,我可能说出去吗?其实,只要是宫中管验身的嬷嬷,或是床帷间的高手,凭体态就能判断出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肯定是有人对你存疑过,向淑妃禀告了。” “啊?”是不是处子这种事儿,用肉眼也能看得出来? 凌卿玥突然把嘴巴凑到香菱耳边,戏谑道:“丫丫,免得别人再生疑,咱们现在就入洞房吧,别再等二百九十…” “啪”,一只小脚迅速踢向凌卿玥的面门,凌卿玥一把执住香菱的小脚,色痞的在上面嗅了嗅道:“娘子,你的武功,好像还不足以踹到我吧?” 香菱突然捂着肚子“哎呦”一声。 凌卿玥忙紧张查看,肚子上立即被女人的小脚轻轻踹了一下。 香菱回了一个戏谑的神色,挑眉道:“踹没踹到?” 凌卿玥把香菱的小脚挪开,躺在香菱身侧,香菱本能的窝进了凌卿玥的怀里,凌卿玥呢喃道:“娘子踹到了,比我自己还舍不得呢…” 第320章 连枝同气 眼看着春节日近,万岁爷高兴,诏安王、定王、宣王等封疆在外地的几个王爷回京,一起过春节。 这是一件非常罕见的事情,封地在外多年不回京的王爷比比皆是,今年全部回京,实属罕见。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奉诏回京的几个封疆王爷心情各异,纷纷猜度万岁爷的心思,得到了一致结论是----有大事发生。 最犯愁的人却是太子爷。 因假银票案之后,太子爷被禁足东宫,不敢有任何出格的举动。 本想着自己只是吃挂落而矣,过几天万岁爷的气就消了,哪成想,万岁爷的气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 不仅一直没有召见太子爷,还将户部的官员来一次大调整,以户部为契机,连带着太子爷监管的工部和吏部,也来了一次大调整,太子爷的几个心腹明升暗降,全部外派为官了。 太子爷有些心慌不定,一天派了三伙宫人去见淑妃。 淑妃被儿子弄得烦燥,只能连连向万岁爷使用温情攻势,只是火候太过,反而惹得齐珩反感,干脆跑到皇后娘娘的 坤宁宫来躲清静了。 刚进宫殿,就看见皇后娘娘坐在地上,摆弄了一地的瓷娃娃,嘴里还叼着一个巨大的糖人,哪里像皇后,分明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 见万岁爷来了,皇后娘娘没有着急起身,而是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糖人递给了万岁爷道:“珩哥哥,吃吗?” 一句“珩哥哥”,仿佛把齐珩拉回到了四十多年前。 神色一忡,齐珩鬼使神差的接过了糖人,含在嘴里吃了一口,很甜。 齐珩蹲在皇后身侧,用手宠溺的揉了揉皇后的头发,看着一地的娃娃,哑然失笑道:“小花儿,你这是想返老还童回到四十多年前吗?!” 万岁爷竟然改称皇后娘娘的“梓童”为“小花儿”,看样子是配合着回到四十年前了。 小花儿露出珍珠白一样的牙齿,指着一地的娃娃,嫣然一笑道:“珩哥哥不是也一直想返老还童吗?” 一地的娃娃,每个都是笑脸,有开怀大笑,有嫣然一笑,有轻吟浅笑,还有扮鬼脸笑的。 这些都是齐珩送给她的,每年春节都有一个,与其说是送她的,不如说是她死皮赖脸要的,年年如此。 惯性使然,后来,不用她要,齐珩就会主动在春节前送皇后一只瓷娃娃。 最是情深少年时。 帝后相识于年幼,定情于少年,相伴一生。 这些瓷娃娃,每年在送给皇后的同时,也不禁让齐珩想起来自己年少时最艰难的青葱岁月,有小花儿陪伴的日子。 那时,他十三四岁,小花儿刚六七岁,哭泣时还曾把鼻涕抹在齐珩的袖口。 两个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起坐在百英客栈门前的那块上马石上,排成排,肩并肩,聊着吃,聊着玩,没有宫斗,没有江山。 也就是在那时,齐珩送给小花儿第一只瓷娃娃,可惜,后来小花儿被当时的太子逼着进宫时,被宫人给打碎了。 皇后娘娘从一堆娃娃里,挑捡出一个伸舌头鬼脸笑的娃娃,放在脸边,学着瓷娃娃一样吐着舌头笑,展示给皇帝看。 齐珩哑然失笑,道:“就你鬼精灵,只有到了你这里,朕再忧心的事都散开了。” 皇后娘娘站起来,让下人把地上娃娃都收了,劝慰道:“万岁爷有什么可忧心的?只要江山永固,再难解的结总有解开的一天。” 齐珩点头道:“是啊,总有解开的一天,只是解开,是需要代价的,甚至可能伤筋动骨。” 皇后没再说什么,吩咐宫女叫御膳房做些清淡的粥送过来。 齐珩难得半日清闲,过后,郁结的心再次集聚起来。 人到老年,齐珩才真正理解了父皇。 当年他与太子夺嫡,太子身死的时候,父皇仿佛一夜苍老了二十岁。 现在,终于,轮到他来做选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身为帝王,即享受它带来的权势与肆意,也要承受它所带来的孤独与残忍。 转眼春节到了,封疆在外的王爷和家眷们尽数回京,齐珩难得过了一个最团圆的春节。 宴席上,众人纷纷展示着各自呈上来的礼物。 太子送的是巴掌大的夜明珠,宣王送的是四尺高的珊瑚树,最小的宁王送的是一只有只指甲大的精雕细刻的玉饰,听说耗时一年之巨。 儿子们送的礼物,总而言之一句话,极尽奢华之态。 安王送的礼物,故意落在了最后,被三个匠人抬起来的,上面神秘的盖着红绸子。 看着像是一株树的模样,几个王爷纷纷猜度着,难道安王送的礼物,和宣王送的珊瑚树相撞了,也是珊瑚树、玉树之类的? 众王爷颇有兴趣的看着热闹。 安王走到殿前,亲手揭开了红绸,只见红绸下面罩着的,是一株朝气蓬勃的茶树,上面开满了茶花。 现在正是茶树开花的季节,开花不稀奇,稀奇的是一枝树冠上开的花,不是一种颜色,而是白的、红的、粉的、紫的…足足十四种茶花。 安王对万岁爷郑重施礼道:“皇爷爷,《吕氏春秋·精通》云:故父母于子也,子之于父母也,一体而两分,同气而异息。我与十三位叔伯,就如同这茶树上开的各色茶花一样,连枝同气,绝不向背,永佑大齐千秋万代。” 这正是目前萦绕在齐珩心头的问题,不管偏不偏心,毕竟都是自己的儿子,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是大忌讳,没想到安王先表明了“连枝同气”的态度,送礼完全送到了心坎里,甚合心意。 齐珩不由得赞叹道:“好个连枝同气!!这棵茶树,送的好!!来人!!立即送到朕的乾清宫门口去!!安儿好不容易回京,在京期间,就宿在宫中,好好陪陪你祖母。” 除了太子,成年的王爷,在宫外都有御赐的府邸,让安王宿在宫中,这绝对是天大的恩赐了,安王立即跪倒谢恩。 第239章 第321章 有了答案 在宫中,被万岁爷当成宝贝一样的十四色茶花,在凌卿玥的府邸受到了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香菱颇为嫌弃的看着五六树茶花,颜色太过复杂,害得香菱数了两遍都没数清到底多少种颜色。 都说人身上的衣裳颜色不能超过四种,否则就由时尚变成土鸡。 这好几树的花,十三四种颜色不止,看得香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嗔怪道:“凌卿玥,你的审美怕是有问题吧!这花土气成这样你还献给安王?不怕安王把它剪成秃头?” 凌卿玥委屈的指着花团锦簇的茶树道:“丫丫,这一树开七花、开十花、开十二花,五颜六色的,一树冠的花,看着多喜庆、多好看啊!!怎么就土气了?土气是啥意思?” 香菱无语的叹了口气道:“土气就是差,极度差,无以伦比的差!!!我看你就是土老婆爱颜色,颜色越新鲜你就越喜欢!!!” 香菱颇为嫌弃的摇着头,这颜色,完全颠覆她的审美了,一树绿茶花也比这个好看吧? 凌卿玥上下打量着香菱,从头发丝一直看到了脚趾甲,随即轻眯了眼,一字一顿道:“丫丫,你说实话,我的眼光真的极度差、无以伦比的差吗?” 凌某人的眼神贼亮贼亮的,香菱突然明白了凌卿玥的潜在含义,自己可是他一手选的娘子,说他眼光差,不是相当于骂自己是土鸡了? 香菱立即狗腿似的改口道:“没有,绝对没有,相公的眼光一向眼观六路、高瞻远瞩、慧眼识珠、火眼金睛、远见卓识,这几珠茶花,开得万紫千红、争芳斗艳、繁花似锦、人见人爱…” 香菱将必生所学成语全都用在了夸赞茶花和某人身上,夸得这叫一个唾沫飞扬----外加歇斯底里。 终于夸得凌某人晕陶陶找不着北了。 到了林至刚和曹子鸳成亲的日子了。 看着复杂得不能再复杂的婚礼流程,香菱忍不住对凌卿玥吐槽道:“相公,咱们两个如果在京城完婚,会不会也弄得这么复杂?” 凌卿玥给了香菱一个自信的眼色道:“那是自然。姑母和义父不同,凡事按步就班,一丝不苟。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一个不能少。迎娶当日,还要有亮轿、发轿、起轿、颠轿、下轿、过火盆 、跨马鞍、拜堂等十二个流程,咱们两个,因为义父为主导,所以一切都从简了。” 香菱揶揄道:“相公,你对婚礼流程这么熟?不会是在咱们两个成亲的时候,特意学习的吧?”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是啊,义父是个糙汉子,如果不是我坚持,恐怕更是简单了,最后只会留下一道…” 香菱本能反问道:“留下哪道?” 凌卿玥附在耳边偷笑道:“送入洞房!” 香菱忍不住“啐”了凌卿玥一口,不过,依她对糙将军杨威的了解,凌卿玥大概率没有说谎,杨威还真能干出来。 林至清艳羡的看着窃窃私语的表哥和表嫂,在她眼里,表哥表嫂的感情简直是太好了,好得仿佛他们两个只在挨在一起,周身就散发着暖暖的味道。 所以,外边传言的表哥狎妓小产的事儿,她完全没有当真,只当成是香菱的话本子事件一样,是有人故意使坏。 林至清心里隐隐的决定,自己将来找的男人,一定要像表哥对表嫂那样对自己好,否则宁可当尼姑出家,一辈子不嫁。 从古至今,婚礼现场历来也是另一场相亲的现场。 有两个林至刚的同窗好友同时看中了出落得婷婷玉立的林至清,最重要的是,再在的凌卿玥,看纪轻轻就做到了三口户部侍郎,隐隐成为朝廷新贵,暗暗起了迎娶的心思。 第二日,太仆寺马场。 万岁爷齐珩带着儿子们赛了两场马,第一场,太子爷夺魁;第二场,又首当其冲冲在了最前面。 安王齐瑞则一直没有进入比赛状态,一直骑马慢跑随侍在万岁爷身侧。 皇帝催促着齐瑞道:“安儿,这次的赏赐可是宝马良驹,快跟他们比去啊,不必留下照顾朕。” 安王不以为然道:“皇爷爷,一辈子很长,急一时输赢做什么?不如多看看风景,多陪陪亲人。” 皇帝抬起眼眸,瞟向齐瑞,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来,明明是个小年轻,却不急不躁,心态如同不惑之年的老人一样沉稳,很好。 前面有块长形的条石,周遭的风景也不错,皇帝提议下马休息一会儿。 祖孙二人坐在下面,乘凉休息。 不一会儿,一个小厮从树后钻了出来,手里捧着一只红嘴幼鸟,递给了安王道:“王爷,这是小的自树下捡到的鸟,瞧是像是知更雀。” 齐瑞接过鸟儿,往头顶上方望去,只见树冠上一个鸟窝,两只成鸟盘桓在鸟窝四周,一只老鹰正伺机而动。 很快,老鹰袭向两只知更雀,知更雀四散而逃。 以为老鹰就此罢手,哪知,却俯冲向树下的安王,看样子想袭击他手里的幼鸟。 这一袭击猝不及防,侍卫们都来不及解救。 安王慌乱应对,全力保护着手里的幼鸟,一时不查,胸口的衣掌都被扯乱,被划伤了一道口子。 侍卫们放下弩箭,持匕首来救,那鹰似有灵性般,欺软怕硬,扑打两下就飞跑了。 安王展开手心儿里的幼鸟,见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了气,对侍卫道:“本想着拿给祖母养着玩儿,现在看来,还是把它留在它母亲身边的好,把它们送到树上去吧。” 侍卫接过小鸟,扑上树,小心翼翼的送至树冠上的鸟窝里。 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打江山,需要的是霸主;守社稷,则需要的是仁君。 皇帝嘴角不由得上扬,突然,眼睛落在了安王被划伤的胸口上。 因为和老鹰纠缠,肌肤上渗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汗珠子下,若隐若现着一条腾龙,几乎破肤而出。 皇帝急道:“安儿,你把衣裳脱了!!” 齐瑞诧异道:“皇爷爷?” 皇帝仍旧急切道:“朕是说,让你把上衣脱了,快!!” 齐瑞不敢怠慢,忙把衣裳脱了,在看到胸口上若隐若现的腾龙时,齐瑞终于明白了什么意思,立即“扑通”一下跪倒,对齐珩道:“皇爷爷饶命恕罪!皇孙和父王一样,身上有这种遇热则现的纹身,皇奶奶担心安儿像父王当年一样遭人嫉妒,一直让孙儿隐瞒,不是孙儿有意欺君…” 齐珩苦笑了下道:“你皇祖母也是爱孙心切,何罪之有?” 这可是真龙现身之祥瑞,自己一直无法决策的事,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有了答案。 第322章 云家的退路 第二日下午,刘喜旺急三火四的赶到府里来,急得一脑门的汗。 香菱以为青楼出了什么事,急道:“青楼出事了?” 刘喜旺,忙“呸呸呸”的啐了三口,这才对香菱道:“哪有,青楼好着呢,我让人把打探的各路消息都汇集成册,这个月月底开始,以后每月呈报给你,我是找你有私事的。” “私事?”香菱狐疑道,刘喜旺是背井离乡,只身跟着香菱来京城打拼的,哪里会有什么私事,除非是红姐。 香菱问道:“不会是红姐答应嫁给你了吗?” 刘喜旺点头如捣蒜道:“香菱,你太厉害了,一猜一个准,红姐怀孕了!怀孕了!!!我要当爹爹啦!” 香菱:“…” 还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红姐不肯嫁刘喜旺的原因,除了她比刘喜旺年纪大、出身青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红姐怕她曾吃过四年的避子丹,怕身体吃坏了已经不能再生孩子,不能给刘家传宗接代。 没想到这么快就怀孕了,说明身体很好,三年抱两、五年抱三都不成问题。 现在怀孕了,不想嫁也得嫁了,总不能让孩子出生在青楼吧? 凌卿玥给刘喜旺出的“缓兵之计”奏效了。 刘喜旺告诉完香菱这个消息,又急匆匆的到四海镖局,安排娘亲刘氏及近亲属随四海镖局的人来京城筹备婚礼事宜。 刘喜旺的娘刘氏并不是个善茬儿,估计刚开始肯定不同意红姐嫁进刘家。 但香菱并不替刘喜旺犯愁,因为红姐是个混江湖的老人,一旦决定嫁给刘喜旺,便会有一百种方法搞定刘喜旺的娘。 凌卿玥下早朝了,香菱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凌卿玥。 凌卿玥笑吟吟道:“这个红姐果然是个高手,以后,你把青楼交给她倒是可以放心。” 香菱狐疑问道:“什么意思?你是说…” 凌卿玥沉吟道:“原本我以为是刘喜旺打红姐的主意,剔头担子一头热。现在看来,红姐如果真不想嫁刘喜旺,完全可以再服避子丹,但她没有,还成功怀孕了,所以我怀疑,也许从那夜意外开始,红姐就在算计刘喜旺。” 香菱斜睨了一眼凌卿玥道:“谁算计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互相喜欢就好啦?我不也是被你骗婚骗到手的?!” 第240章 凌卿玥面色一讪,呵呵笑道:“那倒是,除了这件事,红姐这个人还蛮讲义气的,应该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香菱忙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朝堂之上却又有了新的暗潮汹涌。 在演武场上,云首辅命兵部锻造司的人展示了最新研究的火铳,一时震惊诸位王爷。 万岁爷很高兴,直接要封云家一个世袭公爵衔,云沐白立马婉拒了,反而求万岁爷成立个御史司,专司与外国邦交事宜。 原因是云家出海时,遇到周遭列国,有的国家已经发明火铳,极尽发达;有的却相对滞后,尚未开化。 成立御史司,是想将大齐的文化向四海传播,同时将外国的先进文明引为己用,这样就可以让大齐永立于不败之地,同时,也可邀百国前来朝见,让齐皇,成为不世之主。 外国火铳的发明,对齐皇的触动很大,如云首辅所说,再闭关锁国,总有一天会迎来外国的侵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御史司,还真得设立。 而出海事宜,只有云家最懂。 云沐白举荐了自己外派为官的两个外孙,齐皇欣然同意。 齐皇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索性给云家并未在朝廷中任职、负责家族海外贸易的两个孙子也给赏了个御史官职,以后出海既为公、又为私,两不耽搁。 火铳己发明出来了,齐珩先让组建了一只火铳营,由安王直接训练和管辖。 这个消息,无疑给了太子爷一记重击。 有了火铳营,相当于给实力强大的安王再添了一对翅膀,太子爷,已经是日暮西山,落下是迟早的事情。 回到家,凌卿玥对香菱说了朝堂上的事。 夫妻二人沉吟半天没有说话。 良久,香菱才说道:“虽然,用‘狡免三窟’这话来形容云家不合适,但我猜测,云家在海外有基地,成立御史司,是将外派为官的云家外孙聚回京城,便于集结行动。” 经香菱这一提醒,凌卿玥觉得豁然开朗。 安王与太子爷之战,一触即发。 虽说安王实力雄厚,但太子爷的残余势力也不容小觑,不到最后时刻,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安王胜,皆大欢喜; 安王败,云家和凌家都要被清算。 云家,这是两手准备,最不济,还可以出海避祸。 凌卿玥不由得对云家再次刮目相看了,也许,从几十年前开始出海做生意起,云家就在为自己铺后路,进可攻,退可守,绝对的大智慧。 第二日,香菱去了粹香楼,来见红姐。 红姐一改往日霸气模样,温柔的像个邻家小女娃,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手总是不自觉的抚上平坦得不能再平坦的小腹,不好意思的对香菱道:“东家,我、我真没想到我还有当娘亲的一天,真是太、太、太奇妙了,这种感觉还真就形容不上来。” 香菱嫣然笑道:“现在刚哪到哪啊,以后你会更幸福的,尤其是听到孩子叫你第一声‘娘’的时候。” 红姐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似乎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香菱对红姐道:“红姐,你现在怀有身孕,又忙着筹备婚礼,你明天开始就别来粹香楼了。” 香菱从怀中掏出一张地契和钥匙,递给红姐道:“这是我给喜旺哥置办的新宅子,你们的洞房就设在那里。你娘家没什么亲人,总不能在粹香楼出家,如果不嫌弃,你就在凌府备嫁吧。” “在凌府备嫁?”红姐惊的站的起来,自己是一介娼妓出身,在三品官员的底邸出嫁,简直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香菱笑道:“惊诧什么,你现在的身契就在我家,不在我家出嫁在哪里出嫁?现在你专心出嫁、安心养胎,等孩子落 了地,我准备把青楼全部交给你和喜旺哥经营,在全国各地也要拓展,帮我打探各路消息。你别嫌累、也别嫌名声不好听就成。” 红姐红着脸道:“蒙东家看得起我,我一定竭尽全力而行。东家,这几日我还真打探个对你有用的消息…” 第323章 孙家退亲 “对我有用的消息?什么消息?”香菱没想到自己只是来给红姐送嫁妆,还附赠得到了一个额外的消息。 红姐娓娓道来:“昨天赵司狱来粹香楼,吃醉了酒向红灵发泄,大骂孙司务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还说要毁了林至清,红灵听到了林姑娘的名字,于是仔细听了,告诉我来笼去脉,我觉得心里不踏实,想着告诉你一声儿。” 赵司狱,名赵诚,是刑部下设的六大司狱之一, 九品官,官级不大,但赵司狱赵诚的爹却是大理寺卿,三品官。 孙司务,名孙历,是翰林院编历,七品官,父亲正五品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 赵诚和孙历都曾是林至刚的同窗,在参加婚礼的时候看见了林至清,都相中了她。 一家有女百家求,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巧就巧在两个人平时就不对付,又几乎脚前脚后提亲,自然的暗暗较劲。 两家家世,孙历是清水衙门清水官,进士出身; 赵诚是酷吏肥差,这个司狱完全是靠他老爹上的位。 孙家清汤寡水没有钱;赵家却富的流油。 一向见钱就乐开花的林母自然倾向于赵家; 一向不怎么在乎钱的凌月却更倾向于孙家。 婆媳两个较起劲儿,骑虎难下。 最后林至清自己拍板定下了孙历,因为与赵诚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比,林至清更倾向于斯斯文文、学识略高一筹的孙历。 因为林家订下了孙家,赵诚感觉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侮辱,这才有了赵诚借酒泄愤的场景。 红姐道:“东家,我听红灵说,这个赵诚可不是个好惹的茬口,十成十的浑不吝,耍起混来连他爹拿他都没辙,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不过是两家争妻的事儿,父辈又都同朝为官,他还要怎么放肆?你帮我多多留意他,我回去也提醒姑母一声。 ”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香菱立即去了林家,向凌月提起了这件事。 听说赵诚是青楼常客,凌月轻叱一声道:“幸亏没有定下赵家,无事狎妓,喝酒泄愤,绝非良人。” 香菱再次叮嘱道:“姑母,与孙家的亲事既然已成定局,就让至清好好在家备嫁,千万别一个人出门,我怕赵家节外生枝。” 凌月点头道:“知道了,我让沼儿跟着她。” 凌月抬眼看向香菱,终于吐了句:“谢谢你,也谢谢卿玥。” 香菱摇了摇头道:“姑母客气了,不过是提个醒的事儿。” 凌月微笑着摇头道:“不仅这件事,还有沼儿,若不是上次在天艺茶楼打斗,我都不知道我身边有这么一个会武功的丫头。回来后我问了沼儿,才知道她是卿玥安排在我身边的,怕我像过去一样心里抵触,一直没告诉我。过去,是我太执拗了。” 自打凌卿玥和香菱回京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对凌月的触动很大,她所秉承的一丝不苟的“规矩”也在一点点的垮塌。 现在的凌月,对家人和下人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严苛了,比如说,初一和十五,只自己茹素,府里人愿意吃肉还是可以吃的;早晨也不必一定敲暮钟起床;平时自己不喜欢做的事,也不再忍着,也会直截了当的跟婆婆说…告别了凌月回了家,香菱把林至清定亲的事儿对凌卿玥说了,凌卿玥沉吟了好半天没有说话。 香菱以为凌卿玥在想怎么应对赵家呢,担心的问道:“相公,这个赵家,很难对付吗?”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这个赵家官声是不怎么样,但我觉得这个孙家也绝非良人。” 香菱狐疑道:“进士出身,说明才学不错;父辈是礼部清吏,说明家学渊源也不错,怎么会不是良人呢?” 凌卿玥道:“我从醉仙楼了解了在朝所有官家秘事,这个孙家,确实是清吏之家,所做所为我却不赞同。孙父的发迹,起源于一场文字狱,孙父亲口举报了至交好友。这样的人,只懂得明哲保身,遇事壁虎断尾,可同富贵,却不可共患难,绝非男人行径。” “文字狱?”香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在她的印象里,文字狱大都是无中生有的构陷,举报至友,实属小人行径,看来,这个孙家真不怎么样。 香菱忐忑问道:“相公,都说劝合不劝分,咱去劝分,姑母会不会生气?” 凌卿玥沉吟道:“明日下早朝后我去劝说,你别出面了,免得姑母抻心。” 第二日,还没等凌卿玥下早朝去劝说,结果林家就先出事了。 林家的小厮来请香菱过府,说是小姐要上吊自杀,夫人请凌夫人赶去相劝。 香菱跑到林府,一家几口都聚在至清的房里,几双眼睛一起盯着她,想要开口劝,却又不知道怎么劝,因为自己本身就郁闷得要死。 第241章 香菱忙用眼色询问凌月怎么回事。 凌月红肿的眼睛再度流了眼泪,让沼儿把一大摞宣纸递给了香菱,抽泣道:“这就是报应。我常年讲规矩,重礼仪,结果被人家倒打一耙,别说至清,就是我看了,我都想不活了。” 香菱拿直怀张宣纸,只见上面写着:“洪武二十三年,林家女眷受邀参加皇后千秋大宴,席间,林小姐未掩口喷嚏一次,大不敬;” “洪武二十四年,平乐公主令在朝官眷组女子蹴鞠队,林小姐加入比赛,赛中脱落一鞋,仪容不整;” “洪武二十六年,林小姐与友人至清云书斋购书,看话本子高兴,露齿大笑…” 整整一大摞的宣纸,数落都是林至清的不是,而且笔笔都是些日常芝麻大的小事儿,有很多林至清都不记得了,孙家却记得清清楚楚,连证人都如数家珍。 香菱看完了,却有些懵逼,这孙家,因为在礼部当官,所以记得林至清的这些小事儿?还是故意的,拿出来故意数落林至清? 这是什么神操作? 第324章 林家也退亲 听香菱这么一问,一向视规矩比山重的凌月都忍不住气得爆粗口骂道:“这孙家,舍家皆蝇蚋!田舍奴!!卑鄙无耻!!前日极尽讨好之能事,托官媒,下重聘,求娶至清;只两天不到,就出尔返尔,数落至清的不是,要求咱家退聘礼、退亲,全然露了乞索儿嘴脸!!何物等流!!!” (注:蝇蚋,蛆虫;田舍奴,乡巴佬;乞索儿,叫花子;何物等流,什么东西。 ) 连凌月都气得脸色铁青,骂人话一串一串的往外冒,比她这辈子骂人话都多了,可见孙家有多阴损。 香菱却无比庆幸道:“姑母,如果孙家不退亲,卿玥下早朝后,也会来劝您退亲。孙家,虽两代皆进士入仕为官,但人品太过不端。” 林至刚一脸愧疚道:“都怪我不好,平时看着孙历挺中规中矩个人,以为娘会喜欢,没想到他就是个阴险小人!怕咱家留下聘礼不还,竟写出这么多至清的不是来,这明晃晃的就是威胁!我找他算账去!打他个屁滚尿流,看他还敢不敢威胁咱家!!!” 香菱忙制止林至刚道:“先别去,你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明明有理的一方,经这么一闹,反而是无理的一方,还会让至清的小错处传的到处都是,唾沫多了也能淹死人,你让至清怎么活?姑父和孙历同属翰林一院,虽然不同司,但也有同僚之谊,孙家出尔反尔,一定事出有因,先查清楚,再对症下药。” 香菱看向哭得死去活来的林至清道:“至清,你哭什么?你不是一直想得到一心人、白头到老吗?孙历这种小人,和你没结成亲就露出了真面目,这不是一件该庆贺的大喜事吗?难不成等嫁过去,再被冤枉了休弃?” 林至清的哭声戛然而止,虽然事态并没有改观,但经香菱这么一说,好像不幸之中还有那么一幸,最起码,比嫁过去再被嫌弃“行露足、笑露齿”好得多。 大家一直都劝不住的至清,被香菱这么一句话就给劝住了,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 香菱安抚好了林家,便回了凌府,看时间下早朝的时间应该到了,等在了门口, 很快,凌卿玥回家了。 香菱拦下马车,直接对凌卿玥说了林家的事,让他赶紧查一查孙家为什么退亲。 凌卿玥气得脸色铁青,没有说什么,连府门都没进,直接坐着马车就走了。 凌卿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此时的香菱担心着林家的事,也一直没有睡,一直在等凌卿玥的消息。 凌卿玥在炭盆旁烤着火,边烤火边对香菱道:“打听到了,前天,孙历从翰林院下差后,被一帮小混混给打了,孙家小厮反击,结果错手,一个小混混鼻口窜血死了。赵诚以办案为由,把孙历和小厮带回刑部调查。孙家去接人,出来时,孙历没怎么样,小厮却被用过十多种刑具,孙历吓得都尿裤子了。回来后第二天,孙家就退亲了。” 香菱气恼道:“胆小如鼠!简直不是男人!!! ” 凌卿玥深以为是点头道:“赵诚就抓住了孙家的弱点,知道只吓一吓,孙家就会退缩。这个孙家,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刑部和大理寺的职责并不相同。 大理寺负责审判罪犯,刑部负责复核案件,赵诚直接把孙历带到刑部司狱,对孙家小厮直接用刑,这本身就坏了规矩,孙家完全可以抓住这一点进行反击,反而被吓破了胆子退亲。 孙家怕了赵家,难道就不怕他凌卿玥?这是明晃晃的欺软怕硬啊!! 香菱问道:“你准备怎么对付孙家?” 凌卿玥道:“孙家胆小如鼠,随便一吓就成。” 凌卿玥说的轻巧,毫无压力,说明他早就成竹在胸,握住孙家的命门,也有可能,早就在醉仙楼打探到了,刚好派上用场,香菱猜想,可能与当年的那场文字狱冤案有关。 第二天,凌卿玥就让林至诚大张旗鼓的去孙府退亲,比孙府上林府下聘礼还热闹。 聘礼原封不动的拿回来了,林至诚带着儿子林至刚、携媒婆亲自上门,就在孙府门口退亲。 流程和下聘时一样,由小厮唱喝一遍聘礼,媒婆看着,一样一样清点回去,大至银票田地,小到针头线脑,一样都不落下。 唱喝完毕,林父对孙父一脸“诚挚”道:“孙大人,儿女自有儿孙福,结不成亲家,同袍情意尚在,待令郎身子好一些,说不定还能结成亲家。” 林父让小厮拿上来不少药材,拿出其中一盒上等人参道:“这是淑妃娘娘赏赐给褚村主的人参,我舍着脸讨来,连带着这些药材,一并赠与令郎,只求令郎他…他…” 几句话说的情深意切,让围观的人看了都不由得掬一把心酸泪。 一个经常走街串巷的货郎狐疑道:“两家大人关系这么好,咱还结不成亲家了呢?” 身旁的接话道:“你看了半天还没看明白?林家不想退亲,但孙家的儿子病了,不得矣退亲。” 先前的百姓搭茬儿道:“咋病了?他家儿子在翰林院当差,天天上差,风雨不误,哪里就病了?” 一个抻着脖子发酸的汉子瞟了无知的三人一眼,指着装药材的担子道:“你们几个眼睛是摆设吗?看林家送回来的药材,除了百年人参,还有人参籽、虎鞭、羊蛋子,这孙家的儿子怕是葫芦头掉井----不成啊,林家总不能让女儿嫁进孙家当尼姑吧?” 众人皆了然,但另一个问题又涌上来了,一个汉子问道:“这么隐秘的事儿,林家是咋知道的?” 一个消息灵通的汉子答道:“这事我知道,是从青楼里传出来的,这种事,那种地方门清着呢。” 围观的人登时惊得张大了眼睛,吃了一个撑破了肚子的大瓜特瓜。 赵氏父子脸色铁青的看着林家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却是敢怒不敢言。 第325章 再遇张童生 林府。 贾小六唾沫飞扬的讲着孙家的退亲场景,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比香菱听的天艺茶楼的话本子还精彩。 大家伙听得眼前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了孙氏父子吃憋的表情,各个露出兴味的表情,别提多开心了。 林至清和凌月也终于舒了一口气,林家和孙家的这场纠葛总算落地了。 香菱则狐疑的问凌卿玥道:“相公,你是怎样做到让孙氏父子憋出内伤也忍着的?” 凌卿玥傲娇的挑了挑眉,并没说话。 贾小六忍不住了,眉飞色舞道:“孙家本身就不是啥干净人儿。当年文字狱构陷同窗,同窗的儿子到他家理论,饥寒交迫、急火攻心,再加上孙家的毒打,结果一下就死了。孙家当时把事儿给压下了。大哥旧事重提,孙家就怕了,别说是退亲,打碎他满口银牙也得忍着。” 香菱恍然,原来是凌卿玥威胁了孙家,难怪孙家老实得像待宰的羔羊一样。 香菱好奇问道:“那你把证据还给孙家了?” 香菱担心手里没有把柄以后,孙家再出尔反尔报复回林家。 凌卿玥淡然一笑道:“我是答应了孙家,我从此以后不再旧事重提;但在答应他之前,我就把证据给了被孙家陷害的苦主一份。苦主若是息事宁人,算孙家命大;苦主若旧事重提,那就不关我的事儿了。” 苦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能息事宁人才怪,孙家,怕是要锒铛入狱了。 香菱不由得挑了挑大拇指头道:“相公,你太…” 凌卿玥一个眼刀飞过来,香菱把“损”字硬给噎了回去,立即跳了起来,给凌卿玥按着肩膀溜须道:“相公高明,相公辛苦…” 看着突然变成狗腿似的香菱,包括凌月在内的所有林家人都忍不住笑了,突然觉得,这样的香菱,与这样的凌卿玥,也是一对另类的璧人,比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活得更加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第242章 从凌家出来,夫妻二人坐着马车往家走,突然听到街上一个女人尖叫道:“张童生的《问情》终于出第三册 了,大家快去抢!” 本来正常前行的马车突然就停了。 车辕上坐着的贾小六被眼前情景给惊呆了,不由得惊叹道:“大哥,咱好像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这、这场面,都快赶上公主出巡了,太吓人了。” 香菱和凌卿玥挑起车帘往外看,发现前面的书斋门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无数本书册,书后肃然的坐着一名书生模样的男人,正在往书册上盖着印章。 而桌子前面,无数个女人蜂拥而上,看样子,是要买书了。 待看清书生的模样,香菱“咦”的惊呼一声,指着书生,对凌卿玥道:“相公,这个男人,我看着咋像咱临安县卖话本子的张童生呢?他跑到京城来写书了?而且这样火?” 这场面,馁馁的签售会啊,相当火爆。 凌卿玥对香菱笑道:“反正马车也走不动,我去给你买一套《问情》,看看跟当年的《问月记》相比如何。” 自己已经娶了香菱,再也不怕什么王文谦、李文谦、刘文谦的,凌卿玥倒是不担心香菱看了书心境发生变化。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笑道:“僧多粥少。看桌上可没多少本书,抢购的人得上百人,你好意思跟一帮女子抢话本子看?” 凌卿玥狡黠的一笑道:“我有办法!” 凌卿玥出了车厢,把手掌伸向贾小六,挑了挑眉,使了个眼色。 贾小六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大堆铜板来。 凌卿玥嘴角上扬,将铜板用力向远处一撒,大呼道:“谁的钱掉了?” 香菱:“…” 女子们回头,同时看向凌卿玥,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铜板。 然后,几乎动作划一的转回头,继续往前挤着叫道:“张汉卿!我出五两银子一本!” 另一个女子接茬儿道:“我出十两银子!!!” 凌卿玥:“…” 凌卿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贾小六道:“小六儿,京城百姓的生活已经这样好了?见到钱都不带捡的?” 贾小六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凌卿玥了。 香菱对车辕上的凌卿玥笑道:“我看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话本子本身就不便宜,能买得起的一定是富贵人家女子,你拿一推铜板子哄人,就相当于拿馊馒头喂狗,人家不骂你都是给你留面子了。” 凌卿玥:“…” 香菱嗔怪道:“走吧,我又不是非看话本子不行,只是凑巧被阻在这里了。” 凌卿玥轻“哦”了一声,脸色讪讪的,显然为“丢了面子”而耿耿于怀。 一个抢到书的女子翻开了书册,激动的大叫道:“将军终于抱得美人归啦!” 凌卿玥立即转回了头,似自言自语道:“张童生竟然不写穷书生翻身的故事啦?大将军成主角啦?” 凌卿玥顿时来了兴致,对着空中打了一声呼哨,一只老鹰盘旋而下,凌卿玥一踏车辕,一跃向书斋方向而行。 中间力道泄了,凌卿玥扑住老鹰的爪子,借力再跃,如此反复四次,便从众女子的头上跃到了书斋门前,落在了张童生身侧。 凌卿玥嘴角上扬,和蔼可亲的对张童生道:“张童生,别来无恙?” 本来想嗔怪的张童生,在看清凌卿玥的模样后,大吃一惊,立即站起身来,对凌卿玥深施一礼道:“原来是凌侍郎!不才末学这厢有礼了。” 凌卿玥拿起一本《问情》,搭上张童生的肩膀,背转过身,偷偷问道:“结局将军和小姐在一起了?” 张童年笃定点头道:“在一起了,而且儿孙满堂,富贵连年。” 张童生看了眼马车方向,成功看见了狐疑张望的褚村主,转回头来,张童生特意压低了声音道:“凌侍郎,我特意回了趟临安县,问了许多您和褚村主的事迹,书中情比金坚的感情,都来源于您和村主,书中二人,亦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纳妾,没波折,平安富贵一生。” 凌卿玥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头,这个张童生果然上道! 第326章 竟然写同人? 凌卿玥呵呵的傻笑,像极了隔壁的二傻子,爽快的从怀中拿出来满满一大包银子,尽数拍在了桌案上,拿起一套《问情》,颇为赞赏道:“张童生的书,匠心独运,妙笔生花,又引人深思,不错,不错。” 凌卿玥一个大男人,泰然的从女人堆里走了出来,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上了车,仍旧晕陶陶的。 香菱诧异道:“我看你给张童生扔下了一大包银子,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书有那么好吗?” 凌卿玥把《问情》递给了香菱,邀功似的说道:“这张童生文采出众,写出来的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花一个月的月例钱买,值得…” 香菱倒抽了一口气,一个月的月例钱就是一百两银子,这个凌卿玥,竟然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书!简直是大齐国第一败家老爷们!!! 香菱翻开了书册,只看了第一页就一发不可收拾,发现里面很多的经历竟然与自己如出一辙,傻女、被欺、逆袭,遇到将军…从此走上康庄大道。 让香菱不开心的是,明明是凌卿玥缠着自己,在《问情》里却变成了自己对将军一见忠情,极尽讨好之能事,妥妥的舔狗文。 香菱气得冲出车厢就要找张童生算账,被凌卿玥一下子给抱了回来,劝慰道:“娘子,淡定,淡定!!” 香菱气恼道:“他这明显是写咱俩的同人小说赚人眼珠,写就写吧,还歪曲事实,我什么时候给你跳舞唱曲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洗澡搓背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暖榻打扇了…” 凌卿玥忙安慰道:“娘子,他主要是为了写咱俩情比金坚嘛,比天艺茶楼的话本子不是好多了?” 香菱眨了眨眼,虽然有些舔狗,但大方向还是不错的,没有过多贬低自己。 见香菱表情有些松动,凌卿玥忙装一脸委屈道:“丫丫,跳舞唱曲、洗澡搓背、暖榻打扇这些事情,都是张童生凭自己想象写的,认为这是寻常夫妻间应该做的事情。可我们一样也没做过。要不,从今晚开始,我们就像普通夫妻一样尝试下?是从洗澡搓背开始?还是从跳舞唱曲开始?” 香菱轻眯了眼道:“我看,这事可行…” 凌卿玥顿时欢声雀跃,恨不得晚上马上到来…马车终于能动了,凌卿玥和香菱走了。 那些“疯狂”买书的姑娘们也安静下来了,纷纷走到张童生面前,摊开手掌,张童生每人给了一吊钱,全部发完之后不过十多两银子,又给了书斋掌柜的十两银子,张童生还净剩了近八十两银子。 书斋掌柜对张童生一竖大拇手指道:“张童生,你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赚八十两银子,下一本话本子,你要写谁呢?” 张童生胸有成竹道:“我下本话本子,要写平乐公主与附马爷褚之涣的故事,写完之后卖给平乐公主。” 书斋掌柜的顿时一竖大拇指,这个张童生,还真是比无赖还无赖。 偏人家无赖得恰到好处,让人心甘情愿的出银子,刚刚,凌侍郎不是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付了银子? 还真是无赖不可怕,就怕无赖有文化。 凌卿玥满心欢喜的等着晚上的到来。 到了晚上,看着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的香菱,凌卿玥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香菱轻眯着眼开口说道:“相公,所谓两情相悦,那都是互相的,你取悦我,我取悦你。唱歌跳舞和洗澡搓背,你选哪个?” 还用选吗?自然是娘子伺候自己洗澡澡啦…凌卿玥小心脏都快跳出心口窝了。 做为回报,凌卿玥只能选择给娘子唱曲跳舞。 忍着羞耻感,凌卿玥给娘子舞了剑,又吼了一曲《寒下曲》。 舞剑自然是飒爽英姿,唱歌却实在是惊心动魄,不像是唱曲,倒像是在唱魂。 笑得香菱险些没从床榻掉下来,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唱完跳完了,凌卿玥两眼放光道:“娘子,该你侍候我洗澡澡啦…” 香菱微微一笑道:“好呀,我给你东北洗浴一条龙…” 凌卿玥突然涌上来一股不祥之感。 很快,凌府上空,传来了好一阵鬼哭狼嚎,凌卿玥生无可恋的看着被搓红的胸口,一脸哀怨道:“娘子,我能反悔吗?” “啊----”又是一声惨叫。 虽然刚开始很疼,随着越来越深入,凌卿玥突然觉得四脚百骸透着说不出来的舒服,险些没睡在浴桶里。 从浴桶出来,凌卿玥亲昵的靠在香菱的肩头,如小媳妇似的呢喃道:“娘子,以后你天天帮我洗澡澡好不好…”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你想累死我不成?” 凌卿玥轻“哦”了一声道:“娘子说的对,不能让娘子一个人挨累,该好好歇歇了…” 第243章 凌卿玥一把把香菱抱了起来,作势要直接放在了浴桶里道:“我来给娘子洗澡澡…” 香菱吓得挣扎着跑了。 离老远回头,发现凌侍郎已经钻进了被窝,老实的给娘子暖榻去了。 第327章 不许百姓点灯 后日就是春节了,朝廷也开始了放假,一直休到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之后。 凌卿玥难得的晚起,陪着香菱一起起榻,一起用早餐。 习惯了一个人起榻的香菱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尤其是,看到凌卿玥似能滴出桃树蜜的眼神儿,太过上头,显然,昨天的“洗澡澡”让这个凌大人沉迷太深,一直不得自拔。 凌卿玥休沐得清闲,香菱的佐食坊也要忙最后一天。 因为年关出货量太大,现在的佐食坊,雇的工人人数都已经达到了极限,所有工坊都在马不停蹄的开工。 如同在临安县一样,香菱让大家伙只忙到明天,然后也开始放假。 活儿,没有干完的一天;钱,也没有赚完的一天。 凌卿玥最佩服香菱的就是这一点儿,不贪婪,适可而止。 凌卿玥陪同香菱视察了一圈佐食坊,越视察心情越发郁闷。 只因为,这是生产粉条的工坊,几十个汉子在里面干活。 因为是粉条工坊,里面热气腾腾,汉子们个个打着赤膊,下身只一条中裤,上身只着一件围裙。 放眼望去,满眼尽是男人的古铜色的肉色,小小的围裙,完全不足以遮挡,若隐若现,这让凌卿玥更加火大。 这样还不算,时不时走上来一个汉子,向香菱请示一些问题。 一个长相还算俊俏的少年上前,对香菱道:“东家,又有两个县的县令来谈种植黄豆的事宜,给的条件更加优厚,咱,合作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管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再合作种植黄豆了。黄豆是副食,不能给大家带来不好的引导,要推广种植新的主食品种。云家出海不是拿回来不少玉米种子吗?你和其中一个县,谈一下玉米和水稻实验田的事情。” 少年立即点头称是,低眼间,凌卿玥竟然看见了少年清瘦、却很虬实的胸肌。 这样还不算,少年刚走出两步,又被香菱叫住了,微微一笑道:“莘苫,你提出的轮工制非常好,不让大家疲劳上工,避免出事故,很好,非常好。” 少年书生脸色一红,激动的有些结巴道:“谢、谢东家夸、夸奖。” 香菱笑着问道:“你娘亲已经到了吧?和你相亲的姑娘带来了吗?摆喜酒的时候别记了告诉我一声。” 少年脸色一变,执拗的看着香菱道:“我娘到了,那姑娘也到了,我、我不喜欢她,我、我不想成亲。” 少年固执的看着香菱,眼神很纯粹,却让老狐狸般的凌卿玥,仿佛在少年的纯粹眼色里,看到了当年的王文谦。 这家伙,不肯说亲,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小娘子吧?这还了得?凌卿玥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更加不好了。 凌卿玥一把揽住香菱的肩头,沉吟着对莘苫道:“莘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我和我娘子一样,还是早早成家立业吧。老话说的好,娶个媳妇过大年。我看明天就是好日子,赶紧把事儿办了。一会儿,我和娘子就备一份贺礼,先恭喜啦。” 莘苫喃喃着想要说什么,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答了句:“谢谢凌大人。” 说完,便闷闷的转头走了。 感受到身侧的气压低了很多,香菱转脸看向凌卿玥道:“怎么了?” 凌卿玥沉吟道:“娘子经常来工坊视察吗?” 香菱摇了摇头道:“大部分时间是何方哥和二柱哥在管,我半个月才来一趟。” 半个月一次,一年就是二十四次,次数太多了,凌卿玥感觉自己以后可能睡不着觉了。 凌卿玥道:“这些工人经常这、这样?” 凌卿玥比划着上身只穿围裙的汉子,表情无比的浮夸与嫌弃。 香菱顿时明白了,这个凌卿玥在吃醋,这工坊里,满满的荷尔蒙气息,让他有危机感了。 香菱忍笑解释道:“这里是粉条工坊,大冬天在里面都会捂出一身汗,而且,卫生也不达标。他们每次进工坊之前,都会冲澡,离开的时候,也会冲澡,即卫生,又舒服凉快。前面的调料工坊,就不这样了。” 香菱带头向前方走去。 突然身子一飘,腾空而起,被凌卿玥一把给抱了起来。 香菱羞得脸色通红,气得拍打着凌卿玥的胸口道:“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也不嫌害臊!” 凌卿玥附耳过来,轻声道:“我得让他们都知道,娘子是我的,谁也觊觎不得,你再挣扎,我会做出让你不好意思再来工坊的举动!” 香菱不敢挣扎了,凌卿玥一向是个疯子,万一做出当众吻自己的事儿,自己以后还怎么来工坊?虽然,现在也很丢人,但,丢人,总比丢光人强那么一丢丢。 一群糙老爷们先是一怔,随即一声哄笑。 香菱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我脚踝受、受伤了…” 她的解释,声如蚊鸣,也没有人听,大家伙的眼睛雪亮着呢。 凌卿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笑着对大家道:“大家辛苦了,明天除了领我娘子的那一份分红,再备上我的一份,提前给大家拜年了。” 大家顿时欢呼起来。 香菱终于被凌卿玥抱着出了粉条工坊,怒瞪了一眼凌卿玥,随即又忍不住轻笑道:“掐尖吃醋,你这明明是来告诉大家伙,他们的东家,是你的娘子,一切听你的。” 凌卿玥但笑不语。 香菱突然揶揄道:“凌卿玥,别怪我不给你福利,下一个工坊,可都是漂亮的小娘子,我让你好好饱饱眼福,免得说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凌卿玥撇撇嘴道:“我才不信娘子有这好心呢。” 香菱带着他往前走,一直穿过了两道工坊,走到了最边角的调料工坊。 果然如香菱所说,清一色的小娘子。 只是,说好的福利呢? 因为是碾磨调料,一个个全副武装,头上盖着布巾,脸上遮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哪能看出美丑来? 凌卿玥轻哼了声道:“褚香菱!!!你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香菱哈哈大笑起来:“是相公想的有点儿多了,我没说谎啊,这里就是女子工坊啊!” 想着刚刚一群打着赤膊的汉子,凌卿玥霸道把香菱一揽道:“以后,娘子每一个月视察工坊一次,时间定在每月我休沐的那一天,必须由我陪同…” 第328章 只缘不是君 第二天,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是武思月。 眼睛红肿着,一看就是哭过,哭的时间还不短。 见到香菱,眼泪又忍不住落下了。 香菱忙把帕子递了过去。 这一递不要紧,武思月由大声哭变成放声大哭了,吓了香菱一跳。 香菱忙问道:“武姑娘,你可别这样,一会儿王大人来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武思月的哭声戛然而止,哭声停了,却转化成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香菱不知道什么事,也不知从何安慰,只好默默的陪在一边。 香菱不说话,武思月终于忍不住,惺红着眼道:“香菱姐姐,我要回家了。” “回家?”香菱有些诧异,明天就是春节了,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武思月怎么会选择千里迢迢回海瑞县? 武思月凄然笑了笑道:“从打第一眼见到文谦哥,我就喜欢上了他,为了他,我劝说父亲让我带队出海捞生蚝;为了他,我和母亲吵架,在县里第一个建的蚝油工坊;为了他,我只身来到京城开蚝油铺子;我以为,他终有一天会喜欢我,可是,昨天,他告诉我,让我回海瑞县和父母团圆,不要再回来了。” 香菱:“…” 香菱终于知道武思月为什么哭了,竭尽全力爱一个人,想他所想,爱他所爱,结果,付出得不到相应的回报,自然崩溃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在走之前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劝劝王文谦,做最后一搏?” 如果要离开,大可以默默的走,武思月却来找褚香菱,聪明的香菱一下子就猜出来,武思月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想着也许香菱劝说一下,王文谦会幡然悔悟,留下她,甚至会娶她。 武思月有些尴尬的脸色一讪,终于不再说三分留七分,而是诚挚说道:“香菱姐,我知道王文谦喜欢你,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拿你做比较,学你大声说话、大声笑,大口吃饭,和男人大方的谈生意,我以为成为你,他就喜欢我。结果,他还是不接受我。” 香菱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样的武思月,沉吟良久道:“武姑娘,就算你再学我,你也不会成为我。因为,同样处在你这样的情况,结局会完全不同。我只会喜欢喜欢我的男人,绝不会讨好一个不喜欢我的男人。感情,可以争取,但绝不能卑微;可以牺牲,但绝不能妥协。我们同样为了一个男人背景离乡,我是牺牲,而你是妥协,不一样的。” 第244章 武思月面色一怔,耳边回响着香菱所说的“可以争取,但绝不是卑微;可以牺牲,但绝不是妥协”,久久不语。 良久,武思月才开口道:“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向你学习,不是为了变成你,而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快乐,做蚝油生意,我也很快乐。明天,我启程回乡,好好改进一下蚝油的口味,下次见到我,我,就是武思月。不是像褚香菱的武思月。”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选择,香菱并没有打算去劝说王文谦。 书房外,小厮王乐着急的搓着手,在回廊里来回踱着步子。 书房里,王文谦仍旧在一笔一画的画着一副山水写意画,半点不忧愁。 王乐终于忍不住了,推门进来,伸手去抢王文谦手里的手笔,王文谦本能的一闪,毛笔没被抢落,但上面的墨点子却滴在了画纸上,留下了一个墨点子。 王乐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切道:“少爷,武姑娘把包袱都收拾好了,这次,肯定是真的要走了,您快去劝劝吧。” 王文谦颇为可惜的放下毛笔,看着画上的墨点子,连连说道:“可惜、可惜。” 王乐急道:“少爷,武姑娘走了,可能再也不会来了,您,不觉得可惜吗?就不会后悔?” 王文谦怔然的抬眼,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这个问题。 可惜吗?那是一定可惜的。 后悔吗?偶尔会的,但让自己重新做选择,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王文谦突然微微一笑道:“王乐,你吃过便宜坊的烤鸭后,还会喜欢吃别的地方的烤鸭吗?” 王乐:“…” 王乐一头的雾水,不明白他和少爷正聊着武思月的事情,怎么就谈到吃食上来了? 王文谦叹了口气道:“登了沧澜山,归来一切不是山;观了玉观海,归来一切不是水。” 王乐似乎有些明白了,因为少爷喜欢过褚香菱,所以看其他女子,便不显山不露水,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可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褚香菱,而褚香菱的眼里,也只有一个凌卿玥啊。 王乐叹了口气道:“少爷,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您现在都二十多岁了,为王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你的责任啊。” 王文谦淡然一笑,笑得很是云淡风轻道:“那就娶啊,我又不是不娶亲,明天就托官媒打听京城里适龄的姑娘,不要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即可,性子温顺,乖巧听话,最关键的是,不惹是非。” 王乐怔然,性子怎么会与褚香菱完全相反呢,少爷怕不是傻了吧? 王乐试探着问道:“少爷,既然要娶亲,那为何不可以是武姑娘呢?她一路从海瑞县追到京城来找少爷,爹爹又是海瑞县三大寨首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啊。” 王文谦抬起眼看着王乐,语气淡得如同一阵烟般:“她,和她太像了,我不想再心苦了。” 王乐把“心苦”听成了“辛苦”,以为少爷的意思,是武思月和褚香菱太像了,性子倔强,率性而为,和少爷这样循规蹈矩的性子相冲,相处起来少爷很“辛苦”。 他并不知道,王文谦指的是武思月太像褚香菱,他看着会想起自己曾经的爱而不得,很“心苦”。 王乐哀声叹气的出了屋子。 王文谦看了一眼被泼了墨点子的画,拿起毛笔,想在墨点之处皴一块山石补救下,却在落笔时停下了,终于叹了口气,把画团了几团,扔在了炭火盆子里,瞬间烧成灰烬。一张明明可以补救的山水画,就这样被他舍弃了。 白衣书生推开窗子,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淡然吟诵道:“幽园百花丛,芬馥清风里,不堪回首望,只缘不是君。” 第329章 云顷国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也就是香菱所说的元宵佳节。 晚上,香菱在厨房里忙三火四的滚着汤圆,心里则盘算着明天白天都送到谁家去。 云夫人自然是要送的,虽然吃的不多,但可以应个节气; 林家;崔家;附马爷家…这么盘点下来,至于要一百斤的汤圆。 香菱正在厨房大干特干,沼儿和巧儿突然跑进来了。 再看沼儿,脸色一片惨白。 香菱心里“咯噔”一下子,知道肯定出事了。 沼儿气喘嘘嘘禀告道:“夫人,晚上,我陪至清小姐去逛花灯,没想到遇到了赵诚。赵诚借着酒劲儿调戏小姐,被我给打倒在地。小姐想息事宁人,不想追究离开,没想到那赵诚狗急跳墙,从身后抱住了小姐,小姐为保清白,把夫人给她防身的匕首给掏了出来,一个错手,就、就…” 香菱急切道:“就怎么了?” 沼儿咬牙切齿道:“就、就给赵诚净身了…” 香菱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件订亲事件,随着孙家的落幕,凌卿玥和香菱都以为赵家会以孙家为戒,不敢再扯什么幺蛾子了。 没想到,这个赵诚是个下半身动物,色胆包天,当街调戏官家小姐,这是打着得不到就毁了你的思想,或者想生米煮成熟饭,硬娶了。 一个小小的赵诚不足为惧,可他还有个大理寺卿的爹呢,专职查案事宜,退亲的事不了了之就罢了,涉及到嫡子的命根子可就不得了了,这事只怕不能善了了。 最让香菱着急的是,凌卿玥今夜不回府,说是陪安王试验火铳营的火铳。 香菱连个可信赖的商量的人都没有。 香菱急得顺脸淌汗,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云夫人。 香菱忙问沼儿道:“你家小姐呢?” 沼儿道:“我家小姐怕连累凌府,说什么也没进府里来,说她死了不要紧,只是怕连累了林家和凌家。” 香菱忙吩咐巧儿道:“你把至清和沼儿带到我给喜旺哥准备的新房去,让红姐把至清藏起来,我去找云夫人想办法。” 香菱忙又叫来红鸾,吩咐道:“你把消息传回林府,让林府带人假扮至清,装做一家人出游的样子,最好让很多人看到小姐出游、回府,做不在场证据。” 几个人得了令,香菱忙所包好的汤圆装了一油纸包,故做镇定的前往云府拜访。 到了云府,有几个给云家拜访的夫人刚好要离开,看见香菱来了,狐疑道:“褚村主,你怎么这么晚了来拜见云夫人?” 香菱举着手里的油纸包道:“贺夫人、梁夫人,我晚上做了不少汤圆,想着趁新鲜给云夫人送过来了,今日带的少,明早我派人送到二位府上,刚好明日过节尝尝鲜。” 贺夫人笑道:“我和梁夫人可算是有口福了,谁不知道佐食坊的吃食,一货难求,我们可就不客气啦!” 两个夫人施施然走了,香菱忙让小厮禀告。 前些时日,香菱天天过府,小厮对她已经很熟悉了,不敢怠慢,忙进府向夫人通报。 很快,香菱被请进了云夫人卧房旁的耳室里。 云夫人急得站起来,拉着香菱的手道:“香菱,你这么晚来找我,出了什么事吗?” 香菱急得红了眼,忙把林至清错手把赵诚给阉割的事给说了。 苏百顷皱起了眉头,沉吟半天道:“赵诚一个小小的司狱不足为惧,他父亲赵镇南却是三品大理寺卿,是太子的肱骨之臣,也是梁安侯的表弟,这是块铁板啊。” 苏百顷沉吟半天,对身侧的丫鬟道:“沐白回来了吗?” 丫鬟道:“回来了,正在和大少爷下棋。” 苏百顷道:“好。” 苏百顷站起身来,对香菱道:“跟我去书房吧。” 进了书房,苏百顷把此事说了。 云沐白的眉头皱了松,松了皱,香菱的心也跟着如同过山车一般,爬上高坡,再一下子坠入低谷。 良久,云沐白才对苏百顷道:“夫人,此事倒是有办法,只是,怕是以后安王对咱家也会有所忌讳了,你愿意陪我出海去云顷国吗?” 苏百顷温婉的笑了笑道:“云顷国,连名字都起得这么随意,早就打算举家搬离了吧?你和儿孙们就是我的家,你们去哪儿,我自然就去哪啊,逐鹿中原,我陪你;马放南山,我也陪你。” 香菱心里一阵震惊,看来,自己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情,也证明了,云家,确实没把自己当成外人。 云沐白对香菱道:“回去吧,让至清也别东躲西隐藏的了,回家去,该吃吃,该喝喝,如果有人问,就大方承认刺伤的赵诚,问理由,别说男女之事,只说她不慎听到了两个字----火铳,然后赵诚就疯也似的要杀她,她不得矣刺伤的赵诚。” 香菱有些懵逼,这么简单?这么豪横? 苏百顷拉起香菱的手道:“香菱,小聪明可以救一时,只有足够的势力才会形成威慑。有强大的实力,不是为了压迫别人,而是为了不让别人欺负我们,是为了保卫和平。” 香菱心里一颤,突然明白,在云家这么简单平静的背后,却酝酿着足以引起大齐动荡的图谋。 第245章 香菱刚要告辞,有下人来报,说是林夫人来了。 苏百顷一怔,半天没省过神儿来。 香菱忙让小厮请进来,见苏百顷看向凌月的眼色,已经隐隐泛了红。 云沐白一抬手,示意大家都出去,只剩下了苏百顷和凌月儿。 这是凌月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踏进云府,看着两鬓角已经有些苍白的云夫人,有些怔神。 良久,凌月从怀中拿出一副画来,递给了云夫人道:“这是我父亲病殁前给我的,说是如果我以后有难,拿着它找您。” 苏百顷接过画来,画质已经泛黄,上面一个洋溢着阳光般笑容的少女,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少女的肩头,落着两只蓝色的蛾,苏百顷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那些年轻的岁月。 良久,苏百顷才对凌月道:“这副画我收下了。是你父亲多虑了,就算没有这画,你也可以随时来找我,还有,” 苏百顷对凌月温润的一笑道:“你大哥凌云,卿玥的父亲,当年在战场上并没有战死,只是双腿残疾了,他现生在云顷国,生活赛神仙呢。” 凌月的眼泪顿时流下来了,怔忡道:“大哥,还活着?” 苏百顷笃定的点了点头,凌月“扑通”一声跪了地,已然泣不成声道:“谢谢,谢谢您。” 第330章 亲人的意义 告辞离开云府,云沐白派了不少云卫护送凌月和香菱,先去红姐那儿接走了林至清。 在半路上,就被四处捉拿林至清的大理寺的捕快发现了,立即团团围了起来。 为首的是大理寺少卿罗魁,见过香菱,又见有不少云卫护着,心中暗惊,也心中了然,云家这是决心护着林家了。 罗魁对香菱还算客气道:“褚村主,下官是大理寺少卿罗魁,奉命捉拿重伤赵司狱的犯人林至清,请褚村主原谅则个。” 说完示意手下要带走林至清。 香菱将林至清护在身后,拿出一块令牌道:“此事不仅关系到简单的伤人案,而是案中有案,林家已经投案,却不是投到刑部或大理寺,而是投到了云首辅名下,明日早朝,云首辅就会禀告万岁爷,申请三司会审,案情结果直达天听。” 罗魁吓了一跳,香菱手里拿的,是云首辅的令牌,三司不三司会审不知道,审什么案中案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林家,云家护定了。 罗魁有些进退两难,不抓人吧,赵诚是自己上官,平时关系还不错,称兄道弟的; 抓人吧,云首辅的力量可忽视不得,万岁爷的倚重之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见罗魁左右为难,香菱说道:“罗少卿,你只不过是担心至清逃跑了,你向赵家没法交代;可你有没有想过,至清到了大理寺,就相当于到了赵家的一亩三分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向云首辅如何交代?明天开启三司会审,你如何向万岁爷交代?” 本来左右为难的罗魁更加难上加难了,不能与云卫冲突,不能装做没看见林至清…香菱趁热打铁道:“罗少卿,我提一个左右兼顾的办法,我们今夜回林府,你们的人在林府门外看着,确保至清没有逃跑。这样做,不是两头都能交代下去了吗?” 罗卿立即就心动了,既算完成了任务,也能明哲保身。 于是,让香菱等人走在了前头,他们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直到香菱等人进了林府,又立即命人把林府团团包围起来。 第二日下早朝后,凌卿玥直奔了林府,带来了惊天的消息。 早朝时,赵诚的父亲大理寺卿赵端向万岁爷哭诉了儿子的悲惨遭遇,还痛斥了云府包庇罪犯林至清,不让大理寺带走林至清的事情。 云沐白则向万岁爷禀告了林至清告发赵家私藏火铳之罪。 “火铳”二字一出,赵端吓了一大跳,不管是不是在金銮殿上,张口就大骂云沐白含血喷人、栽赃陷害,只有火铳营能生产火铳,他怎么可能会有火铳? 云沐白则告诉赵端,火铳营大前日刚刚丢失了一百只火铳,早已禀告给了安王,安王又秘密禀告了万岁爷,正在秘密查访此事。 正毫无进展之时,收到了林至清的举报。 赵端大呼冤枉。 可是,没有人会相信他的喊冤,因为,火铳是大前日丢的,而林赵两家私怨是昨天,云沐白不可能预料到后面的事,而栽赃到前一天。 于是,就有了安王主审的三司会审。 最让赵家目瞪口呆的是,骁骑营上门抄府,在赵家真的找到了一百只火铳。 赵父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想让林至清给儿子偿命,而云家,为了保住一个林至清,竟想端了整个赵家,其心之毒,令人发指。 火铳,是威力强大的武器,和它粘上边,不死也得脱层皮,太子爷和侯爷都会壁虎断尾,舍弃他了。 赵家,大势已去,这样的情况,让赵端,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刚刚锒铛入狱的孙家。 云府。 安王脸色非常不好看,对云沐白道:“云首辅,说好的一个月以后再发动,将太子府彻底牵扯其中。你却为了一个林至清而打草惊蛇,太子府定会弃车保帅,争得喘息之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以后再想拉太子下马,怕难上加难了。” 云沐白泰然自若道:“王爷,我夫人视林至清为亲人,我便视她为亲人。为了救亲人,别说放过一个太子府,就是倾覆了整个云家又如何?这,就是亲人存在的意义啊。” 安王一怔忡,竟一时语噎。 当年,伯父害了身为太子的父亲;现在,他又在处心积虑的害身为太子的伯父。 万岁爷呢,又时时在防备着儿子们有人要谋反夺权。 整个皇家,父不父,子不子,伯不伯,侄不侄,早己没有了亲情的羁绊。 而云家,不管是叔侄还是舅甥关系,全都抱成团,分工明确,有从政,有从商,有从武,有从文,聚似一团火,散做满天星。 为了一个亲人,其他亲人无怨无悔的倾覆一切。 这样,才是亲人存在的意义。 安王的火气突然消了不少,叹了口气道:“云首辅,本王也想与太子爷一团和气,可惜,早己势同水火,不死不休。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云沐白道:“其实,万岁爷从见到王爷胸口的隐龙开始,就已经属意于王爷了。之所以一直不表态,微卧认为,万岁爷是在用熬鹰的路数在熬您和太子爷,看谁能沉得住气。遨住了,就成鹰;熬不住了,就成死鹰了。” “熬鹰?”安王又是一怔,随即似乎又有所顿悟,这个云沐白,看事情的眼光总是非比寻常。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嘴皮子太厉害,无理辨三分,怎么说都能打动人。 安王的面色不由变得变幻莫测起来。 安王离开后,云沐白把两个儿子云麒、云麟叫到了身前,叮嘱道:“传信,让龙舟靠岸,待春暖花开,一起出海奔赴云顷国。” 云麒迟疑道:“父亲,凌家和林家,需不需通知他们准备登船?” 云沐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还是让你母亲亲自问他们吧,但据我判断,跟我们走的成算不大。” 现在的凌家,是安王的肱骨之臣,安王需要凌卿玥帮他出谋划策; 凌月一直以守护凌家为己任,凌卿玥不走,凌月自然也不会走。 不过,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安王上了位,有了云家曾经的帮扶之恩,两国通商贸易往来必定通畅,每年见上一次面也是很容易的。 第331章 反浪漫翻车现场 林家与赵家之间的纠葛,很快有了定论,以赵家的没落而尘埃落定。 如同安王所说,太子爷弃车保帅,更加蛰伏东宫。 只是明白的人都知道,这又是一场爆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凌府。 下早朝回来,凌卿玥吃了一大碗汤圆,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对香菱感叹道:“终于吃到娘子做的汤圆了,总算过了一个迟到的上元节。” 香菱也颇有遗憾道:“吃上汤圆就算过节了?上元节可是古代情人节,只摆三天晚上的花灯,结果这三天,咱们天天忙着处理赵林两家的事,连灯会都没逛上,真是可惜。” 本来,香菱还让凌卿玥空出一晚和自己逛灯会呢,结果,什么也没看到,净处理林至清的事儿了,等处理完了,花灯会也没了。 凌卿玥转了转眼珠道:“娘子,你今天不去巡铺吗?” 香菱果断摇头道:“不去。”她才不想像上次一样,屁股后面跟着凌卿玥,闹出上次的乌龙来。 凌卿玥沉吟道:“那你去看看至清吧,她这几日心情肯定难受。” 香菱仍旧摇头道:“不去,我昨天刚去过,今天若是再去,至清本来的好心情,都会被我墨迹烦了。” 凌卿玥不死心道:“娘子, 那你去看看红姐吧,眼看着喜旺哥的娘没几日就到了,她心情一定很紧张。” 第246章 这次,香菱没有拒绝,沉吟道:“相公说的对,我现在就去,相公自己解决晚膳吧,我陪着红姐好好聊一聊。” 凌卿玥忙不迭的点头道:“娘子尽管呆着吧,我晚上去红姐那儿接你,等着我。” 香菱点了点头,坐着马车去了红姐的新宅子。 和红姐只聊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带着巧儿从宅子的后院偷偷溜了出来。 巧儿狐疑道:“夫人,咱家马车在前院门口呢,咱咋从后院出来了,不坐马车吗?” 香菱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闪亮道:“相公百般找借口把我支出来,我不出来就不给他面子, 但我实在心痒难耐,想知道相公到底要干啥 。” 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跑回到凌府斜对过的茶楼里。 茶楼二楼的一个靠窗的窗口,刚好可以观察凌府的府门口动态。 只见一盏一盏硕大的花灯被抬进了凌府,看样子,堂堂的户部侍郎凌卿玥,这次假公济私,把上元节各家撤下的花灯都搜集进了凌府,看样子,是给自己准备一场花灯会的惊喜了。 就知道是这样。 香菱觉得这个凌卿玥,即好笑又幼稚,还有一丝丝感动。 巧儿也终于看出了端睨,满眼闪着星光的问道:“夫人,大人不会是要给夫人单独办一个花灯会吧?” 香菱微微一笑道:“看样子,好像是。” 巧儿一脸兴奋道:“夫人,咱赶紧回刘掌柜家,装不知道,老实等着大人来接咱吧!” 香菱看了一眼满是兴味的巧儿,眼珠一转,对巧儿道:“巧儿,要不,咱给他来一个反惊喜?” 巧儿:“…” 香菱带着巧儿又出了茶楼,急匆匆离去。 晚上,凌卿玥亲自架着马车到红姐处接香菱,结果红姐告诉他,香菱早就走了,只留下了一盏灯笼,上面有一道谜面:漫江碧透。 凌卿玥眼色不由得一眯,心知肚明,香菱这是跟他玩捉迷藏了。 这样简单的谜面,怎么可能难得倒自己? 凌卿玥沉吟道:“漫江碧透,应该与水相关,城内只有一条环城的清水河。” 凌卿玥成竹在胸的直奔清水河,在那里,果然发现了又一盏灯笼。 上面仍旧是一道谜面:秋色连波卧长虹。 凌卿玥沉吟道:“秋色连波卧长虹,应该是金水桥。” 凌卿玥跑到了金水桥边,上面挂着一只灯笼,仍旧是一个字谜面:生女有所归。 凌卿玥不由得嫣然一笑,这个谜底就更好破了,“生女有所归”,自然是“家”了。 凌卿玥骑着马又跑回了家。 随着他的进府,府里的纱灯一盏盏的亮起,一起延伸到小花园里。 纱灯照如白昼,美伦美奂。 其中一盏纱灯上仍旧是谜面: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凌卿玥蓦然回首,不知何时,香菱已经然站在身后,翩然的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凌卿玥立即走了过来,牵起香菱的手笑道:“傻瓜,明明是我要给你惊喜,怎么变成你给我惊喜了?” 香菱笑道:“还有更多的惊喜呢!我让你体会一下真正的浪漫。” 香菱牵着凌卿玥的手,走到暗处一只罩着绸布的大纱灯前,揭开罩子,露出里面巨大的纱灯。 盈盈绿色光亮自纱灯里映出,美轮美奂,煞是好看。 香菱一脸傲娇道:“相公,这只灯笼是我为你特制的,叫做满天星灯。” 凌卿玥看着盈盈绿光的灯笼,惊喜道:“这里面、全都是荧火虫?” 香菱嫣然笑道:“对啊,这是我让人抓了一下午才抓到的,看仔细了:满天星灯。” 香菱伸手去揭盖纱灯的盖子,凌卿玥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忙对香菱道:“别…” 只是,为时己晚,纱盖己开,无数的小绿点腾空而起,在空中盆旋之后,又飞快的落回凌卿玥和香菱所站的地方。 无数个小甲壳猝不及防的扑向二人,不少落在了香菱的脖颈上和脸颊上,吓得香菱牵着凌卿玥的手,狼狈不堪的跑出了后花园,直接回到卧房。 进了屋,香菱仍心有余悸,感觉脖子和手上都麻酥酥的。 好好的一个大型“浪漫现场”,就这样虎头蛇尾了。 香菱尴尬的看向凌卿玥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何虫子冲着咱们飞过来…我以为,它们会在空中盘旋,如同绿色的星空,很好看,很浪漫…” 凌卿玥摘掉香菱身上最后一颗小绿点儿,打开窗户扔了出去,好笑道:“萤火虫喜欢黑暗,不喜欢光亮。园子里照如白昼,只有我们两个人站着的地方发暗,它们自然又飞扑回来了,傻瓜。 ” 香菱懊恼的“唉”了一声。 凌卿玥仍旧火上浇油道:“而且,你说这是你们的浪漫,我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浪漫。发光的萤火虫,都是公虫;他们发光,是为了吸引母虫和它们入洞房。你把公的都抓来了,相当于棒打鸳鸯,害得多少母虫独守空房?” “啊?”香菱狐疑的抬眼,猝不及防身体腾空,被抱了起来,直接被放在了床榻上,凌卿玥在耳边呢喃道:“我可不想我的娘子独守空房。” 第332章 妥善安置 转眼到了三月份,刘喜旺的娘在刘喜旺千呼万唤中到了京城。 乍一听说刘喜旺要娶的娘子,也就是红姐,比刘喜旺整整大了八岁,还是个青楼老鸨出身的,气得刘氏直接晕死过去了,不是装的,是真的晕了。 醒来后,刘氏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摩拳擦掌,准备和这个红姐来个针尖对麦芒的交锋。 没想到,红姐第二天就主动向刘氏提出以妾室身份进门的请求。 这个请求,害得刘喜旺的娘,拳头仿佛打在了棉花团上,软软使不出力气。 人家红姐出身虽卑微,但人家要求自降身份, 以妾室身份进门。 人家红姐的肚子里,怀着刘家的骨肉,进门是刘氏也拦不住的,总不能让孩子生在青楼被人说三道四吧。 但以妾室身份进门,正室位置空着,以后还能找个门当户对家的清白女孩儿当正室,儿子也能享受一下大户人家才能享受的齐人之福。 刘氏攒了一肚子的火,最后因为红姐“自降为妾”而缓和了。 刘氏再看红姐时,竟然觉得顺眼了不少。 凌府。 凌府给红姐准备的待家卧房。 红姐正有条不紊的收拾着嫁妆。 嫁妆非常非常雄厚,各种金银器具、玉饰古玩,可见这些年红姐有多拼,攒在了偌大个家底。 香菱则沉吟着问红姐道:“红姐,为何你自请为妾呢?喜旺哥明明是想娶你,而不是纳你。你就不怕将来喜旺哥真的给你娶回一个正压着你?” 红姐是青楼老鸨,是江湖中的江湖,香菱实在不知道她怎么肯委屈自己、屈于其他女人之下呢? 红姐嫣然一笑道:“东家,我自知出身卑微,婆婆定然不喜。与其第一次见面就枉图鲸吞婆婆,不如学那春蚕,一点儿一点儿的蚕食掉婆婆,只要让我进了刘家的门,我一定能攻克所有人。” 果然是红姐,长袖善舞,有勇有谋,还乐于冒险,最重要的是,能沉得住气。 在刘氏歇息的这两天时间里,红姐虽然没有露面,却安排得恰到好处,哄得刘氏和刘氏家族的亲人,很是开心,对这位长袖善舞的“妾室”很是赞赏。 终于到了正式成亲的日子了。 洞房里,刘喜旺酒意微熏的进了洞房。 看着连红盖头都不能戴的红姐,心里一阵发酸,自己都替红姐叫屈了。 刘喜旺接着红姐的手,一脸愧疚道:“红姐,你受委屈了,我答应你,正室位置,只能是你,绝不会有第二人。” 红姨幽幽的抬眼,看着刘喜旺,一时看不出喜怒哀乐来。 亏得刘喜旺聪明,终于意思到自己哪里错了, 立即讨饶道:“不是正室位置给你留着,而是你是刘喜旺唯一的女人,妻也好,妾也罢,我刘喜旺绝不相负。” 红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同刘氏一起来京的,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绿儿,就是苏小曼的那个胖得发福的丫鬟。 绿儿是特意来送信的。 经过这一路紧急行路绿儿竟然瘦下了不少,两腮下陷,腰型凸显,已经有小女儿家形态了。 只是性子,还是那样实诚,说一便是一,不会举一反三。 见到香菱,绿儿立即把所有香菱关切的大事儿,哆里八索的再说了一遍。 江氏怀孕正常,平安; 苏小曼怀孕正常,平安; 自从香菱走了,苏小曼几乎天天陪着江氏,交流着怀孕心得,婆媳两个人的关系,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临安佐食坊的生意一切正常。 因为江南的货商都流向了京城,江北的生意终于摆脱了过去那种“不售则矣、一售就空”的紧张事态,褚夏的压力当时就减少了不少。 第247章 说了一大堆香菱关切的事儿, 香菱突然看向绿儿道:“绿儿,大嫂苏小曼不是注重繁文褥节的人,不会只为了传话,特意把你派到京城,千里迢迢来找人。实话实说,大嫂为什么让你来送信儿?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不知道?” 绿儿这才想起了小姐让她单揣的信,老实递给香菱道:“这个,是、是小姐特意让送给你的。” 香菱接过信封,发现信纸封了火漆,这是防止绿儿偷看呢。 香菱打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着两列简单的话:“吾妹香菱,见字如面。有道是女大不是留,将绿儿送至你处,请予妥善安置。盼安康。小曼。” 尽管绿儿抻长了脖子看,香菱却并没有告诉绿儿信的内容。 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四个字“妥善安置”。 什么叫做“妥善安置”?管吃喝拉撒睡叫妥善安置;管成亲生子也叫妥善安置…苏小曼到底啥意思啊? 没等香菱考虑怎么“妥善安置”绿儿的时候,孙良田来了。 见到了绿儿,两眼都放光,立马对香菱道:“夫人,能把绿儿借我一会儿吗?一会儿就还…” 香菱被孙良田的神操作给搞得一头懵,狐疑问道:“你借绿儿?做什么? ” 若不是孙良田这孩子看着粘点傻,不像贾小六那样聪明,香菱甚至会怀疑孙良田一语双关,对绿儿有什么男女之情了呢。 孙良田一脸兴奋道:“这还要多谢夫人呢!在褚家村时,我曾潜入你家调查黄豆之事,结果被绿儿姑娘套了麻袋好一套毒打。从那以后,但凡有解不开的武功路数,我都会找绿儿对打一顿,总能豁然开朗。” 香菱睁大了眼睛诧异道:“所以,孙校尉,你是来找绿儿打架的?” 孙良田想要说不是,发现好你又是,只好笃定的点了点头。 香菱扭脸看向绿儿,发现绿儿竟然也很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磨拳擦眉的榜样。 香菱突然明白了苏小曼的那句“妥善安置”是什么意思了。 这两个马大哈,怕时相互看对的眼都不知道呢! 香菱笑着对孙良田道:“我家绿儿这一路舟车劳顿,疲惫还没缓过来呢,脸都瘦脱相了。这样,你赶紧去买只百英客栈的烤鸭、谬老头的酒酿丸子、成家酒铺的果子酿…” 孙良田听了大吃一惊,再看香菱的表情,知道对方在考验自己,达不到要求,这人是万万不能“借”的。 孙良田只好全权答应下来。 第333章 贾小六被扎心了 孙良田一左一右各拿着一个食盒,背上还背着一个,急匆匆向正房走来。 二十几岁的憨直汉子,笑得牙花子直闪光,看得贾小六心里突然生起一股嫉妒来,上前就把孙良田给拦了下来,笑道:“老孙,不过是绿儿那丫头来京城了,至于把你乐成这样吗?绿儿呆几天就会回临安县,到时候,你不得哭死啊?” 孙良田嘿嘿一乐道:“小六儿,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家立业了。绿儿是孤儿,被买在苏家,她的事儿,村主就说了算。我一会儿就去求了大哥,托村主帮我们两个撮合撮合,择黄道吉日马上成亲,以后就在京城安家落户了。” 贾小六吓了一跳,嘴巴张得能塞下两鸡蛋了,半天才醒过神来,忙劝解道:“老孙,这么快就成亲?你可得想好了!绿儿那丫头性子,可是腊月里扇扇子----火气太大,想想你的花酒,想想你的俸银,一成亲,这些可就都泡汤了。” 孙良田点了点头道:“小六儿,你说的都对,绿儿眼睛里不揉沙子,又受村主影响,啥事儿都爱叫真儿,成亲以后肯定束手束脚,浑身不得劲儿,” 贾小六以为孙良田被自己劝动了,翕动下鼻子,闻着香喷喷的烤鸭儿味,笑道:“老孙,你这食盒儿用不上了,给我一盒吧…” 贾小六伸手要拿,孙良田一拧身绕了过去,对贾小六哈哈大笑道:“小六儿,就算束手束脚我也要成亲,想想你受伤的时候,没人上药;想想你喝的烂醉的时候,没人扶;想想你老的时候,别人儿孙绕膝;想想你死的时候,可能满身蛆虫没人发现。小六儿,再不成亲,这就是你的下场…” 贾小六:“…” 孙良田哈哈大笑,脚步轻快的走了,让人觉得,如果给他插上一对翅膀,他都能飞起来了。 和贾小六斗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孙良田第一次这么扬眉吐气。 “孙良田!你过分了!!!”贾小六气得脸红脖子粗。 不就是成亲吗?自己也能!!绝对不能输给孙良田!!! 恰好丫环红鸾拿着汤盅给夫人送去,贾小六眼珠一转,拦住了红鸾,讪笑道:“红鸾,有婆家了吗?订亲了吗?” 红鸾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笑得这么诡异的贾校尉,吓了一跳,错愕答道:“没、没订亲,没、没婆家,贾校尉,怎、怎么了?” 贾小六眼色登时一亮,笑道:“红鸾,咱俩成亲吧,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聘礼啥的随便提!只要我能做得到!!” 红鸾如避蛇蝎的后退了好几步,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绕过了贾小六,惊诧道:“贾校尉,您说笑了,您若是成了亲,醉仙楼的絮儿、粹香菱和绾儿、迎春阁的素香…不得肝肠寸断啊,夫人还等着喝汤盅呢,奴婢告退了。” 红鸾走了,贾小六一个人在风中石化了,什么情况?自己是被一个奴婢给拒绝了吗?自己可是有官级在身的贾小六啊!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远处又走过来了一个丫环,贾小六拦了过去,决定再试一试,他才不甘心,自己对姑娘的吸引力,比孙良田那个呆瓜差。 下早朝了。 香菱和凌卿玥一起在小宴客里用午膳,香菱看着凌卿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卿玥被看得脸颊发烫,放下碗筷,对香菱笑道:“丫丫,咱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想说啥就说啥呗,再这样看下去,我脸该被你盯出窟窿了。” 香菱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问道:“相公,贾小六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他身体比牛犊子都壮,武功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就连过去不会用的内力,现在都能练出四五成了,早晨见到我,还向我信誓旦旦的说,最近几日内力能练到八成,一定能打倒所有云卫,给咱们凌府长脸。” “武功?内力?”香菱的手一颤,筷子就落在了桌上。 香菱无比震惊道:“相公,贾小六练的不会是什么《葵花宝典》之类的武功吧?所以才、才这么着急成亲,想最后一刻给贾家留个后?” 凌卿玥看着一脸崩溃的香菱,忙拉着香菱的手,问道:“练什么功我还真没问小六儿,《葵花宝典》是什么武功,娘子会练吗?为何知之甚详?” 香菱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听说过,说是要练神功、必先自宫。上午,小六儿像疯了一样,见到府里的丫环,就问人家要不要跟他立即成亲;本来还想抓府外的姑娘,被人家当成登徒子给骂了,这才做罢。我以为、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着急给贾家留后呢。” 凌卿玥吓了一跳,狐疑问道:“贾小六要成亲?” 香菱笃定的点头。 凌卿玥错愕了下,想起回府前,孙良田拦住他、托他说媒的事儿,立即了然道:“丫丫,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别担心小六儿,他是得了不治之症,不过死不了,只是红眼儿病而矣。” “红眼儿病?”这回换成香菱惊讶了。 凌卿玥笑道:“刚刚孙良田找了我,让我跟你说说,想求娶绿儿为妻。” 香菱终于了然了,原来真的是红眼病。 这个贾小六,肯定是跟孙良田攀比了一倍子,看人家要和绿儿成亲,自己也急了,所以就想来个后来者居上。 香菱忿忿然道:“这个贾小六,把女子当做什么,铺子里的衣服?还是酒楼里的饭菜,想买就买,想穿就穿,想吃就吃!?活该他打一辈子光棍,成了没人要的鸡骨头!脚趾盖!!老帮菜!!!” 凌卿玥狗腿的附和道:“对,鸡骨头!脚趾盖!!老帮菜!!” 门外的贾小六终于忍不住了, 推开了小宴客的门,轻眯着眼睛,对屋里的凌卿玥道:“大哥,你们两口子背后说人,能不能小点儿声说?今天是我当值,门还虚掩着!我想装听不见都不成!!我郑重回答你们,我没练什么《葵花宝典》,我不是鸡骨头、脚趾盖、老帮菜!!” 香菱同样轻眯了眼,嘴角上扬道:“贾校尉,一连被五十六个姑娘拒绝,心情怎么样?” 贾小六:“…” 凌卿玥连忙安慰道:“小六儿,别担心,就算你一辈子不成亲,我凌家都会养着你,给你养老送终…” 贾小六:“…” 看看褚香菱,又看看凌卿玥,两口子表情如出一辙,越发的有夫妻相了。 没有比这更扎心的了。 第248章 贾小六一甩袖子道:“今天小爷心情不爽,决定不当值了,去找我的醉仙楼的絮儿、粹香菱和绾儿、迎春阁的素香,我就不信她们会不要我?” 贾小六说走就走了。 到了几家青楼,他才发现,她们真的拒绝他了,因为,她们的东家发话了,所以青楼,不对贾校尉开放。 而她们的东家,就是褚香菱。 贾小六觉得自己的心被扎成肉糜了。 第334章 离乡之事 宴客厅里。 香菱喝了一口茶,笑吟吟的对站在身前的绿儿道:“绿儿,可知道我找你何事?” 绿儿的心像擂鼓一样,心中暗道,孙良田这个呆子,果然对村主提亲了,还别说,这件事,做得还不怂,挺男人的。 绿儿表面故做懵懂道:“奴婢不知。” 装,再接着装! 香菱才不信绿儿的话。 香菱甚至有理由相信,肯定是绿儿表现出了喜欢孙良田的端倪,所以苏小曼才来了个千里送奴婢,目的就是成全绿儿和孙良田。 香菱狡黠的眨了眨眼,故意叹了口气道:“嫂子写信让我妥善安置你,我自然得尽力施为。老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纵有万般不舍,也不能把你永远拘在身边。绿儿,我给你说个媒,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一向火爆直率的绿儿,一听香菱这话,顿时心里发怂,姿态也扭捏起来了,低着头,声如蚊鸣道:“一切但凭主子做主。” 香菱“嗯”了一声,故作沉吟半天才道:“贾校尉和孙校尉都未成亲,年岁差不多,官级也相同,对凌府亦忠心耿耿。这两个人,我一直在犹豫不决。比来比去,我觉得贾校尉长得比孙校尉好看些,脑子也比孙校尉活泛些,不如就…” 绿儿一听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矜持”了,忙抢先说道:“主子,奴婢长得不好看,长得太好看的男人奴婢拴不住;奴婢脑子笨,脑子太聪明的男人奴婢管不住,奴婢觉着孙校尉这样又丑又笨的刚刚好…” 绿儿急得嘴巴如倒豆子似的说了一推,抬眼却看见了香菱揶揄的眼色,终于知道主子是在逗弄她,分明早就知道她和孙良田两情相悦了,脸色不由得羞红道:“主子,不带你这样逗弄人家的…” 香菱笑道:“好了好了,不逗弄你了。孙校尉的父母皆不在人世,你们两个成亲以后人口凋零,我和相公的意思,想在府里给你们两个单拨个院子住,等生下孩子以后再另觅宅子,你们可愿意?” 绿儿忙不迭的点头道:“那自然是好的,在这里,吃现成的,穿现成了,凡事不操心,反而是绿儿占了大便宜呢。” 婚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下来了。 孙良田的人际交往简单,喜宴不大,就在府里摆了,小两口愉快的住进了一个客院。 工作仍与过去大同小异,绿儿继续照顾香菱,孙良田继续保护凌卿玥。 唯一不同的是,孙良田每次与贾小六交接班,都会忍不住道:“想想你受了伤没人上药,想想你喝醉了酒没人相扶,想想别人儿孙绕膝你却是个老光棍儿…” 每次气得贾小六都火冒三丈,心被扎成了蜂巢。 进入四月了,朝堂上仍旧平静如昔,有点儿像极了暴风雨前的压抑之态。 凌卿玥上早朝走了,香菱懒洋洋的起来,洗漱完,正吃着早饭,一个小厮来报,说是云府来人,传云夫人口信儿,请夫人过府。 这么早,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香菱忙放下筷子,只带着巧儿匆匆来到了云府。 仍旧是上次的那个卧房旁的小宴客厅,里面杂乱的包着无数的小包袱。 香菱诧异道:“夫人要远行?” 苏百顷点了点头道:“ 是呀,要远行,我年纪大了,只怕一两年、两三年,甚至一辈子都回不了大齐的地界了。” 香菱心知肚明,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远行,怕是云家举家要去云顷国那个海外之地了。 也许,没有林至清这个引子,云家的远游会推迟十年、甚至二十年。 香菱想说“对不起”,觉得太苍白;想说“谢谢”,又觉得太无力。 凌家与云家,怕是只有用血浓于水的关系来形容了。 踌躇半天,香菱只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保重。” 苏百顷让香菱坐下来喝茶,嫣然一笑道:“在找你之前,我找过卿玥。我走之前,本来是不想再见你的,但想着,抛开卿玥,我们怎么着也算是同乡之谊,还是见一见吧。” 香菱默契的笑了笑,同是穿越来的,可不是同乡之谊? 苏百顷沉吟道:“其实,我有问过卿玥,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甚至以卿玥的父亲----凌云为诱饵,卿玥踌躇再三,仍旧选择留下来了。即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为了你。你的父母亲人,全都生活在大齐,你已经为了他,背景离乡来到京城,他不想你再为了他,离陆出海,可能一辈子见不到父母亲人了。” 香菱怔了一下,她并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段小插曲,凌卿玥,甚至连问都未曾问过她,也许,他不想问出来,让她犯难。 还有,卿玥的父亲,竟然没有死,生活在云顷海外,多年未见自己的父亲,好不容易有机会见面了,凌卿玥却因为自己而放弃了。 香菱的心里,也触动了。 因为这种选择,在她来看,也很难。 香菱甚至可以笃定,自己八成以上的意愿是不愿意做出这种牺牲。 自己可以为了凌卿玥,一年、两年甚至三四年回不去褚家村,但她必须保证,自己要知道她们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危险。 可一旦出海,意外太多,信息都可能要隔绝了。 自己的自私,可能换来凌卿玥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的父亲凌云了。 香菱的脸色风云变幻,很是复杂。 苏百顷安慰的笑了笑道:“不必纠结了,现在又不是终结,一次皆有待续。” 苏百顷拿出一只小匣子,递给了香菱道:“这是云家全国各地三百二十二处田产、地产,其中包括云府,以及大齐、北胡、西凉等国一百三十二家百英客栈的地契以及掌柜名单,我已经责令全部改为凌府所有。还有,” 苏百顷从脖子上卸下一根金镶玉项链,一按卡簧,玉坠打开,里面竟然叠着一张细小的皮片。重新装回项链,交给香菱道:“这是云顷海图。遇到难处之时,可以乘船出海云顷。出海的大船藏处,海瑞县武家寨武寨主知道,此项链就是令牌。” 香菱怔然,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这沉重的礼物了。 苏百顷笑道:“别紧张,我们不是叛逃,对安王有扶助之恩,我们,一定会有再见的一天的。” 香菱有些懵逼的离开云府,直到回了家,脑子里仍旧如同浆糊一般。 第335章 放虎归山 回到家,香菱怔怔的仍旧想着苏百顷说过的话。 凌云没有死,而凌卿玥,为了她,又推迟与父亲相见的时间了,也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香菱心里难过,便窝在床榻里,捂着大被,鼻子齉齉的不通气,眼睛也红红的了。 凌卿玥下了早朝,巧儿连忙禀告道:“老爷,夫人早晨去了一趟云府,回来以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卧房里,一直没有出来,奴婢很担心。” 凌卿玥的心一紧,一定是云夫人告诉她出海的事了。难道香菱是在怪他没有对她说就擅自做决定了? 凌卿玥急忙奔了卧房,敲了下房门,轻声软语道:“娘子,我回来了。” 凌卿玥以为香菱不会开门,没想到,话音刚落不久,就听见里面“噔噔”的赤足跑步声,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一小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 力气很大,撞得他身子晃了晃, 巧儿和红鸾也被香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两位主子相拥在一起,互相使了个眼色,乖巧的退下了。 凌卿玥也被香菱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轻拍着怀里一小团的后背道:“丫丫,你怎么了?” 香菱在怀里抬起小脸,眼含泪花道:“凌卿玥,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双向奔赴、势均力敌的爱,到现在我才知道,如果用一百步来形容我们之间的爱,你走的是九十九步,而我只走了一步。我自私自利,我不够努力,我没有像你爱我那样去爱你…” 凌卿玥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小丫头跑了一趟云府,得回的却是这么个结论,低声安慰道:“丫丫,你是算账算傻了吗?谁爱谁多一点,你用尺子能量得出来?!只要能在一起,我别说走九十九步,就是走一百步,你一步不动,又有何妨?!” 香菱一怔,随即身子一轻,已经被凌卿玥凌空抱了起来,男子嗔怪着怀里的小人儿道:“现在春寒料峭,打着赤足跑出来开门,你想得风寒不成?” 香菱嘴角上扬,双手勾住男人的脖颈,无赖道:“是相公说的,我以后一步也不要走,天天让相公抱我走一百步。” 第249章 凌卿玥嫣然一笑, 似模似样的在地上走了起来,一直数到了一百步,这才把香菱放回到榻上,笑道:“娘子这回可满意了?不许把自己窝在屋里偷偷的难受!听到没有?现在好好睡一觉,我让伙房给你煮碗胡辣汤,去去寒气。” 男子转身刚要走,手腕突然被香菱给抓住了,凌卿玥错愕回头,只见小娘子含羞带嗔,声如蚊鸣道:“相、相公,我、我们圆、圆房吧?!” 凌卿玥眼睛顿时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结巴着道:“娘子,我、我们还、还差一百八十一天到日子, 你确定不、不让我再等了?” 香菱羞得脸通红,娇嗔道:“不愿意就算了。” 凌卿玥石化在风中,一时欢喜得傻了。 良久,凌卿玥突然跑向门边,如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随即关了门,挂好门栓。 回过头来,三下五除二的就脱下了外裳。 可真够猴急的。 羞得香菱赶紧把头缩回到被子里。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香菱只好探出头来找寻凌卿玥。 只见凌卿玥又穿回了外裳,站在桌旁,单手举着水壶,一扬脖儿就喝干了壶,嘴里絮絮叨叨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贵以专…” 香菱的脸色顿时一黑,这是做什么?我想跟你圆房,你却给我背起了《三字经》? 良久,凌卿玥的心绪终于平稳了些,一字一顿道:“娘子,君子当一言九鼎,当光明磊落,当做怀不乱,当心怀坦荡。娘子家乡的习俗既然是十八岁,我便等到十八岁,一天也不能差。” 凌卿玥站起身来,转身要出房间,香菱幽幽叹了口气道:“凌君子,你的《三字经》背差了两句,‘苟不教’之后, 不是‘贵以专’,而是‘性乃迁’和‘教之道’,你的坐怀不乱,差点儿火候啊…” 凌卿玥:“…” 接下来的几天里, 香菱又忙碌起来了,百英客栈偌大个盘子需要她来接手,一时很紧张。 好在苏百顷是个经商天才,下面的人又都是从小养到大的忠心追随者,虽忙却不乱,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云家这么大的操持与动作,大齐皇氏家族竟集体的选择性失明了。 皇宫里。 看着云沐白出了皇宫,万岁爷齐珩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 这个辅佐了他几十年的老臣子,从他是没有夺嫡希望的皇子,一直扶持他扶摇直上,当上九五至尊,再到他垂垂老矣,终究是离开了,自立为王。 说不忠吗?对他齐珩从未有过二心; 说忠心吗?却利用几十年间,开创了第二大陆,自创云顷国,自立为王。 这种复杂心情,没有人比他齐珩更能体会的了。 莫公公帮皇帝按着肩头,沉吟道:“万岁爷,云首辅竟然来明晃晃的辞行,您,不准备拦下他吗?” 齐珩苦涩的笑了笑道:“朕倒是想拦,拦得住吗?云沐白虽然教会了我们火铳的使用方法,但所用的弹子,我们没人会造;云家的火雷弹,也是不传之秘,他既然敢来辞行,就是不惧朕留他。也向朕表明了一个坦荡荡的态度,和平分手,以后还是友好邻国,可以继续开展贸易,否则,就像北胡一样,世代为仇。” 莫公公忧心道:“万岁爷,这样任由他离开,就不怕放虎归山?” 齐珩摇了摇头道:“其一,朕不确定有斩草除根的实力;其二,放虎归山,归的是海外的山,与我大齐的山并不冲突,各自为王,各不相干。” 莫公公顿时明白了,海外贸易,一直是云家在操纵,大齐根本没有能力出海去,与海外各国争短长,与其这样,不如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齐珩重重的咳了两声,额头,又开始发烫了。 第336章 再遇张童生 东宫。 梁安侯正仔细禀告着云家这几日的动向,所有云家产业全部转给了凌家,包括下面的人,全部交接,看样子,是要彻底退出大齐国了。 太子爷“蹭”的一下站起来,惊道:“云家这是要暗地里跑路?” 梁安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是暗地里跑路,而是明晃晃的辞行,连万岁爷也没什么表示。” 太子爷又坐回到了太师椅上,轻眯了眼道:“他走了,对咱们是好事,安王的势力锐减了大半,对他支持最大的,只剩下杨家和凌家,杨家山高水长,鞭长莫及;凌卿玥一介文官,有钱无兵,咱们的机会来了。” 梁安侯一脸担心道:“万岁爷,您真的要走到那步吗?万岁爷的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太子爷苦涩的笑道:“身为皇子,就算没有夺嫡之心,他的母族、他的岳家、他的附庸也会裹挟着他去争、去夺,不胜,即死。” 坤宁宫。 皇后怔然的看着安王,良久才说道:“顷姐姐要走了?” 安王笃定点头道:“云首辅亲自找到本王与凌侍郎,制定了‘回马枪计划’,先是假走,引太子出洞,再一计回马枪,帮我永绝后患。回马枪计划之后,云首辅就真的离开大齐国,出海回云顷国了。” 皇后重复的念叨道:“云顷国?云沐白…苏百顷…” 皇后娘娘眼色不由得黯然道:“年近花甲,仍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情深意重无转移的,怕是只有云沐白一人做到了,真让人羡慕啊…” 曾经的她,和她的珩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有着甜如蜜、灿如花的爱情,只是,随着流水一样的女子进了宫,过去的“青梅竹马”的情分,竟然成了她用来保护儿子、孙子的武器,还真是天大的讽刺。 正德大街上。 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牵着一个妇人的手,在街路上走着。 二人虽然一身普通商贾打扮,气质非凡,贵气十足。 看着街路两侧鳞次栉比的店铺,妇人的眼眸里满是留恋。 男人低声安慰道:“娘子,建筑云顷皇城的工匠,就是建筑安阳城的工匠,按照安阳城的布局建造的,你一定会像回家一样,别担心。” 女人调皮的用手指头捏了下男人的手掌心,嫣然笑道:“云沐白,你担心我会不喜欢云顷吗?不会的,你们在哪儿,哪就是家,有你们在,就算生活在船上,我也甘之若饴。我只是在这里生活久了,想再看一看。” 云沐白点头道:“好,我就陪你走遍安阳城的大街小巷,喜欢什么,我们就统统带走,来个雁过拔毛。” 苏百顷被相公的话给逗乐了,笑道:“每年无故失踪人口、金银财帛物资,你拨得毛还少吗?齐珩的汗毛都快被你拔光了。” 云沐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坦然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白手起家,容易吗?” 苏百顷撇撇嘴道:“你那是白手起家吗?你那是强取豪夺,我爹见到你都得甘拜下风,尊称您为云小抠儿。” 云沐白一脸荣耀的笑了笑,二人相携着继续漫步着。 正走着,前面突然一阵吵嚷,一群女子疯狂的围拢向一个书斋门口,害得街路都被阻塞了。 四个云卫立即现身,护着云沐白和苏百顷退至街路一角,夫妻二人也不急,就站在一边看着热闹。 只听其中一名女子嘴里喊着:“张汉卿,张汉卿,我要买《相国寺记》,我出五两银子!!” 另一个女子喊叫道:“公主和附马爷的感情故事太好看了,我要出十两银子!!” 一时间好不热闹。 一个被阻在路上的马车上下来了一个丫环,挤到书斋前去交涉,本来是脸色很不好看的去的,竟然脸色欢喜的回到马车上。 只一会儿,小丫环又挤回到书斋前面,给了书生一大包银子,拿走了一套《相国寺记》。 马车走了,刚刚疯狂的女人也不再疯狂了,排着队向张童生领工钱,然后,各回各家了。 云沐白笑吟吟的看着苏百顷道:“娘子,看出什么来了?” 苏百顷撇撇嘴道:“看见了一幕宰肥羊。不过,倒是提起敢我对这本书、和写这本书的人的兴趣。” 夫妻二人走向书斋,张童生正拿出十两银子分给书斋东家。 苏百顷伸手拿起一本《相国寺记》,翻了几页,不由得笑道:“这是偶像剧加言情剧啊,欠推敲,没营养,不过,很下饭。” 云沐白也翻看了下,点头道:“华丽辞藻堆砌,极尽讨好能事。” 苏百顷举着手里的《相国寺记》,对张童生笑道:“写公主和附马的故事,卖了有二百两银子吧?还卖过谁的故事?说来听听。” 张童生机警道:“你们二人是谁,打听这个作甚?” 苏百顷笑吟吟道:“我是做生意的,你如果能体现出你的挣钱能力,说服我,我会开家书局给你,不再是像现在一样小打小闹。” “真的?”张童生心里立即激动了,他的人生目标,最终可不是写讨好凌侍郎、平乐公主的故事,而是写自己喜欢的《问月记》那类书生逆袭的故事(当然,不被改结局的情况下)。 第250章 张童生这么急着圈钱,就是着急想自己开书局。 见苏百顷确实像做生意的样子,张童生决定搏一搏,老实说道:“加上这套,总共就写过两套,一套是凌侍郎与褚村主的故事;一套是平乐公主与附马爷的故事,一共卖了三百两银子。” “凌卿玥和香菱的故事也卖钱了?香菱会上这当?”苏百顷感觉很惊奇,在她的心里,香菱可都不是冤大头。 云沐白笑着接茬儿道:“上当的不是香菱,应该是卿玥,而且,是甘之若饴,回味无穷,一看再看。” 苏百顷:“…” 苏百顷轻眯了眼,突然嫣然一笑,对张童生道:“你故事写的很好,我也想和你合作,下一本你准备定谁啊?你看云首辅和她夫人苏百顷的故事行吗?” 第337章 激不激情? 听说让写苏百顷和云沐白的故事,张童生斩钉截铁的摇头道:“他二人怕是不成。末学曾考虑过写他二人,但云首辅和苏东家年岁日长,您二老知道,年纪大了,对感情之事就看淡了,不像小年轻那个、就那个…” 张童生想不出来用什么词语形容更恰当,苏百顷接茬儿道:“你说的是云首辅没有激情?” 张童生一挑大指道:“对,就是这个意思,年纪大了,就不会像小年轻一样有激情,不会花大价钱来买故事书看,而且,我听说,云首辅很抠,苏娘子又是商贾大家,末学怕写完了书,卖不出去…” 云沐白脸上裂了一道缝儿,很不好看。 苏百顷则憋着笑,点指着云沐白道:“没激情----” 苏百顷转身先走了,云沐白轻眯了眼,对张童生道:“你放手写吧,我花一万两银子买我和我娘子的故事。” 张童生有些懵逼,书斋掌柜的旁观者清,立即扯倒了张童生,双双跪倒在云沐白面前,颤声道:“草民见过首辅大人。” 张童生这才醒过神儿来,立即五体投地,连呼饶命。 云沐白亲手搀扶起张童生,笑吟吟道:“夫人既然喜欢你写的故事,我自然得成全,我说话一言九鼎,说买就肯定会买,说一万两,就是一万两,一文钱都不少你的。” 张童生激动得浑身颤抖了,没想到这个云首辅“激情”起来这么吓人,一万两,我滴天老爷!自己这辈子封笔都行了。 云首辅突然一脸难色道:“只是,我夫妻二人最近要出游,没法对你讲我与夫人之间的往事,没有素材,你没法下笔写啊?这可如何是好…不行就此做罢吧…” 张童生可不想到嘴的鸭子飞了,急切的站起身来道:“大人,你和夫人出游的地方远吗?什么时候回来?” 云沐白沉吟道:“不算太远,只是得要乘船,什么时候想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原本想带你一起出游,边乘船边听我和夫人的往事,方便你落笔写作,只是怕这样做,太麻烦了您…” 张童生忙答道:“云、云大人,不麻烦,一点儿也不麻烦,只要大人不嫌弃我,我一定陪同大人和夫人出游,仔细聆听贤伉俪往事,写出一篇绝世佳作来。” 云沐白上下打量了下张童生,有些狐疑道:“能写出我的那个、那个‘激情’来吗?” 张童生点头如捣蒜道:“能,自然能,一定能。连书名我都想好了,就叫做《状元相公假正经》,您老看怎么样?” 云沐白点头道:“听着书名就挺----激情的,只是,你同我们出游了,你家人不同意怎么办?他们如果不同意,我是万万不会带你和我们一同出游的。” 张童生斩钉截铁的点头道:“能跟首辅大人、夫人同游,那是不才末学的福分,是张家祖上积德的大荣耀,张家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敲锣打鼓送行的;我现在就给他们修书一封,立即与大人准备出游,但去无妨。 ” 张童生生怕这单万两银子大生意丢了,立马收拾了小包袱,和书斋东家告别,乐颠颠的跟着云卫们走了。 四月十五,天气,晴,亦出行。 云五把云府的府门钥匙递到了贾小六手里,一脸调侃道:“小六儿啊,到最后你也没能打败我,以后可能没机会喽!!” 贾小六狡黠笑道:“五叔,我肯定能赢你的,我是朝阳初升,你是日落西山。” 云五气得一瞪眼睛道:“贾小六,你就损吧,你就是想说我年纪大了、早日入土为安!” 贾小六嘴角上扬道:“五叔,你对我十战九赢,还不让我嘴上讨些便宜了?!” 云五点头道:“小六儿,不是叔儿说你,你真能嘴上讨到便宜吗?听说你又被姑娘给拒绝了?第一百零八个了吧?” 贾小六:“…” 云五上了马车,边上马车边不胜唏嘘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的凌王府,变成了云府,现如今又变回了凌府…” 贾小六不由得一阵错愕,他竟不知道,云府,曾经的曾经,竟然是凌王府。 云家人悄悄的走了,走上一个月的时间,就会到达海天郡海瑞县出海码头,乘船离开大齐陆地,前往云顷国,从此彻底退出大齐的政治舞台,开创属于云家的新篇章。 大齐空出来的首辅位置,由附马爷褚之涣接任; 户部尚书,由刚升任户部左侍郎不久的凌卿玥担任。年仅二十三岁,担任二品尚书之位,凌卿玥一时风头无两。 五月初十,云家人终于到达了海瑞县的出海码头。 看着无数艘硕大无比的出海海船,张童生哪见过这种阵仗,立马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迟迟没有反应。 直到无数人开始登船,张童生才错愕的问旁边的云卫道:“差大哥,云、云首辅和夫人到底去哪出游啊?需要这么多、这么大的船,一起出游这么多的人,带这么多的东西?” 见已经不可能有变故了,云卫实话实说道:“自然是回云顷国啊。” 张童生一脸懵逼道:“云顷国?是什么地方?走多远?” 云卫呲牙一乐道:“云顷国,是云家出海时发现的新大陆,和大齐国面积差不多大,人口相对少一些,经过几年建设,已经很繁荣富强;不算太远,也就在海上航行一个半月。” 张童生身子一晃,险些没栽倒在地上,急切问云卫道:“咱们什么时候回大齐?” 云卫摇了摇头道:“不回来了啊,以后就在那里生活了。” 张童生脸色惨白,结巴着道:“那、那你的妻儿老小、父母亲朋怎么办?不见面了?” 云卫无所谓道:“我妻儿老小、父母亲朋在去年就到达云顷国了,我是最后一批。” 张童生心中无比悲怆,身子急速后退道:“我、我不、不去了, 我、我要回家…” 云卫笑吟吟的扶住了张童生道:“你不是说我们云顷王不够‘激情’吗?这回‘激情’给你看了,激不激动?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张童生在风中零乱了,只来得及说一句“我要回家找我娘”,便被云卫们扯上了海船,开启了一段属于张童生的激情之旅。 第338章 换了天 五月十一,天气,暴雨。 云家离开大齐陆地的第二天。 京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夜空里,爆了一个漂亮的烟花,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一直紧盯着西方夜空的太子爷嘴角上扬道:“成了!行动!!!” 西华门吱呀呀的开启,一大队兵马,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直闯坤宁宫。 万岁爷最近身体不济,最近总是宿在皇后的寝宫里。 不知是因为雨夜轮值的侍卫放松了警惕,亦或是皇家内城的防守本来这样松懈,总之,这队人马并没有遇到大的阻挠,顺利得不像话。 越接近寝宫,太子爷的心跳得越加厉害,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近了,寝宫的殿门,就在眼前,只要一推开,自己可能就要成为九五至尊了。 太子爷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推开了殿门。 殿门轧轧而开,穿到寝宫,发现万岁爷就泰然的坐在榻前,失望的看着太子爷,苦涩的笑道:“朕在想,如果你没有推开殿门,就此罢手,朕就可以当成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可是,你却推开了,朕很失望。” 太子爷苦涩的笑了笑道:“父皇,儿现在罢手,等齐瑞登时九五之位,儿还有活路吗?与其束手待毙,不如绝地反击。放心,只要父皇写出禅位诏书,儿定会让父皇安心当太上皇养老。” 寝宫之侧的帘子一挑, 安王和云沐白走了出来。 安王无比震惊,云沐白,不是已经去了云顷国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太子爷心里涌起浓浓的不安。 安王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伯父,你这是何苦呢?皇爷爷已经让瑞儿发下重誓,一旦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绝不追究景隆太子之死,绝不动骨血至亲一个手指头,包括你。你,想多了。” 太子爷嘲讽的笑了笑,誓言,他是不信的;皇权路上,永远是充满着血腥的味道,无一例外。 第251章 皇帝将桌上的一封诏书拿起,递给了身侧的莫公公。 莫公公展开诏书,清了清公鸭嗓,一字一顿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束发继位,荣登大宝,在位四十余年,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岂一个‘劳苦’二字?战北胡,平内乱,改县制,抗蝗役,孜孜汲汲,小心敬慎,怎敢有失?终得百姓安居,四海升平,朕心甚慰…皇十四孙安王齐瑞,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即日起承袭大统…” 这封诏书,不是遗诏,而是禅位诏书。 也就是说,皇帝自诏书宣布时起,就真的要当太上皇了,新任皇帝为齐瑞,大齐,新一轮的篇章将要开启了。 太子爷登时红了眼般,大手一挥,带人就要直扑安王,想要抢过诏书,让齐珩重新写过。 眼看着太子爷就要扑到了,突然“咣当”一声响,从房梁处降下一道铁栅栏来,拦在了太子爷与皇帝、安王和云沐白之间。 无数的云卫如从天降,将太子爷的人马团团围住。 太子爷还要反抗,齐珩叹了口气劝解道:“收手吧,梁安侯、曹将军、张统领…已经悉数就擒,你的人、你的军队已经全部被接管,那个信号烟花,不是你的夺城信号,而是朕的兵马接管了安北郡的信号,你败了,手下已经没有了一兵一卒。” 太子爷瘫倒在了地上,原来,从云家逃离大齐开始,就是一个局,一个给他的谋反盖棺定论、垂死一击的局。 自己,彻底败了。 太子爷狐疑的抬头,静默问道:“父皇,这个禅让诏书是真的吗?您真的愿意放弃皇权做一个闲云野鹤?” 齐珩点了点头道:“朕在位四十余载,成功过,也失败过,但最失败的,却是朕的儿孙,为了权势而骨血相残,而这些事情,云家却绝不会发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倒想看一看,朕较云爱卿,差在哪里。” 云沐白嫣然笑道:“万岁爷怕是要失望了,大齐局势己定,臣即刻起身回云顷了。” 齐珩狡黠的一笑道:“云爱卿,你别忘了,朕已经禅位,不再是齐皇了。云家一走,新成立的御史司卿一职悬空,朕想暂代一段时日御史司卿,即日起带御史团出使云顷国,恭贺云顷王登基。” 云沐白脸上顿时变黑了,这个家伙,不会真的要跟他回云顷国吧? 齐珩似完全看不见云沐白如锅底的脸色,对太子爷说道:“你收拾收拾东西,跟朕,不,跟本御史一同出使云顷国。” 太子爷一脸的错愕,原来,父亲真的不想杀他,哪怕他要谋反,哪怕他要杀安王。 云沐白的脸色不止是黑了,简直可以用裂缝来形容了。心中暗骂齐珩是老狐狸,为了防止儿子和孙子争斗,干脆把两人分隔两地,即维护了孙子的政权,又保护了儿子的性命。 只是,你把我云顷国当成什么了?大齐政治犯的流放地还是庇护所? 齐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大言不惭的对云沐白笑道:“云顷王,你登基大典,朕和前太子亲自到场,够给你面子吧?” 云沐白:“…” 云沐白欲哭无泪,真是长年打雁,最终被雁啄了眼。 褚香菱巡了一圈百英客栈,对于交接后的运营,总体上感觉还是挺满意的。 出了百英客栈,刚要上马车,就闯过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来,吓得褚香菱立即退后了一步。 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与自己有过多次纠葛的耿翩跹。 香菱的脸色登时就落了下来,懊恼道:“耿翩跹,你现在是双身板的孕妇,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是想害我担上一尸两命的罪名吗?” 耿翩跹的眼圈泛了红,“扑通”一声音跪倒道:“凌夫人,求您帮帮我,我父亲和相公昨天早朝出门,到今日下朝一直未归,恳请明示,耿家与历家犯了何错?” 若在过去,彻夜不归,耿翩跹不至于这么慌张,只是现在新皇继位,正是清算前太子余党的时候,虽然父亲和相公不算太子党,但难免有与太子党羽虚以委蛇的时候,被殃及了池鱼,可就惨了。 第339章 生了 褚香菱摇了摇头道:“历夫人,我不是朝廷命官,实在帮不上你。” 见褚香菱要走,耿翩跹忙苦苦哀求道:“凌夫人,您帮我问问凌尚书好不好?我实在走投无路了?过去,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边说着,边“咣咣”的磕起头来。 不会吧,又是这种道德绑架的小儿科? 香菱的脸色登时就难看了。 香菱想要上马车离开,远处疾驰而来一匹骏马,是凌卿玥。 到了香菱近前下了马,不满的瞟了一眼耿翩跹,这才对香菱温润道:“我来迟了。” 香菱看了一眼耿翩跹,又看了一眼凌卿玥,狐疑道:“你知道历夫人会来找我?” 凌卿玥脸色一戾道:“她方才堵在了家门口找我,被我拒绝了,我担心她来找你,所以来接你了。” 凌卿玥低头,对耿翩跹横眉冷对道:“历夫人,我方才之所以不告诉你耿大人和历大人的行踪,是为了你好。既然你想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昨日早朝,督察院的人对太上皇出使云顷国颇有微词,万岁爷骂他们是一群老顽固,罚所有督察院官员进乾清殿,现场抄录百遍《春秋繁露》,不抄完不准离宫,知道何为臣纲。” 耿翩跹终于舒了口气,原来,只是被罚抄书,自己凭白被吓够呛。 耿翩跹站起身来,刚要道谢,凌卿玥已经不满的挥了挥手,把香菱抱起来,放在马背上。 自己一跃上马,紧揽着香菱,一脸肃色,居高临下的对耿翩跹道:“女子不得干政,历夫人身为督查使官眷,却以身试法,百般打探朝堂秘辛,扰乱朝纲,本尚书定会通报督察院,历南兴,不适合再任督察使一职。” 耿翩跹身了一晃,再次连连磕头求饶道:“尚书大人开恩,尚书大人开恩…” 只是,任凭她再怎么磕头,再怎么求饶,骏马已经飞驰而去。 马儿飞驰离开,飞驰电掣,香菱忙扯过马缰绳,让马速慢起来,嗔怪道:“凌卿玥,你这样放马在街上驰骋,会伤及无辜百姓的。” 凌卿玥调侃的扯了扯嘴角调侃道:“娘子,不要用你的马术,来衡量我的马术。” 凌卿玥尴尬的眨了眨眼,马儿已经跑离了最为繁华的正德大街,好像,貌似,并没有伤到人。 果然是,没有平原,哪显高山;没有小溪,哪显大海。有了自己,才显出凌尚书的马术多么的超凡脱俗。 香菱不服气的嘟喃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骑马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凌卿玥在香菱耳边低喃道:“丫丫,你让我这么慢的骑马,是不是想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他们的户部尚书,有多爱他的夫人? ” “啊?”香菱错愕抬头,果然,街两旁的百姓们,都眼含万丈八卦之光的盯着户部尚书,以及他怀中的小娘子。 香菱立即羞红了脸,急切道:“快走啊!” 凌卿玥轻笑一声,不仅没加快打马速度,反而揽紧了香菱的身子,轻声呢喃道:“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骑马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两个人回到家,官驿署送来了一封信。 香菱忙不迭的打开,边看边乐,看得凌卿玥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子,咋了?佐食坊又挣大钱了?”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我哪天没挣大钱?那算是喜事吗?是大哥来信了!生了,都生了!!!娘生了个大胖小子,你有小舅子了!!!小曼生了个丫头,我有大侄女了!!!”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皇后娘娘这几天也临盆了,太医院的人说,脉博沉实,皇嫡子的面儿大。” 正说着,小莫公公慌张的来到了凌府,对香菱道:“凌夫人,您快进宫去,娘娘要生了!” 香菱立即跟着小莫公公往外跑,临走还不忘吐槽了凌卿玥一句道:“乌鸦嘴都没你灵!!!” 等到了静姝所在的慈安宫的时候,静姝正在房里哭天抢地的喊着。 门外,齐瑞正焦急的踱着步子。 见到香菱来了,齐瑞急切道:“凌夫人,你快进去,帮我看看静姝怎样了。” 香菱进了产房,五六个稳婆一齐忙活着,杨静姝两手各抓一个女卫的手,哭天抢地道:“我错了,我以后不当妒妇,我要给齐瑞广纳后宫,十个女人给他生孩子,总比我一个人给他生少遭罪…” 稳婆们:“…” 香菱:“…” 香菱替换了宫女,挽住静姝的手,立即被抓得痛呼一声。 见孩子迟迟不露头,静姝也有些使不上力气了,香菱只好劝解道:“静姝,你别想着是生孩子,你就想是你上战场杀敌,哪怕是受了重伤,你也要坚持。记住!你的士兵需要你,你的国家需要你,你的子民需要你…” 第252章 如此一说,静姝果然打鸡血似的再次来了力气,嘴里坚韧不拨道:“我的士兵,我的国家,我的子民…” “哇…”一声响亮的婴啼响起,孩子终于降生了,是一个儿子,身子骨一看就很壮实。 稳婆忙给孩子简单清洗了下,抱出了房门,向万岁爷报喜去了。 万岁爷张着手, 想抱又不敢抱,一脸的紧张,半天才憋出三个字道:“赐名‘圭’。” 稳婆忙把孩子又抱了回来,把万岁爷赐的字告诉了皇后娘娘。 杨静姝诧异道:“万岁爷赐的啥名字?‘龟’?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叫齐龟?” 香菱气得翻了一记白眼,对杨静姝懊恼道:“没文化,真可怕!!!‘圭’,为大典祭器,万岁爷起这个名字,有告祭祖先、承袭祖制的意思,对小皇子给予厚望。” 有了这个名字,表明了,如果没有意外,这个小家伙,就是下一任皇帝了。 杨静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动了动手脚,发现疼痛过后,浑身又恢复了些许力气,杨静姝想起了刚才的种种,有些紧张道:“香菱,我刚刚说的给万岁爷塞女人生孩子的事儿,万岁爷听见没有?” 香菱尴尬道:“兴许听见了,也兴许没听见。”如果是没听见,也是齐瑞假装没听见。 杨静姝懊恼道:“不行,我得收回那句话,生儿子可不比打架,不能让小狐狸精代劳,我得亲自来…” 香菱:“…” 而实际上,古代女人为男人纳妾,确实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不堪生孩子的困扰。 古代没有不伤身体的避孕措施,女人又得伺候男人,只能接茬儿的生孩子,一连生下十个八个孩子的比比皆是,生孩子的危险系数又极高,有的女人为了摆脱生孩子的困扰,真的会给丈夫纳妾。 第340章 上火了 待褚香菱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香菱觉得浑身黏乎乎的,便没有回房,先去了浴房,准备洗去一身的汗垢。 也许是太累了,洗着洗着竟然在浴池子里睡着了。 凌卿玥左等娘子没回来,右等娘子没回来,有些坐不住了,径直走到浴房来找。 结果,就看见了泡在浴池里的香菱。 波光流动中,小丫头的身子若隐若现,如同初升的阳光,耀眼而明亮;又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待君采撷。 凌卿玥忍不住合衣跳入了水池中,水指颤抖的伸了过去,心都跳出了嗓子眼儿,脸色胀得如同红色的一团火,快把自己给烧成灰烬了。 …只一会儿,巧儿就看见凌卿玥浑身是水的跑了出来,隐隐的,鼻孔下流了两流血渍。 巧儿狐疑的走进浴房,发现香菱已经睡在了浴池里,像刚出生的婴孩儿,对外界无知无觉。 巧儿推了推香菱道:“夫人,夫人,快醒醒,小心风寒,得回房歇息了。” 香菱睁开了惺忪的眼,见是巧儿,伸了伸懒腰,指着手腕上被静姝抓的淤青道:“这一觉总算是解了乏了,这个静姝啊,看着是个飒爽英姿的女将军,遇到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唉,怂的不行,可累死我了。” 香菱走出浴池,巧儿帮香菱穿着衣裳,穿着穿着,巧儿狐疑问道:“夫人,你没看见老爷吗?” 香菱有些懵逼道:“老爷?你是说凌卿玥来过了?没叫醒我怎么就走了?” 在香菱的印像里,凌卿玥见她睡在浴池里,一定会担心她得风寒,把她抱出来,帮她擦干水份,穿好衣裳,然后抱她回卧房。 这么悄悄来,悄悄的走,不是他行事作风啊。 巧儿沉吟道:“老爷走的时候看着不太好,我恍惚看着脸上好像有血。” “有血?”香菱脸色立马变了,忙道,“走,快去看看。” 香菱急匆匆的回了卧房,发现卧房竟然空无一人,凌卿玥竟然没回来。 又去了书房,贾小六正守在书房门前。 香菱忙问道:“卿玥在房里吗?身体怎么了?是遇到刺客受伤了?还是生病了?” 香菱推门要进书房,被贾小六伸手拦住, 挠了挠头皮道:“大哥说,不让您进去,从今晚开始,大哥就要住在书房了。” “住在书房?”香菱更加着急了,肯定是生了重病要隐瞒她 贾小六越不让进,香菱越着急,跟贾小六就要动手打弹弓了。 贾小六只好松了口道:“夫人,我放你进去不是不行,但进去以后,发生什么不可估量的事,后果你可得自负,大哥如果怪起我来,你也得帮我求情。” 香菱气得直跺脚道:“身体都这样了,还追究什么责任不责任,快让我进去。” 贾小六一闪身,把房门让了出来,香菱猛的推门进去了。 贾小六回首又帮关好了门。 巧儿急道:“老爷身体有恙,为何不请郎中呢?你咋还把门关上了,不去看看老爷怎样了?” 贾小六耸了耸肩道:“大哥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秋天气燥,有点儿上火了。” 巧儿道:“真的不用找郎中?” 贾小六笃定道:“不用找,夫人,就是败火的药。” 看着一脸单纯无害的小丫环,贾小六转了转眼珠道:“巧儿,还没婆家呢吧?” 巧儿:“…” 巧儿一脸嫌弃的看着贾小六,猜想着贾小六又叒要求娶姑娘家了,自己不会是第一百零九个吧? 贾小六一脸真诚道:“巧儿,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自打老孙成了亲,我可是很洁身自好的,没去过任何一家青楼,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嫁给哥?” 巧儿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贾校尉,你不去青楼,是因为连太子爷的青楼都被主子买下了,主子发了话,京城所有青楼都不对你开放。” 贾小六:“…” 本以为这个小丫头挺傻,误把凌卿玥的欲火焚身当成了病,傻应该好骗一些,没想到,看待自己娶亲这件事儿上,府里最笨的丫鬟脑子都灵光了,照这样发展下去,不会真如孙良田所说,自己打一辈子光棍,到老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死在房里都没人收尸吧? 想想都一阵恶寒。 贾小六不由得鼓足勇气道:“巧儿,听说你喜欢吃老周家新出锅的糖炒栗子,明天哥去给你买回来吧?” 巧儿两眼登时放光道:“真的?那多不好意思?” 老周家的糖炒栗子正当季节,每天排队的人不计其数,巧儿已经想下手很久了。 贾小六笃定点头道:“吃糖炒栗子多了容易上火,哥再给你买些糖水罐头、蜜饯子…” 巧儿的脸色越来越亮,资身吃货的品质暴露无遗。 突然,巧儿的小脸耷拉下来了,贾小六以为巧儿识破了他的迂回战术,内心忐忑的看着巧儿,柔声细语道:“巧儿,你不想吃糖炒栗子?不想吃糖水罐头?不想吃蜜饯子?我看你平时挺爱吃的啊!” 巧儿小脸垮下来道:“我是爱吃,但三样一起吃,我怕一下子甜齁着了…” 贾小六立即改口道:“没事,不能一起吃,咱就分开来吃,哥明天给你买糖炒栗子,后天买糖水罐头,大大后天再买蜜饯子…” 巧儿想点头,又狐疑的看向贾小六道:“贾校尉,你为什么给我买吃的,不会把我当成第一百零九个姑娘,到头来以吃人家的嘴短,来威胁娶我吧?” 贾小六立即摇头道:“绝对不是,我就是看着咱们两个一起大半夜守护夫人和老爷的份上才给你买的,这是同僚之谊,你,别想多了。” 巧儿点头道:“那就好。” 贾小六嘴角不由上扬,自然虽然不会威胁巧儿嫁给自己,但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下次自己衣裳破了、鞋子旧了,求到巧儿头上,他不信巧儿好意思拒绝,一来二去,不嫁他也只能嫁他了。 他这叫,蚕食之策。 看着巧儿憧憬吃食的浅笑模样,贾小六突然觉得,这丫头笑起来的样子还蛮有福气的,看着还挺舒服,也许,自己不用一个人老死了,有这样的福气姑娘为伴,自己也算是有福气了。 第341章 爱他,一定要睡他 香菱推门进屋,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幸好香菱的视线好,影影绰绰看见凌卿玥在书桌后的竹榻上躺着,蜷成虾米一样。 身体一定很不舒服吧?所以才蜷成这样? 香菱忙冲了过去,扶着凌卿玥的手臂道:“相公,你怎么了?听巧儿说你流了一脸的血!” 凌卿玥嘶哑着着声音道:“你、你快走,我、我没事,只,只是有些上火了。” 香菱不仅不走,还欺身上来,急切道:“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我能走吗?我去找郎中?!” 香菱要站起来,凌卿玥忙制止道:“不、不用请郎中,真的、只是上火了。” 香菱转而忧心道:“要不给你炖盅雪梨汤败火吧?” 凌卿玥无可奈何的转过身来,眼睛贼亮的看着香菱道:“香菱,你还不走吗?若是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第253章 香菱一脸懵逼道:“你说什么?”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还有一百零一天,再不走,我、我就要食言了…” 香菱登时石化在那里,终于明白了,凌卿玥为什么“上火”了。 被巧儿说的满脸的血,应该是鼻血吧?这火,是挺大的…香菱咬了咬下唇,声如蚊鸣道:“成、成亲这么久了,我还、还以为你、你是柳下惠坐怀不乱呢…原来,也、也是个色胚子…” 凌卿玥推了一把香菱道:“你快走啊,我不想破坏你们十八岁的规矩…” 香菱没有动,沉吟道:“其、其实,十、十月初、初九,是、是丫丫的生辰,香菱的生辰是、是五、五月十六,昨、昨天就、就满十八岁了,如、如果你忍无可忍,就不、不用忍了…” 凌卿玥:“…” 凌卿玥脑子打结了般,半天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香菱心底一慌,忙站起身来道:“既然你身体没事,我、我便走了。” 凌卿玥一下子抓住了香菱的手腕,嘶哑着声音道:“香菱,你认为,你还走得了吗?” 随即一用力,把香菱一下子扯进了怀里男人呼吸急促得如同扔在岸边的鱼,手指慌乱的去解带子,可惜越解越慌,越解越乱。 香菱伸手握住了凌卿玥颤抖的手,娇嗔道:“你个呆子,这个时候怎么又不急了…” 凌卿玥一怔,随即恍然,双手分别抓住两侧衣襟,用力一扯…阵阵凉意袭来,香菱本来的窝进男人的胸膛…发现,不知何时,男人也已经宽了衣裳,胸口热得如同一团火炉。 香菱贪婪的抱着这团火取暖,两颗狂跳的心,隔着胸腔,依偎而跳,彼此用力,彼此磅礴。 凌卿玥的心跳快的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了,却强忍着野兽般的悸动,手指细腻的抚摸着,让香菱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悸动,不放过一丝一毫,每一只脚趾头、每一根头发丝都温柔的抚过,害得香菱浑身痒痒的,麻麻的,颤颤的,又不敢动上一分一毫。 终于,凌卿玥在香菱的耳边低喃道:“丫丫,这一天,我等得太久了,也饿得太久了,你、一次性喂饱我好不好?” 香菱紧咬着下唇,低吟道:“你个色胚子,不许说浑话…” 凌卿玥真的不说浑话了,因为,他改为做浑事了,害得香菱咬着下唇,防止发出不该发出的声音来,良久,突然一疼…香菱知道,从此以后,她成为女人了,成为了凌卿玥的女人…她坚信,如果她不愿意,她的凌卿玥,还会像苦行僧一样,再等上一百零一天,但她,不想让他再等了。 她要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她也要让他,成为自己的男人,男女之间的事,不就是这样简单吗?爱他,一定要睡他,不离不弃,睡到地老天荒…凌晨时分,贾小六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无可奈何,只好叩门道:“大哥,早朝时间快到了,您得起榻了。” 连叫了好几遍,凌卿玥揽着怀里的人,说啥也不愿意撒手。 香菱打掉男人还要肆虐的手,低声呢喃道:“快起啊,你要是因此不上朝,会有人骂我是红颜祸水的。” 凌卿玥在香菱耳垂上轻啄了下,呢喃道:“扰人好事,千刀万剐,刚吃个半饱呢…” 香菱气得红了脸道:“不许说浑话,你不起榻,我要起来了!” 香菱迈腿要下榻,结果脚刚粘地,身子就一软,眼看着就要跌在地上,被凌卿玥伸手一捞,环着细腰又给拖回到了榻上,不知羞的亲了一口某处,这才不情愿的起榻,给香菱掖好了被子,呢喃道:“娘子,好好睡一觉,等我下朝来好吃饭,我饿了。” 香菱气得把抱枕扔了过去,懊恼道:“不许说浑话!” 凌卿玥一把接过枕头,一脸无辜道:“娘子,你的脑子能不能单纯点,我是真的饿了…” 香菱才不信呢,如果真单纯,眼色里冒的那团恶狼似的绿光是怎么回事?分明是想再再再再再次把自己吃干抹净了…早朝开得很早,天还没有亮,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四五点钟,十点多钟下早朝,等凌卿玥回到家,刚好是午饭时间。 这么算来,人家凌卿玥确实没说错,刚好“饿了吃饭”啊,也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香菱昨夜回来的晚,然后就被凌卿玥给吃干抹净,一直没有睡觉,累得腰酸腿疼,凌卿玥上早朝走了,她刚好睡个回笼觉。 很快,香菱就沉沉进入了梦乡。 这一个回笼觉醒来,竟然日上三竿,香菱忙起身来,叫了巧儿,洗漱好,穿好新衣裳,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难得的又化了妆,抹了胭脂。 刚穿戴好,就听人报说凌卿玥下朝回来了。 香菱刚站起身,凌卿玥就风风火火进了屋,看着一脸娇羞似火的小娘子,对巧儿一本正经道:“巧儿,你吩咐厨房中午加盅老母鸡汤。” 巧儿出了房门,身后的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吓了巧儿一跳。 香菱错愕道:“怎么又关门了?” 凌卿玥边走边把官服脱了扔在了地上,笑吟吟:“娘子,我饿了…” 香菱刚要说什么,男人的唇已经倾覆下来,唇上的胭脂瞬间变成了章印,印了一脸、一身…香菱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嵌进了男人的后背上,如荡在大海里的小舟,飘来荡去,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脑中只闪现出一件事,在这个时代,二十四岁的男人算是老男人了,这个凌卿玥,哪里是老男人,分明是狗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个饱? 第342章 无形的手 海天郡海瑞县海岸边。 一个晾晒场,渔女们正在往绳子上晾晒海菜。 一个渔女累得眼花,抬眼向海里望去。 落日的银光晃得她眼一花,眼睛不由得一闭,好奇的再次睁眼去望,发现那光亮与海面的银光不同,有些泛黄。 渔女仔细看了看,发现黄光后渐渐出现了黑亮,似乎还扑腾着动着。 渔女惊得站了起来,对一个少女道:“少寨主,看,海上有东西,会不会是鲨鱼来了?” 少女站在一个倒翻的船上,手遮眼睛遥望,一个大浪打了过来,把黑点给吞噬了,不一会儿,黑点又不屈的出来了,黄光又反过来了,而且,越来越近。 很快,黑点的真面目出现了,是一个男人,拖着一个牛皮筏子,手里拿着黄铜镜,衣衫褴褛,犹如落汤鸡。 见到岸边一大队渔女,男人迅速抱紧了身子,机警道:“撒给?” 渔女:“…” 男人见女人听不懂,转了转眼珠道:“憋们?” 渔女:“…” 男人见女人还是听不懂,脸色憋得通红,终于站起来,如猴子般转了一大圈,嘴里吱吱唔唔的叫着,听声音好像是:“坤达?” 渔女不由得一脸同情,这男人,怕是个傻子吧?满嘴说的是个啥? 为首的少女终于受不了了,不耐烦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来到我海瑞县?” 男人一听说是海瑞县,登时停住不跳了,怔了一下,顿时泪流满面道:“我张汉卿终于回来了!!” 这句话,是大齐话,渔女们终于听懂了。 为首的少女皱起了眉头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从大海里飘回来?除了云家,没有人能长时间在海上生活。” 一听说“云家”,男人的脸迅速皱成了核桃胡,一脸愤懑道:“别跟我提云家!竟敢拐带我大齐好男儿!!我张汉卿誓死不屈,绝不离土离乡!!!” 武思月恍然道:“你是跟着云家上一批出海的人?” 张童生笃定点头道:“不错,云沐白想带我回云顷国,为他著书立传,我张汉卿绝不为万两银子而折腰!” 张童生挺直了脊背,大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气概。 武思月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道:“张童生,你知不知道,你坐船的那批,并不是云家最后一批离开大齐的船?” 张童生:“…” 张童生一脸问号的看向武思月,不明所以。 武思月笃定点头道:“云王后现在就在海瑞县,等着与云顷王、大使御使汇合,一同出海离开大齐。” “云沐白还在大齐?”难怪上次他登船时找云首辅没找到,原来人家根本就没登船,张童生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张童生立即脚底下抹油想溜,只觉得腿肚子一痛,被武思月上来就踹了一脚,一脸婉惜道:“不好意思啊张汉卿,我们武家,世代为云家守码头,你,就跟着云顷王,再登一次船吧。” 张童生:“…” 随着太子爷的离开,新皇的集权高度集中,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包括北胡在内的几国开始了互市。 金秋十月,粮食获得大丰收。 刘喜旺兴高采烈的找到了香菱:“香菱,咱家的豆瓣酱订单多不胜数,我想与江南各县都签订黄豆种植协议,赚的银子一定能翻几倍,十几倍。” 第254章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喜旺哥,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黄豆必须限量种植,绝不多收,不能引导大齐在姓大规模调整种植结构。” 刘喜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为何就是不赚呢? 香菱没有多做解释,郑重对刘喜旺道:“喜旺哥,帮我送信给大哥,江北一地,只限定在临安县种植黄豆,其他各县绝不合作种植,一斤黄豆都不准多收,一坛黄豆酱都不准多生产,不管银子周转有没有困难,每年必须囤十万斤以上粮食。” 刘喜旺只好退下去了,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香菱是褚家绝对的权威,说一不二,而且,北后肯定蕴含着绝对的大道理。 香菱以为此事就此做罢了,没想到下午凌卿玥下朝的时候,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几个邻国互市后,派出了互市贸易团来大齐,觐见了万岁爷,恳请进口大齐国黄豆酱,给出的价格不匪,数目惊人,齐瑞很高兴,直接答应下来了。 凌卿玥以为香菱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高兴,没想到香菱的脸色很难看。 凌卿玥忧心道:“香菱,怎么了?你是因为朝廷要的税银高了?还是担心原材料黄豆不够?税银过后你的黄豆酱价格仍旧比大齐国要高;至于原材料,大齐国的土地广袤,发动民夫,多开垦多种植就好了,咱们可以用小小的黄豆,换取上等的瓷器、皮毛、金银,何乐而不为?” 香菱半天没有说话, 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好半天,才忧心忡忡道:“相公,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听你说了这件事,再加上上午喜旺跟我说的事,我突然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已经暗暗的掐住了大齐国的咽喉。” 凌卿玥吓了一跳道:“此话怎讲?” 香菱沉吟道:“我曾经听过一个贸易战的案例:鲁国盛产一种鲁缟,质量很好,深得贵族喜爱。齐国的丞相建议国君在内的所有齐国贵族都穿鲁缟,导致齐国商人大量进口鲁缟,鲁缟被炒出了天价,鲁国百姓为了赚钱,一窝蜂似的全部生产鲁缟,连田地都不种了。一年后,齐国断了鲁缟的进口,鲁国因粮食紧缺而饿殍遍野,齐国不用一兵一卒就收复了鲁国。” 凌卿玥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脸色也变得惨白。 如果大齐国看中了黄豆贸易带来的红利,百姓们争相种植黄豆,主粮食作物就会大面积减少,一旦贸易取消了,大齐国势必引起一场大的动荡。 难怪这么多年来,香菱虽然明知道黄豆类产品赚钱,但一直在有意控制黄豆的种植量和收购量,就是怕百姓们种植结构调整,主粮食作物减少,一旦灾祸来临,将是来顶之灾。 第343章 齐瑞的赏赐 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是个大坑,但北胡、西周、吴国、越国四国的贸易使团都已经来了,万岁爷一时高兴又答应了人家以豆瓣酱互市,一国之君,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凌卿玥一脸难色的对香菱道:“可是,万岁爷已经亲口答应各国使团了,再行反悔,一国之君,岂不是成了笑柄?” 香菱轻眯了眼,良久才沉吟道:“咱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大齐,可以遏制本土黄豆酱的使用量,挤出份额用于互市,要求各国拿出指定产品交换。比如北胡,要求他们用驴皮;比如西周,要求他们用铁锅…” 凌卿玥狐疑道:“驴皮?铁锅?” 香菱笃定点头道:“北胡是游牧民族,擅长养战马,我们直接要求用马匹换,北胡一定不肯,但可以以生产驴胶为借口抬高驴皮的进口,这样就会让很多北胡人弃马而养驴;而西周盛产铁器,我们直接要求用弓箭来换,西周肯定不肯;但可以以铁锅为借口囤积铁器,藏铁于民,随时可以熔掉变成武器。” 凌卿玥不由得挑起了大指头道:“娘子,你太、老谋深算了。” 香菱的脸色仍旧没有缓解,忧心道:“如果是凑巧也就罢了,我就怕这一切幕后有人操纵,由明战转为贸易战,那就太可怕了,有时候,贸易战,比真刀真枪的战场更可怕。” 凌卿玥不敢怠慢,立即进宫见了齐瑞,把香菱的忧心对齐瑞说了。 齐瑞亦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为自己的冲动懊悔起来,也暗自庆幸有机会弥补。 齐瑞对凌卿玥挑了大指头道:“凌爱卿,得你夫妻二人,实乃大齐之福。” 凌卿玥忙施礼道:“此乃臣职责所在。臣马上会见四国使团,完善互市的章程。” 齐瑞轻眯了眼道:“会见各国使团时,让褚村主也参加吧,免得再上了四国使团的当。” 凌卿玥答了声“是”,刚要告退,又被齐瑞给叫下了。 齐瑞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道:“凌爱卿,你和你夫人成亲这么久了,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啊?” 凌卿玥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自己和香菱表面成亲一年多了,但那是外人看到的假象,他和娘子真正的圆房,也不过四个月的时间,急什么啊? 齐瑞一脸急切道:“快点儿生下了个丫头啊,好接到宫里来,肥水不流外人田,让她和圭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圭儿束发了就成亲…” 凌卿玥的脸不能用裂缝儿来形容了,天底下有这么着急给儿子找媳妇的爹吗? 凌卿玥以为话题到此结束,哪知,齐瑞却赏赐了一堆药材下来,有人参籽、鹿茸角、虎鞭…凌卿玥脸色都绿了,这个齐瑞,不会以为他的身体有什么问题,所以香菱才不怀孕吧? 这个万岁爷,可以质疑自己没有洞悉四国使团的阴谋,却怎么可以质疑自己的…凌卿玥闷闷了回了家,擒着香菱又是讨论了一下人类起源的问题。 第二日,凌卿玥带着褚香菱盛装出现在了御使司驿馆。 进了院中,本以为水火不容的四国御使,已经“打”成了一遍。 当然,不是打架的融成一片,而是聚在一起玩成了一片。 一张长条桌子,四国使团各聚一角,聚精会神的盯着一个年青人。 桌案上放着三个竹筒,年青人两手各执一个竹筒,正中间的空放。 桌案上同时放着一粒葡萄,年青人向围观的四国御使示意了下空竹筒,随即快速转动,葡萄在三个竹筒间来回挪移,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咣”的一声停下了,年青人欣喜道:“扎路。” 赌博无国界,就算年青人说的是北胡话,但其他三个国家的使团竟全部听懂了是“下注”的意思,纷纷猜测着葡萄在哪个竹筒之下。 有猜左侧的,有猜右侧的,有猜中间的。 四国猜测完了,年青人裂嘴向凌卿玥方向一笑。 北胡使团御使兰帕笑着指着旁边的座位,示意凌卿玥也加入赌局。 凌卿玥轻笑了下,对旁边的王文谦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王文谦是户部的官员, 按道理御使司的事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但御使司本身就是新成立机构,先是云家人担任,随后云家人走了; 后来太上皇齐珩主动请缨担任,又委任了前太子及太子党的几个官员为御史,刚上任没两天,都随太上皇出使云顷国去了。 现在的御使司就是个空架子,因为四国使团来访主要是因为互市之事,属户部业务范畴,齐珩便交给了户部,由凌卿玥全权负责。 王文谦身为户部的人,又会说会听北胡语,自然被临时委以重任了。 王文谦低声解释道:“回尚书大人,四国使团的御史,以自己手中的货物为赌注,正在赌博呢,赌注不大,北胡下的是奶酪,西周下的是红铜香熏小炉, 吴国下的是青花瓷罐,越国下的是香料。刚玩儿不久,有输有赢,尚未分出胜负来。” 香菱则是指着藏葡萄粒的年青人道:“这人是谁?” 王文谦低声答道:“这人是北胡御使兰帕的一个随从,名叫扎西,能玩、爱说、爱笑,脑子又灵活,深得兰帕的器重,而且善交际,只两天时间,便与其他三国使团关系处得非常好,上到御使,下到马前卒子,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香菱还要问什么,扎西已经向香菱展颜一笑道:“阿扎,扎路。” 香菱、凌卿玥、王文谦的脸色立马尴尬起来。 别的话也许听不懂,但“阿扎”,曾经郁达也是这样称呼香菱的,香菱特意问过王文谦是什么意思,王文说告诉她,“阿扎”的意思是“我最美丽的爱人”。 王文谦偷眼看向凌卿玥,凌卿玥却不以为然,指了一下香菱,又指了下自己的胸脯,对扎西道:“纳鲁。” 扎西恍然,一挑大指道:“苏哈。” 凌卿玥会心的笑了笑。 香菱狐疑的问凌卿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胡话了?你俩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凌卿玥被香菱逗乐了,笑道:“娘子,我是会说北胡说,不是会说胡话,一字之差,谬之千里。我刚刚是告诉他,我是你最勇敢的战士,你是我最美丽的爱人,他没希望了。” 第255章 第344章 驴马不相及 凌卿玥竟然在香菱不知道的时候,学会说北胡话了!这让香菱很不可思议,要知道,在大齐与北胡交战的时候,凌卿玥是一句也听不懂的。 香菱看了一眼王文谦,狐疑问凌卿玥道:“你不会是跟他学的北胡话吧?” 凌卿玥附在耳边低声道:“因为他会,所以我必须会,他有一瓢水,我必须有一缸水,否则,怎么让他死心…” 香菱一弯胳膊肘,怼了凌卿玥小腹一下,凌卿玥委屈道:“娘子,我说的不是让他对你死心,而是让他死心塌地的跟随我,你是不是想多了?” 香菱瞪了一眼凌卿玥,王文谦虽然没听见两个人在说什么,但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实在看不下眼,轻咳了一声,低声说道:“大人,现在是见外国使团呢!您如果和褚村主有话要说,等回家再、再说…北胡邀请大齐进赌局,咱,进,还是不进?”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进,自然得进,可不能失了大国风范。” 凌卿玥拉着春草坐在了桌旁,指着竹筒,毫不避讳的问香菱道:“娘子,你猜是哪个?” 香菱看了看竹筒,又看了看扎西,对凌卿玥摇了摇头。 凌卿玥毫不犹豫的对扎西道:“竹筒下边没有葡萄。” 扎西眼中闪过一抹讶色,随即恢复了正常。 等其他四国下完了注,竹筒被打开,葡萄粒竟然在中间的一个竹筒下。 凌卿玥一惊,难道六识敏捷的香菱也猜错了?竹筒下面竟然有葡萄? 香菱却伸手拿起了葡萄,对扎西说道:“这颗葡萄,和刚刚你扣在竹筒下面的那颗葡萄,不是一颗。” 扎路微微一笑道:“何以见得?你不能因为答错了,就找借口说我作弊吧?” 一开口,说的是一口流利的大齐话。 香菱嫣然一笑道:“你本来打算竹筒下面不放葡萄,所以把第一颗葡萄吃掉了;但因被我猜中没有葡萄,你心里又不舒服,所以临时塞了另一颗进去。” 香菱看了一眼旁边的果盘,指着成串葡萄上的一小颗缺口道:“应该是从这儿摘下来的。” 扎路挑了挑大指头称赞道:“凌夫人的眼力果然厉害,这局凌夫人赢了,我们带了不少皮货来,夫人可选一件当盈头。” 几个北胡小厮扛出几大捆皮毛来,有狐狸皮、貂皮、麂子皮等等不一而足;有白色、紫檀色、火红色等五颜六色。 香菱看了都不由得暗暗乍舌,这些件上等皮毛,皮色上乘,随便拎出一件,做成上等的大氅,穿出去绝对的拉风。 香菱心里惊叹,面上却不显,神情自若的在一堆皮货中挑来捡去,最后略有失望的问扎西道:“就没有驴皮吗?” 扎西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反问道:“驴、驴皮?” 香菱笃定点头。 扎西一脸惊诧的摇头道:“没想到凌夫人对皮毛的爱好还挺、挺特别的,这次一行,确实没有驴皮。不知夫人找驴皮做什么?不会是用来做皮氅吧?” 见过穿狐狸皮、貂皮大氅的女子,穿驴皮大氅的还是头一次听说,扎西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凌夫人身披驴皮大氅的情形,感觉还挺惊悚的。 香菱忙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想用来提取驴胶,《神农本草经》和《纲目拾遗》云,驴胶主治心腹内崩,腰腹痛,女子下血,安胎;主强力伸筋,添精固肾,无论男女老少皆有好处。” 扎西这才恍然,原来,是用来做药材,这就不奇怪了。 大齐人一直很奇怪,花草可以做药材,虫子可以做药材,现在竟然连驴皮都做药材了。 扎西心里不由得轻蔑道,大齐人就是娇弱,哪有我们北胡的儿郎娘们身子硬朗,常年不生病。 见香菱脸色有些失望,凌卿玥装腔作势的问道:“娘子,你真想要驴皮吗?”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道:“对啊,相公,现在驴胶都被卖出天价了,如果能弄到大量的驴皮,不仅可以自己用来美容平补血安胎,还可以大赚一大笔银子呢!我想要赚钱…北胡人养马厉害,养驴也肯定差不了…” 香菱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小腹,不仅一脸母爱,还,一脸的铜臭气息。 凌卿玥心理又漏了一拍,随即反映过来,香菱肯定是想骗北胡御使,又拿自己的肚子说事了。 四国御使看得是瞠目结舌,没想到凌尚书两口子这么明晃晃的讨论着如何假公济私。 凌卿玥颇为配合的说道:“放心,娘子,相公来想办法。” 凌卿玥转脸看向北胡御使兰帕,笑道:“兰帕御使,万岁爷已经同意互市,却没有要求用什么来互换,我决定了,你们北胡,就用驴皮来交换吧。” 兰帕颇为不满的看向凌卿玥,又看了一眼褚香菱,眼神很赤果,显然把褚香菱当成祸国殃民的苏妲己了。 正当其他三国御史暗自庆幸的时候,凌卿玥却又告诉了周、吴、越三国御使,与周国交换的,只能用铁锅;与吴国交换的,只能用盐石,与越国交换的,只能用稻米。 四国使臣全都长了眼睛。 昨天齐瑞答应互市有多高兴,今天就有多沮丧。 等凌卿玥走了,兰帕把扎西带到了屋中,商议道:“扎西,大齐与周、吴、越交换的都是战略物资,这个贸易同盟怕是要散伙了。但与咱们交换的货物,凌卿玥提出的却不是马匹,而是驴皮。北胡境内是有驴的,高价换给大齐,有利而无害啊。” 扎西坐在了太师椅上,用手指指腹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良久才说道:“不是有利无害,百是有害无利。看起来驴马不相及,但北胡人口有限,如果养驴的人多了,养马的自然就少了,马少了,咱们再攻打陵裕关时,就少了一件利器。” 兰帕的眉头浓浓的锁在了一起,狐疑道:“这样岂不是说明,你精心布置的黄豆计划失败了?只不知,这是凌卿玥的有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 扎西眼色轻眯道:“只怕这个被封为村主的凌夫人不简单。咱们的探子打探到的消息肯定有误,什么血盆口、铜铃眼、糟糠脑,还说把九少汗迷得五迷三道借机杀之,我看全都是假的,我需要重新打探一番。” 第345章 活驴锅 凌卿玥与四国御史的讨价还价,看得香菱神清气爽,看得王文谦则目瞪口呆。 兑换价格由三坛黄豆酱换两张驴皮、两口大铁锅,一直讲到了一坛黄豆酱换一张半驴皮、一口大铁锅。 让香菱不由得想起了初识凌卿玥时,身为筹办官的他,舌战二十几个药材商,快准狠的砍价风采。 这样“斤斤计较”的他,香菱怎么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儿小帅呢? 王文谦则觉得有点颠覆了对御史这个官职的认知。 在他的认知里,两国使臣,应该彬彬有礼,颇有大家风范。 结果,跟菜市口讨价还价似的,讲的面红耳赤,声音大得能把耳朵震聋了,个个似“疯子”,哪里还有“风范”可言?! 王文谦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在司农寺呆着,不适合干这种“讨价还价”的工作,决定找到恰当的时机,向凌尚书提议回到司农寺去。 出了官驿署,香菱装模做样的向凌卿玥施礼称赞道:“凌尚书砍价风采不减当年,小女子佩服佩服!!” 凌卿玥也像模像样的向香菱施礼称赞道:“褚村主演戏功夫不减当年,小生才佩服佩服!!” 香菱挑了挑眉道:“演戏?我演什么戏了?” 凌卿玥了然道:“怀孕啊?当年可是把淑妃都骗了的。” 香菱如看傻子似的瞟了一眼凌卿玥道:“傻的是你吧?我哪里骗人了?如果北胡送来驴皮,我就真的熬驴胶保胎补血啊…” 凌卿玥一怔,随即惊喜道:“娘子说的是真的?” 香菱本能的抚上小腹道:“昨日瞧的郎中,本想告诉你的,结果因为互市的事给耽搁了…” “啊-----”香菱身子一轻,一下子被凌卿玥给抱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上,结果马儿本能的往前走了两步。 凌卿玥登时不乐意了,勒了下马缰绳,让马儿安静下来,嗔怪道:“别乱动,吓着老子儿子、老子绝饶不了你!” 自己要当爹了,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凌卿玥撵走了车夫和贾小六,让巧儿在车厢里无时不刻的“扶住”香菱,自己则亲自坐在车辕上赶马车,做到绝对的“稳”,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颠簸。 一整柱香过去了,马车还没能驶离王文谦的视线,速度堪比蜗牛!!! 王文谦不由得悲怆道:户部尚书亲自当马夫,我的大齐风范呢?我的户部风范呢?! 晚上,醉仙楼来了个年青多金的年青人,出手十二分的阔绰,直接让蝶初找来二十几个妓子,排排站在面前。 年青人一连点指了十几个妓子,让全部留下陪他。 第256章 蝶初嫣然一笑道:“客官,您确定十几个姐儿都留下吗?” 年青人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俏皮的眨了下右眼,对蝶初道:“姐姐,老话说的好,‘妓’多不压身,十几个姐儿,小事儿。” 蝶初一怔,没想到“技多不压身”还能这么解释,看年青人十八九岁的模样,没想到还是个花丛老手儿。 谁怕钱多咬手啊,一个妓子一份钱,十个妓子就是十份钱。 蝶初不再言语了,带着没被选中的几个妓子走了。 此年青人非是旁人,正是北胡使者之一扎西,一口流利的大齐话,竟然没人听出来他是胡人。 蝶初回了房间,正为逮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土大款而高兴时,小丫头红梅跑了进来,紧皱着眉头对蝶初道:“蝶初姐,这个男人怕是来打探消息的,问的都是朝廷大员内宅的问题,十个里面有三四个是关于凌大人和褚村主的。” 蝶初轻眯了眼,醉仙楼创建这么多年,就是万岁爷为打探消息而存在的,有人关公面前耍大刀,还真是可笑呢。 这个人,是谁?为何要打探凌大人和褚村主的事情? 蝶初沉吟道:“大家怎么回答的?” 红梅笃定点头道:“要么按照市井里传言的说,要么按张汉卿写的《问情》来说,反正这两个流言,只要稍微用心,就能打探到。” 蝶五点了点头,对红梅交代道:“让红枫过去一趟,让她把这个人画了画像,过后送到褚村主手上。” 扎西别提多窝火了,花了两千多再银子,赔了一夜十几个妓子笑脸,结果打听到的事情,和市井打探的差不多,还自相矛盾。 市井里传,褚村主是个妒妇,把凌尚书堵在青楼里,掌掴妓子,害得自己小产也不屈服,逼得凌尚书写下《悔过书》; 《问情》里则说,褚村主是个绝对的舔狗,凌尚书写诗她红袖添香;凌尚书口渴她洗手做羹汤…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第二天中午,北胡御使兰帕宴请凌尚书贤伉俪赴宴。 地点儿就在官驿署。 吃的东西很有特色----驴肉锅。 锅底料就是去佐食坊买的现成的底料,食材更加的新鲜无比,一头活生生的小青驴。 屋里放着火锅,开着窗户,屋里的人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院里拴着一头小青驴,半吊在钉马掌的架子上,两个北胡兵正磨刀霍霍,看样子,是要下活扒皮、活片肉下锅。 小青驴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哀哀悲鸣。 褚香菱的心突然似漏了风似的,被刮得生生的疼。 这个扎西,绝对是故意的,就想让香菱心生内疚,甚至改主意,不再强制以驴皮换黄豆酱,改成其他北胡人日常所用的皮毛。 凌卿玥忧心的拉着香菱的手,香菱抬眼,脸色惨白,想努力挤出一个让凌卿玥安心的笑容来,可她做不到,眼色总是不经意瞟向那头还未成年的小青驴。 扎西一脸无害的看着香菱,嘴角呈现好看的月牙儿,微微一笑道:“凌夫人,听闻您打算用驴皮熬驴胶安胎,扎西便 想着今儿来个活驴宴,既能吃肉,又能扒皮,你们大齐人怎么说来着,这叫两全其美。” 扎西一挥手,就要下手杀驴,香菱突然一阵干呕,忙站起身道:“抱歉,我最近孕吐,就提前离席了。” 香菱匆匆走了,凌卿玥忙送了出来,香菱摆了摆手道:“我无碍,你绝不能因为一时心慈手软而乱了阵脚。我眼不见心不烦,就不陪你赴这场宴了,先回家。你,千万别退缩。” 香菱急匆匆的走了,凌卿玥对巧儿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第346章 猎狼 见褚香菱脸色苍白的走了,扎西一脸得意,就好像是两国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打仗,而他拿下了首场胜利,成为北胡的功臣。 凌卿玥则沉吟着轻眯了眼。 男人笑着对兰帕御史道:“难得兰帕御史这么诚挚,既请大家吃了活驴锅,又送了内人驴皮,凌某不胜感激。听闻兰帕御史身手不错,吃罢饭,凌某请诸位御史去皇家猎场狩猎吧,那里的麂鹿颇多,晚上我请大家吃烤麂子肉。” 凌卿玥已经把四国御史都调查过了,这四国御史,虽说挂的是文官的名儿,但实际上都是行武出身。 估计四国国君报的是一个心思,让御史们,既有谈判的水准,又有应对突发武力事件的本事。 但同时也为了避免各国敌对情绪,派出的这些武将,又不是边关战场上一线作战部队。 就比如凌卿玥,虽说曾经与胡兵交战过,但那是深入大齐腹地的北胡兵,挂的名是筹办官,并没有像杨忠国那样担任过正面战场的先锋官。 这要是换成杨忠国担任负责接待各国使臣,估计不用谈判直接血拼了。 行武出身自然对打猎感兴趣,还是大齐皇帝的猎场,自己欣然同意。 几个男人,手上都不少粘血,连杀人都不怕,对于吃活驴锅自然能做到云淡风轻,热络的聊着一会儿打猎的事儿。 院内,小兵每隔一会儿就会来取驴肉,与其说是取驴肉,不如说是现片现割,极尽残忍。 王文谦的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几转,终于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滚,跑向了茅房。 扎西见了,调侃道:“王寺卿,你不会像凌夫人一样,也有了吧?” 一向秉承“大国风范”,尽量做到谦谦有礼的王文谦,恶狠狠的瞪着扎西,如果手里有刀,他也许会忍不住和眼前这个恶魔拼命。 不用问,吃活驴锅的主意,一定是这个扎西出的。 北胡的御史名义上是兰帕,但兰帕对这个人几乎言听计从。 看着怒得要爆炸却对自己无可奈何的书生,扎西笑得更欢,心里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王文谦平复了下胃,作势要关茅房的门,扎西却挡着门,调侃的看着他。 王文谦眼色如墨道:“扎西,我要上茅房,你也要看吗?” 扎西嘴角上扬道:“我是看你难受,关心而矣。” 扎西完全没有退出去的意思,就堵着茅房的木门,一脸揶揄的看着王文谦。 显然,他知道,王文谦想摆脱他,上茅房不过是借口而矣,他怎么可能让大齐人舒心呢? 自己上不宴席,恶心不了凌卿玥,只好来逗弄这个俏书生了。 王文谦不怒反笑了,在扎西的注视下脱了裤子,接连“扑扑”几声屁,瞬间臭气熏天,害得扎西突然恶心到了,跑到了旁边的茅房。 王文谦脸色如墨道:“本官这个书生也不是好欺负的。” 五国御使吃罢了饭,骑马前往皇家猎场,王文谦向凌卿玥告假道:“大人,下官不擅打猎,请恩准不予前往。” 凌卿玥坚定笑道:“王文谦,相信我,就算你不擅打猎,也该跟我们走一趟!你一定不枉此行。” 看着凌卿玥自信的眼色,王文谦突然增强了几分信心,二话没说就决定跟着去了。 到了皇家猎场,凌卿玥划分的区域,拿出一颗上等的夜明珠道:“各位御史,这是这次打猎的赌注,这种大的夜明珠,大齐境内不超过三颗,哪位御史到申时时打到了猎户最多,就可以拒为己有,回去呈给本国国君,定是美事一桩。” 凌卿玥环视一周,看到了四国御使发亮的眼色,颇为满意的笑了笑,调侃道:“当然,也极有可能凌某猎的猎物最多,物归原主。” 四国御史脸上又漏出不屑的表情来,显然,谁也不服谁。 凌卿玥让小兵把四国御史带到了划分区域开始打猎了。 王文谦脸上闪过一抹不满道:“大人,为了一个小小的狩猎,就搭上咱们大齐国最大的夜明珠,这实在得不偿失啊。” 凌卿玥轻眯了眼,阴仄仄笑道:“挑得四国御史联盟土崩瓦解,你说值不值得?” 王文谦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只是一颗夜明珠,又是事先立好赌约的,怎么会挑拨了四国关系?” 凌卿玥噬血的笑道:“如果,猎到的是狼而不是鹿呢?” 王文谦脸色登时变得雀跃起起来,也终于明白凌卿玥为何让他来打猎了。 目的不是打猎,而是让他看到,北胡人看到死狼时的面部表情,一定很精彩。 狼,是北胡的图腾,神一样的存在,如果猎的猎物是狼,就跟杀了北胡人的神一样。 王文谦虽然心里觉得很解气,但身为临时御史官,这样做,总感觉有点挑衅的意思了。 王文谦忧心道:“大人,如果北胡人以此事为引子发起两国战事,这当如何是好?”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你以为北胡派了使者就没有发起战事吗?只不过,明枪变成了暗箭而矣,我就是要告诉北胡,明的,大齐以牙还牙;暗的,大齐同样以眼还眼。敢拿杀驴吓唬老子夫人,老子只好拿北胡的图腾下手了。” 王文谦暗暗挑大指佩服,比起自己“几个屁”的报复,凌卿玥杀狼的方法更扎人心窝子。 第257章 只是有些担心,王文谦忙问道:“可是,万一其他三国御使不打狼呢?” 连贾小六听了都有些嫌弃王文谦磨叽了,对王文谦道:“不打狼就喂狼,你说打不打?反正打了,还不如打多点儿得个夜明珠回去讨好国君呢!” 王文谦恍然,这场猎物打下来,估计兰帕真得呕血了,想想都-----开心。 凌卿玥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心情很不错,嘴里还哼着他如同叫魂似的《塞下曲》。 上了榻,温柔的把胳膊伸到香菱的脖颈下,让香菱小脑袋枕上了他的胳膊。 香菱本能的往凌卿玥的怀里窝了窝,睡眼惺忪道:“怎么这么高兴?报复回扎西了?” 凌卿玥呵呵笑道:“自然,报仇是不能隔夜的,否则睡不安枕。” 香菱嘴角上扬道:“怎么报复的?不会引起两国纠纷吧?” 凌卿玥笑道:“放心,现在的北胡使团,恨不得一口吞了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更不敢深究,因为深究了,就不是引起两国纠纷,而是北胡与四国纠纷,他这得打碎银牙和血吞。” 在凌卿玥的授意下,五国御史狩猎的皇家猎场,里面哪里还有麂鹿,而是被有意赶进了二三百条狼,还是受了血腥味刺激的恶狼,最后被刺杀了一百多条。 看着堆成山似的狼尸,北胡人呕出了内伤,直接甩袖离去。 第347章 沼儿被调戏 因为有了身孕,香菱变得嗜睡起来。 正睡得半梦半醒,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过来,被巧儿拦在了门外。 小厮急道:“夫人呢?我有要事要向夫人禀报!” 巧儿坚决反对道:“夫人有了身孕,老爷说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就向他禀告,来不及禀告的自行决断,不到万不得矣,不准打搅夫人。” 小厮一脸难色道:“我知道。可是,刚刚林家的马夫跑过来求助,说是沼儿在街上被人非礼了!” “啥?当街?非礼?”巧儿也懵逼了,现在的人这么明目张胆了吗?不仅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调戏的还是当朝户部尚书的表妹的丫鬟?况且,沼儿不是有武功的吗? 巧儿急道:“快去找骁骑营或大理寺啊!哪个巡街都得给凌府面子,不可能给那人好果子吃!” 小厮气得一跺脚道:“看见大理寺的巡捕了,他们也不敢管,对方是北胡御使团的,都怕管多了引起两国争端,投鼠忌器啊!老爷又在上早朝,只能找夫人想办法了。” 巧儿一脸为难,犹豫着要不要叫醒香菱。 香菱耳力好使,在屋里已经把事情听了个大概,忙穿好了衣裳,推开门道:“走吧。” 巧儿怔了一下,立即答应了,对赶过来侍奉小姐洗漱的红鸾道:“通知全府集合,无论男女老少,都抄着家伙跟着。” 香菱皱着眉头想阻拦,见巧儿坚定的模样,估计自己劝也劝不动,也就懒得说她,由着她了。 几人很快到达了出事地点,竟然是在百英客栈门前。 几个百英客栈的伙计把沼儿和林至清护在身后。 沼儿一手拿着匕首,直指对面一人,一手拼命的擦着脸颊,擦得脸都红胀了,怒骂道:“你个登徒子,竟然色胆包天,我杀了你!” 对面的人,身穿北胡使团的衣裳,喝得醉意朦胧,其中一个看着沼儿两眼放光,一脸“诚意”,用蹩脚的大齐话说道:“阿扎,我心悦你,又亲、亲了你,我回去便呈报御史,向大齐皇帝求娶你,你跟我一起回北胡生崽子!” 沼儿气得把匕首翻转,就要刺向自己的喉咙。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叮”的一声响,一个弹丸飞来,打偏了匕首。 香菱到了,走到沼儿面前,“啪”打了沼儿一巴掌,打得沼儿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林至清吓了一跳,把沼儿又护在她身后,红着眼眶道:“表嫂,你为何打沼儿?沼儿都够委屈的了,你还打她!” 香菱黑着脸道:“我干嘛不打她!?明明是别人犯的错误,干嘛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沼儿忙认错道:“夫人,我知道我错在哪儿了!从此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再自尽。” 香菱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转脸看向北胡人。 对面一共是三个北胡人,都是二十几岁模样。 模样都有些眼熟,应该是北胡使团的人不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香菱总觉得,这件事也少不了扎西的影子。 非礼大齐女人?想以此为引子再引两国争端? 可是,两国战事平息不过一年有余,再战的话,还需要借口吗? 如果想要真刀真枪的战,何必进入大齐境内布局贸易战呢? 沼儿?林至清? 香菱的眼睛突然落在了林至清的脸上,好像抓住了事情的关键,低声对林至清道:“他们刚开始的目标是你吧?” 林至清是凌卿玥的表妹,调戏她凌卿玥的杀伤力更强吧! 林至清笃定的点头,义愤填膺道:“他们三个跌跌撞撞的呈夹攻之势而来,幸亏沼儿会武功,与他们对打起来,百英客栈的伙计又认得我,带着小厮都出来了,只是还是出来晚了,沼儿被那厮亲了脸颊、占了便宜…” 几个人正聊着,又来了一人,正是扎西。 低头问了三个北胡人事情的原由,气得“啪”的打了那个胡人一巴掌,随即冲着香菱弯腰施礼道:“凌夫人,是我手下唐突了,既然事情己成定局,不如我代手下向这位姑娘求亲,也算是北胡与齐国的和亲美事。” 香菱轻眯了眼,摇了头道:“美事?谁被狗咬了一口能称之为美事?” 扎西的脸色登时变了,这是骂他们北胡人是狗了? 香菱不理会扎西,对在人群后面缩手缩脚的大理寺的捕快戾声道:“你们当的什么差?巡的什么街?有人强抢民女视而不见吗?” 捕快一看褚村主发话,这才讪然上前道:“村、村主,这、这是北胡使者,小、小的不知道是按北胡的律法还是大齐的律法,不知道如何量刑…” 香菱横眉冷对道:“在大齐的土地上,自然是大齐的律法!说!当街调戏良家妇人应当怎么判?” 捕快顿时语塞道:“可、可他们是、是北、北胡人…” 香菱气得不行了,骂道:“把你们的腰杆子都给我挺起来!大齐的儿郎不是软骨头!你们的身后,是万万计的大齐子民!你们要保护的,也是大齐子民!” 一番话说得群情激奋,有两个围观的书生,甚至眼里泛起了泪花。 本来还怕大理卿怪罪的捕快,听了香菱的话,看着群众不屑的目光,突然感觉血管里的血变热了,几乎变成熔岩要喷发出来了。 两个捕快走到四个北胡人面前,其中一个抑扬顿挫道:“依大齐刑法第五篇第三十二条,猥亵妇人者,如与妇人成就姻缘,可免责罚;如不成姻缘被举告,鞭二十笞二十,罚银十两…” 就是打二十鞭子,二十竹板子,罚款十两给女方。 扎西不以为然道:“褚村主,你没开玩笑吧?我们是北胡使团,刚刚与齐国达成了互市协定,你这样做,不怕万岁爷怪罪于你?” 褚香菱轻眯着眼道:“我为大齐的子民发声,陛下奖赏我还来不及,怎会怪罪于我?倒是扎西你,这是包庇罪犯吗?在大齐,包庇罪犯者,同罪处之。” 扎西对调戏沼儿的那个北胡人一使眼色,自己则快步向香菱方向走来,边走边道:“这事,我还是单独和褚村主聊聊吧。” 说罢,扎西突然欺身向香菱扑来。 第348章 征婚启示 见扎西飞身而来,捕快、巧儿、以及凌府的下人们纷纷举起武器要拦击。 只是这武器有些差强人意,凌府的下人们,甚至连扫帚、擀面杖都拿出来了。 场面之热烈,堪比当年醉仙楼捉奸凌卿玥与蝶初的现场。 引得更多的群众来围观,不明内情的人还以为凌尚书又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了呢!! 香菱呵责道:“都给我退下!!” 所有人一怔,随即纷纷让开,不仅没有阻拦扎西,反而让出一条道来让扎西通过。 扎西风驰电掣的到了香菱面前,看着镇定自若、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的香菱,一脸戾气的扎西突然云淡风轻的笑了。 不仅没有动武,反而对香菱深鞠一躬,态度诚挚道:“褚村主,我这兄弟一直倾慕大齐女子,对这位姑娘一见倾心,既然如此,不如成就这段姻缘?我兄弟名叫索卡,年方弱冠,是卡马部落少寨主,家有牛马上千头,意下如何?” 香菱轻眯了眼道:“大齐律法确有约定,如果成就姻缘,倒是可以免责罚。” 香菱转过头来,对沼儿问道:“沼儿,你愿意嫁给这个禽兽吗?” 众人:“…” 称对方是“禽兽”,这是成全的意思吗? 第258章 扎西面色一暗,却没有说什么。 沼儿懊恼道:“要我嫁给他?还不如让我嫁给一条狗!!” 香菱只好对扎西道:“你都听见了,这姻缘怕是不成了,这惩罚也免不了,您看…” 扎西对身后的三个北胡人喊道:“卡!” 另两个北胡人立即把调戏了沼儿的北胡人按倒在地。 扎西对大理寺的两个捕快道:“罚吧!” 这个反转,把大理寺的捕快吓了一跳。 捕快看了一眼香菱, 香菱笃定点头。 捕快立即有了主心骨一般,向围观群众望了望,看到一个挑柴卖的樵夫,把扁担借了过来,照着胡人的屁股就是一顿狠打,半点不留情。 二十扁担下来了,那胡人脸色丝毫未变,身体素质好得让人乍舌。 接下来是二十鞭子了。 捕快四处找鞭子,只借到了一个马鞭。 刚要打,香菱已经从腰上解下来十一节鞭,递给了捕快道:“用这个。” 捕快内心一片雀跃,这含铁片的十一节鞭,不打死这个该死的胡人,也能扒掉一层皮。 捕快欢快接过,照着胡人的腰、屁股就打了下来,很快就皮开肉绽了。 扎西眼色如墨的看着鞭子,鞭稍上,有一只雪白色的北风狼尾做装饰,很是好看。 扎西又看了眼香菱,心道,阴险狡诈、有胆有谋、敢做敢当,果然是个难对付的角色,难怪郁达会栽在这个女人手里。 二十鞭打完了,北胡人已经昏死过去了,却仍旧没有生命危险。 所有大齐人心里一惊,这胡人,身体太强壮了!这要是换做普通的大齐人,怕是就扔在这儿了,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香菱面色淡然的接回鞭子,重新束回到腰间,好看的狼尾坠在一侧,飒爽英姿。 扎西对香菱再施一礼道:“褚村主,胡男喜欢齐女,只是方法不当,请褚村主从中做媒,让我们按大齐的方法,三媒六聘迎娶回去,也算是成就一段佳话。” 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个扎西,但人家是打着“友好邻邦”的幌子而来,看破不戳破,表面总不好拒绝吧?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立即答应道:“行,我倒是愿意做媒。只是索卡方才的举动,京城里的姑娘避之尚且不及,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他?倒是扎西彬彬有礼,为了两国和平,我来帮扎西征婚好不好?” 扎西一怔,没想香菱会把事情扯到自己头上,自己若是不答应,倒好像破坏了两国和平似的。 扎西虽然狐疑,却肯定,依这个褚村主悲天悯人的性子,绝不可能真让大齐姑娘嫁给他?难道是想借此机会安扎个细作在自己身边? 事情如果是这样,那可就有意思多了。 扎西嘴角噙笑道:“好啊,这位姑娘如何?” 扎西手指头直指林至清。 沼儿如母鸡护小鸡似的立即把林至清护在身后。 香菱颇为遗憾道:“只怕你要失望了,这个姑娘是我相公的表妹,已经名花有主,订婚的夫家是云顷国云家的子嗣,扎西不会强人所难,让大齐毁婚云顷国吧?” 扎西不再坚持,而是颇为婉惜的“哦”了一声。 香菱嘴角上扬道:“常言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扎西莫要沮丧,我马上就着手给扎西找意中人,你就瞧好吧。” 扎西突然涌起一股不详之感,他才不信褚香菱会真心给找娘子, 却又猜不出褚香菱要扯什么妖蛾子。 扎西只好以治病为由,带着胡人先行离开。 “香菱”突然叫住了扎西。 扎西不明所以,停住了脚步,狐疑的看着香菱。 香菱已经伸出手掌来,泰然道:“十两罚银。” 扎西的脸上裂了一道缝儿,富可敌国的褚村主,在向他索要十两银子的罚金吗? 扎西老实的伸手入怀,拿了十两银子,递给了褚香菱。 褚香菱这才给了他一个“请”的姿势。 待扎西离开了,沼儿焦急道:“夫人,你不会真的要给北胡人找齐女嫁过去吧?那可是个火坑儿啊?!” 香菱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我答应帮他找娘子,又没说一定帮他找到。” 几双眼睛同时殷切的看着香菱。 香菱只好继续解释道:“这个扎西,说的大齐话一点儿口音没有,不穿胡服走在外面,就是齐人一个,想打探消息手到擒来。我借着给他征婚的名义,让大齐各郡县都贴满了他的画像,诏告全天下人他是胡人,你们说,他以后出行方便吗?” 巧儿恍然大悟,惊诧道:“夫人,你这分明就是通缉令啊!!” 香菱啧啧的摇了摇头道:“非也,这和通缉令可是有很大的区别的!通缉令张贴的是城门口或衙门门口,这征婚令,贴的可是全城尽知,广而告之。” 巧儿同样摇了摇头道:“夫人,一样的。通缉令会招来很多赏金猎人;征婚令,说不定会招来仇胡武人,这个扎西,以后出门得小心儿点儿了。” 香菱走到沼儿面前道:“被狗亲一口,总不能嫁给狗,你是习武之人,别老想着刚才的事儿了。还有,云家只是个幌子,只是一时唬住了扎西,你和你家小姐即日起搬到我家去住,尽量别出门。” 沼儿点了点头,跟着香菱等人直接回凌府了。 第349章 人尽皆识扎西 第二日,扎西带队出去采购黄豆酱,心想着,互市上只允许用驴皮换,但你大齐境内并没有不允许用金银买吧。 到了佐食坊发现,所有黄豆酱只保证年初签订的老客户,不再卖给散户和新客户了。 买不成黄豆酱,我买黄豆总行了吧? 进了粮行,掌柜的抬眼一看,目光明显一惊,随即面色如常,忙问道:“客官想要什么?” 扎西指着半袋子黄豆道:“你铺子里有多少黄豆,我都要了!” 掌柜的摇头道:“客官,您有互市文书吗?” 扎西错愕,反问道:“什么互市文书?” 掌柜的点头道:“户部诏令,凡是与齐国以外客商买卖,必须有互市批准文书,上面标明了是哪种货物、卖多少钱、卖多少量,需要缴纳多少出口税,您是北胡人,自然需要互市文书了。” 扎西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北胡人?我说的齐话能听出来口音吗?”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我不仅知道您是北胡人,还知道客官的名字叫扎西,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喜欢吃活驴锅,擅长活扒驴皮…” 扎西越听越惊悚,怒声对掌柜的说道:“你调查我?” 掌柜的忙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外正在卸货的两辆马车道:“现在没有几个大齐人不认识你了,自己出去看看吧。慢走不送。” 扎西从粮铺里走出来,直奔外面卸货的马车,绕着车厢转了一圈,终于在车厢尾部,看见贴着一张长方形的大纸,左侧是一人惟妙惟肖的画像,右侧是一篇叙述文字。 画像一眼就能认出来,不是他扎西还能是谁? 旁边是一篇文章,标题是:征婚启示 内容:扎西,北胡人,年方二十,北胡使团成员之一。尚未婚配。家庭不详。身体强壮,武功高强,有多年对敌实战经验;个人爱好开赌局出老千,喜欢吃活驴肉锅,尤擅活扒驴皮;想娶大齐女人为妻,年龄不限,性格不限,长相不限,唯有身体好…有意者请与各地百英客栈掌柜联系…扎西的脸登时成了锅底。 什么叫做“武功高强,有多年对敌实战经验”,你就直说我杀过大齐人不就行了?; 什么叫做“爱好开赌局出老千”,你就直说我是骗子不就行了? 什么叫做“喜欢吃活驴肉锅,尤擅活扒驴皮”,你就直说我为人残忍不就行了? 什么叫做“想娶大齐女人为妻,年龄不限,性格不限,长相不限,唯有身体好”,你就直说是个女的、身体好、抗揍就行了! 有了这则《征婚启示》,扎西成了行走的标签,大齐国人人知道他是北胡人,还是个打过大齐人、不是个东西、打打喊打的北胡人! 以后再想冒充大齐人打探点什么消息都不可能了!! 扎西气得上手把《征婚启示》给撕了下来,团了团撒得粉碎。 一抬眼,愕然发现各家商家马车车厢上张贴了《征婚启示》,就连各家商铺门口、行走的货郎担子、代写书信的摊子…简直贴得无死角,除非是瞎子,否则想不认识扎西都难。 一个一脸喜色的汉子,左手牵着一头小青驴,右手牵着小娘子缓缓走来。 两人穿着鲜艳,一看就是刚刚成婚三天回门的小夫妻。 汉子瞟眼看见前面站着的扎西,先是一怔,随即吓了一跳,本能的把小娘子扯在了自己身后。 刚隐藏好娘子,后知后觉的用手挡住的毛驴,很明显,既想护住媳妇,又想护住驴,一脸的愤懑模样。 第259章 扎西这个气啊! 你娘子长得跟母夜叉似的,我会看上你娘子?还有,你护住那毛驴是几个意思?是怕我抢了毛驴去活扒皮? 扎西与小夫妻这一对峙,立即引起了大齐人的围观,这些人看向扎西的眼神如此的整齐划一,都不太友好。 扎西不由得咬碎银牙,这个褚香菱,果然够狠。 一个童音哭着喊道:“是扎西啊…”随即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看样了吓得不轻。 人群里不知是谁带了头,摇过来一捧子破菜叶子,扎西一拧身躲开; 随即一盆水又泼了过来,就算扎西灵活,仍旧被淋到了鞋跟; 随即又是两颗臭鸡蛋飞过来…扎西躲过了这样来那样,躲过了那样,还有另一样。 扎西狼狈的跑进了巷子里,仓皇间,突然撞倒了一个人,此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面放着鸡蛋,这一撞,鸡蛋碎裂,黏糊糊的蛋液抹了扎西一手。 扎西刚要发怒,却看见篮子的主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正在地上惊慌的摸着鸡蛋碎裂的地上,难过道:“怎么都碎了?” 少女在地上摸来摸去,摸了一手的蛋液,眼色很纯净,但并未看向地面。 她的右手边地上,放着一根木棍,原来,是个瞎子。 扎西试探着问道:“你认识我吗?” 少女哽咽道:“我自然知道你是谁!” 扎西顿时心惊,心道,难道连瞎子都知道自己是北胡人? 只见少女拄着棍子站起身来,听声辨位,一下子扯住了扎西的袖口道:“你就是撞倒了我鸡蛋的人,你陪我鸡蛋,要么陪我钱,一共五十颗鸡蛋,一颗卖三文钱,你要陪我一百五十文钱。” 扎西:“…” 原来,瞎子并不知道他是何人,只认准了他撞碎了鸡蛋。 扎西从怀里拿出一块一两的碎银子,给了少女道:“赔给你的。” 少女用手一摸是银子,并没有因为多得了银子而高兴,而是仍旧扯着扎西不撒手道:“我是瞎子,不会分辨银子真假,而且,花银子也不方便,我只要你给我一百五十文钱,多一文我也不要。” 扎西:“…”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个倔强的姑娘呢。 扎西皱眉头道:“可是,我没有铜钱,只有碎银子。” 少女展颜一笑道:“这个简单,你跟我走,我去找人换成散碎铜板。” 少女拄着拐棍在前面走着,一只手扯着扎西,看着说不出的怪异。 第350章 帮盲女画眉 扎西叹了口气,反扯过少女的袖口道:“你一个瞎子倒是不怕遇到坏人。” 扎西的步子反超过盲女,在巷子里左穿右穿,穿到一家偏僻的胭脂水粉店门前,看到店铺旁也贴着《征婚启示》,忙停下步子。 扎西把银子交给盲女道:“这是一家胭脂水粉铺子,你进去直接兑换铜板,掌柜的肯定不乐意,你就买一盒最便宜的胭脂水粉,掌柜的就会给你找铜板了 盲女狐疑道:“你不会趁机逃跑吧?” 扎西一怔,他确实有这个心思的,没想到被盲女识破了。 盲女皱着眉头道:“不许走,我还没验证银子是真是假呢!!” 盲女沉吟道:“你叫什么名字?” 扎西一怔,本能的答道:“郁通。” 盲女嫣然一笑道:“好,我知道了,你叫郁通。” 盲女皱有其事的在扎西身周转了一圈,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刚好把扎西圈在里面,嫣然一笑道:“不许出这个圈,郁通。” 盲女这才进了胭脂水粉铺子。 扎西抬起腿,只要一脚就能挎出盲女画的圈,却鬼使神差的没有迈出去。 很快,盲女出来了,留下了一吊半铜板,其他的铜板都还给了扎西。 然后,少女举起手里的一方小盒子,嫣然一笑道:“郁通,胭脂是女人用的东西,你用不上,我就收下啦。” 扎西点头道:“哦。” 盲女抬腿要走,突然又转了回来,对扎西道:“郁通,小时候,我看见娘亲画妆可好看了,后来我成了瞎子,根本就没画过妆。我好想画妆一次,知道自己好不好看。可我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说不定画出来像女鬼一样,你当我的眼睛好不好?” 扎西:“…” 不知道什么原因,扎西竟鬼使神差的跟着盲女走了,穿街走巷,一直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院落。 院子里静悄悄的,扎西机警起来,这不会是专门针对他设的圈套吧?如果是,他第一个就结果了这个盲女。 走到小厅里,盲女先回了屋,很快拿出一个盆子,净了脸,天真的问扎西道:“洗干净了吗?” 正机警的检查院子的扎西一怔答道:“非常干净。” 扎西不自觉问道:“你家人呢?” 盲女顿时神情沮丧,难过道:“我没有亲人了,逃荒时都死了,我也是那时候眼睛瞎的,我来京城投奔我舅舅,救急不救穷,现在他们不怎么管我。” 扎西:“眼睛看过郎中了?怎么说的?” 盲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郎中说兴许能治好,也兴许治不好。我吃了几天的药,就没有钱再吃了。现在也不是全瞎,影影绰绰能看见黑影子晃动。” 扎西试着在盲女眼前晃了晃手掌,盲女笑吟吟道:“对,这样我是能感受到的。” 盲女似乎并不忧愁,从一个破旧的妆匣里掏出好几样瓶瓶罐罐,看着上面落的灰尘,只怕时间不短了。 盲女倍加珍惜道:“这是娘亲生前用过的水粉,我一直带在身边,算是留个念想,没想到有用上的一天。” 打开盒子,盲女拈起水粉,小心翼翼的往脸上涂,涂抹得匀了,不好意思的对扎西道:“我画的好看吗?” 扎西一怔。 这些水粉常年不用,已经泛黄,被盲女涂在脸上,说不出的怪异,哪里还有美丽可言? 扎西却不忍心打碎盲女的梦,点头道:“好看。” 盲女顿时高兴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拄着棍子又出去了。 扎西的目光追随着盲女方向,发现她奔向了院里的伙房,在灶在点了火,塞了木柴,烧得差不多,从里面拖出木柴梗,放在院子里空旷处。 待凉得差不多了,伸手在木柴梗上摸了摸,扯下一条细炭条来,又急匆匆的奔回来了。 这一忙活,脸上抹了两道黑,又下了汗,发黄的水粉又晕染了…盲女却一无所知,欣喜的举着手里的黑炭条道:“郁通,我用这个画眉毛行吗?” 扎西一怔,不由得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盲女看不见,遂说道:“刚刚好。” 盲女摸了摸眉毛的位置,用炭条小心的在上面画着,结果根本接续不上,画得跟树杈似的,累得盲女热汗直流。 扎西实在看不过眼,抢过炭条道:“我来帮你画吧。” 盲女一怔道:“郁通哥,你来帮我画?那怎么成?只有丈夫才能给妻子画眉毛呢,外男是不能这样无礼的…” 正说着,只觉着眉毛上已经炭条轻触,盲女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画完了眉毛,扎西捡起布巾,把盲女的脸重新擦了擦,擦去了变色的水粉、误抹的黑炭色,脸色瞬间变得清丽纯净多了。 扎西不由得一怔,初见盲女,只觉得相对清秀些。 现在帮她擦净了脸,才蓦然发现,盲女的脸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如被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嫩;盲女的眼睛很纯净,就像是一潭古井,深遂而未沾染俗尘; 盲女的腰身纤细而娇小,不盈一握…完全和北胡粗壮、爽朗、泼辣的女子不同,完完全全的小鸟依人、我见犹怜啊。 见扎西没了动静,盲女轻咬着下唇,不好意思道:“郁通哥,我、我不好看吗?” 扎西鬼使神差道:“好看,点上胭脂就更好看了。” 扎西打开了脂胭盒,用食指拈了一小块儿,直接覆在了盲女的唇腹上,两个人同时一怔,吓得盲女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声如蚊鸣道:“郁通哥,不要…” 扎西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想要走向盲女,一个随从急匆匆走过来,开口刚要说话,扎西忙摆手制止,对盲目嫣然一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盲女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微微笑道:“我姓屠,名叫秀秀。” 扎西告辞道:“我走了,有缘再见,秀儿…” 出了屠家,扎西这才问随从道:“出了何事?” 随从忙答道:“是兰帕让我找您,其他三国已经放弃了与我们的黄豆同盟,与凌卿玥达成交易,越国用水果香料换齐国的蚕丝布匹;西周用铜器换取大齐国的调料;吴国用瓷器换取大齐国的虾米等海物;而且,周、吴、越三国也达成了交易,因为不接壤,由大齐国作为中转国,大齐国从中还能赚取一笔差价。” 扎西轻眯了眼道:“他们以大齐国为中转,齐国是提前收货款,还是后收货款?” 第260章 随从一怔道:“应该是口头协定,货到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扎西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褚香菱,你坑了我,就别怪我坑你了。” 第351章 真瞎还是假瞎 晚上,凌卿玥回到家,一看情绪就处于低谷。 香菱忙问道:“北胡又扯幺蛾子了?”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我与其他三国本来谈好了瓷器、香料等贸易,只差契约书。没想到北胡制造流言,说他们国家已经委托大齐购置瓷器、香料等物,而且出的是三倍价格。三国皆认为大齐国中间牟取暴利赚差价,己经谈好的交易都不愿意再签约了。” 香菱轻眯了眼道:“这个扎西,还挺棘手的。” 香菱沉吟片刻道:“既然彼此不信任了,大齐国就退出所有中转国的交易吧,由交易两国直接签订契约,钱多钱少都与大齐无关。” 凌卿玥皱着眉头道:“那岂不是便宜了交易各国?齐国作为地理位置居中的国家,眼睁睁让他们借大齐的路进行交易?” 作为筹办官出身的凌尚书,那可是一文钱都不想吃亏。 香菱笑道:“占便宜的是咱们呢。大齐处于几国中间,占据绝对的地理优势,我们可以打造出互联各国的物流网,赚取各国的关税和快递费,时间长了就会掐住各国的咽喉。” 凌卿玥一脸懵逼,啥关税和快递费啊? 香菱耐心对凌卿玥解释了,凌卿玥眼色一亮道:“娘子,你真是人过留影、雁过拔毛,不错,我喜欢。” 第二天,凌卿玥就提出了新的方案,听完方案,其他三国立即明白了,昨天凌卿玥与他们谈好的交易,确实是大齐真诚的交易,北胡是故意挑拨的。 除了改变交易方式,凌卿玥还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各国御使团现在就可以成立采购团,除了朝廷管控的粮草、盐、铁、马匹等重要物资,在大齐境内可以开展“买买买”活动,按重量缴纳快递费,大齐国负责运送到边界线。 周国御使问道:“凌尚书,我国境内没有鹿,我想买几头活鹿带回国,可以吗?” 凌卿玥点头道:“自然可以。” 周国御使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一政策出来,四国御史如同迎来了“双十一”疯狂大采购,直接杀到大齐国的大街小巷去了。 就连北胡的兰帕也终于忍不住,带着小厮走了。 大齐国这一天下来的交易额,竟然比平时一年的交易额还大,卖的最多的物件有两种,一种是男子挂在腰间的双层镂空香球,一天就卖出了一千多个;另一种就是佐食坊的调料,现货就卖出去五千斤。 扎西看着佐食坊方向,四国御使都派了人采购,每个使团都成麻袋的往外扛调料,就好像不要钱似的。 因为北胡本土以食肉为主,自从吃了大齐国的烤肉后,感觉自家的烤肉就不那么香了,细打听之下,终于知道了烤肉的灵魂在于调料,而调料出自佐食坊,所以北胡买的调料就是烤肉料,一买就是两千斤。 看着自家人扛着装调料的麻袋,扎西的眼色不由得轻眯起来,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挑拨之计,被凌卿玥这么巧妙的化解了,还让大齐人挣得杯满钵满。 香菱从佐食里出来,眼光瞟向扎西的方向,扎西一闪身进了旁边的铺子。 进来以后,才发现自己误入的竟然是一家脂胭铺子。 掌柜是个漂亮的女人,忙迎了出来。 扎西立即遮了脸,生怕掌柜的认出他来。 女掌柜已经看清了扎西的脸,并没有深恶痛觉,而是淡然开口道:“客官不必遮掩,户部已经下了令,我这间铺子是可以对四国御使团开放的,包括北胡,您买什么,我拿给你。” 扎西舒了一口气,见香菱已经乘马车离开了,舒了一口气想离开,瞟眼间见到胭脂铺子里的瓶瓶罐罐,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昨天已经发黄的香粉,于是面色有些尴尬的问女掌柜道:“有女子擦脸用的香粉吗?” 女掌柜的立即拿出来三四种,一一介绍着。 扎西摆了摆手道:“你别对我介绍了,介绍我也听不懂,只告诉我哪盒女人抹着最好就成。” 女掌柜拿出了其中一盒道:“这盒最好,名叫蝶恋花,二两银子一盒。” 扎西爽快的付了银子,拿着香粉盒子出了胭粉铺子,穿街走巷,竟走到了屠秀秀的家。 敲了半天门,并没有人应门。 难道是屠秀秀没在家? 扎西的内心竟有那么一点点失望,再过三四天,御使团就要启程回家了,也许,这一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屠秀秀了。 想把粉盒放在台阶上离开,又担心有人把香粉盒拿走,正犹豫着呢,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扎西眼色一立,院门是自里面反锁的,难道屠秀秀在家,而且,遭遇了不测? 扎西飞身一跃,直接上了院墙,翻身进了院里。 隐隐听见少女的哭声,扎西顺着声音就扑了过去。 撞开一扇门,只见屠秀秀躺在地上,身上不着寸缕,浑身湿漉漉的,旁边,是一只浴桶,看样子, 应该是洗完了澡,结果水滑摔在了地上。 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屠秀秀忙缩在浴桶后,苦苦哀求道:“别、别伤我,钱放在床头的匣子里,全部拿走。” 扎西心里突然一疼,屠秀秀能做到这样反应迅速,应该是以前有过被人入室抢劫的经历吧?己经攒出了“经验”。 扎西忙开口道:“秀儿,是我,我路过你家,听到你尖叫,以为出事了,你、没事吧?” 秀秀一听,稍微松了口气,又想起来自己赤身露体被看过了,立即慌乱道:“郁通哥,你、你快出去!快出去!!” 扎西答道:“好,我出去了。” 扎西跺了几下脚,又关上了门。 屠秀秀这才从浴桶后爬了出来,搭着身侧的浴桶,一点点站了起来。 摸索到了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了起来。 扎西就在旁边看着,紧盯着少女的眼睛和动作。 穿衣裳动作流畅,没有半分凝滞,脸色除了刚才的绯红,无更深一层的变化。 扎西最后一丝怀疑的心思终于烟消云散了,屠秀秀,应该是真瞎,并不知道一个大男人,还在屋里,眼睁睁看着她穿衣裳。 第352章 王文谦的亲事又黄了 扎西的心理防线卸下了,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屠秀秀身上瞄。 扎西并不是未经情事,只是经的都是北胡的女人,那日在醉仙楼,也不过是虚心假意套消息,并没有逾越之举,不是因为他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而是他打心眼里抵触大齐女人。 而秀秀却完全不同,他心里不仅不讨厌,还有些小欢喜。 北胡的女人又高又壮又胖又黑,像屠秀秀这种娇小玲珑白晰胜雪的,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欣赏,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此时的屠秀秀,刚刚穿好亵裤和亵衣,正在穿底裙。 亵衣太小,里面的春色呼之欲出,随着屠秀秀拿底裙的动作而花枝乱颤,看得扎西不能自拨,呼吸也突然变得粗重起来。 屠秀秀一下子停了动作,紧张道:“郁通哥,你、你、你还在屋里?” 扎西知道自己瞒不过了,索性走了过去,一把把屠秀秀抱在了怀里,呼吸急促道:“秀秀,你从了哥好不好?哥不会亏待你的。” 没等屠秀秀回答,两手已经探进了亵衣…屠秀秀吓得急忙退后身子,眼看着就要撞上浴桶,被扎西一下子拉着手扯了回来,回首抵在了墙面上,在少女耳边低吟道:“秀儿,哥心悦你。” 屠秀秀用双手紧抵着扎西的胸口,哽咽道:“哥,我、我也心悦你,但、但你、你突然这样,秀儿害、害怕。” 扎西历来不君子,况且箭在弦上,不能不发。 屠秀秀越是如兔子般胆怯,扎西越是如同恶狼般兴奋,弯腰将秀秀抱了起来,直接放在了床榻上…秀秀依偎在扎西的怀里,声如蚊鸣道:“哥,你、你要了秀秀的身子,会娶秀秀吧?” 扎西一怔,他刚把屠秀秀得手了,正是喜欢的不行的时候。如果在北胡,他二话不说就会抱进自己的大帐,整日耳鬓厮磨。 可是,秀秀是大齐女人,秀秀愿意跟他回北胡吗?老可汗会同意他的账内有一个大齐女人吗? 后续的麻烦太多,很伤脑筋,不如不添这麻烦。 扎西心里有了主意,表面上却答道:“容我三日后回家禀告父母,再来娶你。” 又和秀秀温存一会儿,扎西便离开了屠秀秀家。 眼看着就要到达官驿了,扎西突然停下了步子,沉吟片刻,立即扭头往回跑,一直跑到先前买胭脂的铺子。 屠秀秀穿好了衣裳,把浴桶里的水一桶一桶的往外抬。 提到第三桶的时候,突然手上一轻,水桶被人抢走了,扎西的声音响起来:“这是男人该干的活儿,让我来。” 第261章 屠秀秀顿时欣喜道:“郁通哥,你回来了?” 扎西笑道:“我就是突然想给你画一个好看的妆容。” 两个人回了屋,扎西把秀秀的旧的胭脂水粉等都拿了出来,把发黄的旧香粉倒掉,换上了新买的白色香粉。 然后帮秀秀重新净了脸,抹了香粉,画了眉毛,涂了胭脂,就连头发也重新梳过了,抹了好闻的香油。 这是女掌柜教他做的,手上虽然笨拙,但还算顺利完成了。 看着如画中仙子的秀秀,扎西涌上来一股成就感的同时,也涌起一种浓浓的不舍。 男人把秀秀牢牢的锢在怀里,许久才松开,意无反顾的往院外走,秀秀笑嫣如花道:“郁通哥,我等你回来。” 扎西心里一颤,终究忍住没有回头。 女人,就如同五石散,总不能随意所欲,想要就要,否则就会害人害己。 第三天,四国使团进宫觐见了万岁爷,告辞次日回国。 齐珩对四国使团大加褒扬,来而不往非礼也,决定立即成立四个大齐国采购团,分赴四国采购事宜。 四国使团脸上立即裂了一道缝儿,难怪前几天大齐国这么大方,让四国使团疯狂采购,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他们要派团赴各国采买。 买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人家派个采购团回访,不过分吧? 见四国使国犹豫,齐珩再次声名,这次采购团使臣,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再不答应,就过分了。 御使们只好答应了。 吴、周、越国三国的采购团使臣好选一些,毕竟三国与大齐国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表面上没有大规模的战争,民族仇恨也没那么重,齐珩在户部挑了三个五品官各带一队跟随三国使团出发。 到了北胡这里,就有些犯难了。 两个国家,过去常年征战,你杀我,我杀你,民族仇恨太深了,选派的人,即要有头脑,还要有胆识,不卑不亢。 凌卿玥像模像样的向齐珩举荐道:“陛下,臣举荐一人,就是户部司农寺卿王文谦。” 齐珩沉吟着反问道:“理由呢?” 凌卿玥肃然道:“此人懂得说胡话,四国使团在京期间,一直由他驻守官驿馆,深受四国使团赞赏。” 齐珩点头道:“好,就由王爱卿带队前往北胡,促进两国互市繁荣。” 王文谦立马谢主龙恩。 香菱在伙房里刚刚熬了一小碗奶皮,还没吃到嘴里呢,红鸾就跑进来报告说:“夫人,老爷下朝了,在门口被王寺卿拦住了,态度看起来不、不怎么友好。” 这两人又吵起来了? 香菱忙走到门口,并没有劝,而是抱着肩膀,闲适的看着两个人如斗鸡似的吹胡子瞪眼睛。 王文谦嗔怪道:“凌卿玥,户部那么多官员不举荐,你举荐我做什么?” 凌卿玥耸了耸肩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别人想去,我还不让他去呢?难不成真像别人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胆小怕死?” 王文谦脸色胀得通红道:“你、你才百无一用是书生呢! 书生的血也是热的!只是,只是,我昨天刚刚向周家下了聘礼,周家刚刚答应把嫡女嫁给我;结果你这么一举荐,周大人下朝的时候就告诉我,下午就把聘礼退还给我。我的亲情,让你给彻底搅黄了!!” 凌卿玥:“…”凌卿玥尴尬的笑了笑,这个退亲的事,他也始料未及,他哪知道周大人意志这么不坚定,连等三四个月都不能等?就笃定了王文谦会死在北胡回不来? 第353章 吃双皮奶吗?热乎的 虽然,阴差阳错下搅黄了王文谦的亲事,但凌卿玥是绝对不会认错的,他的特长就是----无理辨三分,得理不饶人。 凌卿玥一副凛然正气道:“王文谦,我哪能是搅黄你的亲事呢?我这是成全了你和周小姐。” 王文谦皱紧了眉头反问道:“成全?”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你见过周小姐长什么样吗?” 王文谦摇了摇头,又觉得这样自己气势弱了,忙解释道:“我看过周小姐的画像。” 凌卿玥:“你知道周小姐的品性吗?” 王文谦再度解释道:“周小姐的口碑不错,性情温婉,知书达礼,孝敬父母…” 凌卿玥啧啧叹道:“亏你还是中过举人的读书人呢!连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些道理都不懂。” 凌卿玥指着旁边看热闹的香菱,继续说道:“就比如说我家娘子,外面传长相血盆大口、性情暴烈如火,我家娘子明明长相貌若天仙、性情温柔似水嘛,可见,别人看的、别人说的都不足为信,很可能谬之千里。” 王文谦瞟了一眼香菱,长相血盆大口不足为信,但性情暴烈如火还是有依据的。 自评温柔似水,凌尚书,你才要好好读书吧?连读书人实事求是的品格都没有了。 见两个人吵得没完没了,似乎也分不清谁对谁错,香菱终于有了围观者的自觉,劝解道:“你们两个,都是户部的官员,在府门口吵,不合适吧?” 两个人同时看了一眼她,然后同时转回视线,仍旧盯着对方,没有一个人理她! 被忽视的香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再度开口道:“吃双皮奶吗?刚出锅热乎的…” 凌卿玥:“…” 王文谦:“…” 在香菱以为二人不感兴趣时,两个人竟然迈步往府里走了,走的还挺快。 在香菱再次以为一份奶皮能解决一切纠纷时,两个人因为一份奶皮又起了纷争。 香菱只好又熬了一碗,用两份奶皮,终于----化干戈为玉帛。 谈话内容由针锋相对变成了安抚慰籍。 凌卿玥对王文谦道:“今天殿前举荐,是做给各国御史团看的,你出使北胡,早在昨天就定下了。” 王文谦一怔,自己竟然错怪了凌卿玥,自己出使北胡,是万岁爷定的,可见,万见爷对自己是多么的信任! 王文谦突然感觉血管里的血要沸腾了,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辜负了万岁爷对自己的信任,北胡一行,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王文谦所不知道的是,昨天定人选的时候,也是凌卿玥举荐的他。 王文谦向齐珩提出了大齐采购团的设想,齐珩立马就赞成了。 在选用出使北胡御史时,齐珩犯了难,凌卿玥道:“万岁爷,臣倒是举荐一人,就是司农寺卿王文谦,此人为人忠良,绝不会从中苛扣银两;最重要的一点是,王文谦脑子灵活,但表面上看却挺弱挺傻的,应该能削弱北胡的防备之心。” 齐瑞:“…”挺弱挺傻也能成为被举荐的理由? 成立采购团,目的就是疯狂采购“驴皮”,不求便宜,只求贵、求多,给北胡百姓释放出一个信号,大齐国人傻钱多,让民间自发饲养起毛驴来,减少战马的养殖量。 齐瑞不由得对凌卿玥笑道:“凌爱卿,你这是举荐人还是在挖苦人呢?朕可听静姝说了,这个王文谦,当年可是给褚村主写过情书的,都怪你这小子横插一杠子,棒打鸳鸯。” 凌卿玥呵呵一笑道:“万岁爷,臣是就事论事,绝不假公济私。内人贤良淑德,温文尔雅,惊才绝艳,更是商界奇才,没有人仰慕才叫奇怪吧?臣总不能小肚鸡肠,个个计较…” 齐瑞撇了撇嘴道:“贤良淑德?温文尔雅?凌爱卿,朕是不是该罚你回国子监重新就学了?褚村主商界奇才不假,更有家国大义,连朕都佩服,但贤良淑德、温文尔雅这些词来形容,实在差强人意。” 凌卿玥呵呵笑着不说话,一脸的甘之若饴。 就这样,王文谦就成了采购团御史。 如果王文谦知道背后君臣二人是这么议论他的,估计得呕血呕死。 凌卿玥接着给王文谦吃定心丸道:“大齐与北胡刚经历战事,又都受蝗灾波及,深受重创,百业待兴,你此次北胡一行,可能会被算计,甚至会被折辱,但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放心大胆的去。” 王文谦一脸愁容道:“你也知道北胡百业待兴?那咱到北胡去,能买什么啊?咱想买马,人家也得卖咱算啊!”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不必买马,买一切削弱北胡养马热情的东西,比如说驴皮、猪肉、奶烙,官方不卖,你就去民间去买,让你做一回纨绔,不计价格,不计数量,总之,就是让人看着大齐人人傻钱多。” 王文谦:“…” 房门被笃笃的敲响了。 这个人没经过院门就跃进了院子,敲响了房门,肯定是她的郁通哥。 屠秀秀开心的开了房门,外面人声杳杳,哪里还有人影,屠秀秀想往前走,脚却被一只大箱子给绊住,险些跌了一跤。 屠秀秀弯下腰,用手摸到了一只木箱。 木箱没有锁,屠秀秀打开盖子,伸手往里探,不由得僵住,箱子里,竟然满满的都是铜钱!!! 第262章 秀秀用手探了探箱子的大小,比寻常装衣裳的箱子还要大! 满满一箱子的铜钱,差不多得五六百两!!! 她只告诉过郁通哥她不识得银子真假,花铜板更方便!这个人,一定是郁通哥!!他留下这么多的钱,是不想娶她了!不要她了!! 屠秀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院子,声厮力竭喊道:“郁通哥!郁通哥!!你别扔下秀秀!你别不要秀秀!!!” 院子的巷子一角,男人想上前来,终于狠下心没出面,转过身想要离开,突然,少女突然疯也似的往街上跑着、喊着,眼睛看不见,撞到了摊子,跌倒在地上,膝盖磕破了,少女不管不顾,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一辆马车飞驰而至,眼看着就在丧于马下。 第354章 干你屁事?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人影闪过,把少女从马蹄下救起,嗔怒道:“你不想活了?” 是郁通!少女双臂一张,一下子抱住了扎西。 生怕扎西离开她一般,双臂箍得紧紧的,哭泣道:“郁通哥,你别扔下秀秀,别不要秀秀。从今以后,秀秀再也不逼郁通哥娶秀秀了,秀秀是个瞎子,配不上郁通哥,秀秀做个下人,给郁通哥洗脚揉肩…” 少女的手,箍得紧紧的,因为太用力,指腹很是苍白。 扎西一掰没掰动,有些懊恼道:“你快松开,我明日就要走了,不能带你走。” 秀秀说什么也不松开,慌乱道:“郁通哥,别扔下我一个人。你若执意扔下我,就让我去死,别救我。” 秀秀松开扎西,回首又要冲进车流。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刚烈女子。 扎西一伸手,再次把秀秀给扯了回来。 扎西犟不过女子,无可奈何道:“秀秀,我是北胡人,马上回北胡了。” 屠秀秀一怔,随即不管不顾的摇头道:“我不管,郁通哥,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上哪儿我上哪儿。我娘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 扎西:“…” 两个人正纠缠着,一辆马车戛然而停。 凌卿玥和王文谦下了马车,皱着眉头对屠秀秀道:“姑娘,你刚刚说什么,你已经是这个男人的人了?” 扎西一怔,本能的松了手,侧行两步,与秀秀保持了距离。 屠秀秀一怔,狐疑问道:“你是哪个?” 王文谦介绍道:“这是当朝户部尚书凌大人,你有什么不平之事,向大人禀明,大人给你做主。” 屠秀秀沉吟了半天,低声呢喃道:“民、民女没有不平之事,民女眼睛有疾,认错人了。” 扎西很是意外,没想到刚刚还死缠不休的屠秀秀,会选择这么说。 凌卿玥是大齐官员,如果知道他与民女有肌肤之亲的事情,一定会大做文章。 为了他着想,屠秀秀忍痛否认了,这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深情啊。 凌卿玥轻眯了眼,眼色在扎西和盲女之间来回巡视着,突然云淡风轻的笑了,对王文谦道:“文谦,此女眼睛生翳,识人不清,把她带入你府中,我着人请御医好好治治眼疾。不管眼睛是否能治好,都要当作座上宾,子子孙孙,不得亏欠。” 王文谦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若不是扎西在此,他一定要问个清楚,凭什么又叒是他? 为什么不把这个女的弄到凌府去?反而要送到自己家去?自己一个未婚男青年,刚黄了亲事,马上领个盲女回家,一定会有人说周家是因为自己行为不端才退的亲! 有这么坑人的上司吗? 若在平时,王文谦一定和凌卿玥据理力争。 然而现在对面站着的是北胡人,自己和凌卿玥再有不同意见,也是关起门来自己家解决,不能把户部的脸丢到外面去。 王文谦只能隐下心头不快,乖乖听令。 王文谦对屠秀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屠秀秀扭捏着不想去,奈何两个小厮一起“请”她,和押解差不多了。 屠秀秀上了马车,挑起门帘,使劲用手背抹着眼睛,睁得大大的,似要看清扎西的样子,却最终毫无所获,反而把眼睛擦得通红,像一只红兔子一样,看着楚楚可怜。 屠秀秀看向扎西的方向,无声的说了两个字“珍重”。 扎西则心里满是狐疑,凌卿玥为何带走屠秀秀?难道是去刑讯逼供,让屠秀秀承认两个人的关系? 扎西心里暗暗否定了,看样子,不像是刑讯逼供,凌卿玥不是说秀秀“眼睛生翳,识人不清”吗?虽然有暗戳戳骂自己不是东西的意思,但既然讲明了给请御医,那是一定会请的。 还说要永远把屠秀秀当座上宾,子子孙孙,不得亏欠。 子子孙孙? 突然,一个信息似炸雷般的在扎西脑海里爆裂了! 凌卿玥的目标从来不是屠秀秀!他的目标是屠秀秀的肚子!! 凌卿玥笃定了他和秀秀有过鱼水之欢,就如猎豹一样,耐心的等上九个多月,他要得到他扎西的孩子!!! 虽然屠秀秀不一定怀孕,但守株待兔未必全是空,万一怀上了呢?这种事,谁说得准呢? 自己现在挂名就是一个小跟班、小随从,凌卿玥至于这么大费周折吗?会不会是自己想多了? 一句话打破了扎西的侥幸思想,凌卿玥向扎西施了个礼道:“十少汗明日就要启程回北胡了,一路珍重。” 扎西脸色一变,错愕的看向凌卿玥。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十少汗,不必惊诧,从你踏进大齐土地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扎西是十少汗。只是,十少汗愿意演戏,我大齐君臣也不好戳破。分别在即,不必遮掩,祝十少汗一路顺遂。” 凌卿玥没有多啰嗦,泰然离开了,留下了石化的扎西。 凌卿玥的态度越云淡风轻,扎西的心里越百爪挠心。 不管怎么说,屠秀秀也成为自己的女人了,自己狠下心可以丢下她,心疼几天也就过去了。 但如果好巧不巧的,她肚子里真有了自己的孩子呢?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大齐国是一定承认的,还会对外大肆宣扬十少汗的子嗣留在大齐的消息, 以此来折辱北胡。 除非,屠秀秀死了。 郁通的眼睛轻眯了起来,闪着猎豹一样的光芒。 夜晚,几道人影纵出了窗户,三纵两纵便出了王家的院墙。 他们刚离开,床塌下就爬出了凌卿玥和王文谦,走到院中,借着月光,看着黑色人影渐行渐远。 王文谦颇为忧心道:“大人,咱真的不救下盲女吗?她是咱大齐的女子,万一被郁通杀了灭口怎么办?” 凌卿玥挑了挑眉道:“王文谦,盲女被迷药迷得不省人事吗?” 王文谦一脸懵逼道:“没有。” 凌卿玥撇撇嘴道:“盲女的手脚被绑了吗?” 王文谦再度摇了摇头。 凌卿玥再度问道:“盲女的嘴巴被塞住不能呼救了吗?” 王文谦终于意识的问题所在,对啊,盲女的意识清醒,手脚自由,嘴巴也能呼救,可她什么也没做,就那样被郁通装进麻袋给带走了。 说明什么? 凌卿玥呵呵笑道:“说明盲女认定了郁达是她男人,她男人对她是杀是留,干你屁事?” 王文谦:“…” 第355章 且听下回分解 四国御史团走了, 大齐的四支御史团也出发奔赴四国,开启它们或促进和平、也可能各怀鬼胎的旅途。 香菱正在府中研究“吃吃吃”的学问,出了伙房,就看见贾小六指挥着几个士兵正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看几个士兵额头冒汗、步履沉重的样子,只怕这箱子的东西不轻。 箱子一直被抬到了书房,香菱好奇的也跟了进来。 见是香菱,凌卿玥让她进来,如雏燕般的张大了嘴。 香菱哭笑不得,只得把刚刚做好的蛋糕撕下来一块儿,塞在了凌卿玥的嘴里。 凌卿玥两眼笑成了桃花,心满意足的把蛋糕吃了。 直到一整块蛋糕都被投喂完了,凌卿玥这才示意贾小六把箱子打开。 香菱想过是珍珠财宝,甚至想过可能是人,就是没想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无数个铜板,密密匝匝,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香菱诧异道:“相公,是司银寺又出了什么问题吗?银票又出现假龙票了?还是金银资源匮乏,全部转做铜板交易?” 凌卿玥揉了下香菱的小脑袋瓜子,好笑道:“娘子,你的小脑袋瓜子能不能不胡思乱想?现在你相公我是户部尚书,风调雨顺,没有战事,国库充盈,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箱子铜板,可是郁通的爱情见证!” 香菱狐疑道:“郁通?谁?听着怎么像北胡的姓氏?”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没错。郁通,郁达的同母同父的亲弟弟。” 香菱诧异道:“北胡的少可汗?怎么可能出现在大齐?难不成想像郁达一样,偷偷潜入大齐挑起战争?” 第263章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现在都在休养生息呢,迟早得打,但不是现在。郁通这个人,娘子你见过的,你猜猜,是谁?” 香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扎西!!!” 凌卿玥的脸立即垮了下来,嗔怪道:“娘子,你就不能装着有点儿难度、多猜几个人?” 香菱哭笑不得,小脸故意肃了肃道:“相公,我重新猜。” 香菱装做沉吟半天才问道:“是兰帕?” 凌卿玥苦笑道:“娘子,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兰帕都四十多岁了,怎么可能是郁达的弟弟?” 香菱轻“哦”了一声,再度沉吟道:“是索卡?” 凌卿玥再度苦笑道:“娘子,十少汗是隐藏身份而来,能干出当街调戏民女的蠢事吗?” 香菱瞪圆了眼睛道:“是你让我装着猜不中的!连瞎子都猜得出来,年龄比郁达小、与我打过交道,兰帕又对其言听计从的,除了扎西,还能有谁?!” 凌卿玥佩服的一挑大指道:“娘子果然聪慧,一语中的,确实是连‘瞎子’都猜出来扎西不一般了。” 凌卿玥指着一箱子铜板道:“这是扎西启程回胡前,送给一个盲女的礼物,应该是想给盲女留下一些保障,又怕盲女拿整块儿银子去买东西不好找零,又突然被骗被抢,所以都换成铜板,已经查过了,五百两银子的铜板,够用心的。” 香菱震惊的张大了嘴,久久没有闭上。 她以为,像扎西那种吃活驴锅、生扒驴皮的人,是没有感情色彩的,没想到画风一转,竟然变成了这么一个痴情人设,简单没有比这更狗血的了。 或许是经常看张童生的话本子,受其影响,香菱的八卦之火雄雄燃烧起来了:“北胡使团已经返回北胡了。这个郁通和盲女,是‘此恨绵绵无绝期、从此萧郎是路人了’?还是‘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了’?” 贾小六插话道:“村主怕是要失望了,现在的情况是,北胡人用麻袋把盲女掳走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欲知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香菱的脸再度垮了下来,有些嗔责道:“相公,依郁通活剥驴皮的残忍,只怕哑女凶多吉少,大家都是大齐人,有桑梓之情,你怎么没把她救下来呢?”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我见到她的时候,她正以死逼迫郁通带她走,我一出现,她立刻以退为进,我就顺手推舟帮了她一把。我有一种直觉,这个盲女,很可怕,很可能会成为郁通的梦魇。” 香菱狐疑道:“有那么可怕吗?会不会是相公想多了。这个盲目也许是无良恋爱脑,为了爱情背叛祖国;也有可能生活艰难,把郁通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抓不放。” 凌卿玥仍旧摇了摇头,眼色一亮道:“娘子,我们打个赌吧。如果盲女会跟郁通踏实过日子,算你赢;如果盲女是为了其他的目的接近郁通,算我赢,敢不敢赌?” 香菱眼色轻眯道:“凌卿玥,最厉害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这个盲女,不会是你派去北胡的细作吧?” 凌卿玥果断摇头道:“我保证不是我派的细作,我让京兆尹连夜查了官籍,安北郡根本没有叫屠秀秀的人,盲女的身份是假的。” 盲女,假身份,果然疑点重重。 但一个盲女,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去北胡呢?家国大义?可她是个盲女啊,再有本事也有限啊,能做什么?给郁通下毒吗?依郁通的机警,怎么可能让一个盲女得手? 香菱还是倾向于人性,盲女把郁达当做一个长期饭票给牢牢抓住了。 凌卿玥挑衅的看向香菱道:“敢不敢赌?” 抛开家国大义,香菱更希望盲女的日子过得纯粹一些,至于打仗,那是男人的事儿。 香菱毫不犹豫道:“好,我跟你赌。赌资是什么?” 凌卿玥转了转眼珠道:“如果我赢了,娘子天天帮我活络身上七十二处脉络;如果娘子赢了,我帮娘子天天活络身上七十二处脉络。期限,是一辈子,从北胡传回消息时即生效,没有结束日期。” 意思就是,假如褚香菱输了,就要一辈子给凌卿玥按脉络。 香菱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她认为她比凌卿玥更了解人性。 自己一定会赢,自己怀孕了,月份越来越大,身子越来越笨重,有人给按按摩、松松筋骨,也是美事一桩。 贾小六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道:“盲女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死了,哪用得着带到北胡去那么麻烦?你们白打赌了。” “唰”,两双眼睛同时射向贾小六,害得贾小六突然感觉冰冷,像要被冻成冰人一般。 香菱轻眯了眼道:“贾校尉,你不用再给巧儿买好吃的了,她不会答应你的。” 贾小六诧异道:“为啥?”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糖炒栗子就快买一车了,巧儿的脸都胖了一圈了,怎么会不答应自己? 香菱斜睨了一眼贾小六道:“因为你是属狗的,直肠道,不会转变抹脚,更是直男癌晚期患者。相公,你说呢?” 香菱看向凌卿玥。 凌卿玥狗腿答道:“附议。” 贾小六看看凌卿玥,又看看褚香菱,觉的这夫妻二人,诅咒自己说不上媳妇,简直太阴险了。 这家伙完全忘了,过去的他,可是完全的不想放弃森林的不婚者,现在变成了实打实的恨嫁男。 第356章 早生贵子 贾小六十二分确定,褚村主在巧儿面前说他坏话了,因为,尽管他打着“友情牌”送给巧儿无数的吃的,巧儿的脸明显圆了一圈,却仍能坚持她的初衷,吃他贾小六的,喝他贾小六的,感情,免谈!!! 贾小六觉得上战场都没这么艰难过。 贾小六在书房门前踱了好几个回步子了,终于在第八回 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书生的门。 正在埋头算账的凌卿玥了然抬头,贾小六立即给了他的好大哥凌卿玥来了一个灿若夏花的笑容。 凌卿玥唉叹了一声道:“小六儿,我已经把我会的招儿都教给你了,不成我也没有办法,就算哥真心求你了,别再找我来求计谋了。” 贾小六灿若夏花的脸立即变成了秋风萧瑟,无比悲情道:“大哥,我上你这儿来求计谋,巧儿上村主那儿求计谋,我哪次成功了?我严重怀疑,你是故意赢给村主,让我故意输给巧儿的。我不都被巧儿化解了?这可不敢求计谋了,这次是想打个商量,你能和村主都退出来,你不教我计谋,村主也不教巧儿计谋,让我们两个自生自灭、无师自通…” 话说明白了,道理也明白了, 自生自灭也知道,只是这个“无师自通”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小六儿不会来个霸王硬上弓吧? 看着已经两眼风霜、“不再年轻”的的贾小六,凌卿玥把到嘴的话硬给憋回去了,点头答应道:“好,我同娘子商量一下,我们两个护手言和,让你们自生自灭、无、无师自通,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香菱喝了一碗热乎乎的八宝粥,手本能的摸上了小腹。 巧儿拿起空碗要捡下去,香菱一把按住了空碗道:“不急,巧儿,咱们两个聊聊天。” 巧儿乖巧的答了声“好”。 香菱沉吟半天道:“巧儿,你,对贾小六是什么想法?” 巧儿的脸色突然就红了,言不由衷道:“夫人,什么什么想法?没想法啊!他照顾好老爷,我照顾好夫人,各有各的工作,互不干涉。”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扭扭捏捏可不是你的作风,有话直说。我就想问你,你想不想跟他,像我和老爷一样,做长久夫妻,一起过日子?” 巧儿咬了咬下唇,半天才吭哧道:“夫、夫人,若是不认识以前的贾校尉,我是乐意的;但我认识以前的贾校尉,知道 他青楼里有过好几个相好;在想娶我之前,还想娶过一百零八个女子,府里的丫鬟几乎都问遍了,也都被拒绝遍了,若是轻易答应他,我、我怕大家伙笑话我…” 香菱摇了摇头道:“两口子过得好不好,就像穿在脚上的鞋,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考虑别人的感受做什么?比如我和老爷,我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村姑,老爷是一个剥夺姓氏的未授衔将军,如果我们两个都想着别人的想法,前怕狼后怕虎,哪会有我们的今天。感情,要双向奔赴才有意义,一方付出终会曲终人散。你,如果喜欢,就别老吊着贾校尉,时间长了,再好的鱼饵也会变馊;如果不喜欢,就果断拒绝,莫要再收贾校尉送的吃食。” 巧儿一脸难色,看来心里也是很难割舍。 香菱已经明白巧儿的意思的,分明是想承认贾小六,只是还抹不开脸,总想再狠狠捶打贾小六,免得贾小六再回到从前,变成玩世不恭、出入花街柳巷的贾小六。 看来,这件事还真得推一推,撞破这层窗户纸,否则,这两人三四年都不会有定论。 第264章 巧儿下去了,香菱正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让这两个人再往前走一步,两好并一好,捅破这层窗户纸。 凌卿玥进屋了,二话不说,先把大手覆在了香菱的小腹上,好一顿摩挲。 脸上了一阵好奇道:“娘子,现在是三个月吧?你的肚子怎么还没起来啊?咱儿子不会长得像个矮东瓜,所以不显怀吧?” 香菱气得一瞪眼睛怒嗔道:“你是孩子的亲爹吗?哪有这么说自家孩子的?” 凌卿玥吐了吐舌头道:“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香菱按着他的大手,按住小腹上,一动不动道:“马上就显怀了。现在胎动还不明显,等到再过一个月,就会用脚踢人了,可疼呢!” 凌卿玥笃定道:“娘子,你记着这臭小子踹你多少下,等出生后咱拉清单一起算总账,原数奉还!敢欺负我娘子,不能够…” 香菱“噗嗤”一声乐了:“狗腿,你就知道一定是儿子?要是闺女你还不疼了?” 凌卿玥沉吟道:“第一个还是儿子吧,第二个再是女儿。如果咱们两个不在了,由哥哥保护妹妹我才放心。” 听得香菱心里一阵发酸,自打得知香菱怀孕后,凌卿玥总“儿子”“儿子”的叫着,香菱以为凌卿玥重男轻女,现在才知道,古代不比现代,男丁就是势力的一种体现,他是想先生儿子,将来做为妹妹的依仗,他才不担心女儿在婆家受欺负。 香菱深吸了一口气,转换话题道:“你这么早回卧房,肯定是找我说事儿吧?” 凌卿玥吐了下舌头,坐在了香菱身侧,两眼冒着星星似的期望道:“香菱,小六儿找我聊了半天。”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不会又上你那儿取经了吧?送完干枣送花生,送完花生送桂圆,人家巧儿还没答应嫁给他呢,他就这么早送这些东西,让巧儿‘早生贵子’(枣生桂子)?!你这出的都是啥损招啊!!” 凌卿玥一脸委屈道:“娘子,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吗?你最近想喝八宝粥,厨娘说缺大枣和桂圆,刚好小六儿找我取经,我就顺嘴说了,结果那家伙真飞了,巧儿吃不了就拿到伙房给你做八宝粥…” 香菱:“…” 香菱懵逼的眨眼,只想说,凌卿玥,你是真的----狗啊,连这心眼也耍?贾小六若是知道内情,会不会当场吐血而亡? 凌卿玥浑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泰然的对香菱说道:“娘子,小六儿找我聊天,不让我出招,也不让你接招,咱们两个全面退出,他要凭自己的本事求娶巧儿。” 香菱沉吟道:“相公,巧儿的心里是有小六儿的,要不然也不能收小六儿送的吃食。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一劳永逸,你,参不参与进来?” 凌卿玥两眼放光道:“附议。” 香菱压低了声音,与凌卿玥如此这般、如此那般的交代了一番。 凌卿玥佩服的竖起了大拇手指头道:“这个办法简单粗暴,我喜欢。” 第357章 回光返照? 接下来的两天,巧儿都没有收到贾小六送到了栗子、枣子、花生等吃食,这让被投喂了四个多月的巧儿反而有些不适应 了。 小丫头茶不思饭不想,天天翘首以盼的等着贾小六的吃食,人都等成了神经质,脸都饿得瘦了一圈了。 刚开始,巧儿以为贾小六有任务不在府里,在看见从书房里出来、对她视而不见的贾小六时,巧儿终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这个贾小六,不是不给她买吃食,而是根本不想理会她了。 难道真如村主所说,鱼饵放久了就会变馊了,鱼都跑了?可是,明明自己风华下茂,怎么就不新鲜了?贾小六那个年纪才叫“老”吧? 书房内。 凌卿玥狐疑的对香菱道:“丫丫,你这个办法有用吗?让小六儿彻底不理会巧儿,会不会适得其反,这两个人从此就分道扬镳了?” 香菱胸有成竹道:“这叫欲擒故纵,巧儿已经适应了贾小六儿对她的好,突然有一天这种好消失不见了,她会浑身不舒服,就比如说,你在户部当差,天天有个王文谦支使,突然有一天王文谦不在了,你会突然觉得少了点儿什么,哪儿里都不对劲儿,道理是一样的。” 凌卿玥如便秘似的表情看着香菱道:“娘子,你这个解释…实在让人感受不太愉快…还不如说小猫小狗养的久的都有感情来得贴切些…”至于哪里不快,凌卿玥也说不上来。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娘子,在褚家村时,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了,是不是就是欲擒故纵啊?还对我使用什么计谋了,一并说说呗?” 香菱:“…”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自己身上? 香菱调侃道:“我还用过苦肉计、美人计,你用不用重温一下?” 说完,香菱的手指头已经掐上了凌卿玥的腰眼儿上的软肉,被凌卿玥躲闪过,反擒了香菱的柔荑,笑吟吟道:“苦肉计不用重温了,倒是美人计可以接受…” 香菱眼睛一眯威胁道:“你不会满脑子在想着别的美人吧?” 凌卿玥不以为杵,反而笑吟吟道:“在我眼里,美人只有一个,只有娘子啊…” 香菱剜了一眼狗腿的凌卿玥,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脸色红了红,声如蚊鸣道:“相公,我、我、我…” 看着突然扭捏的香菱,凌卿玥关切的拉起香菱的手道:“怎么了?跟我还有什么支支唔唔的?” 香菱硬着头快速说道:“这十个月,你、你怎么办?” 凌卿玥一怔,半天才明白香菱的意思,逗趣道:“夫人是考虑给我纳个妾还是收个通房?” 香菱眼睛一瞪道:“您敢?!” 凌卿玥一把把香菱抱在了怀里,在娘子耳边呢喃道:“我过去两年都能忍,还忍不了这区区的十个月?而且,现在只剩下五个多月了。这就相当于攒钱一样,攒够了一起花,那感觉…啧啧啧…美着呢…”。 凌卿玥两眼放着光,仿佛在憧憬着五个月以后的一次性野性‘买买买’…香菱咬了咬下唇,声音如蚊鸣道:“其实,在我们那儿,三个月以后,是可以不用忍的…” 凌卿玥诧异道:“娘子说什么?” 香菱羞红了脸,附在凌卿玥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凌卿玥登时眼睛放光,一抄手把香菱抱了起来,在下人惊悚的眼光里,直奔卧房。 吓了香菱一跳,双臂紧紧环住凌卿玥的脖颈,诧异道:“你,你要做什么?” 凌卿玥笑得见牙不见眼道:“自然是相公把钱攒够了,迫不及待的想‘花钱’,一文钱都不能剩下…” 香菱捶了凌卿玥一拳羞道:“现在还白天呢!晚、晚上…” 凌卿玥一脚踹开了卧房门,把香菱放在了床榻上,如偷了腥的猫般笑道:“相公的‘钱’攒得太久了,不花不行了…” 随即放下了帷幔…到了黄昏,巧儿仍旧心不在焉的,陪着香菱散步,险些撞到了香菱。 香菱心知肚有,小丫头嘴上各种嫌弃贾小六,实则入了心了。 看了看天色,香菱故意伸了个懒腰道:“相公在书房一下午,怎么还不出来呢?” 巧儿一怔,中午过后,夫人就陪老爷在书房,然后,老爷抱着夫人回卧房,呆了一个一个时辰才出了卧房回书房,分开不到半个时辰呢! 而这半个时辰里, 夫人在卧房里饿得啃了半只鸡,喝了半锅汤,出来散步不到一柱香,然后,就又想见老爷了!!! 香菱可不管巧儿的表情,抬腿先往书房方向迈去了。 刚到书房,就听见凌卿玥在里面大声叫道:“孙良田,都一个时辰了,小六儿还没恢复意识吗?!!” 孙良田一脸失望道:“我瞧着怕是今晚也醒不了了!” 巧儿吓得脸上裂了缝儿,直接冲进书房里问道:“贾、贾校尉怎么了?” 孙良田看着巧儿紧张的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仿佛浑身每一处都在透露着无奈与忧伤。 巧儿一怔,脸色变得惨白,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哽咽道:“他、他在哪儿?” 孙良田指着贾小六的方向道:“在、在他房里。” 巧儿风风火火直冲贾小六的房间。 凌卿玥对孙良田挑起大指道:“成亲以后聪明多了。” 孙良田憨直的嘿嘿傻笑。 巧儿直冲进贾小六房里。 只见贾小六躺在床榻上,头发蓬松,衣裳零乱,脸色诡异一样的潮红。 巧儿吓了一跳,娘说,人在回光返照的时候,脸色都是这样的,然后,这个人就没有然后了。 难道,贾小六真的不行了? 巧儿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落了,扑在贾小六身侧,摇着贾小六的胳膊哽咽道:“你,你快醒醒啊,不能睡,这一睡,可就成了回光返照醒不过来了…” 第358章 贾小六的春天 贾小六的脑袋正昏沉沉的,睁开眼睛就看见巧儿梨花带雨的在自己身边哭,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第265章 贾小六想要张嘴说话,眼珠子转了转,又闭了眼睛、闭了嘴巴,继续装晕了。 巧儿哽咽道:“贾大哥,你快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 贾小六眼色一亮,突然坐起来,给巧儿来了个熊抱,激动道:“巧儿是习武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现在,我醒过来了,你必须得嫁给我…” 巧儿:“…” 巧儿狐疑的推开贾小六,贾小六脑子一阵眩晕,又倒回到了床榻上。 贾小六没有生命危险了,巧儿的智商也终于回了炉,鼻翼动了动,闻到了一室的酒气,而这些明显的味道,刚刚巧儿关心则乱,竟给忽略掉了!! 巧儿一下子掀开了盖在贾小六身上的被子,看着贾小六身上,无一处有伤,根本只是吃醉了酒!! 巧儿一胳膊肘怼在了贾小六的肚子上,怼得贾小六“哎呀”一声,身子迅速蜷成了虾子,脸皱成了核桃胡。 巧儿瞪圆了好看的杏子眼怒嗔道:“贾小六,你胆敢骗我?” 贾小六一脸委屈道:“我吃醉了酒,好好的躺在屋里,一醒来你就在我身边哭哭啼啼的,还说什么回光返照,我还没不乐意你诅咒我呢,咋还说我骗你呢!?” 巧儿:“…” 巧儿顿时哑口无言,貌似,自己是听了凌卿玥和孙良田的对话跑过来的,人家贾小六确实没亲口说,严格意义上说,算不得贾小六骗她。 而“罪魁祸首”凌卿玥和孙良田也不能说“骗她”,因为两个人的对话,似乎 、好像、大概也从未说过贾小六受伤了,只说过“都一个时辰了,小六儿怎么还没有恢复意识”、“怕是今晚醒不了”云云,现在回想起来,这些话套在醉酒上也毫不违和。 人家说的是醉酒,她想的则是死亡。 驴唇不对马嘴。 自己都会被自己蠢哭了。 这两个人,一定是故意的。 贾小六也有些恍然了,诧异道:“我应该也是被骗了。大哥告诉我,说村主问了你的内心想法,你坚持不同意咱俩的亲事,让我死了这条心,以后不准再送吃食。我心里难受,老孙就找我喝酒,然后,这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巧儿也怔住了。 原来,自己没再收到吃食,是因为贾小六以为自己拒绝了他,勒令他不准送; 贾小六以为感情无望,借酒消愁…两个人把这两天发生的诡异事件进行了串联,这才发现,似乎,两个人都被骗了,而“行骗”的人,除了凌卿玥和孙良田,褚香菱也应该参与了。 贾小六笑得见牙不见眼,试探着拉过巧儿的手,巧儿一挣没挣脱,索性不再挣脱了。 贾小六心里一阵雀跃,原来,事情可以变得这样简单,只要一顿醉酒。 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取错了经,找什么凌大人,直接找褚村主多好,说不定巧儿的肚子已经怀上了,说不定还有机会逆袭孙良田…一大队人马经过一个月的穿行,终于到达了陵裕关。 陵裕关的关口缓缓而开,再缓缓而闭;北胡的姬兰关开启。 至此,北胡御使团正式回归了本土,而大齐御使团正式开启了北胡之旅。 郁通让人从马车上搬下了一只沉重的箱子,当着王文谦等齐人的面,亲自打开了箱子,从里面扶出一个女人。 看装束,是大齐人,女人,瞎子。 王文谦瞠目结舌的对郁通道:“你、你、你竟然偷运了大齐女子来北胡?” 郁通关切的看了一下屠秀秀的身体,发现除了腿脚因为长时间蜷着有些麻木,其他一切都好。 郁通这才笑着对王文谦道:“你们大齐不是有个说法,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吗?秀秀嫁给了我,自然就不再是大齐人,而是我胡国人。” 王文谦义愤填膺的对屠秀秀道:“忠君爱国,匹夫有责,你身为大齐人,怎能嫁给北胡人?” 屠秀秀苦涩的扯了下嘴角道:“我的一家人,因遭蝗灾南移,朝廷不让我们过江,害得我弟弟饿死了;后来朝廷派人镇压流匪,我爹娘和两个兄长也都死了;我的眼睛坏了,千里迢迢投奔了舅舅,舅舅却任我一个瞎子自生自灭。大人出身富贵,不识人间疾苦,不知民生多艰。这样的大齐,我怎么会爱?应该恨吧?郁通哥对我好,就算是跟着他下地狱,我也嚼如蜜甜。” 一向伶牙俐齿的王文谦一时无语反驳,自己未经他人苦,本不该加以置喙,可是,身为大齐人的他,总觉得不该把屠秀秀扔在异乡北胡。 良久,王文谦才挤出一句话来:“我会在北胡滞留十天左右,你若想走,随时找我。” 郁通皱着眉头看着王文谦,与王文谦交往了近两个月,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是:迂腐、倔强、固执,和他在大齐杀死的那头小青驴一样,临死,还要哀嚎几声,聒噪的人脑仁疼。 郁通嘴角上扬,对王文谦一字一顿道:“欢迎王御史来到北胡,这十多天,你会让你对北胡有个永生难忘的记忆!” 王文谦突然觉得后脖梗子直冒寒气,心中再度把凌卿玥诅咒了九九八十一遍。 入住了北胡驿馆,实则就是一座四面露风的大帐篷。 王文谦还没等适应环境,帐内就冲进来了八个北胡妇人,在大帐内翩翩起舞,不,不应该说是翩翩起舞,而是地动山摇。 八个北胡妇人,最矮的都要比王文谦高,最瘦的也能装下一个半王文谦。 穿的是半兽裙,白华华的肚皮在舞动中颤动着,看得王文谦脑袋直晕,眼睛往上一翻,干脆倒地晕过去了。 王乐一见,立即扯着嗓子吼道:“大人晕倒了,快请郎中,快请郎中!!” 几个北胡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同时流露出四个字“不堪大用”,于是,撤出了帐篷。 王文谦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看着帐篷门口,心有余悸。 第359章 保护大人乃吾辈之责 大帐里。 二十人站成了一排。 王文谦兴奋的对大家道:“都买了什么东西了?快拿出来啊!” 二十个人像被掐脖捏死了一样鸦雀无声。 王文谦恍然道:“是不是东西买得太多了拿不进来?报数也成。买了多少张驴皮?多少张牛皮?” 二十个人仍旧默不吭声,头垂得更低,眼睛不敢看向王文谦。 王文谦心底立即涌起不祥的预感,问道:“你们、你们不会一人拿了五千两银子,啥也没买回来吧?” 二十个人终于有反应了,局促不安的点了点头。 二十个人,国库给拨付了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到最后竟然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连一条驴子、一头牛都没有买回来,这让他这个御史情何以堪? 万岁爷和凌卿玥给自己的任务就是花钱,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了,他可真是无言面对大齐父老乡亲了。 王文谦气得脸色通红道:“咱定的二两银子一张驴皮没人卖,那就提升到三两一张、五两一张、十两一张…聪明伶俐不好表现,人傻钱多还不好表现吗?拿钱砸呀!!!别舍不得银子!把钱花光了咱才好回去交差!!!” 一个名叫荀宇的五品郎中哭丧着脸道:“王寺丞,真不是我们舍不得拿钱砸!而是人家北胡人根本就不给咱拿钱砸的机会啊!” 荀宇把袖口撸了起来,露出一只满是淤青的胳膊来,哽咽道:“大人,下官看一家放牧的马群里有两头毛驴,便冲过去跟主家商量买驴,结果主家汉子,连价都不还,上来就给了下官一顿揍,最后还把下官绑着扔在马圈里,幸亏我机灵,自己跑出来了。” 王文谦狐疑道:“你没出价?对方也没还价?” 荀宇点头道:“按大人教的,我伸出了三个手指头,问‘卡素’,对方没还价,一脸怒气,上来就打我,我怀疑他们是仇视大齐人。” 自己教的没错啊,“卡素”,北胡话是“卖吗”的意思。 有道是买卖不成情意在,大齐和北胡虽说没有“情意”可言,但也不能上来就打吧? 看着一脸苦相的手下们,王文谦道:“可能是你们不懂北胡语,闹出了什么误会,我亲自去买驴皮。” 第二天一早,王文谦带着王乐和荀宇,一起出去了。 因为北城的大多数百姓都被手下走遍了,王文谦决定往南城方向走。 走到第三家帐篷门前的时候,王文谦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户人家,用木栏圈了一个很大的马栏,里面此时并没有马,应该是主人出去放马了。 马栏里有两头毛驴,两头黄牛,一个身材高壮的北胡少女,此时正在往料槽里添草料。 王文谦见了,立即小跑着过去,对着少女一揖到底。 少女吓了一跳,抬眼见是一个白衣书生,斯文有礼,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头发像篝火里的黑碳一样黑。 第266章 少女心知肚明,这是个大齐男人。都说大齐男人男生女相,长得比北胡的女人还好看,果然名不虚传。 王文谦见少女并不恼,显然对大齐人还算友好,心里不由得舒了口气,忙趁热打铁,用手指指着马栏里的毛驴问道:“姑娘,我想买下你家的毛驴,你看成吗?” 本来脸色风和日丽的少女立即变了颜色,叱骂道:“无良的大齐狗!!” 少女拿起饲料筐,劈头盖脸的扣在了王文谦的头上,碎草料顺着脑袋往下撒。 王乐和荀宇立即冲上来,把饲料筐拿开。 可怜的王寺丞,刚刚还如白面书生一样俊朗,现在已经如灰面乞丐一样邋遢。 王文谦刚要问少女为什么这么对他,四五个北胡人突然冲到了马栏前,高喊着“抓色痞”。 王文谦见了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心道,吾命休矣。 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在大齐国当街调戏了沼儿,被香菱责令大理寺捕快打了二十板子、二十鞭子的北胡人索卡。 几人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蓄意为之。 头可断,血可流,大齐气节不能丢! 昨天被打得浑身青紫,荀宇都没喊过一声疼。 此时也不能怕! 荀宇梗着脖子挡在了王文谦身前,高声喊喝道:“大胆贼子,尔等竟敢对我大齐御使团无理?我要见北胡可汗!!!我要抗议!!!” 几个人拳头如雨点般的砸向了他的面门。 荀宇被打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用眼角的余光看向王文谦。 此时的王丞寺大人,正侧躺在地上,双手护头,蜷缩如虾,紧紧团住一块大石头,刚好护住肚子。 荀宇:“…” 荀宇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股清流、浑然正气的王寺丞吗? 果然----识时务者为俊杰。 荀宇还要梗着脖子表现“骨气”,王乐骂道:“你个呆子,出门在外不知道保护好自己吗?” 王乐一把抓住荀宇,两人一起趴在了王文谦身上,双手护住了头。 如雨点般的拳点,再次密集的落在了二人后背上。 终于一个北胡人说道:“索卡,说好了,不能闹出人命,走吧。” 索卡往荀宇身上“啐”了口唾沫,这才对胡人少女道:“若是有人问,就说这大齐人调戏你了!” 北胡少女义愤填膺道:“我知道!他本来就调戏我了!!” 索卡这才满意的带着人走了。 良久,王乐起来了,把荀宇也一把拽了起来。 下面的王文谦,也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荀宇疼得呲牙咧嘴,感觉疼得灵魂都要出窍了,看着只受轻伤的王文谦,狐疑的看向王乐道:“你刚刚说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我怎么感觉,你是在用咱们两个人的身体保护你们家少爷呢?” 王乐一脸无辜道:“荀郎中,没错啊,对于来说,我家少爷比我自己还重要!我家少爷,也是你的上官,你不该舍命相护吗?我以为你刚才是自愿的…” 荀宇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立即斩钉截铁道:“我自然是自愿的,保护大人乃吾辈之责…” 第360章 狼图腾 王文谦翩然站起,抖落掉身上的草料和灰尘,对北胡少女再次深施一礼,彬彬有礼道: “姑娘,我方才并未调戏于你,为何姑娘却说我调戏于你呢?买不成驴事小,名声有损事大,请姑娘以正视听。” 北胡少女瞪圆了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我诬赖你了?告诉你,我可一点儿没有诬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齐人,把青楼里的女人称为瘦马,把家里面的女人称为驴,你们若是主动到谁家买驴,就是看中了那家的姑娘、睡那家姑娘的意思!!想把我们北胡女人,当牲口一样骑在身下,门都没有!!!” 王文谦:“…” 王文谦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自己只是想买驴,人家却说他要买姑娘睡觉。 这个误会,可够大的。 王文谦忙摇了摇道:“姑娘,我们就是单纯的想买驴,没有、没有姑娘想的那成意思。” 少女不信的撇嘴道:“你别想哄骗我。我们十少汗的女人就是从大齐来的,她说的还能有假?” 王文谦脸上裂出了一道缝儿,心里无比难过。 来到大齐国,想到过种种困难,唯独没有想过,最大的绊脚石竟然是个大齐女子----那个被郁通偷偷带回来的盲女、屠秀秀。 有了她从中作梗,王文谦可以预见自己的结局: 买毛驴,人家说他是调戏; 估计买牛奶、羊奶之类的,那就更是调戏中的调戏了,估计会被打得亲娘都不认得。 王文谦心情一片萧瑟,觉得自己眼前一片昏暗,已经看不见前路任何光芒了。 荀宇不由得暗骂道:“屠秀秀这个大齐叛徒!!简直该千刀万剐!偏偏这北胡人,脑子都是一根筋,不是一般的笨。屠秀秀说啥她们都信!如果屠秀秀说狼是畜生,我看她们是不是还会信?” 狼是北胡人的图腾,北胡人自然不会相信。 听了这话,王文谦突然眼色一亮,马上让人拿来文房四宝,挥毫泼墨,很快画好了一副野狼头。 野狼头画线条简单,很是形象,只是,并没有填充好色彩,有很多留白之处,看着像少了灵魂一样。 荀宇道:“王大人,下官出去找些颜料来。”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不,这画,我们不用颜料,用灰驴皮填充,走,再去找那个北胡姑娘去。” 荀宇吓得一怔,大人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三个人再再次来到了北胡少女家。 北胡少女见又是上午来的大齐人,柳眉倒竖,眼睛一瞪,拿着马鞭就要轰王文谦。 王文谦立即把狼图腾画作拿出来,展示给少女看。 少女的马鞭立即收了起来,双膝跪倒,五体投地,再跪起,“咣咣咣”磕三个头,然后站起,再跪倒,五体投地,再跪起,“咣咣咣”磕了三个头。 嘴里嘟嘟喃喃的说着什么,语速快得连王文谦都听不明白。 终于,少女施完了大礼,满眼星星的对王文谦道:“大齐的客人,您能把狼图腾送给我吗?” 王文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指着狼头像道:“这只是雏形,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经久不坏,防水防潮,栩栩如生。” 少女立即两眼放光道:“真的?” 王文谦一脸难色道:“就是用驴皮啊!我上午来买驴皮,就是想做一些狼图腾送给北胡的朋友,可惜,整个北胡,我竟买不到一条上等驴皮,还被人骂成是色痞子,我、我真不是…” 王文谦一脸的委屈与难过。 少女从王文谦手里拿过简单线条的狼头像,发现确实少了些灵动,若是上面的毛色换成真正的皮毛,肯定更加神灵活现。 杀狼是不可能了,可是驴皮?这个大齐男人真的能用驴皮做出狼图腾来? 少女沉吟道:“好,我把驴皮给你,但我要看着你做,你若做不出来,我对你绝不会客气的。” 王文谦胸有成竹道:“做不出来,任凭姑娘发落。只是,若是做好了,姑娘除了给拿一张驴皮做材料,还要额外送给我一张驴皮做手工费用,两张驴皮一副狼图腾,如何?” 姑娘傲娇的瞟了一眼王文谦道:“好,你等着。” 姑娘往旁边的一家帐篷走去,不一会儿,竟然直接拿了两张硝好的驴皮出来。 王文谦让姑娘拿了剪刀、梳子、针等多种工具,在大家眼花缭乱中开展了皮画的剪裁工作。 一个时辰后,一个皮质的狼图腾出现了,冷不丁看一眼,还以为是真的狼头呢。 少女笑得见牙不见眼道:“曲仁大叔看了一定欢喜,我问问他要不要一副。” 看着原材料的那张驴皮还剩下不少,姑娘耍小聪明道:“这张驴皮有剩,再拿一张做手工钱就可以了吧?” 王文谦忙摇头道:“姑娘,这张驴皮剩下的毛皮虽多,但已经不能再用了。” 王文谦指着狼图腾脖颈子上的皮毛道:“这块皮毛,刚好是毛驴脖颈子皮毛,驴身上别的地方皮毛做不了。” 姑娘恍然道:“确实很精细,曲仁大叔家还有驴皮,应该够做的,我去取。” 姑娘把做好的狼图腾,用双手虔诚的拿着,举过头顶,再次跑到了隔壁的帐篷里,很快,又拿来了两张驴皮。 王文谦再次开始了制作过程。 等到快做完的时候,被姑娘称为曲仁大叔的汉子,又领来了两个汉子,手里拿的,竟然是四张新鲜出炉的驴皮。 王文谦甚至觉得它还冒着热乎气儿呢。 王文谦刚好用先前收到的硝好的驴皮,又做了两副狼图腾。 两个汉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回到了驿馆,王文谦把自己的手下全都叫过来,用先前做工剩下的驴皮,向大家展示着做了两副狼图腾。 第267章 做完以后,王文谦肃然的对属下们说道:“只要用心想,办法总比困难多,现在,咱们里外里弄到了四张整驴皮、四张残驴皮。你们都是举子出身,这种简单的狼图腾,对于你们而言不难,明天,你们两人一组,分成十组,会都按这种办法,用手艺换驴皮。” 二十人:“…” 第361章 寸银必争,寸土不让 残驴皮做出来的狼图腾,做出来与先前做给北胡少女的狼图腾区别不大,显然,王文谦所说的一张驴皮只能做一个狼图腾,只是为了多哄骗一张驴皮而矣。 有了王文谦的示范,二十个举子出身的属下,有样学样,用残驴皮又做了八副狼图腾。 第二日,属下以这八副狼图腾为样本,直接拿出去换驴皮了。 还别说,这一次收获颇丰,到了黄昏回来的时候,大家伙“空手套白狼”得了两张陈驴皮、二十张鲜驴皮,两张残驴皮,还有几个北胡人没有陈驴皮,家里又没有毛驴,约定好了明天来驿馆换。 好好的一个官驿馆,成了手工作坊,门庭若市。 这种情况只维持了两天,便再度戛然而止,所有北胡人又开始拒绝用驴皮换狼图腾,对大齐御使团再度仇视起来。 荀宇再次被打的鼻青脸肿,哭丧着脸道:“大人,唔唔唔,他们、他们北胡人欺负人,下官、下官又被打了。” 看着荀宇胳膊上的伤,王文谦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觉得再华丽的词藻都无法抚平荀宇肉体上和心灵上的创伤。 这家伙,来了北胡五天,被打了三次,真够衰的。 难道北胡又扯出了什么幺蛾子? 王文谦决定再找那个北胡少女打听一些情况,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及时拿出应对政策。 这一次,王文谦只带了王乐,让荀宇在家好好养伤。 找到北胡少女的时候,少女的脸色讪讪的,完全没有了那日买狼图腾时的欣喜。 王文谦态度诚恳的一揖到地问道:“姑娘,不知小生哪里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不吝解惑。” 姑娘叹了口气道:“你们大齐来的那个姑娘,被十可汗收为阏氏,就是你们大齐说的妾氏。她说你们大齐人会蛊术,狼图腾很可能被施了术,专门坑害北胡人。我不相信你那么坏,但架不住族人信啊,我爹也信,不让我理会你们。” 王文谦咬碎了银牙! 心里把屠秀秀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这个大齐的叛徒,自打进了北胡以后,就处处和自己作对。 和自己作对事小,可是她的举动,完全让大齐国的计划处于瘫痪状态。 王文清十二分笃定,自己若是有凌卿玥一半的武功,一定会忍不住去杀了这个叛徒,以儆效尤。 接下来的几天,王文谦也无计可施了。 眼看回到大齐的日子将近,王文谦清点了一下驴皮,不管是整的,还是残的,加到一块儿也就八十多张。 王文谦想死的心思都有了,拿这么点儿物件回去面圣,他项上人头不保啊。 王文谦看着二十个属下,语重心长道:“回大齐面圣,本官会自会担全责,全力为你们求情开脱。” “大人…”二十个属下眼眶里发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这一行有多委屈,有多不甘,有多坚持,只是,结果并不理想。 终于要离开大齐国了,十少汗摆酒席送御使团所有成员。 而吃食,差点儿没把王文谦气吐血----主菜仍旧是活驴宴。 唯一的区别是,在大齐国是,是下的活驴锅; 在北胡,是北胡的特色,烤驴肉。 十可汗夹了块儿烤驴肉,放在嘴里,似自言自语道:“驴子,天生就弱,天生就被狼吃的命运,你说是吧,王御使?” 王文谦眉毛紧锁,郁通这句话,明显是讽刺大齐人身体没有大齐人强壮,天生就该被北胡人统治的命运。 王文谦笑吟吟答道:“哦,十少汗说的或许有道理。但下官认为,强不强大的前提是----得活着。驴子最长可以活到五十年,而狼呢,最长也不过二十岁,驴子,熬都把狼熬死了。” 十可汗不屑的轻叱一声,心道,王文谦还真是一头倔驴呢,没完成齐皇交代的任务,我看你回去怎么交差?!你交不了差,我就开心了。 郁通欢喜的揽了一下身侧女子的纤腰,亲自给倒了奶茶,轻声软语道:“秀秀,你现在有了身孕了,长时间坐着,身子吃得消吗?要不回帐内歇一歇?” 屠秀秀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比黑曜石还亮,对郁通道:“少汗,秀秀很好,秀秀很高兴。秀秀还有一个请求。秀秀曾做过十八年大齐人,想跟大齐御使道个别,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大刘人,可以吗?” 郁通有些婉惜的对屠秀秀道:“秀秀,你用你的行动向父汗证明了你做北胡人的决心,没有人再敢置疑你。我唯一过意不去的是,没有让你做成可敦,只做了阏氏,你不会心里有怨吧?” (注:可敦,正室的意思;阏氏,妾室) 屠秀秀调皮的在郁通的手心里挠了两下,笑道:“少汗,就是这个阏氏,秀秀也心知你是尽了力的。北胡能容纳秀秀,秀秀已经感激不尽。” 不等郁通回答,屠秀秀已经站起身来,直接向王文谦方向走来。 此时的屠秀秀,身穿北胡女人穿的兽皮衣裙,头发梳成无数发辫,走到王文谦身前站定,王文谦竟然没能一眼认出她来。 直到屠秀秀张嘴说道:“王大人,秀秀来给您倒杯酒,一路珍重。” 王文谦登时脸红脖子粗起来,自己不是害羞,而是乍一听是屠秀秀气的!!! 王文谦压下心里的怒火,嘲讽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人,眼睛竟然治好了?” 屠秀秀眨了眨眼睛,明亮得如同天上的星星,坦然答道:“大人说的对啊,北胡就是我的家。十少汗带我来到北胡,给我建大帐,给我治眼睛,给我一个家,我自然对他要好,对北胡要好…” 王文谦:“…” 王文谦懒得跟屠秀秀说话了, 感觉跟她对话还不如对牛弹琴。 屠秀秀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来,倒出里面一大把铜钱来,不屑道:“这是我不小心从大齐带过来的铜钱,以后不会再踏入大齐国土半步,从此恩断义绝。” 不等王文谦回答,屠秀秀一拧身往十少汗方向走去了。 气得王文谦把铜板扔了一地,眼眸腥红,怒嗔道:“屠秀秀,羊尚有跪乳之恩,乌鸦有反哺之义,你这样,真的能食能知味、寝能安枕吗?” 屠秀秀停下了步子,没有回头,一字一顿道:“王大人,世上再无屠秀秀,只有十少汗阏氏清兰。” 王文谦的脸上再次裂了一道缝儿,屠秀秀的无耻,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王文谦默默的弯腰蹲下身子,一枚铜板一枚铜板的捡了起来。 荀宇拉住了王文谦的手,低声道:“王大人,这贱人的钱,咱们碰一下都嫌脏,你又何必捡它自取其辱?” 王文谦眼色如蕴、斩钉截铁道:“这是我大齐的铜钱,我绝不留给北胡一文。” 一名话引得大齐人和北胡人无不动容,没想到,王文谦一介文弱书生,竟然有如此不一样的气节。 让人看着即好笑,又心酸。 二十个大齐官员,眼睛都泛了红。 荀宇哽咽道:“对,大齐寸银必争、寸土不让。” 二十一个官员,同时找起了铜钱。 第362章 展家忠烈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王文谦带着御使团回来了。 去的时候敲锣打鼓,回来的时候偃旗息鼓,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回到京城,直接跑到了凌府见凌卿玥,期望他从中斡旋,别引起万岁爷的滔天怒火。 王文谦事无俱细,把一行人在北胡的遭遇都对凌卿玥讲了。 凌卿玥一脸萧瑟,沉吟道:“那盲女成了北胡的细作,帮北胡人出谋划策?” 王文谦笃定的点了点头。 凌卿玥没有追问,而是说道:“屠秀秀让你拿回来的铜钱呢?” 王文谦忙呈了上来,解释道:“大人,小的检查过了,就是普通的铜钱。” 凌卿玥没有理他,把铜钱倒在桌上,仔细数了数----六十六枚。 凌卿玥沉吟了半天道:“原来如此。” 凌卿玥忙把贾小六喊进来道:“小六儿,把屠秀秀那箱子铜钱搬过来,倒出来,好好数一数,有多少铜钱。” 贾小六:“…” 王文谦:“…” 两个人殊途同归,心中想的均是:大人,就算你是户部尚书,操心的是全国各地、各部门花钱的事儿,但也不至于这么守财奴,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吧? 钱被倒在了地上,贾小六带着十二三个侍卫一起数了起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少了六十六枚。 第268章 与屠秀秀让王文谦拿回来的六十六枚一加,刚好是郁通送给她的五百两银子。 侍卫们把铜钱又装回到箱子里。 其中一个侍卫从地上捡起一颗白色的围棋棋子,呈给凌卿玥道:“大人,这是您的棋子吧?” 凌卿玥错愕的接过棋子,仔细看着棋子。 上等的云子,并不是凌家的,只有一种可能,是混在铜板里的。 侍卫人把铜钱搬走了。 凌卿玥沉凝着想着事情,王文谦也不好打扰,只是他一路舟车劳顿,又直接来找凌卿玥,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正饿着,鼻翼瞬间捕捉到一股香气-----母鸡汤!! 太香了! 王文谦深吸了一口香气,感觉四脚百骸都跟着舒服,除了胃----更加饿了。 香味越来越近,房门笃笃被敲响,香菱推门进来了,巧儿手里端着一大盅老母鸡汤。 一看就是见凌卿玥废寝忘食的工作,主动送汤来了。 发现王文谦也在屋里,香菱眼色一亮道:“王寺卿从北胡回来了?” 王文谦忙施了一礼道:“下官上午刚刚进京,便着急来拜会大人,打扰大人用膳了。” 香菱轻“哦”了一声道:“无妨,我让巧儿再加一副碗筷,你们二人在书房里一起用膳,用膳后再谈事情。” 巧儿省事的去伙房拿碗筷了。 王文谦心里一阵雀跃,嘴里都馋得生出津液了。 香菱问道:“北胡一行如何?” 王文谦叹了口气道:“不太好,只采购不到百张驴皮。” 凌卿玥插话道:“你那不叫采购,叫‘空手套白狼’,一文钱没花,纯手工换的…”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夸人的,王文谦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香菱却很支持王文谦,安慰道:“你们采购团去北胡之前,黄豆换驴皮的信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北胡人已经有所防备,你们能顺利买到才叫奇迹呢。” 王文谦一脸懊恼道:“都怪那个屠秀秀,如果没有她从中作梗,我们弄回千张以上驴皮完全没有问题。” 香菱诧异道:“屠秀秀?她到了北胡了?还阻挠你们行动?” 王文谦点了点头道:“她的眼睛治好了,被郁通纳为妾氏,还怀了身孕,在她的阻挠下,我们买驴皮连连受阻,御使团人人身上有伤,她是大齐的罪人!!” 香菱有些瞠目结舌,只两个月的时间,屠秀秀一起完成了人生几件大事,叛国、治病、嫁人、怀孕,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凌卿玥则摇了摇头道:“你只怕错怪屠秀秀了,她是我们大齐的好女子,是我们国家的英雌,待真相可宣告天下之时,我一定要向万岁爷建议,给她和她的家族树碑立传。” 王文谦和香菱都被凌卿玥说得云里雾里。 凌卿玥的眼眸蕴了一层雾气,拿起屠秀秀给王文谦拿回的荷包,从里面倒出六十六个铜板来,解释道: “六十六枚铜钱,数字六为离卦,离为火,火为心,屠秀秀是想告诉你,她身在北胡,心在大齐。可惜,她的一颗七巧玲珑心,错付给了猪豕,鸡同鸭讲,你,根本没懂她的意思。” 王文谦:“…” 王文谦额头冒了汗了,为自己的愚蠢而懊恼。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没有扔下铜钱,一个不落的捡了回来,交给了能读懂它的人,没让屠秀秀的一腔爱国之情赴诸东流。 王文谦眼睛也泛了红,一脸疑惑道:“这个展秀秀会是谁呢?” 身为弱女子,却孤身一人深入北胡,一定与北胡有强烈的仇恨为支撑,否则忍受不了那么多的折辱,双目失明、献身仇人、甚至以怀孕…凌卿玥摊开手掌心,露出里面那枚纯净的黑色棋子道:“屠秀秀的铜钱是从郁通送她的铜板里拿的,应该是想提醒我们,她在铜板里留下了线索,就是它。” 王文谦接茬儿道:“这是云河郡展旺县产的云子,是大齐最纯最好的云子,我家也有一副,难道她家是经商生产云子的?”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展旺县原来不叫展旺县,而是叫云旺县,后来出了一个有名的家族,先皇前年亲自下诏书改名为展旺县。” 王文谦颤声道:“您说的是一门忠烈的展家?” 凌卿玥点头道:“展家四代忠烈,最后一个儿郎,就是杨忠国的副先锋,郁达率北胡人进入腹地作战时,展先锋被郁达所杀,展家从此绝户,再无儿郎,连万岁爷都不由动容。看年纪,屠秀秀应该是展家的孙女辈,本名应该叫展秀秀吧。” 竟然是这样。 王文谦和香菱眼眶一阵酸,尤其是香菱,眼泪止不住了,这是多么可大的信仰啊,精忠报国,舍身忘死。 凌卿玥继续对王文谦道:“你此次一行,买驴皮事小,帮展秀秀给北胡递了投名状才是大事,比咱们买上万张驴皮重要得多,你,阴差阳错立了功了。” 王文谦不由得错愕。 他来找凌卿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引起万岁爷的雷霆之怒,降罪他和他的手下二十人。 现在画风一转,由罪人变成了功臣,这种感觉,还挺辛酸的。 凌卿玥忙泼了王文谦一头凉水道:“为了展秀秀的安全,万岁爷表面上一定会罚你和你的手下的,不过,一定不会重罚,顶多罚个俸禄啥的,我私下里帮你们把赏钱讨回来补回去。只一个要求,严守秘密,展秀秀之事,只限于咱们三个,外加万岁爷知道,明白吗?” 王文谦和香菱同时笃笃点头。 忧伤的情绪终于冲淡了些,王文谦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委屈巴巴的对凌卿玥道:“凌尚书,我、可以喝鸡汤了吗?” 凌卿玥亲手盛了老母鸡汤,还好心的盛了好几块鸡肉,递到了王文谦手里。 王文谦却不喝汤,直接咬了一大块鸡肉。 凌卿玥眼珠子转了转,微微笑道:“你不在的这期间,周小姐嫁人了…” 王文谦突然觉得肉不香了,噎得慌。 第363章 舒筋活穴 眼看着再有几日春节了。 民间有个说法,叫做娶个媳妇过大年。 贾小六的成亲日子就定在了腊月二十六。 这场婚礼,与孙良田相对简单的婚礼而言,贾小六可谓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豪华程度在皇亲贵胄遍地的京城算不得什么,但在贾小六同等级的人当中,绝对算得上顶级中的顶级。 单独买了四进院子,一切装饰焕然一新。 马车、仆人等全都配备了。 最关键的是,贾小六的父母跟兄长在老家居住,不来京城,巧儿一嫁过去就当起了掌家夫人,别提多清净、多省心了。 那些过去拒绝了贾小六的小丫环们暗暗都后悔了,没想到贾小六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样子,手里的私银竟然不少,如果抛开他曾经吃过花酒的黑历史,倒真称得上是金龟婿。 现在人家不正在改正,已经不去青楼吃花酒了吗?巧儿,以后可有福了! 因孙良田与贾小六交好,几乎全程参与了贾小六的婚礼筹备事宜,每筹备一件事,就会震惊一次,心灵也受打击一次。 孙良田不可思议的问贾小六道:“小六儿,你最近立了大功劳吗?大哥给了你大赏银了,手头儿这么阔绰?” 贾小六和孙良田的官级差不多,俸禄差不多,为啥手里的银子差了这么多?这个,很没道理。 贾小六似老学究似的绺了绺不存在的胡须,似模似样道:“这个嘛,自然得先节流。所谓节流,就是出去喝酒,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账…” 孙良田的眼睛瞪圆了,蓦然想起来,过去的半年来,自己如果不请贾小六吃饭,贾小六从不找自己吃饭,赶到一起出任务,不得已一起用饭时,也都是孙良田算账…钱,原来是从自己的牙缝儿里抠出来的! 孙良田骂道:“抠死你得了!以后你请我吃饭…” 贾小六笑嘻嘻道:“好、好、好,我请回来、请回来,只是不知巧儿给我多少月例钱,会不会像绿儿对你一样宽松?如果紧了,还得你请…” 孙良田:“…” 孙良田有种想骂娘的冲动,怒嗔道:“滚滚滚,老子以后才不请你呢…” 贾小门涎着脸继续说道:“老孙,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也不准生气。” 孙良田笃定点了点头。 贾小六笑道:“到了京城以后,我买了个农庄。” 孙良田错愕道:“你,买农庄?在临安县的时候我就想买地,你说种地那是看天吃饭,看雨打粮,白受冤枉气,劝我不买,你却买了?” 贾小六尴尬的点头道:“刚到京城的时候,有次我帮村主买庄子,赶上旁边的庄子同时卖,我就买下了,怕你拿我说过的话噎我,没敢告诉你。我不懂种地,就告诉庄头,村主庄子种啥我种啥,结果,种啥啥赚,我就更不敢跟你说了,怕你骂我故意隐瞒你…” 第269章 孙良田:“…”那你现在告诉我,我的心就不堵得慌了? 贾小六往后退了两步,怕孙良田暴起打他,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次不说,越往后就越没法说,一拖拖到现在了。 孙良田脸憋得通红,在贾小六以为他要暴怒的时候,孙良田突然挤出一句话道:“在哪买的庄子?都种啥了?我回家跟绿儿商量,也要买庄子,跟着村主种地!!!守着财神爷不知道发家,我可真够傻的…” 贾小六:“…” 晚上,凌卿玥坐在了塌上,两眼放光的看着褚香菱,看得褚香菱有些莫名其妙。 抚了抚肚子,爬上了床榻,狐疑道:“相公,你有事要说?” 凌卿玥笃定的点了点头,有心提醒道:娘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了? 香菱:“…” 凌卿玥一副“就知道你会装失忆”的表情道:“我提醒一下啊!屠秀秀…” 香菱恍然,凌卿玥这是在提醒她,两人之前因为屠秀秀的事,可是打了赌的。 褚香菱猜测屠秀秀与郁通相安无事; 凌卿玥猜测则屠秀秀和郁通各怀鬼胎。 谁猜对了,输的一方就给另一方舒筋活穴,也就是按摩。 香菱狡黠了笑了笑道:“相公,现在的屠秀秀,被郁通纳为妾氏,怀了身孕,还顺带坑了大齐御使团,夫妻同心,情比金坚、其利断金…” 凌卿玥轻眯了眼。 香菱意识自己措词不当,吐了下舌头改口道:“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反正,现在来看,是你输了。你,从今天开始,给我舒筋活穴吧!” 香菱老实的躺在了床榻上,一副准备享受全身按摩的状态。 凌卿玥哭笑不得道:“褚丫丫!你耍臭无赖是不是?已经查明了,屠秀秀就是展秀秀,怎么可能和仇人相安无事?后面一定有大图谋。明明是你输了,你要给我舒筋活穴!” 香菱一脸的无赖道:“我不管,我只相信已经发生的,不相信还未发生的。现在,屠秀秀和郁通两口子相安无事,你就是输了,就得给你舒筋活脉,快点儿!我腿夜半爱抽筋,给按按!!!” 凌卿玥一脸的委屈,手掌却老实的覆在了香菱的小腿上,老实的给香菱按腿,嘴里不服输道:“娘子,你等着,事情总会有定论的一天,我等着你天天给我舒筋活穴!到时候,不许在耍无赖!” 香菱哪里管那么多,舒服一时是一时,舒服一刻是一刻。 正享受着二品户部尚书最高等级的按摩时,凌卿玥突然把嘴巴凑过来,附耳道:“娘子,其实,我还有一种舒筋活穴的方法,七十二脉络、三百六十处穴道无一处不受益,你要不要试一试?” 香菱连眼皮都没撩,舒服的“嗯”了一声。 随即感觉哪里不对劲儿,蓦然睁开眼睛,发现相公已经将外裳脱了下来。 香菱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嗔怪道:“凌卿玥,你说的方法,不会是…” 凌卿玥点头道:“娘子猜得对…” 随即帘帐就被撂下了。 香菱突然发现,也许,从一开始说出赌资时,凌卿玥就憋着这个坏主意,按照他这个舒筋活穴的方法,自己无论输赢,都得吃亏…不过,好像也不算吃亏,谁让自家相公位高权重、还风流倜傥、翩翩一帅哥呢! 第364章 上元节相亲 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节就要到了。 上元节的头一天,香菱又做了不少汤圆,分发给关系较近的人,唯一的遗憾是,再也送不成云夫人了,不知道他们在云顷国生活得怎么样? 送不成云夫人,却能送成皇后娘娘,也就是杨静姝。 亲自送到宫里,杨静姝正在宫中忙得焦头烂额呢。 只见殿内摆着两个若大个纱制屏风,上面写着无数的名字。 左面的,看着都是男子的名字; 右面的,看着都是女子的名字。 静姝手拿着一根穿着红线的针,先穿过一头女子的名字,然后穿针引线过来,在男子名字的屏风前停下来,目光在男人名字上扫来扫去,犹疑不定。 香菱不由得哑然失笑道:“我的皇后娘娘,你在做什么,不会改行当月老了吧?” 见香菱来了,杨静姝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快过来,我都快愁死了,这些个都谁和谁啊,连认都没认全呢,却让我给连线,我都快头疼死了!” 香菱把汤圆给了宫女,走到杨静姝身侧,愕然发现了两个极其熟悉的名字。 男子的名字里,竟然有王文谦的名字; 女子的名字里,竟然有林至清的名字。 这更加勾起了香菱的兴致。 香菱狐疑的对杨静姝道:“娘娘,你不会直接给拉郎配吧?” 杨静姝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这只是晚宴的座位排序。你知道的,这些女子基本足不出户,见到男子的机会太少,与哪个坐在对面,中意的可能性极大,我正在挠头排座位呢。” 杨静姝指着托盘里无数根穿了红线的针道:“还是你来吧!让我杀人放火也比摆弄绣花针轻松!” 杨静姝倒是落了个轻松,香菱却一头懵逼了,排,怎么排?除了林至清和王文谦,她谁都不认识的好不好? 更何况,这么多的男女,这要是排完了,今天一大天都不用出宫了。 香菱查了查男子的数量,一百个;查了查女子的数量,也刚好是一百个,应该是特意选的,不是所有官员或子女能有些“殊容”的。 香菱灵机一动道:“娘娘,臣妾倒是有个主意,不必劳心费力的排座位,还会让每对男女都有彼此说话的机会。” 杨静姝立即来了兴致道:“快说说…” 香菱笑道:“咱们可以采取自助餐制和桌台轮转制。通过自助餐制,可以减少食物浪费,彰显娘娘勤俭的美德;通过桌台轮转制,让每对男女都有机会说话,省去了排座的麻烦,也可以让他们所有人都有了解的机会。” 杨静姝的眼睛登时就亮了,一把擒住褚香菱的胳膊道:“你休想走!宴席全权交给你办了,宴席尽了再放你走!!!” 香菱哭笑不得道:“娘娘,你这架势怎么像抓囚犯呢?” 杨静姝尴尬的放了手,嘴巴仍旧不依不饶道:“你提出的章程,你就得负责 完成!” 香菱只好“应邀”(硬要)留下来帮皇后娘娘筹备晚宴。 二人正探讨着细节,奶娘和宫女抱着小皇子进来了。 齐圭哭得这叫一个惨烈。 奶娘和宫女人齐刷刷跪了一地,奶娘哭泣道:“请娘娘重罚,是奴婢的错。小皇子睡着的时候,奴婢竟然也跟着睡着了,害得小皇子醒来往榻下爬,额头磕伤了,请娘娘降罪。” 杨静姝亲昵的把儿子抱过来,亲热道:“小龟龟,让娘抱抱,娘看看哪伤了?” 香菱脑门上飞过一团黑线,这个“小龟龟”的名字,实在让人不敢苟同…杨静姝刚把齐圭抱在怀里,本来嚎淘大器的齐圭登时不哭了,比碰到了什么奇簧还灵。 小家伙眨着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杨静姝,小嘴扁扁的,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子,眉头紧锁,明明想哭,偏偏忍住不哭。 这样委屈的小模样,害得香菱更加心疼了。 香菱毫不客气的对杨静姝翻了一记白眼儿道:“你平时是咋训练孩子的,见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杨静姝不以为然道:“也没怎么训练啊,就是一哭就打屁股,男子汉,将来要保家卫国的,不能惯着。” 杨静姝对奶娘和宫女们道:“都起来吧!不过是磕了下脑门,没事,多磕磕 碰碰,身子才糙实了,哪有那么金贵…” 奶娘和宫女:“…”心道,这一定不是亲娘,一定不是…香菱:“…”心道,静姝,你都不注重一下皇后的威严吗? 因为是自助餐形式,又是相亲现场,香菱亲自指挥御膳房做了方便取食的食物,主食是奶油小蛋糕、沙琪玛、蛋挞等;副食是鸡米花、鸡块、鸡翅、薯条等。 只有鸡米花佐食坊曾经有售过,其他倒是第一次出现。 香菱让御膳房把大餐盘和筷子都洗净了,全都拿上来,放在宴客厅门口,宴客厅里面则是一排吃食,由来赴宴的男女先自由取食。 在往后,就会有宫女推着餐车负责加餐。 赴宴的陆续到场了,看到别具一格的宴席,很是诧异。 待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讲明了规则后。 大家这才恍然,感觉这种形式既新鲜,又有些害羞。 毕竟每次赴上元节宴,都是“隔岸看花”,而这次呢,竟然和每位异性都能聊上半柱香时间的话,这已经颠覆了以往的认知了。 大家按规则领取了食物,开始轮转的攀谈过程。 香菱眼神好使,特别关注着王文谦和林至清的动态。 结果,差点儿没把香菱的鼻子给气歪了。 这个王文谦,低头就是一个吃,完全不辜负他吃货一枚的人设; 第270章 而林至清,也低着头,一口也不吃,一句话也不说,完全把对方当空气。 轮转过半,完全印证了两个字:“没戏”。 难道王文谦还没有从“周小姐退婚”的阴影里走出来? 凌卿玥怎么着也算有一定责任的。 香菱跟着送餐宫女的后面,径直走向王文谦。 宫女清声问道:“王司丞,需要加餐吗?” 王文谦立即推过餐盘,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再来一份鸡米花、鸡翅、鸡块、薯条…” 这是乞丐进错了地方?吃自助完全凭良心? 香菱忙“咳”一声,王文谦这才错愕抬头,见是香菱瞪着他,忙把盘子抽了回去,尴尬的对宫女道:“不、不要了。” 见香菱向他对面女子方向挑了挑眉,王文谦只好开口,对对面的少女问道:“你什么也没吃,需要吃些什么吗?这个白色的甜食应该不错。” 少女脸色一红,轻轻点了点头。 宫女夹了块奶油蛋糕,放在了少女的餐盘里。 少女长得清秀斯文,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檀香味道,倒是和王文谦这个书呆子有些搭。 香菱微笑着问道:“请问姑娘是?” 少女诧异的看向香菱,发现香菱并没有穿宫女的衣裳,小腹拢起,显然是身怀有孕,月份也不太小了。 少女盯了香菱的小腹看了半天,怔凝良久才答道:“臣女是首辅褚之涣的表妹,谭韵儿。” 香菱轻哦了一声,便又去看林至清,发现林至清面色虽然淡然,但眉宇间满是不耐之色,显然极度反感这种相亲现场。 不对劲儿,绝对不对劲儿。 香菱决定过后跟林至清好好谈一谈。 第365章 吃醋 虽然王文谦和林至清对这场名为宴席、实为相亲宴不怎么感兴趣,但其他年轻男女成效还是挺明显的,有几对已经在暗送秋波、眉目传情、臭味相…静姝很是开心,对香菱笑道:“香菱,官媒们常挂在嘴边说,保成一次媒增十年寿,我若是按你这方法,每逢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都举行宴席,每年多促进几对,我得增寿多少年啊?” 香菱笑道:“娘娘不是已经‘千岁千岁千千岁了’了?!还要增寿?” 杨静姝眼睛眨了眨,掩嘴笑道:“说实话,别人这么拜我,我总觉得他们在骂我是王八…” 香菱瞟了一眼掩面而笑的静婉,眼睛一长道:“娘娘,您是娘娘,一国之母,请注意下形象好不好…” 静姝吐了下舌头道:“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可是我嫂子…” 静姝如一个调皮的小姑娘(事实上年纪也不大)吐了吐舌头,对香菱撒起了娇。 她这个样子,即使是皇后,香菱也总忍不住要调侃她一番,笑吟吟道:“娘娘,虽然保媒是增加功德的事儿,但也别逢节必办,比如上元节和下元节可以办,这中元节还是免了吧,我怕到时候鬼魂也来参加,就不大妙了。” 中元节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还是别凑热闹了。 静姝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想起了宴前的惊险,香菱道:“娘娘,你既然管臣妾叫声嫂子,臣妾就卖个大提醒一下。不娇惯孩子,对下人宽厚,这是美德,但长此以往,有些宫女难免会因娘娘的宽松,而养成做事不认真、甚至敷衍搪塞的习惯,孩子刚几个月大,可马虎不得。” 静姝瞟了一眼静婉,小脸垮下来道:“是静婉告诉我,皇宫和军队不一样,要懂得施之以恩,我这才改掉了很多习惯,原来,也不对啊!?” 香菱微微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也好,皇宫也罢,都得有严格遵守的行为规范,让大家有章可循、有法可依,这才是管理者应该做的。说白了,就是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静姝沉吟片刻,狐疑问道:“那刚刚摔了圭儿的宫女,该不该罚呢?” 香菱点头道:“这件事,可以分析来看。如果孩子大一些,奔跑游戏难免磕磕碰碰,这时就不该罚婢子;但如果孩子睡觉醒来,看护的婢子当值睡着,这就得罚。因为这两件事,虽然结果差不多,但性质却不一样,前者是突发事件,后者是玩忽职守。” 静婉想要去追罚那婢子,静姝把静婉叫了回来,沉吟道:“此事就此做罢,不许再提。本宫方才已经说过不予处罚,那便不处罚,不能朝令夕改、出尔反尔。” 香菱夸赞道:“娘娘圣明。” 静姝如被夸奖的孩子似的嘴角上扬。 时间不早了,香菱出了宫,西华宫宫门外,凌卿玥和孙良田站在那里,静默的如同两尊雕像。 香菱笑着对凌卿玥道:“再这样站下去,别人还以为你是望妇石呢!!!” 凌卿玥拉着香菱的手,上了马车,手自然的落在了香菱的腿上,手法娴熟的按在了香菱的腿上按摩着,心疼的撅着嘴道:“这个静姝,一点儿也不考虑你的身体,让你一直挺到宴会结束。” 香菱无所谓道:“没事,有那么多下人呢,我就支支嘴,没怎么动手,宴会的时候,也只是坐着,我看见…” 突然,香菱不说话了,鼻子一下子凑近了凌卿玥的胸口,脸色狐疑道:“凌卿玥,你身上怎么有这么浓郁的香气?” 凌卿玥一怔,随色面色一慌,身子后仰道:“娘、娘子,你、你肯定闻错了,没、没有…” 香菱眼睛气得都红了,懊恼道:“凌卿玥!我不会闻错!你,你竟敢…我要跟你恩断…” 凌卿玥一下子捂住了香菱的嘴,撅嘴气道:“你就不能稍微争取那么一下吗?就这么放弃我了?” 凌卿玥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琉璃瓶来,递给了香菱道:“云顷国的商船到了,我看这小玩意挺好的,说是叫云香之水,就向万岁爷给你讨要了一瓶…” “哼”! 凌卿玥把琉璃瓶扔到了香菱怀里,转过头去、以后背对着香菱,不理会香菱了。 香菱的脸上裂了一道缝儿,明明是凌卿玥慌张的往后躲,自己才以为自己证据确凿“抓了个现形”, 所以自己才说出 “恩断义绝”那种胡言乱语的。 现在想来,应该是凌卿玥故意想看她吃醋的模样,所以才故意把香水放在怀里让她闻到味道的; 结果,让凌卿玥意想不到的是,褚香菱连审问都审问他,连挽都没挽留他,直接来了一句“恩断义绝”,害得凌卿玥伤心了。 自己应该、大概、可能把凌卿玥给惹生气了,还是哄不好的那种。 香菱用手指头戳了下凌卿玥的手背,凌卿玥把手用力一甩,鼻子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香菱干脆抱住了凌卿玥的后背,颇为深情道:“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凌卿玥连头都没回,声音闷闷的道:“又是抄袭的诗,一点儿也不真诚。” 香菱:“…” 果然,男女之间的感情如同剥圆葱,剥着剥着就发现了全部。 自己就是这样,连说句有内涵的诗句都被人怀疑是抄袭的,虽然,确实是抄袭的。 香菱叹了口气道:“相公,你别生气了。我刚刚是因为闻到香味太生气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但你想想,我为什么要生气?是因为相公你太优秀了。别人三十而立,你二十多岁就当上了户部尚书;而我,却要大着肚子生孩子,身材走样,布满妊娠纹;你权势滔天,每天见到流水一样的小姑娘;而我却年华渐渐老去,满脸鸡皮而…” 香菱越说越难受,竟然哽咽起来了。 凌卿玥忙转过身来,把香菱抱在了怀里,因声安抚道:“不会的,我的娘子才优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你老不吃醋,我就想给你加点儿醋,我们会永远一起的…” 正小心翼翼安慰着香菱,凌卿玥突然意识到,明明是自己生气被哄的,怎么变成香菱伤心自己哄了? 凌卿玥轻眯了眼,语气里满是不满道:“褚香菱!别打岔,我们继续刚才的事,如果真发生什么事情的,你还放不放弃我了?” 香菱俏皮的吐了下舌头,狗腿似的点头道:“不气馁、不放弃,不夺取胜利绝不收兵…” 香菱霸道的再次抱住了凌卿玥的腰。 凌卿玥这才见了笑脸。 第366章 叶秀才 这一夜,香菱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哄凌卿玥,哄得快大脑缺痒窒息了! 香菱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轻易说什么“恩断义绝”、“和离”之类的话,这要是惹火了凌卿玥这家伙,是真的难哄,比哄儿子还费劲儿!! 等凌卿玥上早朝走了,香菱睡了个回笼觉,然后让红鸾去林府,请林至清来凌府一趟,毕竟是问林至清对成亲之事的想法,香菱觉得还是来凌府,私下里谈为好。 红鸾很快就回来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红鸾的脸色很不好看,忐忑的对香菱道:“夫人,奴婢、奴婢可能闯祸了。” 第271章 香菱狐疑道:“怎么了?” 红鸾沉吟道:“奴婢去林府接至清小姐,结果林夫人说早晨林小姐离府的时候,理由是来府中陪您。奴婢这一去,一下子露馅了,至清小姐回去怕是要挨罚了。” “至清撒谎了?”香菱挑了挑眉,最近一年,凌姑母虽然还会守规矩、立规矩,但实际上比过去要宽松多了。 自从北胡人走了以后,并没有拘着林至清,只要有正当的理由,完全可以出府,只是得让沼儿陪着。 林至清若不是心里有鬼,何必天天出府?何必拿香菱当挡箭牌? 香菱忙对红鸾道:“赶紧告诉林夫人,就当这件事不知道,千万别打草惊蛇,待查明了事情真相再说。” 依林至清倔强的性子, 如果她不想说,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 她出去的真实目的,就会永远石沉大海了。 这可不是香菱最终的目的。 红鸾要再次去送信,香菱把凌卿玥给的那瓶琉璃香水给了红鸾道:“让姑母把这香水给至清放在身上,香气经久不散,便于咱们追踪。” 红鸾立即折返林府报信去了。 第二天,香菱早早的就起了,门一开, 是巧儿给打的洗脸水,并不是红鸾。 香菱狐疑道:“巧儿?你和贾校尉正新婚燕迩,不是让你休到正月底再回来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巧儿笑道:“相公也回来当差了,奴婢还留在家里做什么?况且,红鸾跟奴婢说了,夫人要做危险的大事,奴婢这三脚猫的功夫兴许能派得上用场呢。” 香菱沉吟道:“危险倒不至于,不过,一定得隐秘。巧儿,拿两套男装来。” 巧儿诧异的看着香菱大如盆的肚子,狐疑道:“夫人,你不会是想女扮男装吧?哪个男的肚子这么大啊?” 香菱:“…”香菱在肚子上抚了抚,果然,一孕傻三年,竟然把它给忘了。 有了这个甜蜜的负担,果然做什么事都受牵绊。 有了肚子这个“标致”,两个人乔装也就没有意义了。 二人索性也不乔装了,换了辆没有凌府徽标的马车,一个生面孔的车夫,直奔林府,在巷子口停下了,远远的看着林府大门。 过了一柱香的时候,林府的大门洞开,一辆马车得得而出,赶车的不是车夫,赫然是沼儿。 香菱的眉头紧锁,按道理讲,沼儿不是那种不守规矩的人,怎么会陪着林至清一起犯糊涂呢? 因为沼儿也会武功,两人不好跟得太近,远远的坠在后面。 马车先是在街里走了两圈,林至清还下了马车,买了一大布袋的馒头,这才上了马车,向城门方向急奔! 出了城,继续向东疾驰!! 因香菱怀着身孕呢,巧儿不敢让车夫跑得太快,结果越距越远,到了一个岔路口,车夫不确认林至清走的是哪条路了。 香菱下了马车,分别站在两个岔路口嗅了嗅,指着东北方向的路口道:“她们走的是这条路。” 马车走了不远,香菱让车夫停了马车,把马车停到隐蔽之处,她和巧儿则往前面悄悄靠近。 这是一家义庄。 院子里的一群孩子,穿得破破烂烂,正围在林至清、巧儿和一个男子身旁,欢喜着认领着林至清买回来的馒头。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嘱咐着孩子们道:“别抢,至清姐姐是按人头买的馒头,都有,都有,不会缺一个的…” 孩子们都分完了,布袋也空了。 林至清这才尴尬的发现,男人还没分到呢,可馒头已经没了。 林至清不好意思道:“叶秀才,我、我忘、忘了买你的了。” 男人嫣然一笑道:“无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林至清笑道:“叶秀才,你一定能金榜题名的,我相信你。” 男人无所谓道:“我的理想不是金榜题名,而是这天下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百姓安居乐业…” 林至清一脸的崇拜,这才是胸怀天下的真男儿,比她相亲见到的满嘴虚伪的男子强得太多了。 男人从怀里拿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了沼儿道:“沼儿,我的脚受伤了,走不了远路。可孩子们练字的宣纸没了,你能帮我买一些回来吗?要普通的毛边纸就行…” 沼儿看了眼小姐,夫人曾吩咐过,让她不能离开小姐半步。 自己已经为了这些孩子帮小姐隐瞒行踪了,这要是出了闪失,她可就罪该万死了。 至清把沼儿拉到一边道:“沼儿,你去吧,咱们认为叶秀才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不要以小人之人度君子之腹。况且,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呢,你担心什么?快去快回…” 沼儿回头看了一眼叶秀才,发现秀才正一瘸一拐的回屋取东西,心里不免为自己的怀疑而愧疚。 这只脚,是昨日叶秀才帮孩子们补房顶时,下梯子时摔的。 他明明一个耕农世家的公子,为了义庄里滞留的孩子们,都能做到如此大公无私,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沼儿一下子就心软了,对林至清道:“小姐,你在这里别动,我骑马去,很快就回来。” 林至清点了点头,沼儿把马儿从马车上卸下来,骑了马就出了院落,刚转出义庄,就看见巧儿再向她招手。 沼儿吓了一跳,巧儿摇了摇头,示意她打马离开再绕回来。 沼儿只好听令,心中则忐忑,小姐的义举,被凌夫人发现了。 再说叶秀才,从屋里拿出来一盆子的衣裳,拿到井沿要洗。 林至清万万没想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秀才,竟然还会帮义庄里的孩子们洗衣裳,林至清的心里更加佩服叶一秋了。 少女心头小鹿乱撞,终于鼓起勇气道:“叶秀才,我来帮孩子们洗衣裳吧。” 男子眼色一亮,微微一笑道:“如果姑娘帮洗,那简直太好了,孩子们经常嫌弃我洗得不干净呢!” 林至清挽起了稍稍挽起袖口,从里面掉落出一只琉璃瓶来,男子捡起来,放在鼻翼嗅了嗅道:“这是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至清忙解释道:“这是云顷国觐献给万岁爷的贡品,一共十二瓶十二味,我表哥讨了一瓶给表嫂,表嫂又给了我,娘一定让我带在身上。” 男子盯着林至清的脸,微微笑道:“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林至清也是读过书的,知道叶秀才在夸她,虽然猛浪了些,但自己心里很是雀跃,没有半点儿不高兴,只是害羞的低了头,专心致志洗衣裳。 正洗着,发现水盆底部竟然有一条男子的大亵裤,很明显不是孩子们的。 林至清手掌僵住了,不知道当洗不当洗了。 男子一看慌了,忙把亵裤从水盆里往外抢,边抢边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唐突了姑娘…” 这一用力扯,绞动了其他衣裳,一下子把水盆带倒了,几乎大半盆的水连着衣裳,弄了林至清一衣襟。 叶秀才惊慌道:“至清姑娘快快进屋去,得风寒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至清只能懊恼的进了屋。 叶秀才轻眯了眼,嘴角上扬了。 第367章 漏洞百出 叶秀才嘴角上扬的走向房门,嘴里轻声道:“林姑娘,我给您送个布巾啊,小心得风寒。”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我家妹妹的事儿,就不劳叶秀才费心了。” 叶秀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一个披着斗篷的贵妇人,一脸肃瑟之气,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妇人小腹隆起,应该怀有六七个月身孕了。 妇人管林至清叫妹妹,难道她就是传言中继承了云家在大齐国所有财产的、富可敌国的褚村主、褚香菱? 叶秀才心底是即雀跃又心慌。 眼睛瞟向香菱身后蔫头耷脑的沼儿。 叶秀才错愕道:“沼儿,你、你没有去买纸张?孩子们着急用呢?你若嫌麻烦,我自己去…” 叶秀才叹了口气,似很无奈的,一瘸一拐的走向院外。 从院外进来了巧儿,手里拿着一套换洗衣裳,脸色冷色道:“叶秀才急什么?是要跑吗?” 叶秀才一脸怒色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婢子无礼!” 叶秀才看向褚香菱,一身白衣胜雪,浩然正气道:“夫人,你们这是何意?是要优势欺人吗?须知‘势利一时荣,时过祸反予’的道理。” 巧儿越过叶秀才,直奔房门,路过叶秀才时瞟了一眼,似看一个傻子,看得叶秀才心里直发毛。 巧儿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道:“林小姐,夫人让奴婢给您拿新衣裳了。” 林至清不由得惊诧,万没想到巧儿找到了自己,巧儿一向不离表嫂的身侧,肯定表嫂褚香菱也来了。 林至清不情不愿的开了门,看着褚香菱,喃喃解释道:“表嫂,我是来义庄帮助这些穷苦少年的,只教他们上上课,写写字,和叶秀才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逾越之举,你不要向母亲禀告。” 第272章 香菱则瞟了一眼‘可怜’的孩子们,一字一顿的对林至清道:“凡十四岁以下少年,均可申请到义和庄生活。义和庄常年受百英客栈资助,供到十四岁离庄,分配到全国各地百英客栈上工。这些孩子,没被义和庄收留,肯定是他们不愿意去,或者义和庄不予收留。” 香菱没有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但隐含的意思很明白,这些少年,要么是品性有问题,要么是人家有谋生出路,压根就看不上义和庄的清贫生活。 林至清替叶秀才辩解道:“表嫂,这些孩子和叶秀才有同乡之谊,家乡遭灾,身世可怜,还没来得及去义和庄…” 香菱沉着脸道:“至清,你先别说话。我来问。” 香菱转向叶秀才,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道:“请问叶秀才姓甚名谁?哪里人氏?家乡遭的是什么灾?旱灾?水灾?还是蝗灾?亦或是疫情?这些少年是一起逃难出来的,是同乡?同族?还是亲戚?亲戚是什么亲戚,出没出五服…” 叶秀才听了脑袋一阵犯晕,脑门一下子就冒了汗了,良久才缓下心神答道:“不才末学姓叶,名一秋,家乡是江北北清县,耕读世家,赴京准备参加春试。秋天的时候,北清县秋涝,不少农家减收,乡亲们食不裹腹,便南下避难。我在京城遇到他们,便起了怜悯之心,身上盘缠渐少,索性搬到义庄来,边住在这里、边帮孩子们上课。” 叶秀才越说越窘迫,低着头不肯往下说了。 果然,听着挺合情合理的,还显得他挺大义凛然,反而是褚香菱咄咄逼人了。 香菱轻眯了眼,突然对叶秀才道:“你家是江北北清县哪个村的?” 叶一秋:“…” 叶一秋一怔,万万没想到香菱会问得这么细,脱口而出道:“远河村。”他记得他的一个同窗说过这个村的村名,便脱口而出了。 香菱一脸同情的看着少年们道:“你们都是远河村的?” 少年们一怔,随即都点了点头。 香菱嘲讽的笑了笑道:“江北北清县秋涝减收不假,治下二百一十二个村,一百八十一个全部遭秋涝,但还有三十一个边远村获得大丰收,其中就包括远河村。” 叶一秋:“…” 叶一秋急忙辩解道:“林姑娘,你别听他们挑拨,我们同为北清县,不也是乡亲们吗?我难道要见死不救?” 香菱倒一点儿也不急,对巧儿道:“传书给北清县的百英客栈,帮我查一查北清县的官籍,叶一秋,何许人也,家境如何?人品如何? 是否是春试的举子?” 对于有权势的人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 叶一秋的脸色更加慌乱了。 香菱转过头来,再次对叶一秋问道:“叶秀才,你哪天到的京城,入住的哪家客栈,在哪里遇到了这些家乡的少年?你哪天盘缠花光的,都买了什么…” 只要人生活过,就会有轨迹留下,谎言也就不攻自破。 叶一秋正沉吟着如何回答,香菱耳朵突然听见屋内“卡哒”一声响,一个细小的声音道:“赵真,咱们上手把他们拿 下吧?” 另一个答道:“刘章,慌什么,再等等!叶慎脑子聪明,长得好看,嘴还会说,一定能逢凶化吉,再说,咱手里不是还有把柄吗,大理寺卿、礼部尚书、首辅,随便拎出一个,都得给咱卖命!!” 香菱眼色轻眯,随即对叶一秋笑道:“叶秀才大义照拂乡亲,是我等多虑了,只是因为太过担心我家表妹,所以口不择言,请叶秀才原谅则个,今天天色不早,就不再叨扰了。” 香菱突然拉着林至清的手要走,林至清本能的想反抗,香菱皱着眉头怒嗔道:“林至清,你先跟我走,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林至清在反抗的那一刻就有些怂了,她对褚香菱这个表嫂,满是感激、崇拜与敬佩,哪有不听话的道理? 立即灰溜溜的跟着走了,只是嘴里很不甘的辩解道:“表嫂,叶秀才是好人,你别冤枉他。” 香菱几乎咬牙切齿道:“我,不冤枉他。” 香菱和林至清坐了同一辆马车,直奔县城而来。 第368章 挑拨离间 马车刚走出半里多,香菱就听见了后面嘈杂的马蹄声。 香菱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眼眸里满是忧色。 巧儿忙问道:“小姐,您怎么了?” 香菱沉吟道:“后面有人追咱们。我感觉应该是他们怀疑咱们知道了他们的一些底细,所以追上来了。” 初时,香菱只以为林至清遇到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情人出来约会; 见到叶一秋后,香菱以为是林至清遇到了梦想一夜暴富的软饭男; 在听到那两人的对话后,香菱才知道,叶一秋本名叫叶慎, 里面还涉及到诸多官员,这背后的水太深。 所以香菱才话锋一转想尽快脱身。 没想到对方在明知道她是谁的情况下,还敢追过来。 听了香菱的话,林至清的脸色顿时变了,这个叶一秋,不就是一个怀才不遇、胸怀苍生、性情温婉的秀才郎吗?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沼儿脸色愧疚道:“小姐,凌夫人,都是沼儿不好,不仅护小姐不利,还被叶秀才哄骗。奴婢愿代罪立功,驱车引开他们。” 香菱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敢追赶咱们,肯定是胸有成竹、有备而来。留下你一人,不仅很快被敌人发现,还会让你身处危险。所以,咱们务必抱成团才能置胜。” 巧儿则不以为然的对香菱道:“夫人,您放心,巧儿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巧儿打了声呼哨,从暗处跑出十名统一玄色衣裳的汉子来。 香菱也被犹由天将的暗卫吓了一跳,狐疑的看向巧儿。 巧儿解释道:“夫人,这是北胡使使团来时,老爷派在你身边的暗卫,怕您反感,所以一直没说。” 这十个人一亮相,香菱的底气就足了许多,哪里还有反感,庆幸还差不多。 巧儿向空中发射了一只红烟的信号,这才将马车赶到了树林中,从车箱上拿出一大只箱子,里面绳子、箭矢、竹片等一应俱全。 看得沼儿直傻眼,同样是被训练出来的暗卫,没想到在凌夫人身边的巧儿,成长得如此之快。 而自己,哪里像暗卫,越养越傻了,连伶俐一点的小丫环都不如。 一翻操作后,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骑马的是十几个壮汉,后面附着跑的,是十多个少年,有骑马的,有跑步的,来势汹汹。 远远的看见香菱等人在树林边歇脚,很是奇怪,忙围拢过来。 未到尽前,就踩到了竹箭筒,无数道羽箭飞了过来,立即有五六个少年中了箭,吓跑了其余的少年。 剩下十几个汉子,嘴里骂骂咧咧,骑着快马往前冲,一道绊马索炸起,三四匹马倒了地,马背上的汉子大头朝下摔向地面,两个人受了伤,另一个身子灵活跳开,这才免遭于难。 一人低声对另一人低声说道:“赵真,这个褚村主钱虽然多,又是户部尚书的心头爱,但听说实力太强,她自己还会武功。咱不一定能得手,咱、咱还是撤吧?” 赵真一脸怒气道:“奶奶的,早你不说?现在都发现是咱了!退出已经来不及了。赶紧上,上手抓活的,抓不着活的就弄死她,绝不能暴露了。” 几个汉子手持利刃向几人攻来,又是一阵箭矢从两侧树上射下,又倒下了两个汉子。 箭矢扫射完之后,从两侧树上下来六个暗卫,汉子们吓了一跳,没想到只带着一个小丫环的褚香菱和林至清, 身边还会窜出暗卫来。 此时,汉子们已经萌生了退意,只是他想退,暗卫们可不想退。 成天守着夫人,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人浮于事,呆得肚子跟夫人的肚子似的累累见胖,今天可下有了立功的机会,还不赶快抓住了? 暗卫与汉子们正缠斗一处,一道身影冷不丁从身边一突然偏飞过来,这一招猝不及防,直扑香菱。 说时迟那时快,香菱回手一记小擒拿。 那人没想到褚香菱身手反应这样迅速,本能的一偏,身子斜飞,直取林至清面门而来。 林至清被来人成功锁住咽喉,定睛一看,非是旁人,竟然是叶一秋! 男人凛然道:“都给你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杀了她!!” 男人面色阴狠,哪里还有谦谦公子、湿润如玉的模样? 林至清怔忡道:“叶秀才?” 男人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冷冷的对褚村主道:“褚村主,不知道你和表妹,两个人的命,值不值一百万两银子?” 林至清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一百万两银子,这个人知不知道一百万两是多少银子?也不怕被银子给砸死了!! 香菱冷然笑道:“叶慎,我丈夫是户部尚书,我是百英客栈的主人,如果只是简单的杀人撕票,你一定会怕报复,所以,你会像对待大理寺卿、礼部尚书、当朝首辅那样,握住把柄,当一辈子护身符,对不对?” 第273章 叶慎惊诧的瞪圆了眼睛,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叶慎,怎么知道大理寺卿、礼部尚书、当朝首辅的把柄在我们手里?” 这些事,都是隐秘之事,只有他和赵真、刘章知道,难道这两个当中出现了叛徒?所以在即将成功之时,有人给褚香菱通风报信,及时救下了林至清? 谁是叛徒? 肯定不是自己。 只能是赵真和刘章。 叶慎看看赵真,又看看刘章。 不知道自己该相信谁。 香菱却突然喊道:“赵真,快跑!” 赵真吓得一激灵,万万没想到褚香菱会知道他一个无名小卒的人的名字。 刚要怒叱香菱的,刘章的匕首已经直刺赵真。 正当叶慎被两个得力干将吸引了眼珠时,香菱一连打出“七星连珠”,七颗弹丸直射叶慎七处要穴,叶慎急忙隔挡,香菱长鞭解下,“啪”的一声直取凌卿玥的面门。 叶慎本能的把林至清挡在了前面,香菱这一计本来就是虚着,鞭子缠住了林至清的腰身,用力一扯扯回到了自己身边。 叶慎这才知道,自己仅仅因为褚香菱知道自己手下的名字,所以互相猜忌,草木皆兵,害得自己,明明处于上风优势,一下子变成了下风,错失了大好良机。 叶慎眼色阴冷道:“褚香菱,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属下的名字,你都不能再挑拨离间。” 叶慎对赵真和刘章低声道:“一定要抓住褚村主,调查一下她是怎么知道咱们的内部消息的;然后给她裸画,有了她的把柄,咱们就富可敌国,一辈子吃喝不愁。” 第369章 隐秘 香菱突然喊出赵真的名字,目的就是挑拨敌人彼此猜疑,同时扰乱对方方寸,成功救下被掳的林至清。 香菱不恋战,带着林至清后退,前方缠斗交给了暗卫们。 只一会儿,对方便死的死,伤的伤。 叶慎见大势己去,暗叹自己失算, 扭头要跑,一队人马风驰而至,将叶慎阻了去路,叶慎很快就束手就擒。 是凌卿玥。 凌卿玥慌张的来到香菱面前,拉着香菱的手,上下、前后的打量着,嘴里急切道:“娘子,你没事吧?” 香菱摇了摇头道:“都是暗卫动的手,我没怎么动。” 见香菱无事了,凌卿玥由急切变成了嗔怪道:“如果不是我暗中安排的暗卫,你打算怎么全身而退?” 香菱:“…” 香菱脸色一窘,如果没有这些暗卫,自己怕是要亲自上场与对方缠斗,没有怀孕无可厚非,但问题是自己怀着六个多月的身孕呢,全身而退只怕很难,甚至孩子有危险,这件事,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了。 香菱声如蚊鸣道:“相公,我、我错了,以后我再不敢擅自出门、擅自做决定,有什么问题都交给你来解决。” 香菱心里早就后悔了。 本以为追踪林至清,以为能看见林至清的心仪之人,或是成全,或是劝说,顶天算是脑力劳动; 哪成想稀里糊涂的,卷进了一个稀里糊涂的阴谋里,脑力劳动一下变成了体力劳动,依自己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太适合。 林至清则脸色惨白的走到了叶慎面前,伸手“啪”的打了叶慎一巴掌,叶慎的嘴角出了血,可见力道有多重。 打完了叶慎,林至清突然伸手去抢押着叶慎的一个暗卫的剑。 暗卫很灵活,一下子闪开了。 林至清抢不到剑,干脆身子向树上冲,被沼儿一下子挡在了前面,如顶牛似的把沼儿撞到了树干上。 沼儿疼得直咧嘴,却仍旧不肯放开林至清,嘴里劝解道:“小姐,你千万别寻死,都是沼儿不好,是沼儿的错,要死也是沼儿去死。” 凌卿玥没好脸色道:“林至清,要死也得弄清楚怎么回事再死!死也要做个糊涂鬼吗?” 林至清嘤嘤的哭了起来,因为自己的亲事,先是孙历,后是赵诚,现在好不容易芳心所属叶一秋,结果里面也有阴谋,谋什么还不知道。 像表哥所说,自己就是个稀里糊涂的大傻子。 林至清觉得自己没脸活了,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晦气,谁粘谁倒霉,连表嫂都被自己险些连累了。 凌卿玥让沼儿和巧儿看着林至清,自己则和香菱返回了义庄。 抓了汉子们审问,嘴挺硬,被打得浑身是伤也不说。 抓了义庄的少年们审问,这帮人倒是承认的快,异口同声说是从北清县逃荒来的,但和叶慎并不是同乡。 那个叶慎,甚至连北清县都不知道。 少年们之所以没有投靠百英客栈的义和庄,而是依附叶慎生存,是因为叶慎答应他们每人每天不仅给吃食,还会给他们每人每天二十文钱。 这二十文钱在他们眼里,相当于巨款了。 除了林至清,每天都会有姑娘前来,基本上是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每隔几天就会换新面孔。 姑娘长相不同,性格不同,但看着相同的是,看坐的马车和穿着,都是有权有势有权的富家小姐。 每个女子前来,都会给他们带来吃食,有包子、馒头还有烧鸡等都不等。 每隔几天都会上演一场类似于林至清经历的“湿衣”戏码,但经他们说,叶慎并不进到屋中去,只是先递了巾子,然后提议小姐把湿衣裳换下来。 这些小姐马车上大多都备着备用衣裳,所以并不会怀疑什么,毫不犹豫的选择在屋里换下衣裳。 就只是简单的换衣裳,叶慎并没有其他任何逾越之举。 经历换衣事件之后,那姑娘就不会再来了,叶慎又寻找了新的目标。 这些少年并不知道叶慎具体在做什么,他们不能问,叶慎的那些人也不会跟他们说。 凌卿玥和香菱的眼睛同时看见了这间屋子,直觉这间屋子有猫腻。 侍卫搜了一圈并没有搜出来什么,屋内很整洁干净,一目了然。 正对着门,只一张屏风,屏风后是一张贵妃榻,墙上一副几乎等人大小的仕女图。 香菱想起了自己跟踪林至清来到义庄的时候,林至清进入房间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说明她进去时,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并没有觉得哪里不馁。 可是,当她把林至清叫到院里后,分明听见屋里有赵真和刘章小声说话,这说明,林至清并不知道三人共处一室,但这两个人确实在房间里,会藏在哪里呢? 香菱在房间里踱起了步子,走到屏风对面的墙壁时,看着墙壁上的侍女图时,突然感觉仕女有些飘动,而且,侍女图的眼睛有些别扭,香菱又说不出来哪里别扭。 香菱不由自主的用手指点了一下眼睛,愕然发现,仕女图的眼睛,和画脸、画衣裳的纸并不是一张纸,一怼竟陷了下去,有点像---两层皮。 香菱忙让凌卿玥把画摘了下来,倒转画像,眼睛竟然能从里面折叠到背面上,刚好是两个眼睛大小的窟窿。 而挂画的墙壁上呢,竟然有一块活动的木板。 掀开木板,里面是一个房间夹层。空间不大,却也不算太小,一张小窄桌,后面两张小木凳。 桌上文房四宝、颜料等一应俱全。 除了文房四宝,桌上还放着一小摞宣纸,上面有一张画得很怪异的画,确切说,应该是半张画:两个美人头,一个是正面脸,一个竟然是后脑勺儿,下面身体部分,留着很多空白。 脸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大家一看就能认出来是林至清。 把林至清的画拿开, 下面还有两副已经画完的画。 每副画上都并排画着一个女子的身体正面和背面,女子面容姣好,下面是曼妙的身姿,竟然----没有穿衣裳。 一张画上一个女子,小腹上方有个蝴蝶形淡痕胎记; 一张画上一个女子,后背臀部竟然有三角形排列的小黑点儿,应该是痣之类的。 身上的特征,画得无一遗漏。 两个女子,其中小腹上方有个蝴蝶型胎记的香菱见过。 就在前几日的皇后娘娘的相亲宴上。 当时香菱去找王文谦,此女刚好坐在王文谦对面,是当朝首辅、也就是附马爷褚之涣的表妹。 香菱之所以对她印象很深,除了因为王文谦,还因为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特殊的檀香味道,若不是香菱嗅觉灵敏,根本就闻不到。 第370章 礼多人不怪 看着没穿衣裳的画,凌卿玥和香菱顿时面面相觑,眼里均绽放出愤怒来。 原来,叶一秋不是简单的感情骗子,想骗了林至清的心,再骗林至清的清白,从而逼林家同意亲事。 而是想通过裸画,达到一辈子控制女子及其家人、甚至夫家的目的。 这样,比要了女子贞节更加可恶。 凌卿玥脸色扉红,忙把画收了起来,塞给香菱道:“这个你收着。” 香菱把画折了几折,只露出女子的头部部分,隐去裸身部分,对凌卿玥身后的贾小六道:“贾校尉,你这个万事通帮看看,这个女子,你可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第274章 贾小六轻叱一声道:“村主真爱说笑,若是市井间的事儿我能知道,这深在后宅的夫人小姐的事,我哪能知道…” 贾小六边说边靠上前来,待看清了画上人的面容,登时面色一晒,错愕道:“这个不是那个谭…” 贾小六立即掩住了嘴巴,不由自主的看向凌卿玥。 香菱狐疑的眼色跟了过来。 凌卿玥心里一突,立即懊恼的瞪了一眼贾小六道:“认识就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你看我做什么?” 贾小六忙“哦”了一声,不敢再看凌卿玥,对香菱道:“这个是谭婉怡,六年前集京城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于一身,太仆寺卿谭则同的嫡女,四年前嫁给了礼部侍郎嫡长子、同在礼部任五品郎中的罗成。” 香菱“哦”了一声,眼色轻眯的看向凌卿玥道:“别藏着掖着了,是你自己说,还是让我胡思乱猜?” 凌卿玥对贾小六咬牙切齿道:“你实话实说,免得夫人胡思乱想。” 贾小六只好继续道:“这个谭小姐,当年在街上险遭马车撞伤,是大哥舍命救了她。谭小姐从此芳心暗许,一心想嫁给大哥。林夫人对她也很中意,怕自己身份不够,托了杨夫人以义母身份上门托媒,结果被谭家给一口回绝了。” 香菱轻“哦”了一声,原来是个美丽邂逅却无疾而终的事情。 贾小六继续说道:“村主,你不知道,当年这事闹得还挺大了,谭小姐为了和大哥在一起,还曾一哭、二闹、三上吊过,后来被谭大人送去尼姑庵吃斋念佛了一年,这才接了回来。” 凌卿玥的牙齿快要咬碎了,只是不敢也不能去阻止贾小六,否则就更说不清了。 香菱淡然道:“确实闹得挺大的。” 淡然的一句话,却让凌卿玥听到了冰流子的味道。 果然,香菱挑眉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果当年谭大人同意了,是不是今天就没有我褚香菱什么事了?” 凌卿玥忙解释道:“娘子,我冤枉,街上就是猫啊狗啊的被撞,我也会救的,何况一个人…”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会救啊,却不会‘舍命相救’。”香菱抠起了小字眼儿。 凌卿玥狠狠瞪了一眼贾小六,忙解释道:“我哪舍命救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不图回报,更不用以身相许…” 香菱轻哼了一声,随即向马车走去。 凌卿玥狐疑的问贾小六道:“夫人到底是吃醋了还是生气了?” 贾小六笃定点头道:“村主是吃醋了,肯定吃醋了,不过,我有一种预感,也有可能是一招声东击西:本来是大哥在生村主的气,现在变成村主生你的气了,大哥就不能追究先前的事了…” 凌卿玥:“…” 凌卿玥不由得哭笑不得,人家夫妻都相敬如宾,自家夫妻咋还天天上演三十六计呢? 叶慎等人被送到了大理寺卿手上。 香菱曾听赵真和刘章说悄悄话,说什么大理寺卿也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这些人落在大理寺卿手上,恐怕要没什么好果子吃了,一定要追出那些画的下落,否则那些画落在更贪婪人的手里,会出更大的问题。 而谭婉怡和梅兰竹的祼画,香菱谁也没交,而是准备还给两家苦主,了了她们的心病。 谭婉怡正在房中逗弄三岁的儿子玩耍,下人来报,有人来拜访。 接过拜帖,赫然是凌卿玥的夫人褚香菱来拜访。 谭婉怡心里不由得画起了魂,这个褚香菱来找自己做甚?两个人平时并无交集啊! 唯一的交集就是凌卿玥,自己,曾经想嫁凌卿瑜,只是,这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这个凌香菱不会来找后账吧? 谭婉怡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突然想起了耿翩跹的遭遇。 同为曾经喜欢过凌卿玥的女人,这个耿翩跹被整得挺惨。 因为小小的银耳红枣汤弄得灰头土脸不说,更过份的是,凌卿玥以耿翩跹的丈夫历南兴教妻无方为由,将历南兴赶出了京城督察院,到地方担任督察使,由京官变成了地方官。 各家夫人口口相传,说凌卿玥之所以这样狠绝,完全是因为家有河东狮----褚香菱。 相传褚村主爱吃醋,不容于其他女人,凌卿青玥为了讨好她,甚至亲自出手对付耿翩跹。 这个褚香菱此时来找自己,不会是收拾完了耿翩跹来找自己的茬儿吧?自己可得小心应对,莫出任何差错。 谭婉怡忙让丫环把儿子抱走,让管家召集了所有下人,一起到门口,打开院门。 谭婉怡带领所有人下人郑重施礼,齐声道:“臣妇(奴婢、奴才)恭迎凌夫人、褚村主。” 喊声震天,这么大的阵仗,饶是香菱见过大世面,也被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出巡呢,这个谭婉怡,到底要闹哪样? 谭婉怡还在那曲身施礼呢,香菱没让平身,她没敢平身。 香菱忙伸手去扶谭婉怡,谭婉怡身不可查的闪了下,香菱只好用手虚扶了下道:“罗夫人赁的客气,不必多礼。” 谭婉怡这才站起身来,将香菱让进了会客厅,备上了是好的江南御清茶,又备了茶点。 亲自端给香菱,放在香菱面前的木几上。 谭婉怡深施一礼,坐在了下首位。 香菱不说话,谭婉怡也不说话,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香菱沉吟着对谭婉怡道:“罗夫人,我有件事想向夫人打听一下。” 谭婉怡连忙站起来,再再次施礼道:“请村主赐教,臣妇洗耳恭听。” 从见到谭婉怡开始,谭婉怡一直在施礼,进会客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敬茶施礼,答话施礼,礼多得香菱眼花缭乱。 第371章 平乐公主 都说礼多人不怪,香菱经历了谭婉怡的一个又一个的“礼”,实在难受得很。 香菱决定直奔主题,对谭婉怡道:“罗夫人,您认识叶一秋吗?” 谭婉怡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香菱仔细观察着谭婉怡的表情,发现谭婉怡脸上只有诧异,并没有半分慌乱。 这个表情给香菱透露了两个讯息。 第一个讯息:谭婉怡与林至清不同,与叶一秋并没有感情纠葛; 第二个讯息:裸画刚刚画完,叶一秋还没来得及勒索谭婉怡或罗家。 与那些被画了裸画,而画又不知所踪的女子们相比,这个谭婉怡还算幸运。 香菱并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把画拿出来,递给了谭婉怡。 谭婉怡狐疑的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香菱,然后展开画,脸色登时变成了猪肝色,拿画的手明显哆嗦。 陪嫁丫鬟书棋发现异样,忙上前要扶谭婉怡,谭婉眼色凌厉道:“别过来,都给我出去!!!” 下人们吓了一跳,纷纷出去,书棋最后一个出去,细心的帮关了门,守在门外不过,防止有人偷听。 谭婉怡冷然对褚香菱道:“凌夫人,你报复完了耿翩跹,现在打算用这种方法报复我?” 褚香菱皱起了眉头,这个谭婉怡怕是脑子里有坑儿吧,自己都问“叶一秋”这个名字了,她竟然还不怀疑叶一秋,反而以为自己画裸画报复她? 香菱冷叱了一声道:“罗夫人,纠正一下,你于我,与街上的陌生女子,并无不同,只要现在与凌卿玥无瓜葛,便与我无瓜葛,过去种种,哪怕真的曾经很相爱,也都是过眼云烟,所以‘报复’一词,无从谈起。” 谭婉怡一怔,没想到褚香菱这么开门见山,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了。 香菱继续说道:“还有,耿翩跹走到今天,是她咎由自取,三翻两次上门找我晦气,还犯了朝廷大忌;这幅画也一样,不是我找人所画,而是叶一秋犯了案,从他那里获得的,从当时情况看,还没来得及送走,应该是唯一的一张,你放心。” 香菱觉得索然无味,不再理会谭婉怡,站起身来离开了。 只留下石雕般怔然的谭婉怡,半天才醒过神来,奔跑着去追褚香菱。 快到院门口时终于追上了褚香菱,“扑通”一声跪倒,高声道:“谢褚村主大恩!!” 褚香菱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手,便出了罗府。 回到家,在家门口就看见了下早朝的凌卿玥,马车就停在凌府门口,应该是一直在等香菱回府。 凌卿玥下了自己的马车,钻进了香菱的马车,本能的把手探进香菱的衣襟,大手覆在香菱的孕肚上,嘴上则叹了口气道:“害夫人奔波了,还得跟我去趟首辅大人府上。” 马车得得而行。 凌卿玥应该忍不住问道:“去罗府了?怎么样?” 香菱沉吟道:“当年的京城第一美女和第一才女,很讲-礼数。” 礼数多得吓死人那种,除了最后那一跪,其余的礼都是形式主义、虚情假意。 不过,谭婉怡比耿翩跹多了一个优点,同样为了爱情争取过,在争取无果后,便认命嫁进了罗家,并没有像耿翩跹一样执扭。 第275章 香菱正寻思着,肚皮突然鼓了一块儿,也硬了起来,应该是孩子在里面又转身了。 凌卿玥像二傻子似笑得见牙不见眼,惊喜道:“娘子,它动了,动了,摸着圆圆的,你猜是头?还是屁股?” 香菱:“…” 香菱对凌卿玥不忍直视,如果让当年喜欢他的女人看见他傻成这样,会不会梦碎了一地? 不,也可能是爱惨了,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马车很快到了驸马府。 管家应该是得了吩咐,立即引着凌卿玥和褚香菱直奔内院的小宴客厅。 小宴客厅并没有人,管家解释道:“驸马爷去请表小姐了,马上就来。 ” 香菱的孕肚大了,肚子坐着有些窝着难受,喘不过气似的。 香菱便站起来,闲着无事,便踱着步,欣赏一下宴客厅的格局。 这是一间小小的宴客厅,只有四把太师椅。 并没有窗户,两侧墙面俱是百宝格,置放着古玩瓷器等物。 门一开,便光明通亮,门一关,便乌漆麻黑,估计白天也得点着灯。 正中墙面,画着一副画,一副仕女醉酒图。 女子斜卧,醉眼朦胧,身体慵懒,维妙维肖,像活生生的人立在上面一样。 香菱不由得错愕,这画----画得真好。 香菱本能的看了一下落款,是竹香居士 。 香菱不由得问凌卿玥道:“相公,这竹香居士,是何人?” 凌卿玥走到香菱身侧,也看着墙上的画道:“竹香居士就是驸马爷,当朝着辅褚之涣褚大人啊!驸马爷的仕女图,是咱大齐国的一绝,却从不给别的女子画,只给平乐公主画,这画上的女子,就是平乐公主。” 香菱轻“哦”了一声,刚要转身,突然被仕女的脚踝给吸引住了,脚踝上戴着铃铛似的脚链,踝骨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点,黑点似落墨掉下来的黑点,又似是一颗黑痣。 香菱脑中电闪雷鸣般,忙伸手从怀中拿出了梅兰竹的那副裸画,画有脚踝踝骨下方,果然有一颗小小的黑点儿,比平乐公主的画要清晰多了,也不是墨点,而是一颗褐色的痣。 难道是巧合? 驸马爷的表妹,与平乐公主,是脚踝处均有一颗痣?还是驸马爷这副画,是被滴了墨点,还是有人在画装裱后点上去的? 香菱正想再仔细看看,门外脚步声响起。 香菱忙收回目光,和凌卿玥急走两步,到了门前,恭身施礼,对平乐公主、褚之涣深施一礼道:“下官(臣妾)拜见公主、驸马爷!” 平乐公主伸手示意平身。 褚之涣则一脸急色道:“凌尚书,凌夫人,你们快跟我说说什么情况?表妹的、妹妹的画怎么会落入外人之手?” 香菱忙把自己那日跟踪的情况对褚之涣说了。 自然隐去了林至清与叶一秋的暧昧情愫,只说林至清怜悯那些义庄的孩子,险些着了叶一秋的道,搜查时发现了梅兰竹的画,这才赶紧送了过来。 香菱把画拿了出来,因为是裸画,自然不能交给表哥褚之涣看,而是交给了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展开画,登时就破口骂道:“竖子卑鄙!!!” 平乐公主让下人拿来火折子,直接把画给烧了,怒道:“这个叶一秋,真是耗子给猫拜年,要钱不要命!!!把主意打到首辅表妹头上来了?!他是不是忘了,兰竹除了有个首辅的表哥,还有个公主的表嫂!我非好好审审他不可,看是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打公主的主意!!!” 第372章 背后是谁? 明明是驸马爷家的事,平乐公主倒比驸马爷更气愤,眼看着平乐公主越说火气越大。 褚之涣忙安慰平乐公主道:“公主息怒!叶一秋已经被抓了,为了这种屑小鼠辈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褚之涣忙对身侧的丫鬟吩咐道:“快去厨房,我刚刚给公主熬的银耳雪梨羹应该好了,端出来,镇到冰窖里,待镇凉了给公主端上来,给公主好好败败火。” 有了驸马无微不至的关心,平乐公主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些,捂着嘴嗔怪道:“相公,你又给我下厨做甜食!果儿看见了,又该说你偏心我、不喜欢她了!” 褚之涣笑吟吟道:“果儿将来长大了有相公疼她,不差我这个爹爹。” 夫妻两个是真爱,孩子是意外,甜得要命。 褚香菱笑吟吟道:“公主和驸马伉俪情深,早有耳闻,真是耳闻不如亲见,亲见更胜闻名,羡煞旁人。” 平乐公主笑颜如花,神秘的对香菱道:“你是不是也看了《相国寺记》?那书里面的故事咋样?” 香菱笃定点头道:“看,好看;甜,齁甜!!” 平乐公主更开心了,掩着嘴乐道:“夸张了……驸马没有千里奔袭给我过生辰,只是我生果儿的时候骑死了三匹马;驸马没有为了见我帮庙里的和尚挑水,而是砍柴了…” 平乐公主一脸傲娇,浑身都散发着幸福。 褚香菱只好配合的露出一脸的羡慕。 褚之涣不好意思道:“公主,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过去的事做甚?” 外面一阵风吹了进来,褚之涣本能的一转身,让自己站在了风口,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力,生怕公主吹了风、着了凉。 就连自认为宠妻的连凌卿玥也晚了一步,觉得有些对不住香菱,局促的看向香菱。 香菱的表情有些肃然,眉头轻皱,怔怔的看向褚之涣。 凌卿玥的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 暗骂自己没有眼力见,输给了驸马爷,很明显,娘子生气了。 褚之涣对平乐公主道:“公主,贼子已经抓到了,后续就交给我和凌尚书。姨父、姨母已经不在了,兰竹一人孤苦伶仃的,你多关心关心她,给她找婆家的事先缓缓吧。” 平乐公主叹了口气道:“好事多磨,但愿兰竹像我一样,遇到像你一样情比金坚的良人。” 平乐公主离开了。 褚之涣对凌卿玥道:“凌尚书,此事表妹尚不知情,若是知道了,依她的烈性脾气,估计得寻死,您就当此事没发生过,没见到那画好不好?” 凌卿玥点头道:“大人放心,那副画,只夫人和公主见过,其他的都关在牢里了。” 褚之涣感激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聊了些朝堂的事,香菱坐着肚子难受,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本能的又走回到那副画面前,专心致志的盯着那颗墨点。 回过头,发现两个人正附耳说着什么,香菱快而准的摸了下墨点,愕然发现,墨点是画装裱完后点上去的。 “凌夫人喜欢这幅画吗?”褚之涣突然问道。 香菱回头,见褚之涣和凌卿玥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她。 香菱改戳墨点为指着画,一脸艳羡道:“驸马爷,相公告诉我,这幅画是驸马爷专门给公主画的,画的真好,可以驸马爷不给别碰画……” 说完,香菱没好眼色瞟了一眼凌卿玥,凌卿玥忙讨饶道:“娘子,这个我可学不来,画仕女图的,整个大齐国,找不出一个能与驸马爷媲美的。” 香菱一脸遗憾的对凌卿玥道:“相公,可以走了吗?” 凌卿玥点了点头,二人向褚之涣告了辞,出了驸马府。 上了马车,香菱一句话也不说,眉毛一直拧着,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凌卿玥也猜测不出什么原因。 从谭婉怡那里回来时,香菱的心情还没这么坏,怎么去了一趟驸马府就变得令人琢磨不定了呢? 快到家了,凌卿玥终于忍不住问道:“香菱,为何从驸马府出来以后就怏怏不乐了呢?” 香菱沉吟道:“我不是不高兴,只是有些事想不通。那副画,公主脚踝的痣是后点上去的;梅兰竹脚踝上的痣是画上去的,怪就怪位置一样,像落在墙上的一滩蚊子血,看的人很不舒服。” 凌卿玥沉吟道:“公主的脚踝墨点,也可能是碰巧滴了墨呢?是不是你多心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一点,我在驸马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这种味道,我曾在梅兰竹身上闻到过。” 一样是巧合,两样,还是巧合吗? 凌卿玥也陷入了沉思。 回到家,孙良田等在了外面,急切走上来报道:“大哥,叶一秋死了。” “叶一秋死了?怎么死的?”从香菱听到的话分析,叶一秋可能也威胁了大理寺卿,难道大理寺卿为了报仇,弄死了叶一秋? 孙良田摇了摇头道:“仵作给叶一秋验过尸了,是服毒自尽,毒,藏在了叶的纶巾里,没搜出来。” “他不是还有十几个手下吗?审没审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 孙良田哭丧着脸道:“用了十来种刑具了,都没招,看样子,是真不知道内情。” 凌卿玥沉吟半天道:“本来我还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了,叶一秋的背后,藏着个另一个大人物!” 第276章 可是,线索就这样断了,可能,背后的人也知道,自己干的是遭人恨的事,只能学习壁虎,断尾求生。 本以为这样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平乐公主到狱中泄愤,把叶一秋的手下……负责画画的赵章吊起来打,赵章被打的奄奄一息,就是说不出来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问他梅兰竹的裸画什么时候画的、怎么画的,也是一问三不知,只知道叶一秋拿回来的,放在那里好长时间了。 平乐公主以为赵章嘴硬不说,加了两道刑具,结果,人死了。 另一件事是,大理寺卿待字闺中的小女儿的裸画,被贴的满大街都是。 尤其是四个出入城城门口,贴着与本人高矮胖瘦相同的一比一还原的画作。 全城登时沸腾了,像烧开了的火锅一样。 大理寺的捕快满大街撕画像的时候,大理寺卿的女儿一根绳子,在卧房里上吊结束了生命,卒年十七岁。 第373章 百美图 大理寺卿家的女儿死了。 平乐公主到大牢里审人直接出了人命。 能让平乐公主发这么大火的人,只有驸马爷。 而驸马爷身边没什么亲人,只有一个表妹。 所以,只要有心人就能猜出来,一定是梅兰竹经历了和大理寺卿家女儿一样的遭遇,平乐公主替附马爷出头出气呢! 平乐公主脑子简单,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完全没想到,大家顺藤摸瓜,一下子猜到了梅兰竹被男人画了裸画,唯一比大理寺卿女儿幸运的是,没被贴得满大街都是。 梅兰竹想要再找婆家嫁人,只怕更加艰难了。 梅兰竹已经闷在房里两天两夜了,不吃也不喝,眼窝凹陷下去,显得眼睛更加的大,却像老人一样,浑浊而无神。 平乐公主让人日夜看着,寸步不离,生怕一个没看住,梅兰竹就步了大理寺卿女儿的后尘。 平乐公主亲手端了一盅汤过来,放在桌上,一脸愧疚道:“兰竹,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你哥已经一天没理我了,我后悔死了…” 梅兰竹连看都没看平乐公主,两眼只是怔怔的望着房梁,突然转向平乐公主,喃喃道:“公主,人死,会很痛苦吗?” 平乐公主更急了,慌乱的劝说道:“兰竹,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你刚刚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将来还要嫁人,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梅兰竹嘲讽的笑了笑道:“公主,我不会嫁人的,嫁不出去的…” 平乐公主以为梅兰竹说的是名声毁损之事,沉吟道:“兰竹,我想办法把你的名声恢复了,给你找最好的婆家嫁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平乐公主急匆匆的走了,梅兰竹嘴角苦涩的扯了扯,却觉得这样也似乎费尽了力气,索性一动也不动,连思想都凝固了。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丫鬟紫竹忙施礼道:“驸马爷。” 梅兰竹身子不由得一哆嗦,眼眸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褚之涣叹了口气,温润的对丫鬟紫萧道:“表妹怎样了,还是没吃饭吗?” 丫鬟紫萧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公主刚刚来过了,亲自动手熬的老鸭汤,表小姐一言不发,一口也没喝。” 褚之涣再度叹了口气道:“紫竹,你去伙房看着熬碗八宝粥,这是姨娘当年常给兰竹做的,她一定能喝。” 紫萧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忧心道:“可是公主让奴婢寸步不离表…” 褚之涣摆了摆手道:“不必担心,我不是在这儿吗?刚好可以好好劝劝表妹。” 紫萧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褚之涣转过了屏风,走到兰竹榻前,丝毫不嫌弃鞋榻上脏,直接坐在了鞋榻上,温润如玉道:“表妹,你怎么能不吃饭啊,表哥该多心疼啊…” 兰竹身子往榻里缩,被褚之涣温柔的抓住了柔荑,兰竹身子一僵,一动也不敢动了。 褚之涣握着梅兰竹的手,发现因为没吃饭没喝水,手有些枯干,脸色突然变了,不悦道:“把衣裳脱了!” 梅兰竹脸上闪过一抹愤懑道:“这里是公主府!紫竹一会儿就回来了!” 褚之涣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梅兰竹的眼睛,固执道:“脱了!” 梅兰竹眼睛瞪得溜圆,里面似蕴含着滔天怒火一般,到最后,又全部熄灭了,不得不妥协,老实的将衣裳脱了,站在了床榻上,面色死寂。 褚之涣不悦的指着梅兰竹的脸颊的腰身,十二分不悦道:“这里,还有这里,都瘦了,不好看。一会儿紫竹端了粥来,乖乖吃饭!好好补回来,三天后到芝兰厅,我再给你画一张画像。” 梅兰竹悲愤的穿衣裳,因为两天没吃饭体虚,一头从床下栽下来,被褚之涣一把扶住,温柔的扶躺在榻上。 梅兰竹眼色一转,手臂一下勾住了褚之涣的脖颈儿,眼色邪魅,吴侬软语道:“表哥,你口口声声说兰竹是百美之首,为何不要了兰竹呢?为何还让公主张罗给我找婆家呢?我若是真嫁了人,这具身体可就是别人的了,哪里胖些,哪里瘦些,可就不是表哥说了算了。” 褚之涣推开了梅兰竹,让她躺下来,小心翼翼的盖好被子,冷然道:“我绝不会让你嫁出去的,你是我的,哪怕只是看着。” 梅兰竹挑眉道:“所以,是你把我的裸画放在叶一秋那里的;是你故意怂恿公主去大理寺审人,目的就是毁我名声,让我嫁不出去?” 褚之涣摇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你以为我愿意在没集齐《百美图》的时候,就让别人先看到你的画吗?我不想你嫁人的同时,也是想备个后路,在叶一秋暴露时,所有人都同情我这个受害者,没人会认为我是幕后主使。” 梅兰竹嘲讽的扯了下嘴角道:“我每次看见表嫂就觉得她可怜,她以为她得到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还花二百两银子买那本《相国寺记》的话本子,却不知道,她所想象的一切,都是她的好相公精心给她编织的梦,她的感情专一的好相公,为了凑齐《百美图》,‘阅女’无数,画女无数,最可笑的是,她这个夫人,竟然没能入选《百美图》,真是可卑又可笑。” 褚之涣完全不赞同道:“我对平乐不好吗?她一个孀居的寡妇,嫁给我这样一个不喝酒、不赌博、不狎妓、不纳妾,待她还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梅兰竹嘲讽道:“福气?如果没有公主,你一个寒门举子,能三十岁就坐上首辅的位置?就算是给狗喂骨头,也得摇摇尾巴做回报吧?” “梅兰竹!你不想活了?”褚之涣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终于一改他温润如玉的模样。 梅兰竹仿佛得到了最大的欣慰,呵呵笑道:“我还以为表哥不会发火呢!看到你发火,我就高兴了,说明表哥还是个正常的人。今天是十五吧?表哥,又到了你一个月一次和表嫂欢好的日子。我就纳闷了,依表哥这样一个对女人眼里不揉沙子的男人,对一个生了孩子、身材走了样的女人,是怎样做到欢好如蜜的?” 褚之涣“蹭”的站起身来,出了屋子。 第374章 伪君子 平乐公主精心打扮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让丫鬟们服侍她穿上京城最流行的流水裙。 丫鬟们束好了腰带,平乐公主突然道:“再收一收。” 平乐公主猛吸了一口气,丫鬟将腰带收紧了些。 平乐公主挤出两个字道:“再收!!!” 小丫鬟再收了收带子,平乐公主感觉喘气都费劲了!勒得肚子好难受。 公主不由得懊恼道:“女人这一生完孩子,身形没个好,哪像人家小姑娘那样好看。” 丫鬟萱儿笑道:“公主,驸马爷才不是那样肤浅的人,你上次不是问过驸马爷了,嫌不嫌弃你胖,驸马爷可是说了,只要是公主,一切都刚好。” 平乐公主脸色顿时变红了,佯怒道:“你们偷听本宫和驸马说话…” 萱儿掩着嘴偷乐。 公主也不由得乐了。 这个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出来比驸马对她更好的人了。 唯一的不足是,就是驸马太守规矩,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在吃斋,月初和月末去寺庙拜佛;每个月只有月圆之夜与她欢好,大部分时间窝在芝兰厅里,自省其身。 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公主收拾完毕后不一会儿,下人就来报,驸马爷来了。 如同每次来一样,驸马爷的手里拿着东西,这次,是一盏琉璃灯。 平乐公主立即欢笑道:“驸马,这是我上次看灯时多看了两眼的走马琉璃灯?” 褚之涣笑道:“公主,你那是看了两眼吗?都快看在眼里拔不出来了,我只好给你寻来了。” 平乐公主笑得见牙不见眼,让下人们赶紧上酒席,她要与驸马吃几盏酒。 褚之涣嗔怪道:“劝你几次都不听,又逞能吃酒。” 第277章 平乐公主撒娇道:“人家高兴嘛…” 果然高兴,在驸马的陪伴下,公主一连吃了半壶酒,很快就眼眸春意荡漾,脑子晕沉沉了。 平乐公主跌跌撞撞的走到驸马身后,自后面抱住了褚之涣道:“驸马,我们有了两个女儿了,我想要个儿子,给你们褚家传宗接代…” 驸马忙转过身来,掩住了公主的红唇,低声嗔怪道:“公主,下人们还在呢?!” 公主不以为忤,反而撒娇道:“驸马,你抱我回榻上好不好…” 驸马宠溺的刮了公主的小鼻尖,无可奈何的对萱儿和另两个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丫鬟会意,省事的落了三道帘子,出了门,反关了门。 褚之涣低头弯腰,用力把平乐抱起,腰被压得一弯,眉毛不由得皱了下,平乐有些尴尬道:“驸马,是不是、是不是我又重了?” 褚之涣故意把公主在怀里颠了颠,一脸深思道:“公主比上个月…” 公主竖着耳朵听着,大气不敢出。 褚之涣“噗嗤”一声乐道:“比上个月轻了一斤,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整日为那一斤二斤的肉计较什么?我觉得,肉多才是福气呢!!!” 平乐微微笑道:“兰竹也是这样说我的,说只要是我,哪怕是瘦成竹竿,胖成树桩,驸马都不会嫌弃的。对了,相公,我想到了给兰竹洗清声名的方法了,待尘埃落定,我立即给兰竹找个好婆家,我都已经有人选了,等有一定眉目再告诉你。” 褚之涣的身子顿时一僵,平乐也感受出来了,忐忑道:“驸马,你怎么了?你不想兰竹嫁人吗?” 褚之涣淡然笑道:“当然得嫁人啊,兰竹都十八岁了,京城这个年纪还没订婚或成婚的姑娘,简直是凤毛麟角,再不找,就真的找不出去了。 ” 褚之涣抱着公主走到榻前,回首到桌前,吹熄了灯,室内顿时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大约半个时辰后,驸马爷穿戴整齐出来了。 萱儿诧异道:“驸马爷,你今夜走得这样早?” 褚之涣点头道:“今天万岁爷交代一些公事,我回芝兰厅冥想一下,公主吃多了酒,你们照看一下,夜里多填温水,多盖被,少贪凉,听见了吗?” 萱儿忙不迭的点头,对于公主的事,驸马爷比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还要上心。 出了锦华殿,褚之涣来到了三省阁芝兰厅,关好门,点燃了油灯,放在桌案上。 走到百宝格中,转动了中格的一只玉如意,百宝格立即向旁边滑动,露出中间一道门来。 褚之涣推门而入,里面是一间偌大的书房,书房的温度较外面要低得多,褚之涣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向书房里走去。 书房里没有点油灯,却并不昏暗,墙壁上方和下方均镶嵌着夜明珠,墙的中间,则挂着无数幅仕女图。 仕女们,有的抚琴,有的赏花,有的吟诗…各种体态,不一而足,各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全裸着身。 褚之涣走到其中一副画前,用竹竿将画轴挑了下来,用手摸着少女曼妙的身体,不无遗憾道:“这么美,死了可惜了。” 褚之涣将画扔在一只铁筒里,用火折子点燃了画轴,看着火舌卷着画轴,燃烧了少女的头部、颈部…以及旁边一行小字:大理寺卿刑广之嫡次女刑红菲。 香菱来到了林府,把叶一秋的事毫不隐瞒的告诉了林至清,并把刑红菲自尽的消息告诉了她。 虽然不承认,但事实往往如此,安慰一个不幸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讲一个更不幸的人的遭遇,让她庆幸,自己,还很幸运。 听说叶一秋死了,林至清面色一怔,随即有些心灰意懒道:“不怕表嫂笑话,当时的我,疯魔一般,认为我遇到了一个虽然门不当户不对,但却很有才学、心地善良的谦谦君子,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伪君子,干着肮脏的事情。” 香菱安慰道:“人生道路崎岖而蜿蜒,只要我们向前走,多走弯路、歧路没关系,只要最后找对了方向。” 林至清沉吟半天道:“表嫂,我想离开这里。” 香菱点头道:“你想去哪里散心,我让人陪着你。” 林至清苦涩的扯了下嘴角道:“我听说云顷国的商船回来了,要过两个月才走,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去云顷国。 ” 香菱:“…” 第375章 公主保媒 第二天,平乐公主冲冠一怒的原因终于冲出了水面,是平乐公主府管家的女儿上了叶一秋的当,被画了裸画。 管家几乎是看着平乐公主长大的, 所以平乐公主的火气才这样大。 不知道什么原因让管家和管家女儿愿意背这个黑锅,总之,大家伙将信将疑的把视线从梅兰竹身上移走了。 事情解决了,平乐公主兴冲冲的跑回府,急不可待的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梅兰竹。 结果,让平乐公主很是意外的是,梅兰竹并没有多么开心,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平乐公主让小丫鬟们拿出六副画轴来,同时在梅兰竹面前展开,吓得梅兰竹一声尖叫,急忙捂住了眼睛。 平乐公主急忙解释道:“兰竹,这些不是你的画,是京中几个尚未婚配的青年才俊的画像,与你年龄适中,我让画师画了他们的画像送过来,你别害怕。” “画像?”梅兰竹轻眯了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表哥应该快下早朝回府了吧? 梅兰竹一改慵懒的模样,突然感兴趣的对平乐公主道:“好啊,我好好看看。” 几个小丫鬟再度把画展示开来。 梅兰竹仔细的看着画上的男人。 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副画上,画中人有几分熟悉,看了旁边名字的标注,梅兰竹终于想起了此人是谁,是户部司农寺卿王文谦。 那日皇后举办的上元节宴席上,唯一一个白衣胜雪、毫无装饰赴宴的男人,也是唯一一个把吃的东西看得比女子还重的男人,很简单,简单得未曾画过画的白纸。 平乐公主耐心解说道:“本宫让吏部把年轻未婚官员的卷宗呈了上来,把那些长得不好的、流言品德不端的全都筛了出去,剩下这六个,人品上乘,堪当良配,兰竹中意哪个?” 梅兰竹默然的看着这些画,从这些人的家世、人品、官位等来看,公主确实是上了心了。 这些人,均非官宦世家子弟,或是耕农世家,或是寻常商贾,如果梅兰竹看中了,只要公主一出头,很容易拿捏住。 梅兰竹正想着找什么借口拒绝公主,丫鬟来报,驸马爷过来了。 梅兰竹突然有些神色不定了。 褚之涣进了屋,乍一见到小丫鬟们展示着六副画,被吓了一跳。 转过来看,是六副男子图像,眉毛皱了皱,随即隐去不悦之色,微微一笑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嫣然一笑道:“做什么,当然是表妹夫啊!驸马快来帮看看,哪个堪当良配?” 褚之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随即笑道:“表妹刚经历一场惊吓,不如过一阵子再说?” 公主摇头道:“现在刚刚好,遇到了良人,过去的不愉快就会忘记了,妹妹看中哪个,本宫亲自上门说媒。” 褚之涣脸上又闪过一抹不耐,微不可查的瞟了梅兰竹一眼。 梅兰竹似没看见褚之涣的示意似的,目光在画像上巡来巡去,最后落在了王文谦的画像上,沉吟道:“这个人,我好像在皇后娘娘的宴席上见过,当时褚村主还来与他说过两句话。” 公主诧异道:“褚村主?” 梅兰竹笃定点头道:“刚开始我也不知道是褚村主,后来紫萧提醒的我。” 公主轻眯了眼道:“这个王文谦哪里都好,只有一个垢病,就是当年曾喜欢过褚村主。” 梅兰竹诧异道:“喜欢过褚村主?” 平乐公主笃定点头道:“对,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与褚会主、凌尚书现在可是唇亡齿寒的关系。 ” 梅兰竹盯着画像,目光一瞬不瞬。 公主会意道:“表妹既然对王文谦有意,王文谦父母又不在京城,我便请褚村主与我一道去说媒吧。” 公主看向褚之涣道:“驸马,你看如何?” 褚之涣目光一缩,嘴上却温润如玉道:“公主帮挑的人,定是人品贵重的,我只能坐享其成,等着和表妹夫吃酒了。” 公主乐颠颠的走了,褚之涣轻眯了眼,对紫萧道:“伙房里炖着银耳燕窝,你帮表小姐端过来。” 紫萧答应了一声,心里却一跳,莫名觉得刚刚驸马爷的眼眸里有股凛冽杀气。 再一看时,取而代之的又是恬淡无波的模样,紫萧觉得自己可能看错了,便出去了。 褚之涣一下扑过来,大手钳住了梅兰竹的脖颈,怒嗔道:“梅兰竹!你是故意的!你想借公主的手,让自己好好的嫁人?!你想得美!!!在我这儿,成为别人的美人的美人,就是一文不值的阴沟里的老鼠,令人恶心。我宁可毁掉它,既使,你是我的表妹,也不例外。” 第278章 梅兰竹半分不惧道:“我倒是乐得你让我死,可是,你舍得我死吗?从我十岁开始第一次被你看了身子,我每天都想死,可是我每次都没有死的勇气,你杀死我,我求之不得。” 褚之涣松开了手,目光里似徜徉在无限的憧憬里,啧啧叹道:“我自然舍不得你死,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觉得女子的身体好曼妙,然后,每隔一段时间,它们就像春天的嫩芽一样慢慢的长大,直到现在瞬间绽放。你就像我亲手种的一朵花,从是草芽开始,到长成花骨朵,到现在美丽盛放,还有比这更有成就的事情吗?你是我的,谁也摘不走…” 梅兰竹苦涩笑道:“表哥,我今天十八岁了,还会经历二十八岁,三十八岁…甚至七十八岁,到那时候,我一头鹤发,牙齿稀疏,一脸鸡皮,满是老年斑,走路打摆子,还美丽吗?不管怎么说,我是你表妹,你喜欢美人,天下那么大找别人就好了,与其与我相看两相厌,不如放过我吧!” 褚之涣被梅兰竹说得一脸黑锅底,一甩袖子走了。 到了芝兰厅,栓好了门,扭动了机关,再次走近了暗室内。 墙的一面盖着一块红布,血一样的红。 褚之涣扯着墙角的一根绳子,红布徐徐升起,挂在墙面的画露了出来。 上面有六副美人图,第一张有些稚嫩,第二张略为长开些,第三张、第四张…直到第九张,如同绽放的牡丹,花香四溢。 主人公只有一个,梅兰竹。 褚之涣眼色不禁变得痴狂起来,自己精心灌溉了这么多年的花儿,怎么可以让人直接拿走,尽情欣赏?不行,绝对不行。 哪怕他知道,王文谦是凌卿玥的党羽,和褚村主关系交好,现在的自己,可不是村头的穷小子,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首辅。 自己的任务,只要哄好公主,一切都不在话下。 第376章 植物也<a href=https:///tags_nan/xiangaixiangsha.html target=_blank >相爱相杀 凌尚书府。 李石头走了整整二十多天,风尘仆仆到了凌府,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向香菱汇报江北去年的收成和账目情况。 香菱看着手里的账册,眉头一皱再皱,对李石头道:“石头哥,去年是丰收年,同样的土地数量,产量竟然比江南少了三成?” 李石头叹了口气道:“去年秋天是丰收年,但黄豆并不丰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叶子起黄色的小斑点儿,结出的豆子粒不饱满,挖出来看,根下面也并没有起虫。粒虽然不成,但夏哥儿仍坚持按契约,八文钱一斤收黄豆。因为总价格和麦子差不多,有很多农户今年不再续约了。” 这也是自去年秋天开始,一直困扰褚夏的问题,本来想扩大种植面积,偏香菱捎信儿回来,说什么也不让增加黄豆种植 面积,让必须稳定总体主粮食作物种植面积和产量。 香菱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黄豆得了什么不知情的病? 一时想不通,香菱让李石头回屋吃饭休息,这一路舟车劳顿,也够辛苦的。 香菱要到后花园散步,红鸾急匆匆走了进来,递给香菱一张拜帖道:“夫人,公主府的小厮送来拜帖,说是下午公主来府上。” 香菱轻轻答了一声“哦”,心中则狐疑着,公主找她有何事?按道理,公主只要召见臣妇就可以了,无需上门拜会,还递什么拜帖。 香菱几乎可以笃定,公主摆出这种礼贤下士的模样,一定有事相求。 上次拜会公主,见驸马给公主做了甜汤,公主应该喜欢甜食的。 香菱叮嘱伙房,先做一些果冻和奶昔甜品,等公主来了,好好让她品鉴一翻。 又着手写了几个菜品的名字,备做公主晚膳用。 吩咐完下人,香菱便到了后花园。 因为是江南,天气要比江北温和得多,即使早晚还有些凉,但树木还是郁郁葱葱的。 香菱来到了花园正中央,这里,已经被香菱改成了试验田,云顷国运来的很多种子,已经被香菱下到了田里。 香菱捡起一块儿半潮湿的土块儿,放在指腹间搌动着,脑子里想的则是江北的黄豆,问题出在哪里呢,难道土里有什么虫没被发现? 正沉吟着,红鸾又走了过来,禀告道:“夫人,公主又派了一个小厮过来,说府里不必准备膳食,公主不在府里用膳,怕夫人费心,便提前来告知。” 香菱沉吟着没有说话。 巧儿则撇撇嘴道:“公主不会还会派第三个信使吧?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不就好了,左一个信使、右一个信使,如此反反复复的也不嫌费事。” 香菱似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急忙道:“巧儿,你把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是什么?” 巧儿怔了一下,随即听话的重复道:“左一个信使、右一个信使,如此反反复复的不嫌费事…” 香菱顿时恍然,急切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原来如此!!红鸾,你快请石头哥以小宴客厅。” 李石头刚拿起碗筷吃饭,还没等吃到嘴里呢,就看见红鸾匆匆赶来了,直接把李石头手里的筷子抢下来,放在桌上,急道:“夫人有请,急事。” 李石头只好又跑到了宴客厅。 香菱见到李石头,兴奋道:“石头哥,我明白黄豆为什么减产了,这事怪我,明明知道这件事,竟然忘得死死的,害得咱家亏钱不说,也坑害了农户。” 李石头狐疑道:“什么原因?” 香菱笃定道:“是重茬儿的原因。种过黄豆的地,第二年是不能再种黄豆的,要隔年再种,中间一年种其他的农作物。” 李石头有些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就像我娘种园子一样,种了茄子的地块儿,第二年就种辣椒,种了辣椒的地块儿,明年改种豆角,折腾来折腾去,我娘说为了让菜少生病,是不是一个意思?” 香菱笃定点头道:“植物和动物一样,不仅有的不能重茬,还有的相亲相爱,有的相互残杀,比如说韭菜,能和许多菜种在一起,是因为韭菜的气味能驱走虫减少其他菜的病虫害;蓖麻和芥菜种在一起,别看蓖麻长得大,它却会叶子枯黄,甚至死掉。” 李石头一拍大腿道:“咱们县,原来种黄豆的人家并不多,所以这些事都不大知道,闹了这么大个笑话,我赶紧回去,把签订了契约的农户改成明年再种,今年的先和邻县签,两个县一替一年,产量就没问题了。” 李石头着急回家送信儿,连饭也顾不得吃了,立即坐着马车就要走。 香菱见拦不住他,给他换了两匹好马,马车里铺得舒适些,又带了不少吃食,让他出发了。 下午,公主来了,拿了不少的燕窝、人参等补品。 对香菱笑道:“这些还是我怀果儿时,驸马爷给我拿回来的,满屋子的补品,结果给我补成了大胖子,给你送来一些,与我分担分担。” 公主掩着嘴轻笑,一看就是徜徉在幸福里的小女人。 平乐公主其实并不胖,只是较纤细的小姑娘稍微有一丢丢的肉,毕竟二十七八岁,也是两个女儿的娘亲了。 这样肉嘟嘟的长相,香菱却觉得很讨喜。 香菱笑吟吟道:“公主,您这样刚刚好呢!浑身麻杆子一样,哪里好看了?这样,刚刚好。” 平乐公主笑吟吟道:“驸马也这么说的,他说了,只要是公主,怎么样他都觉得喜欢。” 香菱一怔,觉得这话很有歧义,这褚之涣,到底喜欢的是公主的身份,还是公主这个人呢? 公主与驸马爷,天下人都在传讼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典范,自从香菱从公主府回来以后,就觉得这个哪里都不舒服。 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恩爱得有些假,像照着话本子演戏一样,根本不像正常的夫妻。 就比如说香菱和凌卿玥,虽然恩爱,但互相也会调侃,有赢有输;互相套路,同样有喜有乐,当然,有时也会生气,这才是真正的生活。 可是褚之涣对公主呢,好得过份,倒是有点逢迎的意思。 尤其是闻到褚之涣身上,与梅兰竹身上同样都有着一股檀香味道之后,香菱就更觉得不舒服了。 第377章 保媒的倒霉事 香菱想起了驸马爷身上的檀香味道,不由得问道:“公主,我看了张童生写的《相国寺记》,知道您与驸马爷相识于寺庙,您和驸马,还会回去烧香拜佛吗?” 公主摇了摇头道:“我后来与驸马成亲,先后有了甜儿和果儿,我便没再去过。倒是驸马,每月有十天至半个月在吃素,月末至月初那三天,会去寺庙里修行;驸马爷当上驸马后,有很多阿谀奉承的人,驸马便不去相国寺,具体是哪座,我还真没问。”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公主说的话,三句不离驸马爷,可见,满心满眼都是褚之涣。 香菱突然有点儿心疼,在平乐眼里,褚之涣已经是她的整个世界,如果这个世界坍塌了,她该怎么办? 第279章 香菱突然有种不想再查下去的欲望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驸马爷也没惹到自己什么啊。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梅兰竹和林至清都是裸画的受害者,梅兰竹是驸马爷的表妹,林至清是凌卿玥的表妹,两个人、两座府邸,应该是同病相怜才对。 二人聊着琐事,公主突然话风一转道:“褚村主,今日本宫前来,是有事相求。” 香菱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施礼道:“公主吩咐便是。” 公主一脸喜色,先夸赞道:“皇父和皇兄都曾夸褚村主胸中有沟壑,心中有万民,果然深明大义。那我就不客气的说啦。” 公主示意香菱坐下来,这才娓娓道来道:“那日皇后设宴,兰竹与司农寺王寺卿相谈甚欢,想请褚村主从中斡旋,促成一桩美好姻缘。” 香菱:“…” 香菱的脸上裂了一道缝儿,自己正怀疑着驸马爷和梅兰竹呢,公主却让自己给王文谦保媒,这事绝对是一桩费力不讨好的差使。 如果驸马爷与梅兰竹有一腿,自己给梅兰竹保媒,分明是给小三儿找下家,驸马爷不恨死了自己才怪; 如果驸马爷与梅兰竹没一腿,但被画裸画的事,虽然外面澄清了,但自己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自己对此不怎么在乎,但瞒着王文谦,却不怎么地道。 但如果实话告诉了王文谦,王文谦因此拒了婚事,又会得罪公主。 香菱的头都快炸了,觉得怎么着都是一件大难事。 公主看出香菱的为难,脸色一落道:“怎么,褚村主不乐意?” 香菱忙摇了摇头道:“公主,臣妇哪能不乐意,只是没想到梅姑娘和王寺卿会暗生情愫,那日,两个人好像只说了一句话。” 貌似,还是被自己逼着说的,王文谦问了对方一句吃不吃东西,如此而矣,这个“相谈甚欢”,来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公主笑道:“这就是一见衷情啊,我和驸马爷第一次见面,也是错愕了半天,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男女之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至死不渝。” 香菱没法直接拒绝公主,只好应承下来,寻思着等凌卿玥回来再协商对策。 凌卿玥回来了,没等香菱找他,他倒先找到了香菱。 依次拿出来好几种檀香来。 对香菱道:“香菱,这是京城周围各家寺庙点燃的檀香,我都给拿了回来,你抽空闻一闻,看看驸马爷身上和梅兰竹身上的,是哪种味道。” 香菱狐疑道:“你也觉得驸马爷和她表妹有什么?” 驸马爷在外面的人设立得太好了,估计一百个人里得有九十九个认为香菱在撒谎,有一个人还是睁眼瞎加聋子,因为不知道驸马爷和公主姓甚名谁的。 凌卿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确定,直觉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眼神是骗不了人的,我觉得,驸马爷不只是不喜欢公主,甚至,可能还有点儿讨厌。”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这种事,也许男人的第六感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强。 想起了公主,香菱把公主下午来访的目的告诉了凌卿玥,凌卿玥也是十二分错愕,没想到公主想把王文谦与梅兰竹硬凑成一对。 香菱一脸愁容道:“相公,这可怎么办?明知道梅兰竹经历的事是真的,我却还要瞒着,甚至还要保媒,我心里别提多别扭了,我怎么对王文谦开口说啊?”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香菱,你多虑了,公主表面让你保媒,却并不可能指望你保媒,她这一趟,应该只是想让你闭嘴而已。” “闭嘴?”香菱有些懵逼了,让自己保媒,却又不是让自己保媒,这是几个意思? 凌卿玥抬起双手,将香菱的脸颊掐了掐,自从怀了孕,香菱的身形越发的浑圆,掐着可有手感了,于是,凌卿玥由过去摸孕肚的习惯,加了一个新习惯,掐脸蛋。 凌卿玥掐着掐着,见香菱已经嘟起嘴了,隐隐有不耐烦的意思了,这才解释道: “你是破获叶一秋裸画案的当事人,梅兰竹被没被画裸画,你最清楚;而你与王文谦相熟,王文谦又是我的得力属下。公主这一趟,明着让你保媒,实则是在警告你我,别在王文谦面前多嘴,说起梅兰竹祼画的事。” 香菱眨了眨眼,果然一孕傻三年,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香菱苦哈哈着脸道:“那我怎么办啊?去,还是不去?”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不能去,万一王文谦拒绝了,既然中间你没有说什么,公主也会认为你从中作梗。” 香菱继续问道:“那我不去的话,公主会不会认为我对她不重视,连敷衍都不愿意敷衍?” 凌卿玥哭笑不得道:“娘子,你现在一点儿脑子都不动的吗?你的聪明才智呢?就饭吃到肚子里了?”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智商,就是就饭吃到肚子里了。可不是为了我,为了你儿子或闺女。人吃了东西后,需要很多血液来消化食物,所以脑子就供血不足,运转的就慢,有什么事,你一个人想就够了,告诉我结果就好。” 凌卿玥只好说道:“装病,会不会?” 香菱忙不迭的点头,手本能的按在了肚子上,觉得说肚子疼是变相诅咒自己的孩子,忙把手拿开,指着脚丫子道:“为了公主的事,我被搞得脑袋生疼。都说头痛医脚,我的脚被驴踢了,得好好治治。” 凌卿玥哭笑不得的走了,去告诉驸马爷,自己的夫人“不小心”受伤的消息,同时道歉为能帮着保媒了。 在听说香菱病了,不能帮公主保媒时,驸马爷一脸的遗憾,心里则冷哼一声,还算褚香菱明识时务,没淌这趟浑水。 公主那里,自然有驸马爷帮着传话了。 凌卿玥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一阵烟气缭绕,香气阵阵。 凌卿玥被呛了出来,很快,香菱也从里面跑了出来,对凌卿玥道:“相公,你拿回来的香我全都闻了,都与那人身上味道不一样。” 不一样?这可是京城所在寺庙的檀香了,怎么会不一样呢? 香菱沉吟道:“我问了公主,褚之涣每逢月末月初两三天会在寺庙里度过,而且,他每月十到十五天会吃素斋,我觉得,褚之涣信佛也许是真的,去寺庙也可能是真的,你再想想,还有哪些寺庙的檀香没有拿回来?” 凌卿玥摇头道:“没关系,闻不出来没关系,我让人盯着他就好了。” 第378章 剜到筐里就是菜 芝兰厅。 褚之涣关上了门。 梅兰竹吓得后退一步道:“表哥,公主还在府里呢,你、你就不怕她发现了?” 褚之涣眼色轻眯道:“梅兰竹,你是怕她发现,还是盼她发现?你就这么怕我?” 一道黑布袋罩在了梅兰竹头上,只听吱呀一阵轻微声响,随即,梅兰竹被带进了暗室里。 黑布袋被拿开,梅兰竹被带到了红色大布前。 梅兰竹会意,乖巧的把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脱了下来,一件也没留。 褚之涣贪婪的看着少女曼妙的身姿,忍不住的咽了口口水道:“我家小表妹,又长大了不少。” 褚之涣忍不住伸出手去,临到近前,又缩了回去。 他想停,梅兰竹却躯身上前,抱住了褚之涣道:“表哥,你真的不想要我吗?只要你愿意,我就是你的了…” 梅兰竹哆嗦着唇,直接覆在了褚之涣的唇腹之上。 褚之涣本来想抗拒,却像吸食五石散一样被猛烈的吸引着,慢慢起了回应,越回应越猛烈,就在梅兰竹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褚之涣却以强大的自制力停止了,冷着脸道:“我要画像了,不许乱动。” 梅兰竹的眼角,终于流下了泪水。 都说钝刀子割肉,人会很疼,那钝刀子凌迟呢?现在的自己,就是这种感觉,只要表哥想要, 她随时像朵花似的让表哥“欣赏”,再品头论足一番。 只要自己不“完美”了,或许表哥就会放过她了,自己或许就能摆脱这屈辱了。 于是,梅兰竹几次三番的试图勾-引表哥,没想到表哥都能以强大的自制力忍住。 有时候,梅兰竹以为,褚之涣不是男人,面对美人而坐怀不乱。 可事实上并不是,褚之涣与公主每月欢好一次,还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儿。 这说明褚之涣,是个正常的男人,只是,画画的时候,不是男人。 眼看着画完了,梅兰竹被戴上了黑头套,带出了暗室,在褚之涣不注意的时候,梅兰竹咬破了手指,偷偷在门框上抹了一把,在她记忆里,门框是暗红色的,血迹在上面,应该不会轻易被发现。 二人出了暗室,关上暗室门不久,公主的丫鬟萱儿就跑了过来,发现驸马爷和梅兰竹都在芝兰室里,先是一怔,随即说道:“驸马爷,表小姐,公主有请,说是亲事成了。” 第280章 褚之涣的脸色一变,而梅兰竹,更多的则是错愕。 那日,梅兰竹只是胡乱点了王文谦的画,不过是想着王文谦的靠山是凌卿玥和褚村主,是放眼大齐国,唯一有能力与驸马爷抗衡的人。 没想到这桩亲事,在公主的干预下,竟然这样轻松的成了。 表兄妹二人,脸色阴晴不定的走向公主殿中的宴客厅。 公主一脸喜色,拉着梅兰竹道:“兰竹,王文谦答应了,答应了!” 梅兰竹傻傻的反问道:“他答应了?” 在梅兰竹看来,公主虽然幼稚的用管家女儿当了自己的替罪羊,但狐狸遍地的朝堂,有很多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一场移花接木的游戏。 这个王文谦怎么会答应呢? 公主懊恼道:“这个褚村主,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本宫让她说媒,结果说熬驴胶的时候被驴踩了脚,这么可笑的借口亏她想得出来!驴都被熬了驴胶了,怎么踩她的脚?分别是不愿意保媒而已。本宫只好自己出马了,昨天说的媒,今天就得了回信,王文谦答应了。” 梅兰竹的脸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王文谦的温润模样来,嘴里不断的吃着吃食,还对自己说:“你什么也没吃,需要吃些什么吗?这个白色的甜食应该不错。” 或许,对于这样千疮百孔的自己,如果真能嫁给这样一个真实不做作的青年才俊,也许是自己不堪命运的转折吧! 看着怔然的褚之涣和梅兰竹,公主错愕道:“亲事成了,你们不高兴吗?” 梅兰竹扯了扯嘴角道:“高兴,自然高兴。” 褚之涣也挤出了一个笑容道:“我也高兴,只是没想到这样快。” 公主笑吟吟的对梅兰竹道:“兰竹,你是驸马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以后王文谦若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梅兰竹如木偶似的点了点头。 公主则再次说道:“我让萱儿帮你筹备婚礼,日子就定在一个月以后。” 驸马爷道:“好,好,成亲了好。” 驸马爷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公主错愕道:“驸马,这个时间,你要出府么?” 驸马爷疲惫的笑了笑道:“我去寺庙烧两柱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姨父姨母。” 公主点头表示理解,褚之涣的姨父姨母只有梅兰竹这一个女儿,如今要成亲了,自然要告慰一下二老的在天之灵。” 驸马爷出了府,温暖的眼色登时变得凌厉起来,王文谦,怎么可以答应呢?但凡有点脑子,也会怀疑那些裸画啊! 凌府。 凌卿玥把王文谦答应娶梅兰竹的消息告诉褚香菱时,香菱半天没说话。 好半天,香菱才气得破口大骂道:“这个王文谦,剜到筐里就是菜,不挑不捡的吗?难道是个女的他就娶?” 凌卿玥好笑道:“如果抛开裸画不讲,人家梅兰竹哪里差了?公主亲自保媒、首辅的表妹,长相、人品、才学均在京城小姐中上乘。” 香菱:“…” 香菱也不知道如何反驳了。 凌卿玥说的对,自己是知道裸画事件,怀疑褚之涣与梅兰竹有猫腻,但这些,王文谦并不知道啊。 就算朝堂上还有人风传,但对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王文谦,完全会屏蔽这些消息。 在王书呆的眼里,驸马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身为堂堂首辅,却一点儿上官的架子也没有; 梅兰竹容颜上乘,性格恬静,无父无母,了无牵挂,成亲以后,就不会有那些家族间乌七八糟的琐事缠身,完全符合王文谦的择偶标准。 最重要的是,是公主亲自保的媒,他反驳不得。 于是,两好并一好,一拍即合。 第379章 云顷国的老乡 香菱扁着嘴看着凌卿玥道:“相公,咱还接着查吗?我怎么有种预感,如果咱接着查下去,王文谦的这门亲事,极有可能又黄了,他不会以为咱俩故意害他,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吧?” 凌卿玥眨了眨眼,沉吟道:“娘子,要不,咱不查了?反正,驸马爷也没干伤天害理的事儿?顶天自己偷偷建个寺庙、烧个香啥的。” 香菱错愕道:“驸马爷自己建寺庙?” 个人出钱建寺庙不是没有过,但都是行善积德、或向菩萨还愿,也会向广大香客开放。 像这种自己建、自己用的寺庙还是第一次听说。 香菱急切道:“快说说,什么情况?” 凌卿玥点头道:“我让小六儿带人跟踪了驸马爷。今天下午,驸马爷在街里绕行了好几圈,害得小六儿都跟丢了。是飞鹰带路,才找到一处山腰上,发现了寺庙。寺庙很隐秘,不接待外来香客。小六儿没敢打草惊蛇,只把大堂前香鼎里的香灰拿了一小撮。” 凌卿玥拿出一只小盒子,递给了香菱。 香菱打开盒盖,里面装的是香灰,捏起一小捏,放入在鼻间嗅了嗅,眼色一亮道:“不错,就是它。” 凌卿玥沉吟道:“看来,驸马爷没有撒谎,他真是是去烧香拜佛了,可能怕人打扰,所以建了一个只招待他这一个香客的寺庙。” 凌卿玥无奈的看向香菱道:“还有,梅兰竹是处子之身。” 凌卿玥特意找了曾经在宫里负责验身的老宫女,远远的看了梅兰竹的体态,老宫女十二分笃定说,梅兰竹是处子之身。 两个人都沉默了,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 人家驸马爷并没有做杀人越货的事,也并没有与表妹行苟且之事,再查下去,只会让凌卿玥惹火烧身。 日子又回到了清汤寡水的日子。 香菱专心致志的在府里养胎。 凌卿玥做着他的户部尚书。 王文谦筹备婚礼之事。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发展轨道。 在做通了林父、凌月的思想工作后,心灰意懒的林至清启程前往云顷国。 不放心她路上的安危,凌卿玥向杨静姝借了十个女卫跟她一起上路,先走旱路到达海瑞县,然后交给云卫。 一行人风餐露宿,行进速度很快。 这一日,一行人路过一片树林,离老远就听见一个人喊道:“别翻它,它是我的命根子!” “别抢它,它自小陪着我长大的!” “啊呀,竖子无礼,这可是我的心头爱,你们怎能掰折了?” 一行人终于走近了。 林至清好奇的扯起帘子,只见树林的空地上,十来个大汉,围着一辆驴车。 毛驴已经从驴车上卸下来,一个汉子正扯着驴缰绳要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拼命如拔河似的往回扯,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 汉子被书生吵得脑仁疼,掏出一把大刀砍向书生的手,书生吓得立即松了手。 毛驴被汉子牵走了。 一个汉子抱走了一对公鸡和母鸡。 一个汉子抱走了一头猪崽。 看来,这书生是举家搬迁,家畜还挺全----虽然,都少得可怜。 一个汉子眼睛瞄准了书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了,结果,除了书,还是书。 书生一个虎扑,直接趴在了书册的上面,哀嚎道:“你们若敢损坏我的书,我就跟你们拼了!!!” 汉子似看傻子似的看着书生,讽刺道:“你刚才,没跟我们拼吗?拼了又怎样?” 书生的脸僵住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汉子很满意书生的反应,转身去翻驴车上其他东西了。 书生身后,颤颤微微的挤着一对头发雪白的夫妇,一对须发灰白的夫妇,一对中年夫妇。 其中头发雪白的妇人对书生道:“曾孙儿啊,就让他们抢吧,咱刚好不去云顷国了,山高水长的,太奶这老胳膊老腿的,怕受不住啊。” 书生立即从书堆上跳了起来,满眼星光道:“太奶,云顷国可好了,那里人人平等,富人如果欺压百姓一样会被判刑,家家有耕地,不仅不纳税,国家还给种地补贴,村里的里正不是朝廷派,而是村民自己选,只要年满十八岁,就可以投票…” 一个抢劫的汉子不由得插嘴道:“真的有这种地方,人人有地种,不缴税?” 年青书生傲娇的瞟了一眼汉子,答道:“这还有假?我在那儿住了一年多了,分了五亩地,还被特聘为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第一本书就是写云顷国国王和王后的,赚了不少银子,还买了五进院子的府邸和下人呢。” 汉子满眼冒光道:“那,你是有权人和有钱人了?” 书生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那是,连国王都对我彬彬有礼…” 汉子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怒道:“你他娘的如果是有钱人,为何只搜出来三两多银子?快把银子交出来!!!” 书生立即反驳道:“我出门在外花得只剩下三两多银子了,不信你们跟我回云顷国,我带你们回我家再抢劫!!” 汉子气得骂道:“我一个贼子跟你去了云顷国,还有命回来吗?” 第281章 书生忙答道:“像你这样抢劫未遂的,在云顷国顶多被判刑两年。不用怕,那儿的监狱和咱这儿不一样,里面讲人权,不挨打,不挨饿,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重新做人…” 汉子忍无可忍,上来就给了书生一耳光,骂道:“你他娘的骗鬼呢?世上还有种养大爷的地方?” 另一个汉子拦住了还要下手的汉子,说道:“大哥,这几个老的不值钱,全都杀了,这个年青的小白脸,长得不错,嘴巴还这么能说,不如卖去当小倌,兴许能值十两、二十两银子。” 汉子眼睛一亮,仔细瞅了瞅书生,别说,长得还挺俊俏,再加上这骗人的嘴,楼子里肯定有人喜欢。 汉子拿起大刀就要砍向年青人身侧最近的雪白头发的老妇人。 书生眼色一厉,一下子抱住了老妇人,以自己的后背对准了贼子的大刀。 眼看着收势不住,年青书生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箭影疾射,直接贯穿了汉子手掌心儿。 贼子们看向箭来处,十个女卫都持着箭弩,紧盯他们。 贼子登时如作鸟兽散跑了。 中年夫妇和书生立即追过去,把公鸡、母鸡和猪崽给抢了回来。 女卫们登时石化了,自己怕不是救回了个傻子吧? 第380章 同行 被抢劫的书生,把毛驴重新套上车,再把被贼子扔得散乱的东西重新拢在车板上。 一切准备停当了,书生这才郑重的对女卫们施了一个圈礼道:“多谢女侠们救命之恩。” 女卫不以为然道:“要谢就谢林小姐吧,她也去云顷国,听说你是云顷人,出于同乡之谊,这才出手相助。” 书生立即走到马车前,再次一揖到地道:“林小姐,不才末学张汉卿,现任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敢问小姐也是去云顷国?” 林至清轻声答道:“是,不知云顷国天气如何,是寒凉还是温热?民风如何,祟文还是尚武…” 林至清问了一大堆问题,张汉卿倒是没有不耐烦,一一做了解答。 张汉卿口才颇好,说话还幽默,几句话说得林至清心情大好。 沼儿见了,灵机一动,挑起了帘子,对张汉卿道:“张、张书生,既然同行海瑞县,同赴云顷县,可否同行?” 张汉卿颇为仗义的拍了拍胸脯道:“行侠仗义不仅是武人之事,也是吾辈读书人之责,小姐放心,一路吾等定能帮衬一二。” 两伙人谈馁了,便准备出发。 哪知,没出发呢就出问题了。 小小的毛驴车,车辕上坐着张汉卿,车板上坐着六个大人,一口小猪崽、一只母鸡、一只公鸡,外加行李物品等等。 重量实在超重,小毛驴,直接罢工不走了。 书生哄着毛驴着:“小青,云顷国是自由国度,幸福的生活就在前方,你要加油了,驾!!!” 小青一动不动。 书生转换了口气,有些不悦道:“小青,咱家的半袋子口粮刚才可都给你嚼了,你不能干吃饭不干活,驾!!” 书生被一群书卫们指指点点,脸色微红,压低了声音对毛驴道:“小青,你现在代表着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的门面,你得走,乖乖的,到前边打尖的地方给你加胡萝卜,驾!!!” 小毛驴仍旧我自岿然不动。 书后举起手里的小皮鞭,怒嗔道:“小青,在其位而谋其政,身为毛驴,载人拉货是你的分内之责,你若不干活,信不信我现在就惩罚你?” 小毛驴看了一眼书生手里的小皮鞭,干脆四腿一驱,由站在地上,改成趴在地上了。 女卫们终于憋不住笑了,觉得未来二十天的路程,一定不孤单寂寞了。 张汉卿红着脸,走到了林至清所坐的马车前,再次一揖到底道:“小姐,我、我家小青犯了驴脾气不走了,可否借小姐马车一隅?” 沼儿有些不高兴了,猛的挑起帘子道:“张书生,你刚刚不是说,一路要对我们帮衬一二吗?你的‘帮衬’呢?怎么管我们借上了马车?我们总共就两辆马车,一辆载人,一辆接货,你怎么借?” 林至清扯了下发彪的沼儿,看着张汉卿身后颤颤微微的老人,叹了口气,对沼儿道:“好了,帮衬帮衬,是互帮互衬,哪有让张书生一人付出的道理。张书生的驴儿是因为拉东西过重不肯走了,那就把货装在我们后面的马车上,请女人们与我们同乘一辆马车吧。” 张汉卿顿时喜笑颜开,对林至清重新致了谢,想透过帘子看林至清长什么样子,沼儿却己一怒放下帘子。 张汉卿玥太奶奶、奶奶和娘亲三个妇人,一起上了林至清的马车。 车子里一下子多出来三个人,空间就显得有些逼仄不堪了。 雪白头发的老太太看见了林至清,立马眼前一亮道:“这闺女可真够俊俏的,多大了?” 林至清一怔,只好答道:“十八岁。” 老太太把耳朵往前凑了凑,大声道:“多大?” 咦,老太太耳朵还有点儿背不成? 林至清只好大声答道:“老夫人,我现年十八了。” 老太太这才恍然大悟状,继续问道:“找婆家了吗?” 林至清一窘,想不答吧,又没礼貌,答道,又太尴尬,只好摆了摆手示意没有。 老太太顿时乐了,大声喊道:“还没婆家啊!好、好。” 林至清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这么大的还没结婚,婚事一波三折的,家里人都愁坏了,你叫好个什么劲儿。 外面的张汉卿听了,不由得又摇了摇头,太奶奶,又想法给自己找娘子呢。 这娘子哪能那么好找的,光自家这六个老人就够难答兑的,哪个姑娘受得了? 卸载了三个妇人,又把货物塞进了林至清后面装物品的马车里,驴车顿时只剩下四个大人、一口小猪崽、一只母鸡、一只公鸡。 在给了小青驴一只胡萝卜后,小青终于站起身来,迈着步子往前挪动了。 一行人终于开始行进。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候,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至清的马车有车厢,相对还好些。 张汉卿的驴车是板车,根本就没有车厢。 张汉卿的太爷、爷爷和爹爹三个人扯着一块皮毛,只罩住了头,身上淋得瑟瑟发抖。 而张汉卿呢,连块皮毛都没有,瞬间淋成了落汤鸡。 女卫都披上了蓑衣,其中一个女卫骑马跑向前方,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跑了回来,对林至清道:“林小姐,前方有个破败的土地庙,咱们先去避避雨吧,如果不停,只能在那里过夜了。” 一行人跟着女卫赶到了土地庙,虽然破败了些,但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用供旧撤下来的破布幔挡着,张家人在土庙公泥像侧面一角换了干爽的衣裳。 女卫们则将供桌劈成了柴禾,点燃了火堆。 女卫拿出了糕点儿,结果发现车厢窗子灌了雨,糕点成了汤。 这要吃下去,这个口感-----实在差强人意。 女卫有些恶心的把用帕子擦去手上一坨糕点儿汤,接着想甩去帕子上的糕点残渣,张汉卿的奶奶忙阻拦道:“丫头,别扔别扔,给我老婆子。” 女卫狐疑的递给了张奶奶,张奶奶抱过来大公鸡,把稀汤似的糕点喂给公鸡吃。 公鸡是真饿了,叨着糕点就开吃,吃得那叫一个香。 女卫脸上裂了一道缝儿,几个人没有晚饭吃了,这老太太还在担心自家的公鸡会不会挨饿?这是把公鸡当成宠物养了?这家人脑子里怕是有坑吧。 第381章 宠物原来是食物 公鸡吃得很饱,老太太爱惜的抚摸着公鸡的七彩大羽毛,喃喃自语道:“公鸡啊公鸡,我也算对得起你啦,临死前吃顿好的当送行饭…” 大家伙错愕的看着老妇人,只见老妇人把公鸡递给了中年汉子,也就是张汉卿的爹。 张汉卿接过公鸡到了墙角,“呃”的一声,大公鸡就断了气,连皮带毛一起扒了,收拾了内脏,然后,架在火上烤上了!!! 完完全全验证了,我以为你带着的是宠物,结果你带着的是食物。 女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同时竖起了大拇指。 张汉卿从怀里拿了调料,递给了张父,张父手法娴熟的烤着公鸡,很快,香气四溢。 终于烤好了。 张父拿下烤鸡,晾得微凉,递给了张汉卿,向林至清方向努了努嘴。 张汉卿撕下一只鸡腿,向林至清方向走去。 这还是张汉卿如此清晰的看林至清呢,在初次见面时,两个人大多时候是隔着车厢,即使偶尔的挑起帘子说话,中间还隔着一个丫鬟沼儿呢。 待看清林至清后,张汉卿眼睛不由得直了。 这小姐,长得也太漂亮了,完全是自己心目中话本子女主人公的长相啊。 第282章 长相大方得体,恬静斯文,一举手一投足都透着满满的闺秀气息,哪怕是她耳垂儿上的一颗小雀斑,都显得是那么俏皮可爱。 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林小姐有些心灰意懒,像是遭逢不开心的事情一样。 张汉卿连忙深施一礼,把鸡腿递给了林至清道:“林小姐,事急从权,你将就着用个鸡腿…” 林至清有些为难了,有心吃吧,但貌似啃鸡腿的吃相不太好看; 有心不吃吧,这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停的意思,今天下午和夜晚只能在这里停留了,不吃就只能挨饿。 沉吟片刻,林至清还是接过了鸡腿,声如蚊鸣道:“谢谢张书生。” 张汉卿回身,又接着分鸡肉。 鸡翅膀给了爷爷奶奶,相对软些的鸡内脏给了太爷爷太奶奶,最后才把肉给剩下的人分了,结果一人只能分得一块儿,算是暂时解饿吧。 张汉卿拿了一个干净的帕子,把湿淋淋的糕点包在里面,然后掉在火的最上面烘烤,大约两刻钟过后,湿糕点变干了。 女卫们有样学样,都用帕子包了湿糕点,吊在木架子上烘,湿泥一般的糕点神奇般的烘干了。 大家终于又有吃食了。 沼儿不由得感慨,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个书生,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张汉卿把剩下的一小捧糕点递给了林至清道:“再吃些糕点吧,不要嫌弃被雨水冲过,雨水是无根之水,是天地灵气,吃了也没关系。” 林至卿接过糕点,鬼使神差的尝了尝,竟然感觉比没被雨淋时还好吃了。 吃完糕点,想要把帕子还给书呆子,张汉卿已经坐在火堆前,帮助烤刚刚换洗下来的湿衣裳。 林至清也有些看呆了,突然觉得此时的书呆子,竟然比一些武人还要有担当,有责任心。 正看着,张书呆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即冲到放货物的地方,把他的书箱拿出来。 最上面几本书已经湿了,最严重的一本,一拎起来,黑墨汤都成溜的往下淌了。 张书呆懊恼的去看厢底的书,好在下面还完好。 张书呆自我安慰道:“反正云顷王和王后的故事大齐国也没有几个人花重金买,损失还不大。真是人走茶凉,已经没有人关心当年的云首辅和云夫人的故事了。” 林至清听了,狐疑问道:“你这些书是写云顷王和王后的故事的?就是当年的云夫人苏百顷的故事?” 张书呆笃定道:“对啊,除了写云首辅和云夫人的传奇故事,里面还有凌王的兴衰史。” 林至清一怔,不由得声音颤抖道:“凌王凌肖阳?” 张书呆诧异道:“你知道?” 林至清顾左右而言其他,对张汉卿道:“这本书你卖多少钱,我买一套。” 张书呆摇了摇头道:“姑娘若看,便送你一本,只是不知,整个大齐国都不感兴趣的书,姑娘为何如此在意?” 林至清苦涩的笑了笑道:“凌肖阳,是我外祖父。” 张汉卿:“…” 在王文谦专心致志筹备与梅兰竹婚礼的时候,两乘马车风风火火的赶到了京城,黄昏时分到了司农寺府前。 打马小厮下了车,猛拍着府门。 很快,府门大开,一个老年门房开了门。 打马小厮急道:“快报你家少爷,就说夫人来了。” 门房向两辆马车瞟来,看到后面那辆马车时,车帘刚好掀起,露出一张男人凶狠的面容,见门房看他,凶狠的瞪了一眼门房。 门房吓了一跳,心里有些不乐意,有些不耐的对打马小厮道:“我家少夫人要过几日才娶进门呢,你算哪门子夫人,乱认什么亲?!” 打马小厮忙解释道:“马车里坐着的是临安县城来的王夫人,文谦少爷的母亲和妹妹。” 门房不由得诧异了,这是大人老家来人准备参加四日后的婚礼?可是,大人不是没往家里送信吗?他们是怎么得着信息的? 门房不敢怠慢,立即跑进院里去禀告。 好半天,院门才吱呀呀开了,把马车让进了院,把人让进了宴客厅。 王文谦坐在宴客厅来,连起身相迎的意思都没有。 见到了一行人,王文谦对为首的女人道:“不知成姨娘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所为何事?” 来的人,女人有成姨娘、成姨娘的侄女成清竹。 男人有成姨娘的弟弟,临安赌坊的东家成辉,以及他的四个小弟。 成辉一脸横肉,眼色乖张,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成姨娘同样不悦,但仍旧压着火气道:“文谦,清竹在家等了你几年了,你不能一朝飞黄腾达了,就忘了糟糠之妻啊?” 王文谦:“…” 自己就怕这个成清竹冒出来挑事,同时也怕成婚之事再生波折,所以订婚之事,王文谦并没有告诉家里。 成家,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王文谦黑着脸对成姨娘道:“成姨娘说话要注意分寸,我与成小姐之间,清清白白,并没有订过婚,更谈不上什么糟糠之妻不下堂。” 第382章 成清竹来了 听王文谦否认与女儿的关系,成辉当时就不干了,怒骂道:“你不承认能行吗?你母亲一直承认就行了!我家闺女为了你,已经十九岁了还没成亲,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王文谦脸色也不好看了,看着成辉,呵呵冷笑道:“我母亲承认了?我母亲在地下黄泉,是给你托梦了不成?我怎么不知道?” 成辉脸上横肉一颤,“哼”声道:“少给我抠小字眼儿!我妹子,清竹的姑姑,你的继母,就是你的母亲,她答应我的,一定会让成竹嫁给你, 让她一直等着,没想到,却等来了你另娶他人的消息。” 王文谦不悦道:“那是你们成家的一厢情愿,我王文谦从未想过,也从未承诺娶过成清竹,我即将过门的妻子,是梅兰竹,虽然名字里同带一个“竹”字,却并不同人。” 王文谦打心眼儿里,分外不喜成姨娘这个人,因为她,父亲养外室,常年不回家,还生出了个女儿;因为她,母亲病情才加重;因为她,母亲死后不久便鸠占雀巢成了王家的新主人。 成姨娘这个人不行,成姨娘的这个兄弟成辉,更不是东西。 一个小痞子,送亲妹子给王县令的兄弟当外室,依附王县令,开设赌坊,坏事做尽,成了地头蛇。 自己不求与配偶相亲相爱,只求相敬如宾即可。但成清竹出身于水蛭般吸血的成家,成清竹本身随了姑母成姨娘,一身的刁蛮与无赖,他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 成姨娘急色道:“可是,清竹为了你,耽搁了大把的青春,实在、实在不行,你纳她为妾也好。” “不行。”王文谦斩钉截铁的拒绝,娶一个妻子,不过是为了给王家传宗接代,娶两个,后宅不宁,内耗不断,他才不愿意他身分心去处理这些事情。 成辉“啪”的一声拿出一把匕首来,一下子扎在了桌案上,冷然道:“王文谦,我女儿已经让步,愿意成为你的妾室了,你还要怎样?想同归于尽吗?” 王乐带着几个小厮进来,立即把成辉和四个小厮控制了起来。 王文谦眼色轻眯道:“成辉,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作威作福的临安县;我王文谦,是当朝四品司农寺卿,不是当年软弱的小书生,如果我愿意,我能让你们成家一辈子吃不着粮、吃不着盐,哦,还有…” 王文谦指着成辉用的匕首,嘲讽道:“甚至我打声招呼,你们成家连铁的份额都没有,用手切菜吧…” 成辉一怔,没想到当年被逼着避到褚庄的小书生,如今已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身为司农寺卿,隶属户部,而户部与百姓的衣食住行息息相关,只要王文谦成心跟成家过不去,与各寺打声招呼,真的会让成家无盐可食、无铁可用、无粮可吃。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王文谦变了,已经不是当年的小书呆。 王文谦站起身来,对王乐道:“送客。” 说完,王文谦一拧身回了屋,连留茶、留饭的意思都没有。 一家人被赶了出来,成辉“啐”了一口王家大门,怒骂道:“什么东西,就好像谁稀罕嫁进来似的。” “啐”完,不禁对成姨娘埋怨道:“我就说让清竹在临安县找个有前途的秀才嫁了,你就是不干,还说什么,宁当凤尾、不当鸡头,就是成了王文谦的小妾,也比普通商贾、秀才家的正室娘子强百倍,这下好了,人家收妾的心思都没有,还被人爱赶了出来,你这个继母,在人家面前,连个基本的脸面都没有。” 成姨娘一听怒了:“现在你怪上我了,我没给清竹介绍过吗?还不是你闺女?无论介绍哪个都跟王文谦比,说找不到比王文谦强的,就终身不嫁?!人家王文谦是当朝四品实权大官,四品实权大官没成亲的,放眼大齐国也没几个吧?!怎么找?!” 第283章 成清竹呢,被父亲和姑母数落得直掉眼泪,吃过了山珍海味,谁愿意吃糠咽菜?有王文谦这个珠玉在前,她看哪个男人都是猪,怎么同意? 三个人正在互相埋怨着,一队人马赶到了,马车车帘挑开,一个男人和颜悦色道:“你们是文谦的客人?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能否帮你们解决?” 成辉狐疑的看着这个突兀出现的男人,一身贵气,威言中透着亲和, 成辉不自觉问道:“你是?” 男人答道:“我是文谦未婚妻子的表兄,当朝首辅褚之涣。” 成辉吓得腿一软,他在临安县的时候,从一个京城来的商贾口中听说了王文谦另娶的事情,新娘子是谁并不知道,只是着急忙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成姨娘。 三个人一着急,怕丈夫和王县令跟他们不一心,给丈夫留了书信就奔了京城。 到了现在,才知道,王文谦要娶的,是当朝着辅的表妹。 成辉直接就有些胆怯了。 他胆怯,成清竹却仿佛看到了曙光,本着自己得不到,也要毁了王文谦的原则,一不做二不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求大人做主,王文谦抛弃糟糠之妻,另娶他人。” 成辉脑子“嗡”的一声响,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跪倒在地道:“求大人做主,王文谦目无尊长,把母亲和舅舅轰出家门…” 褚之涣的眉头高高拢起,半天才对侍卫道:“带上他们,回公主府。” 没过多久,王文谦让王乐看向府外,看成姨娘等人有没有赖在门口。 王乐高高兴兴的回报道:“少爷,都走了,一个人也没剩,应该是土豆搬家滚球子了,” 王文谦摸了摸直跳的右眼皮,似自言自语道:“从见到他们,我就觉得右眼皮老跳,总感觉有什么祸事要发生一样。” 王乐安慰道:“少爷,你肯定是见到了成家人心里不舒服。你现在朝廷四品大官,成辉一个临安县小痞子,翻不出多大风浪来。” 王文谦沉吟着点了点头,在最后一刻,自己是感受到成辉目光进露了怯的,应该识相回临安县去了吧? 只是有一件事王文谦始终不明白,自己刚刚订亲不到一个月,王家在路上至少走二十天,这样算来,二十天前得到信息,也就是自己这头刚订亲,五天时间消息就传到了临安县,这个传递速度,除非是军报八百里加急,否则,根本办不到。 第383章 王文谦涉案 在王文谦的狐疑还没有落下来的时候,转眼到了第二天,大后天便是王文谦成亲的日子了。 此时刚过申时下早朝,众朝臣下了乾清殿,绕过保和殿、中和殿和太和殿,到了午门。 刚到了午门门口,十多个捕快蜂拥而上,直接给王文谦带了镣铐,众官员都吓了一跳。 凌卿玥一见,忙走了过来,对带队的大理寺卿少卿葛周道:“葛少卿,这是何意?在午门门前拿人?” 葛少卿忙向凌卿玥施礼道:“回尚书大人,这是首辅大人的意思,让我们快快审案,早早结案,如果冤枉了王寺卿,就还王寺卿一个清白,大后日的婚礼照常;如确系王寺卿犯案,那就严惩不贷,婚礼也就作罢。” 在午门门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把王文卿带走,还真是打脸打得彻底,这哪里是还清白的样子,分明是证据确凿,想快点定罪的意思吧? 凌卿玥忙问道:“葛少卿,王寺卿所犯何案?” 葛少卿本来不应该透露案情,但凌卿玥是二品上官,人家问案情,自己闭口不说,人家凌尚书肯定认为自己看轻他,以后定会如鲠在喉,说不定啥时候给自己不鞋穿。 葛少卿压低了声音道:“回尚书大人,是王寺卿的母亲、舅舅带了女儿来京城找王寺卿,逼他娶表妹为妻或为妾。结果,王寺卿把亲人撅出门外,今早,就有人发现了王寺卿的亲人带小厮,合计八口人全部死在了客栈。” 本来还一头懵逼的王文谦,一下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难怪昨天和今天成家人一直没找自己麻烦,原来,竟然死了。 成家人在京城并无仇人,这么精准的击杀,任何人看着,都是自己是最大的嫌疑人。 王文谦一脸灰败的对凌卿玥道:“大人,我不是凶手。”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先去吧,我想办法还你清白。” 就算所有人怀疑王文谦是凶手,凌卿玥也不会怀疑,他和王文谦打交道的时间太长了,从情敌到同盟,已经太了解了。 正因为了解,才坚信王文谦不是凶手。 凌卿玥忧心忡忡的回到了家中,与香菱商议对策。 香菱听了沉默了半天,良久才沉吟道:“相公,我觉得这件事有人背后操纵,只是不知,冲的是王文谦,还是你。” 王文谦是凌卿玥的心腹,这让香菱不由得想得更深一些。 凌卿玥眉头紧锁道:“王文谦有意隐瞒家里成婚之事,而成家这么快就得到信息,我怀疑有人走了军用信息通道,否则穿城过池都会受阻,不可能这么快到达。” 香菱忧心忡忡的看着凌卿玥,凌卿玥同样心事重重的看着香菱,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同一个名字----褚之涣。 虽然夫妻二人都直觉与他有关联,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现在急切的事情是,如何证明王文谦不是凶手。 凌卿玥急匆匆去了大理寺,与大理寺卿刑广足足谈了两个时辰才离开。 不知道凌卿玥与刑广是怎么谈的,凌卿玥却得到了很多特权,比如说,带着香菱来到大理寺衙门,检查成家的马车,以及尸体。 走向停尸房,离老远,香菱就闻到了阵阵香气,胃里一阵翻滚难受。 香菱早就过了孕吐的月份,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凌卿玥狐疑问葛少卿道:“这里怎么会似檀香的味道?” 葛少卿忙让人熄灭了檀香,开了窗户散味道,解释道:“回大人,这里常年停放尸体,现在冬天还好些,尤其是夏天,尸体停半天就有味道,极其难闻,我们便学寺庙的办法,点上‘安神香’,名字叫安神,让逝者安息,实则就是掩盖尸体的味道。” 凌卿玥忧心的问香菱道:“你还可以吗?” 香菱笃定点了点头。 三人进入房中。 成家的尸体摆在了一起,并排八具,一具也不少。 葛少卿让人把尸体上的布全都掀开,便于凌尚书和褚村主查看伤口。 看伤口形状,全部为刀伤,并没有特殊,铁匠铺每年都卖出去不少。 葛少卿介绍案情道:“这几人分别死在客栈房中,刺客手脚利落,直击要害。公主赏赐的一万两银子银票不在了,其他零散财物没翻,还在。” 表面看着是为了公主的那一万两银而抢劫,但凌卿玥与户部的共识是,这个人,不是图财的人。 因为若是图财的惯犯,怎么可能只拿了银票而不拿碎银两,这很违反盗匪“职业操守”----雁过拔毛的行为准则。 所以,所有的苗头再次指向王文谦。 眼看着线索就要断了。 三个人要走时,屋里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了,香菱却嗅到了别一种味道的檀香味道。 初时以为刚刚的安神香味道没有散尽,但再仔细一闻,却发现味道虽然相似,味道却有些许差别。 香菱面色立即肃然起来,仔细闻了闻,发现八具尸体中,至少有五具都有这种檀香味道。 香菱不由得问葛少卿道:“这些人,曾与驸马爷见过面?” 葛少卿诧异的看向褚香菱,一脸佩服道:“村主果然厉害,这几人确实在死前前一天见过平乐公主和驸马爷,这几人向公主告发王文谦始乱终弃,驸马爷想取消表妹婚事,公主却坚决不同意,给了成家一万两银子,成家写了保证书,从此不再纠缠王文谦。” 如此看来,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完全没有杀人的必要了。 公主私了此事,但王文谦并不知道,所以杀人灭口最大的嫌疑人还是王文谦。 凌卿玥与香菱夫妻二人怏怏不乐的回了家,此时已经深夜了。 夫妻二人都在想着案子的突破口,始终没有进展。 凌卿玥心疼的抱着香菱道:“早些睡吧,明日再想。” 香菱窝在凌卿玥的怀里,嘴里似自言自语道:“我想不明白一件事。驸马爷与公主府的很多人接触过,这些人身上并没有檀香味;可梅兰竹身上却有;今天这些人只被召见了一会儿,按道理来讲也不会残留檀香味,可他们好几个身上有,怎么回事?” 凌卿玥看着怀里的香菱,沉吟道:“会不会与接没接触有关?比如说,拥抱过…” 香菱狐疑道:“梅兰竹有可能与驸马爷近距离接触过;可成家人怎么可能呢?” 凌卿玥想了半天,眼睛突然一亮道:“香菱,我们可能自己误导了自己。以为驸马爷见过成家人,便想着他身上的檀香味儿残留。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香气不属于驸马爷,而是属于刺客,恰巧刺客与驸马爷都曾在点燃了檀香的地方长时间逗留,身上残余了檀香敢…” 第284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夫妻二人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驸马爷的神秘寺庙。 香菱忧心忡忡道:“相公,我闻了停尸房的檀香,觉得它与驸马爷寺庙里点的香味道至少有七分相同,他们会不会也是为了-----” 香菱把最后半句话硬吞了回去,因为,谁也不想这种情况是真的。 第384章 我不嫁了 香菱和凌卿玥无论怎么分析,最后的疑点都会落在驸马爷身上,可是一切又都没有证据,连给王文谦洗清罪名的着手点都没有。 眼看着快起来到上早朝的时间了,再这样想下去也毫无意义。 香菱终于下定了决心道:“相公,明日就是王文谦与梅兰竹成亲的日子了,王文谦涉没涉案必须有个定论。驸马今日一定会给大理寺施压。与其被动,不如我们主动。你负责明天拖住驸马爷;我去公主府透透话;孙良田盯住钱庄,盯住有没有人兑换公主给成家的那张银票;小六儿去探一探驸马寺,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 凌卿玥则满脸的反对,一脸忧色道:“娘子,你去公主府,我不放心。上次公主让你帮梅兰竹和王文谦保媒,你可是装做被毛驴踩了脚步,公主应该还在气头上。” 香菱嗔怪了看了一眼凌卿玥道:“现在王文谦涉案,不更加证实当时我的远见卓识吗?我可以先推到王文谦身上,公主还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的。万一发现了什么线索,证实是驸马爷不想梅兰竹外嫁而陷害王文谦,那么公主一定会站咱这头,一起对付渣驸马。” 话虽如此,凌卿玥还是不放心,让巧儿选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婆妇,自己又派了十个亲兵,寸步不离香菱。 凌卿玥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忙忙上了早朝。 待天大亮了,香菱这才带着人奔向公主府,浩浩荡荡的模样,不像是拜访,倒像是来打架的。 到了公主府,香菱递上拜帖,公主让她干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了她。 如香菱所料,因为上次装病不给说媒的事,公主心里对香菱有了嫌隙,对香菱的态度冷冷的。 如果不是碍于凌卿玥的户部尚书身份,估计公主连见都懒得见香菱。 香菱一副懊悔的样子,直接给公主跪倒道:“公主,臣妇有罪,明明知道王文谦并非良人,却不向公主说明,只籍口不予作媒,都是臣妇的错,求公主责罚。” 公主狐疑道:“王文谦并非良人,你早知道?” 香菱笃定点头道:“回公主,王文谦与臣妇是同村邻居,为人深府极深,香菱直觉并非良人,但又说不上哪里坏,苦于没有证据,又不愿做阿谀奉承之人,所以只好籍口脚上有伤,没有成人之美。没想到公主会亲自上王家说媒。现如今,这王文谦涉了案,臣妇更觉心中有愧,未尽提醒之责…” 看香菱一脸诚恳的模样,公主叹了口了气道:“当时你推拖不予说媒,我当时就应该猜度事情有蹊跷,只怪我心太急了。” 公主态度缓和了些,让香菱起身坐在下首座位上。 香菱内心舒了口气,试探着问道:“公主,梅小姐现在怎么样?” 公主叹了口气道:“能怎么样?听闻王文谦对表妹始乱终弃,兰竹竟还原谅他,本宫这才花了一万两银子息事宁人,这事,连附马爷和王文谦都瞒着,没想到王文谦如此狠毒,残害了继母、舅舅、表妹及小厮一众八口人。” 香菱眼色轻眯,一万两银子的事,如果驸马爷都不知道,那么就说明有人私吞了一万两银子银票。 香菱暗自庆幸自己思维灵敏,提前派人驻守了几家能兑换的钱庄,说不定能逮到私吞一万两的人,顺藤摸瓜找到驸马爷。 香菱正想着如何找借口见到梅兰竹,哪知道丫鬟紫萧跑了过来,对公主急道:“公主,表小姐上吊自尽了,在芝兰厅。” 公主诧异道:“芝兰厅?怎么会在芝兰厅?” 芝兰厅是附马爷书房旁边的小客厅,因为书房经常带回来朝廷文书,所以不怎么用来待客,除非同为朝廷中人;也不让外人打扫,表妹兰竹亲自打扫。 就算是亲自打扫,也不该在这里上吊自杀啊,这感觉、感觉像是找驸马爷的晦气似的。 公主急匆匆奔了芝兰厅,香菱也跟着去了,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梅兰竹被人成功救了下来。 看到公主,梅兰竹哭泣着对公主道:“公主,我不嫁了,一辈子都不嫁了,你和表哥放过王文谦好不好?” 公主疼惜的看着梅兰竹,安慰道:“兰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文谦涉了案,自然有《大齐刑律》惩治他。是本宫识人不清,让你的婚事一波三折,你忘了此事,过段时间恢复了,本宫再给你另觅良人…” 梅兰竹吓得面无血色,激动的摆着手道:“兰竹是不祥人,不嫁了,一辈子都不嫁了…” 梅兰竹眼睛惊恐的看着芝兰厅的正厅----那副公主的仕女图上,身子抖如筛糠,如果身陷冰窟一般。 香菱顺着梅兰竹的眼光看过去,是那副画上那颗似不小心滴上去的墨点子。 香菱突然豁然开朗,画上的公主脚踝上的那颗墨点子,是梅兰竹故意点上去的,她想告诉公主什么,可是粗心的平乐公主,始终没有发现。 或许,今天在此上吊,也是想让公主发现什么。 公主还是没有发现,而梅兰竹茶壶里煮饺子,有口不能说。 她想让公主在芝兰厅发现什么? 公主是好脸面的人,救下梅兰竹后,发现香菱往芝兰厅里鬼鬼祟祟,神情不悦道:“凌夫人,家中俗物缠身,就不留你了。” 香菱只好出了公主府,脑海里始终浮现出梅兰竹绝望与惊惧的眼神。 回到家,凌卿玥下早朝回来,一脸懊恼,一问之下才知道,尽管他百般阻挠,附马还是给了大理寺卿最后通碟,要求明日吉时前必须给王文谦定罪。 而贾小六和孙良田都不太顺畅。 孙良田懊恼道:“我不错眼珠的等了一天了,也没看见有人拿公主府的银票去兑换的。” 贾小六懊恼道:“我在驸马寺转悠了半天,除了发现整座寺庙阴森森、冷嗖嗖的,其他没有任何发现,后来驸马爷来了,我们就撤了。” 几个人又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第385章 平乐公主的不平事 孙良田自言自语道:“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没有人兑换,难道是撕了、扔了、不兑换了?” 凌卿玥沉吟道:“如果不兑换,他就不会把银票从成辉的尸体上翻走。” 孙良田道:“会不会等风声松了再兑换?” 凌卿玥再度沉吟道:“风声松了,说不定驸马会知道银票之事,所以这人,一定在王文谦判罪之前兑换,说不定还会远走高飞。” 孙良田的脸立即垮了下来,懊恼道:“我已经不错眼睛的看着四家通兑银票的钱庄,根本就没有兑换一万两银子大额银票的人出现。” 听了“四家通兑银票的钱庄”的话,凌卿玥突然眼色一亮道:“除了这四家,还有一个地方能兑换。” “哪里?” “哪里?” “哪里?” 褚香菱、贾小六和孙良田异口同声反问道。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平乐公主是皇室中人,皇室中人可以通过内务府拿到户部司银寺,直接兑换官银。” 孙良田一听茅塞顿开,忙道:“大人,末将马上去找司银寺。” 贾小六也抱拳道:“末将回去再盯着驸马寺,一旦驸马离开,立即再次开展搜查。” 孙良田和贾小六都走了。 香菱则咬着下唇,半天才吭气道:“相公,梅兰竹几次三番在芝兰厅扯妖蛾子,那个芝兰厅肯定有问题。” 凌卿玥道:“我知道,可是,我们不能明目张胆的搜公主府啊!!” 香菱沉吟道:“不能明目张胆,那咱就鬼鬼祟祟呗!” 凌卿玥眉毛深深皱起来,分外不满的对香菱道:“娘子,鬼鬼祟祟说的是坏人,哪有自己说自己鬼鬼祟祟的…” 香菱以“噢”了一声,改口道:“那咱就改叫遮人耳目…” 凌卿玥不满道:“娘子,我自己去就好,你已经是身怀六甲的妇人了,实在不方便,也危险。” 香菱叹了口气,拉起了凌卿玥的手道:“相公,夜探公主府,一旦被公主发现了,不成功,便成仁。我现在身怀门甲,不能打,不能杀,但我好在有一双异于常人的眼睛、聪慧异常的耳朵,我去了,肯定能事半攻倍。” 如果发现不了芝兰厅的秘密,就是有再多的人去也没有用。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下早朝时我与驸马爷对话,他隐隐对我插手王文谦案件之事分外不满,我怕他事前有防备,夜探有危险。” 香菱摇了摇头道:“你了解我的性格,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去。” 还真是个倔强的丫头,从认识那天开始,凌卿玥就拿她没办法。 第285章 凌卿玥只好妥协道:“娘子,时间紧迫,我不跟你争辩该不该去的问题。既然你去,我带你去,但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保护好你和我们的孩子,有危险时,我会先护送你离开,你绝不能回首救我,听明白吗?” 香菱点头道:“我知道,咱们一家三口人,我现在是两口人,你是一口人,这个账,我算明白的。” 凌卿玥这才答应下来,又对侍卫如此这般那般的交待了一番。 夜晚,一队夜行人在夜色里疾行。 到了公主府外围,分成了两队。 一队直奔公主府的藏宝楼,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吸引了公主府一大半的护卫去追。 另一队只有十几个人,趁乱进了芝兰厅。 怕人发现,室内并没有点火折子,一片漆黑。 好在香菱的眼睛夜晚也能看清东西,仔细观察起来。 香菱先在画像前停留,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随即绕着芝兰厅慢慢的走了起来。 眼色如狐的盯着每一寸角落,鼻翼翕动着每一丝空气,突然,她在东侧百宝格方向嗅到了细细的血腥味道。 仔细看,却没看到血迹。 挨个宝物看着,终于,在一只玉如意的手柄上闻见了微弱的檀香味道。 驸马己不在府中多日,竟然还残留的味道,看来驸马爷是经常把玩这只玉如意。 香菱试着拿玉如意,结果一拿没拿动。 香菱试着转动了下玉如意,只见百宝格缓缓向两旁移动,露出一面墙的红木造的墙壁。 香菱在上面找到了刚刚闻到的那抹血迹味道。 血迹所在的地方,有一条细细的木缝儿,香菱试着推开,门轻松的开了,里面夜明珠的光亮立即闪现。 除了香菱,一直视力处于黑暗的男人们眼睛不由得一闭,再次睁眼,走进偌大的类似于书房的空间,看着墙面上挂着的美人图,男人们不由得面红耳赤。 依次看下来,画面上依次写着:钦天鉴赵方之嫡长女赵琰玉;骁骑营统领贺长风之嫡三女贺晓芙;工部侍郎周隐之嫡长女周文君…看着看着,男人们由最初的面红耳赤,变得目光如裂。 凌卿玥阴沉着脸对侍卫道:“把画统统收下来!” 一个侍卫拿着挂画的长竹竿,把画一副副的摘下来。 凌卿玥恨得咬牙切齿,万没想到,君子如玉的驸马褚之涣,居然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不用猜也知道,搜集美人裸图,除了满足他的兽欲,还会以此来要挟这些官员,以达到他的目的,否则,就会像大理寺卿的女儿一样上吊自尽,丢尽了家族脸面。 正摘着画,芝兰厅外面一阵声响。 凌卿玥出来,透过门缝儿向外一看,赫然是平乐公主,亲自带着侍卫包围了芝兰厅。 平乐公主在芝兰厅外喊道:“褚香菱,我知道是你,你白天的目光出卖了你的目的,出来吧,不必再鬼鬼祟祟了。” 见隐瞒不过,香菱把面罩摘了下来,亲自给平乐公主开了门,一脸怜惜道:“公主,我无意冒犯,只是为了求证一件事,现在已经求证完了,公主请移驾,亲自来看看吧。” 香菱指向秘室门。 发现自己家有一道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室,平乐公主也大吃了一惊。 心情忐忑的进了秘室,抬眼看着无数的裸画,不敢置信,眼睛瞪得溜圆。 一张一张的看过去,一直走到那块红布前,拉着绳子,红布上去,十幅画露了出来。 十幅画,都是梅兰竹,从青涩的十岁孩童,到现在的妙龄十八岁,未曾缺席。 最后一张,头顶上的那根钗子公主记得,是她一个月前送给梅兰竹的。 带着她送的钗子,被她的丈夫画着裸画,还有比这更诛心的吗? 公主蹲在地上嚎淘大哭,所有过去驸马对她的好在脑海中闪现,最后又都如同泡沫般破碎了,如同她的心,碎成了粉末。 第386章 公主烧画 公主哭得这叫一个伤心,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香菱看着也跟着眼睛发胀,心里发酸。 良久,公主站起身来,对凌卿玥道:“凌尚书,这些画,由本宫亲自来收吧,我要亲自把它们拿到驸马面前,好好问一问他,为何要这样对我。” 凌卿玥向取画的侍卫示意,侍卫把竹竿递给了公主。 公主静默的把房内的画一张一张的取了下张,把画摞在了一起,足足一张桌子那样高。 公主看着画,突然又哽咽的哭了起来,越哭越大声。 大家正不胜唏嘘着,香菱突然听见哭声里掺杂着一声细微的“啪”的一声,随即嗅到一股子火石的气息。 香菱惊得对凌卿玥大叫道:“相公,不好,公主要烧画!!!” 凌卿玥迅疾的奔向平乐公主,公主一扭身,回身站起来,一把匕首已经放在咽喉,一下子划出一道血线来。 公主戾声道:“凌卿玥,你若敢过来,本宫就死在你面前!你就算是再得万岁爷倚重,本宫也是皇帝的亲姑姑,你别想逃过干系!!!” 画轴已经被点燃,火舌冲天而起,一大摞的画卷瞬间划为灰烬。 香菱目光如裂,忙对凌家的侍卫道:“快去抢梅兰竹!” 公主烧画,就是执意包庇驸马爷,毁掉证据,那么另一个关键证据,梅兰竹就危险了! 公主向侍卫挥了挥手,两队人马几乎同时疾步向梅兰竹所在的院子飞驰而去。 在半路上,就看见了急驰而来的梅兰竹,双方开始了抢人大战。 香菱万分失望道:“公主,你是皇家子弟中最没有骄奢之气的一个,通情达理,我没想到你会这样选择。” 公主脸上绽放了一丝苦笑道:“我要怎样选择?将驸马的丑事公布于众?那么丢丑的不是驸马,而是我平乐。” 香菱意外道:“难道为了脸面,你要咽下这口气?” 公主摇头道:“这些画已经毁了,从此以后他不再碰这些,我便既往不纠,如同过去那样,举案齐眉,琴瑟共鸣。” 香菱嘲讽的笑了笑:“公主,你愿意原谅驸马爷,你有没有想过,你毁了他的画,杀他表妹灭口,他会不会恨你?” 公主诧异的瞪圆了眼道:“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恨我?我是在救他!” 外面两队人马已经出了结果,公主的人马成功拘住了梅兰竹,凌卿玥再次败北。 香菱劝解道:“公主,我劝你还是别杀了梅兰竹,那面墙挂的都是她的画,说明她在驸马爷心中有多重要,现在这些画已经毁了,证据就没了,你完全有办法让梅兰竹不说出来,不一定是死。” 公主没有答话,不过并没有马上下命令杀了梅兰竹。 事情己告一段落,凌卿玥和香菱只有先行离开。 上了马车,香菱懊恼骂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脑的女人!如果是我男人,别说是画裸画,就是看了裸画,我都会把他双眼挖出来,怎么可能原谅他?” 正说着,突然感觉马车里突然静默下来,本来揽着香菱的凌卿玥突然松了手,身子不由自主退后了一些。 香菱狐疑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凌卿玥尴尬道:“娘、娘子,你、你不会真的挖眼睛吧?我、我刚才进里面,不知道是裸画,所以看了,然后就不敢看了,真不是我愿意看的…” 香菱不由得哭笑不得道:“刚才你是为了查案不算。我也曾看过的,在我们那里,有的艺术家为了感受人体美,实现人类自我认知,会画裸画,塑裸像,不仅有女子的,还有男子的,美的,丑的,老的,少的,只要思想纯粹,就不算坏。驸马却太坏了,害了多条人命,光咱们知道的,就有成姨娘家八条人命,刑红菲一条,我们不知道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条,简直人神共愤。” 凌卿玥则轻眯了眼,不悦道:“娘子,你看过裸画、裸像?还是男子的?” 香菱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气压袭来,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了,真想打自己一耳光,没事那么多嘴干嘛,果断摇头道:“我没见过,只是听说过。” 凌卿玥挑眉道:“娘子,你撒谎的时候爱挑眉,刚刚,你的眉毛抖如筛糠了。” 香菱忙抬起双手,紧紧按住了眉毛,狐疑道:“怎么可能?我撒谎的时候什么时候抖眉毛了?” 凌卿玥已经扭过头不理香菱了,香菱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被凌卿玥连环套路了。 香菱扯了下凌卿玥的衣袖道:“别生气了,我说实话还不成,我上大学听美学课的时候,教授讲过雕塑《大卫》,就是一个名叫大卫的外国老男人,鹤发鸡皮,行将就木,牙齿都掉光了,雕塑家为了体现出人类沧桑才雕刻的裸像,一点儿也不美,让人看过以后,只觉得,活着挺好,所以,你,别乱吃醋了。” 香菱心中默念,为了幸福生活,大卫同学,你只能牺牲一下了。 第286章 香菱坚定的锁紧眉毛,让它如冻僵似的一动不动。 凌卿玥盯了半天,这才故做大度道:“好吧,这次姑且信你了。” 香菱终于长舒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道:“相公,画都烧了,没有证据了怎么办?”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谁说证据都毁了?” 香菱狐疑的看向凌卿玥,而凌卿玥却卖起了关子,不说话了。 很快,马车到了凌府,一道黑影疾迅奔到马车前方。 凌卿玥推开车门,那人摘下面罩,对凌卿玥深施一礼道:“大人。” 香菱错愕的看着黑衣人道:“你、你是刘铭洋?” 刘铭洋,就是在香菱在褚家村住的时候,那个总帮凌卿玥往返军营和香菱家送东西的新兵蛋子,凌卿玥总嫌弃笨的那个。 没想到他也被凌卿玥调到京城来了。 刘铭洋呲牙笑道:“村主,是小的,小的早就调过来了,刚才还跟着大人和村主去了公主府呢。” 凌卿玥打断了两人的叙旧道:“拿出来几张?” 刘铭洋伸手入怀,一下子掏出来一摞画来,已经撕掉了两侧画轴,只拿了中间的画,所以才轻松的放在怀里。 不用细猜就知道,一定是趁着公主围了芝兰厅、凌卿玥和香菱从秘室出来回话时,刘铭洋偷偷藏下的。 后来双方发生打斗,都去找梅兰竹,刘铭洋就来了个脚上抹油,先跑了。 第387章 丢失的画 刘铭洋把画呈交给凌卿玥道:“回大人,一共六张,张数不多,却涉及到钦天鉴、督查院、兵部、吏部等各个要害部门,一起发难,够驸马受的。” 凌卿玥从怀中则掏出一幅画来,对刘铭洋道:“我也拿出了一幅,是沧州楚河县县令常之安女儿的画,常之安已经不在任上,告老还乡,这应该是十多年前画的。你拿着画去找常之安,把他带到京城来。” 香菱狐疑道:“你怎么会特意留了这张?” 在香菱看来,凌卿玥如果有机会藏画,应该像刘铭洋一样,藏的是各领域重量级、说话颤三颤的人物吗?怎么对一个 告老还乡的小县令感兴趣呢? 凌卿玥老实答道:“驸马爷的画,女子的父亲、爷爷或兄长,都是掌权人物,最低品阶也是四品官,独独这个沧州楚河县县令,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小七品芝麻官竟然入了驸马爷的眼,我怀疑,驸马爷有把柄握在此人手中,驸马爷也需要把柄与之制衡。这个常之安,或许是个关键人物。” 香菱恍然大悟,事出无常必有妖。这个小小的七品官,反而引起了凌卿玥的注意。 凌卿玥把画都交给了香菱,骑上了马。 香菱诧异道:“你做什么去?” 凌卿玥笑道:“我已经让人把公主怒烧芝兰厅的消息传给了驸马,驸马必定马不停蹄的赶回来,趁此机会,我去搜一搜驸马寺,看看里面有什么猫腻。” 香菱急道:“我跟你去?” 凌卿玥摇头道:“那里肯定是一场恶战,我不能让你身处危险之中,此外,我带了和你嗅觉一样灵的帮手,你就放心吧。” 香菱狐疑道:“跟我嗅觉一样灵的帮手?这大齐国你能找得到吗?” 很快,香菱的脸绿了。 因为,府门大开,一大队人马整装出发,而前面的十个人,每人手里牵着----一条狗。 香菱的脸都黑了,果然是----好帮手。 香菱正懊恼着,凌卿玥突然问道:“娘子,大卫多大年纪?” 香菱想也不想的答道:“二十多岁。”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很好,等我回来再跟娘子算账。” 凌卿玥带着人马走了,留下了香菱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巧儿不解的问道:“夫人,老爷要跟您算什么账?” 香菱懊恼的走进府门道:“我要睡觉,老爷回来了也别叫醒我。” 回到府里, 香菱真的躺在床上睡觉,只是肚子空空的,觉得很饿,又不得不让伙房准备个宵夜, 再说驸马爷,匆匆回到了公主府,看着芝兰厅秘室里的书画残烬,如同傻子般的石化在那里,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直接瘫坐在地。 这可是他十多年的心血啊!就这样付之一炬了,这种心痛,是常人所不能想象的。 听说驸马爷回到了府中,平乐公主急忙站起身来,因为心力交瘁,身子有些晃,心腹仆妇立即扶住了她,嗔怪道:“公主,您是公主,对驸马爷太娇惯了,他犯了这么大的错,应该主动向公主跪倒认错才是。” 公主一下子又跌回在床榻上,手碰触到了一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那本张汉卿所著的《相国寺记》,她每天都会翻上几页,看看里面她与驸马爷过去相亲相爱的故事。 只是没想到,书尚在,感情却己千疮百孔。 公主抽了下鼻子,似要把眼泪收回去一般,对老仆道:“去把甜儿和果儿叫醒了,一起去芝兰厅。” 到了芝兰厅,公主摒退了下人,牵着两个女儿,迈步进了暗室。 公主拍了拍女儿果儿的后背,果儿立即会意,直接跑向褚之涣面前,甜甜的叫了一声:“爹爹,你回来啦?果儿可想你了!” 褚之涣一怔神,抬眼看着小女儿,回头看着妻子和大女儿甜儿,都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褚之涣叹了口气道:“平乐,你知道你烧的是什么?是褚之涣的人生。” 公主哽咽道:“相公,我承认,我承认刚见到这些画时,我很震惊,很愤怒,很无助,很害怕,但凌卿玥已经发现这里了,他要拿回去做证据,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付之一炬,我是为了你好啊,我不想失去这个家。” 褚之涣诧异道:“是褚之涣发现了这里?不是你发现、一怒烧毁的?” 公主笃定点头道:“是凌卿玥和褚香菱,白天褚香菱来过,闲聊了几句,然后梅兰竹在芝兰厅自杀,褚香菱也跟着跑来了,看芝兰厅的眼色很怪异,我当时就起了疑心,晚上凌卿玥和褚香菱果然带着人来了,发现了秘室,要把画摘走,我这才将它们付之一炬。” 褚之涣眉头紧锁着,也没背着公主,直接叫来了一名公主的心腹道:“带着人去沧州,秘密寻找原楚河县县令常之安,全家格杀,包括他外嫁的女儿。” 公主的心腹看了一眼公主,公主看了一眼褚之涣,褚之涣静默的回望着她,眼眸深遂得如同深潭。 公主对心腹点了点头。 褚之涣又叫来了公主的第二个心腹道:“带着人去找沧州府尹,全家格杀。” 叫来第三个心腹道:“带着去文渊阁李院使家,全家格杀。” …公主听了触目惊心,忙唤来老仆,让把两个女儿带下去,忐忑不安道:“驸马,需、需要杀这么多人吗?几幅画而矣…” 褚之涣一把把公主拥入怀里,有些哽咽道:“公主,相信我,为了我们回到过去平静的生活,只能如此了…” 公主的心立马就软了,仿佛回到了过去恩爱的时光,迟疑道:“那,兰竹呢?你、你…” 公主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你、你如果想纳她为妾,我、我愿意去求万岁爷…” 褚之涣心里一惊,咬了咬下唇道:“我、我把她送回老家。” 正说着,褚之涣的眼睛落在了墙角十几只残破的画轴上,只见画轴而不见画。 褚之涣错愕道:“公主,这画轴上的画,是你撕毁烧掉的?” 公主看向卷轴,斩钉截铁摇头道:“不是我,我连画带轴一起烧了,没有撕画。” 褚之涣阴沉着脸道:“这个凌卿玥,竟然带走了画!” 褚之涣急匆匆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停了脚步,回头对公主道:“公主,既然表妹想自尽,你就成全了她吧。” 说完,褚之涣头也不回的走了。 公主身子又是一僵,如堕冰窟,万没想到褚之涣会下令绞杀妹妹,那可是他的表妹啊,带着身边十余年,说放弃就放弃了? 那么自己呢?对于褚之涣,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呢?他要的,是自己的身份,还是自己这个人? 第388章 看不见、听不见了 出了公主府,褚之涣站在路口,却迟疑了。 自己当时收到平乐公主怒烧芝兰厅的消息,情急之下由寺里直接奔回了公主府。 和公主一对口供,才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用问,凌卿玥肯定带人去搜寺庙了。 自己急吼吼的回去打架,就算凌卿玥没搜出什么来,难免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倘若真就搜出什么来,那就是证据确凿,自己杀人灭口也无济于事了。 褚之涣皱紧了眉头,对属下道:“换上夜行衣,去尚书府,活捉褚香菱。” 打开了地道门,孙良田首当其冲的冲了下去。 下去以后,又吓得“熬”的一声惨叫跑了出来。 第287章 能让孙良田吓成这样,可见非比寻常。 贾小六下去看了,足足时个时辰才上来。 上来时,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对凌卿玥道:“大人,地下是一座地上宫殿,关着约五六十个年轻女子,个个绝色,眼色却形同行尸走肉,己经麻木了。内层是一座冷窖,里面放着数十座琉璃棺,每座琉璃棺里都有一个女子尸身,不知道怎么保存的,鲜活如初。宫殿的主人,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怪物,活的,但牙齿都掉光了,走路直打晃,试了一下,没有武功,不是装的。但身上有很多药物,被我给收起来了。” 凌卿玥挑眉问道:“女子们,是不是都没有穿衣裳?” 贾小六点了点头道:“活的,死的,都没有衣裳”。 凌卿玥不由怒道:“表面是清心寡欲的驸马爷,实则是辣手摧花的蛇蝎人,真想把他千刀万剐了!!” 凌卿玥对孙良田道:“去请大理寺卿刑大人,就说,害他女儿上吊自尽的凶手,找到了。” 凌卿玥回头对侍卫们道:“把夜行衣都脱了。” 所有侍卫把夜行衣脱了,扔成了一堆。 随即转脸对贾小六道:“把衣裳给女子们送下去,给她们留些尊严。” 贾小六扁着嘴道:“大人,为什么又是派末将下去?不能换一个人?” 凌卿玥挑眉不耐烦道:“正因为你下去过,所以,惊吓也罢,愤慨也罢,窃喜也罢,都你一个人来吧。” 贾小六:“…” 贾小六抱起了衣裳往暗道里走,自言自语道:“有惊吓,有愤慨,绝对没有窃喜,如果有,巧儿非挠死我不可。” 把衣裳送了下去,贾小六先出来了。 凌卿玥看了看天色,狐疑道:“驸马爷还没有赶回来?” 负责监测的侍卫来报道:“城门处还没有传来信号,驸马爷应该还没有出城。” “没有出城?”凌卿玥突然错愕道:“小六儿,府内留有多少侍卫?” 贾小六道:“大哥,基本都派出来了,府里只留了二三十个…” 贾小六脑子电闪雷鸣,突然说不下去了,瞬间明白了凌卿玥的担心,立即尖厉着嗓子对侍卫们道:“留下两队等大理寺接手,其余人等,跟我迅速回城!!!” 贾小六瞬间也心慌起来,祈祷着自己和大哥猜错了,驸马爷并没有来一招釜底抽薪----袭击凌王府,捉拿褚村主。 凌卿玥骑上马,飞驰电掣向城中飞奔而来。 心中默念着:“香菱,等我,等我回来…” 边打马飞奔,边从怀中抽出一根箭矢来,向空中方向连射五只,在空中爆出了或黄或红的烟雾。 贾小六欲言又止,这是凌卫快速驰援大本营的信号,可是,大部分的侍卫已经分派出去,基本在城外,在城里,能看懂杨家军用信号的心腹之人,少之又少。 而他们赶回凌府,最少要半个时辰。 此时的凌府,处于一片火海之中,褚香菱带着残余侍卫和下人们,全副武装,奋力抵抗。 巧儿浑身浴血般,边打边护着香菱后退。 香菱身怀六甲,不能用鞭子使太多力气,只能用弹弓还击。 突然,三颗拳头大小的弹丸飞向香菱面门。 香菱抬头,精准瞄准弹丸,三颗全部命中。 哪知,对方的弹子被打中的瞬间,迅速爆裂,一股刺眼的强光刺得香菱眼睛发疼,立即捂住了双眼。 再睁眼时,眼前已是漆黑一遍。 香菱顿时慌张道:“巧儿,巧儿,我、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巧儿连忙拉住香菱的手,急道:“夫人,夫人!” 随即一阵风声,巧儿向一旁推了香菱一把,随即一道剑声飞至,阻隔在巧儿与香菱之间。 然后,一阵衣袂之声靠近,没等香菱躲闪,耳边就传来了刺耳的哨声,在耳边、脑中轰轰作响,竟然什么也听不见了。 幸好,鼻子还能闻,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是褚之涣。 香菱赶紧向另一侧躲去,脚下被一具尸体绊倒,干脆摸爬着向前。 褚之涣阴仄仄道:“褚香菱,知道你耳聪目明,现在,成了瞎子、聋子了吧?凌卿玥会这招调虎离山,我也可以来招釜底抽薪,有你在手,我看他凌卿玥能耐我何?” 檀香味儿越来越近了,香菱看不见,听不见,慌乱喊道:“凌卿玥!凌卿玥!!!” 褚之涣冷然道:“你的凌卿玥来不及救你了,就连水龙局来救火的人,都被我杀死了。 ” 褚之涣正要生擒了褚香菱,如雨的箭矢飞了过来,手下无数人中箭。 褚之涣急忙回头,一道鞭影赶到,打在了褚之涣的脸上,黑色面罩被打落,脸上火辣辣的疼。 褚之涣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当朝皇后娘娘----杨静姝。 褚之涣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静姝冷然笑道:“你怕是忘了,本宫除了是当朝皇后,还是大齐国第一女将军----昭和,凌尚书,不,当年的凌将军发的求救信号,本宫自然看得懂。有魑魅魍魉做祟,本宫有责任降妖除魔!!为国消灾,为民除害!!看鞭!!!” 一队骁骑营迅速围拢了褚之涣部下,很快把这群乌合之众捆住。 刚收拾了余孽,凌卿玥、贾小六等人全都赶了回来,远远看见香菱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凌卿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扑了过来,把香菱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嘴里碎碎念道:“还好来得及,来得及。” 香菱的眼泪如泉水般流了出来,反抱着凌卿玥的腰身,轻抚着后背,嘤嘤哭道:“相公,你、你可能以后要做我的眼睛、我的耳朵了…” 凌卿玥身子一颤,忙扶正了香菱,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结果浑然无觉; 在她耳边说道:“娘子?” 没有反应。 “香菱?” 没有反应。 “丫丫?” 还是没有反应。 凌卿玥登时泪如泉涌,嘴里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回来得迟了…” 第389章 治病得治心 杨静姝不耐烦的对凌卿玥道:“卿玥哥,大老爷们,别哭哭唧唧的,嫂子的眼睛只是被强光照到了,耳朵被刺耳的哨音刺到了,应该是褚之涣专门针对嫂子,让她眼睛和耳朵暂时失灵的,其他人也被照到刺到,全都没事,养些日子就应该好了。” 凌卿玥不相信的看向巧儿,巧儿说道:“大人,皇后娘娘说的没错,夫人只是比奴婢们离得近些,又比奴婢们灵敏,所以受到的刺激大些。奴婢们感觉一点儿事都没有,夫人听不见、看不见,应该是暂时的,养一养就好了。” 凌卿玥却不敢掉以轻心,对杨静姝道:“皇后娘娘,微臣不管,是你保护不周,你要让御医们给香菱看一下。” 杨静姝瞪圆了眼睛道:“凌尚书,你嘴里称呼着皇后娘娘,自称微臣,本宫怎么没听出半分敬畏的口气呢?” 凌卿玥抹了一把眼泪道:“是你刚才称为我‘卿玥哥’,称香菱为‘嫂子’的,长嫂如母…” 杨静姝连忙摆手道:“好好好,我求饶还不行吗?御医,五个,够不?” 凌卿玥这才点头道:“好,五个,不够我再找你。” 杨静姝转脸看着褚之涣,叹了口气道:“卿本良人,奈何为贼?” 这是杨静姝听安王批阅奏折时顺嘴说出来的话,自己有样学样,用在了褚之涣身上,瞬间觉得自己学识渊博,好高大上的样子,堪当国母。 杨静姝对骁骑营统领道:“先拘到大理寺监狱,本宫回宫后禀告万岁爷三堂会审。” 骁骑营统领得令离开了。 杨静姝也回了宫。 杨静姝鬼鬼祟祟的到了西华宫,刚叫开了宫门,就看见了齐瑞那张黑锅底似的脸,后边跟着一众战战兢兢的太监。 杨静姝暗叹了一声倒霉,心里十二分想扭头就跑,但表面却只能强忍着逃跑的冲动,对齐瑞深施一礼道:“万岁爷,臣妾知错了,臣妾下次再也不敢私自出宫,但臣妾事出有因,容臣妾解释…” 只听“哇”的一声哭声自齐瑞背后传来,齐瑞忙弯腰晃着身子,背后背着的齐圭一揽无余,万岁爷的威严形象瞬间倒塌。 齐瑞哄着摇着背后的儿子齐圭,一脸黑道:“救人之前,能不能把儿子安顿好了,嗓子都哭哑了,宫女们哄也不听,只有你能吓住他…” 看着一国之君背着儿子哄的模样,杨静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 齐瑞气得把儿子转了个个儿,改成抱在怀里,怒嗔道:“你还有脸乐?快点儿过来啊!” 这么一抱的功夫,齐圭的小嘴巴已经探向了齐瑞的怀里,一探没探到他想探到的东西,哇的一声又哭了。 静姝忙颠颠的跑了过来,接过了齐圭,恶声恶气道:“齐圭,你给我老实憋回去,你娘我刚杀了不少人,脾气暴躁得很…” 第288章 齐圭哪管她暴躁不暴躁,窝着小脸就往怀里蹭,竟然,蹭了一脸的血迹。 齐瑞看着这个气啊,气恼道:“杨静姝!!!” 杨静姝吓得赶紧往宫里跑,心里想的却是,要赶紧安抚住她的暴躁儿子,别让她的暴躁相公再暴躁了。 一夜不过月朗星稀,却足以翻天覆地。 平乐公主被拘在了公主府,驸马爷、当朝首辅褚之涣锒铛入狱。 此外,尚书府半个府邸被烧没了。 凌卿玥只能带着香菱,搬回到了原来的府邸。 卧室内。 李御医仔细诊了诊脉,看了看眼睛和耳朵,随即对凌卿玥道:“回凌尚书,夫人的病势,并无大碍,无需饮药,不日 便可康复…” 凌卿玥皱着眉头道:“李御医,我给你砍一刀,你不喝药给我好一个?” 李御医瑟缩了下,赶紧退出卧房,生怕凌尚书一怒之下真给他来一刀,让他不药自愈。 张御医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像模像样的看了看眼睛,又看了看耳朵,问了香菱几个问题,然后忑忑说道:“禀凌尚书,夫人的病势,并不严重,下官开一些药,调养数日即可。” 张御医颤抖着手写了一个方子,双手呈给了尚书大人。 凌卿玥看着药方子,皱着眉头道:“菟丝子?续断?当归?白芍?张御医,你这分明是安胎的药,哪里是治眼睛、治耳朵的药,你开出十副来,我天天看着你喝下去安胎!!” 张御医讪讪的赶紧退了出去。 剩下三个御医面面相觑,何御医和林御医同时往后退一步,把平时脑子转得比较快的尚御医给露了出来。 尚御医像模像样的给香菱看了看眼睛,看了看耳朵,对凌卿玥道:“禀凌尚书,夫人现在身怀门甲,任何内服药均对小公子不太妥当…” 凌卿玥一脸急色道:“那就不用药了?” 尚御医摇头道:“非也,这药,不是内服,而是熏蒸。治眼睛,要用嫩的丁香叶、决明子叶、桑叶、菊花、鲜枸杞煮水,用药水熏蒸眼睛一刻钟,早、中、晚各一次;治耳朵,要每日早、中、晚用布巾投了热水缚一刻钟,缚过之过,用两只小槌在耳边轻轻敲出有规律的声音,同样每日三次,每次一刻钟,坚持半个月,保证夫人耳清目明。” 凌卿玥默记了一遍,明明记忆力超群,却生怕自己忘了哪个细节,唤人拿来纸笔,恭恭敬敬的让尚御医写下来。 又请何御医和林御医帮诊断,两个老御医完全领会了尚御医“看病”的精髓要义,花样翻新,除了熏蒸之法,还加了按摩眼部穴位之法、睡前讲故事之法等等。 凌卿玥都一一记下了。 终于看完了病,五个御医终于被放出了凌家。 几人几乎同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李御医有些不悦道:“明明过三五日就好了,为何搞得那么繁琐?根本就是无用功。” 张御医也有些兴味道:“当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还讲睡前故事?敲小槌?” 尚御医则笑吟吟道:“这些方法重要吗?不重要。但治病得治心,只要尚书大人认为重要,它就重要。尚书大人忙起来了,他的心思就沉下来了,也就没时间找咱们晦气了,何乐而不为呢?” 李御医、张御医:“…” 第390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安北书斋。 十几个士兵如潮水般冲了进来,书斋里本来买书的两个书生吓得赶紧跑了。 掌柜的吓得站在柜台后面,一动不敢动。 士兵“啪”的拍了一下柜台,对吓得战战兢兢的掌柜说道:“把书斋里所有的话本子拿出来!!!” 掌柜的点头如啄米,亲自爬上了书架,抱下了二三十本话本子,用袖口掸去了上面的浮灰,小心翼翼交到士兵手里,带着哭腔道:“官爷,都、都在这儿了…” 为首的士兵眼睛一立怒道:“你确定都在这儿了?!” 掌柜的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忙转身进了屋,把一本崭新的话本子放在了最上面,结巴着答道:“这、这是张童生张汉卿写的一本话本子,小、小的说卖不出去不让留,他没要钱硬给放下了。” 士兵看了一眼书封,上面写着《状元相公假正经》,心道,这书名一看就不正经,肯定不是什么好书。 管他好与不好,先凑数拿回去再说。 士兵把书收了,对掌柜的说道:“多少钱?” 掌柜吓得胆战心惊,几乎带着哭腔道:“不、不要钱了…” 士兵眼睛一瞪道:“不要钱?!我们尚书府的人又不是抢劫的土匪!” 士兵探入怀中,拿出三十两银子放在了桌案,挑眉道:“三十两银子,够了吗?” 掌柜懵逼的眨眼道:“都是陈年卖不出去的旧书,官爷给、给多、多了,小、小的好好算一算,给、给官爷找钱…” 士兵忙抱起书往外走道:“没那功夫等你算账,都给你了。” 士兵们急匆匆奔回了尚书府,走到院子里,顿时变成了高抬腿、轻落步,把书册递给了贾小六道:“贾校尉,主子心情怎么样?” 贾小六摇了摇头。 贾小六抱着书拿了进去,把书放在了屋子一角地上,那里,已经堆满了书,目测着足有三四百本。 而凌卿玥呢,正拿着一只小木鱼,在香菱耳边笃笃的有规律的敲着,嘴里碎碎念道:“娘子啊,你什么时候能听见啊?再这样敲下去,我敲的都要比和尚好了。” “笃笃…”像极了啄木鸟啄木头。 香菱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只是手紧紧的抓着凌卿玥的手,生怕他离开她一样,嘴里却说道:“相公,你连着三天没上早朝了,真的可以吗?他们会不会说我是红颜祸水,从此尚书不早朝啊?” 凌卿玥把手放在了香菱的手背上道:“娘子,我这不是单纯的不上早朝,我是在给万岁爷施压,不能因为事主是公主和驸马就搪塞过去。” 说完,凌卿玥却后知后觉自己说了香菱也听不着,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 敲罢了木鱼,凌卿玥让香菱躺下,开始给香菱按摩眼周的穴道。 按摩完,看了看天色,凌卿玥食指和中指并拢,两根手指如筷子般一起放在了香菱的手心儿上。 香菱会意,这是凌卿玥问她吃什么。 香菱叹了口气道:“喝粥吧。” 凌卿玥一脸愁容,香菱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心里有火,已经喝了三天九顿白粥了,人也瘦了一大圈。 凌卿玥吩咐红鸾道:“吩咐伙房,用人参乌鸡汤熬粥。” 红鸾把粥端来,一汤匙一汤匙的亲口喂着粥,边喂边碎碎念道:“娘子,我晚上给你讲哪本话本子呢?” 正在翻着话本子的贾小六插嘴道:“大人,我觉得这本你和村主应该都会感兴趣。” 贾小六举起了手中的书道:“我大致翻了下,是张汉卿写的云沐白和苏百顷的故事, 里面还有、还有…” 凌卿玥沉吟道:“我祖父?” 贾小六点了点头。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给我吧,或许香菱对苏百顷更感兴趣。” 吃罢了饭,凌卿玥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了擦嘴角,柔声说道:“走吧,我带你云熏蒸。” 凌卿玥牵着香菱的手到了浴房,开始按尚御医说的熏蒸之法。 香菱脱了衣裳,舒服的躺在了竹床上。 这感觉,像极了现代桑拿浴房,别提多舒服了。 香菱被熏蒸的出了一身的汗,晕晕沉沉的在竹床上睡着了。 再睁眼时,眼前一阵烟雾笼罩,香菱抹了把眼睛,发现除了浴室里的雾气,眼前也像雾气笼罩一般,好在已经能看见东西了,只不过不像以前那样清晰,二三百度的大近视眼一样。 低下头,发现自己天天熏蒸的地方,竟然是浴室里,自己躺的地方,是浴池上方临时架起的一张竹片床。 说是“床”,在香菱看来,就是一个大笼屉,而自己呢,什么也没穿,只披了一件薄纱,整个人放在“大笼屉”里,像极了刚出笼的小笼包。 凌卿玥紧攥着香菱的手,双脚站在浴池热水里,扶着竹床,看样子是怕香菱不老实跌落在浴池里。 因为浴池里的水太热,泡得凌卿玥双腿发红。 香菱忙正要推醒凌卿玥,浴房门突然被敲响了,贾小六急切道:“大人,万岁爷已经松了口了,让您明日早朝,开始组织三堂会审。” 凌卿玥一激灵醒了,让贾小六再说一遍,听清后,嘶哑着声音对贾小六道:“不去。” 贾小六为难道:“大人,我听闻万岁爷有意让您接替首辅的位子,这早朝,你还是去吧,小的等人都留在府里,夫人的三次熏蒸、三次木鱼、三次热缚,一样也不剩,你只要晚上睡前故事赶回来讲就成。不会出岔子的。”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不行,香菱现在听不见,看不见,心里一定很害怕,只有牵着我的手她才能安心。” 第289章 香菱一怔,没想到凌卿玥为了她,己经将朝堂的事一延再延,连唾手可得的首辅位置都不要了。 正感动着,凌卿玥突然道:“你回万岁爷,我带着香菱上早朝。” 香菱眼睛登时轻眯了,原来,凌卿玥这家伙,是既想要江山,又想要美人, 是鱼与熊掌二者兼得啊,呸呸呸,自己才不是熊掌。 贾小六踌躇道:“这怕是万岁爷不会答应吧?女子上早朝,督察院那帮人又要嚼舌根子了。” 凌卿玥完全不以为然道:“香菱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算什么女子干政?退一万步讲,若是香菱干政了,那才是大齐之福,百姓之福。” 贾小六一脸难色,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又不敢去回了管事太监,要是原封不动的回了话,那帮督察院的老家伙会不会认为凌家恃宠而骄? 第391章 升为县主 凌卿玥可不管贾小六为难不为难,连门都没开,面都没露。 见香菱醒了,正怔怔的看着他,凌卿玥忙按了按香菱的手掌心儿,随即把她抱下竹床,嘴里碎碎念道:“娘子啊,你可得快点儿好起来啊,不然,你就看不见骏马爷绳之于法了…你知道吗?我们在寺庙里解救了七十六个女子,二十八具尸体,已经都找到了亲人。这个骏马爷,死一万遍都不中惜啊…” 凌卿玥小心翼翼的帮香菱穿好了衣裳,为了刺激香菱的视觉,穿的是凌卿玥认为最刺激眼睛的红色。 正要站起来,只听门外贾小六再次报道:“禀大人,有个名叫张莘苫了来了,说是佐食坊的人,给村主带来了义和庄的盲人学盲文的书,上面有文字标注,下面是盲文,对照着慢慢学,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盲文书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凌卿玥怒道:“张莘苫,你三天两头来送东西,分明是诅咒香菱的病不会好,再多说一句,我立马让人把你拖出去乱棍打死!!” 这个张莘苫,原本在粉条工坊干活,很受香菱器重,凌卿玥去巡视的时候,看见过他,还吃一些干醋呢。 没有到摇身一变,已经能给别人当副手了。 香菱得病以后,这少年更是急得火上房,天天送东西,不过送的东西非常不得凌卿玥的心:前天是轮椅,昨天是盲棍,今天是盲文,恨得凌卿玥牙直痒痒。 张莘苫一脸急色道:“凌尚书,你现在只能和村主沟通她饿了吗、困了吗、渴了吗简单的话语,更深入的交流你能吗?” 凌卿玥被怼得哑口无言,反驳道:“本官和夫人心有灵犀一点通,用不着什么破盲文沟通。” 张莘苫不知气馁的继续劝解道:“大人,如果村主问您,她身上现在穿的衣裳什么颜色的,你怎么回答她?” 凌卿玥顿时结巴着说不出来了。 张莘苫往凌卿玥身后瞟去,看见了香菱红色的褙子,然后打开书,翻到了一页教颜色的页面,指给凌卿玥道:“不信你看看这个。” 凌卿玥看向书册,见上面写着桔红色的字体标注,下面用针刺出来几个突起。 凌卿玥狐疑的把书册摊在香菱面前,拉着香菱的右手去摸那块突起。 张莘苫忙说道:“大人,村主还没学会…” 话音未落,香菱已经答道:“红色。” 凌卿玥登时兴奋起来,忙让香菱摸着旁边的突起道:“娘子,你摸摸这个是什么颜色?” 香菱答道:“蓝色。” 凌卿玥开心的像个孩子,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问道:“娘子,我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 香菱顺嘴答道:“墨兰色。” 凌卿玥还要傻傻的往下问,贾小六立马打断了凌卿玥的话道:“大哥,你等等…” 凌卿玥激动道:“香菱学会盲文了,我能不高兴吗?” 贾小六走进到香菱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头问道:“村主,这是什么?”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这是二,你傻了吗?” 贾小六激动道:“好,好,只要村主好了,小六儿是傻子又何妨!!!” 凌卿玥也终于看出端倪,傻傻问道:“娘子,你能看见了?” 香菱嫣然一笑道:“能看见了,也能听见了。” 凌卿玥再次欢喜起来。 香菱已经抬起了手,抚上了凌卿玥的脸颊,只三天功夫,凌卿玥的两腮已经凹下去了,满满的颓唐之色,两腮的胡子,已经长出了厚厚的一层胡茬儿。 香菱调皮的摸着胡茬儿,感受着那种粗剌剌的解感道:“相公,我来帮你刮胡子吧?” 凌卿玥摇了摇头,反拉住了香菱的柔胰道:“香菱,我明日早朝,就不刮胡子了,而且,我希望你跟我一起上朝,继续装做看不见、听不见,咱们装得越可怜,就显得公主不那么可怜了。” 香菱:“…” 香菱只好点了点头,紧紧拉着凌卿玥的手,嫣然一笑道:“相公,这个时间,是不是该热缚眼睛了…” 凌卿玥:“…” 果然,凡事都要付出代价的,让别人装病,自己自然就得继续“治病”。 凌府,满天的乌云终于散了。 第二日,凌卿玥真的带着香菱早朝去了,与过去眼清目明、百步穿杨的香菱比,确实赚了一把同情泪,本来想给驸马求情的人,讷讷闭了嘴。 凌卿玥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申请辞官,回家要照顾妻子。 曾经与凌家有过嫌隙的督查院院使,耿翩跹的丈夫、历南兴的父亲历大人不以为然道:“凌尚书,男子当心怀天下,精忠报国,怎能拘泥于男女之事,小情小爱?” 凌卿玥一听不乐意了,叱责道:“历大人,我家夫人不心怀天下吗?为了抗蝗役,一个小小农女散财二十多万两家财,保临安县丰收;” “我家夫人不精忠报国吗?保大齐,寻密道,刺郁达,抗郁通,坚决不卖黄豆,上百两的银子都不屑于顾; ” “这次更是因为揭发驸马爷的不法之事,而遭受驸马爷的报复。若天下人都有我与夫人这样的小情小爱,何愁我大齐不傲然于世?” 凌卿玥扑通一下跪道,声泪俱下道:“臣恳请陛下允臣辞官还乡,收回夫人的村主之位,我夫妻二人,不配这官位、这名声。” 齐瑞一听可不干了,凌卿玥可不比耿直的官吏,也不比奉承的官吏,即忠心,又不迂腐,能文能武,做事干脆利落,数立奇功; 这个香菱呢,商遍天下,胸怀天下,名下的铺子多如牛毛,帮过的贫苦之人也数不胜数。 这夫妻二人,缺一不可,都是他齐瑞可倚仗之人。 平乐公主----自己的亲姑姑,必须得想办法保住,至于这个驸马爷嘛,只能舍了。 齐瑞忙道:“褚村主心怀天下,这是父皇也曾夸赞过的,村主,是抗蝗灾的封号,如今又数立功劳,不赏倒显得朕赏罚不明了。即日起,擢升褚村主为临安县县主。凌尚书擢升为首辅。” 好家伙,辞官不成,两口子一起都升了官儿了,凌卿玥上任的第一个活儿,就是组织三堂会审驸马爷褚之涣。 而香菱,只陪着凌卿玥在朝堂上走了一圈、站了 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由村主变成了县主。 第392章 带糖水的折子 出了乾清殿,香菱低声说道:“相公,常言道,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你刚刚在殿上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万岁爷会不会不乐意?”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娘子,你错了,不是我要驸马爷的命,而是万岁爷不想饶驸马爷。陛下若是饶驸马爷,在我不早朝的三天时间里,万岁爷可以指派任何一个人组织三堂会审。万岁爷却一直没有指派,既然这样,我只好带着夫人做一回恶人了。” 褚香菱莫名其妙道:“若是不想饶,万岁爷何必转弯抹角呢?” 凌卿玥轻叱了一声道:“平乐公主,毕竟是万岁爷的亲姑姑,直接铁面无私,他怕公主的恨意会直接对准他,爷这是让咱做逼迫他的恶人呢。这样,公主的恨意就会转移到咱身上。人家,过几年,又是好姑侄。” 褚香菱有些不悦道:“那咱不做这恶人吧,有人著书立传,说不定会把你写成恃宠而骄的大佞臣,我不乐意。” 凌卿玥再次摇摇头道:“这个恶人,咱必须得做,因为,我也想让驸马爷死。公主性格单纯,很容易成为驸马爷的枪和刀,只有驸马爷死了,枪和刀才会钝而无力,才不会置咱们于死地。刚刚在殿上表现不错吧?咱那不叫枪打出头鸟,咱那叫----” 凌卿玥轻眯了眼,看着香菱,香菱不明所以,问道:“这叫什么?” 凌卿玥附在耳边,轻声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香菱明显从凌卿玥的眼里看出了不怀好意,忙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 乾清宫的侧门月华门之后,站着两道人影,皆是太监打扮,不过细看之下,两人都打了耳洞,明显是女子所扮。 一道太监身影自乾清宫方向急匆匆走来,走到一个假太监身前,郑重施礼道:“公主,凌尚书带了失明的凌夫人上了乾清殿,历大人再次弹劾他,他却以夫人的病辞官归乡为要挟,逼迫万岁爷就范,万岁爷无法,擢升凌夫人为临安县县主,凌尚书为首辅,全权负责驸马爷的三堂会审。” 第290章 平乐公主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皇上,真的不念亲情吗? 公主回眼看向已经走得很远的凌卿玥和褚香菱的背影,阴仄仄道:“这么爱装瞎子,也不怕永远变成瞎子!!!” 公主迈步向乾清宫走去,太监吓得扑通一声跪倒道:“公主,您现在去求情,小的就没命了。” 刚下朝就得知了消息,一定是身边有了细作,只怕万岁爷会勃然大怒。 平乐公主怔住了, 回首奔了西华门出了宫。 看着宫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怅然若失。 对驸马爷不失望吗?很失望。 但驸马爷的罪名被扣实了,自己这个公主,真的很丢脸。 平乐公主叹了口气,对丫鬟道:“走吧,陪本宫去买糖人。” 丫鬟一怔,没有说什么,主仆二人连马车都没坐,奔着最热闹的正德大街而来。 走了一会儿,果然遇到了一个捏糖人的摊子,摊主问道:“公公,想做什么形状的糖人?” 平乐公主沉吟道:“做个兔子糖。” 摊主很快摊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公主接过了糖人,又拧身往皇家内城而来。 到了养心殿门前,努力扯了一个笑脸,随即笑声道:“万岁爷,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公主急匆匆的要进养心殿,被侍卫给拦下了,对平乐公主道:“公主殿下,容小的禀告。” 没等侍卫禀告,容公公已经从殿内走了过来,对公主施礼道:“公主殿下,万岁爷,不在养心殿。” 公主眼眸一缩,容公公在,万岁爷,怎么可能不在?是因为自己来了,所以不在吧? 平乐公主把兔子形的糖给了容公公道:“容总管,等万岁爷回来了,帮我把这个糖人儿转交给万岁爷,小时候他最爱吃了。” 公主转身走了,脸上灿若夏花的笑意,顿时变得冷若冰霜。 容公公回到了养心殿, 拿着糖人站在大殿一角, 半天也没吭气。 良久,齐瑞淡然道:“化了。” 容公公错愕道:“爷?” 齐瑞撩起眼皮,目光扫向容公公手里的糖人道:“糖人都化了,你什么时候给朕?” 容公公这才恭敬的把糖人儿递给齐瑞道:“万岁爷,奴才按爷吩咐,将公主拦在了外面,公主让奴才把这个糖人转交给爷。” 齐瑞把糖人接过去,放在嘴里咬了一块儿。 容公公吓了一跳,阻拦道:“万岁爷,还没、没验毒…” 齐瑞将嘴里的糖人咬得卡卡作响,嘴角上扬道:“放心,不会有毒的。姑姑心性不坏,胆子小,好脸色,还重情意,被人做了刀枪了。” 容公公不敢吭气了,这句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良久,齐瑞似自言自语道:“父王殒时,朕年纪尚小,很不开心,皇祖母约束得又严,只有姑姑偶尔出宫给朕买兔子糖吃,当年朕还说,长在以后,要给姑姑买很多的兔子糖,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容公公眨了眨眼,没敢吭气。 齐瑞呵呵笑道:“祖母一有什么事情央求先皇,便会来这一招,忆苦思甜,屡试不爽,姑姑竟然也学会了。” 容公公心里划了魂,万岁爷这是想起了甜,还是苦呢?是饶了驸马爷,还是不饶了驸马爷呢? 齐瑞又喃喃说道:“姑姑怎么就想不明白,若不是惦念着当年的甜,她,又怎会有机会买糖来给驸马爷求情呢?” 容公公仍旧听得云里雾里,万岁爷这是要严惩驸马爷了? 一滴糖化了,淌在了奏折上,容公公吓了一跳,忙用帕子上前要擦,被齐瑞制止了。 齐瑞拿起奏折,看了看奏折的内容,笑道:“无妨,这份奏折,是历督察给驸马求情、弹劾凌首辅的折子,朕就转给他吧。” 容公公仍旧脑子打着转转,这位爷的心思,比起先皇,更加难猜了。 齐瑞抬眼,刚好看向容公公一头雾水的模样。 齐瑞也不解释,对容公公笑道:“这弹劾折子上滴了平乐公主的糖水,朕自有用意,把这折子送到凌首辅府上去吧。” 容公公忙答了声:“诺”,随即恭敬的接过折子。 待容公公走了两步,齐瑞突然叫住他道:“查一查今天乾清宫执事的太监,是谁多了嘴,清了吧。” 容公公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倒,吓得胆战心惊。 齐瑞摆手道:“朕不怪你,有时候,往你身边塞人的人,也不是你一个奴才能拒绝的,平时盯紧些。” 容公公忙跪了三个头谢恩,这才心有余悸了出了养心殿。 第393章 最大的骗子 折子很快转到了凌卿玥手里。 贾小六看着弹劾折子,有些莫名其妙道:“大人,万岁爷怎么会把督察院的折子转到你手上?是告诉你历督察给驸马爷求情、弹劾你了?” 凌卿玥看了半天折子,手指拈了一下折子正中央黏糊糊的东西,放在嘴里舔了一下,竟然是甜的。 凌卿玥轻眯了眼,半天才道:“万岁爷是想告诉我,他顶着巨大的压力擢升我为首辅,又让我秉公办了驸马爷,这是他给我的甜头,” 贾小六微笑道:“那是好事啊,怎么没看出大人高兴来?”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万岁爷自律,一向不吃糖,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糖,可能是公主给驸马求情时送给万岁爷的,公主的糖放在给驸马求情和弹劾我的折子里,你说我能高兴得起来吗?!万岁爷这是警告我,给了我甜头,就要给他同等的回报。” 贾小六这才恍然,没想到当年率直的安王爷,当了皇帝以后,也玩得一手好心计。 凌卿玥看着贾小六,看得贾小六毛骨悚然,不自觉的摸了把脸道:“大哥,我脸上,有花吗?”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香菱跟我说,一孕傻三年,你这是,一婚傻三年。你这成了亲以后,脑子跟浆糊一样,不比当年啊!!” 贾小六的脸色立即成了猪肝色。 凌卿玥迅速组织了督察院、大理寺、骁骑营三司会审。 历督察也参与其中,本来只是凭着个人主观好恶给驸马爷求情,不想让凌卿玥得逞当上首辅。 结果,越查案子越触目惊心。 驸马爷褚之涣嘴很硬,什么也没招。 但架不住鼓破众人捶,不仅追随他的侍卫们招了,被画画的女子们的亲人也都招了,就连宫殿里搜出来的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也招了。 这一招供,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简直触目惊心。 据沧州楚河县原县令常之安招供,他曾因女儿的画,被驸马爷逼迫改了官籍。 褚之涣,俗家名字叫褚松,实则是楚河县清风观的一名小道士。 那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儿,是褚松的师祖南风道人,常年研习不老之术,别看现在行将就木,身子骨不好的样子,竟然已经活到一百二十七岁了。 找到这些青葱的少女,最初的目的就是提取红铅(女子第一次的月例炼制,必须是眉清目秀、齿白唇空、发黑面光、肌肤细腻、不肥不瘦、长短相当的少女),制成‘红铅接命神方’。 怕事情败露,取了红铅后便杀了少女。 后来,楚河县犯了红铅丸案,事情败露,南风道人出逃。 褚松骗取了当时楚河县县令常之安的女儿裸像,逼迫常之安撤了通缉令,并改了褚松的官籍,名叫褚之涣。 褚之涣后来到了沧州,又用此法威胁了沧州知府,沧州知府无奈给他乡试作弊,成了举子…褚之涣尝到了这种事情的好处,于是如法泡制,一路发迹,一路升迁,竟然成了驸马爷。 于是,便建了附马寺。 南风道人住进了地下宫殿。 老头儿自己一个人呆在地下宫殿寂寞无聊,便不再杀那些取完了红铅的女子,让她们给他捶腿按摩,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历督察知道自己保错了人,这官位怕是不保了,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事情查清了,报给齐瑞的时候,一向宠辱不惊的他,勃然大怒,直接把桌案给掀翻了。 连他也没想到,大齐国堂堂嫡公主,竟然嫁给了一个大齐国最大的骗子,还是个江湖术士,炼制人神共愤的“红铅接命神方”,简直是大齐国第一大丑闻! 凌卿玥把桌案扶了起来,默默的捡起了案件相关的佐证,全部放在了的桌案上,从怀里拿出另一份折子,恭敬施礼道:“禀万岁爷,驸马爷褚之涣,在户部任尚书期间,贪没救灾款项五十八万两,制银提取银耗上百万两,金额巨大,判斩立决!!” 齐瑞听了一怔神,立即会意,将奏折接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在上面签了朱砂红批。 夜色正浓的时候,凌卿玥带人进了大理寺牢狱,二话不说,一刀下去,驸马爷至此一命归西。 当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晕了过去。 第二日,平乐公主带着人到了凌府大门口,状似疯魔的敲着凌府的大门。 第291章 巧儿忙报了香菱,一脸怒色道:“夫人,这平乐公主欺人太甚,没本事找万岁爷的麻烦,就来欺负咱,咱可不是吃素的,跟她干!!!” 香菱一脸怒色,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在巧儿以为她要和公主“血战到底”的时候,香菱突然道:“巧儿,相公不是让人修了暗道吗?” 因为香菱上次险些被驸马爷所擒,搬到老宅后,驸马爷第一件事就是修了一条暗道,方便香菱逃跑,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没等巧儿回答,香菱已经当先进了卧室,打开了衣柜,推开了暗板…巧儿眨了眨眼,万万没想到,香菱竟然----逃跑了!!! 而实际上,香菱多虑了。 因为,公主根本进不得凌府。 因为,他的属下,对驸马爷“助纣为虐”之后,统领、副统领、队长等,同时换了六七个,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公主是无理取闹,便秉承了一个原则----只保公主生命安全,不帮公主作妖找茬儿。 公主无助的哭倒在凌府门前,嚎淘大哭道:“凌卿玥,你不是人!你连让我跟驸马爷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要跟你拼了!!!你个狠心的狼崽子,为了那么点儿贪没银子,竟然对我家驸马实施斩立决!!连整个大齐都是我齐家的,你个狗腿子凭什么越权…” 当凌卿玥下早朝的时候,公主已经哭得浑身没有力气,见到了凌卿玥,仿佛打了鸡血般,立即来了精神,拿着剑就扑向了凌卿玥,恶狠狠道:“凌卿玥,你个狼崽子,枉驸马爷在户部时对你关照有嘉,不过是贪没银子,你对我说,我给填补上不就行了?!凭什么给驸马爷在牢中就处死了?你还我驸马!!!” 凌卿玥一把夺过剑,冷然道:“公主,大理寺是何等地方,是我凌卿玥随意进去杀人的?我若是你,就会夹着尾巴做人,好好把自己关在公主府静思己过。” 公主冷哼一声道:“凌卿玥,民间不是有个说法吗?叫做有日日做贼子的,没有日日防贼子的,就算你防得了,褚香菱能防得了吗?你们的孩子呢?别忘了,我是公主,而她,是县主,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你不是不懂。” 凌卿玥的眼睛登时就红了。 凌卿玥一下子靠近了平乐公主,平乐公主吓得一后退,凌卿玥嘴角上扬道:“平乐公主,是你逼你我告诉你实情的,知道后,以后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可别怪我凌卿玥。” 凌卿玥把红铅案的始末告诉了平乐,平乐公主听得瞬间石化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心像裂开了似的疼,脸上火辣辣的热。 平乐公主迈着灌铅似的腿要走,凌卿玥再次小声对平乐公主道:“公主,忘了告诉你,道士食红铅丸续命,是需要童子之身修仙的…” 平乐公主顿时如堕冰窖。 第394章 吃货的脑子很清奇 大理寺监狱,王文谦终于被放出来了。 王文谦用手遮住了眼睛,慢慢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王乐冲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栅栏拆下来的木头,一手拿着官帽。 先蹲下身子横着木头,示意王文谦跨过来。 王文谦只好照做,跨过了木头。 王乐站起来,把官帽不由不分说的戴在了王文谦的头上。 一身灰败,却戴着官帽,怎么看怎么像乞丐带着官帽,分外的滑稽。 王文谦皱着眉头道:“王乐,你这是要干嘛?” 王乐笑道:“这是小的特意拆的猪围栏上的木头,老话说的好:跨出牲畜栏,重新轮回人上人。以后少爷都顺风顺水,不再身陷囹圄。” 最初的监狱是由圈牲畜的栅栏演变而来的,因为进了监狱的人,十人九难回,从里面出来,就像人重新轮回一样。 所以王乐才搞了这么个流程,有点儿像新娘子跨火盆一个意思。 王文谦看着外面自由的世界,这十来天的牢狱之灾,想起来都后怕。 良久,王文谦问道:“我听说,梅兰竹也死了?” 王乐脸色一讪,嘴巴一抿道:“大理寺去带人的时候,公主府的人呈报说自杀身亡。”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驸马爷倒台了,也就没去关心梅兰竹的真正死因了。 王乐偷偷看向少爷,少爷的脸色淡然如水,静然无波,不知道所思所想。 就仿佛,梅兰竹并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一个陌生人。 而事实上,除了定婚,这个梅兰竹,于王文谦而言,真的不熟悉,直到梅兰竹死亡,二人不过是见过一次面而矣。 王乐默默的用手指头数了数,褚香菱,成清竹,武思月,周思莲,梅兰竹…少爷认为能成婚、或对方认为能成婚的姑娘,已经有五个了…结果,另嫁的的另嫁,远走的远走,死亡的死亡…难道是少爷注定成不了婚? 王乐吓得浑身一哆嗦,除了成不了婚,少爷的亲娘和继母都死了,少爷难道是天煞孤星转世?注定孤独终老? 王文谦哪知道王乐脑袋瓜子里的碎碎念,而是用手捋了一下鬓角的碎发,对王乐道:“走吧。” 王文谦上了马车,王乐忙跟着钻进了马车,对少爷愧疚道:“少爷,不知道您几点出狱,府里准备了最新鲜的食材,却没有开始做,我现在就让人先回去,通知开始做…”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我不回家。” 王乐懵逼道:“不回家?少爷要到哪儿去?” 王文谦笃定点头道:“到凌府去。” 王文谦挑起了帘子,对另一个小厮道:“你回家去,把食材都拿到凌府来。” 小厮得了令走了。 马车得得的奔了凌府。 香菱和凌卿玥正准备吃香饭呢,贾小六突然来报,说是王文谦来了。 凌卿玥挑了挑眉道:“他今天出狱了?” 贾小六点头道:“昨天,末将把从公主侍卫手里找到的、公主给成家的万两银子银票,交给了大理寺,直接证实了王寺卿的清白,今天应该是放出来了。” 凌卿玥狐疑道:“他出了狱不回家,来凌府做什么?” 贾小六想起来自己看见的东西,一脸懵逼道:“大人说的对,末将的脑子最近越来不中用,竟然猜不透王文谦是何用意,还是大人和村主自己来看看吧。” 凌卿玥和褚香菱只好放下筷子,跟着贾小六出了房门,瞬间二人也如同贾小六一样懵逼了。 只见院子里,牛、驴、羊、猪、鸡、鸭…畜禽站了一院子,哞---啊----咩----哼----咯----嗄,叫得好不热闹。 凌卿玥一脸懵逼道:“王寺卿,你谢恩的礼物,是不是有点儿----和别人不一样?” 香菱“噗嗤”一声乐了,怼了凌卿玥胳膊肘一下道:“相公,这可不是谢礼,这是食材,人家王寺卿在牢里嘴巴寡淡得很,这是让你家伙房给做菜呢!” 凌卿玥:“…” 贾小六顿时恍然,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知王文谦,褚县主是也。 凌卿玥也瞬间明白了王文谦的意图,被香菱一语道破,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不是滋味,脸色不悦道:“我家伙房做不了王寺卿喜欢吃的菜。” 王文谦苦呵呵个脸,扁着嘴,可怜兮兮道:“梅兰竹死了…” 凌卿玥有些心虚道:“王寺卿,这可怪不得我,这门亲事是你自己同意的,公主让香菱保媒,她都借口推托了…” 王文谦呆萌的看向凌卿玥,一字一顿道:“周小姐嫁人了…” 凌卿玥:“…” 凌卿玥顿时语噎,这个,好像真与他有关系。 凌卿玥只好好言相劝道:“我和香菱正在吃饭呢?大家都相熟,不如就一起吃一口?” 王文谦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嘴咧到了耳根儿,觉得有损形象,忙肃了肃脸,默然点了点头。 脚上却走得飞快,进了屋,看着桌上的四道清淡小菜,脸色又垮了下来。 凌卿玥解释道:“香菱最近几日不喜油腥,所以只做了蜜藕、素炒虾仁、糖醋海带根、萝卜蛎蝗汤。” 王文谦转身对贾小六道:“县主不爱吃,你们这些做属下可不能不上心,吃得不好,对未来的小少爷的身体也不好,幸亏我带来了新鲜食材,让厨娘快快动手做吧,我先吃些垫巴垫巴…” 贾小六险些没憋住笑出声儿来,这个食材,果然够“新鲜”,都是活的,嘎嘎叫呢。 王文谦伸手就要拿起筷子,被凌卿玥一下子给扯住了右侧袖口, 不可置信的看着王文谦已经成了泥色、散发着怪味的衣裳,尴尬道:“那个,王寺卿,你,要不先去洗把脸、换身衣裳?” 王文谦无所谓道:“大丈夫不拘小节…” 于是,过去一向有些洁癖的王文谦,头不梳、脸不洗,衣裳不换,直接用左手拿起了筷子,在凌卿玥和褚香菱诧异的目光里,灵活的夹起了一块藕片,放到了嘴里。 香菱诧异道:“王文谦,你左手竟然也、也好使?” 王文谦不以为然道:“吃东西的时候好使,写字等其他事情是不行的。” 第292章 香菱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果然,吃货,为了吃,可以无所不能。 一连吃了三大碗饭,三菜一汤都见了底,王文谦也打起了饱嗝。 香菱试着劝解道:“王寺卿,你都吃得这么饱了,就放过那些猪、驴、牛、羊、禽好不好?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王文谦果断摇头道:“我不要成佛,成佛就吃不着好吃的了。” 香菱:“…” 吃货的脑袋,果然,很清醒。 第395章 她叫武思月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整整连续三天,王文谦天天上凌卿玥家蹭吃蹭喝。 王文谦整整胖了三圈,把在监牢里挨的饿、受的屈一次都给找回来了。这饭的,蹭得凌卿玥脸色铁青。 凌卿玥懊恼的对贾小六道:“小六儿,你快想办法呀,怎么能把王文谦这个转世无敌大饕餮给弄走!” 贾小六眨了眨眼道:“大人,您不是王文谦的上官吗?你下一道命令不就成了?” 凌卿玥一脸尴尬道:“可、可我稍不如王文谦的意,他便张嘴提周小姐…” 这确实是个难题,周小姐这个温柔娴淑的媳妇,确实是被凌卿玥给弄丢的,显然已经成了王文谦蹭吃蹭喝的不二法宝。 凌卿玥一张嘴要推搪,王文谦立即说“周小姐嫁人了”,很快如同禁语咒一样,凌卿玥立即闭了嘴。 贾小六喃喃说道:“大人,其实,王文谦来咱府里吃饭,我觉得倒是挺好的,” 凌卿玥狐疑的抬了眼,贾小六继续解释道:“你看啊,王文谦对食物的要求很高,食材必须新鲜,剩饭剩菜不吃,不合口味的不吃。经常自备食材,自从他到咱凌府入了伙,咱府里的膳食水平得到了飞跃提升。” 贾小六没说的是,正因为伙食的提升,王文谦在凌府的人缘别提多好了,一进府跟回自己家一样,连看门的门房都不拦着他了,打马小厮离老远看见他,都会热情的帮王文谦的马加草料、掸灰垢。这王文谦,正以飞一般的速度融入到了凌家。 凌卿玥瞪了一眼贾小六道:“小六儿,娘子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脑子是…” 贾小六忙接茬儿道:“大人,王文谦老拿‘周小姐嫁人’了说事,依我看,都是没媳妇惹的事。咱不如让县主央了皇后娘娘,开一次春日宴,把各官家的试龄少女带过来,像上次一样,给王文谦相亲找媳妇,反正王文谦找娘子的标准了不高。” 别人成亲,以情感为基础; 王文谦成亲,以性格好为基础, 凌卿玥的脸立即垮了下来道:“你以为我不想给他找娘子吗?他倒是没挑,剜到筐里就是菜,可是人家挑他了啊。” 一说到这个,任凌卿玥的脑子有多么好使,也不得不束手无策了。 王文谦年少死了亲母,后来死了继母,娘子黄的黄,死的死,已经有人开始传言他专克女子,克母、克妻、克女,甚至连他家看门的母狗都不放过,无一幸免。 此谣言一出现,真也好,假也罢,反正王文谦的这娘子,怕是难找了。 贾小六沉吟半天,突然想起一人来,眼睛一亮道:“大人,我倒想起一人来,这人,兴许真能成。” 凌卿玥忙问道:“谁?” 贾小六附在耳边说了一个名字。 凌卿玥先是一怔,随即轻眯了眼,点了点头道:“还别说,成算还真挺高。” 一个半月以后。 一个商队进了京城,是从海瑞县来的。 带来的产品,都是特色海产品,产品并没有外卖,全都送进了江大姐倚食坊。 送完了货,直奔了凌府。 见到了求见的女子,香菱惊喜道:“是你,思月?你怎么来京城了?” 武思月笑道:“云顷王离开大齐时,嘱咐奴婢在大齐境内,一切以凌首辅为马首是瞻,此次,正是凌首辅邀我来京的。” 香菱仍旧一脸懵逼道:“他,邀你来京,做什么?” 武思月神神秘秘的看了四周,小声道:“首辅大人说夫人身怀有孕,月份越大越对海味吃食,我便拿了不少海产品干货,送到了百项客栈,明着是卖,实则就是送给夫人尝鲜吧。” 香菱心里不由得有些小感动,没想到凌卿玥为了应和自己的口味,特意让武思月千里迢迢赶过来送吃食。 香菱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种有种自己是杨玉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罪恶感。 此时正当饭时,香菱自然不能让武思月饿着肚子走,一定要留武思月留下来用午膳。 香菱虽然不在乎男女同席,但她不能不为武思月着想,武思月还是个未婚女子呢。 于是与凌卿玥、王文谦分席而坐。 因为没坐在一起,香菱也没有多嘴说王文谦也在凌家吃午膳。 香菱和武思月两个人吃饭,人虽少,吃得却好,心情也好,二人越谈越欢。 吃罢了饭,问了武思月在京城的行程,武思月说在京城采购两天货物,过三四天就返程回海瑞县。 这个行程,可真够紧张的。 两人出了宴客厅,没想到凌卿玥和王文谦也吃好了饭,四人大门口撞了个正着。 武思月怔然的看着王文谦,王文谦也怔然的看着武思月,只四五个月未见,竟恍如隔世。 武思月淡然笑了笑,施了一礼道:“王大人好。” 这一声“王大人好”,立即将四五个月前、两个人亲密的关系给疏远了许多。 王文谦怔了一下,随即答道:“武姑娘好。” 两个人出了凌府院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仿佛,从此,各奔东西、互不相干。 香菱看着两人的背影,沉思了半天,随即才轻眯了眼,对凌卿玥道:“相公,别告诉我,这只是机缘巧合。” 凌卿玥老实答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表面看似巧合,背地里蕴含着太多的故意。” 香菱挑眉道:“所以,你特意让武思月回京,表面上拿我当借口,特意说是给我买海货干货,实则是诓武思月回京,让她与王文谦复合,解决王文谦这个老大难问题!!!”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香菱,再不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我怀疑他会在咱们家蹭吃蹭喝一辈子,长此以往,别人会怀疑你相公有些问题的。” 香菱:“…” 武思月倔强的挺直着腰杆,抑制着回头的冲动,一直往前走、往前走。 而后面,王文谦终于回了头,看着一往直前的少女,突然有些怔忡。 没有了太多感情羁绊的少女,一如几个月前的自信,一如几个月前的率直,不过,身上已经看不见香菱的影子了。 她,就是她,名叫武思月。 第396章 你脸皮咋那么厚呢 第二天,意外的,王文谦竟然没有来凌府蹭吃蹭喝。 凌卿玥本来以为会偷得浮生半日闲,终于和香菱一起用个消停的午饭了。 哪成想自己心里反而不平静了。 眼看着午饭都快吃完了,凌卿玥望向宴客厅外,仍旧静悄悄的,根本不见王文谦的影子。 香菱不由得好笑道:“相公,再望下去,你就要变成望夫石了。” 凌卿玥怪异道:“我才没有,我只是再想,这王文谦连着好几天都来,突然今天就不来了,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涉了命案吧?” 香菱哭笑不得道:“你这个人真是怪,人家来吧,你嫌弃人家蹭吃蹭喝烦得要死;人家不来吧,你又担心人家惹了什么麻烦,要不,我让贾小六上门去请?” 凌卿玥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还是不要了。” 香菱则轻眯了眼道:“相公,你说,王文谦突然变了样,会不会是因为在这里遇见了武思月?即怕见,又想见?” 凌卿玥怔了一下,沉吟道:“这情之一字,还真不好猜。” 凌卿玥拄着腮,专注的看着香菱,突然问道:“娘子,大卫,长得好看吗?” 香菱又在风中凌乱了,这个凌卿玥,已经暗暗跟大卫较起了劲,满嘴的酸里酸气。 此时的王文谦,正坐在书房里看书。 只是眼睛并未停留在字里行间,反而每隔一会儿便往门外瞟一眼。 半个时辰过去了,书页连翻都没有翻动,仍旧是那一页。 王乐送进了一盘撕成小肉丝的牛肉干道:“少爷,肉干撕好了。” 王文谦“哦”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眼睛又忍不住往外瞟了一眼。 王乐终于忍不住道:“少爷,武姑娘不会来了。” 王文谦狐疑道:“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来?” 说完,后知后觉自己问得不对,外强中干的瞪圆了眼睛道:“谁等她了?” 王乐忍不住辩解道:“少爷,你喜欢吃整根的牛肉干,只有武姑娘喜欢把肉干撕成细肉丝来吃。您不是让下人给她撕的吗?” 第293章 王文谦瞪了一眼王乐道:“我自己吃,不行吗?” 王文谦把牛肉丝塞进嘴里一大口,即有韧劲又有嚼劲儿,意外的好吃,难怪,武思月一直喜欢这样吃。 过去在京城时,天天黏在王家的武思月,竟然在这次回京后,好几天了,都没来找她的文谦哥,反而去看了褚香菱,这种被漠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王乐转了转眼睛道:“少爷,小的让周方偷偷跟了武姑娘,武姑娘住在百英客栈,除了来见褚姑娘,便谁也没见。就在百英客栈里吃、住、行,根本不出客栈的门。我问了掌柜的,武姑娘的房钱,付到了后天,大后天,武姑娘就要启程回海瑞县了。” 王文谦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刚见面一次,就又要走了? 王文谦突然觉得牛肉丝不好吃了,突然站起身来道:“我饿了,想出去吃东西。” 王乐微微一笑道:“小的明白,这就去凌府。” 王文谦摇了摇头,嗔怪道:“天天去凌家混吃混喝,你脸皮咋那么厚呢?” 王乐:“…” 第397章 海的味道 王乐提议王文谦去凌府吃饭,结果被王文谦反而说脸皮厚。 王乐心里别提多委屈了。 王文谦,一个赖在凌府混吃混喝了三四天的人,竟然说自己脸皮厚?还有没有天理了? 王乐只好试探着问道:“少爷,咱,要不去南兴酒楼吃鱼去?”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吃鱼太腥了。” 王乐心里不由得腹诽,平日一顿能吃半盆鱼,也从来没见你说过鱼腥,吃得可起劲儿了。 王乐只好又问道:“少爷,咱,要不去北辘酒楼吃钵兔肉去?”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吃兔子太残忍了。” 王乐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腹诽,原来烤兔、生炒兔…哪样也没少吃,怎么没见你说残忍? 王乐只好说道:“要不,咱到百英客栈去…” “好啊!”没等王乐说完,王文谦立即答应下来,那叫一个干脆,直接走在了前头。 王乐:“…” 王乐心里不由得再次腹诽,不是吃鱼太腥,吃兔子太残忍,而是那两酒楼里,没有武思月。 马车停在了百英客栈门前,主仆二人下了车,发现百英客栈人满为患,一楼吃饭的大堂,连张空桌子都没有。 主仆二人只好与人打商量,与那人拼了一张桌子。 点了四个菜色,王文谦一点儿一点儿的吃了起来,直到吃得隐隐有打饱嗝的趋势了,仍旧不见武思月从客房下来。 王乐见盘子都空了,少爷明显吃饱了,便劝道:“少爷,吃完了,咱回家吧?” 王文谦咬牙切齿道:“我、我、我还没吃饱呢,再点三菜一汤…” 新的菜色端上来了,王文谦继续----吃。 直到,三菜一汤又都见了底。 整个百英客栈,只剩下他们一伙客人了,外面的天色也变暗了。 王乐劝解道:“少爷,外面天都黑了,咱,回家吧?!” 王文谦无奈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一阵清风拂过,王文谦又退回到了大堂,一脸沉思道:“外面起风了…” 王乐一脸懵逼,现在是四五月份,春风拂面不是常事吗?少爷这是没满月的孩子,怕风? 王文谦深以为是的点头道:“起风了,就可能下雨…” 王乐:“…” 王文谦自故自的说话:“就有可能得风寒,所以…” 王乐:“…” 王文谦继续说道:“我要住在百英客栈…” 王乐的脸终于见了裂缝儿了,拐了这么一大道弯,少爷竟然是想留宿!有家不回,却想留宿,这是要闹哪样? 王乐一脸为难道:“少爷,百英客栈都满客了,哪有房间收留你啊?咱回家吧!” 百英客栈的王掌柜走了过来,笑着对王文谦道:“王寺卿,本店还有一间甲子号房…” 王乐一脑门的黑线,他记得,他明明记得,吃饭的时候一名客官问掌柜的有没有房间了,掌柜的说“没有”,怎么就又有房间了? 王乐要跟上去,掌柜的一脸愁容道:“抱歉,只剩下一个房间了。” 王乐仍固执的要跟上去,王文谦回头道:“不用了,你回去吧,后日再来接我。” 王乐:“…” 王乐的脸彻底变马铁青了,明明说好的住一晚,结果少爷又偷偷加了一晚…如果不是武思月后天离开京城,少爷是不是后天也不会走? 王乐怏怏不乐的走了。 再说王文谦,随着掌柜的往楼上的甲字号房间走,中间路过一间上房,门大敞四开,清楚的看见里面一方桌案,桌子两侧坐着一男一女。 女子,自然是武思月。 男子,王文谦看着竟然也觉得眼熟。 事实证明,但凡和“吃”字刮上边的人或事,王文谦都出乎意料的好记性。 他,终于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临安县临安酒楼靳家二当家靳旭东。 之所以记得这样深刻,是因为他家酒楼有一个特色,每天早晨杀猪,炒猪杂特别好吃。所以王文谦有些印象。 可是,靳旭东,不应该远在临安县吗?怎么会在这里?还认识武思月? 王文谦正错愕着,只听靳旭东说道:“武姑娘,多谢你这一路照拂。我以后会在京城开酒楼,不知道可不可以用你家的蚝油?” 武思月笑道:“我家的蚝油本来就是销售给各大家酒楼商家的,在佐食坊就有代售,靳东家直接买了便是,问我做什么?” 靳旭东笑吟吟答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觉得还是知会武姑娘更好一些。我听说你给百英客栈带来了许多海瑞县的美味。我一辈子没有见过海,武姑娘可否帮我点一道美食,让我能直接感受到海的气息的。” 武思月沉吟着,一时竟不知道什么食物能让对面的靳旭东感受到海的气息。 正思考着,王文谦状似刚看见靳旭东一般,欢快的进来道:“靳二东家,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文谦一脸的欢喜,仿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种惊喜。 靳旭东诧异的看着王文谦,同样错愕道:“王寺卿?” 王文谦笃定点头道:“对,是我,就是我呀,咱们有三四年没见了吧?” 靳旭东点了点头,二人不胜唏嘘,客套了几句离别之情。 只要明眼人稍稍细看,就能感受到这二人的热络有多么假。 武思月看着热络的两人,很是诧异道:“你们两个认识?” 王文谦笃定道:“对呀,我们都是临安县出来的,靳二东家的猪杂碎很是好吃。” 这话听着绝对是夸人,但听着“靳二东家的猪杂碎”,怎么听着有点儿像骂人的意思呢? 王文谦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狐疑的看着靳旭东和武思月道:“你们二位,是怎么认识的?” 靳旭东似限入美好回忆似的答道:“我想来京城开酒楼,进入安北郡的时候,马车陷了坑出不来,是武姑娘的人帮的忙,就一起结伴入京。” 王文谦皱起了眉头,心道,刚见一次面,就把自家家底对人家实说了,这个武思月也真是的,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王文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道:“靳二东家,我刚刚路过的时候,听你说想知道海的气息。我知道什么东西可以让你感受得深刻。” 王文谦叫来了掌柜,在掌柜耳边叮咛了几句。 掌柜狐疑的看了靳旭东一眼,于是匆匆下了楼。 掌柜很快又上来了,手里拿着托盘,托盘里放着碗形的东西,上面盖着帕子。 王文谦笑着对靳旭东道:“靳二东家,你闭了眼,我把汤匙放在你手里,你要一口吞下去,就一定能感觉到海的气息了,如果尝不到,我甘愿受罚。” 靳旭东将信将疑的闭了眼。 王文谦舀了一匙东西,匙柄放在了靳旭东手里。 靳旭东尝试着舔了一下,顿时咸味涌遍全身! 睁开眼睛一看,是海盐! 这个王文谦,就是故意的!!! 王文谦似笑非笑道:“靳东家,可知道海是什么味道了?” 靳旭东讪然答道:“是,王司卿,草民知道了。” 第398章 走水了 见王文谦和靳旭东“叙家常”叙个没完没了,武思月不好意思道:“我听掌柜的说,今天有些阴天。” 王文谦立马接口道:“阴天好啊,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场春雨贵如油啊!下雨了,庄稼才好;庄稼好了,百姓的收入才好;百姓的收入好了,国家才以安定…” 武思月:“…” 武思月瞠目结舌,自己要告诉两个男人的是“天要下雨,主不留客”的意思,可不是什么“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场春雨贵如油”的意思。 王寺卿,你不能因为你是司农寺卿,所以就这么任性的想着农事吧? 第294章 靳旭东抬眼看着武思月道:“武姑娘,如果外面下雨了,道路泥泞,你后日就出发不得了吧?” 武思月沉吟道:“我尽量走。六七月是海货最足的季度,我争取六月份赶回去,和乡亲们一起出海。” 靳旭东一脸兴奋道:“武姑娘,我、我可不可以一起跟你回海瑞县?” 王文谦的脸立即轻眯了,这个靳旭东,是什么意思? 武思月也是一错愕,随即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脸色一红道:“靳东家说笑了,你回海瑞县做什么?” 靳旭东刚要开口说什么,王文谦突然站起来道:“天要下雨了,再不回去,就回不去了,靳二东家,咱,该走了吧?” 靳旭东:“…” 明明刚刚还装傻冲愣的不想走,这么快就又“雷厉风行”了? 见靳旭东没动弹,王文谦急道:“快走啊靳东家,别磨磨叽叽的…” 靳旭东只好站起身来,对武思月道:“武姑娘,明日我在京城帮新店选址,您帮参详参详如何?” 王文谦“热络”的拍了拍靳旭东的肩膀道:“靳二东家,我来京城日子不短了,还是我来帮你参详吧…” 靳旭东的脸上明显裂了一道裂痕,这个王文谦,简单是个搅事精。 今天,怕是不成了,靳旭东只好告辞,与王文谦一道下了楼。 到了百英客栈门口,王文谦对靳旭东热情道:“靳二东家,你住在哪家客栈?明日我下早朝后就去找你,帮你一起给店铺选址。” 靳旭东并没有说出客栈名字,而是狐疑的对王文谦道:“王寺卿不走吗?” 王文谦挑了挑眉道:“今日天气不好,我就宿在此处了。” 靳旭东诧异道:“百英客栈不是没有客房了吗?” 王文谦一脸傲娇的挺了挺胸脯道:“很不巧,我一定,它就有。” 靳旭东:“…” 王文谦让掌柜的关门,把一脸沉吟的靳旭东关在了门外。 王文谦美滋滋的上了楼,想要再敲武思月的房门,终是没有敲,而是被小二哥带着,走进给他预留的房间,愕然发现,他的房间,竟然与武思月的房间紧挨着。 王文谦拄着下巴,怔然的趴在桌案上。 耳朵机警的立着,捕捉着隔壁随时可能传过来的声音,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想着过去与武思月的时光,越想越充满了甜意,而当时的自己,竟然浑然不觉,错过了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女。 几个月过去了,武思月,不再是那个满眼满心都是他的武思月,而他呢,越发觉得苦涩,患得患失起来。 如今,就算王文谦再木讷,也看出来靳旭东对武思月的那点儿小心思,自己再不打动武思月, 就真的可能永远失去武思月了。 经过周小姐和梅兰竹的感情事件,王文谦突然觉得,与武思月的再次重逢,是老天爷给他的最后垂怜,再不把握,就真的可能孤独终老了。 想着想着,王文谦竟然沉沉睡去了,梦里,武思月的面容,如仙子般在脑海里飘来荡去,根本挥不去。 王文谦一会儿哭, 一会儿笑,感觉自己无可救药了。 正沉浸在梦中,突然脑子一沉,额头一下子磕在了桌上,碰倒了油灯,眼前火光缭绕,鼻端顿时充斥着燎猪毛的胡味儿。 王文谦立即抬手,把烧着的眉毛和头发给打灭了。 而油灯呢?连油带火星倒在桌案上,将桌案的书给烧了起来。 王文谦回首要去找东西扑火,门外突然有人喊道:“走水了,走水了!!甲字二号房走水了!快救人啊,别烧死了!!” 王文谦一怔,甲字二号房,不就是自己住的这间屋子吗?自己不过是碰到了油灯,烧了书,燎了头发,怎么就惊动整个客栈的人了?这些人消息这么灵通的吗? 王文谦一下子就扑灭了火,这个“火灾”唯一的财产损失,就是桌案上烧了一个黑坑儿。 唯一的伤,就是头发眉毛被燎着了。 王文谦正准备拿镜子看自己受的“伤”,门突然被撞开,武思月端着一盆水冲了进来,急切的走到王文谦面前,紧张道:“文谦哥,火呢?你没事吧?” 王文谦立即用手盖住了眉头,目光错愕的看着武思月。 顺着王文谦的目光,武思月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愕然发现,自己身上,只着了一套白色的中衣,连外衣都没有穿。 武思月脸色一红,急忙往屋外跑道:“事急从权,文谦哥勿怪。” 推开了门,刚要跑出去,却发现走廊上跑来了好几个救火的男人,武思月只好又躲了回来。 对王文谦急道:“文谦哥,怎、怎么办?他们来救火了,我、我…不能让他们看见我这样在你房里…” 王文谦终于反应过来武思月的意思,也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指着床榻,一脸难为情道:“你、你要不然,躲在床榻下好不好?” 只能如此,武思月灵活的钻到了床下。 正想找个舒服的位置,没想到王文谦也跟着钻了进来。 武思月诧异道:“文谦哥,你跟着我爬进来做什么?” 王文谦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鬼使神差的钻了进来,顺嘴说道:“我,我怕你怕黑…” 武思月:“…” 武思月脸色一红,没想到这次见到王文谦,会变得这么----不同。 第399章 眉毛没了 门外的汉子和小厮是为了救王文谦屋里的火而来,王文谦只好从床下又爬了出来。 打开了门,王文谦对外面的汉子和小厮说道:“是我不小心碰倒了油灯,并没有着大火,你们都回去吧。” 其中一个汉子说道:“我们还是等王大人安全睡了再离开,实在太危险了。” 汉子把被烧坏的桌子搬走,重新拿上来一张新桌子,上面放上了新的油灯。 汉子亲自从外面帮王文谦把门关上,如黑铁塔似的站在了门边。 王文谦只好回到床边,低下头,对床下的武思月道:“你先出来了吧,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 武思月早就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了,有些懊恼道:“知道这样,还不如我不过来救火呢。” 王文谦错愕道:“你是后悔跑来救我吗?” 武思月连连摆手道:“不,王寺卿,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我应该先弄清楚火势再来救火,结果没帮上忙,还给王寺卿添了麻烦。” 王文谦有些失望道:“你怎么不叫我文谦哥了?咱们两个,有那么见外吗?” 武思月一怔,讷讷道:“刚刚错把寺卿大人叫做文谦哥,是民女逾矩了…” 王文谦嗔怪道:“称呼我的官职,自称为民女,你是想拒我于千里之外吗?” 武思月声如蚊鸣道:“明明是你拒人于千里之外,害得我回了海瑞县;现在怎么成了我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你是数螃蟹的,飞扬跋扈,蛮不讲理?” 王文谦:“…”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静谧得厉害,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良久,王文谦说话了:“后天,一定走吗?” 武思月反问道:“为什么不走?” 王文谦:“海瑞县的吃食在京城卖的挺好的…” 武思月笃定点头道:“我知道。” 王文谦接着相劝道:“自己家的货物,别人卖始终比不得自己卖上心。” 武思月无所谓道:“武家是世代为云家服务的,而凌夫人与云家有着紧密的关系,把武家的货物放在凌夫人的地盘,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王文谦:“…” 良久,王文谦才怆然若失的:“真的要走?” 武思月解释道:“必须得走,开海了,我得陪着乡亲们出海捕鱼。” 王文谦沉闷道:“京城也有鱼等着你钓呢。” 武思月一脸懵逼道:“京城也有海鱼可钓?我怎么不知道?” 两个人的谈话内容再次陷入了僵局,室内又是一片静谧。 又过了良久,王文谦先叹了口道:“靳旭东曾利用过褚县主,排除他大哥,最终夺得家主之位,这人,心术不正。” 武思月轻“哦”了一声。 王文谦见武思月态度平淡,并没有震怒,又接着说道:“靳旭东商贾出身,为人锱铢必较,很是小气…” 武思月抬眼,看着王文谦,一字一顿道:“王寺卿,我也是商贾出身,我也锱铢必较,也很小气…” 王文谦连连摆手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你、你、你能不能别嫁给他?如果一定要嫁,不如、不如…” 武思月狐疑道:“不如什么?” 王文谦终于鼓足了勇气道:“不如嫁、嫁给我…” 武思月眉眼里闪过一丝喜气,随即咄咄问道:“为什么嫁给你?” 王文谦顿时怂了,有些结巴道:“我、我…你、你…” 武思月指着自己一袭白色中衣道:“如果只是因为看见了我穿中衣模样,那你就想多了,出海归海收海货时,我们会经常拢起袖口和裤管,如果这样就得嫁人,那我得嫁十个人都不止…” 第295章 王文谦:“…” 王文谦急切道:“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 王文谦想狡辩说些什么,结果越狡辩越说不出来,手急得直抹额头上的汗。 武思月的眼睛不经意的瞟过王文谦,不由得诧异的指着王文谦的眉头道:“文谦哥,你、你、你眉毛怎么秃了?” 王文谦立即伸手,再次捂住眉头,结果为时己晚,已经被武思月看了个正着了。 原来,王文谦在桌案上打磕睡,不慎把眉毛和头发燎着了。 王文谦有自知之明,情知难看,所以一直用手挡着额头,没想到刚才情急之下漏了馅了。 这貌似是一个很悲惨的事情,但不知为何,武思月却有些忍不住想笑,也许是为了王文谦光秃秃的眉毛,也许是为了自己可以叫回“文谦哥”,亦或是为了王文谦的那句不太正规的“嫁给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热心肠”的大汉终于走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舒了一口气。 武思月笑吟吟道:“文谦哥,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说完,武思月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口,悄悄把门推开,如小偷般向门两侧看了看,发现走廊里没人,这才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甲字号楼层的另一个房间里,褚香菱正哈着腰,耳朵贴在门扉上听。 凌卿玥则跟婆婆似的嘴里碎碎念道:“不让你来,你偏偏要来,咱能不能坐下来,好好的听,别委屈了我儿子!这样窝着,得多难受。” 香菱沉吟道:“相公,咱们这样做,能行吗?武思月可没有答应他啊!” 凌卿玥瞟了一眼香菱道:“娘子,你也是女子,怎么就不了解同样为女子的武思月呢?武思月一定会答应的,不过不是现在,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总得矜持一下…” 香菱眨了眨眼睛,不以为然道:“这个有什么好矜持的,好男人如凤毛麟角,见到了,就算是杀红了眼也要抢过来,被别人抢走了可怎么得了?” 凌卿玥笑吟吟道:“娘子,我是凤毛?还是麟角?能得娘子垂青,三生有幸,若有来世,定要与娘子许下三生又三生。” 香菱“噗嗤”一声乐了,终于伸出了手,用手指轻佻起凌卿玥的下巴,痞色道:“相公即不是凤毛,也不是麟角,而是我的独宠,谁也夺不走的独宠。” 凌卿玥正感动着,一根胡子被香菱捏起,凌卿玥如泥鳅似的滑开,笑道:“知娘子,相公也。” 第400章 给孩子起名字 夜色太深了,凌卿玥和褚香菱决定在客栈里住下了。 二人相依而卧。 凌卿玥揽着日渐“厚重”的香菱,有些担心道:“娘子,稳婆跟我告状了,说你不听话,你一定要听她们的话, 这样过两个月才好生产啊。” 不提这个还好些,一提这个香菱就是一肚子气,翻了个身,肚子如小山丘似的横在那里,不悦道:“相公,给我看眼睛和耳朵,找五个御医我可以理解,但稳婆你给我找五个是几个意思?” 凌卿玥轻叹了口气道:“娘子,女人生孩子,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闪失,所以把京城最有名的五个稳婆全都找来了。” 怕香菱有危险,这五个稳婆随时待命,白天跟在香菱身侧,晚上就宿在凌卿玥和香菱的隔壁房间,连巧儿都靠不得前了。 现在的褚香菱,无论走到哪儿,身后都跟着走路虎虎生风的五个稳婆,别提多引人瞩目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她们的说法都有道理,却也互相博弈。这个让我少吃东西,怕孩子大生不出来;那个让我多吃,说身子壮才有力气生孩子;这个让我多走路,说是孩子好生;那个让我少走路,免得磕到碰到…” 凌卿玥:“…” 凌卿玥也无法判定哪个对哪个错了,接生,这项工作已经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 香菱沉吟半天道:“相公,我打造了一套刀具;也准备好了麻-药、消炎药和盐袋等,如果、如果孩子真的寤生,或者大出血,你帮我剖腹取出孩子…” (备注:寤生,就是孩子腿先出来,容易窒息而死,或者引发大流血。) 凌卿玥立即用手捂住了香菱的嘴,眼圈发红,嘴里恶狠狠的说道:“褚香菱,你若是再敢说一句这种话,我就现在跟你一起死,免得做这种选择。” 香菱擒下了凌卿玥的手,嗔怪道:“相公,你别紧张,也别生气。在我们那儿,剖腹产是最简单的手术,死亡率极低,母子都会平安。我把所知道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了家里枕头下面的本子上,你好好研究研究…” 凌卿玥目光发散,想着可能面临的危险,仿佛呆傻了一般,好好的氛围顿时变得压抑起来。 香菱抓了抓凌卿玥的袖口,沉吟道:“相公,咱们的孩子,你想好名字了吗?” 凌卿玥忍住心底的心酸,努力让自己心情平静道:“从家谱上查,咱们的家的孩子是双字,前面单字‘畴’字,意思为耕作之田。后面再取一个字,我寻思着田无水不活,得取个带水字的字。” 香菱沉吟道:“带水的字?水至清无澜,如果是男孩子,我想让他远离权谋算计,到清至纯,让他叫‘畴湛’或‘畴澈’;如果是女孩子,我想让她永保质朴善良品质,叫‘畴淳’或‘畴洁’,如何?” 凌卿玥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难过中走出来,鼻子闷闷的答道:“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凌卿玥揽着香菱,兴致缺缺。 两个人熄灯休息了。 香菱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肚子大得难受,又老爱上厕所,所以睡得并不安稳。 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被凌卿玥紧紧攥在手里。 稍一动,凌卿玥身子一激灵,嘴里呢喃道:“娘子,别走,别扔下我。” 香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说的“大出血”或“寤生”的话,彻底吓到他了,以至于做梦还在怕自己死了离开他。 香菱眼圈也不由得红了,他在怕自己离开她,自己又何尝不在怕离开他呢? 就算自己来自于现代又怎样?自己不是医生,这里没有消炎药物,更不可能像穿越小说说的那样随手就能验血输血,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可是,自己必须表现出自信来,这样,他才自信起来,才能在万不得已下尝试保佑母子平安。 香菱再次想把手从凌卿玥的手里抽出来,凌卿玥这回彻底醒了,站起身来,趿拉着鞋子道:“起夜吧?我跟你去。” 凌卿玥牵着香菱的手站起来,香菱站起来,却没有走,而是顶着大肚子抱住了凌卿玥,沉吟道:“相公,咱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谁也不会扔下谁。” 凌卿玥圈住了香菱,笃定回道:“好,永远在一起。” 第二天凌晨,天还不亮,武思月就蹑手蹑脚的敲了王文谦的房门。 王文谦已经起床了,刚洗好脸。 开了门,见是武思月,忙把武思月让了进来,诧异道:“你来这么早做什么?” 武思月从背后拿出来一截黑炭条道:“你说我做什么?你想顶着秃眉毛去见皇帝吗?” 王文谦一窘,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武思月不来,自己怕是要成朝堂上的笑柄了。 武思月手里的这根黑炭条,真是雪中送炭啊。 武思月让王文谦坐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给王文谦画着眉毛。 王文谦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武思月,心里如同这五月的天气,满是春意荡漾。 王文谦不由得脱口而出道:“思月,我、我跟你一起回海瑞县吧?” 武思月一怔,随即想起了王文谦坑靳旭东尝海盐的事情,不由得打趣道:“你难不成和靳旭东一样,没见过大海?想感受 一下海的味道?” 王文谦摇了摇头道:“你莫不是忘了,我在海瑞县当了半年多的县令呢,对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对你,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话听得怎么这么别扭呢,武思月皱了眉头道:“那你回海瑞县做什么?” 王文谦立即憋得脸红脖子粗的,吭哧半天,结巴着说道:“我、我、我去向你爹提亲…” 武思月顿时石化了,自己盼了许久的事情,在自己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竟然要实现了吗?她的文谦哥,真的要成为她的相公了吗? 怎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呢? 武思月用手指掏了下耳朵,对王文谦问道:“文谦哥,你刚才说啥?能再说一遍吗?” 王文谦斩钉截铁道:“我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武思月斩钉截铁的点头道:“愿意,愿意,我愿意,你不准反悔。” 王文谦有些懵逼了, 这个武思月,就不能矜持一下吗?怎么这么快就答应自己了? 懵逼之余,终于会心笑了笑,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武思月,终于回来了,自己,终于没有错过。 第296章 这件事,真要感谢百英客栈,感谢阴天,感谢靳旭东 第401章 亲事再波折 见王文谦发怔,武思月忙催促道:“文谦哥,你快换官服啊,再不走,早朝就迟到了。” 王文谦这才恍然,赶紧伸手就脱衣裳换官服。 武思月立即转了身,背对着王文谦道:“你个呆子,等我走了你再换啊!” 武思月急切的想要离开王文谦的屋子,忙推开了门。 这一推门傻眼了,只见凌卿玥穿好的官服路过外面的走廊。 武思月脸色立即红成了红布,低喃道:“凌、凌大人。” 凌卿玥淡定的瞟了一眼室内正穿了一半官服的王文谦,气定神闲的对王文谦道:“我的马车就在外面,换好了官服,一起去早朝。” 王文谦:“…” 王文谦的内心如同万马奔腾,久久不能平静。 被撞见了武思月在自己房里,这下子,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自己是必娶武思月的,只是怕凌卿玥怎么看待武思月?会不会坏了武思月的名声? 王文谦决定,有必要跟凌卿玥解释一下,免得误会大了。 换好了官服,王文谦红着脸对武思月道:“后天别着急走,我把司农寺的活处理一下,然后跟着你,一起回海瑞县去求亲。” 武思月低垂着脑袋,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个“嗯”字,小小的耳垂上,透着嫩嫩的粉红,很是可爱。 王文谦爬上了凌卿玥的马车,讷讷开口,想要解释武思月在自己房里的事。 没等她解释,凌卿玥已经淡然道:“王文谦,我搅黄了你与周姑娘、梅姑娘,现在还你一个武姑娘,你可满意?” 王文谦一怔,聪明的他,终于想起来,武思月是被凌卿玥从海瑞县召回京的,又是褚香菱把武思月安置在百英客栈的。 百英客栈明明没有客房,可是武思月旁边的房间却给自己留着; 还有昨天那场不能称之为火灾的火灾,也许,油灯本没有倒,是有人碰倒的,然后…想着种种疑窦,王文谦顿时气得脸色发红道:“凌大人,你知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是毁人名节!!” 凌卿玥深以为是的点头道:“王寺卿说的对,强扭的瓜是不甜,但对于你这样一个感情枯竭、连连被毁婚的人,强扭的瓜、解渴啊。况且,你们这哪是强扭的瓜?分明是瓜熟蒂落,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王文谦气结,不知道如何反驳凌卿玥,想想,竟然还觉得凌卿玥说的有几分道理,强扭的瓜,好像不一定不甜,关键是,还挺解渴。 王文谦深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动。 凌卿玥剜了王文谦一眼道:“王文谦,客栈那张烧坏的桌子,是花梨木的,损失不小,就从你俸禄里扣吧!” 王文谦嘴里碎碎念道:“大人,您现在虽然仍旧代理户部尚书,但早晚得卸任,至于这么抠钱吗?再说,百英客栈不是你的,是人家褚县主的,褚县主很大方的…” 凌卿玥轻“哦”了一声,随即答道:“从俸禄里扣烧坏桌子钱的话,就是你说的大方的褚县主让我转告你的…” 王文谦:“…” 王文谦暗自腹诽,果然,一对小抠儿夫妇。 王文谦决定不想理会凌卿玥,过了一会儿,又实在忍不住问道:“凌大人,最近万岁爷心情如何,我想上疏请一个半月的假,去海瑞县向武家提亲…” 因附马褚之涣涉案,凌卿玥被擢升为首辅,但户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仍旧由凌卿玥兼任着。 所以王文谦只能找他商议请假的事儿。 凌卿玥笑道:“你的婚事一波三折,万岁爷肯定会给你假。” 王文谦的笑容还未达眼底呢,凌卿玥一句话, 如同一瓢凉水泼了下来:“只是,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爹的继氏成氏,虽然是找你的茬儿来的京城,你也从来没把她当成是母亲,但户籍上,她就是你继母,很不巧,她刚死了两个月,你得守大丧,至少两年零十个月以后才能成亲。” 一段话说得王文谦心里直呕血。 若不是凌卿玥提醒他,他完全忘了,他要守丧。 如果按照近亲大丧来算,王文谦得三年不能娶妻,等能娶妻的时候,王文谦得二十六七岁了,和他同年纪的同窗,孩子都得有十几岁了。 等自家孩子十几岁,同窗都能当爷爷了,耽搁了整整一辈人啊!! 这个成氏,就是天生来克自己的煞星!!! 本来见到婚姻曙光的王文谦,觉得自己的婚姻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这三年,武思月会等自己吗? 王文谦立即如坐针毡了,一脸焦色。 凌卿玥对外面的贾小六说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凌卿玥对王文谦道:“我现在还暂代着户部,今天就先给你假了,马上回去问问你的小娇妻,会不会等你两年零十个月。” 王文谦立即下了马车,急匆匆的往百英客栈跑。 凌卿玥不由得嘴角上扬,能让王文谦慌成这样,说明这次武思月归来,已经成功打开王文谦的心扉了,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 武家掌管着云家的海运码头,地位特殊,武思月嫁给不忠于自己的外人,凌卿玥还真有点儿不放心。 想到这里,凌卿玥不由得想起了靳旭东,都说事出无常必有妖,靳旭东为何要来京城开酒楼?好巧不巧还遇见了武思月? 如果没有自己和香菱的干扰,按照靳旭东的设想方向发展,靳旭东很可能会成为武家的女婿了。 这种感觉,让凌卿玥浑身都不舒服。 王文谦气喘吁吁的跑回到了百英客栈,跑到了武思月的房门前。 深吸了口气,紧叩了两下房门。 见一道身影走过来开门,王文谦紧张道:“武姑娘,我、我有话对你说。” 门“吱呀”一声要被打开,王文谦忙拽住房门,不让里面的人现身,急切道:“武姑娘,你、你别开门,我受不了你当面拒绝我。” 门不打开了,王文谦这才一字一顿道:“武姑娘,是我冒失了,刚刚仓促对你说,要跟你一起去海瑞县提亲,可是,我、我却忘了一件事,就是成氏死了,虽然我从来没承认过她是我的母亲,虽然她来京城只是为了算计我,但在户簿上,她就是我的继母,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都要给她守大丧,得要两年零十个月以后才能成亲。” 屋里的人影一动不动,只是静默的听着。 王文谦内心忐忑道:“武姑娘,如果,如果你愿意等我两年零十个月,就打开房门,我马上上疏给万岁爷,请假随你去提亲,先把亲事订下来;如果你不愿意,就不要打开房门,我会默默的离开,以后再也不叨扰武姑娘了…” 王文谦的眼睛,紧紧盯着房门,心里暗暗数着:“一、二、三、四、五------二百三、二百三十一…” 房门一直没有打开,王文谦迟迟不愿意离开。 房门终于打开了,里面露出了褚香菱愤懑的脸道:“王文谦,我不想开门让你尴尬,结果你死心眼的等着不走,照你这个等法,这门还有个不开吗?总得让人下楼吃饭、入厕、出门啊,你这哪是问意见,分明是逼婚啊…” 王文谦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褚香菱,不知所措了。 第402章 靳旭东之谋 王文谦本想来问武思月会不会等他两年零十个月,没想到等出来的竟然是香菱,搞得他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咚咚”楼梯声响,武思月端着一个托盘上楼来了。 托盘里放着两碗粥、两碟心的小咸菜,以及两颗煮鸡蛋。 原来,武思月是去拿早饭,准备和香菱一起吃。 见是王文谦回来,狐疑问道:“文谦哥,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不上早朝了?” 王文谦:“…” 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所有的勇气都在刚刚的刹那间,说给香菱听了。 到了正主武思月来了,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了。 香菱摇了摇头道:“就你这样的,再不问注定孤独终老了。这样,我来替你问她,行不行?” 王文谦感激的点了点头。 香菱坐在了绣凳上,打碎了鸡蛋壳,边剥边对武思月道:“他问你,他如果按朝廷规定,给他的那个后娘守三年的丧,先订婚,两年零十个月后再成亲,你能等他吗?” 武思月一下子脸红了,没想到自己和王文谦的事儿,这么快香菱就知道了。 武思月咬了咬下唇,不敢看王文谦,鼓起勇气对香菱道:“县主,你帮我告诉我,我,能等。” 香菱又对王文谦说道:“她让我转告诉你,她能等。你还想问什么?” 王文谦红着脸道:“请县主帮我问她,我后日就跟他回海瑞县相亲,可以吗?” 香菱只好再次问武思月道:“他让我问你,跟你回海瑞县家里提亲,可以不?” 第297章 武思月点头答道:“请村主转告他,可以提亲,我等他一起上路。” 香菱再次对王文谦道:“她让我转告你,可以提亲,等你一起上路。” 王文谦登时喜笑颜开。 香菱懊恼道:“你个傻子,时间这样紧, 还不快去上疏请假,买提亲的礼物去?” 王文谦欢快的答了一声“欸”,便匆匆下楼去了。 香菱不由得摇了摇头,对武思月道:“你们两个啊,都是数乌龟的,凡事都等靠要,就不能主动些。” 武思月一脸委屈道:“我哪有?我原本挺主动些的,是文谦哥哥喜欢我,我再努力也是无用功。” 香菱叹了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的你,只以为王文谦喜欢我,处处学我,王文谦心理自然有抵触,现在不一样了,你是武思月,也许,王文谦,喜欢的就是武思月,这一次,若是再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武思月羞涩的点了点头道:“其实,在我来京城之前就知道,凌大人让我千里迢迢来送吃食,就是为了我和文谦哥再次重逢,昨夜的事,也是为我们创造机会,让我们两个彼此明白彼此的心意。” 香菱点头道:“昨天之事,恰好证明了你们彼此心中都装着对方,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武思月意气风发道:“县主,你放心吧。我原来是不明白文谦哥的心意,所以才畏首畏尾的;现在知道了他的心意,我一定不会再放过他。” 香菱被武思月的“不再放过他”给逗笑了,怎么感觉王文谦羊入虎口的感觉呢? 两个人正吃着饭,王文谦又如风般的刮回来了。 香菱错愕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王文谦咬了咬下唇道:“靳、靳旭东上午一定会过来,他、他会让思月跟她去选铺子,我、我不放心,我来等他,陪他去。” 香菱不由得笑了,这个王文谦,也不完全是乌龟嘛,还知道掐尖吃醋呢。 香菱笑道:“快走吧,我帮你挡着,帮你看好你的新娘子。” 王文谦这才舒了口气,有香菱在,没有应付不了的人或事,于是放心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正如王文谦所说,靳旭东真的来了,邀请武思月陪他一起选铺子。 香菱替武思月答道:“实在抱歉啊,思月陪不得靳二东家了,她准备和王寺丞一起回海瑞县,向武家提亲。” 靳旭东诧异道:“这么快?” 靳旭东心底的诧异更大。 明明两个表面看起来还有些梳理的两个人,怎么过了一夜,就达到了订婚的程度了? 难道,褚香菱做了什么,让这两个人迅速做了决定? 靳旭东沉吟道:“那就不叨扰武姑娘了。” 靳旭东告退离开。 香菱却轻眯了眼。 这个靳旭东,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如果真是为了选址,大可以请求香菱帮他从百英客栈抽个人帮他,随便拎出个人来,都会比武思月强。 为什么一定是武思月? 武思月身上有什么值得他这么执着的? 香菱所知道的,武思月身上有两样东西让人趋之若鹜。 一个是蚝油方子。 一个是远航海船。 靳旭东,是为蚝油,还是为海船? 香菱和凌卿玥一样,对于这个靳旭东的突然出现,心里突然响起了警铃。 陪着武思月呆到下午,香菱才回到凌府。 奇怪的是,凌卿玥并没有马上回家。 直到晚膳过后才回来,一脸的喜色。 香菱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凌卿玥笑道:“北胡方面传来消息,联合部落土崩瓦解,分裂成了四个部落。分裂的引子,是身怀六甲的十少汗妾室被人推进了马圈,险些被乱马踩死,与她出游的三个部分夫人嫌疑最大,四个部落开始交恶,分崩离析了。” 香菱心里一疼,对凌卿玥道:“你是说,是展秀秀故意挑拨的?”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十有八九是故意的,她这一手,让北胡自顾不暇,没有时间和精力与大齐为敌了。” 一个女人,为了复仇,连腹中的孩子都在利用,毫无爱惜可言,可见,她报仇的心志有多坚强,好在这个孩子也够坚强,竟然安然无恙。 香菱沉吟道:“相公,你给我讲讲展家忠良的事情吧,同样怀有身孕的女人,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仇恨,让她连腹中的孩子都恨。”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展家三代十多个儿郎,除了第一代展熊天是在南疆作战而死,其他人都是死在北胡战场,两个死于乱箭,一个被北胡人引进马圈被乱马踩死;一个被五马分尸;一个…现在的展家,己经绝户,再无男丁。” 香菱听了不由得心里难过,太惨了,这已经不仅仅是大齐与北胡的国仇,更是展家与郁家的家恨,展秀秀与郁通,注定了不死不休。 第403章 再赴海瑞县 凌卿玥脸色也不由得动容道:“任何人都没想到,展秀秀一个弱女子,会有这种胆识与谋略。” 香菱不胜唏嘘道:“只是苦了腹中的孩子,没等出生就命运多舛;就算是侥幸安全出生了,父母是生死之敌,以后该何去何从?” 香菱突然想到了在现代时曾听过的一句话:不是所有孩子是上天赐给的礼物。 这个孩子,显然不是礼物,而是棋子。 香菱一脸黯然。 孕妇总是多愁善感的,凌卿玥不知道如何安慰香菱,只是把手掌覆在了香菱的孕肚上,用这个动作来告诉香菱,他爱他们的孩子,胜于一切。 王文谦向万岁上疏,请假一个半月,启程前往海瑞县武家提亲。 对于两人的关系变化,由海瑞县的同乡之谊,突然变成了即将情侣关系,两个人刚开始很是拘紧。 王文谦偷看武思月一眼,武思月迎上目光,两个人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躲开; 同样,武思月偷看王文谦一眼,王文谦迎上目光,两个人的脸色如煮熟的虾子一样红。 这一日,走到了一条河边,需要改旱路为水路,大概三天的行程。 湖边停着很多船家,王文谦从第一艘船一直找到最后一艘船,结果还是没有选好登哪艘船。 武思月的随从----也是武思月的堂弟武仁偷偷问王乐道:“你家主子的选船准绳是啥啊?我观察半天了,大的船不选,干净的船不选,年轻的船夫也没选,他到底要选啥样的?” 王乐笑道:“咱们一起走了三天了,你还没摸清我家主子的喜好?自然是以东西好不好吃为准绳啦!” 一说到这个问题,王乐那是俱与荣焉。 和王文谦出门,可能遇到各种窘境,唯独有一件事绝对差不了,就是-----吃。 王文谦就是美食的风向,他说不好吃的,不一定不好吃;但他说好吃的,绝对是真好吃。 面且吃过的东西也多,哪个地方哪种东西好吃,更是如数家珍。 王文谦向远处抻着脖子看着,终于看到了一艘普通的船往岸边靠。 待看清船工时,王文谦兴奋的招手道:“王船工,王船工!!!” 小船靠近,船家看向王文谦,咧着嘴笑道:“小哥儿,是你?又去海瑞县?这次,还是你来钓鱼,老汉给你做醋鱼。” 王文谦忙不迭的点头道:“王船工,有近两年没有吃到你的醋鱼啦,想的我半夜口水都流出来了。” 船工哈哈大笑,瞟见了武思月,对王文谦调侃道:“小哥,这次出行不一样啊,多了个姑娘,是你家娘子吧?” 王文谦一怔,随即点了点头,略带羞涩道:“嗯,是我家娘子,王船工可把鱼做得仔细些。” 这一回答,把武思月也闹了个大红脸。 上了船,只一个船舱,武思月在里面坐着,王文谦就不好再里面呆着了。 王文谦出了船舱,管船家要了一根长竿网---网鱼。 上天很眷顾王文谦,真让他网上来几根草鱼。 鱼网了上来,放在了鱼桶里。 听到王乐和武仁的夸赞声,武思月也坐不住了,走了出来。 看着桶里的鱼,欣喜道:“这么一会儿,文谦哥竟然网到了鱼?这鱼,是清蒸还是油煎啊?” 船工听了,笑道:“小娘子,别的事儿听你的,但吃这件事,必须听你相公的。我还从来没见有比你相公更会吃的人呢!天南海北的美食,啥都知道,根本就问不倒!小娘子嫁了这样的相公,这辈子可有口福啦。” 武思月又被说得红了脸。 王文谦忙打圆场似的答道:“思月,别看老船工是个糙汉子,他做的醋鱼,绝对是这湖上一绝,为了吃到最嫩最鲜是上品的醋鱼,这鱼得在桶里困上两天,把肚子里的脏物吐干净了,等下船头一天晚上,咱们再吃这醋鱼。” 武思月有些失望道:“还要等两天啊?” 船工笑道:“小娘子别伤心,你相公那是精益求精,想让你吃到最好的醋鱼。他不让吃,咱吃别的,我仓尾笼了一网子虾,到了晚上歇船的时候,我给你们小两口做香酥河虾,可香了。” 第298章 左一句“你相公”,右一句“小两口”,说得武思月面红耳赤,匆忙躲回了船舱。 结果,天工不做美,到了第二天白天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雨。 老船工不想误工,穿着蓑衣斗笠继续划船。 王文谦、武思月、王乐和武仁四个人,只能躲进了舱里。 舱中间是小长桌,两侧是坐榻。 王文谦和武思月坐在一侧; 王乐和武仁坐在一侧。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都躺下睡着了。 等王文谦醒来时,船舱里只剩下他与武思月两个人,王乐和武仁已经不在了,应该雨过天晴,出舱去了。 而自己呢,不知何时,竟然紧紧抱着武思月的娇躯,完全嵌在了自己的怀里。 武思月呢,小脸紧贴着他的胸口,气吐幽兰,吹得他的心口滚烫滚烫的。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马上把武思月扶走或推开,这样,太----太逾矩了,虽然,她注定是自己的妻。 理智是一回事,行动却是另一回事,又有几人能做到美人在怀而心如止水呢。 盯时的王文谦,心不仅不静,还被熬得沸腾了,恨不得…一番天人交战,王文谦不仅没把武思月推开,干脆眼睛一闭,装做没醒来。 脑海里则狠狠的骂着自己道:“王文谦啊王文谦,君子坐怀而不乱,而你,和衣暖护暗销魂,可耻啊可耻。” 而此时的武思月,心跳也跳得更加厉害了。 其实,她在王文谦醒来之前就醒了,如同王文谦一样,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远离王文谦。 可是,她真的不想离开,她在梦里,想过无数文谦哥哥对她的温柔守护,今天,终于实现了,怎么能舍得松开呢? 于是,武思月也闭了眼。 事实证明,没有人能叫醒一对装睡的人。 这两个人,就是如此。 日上三竿了,船舱里仍旧没有动静。 武仁有些担忧道:“姐姐怎么还没起来?你家王大人不会是登徒子,借机对我姐…” 王乐瞪圆了眼睛道:“瞎说什么呢?什么登徒子?我家主子可是万岁爷面前的红人、当朝首辅的好友、你未来的姐夫!能是登徒子吗?” 武仁眨了眨眼,感觉王乐这话,表面没有问题,但听着怎么隐隐有路威胁与贿赂的感觉呢? 不管怎么样,有个在朝廷上有实力的姐夫,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个姐夫绝对不能搞丢了。 第404章 贾小六的算计 王乐和武仁在舱外说的话,屋内的王文谦和武思月听得真真的,再这样躺下去不是办法。 武思月只好装做刚睡醒的样子,从王文谦的怀里出来,声如蚊鸣道:“我、我睡、睡着了。” 王文谦用手揉着被压麻的肩头,亦低声道:“我、我也、也睡着了。我、我去问船工,今天还能不能做小河虾了…” 王文谦出了舱门,武思月不由得笑了笑,这个呆子,连找的借口都与吃有关,也许船工说的对,找个这样的相公,这辈子吃喝不成问题了。 王文谦出了船舱,和船工攀谈起来。 老船工一脸懊恼道:“别提了,这一场雨,挂在船舷上的虾篓子冲没了,水桶也倒了,草鱼也没了。” 好吧,现网鱼肯定来不及了,暂时只能吃干粮裹腹了。 正想着,小船后方传来了划水声,一艘大船破水而来。 船头上站着一人,见到王文谦,热络的摆手道:“王寺卿,好巧啊!” 不是别人,竟然是贾小六。 王文谦狐疑问道:“贾校尉要到哪里去?” 贾小六沉吟道:“现在还不知道,但十有八九和王寺卿一路。” 王文谦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贾小六的回答太怪异了,和自己,是一路就是一路,不是一路就不是一路,啥叫十有八九是一路? 大船的后舱里,刘铭洋端出来一个热腾腾的铁炉子,上面架着锅子。 把锅放平稳了,然后从舱尾拿来一只水桶,从里面捞出来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直接扔在了热锅了。 鱼被烫得奋力跳起,向船边飞去。 贾小六一个回旋踢,把鱼快准狠的踢回到锅里。 刘铭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锅盖,锅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鱼撞锅盖的声音。 这翻操作,看得王文谦瞠目结舌。 一向秉承民以食为天的王文谦终于忍不住了,怒叱道:“哪有你们这么做鱼的!!!” 刘铭洋眨了眨眼,看向贾小六道:“哥,鱼不是这么做吗?” 贾小六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熟了就行吧。” 王文谦脸色一黑,怒气冲冲道:“鱼鳞刮了吗?” 刘铭洋摇了摇头。 “鱼腮去了吗?” 刘铭洋摇了摇头。 “鱼肚清了吗?” 刘铭洋再次摇了摇头。 “鱼胆去了吗?” 刘铭洋再再次摇了摇头。 王文谦气恼道:“最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不把鱼砸晕了再下锅,这样活煎,简直太残忍了!!” 这一次,刘铭洋终于不摇头了,反驳道:“王寺卿,你刮了鱼鳞,相当于给人扒皮;你除了鱼肚,相当于给人掏心去肝!你也不比我们善良到哪去啊!结果不都是为了吃肉?” 王文谦:“…”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哪里不对,但王文谦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贾小六打了圆场道:“铭洋,王寺卿对吃颇有研究,让他好好指导指导咱不就好了?” 贾小六对老船工道:“船家,你把小船靠过来,让主家上大船来叙一叙话。” 船工看了一眼王文谦,王文谦点了点头。 小船渐渐靠了过来,王文谦所看不见的方向,贾小六露出了狡黠的目光,刘铭洋嘴角上扬。 王文谦上了大船,颇为懊恼的让刘铭洋把锅拿下来,掀开锅盖,里面的鱼已经死了,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扭曲姿势。 王文谦指着鱼眼睛碎碎念道:“你看这鱼,被你们弄的死不瞑目。” 刘铭洋一脸懵逼道:“王寺卿,鱼,能闭眼睛吗?” 王文谦瞪圆了眼睛,刘铭洋吐了吐舌头闭了嘴。 刘铭洋重新拿了一条鲜鱼,在王文谦的指挥下,开始收拾鱼,结果笨手笨脚的,王文谦实在看不下去眼,最后把刀抢了过去,亲自收拾鱼。 王文谦嘴里碎碎念道:“去鱼鳞,要一顺边刮,不能杂乱无章,否则鱼皮就被刮坏了…去除内脏要小心,不能乱掏,掏破了苦胆整条鱼就苦了…除了内脏等必须去掉的,鱼头、鱼鳍等要留,吃鱼讲究要吃全鱼…” 刘铭洋不由得嘀沽道:“鱼鳞、鱼肚都没了,还能叫全鱼吗?应该叫缺鱼吧?” 王文谦的眼刀再度飞了过来,刘铭洋再度闭了嘴。 鱼重新下锅,伴随着王文谦的碎碎念,鱼终于做好了。 贾小六贪婪的闻着鱼的味道,不由得感叹道:“幸亏王寺卿是男子,若是女子,我说不定动了心思领回家了…” 王文谦瞪圆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被冒犯了,但好像又不是…总之不太舒服。 王文谦甩了下袖口道:“竖子无礼,我走了。” 王文谦想要下船,这才发现,大船已经把小船远远的抛在了后面,任老船工挥汗如雨,也赶不上大船的十多个船工啊。 王文谦终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对贾小六气恼道:“贾小六,你算计我?” 贾小六儿斩钉截铁的摇头道:“王寺卿此言差矣,你,有什么我可算计的?你是丢了色了还是丢了财了?” 王文谦心情很不爽,自己虽然没丢色也没丢财,但貌似好像丢人了,免费给人家做了顿饭,自己可是堂堂四品司农寺卿,而贾小六,充其量六品护卫而矣。 见王文谦暗戳戳不高兴了,贾小六忙安慰道:“王寺卿,朝廷规定,假期一满,官员不回朝销假,官职就没了。你那只小船太慢,哪有大船来得快,不如和我们一起乘大船,一路同行?” 王文谦:“…” 贾小六继续说道:“王寺卿不想换乘大船,莫不是想夜里与武姑娘共处一舱…” 王文谦懊恼道:“你休得血口喷人…” 贾小六指着身后的船舱道:“那就住大船吧,大船上四个房间,武姑娘可以单独一间…” 这么一说,王文谦好像无力反驳了,只好点头同意了。 于是,大船与小船并于一处,武思月、武仁和王乐也登上了大船。 贾小六吃着可口的鱼肉,无比满足道:“这一路,终于不必操心吃食的事情了…” 洋洋得意的样子,是那样的乍眼。 第405章 求亲 贾小六如平空里冒出来的一样。 王文谦并没有问为什么。 因为身在朝堂的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能问的事情问,不能问的事情坚决不能问。 第299章 他不问,贾小六却主动说了。 贾小六一脸忧心道:“靳旭东,也往海瑞县方向来了,凌大人命我暗中跟了过来,但愿,只是顺便同一方向,并不是有什么图谋。” 王文谦诧异道:“图谋?你是说,海瑞县?武家?海船?” 贾小六点了点头道:“靳旭东出现得太突兀了,大人让人仔细查了查,竟然发现有很多遗漏之处,最奇怪的是,当年安王大婚遇刺时,太子爷所处的酒楼,也叫临安酒楼,当时大家以为是凑巧重名,这次回头再查,发现幕后的东家,竟然也是靳家。” 王文谦诧异道:“你是说,靳家,可能是太子爷的人?可是,太子爷不是在云顷国吗?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贾小六道:“出许就是为了‘翻浪’,接近武家,夺取海船,出海。” 王文谦皱着眉头道:“你是说,靳家要去云顷国?不,不是去云顷国,而是去云顷国,解救回太子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太子爷仍旧想着回大齐国夺嫡呢。 王文谦懊恼道:“蜉蝣撼树,不知死活。靳家只是小小的商贾,竟然也掺合进来?” 贾小六再度摇了摇头道:“我刚开始和你一个想法。但凌大人却说,靳旭东擅长借力打力,这次明晃晃的出现在京城,出现在武思月身边,也许是被迫夺船,他是在给凌大人示警。” 王文谦的脑子又被绕得云里雾里的。 看来,这个靳旭东,也是个绕线高手,王文谦直接被绕迷糊了。 贾小六道:“不必费力猜了,既然是为了船,后面的始作俑者一定会出现在海瑞县,先跟着靳旭东就好。” 大船一路乘风破浪,直奔南城郡靠岸,再改旱路,乘坐马车,直奔海天郡…武家。 会客厅。 一对老年夫妇坐在上首位,两对中年夫妇分坐两侧下首位。身后站着五个少男少女。 大堂正中央。 王文谦一揖到地,郑重其事问道:“武寨主、武夫人,武伯父、武伯母,武叔、武婶儿好。” 正位的老头儿一看是王文谦,激动的站了起来,走到王文谦面前,颇为热情道:“这不是王县令吗?走了得两年多了吧?这次怎么得空回来了?不会是调转回海天郡了吧?那可真是清瑞县百姓之福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武家的几个长辈顿时如沐春风,很是高兴。 昨天下午二人到的海瑞县,武思月先回的家,王文谦先入住的客栈,准备求亲礼。 看武家长辈的态度,显然武思月并没敢把二人关系说给长辈们听。 王文谦再次深施一礼,硬着头皮道:“武寨主,文谦还是在京城任职,这次重返海瑞县,是想、是想求娶思月姑娘…” 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几个长辈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呆立不动。 武族长春风和煦的脸,顿时变得冷若冰霜,漠然转身,坐在了太师椅上。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诡异起来。 王文谦一脸懵登。 刚刚,就在刚刚,武族长还夸他,如果回到海天郡,是百姓之福、可喜可贺呢,怎么一说要求娶武思月,就变得苦大仇深了呢? 武母皱着眉头道:“王县令,你今年多大了,得二十四五了吧?” 满满的嫌弃。 武父亦低沉道:“若是在海瑞县任职还有谈的必要,在京城,山高水长的…” 满满的担忧。 武叔啧啧叹道:“思月管理咱家作坊越来越像样了,她这一走,可咋办?我家武仁可拿不成个儿啊!” 满满的焦虑。 武婶子亦摇了摇头道:“咱家女儿,历来找的都是粗壮汉子,这文弱书生,怕是渔网都拉不动吧…” 满满的不屑。 身后的弟弟、堂妹、堂弟们也站不住了。 七嘴八舌的,大多数都反对,只有一个人赞成,就是与武思月一道回来的武仁。 与几个堂弟堂妹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看吵不过,武仁终于忍不住了,对武寨主道:“爷,您就同意了吧…” 武寨主懊恼道:“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儿说话的份儿!” 武仁胀红了脸道:“爷,你们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姐、我姐她、她…” 武仁说不下去了,干脆拧身跑了。 脸一红、人一跑,这是几个意思? 只留下武思月“她、她…”,她到底怎么了? 武母首先想到了一种可能,眼睛喷火似的看向王文谦,怒道:“你、你不会跟月儿有了肌肤之亲吧?” 王文谦一脸懵逼,船上第一天,雨后,他们确实相依偎着睡着了,他抱了月儿,月儿也抱了他,这就是肌肤之亲吧? 王文谦红了脸,点了点头。 武母顿时天崩地陷一般瘫在了太师椅上,生无可恋。 武爷爷气得一礅拐杖,气恼道:“孽障!孽障!!!” 武父转头对身后的小辈们恶狠狠的骂道:“还不快给老子滚?!谁敢效仿你思月姐,老子打折谁的腿!!!” 小辈们都走了。 一屋子的气氛再度诡异起来。 良久,武爷爷冷若冰霜的脸,如春风化冻,立即回了暖,对王文谦讪笑道:“那个,文谦啊,你准备啥时候把思月娶过门啊…” 武父扯出一个尴尬的微笑道:“文谦,聘礼啥的量力而行,不用太忧心,咱家出的嫁妆,够你们小两口无忧无虑过后半辈子了…” 武母抹了一把眼泪,对文谦悲悲凄凄道:“文谦啊,以后思月就交给你了,这丫头脾气不好,你要担待些,这山高水长的,她一个人在外边…唔唔唔…” 王文谦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开头并不愉快,但最后大家好像还挺赞成这门亲事的,这“肌肤之亲”果然有用。 王文谦不想说谎,老实的对几位长辈说道:“武寨主,我这次来是想把亲事定下来,成亲得两年零九个月以后,我继母刚刚过世,得守大丧…” 武母无比悲怆道:“守大丧,那你成亲不得二十六七岁了?我家月儿也得二十了…” 王文谦尴尬的点了点头。 武家人陷入了一咱即嫌弃又不能嫌弃的尴尬境地里。 第406章 真正的肌肤之亲 武家后宅。 武母端着一碗鸡汤进了后院。 武思月一脸羞涩的对武母道:“娘,我听说了,你们、你们同意我嫁文谦哥了。” 武母眼色一瞬道:“你都铁了心了,能不嫁吗?” 武母心疼的把汤往前推了推道:“这一路劳顿,都累瘦了,喝些汤补补吧。” 武思月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肉脸,这一个月跟着王文谦回来,吃遍了半个大齐的特色美食,自己的脸都胖圆了,怎么在娘亲的眼里反而瘦了呢? 好吧,娘说瘦就瘦吧。 武思月端起鸡汤,刚要喝,武母突然问道:“女儿,王文谦对你好吗?” 武思月羞红了脸,点了点头。 武思月再度端起鸡汤,武母又问道:“女儿,娘的嫁妆单子准备好了,你看看有没有不乐意的?” 武思月摇了摇头道:“娘,随便吧,文谦哥不会在乎这些的。” 武思月刚要喝汤,武母一把夺过了汤,嘤嘤的哭了起来。 武思月抱住了娘亲,诧异道:“娘,你怎么了?就算我嫁到京城,山高水长,我也会想办法回家看望你们的!况且,我得两年八个多月以后才能备嫁呢!” 武母“啪”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道:“娘不好,娘是混蛋,竟然怕你与王文谦提前有了孩子,被王家主家嫌弃、贬为妾室,娘该死,娘再也不这样做了,若是真有了孩子,就生下来,王家不认,咱们武家认…” 武思月顿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紧盯着汤碗,诧异道:“娘,你不会以为我和王文谦有了肌肤之亲,所以给我喝避子汤吧?” 见武母没有否认,武思月知道自己猜对了,登时如炸了毛的猫一样,对娘亲气愤道:“娘,是不是武仁对你乱嚼舌根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武母一把拉住武思月道:“月儿,是娘错了,以后不管怎么样,娘都不再伤害你。而且,这话不是仁儿说的,是王文谦自己承认的,要不然你以为咱家为什么这么快答应了这门亲事?!” 武思月顿时有些气愤了,这个王文谦,怎么可以无中生有,乱败坏自己的声誉呢,自己,什么时候与她有肌肤之亲了? 虽然,自己想嫁文谦哥,但一是一,二是二,眼睛里不能揉沙子的。 武思月立即站了起来,急冲冲的往外走,武母忙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武思月撅着嘴道:“我去找文谦哥。” 武母一拉没拉住,气得直剁脚,这个傻丫头,要是和王文谦谈崩了,亲事不就黄了?她清白的身子,不是白让人家占了? 武母忙让人去叫了武仁,让他赶紧去追武思月。 第300章 等武仁追上武思月的时候,武思月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了,武仁要跟进去。 武思月皱着眉头道:“我找你文谦哥谈事情,又不是来打架的,你别跟进来。” 武仁只好停在了客栈外面,对武思月道:“姐,过一刻钟不出来,我就冲进去了。” 武思月这才进了客栈,本来的气势十足,在进客栈的瞬间,顿时烟消云散了。 整理了下衣裙,迈着莲步走向王文谦房门前,轻叩房门,软声细语道:“文谦哥,你在吗?” 刚要叫第二声,门已经洞开,王文谦欣喜的开了门道:“思月,都这样晚了,你、你怎么来了?” 武思月怔了一下,随即说道:“我、我来看看文谦哥休息得好不好?住得习不习惯?” 王文谦点头道:“昨晚就入住了,挺好的,挺习惯的。” 王文谦把武思月让进了屋,倒了盏茶,让武思月坐在桌案旁。 屋内瞬间陷入了尴尬的静谧之中。 武思月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道:“文谦哥,听、听说我爹娘答应亲事了。” 王文谦欣喜道:“是啊,刚开始挺反对的,后来就又同意了,武家长辈,真好,真通情达理。” 武思月心道:可不好咋的,都快给我喝避子汤了,就你,说话一点儿都不负责任。 武思月叹了口气道:“文谦哥,我知道我爹娘有时候受刁难人,但说话,还是实事求是的好。” 王文谦一脸懵逼道:“我实事求是了啊!我告诉了长辈,只能先订婚,近三年才能完婚啊,他们没意见啊。” 武思月气得直挠头,气道:“你跟他们说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他们能不同意吗?” 王文谦瞬间红了脸道:“思月,是、是我唐突了,那天在船上,我睡得迷糊,不小心就、就抱了你,对、对不起…” 武思月突然怔住了,突然明白了,娘亲说的“肌肤之亲”,和王文谦所说的“肌肤之亲”,也许不是一个意义上的“肌肤之亲”,或者说,是标尺不一样的“肌肤之亲”。 这个二十三四岁的文谦哥,不会连什么是真正的“肌肤之亲”都不知道吧? 武思月突然脸就红了,这个傻子,呆子,白读了那么多的书,连“肌肤之亲”的概念都弄错了。 武思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羞涩道:“文谦哥,那、那天,我、我们是不小心、没意识的抱、碰在一起,不、不算是肌肤之亲,以后莫要对外人说了,爹娘也不行。” “不算是肌肤之亲?”王文谦有些懵逼了。 武思月想要走,被王文谦一把拉住了袖口,一脸懵逼道:“思月,那我是不是该跟你爹娘解释一下,重新求亲啊?如果没有肌肤之亲,他们会不会不把你嫁给我了?” 武思月看着王文谦纯静如湖的眼眸,突然觉得单纯的王文谦还是挺可爱的。 武思月声如蚊鸣道:“那、那就别解释了。” 王文谦讷讷道:“不行,人无信不立,不能撒谎骗他们,有肌肤之亲就有,没有就是没有。” 武思月叹了口气,暗骂了声呆子。 武思月回首抓住了王文谦的手,摊开手掌,食指在手心儿里面画着圆圈,轻声道:“文谦哥,这样,才叫肌肤之亲。” 王文谦顿时如遭电击,看着小手在手心儿一圈一圈的划动着,感觉这哪里是肌肤之亲,这分明是电闪雷击啊。 王文谦呆呆的看着武思月。 武思月羞红了脸,随即靠上前来,大胆的抱住了王文谦的腰身,脑袋依偎在王文谦怀里,耳朵靠在了王文谦的心口,感受着王文谦的心跳,吴侬软语道:“这个,也叫肌肤之亲。” 王文谦大气不敢出,感觉马上就要窒息了,一股奇怪的热流涌遍全身,像是在找出口一样在体内奔腾着,肆虐着。 武思月闭着眼睛,踮起脚呆,小脸轻抬上送,本想碰触到男子的脸颊,结果身高差距有些大,又闭着眼,一下子碰到了男人的喉结,如火斗一样烫得王文谦浑身发烫,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武思月睁开了眼,发现自己吻错了地方,见男人热切的看着她,武思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双臂圈住了男人的颈子,用力向下一拉,让男人低了头,嫩唇蜻蜓点水似的触在了男人的唇峰之上,随即松了手,低着头道:“这个也叫肌肤之亲。” 王文谦错愕的抬手,用手指摸着自己的唇峰,半天没说话。 原来,“肌肤之亲”是这种感觉! 王文谦并不傻,他是看见过别人接吻的。 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在褚家村,褚家的那个三楼,褚香菱与凌卿玥情到深处,吻得那样的忘我,那样的热烈,旁若无人,楼下的他,就这样看了个彻底…难怪他们要这样,原来,这味道,比他吃过的任何美食都要美味。 第407章 不犯罪有点亏 王文谦嘶哑着声音,对如莲花般娇羞低头的武思月道:“思月,” 武思月错愕抬头,撞进了王文谦热切的眼眸里,只听见王文谦如痴如醉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思月,我还是不太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肌肤之亲’…” 武思月:“…” 还没等武思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王文谦已经抬手,禁锢住了武思月的后脑,唇峰低落,迅速盖住了嫩唇。 刚开始很是羞涩,如涓涓流水;再后来越来越驾轻就熟,如狂涛骇浪;直到记了你我,忘了世界,只有贪婪的索取…“啊”的一声叫唤,把两个人拉回了现实,门口,武仁正瞪眼瞪眼的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十四岁的小心灵如遭电击。 王文谦迅速把手从武思月的短褙子里抽了出来,武思月的脸彻底红成了虾子,吱吱唔唔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文谦想要张嘴解释,却不知道如何张嘴解释,好像也解释不了。 正如武仁所看到的,他们,有了肌肤之亲了,若是武仁不闯进来,可能会彻底的理解了‘肌肤之亲’的深刻含义,恐怕,武母的那碗避子汤就能派上用场了。 武仁扭回身就跑出了客栈。 王文谦想要追,被武思月给拉了回来。 王文谦忧心道:“这孩子,这孩子不会是回家告诉长辈吧?” 武思月娇羞道:“文谦哥,你不都已经当着长辈们的面儿承认了吗?” 唯一的区别是,别人是先有肌肤之亲先承认,他们是先承认了后有肌肤之亲。 好像是这样。 王文谦的眼睛,如星矢般的看着武思月,突然抱住了武思月。 武思月吓得瞪大了眼睛。 王文谦突然低头,有她耳边道:“既然被判了刑,不犯罪有点亏…” 武思月:“…” 王文谦轻声道:“我还要亲…” 于是,一袭白衣胜雪、清冷无瑕的王文谦,终于解锁的新技能,再度吻了起来,这一次,先是吻了额、再吻了眉、再再吻了鼻尖,再再再吻了唇、再再再再吻了脖颈…吻得武思月一动不敢动,如僵化的石像。 吻罢,王文谦在耳边低喃道:“月儿,这样,才叫真正的‘肌肤之亲’对不对?” 武思月不由得莞迩,这个王文谦,对肌肤之亲是似懂非懂,以为亲遍了全身就是“肌肤之亲”了?可是,自己总不能再教他终极的“肌肤之亲”啊,只能靠他洞房花烛夜无师自通了。 武思月羞红了脸,飞一般的跑了。 留下一脸回味无穷的王文谦。 这一夜,王文谦睡得很不踏实,梦里皆是武思月,各种各样的“肌肤之亲”,甚至、他甚至想脱了他的月儿的衣裳…第二天快到中午,直到贾小六来敲门,王文谦才从梦境中醒过来。 对于打扰自己美梦的贾小六,王文谦披着衣裳开了门,没好气道:“你不去查靳旭东,找我来做什么?” 贾小六沉吟道:“靳旭东到了海瑞县就失踪了。我来求你件事。” 王文谦翻了一记白眼道:“什么事?” 贾小六挤进了屋,反关了门,这才低声道:“与其如此被动的找,我想来一招引蛇出洞,你和武姑娘举办个盛大的订婚宴,靳旭东背后的人一定会认为此时武家最为松懈,必然有所行动,再一举擒获。” 王文谦刚要反驳,贾小六“啪”的把一张银票拍在了桌案上,利诱道:“这是办喜宴的银子,你长了脸,还不用出银子,有百利无一害…” 王文谦皱紧了眉头,刚要开口,贾小六义正言辞、不容拒绝道:“保家卫国,匹夫有责!武家的海船,能长期在海上行驶,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截获了,我大齐国沿海地带将防不胜防…” 王文谦终于开口说道:“我没有拒绝,只是想说,配合你们完成任务可以,只是我上疏只请了一个半月假,来时二十多天用完了,必须马上返程。帮你们,就得帮我延长假期,可以吗?” 贾小六眨了眨眼道:“不是拒绝、只是延假啊,”贾小六突然觉得银票貌似给早了、或许可以省下呢…贾小六手指头不由得慢慢向银票方向移动,快要接近银票时,被王文谦一把给拿走了,调侃道:“贾校尉,民间有句话,叫做‘拉屎不能往回坐’啊,说过的话,哪能不算数呢?” 第301章 贾小六暗骂王文谦,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还粗鄙的骂人呢?什么叫做“拉屎往回坐”,真是斯文败类!!! 腹诽归腹诽,表面却不敢表现出来,贾小六讪笑道:“王寺卿说笑了,我只是想重新递给你银子而己;延假之事交给我来办,只要任务完成的好,你也会立功的…” 三日后,武家举办了一场盛世空前的订婚宴。 新娘子,是武寨主家的嫡长孙女武思月; 新朗官,是当年任海瑞县县令、现任四品司农寺卿的王文谦。 此次订婚宴几乎惊动了整个海瑞县的人,有头有脸的人全都参加了婚宴。 王文谦终于知道贾小六为何给他一千两银子银票了,人数太多,花费实在太大了。 宴席结束的时候,贾小六回来了,虽然没有说抓到什么人,但看表情就知道,任务很成功。 订亲宴后,王文谦向武家人告辞,开启回京之途。 在走到湖边,准备再次找船工的时候,一艘偌大的货船停在了面前,从堆积如山的货物后面,走出一个人来,笑吟吟的对王文谦道:“文谦哥,乘我家货船一起走吧?” 是武思月。 王文谦欢喜了上了船,问道:“思月,怎么是你?你要回京?” 武思月笑道:“我两年多以后就要嫁人了,爷爷让我带两年小仁,多走走货。” 王文谦的眼睛几乎能汪出甜水来,伸臂要拥住武思月,货物后面突然窜出一人来。 武仁一把抓住了王乐的胳膊道:“跟我回舱去,有些事情能看,有些事情不能看,否则容易被打,我这是经验之谈…” 两个人回了舱了。 王文谦哭笑不得,附在武思月耳边道:“上次,你打了小仁了?” 武思月但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王文谦一把把武思月揽在了怀里,既然有人这么有眼力见,自己自然得成全一下。 第408章 凌二二降世 在王文谦与武思月在归途上你侬我侬情正浓的时候,京城凌府却炸了锅了。 此时的褚香菱正经历着最痛苦的分娩。 五个稳婆整齐化一的喊着:“用力!用力!!用力!!!” 奈何褚香菱几乎用脱了力,仍旧不见孩子露头。 一个稳婆摸着香菱的肚子,脸色大变,颤着声音道:“现在胎位不正,再顺不过来就要寤生了!” 几个稳婆登时慌了,几双手同时按向香菱的腹部,急声道:“快,顺胎位!” 几个稳婆又在香菱身上一顿揉搓,香菱感觉自己的肚子成了面团了。 香菱有气无力的对巧儿道:“巧儿,去告诉老爷,做好剖腹的准备。” 巧儿的眼泪立即就滴落下来了,虽然伤心,却不得不推门。 凌卿玥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正踱着步子。 见巧儿出来,忙问道:“还没生吗?” 巧儿红着眼道:“夫人让您做好准备。” 凌卿玥身子一软,如果没有孙良田扶着,恐怕就要栽倒在地上了。 真的要走那一步吗?他要亲手剖开娘子的肚子,取出自己的儿子或女儿? 虽然,香菱说的笃定,只要每一步按她所写的那样,她就会安全无忧。 但他知道,一定不会像她说的那样轻松,否则,她不会把云顷国的海图给了他;她不会把百英客栈、佐食坊的账册交给他…按香菱所说的,凌卿玥把自己的手洗了又洗,洗得发白了,然后,站在房门面前,眼泪却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了。 看着颤抖的不能自抑的手,凌卿玥对巧儿使了个眼色。 巧儿会意,从怀里掏出一把锥子来,狠狠刺在了凌卿玥的手臂上,凌卿玥颤抖的手这才稳定了些。 这是他们提前商议好的,如果凌卿玥情绪不稳定,巧儿就用锥子刺他,不管怎么伤心,香菱的命绝不能稍有差迟。 凌卿玥的情绪已经紧张达到了顶峰,脑子里感觉嗡嗡作响,眼睛,紧紧盯着那扇门。 门突然开了,一个稳婆高兴的对凌卿玥道:“大人,胎位顺过来了,已经开始露头了,不是寤生!!!” 凌卿玥傻傻的看着稳婆,直到稳婆说了第三遍,他才听明白话里的意思。 整个身体,如倒山一样栽在了地上,额头磕在了台阶上,磕得满是血。 孙良田忙扶起凌卿玥,发现凌卿玥身上己经冰冷冰冷的,身体僵得一动不能动。 孙良田忙摇晃着凌卿玥的肩膀,急切道:“大哥,没事了,褚县主没事了!!!” 很快,屋内传出了“哇”的一声啼哭。 这声啼哭,如同销簧一样,凌卿玥终于动了,不过不是欢喜,而是张开大嘴就开哭,哭的声音比孩子的声音都大、都难过。 稳婆抱着孩子出来,说了句“母子平安”,没说完,就被瘫在地上哭的首辅大人给吓傻了。 接生了一辈子,像凌大人这么实实在在的伤心的哭的,是五个稳婆平生所见,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凌大人,这是伤心呢?还是高兴呢? 屋里,因为生孩子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香菱,有气无力的对巧儿道:“告诉外面别吵了,我好心烦。” 巧儿出屋来,尴尬的对凌卿玥道:“大、大人,夫人、夫人说她心里烦乱得很。” 哭声戛然而停。 凌卿玥这才站起身来,冲进了产房。 到了屋里,立即高抬腿,轻落步,生怕吵到香菱。 看着安然无恙的香菱,忍不住抓住了香菱的手,眼泪更加止不住的流了。 稳婆进了屋,小声对凌卿玥道:“凌大人,您不看看小少爷吗?挺重的,可结实了。” 凌卿玥横了一眼襁褓中的儿子,狠狠瞪了一眼道:“孽障!!!” 稳婆吓了一跳,这个凌大人什么毛病,看儿子,咋跟看仇敌似的呢?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孩子不是他的呢!可看他对夫人的态度,又肯定是亲生的没错。 稳婆以为几个不会有赏钱的时候,凌大人却给他们亲手包了丰厚的赏银,感谢几人帮夫人度过难关。却支字不提小少爷的事儿。 难道是以为险些寤生不吉利,所以看不上这个孩子? 几个稳婆,一头雾水的离开了凌府。 香菱睡了一觉。 醒来时,鼻子里渗进阵阵粥香。 睁开眼,凌卿玥欢喜道:“娘子,你醒了?粥已经热第三遍了,现在应该不冷不热刚刚好。” 香菱忙半坐起来,凌卿玥在背后抵了软被,尽量让香菱靠着舒服些。 端起粥,一汤匙一汤匙的喂了起来。 香菱感觉浑身的力量又回来了。 感觉舒服了,脑子也就灵活了些,突然感觉这屋里有些怪异,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 好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这屋里太静谧了,针落可闻。 静不是问题,但孩子呢?自己不是生了孩子吗? 香菱顿时紧张起来,抓着凌卿玥的胳膊道:“相公,咱儿子呢?咱儿子呢?”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不会是孩子因为难产身子弱,然后就…凌卿玥忙安慰香菱道:“没有,不是你想的那样,孩子好好的呢,就是哭声嗓门太大,怕你心烦,我就让奶娘把孩子抱走了…” 香菱气得一瞪眼睛道:“孩子刚多大啊,怎么让他离开娘啊,你赶紧把他抱进来…” 眼看着香菱要炸毛了,凌卿玥赶紧叫人,让人把刚出生两个时辰的小家伙再抱回来。 奶娘把小家伙抱过来了,香菱接过来小家伙,怀里一沉,感觉还挺沉实。 小家伙已经睡着了,眼睫很长,上面还残余着泪珠子,晶莹剔透。 明明是个小不点儿,眉毛却深深的皱着,像是集聚着人间所有哀愁一样。 薄薄的唇紧紧的抿着,呈现细细的横线。 香菱不由得笑道:“这孩子,刚出生几个时辰,这表情怎么跟个老头子似的?” 奶娘在一旁接口道:“夫人,林夫人来了,说二少爷像极了小时候的老爷,简直一模一样。” 香菱错愕道:“二少爷?姑母?” 凌卿玥忙解释道:“你都睡了两个时辰了,皇后娘娘来了,姑母也来了,见你睡得沉,就没打搅你。” 香菱再度错愕道:“皇后娘娘也来了?” 凌卿玥撅着嘴道:“可不来了咋的。不知道听谁说的,说除了产房里的人,外人谁第一个见孩子,孩子的性格就随谁,她就抢过来第一个抱了。还给咱儿子硬给起了个小名:‘凌二二’,说以后和齐圭拜把子,齐圭是老大,咱家的只能是老二,小名就叫二二了。” “二二”?这个名字是挺二的。 香菱哭丧着脸道:“相公,这小名能改吗?” 凌卿玥道:“皇后说的就是懿旨,咱不接受这个名字,被督察院那帮子老头子听见了,该说咱抗旨不尊了!” 第302章 香菱说不出的气馁,咬牙切齿道:“幸亏生下的是个儿子,这要是生下的是个女儿,不得联姻成皇子妃啊!!!” 香菱突然觉得,若是这样看,一个名字而已,已经算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第409章 医者色心 皇宫中。 皇后和万岁爷齐瑞正在用晚膳。 皇后杨静姝正“噼里啪啦”的说着第一次抢抱凌二二的奇妙经历,停都停不下来。 杨静姝兴奋道:“陛下,你不知道,当时可凶险了!我到凌府门口的时候,林夫人-----就是香菱的姑婆也到了凌府门口,她下车给我施礼,我没让她平身!!!哈哈,我先跑到了府里,先抱着孩子了!!这孩子的长相和性子,将来肯定随我!!!” 杨静姝捂着嘴哈哈笑道,当时的情况是,她小肚鸡肠的不让凌月儿平身,自己则飞快的进了凌府,直奔产房,抢着从稳婆手里抱过来凌二二,成了名符其实第一个采生的人。 而凌府门口的凌月儿呢,一脸懵逼,就那么在府门口施着礼,如同石像一般,心里则惊涛骇涛,不断的反省着刚刚自己的一言一行,猜度自己哪里得罪了皇后娘娘,以至于皇后娘娘甩脸就走。 正遗憾着,女卫笑着到府门口请人,对凌月道:“林夫人,实在对不住,娘娘只是想第一个采生,怕您抢先,所以没让您平生,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快进府看凌府小少爷吧,可招人喜欢了。” 凌月被搞得哭笑不得,这个皇后娘娘可真是童心未泯,她一个堂堂皇后,直说她想第一个抱孩子,她一个臣妇,敢说半个“不”字吗? 结果把她晾在外面了,害得她胡思乱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想起来,杨静姝都觉得洋洋自得,觉得自己这一招“声东击西”用得甚是巧妙。 杨静姝哈哈笑道:“陛下,是个大胖小子,我抱他,他还看了我一眼, 然后就不理我了,跟他爹一个德性,不爱搭理人,我就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二二,我叫了他的名字,他好像还瞪了我一眼,把我都逗笑了…” 齐瑞却颇为遗憾道:“唉,也生了个儿子,这要是生个闺女该多好!” 杨静姝挑了挑眉道:“爷,我知道你想让凌府添个小姐,将来好嫁给咱家圭儿,但这事儿,也得看天意,天意只能让这两孩子做好兄弟了。” 静姝有些懵逼道:“爷,你为啥一定要和凌家联姻啊?” 齐瑞叹了口气道:“静姝,我这也是权宜之计。目前,只有云家掌握海船远航技术,与他们关系和睦,对我大齐沿海防线是个保障。依云家的家风,不可能把云家的女儿远嫁到大齐来,我只能把主意打在凌家身上。凌家在云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不是亲人胜过亲人,这个姻,必须联。” 杨静姝一脸愁容道:“可咱两家都是儿子啊?!你总不会想…” 杨静姝吓得一捂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脸色都变绿了,拼命摇头道:“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齐瑞瞟了一眼胡思乱想的静姝,嗔怪道:“再胡思乱想我就要敲你脑袋瓜子 了!凌家难道以后不会生女儿了?就算凌家以后不再生女儿,咱家也可以生女儿啊!” 杨静姝撇着嘴道:“万一,万一天意如此,咱两家就没有女儿的命呢?” 齐瑞皱紧了眉头,沉吟了半天,突然眉毛舒展,笑吟吟的看着静姝道:“静姝,你不是说过:‘人定胜天’吗?” 杨静姝有些懵逼道:“我是说过‘人定胜天’啊?怎么了?” 齐瑞笑花了眼道:“只要够努力,咱家一定会有女儿的,凌二二这个驸马爷,齐家要定了!” 杨静姝傻眼了,被齐瑞突如其来的话打个措手不及,脑子打了结似的思考着,什么叫做“人定胜天”?什么叫做“只要够努力”? 宫女们却都掩着嘴偷笑,放下层层幔幛,悄悄的退了下去。 静姝看了,瞬间红了脸道:“那个,陛下,你晚膳后不是要去养心殿批阅会奏折吗?” 齐瑞摇了摇头道:“江南江北风调雨顺,西周北胡边疆平静,举国上下国泰民安,现在要女儿,才是国之大事,必将成为国之重器!” 静姝又傻眼了,头一次听说把女儿当做“国之重器”的,有这么明晃晃的利用女儿的吗? 齐瑞站起身来,拉起了静姝的手,往幔帐里走去,静姝本能的想再挣扎一下,齐瑞回身把杨静姝抱了也来,到了幔帐前,向静姝挑了挑眉。 杨静姝只好配合的挑起了幔帐。 大齐国的帝后,从此开启了算计凌二二的生女计划! 而且,绝对的“够努力”,连着三天万岁爷都没有上早朝,大小事物权全由凌首辅负责! 回到家,凌首辅浑身累得散了架一样,刚进屋,就听见了凌二二如雷般的哭声。 屋里,巧儿一脸心疼的对香菱道:“夫人,还是吃奶娘的奶吧,您的奶水不够,都嘬破了,得多疼啊…” 香菱忍着疼抱过了凌二二,一嘬到熟悉的气味,臭小子登时不哭了。 他不哭了,香菱却又钻心的疼了,小脸疼得都皱到一块儿了。 凌卿玥进了屋,看见就是这样一翻场景,顿时气得要把凌二二从香菱怀里抱出来,扔到了巧儿怀里道:“去,给奶娘送过去,以后不准他喝夫人的奶水。” 凌二二顿时扁着嘴再次嚎了起来,嚎得凌卿玥脑仁都疼了。 香菱立马打了凌卿玥手臂两巴掌,懊恼道:“你还是二二的亲爹吗?虐待亲儿子!!!我这儿不碍事,稳婆告诉我,多喝些下奶的汤水、多揉揉、多用热布巾热敷,过半个月就好多了。” 香菱让巧儿把凌二二又抱了回来,吃到了奶水,凌二二立马又不哭了,眼睫毛上挂着泪珠子, 还斜睨着凌卿玥呢。 也许是凌卿玥心理在作祟,他竟然觉得凌二二在故意跟他做对。 巧儿正用热水投着热布巾,凌卿玥接了过来,对巧儿道:“巧儿,你去吩咐 伙房多做几种下奶的补汤,这里交给我。” 巧儿狐疑的看着凌卿玥,一脸迟疑道:“大人,你真的行?” 凌卿玥道:“行。” 巧儿这才退了出去。 等巧儿回来的时候,发现只有香菱和凌二二在,凌大人却不见了踪影了。 巧儿狐疑道:“大人呢?” 香菱红着脸道:“跑了。” 凌卿玥刚开始是抱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施“医治之术”的,结果医着医着就变成了“医者色心”,鼻子流了血,只好半途而废,跑了。 第410章 一眼而误终生 下奶的汤水好了,摆了满满一桌子,香菱看着汤汤水水,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脑仁都疼了。 凌卿玥也回来了,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香菱轻眯了眼,随即笑着对凌卿玥道:“相公,你还没用晚膳吧?” 凌卿玥摇了摇头,随即心头警铃大作,警惕的看着香菱,心中有种预感,香菱,会有大动作。 果然,香菱指着一桌子的汤汤水水道:“相公,这么多的汤呢,你陪我一起喝吧!” 凌卿玥讪然答道:“娘子,还、还是不要吧?” 香菱笃定点头道:“是相公亲自吩咐伙房做的最营养的汤,咱们是有福同享、同难同当,要,非常要。” 香菱偷笑着站起身来,亲自给凌卿玥盛了一碗鲫鱼通心草汤。 凌卿玥苦哈哈着脸,硬着头皮喝了一口,没加盐的鱼汤,只一个字----腥! 香菱也喝了一口,这味道,实在难喝得很。 凌卿玥喝一口不喝了,香菱也放下碗,不喝了。 凌卿玥挑眉看了一眼,拿起碗又喝了一口,香菱也喝了一口。 如此重复了两次, 香菱仍旧如法炮制。 凌卿玥会意,香菱这是故意的,想让她遭的罪,自己也经历一遭。 凌卿玥心中暗笑,自己什么罪没遭过,不就是喝汤吗?还能要了人命咋的? 凌卿玥拿起碗,“咕咚咕咚”一大口就见了底。 凌卿玥倒拿碗底,挑眉示意香菱也干了汤碗。 香菱却闷笑着不肯喝了。 凌卿玥急了,闷声道:“你不讲武德,我都干了,你为何不干?” 香菱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干了,我就干了?你以为是喝酒啊?” 凌卿玥瞪圆了眼睛、气鼓鼓的。 香菱忙举求饶道:“好好好,我喝,我喝还不成吗?” 香菱忍着难喝,把鱼汤给喝了。 凌卿玥这才满意坐下,又给香菱盛了一碗老母鸡汤,自己也盛了一碗。 如刚才一样,凌卿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香菱苦着脸,也把鸡汤喝了。 然后是猪蹄汤、豆腐汤、鸽子汤…两个人比赛一样的喝,在外人看来,这两人,不像是喝汤,倒像是在拼酒。 这些汤,食材都是最新鲜的,伙房的大厨也是最好的,可惜,这是月子里的下奶汤,无盐无调料,这个味道,跳楼似的打折扣,难喝死了。 第303章 喝到第七碗的时候,香菱立马讨饶了:“相公,我、我投降,肚、肚子实在撑不下了,咱、咱别喝了…” 凌卿玥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圆肚子,表面上云淡风轻道:“娘子,还有三种汤没喝呢,就三碗…” 香菱连连摆手,看着凌卿玥揶揄的笑意,突然意识到凌卿玥其实也喝不下去了。 香菱笑着招了招手,凌卿玥暗暗心惊,淡然的又盛了两碗豆腐汤,对香菱让了让。 香菱又向凌卿玥让了让。 凌卿玥无所谓的抬脸,硬往肚子里灌着喝汤,看表情,十大酷刑也不过如此。 正喝着,香菱突然说道:“相公,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补了这么多下奶水的汤,会不会真能补出奶水来,咱家二二是不是奶水就够喝了?” 这句话说的很成功-----成功的让凌卿玥把一嘴的豆腐汤喷了一桌子,连香菱也受了波及,脸上也溅了好几滴。 香菱抹了把脸,笑得这叫一个邪恶,凌卿玥全面溃败。 贾小六回了京城,被他一起押解回京的,还有太子爷的死忠,还有一个人,就是靳旭东。 与凌卿玥猜想的一样,这些死忠之士,认为太子爷去云顷国,就相当于流放南疆、北地,这么长时间,一直想方设法解救太子,最后让他们查到了武家为云顷国看守海船,这才想起了夺船的念头。 这些人的目的都很纯粹,就是解救太子。 只有靳旭东,态度一直不明朗化,让凌卿玥也很费解。 可以说,这个人,凌卿玥从未读懂过他。 在临安县时,靳旭东就想方设法接近褚香菱,在凌卿玥以为他商人逐利,为了豆瓣酱方子而接近香菱时,他却激流勇退,借凌卿玥之手,夺了他大哥掌家之位。 这一次也一样。 明明是帮着太子接近武思月,却又似乎在故意给凌卿玥示警,不想让太子的人成功夺船。 靳旭东,这个人本身就透着说不出的自相矛盾。 凌卿玥在水牢里见到了靳旭东。 在见到凌卿玥的刹那间,靳旭东先扯动嘴角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的。”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跟我说说吧,为什么向我们示警?” 靳旭东淡然笑了笑道:“如果我是你,你应该先问问我是什么身份?” 凌卿玥嘲讽的笑了笑道:“好,我先问你,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太子的人?” 靳旭东摇了摇头道:“我不是太子的人,所以对于向你示警,我毫不负担。” 这一句话成功惊到了凌卿玥,诧异道:“那你是谁的人?为什么要帮太子做事?” 靳旭东道:“我母亲是北胡人,父亲是大齐人。” 凌卿玥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 接下来,没等凌卿玥问,靳旭东已经主动说了:“北胡人,以我母亲为要挟我替他们做事;太子的人,以我母亲为要挟我替他们做事。可是我,不想为任何一方做事,我只想做一个普通的商贾而已。” “他们没想到的是,我母亲自尽了,再也不想让她成为别人要挟我的把柄。所以,我假意帮助太子爷,暗地里却给你们示警,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凌卿玥轻眯了眼,声音冷冽道:“北胡人要挟你做了什么?郁达进入大齐腹地,屠杀我大齐百姓,不会有你的推波助澜吧?” 靳旭东摇了摇头道:“如果做了残虐大齐百姓的事,我还会来找你承认吗?郁达在蝗灾之前一年就进入过大齐腹地,并因为北胡内斗而身受重伤,被一个大齐女子意外所救,就是那次之后,他找到的我,给了我一个任务。” “他让你做什么了?” 靳旭东淡然笑道:“他只让我做一件事,调查一个女人,并把从那以后的所有有关她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凌卿玥突然心头有些抵触,不想听下去了。 靳旭东却不理会他,接着说道:“你想的没错,这个女人,就是你夫人,现在的褚县主,当年的褚香菱。” “除了我在明处,还有一伙人在暗处。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观察褚香菱的作息、喜好、变化,有很多时候,只要他愿意,褚县主就会死于非命,可他并没有。蝗灾之后,我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寻找机会,把褚香菱带回北胡。没想到,他再也没有回到北胡,而且,要了他的命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靳旭东脸色很怪异,心情也很怪异,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郁达对褚香菱的这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感情。 这种情感,甚至,褚香菱还来不及察觉,就已经永别。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就是-----一眼而误终生。 第411章 神秘的细作 听靳旭东说完,凌卿玥打鼻子里轻叱一声道:“你倒是承认得干脆,你知道大齐国是怎么对待细作的吗?” 靳旭东苦涩着脸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或许凌迟?腰斩?剥皮…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下场,不过,我想我暂时不会是那种下场,因为,凌首辅还需要我…” 凌卿玥沉吟道:“你已经帮我们把太子的余党肃清了…你还帮郁达做过事,难不成,你能帮我把北胡的余党也一举肃清了?” 能让靳旭东有恃无恐的倚仗,怕是只有这一件事。 靳旭东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凌卿玥这么快就猜到了自己的倚仗,不由赞叹道:“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筹办官,为何扶摇直上成了大齐第一首辅,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除了拥有强大的云家做靠山,凌首辅还长了一个极其聪明的头脑,我还没说,就已经猜度到我的倚仗在哪里了。” 凌卿玥撇撇嘴道:“我虽然猜到你想倚仗的,却不并认为你的倚仗会行之有效。郁达已经死去三四年了,我却从未见过任何北胡余党来找我和香菱麻烦,我凭什么相信你能帮我清除余党?” 靳旭东淡然答道:“北胡人的图腾是狼,狼除了凶狠,还有一个本事,就是蛰伏。大齐切断北胡暗道之后,我成了大齐与北胡之间往来信息的唯一渠道,所以,只有我才能唤醒他们。” 虽然觉得靳旭东有些夸大自己价值的成份,但关系到香菱母子的安危,就算靳旭东比这话更加夸张,凌卿玥也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说出你的条件。” 靳旭东嘴角上扬,他就知道,只要关系到褚香菱的安危,凌卿玥就一定会被自己牵着鼻子走。 靳旭东伸了个懒腰道:“我饿了。” 凌卿玥脸色发黑,对贾小六道:“吃的。” 贾小六让狱卒跑着去酒楼定了四个菜。 靳旭东再次傲娇道:“我渴了。” 凌卿玥只好对贾小六说道:“茶水。” 贾小六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靳旭东,又让狱卒准备上等好茶去了。 “还有什么?”凌卿玥没好气的问道。 靳旭东啧啧叹道:“大理寺的监狱太冷了,” 凌卿玥连忙吩咐贾小六道:“添炭火、被子、新棉袄。” 凌卿玥黑着脸道:“说出你最终的条件吧,你如此大费周章,我才不信,是为了改善关押自己的条件。” 靳旭东笃定点头道:“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去云顷国,我要海图和海船。” 见凌卿玥的眉头明显拧了起来,靳旭东连忙解释道:“放心,我不是去解救什么太子,帮他搞什么夺嫡大业。我只是想离开大齐,远离北胡,不想再像拉钜一样,在大齐和北胡之间做选择,我要出海,寻找方外之地生活。” 凌卿玥脸色冰冷道:“海船是云家的,并不是我凌家的,你这是强人所难。” 靳旭东不屑的撇了撇嘴道:“凌卿玥,这话你骗骗别人行,骗我却是不行,别忘了,郁达在你或褚香菱身侧,安排了细作。云家已经授权,让你全权处理云家在大齐国的一切事宜,包括海船。掌管海船的武家,只听你的命令,你手中的权力,远比你想象中的,大得多。” 对于靳旭东说自己或香菱身边有细作的事儿,凌卿玥一直抱将信将疑的态度,现在听了靳旭东的话,凌卿玥却是彻底信了。 能知道香菱手里有海图、武家掌管海船并只听令于凌卿玥的事情,只有亲信才能知道。 凌卿玥顿时心急如焚了,有这么个细作在自己或香菱身边,就相当于在头上悬了一把刀,随时随地砍掉自己和香菱的脑袋,让人寝食难安。 凌卿玥咬牙切齿道:“好,我答应安排你去海瑞县,答应命令武家把海船交给你,但你告诉在出海前把细作交给我,我不只要名字,我还要证据。” 靳旭东笃定点头道:“那是自然,我随便说出个的名字,你也不会信,我会证明给你看,让你心服口服,我可以断言,当你知道哪个是细作的时候,你会倍受打击的。” 第304章 凌卿玥一甩袖子离开了,靳旭东恶作剧的在身后喊道:“凌首辅,小心贾小六也有可能是细作啊!!!哈哈哈!!!” 贾小六听了立即黑了脸,上去就踹了靳旭东腿肚子一脚骂道:“再混说老子弄死你…” 靳旭东则是越被打笑得更欢:“贾小六,你打啊,打死我你就是杀人灭口,做实了细作的名头…” 贾小六立即住了手,阴狠的瞪着靳旭东道:“姓靳的,惹毛了老子把你全家都抓来!看你狂不狂妄?!” 靳旭东不以为然道:“贾小六,用亲人相威胁这种下三烂的手法,我会想不到吗?但我不怕,因为,我的亲人,实际上就是我的仇人。我出海,根本连想都没想过带上我爹和大哥一起走,你说我们的感情怎么样?你能威胁得到我吗?” 有句话说的好,人若无情,无言以左。 靳旭东对亲情都无情,就相当于没有软肋,滑溜溜的如同泥鳅鱼,贾小六也无可奈何了。 贾小六气冲冲的出了大理寺监狱,小跑着撵上凌卿玥,讪讪解释道:“大哥,我、我真的不是细作;巧儿、巧儿也、也不是…”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你不必解释,你和良田是自我小时候起就跟着我的,不可能是细作。靳旭东看似话说的滴水不漏,但也透露出一些信息。你按这些信息去查一查。” 贾小六回忆着靳旭东说过的话,诧异道:“大哥的意思,通过一些细节可以缩小范围。比如,细作是郁达第一次进入大齐前后安插的;细作从那时候开始就在您或郡主身边…”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而且,必须是身边得力的人,小虾米掌握不了那么多事儿。” 贾小六一脸难色,就算缩小了范围,也还有不少人,包括绿儿、巧儿、甚至刘铭洋等全都在内,怀疑哪个,都是切肤之痛。 正在贾小六为难之时,凌卿玥又叹了口气道:“还是算了,这个细作,也有可能是两个甚至是多个,不一定会跟到京城来。比如说,在陵裕关的是一个,在京城的又是另一个,我身边有,香菱身边也可能有;家里可能有,铺子里也可能有。防不胜防,一切都有可能。与其胡乱的猜测伤人心,不如配合靳旭东出海吧。“ 贾小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怕自己和孙良田的娘子,都成了嫌疑犯。 第412章 调虎离山 凌卿玥决定不再查找内奸,反而全力配合靳旭东出海的事情,让贾小六都觉意外。 第二天,凌卿玥便在早朝上向齐瑞请了假。 官员寻常请假的名头不少,比如说家有大丧、大灾、大祸等等都可请假,但凌卿玥的请假名头却是:生孩子月子假。 满朝文武全都懵逼了,难道,生孩子的不是褚县主,而是凌首辅?需要坐月子? 第二天,凌卿玥便轻车简从,亲自押着靳旭东前往海瑞县。 贾小六是与王文谦一起走过这条路线的,一路安排得很是顺畅,尤其是吃食,很让靳旭东满意。 几人刚刚吃过醋鱼,看着心情大好的靳旭东,凌卿玥突然感慨道:“靳东家,其实,我挺理解你的。” 靳旭东诧异道:“你理解我?”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我从小就被先皇剥夺了姓氏,每天只想着得过且过的过完这辈子。后来,直到我遇到了香菱,一次又一次的涉险,这才激起了我谋夺权势、保护家人的欲望。那种被欺负的日子,想想心口都疼,对于你,我感同身受。” 靳旭东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我不知道错在了哪里。我恨我父亲,为什么偷娶个胡人,如果是真爱也就罢了,偏偏宠妾灭妻,让庶兄处处压制于我;我更恨我母亲,好好的胡人在北胡待着就好了,为什么要来大齐并嫁给父亲,让我一辈子受大齐和北胡双向制肘。明明都不是我的错,却让我来承担这错误。” 凌卿玥嫣然笑道:“就算你登上海船,成功出海,到了云顷国,有大齐国的这一番经历,云顷国会有你的容身之所吗?不过是由现在的大齐、北胡双重身份,多加了一个云顷身份,只会更复杂而已。” 靳旭东不以为然道:“谁说我夺了云顷的海船,就一定去云顷?” 凌卿玥眸光一闪,轻轻“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他需要的信息,已经得到了:靳旭东,要了海图,夺了海船,不是去云顷,而是想像云沐白一样,创建属于自己的云顷帝国。 凌卿玥不由得暗自冷笑,云沐白苦心经营几十年,手里有火铳、火雷弹、海船等数不清的先进技术,且与大齐没有心存芥蒂、仍旧保持友好往来,这种心胸及眼光,岂是任何人想学就学来的? 这个靳旭东,分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痴心妄想。 二十多天以后,几个人成功到达了海瑞县。 靳旭东的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足足五六百人,其中光船夫水手就几十人。 凌卿玥颇为大方的带着靳旭东看了云家海船。 靳旭东怕自己不懂船工,从而上了凌卿玥的当,便带十几个船工一起登船。 这是靳旭东和他的船工们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海船,惊得嘴巴半天没有闭上。 海船是藏在山腹之中,六七层楼那样高,完全可以容纳他那五百人。 靳旭东猛然有些自卑了,自己的想象力再丰富,竟然也没想出来云家海船的庞大。 凌卿玥带着靳旭东从船舱一直参观到了船桅杆,船工们也是叹为观止,为能驾驶这样超大的海船而兴奋不已。 船是占据在依海而凹的山腹中,开了山门,放开闸门,就可驶入海中。 靳旭东轻眯了眼道:“海图呢?” 凌卿玥淡然道:“我都没急呢,你急什么?这船可以吗?” 靳旭东回头看了船工,几个船工商议了半天,最后对靳旭东点了点头。 靳旭东说道:“这船可以,海图呢?我可不想触礁而死。 ” 凌卿玥挑了挑眉,好心提醒道:“到达云顷国,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也要两个月,如果加上偏离了航线、天气不好等原因,在海上飘三四个月也是有可能的。你需要在船上备足了粮食、水、棉被等生活物品。” 靳旭东轻蔑一笑道:“这就不劳凌大人操心了。船只即刻起交付于我使用,你的人,撤离吧。” 凌卿玥挑了挑眉,看着靳旭东。 靳旭东笑道:“明白,做为回报,我不妨告诉大人,” 靳旭东靠近了凌卿玥,附在耳边道:“一百二十三人,藏匿在驸马褚之涣被抄的寺里,已经约定好八月十五月圆夜,到凌府击杀褚县主和小少爷,为九少汗复仇。” 凌卿玥目光如裂,气得拎起靳旭东的衣裳领子,愤懑道:“靳旭东,你跟我俩玩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靳旭东千里迢迢调动凌卿玥,让他亲自随他来海瑞县,却留人在京城伺机刺杀香菱和凌二二。 凌卿玥若是想救褚香菱,就必须抢时间折返回京城,在日夜兼程的情况下,八月十五之前,还来得及赶回京城,救下褚香菱和凌二二。 靳旭东的目的,就是想让凌卿玥无暇分身来破坏他出海。 凌卿玥深吸了口气道:“内奸呢?” 靳旭东不紧不慢道:“我什么时候得到海图开船,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尊贵的首辅大人,时间紧迫啊!” 凌卿玥从怀中拿出一张海图,递给了靳旭东道:“这是海图。” 靳旭东交给了身侧的船工,船工看了看,轻声对靳旭东道:“东家,远程小的没走过,不过,这个涅罗国和仙林国的位置小的知道,确实是对的。” 靳旭东对凌卿玥点了点头道:“好,做为回报,我告诉你一个外围的细作,后天开船时,我告诉你身边的那个细作。” 靳旭东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凌卿玥,凌卿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张莘苫。 凌卿玥点了点头,和自己调查的差不多,他也怀疑这个人。 张莘苫,是香菱到京城开作坊后雇佣的伙计,因为手脚麻利、识文断字,已经做到了副管事位置,没想到竟然是个北胡人。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还算你诚恳,你什么时间出发?我需要返上回京。” 靳旭东摇了摇头道:“物资我们已经备妥,一会儿就搬送物资,明日一早就能出发,你来送我们上船。” 靳旭东让船工接管了船,开始备物资。 一切都很顺利,第二天清晨,凌卿玥如约上了海船。 闸门洞开,大船入水,慢慢滑出水闸。 靳旭东看着心急如焚的凌卿玥,扯着嘴角笑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不定我和云沐白一样,建立个靳氏帝国,回头与大齐建立友好往来呢。这样,我告诉你那个细作是谁。” 靳旭东嘴角上扬,并没有说话,直到大船划出闸门的时,离凌卿玥几十米远的时候,靳旭东弯弓搭箭,向凌卿玥方向射来。 第305章 凌卿玥接过箭矢,解下箭矢上的纸条,正要打开,身边一个侍卫手疾眼快,已经把纸条抢了过去,上手直接撕毁了。 第413章 相公更胜一筹 站在凌卿玥身侧的娇小侍卫,见凌卿玥要读信息,一把夺走了密信,当着凌卿玥的面直接就撕了。 这一番操作,连靳旭东都吓了一跳。 可再看凌卿玥呢,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还宠溺的把娇小侍卫的帽子拿起,撩了撩娇小侍卫的长发。 帽子拿起来,靳旭东这才看清了娇小侍卫的庐山真面目-----褚香菱。 靳旭东的心,立即如堕冰窟。 此刻的褚香菱,不是应该在京城凌府好好坐月子吗?怎么会跟着他们来到海瑞县? 就在昨天,自己还以一百二十三北胡人、八月十五行刺褚香菱为由,企图扰乱凌卿阴的心。 结果立即被打了脸,褚香菱明明就跟着凌卿玥来到了海瑞县。 这个凌卿玥,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自己对他来一招调虎离山,他就对自己来一招瞒天过海,把褚香菱直接带过来了。 靳旭东隐隐觉得,自己此次出海,不会如此顺利。 靳旭东唤来最有经验的船工,再次询问道:“这船,你昨日仔细检查过了,绝对没有问题?” 船工信誓旦旦道:“东家,小的把船舱的每一寸板子都查过了,连修补都没有,不会漏的!” 靳旭东松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也只能依赖这些船工,就算不依赖,现在的他,也己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大船缓缓进入了大海,渐行渐远。 香菱轻叹了口气,对凌卿玥道:“相公,你会不会怪我撕了那人的名字?” 凌卿玥微微一笑道:“香菱,其实,就算没有靳旭东的这个名单,我也知道她是谁,你也知道她是谁,难道不是吗?” 香菱点了点头道:“从她愿意冒充我待在凌府,准备迎接八月十五的雷霆刺杀开始,她的心,就已经偏向于我了。我不会因为她是北胡人,而斩断一个愿意为我赴死的亲信。”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娘子这一撕,倒是同时解决了我悬而未决的问题,若娘子深究了她,我也担心以后无脸面对我的兄弟。” 夫妻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二人抬头望向天空。 海面初升一轮太阳,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巧儿笑吟吟的走了过来,怀里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凌二二。 香菱接过凌二二,苦着脸道:“相公,你不会以后每次都这样,到哪儿都带着我和二二吧?” 凌卿玥笑道:“对啊,我上哪,你就跟着我上哪,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样,再蒸你了。” 凌卿玥嘴上说得轻松,满满调侃的味道,但香菱知道,自从上次被驸马爷险些弄瞎、弄聋后,凌卿玥总是自责那次把香菱留在家里,而不是带在身边去驸马寺。 如果跟着他去了,也许香菱就不会被驸马爷的人围攻,成了瞎子聋子,若是再晚一步,甚至会天人永隔,他早不起这种风险了。 这次出行也一样。 凌卿玥不是神仙,并没有猜中靳旭东的阴谋,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远赴海瑞县,一来一回就得一个半月。 这一个半月,可能发生的变故太多了,凌卿玥实在不放心,所以让香菱和凌二二跟在他在船队后面一起来了。 万万没想到,反而害得靳旭东的计划落了空。 在昨天靳旭东说出八月十五刺杀计划后,凌卿玥就让孙良田火速回京,去抓捕这一百二十三个北胡余孽了。 之所以支走孙良田,是因为夫妻二人同时猜到,那个北胡最大的细作,就是孙良田的娘子----绿儿。 凌卿玥带褚香菱离京时,巧儿、红鸾等人,都要求陪香菱来海瑞县,而绿儿却一反常态,而是主动留下来,提出冒充香菱,留在凌府。 也就是这一举动,让凌卿玥和褚香菱的内心很是震动。 在靳旭东说身边有细作时,凌卿玥表面说不查,而实际上却是亲历亲为,查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连贾小六和孙良田都瞒着,不是不信任一起长大的心腹,而是因为两个人的娘子,巧儿和绿儿,都是后来才到香菱身边的。 最可疑的就是绿儿,明明留在了临安县,却又从临安县追到了京城。 后来又查访了一些,矛头都直指绿儿。 人心都是肉长的,绿儿的心,终于被香菱同化成了自己人。 心里没有了这个担忧,香菱对凌卿玥道:“相公,咱们赶紧往家赶吧,你的‘月子假’,已经惹恼了万岁爷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凌卿玥笑吟吟道:“在朝堂上发火,那是万岁爷做给别人看的。来的时候,我们没能共乘一辆车、一艘船,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起看风景,一起吃美食,一起游天下…” 香菱不以为然的翻了一记白眼道:“你都不着急,我能急什么?刚好回去,让你去坐一坐闷罐子车…” 因为出京城时,香菱还没有出月子,凌卿玥便给香菱做了特质的马车、特质的船,包得密不透风,这一路,香菱可遭了罪了。 凌卿玥忙摆手道:“娘子,你现在已经出月子了,能见风,能吃盐,回去时,你乘相公的船,坐相公的马车,和相公一起吃尽人间美味…”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这还差不多。” 看着渐渐成了黑点儿的海船,香菱狐疑道:“相公,咱们就这么便宜了靳旭东?” 凌卿玥微微一笑道:“娘子,不用担心,海船会帮我们复仇的。” 香菱不明所以,狐疑道:“海船?怎么复仇?你又有什么新花招?” 凌卿玥嫣然一笑道:“靳旭东找的船工,都是靳旭东从内陆找来的船工,没接触过大海,就算接触过大海的,也都是短途的,没有长期漂流在海上的经验,不知道海船有清壶一说。” 香菱听得更加云里雾里了,狐疑道:“清壶?” 凌卿玥点了点头道:“海船常年在海上航行,船底会长满藤壶,密密匝匝,令人头疼。每隔一段时间,就必须清理干净,否则就会加重船的重量,腐蚀船体,最终造成漏船或沉船。” 没想到,凌卿玥一个古代人,比自己这个现代人了解的知识还要多,香菱都不由得佩服起来。 凌卿玥坦然接受着香菱的崇拜目光,继续解释道:“这艘船,是四五月份云家来商船时,替换下来让武家清壶的老船,从里面看,船体完好如初;船底,却是是千壶百孔,看得人触目惊心。” 本就长满藤壶,拿的又是一份假地图,在海上飘三四个月太正常了。 发现船只要沉落、航线又偏离,靳旭东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香菱不由得挑了挑大指,论千毒百计,还是相公更胜一筹。 第414章 百日宴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凌卿玥果然好好的享受起了“月子假”,带着香菱和凌二二一路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将朝堂之事仿佛真的抛在了脑后。 明明二十多天的路程,竟然多花了十多天。 终于到了家,回到房中,发现绿儿竟然跪倒在房中。 香菱忙把绿儿给扶了起来,急道:“绿儿,你现在怀着身孕呢,给我下跪做什么?” 绿儿腥红了眼道:“夫人,奴婢、奴婢有话要对夫人讲…” 香菱夸张的打了个哈欠道:“可是,我困了。” 绿儿迟疑道:“那、那奴婢等夫人醒来再讲…” 香菱叹了口气道:“绿儿,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不必讲了,我只知道,你,永远是我的绿儿、孙良田的娘子、孙良田孩子的亲娘,这些,就足够了。你现在要做的事,不是对我坦诚身份,而是好好将养身体,生出个能打架的儿子,陪着我家凌二二打架。” 绿儿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了,原来,夫人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只是,夫人太护短了,选择了漠视自己的身份,自己唯有加倍对夫人好,对少爷好,才能对得起夫人对自己的盲目信任。 绿儿一路流着泪回到房中,孙良田见了,伸出大粗手,抹了一把有些皴冻的脸颊,心疼道:“娘子,你的脸都冻裂了,得多难受啊!” 绿儿哽咽着道:“相公,你,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孙良田摇了摇脑袋道:“我不知道,但大哥对我说了,在你不主动告诉我之前,不准我逼问你,更不准我欺负你。” 说完,孙良田抿紧了嘴巴,表示自己的口风很紧,并没有违背凌卿玥的交代。 绿儿狐疑道:“如果、如果我是、我是、我是胡人,你、你怎么办?” 孙良田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绿儿,在绿儿对丈夫的表现有些伤心时,孙良田终于回过了神,对绿儿道:“原来北胡女人和大齐女人长的一样,不是青面獠牙、血盆大口啊!会说是骗人的啊!” 第306章 绿儿:“…” 自己的相公,是不是关注问题的重点跟别人不一样?什么意思? 还没等绿儿理清孙良田的脑回路时,孙良田再次追问道:“娘子,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那么、那么、那么胖,是不是因为你刚从北胡来的啊?” 孙良田夸张的伸开双臂,比划着绿儿在他记忆的肥胖身形。 绿儿:“…” 孙良田的大脑袋突然凑了过来,在绿儿身上左嗅右嗅,一脸狐疑道:“都说北胡有钱人家天天喝牛奶,身子满是膻味儿,娘子身上怎么没有膻味儿啊?娘子的娘家在北胡很穷吧?” 绿儿:“…” 孙良田的目光落在了绿儿的肚子上,错愕道:“娘子,咱儿子出生了,说的第一句话,会是北胡话还是大齐话?” 绿儿:“…” 绿儿终于忍不住气恼道:“孙良田,我打小就生在大齐,自己不会说北胡话,没喝过牛奶,没穿过兽皮,你儿子怎么说北胡话、喝牛奶、穿兽皮?” 孙良田还要开口问,绿儿已经黑着脸道:“相公,大人怎么对你说的?在我不主动告诉你的情况下,不准你逼问我,更不准你欺负我。” 孙良田立马抿紧了嘴唇,闭了嘴。 绿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有些错误,犯了,就没有悔改的机会,万幸,自己在没有酿成大错前,主子给了她悔改的机会。 阴霾已经过去,以后,都是晴朗的好天气。 第二天早朝,凌卿玥向万岁爷禀告了擒拿北胡余孽的战果,一共一百二十五人,全部擒获。 其中,包括潜入佐食坊的副管事“张莘苫”,香菱的贴身丫鬟“绿儿”。 一百二十五人,在半个月后被押送到了菜市口,全部施行的缴刑,无人幸免。 累累尸骨,看得人触目惊心,纷纷绕道而行。 这一日,凌府却是一番喜气洋洋,因为,到了凌二二百天的日子了。 凌二二满月的时候,凌卿玥正带着褚香菱和儿子赶往海瑞县。 京城的某些官员正暗自庆幸省下一笔开销,没想到凌卿玥一回来,就张罗起给儿子摆百日宴。 那些暗自庆幸省下一笔开支的官员们耷拉下了脑袋,绞尽脑汁开始想礼物了。 这可不是一场普通的百日宴,这可是对首辅大人尽忠的一个角斗场,评价标准就是礼物的贵重程度。 眼看着客人开始上门了,香菱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忙抓住道:“翠儿,你大着肚子呢,还来帮忙干什么活?还不快回屋里歇着去?” “翠儿”有些固执道:“夫人,我身子不碍事,手脚利落着呢。” 香菱佯怒着瞪圆了眼睛道:“你若是有个闪失,孙良田会恨我一辈子的,快回屋去。” “翠儿”磨磨蹭蹭的还不肯走,香菱只好叫过了红鸾把她“押”回屋里去了。 这个“翠儿”,就是改了名字的绿儿。 为了让绿儿和张莘苫与北胡彻底切断联系,凌卿玥向万岁爷禀报,取得了特赦令,对外却宣称这两个人已经全部抓到了。 于是被缴杀的北胡人,由一百二十三人,变成了一百二十五人。 绿儿,也就不再叫绿儿,而是改名字叫了“翠儿”。 而张莘苫呢,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什么情绪,离开了佐食坊,不知所踪。 押解翠儿的红鸾跑回来了,忙得一脑门的汗水。 香菱有些愧疚道:“红鸾,你这几日辛苦了,偏赶上绿儿怀了孕,巧儿也刚刚怀了孕。” 红鸾无所谓道:“主子,小少爷的百日酒,奴婢身体再累、心里却乐着呢!!!” 凌卿玥则亲自站在门口登记造册收礼物,一笔一笔的亲自记账,看得官员们瞠目结舌,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首辅大人呢!!! 第二天,他们终于知道凌卿玥为何要亲自登记造册了,因为,百日宴所收的礼物,凌卿玥丝毫没有据为己有,而是换了个名头,成立了大齐国第一家面向贫民开设的讲武堂,以增强大齐国的整体战斗力。 此事得到了齐瑞的高度赞赏。 齐瑞对外宣称,夸赞凌卿玥为大齐培育将帅之才; 大家伙却打碎银牙往肚里咽,谁不知道,齐而真正夸的,是凌卿玥省下了国库里的银子! 第415章 凌二二合成之法 北胡九少汗宫。 一只硕大的箱子,上面挂着厚重的锁头。 锁头已经挂满了锈,看样子,许久没有人开过了。 展秀秀命人拿来斧头,自己亲自上手,两斧头下去,砸开了锁头。 里面,满满一箱子的信件。 秀秀一一打开。 信件都是出自一人之手,除了文字,有的还会附上一副画像。 信的内容都是大齐字,并非北胡字。 这样倒是方便后天眼盲、后又恢复视力的秀秀看信的内容了。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几时几刻,褚香菱和谁见了面,做了什么。 从信里面一共翻找出二十副画像来,都是同一个女子,应该就是信中的褚香菱。 展秀秀一怔,万万没想到,堂堂的北胡九少汗郁达,心狠手辣的郁达,竟然在过去的某两年,痴情的喜欢上大齐凌首辅的女人,甚至达到癫狂的程度。 让人专报每天褚香菱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甚至预谋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个女人弄到北胡来。 可惜,阴谋未逞,身已先死。 而且,还是死在褚香菱的手里。 展秀秀只想说,真解气,死的好!!!一切北胡人,都该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曾经眼盲的展秀秀立即听出来了,是郁通来了。 展秀秀隐去唇边笑意,深深叹了口气。 转脸间看见了胡通,怅然若失的把手里的画像递给了郁通道:“少汗,外面都在骂九少汗痴恋齐女的事,还骂秀秀是红颜祸水,迷惑了十少汗的双眼。我忍不住好奇,便来看看九少汗哥的遗物,原来,一切都是真的,九少汗曾经那么喜欢过这个齐女。” 郁通连看都没看一眼画像,反而揽着展秀秀的肩头道:“秀秀,我和九哥不一样,他喜欢的人,是个泡影,郁郁不可得;而我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着我,甚至为我背叛了母国,成为我的娘子,更成为我儿子的亲娘,你等着,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定会让北胡重新大一统,铁骑踏回中原,让我的秀秀成为皇后…” 秀秀窝在了郁通的怀里,一逼娇羞的模样,眼睛却似深潭一般,深不见底。 眨眼间到了腊月,凌二二已经六个月大了。 凌卿玥正在书房看书。 书榻上,已经铺好了被褥。 以公务繁忙为借口,凌卿玥已经在书房睡两个月了。 门笃笃的被敲响,香菱亲自提着汤盅过来了。 亲手给凌卿玥盛了一碗,笑吟吟道:“相公,近日你操心公务,劳心费神,我亲手熬了汤给你补补,快尝一尝…” 凌卿玥嘴角一抽,如看毒药似的看着汤碗,心有余悸。 前天,是鹿茸酒,说是书房冷,让他保暖; 昨天,是人参老鸡汤,说是他肠胃不好,让他暖胃; 今天,这会是什么汤? 凌卿玥强装镇定的尝了一口汤,还好,只是雪蛤汤,若是虎鞭汤等之类的,凌卿玥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雪蛤汤,应该无大碍。 正喝着,香菱突然道:“相公,皇后娘娘怀孕了,听说要举办宴席庆祝。大家都抢着在宴席上给皇后表演才艺祝兴,我也编排了一个,你知道,我对这个不太擅长,你帮我看看,合适不合适?” 凌卿玥心底涌起不股不祥之感,但又没法拒绝。 只见香菱外面大氅一脱,露出里面无袖的褙子、流苏的半裙,纤细的胳膊、丰盈的腿,如同乳白色的藕,举手抬足间,便是风情万种,何况是曼妙的舞蹈? 凌卿玥看得顿时血脉喷张,忙拿起大氅,把香菱重新裹了个严实,低吼道:“以后不准再跳舞。” 香菱突然就委屈了,已经大半年了,凌卿玥连碰都不碰自己,难道自己刚生完孩子他就嫌弃自己了? 自己天天大补汤的给他补着,话里话外点着,他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还是根本明白了,故意装傻充愣? 香菱委屈的坐在榻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凌卿玥一下子就慌了,忙安慰道:“丫丫,你、你这个舞蹈是不可能在大堂上跳的,这个、这个太…你若愿意跳,只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我喜欢,非常喜欢…” 香菱一拧肩膀,把凌卿玥的手甩开了,嗔怪道:“我刚刚不就是跳给你看吗?你哪里喜欢了,根本就是不让我跳?我现在十九岁了,生完孩子了,人老珠黄了,身材走样了,你也懒得看了…” 凌卿玥吓得忙讨饶道:“丫丫,我就是不愿意看我自己,也不可能不愿意看你啊!?你是要冤死我吗?” 第307章 香菱嘟起了嘴道:“那你为何、为何不和我、和我、和我圆房了?” 最后“圆房”两个字,几不可闻。 香菱觉得很丢脸,脑袋都快垂到地面了。 凌卿玥一怔,没想到香菱会直接问了出来,深深叹了口气道:“娘子,我、我怕、我怕,那天的事情再度发生,我怕、来不及救你。” 每每闭眼,凌卿玥都会想起香菱生孩子那天的情景。 每次想来,都十二分的后怕。 原来,不是嫌弃了,而是怕了,怕香菱再度难产有危险。 香菱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有些怔然道:“你宁可忍着自己当一辈子和尚、不再有子嗣,也不想我因为怀孕而遭遇危险?” 凌卿玥斩钉截铁的点头。 香菱声音有些发涩道:“不是、不是有绝子汤那种东西吗?” 凌卿玥慌乱摇头道:“那种东西太伤女子身体,我绝不让你喝,你赶紧打消那个念头。” 香菱笑了笑道:“你让我喝我也不会喝的,不过,相公,你知道安全期吗?” 凌卿玥:“…” 香菱如一个传道解惑的先生一般,耐心向凌卿玥讲授凌二二的合成之法…最后讲授到了安全期的问题。 直到讲到三更天了,凌卿玥才眨着懵懂的眼,呆滞的向香菱提问道:“娘子,你是说女子月例后的七八天、月例前的七八天,无论咱们两个怎样,都不会怀孕有孩子?” 香菱笃定的点头。 凌卿玥轻“哦”了一声,用双手掐着手指头算着,抬眼道:“娘子,还有七天是你月事的日子吧?” 香菱错愕的“啊”了一声,算了一算,果然是,没想到凌卿玥记得这样清楚。 凌卿玥突然站起身来,拉着香菱就往外走。 香菱吓了一跳,急切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凌卿玥委屈的嘟嘴道:“我都当了大半年的和尚了,好不容易能吃肉了,不得一次性吃个够?” 香菱羞红了脸道:“还有一个时辰你就要上早朝了,下朝再、再…” 凌卿玥笑道:“不去了,正事要紧…” 见香菱还有些扭捏,凌卿玥干脆一弯腰,把香菱抱了起来,出了书房,往卧房方向走去。 香菱窝在凌卿玥怀里,对奉在门外的红鸾吩咐道:“把老爷的铺盖收了,以后回卧房了。” 红鸾悬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下了。 看着两个主子的关系,明明挺好的,却突然有一天,老爷搬到书房住了,害得她这个贴身丫鬟也跟着紧张起来,以为两个主子矛盾了。 现在,两个主子“和好”了,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第416章 一定是闺女 中和殿。 皇后娘娘正在宴请在京四品以上的臣妇们吃饭。 香菱坐的是皇后娘娘的下首边左侧第一位。 杨静姝向香菱招了招手道:“褚县主,你过来。” 香菱只好上前,被杨静姝拉着坐在了她的身边。 静姝拉起香菱的手,低声道:“本宫这一胎争取给你生个儿媳妇,你呢,也得努力啊,给本宫生个儿媳妇…” 香菱:“…”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好像两个人都不是为了给自己生孩子,而是为了给对方生孩子,有点儿代y的意思呢? 香菱讪然道:“臣妇怕是没那个福气,当时差点儿寤生难产,一时半会儿怀不上孩子了。倒是娘娘,顺产得很。现在怀了孕,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老话可说了,怀女儿抬脸色,娘娘这胎肯定是个女儿。” 静姝被夸得一脸自得道:“我觉得也是,一定是个丫头,不像齐圭这个小子,成天小脸撂着,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说起齐圭,也是咄咄怪事,小小的人儿,基本上不怎么哭。 若是哭了,肯定有事。 亲近的人慢慢琢磨出规律来了,哭得尖锐且短的,是齐圭要上茅房了。 哭得闷声且长的,是齐圭饿了。 三个月就开始拒绝喝母亲奶水。 八个月就拒绝被女人搂着睡,包括娘亲杨静姝。 抓周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或是抓算盘、或是抓砚台,或是抓官印、或是抓《弟子规》,或是小木剑。 齐圭抓周的时候,两条小短胳膊一划拉,所有东西全都搂在了怀中,任谁要也不给。 所以,齐圭将来的“职业规划”,至今还是个谜团。 这样的齐圭,让杨静姝和所有宫女们很省心,但也少了很多的乐趣。 杨静姝就很遗憾,她还没搂够儿子呢,儿子已经开始嫌弃她了。 对于生个黏人的女儿,杨静姝还是充满期待的。 突然想起上午谍报的一件事,杨静姝肃了肃脸对香菱说道:“嫂子,你知道吗?郁通统一了北胡六部中的五部,假以时日,北胡必定会再次实现大一统。” 香菱吓了一跳,北胡实现大一统,这对大齐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自从展秀秀跟着郁通回到北胡,挑拨各部关系,打打杀杀了近一年,整个北胡的发展差不多倒退十年。 没想到这个郁通这么厉害,这么快就实现大一统了。 六部,说白了,部落的可汗,都是当初的北胡分裂出去的,不是郁通的亲兄弟,就是郁通的叔伯兄弟。 实现大一统的代价,需要郁通杀很多亲人才能实现。 果然,够狠。 这种局势,不知道展秀秀怎么破? 杨静姝有些忧心道:“嫂子,展秀秀给郁通生了个大胖儿子,你说,展秀秀会不会为了儿子,真的选择背叛自己的母国?” 女人秉承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到了北胡,成了北胡人。 现在又生了儿子,很有可能早就忘记了国愁家恨。 香菱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我不是展秀秀,所以并不知道她会做什么选择。如果我是她,可能迈步去北胡的第一步都不会发生,更无法预料后面的事情。”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道:“如果我是她,也不会迈出第一步,不管以后如何,我都很佩服她迈出第一步的勇气。” 杨静姝还是挺佩服展秀秀的。 毕竟,因为她造成了北胡的分裂,给大齐国整整一年时间的发展机遇,百姓过上了一年多的平稳生活。 杨静姝自我安慰道:“不聊不开心的,聊些开心的事情。我听说因为你,卿玥哥连着三日没有上早朝?向万岁爷请的假,叫做‘安全假’?这个‘安全假’是什么假?” 香菱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登时就红了脸,吱唔着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总不能实话实话的告诉杨静姝,凌卿玥前一阵子“亏空”得厉害,一次性大补特补吧? 总不能告诉杨静姝,所谓的“安全假”,就是凌卿玥的“禽兽假”吧? 害得香菱感觉那三日,灵魂都累得游到了天际;腰都累得离家出去了! 好半天,香菱才讷讷道:“皇后娘娘,相公他身为首辅,每天处理的公务如山,难免有身心疲倦的时候,所以每个月请几天假,应该是、是为了缓解疲劳…” 香菱心里暗暗吐槽,缓解疲劳的应该是自己吧?某人可是生龙活虎得很。 杨静姝一脸怪异的看着香菱道:“卿玥哥又不是女人,每个月还得定期请假?” 杨静姝不说出口的是,男人又不来月事,请假还带有规律的,简直匪夷所思。 两个人聊的热火朝天,全然不顾他人,引起了很多妇人的艳羡,看人家首辅夫人和皇后娘娘,关系这个好! 任何一个第三者似乎都插不进去。 当然,也有看不过眼的。 香菱本来的座位是在皇后娘娘左手边第一个位置; 右手边第一个位置是平乐公主,以及她的两个女儿。 这种宴席,平乐公主身为公主,皇后娘娘并没有宴请她。 可她是不请自来。 自从驸马爷出事后,平乐公主消沉了近半年的时间,突然有一天,似想通了似的,开始频频在人前露面,重新摆起了公主的架子。 见香菱被杨静姝叫到皇后娘娘身侧的位置,聊得这叫一个火热,平乐公主不由得阴阳怪气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做主子的可以谦和,但做下人的不能不懂规矩。” 香菱听了,忙站起身来要下去,被杨静姝一把抓了回来,如按老牛饮水似的把香菱按回到了自己身边,瞟了一眼平乐公主道:“本宫叫了褚县主过来,她不过来,那才叫做目无尊者,没有规矩。” 平乐公主闷闷的“哼”了一声,没敢同皇后娘娘辩解。 虽然论辈分,平乐公主要高皇后娘娘杨静姝一个辈份,但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地位尊宠要高于公主,所以她只能坐在皇后娘娘的下首,不能逾越。 第417章 断魂桥 因为有皇后在,平乐公主并没有接着找香菱的晦气,而是专心的哄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儿吃饭。 第308章 两个女儿,尤其是大女儿,七岁的褚牡丹,边嚼着饭边不怀好意的看着香菱。 香菱如芒在背,回望平乐公主娘三个,褚牡丹恶意的张嘴,让香菱看着她嘴里被嚼得粉碎的肉糜。 香菱被恶心得险些吐了,忙过脸来,和静姝聊天,不再看向平乐娘三个。 平乐公主把女儿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不仅没管,还不悄的对香菱方向轻叱了一声,好像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七岁的褚牡丹和五岁的褚芙蓉,对香菱之所以如此厌恶,这与平乐公主平日里的思想灌输,以及她们的日常遭遇有关。 驸马褚之涣是凌卿玥和香菱一举拉下马并处死的,不仅如此,因为驸马之事,还刺激齐瑞出台了一项新政策,就是从此以后,凡是驸马,都不得在重要职位上任职。 这个重要职位,包含督察院、大理寺、骁骑营、锦衣卫以及六部等多个主要任职。 本来有望接任工部尚书的平阳公主驸马、奔着锦衣卫统领目标努力的硕阳公主驸马全部受到牵连,以后怕是升迁无望,最高的荣誉,只能是“驸马”这个头衔了。 害得所有公主对平阳公主怨气很大,平乐公主已经被皇族孤立了,她的孩子,虽然得先皇恩宠,曾被封为县主,但也被同龄人冷暴力了。 平乐公主有仇不能报,没事在家就蕴气,越蕴越多,两个孩子深受影响,小小的心灵,更是对香菱恨之入骨,认为父亲之死、母亲之怒、自己之苦,全拜凌家所赐。 吃罢了饭,香菱随众臣妇向皇后一起恭送金安,杨静姝瞟了一眼平乐公主,对香菱道:“褚县主,外朝五殿里都摆放了司农寺嫁接的茶花树,你随本宫去看一眼,不要到了春节还不开花。” 香菱心知肚明,杨静姝是怕自己和平乐公主一起出殿,怕她找自己的晦气,所以故意让香菱晚走一会儿。 二人自然没有去看什么茶花,只是单纯的聊了会天儿。 不一会儿,宫女近前来,对皇后娘娘施礼道:“回娘娘,平乐公主已经出了西华门,上了马车,离开了。” 香菱松了口气,忙施礼道:“皇后娘娘,您有了身孕,快回内廷休息吧,臣妇先行告退。” 杨静姝怀着身孕,身子容易乏累,便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先回内廷去了。 香菱出了中和殿,因为臣妇不能直穿太和殿(金銮殿),最近的路是绕道武英殿,通过断虹桥,从西华门出宫。 红鸾等在了中和殿外,见到香菱,不由分说的给披上了厚重的皮毛大氅,轻声道:“夫人,您多穿些。” 香菱哭笑不得的对红鸾道:“红鸾,我在江北冬天的时候也没穿这么多,里面是棉袄、中间披斗篷,再外面套皮氅,幸亏走得晚,走得早让大家看了,不笑掉大牙才怪。” 红鸾不依不饶道:“夫人,江南和江北能一样吗?江北是干冷,进屋有炭火就好了;江南是湿冷,拔骨头凉呢,可得小心了。” 香菱求饶似的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说不过你。” 香菱拢紧了大氅,向武英殿方向走去。 过武英殿,必过一座桥,名约断虹桥。 红鸾边走边碎碎念道:“我最讨厌走断虹桥了,宫女们背后都管它叫断魂桥呢!说是问斩的大臣、陪葬的宫女都从这道桥上走,总有冤魂索命,走在上面瘆得慌。” 香菱的步子突然停了,红鸾吓了一跳,也停了下来,抬眼望过去。 只见远远的断虹桥正中央,立着一道身影。 红鸾看不清楚,可香菱眼力好,看得真真的,是七岁的褚牡丹。 她独自一人站在这里做什么? 香菱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褚牡丹,在等自己。 香菱挑了挑眉道:“走。” 红鸾要往前走,走了两步,发现香菱并没往前走,而是转回身重回中和殿方向。 红鸾惊诧道:“夫人,咱们怎么又回去了?不走了?大人还在西华门等着咱们呢!” 香菱轻眯了眼道:“你都说那座桥叫做‘断魂桥’了,我再走不成了傻子了?” 红鸾狐疑道:“可是夫人,咱不走武英殿出西华门,咱走哪里啊!太和殿、午门也不让咱走啊!” 香菱轻眯了眼道:“咱走东华门。” 红鸾错愕道:“夫人,东华门是太子和官员们出入的,咱、咱也不能走啊…” 香菱笃定道:“我可是堂堂县主。” 红鸾不太自信,弱弱的问道:“可、可是,夫人,奴婢从未听说有公主、郡主或县主走过东华门,县、县主,算是官员吗?” 香菱斩钉截铁道:“县主是御赐的爵位,食的是朝廷俸禄。自然算官员,以前没人走过,并不等于不可以走,走,咱穿文华殿,走东华门。” 既然夫人说行,那就一定行的,总比与一个七岁的孩子起冲突强,打不得、骂不得,还惹得自己一肚子气,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 主仆二人往回走,走回到中和殿的时候,看见皇后身边的一个名叫秀和的宫女匆匆跑回了中和殿。 香菱忙问道:“秀和,你怎么回来了?” 秀和忙施礼答道:“回县主,皇后娘娘的披风落在这里了,奴婢来帮娘娘取披风的。” 香菱轻“哦”了一声。 秀和反过来问香菱道:“夫人,您怎么还没走呢,一会儿天黑了。” 香菱微微一笑道:“刚刚皇后娘娘吩咐臣妇去看看外朝几殿茶花的长势,我先看看,然后转告司农寺,换些新的来。刚刚去了武英殿,现在去文华殿。对了,” 香菱内心挣扎了下,还是对秀和道:“秀和,我刚刚在武英殿断虹桥,看见牡丹县主在桥上,夜晚寒凉,你让人你给她加件衣裳吧。” 香菱挺讨厌这个孩子的,而且隐隐觉得她在找自己的晦气,但自己毕竟是大人,不愿与一个七岁小孩儿一般见识。 现在是腊月,红鸾说的对,就算这里比江北暖和的多,但还是很阴冷的。 自己不走西华门,这褚牡丹不会傻瓜似的等一宿吧?要是冻死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秀和皱了皱眉,暗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走呢。 秀和着急给皇后送披风,顺手扯了个小太监去给牡丹县主加衣。 还特意叮嘱那个太监,如果牡丹县主没人送,让轮值的侍卫给送回平乐公主府去,别在宫中滞留。 与秀和分了手,香菱和红鸾穿过文华殿,走到东华宫宫门口,守城侍卫愣头愣眼的看着褚香菱,狐疑道:“县、县主,你、你怎么…” 言外之意,你咋从东华门出来了。 香菱泰然自若道:“我受皇后娘娘之命,检查外朝五殿的茶花树,刚看完文华殿的,这离东华门近,就从这里出去了,不行吗?” 侍卫怔然,与另一个侍卫交换了下眼神,侍卫这才自我安慰道:“二品以下官员见了县主都需施礼,县主自然是官员。而且,褚县主又是奉命看茶花,属公务在身,自然过得了东华门了,县主,请。” 紧张的直掐手的红鸾,终于舒了一口气。 第418章 自证清白 主仆二人出了东华门,沿着城墙根儿,一路疾走,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天色都黑下来了,才走回到西华门宫门外。 凌卿玥正站在西华门外,焦急得来回踱着步子。 见香菱从外城过来,狐疑道:“娘子,你怎么没从西华门出宫?” 香菱沉吟道:“有点小插曲,上车再说,走得脚都快起泡了。” 凌卿玥一弯身,把香菱直接抱进了车厢,红鸾省事的坐在了车辕上,马车得得而行。 车厢里,凌卿玥把香菱的袜子褪去,边按着脚掌边问道:“娘子,怎么回事?” 香菱把今日席上平乐公主对她的态度,以及在断虹桥上看见褚牡丹的事情告诉了凌卿玥。 凌卿玥深深皱了皱眉头。 前几个月,因为在万岁爷眼里,驸马爷死得很不光彩,平乐公主做起了缩头乌龟,让她自己表现得如同空气。 凌卿玥一直以为是自己警告的那些话起了作用,现在看来,并不是,平乐公主只是在等万岁爷的气消了而已。 万岁爷给了她几分好脸色,她便又出来上窜下跳,隐隐还有张牙舞爪的趋势呢。 凌卿玥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再警告平乐公主一下,让她再销声匿迹一阵子。 还没等到凌卿玥想出警告的方法,三更天,骁骑营就上门了,说是万岁爷和皇后娘娘有请褚县主进宫。 凌卿玥上前问曹统领什么原因,曹统领抱拳施礼道:“首辅大人,宫中之事,小的也不好说,你就别为难小的了。” 香菱安慰的拉了下凌卿玥的手,低声道:“别提心,不是有皇后娘娘在吗?不碍事的。” 此时也别无他法,凌卿玥只能眼睁睁看着香菱被骁骑营的人马带走。 第309章 骁骑营的人脸上虽然没有笑模样,但还算客气,并没有给香菱采取什么不体面的措施。 一行人长趋而入,一直到了皇后娘娘的内廷坤宁宫。 皇后娘娘正“虚弱”的躺在软榻上,看着很是虚弱,在香菱进殿的一刹那,眼色微不可查的向香菱方向瞟,还调皮的眨了下眼。 香菱知道,杨静姝是在告诉她,她身体很好,有她给自己撑腰,让自己不要怕。 殿前,跪着一个女人,香菱看了一眼没认出来,再一仔细看才发现,竟然是平乐公主! 这眼睛,怎么肿得看不见眼仁儿了?也太吓人了吧? 见香菱进来,平乐公主“嗷”的一声就要扑过来,香菱多灵巧啊,一闪身就躲到了一边。 齐瑞怒道:“平乐!!!你刚刚就逼迫朕连夜审案,害得皇后身体乏累,如今朕答应你连夜问个明白,连早朝都取消了,你还要殿前撒泼吗?” 平乐公主终于安静了下来,眼神怨毒的死盯着香菱。 香菱再度施礼道:“臣妇给万岁爷、皇后娘娘叩拜金安,不知连夜召见臣妇,所为何事?” 齐瑞挑眉道:“褚县主,昨日牡丹县主滞留在外朝英武殿,夜里有人发现溺亡在断虹桥,平乐公主言之凿凿,说是被你所害,你可能自证清白?” 香菱不由得诧异,褚牡丹死了?还是溺水死的?会是谁这么狠心,会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手? 香菱无暇考虑太多,努力回忆着昨日的事情,有条不紊道:“回万岁爷,昨日宴席后,平乐公主等人先行离开,臣妇得皇后娘娘吩咐,对各殿的嫁接茶花检查一下,臣妇先检查了英武殿,确实看见了牡丹县主,但臣妇并未上前,又急着去了文华殿,此事,臣妇能找到证人。” 香菱对当值的宫女道:“请莲生姑娘帮我把秀和姑娘请来。” 莲生看了眼万岁爷,见齐瑞微不可查的点头了,莲生下去叫昨日当值的秀和去了。 秀和进殿,扑通跪倒在地道:“回万岁爷,奴婢确实在酉时看见褚县主自英武殿方向折返,还吩咐奴婢帮牡丹县主添件衣裳,免得牡丹县主得风寒。奴婢叮嘱了中和殿的小太监小贵子,让他带人送县主回公主府。” 莲生又去叫了小贵子。 很快,小贵子也过来了,手里捧着件外裳,委屈道:“回万岁爷,奴才得了秀和姑娘的吩咐,便回屋拿了件披风,又叫了骁骑营的夏百户一起,想让他送县主回公主府。哪知道见了牡丹县主后,县主骂奴才多管闲事,还踹了小的心口一脚。” 小太监把衣裳抻平,果然看见了上面一道清晰的鞋印。 平乐公主嘶吼道:“褚香菱就是故意让小太监作证,然后她折返去杀了我女儿!!” 香菱没有理会平乐公主,继续娓娓道来:“臣妇与秀和姑娘分别后,便径直前往文华殿,文华殿前放置着百刻盘,臣妇清楚的看到,是酉时三刻,臣妇刚好走了一刻钟,当时,臣妇看见了一队轮值的人,那带队的人臣妇不认得,但他眉毛上有块箭疤。” 曹副统领对下人吩咐了一声,不久,那个眉头带疤的人带来了,并证实,他酉时接的岗,轮值文华殿一圈后看见的香菱,计算一下时间,差不多就是酉时三刻。 香菱又详细列举了自己见到的拿灯笼的宫人、送香油的太监…一直到东华门门口的侍卫,出了东华门后又绕道西华门与凌卿玥汇合…所有时辰、地点、人物,全都记得丝毫不差,时间也对得严丝合缝,听得众人瞠目结舌。 果然,完美的自证了清白,任何人都说不出破绽来。 齐瑞不由得轻眯了眼,自己只是让褚香菱自证清白,可没让她重现一遍昨天的事情,这个,也太神奇了吧? 齐瑞沉吟道:“褚县主,寻常人不会把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比如你若问朕昨日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见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朕都不一定记得如此清楚,你这样仔细记昨夜发生的事,未免有些刻意。” 记得这样清,确实很难不让人猜疑。 香菱淡然笑道:“万岁爷,臣妇记这些,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臣妇这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见到牡丹县主的那时起,臣妇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丝不敢懈怠,甚至,弃了西华门,改走东华门。” 齐瑞什么也没说,只略显疲累的挥了挥道:“褚县主回去吧,午时皇后娘娘会赐宴到凌府。” 香菱忙叩头谢恩,下去了。 第419章 青灯古佛 殿内,齐瑞坐着不说话,平乐公主跪着也不敢起来,直到身子有些站不直、腿有些打颤了。 齐瑞突然犀利抬眼,对平乐公主道:“姑姑,你是故意把牡丹留在断虹桥的吧?你在想,她一个七岁孩子,就算是把褚香菱推下湖去也不会有人责怪她;如果,如果褚香菱对牡丹做了什么,你就可以以此来作乏,为褚之涣报仇…” 平乐公主一怔,忙辩解道:“陛下,真的不是平乐告诉牡丹这么做的…牡丹、牡丹也肯定不是这么想的,她只是年纪小,贪玩…” 齐瑞淡然道:“你发现平乐不见了,不是没有回来找吗?姑姑,” 齐瑞的淡然吓了平乐一跳,齐瑞这个人,如果像刚刚那样怒,反而也许不是那么怒,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的才叫吓人。 平乐公主心里莫名的慌了起来。 齐瑞声音平冷道:“姑姑,你很爱褚之涣,所以一心想为他报仇;可是,是我亲自下的令处斩的褚之涣,这样算来,我才是你最大的仇人。如果有机会,你,会不会杀了我为他报仇?” 平乐公主“…” 平乐公主直接瘫在了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想找褚香菱的麻烦,竟然让皇帝联想出这么多来!还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给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这分明是诛她的心啊!!! 平乐公主登时心乱做了一团。 自己虽然是安王的亲姑姑,但安王大多时候留在封地,与她接触的时候并不多。 她唯一倚仗的就是在皇帝儿时她少有的几次关切,一旦万岁爷的耐心用尽了,微薄的亲情也就没了。 显然,现在,这种亲情已经越了界,若是再不收敛,怕是不好收场了。 平乐公主立即倒地磕头道:“平乐绝不敢有半分复仇之心,从此以后,常伴青灯古佛,为牡丹祈福。” 齐瑞的脸色终于缓了缓,对平乐公主招手道:“姑姑,你快起来,你做长辈的长跪于朕前,可折煞了安儿了…” 平乐公主再次说了一句“不敢”,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本来尚算年轻的身体,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神情如同老态龙钟的老妪般颓唐。 齐瑞保证道:“姑姑,朕一定会彻查谋害牡丹的凶手,还您一个公道。” 平乐公主施了个曲身礼道:“平乐谢主隆恩。” 平乐公主退下去了。 齐瑞回头瞟了一眼仍旧躺在榻上的杨静姝,皱着眉头道:“别装了,起来吧!” 杨静姝讪讪的坐起身来,老实认错道:“爷,我、我、我是看平乐直接拿刀要上凌府砍人,我、我才肚子疼晕倒的…” 齐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杨静姝欢喜道:“你知道?” 齐瑞坦然道:“就算你不装肚子疼,朕也不会让平乐对褚香菱怎么样,就算褚香菱不举证,朕也不相信是她害死的牡丹。” 杨静姝诧异道:“你竟然相信她?平乐和凌家的梁子可不小,你就这么相信香菱?” 齐瑞微微一笑道:“朕还没老糊涂呢!当年,褚香菱出钱、出力、出主意,带领全临安县百姓抗蝗疫,这样一个悲天悯人的女子,怎么可能对一个七岁的孩子下死手呢?凶手绝不可能是她。” 杨静姝狐疑道:“不是香菱,也有可能是卿玥哥啊?” 齐瑞仍旧摇了摇头道:“凌卿玥若想杀人,绝不会用这么笨的方法,更不会把褚香菱牵连其中,所以,他们两个最不可能是杀牡丹的凶手…” 杨静姝不可置信道:“万岁爷,既然这么信任卿玥哥和香菱,你为何还让香菱自证清白呢?而且,在香菱自证清白后,你还有些不太高兴?” 齐瑞深深叹了口气道:“静姝,朕不是在生褚县主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褚香菱对平乐一家如此忌惮,将所有人证、时间都记得如此清楚,不是说明她有多聪明,而是凌家对朕不太信任。前一阵子,朕是伤了肱骨之臣的心啊。” 杨静姝没想到身为堂堂皇帝的齐瑞,会认真的反思己过。 杨静姝一脸崇拜的看着齐瑞,齐瑞的脸突然靠近了,吓了杨静姝一跳,诧异道:“爷?” 齐瑞轻眯了眼道:“杨静姝,你以后若是再敢拿朕的子嗣开玩笑,装什么肚子疼,朕绝不轻饶你…” 杨静姝乖巧的“哦”了一声,只停顿的一会儿,立马好奇的问道:“爷,你怎么个不轻饶我法啊?我现在可是怀着你的子嗣呢?好像打不得、跪不得、饿不得、冷不得…” 第310章 齐瑞:“…” 突然,杨静姝眼色一亮,自圆自说道:“有了,可以母债子偿,爷,你打齐圭吧,这个家伙,多长时间没哭了?” 齐瑞:“…” 宫女莲生不由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她亲眼看见皇后生产的过程,她会以为齐圭是从外面捡来的野孩子,这个娘亲,也太拿他不当亲儿子看了! 第二日早朝,齐瑞下了口谕,令褚县主协同骁骑营曹副统领查访害死牡丹的凶手。 当凌卿玥把这个消息告诉香菱的时候,香菱惊得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错愕道:“相公,你没有说错?皇帝真让我协同办理此案?抛开我是女子不说,我三更天时还是重大嫌犯呢?让一个嫌犯参与案件审理,他就不怕我弄虚做假?不怕平乐公主再刁难他?” 凌卿玥轻笑了声道:“娘子,成岁爷并没指望你去审理好案子,他只是通过这道口谕,向全天下传递一个信息:他信任凌家,既然面对皇族,也会站在凌家这一方。” “真的不用我做什么?”香菱将信将疑道。 凌卿玥再次点了点头道:“还有,你不用担心平乐公主找你麻烦了,她已经带着她小女儿去了灵隐寺的桃花庵,从此常伴青灯古佛了。” 香菱错愕道:“出家了?”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没有剔度,却认了师傅,算是俗家弟子。如果我猜的没错,昨夜万岁爷已经深刻的教训她了。” 这个平乐公主,想想她的遭遇还挺让人不胜唏嘘的。 平乐公主因前驸马病死,到相国寺礼佛,遇到了万岁爷安排的褚之涣。 二人成亲后,褚之涣迎来了最高光的时刻,成了当朝首辅。 只可惜,他是天清弟子,注定了悲凉的结局。 兜兜转转,平乐公主最终又又踏进了寺庙,可能是为了避讳她与驸马相识的相国寺,所以改投了名气不太大、规模也不太大的桃花庵。 第420章 是、是喜脉 就如同凌卿玥所说,曹副统领并没有敢劳动香菱的大驾,而是自己开始查访牡丹县主溺水案。 案件并不复杂,是临时起意做案,最重要的是,曹副统领够狠辣,把那日所以有可能在外朝五殿的宫女太监全部都筛了三遍,每次都会少一两个人,第三轮终于有人说实话当了目击证人。 案子很快水落石出,只是,如何决策却成了一大难题。 因为,害了牡丹落水的,是另外两个县主,换言之,就是牡丹县主的表姐妹。 驸马爷死后,平时在一起玩的表姐妹开始孤立牡丹县主,态度挺飞扬跋扈的。 牡丹县主见她们两个要过断虹桥,往事历历在目,索性起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想要把二人推下水溺死,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而被两个人合力推下去溺死了。 曹副统领把案情的结果告诉了齐瑞。 齐瑞半天沉吟不语,良久,才对曹副统领道:“把调查情况一字不落的通报给平乐公主。去的时候,带上朕赏赐的一碗面条,一碗饭。让她挑一样来吃。” 曹副统领下去了。 直到晚上黑天的时候才回来,对齐瑞道:“禀万岁爷,臣得令后晌午就去了桃花庵,平乐公主听了案情,看了御赐的面条和米饭,久久没有吃,直到晚上,才流了泪吃了面条,一点儿都没剩,全吃了。” 齐瑞叹了口气道:“曹统领,寻个其他的小错处,削了犯事的两位县主的衔,把两位县主的封地补偿给芙蓉县主。对外通报,牡丹县主,失足落水而殁。” 曹统领得令退了下去。 齐瑞对身侧的公公道:“草拟一道圣旨,明日早朝颁布,褚县主协理骁骑营办案有功,即日起擢升一等国诰命夫人。” 桃花庵。 平乐公主已经哭成了泪人。 三岁的小芙蓉懂事的帮娘亲擦着眼泪,软糯糯道:“娘亲,面条不好吃吗?你为何要哭?” 平乐公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好吃,可好吃了,娘全都吃了,一根也没给芙蓉留。” 小芙蓉摇了摇头道:“娘,你骗我,我知道不好吃,是不是那个叫香菱的又欺负咱家了?” 平乐公主心一惊,忙摇了摇头道:“没有,以后记住了,不许骂凌家的不是,以前是娘误会她了,她的人可好了,曾经带着整个县的百姓抗击蝗虫灾害,还杀死了北胡最大的坏蛋,有很多百姓称她为济世夫人呢!” 此时的平乐,心中懊悔不已,若不是自己平时对牡丹说凌家和褚香菱的坏话,牡丹何必生出杀心来,反而害了自己卿卿性命? 都怪自己啊,平乐心痛得不能呼吸,觉得以后要不再说凌家的坏话,让芙蓉做一个简单的县主,长大以后找个好婆家就行了。 芙蓉眨了眨眼道:“娘,可是姐姐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姐姐说凌家害死了爹爹!凌家全是大坏蛋!!” 平乐公主摇了摇头道:“芙蓉,你是信娘的还是信姐姐的?” 芙蓉念叨了半天,终于做出了选择道:“我信娘的,可是,娘,姐姐呢,怎么没有跟咱们一起来?” 平乐一怔,只好撒谎道:“姐姐嫌弃这里太枯燥了,所以不陪娘亲来,只有芙蓉最好了,一直陪着娘亲。” 芙蓉猛烈点头道:“姐姐不听话,芙蓉听话,芙蓉陪娘。” 小丫鬟带着芙蓉出去玩了。 一个侍卫进来了,沉着脸道:“公主,皇帝送来一碗面条、一碗米饭是什么意思?” 平乐扯了下嘴角,苦涩道:“面条,是长寿面,是让我放她们一马;米饭,是断头饭,让她们给牡丹偿命。” 难怪公主是哭着吃下那碗面条的,吃下面条,等于放过了杀女仇人。 侍卫怒嗔道:“你为何要放过她们,牡丹岂不是白死了?” 公主怒目看向侍卫,骂道:“要你管本宫怎么选择?你是褚之涣的手下,凭什么呆在我身边不肯离开?现在就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骂完,平乐公主突然就崩溃了一样。 想她堂堂一个在云端的公主,没想到现在却跌落在泥淖之中,任人践踏。 可是,她没的选择,因为,她的芙蓉还没有长大,自己已经失了皇宠,没了丈夫,以后只能委屈的活着。 门外的侍卫听着平乐放肆的哭声,紧紧攥紧了拳头,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桃花庵。 眼看着到了开春,又是一看播种的日子。 凌二二十个多月大了。 这一日,凌卿玥下早朝回来了,身后还带了一个人回来。 这个人香菱认得,是那个曾给她治过眼睛和耳朵的尚御医。 自从上次“治”好了香菱的耳朵和眼睛以后,凌卿玥对尚御医那是一百二十个信服,不管啥病都找他。 香菱机警问道:“相公,你哪里不舒服吗?”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娘子,我是让他来给你瞧病的。” 香菱连着后嫁了两步道:“不,我没病。” 凌卿玥一字一顿道:“既然来了,就顺道看一看,总没坏处。” 香菱浑身都在拒绝道:“病也,晦也,不可看。” 尚御医答道:“凌夫人,从前有个郎中,名叫扁鹊,见到了蔡桓公,说:‘大王有病,现在在肌肤里,不治会严重’,蔡桓公说:‘我没病,我身体很好’。过几日,扁鹊又说:‘大王有病,己经发展到肌肉里了,不治会严重’。王说:“我没病,我身体很好'。又过了几日…” 香菱一脸懊恼道:“别讲了,我知道,蔡桓公病死了。嘴巴这么会劝说,干脆去出使北胡劝降好了。” 香菱怕这个尚御医再接着讲下去,会把自己给说死了,常言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这件事,凌卿玥早晚会知道,看就看吧。 香菱视死如归的把手腕伸了过去,尚御医立即给香菱把脉,只把了几下,立即抱拳对凌卿玥施礼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夫人有喜了。” 本以为凌卿玥会欣喜若狂的给他赏银,最不济也会道谢两句。 没想到凌卿玥的脸立即沉了下来,眼睛喷火似的看着尚御医道:“你再好好看看,怎么能怀孕呢?怎么可以怀孕?” 尚御医被吓得手掌直哆嗦,不知道自己面临的什么情况,只好再次抬手给褚香菱号脉,确定无误,还是怀孕了。 尚御医再次施礼道:“禀大人,是、是、是喜脉。” 凌卿玥一下子坐在了绣凳上,一脸的懊恼与颓唐。 尚御医吓得赶紧告退,心里则打起了鼓,夫人怀孕了大人为什么这副表情,难道…夫人腹中怀的,不是大人的孩子…尚御医吓得一激灵,感觉后脖颈后生风,回家后一宿都没敢睡觉,生怕半夜被人抹了脖子灭了口。 第421章 云顷国使臣 天色不早了,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香菱走了过来,自后背抱住了凌卿玥,轻声低喃道:“相公,别懊恼了,孩子已经来了,就是上天赐给咱们的礼物。” 第311章 凌卿玥忧伤的抬头,回着把香菱反抱进了自己怀中,难过道:“香菱,我没有算错日子,真的没有,所以说,你所说的安全期,也不一定安全的,对不对?” 香菱点了点头,所谓的“安全期”,也不过是降低怀孕的概率而已。 其实,香菱并不怕怀孕,相反还挺期待的。 只是凌卿玥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老怕香菱怀孕后因难产而死,俨然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了。 香菱坚定道:“相公,二二需要个伴儿,这个孩子,我必须生下来。” 凌卿玥一脸颓唐道:“不生下来,还能怎么办?”现在的条件也不允许他们抛充这个孩子,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香菱倒是不担心,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作息规律了。 还没等她想出个章程来,凌卿玥已经规划好了,斩钉截铁说道:“从明天开始,你要管住嘴,不许再吃让孩子发胖的食物,不准吃肉,不准喝羊奶,不准吃…每天要像兔子一样,只吃一些菜就好…” 褚香菱:“…” 凌卿玥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从明天开始,不准多睡觉,要多活动,每天我早朝后,你也要一起起榻,绕着府邸走完一圈、大约半个时辰以后再回来吃早膳…” 香菱:“…” 香菱听得瞠目结舌,十二分怀疑,自己不是怀孕,而是在减肥…香菱很想问凌卿玥,“虐待”自己儿子,他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二天,快到晌午的时候,一直担心被“打击报复 ”的尚御医终于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凌首辅还没有找来,自己应该没事了。 尚御医从太医院中走了出来。 刚出门,就看见了一辆马车,凌首辅就倚在马车车辕上,见了他,还热情的招了招手。 尚御医倒吸了一口气,暗道,完了,该来的总算来的。 虽然知道反抗无望,但蚂蚁尚且偷生,何况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尚御医决定搏一把。 于是乎,尚御医攥紧了拳头,绷直了腿,紧接着,身子来个大转弯,大步流星往旁边的巷子里跑去。 刚拐进巷子,就被人薅着脖领子拎了出来。 凌首辅有些愠怒道:“尚御医,怎么见了本官就跑?” 尚御医吓得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地,颤声解释道:“下官、不、不敢,下、下官是、是想起来怡主子的药可能差一味药,便进、进宫去…” 凌卿玥皱着眉头道:“本官已经问过院使了,怡主子的病,不是你在负责,你配的是哪门子药啊?” 尚御医:“…” 凌卿玥索性开门见山道:“本官已经奏请了万岁爷,以后你每日上太医院前,先到凌府去,给我夫人诊次脉,然后,对症下药。” 尚御医:“…” 尚御医错愕的看向凌卿玥,似乎,既明白凌卿玥话的意思,又似乎并不明白凌卿玥话里的意思,凌大人,到底是下安胎药,还是去胎药? 凌卿玥眼睛幽深幽深的看着尚御医,咬了咬牙齿道:“尚御医,我娘子第一胎难产,我怕这一胎…那些稳婆我信不过,御医中,我最信任你。你天天来帮我夫人诊脉,一旦有任何危及夫人性命的事,一定提前处置,就算、就算是保大不要小我也心甘…但如果母子或母女平安,我给你万两谢银。” 尚御医脑子像炸裂了一般,终于明白了凌卿玥昨日乍听夫人怀孕后,为何是那般表情了,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龌龊,而是凌大人,怕夫人生孩子时有性命之忧,他怕失去凌夫人,所以宁可不愿意凌夫人怀孕!!! 凌大人与凌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令人动容。 尚御医笃定点头道:“好,卑职一定竭尽所能护夫人周全。” 不用凌卿玥拎脖领子了,尚御医一马当先向前走,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了。 尚御医给诊了脉,凌卿玥特意要了食谱,好在尚御医比凌卿玥有“人情味”,建议吃一些鱼类、猪肉类食物。 即便如此简单,香菱也开心极了,终于不必像凌卿玥说的那样,过完全吃素的日子了。 尚御医把生活作息全都安排得细之又细,香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牵线木偶,由凌卿玥一手操纵着,偏偏,他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 香菱除了恢复了上次怀孕时、身后五个虎虎生风的稳婆外,又多了一个天天早晨来报道的御医。 因为怀孕,凌二二断了奶水,被无情的扔给了奶娘看管。 而香菱呢,白天有御医和稳婆,夜晚由凌卿玥亲自照看。 怕是皇后娘娘怀孕都没有这般谨慎。 过了几天,海瑞县方向传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云顷船已经停靠在了海瑞县,这次,不是普通的商船,云家派来了“使臣”,听说是个异姓王爷凌王。 到了京城,上了早朝给齐瑞请安,大家才愕然发现,这个凌王,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大齐国的凌王凌肖阳之子凌云、凌月的双胞胎亲哥哥,更是凌卿玥的亲生父亲。 好家伙,凌卿玥,这个大齐国的堂堂首辅大臣,竟然暗戳戳的成了云顷国的郡王,未来的凌王继承人。 而原来自封为王的云沐白呢?已经自立为帝,成了云顷皇。 而自立为帝的想法, 听说,还是大齐的太上皇齐珩提议的。 凌云觐见了齐皇,奉上了四道文书。 第一道文书,是云顷皇云沐白写给齐瑞的信,官气十足,都是促进两国友好邦交什么的客套话,还介绍了下大齐的太上皇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最重要的是,和太后感情日笃,每日里养花种草,好不闲情逸致。 第二道文书,是云顷国送给大齐国的礼物清单,有各种稀奇种子,都是云顷国的稀奇珍宝; 第三道文书,也不能称之变文书,而是一张欠据,上面是让齐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体。 上书:吾儿,速代为父清缴欠银二十三万两,其中贺云顷王贤伉俪成亲周年花销万两;架云顷皇登基万两;贺云顷皇…” 越往下看,齐瑞的火气越往上拱,自己的爹,太上皇齐珩,这哪里是去去顷国游历,分明是去云顷国散尽大齐国家财去了 第422章 小财迷凌二二 看着自家亲爹欠下的欠据,齐瑞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和颜悦色的对凌王道:“王爷,此次来齐,不知逗留多长时间,待离开齐国之日,定备厚礼送行。” 凌云心知肚明,齐瑞这是告诉他,你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我把欠银给你拿去。 凌云施礼道:“回齐皇陛下,本王此次留齐一月有余,七月前往海瑞县,八月初启程。” 齐瑞点头道:“明日朕在保和殿准备迎宾大宴,亲迎凌王殿下。” 齐瑞看向左侧站在首位的凌卿玥道:“凌爱卿,凌王是你父王,在齐期间,凌爱卿尽好地主之谊,莫失了大齐的体面。凌王不是外人,入住官驿署有失体统,就安置在凌府吧,让凌王尽享天伦。” 凌卿玥立即答道:“臣尊旨。” 凌氏父子,心里同时暗叹齐瑞是只老狐狸。 齐瑞话说的漂亮,滴水不漏,处处彰显着为凌云着想,任何人还挑不出错来。而 实际上,却是完全置身事外,连官驿署招待外国使臣的吃喝拉撒睡,这些基本的都没了,看样子,是让凌卿玥自己承担了。 退出太和殿,凌家父子二人并排走在青石路上。 凌卿玥狐疑的看着凌云的腿。 凌云明白凌卿玥的疑虑,主动解释道:“我腿残了,是云夫人命匠人为我打造的新腿,短暂的走不成问题,长时间就吃不消了,得坐在轮椅上。” 凌卿玥这才恍然。 看着死而复生的父亲,凌卿玥内心百感交集,又似乎有太多的问题想问,话到嘴边,突然又不想知道答案了。 本应该热切的场面,异外的尴尬起来。 好半天,凌云才硬着头皮道:“卿玥,三年前,我在云顷国娶了一个亲,育有一女,今年三岁,名叫云静初。我本想带她来见一见你这个哥哥,她娘却担心静初年纪太小、经不得长途跋涉。再过两年吧,或是你过去,或者她过来。” 凌卿玥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即便没有话说了。 到了家,凌家上上下下全部都出来迎接这个多年未见的老爷。 将凌云让进了宴客厅,奉了茶,空气再度凝滞了。 别提多尴尬了。 万般无耐,香菱只好使出了她的必杀技-----凌二二。 香菱把凌二二放在了地上,自己则站在对面远远的,对凌二二招手道:“二二,娘在这呢,走一个给爷爷看看。” 不说还好, 凌二二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站都不愿意站了。 这个凌二二,完全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 香菱只好让奶娘拿了一块银子,对凌二二再次招手道:“二二,娘在这儿呢,走一个给爷爷看。” 第312章 只见坐在地上的凌二二,小小的身子,撅着小屁股先是坐了起来,然后再强撑着站起,边迈着小短腿走向香菱,嘴里边喊道:“凉、凉、凉…” 凌云的心都快被软化了,想亲手把孙子抱起来,又生怕自己腿不好把小家伙摔倒了,只好对凌卿玥急道:“二二说地上‘凉’呢,别让他再坐在地上了!” 凌卿玥“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下人们也都是面色各异,忍笑忍得很辛苦。 凌卿玥终于对凌云道:“二二不是说地上凉,而是在叫‘娘’…” 凌云:“…” 凌卿玥继续解释道:“二二刚学会说话,吐字不清,管‘娘’叫‘凉’,管‘爹’叫‘打’。从小到大,对金银财宝特别的喜爱,像乌鸦似的愿意攒金银财宝。就连抓周的时候,连抓了五次,每次都能准确无误的把金银财宝攥在手里,谁要也不给。” 这个凌二二,天生就是个财迷,不管什么事,怎么哄都洪不好,只要银子一亮,立马就好了,万事都好商量。 凌二二蹒跚的走到香菱面前,把银锞子一把抢了过来,放在了怀里,满是喜色。 香菱诱导道:“叫爷爷。” 凌二二瞟了一眼凌云,终于开口道:“鸭鸭…” 叫完以后,习惯性的跪在地上,快速爬向屋子一角,掀开一只铜箱盖子,露出里面大半箱的珍珠财宝,把新得的银锞子也扔了进去。 凌云彻底呆了,如此明晃晃的让孩子玩金银财宝,难道是卿玥家太有钱了?还是太娇惯孩了了? 春草对忙凌云解释道:“二二天生对钱财和数字特别敏感,我给他银子,也是为了训练他。他的财宝箱子表面看着杂乱无章,但凡少一样,全立即就哭闹示警,瞒不过他的眼睛。” 凌云不由得掩嘴笑道:“贪财这件事,恐怕随了卿玥,他抓周的时候,抓的就是元宝。小时候就抠,谁能从他手里要走什么东西,那是绝对厉害了。” “才没有呢!”凌卿玥忙辩解道。 随着小家伙的介入,凌云与凌卿玥之间的生疏感终于退散了下去。 凌卿玥感激的看向香菱。 香菱回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随即,香菱抱着孩子退下,亲自去督促伙房准备膳食。 宴客厅内只剩下凌家两父了,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这一次,凌云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当年,我英勇善战,屡立战功,却因为是凌家后人,所以处处受排挤,在战场更是被派最危险的任务。那次,我受伤严重,腿也断了,留在大齐不仅是废人,而且会面临追责,于是云家把我送到了云顷国,一边养伤,一边帮他们开创云氏帝国。” 凌卿玥答道:“这些我都知道了。” 凌云沉吟道:“你跟不跟我回云顷国?”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暂时不去。我在云顷国,毫无建树,唯一的身份是凌王的嫡子;而在大齐国,我屡立功勋,是皇帝的肱骨之臣、当朝首辅,妻子更是被封为县主、一品国夫人。” 凌云道:“我在见你之前,曾想过很多劝你回云顷国的借口,没想到反而被你劝动了。和云顷皇后预料的一样,你不愿回云顷国。她让我转告你,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回云顷国,云顷国永远欢迎你回家。 ”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好。在我有生之年,就算不在云顷国定居,也会去云顷国看一看,看看它有什么不同,让很多大齐人不思家乡。” 凌云笑道:“也不是所有人愿意留在云顷国的。” 凌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凌卿玥道:“云顷国,一夫一妻无妾,丈夫如果背叛妻子,很可能被净身出户,分文皆无。” 凌卿玥一怔,随即笑道:“这,一定是云顷皇后的主意。” 凌云摇了摇头道:“错,是云顷皇的主意。” 凌卿玥:“…” 第423章 张汉卿要提亲 林府。 一辆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林至清有些扭捏道:“张公子,要不,你、你改天再拜会我爹娘?” 张汉卿斩钉截铁的摇头,拍了拍车辕上的一只竹编的箱子道:“林姑娘,俗话说的好,趁热才能打铁,趁水才能和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这个亲,我求定了,求亲的聘礼我都带来了!!” 林至清狐疑的看着一路上一直抱在怀里,连上茅房都不离身的竹编箱子,猜测里面可能装着奇珍异宝,也不好意思问是什么,只好羞涩的点了点头,低声呢喃道:“张公子,我先进府禀告爹娘一声,你再进府。” 张汉卿玥点头如捣蒜,听话的在林府门口等了。 林至清叩打门环,小厮开了门,先是一怔,待看清是一年未归的小姐,顿时激动道:“小姐, 是你?你回来了?!” 小厮忙把府门大开,扯着嗓着直接喊叫道:“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小姐从云顷国回来了!!!” 这一嗓门不小,足足响彻了整个林府府邸上空。 凌月一听,首当其冲跑了出来,兄长林至刚和嫂子曹子鸳,奶娘抱着一岁半的林涛紧随其后。 林父倒是淡定一些,坐在宴客厅等着,眼睛却不住的往外张望。 凌月看见女儿,一把把女儿抱在了怀中,眼圈红彤彤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收住了眼泪,往林至清身后望了望,狐疑道:“至清,沼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林至清乐呵呵道:“娘,沼儿在云顷国成亲了,相公是火龙局的局长,怀孕六个多月了,实在不方便长途跋涉回来。” 林至清拍了拍手里的包袱道:“沼儿托我给您带了云顷国的特产回来呢!” 凌月破涕为笑道:“知道云顷国每年五月份来船,七八月份返航,没想到你会跟着回来,太好了,当年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这次,别再走了!” 林至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娘,您知道这次云顷船队带队的人是谁吗?是舅父,他进京后直接面圣去了,我着急见您就先跑回来了。” 凌月诧异道:“大哥?” 林至清继续解释道:“对,是大舅。我乘船到了云顷国后,就住进了大舅的府邸,大舅被封做异姓王凌王,又娶了个舅母,生了个女儿,现在都三岁了,名叫静初,可可爱了。” 娘两个进了宴客厅,林至清初见娘亲,嘴巴像燕子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 进了会客厅,林父一脸肃然的坐在那里,林至清不敢放肆的说了。 但林父显然对云顷国的事务很感兴趣,特别是关于与他翰林院修撰相关的事情。 林父问道:“至清,云顷国修订本国文书的机构是哪里啊,也是翰林院或文渊阁吗?” 问别的可能林至清不知道,但问与书相关的事情,她却是了如直掌。 林至清胸有成竹的对林父答道:“爹,云顷国制订书册的机构不叫翰林院,是叫国家书局,总编辑相当于咱这儿的翰林院院使,负责书册的编辑,除了编发云顷国的地理志、民间俚曲、宗教等相关书册,还出菜谱、话本子等等,事挺多的,总写到半夜,经常写着写着就睡着了…” 凌月狐疑道:“至清,你对书局的事儿怎么这么了解,人家干活到半夜你也知道?” 林至清:“…” 林至清一慌,忙解释道:“舅父就负责管辖书局,经常晚回家…” 凌月不疑有他,又接着聊天,这一聊,就聊到了中午。 林至清看了看天色,有些焦急。 凌月再次起了疑窦,问道:“至清,你老往外看什么?” 林至清咬了咬牙对林父道:“爹,你不是对云顷国的‘翰林院’感兴趣吗?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在咱家门外求见您呢!” “啊?”林父吓了一跳,随即喜形于色道:“云顷国国家书局的总编辑亲自来见我?” 林父立即站起身来,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觉得上面有些褶子抚不平,小跑着跑到后院去换新衣裳去了。 林至清:“…” 林至清心中暗自祈祷,希望一会儿见到张汉卿之后,爹爹也能是这种喜欢的态度。 待换好的衣裳,林至清才想起来己过午时,忙对下人道:“快备上一桌上等席面,不能失了咱大齐国的礼节!!!” 下人急忙跑下去,赶紧筹备去了。 林至清带着林父走到院门口,指着马车前的青年道:“爹,这就是张汉卿张总编。” 林父上前长揖施礼道:“张总编光临寒舍,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张汉卿赶紧回礼,一揖到底道:“得见伯父真颜,不胜惶恐,惭愧惭愧。” 林父再次长揖到底道:“张总编来访,蓬荜生辉,余门有庆。” 张汉卿再次作揖道:“伯父亲迎,晚辈欢欣雀跃,倍受鼓励。” 林父还要再作揖,凌月轻轻咳了一声,摇了摇头。 林父这才意识到,他如果和张汉卿再这么客套下去,能一直客套到晚上不间歇。 第313章 林父这才把客人让进了会客厅,让丫鬟倒了茶上来。 见林至清还在会客厅里磨叽着不肯离开,林父立马向凌月使了眼色,意思是:有外男在此,至清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在会客厅里陪着做什么? 凌月便“押”着林至清,带着曹子鸳进了内宅。 进了屋,曹子鸳忍不住问道:“至清,这个张汉卿,是不是你心仪之人啊?他来找爹爹,是不是因为你?” 林至清红了脸,点了点头。 凌月诧异道:“这个张汉卿心悦于你?不会是上门来提亲吧?” 林至清再次点了点头,脑袋快低到双腿间了。 凌月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上门来提亲,咋能空手来呢?” 林至清猛烈摇头道:“娘,没空手,没空手。你没看他拿着一个竹编箱子吗?他说把全部身家都带来了,要向父亲表明求娶我的决心。” 凌月的面色这才好了不少,对林至清道:“傻孩子,你是女子,不能让男方看出来太上赶子了,否则嫁到婆家,婆家该不重视了。” 林至清摇了摇头道:“娘,他们家人很好的,我一去他们家,他太奶奶就跟我讲汉卿小时候的臭事;他奶奶就给我她们家乡的小曲;他娘亲就给我杀鸡宰鱼;汉卿,就给我讲他写的话本子,可好了。” 凌月在女儿的腰眼子上狠掐了一把嗔道:“死丫头!你是待自闺中的姑娘,老往未婚男人家跑做什么?还想不想要名声了?” 林至清一听撅着嘴道:“名声、名声,娘亲就知道名声。在齐国,先皇后写的是《女诫》,不让女子做那,不让女子做这儿;在云顷国,皇后娘娘写的是《女权》,女子不仅可以在外抛头露面,还可以当女官呢!” 凌月和曹子鸳同时惊诧道:“女子,也能当官?” 林至清笃定道:“能当,我已经报考了的老师,就是咱这儿私塾的先生,如果考过了,我就可以去女子书院教女子识字数术,月月有俸禄可拿呢!” …凌月和曹子鸳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听得一惊一乍的,觉得云顷国真的好神奇。 娘三个正聊着,老仆跑了过来,神情慌张道:“小姐,你快看看去吧,老爷和客人吵起来了。” 林至清如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会客厅。 第424章 空手套白狼 林至清小跑着跑到了会客厅。 只见会客厅里,林父手指头气得发抖的指着张汉卿道:“姓张的!原来,你不是倾慕我的才华来拜访我,而是打我女儿的主意!!!” 张汉卿急切辩解道:“伯父,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与至清两情相悦,情比金坚,今日诚心诚意下聘,请您老成全我和至清。” 林父从桌上拿了一撂纸道:“我没说我不嫁女儿,但这就是你‘诚心诚意’的下聘?” 张汉卿笃定点头道:“小的家境贫寒,俸禄不多,加上卖书的提成银子,两年多勉强攒下两千两银子,我一文钱都没私藏,全部拿来做聘礼了。伯父可以嫌弃汉卿的聘银少,却绝不能置疑汉卿的诚意!!!” 别人不知道,林至清可是知道张汉卿的省吃检用,两千两银子,绝对是张家拿出来的极限了。 林至清撅着嘴道:“爹,咱家给嫂子下聘礼,也不过是一千两银子,怎么到了我这里,这么刁难张公子呢?” 林父气得一瞪女儿,老话说的好,女生外向,这个女儿,还没嫁过去就偏心相公了,自己这么较真儿是为谁?还不是为了她!!! 凌月也赶过来了,看着气鼓鼓的丈夫和女儿,完全一头雾水。 林至清告状似的把银票递给娘亲道:“娘,张公子想娶我,下了聘银两千两,我爹嫌贫爱富,嫌少。” 林父气恼道:“你,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也不知羞臊!” 凌月看着林至清手里的银票,冰雪聪明的她,立即意识到了症结所在。 凌月气得打了女儿后背一巴掌,骂道:“你爹啥时候嫌贫爱富了?女儿家的聘礼多,就说明在婆家的地位高,聘礼轻了,说明婆家根本就是在作践你;无论多少,咱家一文不留,全都放在嫁妆里一起给你带回去!还不跟你爹道歉?!!” 林至清也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但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若是太弱了,只怕婚事要黄。 林至清放缓了语气,对凌月道:“娘,张公子家可重视我了,这两千两银子,绝对是他们家的全部身家了,我爹不能难为人家啊。” 凌月狠掐了女儿腰上的软肉一把,让她闭嘴,把手里的银票递还给张汉卿道:“张公子,你说对我女儿诚心,可你拿的这聘礼,对我林家而言,真是没用。” 张汉卿错愕的接回聘银,狐疑道:“伯母,莫不是嫌弃汉卿没有请媒婆、没有买绸缎等现成的聘礼?不是汉卿不想请官媒,而是大齐的媒婆说汉卿是云顷人,不给保媒;没有买现成的东西下聘,是因为云顷海船有规定,要轻装出行,每人有限重。我寻思着把聘银直接给伯母,伯母需要什么就买什么,这样才不至于浪费了钱财。” 见张汉卿还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凌月也皱起了眉头了,心想,这个女婿看着挺奸挺灵的,脑子咋这么不开窍呢? 张汉卿生怕亲事黄了,忙说道:“汉卿回去多多写书、好好卖书,明年再备厚礼来提亲。” 凌月被气乐了,索性开门见山道:“张公子,你下的聘礼,是云顷国的银票,到了我大齐子民手里,和废纸有何区别?说句不好听的,你这就是民间百姓所说的----空手套白狼。” 张汉卿一怔,脸“蹭”的一下就红透了,没想到,自己弄出来这么大个乌龙,难怪林家会生气,放在自己身上,怕是也会生气的。 林至清也红了脸,懊恼自己没问清情况就胡乱给爹扣个“嫌贫爱富”的大帽子,爹,一定很生气吧? 张汉卿尴尬的收回了“废纸”,郑重向林父作揖道:“伯、伯父,今日是、是汉卿唐突了,汉卿先行告退,两日后重新来下聘。” 张汉卿灰溜溜的走了。 林至清走到林父身前,歉意道:“爹,女儿错了,您别生气。” “哼!!”林父扭过脸去,不想理会这个让她操碎了心的女儿。 这样僵下去不是办法,凌月安抚着林父道:“老爷,女儿亲事多波折,这回的波折算是最小的了。你再绷着,把姑父给吓跑了,不仅女儿不依你,我也不依你啊!!!” 林父借着台阶下来道:“汉卿这孩子,有才华,能谈吐,就是这脑子,不大灵光。大舅兄不是回来了吗?咱明天去觐见一下,顺道打听打听这个张汉卿,到底是真想空手套白狼,还是这孩子脑子不灵光。” 林至清脸色一讪,无论是空手套白狼,还是脑子不灵光,感觉对张汉卿都不太有利呢? 林至清心里忐忑不安,对母亲道:“娘,我回来后直接回家,还没去看望表嫂呢!我现在就去,如果晚了,就在表嫂家留宿了。” 不等凌月回答,林至清已经跑出了会客厅。 看着女儿的背影,林父懊恼道:“真是女大不中留,这是怕舅兄说张汉卿不好听的话,提前去打埋伏了!我怎么生出这么个有外心的女儿来!!!” 凌月叹了口气,坐在了林父身侧,语重心长道:“相公,咱就别拦着女儿的婚事了。至清情感波折,赵诚、孙历、叶一秋,随便拎出哪一个,都害得女儿扒掉一层皮,寻死觅活都两三次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心仪的人儿,只要品性不差,家世啊、聘礼啊,咱都随意吧。” 林父半天没有言语,想着女儿过去的几场婚事,简直一波三折,每次都巨浪滔天,甚至引起朝廷动荡,留在大齐,难免有些好事的人拿出旧事恶心人,或许,女儿嫁到云顷国,是最好的选择。 林父点了点头道:“我不难为他,在他走之前,只要张汉卿努力了,无论他拿多少聘礼过来,我都答应。月儿,你去准备嫁妆吧。张汉卿不是说了,让轻装出行,原来备的金银首饰怕是带不走了,明天问问舅兄,看看能不能换成云顷国的银票。” 凌月点了点头。 第425章 张汉卿卖书 再说张汉卿,出了林府,刚要爬上马车,马夫忙用马鞭挡在张汉卿身前道:“客官,咱丑话说在前头,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已经付过马车钱了,你若是再坐,得额外加钱。” 张汉卿摸了摸怀中准备的十两银子零花的碎银子,想着还没着落的两千两银子聘礼,到底还是没舍得花钱坐马车,而是背着竹编箱子徒步往前走。 路过一家安北书斋,张汉卿眼睛突然一亮,进了书斋,大着嗓门道:“掌柜的,掌柜的!!!” 掌柜的正在柜台上打盹,被张汉卿一嗓门给吼醒了。 掌柜的仔细看看张汉卿,半天才恍然道:“原来是张童生啊!你不是去云顷国了吗?怎么回来了?” 张汉卿立马挺直了腰杆儿道:“凌王代表云顷国来拜会齐皇,我作为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此次回来负责传承云顷国的文化。” 第314章 掌柜的挑起大指道:“张童生、不,张总编辑真厉害!” 夸完以后,掌柜的故意翻着账册不说话了。 张汉卿脸皮厚的问道:“那个,掌柜的,去年我不是让你帮我代卖一本话本子吗?卖得咋样了?” 掌柜的就怕张汉卿是来要银子的,所以压根就没往上面提,没想到张汉卿腆着脸先提了,掌柜的只好答道:“你那本书,没卖钱,当添头送人了。” 张汉卿皱着眉头道:“没卖钱?这本书光纸张钱就值二百文钱了,怎么可能没卖钱?你诓我吧?” 掌柜的愤然道:“张童生,咋俩合作多少次了?我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好好好,我告诉你,是凌首辅的手下来买的,你去找凌首辅要钱去!!!” 掌柜的以为自己只要报出买主名字,张汉卿就不敢去了。 哪成想,张汉卿甩袖子就走,大有去要钱的架势,掌柜的立马慌了,忙扯住了张汉卿的袖口道:“我的活祖宗啊,你还真敢去啊?我跟你说实话还不行吗?一共拿走了二十五本话本子,一共给了三十两银子,我给你书钱,成不?” 掌柜的赶紧拿出一两银子,给了张汉卿。 张汉卿看着手里的一两碎银子, 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狐疑道:“我的张大官儿,你还要干嘛?” 张汉卿郑重道:“账不对啊。二十五本书卖三十两银子,一本书就是卖一两银子两吊钱,咱们的老规矩是我九你一,你扣下提成钱一吊钱二十文,还得给我八十文钱。” 掌柜的顿时瞠目结舌,没想到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云顷国什么国家书局总编辑的张汉卿,连区区八十文钱都不放过。 掌柜的拿出一吊钱扔给了张汉卿道:“张童生!我再给你一吊钱,多余的二十文钱不用给我找了!!!” 张汉卿却不同意,把一吊钱拆开,数出二十文钱给了掌柜的道:“我堂堂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岂能占你一个大齐普通百姓的便宜,给,必须给。” 掌柜一脸生无可恋的收下了二十文钱。 张汉卿仍旧不放过他,从竹箱子里拿出六本书来,放在了柜台上道:“掌柜的,老规矩,书放你这代卖啊,卖多少钱你定,老规矩,你一我九,书不够卖了找我,我再写,我就住在、住在…” 张汉卿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找到住处呢,转而说道:“还是我明天来取吧。” 生怕张掌柜拒绝,张汉卿大步流星的走了。 掌柜气恼的摊开书册,发现书名是:《云顷开国纪事》、《云顷国法典》、《云顷女权》。 每本书两本,一共六本。 掌柜翻了下里面的书页,喃喃自语道:“ 姓张竟然不写话本子、改写这些东西了?难道他真是什么总编辑?只是这种书,在大齐国卖得出去才怪!!” 刚把书放下,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问道:“掌柜的,这三本书怎么卖?” 张掌柜诧异的抬头,见问话的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看穿着,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张掌柜忐忑的伸出了一个手指头,意思是一肉银子一本。 姑娘笑道:“十两银一本啊?这三种,我每种买一本,给你银子。” 姑娘递过来三十两银子,张掌柜懵逼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完全没想到这么快就卖出去了,而且,貌似,价格还不算低。 姑娘走了,掌柜的百思不得其解,想着难道张童生有什么写书秘诀,知道什么书好卖? 掌柜的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搬了一张长条桌在门口,把这三本书摆在了外面,自己亲自站在外面,想再撞一撞大运。 不久,又有两个姑娘经过,与刚才的那个姑娘不同,这两个姑娘一身戎装很是飒爽,看方向,应该是奔前面的打铁铺子路过。 其中的一个姑娘无意间瞟了桌子上的书名,立即扯住了身侧急匆匆走的姑娘道:“静婉姐!!” 静婉皱着眉头道:“娘娘还等着咱取飞镖呢,哪有功夫闲逛?” 姑娘辩解道:“静婉姐,你快看看书名!!” 静婉看了下书名,顿时无比震惊,万万没想到,在大齐的地界上,竟然会出现《云顷国开国纪事》、《云顷国法典》、《云顷国女权》这种书。 如果里面写的东西是真的,可实在是太珍贵了,这写书的分明是大齐的细作,应该给记一功才对!!! 静婉忙问道:“掌柜的,咱们大齐的地界上怎么可能有云顷国的书,这里面写的东西,是胡编乱造的吧?” 掌柜的一听急了,立即辩解道:“姑娘,你可以不买我的书,可不能置疑我的书!知道这书谁写的吗?就是云顷国国家书局总编辑张汉卿写的,你看看这儿…” 掌柜的指了指书册的右下角,盖着一方印章。 静婉一脸欣喜道:“这书,多少钱一本?” 掌柜的内心忐忑,表面却镇定道:“十两银子一本。” 静婉爽快的扔下三十两银子,把三本书全拿走了。 掌柜的心里简直惊起了惊涛骇浪,自己这么不看好的书,只一个时辰不到,就卖出了六十两银子的高价,还不包括十两银子的赏钱。 掌柜的欢声雀跃,立即前往官驿署,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张汉卿,顺道看看他手里还有没有这三本书了。 第426章 云顷皇的计谋 再说林至清,买下张汉卿的这三本书后便前往了凌府。 凌卿玥和褚香菱都在府中陪着凌王呢,至清直接到了会客厅,一家人一起聊天。 香菱把林至清拉到身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嫣然一笑道:“胖了,也精神了。” 林至清调皮的回敬香菱道:“胖了,也精神了。” 香菱本能的捂着小腹道:“我的胖,跟你的胖可是两码事,我是孕胖,你、是幸福胖,听公爹说,张汉卿来求亲了?姑丈答应了没有?” 至清的脸立即红透了,不好意思的把张汉卿来家里求亲的事给说了,懊恼的对舅舅凌王道:“舅父,张公子的为人你最了解了,你可得帮帮他。” 凌王笑吟吟道:“是让我帮他,还是帮你?你不是已经认定了他,非他不嫁吗?只是你越是这样,你爹越是生气。” 林至清不明所以道:“我爹为什么生气?” 香菱接过话茬儿道:“当然生气啊!就好比自己养了多年的花,好不容易等开花了,却被一个呆子连盆带花一起给端走了。最可气的是,这盆花还是一朵向日葵,把端花盆的人当成了太阳,整天围着人家转,原主人自然心酸啦!!!” 大家伙一怔,随即被香菱的形容给逗笑了,觉得这个比喻太契合实际了。 林至清更加窘迫了,随手把手里的书册塞在香菱的怀里道:“表嫂不好,净调侃我,我和张公子可清清白白着呢,丝毫逾矩都没有,私下里都不见面的。” 香菱展开书册,看着熟悉的笔迹和墨宝,向林至清挥了挥手里的书道:“私下里没见面?那这三本书是怎么得到的?上面可署着张汉卿的名字呢?你不会是去偷看张汉卿吧?” 林至清再次闹了个大红脸。 香菱不再逗趣他,错愕了翻看着三本书。 发现里面有很多现代的影子,心知肚明,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苏百顷口述,张汉卿所写。 只是,这么规范性的典籍似的东西,怎么可以带到大齐国来?张汉卿就不怕被云顷国当做细作给处理了? 香菱把书递给了凌卿玥。 凌卿玥拿过书册,仔细看了半天,最后对林至清道:“至清,这三本书,是你从云顷国带过来的?” 林至清摇了摇头道:“是张公子拿回来摆在书斋里让卖的,应该是凑聘礼吧!怎么了?不行吗?” 见大家脸上一片肃然,林至清意识到可能有什么问题,忙把话拉回来道:“是、是我,是我拿回来的,不关张汉卿的事…” 凌云瞟了一眼书册,微微一笑道:“大家都别紧张了。这件事也不必瞒你们,这是万岁爷特准让拿来大齐国的,不仅大齐国有,就连北胡、西周等国,全都有。” 香菱一脸狐疑,不明白云沐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凌卿玥则沉吟良久,半天才舒展了眉毛,向凌云挑了挑大指道:“云皇招法高明。” 香菱诧异道:“为何高明?不是泄露了云顷国的国家治理办法吗?” 凌卿玥笑道:“你刚刚不是说向日葵吗?这三本书,就像阳光,会引无数人向往,等着吧,一个多月后云顷国海船回归,载的可能不是货物,而是-----人。” 香菱惊讶的捂住了嘴,瞬间明白了,云顷国是新建国家,不像其他国家有数百年的原始积累,其他都是次要的,最缺的却是人口,国家是由人口组成的,没有人,哪来的国家?而且,云家走后,带走了大批的军队,繁衍后代的女人更加稀缺。 所以,云顷国并不是无缘无故写的这三本法典,而是做人口引流,特别是----女人。 第315章 香菱点了点头道:“几个国家知道后,势必会强制管人,不允许人口外流。” 凌卿玥点头道:“就算是不让人口外流,也会逼迫各个国家做一些改变,会给平民一些甜头,这,未尝不是一种变革。” 看着聪慧过人的儿子和儿媳,笑吟吟道:“你们,是不是也该回归了?”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爹,我们还是留在大齐吧,香菱还怀着身孕呢,经不起长途跋涉。” 林至清呆呆的听着几个人聊天,似乎他们每个人说的话她都听清了,但组合在一起,她又似乎听不懂,只知道,张汉卿卖书,是受云顷皇指使的,那自己自做主张的买到自己手里,是不是反而不对了? 凌卿玥对傻愣的至清笑道:“至清,你告诉张汉卿来找香菱,让香菱帮他把云顷银票换成大齐银票。” 凌卿玥又对凌王道:“爹,如果姑姑找你把大齐银票换成云顷银票,让她找香菱兑换。” 听得林至清又懵逼了,什么云顷银票和大齐银票的?换来换去的什么意思? 林至清绕了好几个弯,自做聪明道:“表哥,为啥你在中间换来换去的?让张公子直接用云顷银票下聘礼,我爹再找表嫂来兑换不就好了,何必费力换两次了?” 香菱笑吟吟道:“傻丫头,你爹换,和他来换,是不一样的,这,就是诚意,你呀你呀,拿出你女孩子的矜持来,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了,听到没?” 林至清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只要亲事能成,就好了。 晚上,凌卿玥揽着香菱的肩头,呢喃道:“香菱,我看你晚饭后,独自看了那本书很久,又发呆了很久,等你生完孩子以后,我们也去云顷国生活吧?” 香菱轻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去。一是你的基业在这里,到那里,你一下子从肱骨之臣变成倚仗父亲的官二代,完全没有了现在的功勋;二是我的亲人们都在这里,哪怕不在一起,我们会通信,我们会知道彼此过得好不好,还有褚家村的乡亲们…我们就像是一根有百年基业的大树,重新移栽,很伤根基的。” 凌卿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香菱看那三本书时,异常发亮的眼眸,就好像是天上的星星,照耀着他向前。 第427章 刍寒落网 一个月后林至清就要前往云顷国备嫁了。 凌月舍不得女儿,又不能带沉重的嫁妆随行,最后想到了办法,就是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给女儿亲手绣一件嫁衣。 生怕选不好料子和图样,凌月带着至清和香菱一起来选。 三个女人在布庄里叽叽喳喳的,侍卫们站在门外,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天。 布庄外的巷子里,一道人影,如同蛰伏的恶狼,恶狠狠的盯着布庄里的三道背影。 机不可失。 巷子里的人影觉得这是他跟踪褚香菱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的一次机会。 人影终于按捺不住激动的拿起劲弩,瞄准了布庄里的人影。 正要扣弦而发,突然,巷子两侧的房顶上跃下来无数人影,有缴了劲弩的,有反剪了双臂的,甚至,有几个干脆直接压在人影身上的,如同叠罗汉,被压在下面的人,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膝盖骨被压断的声响。 人影被捆得如同蚕蛹一般,被拎了起来。 贾小六痞色的看着男人道:“刍寒,老子盯了你有一阵子了!就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胆量动手。不是老子瞧不上你,就你一个伶倌出身的假侍卫,也配刺杀褚县主?你以为褚县主和你们家公主似的,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今个儿,爷,让你大开眼界。” 贾小六身子错开,在他身后,站着上百号的人,有打扮成挑担卖货的货郎,有挎小筐卖包子的少女,有头发蓬乱的乞丐…刍寒不由得瞠目结舌,难怪自己跟踪褚香菱时,总觉得周围的人总是那么多,不是做生意的,就是要饭的乞丐,各行各业都有,他甚至,有两次在那个卖包子的少女手里,买过两次包子。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保护褚香菱的暗卫。 一个县主,身边竟然有这么多的暗卫?这该有多怕死? 刍寒冷着眼道:“褚香菱害得驸马爷家破人亡,我就是要替他报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贾小六嘴角上扬,一字一顿道:“刍寒,你干嘛刻意强调驸马爷啊?怕我们牵扯到平乐公主身上?” 刍寒脸色一变,随即敛去慌张,故作镇定道:“我是驸马爷的人,你竟说我替那个毒妇出头?可笑至极。不过,你愿意扯就扯吧,我也不辩解,驸马爷死后,那个毒妇连尸体都不认领,就不是个好东西!就是她指使我的,你们快把她抓起来吧!!!” 贾小六幽深着眼道:“刍寒,你当我贾小六是傻子吗?” 刍寒心里打了鼓,嘴上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 刍寒被五花大绑的绑走了,所有商贩、乞丐、货郞等继续分散在布庄周围各处。 贾小六悠闲的走了出来,恰好看见香菱几人从布庄里走了出来。 香菱看见了贾小六,诧异道:“贾校尉,你在这里做什么?” 贾小六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货郎”道:“我看这货郎东西挺全的,便想看一看。” 香菱轻“哦”了一声,眼睛不自觉的被“货郎”的货担子上的一把匕首给吸引了。 拿起来仔细看,发现匕首外面的皮套古朴大气,还雕着漂亮的花纹。 一把抽出匕首,寒光乍现,晃得香菱眼睛一闭,再睁开眼看刃口,发现已经开过刃,一看就是一把难得的好匕首。 香菱欣喜的对“货郎”道:“小货郎,这把匕首卖吗?” “货郎”紧张的看向贾小六,后者仰头看天,根本就假装不认识他。 “货郎”几乎带着哭腔的对香菱道:“卖、卖吧?” 香菱笑道:“小货郎,啥叫‘卖吧’?卖就是卖,不卖就是不卖。卖吗?” “货郎”忍痛点头道:“卖。” 香菱又问道:“多少钱?” “货郎”再次看向贾小六,贾小六仍旧不理他,让他自由发挥。 “货郎”试探着问道:“十、十两银子?如、如果嫌贵,一、一两银子也行。” 香菱狐疑的看着小“货郎”,觉得这小货郎怕是有点儿傻,这么好的匕首,卖一两和十两不定价,让卖家自己定。 香菱可不想欺负人,直接拿了十两银子给了“货郎”,嘱咐道:“小货郎,以后有这么好的货色,一定要想着卖给我,就送到百英客栈就成。” “货郎”木讷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忧伤,自己的传家宝匕,就这么被褚县主以白菜价给买走了。 “货郎”走了,香菱把匕首给了林至清道:“至清,你一个人孤身在外,保护自己是第一要务,这把匕首你带在身上防身吧。” 林至清把匕首接过来,放在了手里,笃定的点头道:“好,嫂子,这礼物我很喜欢。” 几个人走了。 贾小六看着香菱的背影,颇为感慨道:“情到深处了无痕,大哥对县主,可谓用情至深。” “贾校尉,我的匕首没了…”“货郎”的声音突然在贾小六身后响起,把贾小六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对“货郎”道:“你、你不是走了吗?” “货郎”悲伤道:“贾校尉,我的匕首是传家宝…” 贾小六一脸无奈道:“是县主要买的,又不是我要买的,你去找县主要啊,找我做什么?” “货郎”嘟着嘴道:“我是你安排来保护夫人的,刚刚又是你指了我的担子,我只管你要…” 贾小六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匕首,塞给“货郎”道:“我的匕首给你,行了吧?” “货郎”摇头道:“我不要你的,我的匕首是传家宝,你的不是…” 看着悲悲切切的“货郎”,贾小六也是一脸难色,如果如实去管香菱要匕首,县主就会知道大人派暗卫保护她的事实了。 香菱一定会嗔怪凌卿玥,安排明卫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安排暗卫? 自打香菱中了驸马爷的暗算后,暗卫实际上就已经在香菱身边存在了,而且人数不少,以各种方式潜伏在香菱身边,可以说是无孔不入。 贾小六试探着说道:“要不,我陪你些银子,你再买一件‘传家宝’去?” “货郎”哽咽的声音一停,眼睛明亮的看着贾小六。 贾小六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道:“这些,够吗?” “货郎”点头如捣蒜道:“一百两,够了。” “货郎”欢快的走了,留下了一脸懵逼的贾小六,“传家宝”吗?自然得贵些,自己试探着想给一千两,对方却误会一百两,还成交了, 这个“传家宝”,还不算贵。 第428章 防备 一个月稍纵即逝。 这一个月来,日子平静祥和,并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波澜。 第316章 凌王除了齐皇的偶尔召见,并不见客,整日呆在凌府里含饴弄孙,好不快乐。 本以为会平平静静的送凌王启程,没想到,一件事打破了沉寂。 陵裕关传来消息,北胡郁通,成功统一了六部,集结部队,向陵裕关再次进发。 在郁通的脑海里,只有一个目标: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北胡来势汹汹,大齐国凛然应敌。 根据惯例,每年边关紧张、朝廷都会拨付大量的军备银两,再派一个监军随行。 监军人选,要么是出自兵部、户部,要么来自万岁爷的心腹太监。 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头衔,竟然落在了堂堂首辅凌卿玥身上。 宣读圣旨的时候,凌卿玥一怔。 凡国家大事,齐瑞都会与他商议,只这一件,竟然直接宣读了圣旨。 凌卿玥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齐瑞虽然对他百般尊敬,却还是不信任他,防备着他。 三日后就是凌云启程回云顷国的时候了。 齐瑞,怕自己跟着父亲凌云去了云顷国,一去而不复返。 凌卿玥老实的接过圣旨,齐瑞似乎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凌卿玥把圣旨递给了父亲凌王,凌云笑了笑道:“怎么,因为齐皇没有完全信任你,伤心了?”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伤心,只是遗憾,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点儿也不了解我。香菱身子这样,我怎么可能会选择离开?” 因为只有了解,才能步调一致;否则,终究有一天会分道扬镳。 第二日,凌卿玥便收拾了行囊,押送着军备物资前往陵裕关。 第三日,凌云便启程前往海瑞县。 临走前,凌云微笑着香菱道:“我们,终究会团聚的,相信我。” 凌卿玥到了陵裕关,见到几年未见的杨老将军,抱拳施礼道:“义父!” 杨老将军激动的打了凌卿玥胸口一拳,爽朗笑道:“没想到监军是你!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回可有郁通好看了。” 凌卿玥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身道:“义父,你看我这身膘!在京城已经养废了,上战场是不成了,我还是老样子,帮您老做些采买、征兵等事务。” 杨老将军笑道:“你这是放着好好的督军闲职不当,要做回累死人不偿命的筹办官?” 凌卿玥斜睨了义父一眼,调侃道:“原来义父知道我当年的苦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杨老将军笑道:“知道,知道,全都知道,还愿意干吗?”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义父都能放着好好的国丈不当,愿意冲锋陷阵;我这个首辅,也就敢去做打杂啦,咱们这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义父子两个哈哈大笑起来。 凌卿玥愿意分担些琐碎的事务,杨老将军乐得轻松。 凌卿玥也似乎回到了几年前,认识褚香菱之前的日子。 在双方对峙四个多月里,大小战役三四十次,却都没有太大的闪失。 北胡突然增调了不少兵力,在大齐国凛然对敌之时,敌方阵营突然大乱,甚至有的军队挂起了白幡旗,转回头去,自相残杀起来。 大齐国一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搞得一头雾水。 后抓了几个北胡兵拷问才知道,北胡的郁通,死了! 经过一年血战好不容易才统一的北胡六部,再度土崩瓦解了。 其中最大一个部落的可汗,就是郁通两岁多的儿子郁可林,而实际上,幕后掌握实权的,就是孩子的母亲-----展秀秀。 展秀秀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立誓为郁通复仇,而这个仇人,不是大齐国,而是北胡其他五部首领,展秀秀声称是五部中的一部刺杀了胡通。 以此为借口,展秀秀带领本部落开始逐杀其他五部。 北胡,再次陷入了各部互相屠戮的征程。 这样的变化,让杨老将军和凌卿玥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胜利来得太猝不及防了,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快的。 展秀秀,凭一己之力,两次分崩六部,杀死了郁通,最后成了一部首领,堪称谍者史上的奇迹。 殿外,无数宫女稳婆进进出出,好一阵忙乱。 齐瑞坐在外殿的桌案旁,气定而神闲,略微颤抖的右手,却彰显出此时的他,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很快,稳婆抱出一个孩子,展示给齐瑞看。 看着唇红齿白、比齐圭出生好看多的孩子,齐瑞欣喜道:“是女娃吧?” 稳婆摇了摇头道:“回万岁爷,不是公主,是位皇子。” 本以为万岁爷会欣喜若狂,没想到眼眸中却闪过了一抹失望,稳婆连忙说道:“万岁爷,别急,娘娘这胎是双生子,里面还有一个,兴许是位公主呢!” 齐瑞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很快,稳婆高兴的抱着孩子出来了,施礼道:“禀万岁爷,母子平安。” 说的是“母子平安”,而不是“母女平安”,说明,这一个也是男孩儿。 齐瑞和杨静姝,有了三个儿子了。 待稳婆将产房收拾干净了,不再有忌讳,这才进去看皇后娘娘杨静姝。 杨静姝看了看两个儿子,亦是一脸嫌弃与失望道:“怎么都是淘儿子啊!我又不想建一支儿军队!!!” 想起了也在孕中的褚香菱,杨静姝立即喜上眉稍道:“爷,别失望,褚县主还没生呢!说不定她这胎生的是个女娃,等断奶了咱就领到宫里来当女儿养,及笄了给咱当儿媳妇!!!” 齐瑞眼神一亮。 两口子觉得前途一片大好。 第429章 我馋了 三个月后。 此时的凌府热闹非常,产房外,拥堵着四个大太监,抻长着脖子在门口等着。 本就心情急躁的凌卿玥气恼道:“到底是我娘子生孩子,还是你们娘子生孩子?” 四个太监一怔,立即让开了一个身位,为首的楼公公笑吟吟道:“大人请,大人请。” 凌卿玥往前挤了一个身位,如门神似的站在门口,心情又开始纷乱起来了,急得脑门上都冒了汗了。 里面传来了“哇哇”的哭声,四个太监再次抻长了脖子。 门开了,稳婆高兴的抱着孩子出来了,欣喜禀告道:“大人,母子平安。” 相较于上次生产时的惊险,这一次,似乎顺利得多,或许,尚太医给出的方法真的有效。 凌卿玥高兴的冲进了屋中,把儿子丢在一边,去看娘子去了。 褚香菱顺利生下儿子,比凌卿玥更激动的却是尚太医。 “母子平安”这四个字,哪里是普通的报喜,那就是下了鸡蛋的母鸡在“咯咯”叫,凌大人答应自己的那一万两银子,到账了!!! 楼太监一脸的失望,轻叹一声,对其他四个太监道:“走吧,回宫报喜去吧!” 那表情,哪里是报喜,分明是报丧! 当皇后杨静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脸的失望。 随即又如打鸡血般的说道:“跟老娘较劲儿是吧,我就不信了,老娘只会生儿子不会生闺女!” 静婉忙咳了一声,楼公公等人还在呢,什么“老娘”“我”的,要自称“本宫”才行,皇后的威严,不要了吗? 杨静姝可不管这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直接就往外走。 静婉急切道:“娘娘,你干什么去?” 远远的传来杨静姝的声音道:“找万岁爷,要闺女去!” 楼公公等人的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正寻思着怎么绕小路去通知批奏折的万岁爷,皇后娘娘已经转回了身,对楼公公道:“去凌府下懿旨,他家的这个臭小子,小名叫四四,凌四四…” 杨静姝扭头又奔向心殿去了。 “凌四四?”褚香菱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感觉生无可恋了。 香菱算是瞧出来了,杨静姝这是一定把自己的儿子和她的儿子一起排名不可,会不会生着生着,自己会生出个“零七七”来? 生下儿子后,凌卿玥再再次搬到了书房去住,这让香菱很是郁闷。 第三个月的时候,褚香菱终于按捺不住,在黄昏时分摸进了凌卿玥的书房。 刚要给凌卿玥“舞”上一段惊心动魄的舞蹈,凌卿玥先一步把褚香菱按在了榻上,轻眯着眼,用手指挑起香菱的下巴,轻声道:“怎么,我家的小馋猫,终于忍不住要偷腥啦?” 香菱羞红了脸,随即侧躺在榻上,挑着眉抚媚道:“我就馋了怎么着?我一没偷、二没抢,光明正大的馋我自家的相公的身子,犯法吗?” 凌卿玥“噗嗤”一声乐道:“食色,性也。” 凌卿玥打横把香菱抱起,出了书房,到了卧房,放下围幔。 凌卿玥小心翼翼的爱扶着娘子,抚过她布满春潮的脸颊,划过她圆润丝滑的身形,如春风化雨般,温柔的在耳边呢喃道:“娘子,我要你啦…” 第317章 女人刚刚佯装的妩媚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刚初生的婴孩儿,蜷缩着不敢动了。 凌卿玥如一个探险者,小心翼翼的圈住了女人,温柔如斯,几经探寻,终于找到了属于两个人的熟悉的甜爱之途。 香菱甜蜜的窝在凌卿玥的怀里,低声疑惑道:“相公,这次,你不怕我再怀孕遇到危险了?” 凌卿玥在香菱耳边低喃道:“父王来的时候,我向他请教了这个问题。他说,云顷国的男子若不想让娘子怀孕,就会服食棉籽仁,我已经吃了三个月了,应该有效,以后,娘子想逃都逃不掉啦。” 香菱转过身来,在凌卿玥的唇上轻啄了下,痞笑道:“这么帅的相公,干嘛要逃,我要绑在身边才放心…” 凌卿玥轻眯了眼,威胁道:“记住你说的话,可别反悔…” 香菱刚要说什么,嘴唇顿时淹没在凶猛的吻里,被人贪婪的吞噬着,汲取着,悸动着…和刚刚的温柔迥乎不同。 香菱也一改娇柔模样,不服输的似的迎了上去。 两个人,如同上了战场的将军,披荆斩棘,所向披靡,这一番下来,似乎已经忘记了今昔是何年 第430章 回乡 正德九年,北胡再次实现了六部统一,展秀秀的儿子当了大可汗,主动向大齐皇帝递交了请和书,双方签订在齐皇和大可汗在位期间互相不侵略条约,同时开阜互市。 大齐国终于迎来了最祥和的时代,始称正德中兴。 大齐皇宫。 御花园的正中心位置,已经被皇后娘娘杨静姝改成了一个小型练武场,十八般武器、箭靶、石锁、擂台等应有尽有。 杨静姝挺着大肚子,飒爽英姿的对面前由高至矮排列的六个男孩儿道:“我们的职责是什么?” 六个男孩儿凛冽道:“保家卫国!” 杨静姝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六个男孩儿几乎是吼的喊道:“民富国强!!” 杨静姝道:“我们的手段是什么?” 六个男孩儿道:“不择手段!” 杨静姝脸色一黑道:“什么叫不择手段?那叫、那叫审时度势!” 六个男孩儿重复道:“审时度势!!” 杨静姝:“好,今天还是老规矩,先练枪、拳法、剑法各五遍。都完成后两两为战,抽签决定对手,三个胜者混战,胜利的那个可以吃冰碗。在练功前,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吗?”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举起了手。 杨静姝脸一黑道:“凌四四,如果还是问你名字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小男孩儿不满意道:“师傅,我娘说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的问题,师傅一直没有回答,我的小名为什么叫凌四四,我前面,明明有四个哥哥。” 杨静姝尴尬的眨了眨眼,她能告诉孩子,因为她嫌弃齐四四这个小名像极了“齐死死”吗?所以就变成了齐五五,老四排给了凌家的二儿子?凌四四,就是“零死死”,就好像永远不死的意思。 果然,起名字的时候,姓氏也很重要。 杨静姝肃然道:“凌四四,你告诉师傅,军人的首要是什么?” 凌四四赫然答道:“服从命令!!!” 杨静姝道:“我现在就命令你,以后不准问这个问题。” 凌四四:“…” 几个孩子开始像模像样的练习了,最小的那个,刚刚三岁,虽然动作很笨,却练得有模有样的。 杨静姝一直想要生个女娃,结果,仿佛是受了某种魔咒一般,每次都会生儿子,简直是咄咄怪事,不算肚里的,她已经生下四个儿子了。 而褚香菱呢,自从生下了凌四四以后,就再也没有怀孕。 杨静姝在宫中实在呆得无聊,便开始了她的“驯虎计划”,要把儿子训练得像老虎一样勇猛。 为了刷她自己的成就,把凌家的两个儿子也带进宫里来陪练了。 云顷国还是老样子,每年五月份来商船,七月份返航。 这九年间,因为想象家乡,想念儿孙,太上皇齐珩带着皇后回来过一次,呆足了两个月,又启程回到了云顷国,仿佛已经把云顷国当成了母国,齐瑞因为这事生了很长时间的气。 云顷国就像是一个太阳,不仅吸引了齐珩乐不思蜀,就连大齐的百姓,也偷偷登船赴云顷国。 大齐对云顷国采取了严格的审查制度。 甚至专门成立了一个名叫关署的机构,由京城直属管辖,重兵把守,对海瑞县出海口实施严格检查。 没有万岁爷亲自签署的通行令,齐国人一律不准登上云顷国的海船;云顷国商人也绝不允许在大齐国各地自由活动。 最重要的是,云顷国多余的海船不允许停靠。 随着政策的实施,在海瑞县逐步形成了一个大型的互市集市,每年五月份至七月份,大齐国各地的商人全部涌进了海瑞县。 短短几年,海天郡由大齐国最贫穷的州郡,成了大齐国最富庶的州郡,海瑞县成了大齐国繁荣第一县。 因为钱太多了,给贪污提供了滋生壤,海天郡先后落马了三任知州,贪腐银两触目惊心。 在凌卿玥的举荐下,王文谦调任了海天郡任知州。 码口的管辖权也逐步收入到了朝廷手中。 齐瑞对凌卿玥也终于放下心来,九年未走,也许,凌卿玥真的安心留在大齐国,诚心辅佐他这个齐皇。 而且,现在是七月份,即使凌卿玥想走,也走不得了,因为,云顷海船已经离开了大齐国。 这天,香菱红肿着眼睛求见了杨静姝,哭诉道:“娘娘,臣妇娘家来信儿了,我娘她、她身染恶疾,药石无医,正在弥留之际,可、可能…臣妇已经八九年没有回家了,实在是天大的不孝,还请娘娘恩准,让我带着两个儿子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杨静姝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江氏的身子硬朗着呢,前几年刚刚生了孩子,到现在也就四十岁出头,病来如山倒,竟然一下子就不行了。 静姝忙点了头,同意她出行。 听了静姝说的话,齐瑞沉吟不语,特意嘱咐骁骑营的人调查一下情况。 骁骑营的人,一直目送香菱母子等人登上了去江北的船,才转回京城,向齐瑞禀告道:“回万岁爷,末将看着褚县主登上的江北的船;通过官驿署打探了临安县衙,江氏确实病了,已经有三四个月, 病情恶化后才给褚县主捎的信儿。” 齐瑞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一个月,一封匿名信出现在了万岁爷的案头。 这是一封告发信,信上列举了王文谦巨额贪腐的事实。 齐瑞气得把茶盏都砸了,难道,这海天郡是一个大染缸不成?什么清廉的官员,到了那里都会被染变色了? 知州是三品大员,又在地方有着盘根错结的关系,贪腐数额巨大,必须派一个信得过的、没有私心的三品以上大员去亲自查案定罪。 齐瑞首先就想到了凌卿玥。 凌卿玥临危受命,日夜兼程,赶往海天郡。 二十多天后,凌卿玥到达了海天郡,只审了两天案,王文谦便供认不讳,凌卿玥将王文谦一家全部押上了囚笼,由海天郡押解回京。 第431章 失踪 一听说江氏病危,褚香菱心如火焚,日夜兼程,快马加鞭的赶往临安县褚家村。 还好两个儿子平时跟着杨静姝练功,既养成了健硕的体魄,也锻炼了坚强的意志,丝毫没有喊苦喊累。 已经十年没有回到这里了,近乡情怯,内心波澜壮阔。 寻着印象中的家方向走去,叩响了门,心里五味杂陈,很是难受。 门开了,是一个陌生妇人开的门。 香菱忙道:“我是褚香菱,我娘呢,怎样了?” 妇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香菱道:“我就是这家的主人啊,你是谁?” 香菱的心再次沉了沉,连房子的主人都换了,娘去哪了? 香菱忙问道:“这栋房子的原主人,姓葛的,搬到哪里去了?” 那人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香菱想要再问什么,那人已经关上了门,不理会香菱了。 香菱又去了印象中几个相熟的人家,结果主人全都换了,就好像,就好像香菱来的不是褚家村,而是李家村、宋家村等别的陌生的村子。 香菱心里更加慌乱了,去了里正家,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连里正也换了。 还好新里正知道一些原来的褚里正的情况,对香菱道:“大约是五年前吧,北胡要进犯大齐国,大齐国招兵,褚家村的男人,无论大小,全都被抓了兵丁,所有妇人,无论大小,全都被抓去洗衣裳,只剩下一个里正,后来里正搬去了京城投奔儿子,我就接任了里正位置。” 香菱继续问道:“那老葛家呢?他家后辈有人在朝为官,可以免丁役啊?” 里正点了点头道:“对,我忘了,除了里正,老葛家也没被招兵丁,大概四五个月以前,他家的娘子江氏病重了,搬到了城里,跟大儿子一起过了。” 第318章 香菱恍然,自己娘这是去大哥褚夏那里住了。 香菱心里稍安,又马不停蹄的奔了江大姐佐食坊。 结果,东家也易了主!!! 还有什么比这更加惊悚的吗?自己这个总东家,下边的铺子易主了自己竟然不知道!! 香菱的心又悬了起来,给了东家十两银子做赏银,继续问道:“东家,既然褚家把铺子卖给你了,铺子为何还叫江大姐佐食坊呢?为何还和江南的佐食坊铺子保持供货、收货?就我所知,江南的铺子并没有换东家啊?” 东家笑道:“你这妇人倒是知道得挺多,现在江南的佐食坊还不是我的,不过褚东家说了,很快,江南的也会盘给我,自然有人来找我交账。之所以没改名,是因为天下谁不知道这铺名的背后靠山是首辅大人啊!?” 香菱满头满脑的浆糊,狐疑道:“那你知道褚东家去哪里了?” 东家一脸敬佩道:“褚东家的娘亲病了,说是带着他娘遍访名医,一定要治好他娘亲的病,真是个大孝子啊!” 香菱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大, 急匆匆奔向了百英客栈。 到了百英客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坐在柜台后,一看就是掌柜的。 香菱忙问道:“请问掌柜的,这家的东家…” 小伙子抬眼,看见是香菱,瞬间睁大了眼睛,揉了揉眼睛觉得没看错,大喜过望道:“姐,是你回来了?我终于等到你了。” 小伙子一把把香菱给抱在了怀里,吓得香菱本能的来了一个过肩摔,把小伙子给摔在了地上。 地上是青石板,摔得小伙子呲牙咧嘴的。 小伙子倒是挺皮实,一点儿也没喊疼,扑棱两下重新站了起来,对香菱傻笑道:“姐,我是小山啊!你弟弟小山!!!” “小山?”香菱的脑子立即炸裂开了,对啊,自己还有个弟弟小山呢,就是葛长林娶江氏带过来的儿子小山,那个爱打架、爱惹祸、成天调皮捣蛋的小山!!! 当年八九岁的样子,现在竟成了大小伙子了!! 终于找到了认识的人,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了。 香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回落了些,紧张问道:“小山,咱娘呢?病得重不重?我带回来不少药材,可以入药。” 小山笑吟吟道:“姐,咱娘啥事也没有,就是想骗你回来。怕你找不着她,特意留我在这儿等你呢!” 小山把在柜台后打盹的男人踹醒了,对他道:“从今天起,江北最后一家百英客栈也交付给你了。” 那人道:“好勒!!” 小山带着香菱出了百英客栈。 香菱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山,到底怎么回事?江北的佐食坊都卖了,百英客栈都卖了?怎么看着像以后不过了一样?” 小山点头道:“对啊,不过了,换一个地方过。” 香菱惊诧道:“到哪里?” 小山笑道:“云顷国。” 香菱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谈道:“小山,一个多月前,云顷国的海船就走了。就算不走,海瑞县的码头已经被朝廷接管,出入境得经过严格的盘查,我们出不去的。” 小山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道:“姐,这事,你得问姐夫。” “你姐夫怎么了?”香菱隐隐觉得凌卿玥背着她搞了一个捅破天的阴谋,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更气人的是,所有人,包括小山在内,都已经跟凌卿玥沆瀣一气了。 小山但笑不语,一把把凌四四抱在了怀里,笑道:“小四四,跟舅舅玩捉迷藏去啦!!” 香菱一把抓住了小山道:“小山,咱不能就这么走了啊!喜旺哥、红姐、二柱哥…还有江南的佐食坊、百英客栈…” 小山拉着凌二二的手道:“姐,一切有姐夫呢,我的任务是,把你和两外甥带走。” …距离凌卿玥申报押解人犯回京的日子,已经过去一个月零十天了。 按正常速度,二十多天就应该返回京城。 就算押解犯人,速度慢一些,也早就该到了。 该到了人没有到,齐瑞的心突然有些不落底了,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王文谦逃跑了?还是半路遇到了劫匪? 可是,凌卿玥是行武出身,寻常的劫匪连他一个人都打不过,何况他还带着不少凌卫呢? 齐瑞有些慌乱,忙派骁骑营往必经之路上迎一迎。 结果骁骑营的人,一“迎”迎回到了海天郡,得到了消息是,在海天郡边界的地方,这些人失踪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齐瑞心底涌起一股不详之感,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云家----举家迁移。 齐瑞立即想起了褚香菱。 几乎整个大齐国的人都知道,褚县主是首辅大人心尖上的人,连两个儿子都比不过。 第432章 是忠是奸 骁骑营火速前往褚家村。 不打听还好,一细打听,愕然发现,凡是与褚香菱相关的人,如葛长林一家,如褚夏一家,如嫂子苏小曼一家…甚至整个褚家村,全都和凌卿玥一样,人间蒸发,不见了踪迹。 再深查,更是触目惊心,这些人失踪的时间,最长可追诉到五年前,最近可追诉到一个月前。 就连褚家的产业,也全都神不知鬼不觉易了主。 听了禀告,齐瑞颓唐的坐了下来,满嘴溢着苦涩道:“朕没想到,这凌卿玥竟会效仿当年的云沐白,多年筹谋,一击即中,全身而退。” 杨静姝小心翼翼的劝解道:“爷,现在您的地位已经稳固了,就放他们离开吧。” 齐瑞挤出一丝苦笑道:“静姝,朕连他们的人影都捞不到,何来放不放之说?朕只是想不通,朕如此信任他,任他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为何还要弃朕而去呢?” 杨静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让她想起了一点:“爷,兴许是骨肉亲情吧?凌王不是在云顷国吗?” 不听这句劝还好些, 一听这句劝,齐瑞“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变得惨白。 杨静姝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吓得大气没敢出。 齐瑞一脸懊恼道:“朕怎么就忘了,皇祖父和皇祖母还在云顷国呢!!!凌卿玥一走,云顷国会不会从此以后不再派海船来大齐?我有生之年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皇祖母了?” 齐瑞对太上皇齐珩的感情稍微淡些,对皇祖母却是感情至深,齐瑞莫名的心慌起来。 杨静姝忙劝解道:“陛下一定要稳住心神。凌首辅掌管着不少朝中要务,若不赶紧理顺了,定会引起纷乱。” 夫妻二人正想着应对之策,门外楼公公求见。 楼公公把一封信呈交给了齐瑞道:“万岁爷,尚食局的贵总管按约定今晨去佐食坊采买食材,新接手的掌柜的让把这封信转交给奴才,奴才看了信封,是凌大人给万岁爷留的信。” 齐瑞忙打开信笺,上面没有多余的废话,全都是工作交接方面的事情,比如他走后,谁适合接替首辅之位;谁适合接替海天郡知州的职位…自己手头没有完成的亟待解决的工作有哪些…” 洋洋洒洒写了六七页纸,絮叨得如同一个老太婆。 齐瑞怔了半天都没有言语。 自己对凌卿玥的出走,很不喜欢,感觉仿佛自己的真心喂了狗; 却又讨厌不起来凌卿玥,因为,凌卿玥抵了大齐国的半壁江山。 齐瑞终于切身感受到了齐珩对云沐白那种复杂的情感,即信任,又不得不防备。 凌卿玥和云沐白是同一种人,他不会背叛你, 但也绝不会臣服你; 你不得不倚重他,却又怕他功高盖主、取而代之。 难道,正是因为自己这种复杂的情愫,才害得凌卿玥若即若离,最后才选择离开? 凌卿玥带着王文谦一家、凌卫辗转进入了北胡腹地,绕过沧澜关,本以为只是向北胡借道而行,没想到展秀秀亲自来送行。 展秀秀对凌卿玥笑道:“凌大人,一路平安顺遂。” 凌卿玥向展秀秀施礼道:“多谢太后施以援手,借道沧澜关。” 展秀秀调侃道:“凌大人,就算不借道,你不也照样能到达沧澜河,不过是多费些时日而矣,我何乐而不为?况且,你是大齐的肱骨之臣,离开大齐,不正是我所期盼的吗?兵法云,远交近攻…” 凌卿玥不以为然道:“不会的。太后若想背后捅大齐刀子,就不会数次挑拨六部为战,您的初衷,不就是守护大齐国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 展秀秀笑吟吟道:“这句话同样送还给凌首辅啊,为了不与齐瑞撕破脸,来了一计金蝉脱壳,这样做,难道他就不会嗔怪你?” 凌卿玥淡然笑道:“我凌卿玥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了。前半生,弃笔从戎,后弃戎从笔,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后半生,就与山水娇妻为伴,尽享天伦之乐!等到可汗能独挡一面之时,欢迎太后到云顷国做客。” 第319章 展秀秀嘴角上扬道:“好,有缘自会相见。” 展秀秀瞟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文谦,笑道:“王知州?” 王文谦没想到展秀秀会主动与他打招呼,忙施礼道:“见过太后。” 展秀秀沉吟道:“王知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年你出使北胡时,将我骂得狗血淋头。后来,我数次瓦解北胡,解大齐危难,救万民于水火;我杀了郁通,本可以功成身退,回到大齐尽享功勋,却在关键时候为子筹谋,夺得可汗之位。如果你是史官,我,是忠,是奸?” 王文谦:“…” 这个问题,王文谦也回答不出来。 身为一个大齐忠良之后,却做了敌国的太后,这是奸; 当了太后之时,与大齐签订和平条约,这又似乎是忠。 忠奸之间,又有谁说得清呢? 就比如凌卿玥回云顷国,王文谦并不十分理解,他是不想跟着去的,但凌卿玥阴险的以他贪腐之名离开京城,又以押解他之名在海天郡失踪。 齐皇生性多疑,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王文谦总感觉自己像极了战场上的逃兵,觉得凌卿玥没有担当。 但此时经展秀秀这么一点儿,仿佛是自己过于迂腐了,心情也终于好转了一些,他倒要去看看,这个让各国君主怕、各国百姓们向往的国度,到底是什么样子? 第433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借道过了沧澜关,到达沧澜河边,乘竹筏顺流而下,到达了三不管的原始丛林,最后转过一座山崖,转过去,依着似被砍了半座山的山涯,隐着一艘五层楼高的大船。 凌卫们都被吓了一跳,这比平时来大齐贸易的商船还要大。 凌卿玥向空中射了一枚信号箭,船上很快放下了十多根绳梯。 每根绳梯每次被拉上去一人。 眼看着拉到船舷,凌卿玥正要登船,一个人从船舷上探下头来,阴仄仄的对凌卿玥道:“凌卿玥,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凌卿玥被吓了一跳,看着有些清瘦的娘子褚香菱,凌卿玥顾左右而言其他道:“娘子,三个多月不见,你都清减了。” 香菱轻眯了眼道:“凌卿玥,别打岔,我问你,褚家村征兵是怎么回事?我娘生病是怎么回事?佐食坊和百英客栈被卖是怎么回事…” 凌卿玥忙解释道:“娘子,咱上去船再说呗,在绳梯上问,怪吓人的!” 香菱拿出了蝠纹匕,似修整着指甲道:“就在这儿问挺好的,回答好了上船,回答不好就掉到河里,公平合理啊。” 虽然明知道香菱在逗趣他,凌卿玥还是配合的求饶道:“好好好,我从实招来,所有人,只知道云顷国给咱们留的退路在海瑞县,必须从海瑞县出海前往云顷国,而实际上,父王来的那次,就偷偷告诉我,他已经给我准备好了备选路线,就在北胡与大齐、西周三不管地带的沧澜山脉沧澜河畔。” 凌卿玥笑吟吟的指着大船道:“娘子,这船还不错吧?” 褚香菱娇嗔的瞪了一眼道:“继续说,别停。” 凌卿玥继续说道:“父王回来那次,我看见你盯着云顷国的《女权》等三本书眼冒星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未来,只为一件事努力,要让你去那里过闲散的日子。但你牵挂的人太多,所有人全身而退并不容易,所以我像蚂蚁搬家一样,逐步劝说你身边的人迁移至云顷国。” “五年前,齐瑞派我当监军,我向义父申请采买和征兵,我利用职权,把褚家村人全都征了兵,又做了死亡消户,只留下咱娘一家,以及里正一家帮着善后。” “时机成熟后,我让娘假病把你引到褚家村来,让皇后先放你回褚家村;然后故意诬告王文谦,让齐瑞派我审案,这样咱们就同时离了京城,再一起汇合。” “我与展秀秀达成了共识,允我借道北胡沧澜关…” 香菱的脸越发的黑暗,原来,凌卿玥背着她,整整五年,已经搞了这么多动作了!! 凌卿玥一见娘子的脸色不太友善,眼珠子一转,突然松了绳梯,“哎呀”一声叫唤。 香菱本能的扯住凌卿玥的胳膊,慌道:“小心!!!” 看着凌卿玥揶揄的脸色,香菱知道自己上了当,嗔怒道:“又骗我?” 香菱转身要走,被凌卿玥一把给扯了回来,如啄木鸟似的快速啄在了香菱的脸颊上,随即翻跃上了船舷。 甲板上,响彻着凌卿玥得逞的笑声。 香菱脸色一红,暗嗔凌卿玥,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老不知羞。 武思月诧异的看着船舷上,不可置信的怼了怼王文谦道:“相公,是我眼花看错了吗?” 王文谦黑着脸道:“你没看错,凌卿玥,从来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王文谦遥想起多年前的那一天,他满怀期望的去找香菱,结果在楼下,看见了三楼阑珊处,一对男女忘我的相拥而吻,当时自己心碎的声音是那样大,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没羞之人,哼!!! 见凌卫忘着登绳梯,没人注意他们,武思月突然踮脚,在王文谦的脸颊上也啄了一口,不防有些用力过猛,“啪”的一声响。 几个凌卫狐疑的回头,武思月尴尬的拍手道:“有、有蚊子,对,有蚊子。” 王文谦石化了,万没想到自己的娘子会这么大胆,竟然…真是不知羞。 王文谦突然嘴角上扬起来,男女之事,你情,我愿,真的很美好,不是吗? 三岁的小南南抱着武思月的大腿道:“娘亲,南南也要,南南也要!!!” 武思月红了脸,抱起了儿子,“啪”的亲了儿子脸颊一口,眼色却偷偷看向王文谦。 就好像,被亲的不是儿子,而是王文谦一样。 王文谦脸色变是绯红,嘴里轻轻吟讼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第二日清晨,在确定没有落人、落东西的情况下,大船终于起锚,映着初晨的霞光,开始了它的远航。 船航行到十多天的时候,前方突然航行过来一艘大船,看标识是云顷海船。 香菱诧异的对凌卿玥道:“相公,你给云顷国送信了?他们派船来接应咱们了?” 凌卿玥凛然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船,发现船弦破旧不堪,根本不堪远行。 凌卿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忙对凌卫喊道:“做好战斗准备!” 未等大船靠近,凌卫便开始反击,扔了火雷弹,射箭。 大船中弹着了火,里面之人跳到了海里,仍旧拼命的游向大船。 在他们沉船的后面,又出现三艘大船,吹着号角,像是追赶跳海的这些人。 凌卿玥突然意识到,被自己攻击的大船,不是来攻击自己的,而是看见自己船有云顷标识,来投奔他们的。 难道是曾经遇难的云顷商船? 凌卿玥让手下停止了攻击,扔下绳梯,最后救上来了八九个人。 这些人“扑通通”跪倒在地,连声求饶道:“求爷救救我们,带我们去去顷国吧,不去云顷国也行,离开这里给我们扔到其他岛也行,只是别把我们交给那些夜叉手里。” 凌卿玥扫视着这些人。 一律皮肤黝黑,瘦骨嶙峋,头发如枯槁,眼里满是恐惧与颓唐。 凌卿玥狐疑的看着越发接近的三艘大船,问道:“夜叉是什么东西?看你们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值钱东西可以打劫的样子,他们追你们做什么?” 一个听了,如泄了洪的闸一样,嚎淘大哭,一人哭了,其他人也跟着哭。 终于稳定些情绪,那人这才委屈道:“禀大爷,前方的岛叫夜叉岛,整座岛上有数以万计的母夜叉!!她们专掳海上的船只,不仅劫财,还劫色。女人全杀了,男人全掳上岛,供全岛的夜叉玩弄。像爷这么好看、体力又好的,一晚要服侍十多个夜叉。” 凌卿玥脸色一黑,嗔怪道:“乱说什么呢?爷才不会落在夜叉手里呢!” 香菱忙对凌卿玥道:“相公,这些人来势汹汹,不可轻敌,快组织应战。” 第434章 听爹的还是听娘的 凌卫们严阵以待的准备应敌。 孙良田则组织着九个投奔者去仓中休息。 香菱狐疑的盯着隐在其中的一个男人。 虽然,这人和其他男人一样,瘦骨嶙峋、头发枯草、面黄肌瘦、不成人形,又总是低着头,香菱却仍旧觉得这人哪里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极度危险。 便绞尽了脑汁也没想起来这种熟悉感从哪儿来。 香菱叫住了孙良田,低头在他耳边交待了几句话。 孙良田盯了那男人一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但离开了。 夜叉国三艘大船,呈围拢之势把云顷船给包围了。 离得近些才发现,夜叉国的船只,竟然是整棵的巨树掏心掏出来的,真是用笨办法解决大问题。 第320章 看着对方船上站着的人,香菱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叫它们为夜叉了,丑都不足以形容它们的长相。 身为女人,身形奇壮奇高,凌卿玥都已经够高的了,目测成年夜叉平均身高,要比凌卿玥高一个半头。 胸口肌肉虬实,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肌肉发达还是具备女性特怔的原因了。 身上肌肉虬实,偏偏脸上褶皱丛生,苍蝇蚊子都不敢落在上面,容易把胯骨扭了。 褶皱之间皴泥陈积,让人看了,哪怕马上饿死也没有任何食欲了。 最让凌卿玥和香菱奇怪的是,这些夜叉并没有用手里的长茅和弓箭攻击他们,也没有向他们喊话谈判,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云顷大船,仿佛是来看戏的。 突然,为乎的夜叉嘴角上扬起来。 凌卿玥突然心中警铃大作,大喊道:“有诈!那几个人,可能有内应!!!” 说这话已经晚了,只听孙良田怒吼一声道:“贼子,放下火雷弹!!!” 随即人影闪现,几个人同时护着一人,那人抱着一大箱子的火雷弹冲上甲板来。 把整箱火雷弹踩在脚下,每个手掌心又拿了两颗,阴仄仄的对凌卿玥道:“凌卿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声音嘶哑,却又带着几分熟悉。 香菱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名字来,对那人道:“你是靳旭东?” 听着久违了名字,靳旭东笑了,越笑越大声,眼角里甚至滚出两溜热腾腾的眼泪来。 直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男人才答道:“难为县主还记得我靳旭东的名字!我能有今天,全拜你夫妇二人所赐!我今天一定要讨回这个公道。” 当年凌卿玥给他的海船,走了几天就开始慢渗水,后来堵无可堵,只好寻岛上岸。 没想到这一上岸就误入了夜叉国,沦为夜叉国的男宠,每天都生不如死。 靳旭东很聪明,一方面讨好着夜叉,一方面学习夜叉国的语言,和它们语言相通。 靳旭东给夜叉王一个提议,由大齐人佯装求救上云顷国的船,双方里应外合,一举拿下云顷船。 两年前,真的让他们成功了一次,劫获了一艘返回云顷国的商船,劫了不少财物,当然,也包括十几个大齐男人。 怕自己失去云顷王的信任与宠爱,靳旭东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借刀杀人弄死了那些人。 原本跟着他的大齐人只能继续奉他为头目。 这次,他对夜叉王也是这样献计献策的,老样子,求救,上船,里应外合。 本来还很紧张,没想到腹黑如凌卿玥,也就是那么回事,这么容易就上了当,和云顷国那些普通的商船没什么两样。 在抢得满满一箱子的火雷弹后,靳旭东激动了,他可以控制这艘船,可以摆脱那些令人做呕的母夜叉,可以继续实现他的雄图霸业!!! 母夜叉虽丑,却并不傻,见靳旭东迟迟没有毁船杀人,立即明白了,这个大齐人有外心了!!! 或者说,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归顺过!!献策的时候,等的就是寻隙逃脱夜叉国!!! 为首的夜叉王怼了怼身侧的四个半身高的小母夜叉。 母夜叉立即会意,对靳旭东挥手叫着什么,香菱只听见什么“阿波、阿波”之类的话。 不叫还好,这一叫,叫得靳旭东怒吼道:“你们给我闭嘴!我不是你们的爹爹!!!你们只会让我作呕!!!你们都是野杂种!!!” 夜叉们虽然不懂大齐话,但经常与大齐人打交道,简单的打招呼和骂人话还是知道的。 比如,这个“野杂种”,就是大齐人经常骂它们的话。 这次,却是出自靳旭东之口,这让夜叉王有些受打击,这个男人,可是和他床共枕了好几年的丈夫啊!这几个小的,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夜叉王尽量压制着怒火,向靳旭东往自己方向招手,笨拙的叫道:“东!东!家!家!!” 靳旭东更加气恼了,这个夜叉王,和那四个小崽子,就是自己的耻辱!!!自己恨不得生喝他们的血、饥餐他们的肉!! 靳旭东“嗷”的大叫一声,把手中拿着的四枚火雷弹奋力的扔向夜叉王所在的船只。 夜叉王大惊失色,如老母鸡似的,本能的用身体护住了四个小夜叉。 只听见四枚铁弹子入水的声音,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爆炸声。 靳旭东大惊失色,再次拴起四枚火雷弹,毫不留情的扔向母夜叉的船只,结果,仍旧没有爆炸。 靳旭东疯也似的对凌卿玥道:“是你搞的鬼,你弄假的火雷弹胡弄我?” 凌卿玥忙摆手道:“不是我!我虽然也弄假的火雷弹了,但比你拿的这箱要真一些!!应该是我让贾小六换的假的,被孙良田用更假的给换走了!!1你找他算账去!!!” 凌卿玥手指指向孙良田。 孙良田诧异道:“大哥,原来那箱也是假的啊?白费了我那么大力气换。做什么决定前,你和大嫂能不能商量下啊?还真是‘大哥大嫂一句话、兄弟跑断肠!!’啊!” 靳旭东见大势己去,身子如箭般的冲向香菱。 突然船舱方向飞来六枚弹珠,直取靳旭东上、中、下三盘。 靳如东躲得过上盘,就躲不过下盘,小腿上结实的挨了两弹珠,好在力量不大,还不算太疼。 船舱里走出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来。 凌二二训斥凌四四道:“爹说了,君子贵有自知之明,你力气太小,根本打不疼敌人。以后别出手了。” 凌四四不乐意的反驳道:“娘说了,有枣没枣打一竿子试试,小马自己过河,才知道深浅,我还要打,你别拦着。” 凌二二继续训斥道:“娘说的不对,树上如果没枣子,你打不是白费力气吗?如果河水太深,小马不就淹死了吗?要听爹的,要量力而行。” 凌四四瞪圆了眼睛道:“二二是傻子,咱家谁说的算你不知道?竟然还听爹的?!” 凌二二:“…” 香菱:“…” 凌卿玥:“…” 第435章 前行 听一大一小两个孩子贬损自己,靳旭东忍着疼痛再次扑向两个孩子,结果又是三枚铁弹子飞至,第一枚正中膝盖骨,第二枚中第一枚铁弹子上,第三枚中第二枚铁弹子上…是褚香菱果断出手,她的劲力可比两个儿子强多了,又是三珠叠发,直接打碎了勒旭东的右膝盖骨。 靳旭东仿佛听见了自己膝盖骨碎裂的声音。 靳旭东气恼的对几个手下喊道:“还不快动手!!先抓小的!!!” 几个人并没有动弹。 孙良田哈哈笑道:“靳旭东,我来告诉你吧。刚刚我进入后舱,你的八个手下,分别来找我告你的秘,啧啧啧,老大当成你这样,也实在太过可怜。我要是你,一个猛子扎海里死了算了。” 靳旭东恨恨的看着几个手下,突然跄踉的跑向甲板边缘,用力一跳,真的跳进了大海里。 孙良田一怔,忙追到甲板边上,看见海里的靳旭东,正竭尽全力的往夜叉王所在了船只游去。 孙良田啐了一口唾沫星子骂道:“让你跳海你真跳海,过去要这么听话何必有今天?” 孙良田拿出劲弩要射,凌卿玥拦住道:“别射。” 孙良田狐疑道:“大哥,你不能因为一时妇人之仁,放靳旭东逃回到夜叉王身边,以后再对云顷船兴风作浪!”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我才不是妇人之仁。夜叉国数次欺辱我云顷船,这口气我咽不下。看那夜叉王对靳旭东感情挺深,我就把靳旭东这烫手山芋抛还给她。” 孙良田满脑袋的浆糊,不明白凌卿玥所说的“烫手山芋”的意思。 凌卿玥笑吟吟的对香菱道:“娘子,你来给这个榆木疙瘩解答一下。” 香菱沉吟道:“看夜叉王的反应来看,它与靳旭东是夫妻关系。靳旭东两次想用火雷炸死它和它的孩子们,夜叉王无论多爱靳旭东,都会必杀靳旭东无疑,杀了心爱的人,它会痛苦一辈子。可咱们如果杀了靳旭东,反而帮助了夜叉人。” 靳旭东已经游到夜叉王的船前了,拼拿向夜叉王招手喊道:“苏丽,家,家,咱回家。” 夜叉王掉转了头,背对着靳旭东,无论靳旭东怎样喊,都不曾回头。 靳旭东又往回游,对凌卿玥招手道:“你答应不杀我,我帮你攻入夜叉国老巢,让你在夜叉岛上自立为王,将来实力强大了,反攻云顷国和大齐国,到那时,你全世界的,万国来朝,载入青史…” 凌卿玥打断了靳旭东的话,淡然道:“靳旭东,你有没有后悔当初的决定?” 靳旭东怔然,曾经的曾经,他是大齐国一个边关小县城的小酒楼的少东家,如果没有后来的选择,他一定会像其他商贾一样,娶个普通的女子为妻,生儿育女,平凡度日…后悔吗?靳旭东不敢想,怕想起时痛彻心扉。 第321章 腿突然一痛,被什么东西扯进了水里。 甲板上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条鲨鱼。 应该是靳旭东的膝盖受伤出血,把鲨鱼给吸引过来了。 靳旭东拼命的挣扎着,想用力挣脱鲨鱼,不仅没扯开,反而越挣血越多,染红了一大片的海水。 先是一人一鱼大战,随后一人两鱼,忽上忽下,打得异常激烈。 只听得靳旭东阵阵惨嚎。 夜叉王眼眶里蕴满了泪水,终于举起了弩箭,对着靳旭东的咽喉就是两箭,靳旭东终于停止了挣扎,很快被鲨鱼分食了。 夜叉王情绪揽着四个儿女,对另两艘船说了句什么,三艘船同时发动,渐渐离去。 孙良田豪气干云道:“大哥,咱追击吧!杀光了这些夜叉人!!!” 凌卿玥呵斥道:“追什么追?强龙不压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不懂?咱是回归云顷国与家人团聚,不是南征北战开疆拓土!?咱有火雷弹优势,但对方有地理优势,咱并不占绝对胜算,损失任何一个人,都得不偿失。开船,继续前进。” 孙良田被说得哑口无言,这里是海上,不是陆地,哪怕一个微小的失误,也会害得整船的人覆灭。 大船继续前行,迎着金灿灿的太阳,走向未知,走向希望,走向新征程。 第436章 叫姑姑 一年后。 云顷国。 凌卿玥看着地上摞的有半人高的折子,苦呵呵的对着桌案对面的香菱道:“娘子,要不,咱逃回到大齐去吧?” 在大齐时,因为齐皇的不信任,凌卿玥很沮丧; 到了云顷国,却因为云顷皇太信任自己了,凌卿玥同样觉得沮丧,累得时不时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香菱“噗嗤”一声笑道:“累了吧?等熬到万岁爷回来就好了!” 凌卿玥把折子拍在了桌子上,埋怨道:“熬、熬!老云家一家老小都不靠谱!轮流着出海游玩,还美其名曰‘休年假’,我这个月替大王爷管工部,第二个月替二王爷管吏部,第三个月替皇孙管兵部,第四个月帮驸马爷管礼部…现在可倒好,连皇帝都跑了,让我批奏折!!” 香菱笑道:“这事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万岁爷给你户部尚书你不干,说不想入仕为官,只想当个逍遥郡王。结果不管谁‘休年假’,就找你补漏!” 凌卿玥不由得又叹了口气,自己这个“逍遥郡王”,过得一点儿也不逍遥,反倒是这些该忙的皇帝王爷们,各个“逍遥”。 凌卿玥明白,云沐白这只老狐狸,是在变相的逼自己就范,让他接下户部这个缺。 自己这只小家雀,果然逗不过云沐白这只老家贼。 凌卿玥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天生就是劳碌命。 凌卿玥状似恶狠狠道:“等我当了户部尚书,立刻申请‘休年假’,让他们把我替他们的时间全都还给我,一休休一年!!!” 香菱笑吟吟道:“好,休一年!去哪里游玩呢?要不,去夜叉国看看?或许夜叉王还在等着你回去给她暖床呢!!!” 凌卿玥轻眯了眼,把奏折放下了,回手一下子抓过了香菱,放在自己腿上,邪魅笑道:“香菱,你故意把二二和四四送去了父王府,是不是想借机霸占我?” 香菱:“…” 香菱狡辩道:“我、我哪有?” 凌卿玥笑道:“你,有。” 香菱双手圈住了凌卿玥的脖子,抛了记媚眼道:“好,我有。” 谁家的孩子不黏着娘亲呢? 偏偏自己家这两个不缠着娘,反倒缠着爹,尤其是凌四四,天天晚上缠着凌卿玥讲打架的故事。 香菱一抱走还不乐意。 害得香菱好伤心,觉得自己就是个送快递的,把孩子生完了,这两儿子就都不理她了,好伤心。 褚香菱用舌尖舔了下凌卿玥的唇角,色痞道:“美味,现在就想吃,怎么办?” 凌卿玥轻笑出了声,在香菱耳畔低声道:“相公身上还有更美味的呢!娘子可得好好尝尝。” 香菱羞红了脸道:“流氓!!!” 凌卿玥把香菱抱起来,本想抱到旁边的榻上,看着半人高的奏折,觉得心堵得慌,便趿着鞋出了屋,抱回了卧房。 一翻云雨过后,凌卿玥想到了一个问题,问香菱道:“娘子,最近我吃的棉籽仁,怎么感觉味道有些苦呢?” 香菱目光闪烁了下,随即笃定道:“相公,你过去吃的棉籽仁,是大齐国的田产的,现在吃的,是云顷国的田产的,味道有些微差别也很正常啊!” 凌卿玥想起了两地种出来的白米味道就不一样,便不疑有他,把香菱揽在了怀里,偷得浮生半日闲。 一时大意的凌卿玥,完全忽略掉了香菱嘴角里噙着的笑意。 凌王府。 凌二二和凌四四,如斗鸡似的看着对面一个小女孩儿,嗔怪道:“今天你输了,我们不管你叫姑姑,叫静初。” 小女孩儿一脸不情愿道:“你们两个人打我一个人,这不公平。” 凌二二反驳道:“我今年八岁,弟弟四岁,你今年十二岁,我和弟弟的年纪加起来等于你的年纪,这,不公平吗?” 小女孩儿懵逼的眨了眨眼,好像也没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越想越觉得人家说得有道理。 小女孩儿只好点头道:“好吧,在下次比试赢你们之前,可以不叫我姑姑!!” 凌二二眼眸闪过一抹狡黠,脆生生的叫道:“静初!” 凌静初皱了皱眉头。 凌四四一向以哥哥马首是瞻,也奶生奶气的喊道:“静初!” 凌静初觉得有些丢脸,明明自己是大一辈儿的姑姑,怎么就沦落到被两个小不点儿追着喊名字了呢? 凌静初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儿,关键是,就算知道哪里不对劲儿,她又反驳不过凌二二。 凌二二仍旧不知疲倦的喊着凌静初, 大有不答应他要一直叫下去的趋势,只好答道:“知道了,别喊了,咱们马上再比试,如果我赢了,还得管我叫姑姑。” 凌二二却摊开了手道:“我累了,不比了。” 凌静初追问道:“那明天呢?” 凌二二继续摇头道:“明天去学堂,没时间。” 凌静初耐心道:“那后天呢?” 凌二二继续说道:“后天也去学堂,没时间。” 凌静初眨了眨眼,突然笑道:“咱们两个不是一个学堂吗?课间我去找你。” 凌二二仍旧坚定摇头道:“先生说,在校期间同学要恭亲友爱,不准打架斗殴…” 凌静初:“…” 在凌二二和凌四四回自己家之前,凌静初终于说服凌二二和凌四四和她比试武功了, 说服的代价是一颗上等的夜明珠。 这一次,凌静初终于打败了凌二二和凌四四。 小静初傲娇的对凌二二道:“叫姑姑。” 凌二二点头道:“咕咕咕咕-----” 凌静初:“你叫啥?” 凌二二再次叫道:“咕咕咕咕-----” 凌四四笑嘻嘻道:“哥哥在家喂鸽子,就是这么叫唤的,咕咕咕咕----” 凌静初:“…” 第437章 绑架尚御医 两个月后。 凌卿玥黑着脸,带着一个御医上门。 这次香菱倒是挺乖觉,直接把手腕递了过去。 果然,香菱又又又怀孕了。 看着凌卿玥复杂的脸色,御医感觉大事不妙,赶紧跑了。 凌卿玥轻眯了眼,语气威胁道:“褚香菱,好好说,慢慢说,我有的事时间听你解释,这个孩子又是怎么在我神不知鬼不觉和情况下怀上的…” 香菱忙反驳道:“相公,这孩子肯定是你的…” 说完这句话,香菱都想啐自己一口,自己说的是什么话,好像自己给丈夫种了青青草原似的。 香菱忙扁着嘴,表情有些委屈道:“还不是怪你、二二和四四,两个儿子成天疯淘不理我,你成天给别人打替班也不理我,好不容易回到家,两儿子又缠着你不放,我被你们三个男人同时不要了,我好孤独,我需要给我自己生个同盟…” 凌卿玥:“…” 凌卿玥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放在了桌案上,哭笑不得道:“所以,云顷国的棉籽仁粉不是天生的苦,而是被你偷换了?” 褚香菱点了点头,表面老实认错,心里却有种想笑的不善良。 这么多天,凌卿玥每次喝棉籽仁粉都会嚷嚷着苦,想着他的脸皱在一起的样子,褚香菱就嘴角上扬。 凌卿玥苦着脸道:“褚香菱,你不善良。” 褚香菱挑眉看向凌卿玥。 凌卿玥指着苦药粉道:“既然换了,为什么不换成甜的呢?害得我每天咽药一样。” 香菱呵呵笑道:“这个不是药,这个是咖啡粉啊,是你还不适应这味道,我们那里,有的人怕夜里困,就喝它提神醒脑的。” 第322章 解释完,香菱忙不迭的闭了嘴,经自己一解释,好像、好像是希望凌卿玥在某些时候睡不着觉,提神醒脑一样,自己的想法,果然好污污啊。 香菱忙转移了话题,亲昵的挽着凌卿玥的胳膊道:“是药三分毒,以后,不许再吃棉籽仁粉了,长时间吃对身体不好的。” 凌卿玥瞟了一眼香菱的小腹,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晚了,两个人的孩子,已经在香菱的肚子里,破了土发了芽,八个月以后,就会瓜熟蒂落。 凌卿玥叹了口气道:“要是尚御医在就好了。” 凌卿玥开始懊悔,离开大齐时,为什么没想起来把这个大齐御医给拐来呢?!真是失算啊!!! 香菱不由得觉得好笑,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尚御医的医术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唯一的优点是尚御医能猜中凌卿玥的心思,想出来的办法总是能恰到好处。 相比较医术,香菱更觉得尚御医就像是自己顺利生孩子的吉祥物,只要摆在那儿,凌卿玥就心安。 香菱依偎在丈夫怀里, 呢喃道:“都生过两次孩子了,怕什么?而且,这次比上两次要好的多,娘就住了隔壁府邸,平时可以陪着我,等生的时候也可以给我鼓劲打气啊。” 凌卿玥并没有说什么,也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香菱只以为这是一件小插曲,便没再想什么。 半个月后,云顷皇终于游历回来了。 回来的第二天,凌卿玥就交还了所有的奏折,带着凌卫集体失踪了。 云顷皇在奏折中翻到了一份特殊的奏折: “臣感受帝君之殊遇,不胜受恩感激,事无大小,事必躬亲,鞠躬尽瘁,死而后矣。然贤妻身怀有孕,欲请大齐良医,今当远离求之,望准假,少则三月,多则半年。” 很显然,这是一份“请假条”。 写请假条很正常,但旁边又写了一个红色朱批的“准”字是什么鬼? 这是凌卿玥利用代皇帝批阅奏折的便利条件,自己给自己准假了? 云沐白把奏折拿给苏百顷看的时候,这个己过花甲之年的妇人笑得天花乱坠,像一个八九的孩子。 已经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过了。 苏百顷这么一笑,云沐白也就绷不住脸了,能让娘子如此开怀,凌卿玥就算立了功了。 笑了半天,苏百顷终于平复了些,微笑道:“这两个欢喜冤家,倒是像极了咱们年轻的时候。” 云沐白摇了摇头道:“不像。” 苏百顷狐疑道:“哪里不像?” 云沐白一脸正色的答道:“凌卿玥没我好看,没我聪明,没我有才情;褚香菱也没娘好看,没娘子聪明,没娘子有才华…” 苏百顷笑着瞟向云沐白道:“还没有你脸皮厚,都七十岁的人了,还和人家年轻人比,真是不知羞。” 云沐白探过身来,在苏百顷布满皱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这样才是不知羞呢,刚才是小菜一碟。” 苏百顷:“…” 凌卿玥的离开,自然是瞒着褚香菱偷偷走的。 给褚香菱也留下了一封信。 信很简单,只四个字: “等我归来。” 然后就是落款:“玥” 香菱气得破口大骂,可惜,凌卿玥已经听不见了。 在第三个月的时候,凌卿玥终于回来了,不出所料,把尚御医给“请”来了。 过去总是满面红光的尚御医,此刻已经形同枯槁,瘦如麻杆。 香菱看着这样憔悴的尚御医,狐疑的对凌卿玥道:“你,虐待他了?” 凌卿玥赶紧摇头道:“他可是我请来的大佛,哪敢虐待他?是他,晕船,吃不好、睡不好。” 尚御医心里暗暗问候了下凌卿玥的长辈,这一路上怕自己不听话,一会儿给自己讲十大酷刑,一会儿吓唬把自己扔到海里喂鱼的,心理素质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吓唬吧? 在船上的这一个多月,把他一辈子受的惊吓都用完了。 好在,现在平安到达云顷,只好既来之,则安之,帮褚香菱安好胎吧。 尚御医开始重新修正褚香菱的一些生活习惯,比如练武、饮食等等。 贾小六突然一脸严肃的进来,凌卿玥会意,忙出了卧房,狐疑道:“怎么了?宫里来人了?” 能让贾小六脸色这么凝重的,除了宫里那位,还能有谁呢? 难不成自己给自己“准假”,惹上头那位生气了? 贾小六摇了摇头道:“没有,上头那位什么也没怨怪,只是让人来送信儿,让你后日到户部报道。” 这是不让自己再当闲散郡王,不再当六大部之替补,开始专注仕途了。 第438章 齐奎上门 贾小六用手指了下脚边的一口三尺长见方的箱子,脸色阴郁道:“我说的事,是在兄弟们卸船的时候,发现多了一只箱子,里面的东西很意外,你还是自己看看吧。” “多出来的箱子?难道是齐瑞的人发现了的藏船地点,偷偷放在船上的?是火药?还是…”凌卿玥有些狐疑。 自己带着人,是秘密潜进大齐国的,进了尚御医府,直接把人劫来,丝毫没有耽搁,竟然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自己深入的是大齐京城,如果齐瑞想真正的发狠对付自己,自己无异于螳臂挡车,于事无补。 这样想来,这只箱子里有暗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凌卿玥直接打开了箱子盖,只见箱子里,蜷缩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揉了揉眼睛,以适应外面的光亮,这才站起身来。 凌卿玥吓了一跳,小男孩儿他认得,是齐瑞的第二个儿子,名叫齐奎,在大齐国的时候,总和凌二二玩在一处。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跑到自己船上的?又是怎么在船上活过这一个多月的? 小男孩儿把目光定格在凌卿玥的脸上,确定是印象中的凌舅舅,这才从怀里掏出一只明皇色的折子来。 小家伙展开折子,肃着脸道:“凌首辅接旨!!!” 凌卿玥:“…” 自己都已经脱离大齐国了,齐瑞还要给自己下旨,这是要闹哪样? 自己,该不该下跪接旨? 还真是个难题。 好在小家伙并没有为难他, 而是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本着与云顷国友好之想,特赐婚汉王奎,与凌卿玥爱女凌九九,永结秦晋之好,世代友好,琴瑟和弦。钦此。 落款盖着大齐国的玉玺宝印。 简单的两句话,说明了几个问题。 杨静姝给凌卿玥肚子里的孩子起名叫“凌九九”。 很不幸,还在腹中,尚不知男女的“凌九九”,就已经有丈夫了,就是眼前这位----齐奎。 另外还说明一件事,就是凌卿玥离开大齐时,杨静姝正身怀有孕,看情况,应该是又生下了个小儿子。 齐瑞和杨静姝,结婚十年,竟然已经生下了六个儿子,唯一的遗憾是,仍旧没有女儿。 香菱腹中这个,按杨静姝的排序,占了个“九九”。 凌卿玥哭笑不得的问小家伙道:“汉王爷,你想娶我女儿?” 齐奎笃定点头道:“娘说,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本来是想让大哥跟着来的,但寻思着大哥已经十岁了,娶妹妹年纪有些老;便让我过来了,如果凌首辅嫌弃我年纪也大,我还四个弟弟…” 凌卿玥:“…” 原来,从凌卿玥进入大齐的土地并掳走了尚御医开始,人家齐瑞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并且猜出了香菱身怀有孕。 齐瑞不仅没阻拦,还眼巴巴的下了圣指,把二儿子给装箱“送”到了自己船上,他还真是放心。 不过,也许齐瑞有另一个私心,就是让二儿子替他在太皇齐珩和太后膝下尽孝。 好在这个齐奎也不笨,在船上安然度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是寻常的孩子能忍的了的。 听说齐奎来了,凌二二和凌四四很快从学堂跑了回来,三个小旧友,很快玩在了一处。 此时的凌卿玥才发现,自己和齐瑞,甚至云沐白和齐珩,即是君臣,又好像是一口锅里搅马勺儿的兄弟,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想断也断不开了。 听说齐瑞的二儿子齐奎被装箱子“快递”过来了,香菱有些后怕,赶紧来见这个小家伙。 见齐奎生龙活虎的和凌二二对打,这才心下稍安,气恼道:“静姝这个当娘的可真心大!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放心放在咱们船上呢?万一憋坏了、冻坏了、饿坏了可怎么办?” 凌卿玥道:“二二说齐奎已经告诉他了,本来有两个侍卫跟他一起上船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上来船。齐瑞和静姝曾经告诉过齐奎,只要稍不舒服就呼救“凌舅舅”,我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这个齐奎倒是个犟的,白天在箱子里窝着一动不动,夜半等大家都睡着了再起来解手和找吃食。 第323章 或许是因为在海上,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放一个人值夜,小机灵齐奎竟然奇迹般的在船上隐避了一个月,而且还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香菱点头道:“这孩子,现在就这么能隐忍,将来长大了肯定不一般。” 凌卿玥也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 远处,正在玩的三个孩子突然跑了过来。 齐奎把手里的一支九月菊采摘了过来,献宝似的递给了香菱道:“这是给妹妹的。” 现在是阴历十一月,大部分的花都谢了,只有屋里几盆菊花开得金灿灿。 花是很好看,只是不太合时宜,竟然送给了香菱。 香菱不忍拂了小娃子的心意,接过花回应道:“这花送得真好,以后再也别送了。” 齐奎:“…” 齐奎再聪明年纪也小,听不说话里的意思,只从字面上认为,香菱很喜欢这花。 香菱狐疑道:“汉王,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里的会是妹妹呢?” 齐奎点头道:“因为只有妹妹才是我娘子啊!要是个男娃,我、我…” 齐奎显然是在纠结,如果生下的是个男孩儿,自己娶还是不娶?这真是个世界性难题。 香菱:“…” 凌卿玥:“…” 香菱起了逗趣的心思,对齐奎道:“万一我生的女儿,脸上有麻子,厚嘴唇,长得很不看,脑子还有点儿不聪明,你还会娶她做娘子吗?” 齐奎挠了挠头,小眉毛皱得紧紧的,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 凌卿玥气得掐了一把香菱,嗔怪道:“哪有当娘的这么说自己孩子的,赶紧呸呸呸…” 香菱一怔,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才是个傻的,竟然和一个几岁小孩子探讨这么个怪异的问题。 齐奎似乎想通了一样,对香菱说道:“如果小妹妹不好看,我就打扮得不好看,别人就会说我们很般配了。” 香菱没想到这个答案会出自一个八九岁孩子之口,不由得赞赏的点了点头。 哪知齐奎并没有回答完,齐奎又接着说道:“舅母,小妹妹一定会长得好看的,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 香菱的心立马被小家伙给酥化了,这臭小子,嘴够甜的,先把岳母大人给先搞定了。 看天色不早的,小家伙省事的作了个揖,对凌卿玥道:“舅舅,我该回太爷、太奶府上了。” 凌卿玥点头,忙亲自带着凌卫把小家伙送到齐珩府上,看见这个小家伙来了,夫妻二人肯定高兴得不得了。 第429章 万亩大草原 齐皇宫。 侍卫统领安雪源和另一个侍卫并排跪在齐瑞面前。 安雪源一脸懊悔,磕头如捣蒜道:“末将没能跟二殿下上船,愿以死谢罪。” 安雪源在齐瑞当皇子时就追随齐瑞,一直没犯什么错,这次,肯定是因为凌卿玥守卫太严、加之安雪源不能打草惊蛇造成的。 齐瑞自然不能严加处置。 齐瑞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开口问道:“你们是看着箱子上船的?” 安雪源点头道:“末将亲眼看着上船的。” 生怕齐皇不信,安雪源举起三指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末将如敢欺君,全家老小都不得好死…” 齐瑞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知道了,只要上了船,奎儿就能应付,就算应付不了,被凌卿玥发现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被送回齐国来,不会有危险的。” 凌卿玥虽然离开了大齐,去了云顷国,但该有的感情还是在的,这点儿信心齐瑞还是有的。 齐瑞忧心的对安雪源道:“皇后以为你们两个跟着去了云顷国,如果知道你没去,一定会忧心奎儿安危,整日以泪洗面…你不要留在京城了,去海瑞县等着奎儿回来吧,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们什么再回京。” 安雪源顿时松了口气,本来以为自己会是死罪,结果意外捡回了条命,还不得赶紧跑路? 出了宫,连家都不回了,安雪源带着手下直奔海瑞县,再回京时,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后宫。 一向心大的静姝竟然也抹了把眼泪。 忧心的问静婉道:“静婉,已经一个多月了,奎儿已经到了云顷国了吧?会不会生出什么意外来?” 静婉安慰道:“娘娘切勿忧心。既然登上船了,就属于到了凌首辅的手里,凌大人是您的义兄,就是奎殿下的亲舅舅,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呢?” 听了这些话,皇后的心终于放下了不少。 突然,一个嬷嬷冲了进来,连施礼都忘了,急切道:“娘娘,您快去看看吧,四殿下和五殿下打起来了,大殿下帮五殿下,三殿下帮四殿下,六殿下哇哇的哭,怎么哄也哄不好…” 杨静姝红肿的眼睛顿时立了起来,气冲冲往外走,边往外走边气道:“一个个的不省心, 再不听话都给你们送到云顷国去,老娘眼不见心不烦…” 静婉眨了眨眼,感觉刚刚的“母子情深”一定是假象…齐国太上皇殿里。 太皇齐珩与太后孙明月(小花儿)正箭拔弩张。 齐珩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朕申请回齐国,你为何不回?” 孙明月冷哼了一声道:“齐珩,你为什么着急回齐国,是不是因为这里一夫一妻,不能娶妾室进门,所以又想念那些被你扔在齐宫的太妃们了?要回你自己回去,我才不要回去跟你二十多岁的小太妃们争风吃醋呢!!!” 齐珩气得指着孙明月道:“孙明月,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我都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呢,还娶什么妾室?我是寻思着琩儿一家虽然在这儿,可琩儿当太子时和瑞儿闹得那么僵,与你没有母子情。你难道不想念瑞儿和他的孩子们?就不想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孙明月有些怔然,好几年没有见到瑞儿了,静姝又给添了不少孩子吧? 见孙明月的表情有些松动,齐珩暗暗得意,他就知道,无论什么话题,最后扯到孙明月唯一的孙儿齐瑞身上,孙明月一定会乖乖就范。 正在此时,侍卫来报,说是凌郡王来了,求见太皇和太后。 两口子只好隐下刚刚生气的事儿,把凌卿玥让进了宴客厅。 凌卿玥施了礼。 身侧的齐奎也像模像样的施礼道:“奎儿给太祖父、太祖母请安,祝太祖父和太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福的话是老套的话,但从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就是分外的甜糯。 何况是多年未见的重孙儿? 孙明月不敢置信的看向凌卿玥道:“他、他是、是…” 凌卿玥笃定点头道:“是,他是齐皇的二皇子,汉王奎。” 孙明月激动的站了起来,冲着小家伙招手道:“奎儿,快过来、快过来让太奶奶仔细瞧瞧。” 齐奎乖乖跑了上去,任由孙明月把他浑身摸了个遍。 孙明月缓了缓激动的情愫,问道:“奎儿,你爹怎么放心让你独自一人来到云顷国啊?” 齐奎老实答道:“太奶奶,父皇一来让我来迎娶凌家的小妹妹;二来是想让我给太祖父和太祖母尽孝的。” 孙明月听得一头雾水。 “尽孝”的话听懂了,可凌家的“小妹妹”是哪个,褚香菱什么时候生了个女儿,不是只有两个儿子吗,自己还经常让两个孩子来家里,以慰她思孙之苦呢。 凌卿玥只好把齐瑞的“赐婚诏书”拿了出来,递给了孙明月。 孙明月看了,虽然也觉得荒唐,却忍不住笑着说:“好、好、好,娶,必须娶…” 凌卿玥:“…” 齐珩试着问道:“小花儿,那咱们回大齐之事…” 孙明月果断摇头道:“我的‘天伦之乐’来了,还走什么?” 齐珩顿时气馁了,又叒走不成了。 怪只怪皇后苏百顷,跟大齐国做对似的写了一本《女权》,并且定为云顷国必读书目之一。 全国无论男女,都免费接受教育,这个《女权》,是必学本之一。 这样的下场就是,女子们的地位越来越高,就连孙明月对自己也可以大声说话、大声训斥了。 这让当半辈子皇帝、被人恭维惯了的齐珩很不适应,他开始想念他留在齐宫的乖巧听话的妃子们。 他离开时,最小的一个妃子,刚刚十四岁,初夜时哭得梨花带雨,自己还耐心安慰了呢。 可在云顷国呢,自己再也娶不得妾室了,连顺手摸一下小姑娘的手,都可能犯了“猥亵罪”,整日只能面对着一脸褶皱、对他横眉冷对的孙明月。 这里的女人们,这是要翻天啊!!!偏偏云顷皇任由皇后瞎胡闹! 而那些老百姓们呢,好像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吃得饱、穿得暖,竟也“不反抗”!! 可怜自己那些妾室们,后半生就要守活寡了! 齐珩为他留在齐国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而忧心忡忡,却不知,在他们第二次回齐国的第二个月,齐瑞就把齐珩的妃嫔们全都遣出了宫。 第324章 生了儿子的,可以跟着儿子走。 没有子嗣的,给了丰厚的遣散费,并出台了一个政策,可以改嫁。 通过齐瑞和妃嫔们多年的“努力”,已经有五十多个妃嫔成功再嫁,有嫁农夫的,有嫁小吏的,有嫁瓦匠的…大家在齐珩的不知情下,已经齐珩头上合力种起了万亩大草原。 第430章 可以退亲吗? 就这样,齐奎住进了太皇府。 考虑到齐奎以后要长期居住在云顷国,孙明月让人把齐奎送进了云顷学堂。 这是齐奎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云顷国制度的冲击。 在云顷国,无论家里有钱没钱,无论是男娃还是女娃,到了七岁,必须得上学,学费书费全免。 如果不让孩子上学,竟然还是违法的。 一座高墙,隔出两座学校,一座男校,一座女校。 男校只有男先生;女校只有女先生。 不仅有诗辞歌赋,还有骑马射箭,当然,箭头都是拆掉的,怕发生意外。 因为杨静姝严重重武轻文,害得齐奎的诗辞歌赋也是一塌糊涂。 好在骑马射箭武功等那是轻车熟路,绝对羡煞全班男同学。 又是射箭课了。 值日的齐奎去捡射在地上的无头箭。 身侧,两支箭一扫而过,射进了草丛。 有人正在射他!齐奎本能的隐进了草丛,刚好捡到了射在地上的箭,竟然是有头箭,射箭的人,是真的想杀他,因为箭术实在不怎么样,射偏了。 齐奎看向射箭的方向,是齐圶和齐夳,两个人,都是前太子齐琩的孙子。 两个人是堂兄弟,平时关系并不怎么好,但对待突然闯入生活的齐奎,倒是突然团结了起来。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齐奎父亲齐瑞的皇位,本应该属于他们爷爷齐琩的。 如果齐琩当了皇帝,他们两个人,最起码是个郡王,而不是在云顷国,过着缩头乌龟一样的日子(实际上,云顷国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给了相当大的礼遇,但人都是贪心的,好了,还想再好)。 在今天上学后,齐奎才知道,自己竟然和这两个死对头分在了一个班级。 不知道是凌卿玥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因为孙明月和齐琩曾经的敌对关系,所以并没有住在一座府邸,更谈不上亲情,所以,昨天齐奎根本就没见到他们。 齐奎从背后拿出自己的弓箭,对着齐圶和齐夳的小腹就射了过去,箭法奇准,吓得两个孩子“哎呀”一声,捂着中箭的小腹哀哀直叫,好像马上要死了一样。 齐奎泰然的走过来,居高临下的对两个几乎同龄的小屁孩儿道:“你学射靶子的时候,我已经上山射狼猎狐了。别随意挑衅,小心下次用带头箭射你们的子孙根。” 两个小孩儿这才松了手,发同齐奎射向他们的,是没有头的羽箭,根本连衣裳都没射破,刚才是吓破了胆没发现。 这个脸,丢得可够大的。 暗影里的凌卿玥看了,不由得对身侧的贾小六道:“我故意让三人见面的,齐瑞倒是生了个好儿子,知道给下马威。” 贾小六叹道:“儿子是好儿子,就是当爹太狡猾,应该都随了昭和将军了。大哥,以后可别把九九许配给这臭小子啊!我儿子也不错的…” 凌卿玥:“…” 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但这求得,也未免太早些了吧? 又过了三个月,终于到了褚香菱生产的日子。 相较于凌卿玥的紧张,尚御医的紧张,齐奎则是更紧张的一个,这可真正的关切到,他将来要娶的是男人还是女人。 随着一声啼哭响起,稳婆把孩子抱了出来,一脸欣喜道:“母子平安!!!” 齐奎的脸顿时铁青一片了,怎么办,怎么办?自己要不要再钻进箱子逃回大齐去? 正在这时,另一个稳婆又抱出来一个孩子,高声唱喝道:“母女平安!” 竟然是龙凤胎!!! 齐奎铁青的脸立即转青为红,赶紧挤上前去,看着哭得脸色铁青、脸上皱得跟核桃一样的小不点儿,小嘴本能的扁了扁,心道:自己的娘子,长得太丑了。 齐奎的伸出手指,想抚平小娃子脸上的褶皱,皮肤好嫩好滑。 齐奎正想再仔细摸,没想到哭闹的小娃子一转脸,小嘴儿一下子吮上了齐奎的食指,本能的吮着,啧啧作响,害得齐奎如遭电击一样的愣在当场。 小嘴儿好有力道。 齐奎眨了眨眼, 再看小孩儿时,好像也没有刚才那样丑了,反而处处透着新奇与可爱。 尚御医长舒了口气,母子平安,母女平安,自己也就平安了。 经过半年的生活,尚御医觉得云顷国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害得众人如过江之鱼,纷纷投奔。 或许,自己可以考虑云顷海船再次出航大齐国时,把自己的媳妇孩子全都接到云顷来。 凌九九吮了手指头半天,什么也吮不出来,扁着嘴又要哭。 齐奎忙从稳婆手里接过凌九九,抱在怀里,如船般的摇晃着,嘴里本能的哄道:“九九乖,九九不哭…” 小家伙不哭了,出奇的安静,乱动的身子也不动了。 齐奎兴奋的对凌卿玥道:“舅舅,舅舅,九九听我的话,她不哭了…” 凌卿玥同情的看着齐奎道:“依我当了两次父亲的经验来判断,她应该是正在尿尿或拉粑…” 齐奎一怔,随即感受到一股热流顺着小夹被流了出来,顺着齐奎的胳膊,一路向下。 这还没有完,夹被里又飘出了一股臭味。 齐奎一脸悲催的对凌卿玥道:“舅舅,我能、能退亲吗?我、我觉得九九和我家六弟比较合适,可以一起来比较谁拉的粑比较臭…” 一句话,成功破了防,大家伙哄堂大笑。 (全书完) 第431章 番一:平乐公主的“丈夫们” 清早,小尼姑如常打开庵堂门,准备清扫庭院。 与往常不同的是,庵堂门口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箱子。 小尼姑一头雾水,桃花庵的香火本就不旺,因为入驻了一个被人垢病的平乐公主,本就少得可怜的香客更加少之又少。 好在平乐公主和芙蓉县主的封地不少,会拿出不少香火钱,师太也就没有太计较。 这突兀出现的箱子,是什么箱子?不会是某个香客送的香火钱吧? 禁不住好奇心驱使,小尼姑打开了箱子,在看到箱子里的一具尸体时,吓得“娘啊”惨叫了一声,急忙往院内跑去,向师太禀告去了。 不久,师太带着一帮尼姑出来了, 再看尸体,师太脸色变了样。 这个死人,师太见过,前几天这人还出现在平乐公主身边呢,怎么就变成尸体被送回来了? 师太不敢专断,让人去请了平乐公主过来。 平乐公主心情忐忑的走了过来,看着箱子里刍寒的尸体,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三个字:“对不起”。 平乐公主亲手盖上了箱子盖,对侍卫道:“好生掩埋了吧。” 侍卫得令,把刍寒葬在了庵堂后的树林里,并且立了一块无字墓碑。 平乐公主回了房,芙蓉正拿着手里的一个布娃道:“娘,怎么了?” 平乐公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 芙蓉有些不信,追问道:“娘, 你哭了?” 平乐公主忙抹去眼睫上残余的泪珠道:“娘才没有哭呢,是芙蓉看错了。” 平乐公主背对着女儿躺在榻上,轻声道:“娘困了,娘睡会儿觉,你别打扰 娘亲。” 芙蓉狐疑的看着娘亲的背影,现在不是早晨刚刚起来吗?娘亲怎么又犯困了? 芙蓉懂事的没有打扰平乐公主,只是在旁边,老实和手里的小布偶玩耍。 榻上,平乐公主眼泪无形的流了出来,头有些晕沉,半梦半醒似的回到了曾经的曾经。 那一年,相国寺内。 天高,云淡,风轻,阳光正酣。 新寡寄居在相国寺的平乐公主去桃花林乘凉。 那一丛花树下,风姿绰约的年青翰林,在树下做观世音菩萨的画。 见了他,平乐才知道,天高,云淡,风轻的不是这天气,而是他。 如浸透阴霾的第一缕阳光,让平乐公主的世界一片光明。 两个人讲佛法、讲轮回、讲业报,随即又讲来世,爱情。 平乐公主以为这将是一个无法开口的眷恋,没想父皇给了她一段水到渠成的归宿。 在父皇齐珩的护航下,平乐终于嫁给了心目中的丈夫。 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唯一的不能称之为遗憾的遗憾是,驸马褚之涣自律性特别强,每个月会有三分之一在吃斋;每个月只有那么一天会与自己琴瑟合鸣、享鱼水之欢,还是在熄了灯、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 第325章 刚开始会有遗憾,但褚之涣对她真的太好。 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他总会亲手摘下所有的桃花瓣做成干花,供她沐浴; 每个月驸马斋满的日子,总会买她最爱吃的荤食解馋; 每到自己的生辰、七巧节、第一次见面等特殊的日子,驸马都会给她准备特殊的小礼物。 礼物不一定多贵重,但一定会是最用心的…在婚姻悄然来到第九个年头的时候,那间秘室被打开了,被那个褚香菱。 乍看到那些美人图,如晴天霹雳,砸得人头晕目眩。 平乐不敢相信是驸马画的,但心里的一个声音告诉她,这就是驸马画的。 男人爱美人,无可厚非,她只是觉得很丢脸,很丢很丢脸。 于是烧了画作,希望此事就此一带而过。 可是,凌卿玥不放过驸马,也不放过她。 她我世界塌了。 驸马入狱了。 她好恨凌卿玥,想找褚香菱的茬儿。 直到凌卿玥对她说,驸马,其实,是个童子身。 她觉得更加丢脸了,如果驸马是童子身,那自己的两个女儿,又是谁的女儿? 平乐开始疑神疑鬼,看哪个男人都像是孩子们的父亲。 因为褚之涣犯了案,害得平乐丢了脸,平乐连褚之涣的尸体都没有去认领; 在知道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后,她甚至派人去乱葬岗找到可能是褚之涣的尸骨,解恨似的给予笞刑。 直到有一天,以泪洗面的她,发现屋里多了一篮子的干桃花,一室的芬芳。 平乐公主顺藤摸瓜,终于查到了这个暗影里的人物----刍寒。 刍寒,气宇轩昂,面容姣好,皮肤白晰。 任谁看了,都觉得不是当侍卫的人,偏偏他是褚之涣的贴身侍卫。 褚之涣死后,平乐对褚之涣的旧人态度极其不好,非打即骂,几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平乐身边,只这个刍寒没有离开。 平乐公主对刍寒更加变本加厉,无论怎样,刍寒就是不肯离开。 平乐偷偷调查了刍寒的背景,这一查,平乐公主石化成了石人。 刍寒,伶人出身,褚之涣进入大理寺之前才改当的侍卫。 平乐公主越想越觉得心悸,尤其是看着芙蓉越来越长开,越来越像刍寒的面容,平乐公主怕极了,怕这个消息传出去,她会更加丢脸。 女儿牡丹没了,想陷害褚香菱也被识破了,皇兄并不比父皇疼爱自己,在她与凌家之间,齐瑞竟然宁可为了取信凌家,也不选择自己这个无用的姑侄亲情。 为了芙蓉的前程,平乐公主选择了接受姐姐们的赔偿,甘愿长伴青灯古佛,换芙蓉平安长大。 平乐哭了,天之骄女, 委屈得如同窦娥。 她知道他在外面守着她,她索性放肆的哭,肝肠寸断。 侍卫告诉她,刍寒走了,看气愤的模样,怕是要找凌家复仇,依凌卿玥狡猾的模样,怕是凶多吉少。 平乐公主怔了怔,并没有让人去阻拦,甚至暗暗的想:如果,他再也回不来了,是不是孩子们的生父问题,再也不是问题了? 终于,刍寒回来了,没了呼吸,再也不会透露任何秘密。 只是,平乐公主的心,为何觉得空落落的呢? 第432章 番二:小香莲的“孽缘”1 “葛小山,你个孽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都二十二岁了,你想孤独终老是不是?” 葛长林拿着长棍子,追着葛小山就开追,只是岁月不饶人,他又怎么能有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葛小山跑得快? 见葛长林停下了,葛小山也停了下来,对葛长林道:“爹,你蛮不讲理,退婚的是人家女方,你怎么能赖我呢?有本事,你去打女方爹,逼着人家不退婚啊!” 不提这个还好些,一提这个,葛长林气得肠子直抽筋,破口大骂道:“你还有脸说!你故意在人家女方面前痞里痞气的不学好,人家姑娘能不退婚!这么败坏名声下去,你还能娶得着媳妇吗?” 葛小山低声嘀咕道:“不结婚就不结婚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么个间隙,葛长林突然棍子脱手,直接砸在了葛小山的额头上,上面带着一根木刺,直接扎破了额头,疼得小山唉呀一声叫唤。 葛长林也是一怔,他也没真想打儿子,只是气头上,并没有留意到那根木刺。 屋内的江氏、香莲的葛小江听见了,立即跑了出来。 江氏“啪”的狠拍了葛长林后背两下,气恼道:“吓唬归吓唬,你还真动手打儿子啊?万一打到眼睛怎么办?再打小山,别说我跟你急!!!” 九岁的葛小江一把抱住了葛长林的腰,吆喝道:“大哥,快跑!!!我帮你擒住咱爹了!!!” 葛长林顿时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哭了,全家,一边倒的都偏帮着大儿子小山。 褚香莲拉着小山就跑了,一直跑到了姐姐香菱家。 香菱让奶娘抱走了凌九九和凌十十,拿出了药箱,递给了小山道:“又被打了?还是因为不想订亲的事儿?” 葛小山吐了吐舌头。 小香莲怼了下小山的脑袋,气道:“可不是咋的,这是第几个了?” 小香莲用手指头数了数,嘟着嘴道:“十四个、十五个了!!!现在小山哥在咱云顷城,可成了老光棍了!” 葛小山笑道:“对对对,香莲说的对,小山哥今年二十二,是咱云顷城有名的‘老光棍’,小香莲可是十九岁了,不也是云顷城有名的‘老姑娘’了?娘给你找的婆家几个了?” 葛小山学着香莲的样子,数了数手指头,又夸张的脱了鞋,数起了脚趾头,最后夸张的说道:“哇,得有十七个了,比我还多两个!!!你不嫁人,我怎么好娶人?我这不是陪着你,怕剩你自个儿‘独自老去’尴尬嘛!!” “你不嫁人,我怎么好娶人”,听了这句话,香菱突然愣住了,狐疑的看向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若有所思。 小香莲气得一拍葛小山的后脑勺儿,葛小山夸张的“哎呀”一声。 小香莲瞪了一眼葛小山,用帕子投湿了,对葛小山招手道:“过来!” 葛小山听话的把额头伸过来,小香莲小心翼翼的擦拭着伤口,又上了药、包扎好,嘴里不满的嘀咕道:“爹也真是的,那么大岁数个人了,手上没轻没重的,这要是打错手、打到眼睛了怎么办?” 明明是额头上的一小块儿伤口,硬是被香莲包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哪里是小山的头,分明是小山牌白色肉包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了。 葛小山笑吟吟的看着小香莲,眼睛满是星辰大光。 香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到了适婚年龄,却一个不愿意娶,一个不愿意嫁…香菱对小香莲道:“香莲,你先回家吧。” 小香莲“哦”的一声,却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香菱只好直说道:“香莲,你回家去偷看咱爹的气消没消,然后回来告诉我们。” 小香莲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小山,虽然知道这两个人可能要聊些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但也不好死皮赖脸赖的偷听,只好先回家去了。 临走还不忘叮嘱道:“小山哥,这两天别洗脸了,千万别碰水,知道吗?” 小山哥答道:“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小香莲瞪圆了眼睛,小山忙又怂的闭上了嘴。 等小香莲走了,香菱肃然的看着葛小山,盯得葛小山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肃然起来,郑重问道:“香菱姐,你找我有事?” 香菱沉吟道:“你又使绊子让女方退亲了?” 葛小山咬了咬下唇,终于点头道:“是,是我故意让对方退亲的,我不想成亲。” 香菱皱起了眉头道:“你都二十二岁了,在大齐国,男子十四岁可以成亲;在云顷国,男子十八岁可以成亲,你已经二十二岁了,你还不想娶亲,为什么?” 葛小山脸色一白,踌躇道:“我、我就是不想成亲。” 香菱不厌其烦道:“不想成亲,不会是因为你喜欢男人吧?” 葛小山顿时脸红脖子粗,急忙辩解道:“香菱姐,你说什么呢?我才不是龙阳君呢!!!” 香菱趁热打铁问道:“那就是喜欢女人了,之所以不同意娶亲,是因为你心里有喜欢的女人了?” 葛小山的红脸又变成了白脸,摇头道:“没,没有,香菱姐,我、我喜欢女人,但还没有喜欢的女人…” 看着香菱审视的目光,葛小山有些害怕,终于做了妥协道:“香菱姐,等、等香莲订亲了,我、我就订亲,我、我要亲自送妹妹出嫁…” 香菱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喜欢的女人,是香莲,对不对?” 小山吓得“扑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道:“香菱姐,小山是畜生,小山是浑蛋,小山不是人,这一切都是小山的错,小山该死,香莲什么也不知道,我现在就娶亲,不,我现在就去死,只是千万别让小香莲知道我怎么死的,小香莲面皮儿薄,如果知道我对她有不该有的心思,她也会活不下去的…” 第326章 也难怪小山会有这个反应。 小山和香莲,就算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现在怎么着也是一个户籍上挂名的兄妹,如果有超越了兄妹的那种喜欢,那就是乱-伦,为世人所不耻,给家族蒙羞,只有以死才能谢天下。 香菱倒是不以为然,小山是葛长林捡来的孩子,别说和褚家,就是和葛家都没有半文钱的关系,喜欢就喜欢呗,如果怕一个户籍好说不好听,那就做些技术处理不就好了。 两个人,从葛小山七岁、小香莲四岁开始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多么纯粹的感情啊! 如果可以选择,香菱也恨不得和凌卿玥一起长大,从小就驱使凌卿玥给自己做这做那,得增加多少回忆啊。 香菱笑道:“我支持你。” 正想着采取跳海、跳崖、自焚、上吊等哪种方式自杀的小山,听了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重问了一遍道:“香菱姐,你说啥?” 香菱笃定点头道:“我支持你,既当我弟弟,又当我妹夫。” 小山傻眼了,自己不是、不是、不是乱-伦吗? 香菱竟然同意? 在褚、葛、凌三家,香菱就是佛爷一般的人物,她若是同意,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香菱看着笑傻了的小山,瞪了一眼道:“这事我只能支持,却不起决定作用。有一个人,你必须征求她的意见,她同意了,你才能成。” 葛小山的笑容僵在了那里,怏怏道:“咱爹是油盐不进,我说不动他啊。姐,还得你出马,姐,求你了…” 香菱“噗嗤”一声乐了:“咱爹、咱娘那儿交给我,我说的是香莲啊!她想让你当哥,你只能是哥,她想让你当相公,你才是相公啊!我总不能强迫她。” 小山的脸刷的变成了红布,喃喃道:“我、我、我现在就去问她。” 小山顶着包子头急忙又往家跑了。 第433章 番二:小香莲的孽缘2 小山着急忙慌的跑回家。 葛长林正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江氏在一旁软声劝导着,弟弟小江半跪在地上,仍旧锲而不舍的抱着葛长林的大腿不肯撒手。 而小香莲呢,也在旁边给江氏帮腔,尽量让葛长林消火气。 见小山又急匆匆跑回来了,脑袋上还故意包得那么夸张,葛长林的火气又蹭蹭窜上来了,怒道:“葛小山,你一个糙汉子咋那么娇气?我打的我心里能没数?伤得哪有那么重,你就是故意包成这样给邻居看、好编排我是不是?” 江氏气得拍了葛长林后背一下,嗔怪道:“你心里有数还能打出血了?我看你心里一点儿数都没有,就是个死心眼儿!!” 葛长林有些怂了,语气没有了刚才的强硬,辩解道:“不是、不是没打到眼睛吗?” 江氏又拍了一下后背,瞪圆了眼睛道:“就算打到额头也能破相啊,该不好找媳妇了!!” 葛长林轻叱一声道:“就好像现在好找媳妇似的,名声顶风臭十里,我如果有闺女,我也不愿意嫁给他!!!” 江氏又狠拍了两下道:“咋说小山呢?欠拍是不是?小山多好个孩子,小小年纪就成了香菱的左膀右膀,开了二十多家家俱坊,打造的家具多少国家都抢着要!!这么好的孩子,我如果有女儿肯定抢着要嫁给他!!!” 小香菱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爹,娘,你们两个在争什么呢?什么叫做‘如果’有女儿啊!?你们本来就有我这个女儿啊?!” 葛长林和江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两个人吵架吵昏了头了。 江氏讪然一笑道:“好闺女,娘不是说你,娘是说那些有闺女的人家,应该抢着把女儿嫁给你小山哥才对,你小山哥看着吊儿郎当的,可贴心了。你小时候就是你小山哥看到大的,有一回拉兜子了,还是你小山哥给你换的…” “娘,你说什么呢? 我都多大了,你还说。”小香菱气得跑回自己屋里去了。 葛小山怔在当场。 葛小江补充了一句道:“对啊,大哥最好了,也把我看到大的,天天陪我一起去起夜,撒尿时还跟我比牛牛呢!” 葛小山:“…” 本来意气风发的小山突然就泄了气了,一家人,彼此太熟悉了,没有一个人拿他当外人的,这可怎么办是好? 怎么才能让小香莲不认为自己是哥哥,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成为她的相公呢? 葛小山一脸愁容的回到了自己屋,咳声叹气。 而葡萄架下呢,江氏继续劝导丈夫葛长林道:“相公,以后别动不动就骂小山,孩子都大了,面皮子薄…” 葛长林撇了撇嘴道:“你从哪看出小山面皮子薄了?我看比城砖还厚,我都骂多少回了,他不还是一个媳妇也没给我领回来?” 江氏翻了一记白眼儿道:“说起没成亲,香莲不也一样看一个黄一个吗?你光骂小山不骂香菱,一次两次还行,时间长了,小山该抻心了,觉得他是抱来的,咱对他和亲生的不一样,该和咱隔心了…” 葛长林斩钉截铁道:“臭小子他敢抻心?!他敢抻心我把他腿打折了!我让他成亲还不是为了他好?宅子都给他准备多长时间了,就差个媳妇了!!想当和尚不成?” 想到了香菱,葛长林一脸宠溺道:“香莲是闺女,闺女和小子不一样,多留在身边两年也挺好的…” 江氏被葛长林对孩子两样待遇给逗笑了,又拍了葛长林后背一下。 葛长林舒服的哼了一声:“媳妇,再拍两下,越拍越得劲儿…” 江氏气道:“德性!还是快去给小山琢磨媳妇吧!” 葛长林顿时收敛了笑容,一脸忧愁道:“臭小子,这么没正事,啥时候能让咱抱上大孙子啊?” 江氏瞟了一眼葛长林,悠然道:“也不知道是谁,三十多岁才娶的我…” 葛长林:“…” 葛小山躺在床上,先是趴着,后又躺着,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眼睛瞪得溜圆,到晚上的时候,眼白都熬成烙铁一样的红了。 小山终于熬不住了,如被踩了尾巴的老鼠一样蹦了起来,直冲冲冲向香莲的房间。 门被笃笃敲响,睡得迷瞪的香莲起来,点起了油灯,披着衣裳,开了门,软声道:“哥,你找我啥事啊?” 看着香莲中衣衣领处露出的漂亮锁骨,小山忙侧过脸不敢再看,有些嗔怪道:“怎么不穿好衣裳再开门啊?!下次别这样了!” 香莲‘噗嗤’一声笑道:“哥,你是我哥,我怕啥啊!” 小山心情有些郁闷道:“我不是你哥!” 香莲叱了一声道:“你不是我哥,难道还是我弟弟?” 小山气得转头就走了。 香莲被搞得莫名其妙,哥敲自己房门,是要说啥事啊?没等说人咋就走了呢?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刚要关门,看见小山又回来了,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了香莲,转身又走了。 香莲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包牛奶酥糖。 以前香莲吵着要吃,小山哥总吓唬她牙会长窟窿,这次大晚上的,竟然主动给她送糖了。 香莲回了门,把糖放在梳妆台上,寻思半天也没寻思好小山哥抽什么风。 于是吹熄了灯,把披的衣裳放下,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香莲还没起床呢,就听见外面“咣当”一声响,小香莲忙推开门。 只见小山打了一盆清水,地上洒了一些,应该是水盆放在石台上有些手重了,洒出来一些,也发出了声音。 小山尴尬的抬头,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不僵硬的笑容来:“香莲,你、你起了?” 香莲嘟着嘴道:“哥,睡得正香,被你吵醒了!你到底想要对我说啥?” 从昨天的怪异行径到今天的献殷勤,没有事才叫见鬼了。 在香莲看来,小山哥一定有事求她。 见小山挠着头还是不说,香莲自作聪明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找我干啥。” 小山诧异道:“你、你知道?” 香莲笃定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在爹面前帮你美言几句,不让逼着你着急成亲,对不对?” 小山:“…” 第434章 番二:小香莲的孽缘3 葛小山攒了好大的勇气要对香莲表达自己的心意,结果香莲左一句“哥”,右一句“哥”,把小山打击得体无完肤,越来越没有信心了。 小山哭丧着脸道:“香莲,我、我不、不是不想成亲,我、我也有喜欢的人,只、只是对方还没有答应我。” 香莲狐疑道:“没答应你?哪个女人这么不识抬举?哥这么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甸了!!哥,你告诉我她是谁,我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尾巴都撬上天了!!!” 小山:“…” 小山有些懊恼答道:“她就是个聋子、瞎子,连我喜欢她都不知道!!!” 第327章 小山一拧身走了,感觉每与香莲多说一句话,他就多受一次内伤,香菱,怎么就不明白他的心意呢? 而香莲呢,则陷入沉思,小山哥刚刚说了什么?他喜欢上了一个聋子、瞎子?而且,对方还没答应他?这是何方神圣,也太高傲了吧?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难怪小山哥像喝了苦瓜汁一样,一脸苦哈哈的。 不行,自己都没欺负小山哥呢,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了他!绝对不行!! 香莲不由自主的迈着步子,跟上了小山。 小山出了府,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走到中午,又走到下午,滴水未进,滴米未粘。 害得香莲也跟着饿得肚子咕咕叫。 终于,小山哥进了一家酒楼。 香莲隐着脸跟了进去。 小山只要了一盘花生米,一大坛子酒。 一粒花生米,一口酒的喝了起来。 香莲看着这个生气啊,这是要宿醉的意思吗? 正喝着,一个穿着利落、飒爽的女子走进店来,跟店家订了二百张发面烤饼,明天早晨来取。 转身刚要走,在大堂里瞟见了醉熏熏的葛小山,“咦”了一声,走了过来。 女子拍了拍葛小山的后背道:“小山?小山?” 小山睁开眼睛,待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咧嘴一笑道:“思星啊?你最近不是要和你思月姐出海吗?怎么会在这儿?” 武思星解释道:“明天才走呢。这次晚了几天,还不是为了等你们家那几套新式样家具,下次可不能再晚了,知道吗?” 小山把胸脯拍得山响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想赚钱,我也想赚钱不是?互惠互利!!!” 看着小山喝酒喝得脸色潮红的模样,武思星狐疑问道:“小山,你怎么一个人喝闷酒?” 小山黯然低头,又是一盅酒一饮而尽,闷声不语。 武思星叹了口气,没再多问,而是省事的给葛小山又倒了一盅酒。 就这样,一盅接着一盅,一个真敢喝,另一个是真敢给倒。 隐在角落里的香莲这个气啊,小山哥明明喝得够多了,这个武思星怎么还给他倒酒啊,这分明是、是、是‘趁我醉,要我命’! 小山终于不胜酒力,趴在了桌子上。 武思星扶起小山,香莲终于按捺不住了,如一只怒急的豹子冲了过来,冷着脸道:“不用你管,我扶我哥回家。” 思星皱了皱眉头道:“香莲?你怎么在这儿,刚刚怎么没出来劝你哥别喝酒?现在你哥都这样了,还回什么家啊,就住在这里吧,我已经跟店家订了一个甲字房。” 香莲妒火中烧,嗔怒道:“不用你管,我扶我哥回家!” 看着香莲的模样,思星突然意识到香莲可能误会了,直接把葛小山推给了香莲道:“褚香莲,你别瞎猜,我完全没有想给你当嫂子的意思。只是出于商业合作不想把葛小山扔下而己,我也没有闲钱给你哥订房间。这里是百英客栈,是你姐姐的产业,你若认为你强壮到足以在没有马车的情况下扶着你哥回家,你就扶他好了!我走了!!!” 香莲:“…” 武思星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讽刺道:“与其劝你哥少喝酒,不如查清楚他为何要喝酒,否则,挡得了初一,挡不过十五,下次,他还会喝醉。” 葛小山一百六七十斤的重量,完全倚在了香莲身上,害得香菱不得不使出浑身的力量支撑着。 支撑着尚且吃力,扶着往房间走更是难上加难。 幸好店小二搭了把手,帮香莲把葛小山扶进了屋里。 饶是如此,等香莲把小山扶躺在榻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累虚脱了,坐在了榻前的鞋榻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累成这样了,香菱还不忘数落着葛小山:“你说你,多大个人了!一个人在外面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今天,也就遇到我了,万一遇到死对头呢?万一遇到敌国细作呢?万一遇到、遇到对你图谋不轨的女人呢?我对嫂子的要求可是很苛刻的,不是什么歪瓜劣枣都行的。” 见葛小山醉躺着,完全没有回答的意识,香莲似自问自答道:“长得不用太好看,但一定要端庄;性子要独立,不能太依赖了;要喜欢你,比你喜欢她多得多;孝顺父母,不能与父母顶着干;最重要的,要对我这个小姑子好,我说一,她不能说二…” 香莲絮絮叨叨的说着,侧卧的葛小山突然睁了眼,静静的看着香莲,吓了香莲一跳。 香莲忙问道:“哥,你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咋不吱声,吓我一跳!” 葛小山没有回答什么时候醒的问题,而是一字一顿的答道:“我喜欢的女人,长相并不端庄,有时候像猴子一样上窜下跳的;性子不那么独立,什么事都依赖着我或她姐姐;我喜欢她,远比我喜欢她要多得多;她孝顺父母,却总爱和父母拧着说话;最重要的是,她这辈子不会有小姑子了…” 香莲嘟着嘴道:“怎么都和我的要求反着来啊!我这个小姑子可不同意…” 香莲突然顿住了,狐疑道:“我未来的嫂子怎么会没有小姑子?我是你妹啊,你不会娶了媳妇不认妹妹了吧?!” 香莲背转过身去,决定以沉默进行反抗。 第435章 番二:小香莲的孽缘4 葛小山再次叹了口气。 在他离开家后,他就发现香莲在跟踪他,若不是怕她跟自己走得太远而脚疼,他也不会进酒楼歇脚。 当店掌柜问他吃不吃酒时,小山突然又涌出一个想法来:酒壮熊人胆,借酒 劲儿探明香莲的心意。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 葛小山觉得气血上涌,一下子坐了起来,对香莲道:“香莲,如果,如果我要娶的人就是你,你还会有小姑子吗?” 香莲脑子打了结一般,呆滞的回头,半天才意识到葛小山说了什么,立即惊诧的捂住了嘴。 心里顿时发慌,抬腿就要离开,被葛小山一把拉回,坐在了床榻上,葛小山的身侧。 听着葛小山如雷般的心跳声,香莲的心也跟着狂乱起来,慌乱道:“哥,你放我走,我、我先回家…” 香莲挣扎着手腕,葛小山却狠抓着不让离开,他怕她这一走,自己连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机会都没有了。 葛小山沉吟道:“香莲,你心里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哥。你每次叫‘哥’,都像针一样扎着我的心。” 香莲吓得花容失色,语无伦次的辩解道:“可、可是,我、我们是…我们不可以…” 葛小山狠命摇头道:“我们不是。我不会娶别人,更不甘心亲手把你送嫁给别人。倘若你真的要嫁给别人,我就出海去,一辈子不见你,也不见你的丈夫,我怕我忍不住抢了你,而杀了你丈夫。” 香莲怔忡的看着突然转变了身份的哥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哽咽道:“哥,这样,会毁了你的一生的,我们的关系,为世俗所不容…” 小山摇了摇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香菱姐说,只要我们愿意,她来想办法成全我们。从此以后,世上再无葛小山,而是要迎娶褚香莲回家的一个痴 心人。” 香莲又怔住了,姐姐竟然知道这件事,还很支持!这怎么可能? 随即了然,姐姐的想法一向天马行空,这样,也不足为怪吧。 只是自己一下子接收这么多、这么可的信息,脑子实在有些乱。 葛小山不想给她更多思考时间,怕一旦松懈了,下次不一定再有勇气说出来了。 葛小山步步紧逼道:“香莲,你喜欢我吗?” 香莲脑子像一团浆糊,有些懊恼道:“哥,我不知道我对你是哥哥的喜欢,还是男人的喜欢,我分辨不出来…” 香莲一脑门的官司,很是懊恼。 葛小山鼓足了勇气道:“香莲,其实,很好分辨的…你,想分辨吗?” 香莲脱口而出道:“当然想分辨…” “辨”刚落,葛小山便伸手禁锢住了香莲的后脑,薄唇就吻了下来。 不,应该不是吻,而是碰。 四个唇瓣轻轻的贴碰着,没有人试探着前进,只是你碰我,我碰你,然后,一动不动。 两个人,几乎能听见彼此雷鸣一般的心跳,几乎要跳出了胸腔。 良久,小山才放开了香莲,乌漆漆的眼睛看着香莲,紧张道:“对我,还是对哥哥的喜欢吗?” 香莲羞红了脸,嗔怪道:“哪个当哥哥的对妹妹这样,你无赖…” 小山心里突然雀跃起来,最起码,他这样唐突,香莲却没有激烈排斥,那就说明,他还可以继续。 小山突然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再次禁锢了香莲的后脑,再次吻了下来。 这一次,与方才的静寂不同,若山洪喷发、暴雨倾盆,用尽了浑身的力量吻着嫩唇,很快便吻得殷红肿胀,气喘嘘嘘。 第328章 香莲哪经历过这种阵仗,有些慌乱,有些害怕。 小山忙转换战略,由入侵者便成了安慰者,轻轻的吻着少女的唇瓣,如春天的细雨,慢慢滋润着。 让小山惊喜的是,香莲可以青涩的回应了,原来,她和他一样,早就把对方装在了心里,只是,都因为伦理的束缚,在互相的压制着。 香菱的允许,如同泄洪的闸,小山满满的爱意,不想挡、不愿挡,也挡不住了。 吻得心满意足,葛小山脸上尽是桃花笑意,趿上鞋,拉着香莲的手往客栈外走。 香莲错愕道:“干什么去?” 葛小山叹了口气道:“如果你不回家,爹娘会找疯的。”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虽然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少女答应他了,香菱姐也答应帮他说服爹娘,成功的可能性十成十,但在爹娘点头前,他必须把持住,不能唐突了香莲。 一个月后,褚香莲风光大嫁,嫁给的是隔壁岛屿的一个富商,姓孙,名小山。 而这个岛屿,是云家出海贸易时发现的新大陆,和其他三十六处岛屿一样,已经全部归入云顷国版图。 小山装醉躲过了宾客的灌酒,急吼吼的跑回了洞房,迫不及待的用秤杆挑起红盖头,看着心心念念的小丫头,脸上的幸福挡也挡不住。 小山想要扑过来,被香莲一把拦住,羞涩道:“哥,先喝合巹酒啊。” 小山一怔,佯装生气道:“我现在姓孙,不许再叫我哥。” 香莲咬着指头沉吟道:“那叫什么呢?” 小山笑逐颜开道:“相公、山哥哥、郎君、当家的…想怎么叫都行啊。我以后就叫你娘子…娘子----” 香莲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不过,还是声如蚊鸣的“嗯”了一声答应了,回了一句“相公”。 小山顿时心花怒放,脆生生的答应了,挽着娘子的手,坐在桌案两侧,四目相望,星光流转,爱深情侬,共同饮下合巹酒。 弯腰把娘子抱回床榻。 抚着娘子的柔荑,小山春意荡漾道:“手变细腻圆润了,像苏锦一样…” 手上滑,抚着娘子的长发,呢喃道:“头发变得黑长顺滑,像瀑布一样;” 一路向下,抚过娘子的脸颊、锁骨、心口,食指最后定格在了某处,轻笑一声道:“这里,也变了,变成了大…” 香莲忙捂住了相公的嘴,羞嗔道:“不许胡说了…” 结果,相公的手精准的扣了下来,嘻笑道:“不许胡说,那相公只好胡来了,本来是看着不一样,现在终于确定,彻底不一样了…” 芙蓉账落下,一结眷侣开启了新的亲密关系。 遥记得多年前,一个是整日调皮捣蛋的淘小子,一个性子有些软糯的哭唧唧的小丫头,走过岁月,走过时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在了一起。 第436章 番三:凌九九的大狼狗 早晨下雨了。 虽然雨停了,但地上有些泥泞。 凌卿玥看了眼天色,凌九九和凌十十该下学堂了。 凌卿玥决定亲自去接女儿和儿子放学。 远远的看见凌卿玥,凌九九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眼看着就要扑到爹爹怀里了,斜刺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挡在了凌卿玥身前。 来不及收势的凌九九直愣愣的撞在突然冒出来的身影上,鼻子一酸,眼泪顿时就流出来了。 定睛一看,是一个身形欣长的十五岁少年。 凌九九气得伸手要打少年,发现身高还没有少年的腿高,伸出手臂连少年的胸口都够不到,于是气得鼓着腮道:“低头。” 少年听话的弯下腰,凌九九立即揪着少年的耳朵气道:“干嘛突然冒出来,撞疼我啦!!” 少年没有喊疼,反而淡然道:“我做了一百五十六节的蜈蚣风筝,你想不想放风筝?” 凌九九的眼睛放了光,立即忘了刚刚的不愉快,小手改揪少年耳朵为拉着少年的大手,亲昵道:“奎哥哥,放风筝!” 就这样,凌卿玥去接凌九九,结果半路被齐奎那小子给劫了胡,连抱都没抱闺女一下,就被人家拐跑了。 凌卿玥气鼓鼓的看着齐奎背影,发作不得,谁让女儿想去玩一百五十六节的蜈蚣风筝呢。 凌十十拉起凌卿玥的手,老气横秋道:“爹,都七年了,你还不习惯吗?” 凌卿玥懊恼道:“我一定养了个假闺女,齐奎才是她爹!!” 从凌九九出生开始,齐奎就像是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了。 刚出生时,凌卿玥欢喜的亲了闺女一口,齐奎立即如狼狗似的咬了凌卿玥一口,言之凿凿的警告凌卿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许你抱九九,更不准亲她!!” 凌卿玥气不过,答道:“她是我闺女,我不仅要抱她、亲她,还会给她换衣裳、换尿布啊…” 齐奎上来又是一口,上面清晰的见了血凛子,如同小狼狗似的说道:“你不许换,我来换。” 凌卿玥气得反驳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是男的,不准换!” 齐奎理直气壮道:“我不一样,我是九九的未婚夫婿!” 凌卿玥反击道:“我可从来没承认过你这个女婿!” 齐奎不服输道:“我有赐婚诏书!!!” 凌卿玥摇头晃脑,故意气齐奎道:“我不是大齐子民,诏书对我没用!” 齐奎反唇相击道:“我是大齐子民,诏书对我有用,我今生非九九不娶!!!”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因为争夺凌九九而开展唇枪舌战。 相比之下,无人问津的凌十十,被稳婆抱着,无人问津,看着像被遗弃的小狗,好生可怜。 二人从下午争执到晚上也不见结果,香菱只好从中劝解道:“你们两个都是男子,都不能给九九换尿布,我这个当娘的来换,你们都没有意见了吧?!” 两个人没有吭气,终于都做了妥协。 从那以后,凌卿玥每次抱自己的闺女、亲自己的闺女,都像偷情一样,生怕被齐奎这只小狼狗抓个现形。 “九九,今天在书堂,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齐奎问道。 凌九九挠了挠头、呆萌萌答道:“张浩洋给我讲他家‘大将军’的故事来着!你知道‘大将军’是什么吗?” 没等说完,凌九九“咯咯咯咯”的先笑了,上气不接下气解释道:“‘大将军’竟然是他奶奶养的一只大公鸡!!哈哈!” 齐奎皱了皱眉头。 老话说的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能打洞。 九九口中的张浩洋,是国家书局总编辑张汉卿的嫡子,比九九大了四岁,儿子随了爹,长了一张会讲故事的巧嘴,没事就给九九讲那些话本子,什么书生会小姐了,什么英雄救美人啦,简直、简直不成体统!! 齐奎正生着气呢,凌九九又挠了挠头发,奶声奶气道:“王晨之送了我一艘船,在水里自己就能走呢,可惜放在书箱里,被爹拿回去了。” 凌九九一脸的遗憾。 齐奎的心里却是更加郁闷了。 王晨之,是盐铁司卿王文谦和船务司副司长武思月的嫡长子,比九九也大四岁。 凭着武家多家管理港口和船邬的背景,想做什么好玩的船没有? 齐奎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由得怀疑,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不该抱着娶九九的心思? 可是,从他来到云顷国以来,他就抱着要娶九九的心思。 迎娶凌九九,已经成了他刻在骨头里的信念了,谁也改变不了了。 齐奎一脸门的官司,心不在焉,害得风筝也没飞起来,凌九九很是失望。 看着九九凌乱的头发,齐奎把九九的头发打散,熟练的帮九九重新梳起了头发,绾成了一个漂亮的双丫髻。 在插上钗子的那一刻,齐奎鬼使神差问道:“九九,你到了十八岁,会嫁给我吗?” 九九一怔神,呆呆的看着齐奎,脑子完全打了结,她今年刚刚七岁啊,怎么问她这么深奥的问题? 齐奎轻轻抚平了九九皱起的眉头,微微一笑道:“是我问早了,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来回答我吧。” 齐奎看了看天色,对凌九九道:“九九,今天,我不送你出门了,应该有人在等你了。” 凌九九三步一留足,五步一回头,狐疑的看着与往日不同,有些怪怪的奎哥哥,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等了半天的凌卿玥,发现今天齐奎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把凌九九送回家,立即如同能偷腥的猫一样,一下子把女儿抱在了怀里,一直抱着放在了马车车厢里。 在车里,凌九九小脸皱成了核桃胡儿,一脸愁容。 凌卿玥忙问道:“九九,在齐府有人欺负你吗?” 凌九九摇了摇头道:“爹爹,奎哥哥做了风筝,上面写了好多祈祷的话,他还问我,等我长到十八岁,会不会答应嫁给他。九九长大以后,真的要嫁给奎哥哥吗?” 第329章 凌卿玥宽慰女儿道:“九九,不要被别人误导,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不管你要嫁给谁,爹娘兄长都会站在你这一头的。” 九九苦哈哈着小脸,一脸苦相道:“爹,如果让我立即答应嫁给奎哥哥,我不太开心;可如果不答应嫁给奎哥哥,我又怕奎哥哥对其他人好不对我好,那样我好像也不开心。” 凌卿玥被问得一怔,他没想到女儿小小的年纪竟然问出这么成熟的问题来。 想了半天,才试着解释道:“九九,人,总要有取舍。比如说,你吃螃蟹的时候,娘就会不让你吃杮子。你如果选择不让奎哥哥当相公,就得放手去让他去当别人的相公,人,不可以太贪心的。” 凌九九沉吟了半天,似懂非懂似的点了点头。 第437章 番三:凌九九的大狼狗2 凌九九坐在屋里,明明七岁的年纪,却如同八十岁老太太一样唉声叹气、愁肠百结。 香菱实在默视不了这种明晃晃的忧愁了,终于主动开口问凌九九道:“九九,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凌九九嘟着嘴道:“娘,我好无聊啊,我已经数了七百八十二只蚂蚁了。” 香菱搭话道:“这么多蚂蚁?是要下雨了吗?” 凌九九皱起了眉头,娘亲怎么答非所问呢?正常的娘亲,不应该问孩子为什么无聊吗? 香菱终于意识自己脑洞的不对路,忙转回话题道:“你最近怎么没和奎哥哥一起玩,你跟他生气了?” 以往的齐奎,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九九,生怕九九和别的男娃子一起玩儿。 这几天,怎么这么消停呢?连面儿都没露。 凌九九摇了摇头道:“我没有惹奎哥哥生气,是奎哥哥问我可不可以嫁给他。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爹告诉我螃蟹与杮子不能一起吃,想好了要做出取舍。我取舍了好几天,终于想通了自己要什么,可奎哥哥又不来见我了,我还没告诉他我的答案呢。” 比起齐奎的问题,香菱则更好奇于凌九九的答案是什么,忙问道:“所以,我的乖女儿,你的答案是什么?” 凌九九一脸警惕,果断摇头道:“是奎哥哥问我的问题,我干嘛要告诉你?” 任凭香菱怎么哄她、怎么骗她,凌九九就是不说。 香菱正纠结着女儿的答案是什么,红鸾则抱着一只大风筝进了门,对香菱道:“夫人,齐太皇让人送过来了这个风筝,还让奴婢转告小姐,汉王奎已经离开了云顷国。” “什么?齐奎走了?”香菱吓了一跳,这个齐奎,怎么总是这么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七年前,偷偷上了云顷船,偷渡来到云顷国; 现在,肯定又是偷偷上了云顷商船,跟着走了。 可是,最近没听说有回大齐国的商船啊,这孩子,不会丢了吧? 唯一能放心的是,齐奎已经十五岁了,有一身的好武功。 凌九九一听说齐奎走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久久不能平息,哽咽道:“奎哥哥不要九九了,不要九九了!!!” 香菱只好安慰道:“奎哥哥不是留给你风筝了吗?他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凌九九憋住了哭声,狐疑道:“娘,为什么奎哥哥留下风筝,就表示他一定会回来?” 香菱:“…” 这个问题得慎重回答,一个回答不好,九九又要魔音灌耳----开哭了。 看着风筝,香菱灵机一动,扯着风筝线,塞在了九九手里,郑重解释道:“你和奎哥哥,就好像风筝和线,风筝飞得再高,线却攥在你手里。只要你一扯,他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九九抹了一把眼泪,抽了几下小鼻子,楚楚可怜道:“那我等奎哥哥回来。” 又过了七年,年愈古稀之年的皇后苏百顷身体每况愈下,云顷皇下了传位诏书,声名赫赫的云顷大帝正式退出了政治舞台,迎来了他的大儿子云麟的云德盛世。 户部尚书凌卿玥被擢升为云顷国首辅。 这一日,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的苏百顷,突然来了精神,对云沐白说,她要种花,要亲自动手种。 云沐白扭不过她,只好扶着她起来。 为了让苏百顷省力气,云沐白特意让人在地上铺了毯子,拿了花泥和花盆等工具,让苏百顷像小孩儿玩泥巴似的坐在毯子上种花。 苏百顷看着工具,却如少女般撒娇道:“相公,我要德仁殿池塘里的水,那里的水长年接受日光,里面有浮游生物,用它来浇花,好成活。” 云沐白只好亲自去挑水了。 苏百顷开始小心翼翼的种花。 看着种好种子的花盆,女子很有成就感的笑了。 云沐白提着水桶回来了,放下水桶,从里面拿出水瓢,递向苏百顷道:“娘子,我可是完全听你的,走了一刻钟,去德仁宫的池子挑了水过来,不冷也不热,浇花刚刚好。” 苏百顷没有接过水瓢,而是把花盆推向了云沐白道:“相公,这种子是我亲手种下的,是我的心血,你得把它浇活了,这种子名叫铁树,要一年才会发芽呢,你不准偷懒哦。” 云沐白乖巧的点头,听话的给种子浇水。 花盆就摆在苏百顷屋里,云沐白每隔三天浇一遍水,任劳任怨,毫不懈怠。 一直浇到第十五天,苏百顷一阵猛咳,咳出一摊血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云沐白让守在外面的太医们进来,所有御医看遍了,都是束手无策。 无论云沐白怎么发火,众御医们也想不出办法来。 苏百顷紧拉着云沐白的手,有气无力道:“相公,别、别生气了,依现在的医疗水平,我已经算是高寿了。我、我走了以后,你、你千万要记得帮我浇花,我在天上看着它开花结果呢…” 云沐白笃定的点了点头,如木偶般的重复道:“我一定记得帮你浇花,直到它开花结果…” 苏百顷,手无力的垂下。 一代改变云顷国命运的仁后,终于停止了呼吸。 云沐白没有哭,而是亲手帮苏沐白换上了庄严的太皇服饰,叫来了凌卿玥,交代了入敛相关事宜。 交待完一切,凌卿玥退下了。 云沐白终于想起了那盆花。 并没有浇水,而是把花盆倒扣过来,在土里摸了摸,摸出了一颗铁弹丸。 云沐白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哽咽道:“傻瓜,你什么时候能骗得了我?” 苏百顷之所以交待浇花的遗言,不过是想云沐白在没有她的情况下,用一年时间,冲淡忧伤,没想到从她种花的那一刻开始,云沐白就知道她的目的。 尽管知道,他还是陪着她演完这场种花游戏。 这颗铁弹丸,看着有几分熟悉,应该是凌首辅的夫人褚香菱来探病时,苏百顷管她要的。 云沐白笑了笑道:“既然你说能种出花来,我便用我的心头血来试一试。” 云沐白淡然的穿好了太上皇的衣裳,躺在了苏百顷的身侧,吞下了那颗铁弹丸。 正德一年,云顷太皇云沐白、太后苏百顷,只隔了一天时间,先后崩殁,举国哀。 第438章 番三:凌九九的大狼狗3 云德皇帝云麒登基后,继续推进云顷帝的仁德之治,云顷国更加国富民强,周边二十几个国家纷纷来朝,自愿建立贸易往来。 眼看着就到新年了,各国的使团纷纷来参拜云德大帝,进贡上等的礼品,顺道洽谈贸易合作。 为表示对各国使者的敬重,由凌卿玥先行迎接会面,安置在官驿署,然后再安排万岁爷逐一接见。 等凌卿玥忙完回到家,已经累得后半夜,精疲力竭了。 香菱并没有睡,轻眯着眼看着凌卿玥道:“凌首辅,听说,那依国的使者是个金发美人?火兰国的使者是个丰满佳人?所以,你是因为她们才会回来得这么晚的?” 凌卿玥打了个冷战,忙剖白似的凑了过去,在香菱面前转了两圈,解释道:“娘子,你闻闻我身上,哪里有半分香气?我离她们都是远远的呢!!” 香菱威胁的睨着凌卿玥道:“既然离得远,你怎么会知道她们身上是香的、不是臭的或膻的?” 凌卿玥:“…” 凌卿玥辩解道:“娘子,不信你去问王文谦!就算站在十里外都能闻见她们身上的香气!!!” 香菱再度轻眯了眼道:“既然十里外都能闻见香气,你身上为何没残留香气?是不是特意把衣裳换下来,做贼心虚了?” 凌卿玥:“…” 凌卿玥额头冒了一层汗珠子,正要想办法再解释,瞟见香菱忍笑忍得痛苦的表情,知道香菱在逗弄他,不由得叹气道:“和你讲道理,就是我自寻死。我错了。” 香菱拍了拍凌卿玥的肩膀,老怀欣慰道:“孺子可教也,早认错不就完了?那么多废话?” 凌卿玥想起一件事来,对香菱道:“你打听到了那依国和火兰国派了女人来谈生意合作,就没打听出来,夜叉岛也派来个女使者,我说的顶风香十里,说的就是她,我和王文谦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第330章 香菱不再开玩笑了,而是诧异道:“夜叉岛?就是当年路过的那个夜叉国?那你可得离得更远一些,别你抢回去当压寨夫婿。” 凌卿玥点头道:“就是当年的那个夜叉国,不过,他们换了岛主,现在是大齐国的附属岛,不过,实行自主管理,除了原有的住民,大齐也搬过去不少住民,和原住民慢慢开始通婚,已经改掉不少过去的陋习。这个女使者,长相,啧啧啧…” 凌卿玥竟然反过来逗弄香菱了。 香菱翻了一记白眼道:“死相,受说不说!” 凌卿玥“噗嗤”一声乐了,老实答道:“它们已经退去了野生状态,也穿咱们穿的衣裳,梳起了发髻,用起了香精,虽说不上有多好看,但也不至于像过去那样难看。” 香菱轻哦了一声,十六七年过去了,那座岛屿的人们,也开始逐渐进入文明时代了吧。 凌卿玥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夹子来,在油灯照耀下闪得香菱一闭眼。 睁眼一看,是一只漂亮的镶钻发夹,只是工艺还不到火候,稍稍有些粗糙。 香菱稀罕的拿在手里,诧异道:“这只发夹,哪来的,这么漂亮?” 凌卿玥耸了耸肩膀道:“夜叉岛拿来的。这次,除了女使者谈生意,他们的岛主也来了,明天会觐见万岁爷。” 香菱:“岛主也来了?是当年咱们见到的那个夜叉王吗?”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是个年青小伙子。” 香菱:“…” 时代在变迁,夜叉国的国王都变成男人了,还有什么不能变迁的呢。 香菱看着手里闪亮的发夹,突发奇想道:“这个发夹漂亮是漂亮,设计的工艺却有提升空间,我想见夜叉国使者,看看能不能合作。” 香菱以为凌卿玥不会随意掺和她的生意,没想到凌卿玥爽快的答应了,还建议道:“带着九九去吧,她十五岁了,也该见见世面了。” 香菱没多想,点了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凌卿玥就安排香菱与夜叉国女使者见了面。 对方是个名叫鲁禾的女子,十六七岁模样,身材高壮,脸形有点儿方,皮肤黝黑,眼窝往里凹陷,嘴唇有些厚。 这个长相怎么说呢,在云顷国和大齐国对女子长相白晰、身材娇小、瓜子脸、丹凤眼的固化审美里,确实不怎么好看。 但在现代见惯了多个肤色、人种的香菱而言,接受度要高得很多,也就容易接受得多。 对方说着流利的大齐话,香菱很快与对方热络的聊起来,仅一刻钟不到,就达成了生意共识。 女使者回后院报了消息,凌卿玥从后院转进了会客厅,对香菱道:“谈完生意了?” 香菱点头道:“成了。咱们回去吧,我去拟定契书,明天就来签订契约。” 卿玥笑了笑道:“着什么急,生意又不会长腿自己跑了,我先让你们娘两个见个人。” 凌卿玥把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身后一个年轻人显现出来。 凌卿玥郑重介绍道:“这就是夜叉岛的岛主,大齐汉王奎。” 香菱错愕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男人,怎么就成了一帮母夜叉的国家头目 了?这比一个男人成了妇联主任还让她感到惊奇。 而凌九九呢,茫然的看着齐奎,脑子似打了结般,嘴里喃喃叫道:“奎哥哥…” 齐奎眼眶发红,迈步向前,哪知道,凌九九却后退了两步,随即迈腿冲了出去-----跑了。 齐奎边追边喊道:“九九,九九!!!” 看着相继跑出去的齐奎和凌九九,香菱叹了口气道:“齐奎当年的不告而别,对九九影响实在太大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齐奎的。” 凌卿玥摇了摇头道:“我却刚好相反,失去过一次,就会担心失去第二次,你看着吧,用不了一个时辰,这两孩子肯定和好。” “打赌?” “打赌?” 夫妻二人几乎异口同声说道。 凌卿玥轻眯了眼道:“老样子?谁输了给谁按周身穴位?” 褚香菱不甘示弱道:“你以为你是占便宜,说不定是吃大亏呢!!” 凌卿玥突然觉得浑身的穴道都疼了一下,严重怀疑自己输了,会被娘子来一场拆皮卸骨式的推拿。 第439章 番三:凌九九的大狼狗4 凌九九从官驿署跑了出去。 虽然她打小就练武功,使得一手好鞭子,但对于齐奎,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心慌意乱,本来熟悉路的她,竟然被齐奎堵在了死胡同里。 凌九九气得嘟着嘴道:“你干嘛追我?我不认识你!” 齐奎哭笑不得道:“好好好,你不认识我;可我认得你啊!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不信我说给你看:你大腿根儿上有块天然的痣,小腹上有块铜钱大小的淡青胎迹,食指指腹上有块打架留下的横疤…” “我帮你削过带皮的水果,帮你试喝过风寒药,帮接你上学放学,帮你…” 凌九九脸色通红,那明明是小时候的事,现在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好听。 凌九九气得冲上前,捂住齐奎的嘴巴道:“不许你再说小时候…” 齐奎擒下九九的手,意味深长道:“九九,我本来想忍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回来问你,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梦见你接受了别人,我梦见对别人说笑,我实在忍不住,就提前回来了。我可以现在就问你,你十八岁的时候,会嫁给我吗?” 凌九九嘟着嘴道:“当初又不是我让你走的!你什么时候回来也不必问我,你的事,都与我无关。” 齐奎再度叹了口气道:“怎么能与你无关呢?我来云顷国,是为了你;离开云顷国,是为了你;再度回到云顷国,还是为了你。之所以离开一段时间,我想知道我的真实心意,也想确定你的真实心意。我们的关系,究竟是因为当初的那道圣旨多些,还是因为两情相悦多些。” 凌九九狐疑道:“你确定了吗?” 齐奎点了点头道:“坚如槃石,一如从前。你呢,是现在给我答案,还是三年以后再给我答案?” 凌九九轻叱了一声道:“八年前我就给了答案了,是你选择不听的,我现在不想说了,除非,” 齐奎慌忙问道:“除非什么?” 凌九九俏皮的眨了眨眼道:“除非你把当年那条一百五十六节的风筝放飞起来。” 齐奎眼色一亮道:“你还留着?” 凌九九笃定点头道:“自然留着,就等着你回来放呢。” 两小只一起往凌府走。 一边走,凌九九一边问道:“奎哥哥,你怎么成了夜叉岛的王?我听张浩洋讲过他父亲误游夜叉国的事情,说夜叉国里全是母夜叉,抓住男人就做共夫,你、你不会…” 齐奎脸色一黑,伸出手指头,在凌九九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嗔怪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许道听途说。” 凌九九疼得捂了捂额头,筋起了鼻子。 齐奎心疼的揉了揉,解释道:“过去的夜叉国,生产落后,与外界沟通少,女多男少,确实会有一些外人不能理解的举动。但深入接触久了,你会发现,她们也有情有意,她们也渴望美好的生活。” “我坐船路过夜叉国时,目睹了一队打着商船名号的船只去侵略他们。回到大齐后,我向皇兄申请了军队,帮助夜叉国打退了侵略者,然后就入住在了那里,帮助她们重建家乡,出海贸易,她们也懂得了礼仪,学习了文字。我有信心,不出十年,我们,一定会超过其他各国。” 齐奎殷切的看着凌九九,深情道:“九九,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建设夜叉岛吗?” 九九未置可否,只是翻了一记白眼道:“放风筝。” 两个人回到了凌府,九九拿出了那只久违的大风筝。 来到了练武场,齐奎一鼓作气的往前跑,九九扯着线,结果,一遍,没飞起来;两遍,挂树上了;三遍,摔地上了。 齐奎尴尬的看着九九,咬了咬牙道,我到房子上去,这次,一定一定能放飞起来。 于是,齐奎像空中飞人一样,带着风筝在房顶上飞快的跳跃着。 由于放的时间太久,风筝绳有些糟烂,一下子被扯断了。 风筝确实飞起来了,只不过没有了风筝绳的牵绊,独自遨游天空去了。 齐奎想去追风筝,被凌九九给喊住道:“算了,别追了。” 齐奎急道:“可是,风筝…” 明明说好的,放完风筝,再谈其他事情,风筝没了,是不是意味着其他事情也跟着泡汤了? 齐奎说不出的沮丧。 九九低声呢喃道:“真是个呆子,人都回来了,还管风筝做什么?” “什么?”齐奎错愕抬眼,急声问道:“你是答应我了?” 九九气恼道:“八年前就答应了,是你自己不愿意听的。” 齐奎激动的一下子把凌九九抱在了怀里,久久没有放开。 第331章 九九挣扎了下没挣开,便由着齐奎抱着。 只觉得,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 第440章 番四:愁个屁啊? 云顷国褚家村。 褚里正家院里。 褚里正站在最前面,侃侃而谈,嘴巴喷着吐沫星子:“何魁,你们家平时做的粉条有长有短,可这次不一样,好赖关系着咱村的脸面呢,每捆都用尺子量好了,一分都不能差,听明白了吗?” 何魁笑道:“里正,不用你吩咐,我早就安排人专门量尺了,绝对是最好的,您就瞧好吧!!!” 褚里正满意的点了点头,对着乡亲们又继续说道:“褚春呢?褚春在哪呢?” 褚春和林月从人群里挤到了前面,举手示意。 褚里正肃然道:“你们家水煮鱼调料卖的最好,唯一的不足是每包一斤太多了,也不好看,你做成半斤装的,听明白了吗?” 褚春点头道:“知道了,您就瞧好了,不会给咱村丢脸的。” 褚里正又冲着人群喊道:“李贵呢?李贵在哪?” 李贵好笑道:“里正,我就在你眼前呢,往哪儿找呢?” 褚里正这才发现,李贵与自己近在咫尺,自己忙碌得竟然视而不见。 褚里正忙安排道:“这次宴席的猪肉、牛肉、鹿肉都出自你家,庄子门给我扎牢了,到时候临时供应不上,我唯你是问。” 李贵翻了一记白眼道:“里正,在你交代之前,我就搬到庄子去守大门了,就是我丢了,它们也丢不了。” 褚里正又对李贵身侧的贺祥道:“看好你家的鱼塘!提前备好鱼,切记,鱼要一样大小啊…” 贺祥哭笑不得道:“里正,离正日子还有一个月呢,我怎么提前备鱼啊?现在备好了,这一个月期间,万一有长得快的、长得慢的,岂不是又不一样大小了?塘子里的鱼苗足够多,提前一天捞来得及。” 褚里正还要安排其他村人做事,儿子褚三柱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大家伙道:“大家伙各自安排各自的事儿吧,不用天天来听我爹唠叨了。” 众人如逢大赦,脚步匆匆的走了,各家的作坊还有不少活儿要干呢。 褚里正怼了儿子一拳,怒道:“三柱子,我这个里正还没说让大家伙走呢?你怎么就放大家伙走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里正、还有我这个爹吗?” 三柱子翻了一记白眼,不以为然道:“爹,你还当现在是在大齐国的褚家村啊!?现在是云顷国的褚家村,家家过得好,有生意忙,谁有时间天天听你唠叨?!再说,咱村人都是受凌家恩惠的,凌家在云顷国的第一个大喜事,不用你说,个个都上心着呢。” “比如何家,你说人家的是粗粉条不一边长,实际上,人家给宴席准备的是龙须粉丝,连细丝都一样细,更别说长度了;” “再比如说褚春家,你说人家水煮鱼调料一斤装太大了,实际上,人家给宴席准备的是粉包、辣椒包和酱包都分开的小包装,每小包能做二斤鱼;” “大家看你面子没直说,你还真当自己想得周全呢!你就别瞎操心了,若是闲的慌,就回屋去哄孙子玩儿吧!” 褚里正脸上挂不住,气得抬腿要踹儿子,没想到褚三柱身子灵活的一躲,边跑边笑道:“我去忙咱家作坊的事儿了。记住我说过的话,别瞎操心了,操心操不到正点儿上!反倒给大家伙添乱!” 褚里正气得脸色铁青,正准备回屋,院外走进来一人,左手提着一只烧鸡,右手提着一个酒坛子。 是周郎中。 褚里正赶紧迎了上去,狐疑道:“您怎么得空来了?” 周郎中叹了口气道:“自打香菱提出批量生产中成药,来医馆让我诊脉的人越来越少了,而且小三子也出徒了,我闲得慌,找褚老弟喝口酒,聊聊天。” 实际上,周郎中心里跟褚里正一样,感觉自己老了,有些跟不上云顷国的步伐了。 小三子后来做了周郎中的上门女婿,周郎中倾注心血教小三子医术,结果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现在的小三子,不仅医术比周郎中好,而且脑子接收新事物也比他要快得多。 在香菱提出批量生产中成药的时候,周郎中强烈反对,认为必须给病人望闻问切才能开药; 而小三子呢,则完全赞成香菱的建议,认为万一特殊情况来不及看郎中,来不及熬药汽,及时用中成药,同样可以治病救人。 小三子不仅同意香菱的建议,而且马上着手实施,批量生产了治风寒的、治腹泄的、治发烧等等各类中成药,吃着方便,也比药汤子好吃多了。 一经发卖就得到所有人的追捧,甚至销售到周边各个国家去了,小三子也俨然成为扬名各国的开创行河级的医圣。 周郎中虽然为女婿的成绩开心,但同时心里也酸酸的。 两个老头儿就坐在院子里,就着烧鸡喝着酒。 周郎中叹了口气道:“我开始以为我是对的,横巴拉竖挡着不让小三子做中成药,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岁数大了,脑子不够用了,比不上人家年轻人了。” 褚里正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可不是咋的!看咱村子,十户里有一半比我家会挣钱,我这个里正管他们,表面上对我敬着怕着,背地里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也许真的老了,不中用了。” 周郎中一扬脖喝了一口酒道:“连凌家大小子都要娶公主了,不服老能成吗?!我这个郎中,目的就是想全天下的病人都有药吃,都没病没灾、活到老;你这个里正,目的就是想让全村的人都有钱花,吃得饱、穿得暖,娃们有书读。咱们两个的目的不都实现了吗?还愁个屁啊?!” 褚里正眨了眨眼,发现郁闷得没缝儿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对啊,目的都达到了,愿望都实现了,还愁个屁啊! 天下太平,乃吾之宏愿!足矣!!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