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小狗》 第1章 《口袋小狗》作者:余几风【cp完结】 简介: 小狗要是爱你,就会永远爱你 裴铄八岁那年,老妈将林司言带回来,对他说这以后就是你哥。 裴家上下都传,现在是哥,长大就是老婆。 往后十几年,裴铄没叫过林司言一次哥,更对他俩有娃娃亲这件事深恶痛绝。 身边人都知道,裴铄和林司言是死对头。 林司言什么都压裴铄一头,裴铄喜欢的都会被林司言抢去。 不知道哪个可恶的,将他俩定娃娃亲的事说出去,学校都传他俩明面上斗来斗去,实则耍花枪秀恩爱。 裴铄当众发誓,我裴铄要是喜欢林司言,我就是狗! 事实证明,东西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多年后某天,裴铄突然灵魂出窍还附在林司言的玩偶小狗上。 神告诉他,接下来他必须与林司言时刻保持三米内,还要通过各种拉近距离的方式赚取亲密积分。 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亲亲,负距离最好不过。 积分达9999分,方可以恢复正常,不用再当林司言的狗。 林司言没被吓到,打开电脑当场敲出一份合同。 他说,他不能亏本,要牵手抱抱亲亲负距离都可以,但这是另外的价钱。 他还说,原价1000万,来个亲情价,让裴铄给他转账9999999。 裴铄震惊,狗还是林司言狗。 ao,年下,裴铄x林司言。 情投意合、he 第1章 裴铄是在一阵暧昧的喘气声中醒来的。 记忆里,上一秒他在书房和公司几个高管开视频会,下一秒突然眼前一黑,在大家的惊叫声中一头栽到地上。 昏厥过去,他做了个梦,梦到穿高中校服的自己手里拿着个大喇叭,大长腿三步并两步跨到升旗台,对着三五成群纷纷涌来的人大声呐喊—— 我裴铄要是喜欢林司言,我就是狗! 林司言本人则站在人群最前排,仰起脸望着他。 炎炎夏日阳光暴晒,林司言却独处寒冬,皮肤白皙胜雪,眼神冷若冰霜。一阵热风拂过,乌黑如墨的头发半遮住一张极是精致的脸,像个漂浮于人群中的艳丽男鬼。 裴铄本来气焰很足,被这一眼冷得瞬间打了个哆嗦。 再度睁开眼,朦胧水汽扑面而来,循着似有若无的呻吟,裴铄看到的却是跟梦里截然不同的林司言,半个身子泡在浴缸里,裸露的皮肤透出好看的淡粉色。 似乎是在看着什么视频发泄,林司言气息愈发急促,还扬起了修长纤细的脖子,在一起一伏中让隐秘的欲念肆意生长,好似熟透了的水蜜桃挂在枝头上,摇摇欲坠。 裴铄心尖跟着一颤,整个人僵住了。 这时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充满童稚的声音:“好看吗?” 裴铄下意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再试图动动身子,进入视野的却是一只毛绒绒的爪子。 “还看呢,”声音再度响起,凉凉的语气,“都做狗啦。” 裴铄:“……” 这到底什么稀奇古怪的梦?! 似乎看出了裴铄的想法,那个几岁小孩一样的声音接着又说,“不是在做梦,你是真变狗了。准确地说,你现在是灵魂出窍附身在林司言最喜欢的玩偶小狗身体里,这是为了惩罚你记性不好不守承诺。” 他什么时候记性不好不守承诺了?!裴铄想要反驳却无法言语,就连本来能动的狗爪子也被一股神秘力量给定住了,一大团火气只能憋在心里。 不知哪里来的始作俑者还说了一堆有的没的,裴铄拼命忍住被一群苍蝇绕头转的感觉,直至一阵猝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声音。透过玩偶小狗的眼睛,他看到林司言接听这通电话不到两秒,倏地一下从浴缸里站起身,一瞬间水花四溅、春光乍泄。 裴铄赶紧别过眼,心里不断默念非礼勿视。 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做alpha要洁身自好,要对自己和未来的另一半负责任。然而就在变狗的几分钟之内,他就将一个omega全身看了个遍,还见识了对方做那种私密的事。 而这个omega还不是什么别人,正是跟他作对多年的死对头,他名义上的哥哥林司言。 裴铄八岁那年,他老妈裴亦如将林司言带回家里,对他说这以后就是你哥。没过几天,裴铄就从家里佣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听到,林司言名义上是他的哥哥,实际上跟他定过娃娃亲,将来是要当他老婆的。 被莫名其妙硬塞个哥哥和老婆就算了,林司言还从小到大处处和裴铄作对,什么都要骑在裴铄头上去,有林司言在,裴铄永远只能被压在身下当第二,就连裴铄高中时谈的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小男朋友,转头也让林司言给抢走了。 裴铄觉得自己必然和林司言命里相冲,高中一毕业就飞到国外读书离林司言远远的,此后更是自主创业,坚决不接手裴亦如的产业,不跟林司言待在同一个地方呼吸一样的空气。 — 乱七八糟回忆了一通,裴铄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拽住,乍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林司言一张冷冰冰的俊脸。他起身太猛,林司言本是微微俯身看他,两人差点发生碰撞事故,还好林司言及时后退一步。 林司言眨了一下眼睛,本来似乎皱着的眉舒展开来,说出的话却很冷:“看来没死。” 虽然是在陈述事实,但裴铄听着就很刺耳。他正要开口回击,脑海却不知为何突然冒出方才林司言这样那样的暧昧画面,话在唇边就说不出口了。 “啊!裴总您可算醒了!”私人助理小陈推门进来,情绪激动大喊,“您不知道刚刚开着开着会您就突然晕倒,几个总监都被您吓坏了,赶紧叫救护车把您送来医院。” 裴铄还在为自己的变狗的事而头疼,朝小陈摆了摆手:“告诉他们我没死,该干嘛干嘛。” 小陈被裴铄三两句打发走,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个人。 林司言毫无情绪地看了裴铄一眼,推了推金丝眼镜:“那我先走了。” “等等!”裴铄脱口而出。 林司言闻声转过身来,看着裴铄:“有事?” omega着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衬得肤色白得近似透明,身姿挺直板正,如同雨后青竹,带着一种清冷湿润的感觉。 裴铄也看着林司言,半天只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似乎、貌似以及可能变成林司言的狗这个但凡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只是个梦而已,一定不是真的。他心存侥幸,于是别过头装起来:“没事。” 林司言哦了一声,冷漠而去。 他前脚走了没半分钟,裴铄骤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人直接往后倒床上,再一次清醒时,视角又变回梦里,不过这次似乎从林司言的浴室切换到卧室,四处光线昏暗,只留了一盏落地灯。 “我就说了不是梦,你又不信。”那个语气欠揍的声音又来了。 眼前的情景没维持几秒,再次剧变,变魔法似的成了医院白色的天花板。裴铄灵魂终于回到自己的肉身里,他赶紧起身摸了摸自己,确认身体完好无损,后知后觉林司言不知何时折返,此刻正站在病床前,双手抱臂看着他。 裴铄瞬间明了,肩膀颓然落下。 完了,他真变成林司言的狗了。 — “裴总您怎么又晕了?”小陈一脸真诚地发问。 裴铄心里有苦不能说,又不是他自己想晕的。他再次编了个借口支开小陈,小陈一步三回头生怕他第三次晕倒,刚走出病房又突然探出个头来看:“裴总您可别再晕了。” 裴铄眉毛一横:“走不走?” 小陈马上闭嘴关门。 “看来你也听到奇怪的声音了。”小陈一走,林司言就直接说。 方才他接到小陈的紧急电话说裴铄晕倒,去医院的路上,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不知道在哪儿听过的声音,自称是无所不能的灵猫,说他俩中了所谓的愿望束缚,裴铄现在只要一离开他超过三米三十分钟,就会自动灵魂出窍附在他的玩偶小狗身上,只有完成一堆这样那样的事情才能恢复正常。 林司言半信半疑,以为是自己幻听而已,于是方才故意离开验证,结果刚走到医院门口就接到小陈的电话,传来一声悲鸣:“林总,裴总又晕了!” 遇到这种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就跟白天撞鬼一样,可以不信,但撞到了还真疼。 裴铄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当着全校人面发毒誓,自己要是喜欢林司言就变狗。现在喜欢还是没喜欢,但狗倒是当起来了。 林司言见他不吭声,又问:“你这样多久了?” 裴铄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被问诊,他实话实说:“一个多小时前才这样的。” 林司言一下安静了。 裴铄抬眸看,竟发现林司言耳廓微微泛红,冰山脸罕见地透出一丝丝不自然。 第2章 裴铄愣了一秒。 原来林司言不是机器人。 他从小到大一直以为林司言是个机器人,没有一丝有温度的情绪,没日没夜地学习工作,还设定了讨厌裴铄的固定程序,专让裴铄感到不爽不快。 没想到机器人居然会不好意思。 裴铄目光在林司言漂亮的脸上滴溜滴溜地转,嘴角不觉勾了起来:“放心,我闭眼没看。” 看也就看了一眼而已。 林司言冷冷道“最好是,省得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轻描淡写说着最恐怖的话,裴铄有理由相信他是认真的。 林司言虽然长得很美,但不笑的时候一脸凶神恶煞,高中的时候身为学生会主席狠抓学生风纪,搞得一众敢怒不敢言,大伙儿私下里都叫他活阎王。传着传着甚至有传林司言曾经将喜欢犯事的坏学生叫到厕所施以各种“酷刑”,将他们都治得服服帖帖。 裴铄某次到厕所方便,还真就撞见林司言单手拿着一个湿拖把,将一个在学校里颇有名气的坏学生抵在厕所隔间一角。坏学生平日在学校横行霸道嚣张至极,彼时却在林司言充满威胁的逼视下,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不远处地上还坐着个衣服被脏水淋湿的学生,双手抱膝脸埋着看不清样子,似乎还害怕得瑟瑟发抖。 林司言察觉到有人进来,偏过脸,与裴铄对视上了。 “看什么,”他周身散发一股肃杀气息,语气蕴着冰碴子,“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想到这里,裴铄立即敛起笑容。 他热爱生命,暂时还不想死在林司言的手里。 “出院,”林司言说,“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小陈给裴铄办好了出院手续,跟在身后打算送裴总回家,却在医院门口看到林司言随手将车钥匙扔给裴铄,随意使唤:“你开车。” 裴铄接过车钥匙,做了一记深呼吸,生生吞下了所有不好的情绪,然后一声不吭走向林司言那辆价格不菲的黑色跑车。 小陈震惊,呼风唤雨的裴总,在林司言面前却乖得像一叫名字就伸手的大狗。 第2章 裴铄跟林司言回了对方位于市中心的江景大平层。 一进门跟进了个冰柜似的,特别符合裴铄对林司言的刻板印象。所见之处除了白还是白,偌大的空间里可以说是空无一物,白色沙发旁边的那株望鹤兰是这个“冰柜”里唯一有颜色的存在,也是唯一有呼吸的活物。 林司言给裴铄倒了一杯冰水,在沙发一角坐了下来,下巴微抬示意裴铄先说。 裴铄没喝,喝冰水伤胃,只有机器人才顶得顺大冬天里喝冰水。 根据那什么灵猫说的一堆废话,他言简意赅梳理出目前得到的信息—— 一是他现在中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束缚,必须时刻与林司言保持三米之内的距离,要是超过这一距离三十分钟以上,他就会灵魂出窍附身在林司言的玩偶小狗里。 二是想要解除这束缚,就得通过各种拉近距离的方式凑积分,直至达到9999分。 “归纳得不错嘛,”灵猫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会儿两人都听到了,“拉近距离的方式有很多,都是你们人类表达喜欢会做的,牵手手抱抱亲亲啊,不同亲密程度的方式加分不同哦。” 林司言默了默,问道:“比如?” “牵手10分、拥抱20分、亲吻30分、临时标记50分……” 灵猫如数家珍,突然发出狡诈的一声笑,“当然啦,如果是负距离直接算你100分,要是永久标记就更厉害了,束缚立即解除。” 裴铄怒道:“凭什么就要听你的规则玩你的游戏。” 换来的却是灵猫满不在乎的回答:“那你可以不玩啊,那就让这个束缚一直下去呗,反正束缚一旦建立就解不开,我不在意你不在意看看谁在意咯。” 裴铄瞬间黑脸,气得不想说话了。 林司言还是一脸淡然,又问:“还有什么规则吗?” “我想想啊,”灵猫停顿半秒,才道,“一天上限100分,可不能无限刷分哦。” 林司言想了想:“9999分,那就是至少100天3个多月才能解除束缚。” “非常正确,”灵猫嘿嘿笑了,“你们慢慢商量吧,我就不打扰啦。” 裴铄双手抱臂冷哼一声:“呵,你打扰可太多了。” — 那道声音消失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沉默半晌,还是裴铄先开的口:“牵手就好,每天加10分照样可以凑够9999分。” 毕竟这什么束缚来得诡异又突然,完全放着不管显然是不行的,但他于情于理都没立场要求林司言为此遵守一堆破规则,甚至和他做各种亲密的事。当然啦,他也不想跟林司言这样那样。 “那就要1000天才能解开束缚,快三年的时间,”林司言冷道,“三年你都要和我待在一起,你受得了吗?” 裴铄被呛了一下,没想林司言的下一句才是最气人的,“你受得了,我受不了。” 实在气人,裴铄一点就着,瞪着眼睛正要发作,却见林司言突然起身走去书房,将他一个人晾在偌大的客厅里。不到十分钟,他再次走出书房,手里多了两个黑色文件夹。 林司言居高临下看着裴铄,没表情地说:“裴铄你讨厌我,我也讨厌你,长痛不如短痛,不如赶紧结束。” 裴铄一愣:“林司言你——” 他一句话都没说完,林司言便将手里其中一个文件夹递给他:“牵手亲吻拥抱甚至更多都可以,恢复正常后要给我打一笔补偿费。原价一千万,看在妈妈的份上给你个亲情价,9999999。” 裴铄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林司言草拟的一纸合同,听林司言这么一说,有点儿被气笑了:“林司言,你是掉到钱眼里了吗?” 林司言一脸坦然:“傻子才嫌钱多。” 他斜了裴铄一眼,凉凉道,“一句话的事,签还是不签。” 见裴铄沉默着,他不忘讽刺道,“怕的话可以不签,我是无所谓的。反正是你有求于我。” “谁怕了,我签。” 裴铄咬紧牙后槽,从口袋摸出签字笔,当即在一式两份合同上留下龙飞凤舞的签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司言也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将其中一份给裴铄:“即刻生效,合作愉快。” 裴铄接过合同,又是一声冷哼。 林司言要将自己那份合同锁进保险柜里,裴铄靠在书房门口,忍不住阴阳怪气一句:“林总这是怕我毁约?” 林司言嗯了一声。 裴铄气极反笑。 林司言看他,语气冷淡:“裴总,你确定要在这里看我输密码吗?” 裴铄在心里冷笑,那点钱他根本看不上,至于林司言保险柜的密码他更没兴趣知道,于是转身离开书房。 等书房只剩一个人,林司言输入一串密码,一个日期。 裴铄一辈子都不可能猜到的密码。 — 客厅里,两人分坐在沙发两侧,各自划定结界,如两军对峙。 沉默对视了几秒,裴铄先向林司言摊开一只手,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 “来吧,牵手。”他没什么情绪地说。 反正都是完成任务而已。 林司言将自己的手递过去,与裴铄轻轻碰了碰,相当敷衍,只有彼此听得到的声音响起。 ——这算哪门子的牵手,不行! 什么破猫弄出什么束缚就算了,竟然敢这么挑剔! 裴铄气得眼皮跳了起来,这时候手却被林司言再次抓住,还用手指将他的手指分开,特别暧昧地交缠在一块。 omega细皮嫩肉,手指骨节分明又修长,手心却是软软的。 裴铄愣了愣,灵猫的声音随即在头顶响起:“这样才算嘛,牵手加10分,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989分。” 林司言不动声色抽开了手,口吻跟分析工作似的:“规则可行,但要看完成质量。” 裴铄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似乎还残余着omega柔软的触感。他茫茫然哦了一声,抬头却见林司言单手摘掉了金丝眼镜,正往他这边一点点挪近。 裴铄心中警铃大作,身子往后仰:“做什么?” “亲吻,”林司言语调跟程序设置一样平,“完成任务。” 眼看就要发生一个吻,裴铄一只手轻握住林司言纤细的脖子,阻止道:“林司言,你怎么能毫无心理负担?” 他一直认为,牵手、亲吻这种亲密行为只能发生在爱人之间,要不是这个破束缚他才不会答应亲冷冰冰的机器人。但林司言看起来跟他就很不一样,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林司言认真道:“我当自己在亲一块猪肉。” 裴铄一哽:“林司言你真是——” 林司言不想听废话,没等说完就伸长了脖子,毫不犹豫覆上裴铄的嘴唇。裴铄看着林司言又密又长的睫毛,以及右内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在眼前不断放大,都是平日里被金丝眼镜遮挡了的风景,但很快就被林司言柔软的吻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第3章 撇开林司言讨人嫌的性子,林司言还是很好亲的,嘴唇很软,闭着眼睛给人一种予取予求的错觉。裴铄一开始还无动于衷,被林司言啄吻两下后,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吮吸嘴唇听到林司言发出断续难耐的鼻音,如同猫爪轻轻踩在胸口上,挠得人心痒痒的。 林司言先一步撤退,白皙的脸颊泛着红晕,依然没什么表情地呢喃:“这样可以了吧?” ——亲吻加30分,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959分。 林司言听到声音,随即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还去浴室漱口。裴铄在一旁看得脸色阴沉沉,像暴雨将至,心想刚刚是谁先亲上来的,现在倒开始嫌弃他了。 他靠在门框边上,语气不怎么好:“林总这么讲究呢,该不是林总的初吻吧?” 本想借机嘲讽机器人,没想机器人却回他说:“不是。” 裴铄揶揄,语气夸张又欠扁:“呵,那真稀奇了。” 林司言转身,吐纳散发着一阵很淡的薄荷味:“稀奇什么?” 裴铄说:“机器人居然也会跟人接吻。” 林司言还是一脸平静无澜的样子:“不问问机器人的初吻对象是什么样的人吗?” 裴铄挑了挑眉,示意他说。 “一个傻子,”林司言说,“记性不好、不守承诺的傻子。” 裴铄极度怀疑林司言在诓他,便道:“林总还喜欢傻子?” 林司言抬眸,黑不溜秋的眼珠子清晰映出裴铄的样子,他说:“因为我也是傻子。” 裴铄一时无言,不知为何心里拔凉,感觉自己好像触到了林司言的雷区。 林司言看着他,说:“这不是你的初吻。” 他这是表肯定的陈述句。 裴铄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对啊,你都知道我的初吻对象是谁。” 不仅知道,林司言还抢走了他的初吻对象,他高中时候喜欢了很久的辛瑾。 林司言沉默片刻,冷不丁一句:“不是初吻,吻技还这么差。” 裴铄气得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 林司言将一套睡衣毫不客气扔他脸上,然后慢悠悠踱步走去自己的卧室:“让人新准备的,浴室在你左手边,卧室随便找一间,看到有床就睡。” 裴铄看着林司言清瘦的背影,半天张着嘴,忍住要骂脏话的冲动。 林司言这是天生的吗?天生来气他的。 当前进度: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959分。 第3章 林司言抱着毛绒绒的玩偶小狗滑入被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片刻又将被窝里的小狗举起来看。玩偶小狗耷拉着脑袋,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林司言忽而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傻子。他再度阖上眼睛,轻骂一句。 也不知道骂的是谁。 朦胧要睡之际,听到灵猫在叫他的名字,林司言睡得浅,一下就醒了。 ——还睡呢,你的小狗在浴室里晕倒啦。 林司言起身走向浴室,一开门就看到alpha赤身裸体趴在浴缸边缘,一靠近对方立即清醒过来。 “还有心情泡澡,”林司言低头看着裴铄,目光在那线条分明的健硕肌肉无声地流连,“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裴铄自知理亏,表情也有点儿不自然:“这次算我不对。” 他顿了顿,又开始给自己找补,“其实洗澡洗个三十分钟很正常啊。” 林司言直接堵他:“本来就是你不对。” 裴铄刚要说话,被一条浴巾劈头盖脸直接攻击,同时听到林司言的声音,“赶紧出来。” 等林司言离开后,裴铄才起身擦干净穿衣服,心想林司言这什么坏毛病,总喜欢朝他脸上扔东西,是他这张帅脸犯罪了是么。 他对着浴室的镜子,端详自己被水浸湿了的脸。从小到大他都知道自己长得好,而且越长越好,就没有过丑的时候。外公是北欧人,裴亦如本就是混血混得很漂亮的那一类长相,裴铄更是完美继承了裴亦如长相所有的优点,冷白的皮肤,深邃的五官,浅棕的眸色,睫毛浓密又长,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多情,像是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溪水。 算了,不跟机器人一般见识,裴铄摸了摸自己的帅脸,马上就完成自我劝解。 裴铄很快就带着一身水汽进了卧室,林司言眉头拧紧了,一脸防备:“做什么?” 裴铄说:“没地方睡。” 林司言问:“不是有其他卧室吗?” 裴铄无语:“你家有多大你知道吗?不管哪间跟主卧都超过三米了。” 他可不想再一次灵魂出窍,废物一样等着林司言来搭救。 主要是太丢脸了。 林司言手指一指冷冰冰的木质地板:“那你睡那里。” 裴铄气不打一处来:“林司言,你是人吗?!” 林司言坦然道:“我是机器人,你说的。” 裴铄马上认怂:“林司言我错了,让我睡床吧。” 好心态决定alpha的一生,经历了这大半个晚上各种奇怪的事情,他现在彻底调整好心态,不仅对当下状况接受良好,而且能屈能伸收放自如。 没事,裴铄告诉自己,都当林司言的狗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呢。 林司言冷着脸:“你睡床,我睡哪?” 裴铄说:“一起睡呗,搞不好一起睡也能加分。” 他朝虚空喊话,“是不是啊?说话!” ——可以,一起盖棉被纯睡觉加20分。 灵猫的声音响起,他朝林司言耸了耸肩,一脸“你看吧”的欠揍表情。 林司言脸色阴冷,从衣柜里取出两床被子,一床扔到裴铄那边,一床横在他和裴铄之间。 裴铄一脸无所谓摊开了被子,一睡下去就感觉被硌着了,伸手摸了一把摸出一只玩偶小狗,看起来挺旧的,他恍然:“哦,分身呢。” 林司言一把夺了回来,裴铄捕捉到他脸上显见的紧张,觉得有意思:“这么宝贝啊……” 他手指点了点嘴唇,坏笑一下,“不会是傻子送的吧?” 回答他的是林司言扔来的枕头,还好他早有经验反应迅速,一手抓住枕头,他没好气道:“林司言你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往我脸上扔东西!” 万一砸坏了他的帅脸怎么办。 林司言背对裴铄躺下来,将小狗抱怀里,冷冷道:“对不起,机器人就是这样的。” 裴铄咬了咬牙,再一次自我劝解,没关系,起码这次林司言说了对不起。 他没忍住往林司言那边投去一眼,这家伙倒是一秒入睡。柔软服帖的发丝遮住了omega大半张脸,睡相安静,呼吸平稳,不知为何看上去很像极其疲倦的人终于沾上枕头,叫人不忍将他叫醒。 林司言还是睡着了比较不讨人厌,裴铄忍不住想。 — 早上醒来的时候,林司言还是背对着裴铄。 裴铄越过另一床被子,撑起来看林司言睡得很熟,就这样抱着小狗蜷起来,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目光落在林司言那有些圆润的脸颊上,看起来很好捏的样子。 林司言这时突然睁开了眼,声音些许沙哑:“看什么?” 裴铄没理他,收回视线下床洗漱,林司言正想走去另一边的浴室,被裴铄叫住。 “要超过三米了。”他说。 林司言嘲讽道:“我不像你,泡个澡超过半小时。” 裴铄不管这些,他晕怕了,可不想再发生像昨晚的事,坚持与林司言共处一室。 林司言拗不过这家伙,只好答应一块洗漱。他比许多娇小的omega长得都要高,但跟身为alpha的裴铄相比还是有明显的体型差,尤其当裴铄站在他身后漱口的时候,从镜子看感觉对方一张开双臂就能将他整个人裹在怀里。 林司言看着镜子中的人,发现自己被困在洗手池和裴铄之间,两人靠得特别近,他后背不时就能蹭到裴铄的胸膛,甚至能闻到裴铄身上温暖的体味。 裴铄低下头就能亲到omega的头顶,从他角度还能看到对方微翘的发丝,修得整齐的发尾,以及脖子后侧腺体处露出一角的青色花纹,似乎是什么刺青,被平日里omega穿的高领挡住了。他正要凑近看得更清楚,却被林司言用手肘不痛不痒地攻击了一下。 “裴铄,”林司言戴上眼镜,警告一句,“你靠太近了。” 裴铄不以为然,林司言推他,他就又挨过去,跟粘上了就甩不掉的口香糖一样:“靠得近保险一点,万一我又晕了怎么办。” 林司言冷道:“保持三米之内,除了完成任务别挨过来。” 裴铄知道机器人这是在嫌弃他,搞得现在好像是他倒贴一样,下意识地有些不爽,他双手用力掰林司言的肩膀,迫使对方与他面对面:“那现在就来完成任务。” 他手指一勾取下林司言的金丝眼镜,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俯身吻了过来,随即又完成拥抱和牵手。都说杀第一个人是最难的,昨晚过后裴铄心态也就放开了,反正他俩签了合约,林司言都不在意亲亲抱抱这些,他这一块林司言眼中的猪肉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第4章 林司言说的没错,长痛不如短痛,赶紧完成任务凑够积分,他把钱转到林司言账户上,从此河水不犯井水。 ——牵手、拥抱、亲吻加60分,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879分。 一听到这声音,两人很有默契地松开了彼此,林司言照例擦嘴漱口,裴铄有样学样,做完了还示威一般瞪了林司言一眼。 既然林司言嫌弃他,礼尚往来,他也要狠狠地嫌弃林司言才算礼貌。 林司言无视裴铄的幼稚报复,转身走了。 裴铄感觉林司言这个人精神分裂一样,明明嘴唇和手那么软,脾气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 林司言的早餐特别简单,就一碗冷冰冰的沙拉,搭配一杯同样冷冰冰的牛奶。 裴铄瞥了一眼,瞬间食欲全无,他连叉子都懒得拿起来:“我要吃熟的热的。” 林司言头也不抬,细嚼慢咽吃着,等咽下去才回道:“没有。” 裴铄不理他,决定自己去厨房动手做。才发现林司言不愧是个机器人,连厨房也没一点儿活人气息,灶头和抽油烟机是全新的,不见微波炉电磁炉之类的电器,双开门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牛奶,还垒着几格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色餐盒,都是毫无味道和温度的白人饭。 比起正儿八经让人感到幸福的食物,裴铄更愿将这些称为维持机器人生命体征的电池。 显然,这个厨房的主人对食物毫无兴趣,更没有为自己好好做过一顿像样的饭。 毫无生活情趣可言。 裴铄给小陈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让小陈这两天把自己家的衣帽间和厨房都搬过来。要他这几个月过着机器人一样的生活,啃这些机器人才吃的电池,他才不乐意。 他转头看了一眼餐桌前的林司言,对方正面无表情咀嚼吞咽,将沙拉吃了快一半。日光透过白纱窗帘洒满了整个客厅,隐约勾勒出林司言宽松白色睡衣下的清瘦身形,他盯着看了几秒,想到方才拥抱的时候一手臂就能将林司言的腰环起来,太细了,骨头还有点儿硌人。 整天吃这么少还吃这么不好,真把自己当机器人啊,裴铄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旋即又觉得自己这是住海边了么,有事没事干嘛管那么多。 裴铄没吃林司言准备的早餐,他这个人从不委屈自己,宁愿不吃饿着肚子,也不会吃自己不喜欢吃的。 林司言扫了一眼他完全没动过的那盒沙拉,直接扣帽子:“浪费食物。” 裴铄冷哼:“反正我没吃,你可以回收。” 林司言说:“摸过盒子就算碰过。” 裴铄无语:“那你想怎样?” 林司言只两个字:“赔钱。” 裴铄彻底没脾气了:“行,记在账上,到时候一起转给你。” 林司言对裴铄这个回答很满意,就不再多说。 裴铄没见过林司言这样的财迷,年纪轻轻就代替他老妈裴亦如掌管着整个集团,住着最北城均价最贵的江景大平层,这么有钱还这么小气。 当前进度: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879分。 第4章 裴铄今早有个必须到场的会,他提出上午先去他公司一趟。林司言查看日程安排,对此没什么意见。他俩现在是不得不捆绑的关系,暂且只能先这么行动。 两人一起到地下车库,裴铄看到不远处有辆外形拉风的敞篷跑车亮了亮灯,特别自觉走向左边车门:“还是我开车是吧。” 林司言却说:“我来开。” 裴铄靠着车门,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我从此要兼职林总的司机呢。” 林司言拉开了车门,很不给面子地将alpha挡在车外,还说:“这是新车,不放心你开。” 裴铄这才看一眼车标,便知道这新车价格不菲。 呵,敢情对他小气,对自己倒是挺大方的。 “就算是新车我开怎么了,”他长腿一跨,坐进副驾驶位里,“我车技又不差。” 林司言系上安全带,很认同地嗯了一声:“的确,比你的吻技好多了。” 裴铄正要反驳,车倏地一下往前飚了出去。 林司言外表斯文清秀,但开车却不是一般的猛。裴铄基本全程身体紧贴驾驶位,气都没大喘一下,只听到风在他耳边呼啸而去,极其吓人。 这两天他见识到林司言不同的面向,但这一面绝对是最要他命的。 跑车停在公司楼下,他总算松了口气,紧接着便控诉道:“林司言,有你这么开车的吗!?” 林司言平静反问:“没超速,没违法,我开车怎么了?” 裴铄一下没话了,好像还真是如此。 林司言看了看蔫了的裴铄,开门下车,漂亮的眉目舒展开来,瞧着似乎心情很好。 — 贺非池一大早就忙得不可开交,他老大裴铄平时脾气好但一谈到工作就要求特别高,像新项目汇报会这么重要的大事,作为项目主管的他可不敢有一丝懈怠。 见小陈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眼看就要撞上柱子,他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小陈额头,还勾起嘴角邪笑了一下:“小陈秘书,你脑袋不要啦?” 小陈如惊弓之鸟,手一抖便把手机丢了出去,还好贺非池眼疾手快及时接住。 “谢谢贺总。”小陈赶紧接过手机。 “微波炉、烤箱、电饭煲……”贺非池瞥见小陈与裴铄的对话框,“我们裴总这是?” 小陈掩饰般将手机揣兜里,随便编了个借口:“裴总电器换新而已。” 总不能说,裴铄大早上给他布置的任务居然是,这两天尽快将整个厨房和衣帽间都搬到林司言的江景大平层里。 小小的他不知道更不敢问,这向来不对付的两人为什么突然凑一块还直接同居,这中间估计发生了一百集他不知道的剧情。 贺非池不疑有他,撇撇嘴骂了句:“败家子。” 他东张西望了一下,“他人呢?不是每天都你接送?” 小陈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圆过去,裴铄这就大步流星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并肩而行的人更是扎眼,皮肤白,五官深,气质冷,一身剪裁得当的西装衬得身量颀长,走到哪都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一出场就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贺非池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嚷嚷道:“我不会是错过了你俩的官宣?!” 他是裴铄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当然很清楚裴铄到底有多看不惯林司言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谁能想到这几年过年回家吃饭都不肯坐一桌的死敌,居然还有同时出现的这一天。 裴铄脸色有点僵,依然强装淡定:“什么官宣,替裴女士来视察咱们公司的。” 他转向林司言,“是吧,林总?” 林司言表情很是认真:“是啊,准备收购你们公司,以后你来当ceo。” 贺非池被他俩一唱一和给搞糊涂了,脱口便是:“真的假的?” 最好是真的。 裴铄一个冷眼甩过去:“想都别想,十分钟后开会。” 等他俩双双进了总裁办公室,贺非池还是云里雾里,问小陈:“他俩怎么凑一块了?” “贺总我先忙了。”小陈无视他的问题,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贺非池:“……” — 九点正,新项目汇报会准时开始。 在副总贺非池的示意下,数字化业务部团队向大家演示新项目,即结合企业生产经营管理场景而打造的数字员工产品,将为不同企业制定个性化的数字化转型方案,帮助企业将重复性的业务流程交给ai快速高效处理,从而真正地解放生产力、释放想象力。 裴铄一脸严肃听着,不时针对产品提问,指出问题并给出建议,话不多但总能一语中的。 林司言坐在对面,定睛看着裴铄的脸,也听着裴铄的话。 裴铄混血的,五官格外立体,长得相当周正英俊,是透着一股纯良的帅,而当他认真投入某件事情的时候,这种帅更是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裴铄很小就展现出在数学和物理方面的过人天赋,他对裴亦如苦心经营的产业不感兴趣,大学期间和同学到处拉投资,成功创建了创元股份有限公司,专业从事智能语音技术研究、软件及芯片开发等。 短短几年间,创元就凭借着强大的技术优势,主导并参与制定国内外人工智能领域多项标准,并构建起了强大的智能产品矩阵,在包括教育、办公、医疗、开放平台即消费者、金融等业务领域都颇具竞争优势,如今已是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拔尖企业之一。 人人都说裴亦如养了个好儿子,假以时日,人们再提起裴铄的时候,必然不再说他是裴亦如的儿子,反而会将裴亦如介绍为裴铄的妈妈。 裴铄总算注意到林司言的注视,他也转头看向林司言,林司言却在视线交织的瞬间错开了眼,一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一个劲儿盯着人看的不是他。 第5章 林司言不看他,他倒是开始盯着林司言看,目光从林司言纤长的睫毛,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微翘的双唇上。可惜林司言戴着金丝眼镜,一下就遮住了那颗长在右内眼角的小痣。 都说长了泪痣的人生来情深,容易为情所困、为爱流泪,但他很难想象林司言这样的人会为谁如此。 裴铄神游片刻,便将思绪收回来,继续听项目汇报。 — 会议结束后,贺非池看着裴铄和林司言一前一后走进总裁办公室,好奇得抓心挠肺的,一把拉住小陈的手腕,问他:“小陈秘书,你真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 小陈烫着似的挣开贺非池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真不知道,贺总我先走了。” 贺非池望着小陈的背影,心想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奇怪。 裴铄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来,林司言便问他,贺非池开会提到的推理模型openme是什么。 “哦,那个啊,”裴铄一边说,一边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是国内一家主攻大模型研发与应用的公司开发的ai工具,擅长处理复杂任务,而且免费商用。我们正在谈合作,打算接入这个模型,联合推出智能教育产品,算是各取所需合作共赢。” 他点开openme的界面,徐徐介绍道,“你在工作学习生活中遇到什么疑难杂症复杂问题,都可以问问openme,它会快速给出解决方案和精准答案,有的人还用它做心理咨询甚至算命,挺有意思的。” 林司言专注地盯着平板屏幕看,眼神平静而纯粹,透出几分求知的好奇心,倒不见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裴铄看着他的侧脸,喉结忽然滑动了一下,眼神闪烁了起来,语气不知为何轻了些许,“你试着问一个,看看openme怎么回答你。” 林司言扭头看他:“什么都能问吗?” 裴铄说:“当然。” 林司言不语,拿起触屏笔开始在平板上写自己的问题,一字一句特别认真。 ——吻技太差怎么办? 裴铄一看,差点就当场吐血。 openme马上洋洋洒洒回答了一堆,先是来一句安慰的话,说吻技太差不必担心,可以通过不断练习和沟通逐步提升,接着给出一堆建议,诸如保持口气清新、注意对方的反应、从轻柔开始逐渐增加强度、善用双手轻抚对方、尝试不同技巧之类的。 “最后,自信是关键,要充分相信自己的魅力,通过不断练习你的吻技一定能逐步提升,”林司言看着裴铄,故意放慢语调将这令人羞耻的答案念出来,还若无其事问裴铄,“回答得挺好的,你不觉得?” 行啊,林司言。 裴铄没回答omega的问题,径直起身走过来,以高大健硕的体型将他围困在办公椅里,一手摘掉他的眼镜。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裴铄的吻就欺了过来,先是柔柔含住、轻轻吮吸了两下,舌头转眼钻入口腔,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带着一种不由分说的强势。 林司言起初下意识反抗,挣扎着的双手很快就被裴铄一只手就握紧了。等裴铄另一只手强硬地摁住他的后脑勺,凭着唇舌将人伺候好了,林司言轻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反抗。 分开的时候,彼此都因缺氧而脸颊发红,林司言尤其明显。方才裴铄还不轻不重地咬了他几下,嘴唇如今红润得快滴血,给一张冷淡的脸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艳丽,精心打理的的发型和西装也变得有些凌乱,总之是一副被人弄乱了的样子。 看到总是一丝不苟的林司言因他而狼狈,裴铄一颗心被劈开并不均匀的两半,一小半为自己的强吻而不好意思,剩下的大半却在叫嚣着快乐,诉说着征服的快感。 他承认,林司言勾起了他的征服欲,可以让他瞬间变得特别没素质,他总想看林司言吃瘪又拿他没办法的模样。 裴铄以指腹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以得意的眼神看向林司言:“吻技还差不差?” 林司言用湿纸巾擦擦嘴唇,很不客气地甩他一记眼刀:“差,跟狗啃一样。” “你——”一句话就将裴铄的脾气点燃,他又想欺身展现没素质的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平日里脾气很好素质不错的他,一碰到林司言就成了三两句话就能炸了的火药桶,而且只想把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在林司言身上。 这时候,灵猫的声音骤然响起。 ——喂喂喂,不许恶意刷分,一天之内同一个亲密行为只算一次分,重复无效。 裴铄愣了片刻。 林司言趁机推开他,重新戴上眼镜,绷着一张还透红的脸:“下次再这样,要加钱。” 这话莫名戳中了裴铄的笑点,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故作无赖,一步步凑到林司言:“既然都要加钱,那我干脆亲个够好了。” 林司言用力揪住他的领带,显见的脸色更沉:“想死你就亲。” 换做以前,裴铄肯定会对这样耍狠的林司言敬而远之,现在只会觉得眼前这人说话这么硬,嘴唇却那么软,看着像是要吃人的老虎,实际上就是个生气挠人的猫咪。 裴铄似乎开始在逗林司言这件事上,找到了那么一点点乐趣。 “林总我认输。”裴铄敛起笑容,举双手投降,嘴角却还微微勾着。 林司言不想再搭理坏心的alpha,坐在沙发一角看平板电脑,助理苏珊给他发来今天下午会谈相关资料。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看了好一会儿,发烫的耳廓才渐渐降温。 而坐在办公桌前的裴铄正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铅笔,如此百无聊赖地观察着林司言低头看资料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才收回视线。 他给小陈发了条短信,让小陈在自己办公室多准备一张可调整高度的办公桌。 林司言老这样低头看电脑,脖子得多酸多累啊,他不可避免地操心起来。 第5章 临近中午,裴铄带林司言到公司二楼餐厅吃饭。 这一路不断有人跟裴铄打招呼,裴铄都面带微笑一一回应,看起来群众基础不错。 林司言在一旁冷脸听裴铄跟其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穿格子衬衫的大哥闲话家常,从创元即将面世的学习机产品,聊到大哥家刚出生的孩子,说他家孩子前段时间皮肤过敏,裴铄知道后给介绍了个不错的皮肤科医生,问孩子现在皮肤还有没有经常出红点之类的。 或许是因为家世、长相、性格什么的样样都好,又或许生来就有容易与人亲近的本领,裴铄到哪都能结交一堆聊得来的朋友,到哪都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裴铄的世界很大,还人来人往的,想要成为裴铄世界的唯一,简直痴人说梦。 林司言没等裴铄聊完,自己先去排队拿饭菜。 小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给他刷卡:“裴总交代的,给您办一张饭卡,以后什么时候想来吃、吃多少都可以的。” “谢谢。”林司言接过饭卡。 “我们饭堂还是很不错的,全国各大菜系各种口味任君选择,”裴铄不知何时踱步走了过来,一眼见到林司言就拿了一小碗沙拉、两块一口就能吃掉的三明治以及一杯黑咖啡,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午饭就吃这么点?” 而且,上午小陈才给林司言泡了两杯咖啡,加上这杯,半天不到已经第三杯了。这是将咖啡当开水来喝了是么。 裴铄的语气格外自来熟,甚至带着一丝丝令人遐想的亲昵,小陈听着直冒冷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想入非非的心。 “你别管我。”林司言撂下这句,就走去找个边角位坐了下来。 创元不分什么区域,不论级别高低,一律都在同一片区域内用餐。等裴铄拿了吃的走过来的时候,林司言身旁的位置全让不知道林司言身份的员工占着,其中有两三个都是长相姣好的omega,正特别热情地跟林司言搭话。 林司言没搭理这些人,一边望向玻璃窗外的景色,一边吃着冷冰冰的菜叶。 撇开又臭又硬的脾气不说,林司言此刻安静坐在餐厅一角,洁白的手指捻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吃相很是秀气,脸庞美好得宛若一幅画卷。 裴铄有点儿恍惚地想,林司言怎么越看越好看。 想到林司言的脾气,又瞬间清醒,他应该很讨厌林司言才对。 但是吧,讨厌这个词又似乎太重了,裴铄心底忽地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走过去,对着大伙儿微微一笑:“不介意的话,可以跟你们换个位置吗?” 站在裴铄身后的小陈使劲向他们使眼色,大伙儿打工的都是明白人,纷纷麻利地站起来,把这张桌子让给了老板和那位谁都没能套出名字的冷面美人。 裴铄撑着桌子慢慢地坐下,将自己拿来的食物一碟碟摆在林司言面前,加上小陈拿来的,很快便摆满了一整张桌子。 林司言别过脸看了看裴铄,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第6章 裴铄给他递来一双筷子,“最近特地请了江南来的师傅做菜,尝一口给个意见呗。” 见林司言迟迟没接,裴铄便将早上林司言的原话还给他:“浪费食物。” 林司言微微蹙眉:“是你拿的。” 裴铄十足无赖:“看过就算碰过,要么赔钱,要么吃几口。” 林司言:“……” 他愣了一下,脸上看不出情绪和想法,但到底接过筷子,在裴铄的注视下尝了点儿。 裴铄心满意足,不知道自己在满足什么。 不管怎样,林司言还是多吃了不止两口耶。 贺非池来饭堂,一眼望到他俩堂而皇之占了一整张桌子,还面对面吃饭,顿时觉得这世界太魔幻了。 小陈正低头扒着雪菜肉丝面,他故意跟小陈挤一张椅子,肩膀亲热地挨着肩膀,正想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小陈却噌的一下端着碗站起身,连忙说自己吃完了。 贺非池:“……” 什么玩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么?! — 午饭过后,换成裴铄跟林司言回对方的公司。 林司言开车依然很猛,裴铄刚吃完饭不久,到公司的时候差点吐了。 林司言不理他,径直下了车,换成他的助理苏珊将车开到停车场里。 敢情这新车能让私人助理开,就是不让他来开,摆明了玩针对,裴铄腹诽道。 林司言阔步走进明亮宽敞的一楼大堂,一堆人齐刷刷叫林总好。裴铄跟在身后,感受到了与创元截然不同的氛围,严肃而紧张,像是容不得一丁点偏差的、无休止运转的庞大机器。 裴亦如一手创办的展锐集团本就实力不容小觑,这几年到了林司言手里,更是全面加快扩展的速度,旗下酒店规模一跃成为全国榜首,在酒店、旅游、客运三大核心主业上继续展现出强大的优势。 身为裴亦如的儿子,裴铄对酒店经营之类一律不感兴趣,但裴亦如还是找到了令她特别满意的接班人,林司言比起裴亦如有过之而无不及,无论是才能还是手段。 林司言最开始上位的时候,集团好些老人对这位空降的年轻人很不服气,更别说他还是个omega。然而接二连三有人突然因为各种事情被调查,加上林司言主导的项目大获成功,带领展锐集团更上一层楼,从此之后再也没人敢说林司言的不是,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贺非池出入各种场合,有数不尽的酒肉朋友。这些都是他不知道哪里听说的,回头绘声绘色讲给这位从不关心自家产业的裴家大少听,还说有个不知道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说法,说跟林司言对着干的大部分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林司言一到办公室就开始翻阅文件,听部门总监一一汇报,一下进入忙碌状态。他工作起来极其专注,可以说六亲不认,直接将裴铄晾在一边。 等部门总监们离开后,苏珊敲门进来,似有深意看了一眼裴铄。 林司言了然,只说:“没事,你说。” 裴铄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接下来果然听到了爆炸性消息,全是关于他那个一年见不上一次面的废物表弟关逸晨。 关逸晨两年前动用关系,在展锐谋得了一官半职,可到底是个不学无术的酒囊饭袋。林司言这半年来让苏珊暗中调查,将关逸晨送礼受贿、与敌对公司私通、男女关系混乱之类的证据样样攥在手里,就是料定关逸晨这人不止蠢还坏,迟早为了丁点利益和他作对。 关逸晨表面上装孙子,暗地里攀上别的大树,可惜那棵大树的根也让林司言捏得死死。 林司言听完汇报也不惊讶,修长手指敲了敲桌面,思考片刻后只道:“让关逸晨拿到我们准备好的消息。” 苏珊颔首:“是。” 等她离开办公室,裴铄问林司言,关逸晨是不是要跟外人联合起来反展锐。 “是啊,”林司言微眯双眸,语气透出几分阴狠,“不仅废物,还是叛徒。” 他微微向后背贴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深眸望向落地玻璃窗外一片高楼大厦,脸色冷冽,如同蒙上了一层暮色。 某一瞬间,裴铄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裴亦如,在原始丛林里拼命厮杀,执著固守着孤独的王座。其实在很多时候,他觉得比起自己,林司言才更像是裴亦如亲生的。外人都觉得裴亦如冷血可怖,只有裴铄的生母舒韵明白裴亦如,总说裴亦如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因为她始终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守在她和裴铄身后。 裴亦如宣布退隐的时候,裴铄曾问她为什么选择林司言,裴亦如说因为林司言像她,还让裴铄不要抱有偏见看林司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可惜他一双眼睛,这些年只看到林司言处处和他作对,直至此刻似乎才看出些许所谓的本质——以前是裴亦如化身大山,现在换成林司言来继续做着同样的事。 裴亦如想说的大概是这些吧。 — 林司言这之后便不再提关逸晨的事,又开始埋头工作。裴铄坐在沙发一角忙自己的活儿,办公室一时间安静得只剩下文件翻阅,以及键盘敲击的声音。 期间苏珊再度悄然进来,给裴铄端来一杯果汁,温声细语说:“林总交代您咖啡因过敏,给你备了果汁,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他微微一愣,没想到林司言还知道他不能喝咖啡。 不过,算上苏珊现在端来的又一杯咖啡,林司言今天即将喝上第五杯咖啡。 而且林司言坐着的时候怎么总爱跷二郎腿,这样很容易导致脊柱侧弯。 裴铄不是喜欢盯着人看的变态,更不是逮着人就说教的老古董,但林司言这样真的很不健康,很像在透支自己的生命。 怪不得裴亦如特别喜欢林司言,因为她本身就是喜欢拿命奋斗的人。以前舒韵还在的时候,尚且有人劝得住,也有人怜惜她的身体,等后来舒韵离开了世界,裴亦如就开始没日没夜地加班应酬,直至林司言长大接她的班,让她无班可加。 至于裴亦如本人,开始为年轻时候太过拼命而埋单,天天靠着各种药吊命。 裴铄还高价聘请老中医给裴亦如调理身体。他答应过他的妈咪舒韵,要代替妈咪好好照顾裴亦如,不然等他上天堂要被打屁屁的。 裴铄侧过脸,很不高兴地盯着林司言看,这视线太过灼人,令人越来越忽视。 林司言目光终于舍得离开手里的文件,慢慢抬起脑袋,与裴铄对上一眼:“有事?” 裴铄走过去,双手撑在桌面上,开始痛数林司言各种“罪状”:“咖啡喝太多,吃饭吃太少,爱喝冰水吃冷东西,还翘二郎腿,林司言你是机器人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就他和林司言这样的关系,他知道自己这样说很奇怪,还很冒犯,但就是憋不住。怪就怪他对照顾亲近的人身体这件事,有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再怎么说,林司言在法律上算他的哥哥,四舍五入即是家人。 林司言掀起眼皮,墨眸深深:“裴铄,你是我妈吗?” 裴铄:“……” 林司言口吻冷酷:“等你当我妈,再来管我。” 裴铄脸登时垮了下来,只想把自己的嘴缝上。这张嘴就不该多管闲事,尤其是林司言的闲事,就让林司言头痛胃痛腰痛好了。 还有,他现在别说当林司言的妈,甚至一不小心就会变成林司言的狗。 想到这里,裴铄真的有点生气了。 第6章 裴铄很认真地生林司言的气,直至林司言下班都没跟他再说一句话或看他一眼。本以为林司言要走了好歹会跟他说一声,谁知道这个omega很是无情,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裴铄专注过了头,等omega离开了两三分钟才猛然发觉偌大的办公室只剩自己一个人,赶紧合上笔记本电脑,快步赶上都快坐进车里的林司言。 真没骨气,裴铄边赶边在心里痛骂自己。 林司言斜了他一眼,悠悠道:“我以为裴总准备通宵加班。” 裴铄坐进车里,满腔委屈皱着脸控诉道:“要走了都不跟我说,万一我——” 他声音一下变小,“万一我又晕倒了怎么办,我可不想再做狗了。” 林司言安慰道:“放心,我也不想你的灵魂又附在我的玩偶上。” 裴铄被气到了:“我的灵魂怎么你了?!” 林司言只一个字:“吵。” 裴铄:“……” 做林司言的狗的日子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看着裴铄难得吃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林司言眼眸流动着淡淡的光芒,嘴角也扬起了很浅的弧度。 裴铄捕捉到林司言微小的表情变化,问他:“我很好笑吗?” 林司言点点头:“嗯,好笑。” 说罢,他难得弯起嘴角笑得更深,下一秒驱车扬长而去。 裴铄看见林司言绽放的笑容,心跳登时漏了一拍,还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回击的话,于是转头看向车窗外。 第7章 机器人总是端着一副精英的模样,发型着装一丝不苟,虽然长得精致漂亮,却无时不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这会难得赏个笑容,居然这么…… 这么好看。 都怪林司言这张脸太有迷惑性了。 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裴铄心想,要是林司言每天都这样朝他笑一笑,做狗的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下一秒立即推翻,他怎么能有这样奇奇怪怪的想法,一定是做狗做久了,人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管林司言笑不笑,还是要赶紧结束和他之间的束缚。 — 裴铄很快便发现,这不是回林司言的江景大平层的方向。 林司言说:“去个地方,今晚有饭局。” 车停在一家名叫金辉的酒楼,林司言将888号包厢隔壁的包厢也订了下来,让裴铄自个儿先在里面待着,还让苏珊叫后厨备好了饭菜。 林司言压低声音告诉裴铄:“坐在靠近这边的座位上,和隔壁不超过三米。” 他交代好之后,转身走去隔壁包厢。 想到林司言在隔壁应酬,裴铄这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的,他在这个包厢等了快两个小时,依然没等到林司言。最终还是没忍住走出包厢去了一趟洗手间,没想却听到有人正一边洗手一边闲聊,好巧不巧正是跟林司言相关的。 “林司言可真能喝,咱们一桌子alpha居然没一个人比得他能喝,你看都倒了一大半。” “一个omega居然能坐到这个位置,还有这样厉害的手段和酒量,可真是个狠角色啊。” “他长得可真对我胃口,你看他那细腰长腿的,要是在床上不知道该有多辣。” “你可别,之前有人在酒局摸他屁股占便宜,没半年就被爆出丑闻下台。你别看他现在对谁都笑嘻嘻的样子,你要是敢得罪他,就等着他秋后算账吧。” “算了算了,我暂时还不想做风流鬼。” 待说话声远去,裴铄方才从隔间出来,他缓缓洗了洗手,镜子照出了他无比阴沉的脸色。 路过888号包厢,隔着门都能听到里面气氛正热,依稀夹杂几句“林总好酒量”或“林总干杯”之类的话。苏珊这时候正好推门而出,看见了门口站着表情凶巴巴的裴铄,不由得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阖上门。 也就是这个空隙,裴铄一眼望到了林司言一改冰山脸,正言笑晏晏流连于酒席间,与几个肥头大耳的中年alpha推杯换盏,其中一个在干杯的时候还胆敢摸林司言的手。都两个小时了,林司言这两个小时都在和这群人喝酒,期间还很可能被摸了手啊腰啊之类的,裴铄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是相当的不爽。 苏珊注意到裴铄的表情不怎么好,甚至有种他马上要提刀进去杀人的错觉,便小心翼翼问他:“裴总,是不是还需要什么?” 裴铄只问她:“林司言这样的饭局是不是很多?” 苏珊闻言怔了一下,心想裴铄不是向来与林司言不和么,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林司言来。她斟酌片刻,才道:“也不是,林总不是什么饭局都出面,但今天涉及到很重要的项目,林总必须亲自出马。” 裴铄不言,依然横眉冷眼活像是索命的鬼神。他自己是不知道,其实他跟裴亦如特别像,特指长相上,不笑的时候很吓人。 苏珊摸不清裴铄此刻的想法,只好换个方式劝道,“林总知道您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地吩咐多订了一间包厢,您就在隔壁等林总好了,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关系不好的两人突然间成了连体婴,去哪儿都要一起行动。但林司言方才交代她一定得好好看着裴铄,她作为助理的必然无条件执行到位。 这是商场,不是游乐场。裴铄当知道这不是自己应该管的,更不能直接进去给林司言挡酒,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到晚上十点多,他终于等到了结束应酬的林司言。林司言一送走那帮人就立即恢复了冰山脸,面不改色瞧着像个没事人。只是当他俩坐进后排座位,距离一下拉近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林司言身上正散发着一股特殊而朦胧的气味,起初混杂在酒气和香水之中并不明显,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突出。 开车的苏珊是beta感觉不到,但裴铄作为alpha,生来对omega的信息素敏感,很快便意识到这很可能是林司言的信息素香气。车内光线昏暗,依然能看到林司言正眉头紧皱,他以手松开了紧绷的领带和衬衫,额头太阳穴位置青筋暴起,显然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是不是不舒服?”裴铄下意识关心,伸手去握林司言的手腕,瞬间触到了一片滚烫。 林司言条件反射打开他的手,展现出防备的姿态:“别碰我!” 裴铄难得好脾气:“好我不碰,你是不是不舒服?” 林司言整个人缩到车门那儿,却死鸭子嘴硬:“我没有。” 他这么信誓旦旦,结果一回到家就快步冲去浴室,刚把脸凑到马桶,便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吐得满嘴都是胃液胆汁的苦涩味道。站起身摘掉了金丝眼镜,扶着洗手池漱口,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还好裴铄一进门就寸步不离跟在身后,及时伸手将他扶住。 看见林司言如此狼狈虚弱,裴铄不怎么高兴:“林司言,你至于这么卖命吗?” 高中那会儿林司言就已经是个拼命三郎,运动会赛前脚踝受伤,愣是咬着牙完成比赛,哪怕最后被远远甩开只拿到了最后一名。彼时裴铄站在场外,看着一拐一拐走向终点的林司言,只想怎么会有这么犟的人,也不知道图什么。 所谓千杯不醉是假的,林司言只是从来不让旁人看出他喝醉了。 刚刚吐得一塌糊涂,林司言感觉自己被彻底掏空了,只余下酒精烧灼过后的极度疲乏和无力,半个身子靠在了裴铄怀里。他一只手下意识握住自己的后脖子,只感觉腺体发烫,从方才开始就烫得他难受。 裴铄见他眉头拧紧了,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语气染上了几分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紧张:“林司言,你怎么了?” 一阵疼痛突然袭来,林司言急促地喘了喘气,嘴里念念有词:“药,我要吃药……” 裴铄听到了,微微低头问他:“什么药?” 林司言喘得更急,艰难回了一句:“茶几底下抽屉,有我的药……” 裴铄将omega半扶半抱走到客厅,将他安置在沙发上,自己去茶几那里翻出一排胶囊。他仔细阅读说明书,发现这种名叫dnc的药有抑制omega信息素生长的作用,用药禁忌之一是服药24小时内不可喝酒,否则有胃出血之类的危险。 林司言被这腺体折磨得实在难受,迟迟没等到药,便循着羊毛地毯爬过来,一眼发现裴铄手中的药,便抓住他的手要抢过来。 “不能吃!”裴铄连忙将药藏到背后,用一只手就牢牢捆住林司言的两只手。 林司言逐渐丧失理智,脑子里跟浆糊一样,一心只想着要缓解疼痛。他将自己的下巴顺势搁在裴铄的手背,仰起脸看着他,尾音黏腻:“裴铄我疼,给我药……” 湿润的眼睛如同雨后清泉,右内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似乎闪着光,双颊莹白里透着淡淡的粉色,很像夜色中从地里爬起来的一缕鬼魂,带着满身雨后清新的芬芳,将裴铄的欲望一丝一缕地勾出来。 裴铄片刻恍惚,林司言便仰起脖子将自己的嘴唇送了过来,贴近的时候裴铄听到了他的低声呓语,有种天理昭昭的霸道意味:“不给我药,就标记我。” 下一秒,林司言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唇压在裴铄的唇角上,如台风过境后的潮湿味道扑面而至,信息素浓郁得溢了出来。裴铄满身的血液被激得沸腾起来,还流动得越来越快,脑海一瞬间掠过了许多场景,大树枝叶被狂风折断,花草灌木带着泥土被连根拔起,整个世界被一场台风雨彻底倾倒颠覆——是林司言的信息素令他浑身发热、思绪混乱。 裴铄生平第一次有这样剧烈的感觉,来不及做任何思考,就低头迎上林司言柔软的唇,有些粗鲁地撬开了林司言的牙关,就连内腔的津液都是令他发热的香气。他碰到了林司言的舌尖,湿润柔软令人很舒服,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白天openme给出的提高吻技答案,下一秒便抬起手抚摸林司言的脸颊,跟随林司言的呼吸节奏,不断深入这个吻。 裴铄的手冰冰凉凉,抚在林司言滚烫的侧脸,还很轻地揉按着他发烫的腺体,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林司言体内的不适。他眨了眨眼,不自觉将自己的脸凑到alpha的掌心蹭了蹭,让一直掩盖在冰山之下的乖巧温顺得见天日。 alpha那双手顿了一下,将林司言的脸轻轻捧起,像捧起山间一汪清泉。林司言被迫抬起头与之对望,接着就看到裴铄朝他这里慢慢靠了过来,携着一阵沁人心脾的崖柏香气。 林司言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融化在这阵木质香气之中,后颈随即传来一阵刺痛,浑身犹如被电流瞬间穿透,每一个部位都被冲击了个遍。 第8章 他被标记了。 第7章 ——拥抱、亲吻、临时标记加100分,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779分。 灵猫的声音适时响起。 裴铄没心思关心这些,他将omega搂进怀里,用指腹轻揉着被他咬过的腺体。方才似乎力度过猛,咬痕特别深。 没办法,这是他第一次标记omega,不知轻重。 也就是这会儿,他才看清了林司言白天里以衣服掩盖的刺青。一株盛放的望鹤兰自腺体处一直延绵至后背,犹如水墨泼洒在白玉一样的滑腻皮肤上,美得触目惊心。 裴铄手上动作一顿,不仅因为这美得妖艳的刺青,更因为他摸到了腺体处有一道凸起的陈年旧疤,这望鹤兰刺青怕是为了掩盖这伤疤的。光是这么触摸,便知道这道疤很深,当年定然给omega带来过巨大的疼痛。 刚被alpha临时标记,信息素在体内游走,极大地舒缓了林司言的痛苦,也让他变得更加渴望alpha的信息素,仿佛体内有个巨大的空洞等待被填满。 受到强烈欲望的驱使,林司言晕乎乎地跨坐在裴铄大腿上,还有些粗暴地扯开裴铄的衬衫扣子,将自己的脸完全埋进裴铄的衣领里。浓郁的信息素瞬间扑面而来,林司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快乐,喉间不禁溢出了舒服的哼哼声。 没想到林司言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裴铄愣了好几秒,手不知何时竟放到了林司言的后腰上,还不自觉地抚摸起来。omega的姿势实在危险,毫无防备地坐进一个alpha的怀里,还表现出对alpha如此强烈的渴求。 只要裴铄想,此时此地就可以用信息素彻底压制林司言,对林司言做任何事。 裴铄极力忍受着alpha对omega与生俱来的渴望,深吸一口气试图镇静下来,令他浑身畅快的芬芳却越发浓烈,勾得他整个人都不行了。 他咬紧牙关,一只手捏住omega的后脖子,将人从自己怀里强行撕下来,低头却对上一双漂亮的双眸,点缀在右眼角的泪痣格外的晃人眼,衬得此刻的林司言更加楚楚动人。 裴铄忘记了自己本来想做什么的,只一直盯着那颗漂亮的痣看,看着看着人就魔怔了,竟低头吻了吻那颗痣。林司言睁开湿漉漉的双眸看他,如蝴蝶翅膀的睫毛扇了一下,泪如掉线的珍珠也落了下来。 裴铄怔了一下,这颗滚烫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也从他心头滚过去,瞬间生出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好像他欺负了林司言,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林司言还是不怎么清醒的样子,抿着嘴不吭声,只低头在裴铄的手背咬了一口,觉得一口不解气就又咬了一口,不痛不痒的,像是被初生的小猫挠了一下。omega应该是在表达生气,生气裴铄打断了他汲取信息素,也生气裴铄戳中他的敏感点。 裴铄顿时红了脸。 糟糕,林司言似乎……有点可爱。 裴铄呼吸有些急促,虽然瞎子都看得出林司言长得漂亮,但没想到被信息素蛊惑的林司言一反冷漠强势,变得如此柔软可爱。而且林司言这宝藏般的一面,还很可能只有他见识过。 不行!他绝不能被这样的林司言蛊惑! 裴铄似乎一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大衣将林司言裹起来,打横抱到卧室的床上,紧跟着就去翻今天小陈给他打包送来的行李,赶紧给自己打上一管抑制剂。 冰冷的液体渐渐融入体内,很快平息了被林司言勾起的躁动,感官渐渐迟钝,空气中弥漫的雨后清新香气也变得朦胧而遥远,对裴铄而言不再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裴铄终于冷静下来。 他将注射管扔进垃圾桶,回到卧室,看见方才还不安分挣扎的omega此刻正怀抱带着他气息的大衣,蜷缩成虾米一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铄到浴室接了一盆温热的水,给衬衫被汗水浸湿的omega换了一身睡衣,用湿毛巾擦拭omega的脸颊和手,发现他左手手腕、两边锁骨中间都长了一颗小巧的痣。 一颗、两颗、三颗……裴铄恍惚地想,林司言身上到底有多少颗痣。 又瞬间清醒,可不能再想了,再想就要成神经病了。 — 江早大半夜接到裴铄的电话,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接通电话,裴铄就问他,知不知道一种叫dnc的药。 江早打了个呵欠,悠悠道:“我终于要变成故事里总裁的医生朋友了吗?” 裴铄直接赏他一个字:“滚。” 江早说:“那我挂电话了。” 裴铄没好气:“滚回来回答我的问题。” 江早一下抓到重点:“这药不是你吃的吧,你在外面有omega啦?” 裴铄没耐心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行行行,”江早解释道,“这药就是抑制omega信息素生长,一方面会让omega变得没那么像omega,比如没那么娇小白嫩之类的,也会抑制信息素散发和发情期到来。另一方面,会让omega变得没那么渴望alpha,俗称性冷淡。” 裴铄回想方才林司言在他身上乱摸乱蹭,可真是一点都不冷淡呢。 他又问,“那这个药长期服用有什么副作用吗?” 江早回他说:“逢药三分毒,这种药吃多了会影响肝和胃,也会导致omega信息素紊乱,比如发情期要么不来,要么就来得特别凶猛,总之肯定不能长期吃。” 他察觉到裴铄语气里不寻常的紧张,忍不住八卦,“到底是谁用这个药?你不会真有omega了吧?” 裴铄三两句糊弄过去,挂掉了电话。 他沉着脸陷入沉思,心想林司言肯定不是第一次吃这个药了,这家伙冒着伤身体的危险吃这种药,到底图什么。 说好了不管林司言的闲事,结果没过个半天就自打嘴巴。 罢了,他就是要犯这个贱。 — 裴铄折回卧室,却见睡没多久的omega醒了,小小一只钻进被窝里不知在翻找什么。 他翻开被子,omega一见是他,出于生理本能又黏上了他。 裴铄抱了个芬芳满怀,生理上因为抑制剂的作用不起波澜,心跳却瞬间漏了一拍,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搂住了omega的细腰,忍不住想林司言还是要多吃点才好。 以前觉得林司言冰冰冷冷的,像机器人,现在却觉得他香香软软的,很像刚出锅的甜糕。要是他明天醒来后,不冷着脸损他就更好了。 就算冷着脸损他也好像没那么讨厌。 “怎么了?”裴铄语气里透出连自己都惊讶的温柔。 林司言抬起头看他,柔软的发丝耷拉着:“小狗,小狗不见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丑不拉几的玩偶,不会是那什么偷走林司言初吻的傻子送的吧,裴铄这么酸溜溜地想了想。 他一手搂着林司言一手在偌大的床上翻找,主要是林司言抱住他就不肯撒手,还一直将软乎乎的脸凑到他衣服里嗅。直至裴铄将玩偶小狗递到他眼前,他才舍得松开裴铄,心满意足地将小狗抱进怀里。 喔,看来小狗比他的信息素还有吸引力。 不过,瞧着林司言这小孩般的模样,裴铄眼睛眯起来,不觉流露出很温柔的笑容。 原来机器人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自己的阿贝贝呢。 重新钻进被窝里,林司言与坐在床边的裴铄对视了一眼,水润润的眼睛清楚映出裴铄的模样,还冲他眨巴了一下。 裴铄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竟有种自己被抓包的心虚,就怕林司言突然清醒过来,记起他方才似乎摸了很多不该摸的部位,然后对他各种审判。 “任务。”这是林司言的第一句话。 裴铄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林司言又重复一遍:“任务。” 这是在强调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么,可是方才临时标记之后,今天加分直接冲到上限。 裴铄自诩是正人君子,婉拒道:“先睡吧。” 林司言还是很执着,伸手扯住裴铄的袖子,坚持道:“任务。” 大有不亲亲抱抱今晚就不肯睡的气势。 行吧,这只是哄林司言睡的非常措施,裴铄颇有牺牲精神,俯身啄吻了林司言一下。 林司言却不满足,在裴铄靠近的时候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柔软的嘴唇送上去,还主动在裴铄的嘴唇上吮吸了一下。裴铄稍稍回应,他就主动张开嘴迎接,喉间不时溢出甜腻的哼声,一副要将自己献祭的乖巧模样。 啊,这更可爱了啊…… 裴铄还是按捺住这份突然冒出的奇怪心情,及时刹车,很有原则,说亲了一下就一下。 林司言总算被他哄睡过去。 想到明天可能面临的暴风骤雨,裴铄决定钻进林司言的被窝里,先盖被子睡觉。 — 林司言感到从未有过的安稳和松弛,生物钟向来很准的他今天却不愿睁开眼睛,还微微蜷缩起来,在那个散发着木质香气的怀里找了令自己更加舒服的姿势,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这是谁的怀抱,昨晚的记忆也跟着回笼。 第9章 裴铄被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睡,这会儿还不乐意醒过来。朦胧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下意识伸出手臂将人拨回来,还将自己的下巴搁在林司言的头顶。 林司言:“……”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正砰砰地撞击着胸膛,小鹿就要从里面冲出来。在裴铄温暖的气息包裹中,一抹红从林司言的脖子一路爬到他的脸颊。 林司言知道自己应该要推开裴铄,这才符合他惯常行事风格,可他不想推开。 他决定将这一切责任推给酒精和信息素。 裴铄醒来的时候,林司言正假装睡觉。不知内情的裴铄轻手轻脚离开大床,洗漱一番后就去厨房做早餐,期间时不时折回卧室,像个忙碌转动的陀螺。 无他的,他怕自己离开林司言太久,突然又晕倒。 傻子。林司言背对裴铄,在心里默默笑了,然后在裴铄第三次进卧室的时候突然起身,与裴铄正对上视线,捕捉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后,迅速切换成冰山脸。 “起床吃早餐。”他俯视林司言,酷酷地扔下这句话,大有一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林司言仰起脸,柔软的头发铺在额前,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着林司言这样乖巧的样子,心尖又是一颤,裴铄喉结滑动了几下,有些慌不择言,“也可以先洗个澡,随你。” 林司言低头看了看自己:“你帮我换的睡衣?” 裴铄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对啊,一身酒气臭死了。” “看你好像很不舒服,还做了个临时标记,”他此地无银补充一句,“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除去摸了各种不该摸的地方,给换了一身衣服,还有亲亲抱抱咬腺体之类,他确实没对林司言做什么。有一说一,他是个正经人,内裤可没帮林司言换。 以为林司言醒来又会变回说话气死人的样子,没想他却是微微垂眸,拿个发旋对着裴铄,特别温顺:“裴铄,谢谢你。” 裴铄倒吸一口凉气,忍住冲动没抬起手捂住自己的嘴。 救命,好像不止一点点可爱。 当前进度:距离束缚解除还有9779分。 第8章 林司言下床后简单洗漱,光是这样就感觉耗费了自己全身力气。 被临时标记后,林司言感觉非常不适应,alpha大概是最高级别的,在他体内留下的信息素实在太浓。只是洗漱十几分钟离开一小会,他便又开始想念alpha的崖柏木质香气,浓郁的,温暖的,很像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拥抱。 这就是被临时标记后最大的弊端,他会变得极其渴望标记者的信息素。直至临时标记消失,一般需要一个星期左右。 林司言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水打湿了的一张脸憔悴而苍白,像是极其易碎的玻璃制品。正常的ao伴侣往往通过信息素维系长久的亲密关系,但他不行,他和裴铄不应该有更深的联系。 从缔结合约开始,他告诉自己,100天,100天就够了。 他从浴室出来,心里还想着事情,一时没注意绊了一下。裴铄等在浴室外面,及时伸手扶住一脸心不在焉的omega,还特别顺手地将人捞到自己怀里。 林司言嗅到裴铄身上很淡的香气,全身细胞似乎一下就苏醒过来,心脏跳动骤然加速,竟忍不住将自己的脸埋进裴铄的怀里乱嗅一通。裴铄低下头,看到omega从脖子到脸颊都泛起了潮红,还赖上了他,张开双臂环着他的腰不肯放。 这幅样子着实不对劲,他叫了一声:“林司言,你醒醒。” 林司言听到自己的名字,果然动作一顿,艰难地将自己从裴铄怀里脱离出来。他扶住墙壁,白着一张脸说:“药,我要吃药。” 他摇摇晃晃走去客厅,趴在地毯上翻找茶几抽屉,却一无所获。裴铄单膝跪下来,抓住他的手腕,察觉到omega的皮肤又开始烫起来,还冒着细汗,他皱了皱眉,说:“你不能吃,喝酒还不到24小时不能吃。” 林司言听不清裴铄在说什么,他只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又开始发烫,昨晚的难受劲儿杀了个回马枪,整个人都痛得弓起身缩成一团。 裴铄只好再次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抚眼前的omega,不知为何见林司言这么难受,他心里也很不好过,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搭在林司言后脑勺上,一路而下触摸他后脖子那朵望鹤兰,揉按微微凸起的腺体。 原本看起来柔弱无力的omega却在这时突然抬起头,抓住他的手半坐起来,在裴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将他扑倒在地贴上他的唇。 柔软的,清新的,恰似一场大雨过后的潮湿而宁静的森林。 鉴于昨晚见识到林司言信息素多么勾人,裴铄不太相信自己的定力,早上起床后又用了一次抑制剂,此刻如此近距离接触林司言,勉强还能稳得住,只一边缓缓回应林司言毫无章法的吻,一边继续释放信息素安抚着林司言。 林司言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离开裴铄的唇后便整个人窝在裴铄的怀里,温热芬芳的一团,一只手还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半张脸埋进衣服里嗅着,展现出无比依恋的一面。 裴铄人是无比清醒的,却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在不断加快,与信息素无关。 没有人不会对这样的被需要而动容,尤其是依赖他的人在旁人眼里从来都是强大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暧昧氛围,是可恶的灵猫。 ——再次说明,同一天内同样的任务不重复加分的哦。 裴铄一心只想安抚好怀里的omega,一听这话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知道了,你可快闭嘴吧。” 只留下一串灵猫诡异的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林司言终于从裴铄怀里撤退,他坐起身别过眼睛,耳朵和脸颊还是红的。 “林司言,”裴铄看出了omega的不自在,说话的语气温柔了许多,“是我标记了你,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是正常现象。” “标记还没消失的这段时间里,我会帮你的。” “还有,不要再混着酒吃那种药,会死人的。” 林司言闻言,转过头安静地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转,如同一个不见底的深渊,将一切情绪和故事深藏此中。 半晌,他终于启唇:“裴铄,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裴铄微微一愣,听到林司言没什么情绪地复述,“你高中时候说过,不想跟我扯上关系。” 那会儿不知哪个家伙将他和林司言结了娃娃亲的事说出去,他对这些谣言深恶痛绝,脑子一热就当众宣称自己不喜欢林司言,不想跟林司言有半毛钱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还真是做事不过脑子。 裴铄脸一红,尴尬得摸摸自己的后脖子,他别过头闷了半天才闷出一句:“……没有讨厌你。” “你总是跟我对着干,让我觉得你讨厌我,我只好也讨厌你,”他想了想,“但那句话其实也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谣言。” 林司言停顿片刻,冰山脸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片刻后才道:“我没有讨厌你。” 裴铄心头一颤,感动得快要与多年宿敌握手言和,却听到林司言平静道:“考试总是拿第一让你只能当第二,你喜欢的人喜欢我,这些我都没办法。” 裴铄:“……” 得,白感动了。 — 身体还没缓过来,还挥之不去都是裴铄的气味,林司言没法上班,只能在家待上两天。 苏珊将一箱文件送上门,等了会儿,开门的却是裴铄。 “苏珊谢谢啊,”裴铄顺手接过她手里装着几盒沙拉的食物袋子,看清里面后当即面露不悦,“怎么老吃这些又生又冷的。” 他自作主张将这一整袋还回去,“这个就算了。” 苏珊:“……” 她服务林司言快五个年头了,头一回有人敢这么干涉林司言的生活习惯。 苏珊刚走没一会,小陈就将一箱箱厨具和厨房电器送上门来,一进屋看见裴铄都系上了围裙,正在厨房里处理海鲜,十足十的家庭煮夫。 裴铄素来喜欢下厨,这是小陈早就知道的。裴铄早年留学国外,受不了天天炸鱼薯条,含着金钥匙出世的少爷为了生存,开始跟楼下中餐馆的老板娘学做饭。又因为做着做着发现了做饭过程中的乐趣,百忙之中居然跑去考了什么厨师证,即使现在还时不时跟各种名厨学上几道菜式。 但小陈没想到的是,裴铄居然也有为死对头林司言洗手作羹汤的一天。 裴铄一看小陈显然在想入非非的表情,将菜刀往砧板狠狠一剁,语带威胁:“不许多想,不许多嘴。” 小陈立即抿嘴,做出一个给嘴巴拉链的动作,无声表示自己一定会保守秘密。 — 林司言在书房里专注办公,不知道裴铄将他的沙拉全都退回去,直至苏珊一个电话进来。 拿不准裴铄和林司言目前的关系,以及裴铄在林司言这里有多大话语权,苏珊离开林司言的家后还是将情况一五一十汇报。 第10章 林司言这时候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从外面飘来,微微一愣,这是自打他住进这房子之后从未有过的事,因为他在家从来不为自己开灶——没这个必要。 “好,我知道了,那就先不送。”林司言这么对苏珊说。 挂掉电话,走出书房,他看到了裴铄正在厨房里忙活,是他梦里都不曾有过的场景。看得太过入神,没想裴铄这时候突然抬起头来,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司言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走去客厅给角落处的那株望鹤兰浇水,听到裴铄一句接着一句,抱怨他的房子空空如也不像活人住的,厨房的灶台也是从没用过的跟摆设一样。裴铄说话的声音,裴铄做饭的香气,空气中残留的些许裴铄的信息素,以及裴铄本身的存在,好像都一同构成了林司言这偌大的房子里唯一有生气的存在。 林司言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他只是没让人看出他此刻心底的柔软。 可是裴铄总有一天会搬走的,他想。 今天裴铄初次在林司言的厨房里大展身手,做了六菜一汤,换做平时算是保守发挥了。见林司言站在餐桌前迟迟不坐下,他卷衣袖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将林司言直接按在座位里,将筷子递给他:“尝尝。” 林司言看了看裴铄,却道:“我没让你做饭。” 裴铄难得脾气好,继续坚持递着筷子,语气跟哄孩子似的:“是是是,是我自己要做的。” 林司言眉头微微蹙起,却没再多言,终于接过筷子,夹起一块茄子。 “好吃吧,”裴铄在林司言对面坐了下来,眼含笑意看着他,还换上黄婆卖瓜的语气自夸起来,“别的不说,我做饭还是很不错的。” 留学那会裴亦如跟他约法三章,说他这是去学习不是去当少爷的,别说给他配保姆司机之类的,就连裴铄的生活费都是给人写编程赚来的。他要是不好好学做饭,早就饿死在大不列颠了。 林司言垂着眸,片刻后才道:“还行,能吃。” 裴铄闻言,勾起嘴角一笑。他没想从嘴硬的omega这里得到什么惊天赞叹,见omega很捧场又吃了几口,便知道对方至少不抗拒自己做的饭菜。 不过……裴铄吃着吃着便发现了,林司言似乎不怎么爱吃肉,夹的都是素菜,而且凡是放了辣椒的菜是一口也不碰。 “林司言,”裴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肉,也不喜欢吃辣的?” 林司言微微皱眉,表情里透出了几分迷茫,看似思考良久,然后很认真回道:“可能吧。” 撇除不可推掉的饭局,他鲜少在外面吃饭,在家或公司吃的几年如一日,几乎从来不会去思考自己爱吃什么这件事。再好吃的食物对于他来说,都只是蛋白质、碳水、纤维素、脂肪之类的组合物,吃饭也只是补充能量而不得为之的指定动作而已。 裴铄无奈一笑:“林司言,你还真是机器人啊?连自己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么?” 林司言没理他的话,继续埋头吃,半晌冷不丁一句:“裴铄,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做?” 裴铄夸下海口:“算是吧,即使不会,学一学都会。” 林司言垂眸,眸里的情绪被睫毛长长地掩住,片刻才轻声道:“我有想吃的,焦糖布丁。” 裴铄怔了一下,嘴巴这时候却偏要犯个贱:“哦,那我为什么要给你做啊?” 林司言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哦,我随口说的。” 他慢条斯理吃完碗里剩下的米饭,擦了擦嘴,穿着布拖鞋走向书房,只给裴铄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明明待在这么一间大房子里,却像个孤单漂泊的人。 裴铄心头一紧,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就不该犯这个贱。 第9章 饭后裴铄动作麻溜收拾好,出来看到衣服随意搭在沙发上,该洗的全部放进洗衣机里,该叠起来就收到衣柜里,就这样化身田螺姑娘开始收拾整个房子。 整理卧室时,不小心碰到搁床头柜的平板电脑,无密码锁屏,一触到人脸自动亮屏。主页面停在某个文件夹里,裴铄发现里面全是他的视频,从各种新品发布会到媒体采访等等。也就是这一瞬间,他骤然想起最开始当狗的那一幕,林司言做那种儿童不宜的事的时候,正是用这个平板电脑看着什么视频,当时没仔细听,现在越回想越觉得很像是自己的声音。 看的居然是……他的视频。 换句话说,林司言对他的脸硬起来。 “裴铄。” 一个声音冷不防响起,吓得裴铄差点儿就把平板电脑给摔了。 林司言走过来接过平板电脑,看了一眼文件夹,又抬眸看向裴铄,一脸淡然。 这下换裴铄不淡定了,不是啊,林司言私自意淫他人,怎么能比他这个被意淫的还淡定。他开门见山:“林司言,你做那事的时候该不是就是看这视频吧?” 林司言面不改色心不跳,也直接承认:“嗯。” 裴铄震惊,被五雷轰顶的那种震惊。 脸一红,半天只憋出这句毫无震慑力的质问,“你、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林司言黑不溜秋的眼眸一转,语气特别理所当然:“看一眼也不可以吗?” 裴铄:“……” 现在的问题似乎不是看一眼还是两眼吧。 见裴铄不语,林司言就当着他的面将视频统统删掉,还说:“这跟看其他身材好的alpha感觉没什么不一样,你不让看就不看,我看别的。” 裴铄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语到极致反而笑了,他看着林司言:“那你说说,平时做那种事的时候都看我什么?” 林司言瞥他一眼:“要听?” 裴铄说:“你说。” “胸肌背阔肌二三头三角肌都练得还行,”林司言面不改色道,“没有哪家上市公司ceo会像你一样,公共场合总爱穿修身的浅色衬衫,一动作就什么形状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敢问一个敢答。 裴铄忽地埋在林司言肩上笑了一声。 林司言不明白alpha笑什么,“裴铄你怎么回事?” 裴铄抬起头看他,似笑非笑勾了勾嘴角:“那我是不是该谢谢林总,慧眼识英雄。” 林司言甩他一记眼刀,转头就离开卧室。 等林司言一走,裴铄就恢复了平板电脑里的视频,他大人有大量,不跟林司言一般见识。 看呗,算是给林司言一点福利好了。 — 林司言在家休养几天,等24小时一过就马上服药,被临时标记后对裴铄信息素的渴望也一下被抑制住,加上使用了抑制贴,双管齐下又变回从前那个冷漠如冰川的林总。 不再有忍不住拱到怀里嗅信息素之类的奇怪举动,也不再有被林司言需要的感觉,裴铄理应觉得轻松自在,却不知为何竟只感觉到一阵淡淡的失落。 一定是当狗当太久的后遗症,裴铄自我安慰。 等临时标记彻底消除后,林司言启程到业城,意在参加一场很重要的竞标。 整个业城最为豪华的五星酒店花园酒店正是展锐旗下的产业,总经理沈凌得知林司言到来,早早提前来迎接,讨好似的开了车门就客气问好,没想一同下车的竟还有从不过问集团事务的小裴总裴铄。 沈凌一怔,苏珊此前交代的是,只需要准备一间豪华套房。他当即识相地放低声音:“林总小裴总这边请,一切都安排好。” 电梯里,林司言开口问:“其他人都到了?” 苏珊回道:“都到了,长盛集团这次来的代表是小俞总,俞浩渊。” 裴铄一听这名字,微微蹙眉,此人是二代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他听贺非池提过。说俞浩渊私生活极其混乱,还一度有传他与某小明星玩得嗨过头,后者出现幻觉不小心坠楼而亡,俞家花了好大一笔钱才把事情压下来。 林司言颔首:“关逸晨那边如何?” 苏珊说:“内幕消息他拿到手了,也跟长盛集团那边取得联系。” “还有一件事,”她顿了顿,“小俞总明晚八点在丽华酒店设宴,希望您能赏脸吃顿饭。” 林司言不置可否。 苏珊一路将他俩送到房间,心中忐忑。展锐对这个项目准备许久,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大后天的投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长盛是实力强劲的老企业,是展锐此次竞标会上的最大对手,没有之一,这时候贸然发出邀约的讯号,目的不明。 一进门,裴铄没忍住问林司言:“关逸晨该不会是和长盛勾结在一起?” 林司言似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裴铄:“你怎么对这些事开始感兴趣?” 裴铄一声不吭看着他。 林司言脱掉西装外套,单手松了松领带,云淡风轻道:“都是无关重要的事。” “听说丽华的点心师傅很不错,我们新开的度假村缺个这样的,我想挖他过来,”林司言继续自说自话,“明天你去尝尝点评一下。” 第11章 裴铄时不时感觉林司言像一浓雾,明明人站在他面前,亲也亲过,抱也抱过,但总是看不清其中的真实本质。而他不知道的是,对一个人好奇,往往关系更加深入的开始。 — 林司言本想按照惯例,将裴铄安置在隔壁房间,但不知为何这次裴铄强烈要求与他一道。 裴铄一想到那天林司言喝醉酒还硬撑,期间被几个老板趁机揩油,心里就莫名火大。他没深究,对林司言强烈的保护欲到底从何而起。 叮咚一声,电梯抵达二十三楼。 在侍者引领下,穿越长长的走廊,雕刻精美的大门一开,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迎面而至,穹顶悬挂着一盏盏巨大而华丽的水晶吊灯,千万束光线倾泻而下,目光所及之处布置着酒桌,各色鲜花和美食摆满一桌。 说是晚宴,其实跟鸿门宴差不多。 来的都是竞标各单位的老板及其随身秘书,个个西装革履人模狗样。 类似这样声色犬马的场合,过去都是林司言只身一人应付,但此刻裴铄挺直腰板跟在他身旁,一身穿着从里到外都是黑色调,高大英俊,气场强大,像极了守护他安全的黑骑士。 “林总好久不见啊,前几天我还去了展锐在北城新开不久的温泉度假村,服务可真是一顶一的好啊!”有人率先认出林司言,端着高脚酒杯,笑呵呵地迎上来搭话。 也有人认出身旁的裴铄,笑着调侃:“小裴总可真是稀客,今儿怎么也来了啊?” 裴铄腹诽道,是来防你们这帮心怀不轨的老油条的。他面上却是另一个样,露出得体从容的笑,语气叫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来向林总学习的,裴总特地交代的任务。” 林司言一登场就被一群人围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林司言始终淡淡笑着,说话四两拨千斤,任谁都看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这是裴铄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生意场上的林司言,又是一团令人看不清的迷雾。 “林总,别来无恙啊。”这时候,被一群人前呼后拥的alpha阔步而来,穿着华丽,笑容飞扬,声线响亮引得旁人纷纷看了过来。 林司言转身看向来人,出于礼貌而维持的笑意瞬间悉数褪去,咬了咬牙后槽,手不自觉攥紧成拳头,而后又强行松开。裴铄注意力全在林司言身上,自然没放过这奇怪的细节。 “小俞总。”片刻,林司言礼貌一笑,与俞浩渊握上了手。 来人却是勾唇一笑,故意抓住林司言的手不放,锐利的目光却在omega身上肆意游走,带着很强烈的不礼貌的意味,如同端详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就连出口的话也是轻浮至极,“林总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的好看。” 俞浩渊,俞家的大少爷。 同为极具侵略性的alpha,裴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来自俞浩渊的压迫感,知道这人来者不善。他下意识微微侧身挡在林司言面前,直接略过俞浩渊且断开两人握住的手,还旁若无人问林司言:“饿不饿,给你拿点吃的?” “哟,小裴总?”俞浩渊眉头跳了跳,对于被故意忽视这件事相当不满,但依然假笑着。 林司言眼神示意裴铄,小声道:“我不饿,没事。” 裴铄偏过头,冷着脸愣是不叫一声好,当众叫俞浩渊面子过不去。 “哎呀都是青年才俊,今儿真是星光熠熠,”身旁有人出来打圆场,招了招手叫来侍者送来香槟,一人一杯以示友好,“小俞总刚接手长盛不久就主导这么大的项目,小裴总的创元也是节节高升,都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裴铄被裴亦如惯坏了,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臭德行,那就是他乐意比天大,而要他乐意比登天还难。此刻他心里不爽,谁的面子都不想卖,自然没接过香槟。 “小裴总什么时候开始对长盛的业务感兴趣呢,我以为你都光顾着搞什么人工智能去了,”俞浩渊抿了一口香槟,邪笑一下,眼神里却慢慢溢出暴戾阴狠之意,“我就说啊,裴总苦心打下的江山到底要交到亲儿子手上,有的人只是鱼目混珠,太低级了终究摆不上台面。” 裴铄听出弦外之音,当即面露不悦,正要反驳却被林司言拉住手。后者一步上前,扬起下巴,直直地迎上俞浩渊的目光:“有一个说法叫佛心自现,意思是自己是什么货色,看别人就是什么货色。小俞总,您说是不是?” 俞浩渊微眯着眸子,畅然大笑起来。 这走向很不对劲,和事佬赶紧出来调停:“今天相聚一堂,咱们还是碰个杯,我让人拿出我珍藏的好酒,各位老板赏个脸怎样?” 说着,他给身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张罗着换来新的红酒。 “林总,您说是不是?”他还转向看起来比较冷静的林司言,指望他能够劝住这两个各不相让的alpha。 林司言不愿裴铄为他出面,更不愿裴铄卷入到这些商场龌龊的斗争之中,这不是裴铄该插手的。他正想开口调和,一阵极具侵犯性的特殊气味无声地快速蔓延,仿佛一直无形的手将他一下按住,他下意识摸住自己发烫的后颈,开始泛起阵阵冷汗。 周遭一阵躁动,裴铄横眉冷竖,当即意识到是俞浩渊正在散发信息素,源源不断而至,摆明了要将人压制住。再一看,林司言脸都煞白了,呼吸也急促起来,身体才恢复的他哪里经得住如此高强度的信息素侵犯,雨后清新气息不可抑制散了开来。 俞浩渊是s级的alpha,信息素威力很是强大,现场除了林司言,还有几个omega也被弄得当场发情,散发出浓烈的信息素气味,现场一时混乱。其中,林司言又是唯一没有被标记的omega,纵然吃了药贴了抑制贴也无济于事,信息素气味更是浓郁而突出。 “这不会是林总的信息素吧……” “天啊,这得多失态啊。” “小俞总可真是,这下跟扇了展锐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唔……真香,”俞浩渊一边悠悠踱步上前,一边感叹,扯着猖狂的笑容,“就跟大学时候我闻到的一模一样,我就说林总一点都没变。” 林司言如今再怎么说都是展锐集团的话事人,让全场所有人都闻到他的信息素,这种以生理优势强迫人就范的方式,就跟众目睽睽之下将林司言剥个精光,简直无耻。 裴铄眼神骤然冷淡,将快站不稳的林司言一把搂进怀里,一只手护住他的腺体,听到林司言颤抖着声音对他说:“裴铄,带我离开。” “不怕,我送你回去。”裴铄笃定道。 苏珊一看情况紧急,赶紧叫车在外面准备着,上前要给他俩开出一条道,没想俞浩渊还不死心挡在他俩面前,笑意盎然:“哎,还没聊几句就走,小裴总、林总,这么不赏脸吗?” 身后几个保镖左右拦住,俞浩渊今天摆明了要让林司言下不来台。 俞浩渊的信息素侵略狂暴而无礼,林司言难受得全身都在发抖,一只手紧紧攥着裴铄的衣服,平日里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从不让人看到自己任何狼狈或脆弱,如今却被迫在人前暴露自己如此私密的信息素。裴铄不知为何但想到这些就心疼死了,他摸住林司言冒汗的侧脸,看向俞浩渊的眼神冷森森的,仿佛一头被暴怒支配要将猎物撕碎的野兽。 俞浩渊本来还在洋洋得意着,却被一阵无形的力量骤然压制住,好似泰山压顶,是比他更为高阶的alpha信息素。他无力抵抗这份强大,竟一时腿软当众跪在了地上,狼狈至极,身旁的保镖见状纷纷上前扶他起来。 现场的乐声和碎语戛然而止。 裴铄面无表情,用看垃圾的眼神俯视俞浩渊。 真低级,他说。 第10章 林司言这次反应远比上次剧烈,回程路上就开始神志不清,摘掉金丝眼镜跨坐在裴铄身上,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信息素。 裴铄顾忌林司言在人前的形象,一上车就让降下隔板,释放信息素安抚,还在腺体处做了临时标记,但依然无法完全缓解林司言的症状。 没消停一会儿,林司言就又开始难受起来,喘息愈发沉重,皮肤烫得吓人。方才被俞浩渊的信息素残忍入侵,此刻他体内的信息素平衡被彻底破坏,既然裴铄咬腺体注入信息素都无法完全缓解,那就意味着作为信息素替代品的人工抑制剂也无济于事。 裴铄用自己的大衣裹住浑身颤抖的omega,一路打横抱回房间轻放到床上。他被林司言散发的雨后芬芳气息勾得快要忍不住,放下林司言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打抑制剂。 等彻底冷静下来,裴铄走到林司言面前叫他的名字。林司言既听不见也说不出,喉间不断溢出隐忍的叫声,像个被抽去骨头的人在床上来回翻滚,揪着裹在身上的大衣将脸埋进去,但那点信息素根本无法填满他。 “药、药……” omega使出浑身力气挣扎着爬起身,朝着行李方向伸长了手臂,嘴里不断喃喃自语。这是仅存的理智驱使他做出的最佳选择。 第12章 事到如今,居然还惦记着那伤害自己身体的破药。 裴铄满腔积聚了莫名的怒气,气林司言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更气自己对当下无能为力。他将omega脚腕紧握在手中,将企图逃跑的omega一下带回到怀里还强硬抱住,一双有力的臂膀箍得omega动弹不得。 情欲快将林司言的脑子烧坏了,身体止不住一阵阵地痉挛,他没忍住咬裴铄的肩膀发泄,生理性眼泪不止地流,很快便浸湿了裴铄衣服一大片。裴铄皱着眉忍着痛,听到林司言痛苦的哭喊声模糊传来,“裴铄,帮我、帮我……” 帮林司言,要怎么帮……裴铄脑子飞速转动,一闪而过某个疯狂的念头。林司言现在的身体就像个极度渴望被信息素完全填满的容器,既然咬破腺体注入的信息素浓度还不够,那为今之计只剩下让林司言最大程度接受他的信息素。 之后有将近半分钟,裴铄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以复杂又迷茫的目光描摹林司言的脸,内心却在惨烈交战。道德告诉裴铄他不该趁林司言不清醒时对他做这种事,但理智却驱使他认定,这就是当下解决林司言痛苦的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至于情感,就在林司言柔软无骨地攀上他,将脸贴在他的脖颈间来回地蹭,用一双被清泉洗涤过的双眸可怜兮兮地瞅着他,那颗漂亮的泪痣晃着他的眼,嘴里还不止地重复两个字,帮我、帮我……那根弦突然间就断了。 林司言的眼睛亮亮的,太像是等待被安抚的小动物,半分钟后裴铄便放弃思考微微低头,林司言也几乎在同时凑近,裴铄的吻就这样意外落在了林司言那颗勾人的泪痣上,滚烫的泪瞬间如掉线珍珠落下。 裴铄以指腹拂拭,柔和的吻如落在了林司言的眼睛、鼻子。林司言仰起脸等着裴铄亲他,在触碰到裴铄的唇的那一刻就张开了嘴,甚至乖乖地将舌头伸出了些,手臂也环住裴铄的脖颈,彻底贴在一块儿,不管是身体还是信息素。 崖柏浓郁的香气充盈了整个口腔,林司言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为这股信息素的到来而无比欢畅,黏腻的哼叫声自喉间不断溢出,手还紧紧抓住裴铄的肩膀,甚至裹着裴铄的舌尖继续深入,很像撒娇。 裴铄仅存的道德似乎在这一瞬间泯灭了,他对这样向他敞开自己的林司言毫无抵抗力,因为心软也因为变态,满脑子只想对林司言做更多过分的事。在抑制剂作用下,明明最不可能被林司言的信息素引诱,此刻却感觉像陷进了柔软的棉花里,看着自己无力反抗。 寸寸划开花田,却无法往更深的土壤里埋下花种,裴铄眉头紧皱闷哼一声,这才真切认识到林司言也是第一次这个事实。 他不过停顿片刻,身下的omega嫌他磨唧也以为他临阵逃脱,竟急得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他侧脸上,令被扇的alpha有一瞬间的失神。 “还进不进来?”林司言有些发脾气地嘟囔,“非要惹我生气你才高兴是不是?!” 他越骂越不爽还想来第二下,但这次手还没落到脸上就被裴铄一把抓住,裴铄倒不在意林司言打他耳光,还就着这个姿势抓住他的手。林司言这巴掌打得不痛,空有吓人的声音,自己的掌心倒是红了。 裴铄狎昵一笑,不知道以为他被扇巴掌扇爽了,侧过脸亲了亲林司言的掌心,然后俯身堵住林司言还在骂骂咧咧指控他的一双唇,尝到了柔软的芬芳。 接下来的一切犹如一场梦,梦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雨后大地,被浓浓大雾所笼罩,他一路往前走不断深入,不知道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缠住,像是被一条蛇紧紧缚在身上。 那条蛇头顶长着高贵优雅的望鹤兰花纹,将他一直拖进无底深渊里,又紧又热将他融化在水中,然后将他带到了真正的极乐天堂。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林司言被欺负得浑身湿淋淋的,仿佛掉进一汪春水里刚被捞出来一样,他紧闭着眼睛,整张脸都哭得红红的,泪痣似乎也跟着变成了猩红一点,点缀在白皙的小脸上,浑身也落下了深浅不一的印子,可怜又可爱。 裴铄坐在床边,看着大半个人陷进柔软被褥里的omega,给他小心掖好被子,这会看着倒是又安静又乖巧,完全不见昨晚泼辣凶狠的样子。 林司言连着赏了裴铄好几巴掌,亲吻泪痣弄得他一个劲掉眼泪不行,不亲吻泪痣太过客气也不行,太快太猛不行,太慢太温柔也不行,就连抽走也不行,还又抓又咬弄得裴铄后背和肩膀都是各种印记。还好裴铄皮糙肉厚,经得住林司言一番折腾。 而且林司言这样折腾他,还挺……挺带感的。 裴铄怀疑自己其实是个变态。 — 裴铄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阳台,关上落地玻璃门才接起。 小陈办事效率很高,很快便调查清楚两人过往,一五一十汇报。 回想酒会那段,裴铄有种很奇怪的直觉,两人必然有一段化不开的仇怨,要不然林司言见到俞浩渊怎么会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依裴铄现在对他的了解,很少有人能够牵动他强烈的情绪。 果不其然,两人曾经就读同一所大学。林司言一入学就被俞浩渊相中,后者对他展开了长达两年多的疯狂追求,与其说是追求,不如说是无孔不入的骚扰。 林司言冷漠如坚冰的态度终于激怒俞浩渊,某天俞浩渊带着几个身材威猛的alpha保镖将林司言逼到体育馆杂物房里,使用信息素迫使他跪下来,还让几个保镖将他按住,强迫他伺候自己的家伙。 林司言宁死不从,竟然当场割伤自己的腺体,鲜血顿时洒了一地。 “这都是您出国读书时候发生的事,”小陈说,“林总因为这事躺了半个月的医院,裴总当时一怒之下闹到俞家那儿,俞家因此损失了几个大客户,当时小俞总的爷爷还带着小俞总亲自上门道歉。” 道歉是假的,对于这种人渣来说,千万次虚情假意的道歉都不如直接让他跪下一次。 裴铄背靠座椅听小陈汇报,一双冷森森的眼眸隐没在昏暗中,锐利眉目间有怒气积聚。 挂掉电话回到床边,omega依然睡得很沉。裴铄在床另一端侧着身睡,近距离注视着睡梦中的林司言。他突然很想问问林司言痛不痛,但他知道林司言不会说的,林司言只会用一朵望鹤兰纹身掩盖住陈年伤疤,用一种疼痛掩盖另一种疼痛。 哪怕今天晚上最开始源于不得已为之,但裴铄无法否认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他做的这一切是他想做的。 就像现在,他很想亲吻受伤的林司言。 可以不需要再加30分。 — 林司言闻见一阵甜丝丝的木质香气,方才从特别沉的睡眠里醒过来。先是低头审视自己,身体干净衣服整洁,再抬眼环视四周,没想裴铄就睡着另一端,轻阖双眼,微蹙着眉,瞧着疲惫而温柔。 再一看,自己的手正被裴铄攥在手里,手心贴着手背。 稍稍一动,一阵疼痛从下身传来,他才后知后觉,他和裴铄都做了什么。 就像他小时候偷看到的那样,也像他从生父那里听说的那样。人是注定漂泊一生的动物,不断从一张床转向另一张床寻找稍纵即逝的慰藉,在皮肤接触达到最大面积的瞬间抓住一丝温暖,清醒后才发现爱只是一种幻觉,然后继续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这种幻觉。 总有一天,裴铄或许会像这样进入另一个人,甚至成结烙下永久标记。从前他想过这个问题,不太希望那个人是自己,也不可能是自己。因为他太有自知之明了,当他拥有过后,就会开始患得患失,会整天想着同一个问题—— 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拥有下去。 他喜欢控制想法,而不是被想法控制。 裴铄其实只是闭目养神,身旁的人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便也睁开了眼睛。 “饿不饿?”他问林司言。 “还好。”林司言开口便发现声音哑了,应该是昨晚叫的。 他把手从裴铄那儿抽走,半张脸往被子里埋,仅露出一双眼。 看出林司言的不自在,裴铄勾唇笑了,生来多情的一双浅棕色眸子漾出几分戏谑的意思。他撑起半身看林司言,如翅翼的睫毛映衬之下,又流露出些许的温柔。这样的眼神竟让林司言的心脏胡乱地跳了跳,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 林司言艰难撑着起床,腿还有点儿抖差点没站稳,让裴铄一把抱起来。林司言被吓得双手圈住裴铄的脖子,皱着眉冷着脸命令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裴铄不理林司言,反正人在他怀里想怎样都行,自顾自大步走去浴室。 林司言瞥了瞥裴铄,搞不懂这家伙心里想法,于是又道:“我的眼镜在哪——” 话都没说完,裴铄竟侧过脸吻住他的嘴唇,亲得霸道强势,几乎要夺走林司言的呼吸。林司言本就红肿的嘴唇被磨得火辣辣,气不过咬裴铄嘴唇一口泄愤。 刚醒来就被亲得晕乎乎的,omega一脸不高兴瞪着裴铄,连那颗泪痣气成了艳红色:“裴铄你——” 第13章 ——亲吻、拥抱加50分,距离解除束缚还有8629分。 灵猫声音适时打断。 裴铄轻笑一声,还特别得意地将林司言往上掂了掂。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8629分。 第11章 简单洗漱后,林司言执意要自己走,裴铄就跟在他后面。发现餐桌已经摆好了一桌子的食物,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看起来特别诱人。 裴铄让苏珊提前准备好的,让林司言一醒来就能吃上,毕竟昨晚消耗体力这么大。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林司言戴上金丝眼镜似乎就找回了自己的舒适区,却发现吃顿饭都不太能跟裴铄对视,肉体亲密接触远比他想象的要赤裸黏腻。裴铄看向他的眼神也添了许多不一样的内容,这样暧昧不清的走向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林司言讨厌这种不受控的状况。 “裴铄,”咖啡杯轻放,与白瓷托盘相碰发出清脆一声,林司言掀起眼皮与裴铄对视,“我有话要跟你说。” 裴铄也看着他,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 林司言开门见山:“你不用觉得和我做了那些事,就必须对我负责。我不是你的omega,就算做了也没什么,我们之间本来就有合约,只要不是永久标记就行。” 他垂眸,淡淡的语气,“就算永久标记现在也可以洗掉。” 好一副拔那啥无情的冷酷模样,跟昨晚缠在身上不舍得离开的小妖精简直判别两人。 裴铄挑了挑眉,只问了一句:“那如果其他人变成小狗,昨晚你也会跟他做吗?” 很不喜欢林司言像这样划清界限的话,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在林司言这儿寻得一丝关于他的独特性。换句话就是,对别人都不这样,只有对他才这样,哪怕是扇巴掌也行,裴铄不挑的。 戴上金丝眼镜的林司言就跟铜墙铁壁一样,只道:“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问题。” 裴铄撇撇嘴,自动翻译:“那就是不会。” 林司言:“……”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裴铄一句话堵回来:“食不言寝不语。” 林司言:“……” 裴铄看了一眼林司言难得吃瘪的样子,抿了一口牛奶,嘴角微微勾起来。 他算是明白了,林司言就是口是心非,总爱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吓人。然而,再冰冷嘴硬的omega,里面都是柔软温热的,以前他年纪小不懂,现在林司言让他变得太懂了。 林司言吃饭特别慢条斯理,哪怕有那么一丁点喜欢吃某种食物,也不会表现出急的样子。裴铄单手撑着下巴,注视着林司言吃完剩下半个羊角包,看着看着目光就变了味,开始描画那如古典雕塑的漂亮面容,流连于白得没一丝瑕疵的皮肤,还有颈部那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 “林司言。”裴铄突然叫他的名字。 “嗯?”林司言正专心吃着,闻声慢慢抬起眼,有一瞬间的迷茫让裴铄捕捉到。 林司言只有不设防的时候,不经意间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裴铄发现。 他看着林司言的脸,一字一句:“如果我永久标记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永远都不会让他洗掉我给他的标记。” 林司言沉默了。 他微微皱眉,神情里似乎添了几分复杂意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这下轮到裴铄沉默了,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刚才提到永久标记可以洗掉。” “哦。”林司言不再说话了,继续埋头吃。 — 林司言用餐后,无缝衔接投入到工作中,明天就是最为关键的竞标,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处理。尤其昨晚酒会与俞浩渊旧仇未报再添新恨,就凭俞浩渊这么当众羞辱他,他这次不吃下俞浩渊和他背后的长盛决不罢休。 苏珊汇报当前的准备情况,也将昨晚林司言被俞浩渊羞辱后发生的事原本复述。她虽然只是感觉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但昨晚裴铄为了林司言对俞浩渊以牙还牙使用信息素压制,强迫俞浩渊当众下跪,是个瞎子都看得出小裴总冲冠一怒为蓝颜。 听完苏珊的话,林司言一声不吭,白玉一般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 此时裴铄也在另一张书桌上处理堆积如山的事务,他离开这几天贺非池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还不忘信息轰炸指控他撂下摊子就走的不负责任行径。 创元正在飞速上升阶段,又是即将推出新一代旗舰产品,又是从各种政商组织那儿承接各类数字化转型项目,总之忙得不行。 忙碌之余,不忘尽到作为好alpha该尽的责任,每隔一段时间就过去视察林司言的情况。亲密接触烙下的临时标记会比单纯咬破腺体留下的,持续时间更久,这段时间林司言都特别需要裴铄的信息素。 至于用药抑制这点,裴铄早扔掉那什么dnc,绝不能让林司言随便吃药伤害自己身体。 如果说此前裴铄对林司言的责任感只是一株小树苗,一晚亲密接触过后,就以令人速度长成一整片森林。是的,他觉得自己从今往后对林司言要认认真真负起责任来。 受裴亦如和舒韵女士的影响,裴铄骨子里是个特别传统老派的人,alpha不能勾三搭四,不能三心二意,要找到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一辈子从一而终,把赚的钱都要交给喜欢的人保管,最理想的爱情就应该是珍惜缘分、真诚耐心、互相分享、积极沟通、共同成长,他从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且深信不疑。 既然他拿走了林司言的第一次,也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林司言,哪怕是紧急情况下,但是做了就是做了,而且他的心和下半身都是乐意这么做的,那他就必须对林司言负起责任来。 再说了,他和林司言不是有那什么娃娃亲,林司言生来就是他老婆不是么。这样兜兜转转,彼此讨厌过对立过,还能因为灵异事件凑到一张床上,妥妥缘分天注定。 至于感情吧,至少他现在并不抗拒林司言,甚至觉得对方有那么一点点可爱,以及有那么一点点感觉心疼。等相处久了,彼此更加了解,感情自然越处越好。 裴铄毫无心理障碍地完成了这一重大思想转变。 他完全不自知,这样的行为特别“狗”,很像小狗认主人。 — 在裴铄不知第几次出现,沉迷于工作的林司言终于发现他来回巡逻的奇怪行径。 裴铄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走过来,手里还端着一小块提拉米苏。今儿吃饭的时候,林司言似乎比较喜欢这里的提拉米苏,多吃了几口让他给发现了。 细心如他,自然回头就让酒店又送来一块。 林司言抬头看他,不解。 裴铄得意一笑:“你喜欢吃,对不对?” 被说中了,林司言表情还是没什么起伏,只道:“还行。” 林司言的“还行”等于“很喜欢”,裴铄在心里自动翻译,他眼里笑意更深,还拉了把椅子坐在林司言身边,将叉子一头递给他。 裴铄浅棕色的眼眸特别亮,似乎任何时候都满含炽热的情绪。林司言被他这么近距离看了没几秒,心头就开始发热,还不自主就接过叉子,在这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吃了两口。 期待是一种很神奇的魔法,会让人变成提线木偶,这是很久之前生他的爹地告诉他的。 爹地说过,他不可以期待,期待注定会让他更容易受到伤害。 可就是这一瞬间,林司言被裴铄的“期待”所操控,吃了几口他其实算不上特别想吃的提拉米苏,只因为他想让裴铄的目光在他身上多逗留一秒。 林司言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儿傻,就跟小时候第一次见裴铄一样。 更傻的是,其实只有他一直记得这份傻,裴铄早就忘光光了。 他放下叉子,用手帕抿了抿嘴唇,平静道:“裴铄,你没必要护着我。” 他好像总是需要这么些不好听的语言,提醒裴铄也提醒自己,他们之间应该有不可逾越的界限。 裴铄错愕片刻,才明白林司言指的是昨晚释放信息素压制俞浩渊那茬。他眉头紧拧又舒展开来,觉得林司言这是不怎么把自己当回事,还是认为他就该眼睁睁看着林司言受辱。但反正不管是哪个选项,都一样令人生气。 “有必要的,”他看着林司言的脸,语气特别认真,“因为你被欺负了。” 林司言怔了一下。 想到昨晚俞浩渊那恶心嘴脸,裴铄依然忿忿不平,不加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嫌弃,“而且他很没家教,嘴巴太臭,信息素也很臭。” 林司言噗嗤一声笑了,冷淡的眉目一瞬间染上春色,像一夜开尽的桃花。他与裴铄太近了,笑的时候一低头就靠在了裴铄肩膀上。裴铄就这样近距离看他的笑颜,感受到他的笑声自耳边划过,一种亲密得很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 裴铄心脏骤停。 他有些头晕目眩地想,亲亲林司言,一下就好。 第14章 这么想就这么做,只是他一靠近,林司言就往后仰。 人没亲上,倒是亲上了他柔软的掌心,有一种很暖的香味。 也不亏。 林司言敛起了笑,转过眼不看他,只一句:“明天再亲。” 这样就有亲亲的正当理由。 见裴铄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今天亲过了。” 好可惜啊,还有9个小时才到第二天,裴铄有点儿失落,这样的心情转瞬即逝,他马上就找到了令他重新开心起来的事。 他牵起了林司言有点凉的手,十指紧扣,林司言这次没躲。 ——牵手加10分,距离解除束缚还有8619分。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8619分。 第12章 翌日,裴铄随林司言出席竞标会。 竞标现场如战场,看不见的狼烟四起,一个亿叠着一个亿,随着拍卖师每一次叫价而越发惊心动魄,角逐到最后只有展锐和长盛互不相让。 身旁的助理几次提醒,现在的叫价已经超出最初的预估值。 俞浩渊不知道拿这地皮做项目要多久才能完全回本,他只知道自己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一个曾经跪在他身下的卑贱omega居然敢跟他打擂台,还妄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踩在脚下,一咬牙一跺脚就举牌。 大不了变卖部分资产填坑,只要项目能够坐起来,总有盈利回血的一天。不管怎样,他决不能让林司言好过。 根据得到的内幕消息,展锐近来多个大项目并行,正是建设高峰期,资金紧张问题突出。他无比自信,林司言拿不出比这个更高的叫价。 拍卖师话声刚落,一个号码牌自人群中高高举起。 林司言微微扬起下巴,面不改色:“二十八。” 二十八亿! 一锤定音,49轮竞价过后,业城新“地王”诞生。 全场一片哗然。 竞标会结束后,众人纷纷向林司言道喜,林司言从容应付,眉目舒展,姿态自信而矜贵。 裴铄看得出,林司言这回是真的心情畅快,他也乐于见到这样的林司言。 俞浩渊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彻底落败,他穿过人群一靠近林司言,裴铄就警铃大作,横眉冷目守在林司言身边,提防这疯狗乱吠乱咬伤林司言。 俞浩渊目露凶光,皮笑肉不笑,仿佛挂了张人皮面具,内里其实藏着随时蹦出来咬人的凶兽。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地皮溢价率超过三成,我倒要看看这二十八亿你怎么拿出来。就算东拼西凑拿得出来,你又有什么能耐做这么大的项目回本,就怕你最后把裴家全部身家都给搭进去输个精光。” “林司言,来日方长,”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往外蹦,“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林司言面不改色,无所谓一笑:“就怕小俞总没这个命看。” 此话一出,俞浩渊肉眼可见怒了,一脸恨不得要吃掉林司言的表情,裴铄下意识挡在林司言面前,两个alpha目光短刀相见,裴铄无论在身高还是信息素等级上都占了上风。 俞浩渊生生忍下这口气,狠狠啐了一口:“我们走着瞧!” 撂下狠话,扬长而去。 助理灰溜溜地跟在身后,俞浩渊愤愤的骂声还响了一路。 等扫兴的家伙走了,裴铄转头问林司言:“你没事吧?” 林司言淡淡道:“我能有什么事。” “他嘴巴果然很臭,”裴铄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捏着林司言下巴,给他在脸上轻轻拭了拭,嘴里还嘀咕着,“都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口水喷你脸上……” 苏珊看他俩大庭广众如此亲密,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顾及其他人都也在,林司言不怎么好意思地挣开了裴铄的手,说:“你不是离他更近,都快亲上了。” 这话裴铄不爱听,一张俊脸皱了起来,还不怎么高兴地嘟囔:“谁跟他亲,想想就恶心。” 林司言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裴铄愣了愣,后知后觉林司言可能在逗他,旋即又被林司言的笑容所吸引。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自己从小到大都长得好,身边也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但林司言依然是他见过最好看的那一个,是他主观这么认为的。不笑的时候有一种令人生畏的矜贵,一笑起来,漂亮平静的面容好像被这抹笑容点亮了一般,瞬间变得熠熠生辉神采飞扬。 一时间胸膛似乎涌上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感觉很暖很舒服,裴铄突然低下身,凑到林司言耳边,用只有他俩才听到的声音说:“林司言,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这里无关人等太多了,这样的话,他只想让林司言听到。 林司言怔住了,抬眸看着裴铄,看他看自己看呆了的样子,心头莫名被烫了一下。他慢慢收了笑容,微微垂下眼眸:“我们回去吧。” — 回去一路上,裴铄满脑子只想着一件事,今天还没亲亲! 是的,今天还没亲亲,所以一回酒店第一时间他一定要亲林司言亲个够。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干,一带上房门,他就直接打横抱起林司言。林司言没料到裴铄回突然来这么一出,吓得眼睛都瞪大了。 出于个人小小的恶趣味,裴铄其实就是想看林司言被自己吓到的样子,有别于生意场上的自信从容和杀伐果断,不知为何就是挺可爱的。 他将林司言轻放在沙发上,替他摘掉金丝眼镜,撑起上半身与林司言目光交缠片刻。林司言的眼睛始终亮晶晶的,勾着他要吻下去,结果嘴唇刚碰上,林司言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林司言看了一眼备注,就坐起身推开裴铄,走到落地玻窗前接通了电话。 就这样撇下裴铄一脸哀怨盘腿坐在沙发上,一眼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林司言看。林司言讲电话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裴铄目光还锁着他,眼神明亮恳切,发丝有点儿乱,乍看上去特别像等待抚摸的大狗狗。 林司言愣了一下,直至手里连着“喂”了两声。 他回过神来,强迫自己看向窗外,冷淡回道:“你说。” “我说,帮我谢谢苏珊拍的照片,角度刚刚好,构图也很不错,”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儿邪气,似笑非笑的感觉,“让我很好地欣赏到俞浩渊如丧家之犬的样子,真好看啊。” 林司言面无表情道:“你直接跟苏珊说。” 他顿了一下,“还有,别侮辱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串爽朗大笑,林司言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些。 “笑够了吧,很吵。”他冷冷道。 “言言你可真冷漠哦,我看你在你的小狗面前可不是这样的哦,”对方还在发挥,“居然还信息素压制让俞浩渊跪下,英雄救美可真帅呢,你不感动吗不心动吗?” 林司言脸色阴沉,压低了声音:“谢峤。” 谢峤一声轻笑:“好了我不说。” 林司言见他终于正常,又问他:“后续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当然,”谢峤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俞浩渊像狗一样跪求的样子。” 林司言嗯了一声,要挂电话的时候补充一句:“还有,不要再侮辱狗了。” 十分钟不到的通话,裴铄感觉自己像等了一个世纪,终于等到林司言挂了电话向他走来。林司言挨着他旁边坐下来,掀起眼皮看了看他,下一秒就被裴铄压在身下再度吻住嘴唇,舌尖跨过齿间,嘴唇轻柔厮磨,甜蜜而缠绵,涌动着一股黏腻的、潮湿的热气。 嘴唇慢慢分开,林司言睁开了眼睛,与裴铄对视片刻,听他问自己:“今天高兴吗?” 顺利拍下最想要的那块地,顺道欣赏俞浩渊的气急败坏,的确高兴,林司言点点头。 裴铄笑了笑:“高兴那就再亲一下。” 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裴铄凑上前来,他下意识将眼睛闭上,在一片黑暗中,感受到裴铄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泪痣上,一滴泪随即不自主地涌了出来,又被裴铄轻轻吻去。 看到裴铄嘴角扬起了一抹戏谑的笑,便知道是故意要戳他的敏感点,林司言心中突然生出一阵古怪的窘意,夹杂几分暴露人前的羞耻,一气之下竟抬手扇了裴铄一巴掌。他其实不怎么扇人巴掌,力度不重,声音却很大。 林司言一僵,没想到自己手随心动,居然这么不客气。 大概是昨晚连着扇了几巴掌,扇习惯了。 不过,裴铄的确该打,谁准他随便碰他敏感点的。 倒是被扇的裴铄接受良好,像被扇惯了见怪不怪,拉住他的手查看掌心问他:“疼不疼?” 林司言要将手抽走,但裴铄握得紧不肯放,还笑着调侃他:“原来林总还有一害羞就扇人巴掌的习惯?” 林司言冷脸否认:“没有害羞。” 裴铄揉揉他发红的掌心,问他:“那你为什么打我?” 第15章 林司言说:“多亲了一下,违背合同。” 虽然林司言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裴铄莫名觉得自己看得出他的情绪,比如此刻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不过他还是拉了拉林司言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诚恳认真:“我道歉。” 裴铄就是这样的,对于亲近的人,总是会给予无限的耐心和温柔,乐于顺着对方的性子来。既然他决定要对林司言好好负起责任来,那么林司言自然就被他列为亲近的人,仅次于生他养他的舒韵和裴亦如两人。 他大概猜到,林司言只是有点别扭,清醒着的时候就不愿让人看到自己掉眼泪,也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敏感点所在。 再说了,被扇巴掌也是一种情趣,前提是林司言不能扇别的alpha,要扇也只能扇他。 裴铄态度的突然转变令林司言不习惯,尤其是变得像现在这样温柔体恤主动。肉体亲密接触果然会改变很多事,但都不过是信息素影响,再夹杂着些许alpha对omega生来就有的占有欲,自然而然就带来“他或许有点喜欢我”之类关于喜欢的幻觉。 一句言不由衷的“我不喜欢你”哽在喉咙,林司言说不出口。 默了半晌,林司言心想还是算了,等束缚解除合约结束,他们之间就再无关系。等到那个时候,信息素作用褪去,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裴铄是,他也是。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8559分。 第13章 从业城回来半个多月,看似平静的某天突然爆出了惊雷。 彼时裴铄和林司言都在创元董事长兼ceo办公室各忙各的,裴铄让万能的小陈助理给林司言准备好桌椅,各种ceo该有的配套设备一应俱全。以至于贺非池推门进来看到被改造了的办公室,不由得吃了好大的一个惊,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 裴铄抬起头看他,眼神询问有什么事。 贺非池神色有些凝重:“俞浩渊带着一大帮人来了,说今天死活要见展锐的林总,我看他们赖在门口挺影响咱们公司的,就让小陈请他们到十八楼的接待室。” 他转向坐在一旁的林司言,对方还沉迷于工作恍若未闻,“林总,去一趟呗。” 裴铄说:“垃圾有什么好见的,让保安赶出去,不行就叫警察。” 林司言这时候却站起身来,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西装:“去见见。” 裴铄立即改口:“那我陪你。” 贺非池:“……” 苏珊早就等在门外,一见林司言就叫林总好。 林司言微颔首,问她:“谢峤人在哪?” 苏珊说:“正在回国路上,估计今晚九点的飞机。” 见裴铄这就听话跟上去,贺非池伸手一把拉住裴铄,裴铄不乐意了:“怎么了?” 贺非池神情严肃,连珠炮似的质问:“我还想问你最近怎么回事?!这些天跟林司言连体婴似的,出入都在一块,你不会是真跟他好上了吧?你以前不是最讨厌他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裴铄现在听不得“讨厌”这两个字和林司言挂钩。 贺非池当即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裴铄一时无语,的确不一样啊,他现在都打算将林司言当未来的老婆养了。暂时还不想跟贺非池说这些,他只搪塞一句,“这你就别管了,以后再说吧。” 贺非池还不肯放手:“那你知道今天俞浩渊为什么非见他不可吗?” 他没等裴铄说话就继续道,“就在半小时前,长盛集团因为爆出财务造假丑闻,股价在二十分钟内暴跌将近五成,1400亿市值全都灰飞烟灭,俞浩渊他爸老俞总十分钟前就被警方带走,涉嫌非法经营、内幕交易、故意杀人等等。” 裴铄闻言怔了一怔。 贺非池看着他,一字一顿:“你猜猜,这背后都是谁在推波助澜的?” “可他们就是做了这些坏事啊,”裴铄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管这些都是谁做局的,他立即挣开了贺非池的手,阔步走向接待室。他只知道俞浩渊这次来铁定心有不甘,怎么能让他未来的老婆林司言和这种被逼急了的疯狗共处一室。 — 砰的一声推开接待室的门,正好目睹俞浩渊在林司言面前一点点地跪了下来的一幕。 俞浩渊如今可以说狼狈至极,曾经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大少爷却是满脸青一块紫一块,顶着黑眼圈和胡渣,衣服皱巴巴的,一条小腿还打了石膏拄着拐杖。 就这样,他还是忍着满身满心的痛,扑通一声跪在了林司言面前,跪一个他曾经根本看不上眼的下贱货色,纵然恨得紧咬牙关目眦尽裂,恨得浑身都发抖。 长盛已经走到生死存亡之际,他的父亲锒铛入狱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但林司言手里还有关于俞浩渊虚报资本、行贿等等的证据,也又足够令长盛起死回生的资本。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俞家,他必须放下尊严低下这个头。 俞浩渊助理这时候开口:“林总,前些天我家小俞总无意冒犯,还请林总高抬贵手放俞家和小俞总一条生路!” “林司言、林总……”俞浩渊深呼吸一下,咬咬牙后槽才肯开口,“是我不懂事,请、请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放过我也放过长盛。” 林司言低头看着俞浩渊,出奇的沉默。 很多年前,他被眼前的alpha以信息素压制,不得不跪下,受奇耻大辱还差点搭上了命。裴亦如不惜得罪俞家利益折损也要为他讨回公道,但裴亦如告诉他,这只是她为他尽可能讨回的公道,总有一天等他手握权力和金钱,拥有足够的手段和智慧,要亲自为自己讨回公道。 裴亦如说,这样的公道才是你自己的公道。 虽然耗费多年的时间,千方百计搜索证据和做局,不过还好这公道来得不算晚。 “小俞总,没想到你也有跪地求人的一天。”林司言终于启唇,一句话就将俞浩渊钉在了耻辱柱上,对方当即涨红了脸。 俞浩渊及其背后的长盛远比他想象的要脆弱,还以为能够苟延残喘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他的对手,或许根本不配称之为他的对手。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令俞浩渊误以为事情还有转机,谁知下一句却是,“跪完就回去吧,等着要监狱里陪陪伯父吧,毕竟他日子也不多了,你可要好好尽孝。” 俞浩渊横行霸道如此多年,他爸一心纵容,可谓功不可没。 “林司言你tm的敢耍老子!我要杀了你!” 俞浩渊当即暴怒,发疯一样正要扑向林司言,裴铄心道不妙及时上前护住,还抬腿给俞浩渊一记窝心脚。俞浩渊被踹倒在地上,疼得哇哇大叫。 身后一群保安随即鱼贯而入,将俞浩渊及其助理双双毫不客气“请”了出去。 苏珊一看alpha一脸紧张将林司言搂在怀里,不知道还以为林司言被俞浩渊怎么了,当即识相离开接待室且带上了门。 裴铄力气大抱得紧,林司言不甚自在推开了他,低下眼眸说:“我没你想的弱不禁风。” “俞浩渊和长盛会有今天这报应,都是我在背后助推的,”林司言走向玻璃窗前,放眼望去都是林立高楼,他的声音似乎随着目光而变得有些飘渺,“贺非池应该有跟你科普吧,谁要是得罪我我就会整谁,无一例外。” “俞浩渊不是第一个对我跪地求饶的alpha,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转身看向裴铄,日光将他整个照得无比通透,双眸如琉璃珠子,折射出冰冷的光芒,“以更高一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固然很爽,但我更喜欢这样的压制,就连强大的alpha跪下来求我这个小小的omega放过他。” 他别过眼不再看裴铄,喃喃一句,“你说得对,我是个机器人,冷酷无情又心狠手辣。” 裴铄久久不语。 尽管创立了创元并且带领公司用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做到了行业顶尖,但裴铄本质是个典型的理工男,对技术尤为痴迷,并不精于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些天他所接触的,以及林司言此刻说的这些,他从小就看到过,很了解但不喜欢也不擅长。 但他并不认同林司言对自己下的这个定论,他所了解的裴亦如似乎比他狠多了,但舒韵从来不会指责裴亦如,她只会觉得裴亦如是一只喜欢冷脸但爪子柔软的小猫。 他默了片刻,才开口:“可那些坏事的确是他们自己做,你只是揭露出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叫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吗?” 他接着又说,“就算你有加害他们,那也是他们先惹你不开心的,总之就是他们不对。”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司言是对的,不应该拿做对了的事情这么贬低自己。 林司言愣住了,冰山脸难得流露出几分迷茫。他那双美得像琉璃珠子的眼睛,因为裴铄的靠近而有了一丝丝温度,大概映出的人本就很像冬日里的暖阳。他眼睛无比自然地闭上了,但预想中的吻并未发生,裴铄只是将他拨进怀里,给了他一个很温馨的拥抱。 第16章 心脏不合节奏地乱动,隔着高领衫他感受到自己的腺体被掌心捂暖了,富有磁性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要跟你说对不起,我找人调查过你和俞浩渊,我知道他对你做过什么。” “林司言,是不是很疼?”裴铄闷闷地问一句,揉了揉林司言的腺体出凸起的伤疤。 他知道林司言肯定会嘴硬说不疼,或者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想问,因为他在意。 要是他会魔法就好了,这样就能抚平这道伤疤,抹去林司言痛苦的回忆,或者直接回到过去,将俞浩渊很揍一顿,及时解救林司言。 林司言闻言,身体不由得一僵,但很快又像一块冰融化在阳光里一样软在裴铄怀里。那晚留下的临时标记还没消掉,裴铄身上的崖柏香气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裴铄在道歉的时候释放信息素安抚他,实在狡猾,林司言有点儿生气了。 裴铄的领带被他一把拽住,瞬间成了狗链,用力太猛令裴铄有一秒的窒息,下一刻就跟林司言柔软的唇相依交缠,交织着雨后清新的吻,甜蜜得如同幻觉。 ——拥抱、亲吻加50分,距离解除束缚还有6019分。 “只是完成任务而已。”林司言从裴铄怀里脱离,此地无银强调这么一句。 他整了整西服衬衫,还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随身携带的信息素除味喷雾,往身上四处仔细地喷了喷,很快便抹去裴铄在他身上留下的气味,也恢复了一副冷淡无情的样子。 裴铄有点儿委屈,他的信息素有这么丢人么。还没怎么开始委屈,就见林司言喷完自己的就开始往他衣服上喷,裴铄低头看着林司言翻开他外套,连里面的衬衫也不放过。 这大半个月以来,因为他给林司言的标记还没消退,林司言每次出门前都会这么做,不知道用掉了多少瓶信息素除味喷雾,生怕让人在他们身上闻到一丝对方的味道。裴铄每回都乖乖配合,但他觉得林司言可以不这么麻烦的。 裴铄对着林司言的发旋,认真又直接:“你很香,我可以一直带着你的信息素。” 这句话一出,从他这个视角,看到了林司言藏在发间的耳朵跟着悄悄地红了。 这才是林司言没说出口的真话,裴铄心随意动捻起手指,揪了揪林司言滚烫的耳尖。 林司言:“……” 他直觉,裴铄这些天大概受信息素影响,言行举止都不怎么正常。 他抬起眼眸看着裴铄,表情是冰冷的,语气是认真的:“裴铄,你正常点。” 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接待室。 裴铄又委屈上了,他这样怎么不算正常呢。 他都这么守a德,将林司言视为自己的omega一心一意负起责任来,那他夸夸自己的omega很香,捏捏自己omega的耳朵,都很正常啊。 他不知道的是,林司言这句话既是对他说的,也是对自己说。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6019分。 第14章 这些天股市大地震,长盛集团彻底出局,不可避免破产重组的命运。 一时风头无两的俞家父子双双被带去调查。 关逸晨本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想到看似茂盛的参天大树如此不堪一击,再傻再笨也还是反应过来,自己早就被林司言盯上了,还成了林司言扳倒长盛和俞家的其中一枚棋子。 一不做二不休,他不知是不是脑子抽风竟带了几个彪悍的打手冲到林司言办公室,嘴上说是来求人的,但看架势明显是来惹事的。 苏珊一开始让保安拦住,是林司言下令让他们进来的。 关逸晨死到临头就不装了,说话特别难听,气急败坏开口就骂林司言,“真以为展锐是你的啊!一个林家都不要的野种,还真把自己当裴家人了?!” “裴家人?”林司言坐在办公桌后,慢条斯理翻看文件,头抬也不抬,“你是么?” “我……”关逸晨噎了一下,又梗着脖子强撑,“我好歹是裴家的远方表亲,再怎么说都是有血缘关系的,哪像你不知道哪里找回来养大的。” 他越说越起劲,眉毛挑起来,“说不定你是裴亦如找别的omega生的野种呢,还是你其实是裴亦如从小养到大的小情儿。” “你以为裴亦如很信任你要把集团交你手里吗?不过就是看你会赚钱有点用才留着的,等你哪天没用就将你扔给哪家alpha玩儿了。” “是omega就乖乖给alpha洗衣服做饭生孩子,没点自知之明……” 吧嗒——林司言合上文件,不紧不慢摘下了金丝眼镜和古董手表,搁在办公桌上,然后打开柜子随即挑选一支一看就价格不菲的高尔夫球杆,就这样球杆拖着地毯,一步步向关逸晨这边走来。 与此同时,苏珊带着一群黑衣保镖鱼贯而入,眨眼间就将关逸晨带来的打手全都制服。 关逸晨察觉到危险迫近,连忙后撤两步:“你、你要干嘛?这里可是展锐,你别乱来啊!” 林司言沉默不语,抡起高尔夫球杆,一杆子猛地挥过来。 裴铄出去接了个电话,听到这边一阵骚动,赶回来的时候正巧目睹关逸晨被林司言一棍子打趴在地的盛况。 高中时候是拖把,现在是高尔夫球杆,这么多年林司言打架还是那么喜欢拿棍。 “我草你居然敢动老子!你当老子是吃素的吗?!”关逸晨好歹是个alpha,却被身为omega的林司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连释放信息素压制也没用,只能嘴里骂骂咧咧。 挣扎之中试图挥拳回击,这一拳让林司言在空中拦住了,他咬着嘴唇硬是顶住了对方的信息素压制,唇边都渗出了血丝,然后借力将人直接摔在地板上,用膝盖死死抵住关逸晨的后脖子,反手一拧手臂。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 “啊啊啊——”关逸晨眉目欲裂,趴在地上惨叫不断,“林司言,你竟敢这么对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林司言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垃圾,眼角的泪痣猩红,如同刚被火炭烧过一样。 裴亦如不知道的是,当年俞浩渊欺辱林司言,其中也有关逸晨的一份功劳。林司言甚至记得,就是他现在折断的这只右手曾经按住了他的头,强迫他在俞浩渊面前跪下来舔他那无比肮脏的大家伙。 林司言没说出来,既不想让裴亦如为他把事情闹得更大,他不值得裴亦如为他付出那么多,也是因为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自己一次性讨回来。 比方说,亲自折断这只曾经按住他头的右手。 其实今天他本来没想亲自来的,怕脏了自己的手,要怪就怪关逸晨嘴巴臭骂他就算了,还把裴亦如也给骂了。所以今天这一顿发泄,不是以展锐集团林总的身份,而是林司言本人。 苏珊在一旁观战,见差不多了就接过高尔夫球杆,递上湿毛巾、眼镜和手表。 林司言擦了擦双手,整理微微凌乱的衬衫,重新戴上眼镜和手表,又端出一副一丝不苟的精英作态。他身板有些瘦削,腰背却始终挺直,浑身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强大气场,即使站在一屋子高大的alpha之中,依然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苏珊蹲下身来,颇为贴心地将名片塞到早就痛得说不出话的关逸晨口袋里,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说:“今天辛苦关少了。” “想走法律途径请联系这位律师,不过我们的律师信明天也会送到您家里,理由是侵犯商业秘密、从事非法放贷活动等等,”苏珊微微笑着说,“此外,您还涉及强奸猥亵和故意伤害,我们会帮助受害者收集证据一并起诉。” 关逸晨目光涣散,脸色煞白跟死人一样,彻底说不出话了,就这样被一群黑衣保镖拖出去,连同他带来的打手全部打包带走。 — 一场风波过后,办公室终于清净了,林司言扫了一眼站门口的裴铄,没说话。 反正这不是裴铄第一次撞见他打人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以为裴铄会被自己吓到,但alpha大步流星向他走来,第一反应竟是抓起他的手检查伤着没,夸张得就连手指缝也仔细查看,然后双手捧住林司言的脸左看右看,确认跟他出去打电话前的那个林司言没什么变化,这才舒了口气。 林司言沉默着,将裴铄的紧张情绪全都收于眼底。 很奇怪,裴铄居然会紧张他的安危。 裴铄赶回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关逸晨骂得好难听,连不在场的裴亦如都一并骂了,要是加上裴铄就一家人齐齐整整了。他皱着俊脸,拧着剑眉,为林司言打抱不平:“你打得还不够狠,应该直接打死他。” 林司言:“……” 他看着裴铄,突然想抬手替裴铄抚平那紧蹙的眉头,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顿了一顿,问裴铄,“不觉得我很可怕?” 他记得高中那次,裴铄撞见他痛揍校霸,在他的口头威胁之下,一脸惊恐掉头就走。 “可怕吗……”裴铄回想方才那一幕,抡起高尔夫球杆还来了个过肩摔,不禁笑了起来,“林司言,你刚才太帅了。” 第17章 林司言:“……” 裴铄说:“而且他嘴巴太臭了,骂你也骂裴女士,该打。” 其实他知道的,关逸晨当年有份参与俞浩渊欺负林司言的事。方才他其实也想给关逸晨来上一脚,不过林司言打得太狠了,根本没给他这个发挥的机会。 林司言现在感觉更奇怪了,除了裴亦如,没有人像裴铄这样无条件护短,明晃晃偏袒他。但裴亦如对他是长辈对孩子的护犊之情,那么裴铄对他又是什么感情。 他不敢问,也不想问。既害怕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也害怕得到想要的答案,因为接着他会开始担心这个他想要的答案能维持多久。 林司言很快就收起了这些心思,因为裴铄不知发什么神经突然抱住了他且开始释信息素,他一只手抵住裴铄被衬衫勒得饱满的胸膛,将他推开了,“夸我可以,收起你的信息素。” 裴铄不依,又一次搂住他的腰,还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格外像粘人的巨型动物,“你身上有别的alpha的气味,那个关逸晨太臭了,我帮你去去味。” 他贴在林司言耳边喃喃,很像情人亲密低语,发丝蹭着林司言侧脸和脖子,挠得他心头一阵酥酥麻麻。林司言瞬间失去了所有行动和语言能力,也忘记了按道理要抵抗的。 今天已经拥抱了一次,没有理由再拥抱了,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可他的肢体有自己的想法,完全不想推开这样的裴铄。 就这样由着裴铄抱了好一会儿,直至身上都是微甜的崖柏香气,裴铄这才满意地松开林司言,弯起浅棕色的眼睛,冲林司言笑得一脸纯良:“好了。” 他的确很满意,因为林司言这回没有掏出信息素除味喷雾,将他留在他身上的气味除掉。 林司言心跳如鼓,满脑子只想着,裴铄真的很不正常。 — 这事儿闹太大了,到底还是惊动了裴亦如,她一个电话就将两个儿子召回家中。 裴亦如身体大不如前,几年前退下来后开始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一直住在她送舒韵的别墅里。舒韵喜欢山也喜欢花草,这处宅子完全按照她的喜好设计,远离市区,依山傍水,遮掩于一片浓郁绿色之中。 林司言出于避嫌,本想和裴铄一前一后分别前往,谁知道裴亦如不知道打哪知道他俩同居的事,若有深意来了一句:“和小宝一起回来呗,别装不认识。” 小宝,裴铄的小名。 舒韵走了之后,全世界就剩裴亦如一个人敢这么叫裴铄。 这回换裴铄开车,他实在受不了林司言风一般的车技,坐进车里他正想启动,林司言却开口:“约法三章。” 裴铄问他:“什么法什么章?” “陌生人守则,”林司言说,“回到家里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说话,和我保持三米距离。” 裴铄:“……” 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么。 下车的时候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远远跟林司言身后,还充当苦力给他推行李箱,里面装满了送裴家上下的礼物。给裴亦如的礼物由林司言亲自拎着,包装格外精美。 裴铄他堂哥一家大小正好也来做客,堂哥的女儿小朵儿在花园里抓蝴蝶,一见到林司言就忙不迭跑过来,嚷嚷着要言言抱抱。 林司言很配合地蹲下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还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巧克力曲奇,微微笑着说:“好久不见,小朵儿都长高了。” 小朵儿搂住林司言的脖子,撒娇说要亲亲。小孩子天生喜欢的漂亮的人和东西,小朵儿自打记事起第一次见林司言,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漂亮姐姐,相处没一会就开始索要亲亲抱抱。 从前过年过节的时候,裴铄与林司言都是“错峰”回家,他从没见过也没想到林司言与他家小孩儿相处会是这样的,眼神明亮,轻声细语,浑身散发着温柔的光芒。 林司言待他怎么就不这么温柔呢?! 他承认他的确有点儿吃味了,别说小朵儿这么个小孩的亲近他都忍不住介意,就连此刻和煦微风拂过林司言的头发,以及那格外漂亮生动的面容,他都觉得这阵风不怀好意。 一只手掌骤然横亘在嘴唇和侧脸之间,裴铄也端出自己的章法:“未满十八不许亲亲。” 第15章 说好了装陌生人,结果家都还没进就有暴露的迹象。 林司言不知道裴铄发什么神经,他真的越来越不正常了。 从花园一路走到屋子里,小朵儿一直黏在林司言怀里,手里不停把玩他的宝石袖扣,蛊惑林司言说自己家里也有好多亮晶晶的石头,今晚要不要跟她一块回家去。 想到今早出门前林司言抱得很敷衍,裴铄眼神不善瞪着小朵儿:“没大没小,叫什么言言,叫堂叔。” 小朵儿仗着有人撑腰,冲他做鬼脸:“言言让我这样叫他的!” 裴铄小孩心性上来,真就跟小朵儿杠上了:“那我也要叫言言!” 林司言却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不也没大没小,没叫过一天哥?” 自打林司言第一天来裴家,裴铄就没叫过一天的哥,现在和将来就更不可能了。 都快成老婆的人,叫什么哥。 裴铄冷哼一声,暂时不想搭理这一大一小。 — 林司言不仅讨小朵儿高兴,整个裴家就没有不喜欢他的,连裴亦如养的萨摩耶一见到他都兴奋得围着他打转儿。不知何时开始,他这么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子完全融入裴家,成为其中密不可分的一份子。 吃饭的时候,裴铄没怎么说话,看起来兴致不高。他从小到大是家里的混世魔王,要是他不想说话,哪怕是裴亦如都没法撬得开他的金口。但今天并非不想说话,只是光顾着看林司言。什么陌生人守则,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循。 林司言深知裴家老小的喜好,每一份礼物都是照着对方的喜好送的。尤其是裴亦如,他无比熟悉裴女士最喜欢的颜色是雾霭紫,柔和淡雅,宛若薄雾笼罩的清晨,在微凉的秋天里为她体贴披上亲自挑选的雾霭紫披肩。也会记得裴女士很喜欢吃开水白菜,耗费几个小时特地下厨给她做。 但那都不是真实的林司言。 裴铄所认识的真实的林司言,是一个从不深究自己喜欢吃什么,甚至不会为自己下厨的人,是一个应酬将自己喝到吐、胡乱吃药糟蹋自己的身体的人,也是一个用刺青掩盖伤痕,从不将伤痛和狼狈暴露于人前的人。 一个不够爱自己的人,是很难真的学会爱这个世界,爱身边的人。 在裴家的林司言看起来好像个仿生机器人,正在模仿和学习怎么去让他在意的人开心。 想到这些,裴铄没来由觉得心烦,林司言不够爱自己这点,让他觉得心很烦。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可劲儿盯着林司言的时候,裴亦如也在看他,目光似乎洞察一切。 — 晚餐过后,裴亦如让大伙各回各家,转头就让俩儿子陪她散散步,到后花园凉亭里喝茶。 舒韵的骨灰就埋在凉亭一侧的百年老树之下,这是她生前就跟裴亦如说好的。裴亦如每天雷打不动会在凉亭看书喝茶,消磨大半天的时间。如果送来一阵清风,树叶随之轻轻摇晃,她会觉得是舒韵回来看她。 林司言坐在裴亦如手边,身姿挺直如青翠的竹子,沏茶也有模有样的。他给裴亦如端上一杯老白茶,故意不煮那么浓,还小声嘱咐:“晚上就不喝这么多了,睡不着。” 裴亦如笑了:“要睡不着,你到我书房里汇报工作呗。” 这话裴铄就不爱听了,当即控诉道:“妈,你怎么跟个资本家一样,不带这样压榨人的。” 话一出口,桌子下脚被踩了一下,还挺疼。 踩他的人一脸淡定,毫无愧疚,不过还是给他也倒了一杯煮好的茶。 一小口热茶暖心,裴铄就勉为其难原谅了林司言。 裴亦如倒是像听到什么有意思的,笑意更深:“小宝你怎么都开始护着言言了?说说看,怎么住到言言家里去了?” 裴铄正要回答,林司言先他一步:“他家要翻新,借我这里住几天,很快会搬走的。” 说罢,他若有似无地扫了裴铄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对啊,”裴铄顺着林司言的话,表情无比自然地诓人,“继承了您勤劳节俭的优良作风,我就这么一处住的地方,装修住处自然要找别的地方住,住酒店不方便也不划算,所以……” 裴亦如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在他俩之间逡巡,而后似笑非笑道:“看来你俩关系都好到能一块住了,妈妈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情节呢?” 裴铄皱了皱眉,直言不讳:“我们关系好你还不开心了?” 话音未落,又被狠狠踩了一脚。 林司言找补:“裴铄是我弟弟,是我主动提出让他住进来的,照顾他是应该的。” 第18章 裴铄脚被踩了没不高兴,这话倒是让他不高兴了,谁要当林司言的弟弟啊。 裴亦如看了一眼自个儿生闷气的裴铄,在那儿光喝茶不说话了,她了然一笑:“真不是我想的那样吗?我还以为我和你爹地定的娃娃亲成真了呢。” 林司言淡淡一笑:“妈妈,不是您想的那样。” 裴铄:“……” 好气哦,他又咕噜喝了一口茶。 裴亦如微微颔首,思索片刻,然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轻放在茶几上:“既然这样,言言认识个新朋友怎样?” 林司言拆开信封看到了谢峤的照片,英俊里带着一丝邪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他一边假装认真翻看资料,实则毫无兴趣,一边听裴亦如继续说,“也不是新朋友,毕竟你和他一块儿扳倒了长盛,只不是以前是战友是同盟,现在换个身份重新认识,怎样。” — 裴铄脸色阴恻恻,阴魂不散似的一路跟在林司言身后,穿过灯光昏暗的回旋楼梯和看不到头的走廊,像个索命的幽魂。 林司言忍无可忍,一转身四目相对裴铄凶巴巴的。对视片刻,裴铄在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单手搂住他的腰将人竖着抱离地面,走进卧室还带上房门。 “裴铄放我下来!”林司言小声警告。 裴铄真乖乖将林司言放下来,还是轻放在床边缘,没让林司言疼。 非常生气是一回事,但是他绝不会把气撒在林司言身上。 裴铄环着手臂,端着一张冰冷俊脸看林司言,见林司言也仰起头看他,还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他就端着一张冰冷俊脸坐在了他身边——虽然生气,但也听话。 林司言说:“说话。” 裴铄本来不想说的,但一听还是说了:“为什么要答应相亲,那之后是不是还得三个人睡一张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语气,真的很像个怨夫。 林司言头疼,自从两人有过肌肤之亲,裴铄在信息素影响下越来越奇怪。其实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裴铄这个人在他生命里的存在感太过强烈了,以前只是心里想想,反正想想又不犯法,但现在却因为一场意外闯进了他的生活,并且逐渐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 但是,合约会有终止的一天,就像他和裴铄之间也迟早该结束。 他瞧着冷眉冷眼,透着冷心冷肺,以一种正经的口吻缓缓说道:“裴铄,我之前就说过,我不需要你对我负任何责任,只是上床不代表什么,都是你情我愿我不在意。至于相亲你放心,就算他要睡我的床,也会等我们合约结束之后。” 当天晚上,裴铄一个人生闷气,宁愿躺卧室的沙发,也不跟林司言睡一块。 林司言没搭理裴铄,照样上床睡觉,还直接睡到床中央,没给他留位置。 大半夜辗转反侧,裴铄轻手轻脚走到床前看林司言,怀里依旧抱着不知哪个傻子送的玩偶小狗,睡衣露出的一小片肌肤清瘦柔软,就着床头小夜灯,颈部的青色血管隐约可见。满腔怒气消弭了大半,就好像不该跟睡得这么乖的omega置气,他蹲下身给林司言掖好被子。 他大概上辈子欠了林司言的。 — 裴铄睡不着天没亮就到花园里晨跑,结果刚出门就和裴亦如打了个照面。人年纪大了就睡得不深,刚到五点就起来走走,一夜秋雨打落了满地花瓣,裴亦如越看越落寞,回头就撞见了才刚热完身的裴铄。 裴铄干脆和裴亦如绕着花园溜达,微凉的秋风席地而起,他给裴亦如整理好披肩。裴亦如私下里从不掩饰个人喜恶,她是真喜欢林司言送她的这条披肩。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个来回,裴亦如忽而笑笑,“我听说你俩住一块儿,还以为娃娃亲能成呢。当年言言刚出世我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开玩笑说要结娃娃亲,当时你在小韵的肚子里踢了一脚,我就赶紧给你预定好这个老婆。” 裴铄没作声,搀着裴亦如往前走。 林司言生来就是他的老婆,可林司言似乎不怎么想要这样,最过分的是睡了他提起裤子就不认人,还要去挑看着就不是好人的货色当老公。 他好像真的被林司言渣了。 裴亦如看裴铄心不在焉的样子,抬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裴铄忍痛嘶了一声,“痛啊老妈,我都多大你还这样敲我。” 裴亦如敛起笑容,眼神凌厉看着他:“我问你,真不想跟言言谈恋爱?” 谈什么恋爱,林司言既不喜欢他也不要他负责任,林司言连自己爱吃什么都不在意,都不知道有什么能让他真正在意的。这些天近距离接触林司言,自以为也算走进了他的世界,但今天林司言一番话就将他挡在门外。 裴铄还是没吭声,他觉得裴亦如这个问题应该拿来问林司言。 裴亦如没再追问答案,她目光深深望向远处的百年古树,语气寻常像是想起过往,“言言刚来我们家的时候,总是表现得特别乖特别好,完美得像是全世界最好的宝宝,但这不是正常的。他害怕让我看到他的瑕疵和缺陷,说爱真实具体的他会伤心和失望的。” “我跟他说,言言,我更愿意爱真实具体的你。” “言言并不相信我的爱和承诺,他至今都只愿让我看到他聪明能干乖巧的一面。” 裴铄终是让这些话堵住了胸口。 第16章 林司言出生在冬天,北城下了一场小雪,人来车往将白雪碾成一滩滩污水。 裴亦如和舒韵赶去医院的时候,言喻还没从麻醉中缓过来,虚弱得快被一床被褥吞没。至于林司言的另一个生父,林家的大少爷林叙南则寸步不离守在言喻身边,生怕一秒不看就会马上失去他的omega,他甚至没去抱抱那个刚出生的孩子。 孩子并不重要,那只是他牵住言喻的活物而已。 于是乎,他俩共同的挚友裴亦如,给了小小的林司言第一个拥抱。 言喻很快便醒过来,不顾疼痛追问孩子还好吗。裴亦如小心翼翼地给他抱过来,带着奶香味的小肉团子,看起来特别漂亮,但也易碎。 裴亦如耐心等待言喻伸出双臂抱住,但他始终没有,只是泪眼婆娑看着。 只要不发生第一个拥抱,就不会产生所谓的爱,那么抛弃的时候也能毫无顾虑。 林叙南在一旁死死盯着言喻,眼眶慢慢变红。言喻不愿爱他,也不愿爱他们的孩子。 舒韵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温柔笑着说孩子还没名字呢,咱们取一个吧。 裴亦如颇有默契,赶紧附和说孩子生得这么漂亮,得取个好听的名字才配得上。 一直沉默的林叙南终于开口,他依然不看孩子,目光牢牢锁在言喻身上。 “林思言,林叙南的林,思念的思,言喻的言。” 思,想要、希望的意思。 裴亦如和舒韵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傻子都听明白这名字的含义。 言喻忽而笑了一下,透出薄如蝉翼的苍白,仿佛下一秒就灰飞烟灭。 “挺好的,”他语调又缓又轻,“不过要用另一个司,掌管、统治的意思。” 言喻抬头看向林叙南,眼神很奇特,既深且沉,说不上的悲伤还是怨恨,“好不好?” “依你。”林叙南语气一下温柔了不少。 他只需要言喻看他一眼,至于这一眼是爱还是恨,都不重要。 — 林司言越长越像言喻,言喻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没办法完全无视林司言对他的需要。 林叙南是个不懂爱的人,他只会按照自己的想象爱人,而林家上下都恨言喻和他的孩子,小孩儿林司言只有言喻。 偶尔,言喻会抱抱林司言,小孩儿喜欢像小猫一样软软地趴在他胸口,闻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他会故意夸张地呼气吸气,逗得他的小猫咯咯直笑。小猫脑袋瓜装满了诗意的想象,说他正在春天的花海里游泳。 然而当他情绪病发作的时候,又会突然不可抑制地恨自己,也恨林司言。他会大半夜趴在儿童床边,像一具行尸走肉的游魂看着熟睡的小孩儿,想着他的脖子是那么的纤细,也许用力一握就会断,也想着他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连父母都不曾期待他的出生。 这样的想法让言喻在深夜里独自痛哭,他怎么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死掉。 明明最该死掉的人是他。 林司言活着不断提醒着他,他是一切罪恶的源头,他和林叙南的结合是不道德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林叙南父亲救不回来的命——林叙南本该叫他一声小妈才是的。 只要他和林司言彻底消失,一切罪恶也会随之停止。 这样的念头时常令他难以入眠,为平复内心不安,他趴在儿童床前检查小孩儿的呼吸,认真确认他还活着,再握住他温热柔软的小手直至天明。 爱是最由不得人的。 第19章 — 言喻决心离开的那天,正好是他的小孩儿生日。 除了他,没有人会记得林司言的生日,更没有人会送林司言生日礼物,言喻在这一天亲自下厨给林司言做他最喜欢的焦糖布丁。 他曾经梦想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甜品师,在巴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从睁开眼开始就活在甜腻的芬芳里,这天他终于为自己买了一张飞向巴黎的机票。 “是爹地自己做的吗?”一睁眼就看到床头放着焦糖布丁,林司言的眼睛顿时如星子闪烁,他从床上跳下来像是轻盈的小精灵,“爹地做的就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言喻沉默而长久地看着他,小孩儿出生到现在只吃过他做的焦糖布丁,却始终这么认定。 “言言,这么喜欢爹地做的焦糖布丁吗?”言喻问他。 “喜欢啊,”林司言香香软软扑倒他怀里,像极了刚出锅的甜糕,“言言最喜欢爹地。” 小孩儿比言喻想象中要聪明,他喜欢的从来不是焦糖布丁,而是给他做焦糖布丁的人。 林司言窝在言喻怀里,小心翼翼终于问出了口:“爹地喜欢言言吗?” 他扬起小脑袋看着言喻,直至对方眼眶逐渐泛红,林司言一瞬间流露出做了错事的表情,小手捧住言喻的脸,轻轻吹气:“言言给爹地吹吹。” 终究要离开的人,却因为一时恻隐,决定在小孩儿心里留下一点温存与爱。 “喜欢的,爹地永远喜欢言言。” — 裴亦如裹紧披肩,迎着微亮的晨光回忆,林叙南去世后,林家再也没有能够护住林司言的人,言喻想过回来接走林司言,林司言却提出要去孤儿院。 两父子各有心思互不相让,夹在中间的裴亦如最后给出折中的解决方案,让林司言成为她的孩子,林司言就这样给自己找了一个新的家,在电话里告诉言喻,让爹地不要再想他了。 “对言言来说,爱言喻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再也不见,”裴亦如浅笑一下,眼眸里却是不可名状的悲伤情绪,“之后言喻又来了几次电话,言言一开始还会乖乖接电话,说自己在新家有多幸福,后来他就干脆连电话都不接了。” 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了,裴亦如轻轻拍了一下手,似乎要把这些不好的情绪也统统拍掉,她转向裴铄轻松一笑,像是将压在心头的大石转手扔给了裴铄:“故事告一段落,该回去了。” 她步履轻轻走在前头,裴铄却拖着千斤大石跟在后面。他知道林司言喜欢吃焦糖布丁,却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他生气林司言总爱说不好听的话推开他,却不知道习惯推开而不是亲近,是林司言从小到大的自我保护策略。 林司言就是这样保护他内心的小孩儿。 — 离开裴家之后,林司言直奔公司忙了一个上午,下午陪裴铄到创元处理工作。 贺非池对两人近来形影不离这点早已见怪不怪,也放弃追问裴铄,孩子大了爱咋咋地。 开会开到一半,贺非池荡了荡电脑椅凑到裴铄身旁,小声说:“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网上常说的那种恋爱脑,总看着林司言干嘛,人家就没看你一眼。”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一直看别人,”裴铄目光移向大屏幕,一边继续听项目汇报,一边平静道,“莫非你暗恋我啊?” “我呸。”贺非池啐他一口,荡着电脑椅回到原位。 裴铄一心多用,在平板电脑半边屏幕记下对新品营销方案的几点意见,在另外半边屏幕却打开了焦糖布丁制作的教学视频。裴家新请来的厨子做的焦糖布丁味道还不错,今天早餐林司言吃了两个,不过他能做得更好吃,也更能让林司言喜欢。 林司言觉得自己说的话效用仅有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裴铄待他一切如常,似乎还变本加厉。一整天在公司毫不避嫌无数次看他就算了,还一下班就拉着他到超市买菜,到家就开始哐啷哐啷给他做晚饭,殷勤得像是他的专属小狗。 裴铄这个人颜色太浓烈了,短短一两个月,他让这个没有任何温度的大平层变得充满了烟火气,也让林司言机器人一般按部就班的日子鲜活起来。林司言习惯了每天裴铄会管着他的一日三餐,也习惯了他的声音和气息布满了这个冰冷的大平层以及他的心每一寸角落,但他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要习惯没有裴铄的生活。 他过去不是没想象过,拥有裴铄会是什么样的感觉。等这段时间他能够假装拥有裴铄,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得到了就不想放手的感觉。 然而他还是要放手的,因为那本来就不属于他。言喻告诉他,永远不可以期待拥有,想要拥有是一种特别危险的想法,会令自己和别人受伤。他也这么觉得的,他想要拥有言喻的爱,结果到最后言喻还是离开了他,尽管离开以后又频频回头想带他走。 一个出走的人,是不应该频频回头的,更不应该带上他这么个沉重而无用的行李。 所以他拒绝了言喻,压抑了对言喻的渴求。 越是深爱越要果断推开,这是他爱言喻的方式,也成了他处理亲密关系的策略。 林司言坐在阳台吹着晚风,一下下给望鹤兰擦拭叶片,没什么表情,内里却是思绪万千。 — 裴铄在客厅就看见了这一幕,林司言形单影只坐在阳台,只有一株望鹤兰与之相伴,像极了月光下的竹子,被一场夜雨打湿了,浑身透出一股冷且韧的劲儿。两人相隔得这么的远,裴铄却感觉自己能闻到林司言身上散发着的凉凉的香气, 看久了,内心莫名揪了揪,他轻轻踱步上前。 林司言正沉浸在思绪里,忽觉后背一暖,是裴铄给他披上了外套,眼前还出现了一小杯焦糖布丁。 “林司言,我做的要比家里做的好吃,”裴铄和那株望鹤兰一块蹲在他跟前,微微仰头看着他笑,“不信你尝尝。” 方才一顿忙活捣鼓出六菜一汤,也第一次尝试做焦糖布丁,裴铄从冰箱里端出来,对卖相颇为满意,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他这人怪有仪式感的,觉得不管好不好吃,都得让林司言先尝第一口,因为这是他特地为林司言做的。 林司言看着裴铄愣了好几秒,似乎在消化他为自己做焦糖布丁这件事。裴铄见他没反应,就自己动手抿了一小勺子布丁,递到林司言唇边,他猜林司言可能会拒绝他,但绝不会拒绝他亲口印证说想吃喜欢吃的焦糖布丁。 果不其然,林司言在他投喂下张开了嘴,尝了一小口。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看向林司言的眼神被炭火炙烤过一样,热烈又直白,林司言受不了被这样的眼神注视,会错觉自己是裴铄放在心头上的宝贝。 布丁口感嫩滑入口即化,微微的焦香在舌尖轻盈跳跃,一股浓浓的蛋奶香味在口腔扩散开来,有一种被柔软云朵包裹的感觉,温柔而纯粹。林司言眼睛都微微瞪大了,很是惊讶,他吃过无数的焦糖布丁,这竟然最能让他想起小时候味道的一个。 裴铄一看林司言露出了柔软的神情,心头也是软软的,眼角眉梢不自觉溢出了笑意。他知道林司言一定会喜欢的,因为他是完全照着言喻的配方做出来的——言喻在国外有自己的社交账号,不定期会发布甜品点心教学视频,他今天一个下午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学的。 他对林司言当然不只有责任,他总想如果林司言能对他笑一笑,他可以为此努力做更多。而这绝不仅仅是负责任的想法。 裴铄擅自伏在林司言的膝盖,挑选自认为最好看的角度对着林司言,充分利用好这张个人颇为满意的帅脸,还把林司言的一只手攥住放在自己的侧脸,问他:“我做的好不好吃啊林司言?” 林司言:“……” 裴铄真的好不正常,林司言满脑子只有这想法,可是更加不正常的是他此刻的心跳节奏,好半天只有一句话:“……你尝尝。” 话音未落,裴铄摘掉了林司言的眼镜,以一只手捧住他的脸,仰起头凑上去,终于在他嘴里尝到了布丁的香甜。 第17章 裴铄吻得特别认真,唇舌亲密交缠,里里外外尝了个遍,把林司言亲得脸颊透红,像仿佛雪地里透出梅花一点红。 林司言雾蒙蒙的一双眼近在咫尺,唇瓣若即若离,裴铄看到了林司言眼中泛起的雾水扯地连天,听他有些失神地喃喃:“……这算今天还是明天的?” 当然什么都不算,裴铄素来是个活在当下及时行乐的人。现在每天一睁开眼,雷打不动对林司言又亲又抱,提前预支今日所有的亲密份额,余下的24个小时全靠眼神抚摸林司言,反正看看而已又不犯法。 “差一分钟到零点,”裴铄贴着林司言的嘴唇,轻声说话似诱似哄,“还亲不亲?” 林司言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勾住裴铄的脖子,羊入虎口一样将自己送到人家嘴里。反正还差一分钟,亲着亲着就到零点,他有些晕晕乎乎地想。可能是被裴铄的焦糖布丁甜昏了头,也可能是快到十二点还不睡犯迷糊,总之好似蜜蜂晕头转向撞进了甜蜜交织的陷阱里。 第20章 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雨后气息,渐而蔓延开来,林司言四肢漂亮修长如同新长出的藤蔓,将裴铄疯狂滋长的欲望缠绕起来。 裴铄浑身不正常发热,心跳节奏全乱,却紧咬了牙关,硬是将牢牢黏住他的林司言从怀里撕下来:“林司言你——” “完成任务。”林司言跟喝多了一样神志不清,说完又巴巴地凑上来。 裴铄这下彻底没辙了。林司言对他使出了必杀技,最令他心猿意马的不只是林司言有意无意散发的信息素香气,更是林司言此刻看向他的双眸,世间最珍贵的宝石痴痴地只映出他一个人,没有人不爱这样专属于自己的风景。 裴铄情难自抑,紧紧拥着林司言,手掌探进丝绸睡袍里沿着他的后背下滑,一节一节地抚摸的脊柱。林司言被揉得情动,趴在裴铄肩头隐忍呼吸,如同一场淅淅沥沥下不完的春雨。 裴铄的气息愈发灼热焦躁,胡乱吻着林司言的脖子与下颌,又一路去寻林司言的唇,狠狠吻住蹂躏。春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雨雾彻底蒙住了裴铄最后一丝理智,他将林司言一把抱起来走到卧室,两人双双亲着缠进被褥里。 被窝里窸窸窣窣,崖柏香气浓度严重超标,林司言在逐渐稀薄的空气里呜咽,白玉一般的胴体泛起了潮红。裴铄俯身亲吻林司言,黑暗中精准定位那颗漂亮的泪痣,混着微咸的泪水,唇舌间渡给他一丝丝氧气。 “喜不喜欢这样的?”裴铄微微蹙眉,俯身摸着林司言的脸,神态严肃又带着几分温柔。 轻轻地、浅浅地,徐缓如风吹竹林,翻起一阵阵颤动。 林司言清醒又不太清醒,又被裴铄这么注视得双颊发烫,听着他这么认真地寻找令他舒服的点和节奏,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羞赧,只好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裴铄便轻轻掰正这张不配合的脸,自眉心开始吻下去,和风细雨一般吻他的眼睛、鼻子、嘴唇,不断轻声哄着,借机唤林司言的小名,看着我,言言,看着我……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事出突然,又是在彼此不太清醒的情况下,裴铄事后复盘自觉经验不足且不够体贴,表现大概没能让林司言满意,要不然怎么会连着扇了他几巴掌。这次他一定得好好表现,让林司言真正舒服起来。 裴铄颇有服务精神,还拿出平日里钻研技术的精神和魄力,注意认真观察,及时调整节奏,边实践边总结边提高。于是乎,林司言被无比上进好学的裴铄翻来覆去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到最后整个人像被捞上岸的鱼儿,虚脱了,弄坏了。 这回倒不扇巴掌了,直接改成咬人,因为裴铄实在烦人。总是柔情似水贴着耳边问言言喜不喜欢这样那样,富有磁性的嗓音哄得他魂魄都飘起来,就这样将他全身里里外外探索了个遍,也将他从不暴露人前的每一面全都挖掘出来。 林司言没来由火大,还混杂着些许伤心,裴铄终究不是他的,却要带走只属于他的一面。想到这里他便狠狠地咬住alpha厚实的肩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宣泄积聚在心中的奇怪情绪,一不小心竟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顿时疼得呜咽一声。 “好好的怎么还咬到自己?”裴铄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虎口抵住林司言瘦削的下颚,撬开牙关细细检查,声音里带着几分餍足的笑意。 林司言咬他也好,扇他巴掌也罢,只会让他觉得林司言特别可爱。而且林司言只会咬他扇他巴掌,他对其他人就不这样,不正正说明他对林司言来说是独特的啊。 怀里的omega冷着脸,只咬住裴铄的手指,眼珠子黑不溜秋瞅着人,一句话也不说。 旁人总觉得林司言铁心石肠,冷硬强悍不可亵玩,殊不知有的时候这些都是纸糊的,譬如这会儿只是幼稚使然,他就是见不得裴铄拿捏自己的样子,虽然是他心甘情愿被拿捏的。 裴铄撑起上半身看着林司言,被汗水打湿的一张帅脸仿佛闪着光,笑起来却有点儿傻:“咬吧,咬断这根手指就归你的了。” 谁要啊,林司言嫌弃地松了口,裴铄抚上他的侧脸,“言言,突然觉得你有点傻。” 傻得很可爱。 实际上,林司言现在只要呼吸,裴铄都会觉得他无比可爱。 谁比谁更傻啊,林司言看裴铄现在也笑得挺傻的。他挣开了裴铄的怀抱躺到床上,整张脸还是潮红一片,情欲的气息还没从眼角眉梢完全褪去,就这样却故作冷淡:“我今晚就当只是被刺猬扎了一下。” 裴铄没好气地笑了一声,刚刚是谁在被窝里扭来扭曲说太大吃不进去的。不过他对于林司言提起裤子不认人这点已经接受良好,隔着毛毯抱起林司言走向浴室,“嗯,现在刺猬带你去洗澡。” 林司言窝在alpha宽广如海的怀里,上一秒还浑身都是刺儿的人顿时服帖了、乖巧了。 他想,他的确很傻很傻,从来不像表现的那么精明能干。他会因为一个焦糖布丁,始终相信言喻临走前说很爱他的谎言,也会因为一个焦糖布丁,糊里糊涂被裴铄带上床,献祭似的散发信息素还往裴铄身上贴。 不论裴铄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跟他上床,完成任务或是受到omega信息素蛊惑,能多留点儿回忆,总是一件好事。 — 林司言有气无力,洗个澡将他最后一丝力气榨干了,头发还是裴铄帮他吹的。 若即若离的触摸令人心痒难耐,林司言像是突然炸毛的猫,毫不客气打掉了裴铄的手。别随便摸他的腺体,裴铄一碰他这里,他就会变得很不正常。 裴铄其实是在端详林司言纹在后脖子的望鹤兰刺青,一时看得入了神,不觉伸手触摸。 “为什么是望鹤兰……”关掉吹风机,他抬手给林司言拨开遮住眼睛的碎发,一下没忍住,还顺道摸了摸那颗长在他心坎上的小泪痣。 啪地一声,林司言又一次打掉他的手,一脸显见的不悦。 别动不动摸他的的敏感点,想起每次裴铄故意亲他的泪痣看他掉眼泪,就莫名来气。 裴铄被打了也没生气,反倒莫名其妙的高兴,他觉得自己大概天性里多少带着点儿恶劣的基因,明知道这么逗林司言会被打,但依然跃跃欲试,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冲着那一下去的。 “好了我不碰你,”他举手投降,虽然嘴角挂着明显的笑,“我是很认真问你的。” 林司言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看着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裴铄不假思索:“想了解你。” 林司言皱了皱眉:“你没必要了解我。” 就知道林司言会这么说,裴铄不依不饶:“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 林司言说:“那告不告诉你我说了算。”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僵持在那儿了。 裴铄没觉得有什么的,只是坐在林司言身边,握住他的手,美其名曰完成任务。 哪里需要完成什么任务,今日的分数在方才几小时的云雨里轻松完成。但裴铄不管这些,他就是想摸摸林司言,大不了被林司言打,怎么说他也不亏。 omega的手格外的好看,骨节分明清瘦,手指纤细秀气,指甲修得整齐,一看就是个漂亮矜贵得人儿。 林司言没抽走自己的手,纵容了裴铄的放肆,心也在这沉默的半分钟里慢慢软化下来。 理论上,裴铄应该用几千字论证他想要知道关于林司言的事的必要性,这样林司言才愿意透露一丁半点自己过往和心事。而实际上,裴铄这样摸摸他的手,他就无力抵抗了。 “我出生的时候,爹地养的望鹤兰开花了,”林司言故意不看裴铄,说话的语气也像冬天里呵出的白雾一样淡漠,“他说望鹤兰是幸福快乐之花。” “我后颈有一道疤想用纹身盖住,纹身师问我想纹什么图案,我只想到了望鹤兰。” “离开林家的时候,他们害怕我带走值钱的东西,我只带走了他们不要的那株望鹤兰。” “可惜我没养好,那株望鹤兰很快就死了,只好在同一个花盆里养了一株新的。” 林司言表情有点儿严肃,似乎陷入了沉思,在脑子里搜索自己还能告诉裴铄什么。但好像只有这些了,他本就是个特别无聊的人,裴铄说他是机器人其实也没错。 “你可能想要听到什么精彩故事,我的故事大概不是你想要的。”为了避免从裴铄嘴里听到任何他不喜欢的评价,他转头看着裴铄,先一步这么说。 然而他预想中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回应他的是裴铄冒着被扇巴掌的危险给他的一个拥抱。觉得光是上半身贴贴还不够亲密,裴铄直接将omega整个人抱到大腿上,用自己的体温和气息,没有一丝缝隙地将他包围。 林司言在这样安全的包裹之下,很没出息地红了脸。 “言言,我只是想听你的故事。”他感觉到裴铄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这么轻声说出来,像是透过这副皮囊直接和他的灵魂对话。 第21章 裴铄是真心实意想这么说的。他突然理解了裴亦如当年对他说的话。那时候他还小,经常撞见舒韵依偎在裴亦如怀里,如同一对交颈厮磨的鸳鸯,就这样有说有笑,裴亦如低头看向舒韵的眼神令他印象深刻——像是在看着什么无比珍视的宝贝。 不管舒韵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冷笑话或是鸡毛蒜皮小事,裴亦如都没让她的话掉在地上,而且始终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有时候裴铄在一旁听腻了,裴亦如会毫不留情一个巴掌拍在他后背上,要他必须好好听舒韵说的话,因为爱意味着好奇和耐心。 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林司言身上找到了类似的感受。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4519分。 第18章 林司言整个人都泛着红,明显是臊的。 他挣开裴铄的怀抱,抱上他的玩偶小狗滑进被窝里,拿后背对着这个吃错药的alpha。 “我睡了。”话声未落,关掉整个卧室的灯,连小夜灯也不放过。 就这样,将同样吃错药的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 裴铄无奈看着林司言的后背,生平第一次这么羡慕狗。毕竟除了上床的时候,林司言几乎从来不会主动抱他,更别说就这样抱着钻进被窝里睡。 裴铄俯下身,将下巴搁在林司言的手臂上,轻声一句:“晚安,言言。” 他打算从今晚开始叫林司言的小名。 啪—— 一个巴掌又落在脸上,带着雨后的清新香气,一点儿都不痛。 裴铄心满意足钻进被窝里,距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他可以带着这一巴掌做个好梦。 — 周日一早,林司言穿上一身浅色休闲西装,去掉了领带,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奢品装饰,别样的精致好看,有别于平日上班如上战场的严肃打扮。 裴铄敏感嗅出不寻常的气息,一问果然问出了令他很不爽的答案。 林司言真要去什么破相亲。 两天前他才给了林司言新的临时标记,三秒才亲过抱过,然后林司言当就着他的面用喷雾除掉他的信息素,还打扮得这么好看,全是给别的alpha看。 裴铄很不喜欢林司言心里有还有别的alpha,光是想想也不可以。 就这样阴沉着脸出门去,林司言无视了裴铄的脸色,坐进副驾驶位,开车的自然是裴铄。 到了私家菜馆,裴铄被勒令坐在另一桌,与林司言这桌的距离正好在三米之内。 谢峤早了几分钟到,一见到林司言就上前正要给一个拥抱,裴铄见状及时挡在前头,他还回头看林司言,面无表情一句,“不卫生。” 与此同时,还默默打量谢峤并且立即有了个判断,他哪哪都比不上自己。林司言要真看上他,他要带林司言去检查一下眼睛和脑子。 一旁的林司言心想,他们天天都这么不卫生,算什么。 “原来小裴总也来了啊。”谢峤邪笑一声,一双丹凤眼上下扫了个遍,笑意更深了几分。 林司言当即不悦,他很不喜欢别人用看猎物的眼神打量裴铄,看一眼也不行。他对裴铄冷冷道,“去那一桌坐着,我们说好的。” 说好什么,全是林司言一言堂。要是让裴铄做主,就绝不会让林司言出这个门,更不会让他见别的alpha。裴铄心里忍不住委屈又难过,但还是乖乖坐在另一桌。 各自坐好,谢峤还在盯着裴铄背影看,对面的林司言挪了挪身子挡住,一开口就冰冷得不带人气:“看够了没?” 谢峤自觉收回目光,哼笑一声:“小裴总这是镶金了,除了你谁都不许看?” 就是不许看,谁都不许看。林司言当即目露寒光,修长手指来回摩挲着白瓷茶杯边缘,强大气场令人不寒而栗。 “好啦好啦,我不开玩笑了,”谢峤一看他这是真要生气,很识时务改了口,“没想到裴总居然拉我俩的红线,我以为你不会答应的。” 林司言敛起了要杀人的神色,“见个面而已。” 谢峤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掏出手机给林司言看:“对了,给你看个好东西。” 全是俞浩渊受折磨的大尺度照片,林司言对俞浩渊的身体毫无兴趣,看第一张就无比嫌弃,将手机扔回给谢峤。 “晦气。”林司言觉得自己该去洗洗眼睛了。 “晦气吗……”谢峤拿着手机又欣赏了好一番,眼神流露出别样情绪,嘴角慢慢勾起一个诡异又渗人的笑容,“你下手太狠了,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人捞回来。可惜他太不乖了,天天发疯乱吠,我只好摘掉他的腺体囚禁起来。” “以后他再也不能用最引以为傲的信息素压制人,天天都只能跟狗一样在我身下乱吠。” 说到这里,谢峤又笑了起来,带着几分莫名的疯劲儿,总之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 到底谁下手更狠,林司言无语。他想起最开始认识谢峤,两人都因为共同的敌人而达成秘密合作。谈及事后分成,谢峤说自己什么都不要,只要俞浩渊这个人。 至于原因,林司言不完全信任谢峤,让苏珊暗中调查对方。俞浩渊也算作恶多端,读书时候霸凌的对象里头就包括了谢峤。当年谢峤不过是不受重视的谢家幺子,看着瘦削矮小,肤色苍白得很不健康,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整天低着头走路,看起来不像个alpha。 就这样不起眼的存在,暗恋俞浩渊让俞浩渊知道后,对方竟公开羞辱谢峤。俞浩渊从此成了谢峤最大的心魔,谢峤掌权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夺走俞浩渊最骄傲的一切,无论是家世还是信息素。因为像俞浩渊这样的垃圾,只要彻底毁掉他,才能拥有他。 林司言觉得谢峤在蛰伏的这些日子里,已经憋成了变态。 “说了多少遍,别侮辱狗。”林司言抿了口茶,淡淡一句。 谢峤望了一眼林司言的背后,对上不远处的一双眼睛,目光锐利之中不失幽怨,很像守护着主人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大型犬。他心中了然,朗声笑了起来,“噢,你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许我说我家的狗狗,只准你带着自家小狗来相亲,林总你有点过分了。” 林司言顺着谢峤的目光往后一望,看到了一脸不爽的裴铄。对方被发现了也不躲闪,反而更加恶狠狠地瞪着他们。那眼神该怎么形容呢,像极了恶犬死死盯住自己的那块肉,别说靠近一步,谁敢多看一眼都会被咬。 裴铄绝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是个脾气好的混血帅哥,极少有这样严肃又凶狠的时候。 林司言一时无语。 “啧啧啧,你家小狗看你看得多紧呐。”谢峤看热闹不嫌事大,单手托腮乐呵呵道。 林司言甩了他一记眼刀:“他不是我家的。” 谢峤笑笑:“别自欺欺人了林总。” 林司言:“……” 谢峤点到即止,转移话题聊正事去了。 林司言和裴铄自幼定了娃娃亲的事儿不是秘密,很多人肖想林司言,可大胆追求的寥寥无几,除了林司言本人眼光很高且不好惹,也是因为大伙都觉得,像裴亦如这样的老狐狸,肥水不流外人田,迟早要让接手集团核心业务的养子成为亲儿子的老婆。 简单吃了顿饭,下楼时谢峤颇有绅士风度想给林司言拉开车门,让裴铄抢先一步。裴铄比谢峤高大强壮多了,就这样低下眼睛轻飘飘睨了他一眼,与此同时搂住林司言坐进车里,明晃晃的宣示主权意味。 谢峤笑而不语,只歪了歪身子,向林司言愉快道别:“言言,我们下次再约啦。” 裴铄顿时黑了脸。 林司言:“……” — 车向前驶出,林司言收到谢峤的短信:“记得哄哄小狗。” 林司言:“……” 在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裴铄侧了侧脸,瞥见了林司言与谢峤的对话框,冷哼一声,心想聊了一顿饭还不够呢,才分开多久就开始用手机聊上了。 林司言不知道裴铄大少爷又怎么了,他收起手机:“裴铄你是猪吗?老哼哼怎么回事?” 裴铄不语,只是又哼了一声。 林司言冷道:“说人话。” 言言居然为了别的alpha凶他,裴铄心里很不是滋味的,他没忍住还是问了出口,“你不会真看上谢峤了吧。” 林司言反问:“谢峤很差吗?” 裴铄没好气笑了:“他难道很好吗?!” “还行,”林司言实话实说,“能力强,身材长相都不错。” 除了内里其实是个变态,以及喜欢收容垃圾之外,他腹诽道。不过,帮他赚了一大笔,四舍五入也算个好人。 裴铄紧握住方向盘,又问:“那你是不是要跟他在一起了?” 林司言冷心冷肺,只道:“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裴铄这下真伤心了,心里呜咽一声。林司言对谢峤的夸赞在脑海里反复循环,直接打翻了一整个醋坛子,酸溜溜了一路,等回到大平层终于忍不住,裴铄将林司言整个人抵在墙角,不忘用手护住林司言的后脑勺。 第22章 林司言没反应过来,alpha就一脸委屈问他,“那你以后是不是就改成看他的视频了?” 林司言:“……” 这哪跟哪啊,林司言愣住了,裴铄以为他这是默认的意思,更伤心了,“那个谢峤有什么好的?!我也可以给你拍小视频,不许看他!” 大概是这些话过于惊世骇俗,林司言懵了快半分钟都没消化完毕。裴铄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omega打横抱到沙发上去,林司言以为裴铄要霸王硬上弓,结果只是覆上来抱住他,一手拢住他修长的脖子,将鼻尖埋在他悄悄泛红的颈间,鼻息滚烫,似是大冬天里毛绒绒的玩偶将林司言扑倒。 林司言本来说些冷硬的话推开身上的alpha,可是裴铄已经无师自通如何令他心软。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遵循内心搂住裴铄的头发,裴铄这时候抬起头看他,两人对上一眼,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两秒后就黏腻地亲在了一块儿。 人抱在怀里,香气与体温交缠互渡,手心抚过后背和大腿滑腻的皮肤,裴铄俯身吻林司言一双春雨蒙蒙的眼睛,吻他独特的小泪痣,也吻总爱惹他不高兴的唇,还故意咬了一口,“快说以后不看他,言言你今天真的让我伤心了……” 半是威胁半是撒娇,暧昧得令林司言心颤,竟晕头转向回他一句,“好。” “言言真乖。”裴铄亲满意足笑了,亲昵地用鼻尖触碰林司言的鼻尖。 只是alpha对omega生来即有的占有欲作祟而已,林司言迷迷糊糊地想,下一秒却顶着一张绯红的脸向裴铄索吻,迎接裴铄谨慎而温柔的到来。 裴铄学习能力强,进步堪称神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林司言快活。除了最开始的些许不适,林司言几乎没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很快就淹没在了极尽的欢愉之中。想到这一切终究会结束的,林司言忽地鼻酸,在裴铄要离开的时候主动抱住了他。 裴铄顿了一顿,敏感察觉到林司言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侧过头和风细雨地吻他,“还要?” 这次没被扇巴掌,只有一声很轻的嗯。 裴铄将林司言裹起来抱到浴室,在氤氲的水汽中继续时时刻刻地吻,紧紧相连在一起。 哪里用得着拍什么小视频,只要林司言嗯一声,裴铄保证他随时随地都能享用他的服务。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4319分。 第19章 夜幕降临,会议中心被灯光点亮,备受瞩目的发布会如期举行。 裴铄身着浅色衬衫加牛仔裤,高大帅气,站在台上侃侃而谈,举手投足自信张扬,整个人似乎在发着光。 正值成立五周年之际,裴铄向听众们娓娓道来创元这五年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发展历程,衷心感谢大家一起见证了创元的成长,简要介绍创元重磅推出的智慧教育品牌,并公布创元即将推出智能教育公益计划,要充分利用人工智能最新产品和数字课程体系,帮助欠发达地区教育质量提升。 “创元走过五年,始终坚守初心,相信人工智能助力教育,相信科技的力量就像太阳,总有一天会洒满整个大地,照亮每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裴铄目光炯炯有神,语气铿锵有力,“无论是城市小康家庭出生的孩子,还是边远山区的留守儿童,有一天都能接受到一样高质量的教育,用知识点亮他们的人生。” “这是创元始终相信,而且一直在实践的梦想。” 台下掌声如雷鸣。 裴铄形象佳口才好,极富个人魅力,当年创业伊始就凭着讲故事为创元拉来了投资人,但贺非池总觉得今晚裴铄的状态出奇的好,似乎还有点儿莫名的亢奋。 他看出了裴铄的亢奋,却不知道裴铄今天之所以这样,除去最主要的原因是创元迎来了成立五周年的历史时刻,也是因为林司言第一次光临现场看他主持新品发布会,就坐在台下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他一眼就能望见。 高中那会儿,他俩也是一个台上讲一个台下看,要是他说的不是那些讨厌的话就好了。而现在变得不一样了,他想让林司言看到他帅气的一面,想让林司言多多喜欢他。 林司言仰头望着台上演讲自如的裴铄,难以平息心中的汹涌,思绪也跟着飘向了很远。 这时候,灵猫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在他耳边响起,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只剩下3000多分了,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哦。 ——一个月后,他就不再是你的小狗了。 林司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在很早很早之前,裴铄答应了要做他的小狗,只有他自己不记得。 或许说,裴铄从来就不是他的小狗,只有他当真了。 — 在林司言的童年记忆里,林家都是没有活人气息的怪物,一个个都凶巴巴恶狠狠,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撕碎他和言喻爹地,唯有时不时来看他们的裴亦如和舒韵是好人。她们每次来都会给他准备一堆好吃好玩的,也会毫不吝啬爱意地亲他抱他,如同天使降临。 裴亦如告诉他,她和舒韵有个宝贝儿子,跟林司言一样大。林司言看过一次他的照片,矜贵秀气的小少爷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哥哥长得好像,他在心里默默记住了哥哥的名字,虽然都是他此前不认识的字。 每个小孩在特别无助、伤心或孤独的时候,总会想象或许有个无所不能的英雄能够拯救他们。林司言想象中也有一个类似的存在,他希望有个永远无条件陪他一起玩的哥哥。 裴铄也知道林司言的存在,见过裴亦如特地给他拍的照片,窝在裴亦如怀里像个特别精致漂亮的洋娃娃。裴铄看第一眼,想当然问这是妹妹吗。 裴亦如在他的小脑门敲了一下,说什么妹妹,这是哥哥。 什么哥哥,明明就是妹妹啊,裴铄小小年纪自有判断,并且真的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心安理得地接受林司言的一声哥哥。 那时候林司言已经六岁了,没有玩伴的他经常一个人躲在花园角落的小木屋里跟自己玩。今天不太幸运,碰上言喻情绪病发作,将他和他精心编好的花环都拒之门外,他又一次没能得到言喻的爱,言喻状态好的时候或许会爱他一下,而他总是需要等待这样的时刻降临。 爱是一种很随机的、不确定的东西,像变幻无常的天气一样,小小的林司言是这么觉得的。 林司言年纪还小,无法排解内心的悲伤、忧虑之类的情绪,只好又搬出想象中的哥哥,一个人分饰两角自言自语,假装和想象中的哥哥一起玩耍。哥哥会给他很确定的喜欢和陪伴,而绝不会因为天气有一丝变更。 裴铄就出现在这样一个林司言认为并不幸运的日子里,代替想象中的哥哥陪他玩了一整天,将林司言想象中的哥哥化为真实的存在,好看的,温柔的,对他特别好的。 刚自报家门没多会儿,林司言被言喻拒绝了的花环,裴铄就特别自来熟地戴在了自己脑袋上,然后掏出舒韵给他准备好的小手帕擦干净林司言脏兮兮的手心,学着舒韵的口吻嘱咐他说病从口入,积木是不能吃到肚子里的。 林司言乖乖点头,刚想开口说好的,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糖,夹杂着微微的咸味和浓郁的奶香,入口丝滑。又黑又亮的一双眼睛顿时如深夜里的萤火闪烁,裴铄有一瞬间觉得,妹妹的眼睛比裴亦如送舒韵的那些宝石都要好看千百倍。 要好好收藏起妹妹雀跃的眼神,他在内心的小本子里默默记上一笔。 “哥哥这是什么?!”林司言惊喜地扯了扯裴铄的衣袖,“言言没有吃过。” 海盐焦糖味的太妃糖,家里一抓一大把,林司言却说自己没吃过,裴铄顿时觉得妹妹好可怜啊,特别后悔没带上一整罐过来。 — 一眨眼到了傍晚时分,裴铄该回家了,林司言拉着他的两根手指,眼神里充满了依恋:“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你哥哥可以吗?你还会再来陪言言玩吗?” 裴铄拿起散落在地的枝条,沾了点水,在地上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水很快就被风吹干了,林司言说哥哥的字很好看,言言还想再看一遍这三个字,裴铄抬手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在家从来只有他被敲,今天终于也可以敲别人,他有些得意洋洋,“笨蛋呐,这哪里来的三个字?” 他又写了一遍,林司言在地上捡起一根枯枝,指着字儿很认真地读,“裴、铁、乐。” 这不就是三个字啊,他仰起脸看着裴铄,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裴阿姨教过我的,那我是不是应该叫铁乐哥哥啊?” 裴铄:“……” 他真心觉得妹妹得多读点书才行,虽然长得很好看,但这么笨真的很容易被欺负的,他又耐着性子写下自己名字的拼音。 林司言看不明白,他一直待在家里不曾走出林宅,仅有的知识是言喻身心状态好的时候教他的,但都很零碎。他有些沮丧了,说自己是个笨蛋什么都不懂,还有些忐忑不安,“哥哥会不会不喜欢言言了?” 第23章 裴铄想起裴亦如带他来之前交代的,一定要对林司言温柔点儿。其实,裴亦如不提也没关系的,因为妹妹就长着一张让人无法生气的脸。谁要冲妹妹耍狠发火,裴铄一定不会放过,就这样莫名其妙就生出了责任感和保护欲。 “没有不喜欢你,”裴铄捏捏林司言的脸,好软,“不会就问哥哥。” 林司言听出了令人惊喜的讯号,笑得特别可爱,“那言言什么时候可以问哥哥?” “明天,明天睡一觉我就来找你。”裴铄郑重承诺。 — 裴铄这么说也这么干,回家后他就忙不迭收拾了一堆标注拼音的、中英双语的故事书,出于均衡发展的考虑,回头又拿上几本幼儿口算心算书,都是他老早就淘汰掉的。 裴铄从小就是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很快,但妹妹看起来不怎么聪明,听裴亦如说妹妹一直被困在林宅里。他心想,这不就是被关在高塔里抚养长大的长发公主么,或许他有这个义务将妹妹营救出来,又或者告诉妹妹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对了,故事书之外,还要带上林司言特别喜欢吃的太妃糖,各种口味都来一点儿,或许还要送点儿玩具、漫画书之类……裴铄苦思冥想一通,想着妹妹大概会喜欢什么,选择困难症发作,最后决定想到什么就都准备上,满满当当收拾了两个大箱子。 裴亦如震惊,以为裴铄这是要把整个家搬去林宅。裴铄摇了摇头,心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将躲在木屋里的小孩从林宅直接搬回来,他要做解救长发公主的勇士。 第二天一大早,他归心似箭来到林家,林司言果然在小木屋等他。 林司言又摘了些鲜花,给裴铄编织了新的花环,裴铄迁就他的高度微微低下头。昨天林司言送他的花环,至今还好好地放在床头柜上呢。 林司言呼哧呼哧踮起脚,给裴铄戴上花环,然后就迫不及待给裴铄介绍自己养的小狗,就住在他的背带裤上。背带裤是言喻从前买来送他的,是他最喜欢的衣服。他的五岁生日愿望是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小狗,但林宅连他们都容不下,更别说一只小狗。 裴铄见不得林司言伤感,尤其是那双比宝石都要漂亮的眼睛蒙上了灰尘,“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赢了我就送你一只小狗。” 游戏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司言赢了,裴铄当场还真就送了他一只小狗。准确来说,是他亲自扮演,蹲在林司言面前,眼睛明亮叫了声汪汪,逗得林司言咯咯笑个不停,让光线不足的小木屋瞬间亮堂了。 “哥哥要做言言的小狗嘛?” 林司言伸手摸了摸裴铄的脑袋,手心触及柔软的发丝,声音也软软的。 裴铄看他笑得这么可爱,心想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一天离开的时候,裴铄从箱子里翻出一个玩偶小狗,让它暂时代替他陪着林司言。 “你看看啊,小狗是有录音功能的,按这里啪一声就可以啦,”他给小笨蛋林司言耐心演示如何操作,“这样你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录在里头,等下一次我来你再给我听。” 林司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哥哥什么时候再来看言言?” 学校组织夏令营活动,一去就是半个月,但裴铄不想让林司言不开心,思考了半天回答,对现在只会数到99的林司言说,“好好看我给你带的书,等学会数到9999,我就来找你啦。” — 言喻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小孩总是坐在小木屋门前,怀里抱着来历不明的玩偶小狗自言自语,小傻子一样从天亮等到天黑,每天雷打不动。 问小孩为什么,他说自己在等一个哥哥,全世界最好的唯一的哥哥。 对于裴铄交代的一切,林司言全都乖乖照做。每天只吃一颗海盐焦糖味太妃糖,早晚记得要认真刷牙,一字不漏反复看裴铄带来的故事书,学习从九十九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想到要对哥哥说什么就马上用玩偶小狗录下来…… 他像开启漫长冬眠的小动物,始终期待裴铄会突然出现开启他的下一个春天,最后却被寒冬腊月里一场名为人生无常的暴雨打湿,错愕又挫败——从一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就这样反反复复无数遍,哥哥始终没来。 扮成他最喜欢的小狗的裴铄,喂他吃太妃糖的裴铄,给他带来许多礼物的裴铄,以及承诺一定会来找他玩的裴铄,是真实的。但忘记答应过他什么的裴铄,不再来小木屋找他的裴铄,以及再次见面将他忘光光的裴铄,也是真实的。 明明做不到,为什么还要作出承诺? 林司言从一开始想不明白,随着年纪增长终于懂了。 五岁的林司言傻乎乎希望林叙南能多多喜欢他,在林叙南生日那天,屁颠屁颠地跑到林叙南面前,双手递上精心准备的画作,画的是他们一家三口。 林叙南长得华美矜贵,从不展露欢颜,没有半分活人气息,而他只希望林叙南能笑一笑。 林叙南睨眼看了一下林司言的礼物,旋即移开视线,小孩的示好令他感觉突兀又别扭。他转过身去背对小孩,语气如同埋在海面之下的坚冰,太阳始终无法触及。 ——你没必要爱我,我也没必要爱你。 是的,谁都没有必须爱林司言的理由和义务,所以裴铄也没必要做这件事。 第20章 裴铄台上孔雀开屏,自觉表现相当不错,等发布会结束后被合作商堵住聊了几句,赶在三十分钟内自觉奔向林司言身边。却发现对方正跟相亲对象谢峤相谈甚欢,聊得兴起的时候谢峤甚至搂了搂林司言的肩膀。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算什么,裴铄脸色阴沉,快步向他们走来。 谢峤瞥见,笑了起来,还故作亲密凑到林司言耳边说:“你说这么大个公司的创始人,原来也有这么幼稚沉不住气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林司言白了他一眼,冷冷道,“再不放开,别怪我不客气。” 谢峤见识过林司言的“不客气”,马上识趣松手,还拉开了点儿距离。 林司言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以后说话就说话,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作为合作对象要互相尊重,你觉得呢谢总?” 谢峤正要回答,裴铄这边气势汹汹杀来,状似不经意搂住林司言的肩膀,冷笑一声:“又见面了谢总。” 上一秒才说不喜欢别人碰,林司言下一秒就没话说了。 “我们刚刚还谈到小裴总您呢,真的一说曹操曹操就到。”谢峤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嘴角勾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带着几分痞气。 “哦,都聊什么?”裴铄这么说,却低下眼睛看向林司言。 谢峤这人狗嘴吐不出象牙,林司言先一步回答:“说你年轻有为,特别有想法。” 这还是林司言鲜少的直白夸赞,裴铄闻言抿了抿嘴唇,这才勉强压住快要翘起来的嘴角,佯装淡定来一句:“真的?” 林司言抬眸,迎上裴铄一双清澈漂亮的棕色眼睛,里头闪烁着点点星光似的,心头顿时软了几分,只郑重地点了点头。 临走前,谢峤不知发什么神经,还让秘书给林司言送上一个精致的礼盒,还冠冕堂皇说,这是表示友好的礼物。 裴铄脸唰一下黑了。 — 发布会后紧接着一堆无聊的应酬,裴铄一一应付过去,晚上十一点多才开车和林司言回到江景大平层。 前脚一回到家关上门,裴铄就自背后抱住了林司言,还俯身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 林司言心跳漏了一拍,僵在原地没有推开裴铄。尽管这些天裴铄任务之外的亲密接触越来越多,但他始终没办法狠下心拒绝,他无法拒绝裴铄对他的为所欲为。 “言言,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闷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语气像刚出锅的年糕一般黏腻,“你说了以后不看他的,今天还跟他离得那么近,他还搂你的肩膀。” 林司言默了默,才道:“那砍掉他的手。” 裴铄顿了一下:“认真的?” 林司言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嗯,我跟苏珊说。” 裴铄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言言,你是在哄我吗?” 林司言眉头微微蹙起,他不知道什么哄不哄人的,这是他的真话,“没有哄你。” 因为方才谢峤很不礼貌地搂住他的时候,真有那么一瞬间,他动了要砍掉这只手的念头。不过想到谢峤给他带来几个亿的收益,他又默默忍住了。 不过,哄裴铄……大概也是吧,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谢峤。 就在林司言思考的片刻里,裴铄冷不丁问他:“谢峤送你什么?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 “不知道。”林司言如实回道。 谢峤素来想一出是一出,他只关心和谢峤合作他能赚多少钱,并不关心谢峤这个人的想法。 第24章 一件衬衫,一条领带,比划一下还挺合适林司言。 想到谢峤可能用眼睛以及脑子意淫过林司言的身材,裴铄顿时就打翻了醋坛子,心里骂了谢峤几百句,还说:“送的垃圾,扔了。” 只是正要扔的时候,又突然改变主意。他忽地竖着将林司言抱离地面,一只手稳稳当当托住他。 林司言被吓一跳,双手下意识抓住裴铄的肩膀:“裴铄!” 裴铄却仰起头,在他嘴唇啄吻:“言言,我们试一下合不合身。” 林司言:“……” 裴铄哄一哄亲一亲,林司言瞬间缴械投降,由着裴铄将他抱着走。到了卧室才知道,裴铄所说的试穿,原来是只穿。 果真很合身,裴铄顿时火气冒起,一只手握住林司言又白又细的小腿,双眼紧紧盯着他看。林司言靠在床头不怎么直视,看了他的眼神胸口就漾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看见谢峤刚刚碰你了,他之前是不是还给你量过尺码?”裴铄酸死了醋疯了,他就是受不了任何人觊觎林司言,想想也不行。 鬼知道谢峤怎么知道他的尺码,但裴铄现在瞧着很不对劲,林司言不怎么自然地扯了扯被子挡住自己,见裴铄不肯松开他小腿,就抬手扇裴铄脸让他清醒:“裴铄你正常点。” 裴铄习惯了被林司言扇,这时候被扇一下好像还开心点,毕竟林司言应该没扇过谢峤。他抓住林司言扇他的手放唇边亲了亲,“我很正常,言言。谢峤知道你的尺码,我也要知道。” 下一秒就钻进被子里咬林司言,疼得林司言推了推裴铄的脑袋:“裴铄,你属狗的吗,别咬我……” 抗议无效,裴铄双手掐住林司言的腰,如同一条坏心肠的水蛇肆虐。林司言呼吸越来越急促,喉间还不禁溢出了几声甜腻的哼叫,听到自己竟然发出如此失态的声音,羞耻得全身都染上了粉红色。 过了好一会儿裴铄才舍得撩开被子,鼻梁和嘴唇都是水渍,连睫毛都挂了几颗水珠,在吊灯映照下闪着光。 他看见了靠在床头的omega此刻脸红喘气,整个人都散发着一阵雨后的清新香气。为了不发出自认为奇怪的声音,他竟咬住了衬衣下摆,睁着一双雾气氤氲的眼睛一个劲儿盯住裴铄看,一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 裴铄松开衬衫下摆去吻林司言的嘴唇,也吻他一张被春雨打湿了的脸:“言言,不要觉得羞耻,你怎么叫都很好听。” 林司言不吭声,裴铄是故意欺负的,而他是心甘情愿的,他心里这么想着。 裴铄以为林司言真生气了,急得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侧脸,眼神亮亮地看着他:“言言,你要是生我的气就扇我巴掌,别不说话好不好?” 林司言静静与裴铄对视了许久,最后巴掌一个不给,只是很轻地摸了摸裴铄的脸。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依然能让人感觉到温柔的情绪在其中流动。 不管裴铄怎么欺负他,他都不会真的不理裴铄,裴铄对他来说太特殊了,是别人都无法代替的存在。 刚刚只是有点拧巴也有点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总是忍不住在裴铄面前袒露太多,气自己在裴铄面前总是变得不像自己。 裴铄很喜欢林司言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看着他,金丝眼镜挡住了这动人风景,他伸手轻轻摘掉,继续欣赏林司言这双漂亮的眼睛。看着看着又心猿意马起来,眼神温度渐渐又起,“言言要不要也量一下我的尺码?这样才公平。” 其实说公平也不完全公平,裴铄方才是用口唇,这会儿林司言却是用更深的地方。 室内的信息素浓度迅速攀升,林司言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欢迎着裴铄的到来。裴铄在林司言的体内翻起一阵暴风骤雨,搅得江水涨潮、浑浊不堪,没一会林司言就在这潮浪起伏之中彻底晕头转向。 到最后完全力竭,林司言伏在裴铄身上不停地喘气,身着的衬衫早就湿透了,扣子也崩了几颗,还露出了一边的肩膀,皮肤白皙却吻痕斑驳。 他俩情况截然不同。裴铄第一次之后就食髓知味,热情高涨且精力旺盛。随着实战经验累积,他对林司言身体越发熟悉,也就越发知道该怎样将林司言翻来覆去,越来越懂得掌握节奏且持久。 而林司言则变得越发敏感且容易动情,加上无法抗拒裴铄想要他这点,哪怕只是身体层面,常常露出献祭般的动作和神情,完全配合裴铄的掠夺。这样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只会深深地刺激裴铄,令他变本加厉不知分寸。 裴铄一只手拢住林司言汗湿了的后背,手还不安分地钻进衬衫里抚摸,另一只手将林司言额前的碎发拨到后脑勺,而后低头在额头落下一吻:“言言,一起洗澡?” “唔……”林司言闭着眼睛应了一声,细声碎语的,尾音却拖长了,听起来很像撒娇,当然本人肯定不这么觉得。 裴铄打横抱起林司言,穿上拖鞋一站起身,就听到咔嚓的声音。低头一看,他不小心将林司言掉落在地上的眼镜踩碎了。 林司言也听到了声音,皱着脸小声说话,语气真的很像撒娇:“赔我新的。” “赔,肯定赔,”裴铄朗声笑了起来,“明天给你买一打换着戴。” 双双刚泡进浴缸里,裴铄没忍住把林司言压在浴缸一角,亲得他脸红喘不过气来。 林司言闭着眼仰起脸,微微伸出舌头,太乖了,裴铄又在温水里将人吃掉。 就这样胡闹直至凌晨三四点,林司言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榨干了,裴铄将他里里外外洗个遍才抱出来,蹲下身给他套上白色棉质内裤。 大概太过难舍难分,连一套睡衣都要两个人分着穿,他穿长裤,给林司言套上宽松长袖上衣,只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长腿,然后才双双钻进被窝里,缠在一块去。 林司言疲惫不堪,一沾枕头就在裴铄怀里睡了。 “晚安,言言。”裴铄亲了亲林司言的额头,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入睡。 —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1、哥哥,言言可以从一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啦,还会写你的名字,会读你名字的拼音,你什么时候再来看言言啊? 2、哥哥,裴阿姨今天来看我,说你病得好严重啊,可是言言不能去看你。你说言言是被困在高塔的长发公主,希望有天我能从高塔逃出来去到你的身边,看看你说的那个特别有意思的世界。 3、哥哥,言言昨晚梦见你啦,我们在小木屋玩了一整天,你给言言讲故事。你什么时候再来给言言讲故事啊? 4、哥哥,总感觉这太妃糖越吃越不甜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5、哥哥,太妃糖只剩下最后一颗了,言言要留着等你再来的时候吃。 6、哥哥喜欢言言、哥哥不喜欢言言、哥哥喜欢言言、哥哥不喜欢言言……(一直重复)哥哥不喜欢言言、哥哥不会喜欢言言了(小孩呜咽声断断续续)。 7、哥哥,太妃糖过期了,言言还一直留着,总觉得你还再来小木屋找我。 8、哥哥不记得我了,哥哥是不信守承诺的宇宙无敌骗人精,记忆力不好的超级大笨蛋。 9、我把过期的最后一颗太妃糖扔了。从今天开始,裴铄是弟弟,不是哥哥,也不是小狗,裴铄只是裴铄。 10、爹地回来找我,我和他说我在新家很好,不想跟他走。他不应该爱我的,这样他就要带上我这样一个累赘到很远的地方,他会很辛苦很辛苦的。爱我是一件很累很没必要的事,所以裴铄没有信守承诺不是他的错,我不应该怪他的,对不对。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3219分。 第21章 裴铄第一天一早就醒了,尽管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却很是神清气爽。 怀里的omega不知何时脱离了他的怀抱,还转过身背对着他。冷白的肤色衬托之下,后脖子的望鹤兰刺青透出一种冷艳的美。 裴铄从背后重新抱住omega,满怀雨后的清新香气,他低头亲了亲那朵盛放的望鹤兰,露出虎牙故意在腺体处轻轻研磨几下,引得睡梦中的omega无意识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哼唧声。他将omega掰回来,一看到对方乖巧的睡颜,又情不自禁低头亲了亲眼睛和嘴唇。 林司言梦里觉得有点儿痒,往后躲了一下,没成,又被裴铄捞回来。他额头抵在裴铄胸膛,喃喃自语:“睡觉……” 裴铄抬手抚摸他的头发,唇角带笑:“嗯,你睡。” 他顿了顿,冷不丁来了一句,“言言喜欢我,是不是?” 其实裴铄心里没底的,他一直猜不透林司言想什么。如果喜欢,林司言为什么还要坚持和相亲对象见面,但如果不喜欢,这无数个亲密的瞬间又算什么。他并不觉得,换个人给林司言快一千万,林司言就肯跟他做这些事儿。 林司言自然没回答,他靠在裴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裴铄等了会儿没等到,心态乐观地笑笑,“你不说,那我就当你喜欢了。” 第25章 先不论心理上喜不喜欢,林司言生理上对他绝对是喜欢的,喜欢得不得了的那种。 — 裴铄抱着林司言又躺了会儿,就很自觉地起床,一边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一边煮早餐。期间还顺手将昨晚换下的被单洗好烘干,收拾干净偌大的客厅。 小陈上门送新鲜食材的时候,他特地交代小陈按照他给的度数和镜框样式,配一打一模一样的金丝眼镜,防止以后他俩一个不注意又有眼镜牺牲了。 度数和样式是裴铄找苏珊要的,其实林司言近视度数不深,不怎么需要戴眼镜也能基本看清,但他还是坚持戴眼镜。理由裴铄不问也猜得出,不就是为了挡住显得柔情的眼睛和泪痣,好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成熟威严,更像把持整个集团的老总。 早餐快做好的时候,裴铄进卧室瞅瞅,却撞见已经醒来的林司言,正在查看手机短信,备注是他很不想看到的名字,谢峤。 林司言一见他进来,便收起了手机。 谢峤来了条信息,喜不喜欢他送的衬衫和领带,小狗该不会发疯把他送的都撕碎了吧。 就知道谢峤不安好心,他就是看出了裴铄特别不喜欢他,还要故意惹他。 谢峤发来的信息,林司言一眼都不让看,裴铄心里顿时酸溜溜的,直接能炒好几碟醋溜白菜。他鼻子里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溢于言表,“这么宝贝啊。” 林司言没接裴铄这句奇怪的话,只面无表情一句:“我饿了。” 他低下眼眸,似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又道,“你前两天做的烤蔬菜,挺好吃的。” 裴铄一听,什么气瞬间烟消云散,马上换了一副模样:“我现在给你做,正好小陈送了些新鲜蔬菜,等会就好。” 裴铄殷勤得像是讨人喜欢的快乐小狗,林司言似乎有一瞬间真看到了裴铄对他摇尾巴,错觉他俩还是还像小时候玩游戏,输了的人要当小狗。他愣了愣,直至裴铄哼着歌儿离开卧室,他才迟了几拍捂住自己的胸口。 真的,真的好喜欢裴铄,快要溢出来了的喜欢。 可是越是喜欢越是感觉到悲伤,喜欢本身就意味着分离和失望,林司言从小就这么觉得。 林司言默默平复内心思绪,好一会儿才起身出去,一阵食物香气扑面而来,裴铄却不在厨房里忙活。林司言循着细碎的歌声走到浴室,发现这人竟对着水龙头在给他洗内裤,似乎还一副挺乐在其中的样子。 内裤里都是林司言情欲路过留下的痕迹,裴铄并不觉得不卫生,他俩现在都是水乳交融的关系了,洗内裤这点事不算什么。而且对于他来说,这更像是一种重温和回味,林司言因为他而陷入欲望陷阱里的样子实在迷人。 林司言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裴铄小时候喂他吃糖给他擦手擦嘴,长大了给他做饭洗衣服收拾,这些都不算什么,洗内裤这件事才是最匪夷所思的。这得多亲密的关系才毫不介意,甚至还甘之如饴……林司言脸唰一下红了,“裴铄,你别手洗……” “不手洗,怎么洗?”裴铄理直气壮回他一句。 林司言眉心蹙着:“我有洗衣机。” 裴铄却认真跟他解释:“言言,洗衣机其实很脏的,内衣裤不能跟其他衣服放一块洗。” 林司言现在脑子短路说不过他,半天只有一句:“总之你别洗。” 然而裴铄已经洗干净,而且听出了林司言的不自然,侧过脸果然看到林司言双颊微微泛红,一双水润的眼眸故意瞪大了看着他,故意装出很凶很冰冷的样子。裴铄没来由很想抱着林司言亲一下,不是那种充满情欲的深吻,只是单纯在唇上啵一下。 他靠过去和林司言头凑着头,这么想还真就这么做,吧唧一声响,露出得逞的笑:“言言你害羞啦?要是觉得特别感动就亲我一下吧。” alpha顶着一张阳光帅气的脸搞偷袭,还满嘴都是这些挑逗人的话,却一点儿都不显轻浮,反而给人温柔又可爱的感觉。 林司言心跳如鼓,却并不影响他伸手推开裴铄的笑脸 ,他俩靠太近了,裴铄身上淡淡的崖柏香气正一丝一缕勾着他的魂儿。 “我懂的,”裴铄脸上笑意不减,还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打是亲骂是爱。” 林司言:“……” — 裴铄晾好内裤,将林司言带到饭桌前,让他必须吃掉一整块牛排和一大碗烤蔬菜。 作为奖励,他还林司言准备可焦糖布丁。 “你要多吃点,这样才能长肉,”裴铄跟个老妈子一样叨叨,“你太瘦了言言。” 林司言被逼着吃饭,却没提出任何抗议,只是嗯一声就开始慢慢吃起来。因为这是裴铄特地给他做的饭,能吃的他都会吃完,再说了裴铄做饭真的很好吃。 裴铄单手托腮,静静看着林司言一口一口吃着他做的牛排和烤蔬菜,欣赏林司言慢条斯理的吃相。切牛排的动作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却莫名其妙的好看,手指好看,动作好看,什么都好看。裴铄看久了,便自然而然一句:“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话一出口,裴铄觉得这不算恰当,又补充一句,“应该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很好看。” “就感觉……”裴铄似是认真思索片刻,“摘下眼镜,你是就是我一个人的。” 旁人所认识的林司言是冷酷无情的,终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发型一丝不苟,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副高高在上的精英做派。而他所亲近的林司言可以不戴眼镜不穿衣服,可以予取予求被弄乱,可以暴露脆弱狼狈,也可以随便扇人巴掌。 他直觉强烈,只有他一个人见过这样的林司言,这是林司言给他的唯一。 有那么一瞬间,林司言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低头叉着一小块牛排,故作镇定:“别说奇怪的话。” 好吧,老婆又害羞了。 裴铄想了想:“那就说说你昨天亲眼看我开发布会,感觉如何。” 林司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想知道?” 裴铄笑道:“想听你夸夸我。” 林司言问他:“你就肯定我会夸你?” “那你要骂我吗?”裴铄似乎刀枪不入,林司言说什么他都能掰过来,“骂是爱,也行。” 林司言应该说些冷硬的话,裴铄总是这样奇奇怪怪是不行的。可是对上裴铄充满恳切的眼神,他又顿时成了机器人,被安装了固定程序的机器人,必须接住裴铄的每一个期待。 他认真思考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之前了解创元主推的ai+企业项目,根据不同企业客户的需求和实际,提供不用的数字化转型方案,诞生了很多成功的案例。数字化转型一直是我想推的,展锐想要跟上时代潮流,就必须迈出这样的一步,我想创元会是帮助展锐迈出这一步的很好的合作伙伴。” “还有一点,你说科技的力量就像太阳,总有一天会洒满每一个角落……这个世界上,秩序是最不可动摇的存在,有的人在维护秩序,有的人在遵循秩序或向秩序屈服,但还有的人却试图改写秩序。” 说这里,他抬眸看向裴铄,轻轻道,“这样的人最了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裴铄心头滚过去一般,裴铄愣了半天,耳根子悄悄红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从不缺肯定和夸赞,但林司言一句顶一万句。 “言言。”他痴痴看着林司言,突然一句。 林司言不明所以:“嗯。” “我想亲你,”裴铄说,“我们来完成任务吧。” —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1、其实我不需要一分钱也可以和裴铄牵手拥抱亲吻,做任何能帮到他的亲密的事。但如果我不收下那些钱,我做这些就没有了掩饰的理由。 2、我不怎么喜欢吃江南师傅做的菜,但裴铄特地端过来,一脸认真看着我好像很想让我尝尝的样子,我对裴铄的示好没有任何抵抗力,这样说会不会很没出息…… 3、裴铄的眼睛很好看,每当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我就变得很难拒绝裴铄的任何要求和愿望,哪怕他要的是我,总之怎样都可以的。 4、裴铄每天给我做饭洗衣服、收拾屋子、和我一起上下班、抱着我睡觉……我时不时会错觉裴铄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可他已经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承诺,那只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只有我在意而已……我要戒掉这样的错觉,因为不想再像小时候一样伤心难过了。 5、裴铄特地为我做焦糖布丁,很像我小时候尝过的味道,我没有告诉他,我想爹地了。我好像一直都是爹地的负累,要是我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他会不会过得更好,我时不时就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抹去自己在他人生里的痕迹,我贪恋活着的感觉,只是想要帮裴妈妈扛起担子让她松口气,只是想要偶尔能看一眼裴铄。 第26章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3159分。 第22章 一家权威金融杂志约了林司言专访,定下了这周六下午拍照和采访。林司言一直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个性,但展锐近年来一直热心公益打造良好的企业形象,公司宣传团队认为作为掌舵人的他适当增加点儿曝光率,传达展锐的企业文化和经营理念也未尝不可。 林司言采纳了团队建议,接下了金融杂志的专访邀约。 裴铄和林司言一同前往约好的地点,刚下车就接到了一个重要电话,怕耽误林司言时间就让他先进去。 ——不怕变小狗? 裴铄正在聊电话,林司言在手机打了这几个字给他看。 裴铄浅笑一下,一边跟电话里的人说着什么智能,一边手很不老实地捏了捏林司言的脸。 苏珊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幕,微微侧过视线不再多看一眼。她一直拿不准两人的关系,总觉得很是微妙,尽管两人都住到一块去同吃同睡,但林司言并未承认裴铄的恋人身份,而裴铄却似乎已经将自己当成林司言的老公了。 林司言冷着脸剐了裴铄一眼,转身走了。 最近裴铄实在放肆,总是不出于加分目的地碰他,仿佛他们彼此相爱。可他们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林司言强迫自己一直保持这样的认知,裴铄每亲近他一次,他就要提醒自己一次。 — 这次请来的摄影师在业内颇有名气,本来还在调试镜头,一见林司言登场,当即对着他咔嚓拍了一张。看了一眼成品,摇摇头,“你就不该戴眼镜,太丑了。” 在场其他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摄影师什么来头啊,居然如此随意对堂堂集团老总说话。 负责这次专访的记者正好到场,主动迎上去,以玩笑的口吻化解尴尬:“林总这么早啊,tommy是咱们特地请来的摄影师,刚从外国回来,风格还没转换过来呢。” “tommy,”林司言直言不讳,“有点土。” 那个叫tommy的omega当即大笑起来,林司言无视他,只对一旁直冒冷汗的记者解释,“认识的,老同学。” 记者如释重负又有些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原来tommy和林总是同学呢,真有缘分啊。” 林司言实话实话:“还是辛瑾这个本名更适合你。” “你喜欢叫我什么都行,”辛瑾笑意盎然,自然而然就开始撒娇,“其实我和林总不只是老同学呢,还曾经是很亲密的关系呢。” 林司言没接这句话,只面无表情看着辛瑾:“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周四才回来,一回来就接活儿想给你个惊喜,”辛瑾凑过来挽起林司言手臂,语气甜腻,“见到我不开心吗?” 辛瑾长得特别娇小精致,挨着林司言一站,忽略两人性别相同,其实看着还颇为般配。 裴铄挂掉电话推门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整个人一下就僵在了原地,花了十几秒时间消化所看到的事实——他的初恋辛瑾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如今还缠上了他的未来老婆林司言。 真是岂有此理,他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势汹汹端出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正宫做派,与此同时林司言也不着痕迹地抽走自己的手,与辛瑾拉开一点距离:“辛瑾,你正常点。” 辛瑾笑道:“我很正常啊,这么久不见,亲近一下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裴铄先林司言一步斩钉截铁道。 两个omega瞬间齐刷刷看过来,辛瑾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又一个关系亲密的老同学,好久不见啊裴少。” 他一直面带笑容伸着手,但裴铄始终冷眉冷眼盯着他,一动也不动,大约过了快半分钟才给出反应,当着林司言的面与他握了握手,一触即收,不冷不热一句:“好久不见。” 比起谢峤这种潜在的威胁,辛瑾显然更让裴铄感觉不爽。并非因为辛瑾辜负了他,那些他老早就不在意了,而是辛瑾还真就和林司言有过一段,裴铄光是想想就无名火起。而且搞不好辛瑾就是送林司言玩偶小狗的人,还是夺走林司言初吻并且让他记挂至今的“傻子”。 辛瑾显然也能感觉到裴铄的敌意,无所谓地笑笑:“今天专访言言,裴少怎么也来了啊?” “碰巧而已,”林司言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而后转向在一旁看戏的记者,语气淡淡地转移话题,“时间差不多了,开始吧。” 记者迅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那咱们先去那边换套衣服,都已经准备好了。” — 林司言换衣服的间隙里,裴铄就一直在门外候着。起初提出要一起进去帮林司言换衣服,结果被对方一巴掌推出来。 内裤都帮着穿帮着洗,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裴铄不解。转念又觉得林司言是不是见辛瑾在场,故意避嫌不与他亲近,那就更气人了,裴铄心里冷哼一声。 现场不少人认出他就是创元的创始人兼一把手,年轻有为,高大英俊,网上不少omega光是看裴铄这张脸就迷上他了,更别说他还是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和超级富二代,含着金钥匙出生,数理天才名校毕业,自主创业一路高歌猛进,简直现实版爽文男主。 辛瑾调试好镜头,抬头望见裴铄乖乖等在换装间的门口,没有半点儿不耐烦,怎么看都不像个坐拥亿万资产的老总,倒是更像忠诚护主的大狗狗。 很多年前,他问过林司言最想要什么,因为林司言看起来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一样。 “小狗,”林司言思考了许久,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狗。” 辛瑾敛起飘远了思绪,又似有深意地看了裴铄一眼。 化妆师精心修整后,林司言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高定西装出来,裴铄一看人就愣住了。辛瑾给林司言拍照的时候,赞叹的声音不时悄悄响起,都在夸林总美得不像话,胜过了许多所谓的当红大明星,就长成这样居然还是大集团的老总,妥妥的天之骄子。 那些什么大明星怎么能跟林司言比,裴铄闻言后心想,林司言是无人可比的。 林司言骨相生得极好,光怎么打在脸上都好看,拍照环节很快就结束了。记者开始就前期准备好的问题,对林司言开展专访。 辛瑾收工后并未离开,而是走到裴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正接受专访的林司言,看着看着他突然来了一句:“言言真好看,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好看,光打在他脸上就跟爱抚他一样。你说是不是?” 裴铄脸色阴沉,口吻冷冽,如黑云压顶暴雨将至:“好不好看我最清楚。” 辛瑾有一瞬间被alpha毫不掩饰的压迫感给震住了,这口吻就差直接宣布林司言是谁的omega。自己说的话踩到了裴铄的雷区,重遇他俩后就隐约生出的某种直觉或许是对的。 这么想着,他悄然拉近与裴铄的距离,果真在裴铄身上闻到了一股并不属于他的香气,很淡很淡,像是某个雨后清晨的树林,湿润的空气里混杂着青草和柑橘的香气,清冽之中透出了一股很独特的甜味,是与裴铄自带的崖柏木质芬芳亲密地交缠在了一起。 辛瑾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林司言专注于采访,不经意向裴铄这边投来一眼,却见他和辛瑾靠得很近。他顿了顿,很快便敛起思绪,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 — 采访结束的时候已是傍晚,辛瑾主动提出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不如就今晚一块吃顿饭。 裴铄没心情不想搭理,林司言却出乎意料地应了下来。还能怎么办,裴铄再不乐意也只能听林司言的话,乖乖跟过去。 三个人各怀心思,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彼此之间气氛微妙,一顿饭也吃得索然无味。尤其是林司言,几块三文鱼下肚就感觉喉咙被堵住似的,之后就一直默默地喝清酒解腻。 裴铄将刚上的蔬菜沙拉放到林司言面前,还给他夹了几块熟寿司,可不能什么都吃,等明儿再给林司言做好吃的吧。林司言坦然接受着裴铄的服务,还一口一口地将碟子上的寿司消灭掉,明明与裴铄并无眼神或语言之类的互动,却有一种两人似乎相处许久的熟稔和默契。 辛瑾手指来回摩挲着茶杯,细细打量着两人,忽而一笑:“言言记得咱俩是怎么认识的吗?当时学校那个到处欺负人的大高个在厕所堵我,你就突然拿着拖把从天而降像是盖世英雄,直接一下将他扫在地上。” 裴铄夹菜的手顿了顿,与林司言对视一眼:“是我撞见之后你说要挖我眼睛的那次吗?” 林司言没表情地嗯了一声。 原来在一旁抱着膝盖,将脑袋埋在双膝间瑟瑟发抖的,就是被霸凌的辛瑾。 裴铄当时竟下意识以为林司言欺负别人,还觉得林司言凶巴巴的,其实都只是偏见作祟。心里顿时泛起了绵长的酸痛,像被细针扎了一样,裴铄不可避免又愧疚了,觉得自己从前对林司言真的好坏,笃定关于林司言的流言都是真的,笃定林司言就是讨厌他故意与他作对。 第27章 林司言发现裴铄情绪似乎不对,以为他对辛瑾旧情复燃,毕竟白天的时候两人背着他挨得那么近,又或者在意他“抢走”辛瑾并且和他有过一段。回到家里正想跟他说明白,裴铄却先一步将他用力揽进了怀里,连同他一双手臂都被挤在怀里。 “裴铄?”林司言轻轻叫他。 裴铄嗯了一声,依然没松开怀抱。 林司言被迫仰起脸,下巴搁在裴铄肩上,在他体温里默了默,忍着胸口涌上的难受劲儿,耐着性子解释说:“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和辛瑾之间。我和他没谈过,高中那会就周末出去了一趟,到图书馆学习,喝下午茶,然后我就送他回家。之后他就出国读书,我们之间的联系接触仅限于节假日问候,你要是——” 要是至今还喜欢着辛瑾,大可以尝试再追求,后半句他闷在心里,不想说出口。他还没伟大无私到这种程度,能够心无芥蒂地祝福裴铄和辛瑾百年好合,尤其是这些天他跟裴铄如此亲密,品尝过拥有裴铄的滋味。 裴铄并不关心“要是”之后的话,直接掌着林司言的后脑勺吻住了他。林司言没推开他,反而很配合地勾住他脖子,放开自己任君品尝。裴铄下一秒就将omega托着屁股抱起来,一边与他继续亲吻,一边走向卧室。 哪怕没谈过恋爱,什么到图书馆学习、喝下午茶之类的,都令他醋得要命,他都没跟林司言一起做过这些事,凭什么都让别人先一步体验了。 林司言就该是他的,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他的老婆,兜兜转转也会在神奇力量的牵引下,和他再次联结在一起。 他吻着林司言修长的脖子,以林司言喜欢的方式将他狠狠填满,隐约之中听到灵猫的声音,提醒他距离接触舒服还有寥寥十几天的时间。裴铄没搭理,他已经不再需要所谓的愿望束缚,因为林司言早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身心。 再也分不开了。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1709分。 第23章 裴铄将汗津津的林司言捞进怀里,勾缠的湿吻黏腻炽热,两人难舍难分得四肢还缠着,是地底交缠生长的树根。 omega尚在余韵中,攀着他肩膀颤抖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每次运动量最大的是裴铄,都没舍得让林司言动,最后累得半死的却是林司言。今天大概尤其的累,事因林司言才哭了一场,将最后一丝力气也哭没了。 情到浓时裴铄没刹住车竟触到了omega的禁区,迷迷瞪瞪情动得厉害的林司言竟条件反射似的当即给了他一巴掌,还双手撑着他胸膛将alpha连忙推出去。没推成,裴铄以为是不小心弄疼了林司言,赶紧将人搂到怀里,抚摸着后背安慰。 光裸的后背一阵阵颤抖,裴铄侧过脸一看,一秒就怔住了。 林司言哭了。 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掉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地滑落。不是因为生理反应而流出的眼泪,而是情绪导致的。林司言骨子里有一股倔劲,遇到任何困难都只会自己硬扛,这样的人竟然哭了,还哭得那么伤心。 如同雾气弥漫的山脚下一棵竹子,千磨万击还坚劲,唯有在淅淅沥沥落下的泪水中,才得以窥见其坚韧外表下的脆弱。 裴铄慌急忙乱用手给林司言拭去泪水,颤声道:“言言怎么哭了,你、你别哭好不好?” 林司言透过泪水,朦胧地看着裴铄的轮廓,喃喃道:“不要孩子……” 原是方才不经意触到了禁区,林司言身心第一反应即是恐惧和抗拒。裴铄瞬间明了,将还在无声掉着眼泪的omega抱在自己的腿上,胸膛贴着胸膛毫无缝隙地拥着,一边细碎而温柔地吻着林司言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一边轻声安抚:“对不起言言,是我太不小心了,对不起……” 林司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趴在裴铄身上给自己找点凭借,一些童年片段像是烙在骨子里的疼痛,一遇到不好的天气就出来作祟。酒精和信息素交相作用下,泄露几分脆弱和委屈:“我不想拥有像我一样的孩子,也不想像爹地一样痛苦……” 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也不再说话,任由泪水在脸上淌,安静感受着钝刀子在心头来回锯的疼痛感,一阵阵地袭来。 其实言喻离开之后,他伤心过了头反而就好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再有这样伤心的时候,大概是因为痛苦被他压抑得太久太深了。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生理反应导致心绪不正常起来,才突然翻出这段往事,以及这份他不愿意面对的心情。 裴铄闻言一怔,随即感到一股突如其来锥心的痛,这是林司言难得一见的酒后吐真言。 想到裴亦如对他透露有关林司言的一切,不被祝福的出生、孤独无依的童年,以及爱恨交织的父辈关系……突然理解了林司言的反常,大概是自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被好好地爱过,也因此感觉自己没资格去爱,更不应该将自己的爱延续到下一代。 触手可及的亲密接触是当下唯一的解药,或者说只是暂时掩埋痛苦的麻药。林司言泪痕才干,就又缠上了裴铄,主动送上自己的嘴唇。他的身体里像是缺了一大块,巨大的空洞呼呼灌着寒风,亟待眼前这个alpha填补。 裴铄如他所愿,透出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生怕一不留意就将怀里的omega碰碎了。到最后,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情绪却彻底占据上风,在他胸口里积聚着越来越多,叫他特别难受。 他在很认真地心疼林司言,不管是此刻在枕着他肩膀睡过去的林司言,还是存在于遥远过去里他所触不到的林司言。 — 手机在黑夜里亮了起来,裴铄拿起来一看,是辛瑾给林司言发的信息。 面对情敌,裴铄毫无道德可言,抓起林司言的手指解锁了手机,看到了信息的全貌。 ——言言,很多年不见,我觉得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你,虽然你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 前有谢峤后有辛瑾,一个接一个蜜蜂绕花似的缠在林司言左右,一个比一个令人心烦。 裴铄抱起林司言到浴室清洗干净,轻放床上,掖好被子,还找来玩偶小狗放在身旁。最后一个动作他是不情愿的,林司言现在有他了,就用不着什么傻子送的破玩偶了。 对了,还有一个什么来头都不知道的傻子白月光,裴铄在林司言嘴里套不出任何信息,只知道傻子夺走了林司言的初吻,还留下了林司言很依恋的玩偶小狗。 裴铄越想越心烦,从小到大他要什么就得到,想做什么都能实现,根本不知道羡慕和妒忌是什么感觉,直至林司言走进他的内心——他承认自己这一刻是真的妒忌了。 “你太受欢迎了,这点让我很讨厌。”他对着睡梦中一无所知的人嘀咕。 越想越气,气得人孩子心性起,幼稚鬼俯身咬林司言脸颊上的肉,软绵绵的。睡梦中的人溢出几声轻哼,裴铄一律当成撒娇,捏着下巴就亲上去。 “唔……” 林司言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一只大狗狗吞食,最后一丝氧气也快要被卷走。可是袭来的气息和温度太过熟悉,也很舒服,陷在柔软被子里的他哪里都不去,只困在原地作茧自缚,与这只大狗狗贴在一块儿分享彼此的体温和气味。 感受到林司言无意识的回应,裴铄莫名就被哄好了,又或者说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 身边烦人的莺莺燕燕再多,林司言最区别对待的还是他。 裴铄开心了满足了,走出卧室,也不看现在是凌晨几点就一个电话打过去。 “神经病吧你。”辛瑾刚睡下就被铃声吓醒,起床气大得很,脱口而出便是没素质的话。 裴铄嘴角上扬冷笑一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大半夜短信骚扰人家的确是神经病所为。” 辛瑾猛地清醒过来,要真还听不出点什么,他这些年在国外就算白混了。敢情裴铄大半夜还在林司言身边,而且能直接检查林司言的手机,现在还端着一副正宫做派来兴师问罪呢。 “你想说什么?”他直接道。 “明天六点见个面,有话要说。”裴铄言简意赅。 挂掉电话,他就将通话记录,连同那两条不要脸的短信统统删掉。 — 鉴于和林司言之间的愿望束缚尚未解除,裴铄必须在三十分钟内赶回来,于是将见面地点约在楼下,非常好意思让辛瑾大早上就开车跑十几公里过来。 裴铄早早起床拾掇一番,用摩丝抓了抓头发露出深邃眉眼,还穿上了林司言之前随口夸过一句的黑色外套,衬得整个人更加英俊而深沉。出门前他小心凑到床边,虚虚地抱了抱还在沉睡的林司言,这环节就跟喷香水一样,只不过他要沾上的气味是林司言的信息素。 一坐进副驾驶位,辛瑾就闻到了裴铄身上那股清冷的香味,比昨天更加明显了。几个小时前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第28章 辛瑾觉得有点好笑,堂堂老总居然以这种方式宣示主权,够幼稚的。而且裴铄高中那会儿不是扬言超级讨厌林司言,怎么突然就这么喜欢了。 “我知道你大概想说什么,”他先一步开口解释,“别误会了,虽然我一直很喜欢言言,但他不喜欢我,我们之间一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当年不是他撬你墙角故意和你作对的,是我自己上赶着喜欢他的,他也明确拒绝了我。” 短暂陷入到回忆中,他目视前方缓缓道,“他拒绝我的时候,说没必要喜欢他,他不值得也不需要任何喜欢。” 裴铄最听不得林司言这么说自己,剑眉皱了起来:“他还说了什么?” 辛瑾侧过头打量他一眼,眼神很是复杂,停顿片刻后只道:“……没什么了。总之我只是想告诉他我的心情,至于其他的我不会勉强也勉强不来。” 他暗暗思忖,其实还有别的要说的。他之所以靠近裴铄,甚至和他在一起拍拖,相当一部分原因是他看出了对任何人都不敢兴趣的林司言似乎只在意裴铄,只和一个人处处过不去,目光总是默默追随,何尝不是另一种在意呢。虽然不知道林司言为何要这么做,但站在裴铄身边肯定能引起林司言的注意,这是他那会儿特别幼稚又简单的想法。 果不其然,和裴铄在一起没两个月,林司言就主动找到了他,开门见山道出他的心思,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裴铄,不要再胡闹下去,更不要玩弄裴铄的感情。 辛瑾很意外林司言会是这个反应,竟然如此维护死对头裴铄。 林司言却淡淡回应,说因为裴铄是他名义上的弟弟,他答应了妈妈要好好看着弟弟。 辛瑾从善如流,表示自己会听话跟裴铄分手。作为交换条件,他要和林司言来个一天约会,哪怕不喜欢他不接受他心意也没关系。 裴铄这次私下里见辛瑾,主要目的是宣示对林司言的主权,好让辛瑾赶紧死心滚蛋。他时不时看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了,直截了当:“朋友就该有朋友的分寸,以后不要再发奇怪的短信骚扰言言。” 正要下车,听到辛瑾在背后轻飘飘来一句:“裴铄,你今天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的?怎么听着这么像言言的监护人或恋人,可是言言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没资格的醋吃起来最酸,说的就是现在的裴铄。不过他向来心理素质颇佳,林司言不开口承认他的正宫地位,不代表他实际上不是,重要的不是名义而是事实。 毕竟,事实婚姻也是婚姻,不是么。裴铄特别乐观地想。 “你说呢,”裴铄不想跟他再多废话,嘴唇一张蹦出几个字,“你不都闻到了吗?” 说罢,干脆利落关上车门,扬长而去,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第24章 林司言醒来没看见裴铄,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找着人,打电话也不接,心里忽然升腾起着急不安,就怕超过三十分钟裴铄晕在外面。他披上大衣揣着玩偶小狗往外走,在门口与提着一袋早餐的裴铄打了个照面。 裴铄眼尖捕捉到林司言的变化,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林司言流露出意外惊讶之色,本来身体紧绷着,肩膀放了下来,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裴铄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身余光瞄到了林司言揣口袋里的小狗,顿时心头软软抱住了林司言,替他整理有点儿凌乱的发丝,笑着问他:“言言你是担心我晕倒,要出去找我吗?” 林司言轻轻推开他,嘴硬道:“没有,我饿了。” 裴铄发现了,林司言要是感觉不自在就会用自己饿了转移话题,他不知道自己每次被看出言不由衷却还要坚持的样子,真的很可爱又好笑。这么想着,裴铄勾唇似笑非笑,故意逗林司言:“言言这么快就饿了,看来是昨天没喂饱你啊。” 昨晚一幕幕跟电影回放似的在脑海掠过,林司言脸颊一热,有些恼羞成怒:“裴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裴铄噗嗤一声笑了,但在林司言的死亡凝视下迅速敛起笑容,“不是说饿了吗,来尝尝我买的包子,你之前说好吃的。” 林司言上下打量裴铄,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孔雀开屏似的给谁看呢,根本不像下楼买个早餐,他半信半疑:“穿这么隆重去买早餐?” “对啊,向老板拜师学艺,求他把做包子的秘方传授给我,”裴铄一本正经,叫人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等我出师就不用出去买包子,以后想吃我做给你吃就好了。” 他现在是个合格的妒夫,林司言多看一眼的男女老少要提防,连林司言夸过一句的包子铺也惦记上了,恨不能什么都在林司言这儿占一个第一和最字。 林司言看着裴铄,没吭一声。以后、明天、很快之类的词语都是有毒的,会让相信的人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和幻想,就好像这样美好的此刻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可他们合约就要结束了,哪有什么以后可言。 — 一顿早餐下来,林司言异常沉默,吃得也不多。 裴铄将没吃完的早餐打扫干净,在卧室找到正准备换衣服的林司言,不由分说地将人揽在怀里。林司言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传来一阵冰凉,接着便听到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咫尺间响起:“十分钟就好,都快肿成金鱼了。” 他抱着林司言床边坐下来,让林司言坐他腿上,就这样冷敷了一会。 移开冰袋,正对上林司言一双总是在下雨的眼睛,两人对视一阵。林司言垂下眼眸,如蝴蝶翅膀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将漂亮的小痣也藏了起来。裴铄牵起他的手,下一秒便听到他说:“对不起。” 裴铄不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林司言不说话了,是该说他不喜欢被人听到心声,还是该说觉得昨晚自己很狼狈。大概都有吧,总之是觉得自己不该在裴铄面前表现出那样的一面。 “总之,”他抬起眼睛看裴铄,“你就当没听过没看过就好了。” 一旦触及心门那道锁就将人狠狠推开,林司言怎么能一直这么倔呢。 裴铄有点生气了,他上手使劲揉林司言的脸,将他揉成一只嘴硬的河豚,板着脸语气严肃:“林司言,我已经听到了看到了,而且是关于你的事,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林司言有一秒的怔愣,却依然嘴硬道:“可是你知道这些没什么意义。” “意不意义我说了才算,”裴铄直直看着林司言的眼睛,眉目间流露出几分温柔又无奈的神色,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言言,只要是人就会有脆弱的时候,那不是狼狈是真实。你这样拼命抵抗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总是嘴硬说自己很坚强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你这样……” 他抬起手抚摸林司言的后颈,陈年疤痕与掌心相触碰,引发很轻很轻的一声叹,像是树叶飘落在地上,“你这样会很累很累的……” 林司言指尖微微一蜷,裴铄抓住他的手放在胸膛捂着,一双天生多情的眼睛以视线描摹面容,而后轻声一句,“知道吗,言言,你有一双最世界最好看的眼睛,你的泪痣也很可爱。可是你总爱戴眼镜遮住你的眼睛你的泪痣,用眼镜隔开你的眼睛和这个世界。要不是这误打误撞的愿望束缚,我可能会就此错过这样的风景。” 怀里的omega终于因为这句话有了点儿触动,一双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等待下一句。 “眼镜就好比你的防御机制,我这么说并不是在审判你的对错,你可以继续戴着眼镜,只要自己感觉舒服。但是眼镜偶尔还是要摘一下的,让你的眼睛呼吸呼吸,”裴铄顿了顿,“言言,至少在裴铄面前,别怕摘下你的眼镜。” 林司言久久不语。 裴铄点到即止,他不想一下把林司言逼得太紧,毕竟从小到大养成的性格和模式,旁人三两句话怎么可能说改就改呢。他以后有的是时间和耐心,陪林司言慢慢摘下他的眼镜,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好啦,现在是任务时间。” 他双手抱住掂了掂坐腿上的林司言,凑过去鼻子蹭着鼻子,稍稍一歪头吻住了林司言。嘴说着那么硬,唇亲起来却这么软,裴铄觉着,多亲亲就好,林司言迟早会对他敞开心扉露出内心柔软的一面。 心里还有许多不愿被触碰的地方,只是裴铄的吻落下来,林司言的唇便下意识迎上去,像是磁铁相吸分不开一样,还一只手抓住裴铄后脑勺头发,吻得愈发深入,将最后一丝氧气吻走。 林司言只进气不出气脸憋红了,每次亲久了都这样,裴铄爱怜般捏了捏他发烫的脸和耳垂,笑容满面调侃:“言言,你怎么不会换气啊,只一味憋着可不行。” “你管我。”林司言试图推开alpha,腰却被人家双臂死死捆住,还被一把压在床上。 眼看alpha就要整个人覆上来,林司言语气紧张又生气:“裴铄!” 裴铄不依不饶压着omega,垂下眼眸饶有趣味看着他,还不怕死地亲了亲他气呼呼的脸,嘴角勾起的笑带着戏谑的意思:“那我们问问openme吧,就问接吻不会换气怎么办。” 第29章 这句话像是激起了林司言幼稚的好胜心,裴铄刚掏出的手机被他夺过来扔在了地上,他不喜欢裴铄这样逗他。裴铄根本不懂,他总是害怕自己会沉溺在暧昧亲昵的相处中,控制不住想要表达对裴铄的满腔喜欢。 “我会换气,”林司言此地无银为自己辩解,还用手肘推搡了一下,“你快放开我!” 裴铄噗嗤笑了,故意跟他作对似的压回去:“我不信,再亲一个。” 没等林司言反应,裴铄就又欺身亲上来。林司言被alpha强硬地摁住后脑勺,腻腻歪歪吻着,火苗自舌尖一路燃烧至全身各处。 露出来的小腹最先感知到危险,林司言当即抵抗起来,毫不客气咬了裴铄嘴唇一口。裴铄却跟铜墙铁壁一样压着他,他气得嚷起来:“你快放开我,我要上班了……” 裴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边作恶一边用鼻子无比温情地蹭着林司言的鼻子,压低声音似诱似哄,“言言,你真坏……” 这不是必然的事么,alpha这样熟稔地亲他摸他,不喜欢才怪……林司言红着脸一个劲揪着裤子,却又在alpha更猛烈的作恶下很快就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双手也被一把抓住压在头顶上,完全敞开自己任由为所欲为。 一朵烟花忽地在脑子里炸开,身体跟着彻底疲软下去。 林司言如梦初醒一脚踹开alpha,衣衫不整跑到浴室里,内裤不能要了,衬衫也不能穿了,裴铄总是要他不得不处理各种自我不受控的情况。 “言言你生气了?”裴铄跟过来,捡起被林司言生气扔地上的内裤和衬衫,胸膛贴上他的后背,林司言才刚套上新的衬衫和内裤,光着腿不情不愿被他抱住,挣了几下没用。 “乖,不生气不生气……”裴铄压低声音说话很是温柔,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崖柏香气,随着臂膀捆紧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放开!”林司言维持住仅存的意志力,冷冷斥道。 裴铄没动。 林司言语气稍微急了些,“快放开!你不去公司了么?!” “不想去……”裴铄侧脸贴着林司言后脖子的望鹤兰刺青蹭了蹭,含糊不清道,“再让我抱会儿。” 林司言与之僵持了几秒,最终只认输般叹了口气,“裴铄你让我先穿裤子。” 现在不让抱那就穿上裤子再抱,裴铄特别擅长伺机而上,林司言刚套上裤子,单薄一片人儿就被他重新圈在怀里,裤子拉链以及皮带都是他热心帮忙弄好的。 — 林司言走到哪裴铄就背后抱着跟到哪,裴铄脑子抽风要给林司言洗内裤作为赔罪,林司言一下夺过来说要自己洗。 于是乎裴铄一只手摸着林司言的小腹,另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林司言用一双几乎不沾阳春水的手给自己洗内裤,手里握着一团白色的刚打湿,动作不怎么熟练,裴铄俯身贴着他耳朵提醒,“言言,用内衣裤专用洗衣液,我特地让小陈买的。” 裴铄这家伙一天到晚都让小陈买的什么乱七八糟,怕不是每次用的也是……裴铄似乎看出了林司言的想法,这时候突然又来一句,“放心,我们每次用的都是我自己精心挑选的。” “哦,这个味道还是雨后青草香,”裴铄低头看了一眼洗衣液瓶身,低下脑袋凑到林司言的后脖子,循着标记很轻咬了口林司言的腺体,清新的香气随之溢出来,他细细又嗅又吸,低声说了一句,“……比不上你的香。” 林司言一张冰山脸肉眼可见泛起红意,偏过头不搭理这人。这个小细节似乎极大地取悦了裴铄,反正林司言感觉这个alpha搂抱的力度更大了,还无声地笑了起来。 裴铄按了两下挤出一点儿内衣裤专用洗衣液,从林司言手里接过打湿了的布团搓起来,没让他一双手沾上泡沫。最后是裴铄洗的内裤,还是将林司言圈在怀里洗的。 关掉水龙头,裴铄侧过脸亲了林司言一口,“言言,其实我挺喜欢和你像这样待在一起。” 已经可以预见快乐的后生活了,要是林司言能多多依赖和信任他就好了,他在心里想。 林司言目光一动,低声道:“……你不要随便说喜欢。” “言言,”裴铄骤然认真起来,一字一顿,“我不是个随便的alpha。” 他对林司言的喜欢才不随便呢。 然而,林司言不随便相信任何人的爱。爱是瞬息万变又永不可得的东西,这是从小到大都让他感觉到痛的教训。 林司言挣开裴铄的怀抱,似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的样子,只道:“该上班了。” 看着omega单薄颀长的背影,裴铄皱起了眉头。从前他就觉得,每当就要被触碰到真实的一面,林司言都会下意识躲到自己的领地里。 他没办法对林司言的隐瞒视而不见,他要的亲密不仅仅是肉体上的,更是心与心之间的。 愿望束缚的加分规则之一,永久标记是最顶格的加分项,永久标记后即刻解除愿望束缚。他现在只觉得,能够真正走进林司言的内心,触摸到林司言的真实想法,这才是真正的顶格加分项。 第25章 秋风掠地而起,路边成排的枫树一夜变红,整个城市换了装。 距离愿望束缚解除还有零星几天的时间,裴铄突然提出这周末要到郊区秋游。起因是他国外留学认识的师姐难得携一家大小回国,想见见包括他在内好几个受她照顾的师弟师妹。贺非池一向爱热闹会来事,趁机张罗大伙到他郊区的豪华庄园聚一聚。 工作狂林司言当即反对,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不需要休息。” 譬如此刻,都大晚上快十一点了,他还在看项目策划书。 再说了,过几天愿望束缚解除,裴铄就能重获自由,到那时裴铄想去哪就去哪,林司言默默地想,却无视连同这个想法一块浮起的酸涩情绪。 裴铄早知道林司言会这样,他态度强硬,伸手挡住林司言正在看的平板:“林司言,你不是机器人,就算是机器人也需要放松。” 林司言甩裴铄一记眼刀,下一秒却看到这个alpha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一双犹如清泉的浅棕色眼睛眨了眨,还靠过来双手拉着他的一只手,特别像一只爱粘着主人的大狗:“去嘛去嘛就这一次……” 裴铄能屈能伸,只要林司言答应他,做什么都可以。 防线早就一塌糊涂,林司言勉强维持住一张冰山脸,正想着要怎么开口,没想谢峤这会正巧不巧在给他连发几条信息,让裴铄一眼就发现了。 前面还在说着合作项目的事,后面却毫无预兆开始疯狂走偏,说要给他看个宝贝,结果发来的却是他如何调教被摘掉腺体后的俞浩渊的视频。 来自疯子谢峤的报复,俞浩渊当年用来羞辱他的扮狗叼球游戏,现在被他变本加厉还回去。 裴铄点开视频看了几秒,被恶心到了,没想到谢峤还是这样的变态,更没想到消失不见的俞浩渊居然就被谢峤藏了起来。 “原来谢峤都有自己的狗了,”他像是逮着谢峤什么滔天罪行,嚷嚷着向林司言告状,“他为什么还招惹你?这人真的很不行!” 林司言无意之中说了一句谢峤有能力,裴铄当即将耳朵竖起来牢牢攥着林司言的手,表情紧张又生气,“不许再跟他来往!他是个变态!” 他很不喜欢林司言夸别人,别人再有能力也比得过他么,即使能力和他勉强打个平手,在喜欢林司言这件事上能比得过他么……总之林司言横竖不该在他面前夸别人。 “为什么要说别人好?为什么不跟我出去玩?”见林司言不说话,裴铄双手捧起林司言的脸捏成嘟嘴的河豚,“言言,你这样真令我伤心……” 他脸皮比城墙还厚,天然即有死缠烂打、无理取闹的本事。 林司言脸倏地红起来,不知道是被alpha搓的还是羞的,他用了点力气推开alpha。这瞬间反应令alpha有点儿受伤,因为林司言很快就从他脸上看到了挫败又意外的表情,就好像林司言拒绝他就是犯下了什么滔天罪行一样。 见此情形,林司言也开始自我反省,跟裴铄过不去,好像就是在跟自己过不去。何况他俩像这样亲密相处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四天了,大概没必要装得那么强硬冰冷。 林司言想了想,扶着裴铄的肩膀和他对视一眼,“……我们今天是不是还没完成任务?” 裴铄不过愣了一秒,林司言便蜻蜓点水般亲了他一口,跟林司言扇巴掌一样空有响声缺乏深度。裴铄反应过来便立即搂住林司言的腰,狠狠亲上一顿,雨后清新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叫人情难自已想要含在嘴里。 “唔……裴铄……” 过量的信息素绕得人脑子不清醒,林司言腻在裴铄身上不愿离开,热乎乎的人儿烫得裴铄胸口发烫。他拨开林司言额前被汗水打湿了的碎发,低头亲吻那颗猩红的泪痣,连同掉落的泪水也一同吻去。 第30章 “言言。” “嗯。”林司言迷糊应了一声。 “言言、言言……” 裴铄连着轻声呼唤,每一声都注入了万般柔情。 林司言的名字源于相爱相恨的父辈,有着并不幸福的寓意,但裴铄总想如果能够倾注新的感情,就这样一直叫下去,是不是就能赋予这个名字新的意义。 裴铄动了一下,林司言半梦半醒以为他要走,下意识缠得更紧了。他侧脸挨着裴铄肩膀,垂下的眼睫颤抖,柔弱无力像一艘小白船在湖心晃晃悠悠。其实,只要裴铄乖乖不碰到禁区,想怎样林司言都不会反抗。 裴铄听到他在耳边呢喃一句,“别走……” “嗯,我不走。”裴铄侧过脸亲他耳垂,犹如树根毫无保留地深深扎入土地里。 林司言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摸索着就将裴铄新拆的玩意给扔了,他之前也总是不讲道理就摘掉,说是硌着他了。裴铄为了他的豌豆公主试遍市面上最好的几款,结果林司言一律很不赏脸给扔了。 今天又试了新的,希望能让尊贵的豌豆公主来个好评。 “裴铄……” “嗯。” 裴铄将人抱着坐起来,林司言这时候微微睁开眼睛,送上濡湿的唇,与他挨着亲了亲。 “不要……”林司言又把套摘掉了,说很不舒服,然后就直接扶着进去。 这下才仰起修长的脖子露出舒心的表情,裴铄张嘴咬在林司言的锁骨,又舔了舔锁骨处的一颗小痣。两人彼此都没一处完好的皮肤,遍布各种痕迹,小动物互贴相亲都是这样的,要用带点儿疼痛的咬表达对彼此的喜欢。 林司言拍了裴铄的脸一下,裴铄甘之如饴露出了笑,“那言言要什么?” “言言只要我,是不是?” 快感又一波接一波冲来,林司言已然神志不清,隐约感受到裴铄咬着他耳朵,低沉悦耳的声音像小火苗烫着了他的耳膜。 电流直冲天灵盖,林司言忍不住叫了一声,下一秒便成了蔫了的盆栽,耷拉在毯子里。 裴铄一只手连同毯子抱起林司言,亲吻他的花骨儿,抚摸他的茎叶和软刺儿,故意逗怀里那半阖着眼睛要睡不睡的omega,“言言,要不还是不出去玩了,一整天在里面好不好?” 林司言额头贴着他胸膛,乖巧地点点头还嗯了一声。 可爱死了。 裴铄感觉自己要被林司言可爱死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很不合时宜地响起。 ——距离解除束缚还有159分,也就是两天时间喔,恭喜很快重获自由。 恭喜个屁,裴铄语气不怎么耐烦地提示灵猫闭嘴,也别再提示了,吵着林司言睡觉了。 裴铄不想解除所谓的束缚,非常不想。 — 第二天一大早,裴铄就勤快收拾好行李,连同林司言一块打包出发。 昨晚被反反复复标记,林司言被折腾坏了,今天有气无力靠在裴铄怀里吃完了早餐,衣服也是裴铄给换上的。裴铄之前就发现了,林司言衣帽间里绝大部分都是正式场合穿的昂贵西装,休闲类衣服少之又少。 这意味着,林司言留给自己的休息时间少得可怜,像这样出去游玩,怕也是第一次吧。 一路缓缓开车到了通往庄园的郊外小路,路两旁种满了火红的枫树,在秋风里放肆地燃烧着。裴铄拐到一处树荫下的平地,停了车落下车窗欣赏枫叶美景,静待林司言睡醒过来。 秋风徐来阵阵凉意,树叶沙沙作响,副驾驶里的omega却裹着毯子睡得特别香甜。裴铄将自己和林司言的手机都调成静音,期间贺非池来电话催了两次说大家都来了就差你,被裴铄按掉且回一句你们先玩。 总之,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影响林司言休憩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林司言才睁开眼睛,发现裴铄就侧着身面对他,睡相安静温柔。似乎对身旁的人动静格外敏感,很快裴铄便也醒了过来,弯起眼睛笑:“言言醒了。” 林司言看着他,不说话。 裴铄和他对视了一阵,单手摸着他的脸,凑近亲了亲他。 算了,林司言闭上眼睛回应,心想,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了,裴铄想怎样对他都可以。 拉开一小段距离,裴铄捡起了林司言腿上的枫叶,都是不知何时秋风捎进来的。他挑了其中比较标致好看的两片,分别在林司言左右耳边,趁林司言没反应过来就掏出手机五连拍。 “言言,你好像一只小精灵哎。”裴铄心满意足收起手机,拉起他的手笑眯眯道。 “裴铄你幼不幼稚。”林司言虽然冷眉冷眼嘴硬着,但白皙的脸透出了很淡的枫叶红,也没有取下别在耳后的枫叶。 裴铄眯眼笑得更深了,这样从下往上注视着林司言,眼睛像满天星辰掉落在汪洋大海,看得林司言心怦怦跳。很多很多年前,缩小版裴铄让林司言给他戴上编好的花环,也这么蹲着仰视他,笑盈盈特别可爱。 “言言,”裴铄抬手拨开他额前挡住眼睛的碎发,语气出奇的温柔体恤,“工作是挺重要的,赚钱也不能落下,但人不是没有感情永远运转的机器,偶尔也要放慢脚步看看这个世界,就这样劳逸结合、心情愉悦、长命百岁。” 裴铄这么说,挺像个擅长卖药和画饼的江湖骗子,跟小时候对林司言说数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就来找他一个样。 林司言看着他,顿了顿,“……可我没有活到一百岁的需要。” 裴铄问他:“那言言想活到多少岁?” 林司言沉默片刻,给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三十五岁。” 裴铄一窒,以为林司言开玩笑,可他表情认真,是真心这么想的。 林司言想了想,又说:“只剩下六年不到了……” 语气里没有半点儿遗憾或难过,仿佛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那等到三十五岁了,你要怎么办?”裴铄又问。 “可能……”林司言目光透过车窗延伸至远方,说话的声音被秋风吹得有些缥缈了,“等一切安排好,就找一个谁都不认识我的地方,安静地待几天,然后挑一个天气好的时候离开。” 他收回目光看向裴铄,再次笃定,“我很小的时候就这么计划的。” 林司言并不知道,他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缓缓流露出了经年的悲伤,如同雨后池塘雾气弥漫。裴铄近距离看着他的眼睛,心底蓦地感觉到一阵绵密的疼痛,像被细针扎了一样。他做了一记深呼吸稳住自己,才开口问林司言:“为什么是三十五岁?” 换来的却是林司言长久的沉默。 秋风簌簌地吹,吹得人心里头空荡荡的,裴铄关上车窗,凑过去整理好林司言身上的毯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 林司言却在这时搭上他的手臂,低低说了一句:“觉得活太长了,也想象不到自己变老。” 裴铄看起来情绪不太好,注视他的目光里似乎也有几分伤心,虽然不知道原因。林司言此刻的愿望很纯粹,如果裴铄想听他关于这个问题的心里话,他愿意为此坦白。 林司言的悲观和诚实令裴铄心里更难受了,正因为没遇到足够令他牵挂的人和事,没看到这个世界令他眷恋的一面,才会觉得自己活太长了。 林司言的心太冷了,是延绵不绝的冰川,普通人或许会因此放弃,觉得这人注定捂不热。可是没办法呢,裴铄偏偏不是普通人,他认定了也赖上了林司言,就不信融不化这座冰山。 于是等林司言说完这句话后,他拉住林司言两只手,慢慢告诉他:“言言,在这个世界上以及未来生活里,还有好多好多美好的经历在等着你,你之所以会觉得自己活太长了,只是因为你总是让自己太忙太累,都没好好看这个世界,也没好好体会生活,所以对这个世界、对生活本身缺了一点点想象力。可是你要相信,想象力是可以激发和培养的,或许有一天你会突然爱上这个世界,会突然觉得活多久都不够。” 林司言似懂非懂,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尽管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但在这方面他似乎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裴铄无意说教,他自顾自取下林司言耳后的枫叶,摊在林司言的手心里:“好了,就从这次秋游开始,先学习怎样让自己放松下来。” “出发咯。”他这么说,车子碾着一路枫叶而去。 —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活到三十五岁就够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但裴铄今天跟我说,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爱上这个世界,会突然觉得活多久都不够。我没告诉他,其实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总会有类似的感受,因为他,世界会突然变得很好,天气会突然变得很晴朗,唯独时间突然变得很快,很快这一切都会过去。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159分。 第26章 其他人早就来了,只有裴铄姗姗来迟,还拉着个林司言。 第31章 一看他俩拉着的手,尤其是林司言主动松开后被裴铄又拉回来,贺非池有点儿无语,觉着这些天裴铄完全变了个样,已然被林司言迷得找不着北了。 师姐抱起孩子款款迎上来,她笑盈盈地看了看裴铄和他牵着的林司言,调侃道:“小铄你今天迟到了喔,本来是要罚你的,不过看在你出息了还知道携眷出席,今天就先饶过你了。” 裴铄嘿嘿笑了起来,正要郑重介绍身旁的omega,不料人家先一步开口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司言,裴铄的哥哥。” 裴铄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 在一旁看好戏的贺非池却噗嗤一声笑了,拉着手招摇过市,原来连个名分都没有。 “噢你就是小铄的哥哥,”师姐恍然记起裴铄的确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哥哥,她笑着向林司言伸出了右手,“幸会幸会,我和小铄一个大学一个系,比他高两级。” 林司言露出了礼貌得体的笑容,与师姐握了握手,然后俯下身来看她怀里的小孩,语气又轻又温柔:“你好呀,我叫林司言,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艾琳呀,哥哥你好呀……”师姐带着笑腔,模仿小孩的声音语气回了一句,还低头问小孩,“要不要和哥哥握个手啊,哥哥长得好好看是不是?” 艾琳是个金发碧眼的混血小孩,还不怎么会说话,此刻正用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瞅着林司言看,没几秒就向林司言伸出了白皙的小肉手,允许林司言对她又握又捏,还特别好奇地抬手摸摸林司言的脸。 喜欢漂亮的人或事物大概是人类天性,与林司言互动几分钟,艾琳眼睛弯成了月牙,发出咯咯的笑声。艾琳平时只黏着师姐,方才好几个大人变着法子哄她,都没能得到她的垂青,稍稍碰个小手或脸蛋就瘪嘴。这会儿却“抛弃”亲妈,开始黏着新鲜的林司言,窝在他怀里跟他在花园里走来走去,还摸他手玩他头发。 裴铄在遮阳台下顶着副多余的墨镜,一边乱七八糟烤着肉串,一边充满怨念地瞅着不远处黏在一块的一大一小——这种朋友聚会场合,他都很主动充当服务大家的厨师。 好气哦,难得和林司言出来玩,结果让别家小孩占着林司言的怀抱。裴铄心想着,给肉串涂了一层调料,林司言的怀抱本来是他一个人的,他这会儿就该抱着他或者被他抱着才对。 贺非池跟几个老同学搭桌玩了好一会儿的麻将,眼看就要输得内裤都不剩,赶紧收手跑过来给裴铄打下手。一眼就发现这alpha不专心,都不知道在烧烤还是在盯人。 “加点辣椒粉啊,我喜欢吃辣一点的。”贺非池瞅了瞅林司言,用手肘撞了一下裴铄。 裴铄反而抖了抖肉串表面的调料,很无情地来一句:“不是给你的。” 林司言不喜欢吃太重口的,他可是一直都记着的。 贺非池听出了弦外之音,撇了撇嘴:“切,你还真喜欢林司言啊?” “喜欢啊,”裴铄想也没想就大方承认,“喜欢得不得了。” 贺非池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不太确定一句:“你、你说真的?” “这种事情有假的吗,”裴铄剜了他一眼,然后将肉串搁在干净的碟子上,又开始烤林司言喜欢的蔬菜,“所以你别老阴阳怪气的,对言言要礼貌尊重,他是我喜欢的人。” 贺非池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许久说不出话,最后只对裴铄比个大拇指。 “留学那会儿他们整天想给你介绍omega,但你理都不理只知道学习和赚钱,我就跟他们说你这样的未来肯定是个老婆奴,看来让我说中了。”他摇了摇头,就是没猜中者这老婆竟然是林司言。 裴铄倒是笑了:“你还是了解我的。” 贺非池:“……” 他可没夸裴铄,这家伙自个儿高兴什么啊。 — 大伙儿围在一起野餐的时候,艾琳还没把时差倒回来,一直在林司言怀里昏昏欲睡直点脑袋,师姐只好先把她抱回到卧室里休息。 “你们先吃,”师姐捏了一把艾琳胖嘟嘟的小脸,笑着道,“我处理一下艾琳。” “没事,小孩子嘛肯定受不了这倒时差,”贺非池扬了扬下巴,眼神示意一旁的管家,“反正准备好客房了,还换上了艾琳喜欢的公主粉,先睡一会儿呗。” 管家伸手指路:“赵小姐,这边请。” 艾琳不在,林司言落单,裴铄终于又能无时不刻地黏着林司言,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心里直哼着歌儿给林司言布菜。林司言在人前一直注意和裴铄保持距离,但对于裴铄给他特地准备的烤肉烤蔬菜,他都一一吃完。 方才和艾琳玩的时候,时不时心不在焉往裴铄那边投去一眼,看到他正戴着墨镜很认真烤肉,心里猜是不是因为烧烤油烟太大了,根本没想到裴铄这只是为了耍帅,也是为了挡住自己太过幽怨的视线。 知道林司言是展锐如今的一把手,裴铄好几个混迹商场的老同学都对林司言表现出浓厚的感兴趣,纷纷与他攀谈起来。 裴铄一看自己好不容易独占的人儿又要被抢走,但他又不能说什么,一个是林司言没给他名分他不好说什么,一个是他们又确实在谈正事,他可不能不懂事随便干涉。 贺非池看他在一旁给林司言泡茶,莫名乖巧又贤惠,再次默默对他竖起大拇指。 裴铄一脸不解。 “没什么,”贺非池凑过去跟他咬耳朵,“夸你呢,贤内助。” 裴铄给他甩了个白眼。 要真是这样还好,关键是林司言都说了,他只是他的哥哥……想到这儿,裴铄心里就酸。 趁大伙儿聊天聊累了,他赶紧找个借口把林司言拉走,免得他又被谁缠上。 林司言由着裴铄将他带去不知道哪儿,贺非池的庄园特别广阔,花园大得足够他俩隐匿起来,不被任何闲杂人等打扰。裴铄在玻璃花房找了个角落安置林司言,自己则坐在第一级的台阶上,仰起头问他累不累。 “还好。” 林司言垂下眼睫,手指碰了碰眼前那一朵开得正好的虞美人。 裴铄也手痒跟着碰了碰那一朵花儿,顺势捏住林司言微凉的指尖,他从刚才开始就好想摸摸林司言,可是人前林司言都不让他摸不让他碰,搞得他更是心痒难耐。他现在毛病挺大的,看到林司言不来点肢体接触就不会说话了。 林司言这会倒让裴铄碰了,一双手都软软地摊开来,让他怎么弄都行。 这样彼此安静待了会儿,裴铄还是忍不住开口:“言言,你方才的话让我很在意。” 林司言抬眸看着他。 裴铄也看着他,“你跟师姐介绍自己是我的哥哥,言言,你真觉得自己只是我的哥哥吗?” 他从来是诚实面对自己的人,从小到大的教育告诉他,在一段亲密关系里要及时且正确地表达感受,要坦诚对待自己和对方,在意就是在意,难过就是难过,幸福就是幸福。 林司言惊讶于裴铄的直白,一时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裴铄等了半天没等到林司言的回答,却等来了误入花房的贺非池,林司言一听声音便如同惊弓之鸟挣开了裴铄的手,站起身也不打招呼就走了。 贺非池明知故问:“我打扰到你们啦?” 裴铄冷冷撇了他一眼,眼神在无声控诉:你知道就好。 裴铄要跟上去,贺非池却拉着他又坐下来:“聊聊呗。” “十分钟。”裴铄没什么耐心,现在只关心林司言怎样了。 贺非池哈哈笑了起来,还笑得越发猖狂,裴铄从中读出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他板着脸站起身来,总之很认真地生气了:“再笑我就走了。” “好好好我不笑,”贺非池赶紧拉住他,还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没别的意思哈,我就是觉得吧,只是我的哥哥吗……我还以为你俩关系突飞猛进了呢,原来只是从死对头变回哥哥而已。” 贺非池好像听到了裴铄咬碎了后槽牙的声音。 “你还是闭嘴吧。”裴铄冷冷道。 果然是恋爱经验为零的小处男,贺非池笑着摇了摇头。不对,感觉不是处男了,毕竟身上都带着人家omega的信息素了。 贺非池拍拍裴铄的大腿,以过来人的口吻劝道:“我认真的,不就是没追到手么,教你一招百试百灵。你让他吃吃醋就好了,一来呢让他知道你是钻石王老五很抢手,二来呢也能让他意识到你对他的重要性。” “正好,以前大学时候追过你的,咱们小师弟陆澄今晚就来,人家还喜欢你呢。” 裴铄想也不想:“陆澄是谁?” 贺非池:“……” “大哥你不是吧,”贺非池简直无言以对,“大学时候,天天去你吃饭的小餐馆蹲点等你,每天送你不重样的花那个学弟,你居然不记得?!” 裴铄皱着眉思索片刻:“……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第32章 贺非池应道:“对啊,你就故意亲近他,看看林司言什么反应。也不需要有什么道德包袱,你亲近小学弟,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是高兴的。” “什么馊主意……”裴铄垮着脸,语气也特别严肃,“我不会这做的。” 说罢,他撇下贺非池就走了。 他才不会用这种垃圾手段呢,既因为将别人扯进自己关系里是很幼稚很不负责任的做法,更因为他根本不舍得让林司言吃任何的醋。 他要给他喜欢的人,任何时候都十分确定的爱。 — 裴铄一路穿过玻璃花房,顺手捻起一小束插在花瓶里的玫瑰,花瓣张牙舞爪,颜色粉粉嫩嫩,灵动而迷人。穿过玻璃门一眼就看到林司言,正在对面不远处的树荫下,背对着他来回踱步,不时抬手看手表。 林司言被撞破,第一反应就是逃离现场,只是踏出花房就悔了。他们之间的愿望束缚还没解除,裴铄暂时还需要他,可是没有逃走又折返的道理,只好在外面等着侯着。 裴铄觉得,林司言一句话不说,有时候很难猜,有时候却特别好猜,譬如此刻。 林司言必定是担心他晕倒,才徘徊在不远处,等候他的随时需要。 上一秒不怎么好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裴铄心头软软的,神色温柔无匹,嘴角无意识微微翘起,感觉眼里整个世界都因为林司言变得明媚而柔软。 自从喜欢林司言,他时常会经历这样的时刻。 他故意将花藏在身后,步履轻轻走过去,伸长手臂拍了拍林司言左边肩膀,待他下意识向左转头之际,却侧过身子从右边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束花。 林司言后知后觉转过脸来看向右边,眼神霎时亮了起来,脸色白中透粉,大概是让太阳给晒的,而后抬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就好像一只森林的小鹿,怔愣地看着裴铄。 有那么一刹那,裴铄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 手里的玫瑰如同一片粉色的云霞,随风轻轻摇曳,林司言被眼前这个英俊的alpha晃花了眼睛,下一秒迎来了芬芳的亲吻。 —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1、我这些天对裴铄的无端依赖依恋太过了,人不应该这样把自己全部重量压在另一个人身上,相当于拱手献上所有,迟早会被一并带走的,也会让那个人很累很累的。我不想让裴铄察觉到我这样的感情,也不想让他感觉到累。 2、保险箱密码是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日子,还有好多好多数字都跟裴铄有关……裴铄说我很不好猜,我也总害怕让他猜出来。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99分。 第27章 林司言一颗心怦怦直跳,等反应过来,怀里多了一束很特别的粉色玫瑰。他知道,此刻他滚烫的双颊必定跟眼前这花一样的颜色。 ——距离解除束缚还有99分。 近来没再听到灵猫的声音,大概不知躲到哪儿偷懒,林司言却在心里默默倒数。 裴铄对此一无所知也并不关心,他拉着林司言空出的那只手,垂下来晃了晃,“言言,喜欢不喜欢?” 是在说花还是人,又或者都是,林司言仰起脸看着他,很轻一句:“喜欢,谢谢。” “饿不饿,”裴铄听见之后心像是泡在糖水里一样,自顾自拉着林司言的手继续说,“午饭好像没吃很多,等下给你做个焦糖布丁……” 有时恐惧会伴随幸福而生,越是幸福越是恐惧,因为强烈感知到这样的瞬间只是幻觉。林司言低头看着粉嫩花束,任由裴铄牵着他走在林荫小路上,仿佛梦游仙境。但心里很清楚,辛德瑞拉一过零点就要逃离舞会,他的美梦也会随着明天落日降临而结束。 “不要对我太好。” 他的声音太轻了,很快就消散在秋风里,不知道到底对谁说。 心里头的下一句是,然后离开我。如果终究是要离开的,就不要对他太好。 一直走到夕阳西下才回去,却在门口听见了一声带着笑意的铄哥,林司言又一次下意识松开了手,很快便看到了一个清瘦的身影飞快地蹿过来,一下子离得很近很近,都快挨到裴铄怀里。 来人挺高的个儿,长相丝毫不比林司言差,一登场就光彩夺目,令本来就昏暗下来的天色煌煌发亮。林司言冷眉冷眼看着对方热情洋溢亲近裴铄,只言片语便知道对方是裴铄的小师弟陆澄,而且瞎子都看得出他很喜欢裴铄。 贺非池则站在一旁,端着看好戏的心态,似笑非笑瞅着他们仨。 说话就好好说话,靠得这么近是想干什么……裴铄不悦地皱了皱眉,与陆澄拉开社交距离,转而与站在他身旁的林司言手臂相贴,小狗在最不适的时候就要赶紧回到主人身边寻找安全感。他顿时心情舒畅,还是和林司言贴贴最舒服。 陆澄这时终于注意到林司言,也发现两人身体自然而然挨在一块,目光染上了几分深意。他表现倒是大方,面带笑容自我介绍,还以示友好朝林司言递出一只手。 “裴铄的哥哥,幸会。” 林司言面无表情,与陆澄的手轻轻一碰,礼貌但疏离。 同样不怎么开心的还有夹在中间的裴铄。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裴铄着实不喜欢他和林司言处得好好的,突然中间插了个人。而且陆澄看他的眼神明显还满含爱意,脸跟按了开关一样,一见他唰地就红了。 除了林司言,任何人对他抱有这样的喜欢,对他而言都是负担。 “去吃饭好不好?” 裴铄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多余的人身上,自认为寒暄一番已经足够礼貌,转过头垂下眼眸,旁若无人对林司言说话。 林司言点点头。 陆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裴铄不管这些,他自觉接过林司言手里的花,这一路拿着估计累了,然后冲看戏看上瘾的贺非池来一句:“主人家说说,什么时候开饭?” 一看气氛不怎么好,贺非池终于离开看戏的观众席,笑嘻嘻凑过来:“随时,看裴总安排。” “那就现在,人都饿了。”裴铄不客气道。 — 本来以为这小插曲总算过去了,没想晚饭的时候,不知聊到什么话题,突然一个拐弯就拐到了终身大事上。 在场的立业各有各的精彩,但成家的寥寥无几,师姐开始挨个拷问,第一个就点名从大学就一直落单的裴铄:“你们一个两个事业有成,怎么都还单着呢?!小铄就你单身最久,咱们大学那会儿你天天埋头学习搞事业,对一切追求者都视而不见,你说说看怎么回事?!” 裴铄不甚在意挑了挑眉:“我这算高质量单身。” 一句回答招来哄堂大笑。 贺非池当即加入到催婚大队的行列,晃了晃红酒杯笑着说:“那你说说,打算高质量到什么时候呢?” 另一个老同学也开玩笑:“对啊,你现在可是钻石王老五,抢手得很。” 师姐也笑了:“是不是眼光太高啦?我看澄澄这样的就挺好的啊,脾气好又有才。” 陆澄本来在专心切牛排,闻言手上动作一顿,红着脸嗔怪师姐又拿他寻开心,与此同时瞄了瞄坐在斜对面的裴铄,目光里带着些许期待。 游离于话题之外的林司言这时尝了一口牛排,觉着贺非池家里的大厨远远比不上裴铄。他无视正有说有笑的众人,放下了刀叉,转而吃起裴铄下午做好放冰箱里的焦糖布丁。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几个月他从一种挑剔演变成另一种挑剔。以前每天只习惯吃差不多的食物,跟机器人定时充电一样,现在是只习惯吃裴铄给他做的菜。习惯有时真的很可怕。 裴铄因为林司言这一举动分了心,看了一眼才吃两口就被判死刑的牛排,当着众人的面竟想等会儿大家散了后,一定要到厨房给林司言再做点好吃的才行。 见裴铄迟迟不肯回答,师姐又说:“小铄不会是躲避问题吧,这可不行,大家都听着呢。” “我这个人品味比较特别,”裴铄收回注意力,将林司言不吃的牛排挪到自己面前,每次林司言吃不完他都负责包圆,他一边这么做一边慢慢地说着,“我喜欢脾气不好难伺候的,喜欢老扇我巴掌咬我凶我的,喜欢胃口不好爱挑食的。” 林司言不是完美的,有一些缺点,也有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的防御机制,但裴铄都喜欢。 他说得漫不经心,成功让气氛彻底冷了下来。 在场诸位面面相觑,陆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碍于有人看着,只好挤出一个苦笑掩饰。 而师姐和贺非池隔空对视了一眼,心想说得这么具体,要么胡说八道,要么确有其人。 贺非池是在场唯一门儿清的人,裴铄外貌可以说极具欺骗性,看起来是个正直好青年,有时却莫名其妙就开始平静发疯。比方说现在,他显然很不喜欢大伙挑起这个话题,并且身体力行让大家知道他很不喜欢。 第33章 还好都是场面人,师姐对着裴铄举起红酒杯,笑盈盈道:“看来小铄是有喜欢的人了,那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对啊对啊,”贺非池拍拍裴铄的肩膀,“来来来干杯。” 林司言没有举起酒杯,只自顾自吃着布丁,冷眼看大伙粉饰太平。 他很清楚裴铄说的就是他,方才听到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跳节拍全乱,但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更清楚,裴铄只是讨厌被按头要求必须喜欢谁谁谁,于是干脆已读乱回让大家都尴尬。 在裴亦如长期以来的教育引导下,裴铄长成了跟她一样自主性很强的人,最讨厌任何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东西,不管是人生道路还是终生伴侣。当年听说他俩定了娃娃亲,裴铄很是生气,斩钉截铁告诉裴亦如,自己就算一辈子单身也不会接受被安排好的婚事。 林司言当时候站在书房外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知道大人们之间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约定,言喻曾经告诉他,哥哥很可能不只是哥哥,如果言言喜欢的话,哥哥长大后也可以换个身份永远陪着他。 林司言皱着脸思忖许久,有些担心地问言喻,哥哥不喜欢他怎么办。哥哥都没来找他。 “如果这样,”言喻揉了揉他的脑袋,“那言言就换个人喜欢好了。” 喜欢这件事,要真像言喻说得那么轻松就好了。 — 脚步声隐入房间,林司言收回飘远了的思绪,将裴铄送他的花插在装了水的玻璃花瓶里。他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花,花头小巧却繁密,锯齿状花瓣开放之时向四周舒展开来,或微卷或直立,给人以一种独特的破碎感。 openme告诉他,这花名叫苏芬,是玫瑰的品种之一,花语是初恋。 裴铄说路过一眼就看中了这花,挑了一小束盛放得最美的送他,无心之举,却送对了。 林司言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裴铄,怕是到三十五岁结束生命的时候,也不会再像喜欢裴铄这样喜欢谁。这样来看,不仅仅是初次喜欢,还是唯一的最后的喜欢。 裴铄躲开所有人轻轻带上门,挨着林司言在床边坐下来,收紧手臂搂住他的腰,轻易就将人抱到自己大腿上。林司言习以为常,任由裴铄的手贴上他的小腹,靠在他肩膀上温声细语:“晚餐都没怎么吃,我再给你煮点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林司言侧过脸迎上裴铄温柔的视线,却没说话,裴铄又问他,“雪菜肉丝面?你昨晚说好吃的,再给你做一次?” 林司言终于开口:“想吃什么都可以?” 裴铄脱口而出:“当然。” “我有别的想吃的,”林司言指挥他,“你先躺下。” 裴铄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直至林司言跪在他身前。 “言言你——”裴铄恍然大悟撑起上半身,却被林司言一只手按住肩膀。他顶着一张漂亮的脸,一本正经对裴铄说,“你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 裴铄无奈,他没说是吃这种东西啊,虽然不是没梦见林司言对他做么做。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林司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展现出凶狠吓人的姿态。裴铄双手撑在身后,注视着林司言以一种类似吃糖的方式,缓慢品尝,柔软包裹。 林司言毫无经验可言,只能通过回忆裴铄以往给他的体验,一边实践一边提升,偶尔抬眼观察裴铄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目光带着几分令人怜惜的懵懂认真,似乎希望能从他这儿得到启发或引导。 裴铄抚过这双他最爱的眼睛,一汪清泉似的,指腹蹭了蹭眼角处越发猩红的泪痣,一路顺流而下,还有那被强制撑开的牙关,以及肿胀的喉咙。 “咳咳咳……” 林司言捂住嘴咳嗽不止,生理性的泪水淌满了脸,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被褥也濡湿了一小片。 裴铄凑过去摩挲林司言有点儿破损的嘴角,捏住下巴亲了亲,林司言扬起下巴回应,却在要深入的时候推开了裴铄,一出声哑得不像样子:“等会,还没完……” 林司言带着淡淡的芬芳贴过来,裴铄却掰着他的脸,让他乖乖别动,大手一整个裹住小手,低头埋在他脖颈间,毫无章法地亲着他的眼睛、嘴唇、脖子或锁骨。就这样过了好一阵子,一瞬间全身过电,白丝带缠绕住他俩的手。 “去洗手。”裴铄又亲他一口。 — 浴室里两人后背贴着胸膛,十指紧扣洗手,顺道也洗光荣牺牲的内裤,裴铄的。说是用林司言的手洗,实际上是裴铄握着他的手完成了全过程,就跟方才一样。 裴铄抵不住诱惑,低下头对着那朵晃人眼的望鹤兰咬了一口,用虎牙来回研磨,恶作剧般的行径引得林司言哼了一声。 “你认真点。”林司言用手肘顶了顶他。 林司言只贡献了一双手,全程软绵绵的动也不动,却怪裴铄不认真,可是洗内裤需要哪门子认真呢。裴铄额头抵在林司言的肩上,扑哧一下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alpha笑什么,但像这样暧昧得很舒服的瞬间,过了今晚大概不会再有。林司言垂下眼眸,看着裴铄给他细致地擦干双手,每一根手指都充分照顾到,很像言喻给过的温柔照料,忽然低声一句:“裴铄,我饿了。” 裴铄笑道:“这次想吃什么?” 林司言歪着头看他:“你做的都可以。” 裴铄做饭很快,半小时不到就做出两个小炒和一碗雪菜肉丝面。他在林司言旁边坐下来,没有任何距离可言,彼此的温度和香味交缠,就这样歪着脑袋撑着脸看omega慢慢吃起来。白天几乎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时间,这会儿才是裴铄最想要的。 下次还是不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了,就他俩出游就好,裴铄心想。 林司言被裴铄盯得不自在,给他递去一双筷子:“你也吃。” 裴铄从善如流张开嘴,啊了一声。 林司言小心翼翼生怕汤汁撒出来,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用筷子夹起还没吃过的部分,喂了裴铄一口面,还有一口雪菜肉丝。 “好吃。”裴铄勾起唇角笑了笑。 林司言第一次给他投喂,什么都好吃。 林司言眼神深深地注视着他,忽然用不知道什么语说了一句话。 裴铄淡淡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林司言面无表情解释说,法语,好吃的意思。 橘黄色的吊灯倾泻光线,在餐桌处圈出了一小块只属于两人的温馨之地,裴铄面前的omega眼里闪着星星,又说了一句法语,柔软而绵长。 这句又是什么意思,omega依然平静,说这是特别好吃的意思。 裴铄忽而一笑。 时间在林司言说出那句法语的一瞬间静止了,或者说是裴铄心里的秒针停住了。喜欢一个人,原来连自己的时间都是绕着对方进行的。 不是好吃,也不是特别好吃。 第一句是谢谢你。 第二句是很高兴遇见你。 裴铄早该猜到。 他笑眼盈盈看着林司言:“言言,下次再教我新的法语吧。” 当前进度:距离解除束缚还有59分。 第28章 第二天一早,贺非池组织大伙到庄园背靠的风眠山徒步看枫叶。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清晨山间温度很低,大家都穿得特别厚实。 出门前裴铄习惯成自然,捞起林司言的腰就亲,林司言双手抵住他胸膛,嘴唇触碰就自然而然伸出舌头,乖觉得很。又是吻得一脸绯红才松开,林司言嘴唇濡湿,眼神迷茫像被亲蒙了。 “言言?”裴铄用指腹拭去林司言嘴边的水渍,勾唇一笑,“还有起床气?” 林司言没说话,满脑子只有一件事,他和裴铄之间的愿望束缚就在方才那一吻里解除了。裴铄自由了,他大概也是吧。 尽管早有准备,但真的来临的那一刻,林司言依然有些措手不及。 得到的滋味就是这样的,幸福的另一面是残忍,要随时准备面对失去时的茫然和痛楚,心头硬生生被剜掉一大块的感觉。 裴铄完全沉浸在浓情蜜意中,什么愿望束缚全让他抛诸脑后,他单手竖着将一脸空白的林司言抱离地面,仰头看他,扬起的嘴角透着高兴,“言言,那再亲一次,给你提神。” 林司言环住裴铄的脖子,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只手无意识摸着短得有点扎手的发脚。 良久不语却低头靠近,用自己的额头挨着裴铄的额头,裴铄稍稍扬起下巴就亲上了人,清晨的吻比想象中还要黏腻和愉悦,分开时有些不舍舔他小小的唇珠,听见他喊自己的名字,“嗯?” 林司言双颊泛着红,眼睛和嘴唇都被亲得水润,他拍了拍裴铄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 裴铄仿佛没听见一样,又在omega嘴唇上咬了口。林司言用力推他,却看到他端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解释:“言言,留学那会陆澄有跟我表白,也有好些不同性别的人向我表达过好感,但我都没答应,我不喜欢他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34章 他不希望让林司言对他有任何误会,更不希望林司言因为这些误会而不开心。 林司言沉默了好一会,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裴铄这番解释。裴铄没必要对他解释这些才对。 — 见时间差不多了,裴铄放下林司言。走到楼下的时候,裴铄一看林司言内里只穿了高领毛衣,一摸手跟触到冰块似的,就说要回去拿个围巾。 方才就想着要给林司言套围巾,结果亲着亲着就忘了这茬,直至现在才记起来。 林司言在庭院里等裴铄,立得笔管条直。陆澄这时走过来,笑容亲切地打了声招呼。 林司言微微颔首,态度不冷不热。 昨天从旁人那儿得知,林司言名义上是裴铄的哥哥,但两人实际上有娃娃亲。前些年据传关系不怎么好,昨天一看似乎并非如此。裴铄与林司言言语互动并不多,但裴铄处处都留心照顾林司言,两人也总是有意无意挨在一起。 裴铄对喜欢的类型形容得如此具体,或许完全契合这形容的人就在身旁吧。 陆澄一见林司言就觉得眼熟,此时有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风马牛不相及说起裴铄以前留学的时候,楼下有一家很好吃的中餐馆,“铄哥那时候还没学会做饭,经常帮衬老板娘,每次都坐在角落里的同一位置。林总有去尝尝那家餐馆的菜吗?” 林司言简单一句:“没有。” “你们在聊什么?”裴铄去而折返,自然给林司言戴上围巾,倒让一旁的陆澄自觉多余。 陆澄嘴角动了动,像是苦笑,又把方才的话大致重复一遍,“我就是觉得林总瞧着很眼熟,想来想去似乎以前大学时候在中餐馆见过一面,所以想确认林总去过那家中餐馆吗?” 裴铄一愣,看向林司言:“你去过我留学时候住的地方?” “没有,”林司言一脸平静无澜,迎上他的视线反问,“你也在中餐馆见过我?” 裴铄说:“倒也没有,有我肯定一眼就发现你。” 林司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该出发了。” —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艾琳重新焕发生机,又开始缠着林司言。裴铄看林司言一直抱着艾琳走,几次想要接手都被艾琳无情拒绝,就连身为亲妈的师姐又哄又劝也没办法。 “我就要漂亮哥哥抱我!”艾琳小手圈住林司言脖子不放,态度坚决,怕是玉皇大帝来了也不好使。 师姐满脸歉意:“对不起啊司言,是我平时太娇惯艾琳了。” 艾琳一听在说她,当即生气得撅起嘴巴,都快能挂一个茶壶了。 “没事,”林司言揉了揉艾琳的小脸安慰,眼里的温柔都快溢出来,“艾琳这是喜欢我,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对不对啊艾琳?” 还是漂亮哥哥最懂她,艾琳委屈巴巴地点了一下头,双手圈住他脖子窝在他怀里。 贺非池瞅了瞅林司言和他怀里的艾琳,凑过来跟裴铄咬耳朵:“我能预见几年后他怀里抱着你俩的孩子了。” 裴铄正担心林司言抱孩子抱久了太累,贺非池这哪壶不开提哪壶,令他情绪更不好了,他板起脸严肃得吓人:“孩子有什么好的,要是生个孩子整天让他这么累,不要也罢。” 更别提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这过程不知要遭多少罪。裴亦如当年也这么认为,尤其是舒韵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无奈舒韵特别喜欢孩子,特别想要有一个和裴亦如的孩子,当年执意生下他,结果就落下了一身毛病怎么调理都无济于事。 见到裴铄如此真情实感地生气,贺非池噗嗤笑了:“行啊,知道你是心疼老婆的好alpha。那你去结扎好了,断子绝孙一劳永逸。” 裴铄一时没想起还有这招,听贺非池这么说深受启发,点了点头:“有道理。” 贺非池:“……” 这觉悟的确高,贺非池不知第几次朝他伸出了大拇指。 — 林司言一整个上午都跟艾琳黏在一块,不得不和裴铄分开走。 他们之间物理上的束缚是解除了,但心理上的束缚还在,至少他是这样的。时不时就望向裴铄所在的方向,随时随地想知道裴铄现在在干什么、跟谁说话、眼睛看向谁之类的。 看到陆澄趁机接近裴铄,林司言心下一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或许应该将这样的感觉称之为占有欲,林司言对裴铄有着连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占有欲,一种纯粹的,一个omega想要独占自己心仪的alpha的欲望。 从前便是如此,一边自我劝解假装不在意假装大度,一边却暗中关注裴铄的一举一动。一得空就飞到总是阴雨连绵的伦敦,每天早中午饭时间就在中餐馆蹲点等裴铄出现,在裴铄看不到的角落里,一个两个三个地数着故意过来搭讪的追求者。 他会在心里给所有追求者标上序号,默默观察并且记下一号二号三号分别是什么样的。陆澄在他这里是三号,他清楚记得有一段时间,陆澄每天都会在午饭的时候出现,假借请教专业问题之名和裴铄一块吃饭。 林司言特别讨厌这个很没边界感的追求者三号,好几次实在忍不住,想要让老板娘给三号的饭菜里加点指天椒辣死他算了,不是说吃不了一点辣么……可是一转念就自我反省起来,他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老板娘一个人开餐馆养活俩孩子很不容易,怎么能为他一己私念得罪客人,再者他也没身份吃这个醋。 直至裴铄这傻子有一天终于感觉不对劲,直接毫不客气说,你每天怎么都有这么多问题,你是怎么考上我们大学的。 林司言在不远处清楚听到这句,那些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他就这样躲在阴暗角落里,有着许多见不得光的念头,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过,希望自己三十五岁交代好一切后就去死,希望裴铄永远是他一个人的。 林司言知道自己这样太不正常了。裴铄迟早有那么一天会和某人百年好合,而他根本无法接受裴铄是别人的这个事实,尤其是这些天他还尝到了拥有裴铄的滋味。要真有这么一天,他余生都会躲着裴铄不见,就怕一见面,那些阴暗的欲望就跟野草一样春风吹又生。 这些情绪都是很见不得人的很不好的,连自己都不想面对,更不想让裴铄发现。 — 快十二点的时候终于爬到山顶,贺非池特地安排了节目,一边赏枫叶一边尝美食。只是大伙儿相继集合,却不见裴铄和陆澄的身影。 艾琳终于舍得让师姐抱抱,师姐掂了掂小孩,开玩笑道:“他俩不会是单独约会了吧?” 在场所有人都笑了,唯独林司言。 他四处张望却不见裴铄,不应该的,半小时前裴铄还跟在他身后三米左右的地方,怎么一转眼人就不知哪里去了。 贺非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通,这下才意识到似乎不太对劲。 林司言在一旁看着,对他说:“打陆澄电话。” 贺非池这就照做,过了许久电话才接通,陆澄在那头哭得稀里哗啦,好几秒都说不出话。 “你先冷静,”贺非池打开功放让林司言也听着,他耐心安抚引导,“裴铄是不是和你一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陆澄哭得更凶了,断断续续说他方才走着走着不小心摔下去,裴铄为了救他也跟着一块摔下去,现在浑身是伤还晕了过去。 贺非池又问陆澄,他俩现在在什么地方。 陆澄支支吾吾形容了半天,依然毫无头绪,林司言这时候打断:“裴铄背包还在吧,里面有烟雾信号棒,拉下底部的拉环就可以。” 过了大概半分钟,不远处缓缓升腾起显眼的烟雾。贺非池赶紧打电话搬救兵,而林司言看清楚地方就一路跑过去,贺非池一转头人就不见了。 望着那背影一下消失,贺非池骂了句脏话,要是林司言出事,裴铄回头第一时间找他算账。 林司言拼了命往烟雾方向飞奔,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裴铄绝对不能有事。他只是强装冷静,实际上心跳得飞快,脚下步伐比心跳还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没那么难受。 山路崎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的,林司言不顾安危一路前进,很快便周身狼狈,衣服被划烂了,裸露的皮肤被划出大大小小的伤口,弥漫出痛楚,他咬着牙始终没停下来。 不管有没有所谓的愿望束缚,林司言一直都只想要裴铄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好好的。 — 裴铄摔下山崖磕到了脑袋,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在陆澄的呼唤声中恢复意识,紧接着便感觉身上的伤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强忍着疼痛,掀开被磨成破布沾满血水的裤子一角,膝盖处早已是血肉模糊。 “铄哥你是不是很痛,”陆澄被这触目惊心的伤口吓了一跳,抽抽搭搭哭着说,“我已经发出求救信号,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裴铄却很淡定:“别哭死不了的。” 第35章 还好背包就在身边,他从包里扯出毛毯扔给陆澄,让他裹着身体保暖,自己则利用医药包里的绷带之类的给自己简单做个临时包扎,然后盖上冲锋衣外套,半张脸都埋进去。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是林司言留下的信息素味道,很像一个温柔隽永的拥抱。 伤得这么重,今晚怕是没办法给林司言做饭了,他突然没来由地想。 他用陆澄的电话给贺非池打了一通电话,还好手机还剩下7%电量,得知救援队伍已经锁定位置,正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贺非池突然犹疑,“林司言他一个人先跑过来,我拉都拉不住,我……” 裴铄本来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样子,一听这句立马就急了:“言言他现在人呢?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就这样跑过来?!” 没等到贺非池的回答,裴铄顿时一怔,因为他似乎听到了林司言的声音,正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几秒后林司言魔法般出现他面前,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衣服又脏又破浑身狼狈,以最快的冲刺速度向他飞奔而来,连随风飘起的头发丝都在叙说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惊讶。 林司言好像小狗,裴铄有一瞬间失了神,林司言是不顾安危一路狂奔冲向他的小狗,永远紧张他担心他把他放心上的小狗。 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狗。 当前进度:愿望束缚解除。 第29章 林司言急忙跑过来,才看到裴铄额头、脸和膝盖都有伤,还伤得不轻。 “裴铄……”第一个字甚至没发出声音,林司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紧张,嗓子都哑了。 裴铄也在打量林司言,心里升腾起说不出的苦涩。出门前还干干净净的人儿,现在又脏又乱不说,还添了几处皮外伤。他抬手摸着林司言侧脸和耳朵,安抚道:“言言我没事,你这样一个人跑过来很危险的知道吗?” “怎么可能没事?!”林司言看着裴铄狼狈的模样,冰山脸难得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担心紧张混杂着心疼,“你哪里受伤了?是不是很疼?” 裴铄握住林司言的手,冰块一样冷,还微微颤着。他双手捂住,冲林司言歪嘴笑了一下:“还好,都是些小伤,你亲亲我就不疼了。” “裴铄,这不好笑。”林司言绷着脸,心里生气又难受,语气也有些硬。 裴铄立即认怂,可怜兮兮看着他:“好啦知道你紧张我,救援队在来的路上,别太担心。” 林司言没再理他,这时才看向坐在一旁的陆澄,问他:“你还好吗?” 要是还看不出什么估计不是瞎子就是傻子,陆澄懵了半晌,总算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 救援队很快就赶到,裴铄和陆澄都被送下山,一路直接送到贺非池自家开的医院。贺非池难得组织一次聚会,结果却搞出这么个意外,特别不好意思,鞍前马后安顿好其他老同学,以及裴铄和陆澄这俩伤号。 陆澄除了左脚膝盖韧带拉伤,还有些皮外伤之外,身体状况尚可。裴铄伤势更为严重,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皮外伤,还有轻微脑震荡外加右腿骨折,起码要静养两个月。 救人心切的林司言则是轻微擦伤,裴铄确认没大碍才松了口气。 做了全身检查且处理好伤口后,裴铄闲不住,给林司言详细描述了事件发生经过,生怕他误会自己和陆澄之间有什么。 明知道人现在好好的,但听着还是会心里一紧,林司言面上没表现出来,半晌只冒出四个字,英雄救美。 这罪名可就大了去了,裴铄急得要起身解释,没想动作太大扯着了伤口,龇牙咧嘴喊痛。 林司言将人按回到床上,下意识要学裴亦如敲裴铄脑门,刚抬起手就发现了裴铄这张俊脸现在甚是惨烈,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还贴着纱布,于是只摸了摸还算完好的下巴。 裴铄将自己脑袋凑过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注视着林司言的一双眼睛里闪着亮光,特别像小时候主动让林司言摸头的那个小孩儿。 林司言心下一软,眉眼间染了几分笑意,说话语气也变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你决定。”裴铄笑着说。 林司言离开单人病房,给苏珊打了个电话安排餐食,要挂电话的时候特别嘱咐一句,别让裴亦如知道裴铄受伤的事。如今裴亦如正在静养,还是别惊动她老人家了。 他转身朝病房深深地看了一眼,心想这些天裴铄身上还带着伤,要是裴铄不提愿望束缚解除合同终止的事,他也就先当没这回事吧,等裴铄好了再说。 这么处理合情合理,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绝不是因为存了想要跟裴铄继续在一起的私心,林司言在心里这么自欺欺人。 至于裴铄本人,被送去医院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后知后觉他和林司言分开超过三十分钟,他居然没灵魂出窍附身在玩偶小狗身上,换句话说他和林司言之间的束缚解除了。仔细算算,他俩就这样亲密了三个多月,确实到了凑够积分的时候。 不过嘛,林司言一句不提,加上他现在还是个伤号呢,那就暂且缓缓吧。再说了,他一出事林司言就疯了似的跑去找他,瞎子都看得出林司言特别紧张在意他。 想到这点,裴铄心里就美滋滋的,如果林司言没受伤就好了。他内心其实并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确认林司言特别紧张在意他这个事实。 — 林司言不在的空隙里,贺非池和江早都来病房看裴铄。他们仨一块长大的,彼此都深知对方的秘密,至今还没闹掰大概也是因为这点。 江早现在给贺家打工,是贺非池他家医院有名的主任医师。他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兜,一进来就调侃裴铄这是总裁大人英雄救美。 “你可闭嘴吧,我这叫见义勇为。” 裴铄可不想再听到这个成语,他那是人道主义,是个正常人看到身边有人出事也知道要伸出援手,他也就做了正常人会做的事。 江早哼笑一声:“总裁大人还是热心青年呢,陆澄不得给你颁个锦旗。” “说话正常点,”裴铄啐他一口,“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至少得一两周吧,你这脑子没撞坏、骨折没伤到筋就还好,”江早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是有契合度比较高的omega信息素安抚,估计会好得更快。不过你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养伤吧……” 贺非池这时扑哧一声笑了,江早斜了他一眼,听他说:“嘿嘿,他最不缺这个。” “噢,有情况?”江早挑了挑眉,“不会是dnc先生吧?” 上次裴铄大半夜发神经打电话吵醒他,特地问他这个dnc是什么药,关键是裴铄根本用不上这种omega专用药啊,此中必定有蹊跷。 贺非池瞬间懵了:“什么dnc先生?” 裴铄终于忍无可忍,给他俩分别赏了一个字,滚。 “叫你滚呢,都因为你要搞什么秋游才受伤的,”江早推着还嚷嚷不停的贺非池往外走,要带上门之前,扒拉着门冲裴铄一笑,“我听非池说,林司言不管不顾就跑去救你,dnc先生是他,对不对……” 裴铄眼神深深盯着他不说话,绷起脸跟个索命的阎罗王似的。 江早了然一笑,做了个嘴巴拉链的动作,带上门扬长而去。 贺非池在不远处等他,双手抱臂,眉头皱成川字:“你俩又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早大长腿向前迈步,路过时随手摸了摸贺非池的脑袋,悠悠一句:“当然是聪明人才听得懂的话呢。” “江早说谁笨呢你。”贺非池气鼓鼓跟上去。 江早淡然自若走进电梯,按下八楼:“谁应就说谁。” 贺非池正要发作,却被对方一句话堵回去:“伯父说你宁愿组织什么聚会也不肯相亲不肯结婚生娃,还说为什么alpha非要跟omega在一起,他被你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你最好今晚就回家安顿军心。” 电梯里一阵可怕的沉默。 贺非池平日总是嬉皮笑脸,跟现在冷眉冷眼完全两个样,江早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说了人家不爱听的话。但他没打算哄,叮一声电梯抵达,就大步流星走出去。 “江早。”有人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江早转身,微微歪着头看贺非池,听他冷不防一句:“你也这么觉得的吗?” “觉得什么?” “alpha一定要和omega在一起。” “不和omega在一起,”江早笑了一声,“那要和什么在一起呢?” 贺非池盯着江早,正色道:“比如,和alpha。” 江早微愣,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又是一笑:“哦,你喜欢我?” 这一句话成功让贺非池彻底黑了脸,他对着江早竖起中指,咬牙切齿道:“我喜欢你爸!” 江早哈哈大笑:“那你没机会了,我爸早就归西了,你只能下辈子再当我小妈。” 第36章 贺非池气得脸鼓鼓像河豚,江早走过去一张开手臂就将人捞到自己怀里。虽然同为alpha,但他俩体型有差,贺非池侧脸贴着江早的胸膛,在他宽阔的怀里从一只生气的河豚顿时变成煮熟了的河豚。 “干什么?放开我!”他挣扎不得,急得嚷嚷叫。 “不想回家就请你吃饭,等下六点在医院门口等我,我开车。”江早牢牢捆住他,嗓音跟冬天里煨好的酒一样醉人。 贺非池晕乎乎就喝醉了一样,大半天只憋出一句好。 — 裴铄身强体壮,恢复速度相当不错,不到两周被准许出院。 回到江景大平层,第一件事就是洗个舒服的热水澡,裴铄右腿还没拆石膏,只好将右腿架在浴缸边缘泡进热水里。林司言站在浴缸外小心翼翼给他洗头,生怕一点泡沫进了他眼睛。 底下那双手很不老实,林司言怀疑自己身上是有什么磁铁,引得裴铄只要离他三米之内,就一定要摸着他才行。某种意义上,这大概也是愿望束缚留下的“后遗症”吧。 可是,现在的裴铄还会担心变小狗么,林司言不确定对方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是真没想起还是假装没想起。他思绪绕来绕去,手上也没闲着,冲干净泡沫后将带着香气的湿发拨到后脑勺,露出了一张俊美无匹的脸。 “裴铄,要玩玩你自己的。”林司言拍掉他一直往下的手,啪的一声毫不客气。 “那不行,你的更好玩。” “裴铄你……” “言言一起洗吧。”alpha露出大白牙一脸灿烂笑容,用那双浅棕色的眼睛盯着林司言看,言辞特别恳切,林司言没抵挡住这样的请求。 他抱着膝盖坐在浴缸另一边,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洗澡其实是一件特别私密的事情,像这样清醒状态下与裴铄一起洗澡,似乎还是头一回。 泡沫底下有一只手拉住他,将他一路拉到裴铄怀里,他趴在裴铄胸膛,听他抱怨:“离得这么远,怎么洗啊……” “那你说怎么洗?”林司言抬起头看着裴铄问他。摘掉眼镜的他一脸雾气,头发湿漉漉的,扑在裴铄怀里的样子很像是迷失方向撞进猎人怀抱里的小鹿。 他是真心实意这么问的,都不知道裴铄要怎么洗,但在裴铄看来他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我教你啊。” 裴铄笑了,捏着他下巴就亲,雾气里一吻起来就没完没了,另一只手则牵着他林司言的手在水底里探索。 浴缸里的热水没一会就浑浊了。 半个小时都不知道洗了什么,林司言湿淋淋的身体陷在柔软被褥里,望着天花板吊灯在眼前跳舞,漫无边际开始做梦。 信息素如窗台的雨水漫进了整个房间,他像是被雨打落在地的一朵花儿。有个不嫌脏的神经病就一直蹲在那儿,等花儿从枝头掉落,然后将这朵花送到唇边慢慢舔舐、研磨又吞下。 林司言生命迄今为止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都只跟裴铄有关。 手一路往下探过去是裴铄毛绒绒的脑袋,裴铄一只手就能钳住他的腰不让他逃,林司言其实不是逃,只是不好意思裴铄几乎每次都喜欢这样作为序曲,还总是很认真问他舒不舒服,那眼神那语气不舍得让他有一丁点不舒服。 总感觉裴铄也乐在其中,像是在玩一种很好玩的东西。 “别躲,言言。”裴铄声音有些模糊。 林司言撑起上半身,扶住裴铄的额头看他:“你让我也玩玩。” 玩什么,林司言一脸潮红思索片刻,用左右两根手指上下倒转贴在一块儿,比了个很抽象的动作。 “像这样……”他皱着眉在脑海里想了想,不知道这能不能实现,“你觉得可以吗?” 换个人问只会令人觉得做作,但林司言不一样。在遇到裴铄之前,他只是不谙情欲的机器人,这样的提问充满了恳切的求知欲,以及裴铄擅自解读出来的,一种天然的勾引与邀请。 当然可以,裴铄轻笑一声,凑过去亲吻林司言红润的唇。林司言浑身都是雨的气息,总是轻易就在他的世界里掀起一场暴雨,淹死他得了。 当前进度:假装愿望束缚没解除。 第30章 一场云雨过后,林司言被亲得喘不过气,就下意识寻裴铄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像是藤蔓绕了裴铄一圈又一圈。他撑着裴铄胸膛让他躺下来,自己爬到床尾检查裴铄的石膏。 只着内裤露出白花花的腿,衣服下摆掩不住,在裴铄这个视角看一晃一晃的,手很不老实就伸过去捏林司言撅起的屁股,被狠狠拍了一巴掌,手背立即红了一小片。 林司言有个毛病,很不喜欢别人在他专心做事的时候打搅,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他特别认真仔细,不管是工作学习,还是照顾裴铄。 其实他鲜少有照顾人的机会,但这些天裴铄起居饮食都是他一手负责的,也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每一天他都当成最后一天,就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和裴铄相处。 裴铄知道林司言做事不喜欢被打扰,以往共处一室工作的时候,要是跟他搭话,铁定会收获一枚白眼。但他就是喜欢逗林司言,也喜欢看林司言一心一意关心照顾他的样子。 林司言检查完毕,让裴铄拉回来按在怀里。他垂下眼眸看着林司言,撩开他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夸言言是个天才,要不是天才怎么无师自通想出那种姿势呢。 林司言趴在他怀里抬起脸,眼睛眨了一下:“真有这个姿势?” 裴铄笑了笑,凑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这个姿势的学名。 林司言面色不虞,下意识揪住他的衣领,一副盘问罪犯的作态:“那你怎么知道的?” 裴铄一愣,随即摸上林司言揪他衣领的手,轻笑了一下:“以前高中时候老江和非池他们闹着玩,找了些小视频来看,我就那会看了一眼了解而已。至于实践,今天是第一次。” 他低头凑近,几乎是咬着林司言耳朵说的这句,着重强调“第一次”三个字。 “言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质问我的样子叫什么……”他说话一顿,点了点林司言的鼻子,“叫吃醋。” 林司言默然不语。 好像真的越过了界,他方才条件反应就质问裴铄,那种感觉就好像裴铄是他的小狗一样。不该产生那样的感觉,林司言又开始在内心审判自己。 裴铄以为林司言还生气,将人拥进怀里又亲又哄。林司言却是思绪万千,一颗心脏好像一面在油炸一面却还没解冻,他受不了这样的温存,越是幸福越是难过,于是挣开林司言自己钻进被窝里盖住脑袋,闷闷一声:“要睡了。” 裴铄笑了下,隔着被子抱住omega,亲了一口:“晚安,言言。” — 裴铄到医院卸下石膏,江早刚下了手术台,让裴铄请他到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喝杯咖啡。 “咖啡都喝不起,混这么差了吗?”裴铄点的是江早最经常喝的。 江早手指来回摩挲咖啡杯,勾唇一笑:“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一普通打工人。” 前些年江家遭遇变故,集团破产清算,江早父亲锒铛入狱病死,母亲早就不在人世,江早也就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爷一下成了无父无母无产的普通人。 伴随金钱和权力而生的关系随风飘走,也就裴铄和贺非池还跟他交好,不论他家世如何。 裴铄似笑非笑:“普通打工人让老总请喝咖啡?” 江早笑而不语,只抿了一口咖啡,顿了顿才道:“对了,差点忘了提醒你。有过dnc长期服用历史的,哪怕已经停药了也还是要做个全身检查,每个人体质不同对这种药的敏感程度也不同,而且这药确实效果很好副作用也很大。” 裴铄心下了然:“谢了。”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来,提醒江早,“最近非池又开始浪来浪去,还说要跟会所的alpha牛郎结婚,气得老爷子半死。你俩又闹别扭了是吧……” 外面的人都说贺非池是花花公子,其实并非如此。贺非池的“花”是间歇性的有规律的,只在他和江早闹别扭的时候发作,这个规律全世界大概只有他们仨才知道。 贺非池是明知故犯,江早是假装不见,而局外人裴铄则是爱莫能助。 他俩之中随便有一方不是alpha,他俩大概早就成了。 江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郎心似铁来一句:“他爱玩就玩呗。” — 愿望束缚悄无声息解除了,裴铄再也没有机会和林司言整天黏在一起。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提起束缚解除这件事,好些天都是分开行动但又住在一起。 裴铄拆掉石膏,觉得是时候来个仪式,给他们的关系换个更确切的定义。 他让小陈定了9999朵苏芬玫瑰摆满一整个客厅,之前林司言第一次收到他送的苏芬时,难得表现出很喜欢的样子,还将那束花特地养在花瓶里。要不是他第二天爬山出意外,林司言本来还想将花带回家继续养至凋零的。 第37章 裴铄提前跟苏珊确认林司言的日程安排,赶在林司言下班前布置好,还亲自下厨制作烛光晚餐,打算趁气氛正好来个告白。老套是老套了点儿,他从来不是个很擅长浪漫的人,但他可以为林司言慢慢学习。 林司言将车泊在车库,刚迈进家门,手机很有灵性地震动了一下,短信提醒他入账9999999,四舍五入即是一千万。某种意义上,这一刻他和裴铄钱货两清。 正好,今天是裴铄拆石膏的日子,他终于可以自由来去,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物理上。 玄关处站着个高大的alpha,一见林司言就露出大白牙笑得堪比太阳当空照,大狗狗一样凑过来拉住他的手,迫不及待向他展示一屋子的苏芬玫瑰,以及一桌子丰盛菜肴,然后露出一副等待表扬的得意神情。 林司言第一反应是,想踮起脚摸摸裴铄的头,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一切美好得如坠梦境,但人不能一直发梦,林司言一边心动一边却给自己泼冷水。 裴铄脸上挂着爽朗阳光的笑容,微微俯身牵着林司言有点儿凉的手,与林司言平视。客厅里吊灯光线倾泻而下,裴铄一双浅棕色的眼眸里盛满了莹莹光彩,他轻声问林司言:“言言,9999朵苏芬,喜欢吗?” 当然喜欢啊,喜欢裴铄,也喜欢裴铄送他的一切,不管是破旧的玩偶小狗,还是没有兑现的承诺。林司言目光落在了裴铄的脸上,想的却是自己喜欢却也不敢喜欢,片刻后垂下了眼睫,没头没尾一句,“苏芬难养也很容易碎,没几天这9999朵苏芬就会枯萎。” 其实,他眼中的幸福也是如此。 裴铄不以为然:“花不会一直开,但我会一直送你花啊。” 只要林司言喜欢,别说是区区几朵苏芬,天上的月亮星星他都会想方设法为林司言摘下。 拼命压抑着胸膛里一颗怦怦直跳的心脏,林司言看起来格外冰冷决绝,挺直了腰板站在裴铄面前,就像是雪夜里孤独伫立的竹子,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裴铄说:“裴铄,你不会一直送我花的,没有人可以一直给另一个人送花。” 他无比平和却绝对地否认了裴铄的承诺,就跟陈述太阳东边起西边落的真理一样。 裴铄不由得一愣,还没回过神的片刻里,林司言去了一趟书房又折返,手里多了一份合同,自然是他们之前签订的合同。 “我帮你解除了愿望束缚,你给我打了9999999,我们钱货两清互不相欠,这份合同到底为止,”林司言将合同递给他,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你现在拆了石膏行动方便,也是时候收拾东西离开这里,我们都该恢复正常的生活了。” 他在对裴铄说,也在对自己说,是时候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裴铄听着林司言口是心非说着冷硬的话,一阵强烈的无奈情绪油然而生。 林司言怎么总是这么倔呐。 他有一点生气,更有很多心疼。 接过合同后,裴铄当着林司言的面将合同撕碎,顺着林司言的话说:“你说得对,这份合同到此为止,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就不是契约关系。但——” 话锋一转,“我不会搬出去,相反我要这里跟你住一辈子。” 林司言一怔。 裴铄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他这些天以来一直想说的话,他目光如冬日烧得正红的炭火,说话轻缓却格外笃定,明明白白告诉林司言:“林司言,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这辈子都要跟你在一起。” 林司言好不容易筑起的冰封城堡,终于因为这炽热的表白而出现了裂缝,他眼眸眨了眨,似乎不太知道该怎么回应裴铄。他看见裴铄靠近他,双手捧住他的脸像是捧住心爱的宝物,听到裴铄对他说:“言言,你是喜欢我的。” 不是疑问句,裴铄直接用了表肯定的陈述句,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骗人 仅存的理智强行支撑着林司言,好不容易挤出违背意志的一句:“我不喜欢你。” 没反应过来,裴铄就摘掉林司言的眼镜,掐着林司言的脸吻了上去,嘴唇覆盖,舌头侵入,要将他整个人吞食一样。裴铄公然耍无赖,松开时在他嘴唇上惩罚般咬了一口,“你这话我不爱听,我当没听过。这些天你对我的亲近和袒露,出事那天你对我的紧张和在意,言言,我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的嘴巴在骗我,但你的心你的身体却说超级喜欢我。” 这个alpha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林司言有些急了,想要挣开裴铄的怀抱结果被他一把按回来,饶是这样依然顽固坚持道:“裴铄,你现在最需要冷静,这些天你对我的感受只是信息素影响,等过些天你就会后悔你今天说的话。” “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冷静,”裴铄一手拢着林司言修长的脖子,一手按住他的腰,将人牢牢困自己的怀里,不让他有一丝躲闪逃避的可能性,“这些天我有无数个冷静的时刻,足够我想清楚我的心动紧张在意妒忌之类的情绪,到底是因为谁因为什么。” “言言,我喜欢你,是无数个瞬间里一次又一次喜欢上的,也想要一直没有尽头喜欢下去。我喜欢你,喜欢你的聪明漂亮坚韧温柔独立,也喜欢你的脆弱逃避冷酷倔强,喜欢你的眼睛泪痣鼻子嘴巴,也喜欢你的伤疤和刺青,喜欢你自我定义里所有一切好的坏的,我就是这么喜欢着你的全部——”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林司言用手一把堵住裴铄的嘴,他不想再听下去,也不要因为裴铄三言两语而动摇,甚至底线一退再退。 裴铄给他的爱意和承诺,林司言通通不敢接下,他手足无措,他极度害怕,毫无缘由又不可救药的害怕,只是个连幸福都害怕的胆小鬼而已。 林司言捂住裴铄嘴的手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裴铄将他的情绪反应看在眼里,像看着一只出现应激反应的小猫,哪怕等待小猫的是温暖而愉悦的家。都说人与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这一刻他和林司言之间似乎建立了深刻的情感联结,看着林司言这样难过,他也跟着难过林司言的难过。 就这样僵持片刻,他在内心暗暗叹了口气,握住林司言仿佛一掰就碎的纤细手腕,放在自己温暖的胸口小心捂着。他声音放得很轻很轻,生怕吓到林司言似的,“好了我不说……言言,你觉得是信息素影响我的判断,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起不会长久,我会慢慢地反复地向你证明我是认真的。” 林司言绷着脸看他,语气却有点儿无理取闹的感觉:“你说了不说的。” 裴铄笑了一声,笑意里有无限的宽容和温存:“好我现在开始不说……先吃饭好不好,特地给你做的,你不吃就是浪费食物,这可不好哦。” “只是吃饭?”林司言目光狐疑看着他,不太确定又问一句,“那吃完饭你会搬走吗?” 裴铄好脾气道:“你要我搬我就搬,总之你先吃饭,再不吃都凉了。” 他拉着林司言到餐桌那儿去,心里想的却是搬走了还得搬回来,搬来搬去多麻烦呢。还有一个可能性是,他和林司言会搬到更大的房子一起住,总之林司言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他了。 裴铄说到做到,饭后收拾干净就走,只是临走前站在门口,用一双漂亮如宝石的眼睛瞅着他看,露出了些许委屈的神情:“言言,我走了。” 林司言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他避开视线嗯了一声。 “我真走了。”裴铄光说着,脚却黏在门口似的动也不动。 林司言一声不吭,跟他光耗着。 他大概是不想让裴铄走的,可是内心始终有个声音挥之不去,裴铄迟早要走的,还不如站在就让他走。 而此刻不舍得走的裴铄,却是向前一步,抱住了林司言。 林司言在裴铄怀里许久都没反应过来,空出的双手却不受控似的,缓缓回抱住对方。在感觉到林司言的回应之后,裴铄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更用力了。 “言言,我知道你在害怕,你退后甚至躲起来都没关系的……”裴铄低下脑袋,半张脸埋在林司言肩膀里贪婪汲取着他的气息,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你退后一步我就前进两步,退后9999米我就前进10000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做你的小狗。” 第31章 离开林司言的大平层,裴铄拨通了江早的电话。 许久才接通,一接通就传来一阵细碎暧昧的声响,布料摩擦,低声喘气。裴铄听得清楚,眉头一皱:“老江你……” “去当牛郎了,”江早轻轻笑了,“医生收入太低,晚上赚点零花钱。” 满嘴跑火车,裴铄啧了一声:“那方便说话吗?” 一阵脚步声,电话那头明显安静了下来,“说吧,是不是也需要牛郎服务?” “留给非池,他需要,”裴铄顿了顿,“我想找个信得过有能力的医生治病。” 江早笑了:“找我不行么?你不要我啦?” 第38章 “我要治心理的,”裴铄现在没心情跟江早开玩笑,“一句话,找不找?” 江早听出了裴铄的情绪,这家伙从小到大认真的时候都有点吓人,他敛起了笑容:“当然找,等我消息。” 刚挂掉电话回到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一个浑身赤裸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从被窝里爬起来,午夜鬼魂一样从背后缠在他身上,一顿胡乱的亲吻撕咬还不满足,似乎要将江早的魂魄也一并吞噬。 江早淡定坐在床边,面无表情随那人胡来,哪怕退化了的腺体被咬出血也不皱一下眉头。 “贺非池你属狗的吗?”半晌,他没什么感情来一句,“你知道的,易感期我帮不了你。” 伏在背后那人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突然伸出双手环住江早的脖子,半张脸埋在肩膀里,断断续续重复着,像是巫师下诅咒:“我恨你、我恨你……” 江早听到这话,却很轻地笑了一声,低声呢喃:“我倒希望你爱我,或者对我没感觉。” 有时候,恨比爱更长久。 趴在背后的alpha恍若未闻,但很快江早便感觉一片濡湿。转身反过来一看,贺非池眼眶通红抽抽搭搭,梨花带雨可怜得紧。alpha被认为是最强大的性别,是最不该有眼泪的,但偏偏贺非池最喜欢在江早面前掉眼泪,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毛病。 泪水是贺非池对付江早最大的武器。 江早觉得,贺非池改错名字了,生来情深的人不该名字里带水,注定有流不尽的泪水。 “……不是很恨我吗?为什么要流眼泪?”贺非池慢慢抚上贺非池的脸,喃喃道,不知道是在问早就被易感期折磨得神志不清的贺非池,还是问内心深处的自己。 在贺非池无声的眼泪攻势中,江早心软成了水,另一个地方却截然相反,像一艘巨轮破开风浪。两个alpha谁都无法标记谁,只能一次次互相撕咬,一次次彼此伤害,直至后脖子处血肉模糊。 脸上哭得一塌糊涂,秘密花园也一片泥泞,贺非池抽泣着想要抱,江早却不让抱,还居高临下掐住他的脸,直至泪水从指缝不断渗出来,汇聚成一道道溪流。 江早俯视着贺非池哭得委屈的双眼,过了片刻才将他紧紧搂怀里,用想要将贺非池揉进骨血里的力度,再次毫无缝隙地与他交缠在一起。 江早表现得满不在乎,其实根本受不了,受不了任何人碰贺非池,从前受不了,现在更受不了。贺非池的确花花公子名声在外,他每次来会所找的牛郎每次名字不重样,实际上一直只有一个人。 唯独在会所昏暗暧昧的光线遮掩下,这份不被世俗认可的爱意才能见光。 江早觉得大概只有死亡才能结束这一切,要不然他们只能在淤泥里像这样纠缠到死。 “你应该要忘记我的,贺非池。” 江早俯下身在光滑后背落下星星点点的吻,“忘记我,然后去过普通人该有的生活。” 找一个omega,困在一个永久标记里,然后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贺非池偏不听,执意要换个面对面的姿势,稀里糊涂也要紧紧抱住江早。 “江早,要我过这样的生活,我宁愿去死。” “我死了,你也不能活。” — 江早效率很高,第二天就给裴铄找到了合适的心理医生,名叫徐苑,是个beta。 电梯上楼,裴铄低声问江早,找的人靠谱吗? “徐苑给很多有钱有势的人提供心理咨询,从业经验相当丰富,”江早回答他,“而且也因为知道很多,万一她哪天泄露出去,多的是人找她算账,用不着你动手。” 这算什么逻辑,裴铄侧过脸瞥了江早一眼,这alpha久违地又穿上了高领。每次都是贺非池和江早不知怎地闹别扭,贺非池开始频繁出去玩儿,江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然后开始经常性穿高领,情节总是如此熟悉。 裴铄总觉得这俩够折腾的,这辈子大概就这样纠缠不清下去,直至其中一个人死掉。 “其实,该来的人不是你,另有其人对不对?”并肩走在走廊里,江早冷不丁一句。 裴铄脚步一顿,目光黯淡了下来,语气里也流露出些许难过的情绪:“嗯,过去很多事情得不到化解,一直积压在他心里让他总是没办法幸福。” “可是没有人应该背负另一个人的心理问题,打个比方,他有病是他的事,你想替他治他的病,其实你这样也有病,”江早说得直白且冷酷,“果然,谈恋爱的都是有病的。” 裴铄却不以为然:“你太理智了,或者自以为理智,你这样会让爱你的人变成疯子。” 江早目光微微一动,裴铄看着他:“你很清楚我说的是谁,你俩都别作了。” — 徐苑早在心理咨询室等着他们的到来,江早给他俩互相介绍,短暂熟悉过后,江早就带上门将空间腾出来。心理咨询室只剩下裴铄和徐苑两人面对面。 裴铄直入正题表明来意,他想给他的爱人求得治愈心灵的良药,不仅仅因为林司言总是推开他不相信他的爱,更因为林司言从来就不会好好爱自己。 他能够感觉到,林司言并不想拒绝他的,但又无法摆脱内心强烈的不安,因为害怕裴铄迟早会离开而先一步推开裴铄,而在推开裴铄的同时他的内心也因此备受折磨。比起林司言爱不爱他、会不会和他在一起这些,他更在意林司言总是用过度的防御机制来折磨自己。 徐苑认真倾听裴铄的描述,林司言拒绝爱的种种表现,以及林司言的原生家庭等等,斟酌了一会儿才道:“裴先生,我想您的爱人受原生家庭影响很深,很可能是恐惧型回避依恋,因为感觉自己已经离不开你,所以必须先离开你,这样才能避免想象中的伤害。这是他的自我保护策略,不想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是先拒绝别人。” “是啊……”想到林司言拒绝时候的表现,裴铄眸色暗了下来,低声呢喃一句,“拒绝我的时候他一定也很痛苦。” 徐苑点了点头,耐心分析下去:“是的,他内心深处总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值得被爱,但又渴望被爱。同时也会觉得依赖、表达、需要以及自我暴露是很羞耻的。只要每次开始感觉到幸福,就会开始担心甚至恐惧,自己会不会搞砸、会不会突然就失去这一切。” “亲密关系是一面镜子,会映照出我们内心的情感,”徐苑顿了顿,续上自己的话,“我想你的爱人童年时候很爱他的父母,也很希望得到他父母的爱,但是事与愿违,他就会觉得是不是我不够好。就像您说的,他觉得自己对父亲来说是个负累,所以撒谎说自己在收养家庭很快乐,拒绝和父亲一起生活。他拒绝你,就跟他小时候拒绝他的父亲一样。” “当然,我猜测他可能也害怕自己伤害到你,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对爱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会因此有很多类似妒忌、愤怒、怨恨之类的情绪,他不想让你看到这些负面情绪,所以推开你是他认为最好的办法。” 裴铄陷入了一阵沉默。徐苑说的都是对的,林司言长久地被困在童年阴影里,让他变得焦虑不安悲观。人类在面对巨大的幸福面前总是不免怯懦,有时候相信幸福、抓住幸福,比起忍受痛苦和不幸,需要更多的勇气。 徐苑看着脸色阴沉沉裴铄,想了想又道:“其实,如果您的爱人愿意的话,本人来做咨询会更好。我会帮助他慢慢梳理和面对,只有接受过去,他才能真正去拥抱当下的幸福。” 裴铄深以为然,他说:“我会想办法带他过来,但不是现在,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至少得等到林司言接受他,他才能软磨硬泡将林司言带进心理咨询室。 心理咨询眼看就来到了尾声,徐苑又说:“其实作为伴侣也很不容易,因为这是您爱人自己的人生课题,没有人有义务拯救谁。” 没想到裴铄却很轻地笑了一声:“是啊,性格有缺陷、脾气很难搞,就算痊愈也会在心底留下伤疤,也许一辈子都没办法很健康快乐地生活……” 徐苑闻言愣了愣。 “那又怎样?”裴铄一脸满不在乎,语气却格外坚定,“我爱他。” 想到了林司言,眼眸里慢慢流露出温柔的情绪,裴铄低声说:“有的人很不幸运,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被环境剥夺了爱人的能力,变得不会爱自己,但总会有人先替他爱自己的。” — 裴铄离开心理诊所,到超市采购一波,不打招呼径直奔向林司言的大平层。 输入开锁密码的时候,某个想法一闪而过,这一串数字对于林司言来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必须找个机会从林司言套出来,裴铄还有好多好多关于林司言的想要知道。 林司言还没下班回来,裴铄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立即不高兴了。 离开不过一天,林司言的冰箱恢复原貌,摆满了生冷的沙拉。林司言之前有一次无意中说,其实裴铄没必要这么麻烦天天做饭,他之所以喜欢吃沙拉,是因为不用加热的东西吃起来方便,反正冷热对他来说都一样。 第39章 怎么会一样呢,大冬天里照样吃生冷的东西,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受得了。 直至晚上十点多,林司言才回的家,本来傍晚时分开完会就结束,临时有个不得不应付的饭局。一开门看到客厅留了一盏灯,林司言微微一愣,很快便看到裴铄从书房走出来,自然而然对他说:“回来啦。” “你……”林司言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 “看你有没有好好吃饭,”裴铄走近几步,嗅到林司言身上的烟酒味,眉头皱起,“去应酬了?那就是没好好吃饭。” 离得太近,林司言退后两步:“你答应我搬走的,怎么又回来了?” 裴铄像是没听到他这句,拉起他的手径直走到饭桌前,将人一把按着坐下来,然后一边走到厨房一边说接着说:“给你冲杯蜂蜜水,本来还做了晚饭等你的,没想到你临时有应酬。” 林司言听着,心情甚是复杂,裴铄好像没办法被推开,这到底是他想要的还是不想要的,连他自己都茫然了。 很快裴铄便冲好一杯蜂蜜水,端到林司言面前,“呐,暖的。” 他知道的,林司言饭局应酬光顾着喝酒不怎么吃东西,喝点蜂蜜水稀释酒精会好受一点。 “其实不喝也可以的,”林司言摩挲着杯身,莫名有些局促,“不用这么麻烦。” “如果我不在,你是不是就回到家随便个洗澡,忍着胃痛就上床睡觉,要是腺体发热就随便吃点dnc对不对。”裴铄看着他说。 林司言垂下眼睫,拿个发旋对着裴铄,嘴硬道:“这个跟你没关系。” 裴铄又心疼又生气,林司言有时候真的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司言,我现在很生气,也很心疼,”他直截了当,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你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习惯了,就什么事情都糊弄过去,尤其是糊弄自己,随便吃饭胡乱吃药,反正不会死,死了也正好。林司言,身体是有记忆的,你这样随便对待自己,时间一久就不知道该怎么照顾自己爱自己了。” “甚至,我对你好你都会觉得你的身体不值得被这样对待。”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想想都觉得很难过。 林司言先是一愣,胸口倏地一阵疼痛,像是被这番话刺到了,他梗着脖子反驳:“不会爱自己又怎么了,反正——” “反正林司言也不值得被爱是吗……”裴铄先一步将他的话补完,语气恶狠狠的。 这句话最让他火大。 话一出口,林司言一下抬起眼看他,紧咬着后牙槽,不多时便默默红了眼眶。 裴铄也与他对视,心里却长叹了一口气,林司言笨蛋。 “没关系,言言,”他话头一转放柔了语气,还双手覆上林司言攥成拳头的手,摊开后十指相扣,“你不爱自己,但我爱你,我会连你自己那份也一起爱。” 第32章 裴铄还是被林司言扫地出门,这是意料之中,因为他又说了林司言害怕听的话。 这天例会结束,会议室只剩两个人,贺非池坐着电脑椅凑到他身边不怀好意笑了,调侃他最近怎么不跟某人出双入对了。 裴铄合上文件瞥了贺非池一眼,隐约嗅到了他身上不属于他的气息,很熟悉,江早的。 “你最近挺精彩的,”裴铄说,“味道太明显了。” 贺非池微愣,旋即明白过来却装糊涂哈哈两声:“什么味道,我换了香水而已。” 裴铄没什么感情哦了一声,站起身要走。 贺非池见他不相信,跟上去此地无银说:“我跟他没关系了,他在这里是个死人。” 裴铄又哦了一声,一年365天里贺非池大概有一半以上时间都在诅咒江早是个死人。他说:“老江现在要真是个死人,你也早不在这里了。” 贺非池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死你也会死,”裴铄真心对他俩旷日持久的拉扯感到很无奈,他将对江早说过的话又来一遍,“你俩都别作了,能好好爱就不要浪费时间。” 贺非池被他的话刺到了,痛得应激反应似的反驳:“是我不想好好爱吗?!” 话匣子一打开,就开始怨灵一样碎碎念,“说什么两个alpha不能在一起,又说什么家世悬殊配不上我,什么鬼话一堆堆,转头又见不得别人碰我!胆小鬼!” “那你把他抓起来吧,”裴铄脱口而出,“让他好好正视你的需求。” 贺非池震惊:“你认真的?” “认真的,”裴铄目光笃定,“因为我也打算来点硬的。” 林司言方方面面都在拒绝他,不仅退回他这两天送的苏芬——明明那天晚上在大平层看到林司言有好好保留他送的9999朵苏芬,还单方面手机拉黑他,并且托苏珊转告要他三天之内搬走。 苏珊不知道他俩之间发生了什么,前段时间还跟麦芽糖似的甜蜜又黏人,这几天却急转直下,林司言直接下通牒让裴铄收拾包袱滚蛋。 裴铄反应如常,只问苏珊,林司言中午吃了什么。 苏珊犹疑片刻,还是如实禀告:“林总一切照旧,不怎么吃饭。” 真是固执呐林司言,裴铄隔着电话气个半死,既然林司言软的不吃,那他只能来硬的。 — 晚上回到家里,林司言重新翻出他珍藏的宝贝,离开裴铄信息素这几天,一到深夜他时常腺体发热、心痒难耐。下意识想要吃dnc压抑这难受劲儿,却总会想到裴铄说他不爱自己糊弄自己的那番话,心底便跟着涌起一阵难过。 他就是不会爱自己啊,自己又有什么值得爱的……林司言泡在浴缸里大汗淋漓,泪水止不住地流了满脸,分不清是情绪或是生理的。他只知道,这样或许就能累得倒床就睡。 正是起兴的时候,浴室的门冷不丁被打开了,裴铄站在门口冷着脸看他,一身黑色穿着,眼眸也似乎被染上了沉沉的夜色,跟午夜爬过来索命的鬼魂一样。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明明换了门锁密码的啊,裴铄是从下水道爬上来的么。林司言登时吃了好大一惊,着急忙乱一下把自己弄疼了。 就这样卡在半路,又因为看不见摸不着开关按钮没法按停,林司言疼得叫起来。裴铄走近才看清这omega在水里做什么,俯身要去捞人,被一巴掌把脸推开了,林司言急忙躲到浴缸另一角,凶巴巴吼裴铄:“谁让你进我家的?!快走!” 这种程度的反抗对裴铄来说就跟初生小猫张牙舞爪耍狠差不多,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湿漉漉的omega捞进怀里,一边亲着他濡湿的头发轻声哄着一边帮他解困:“言言乖别动,很快就好了……” 林司言揪着裴铄的衣领,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他胸膛里,熟悉的信息素香气一瞬间唤醒被压抑的情绪,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引得他断断续续又不可控制地颤抖。 裴铄也是好几天没跟林司言有肌肤之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尝试了好些号称雨后冷香的香水解瘾。可是没有一款比得上林司言的味道,比得上此刻将散发着潮湿香气的林司言抱在怀里的感觉。 一旦抱住就再也不舍得松手,像这样对他毫不设防的林司言,裴铄只想吃干抹净,破开他的身体拥抱那颗伤痕累累又防御重重的心。 林司言一开始还迷糊着予取予求,在强烈感觉到裴铄后却开始死命反抗,伸手推不得就扇巴掌咬人,无奈这些招数在裴铄这里根本不顶用,很快就在起伏中彻底迷失方向,全身湿透犹如快要溺死的鱼。 在裴铄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林司言控制不住抽搐失态,一切以令人难堪的形式完全袒露。说好了推开却又掩饰不住心底的渴望,他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挂在裴铄身上,一时没忍住羞耻得哭了出来。 裴铄看omega抽抽搭搭哭红了的脸,梨花带雨甚是动人,然而他一反常态不哄也不安慰,没有情绪似的反反复复,发了狠要将花蕊最后一滴露珠也要榨干为止。 林司言柔软无力深陷在被褥里,神志不清拉着裴铄一根手指,喃喃自语求一个拥抱,裴铄却只是居高临下看着他,迟迟不给。 一如林司言灾难化的想象,所爱之人的温柔总有一天会突然耗尽,留下他一个被困在关系里。小时候的爹地是这样,对他时好时坏忽冷忽热,现在的裴铄好像也一样。 所有爱到头来结局都那样。 林司言闭上眼睛不再看裴铄,默默淌了一脸的泪水,裴铄沉默片刻,才将俯身将林司言揉进怀里。 “你一直在骗我也骗你自己,”裴铄与林司言侧脸相贴,隔着泪水耳鬓厮磨,“不是说不喜欢我,不是要推开我么,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言言。” 他要和林司言一辈子在一起,是林司言将他推开,冷心冷肺说不喜欢不想要。 “一边推开我,一边让我看你哭,”裴铄在林司言后脖子的望鹤兰刺青处狠狠咬一口,而后却又吻着他耳边低声哄道,“明明你也是很爱我的,言言很爱我对不对……” 第40章 林司言像是听清楚了这句话,睁开眼睛迎上裴铄的唇,混着微咸的泪水,像一条要过冬的蛇紧紧缠在裴铄身上汲取暖意。裴铄如他所愿,半张脸埋在脖颈间与之体温互渡,更加紧密地交缠在一块。 不知道多少次,林司言最终晕倒在裴铄臂弯里,却生怕裴铄要离开似的,昏睡过去还攥着裴铄的两根手指不放,小心翼翼又紧张兮兮,明明喜欢得要命却怕表露太多。 裴铄抱着人,微叹了口气。 林司言这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自己。裴铄这几天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担心林司言会躲起来胡思乱想,担心林司言不好好吃饭睡觉折磨自己,光是想想就心痛没办法活下去。 江早和贺非池纠缠不休这么多年还乐此不疲,他作为旁观者局外人并不理解,总让他俩别作,等他真的入了这个名为爱情的局之中,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有化解不了的阴暗面。 都说智者不入爱河,但现在他决定要和林司言溺死在这河里。 — 翌日一早林司言起来,睡眼惺忪晃到客厅发现裴铄还在,昨晚一切不是个梦。 角落处的望鹤兰刚浇了水,花瓶换上了新的苏芬,白纱窗帘随风摇曳,而高大英俊的alpha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食物的香气不断溢出来。 这一切给人一种让人很想活下去的幸福感,林司言杵在原地愣了许久,抚摸胸口发现心脏正在强有力地跳动着。 幸福转眼即逝,林司言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罪恶感,下意识想要压制眼前的幸福,压抑当下过于快乐的心情,好像这样就能在未知的痛苦来临之际,不会因为落差太大而痛苦太深。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但他就是没办法控制,越是想要控制越是失控。 裴铄还在讲电话,交代小陈将汇报会改成下午,回头就看到林司言傻傻地站在客厅。 “你……”看着裴铄挂掉电话向他走来,林司言下意识往后撤了两步。 “不听我电话不收我花拉黑我还催我搬出来,对我封锁心门我就只能踹门进了,不仅踹门还入室打劫,言言,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裴铄哼了一声,一把捞住林司言的腰不让他离得太远,这样一退再退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还想问我昨晚怎么进来的是不是,换了门锁密码不还是让我一猜就中,不就是我的生日么……言言,你这样真的很没安全意识,也很好猜。” 林司言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他不吭声,裴铄又接着说,“对了,那什么东西我扔了。” 其实药也全扔了。方才趁林司言还睡着,裴铄还收拾了一番,翻出了几盒dna,检查发现都还没拆封,噌地冒起的火气才消下去一点点。 这下林司言终于有了反应,当即抗议:“裴铄你凭什么扔我的东西?!” 裴铄满不在乎:“你要的我这里就有,什么时候要、要多少都给。” 林司言不知气还是羞,脸红扑扑瞪着裴铄看:“裴铄你好好说话,别耍流氓。” “我有好好说话,我说我爱你想要和你在一起,”裴铄定定看着他,“言言你的答案呢?” 林司言当然给不出答案,张了张嘴却没吭声。 裴铄顿了顿,突然问他一句:“你宁愿要那玩意也不要我,告诉我为什么。” 林司言闷了半天,只道:“因为很安全,想要就可以拿来用,坏了要么保修要么换新的,决定权在我手里……但你不一样。” 他偏过头不看裴铄,语气像在陈述一个确定的事实,“你会走的。” “我说了我要走了吗,我说的是我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在一起,”裴铄却捏住林司言的下巴要他直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沟通的时候不许躲开视线,“言言,你不能学那些苦情剧主角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要听我说,不能胡乱猜测我,这样对我很不公平,而我更不想你用这些与事实不符的想法伤害自己。” “我说要给你送一辈子的花,我是认真的。” 裴铄总是如此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的心意,目光赤诚又热烈如冬天里燃烧的火焰。 林司言努力按捺住澎湃的心潮,劝自己也劝裴铄,“你别老说这种奇怪的话,你不可能一辈子送我花的。” 一辈子是很沉重的承诺,裴铄从小就爱对他这么说,但他长大了不会轻易相信的。 裴铄却还跟小时候一个样,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怎么不可能,我会一直送你花送到我死,死之前建立个送花基金,在我死之后还一直给你送,送到你死为止。” 林司言:“……” 裴铄好像听不懂他的话,或者听懂了却全当傻话,入室打劫一样疯狂表达自己的心意。不管林司言怎么冷言冷语拒绝他,他都毫不在意且积极进攻,每一招都能精准戳中林司言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他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譬如此刻,裴铄眉毛眼睛耷拉着,神情有点委屈,拉起林司言的手冷不丁冒出一句:“好了不说了,我们吃早餐吧。言言,其实这几天我都很难过,也很想你,每天一早醒来就想给你做早餐也想跟你一起吃早餐。” 这话一出,林司言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拒绝的力气,内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固城墙纷纷轰然倒塌。 算了,他没力气地想,既然裴铄这么想要他,他就遂了裴铄的心愿好了,就跟小时候裴铄陪他玩小狗游戏一样。等到裴铄哪天不想玩这个游戏,不过是又一次承受伤害而已。 而且这些天他们之间拉锯战似的来回拉扯,裴铄在他身上花了太多心思了,他不值得裴铄为他付出这么多,可能在一起就能让裴铄省点心了吧。 这么想着,林司言投降似的抱住裴铄,额头靠在他胸膛。 裴铄一怔,听到怀里的omega一句:“嗯,那就在一起。” 裴铄以为自己幻听了,直至林司言又重复一遍可以在一起并且给予了可行准则。 ——他们可以成为临时伴侣,有一切伴侣生活的实质内容,而不需要承担伴侣应有的义务和责任,更不需要遵守任何爱的承诺。 ——不能永久标记,裴铄随时可以提出结束,不需要任何理由。 得,裴铄总算听明白了,他和林司言之间只是从陌生人变成升级版床伴。林司言依然不相信他也不相信爱,依然做好了他随时会走的准备。 不过,他现在被允许进入林司言的身体和生活,对他俩的关系来说倒也算是一种进步。 没关系,他已经决定吊死在林司言这棵树上,还有一辈子跟林司言慢慢耗。 “行啊,”裴铄愉快地亲了林司言一口,“我们也来签一份合同吧。” 林司言:“……” 第33章 当初林司言给裴铄一份合同,现在裴铄也还他一份合同。 合同规定主要有三,一是裴铄可以进入林司言的身体和生活,但不能永久标记。二是关系结束权在裴铄,如果有离开的想法要提前三天告知林司言。三是林司言三十五岁要死这件事,如果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要经得裴铄同意。 纯粹又病态的协约,将个人自由和生命交付,毫无法律效力可言,但他俩都毫不犹疑签了。 裴铄摸清了林司言的心理,极度讨厌失控和未知,喜欢确定的东西,所以特别喜欢数字,不管上学时候喜欢数学还是现在工作喜欢赚钱,单纯只是喜欢公司年报和银行卡上的数字。所以也特别喜欢签合同,白纸黑字条条框框,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 现在林司言心理处于很不健康的状态,而裴铄愿意配合他建立一段同样很不健康的关系,这决定可能本身也不怎么健康。 裴铄觉得这没什么的,林司言心上的伤太重了,到了失去治愈能力的地步,在林司言重新拾起爱人爱己的能力之前,他会用这种令林司言舒服的方式去陪他爱他,哪怕这在旁人眼中是虚耗或胡闹,统统都没关系。 订立合同没几天便是除夕,裴铄和林司言回家,到家之前林司言跟裴铄重申要装陌生人。 他有自己的考虑,这样等裴铄想离开他的时候,不需要承受舆论压力,轻轻松松没负担。哪怕以后裴铄属于另一个人,也不用被和他这一段关系所困扰。 裴铄黑着脸跟在林司言身后,看林司言又被堂哥家的小朵儿缠上,也看林司言和一大家子亲亲热热。总之,林司言和所有人都很亲密,却偏偏和实际上最亲密的他装陌生人。 他当然懂林司言暗地里什么心思,不就是怕一旦公开裴铄就要“被迫”对他负责任。林司言还是不肯相信,此等事哪里需要被迫,裴铄上赶着对林司言一辈子负责。 裴亦如拉着林司言到客厅一角喝茶聊天,说起展锐近来有意找第三方进行数字化转型。 “我们正在考虑创元,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也比较成熟,”林司言挽起衣袖一边泡茶一边说,“但到时候还要经过董事会讨论,以及询价比价之类的规定程序,不一定的。” 第41章 裴亦如瞥了一眼身旁的裴铄,嘴角扯了扯:“赚自家的钱,应该很爽吧。” “我们不缺大客户,世界五百强好些和我们有合作关系,不差展锐一个,”裴铄抬眸看了看林司言露出白玉一般的手腕,近在咫尺看得见却摸不得,心痒难耐,于是在他递来茶杯的时候故意摸了一下手,桌底下立即被狠狠回敬一脚,他反而挺开心地笑了,“再说了,我们也快要成为世界五百强了。” 裴亦如闻言噗嗤一笑:“臭屁。” 林司言在一旁听着,唇角也扬起了些许弧度,裴铄捕捉到,眉眼弯弯笑道:“谢谢夸奖。” 裴亦如眼尖注意到裴铄盯着林司言的眼神,假装看不见似的呷了一口茶,突然一句:“对了,言言,和谢家小少爷谈得怎样啊,都没听你提起呢。” “那人不行。”林司言正要正要开口,被裴铄抢先回答。 下一秒,又被狠踩一脚。还好裴铄皮糙肉厚质量好,经得起林司言整天又咬又踩又扇巴掌。 裴亦如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哦,你怎么知道的?” “看面相就知道啦,”裴铄无视林司言的怒目而视,依然故我,“一点都不周正。” 裴亦如似笑非笑:“那请问怎样才算周正?” 裴铄恬不知耻:“像我这样的吧,毕竟长得像裴总。” 裴亦如爽朗笑了起来。 — 还没吃午饭就有暴露的危险,林司言刚到从小到大住的卧室收拾行李,裴铄后脚就跟着摸进来,林司言挂起衣服:“说了装陌生人的。” “人前是啊,现在没人。”裴铄挨着林司言,看他将衣服一件件挂起来。 林司言转头看他:“妈妈会误会的。” “误会什么?”裴铄问他。 林司言背抵在衣柜门前,不吭声了。 “裴女士知道也好,省得一天到晚操心你和些牛鬼蛇神相亲。” 裴铄捏着林司言下巴,摘掉有点碍事的眼镜,鼻子互蹭亲上去。林司言要推开裴铄,裴铄意犹未尽还要继续亲,一句“他们全都配不上你”,又在林司言这里讨得半分钟的深吻。 小朵儿的声音由远及近,林司言如梦初醒,猛地将裴铄推倒在地。力气不算大,裴铄倒地的时候故意拉了林司言一把,于是小朵儿抱着一盒乐高站在门口,看到他俩抱着倒在地上。 “你们在玩什么啊?”小朵儿歪了歪脑袋问他们。 “摔跤,你要不要也来玩?”裴铄淡定自若回答,伸手拉起早就愣住了的林司言。 小朵儿一脸嫌弃:“才不要,感觉是很粗鲁的游戏。” 见林司言疑似被摔傻了,她有些担心要给他出头,“我去告诉伯祖母,说你欺负哥哥!” 裴铄冷哼一声将要逃出去告状的小丫头提起来,跟提小猫一样容易,吓得小孩哇哇大叫。 “你敢告诉别人我就摔你。”冷酷无情的警告随之而来。 林司言赶紧上抱住小朵儿,温柔安抚了半天,小丫头趁势提出要跟哥哥玩乐高,并且点名要将姓裴的大坏蛋踢出房间。 裴姓大坏蛋并没有走远,去厨房做了林司言爱吃的焦糖布丁,大功告成后放进冰箱就扬长而去。 没一会儿,裴亦如来厨房问有没有给林司言准备焦糖布丁,阿姨回说小少爷自己亲自做好放冰箱里,临走前还嘱咐谁都不许碰。 裴亦如愣了片刻,他俩有猫腻这点她早就看出来了,光是方才喝茶时林司言自然而然接过裴铄剥好的橘子和递过来的毛巾,时不时自以为很隐秘的眼神接触之类,就可见一斑。只是没想到发展到这个程度,她那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儿子居然这么舍得花心思。 她忽而一笑,问阿姨:“那小子去哪了?” 裴姓大坏蛋做好焦糖布丁,再次晃到林司言卧室,发现乐高才拼了不到四分之一,一大一小都窝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睡着了。 裴铄处理好小朵儿,回到卧室刚把林司言打横抱起来,人就睁开了惺忪睡眼。轻轻放在床上,手掌覆上眼睛,语气同样轻轻的:“睡吧。” 一阵熟悉的崖柏香气扑鼻而来,林司言感觉无比心安,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在裴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闭上了眼睛。 裴铄下巴抵着林司言的额头,感受他呼吸一起一伏,突然沉着声音说了句:“言言,下个月就是你生日,你不喜欢过生日对不对。” 他听裴亦如说的,从林司言来裴家开始,他也的确没有任何给林司言庆祝生日的记忆。 林司言不喜欢自己,不喜欢庆祝自己的出生,裴铄合理推测。 怀里的omega还没完全睡去,依稀听到这句,额头贴着裴铄胸膛声音模糊,“没有人期待我的出生,没必要庆祝生日……” 仿佛钝刀子在心上来回拖,裴铄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指尖插进柔软发丝揉了揉。 对林司言来说,他是不是来得太晚了,裴铄心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 年夜饭围成一桌,林司言坐在裴亦如手边,照例耐心布菜,自己都不怎么吃。 裴铄也一个劲儿往林司言碗里夹菜,他们都是固执的人,林司言固执地忽略自己,而裴铄固执地照顾那个被忽略的林司言。 堂哥开玩笑说,这是什么世界奇迹,裴铄和哥哥的关系突然就好起来了。 “对啊,我看你俩最近关系真挺好的,”裴亦如单手托腮看着他俩,欣慰一笑,“倒不像小时候那样针锋相对了。” 林司言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大方又得体:“以前还小不懂事。” “是啊,”裴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茶,若无其事应道,“以前不懂哥哥的好。” 他转头看林司言,“对吧,哥哥。” 林司言瞪他一眼。 裴亦如始终盯着他俩看,笑意染上了几分深意。 年夜饭上了好几道都是偏甜口的江南菜,裴亦如说到林司言刚来裴家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吃太妃糖,而且是海盐焦糖味的,让裴亦如好担心会有蛀牙。不过后来这款糖的生产商倒闭断供,林司言也就慢慢不怎么吃糖。 裴铄眉头紧皱思考许久,问林司言那款太妃糖真有那么好吃么。 林司言看了他一眼出奇的沉默,裴亦如让他别多管闲事,看着林司言说:“这是我和言言的秘密,对不对。” 林司言乖巧地点了点头。 年夜饭延续到八九点才结束,裴亦如还披着林司言上回送她的雾霭紫披肩,对裴铄招手要他来书房一趟。 林司言眼神闪烁,他总觉得裴亦如已经看出了什么。 裴铄应了一声,在裴亦如转身的时候,背着她牵起林司言总是微凉的手,捏捏手心安抚。 书房里裴亦如东一句西一句,问起裴铄公司的事儿,裴铄有问必答。本来好好的母子谈心,话头一转,裴亦如突然笑了声:“今天下午路过言言的房间看到你俩了。” 裴铄淡定装糊涂:“哦,我去他房间聊点事而已。” 裴亦如反问:“什么事要在床上搂着贴着聊?” 裴铄被戳穿也不急,没头没尾来一句:“恭喜裴女士美梦成真。” 裴亦如愣了愣:“我什么美梦?” “我俩娃娃亲,不是裴女士主动促成的吗?”裴铄说,“所以说美梦成真。” 裴亦如终于朗声笑了起来,抬手在裴铄脑门狠敲一下:“那我不得好好谢谢你?” 裴女士力度不减当年,裴铄忍痛嘶了一声,“这种谢谢倒不必了吧。” “切,小屁孩……”裴亦如拨了拨头发,站起身走到书架上,翻出一本厚厚的家庭相册,从其中两页之间取出一个信封。 这信封最终落在了裴铄手里,裴亦如说,这是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拆来看看。” 裴铄满不在意,等看到信封里的内容那一瞬间,却整个人愣住了。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照片,两个身着高中夏季校服的小孩儿亲密挨着,一个趴在桌上闭眼睡了过去,另一个则俯身低头,小心翼翼亲吻睡着的人。 裴铄沉浸在震惊情绪中,裴亦如的声音在近处响起,“你出国读书前一天下午,我路过房间不小心看到的,当时灵感来了就拍下来,照片言言也有一张,这是我和他的秘密之一。” “其实你都不记得了吧,你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言言了,你说言言是你见过最漂亮的妹妹但就是有点笨,还说妹妹是被困在城堡里的长发公主,你要把他救出来。” “言言不是有一只特别宝贝的玩偶小狗么,那是你小时候送他的。” 机器人每晚都会抱着玩偶小狗入睡,哪怕玩偶小狗破破旧旧的,因为是一个傻子送他的。 机器人的初吻对象也是那个傻子,记性不好、不守承诺的傻子。 傻子令裴铄暗暗吃尽了飞醋。 傻子竟然就是裴铄自己。 — 第42章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1、裴铄说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我很害怕也不敢相信。因为太幸福的一切迟早都会失去的,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喜欢我是这么一件没意义不必要的事情,裴铄不应该做这样的傻事,他也不可能做这样的傻事一辈子。 2、我和裴铄订立一份新的合同,他似乎很想要我,这些天也为我花了很多心思,我不值得他这么对待我的。我已经决定好了,就这样一直陪着裴铄直至他再次离开我,大不了只是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没关系的。 3、我没告诉裴铄,被他喜欢着的这些日子,是我记忆里感觉最为安全的时候,哪怕时不时就在心里提醒自己裴铄随时会离开的。在我那混乱失序的内心世界里,林司言只是一团被随意仍在角落的废纸团,裴铄偶然路过将我捡起来,小心翼翼将皱巴巴的纸团摊开,一点点抚平我的伤痕和褶皱。我想,这大概就是被喜欢或者说被爱的感觉吧……能不能就这样一直下去,我是不是不该这么想…… 4、裴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从前、现在或是未来我都不会再遇到像他那么好的人了,被他喜欢着的这一刻也永远不会再重来,光是想想就觉得难过。 第34章 林司言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裴铄,在裴亦如淡淡的陈述里,裴铄拼凑出支零破碎的童年片段,以及这个呼之欲出的事实。 “小孩喜欢的时候就整天往林家跑,恨不得将整个裴家搬空送给妹妹,”裴亦如裹紧了披肩,眼含笑意看着紧攥照片发愣的裴铄,“之后你去了个夏令营就把人家给忘了,再后来妈咪生病了你一放学就只想着陪她,也就没再提妹妹的事了。” 本以为将林司言带到家里,他俩会重新亲密起来,没想就这样针锋相对直至现在。 与林司言相关的童年记忆似乎一点一滴回笼,但毕竟时间太过久远了,裴铄并没有太确切的印象,如同雾里看花朦胧又遥远。 “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我,还喜欢了这么久……”裴铄为自己无法完全拥有这段回忆而沮丧,甚至开始自我怀疑。 “大概是雏鸟情结,言言那时候身边什么人都没有,你是第一个对他来说这么特别的人,”裴亦如直言,“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的世界很丰富很精彩有很多朋友,言言对你来说不是唯一的存在,你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裴亦如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说我和言言之间有秘密,这个偷亲的照片、海盐焦糖味太妃糖……嗯还有一个。” 裴铄有些急切:“还有什么?” 裴亦如看他这样子,感觉新鲜又好笑,“你留学那会的事了,言言几乎每个月都会飞一次伦敦,应该是偷偷去看你。我那时候看他飞来飞去很辛苦,问他要不要也出去,他拒绝了还让我千万不要告诉你这些事。我猜大概是因为你那时候不喜欢他,他也不想讨你嫌吧。” 裴铄一愣,一下就想起之前陆澄说,在他留学时候住的公寓楼下中餐馆似乎见过林司言,搞不好还真就是这样,林司言这傻瓜每次飞伦敦就跑去他常去的中餐馆蹲他出现。 那些年林司言躲在暗处恋慕他,一个人憋着都胡思乱想了些什么,是不是时常有难过或伤心的时候。 真是大笨蛋,在这么个除旧迎新的除夕夜里,林司言被裴铄定了罪,擅自暗恋裴铄。 — 林司言洗好澡就坐在床边等裴铄,等了半天没等到,倒是等来了堂哥的邀请。裴家几个同龄人聚在一块品尝堂哥珍藏许久的好酒,谈着大人们无聊的话题。 林司言一副心思全在等裴铄这件事上,兴致缺缺但依然强撑着加入聊天,喝了几杯洋酒就上头发晕,觥筹交错却突然开始走神,想到一个小时都过去了,裴铄还没出来回到他身边。是自己实在太想裴铄了,想到分离一小会都会感觉焦虑,他以前都不这样的。 他很喜欢赚钱的感觉,但并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只是习惯了每天戴着笨重的面具说话行事,只有在裴铄面前他才能稍稍放松一点。 也许有一天,裴铄会离开他,会带着他只给裴铄看到的那一面离开,然后到别人怀里。得到裴铄的那个人肯定很幸福,因为裴铄不管跟谁在一起都特别认真、特别会爱人。 裴铄在裴亦如书房待了许久才出来,母子俩有了新的秘密,即今晚的对话内容决不能让林司言知道。回到房间就收获一个醉醺醺的omega,林司言刚结束应酬回来倒在床上。 一听到脚步声,被窝里的omega爬了起来,等裴铄在床边坐下来就像块加热了的麦芽糖黏在他怀里,转过身枕在他大腿上,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对他说:“新年快乐。” 裴铄低头看着林司言,抚摸林司言在他腿上柔软摊开的头发,很温柔地笑了:“你就是为了这句话一直等到凌晨的?” “唔……”堂哥珍藏的洋酒实在上头,林司言喉间溢出黏糊的声音,侧过身继续枕在裴铄腿上昏昏欲睡,习惯性去捞被遗落在床边的玩偶小狗,重新抱在怀里才又心安地继续睡。 裴铄眼神深深地看着林司言安静的侧脸,俯下身要在侧脸落下一吻,却嗅到了林司言身上散发的酒气,不禁皱了皱眉,温声细语问他:“喝酒了?” “嗯——”林司言闭着眼睛,拖长了尾音喃喃道,“和堂哥堂弟聊事情喝了点。” 床头灯映得裴铄的连半明半暗,喝酒伤身体,他非常不喜欢林司言喝酒。以后家庭聚会他得寸步不离盯着林司言才行,免得被那群人拉去喝无聊的酒聊些无聊的事。 “给你泡杯蜂蜜水,喝了再睡。”裴铄将林司言脑袋托起轻放在枕头上,给他掖好被子。 去而折返这么一趟,林司言却沉沉地睡过去了,依然寸步不离怀抱着玩偶小狗。睡相安静而美好,裴铄坐在床边看着他,不忍心打扰他的好梦。 以前裴铄不懂林司言为什么这么珍视这玩偶小狗,破旧又普通,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偏偏就附身在这玩偶小狗里,还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灵猫冠上记性不好且不守承诺的罪名。现在这一切通通有了答案。 傻子。裴铄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睡着了的人,心里突然骂了句。一个不肯说害怕说,一个不记得没意识,怎么不算傻子呢。 裴铄手钻进被窝里,摸到了玩偶小狗毛茸茸的屁股,啪嗒一声,取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玩偶小狗有录音功能,裴铄灵光一闪才记起来的,相信小狗会诚实告诉他,妹妹这些年对他所有的爱意与想念,也包括伤心难过或是埋怨不解之类的情绪。 林司言好的坏的情绪都属于裴铄,也应该让裴铄知道,裴铄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裴铄将录音全部拷贝,将小盒子重新安装在玩偶小狗体内,然后坐在电脑前戴上耳机一直听林司言的录音,陪着林司言一路长大,听到连时间流转都忘了,从凌晨一点生生熬到了天破晓。 事实上,像林司言这样害怕爱拒绝爱的人,其实最渴望爱。人前越是压抑,内心越是汹涌,一旦找到突破口,或是自认为安全的自我领土,就会全盘托出完全暴露。玩偶小狗的录音对于林司言来说,就是这么一个可以放心地暴露自我的空间。 从未经口齿坦诚的爱意就这样倾泻而出,为什么从前从未察觉到呢…… 裴铄坐在椅子里,浑身疼痛,无法平静。 — 大抵是喝酒加上吹风,林司言从裴家回来就病了,发烧喉咙痛全身酸痛,整个人恹恹的。 林司言强撑着身体打算就这样照常上班,结果一起床就让裴铄看出不对劲。裴铄态度出奇的强硬,二话不说将林司言按在家里,连苏珊送来的公司文件也让他扣留住。 林司言提出抗议但抗议无效,让裴铄按在床上摘掉眼镜量体温,命令他乖乖吃药和喝下一杯温水。他被塞进被窝里,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眼睛,低沉的声音近在咫尺,以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现在睡觉,要是想处理工作就赶紧退烧好起来。” “裴铄,”林司言合着眼问他,“你不上班吗?” “我的公司没了我照样运转,几天不在不至于倒闭,”裴铄说,“但林司言没了裴铄,就会很不爱惜自己。这才是头等大事。” 林司言一愣,还想继续说:“可是——” “再说话我就亲你了。”裴铄强行打断。 鉴于裴铄还真会这么干,林司言立即半张脸埋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别亲我,有病毒。” “好啊,先攒着,”裴铄很轻笑了,“等你好了再亲。” 然而吃了药烧反复两天都没退,裴铄实在心焦,找来江早上门服务。 江早被临时叫来以为大多点事儿,仔细检查一番过后,只说病毒性感染反复是正常的。裴铄放心不下又事无巨细问了一堆,江早有问必答并且在临走前又开了点药。 “放宽心,”江早拍拍他肩膀,“你太紧张了。” 第43章 林司言烧得脑子不清楚,碎片般的梦一个接一个,感觉到有人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身,知道那是裴铄在照顾他。言喻偶尔也会这样,表现得似乎很害怕失去他,但大部分时候又以冷漠的态度将他拒之门外。 林司言告诉自己,其实这没什么的,没有人天生就该去爱另一个人。更何况,言喻只是病了,病得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林司言和他的爸爸林叙南,大概就是言喻病症的源头。 裴铄守了三个晚上,林司言是在初五清晨退的烧,食欲也跟着回来了。裴铄给他熬了粥,一整碗都吃完了。 裴铄给他一口一口地喂,还给他擦嘴,跟照顾小孩子似的,林司言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 “那你要习惯了,”裴铄捏捏他的脸,眼睛弯弯地笑了,“因为你现在有了裴铄,裴铄以后都会这样对你,要把林司言从小再养一遍。” 林司言脸上一热:“我现在好好的,不用再养一遍。” 裴铄哼了一声:“要是我不在,你肯定发着烧上班,你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 林司言被说中了,一时间无言以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好一会,突然一句:“对不起。” 裴铄问他:“为什么?” “因为很麻烦,”林司言难得坦诚,“小时候很爱生病,一病就拖很久,照顾我的人不得不守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能去什么都不能做。” 他顿了顿,看向裴铄,“你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裴铄总算听明白,林司言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麻烦,如果生病就更麻烦了。他拉起林司言的手,感觉生病这几天本就纤细的手只剩骨架了,可怜得很。他怎么会觉得林司言是麻烦呢,裴铄看着林司言,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时候会担心妹妹是个笨蛋会被欺负,长大就担心妹妹是个傻瓜会不开心。 他这辈子注定是个爱操心的,但他爱操心林司言的事。 “言言,你不是个麻烦,你是个宝贝,”裴铄看着他,特别认真地说,“裴铄的宝贝。” 林司言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似乎有些发烫。 裴铄以为他又烧起来,有些担心摸了摸额头,确认没事才继续说:“人生病很正常的,言言你现在是个刚出生的宝宝,要重新学习很多事情,很多你以前小时候可能忘掉的事情。比如痛了饿了不开心了要告诉裴铄,有事没事要使唤裴铄,因为你现在有裴铄了。” 林司言没来得及应声,或者说不怎么擅长回应,尤其像这样感情浓度特别高的表白。没想裴铄话头一转,倾身上前摸着他的脸问他,“言言,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来得太晚了?” 爱是时常心怀愧疚,哪怕过去无法改变,哪怕林司言的答案是不,裴铄对这个问题依然怀有自己的答案,他的确来得太晚了。 如果能够一直惦记着笨蛋妹妹,如果能够信守承诺将笨蛋妹妹救出来,或许他们之间就没那么兜兜转转,林司言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的不开心的时候。 裴铄活在当下,却总想着乱七八糟的“如果”。 没料到会是这么个问题,林司言怔了许久才回答:“没有。” 你来了就好了,林司言在心底默默补上这句。 — 玩偶小狗内存部分录音: 这几天高烧不退病得好严重,是这几年最严重的一次。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我经常带病工作,熬着熬着就硬生生熬好了,这回有人在身边悉心照顾,倒显得娇滴滴。裴铄很会照顾人,比我会多了,他说自己很少生病,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照顾人。 那时候他的妈咪病得很重很重,他一放学就会赶紧去医院陪着妈咪,耳濡目染从妈妈那儿学会了如何照顾妈咪,还经常会和妈妈比赛谁更会照顾人。他说,其实他只是想逗妈咪开心而已。 裴铄看到我露出了笑,说,现在他也想逗我开心,做什么都可以。 裴铄,你不知道,你真的很好很好,我真的……好喜欢你。 想讲给你听,也害怕让你听到。 第35章 林司言大病初愈,寒潮来袭,北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整个城市都裹上了银装。 林司言也是出生在这么一个下雪的天里,裴亦如说,那会儿裴铄还在舒韵肚子里,就跟林司言见了第一面。当时舒韵抱起还是个小团子的林司言,问肚子里的裴铄哥哥好不好看,神奇的是居然引来了胎动。 缘分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就注定了的,裴亦如这么说,裴铄深以为然。 要怎么给林司言过生日,裴铄认真思考了半天,无奈恋爱经验贫瘠,在纸上写了“生日”二字后就开始反复戳,想不出半点下文。 贺非池敲门进来要跟裴铄说点事儿,一眼就看到了这俩字,露出了然的笑容:“怎么……给老婆过生日了?” 裴铄登时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还真就是,贺非池撇了撇嘴:“能让你这么苦思冥想怎么过生日,不就裴阿姨和林司言,裴阿姨生日在夏天的啊,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性。”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来,翘起个二郎腿,“不知道给他送什么礼物是吧?” 裴铄单手撑起下巴,有些苦恼:“算是吧。” “可是林司言看起来无欲无求啊,除了很喜欢赚钱,”贺非池说,“那你把自己送给他得了,你也很会赚钱。”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裴铄深以为然又觉得不太对:“可是,我早就是他的了。” 他上赶着把自己给林司言,林司言想要却不敢要。 贺非池:“……” “我不是来吃狗粮的,”他没好气,“不说了!” 裴铄哦了一声,转了转笔,平静抛出一记惊雷:“那说说alpha标记生育项目怎么回事?” 贺非池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 “偶然看到你的文件夹,”裴铄说,“开会时候看得挺投入。” 贺非池神情闪过一丝迟疑和掩饰,半晌才语气生硬来一句:“这事你别管了。” 裴铄明知故问:“你要标记哪个alpha让他给你生孩子?” 贺非池当即反问:“还能有谁?” 他顿了顿,眸里慢慢集聚起一片阴霾,“我爸不就是想要个孩子么,我给他个孩子就行。我要让江早永远离不开我,反正就是要纠缠一辈子,死也要死在一起。” 裴铄沉默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他一瞬间想到了林司言,裴亦如说,林叙南当初也是想用孩子绑住言喻,但生下来谁都不肯爱,就导致了林司言如今的心病。 “我会负起责任的,”贺非池说,“你当不知道就好。” — 裴铄想了半天没用,一跟苏珊确认,才知道林司言生日那天有行程。苏珊对于去哪里三缄其口,但裴铄让小陈一查,目的地巴黎,而且每年如此,顿时明白过来。 林司言在自己生日那天飞去巴黎看一个人,一个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一个他想爱但不敢爱的人。 裴铄假装不知道,随口问林司言本人那天他的行程,林司言面无表情说自己有工作出差。 骗子,裴铄看着林司言,心里骂了一句,转头就让小陈订去巴黎的机票,就坐在林司言旁边。他做鬼也要缠着林司言这个口是心非的小骗子。 去往巴黎的飞机上,林司言没戴眼镜但视力良好,一看到裴铄就愣了。 “生日快乐,小骗子。” 裴铄捏了捏林司言的脸,觉得他愣住的样子很可爱,也觉得他骗人的事实很可恶。 林司言被当场抓包,脸红了,却转过头装不认识。然后在飞机轰鸣声中,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前一秒,收到了一条来自隔壁裴姓乘客的短信—— 我要举报一个姓林的小骗子,总是不诚实好好说出自己的事,总是让我猜让我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的事,明明我才是小骗子最亲近的人。 我知道小骗子要去哪里、要见什么人,猜的。 小骗子有时候很好猜有时候很难猜,但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用猜,希望小骗子能把自己诚实地讲给我听。 林司言就这样被认定罪行,且获得了一个新的外号——小骗子。 他有点不知所措,于是一下飞机就下意识逃跑,被早有预料的裴铄一把拉住。倒是没抱怨或责怪,只有可怜兮兮的一句:“言言,我没来过巴黎,你确定要在机场扔下我吗?” 裴铄这话等同于放屁,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可能没来过巴黎,但林司言当下看着他这双眼睛,稀里糊涂就信了裴铄的鬼话,由着他跟了一路直至言喻在巴黎开的甜品店。 裴铄知道那是言喻的店,但林司言不知道裴铄知道。他站在路对面看了一会,转身却要走进甜品店对面的咖啡店,打算在那儿坐上一天,就跟每一年这天一样的安排。 今年不一样了,他身边有了裴铄。就在他又一次要躲进咖啡店的时候,裴铄却坚决拉住他的手,在他错愕转身对上视线的时候,只莫名其妙问他:“言言,小时候如果我和你爹地同时要带你走,你跟谁走?” 第44章 林司言怔住了,半晌却抬起手指,指尖对准了裴铄。 几乎下意识的回答,他解释的声音很小,“你说过带我走,不过你——” “我记得的,”裴铄定定地看着他,口吻笃定重复道,“我记得的,言言。” 他眼睛溢出了很温柔的笑意,像柔软的云,“不,是妹妹。” 林司言僵在原地。 — 等林司言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俩已经坐下来,裴铄看着菜谱开始点单。 没来过巴黎的人,听不懂林司言对他说法语的人,此刻却在看满是法语的菜单,一口流利的法语与侍应生交流。 林司言愣住了,那时候他怀揣小心思对裴铄撒了谎,那句法语根本不是夸他做的雪菜肉丝面好吃。他说的谢谢你,说的很高兴遇见你,裴铄早就听懂了。 裴铄将菜单递给侍应生,微笑着用法语说了声谢谢,视线回到林司言的脸上,慢而悠长吐露两个法语单词—— mon chaton 虽然是小骗子,但也是裴铄亲爱的小猫。 林司言有些无奈,环视四周后俯身趴在桌子上,似乎不太想让人看到他。他抓住裴铄的手腕摇了摇,小声道:“我们走吧。” “不走,”裴铄不为所动,哪怕搁在眼前的这张脸无辜又漂亮,一颗小泪痣特别晃人眼,他说,“等下要好好比较,我做的和他做的焦糖布丁哪个更好吃。” 他心眼很小,他要取代言喻成为林司言最爱的人,同时也是最爱林司言的人。 心里极度害怕见到不该见的人,林司言见裴铄哄不动,就干脆起身走人,结果走了几步,迎面撞见一个怀里抱着只布偶猫的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与林司言很是相像的一张脸,瓜子脸、高鼻子、大眼睛,一头瀑布般的卷发扎成高马尾,有一种超越了特定性别的美。 两人皆是一怔,怀中的漂亮猫咪在那人手臂蹭了蹭,喵喵两声。 小猫咪的爸爸有了别的小猫咪,林司言一瞬间卸掉了所有伪装,手足无措愣在原地,像只被遗弃在街角的小猫咪。 裴铄在不远处看着他俩,忽而眉头皱了起来。在言喻以询问的语气叫了一声言言后,裴铄的小猫咪迅速蓄了满眼的泪水,如同巴黎此刻乌云密布的天空,一秒倾泻而下,淌到了裴铄的心头,烫得他生疼。 “言言,真的是你?”言喻眼眶也红了。 裴亦如每年都会给他发很多照片,日积月累攒成好些相册。尽管如此,在巴黎再次见到林司言,言喻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记忆中的小孩儿眨眼间就长大了。 — 点了一桌子甜品没来得及动一口,裴铄在不远处守着林司言。看他和言喻聊了很久,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知道林司言的眼泪似乎没停过。 这对林司言来说,这像是一场迟来的凌迟。言喻表达了一直以来对他的思念,也坦言了在他小时候对他的回避,将他不敢面对的一切具化地摆在眼前。 爱就是这么令人悲伤的、必须以扭曲方式表达出来的东西,这是言喻教会他的。 再见林司言,言喻带似乎兴致很高,拉着他逛了一圈自己开的这家小小甜品店,尝了他亲手做的招牌甜品,之后又抱着猫穿街过巷,带他到自己位于塞纳河左岸的家。 漂亮又小巧的房子,室内有一整面墙的玻璃柜,摆满了形形色色的装饰品、数不尽的照片,都是言喻周游世界各地带回来的纪念品,以及留下的照片。 言喻过去一度以为自己有一天会被爱恨不得的痛苦消耗殆尽,没想到最先耗死的竟是林叙南。林叙南说过,再让他爱十年,十年后言喻就自由了。当时他以为林叙南只是说说而已,直至离开不久,在巴黎街头收到了林叙南因病而逝的消息。 离开林叙南这些年,他一直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好好活着。 除了怀里那只布偶猫,言喻还养了一只柯基,一见到林司言就撒开小短腿奔过来,亲昵地黏着拱着他的小腿,走到哪都要跟着林司言。 林司言蹲下来揉了揉柯基的脑袋,没什么笑意,但眉目舒展看着很温柔。 言喻也挨着林司言跟柯基玩起来,他定眼看着林司言,说话语气像柔软的棉花糖:“言言你小时候很喜欢小狗的,你记得吗?” 裴铄走过来,以一种监护人的口吻代替林司言回答:“言言喜欢的小狗不是这种小狗。” 言喻一顿,落在裴铄脸上的目光染了几分深意:“那你知道,言言喜欢的哪种小狗?” “我喜欢……”林司言这时候终于吭声了,他一边垂眼看着跟他玩的柯基一边轻声说,“永远不会离开我的小狗。” 裴铄这时候拉了林司言的袖子一下,在林司言抬眼看向他的时候,旁若无人地用口型说了句法语,意思是,我就是那只小狗。 林司言耳根子微微红了起来,没理他。 一直旁观的言喻却无声地笑了。 临近傍晚,言喻进厨房忙活折腾晚饭,裴铄跟着进来要帮忙。言喻早就认出了裴铄,语气熟稔说他长得很像裴亦如,但又能看出舒韵的影子,很神奇。 “嗯,我是因为她们的爱而诞生的。”裴铄平静回答。 言喻微笑着感叹:“真好,因爱而诞生。” 裴铄说:“言言从今以后也是。” 言喻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旋即又露出了笑:“……那就好。” 第36章 晚餐颇为丰盛,全是言喻亲自下厨的,裴铄只在一旁打下手。 言喻吃得并不多,更多时候是在看林司言吃,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巴黎天气如何令人捉摸不透,巴黎人有多么喜欢养狗,甜品店开到现在遇到什么奇怪的客人之类。 离开的时候,巴黎淅淅沥沥下着雨,裴铄撑起一把伞回头看,言喻抱着猫咪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很像林司言心情好的时候。 房子不大但有次卧,言喻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但林司言却坚持时间不早了要回家了,他急切的样子活脱脱被家长催回家的小学生,可是他的家长明明就在眼前。 言喻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受伤,因为林司言表现出来的强烈的疏离和拒绝,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将林司言和裴铄一路送到门口。 “言言,再来看爹地好吗?”言喻轻轻请求,如同一颗很小的石头投进深湖。 林司言被烫着似的回避了言喻的眼神以及这句话,只道:“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的。” 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裴铄将快要淋到雨的人儿搂进怀里。外面的风雨很大,但裴铄怀抱还算宽广,可以为林司言撑起一片小天地。 裴铄并没有对林司言方才的回避释怀,而怀里的人走在路上却冷不丁冒出一句,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林司言低着头念叨了好几遍,像是认真感叹又像是自我说服,“爹地终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他语气里难掩汹涌,“爹地养了小狗小猫有了属于自己的甜品店和小房子,可以到世界上随便一个地方,这都是以前在林家没办法得到的,爹地没有我果然过得更好……” 可是裴铄只看到了林司言的眼泪掉线珠子似的落下,一瞬间融在了巴黎的夜雨之中。 一颗心脏被这些泪水瞬间扼住了,裴铄手覆上他的脸,让这些泪水都渗进掌心里。他下巴贴着林司言的额头,温柔低声:“言言。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你可以为他过上了想要的生活而开心,也可以为他没有你似乎过得更好而伤心,不要压抑另一部分的情绪,你的情绪都是对的应该的。” 林司言还想碎碎念些什么,或许就能压抑住一些他认为自己不该有的情绪。然而裴铄这么一说,仿佛按下了某个准许开关,一下洪水缺堤似的再也无力抵抗。他将一张脸彻底埋在裴铄胸前,本来垂下的双手也跟着抬了起来,环住裴铄的腰紧紧攥着他衣服。 裴铄一手抱住林司言任他在怀里无声宣泄,一手将伞往林司言那边倾斜,巴黎夜雨打湿了他的肩膀,而林司言淌在他胸膛的泪淋湿了他的心。林司言从来就不是机器人,只是习惯压抑自我,压抑得太久太深了,生生将自己折腾成机器人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站得腰疼脚酸,裴铄生怕林司言哭坏了眼睛,上身艰难地往后一倾,但林司言却骤然收紧了手臂不让看,一张脸埋在裴铄胸前,要粘在一块似的。 “言言,你让我看看。”裴铄有点儿紧张了。 林司言犹疑片刻才松开了手,往后一退。 裴铄这才看清,林司言早就收住了眼泪,眼睛还有点儿红肿,只余下一点未干的泪渍,自耳朵到露出的一小截脖子都是粉色的。 不是伤心,而是不自在,不自在到要将自己的脸藏起来。 裴铄歪了下脑袋,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眼泪,一派温馨地看着他笑:“言言,你水太多了。” “裴铄!”林司言脸颊顿时烧了起来,“你、你在说什么啊?!” 第45章 “我在说泪水啊,你想的是什么啊,”裴铄勾起嘴角邪邪一笑,“言言你学坏了。” 林司言恼羞成怒用力锤了裴铄胸膛一拳,裴铄佯装很痛啊啊两声,但又怕林司言离他太远淋雨,张开手臂将人捞了回来:“好啦不逗你了。水很多是好处,我在夸你。” “还说是不是!”林司言扯着裴铄衣领,仰起头冲他瞪大眼睛,一点都不凶,可爱极了。 “我说泪水呢,”裴铄眼含笑意却特别认真,“泪水是很好的东西,人和人之间最深的感情链接,都是依靠泪水建立起来的。比如现在,我看到了你的泪水,也看到了最真实的你,谢谢你让我看到你的泪水。” 林司言不吭声了。 裴铄说的很对,因为成年以后,确实只有裴铄看过他的眼泪,还不止一次。 看出了林司言的不自在,裴铄笑了笑:“好啦,我们回家。” 林司言一愣,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此刻他正被裴铄的怀抱和气息牢牢裹住,在风雨交加的坏天气里隔离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安全又温暖,完全贴合他对所谓的家的想象。 — 他们坐上了车,去往裴铄在巴黎一处住宅。 林司言泡在满是热水的浴缸里,裴铄胸膛吻着他的后背给他依靠,有一下每一下地在水里摸着他的手,一根根手指地来回摩挲,温馨又暧昧的感觉。 裴铄突然挠了挠林司言的手心,故意的。 林司言下意识收回手,却被拽回来继续挠,他一下子就挠笑了:“逗小孩呢。” “可不就小孩,我像爱着小孩一样爱着你,”裴铄在水里与他十指紧扣,话里带着笑意,“我爱着你身体的每一部分,连手指头都爱着。言言,你知道爱是什么吗?” 林司言一阵沉默,裴铄就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含着他的指尖一点一点地吻下去。 指尖传来酥麻的感觉,林司言胸口一阵悸动。他现在是一只温水里的青蛙,敏感且自省,能够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一面还坚硬如铁死撑着,一面却早就在裴铄这些天的柔情攻势下软得一塌糊涂。 “我不知道爱是什么,裴铄,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裴铄和他交缠在一起的手,终于还是忍不住将心事托出,“我不习惯被爱,听到你说你爱我我觉得害怕,害怕不是真的,害怕不会长久。我也不会爱人,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爱你,我一点都不温柔体贴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裴铄你很好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说出这句话,他胸口不免泛起一阵酸酸的感觉。 裴铄不爱听这话,他捏着林司言的下巴抬起来,用力亲了一口:“爱说谎的小骗子,你才愿意将我让给别人呢,你光是想到我和别人在一起就难过死了。” 被说中了,林司言紧紧抿着嘴唇,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瞅着他看。 裴铄又托住林司言的后脑勺,低头吻上去,这回比方才多情体贴,在口腔温柔舔吮一番,之后又循着林司言的下巴、脖子和锁骨,一路顺流而下,引得林司言忍不住搂住裴铄的脖子,喉间溢出几声。 “言言,你不是不会爱人你只是忘记了,你值得被爱也要习惯被爱,被这个世界、被裴铄、被自己所爱,”裴铄有一下没一下贴着林司言还微微撅起的嘴唇,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细说,“我知道你现在一下子没办法记起要怎么爱人爱己以及被爱,所以呢,我会代替你自己先好好爱你,你也可以好好感受我的爱,好好复习怎么爱。” “言言,我爱你,真的非常非常爱你,也希望有一天你能够像我爱你一样好好爱自己,”裴铄笑了一下,“当然,最好也顺道爱一下裴铄啦。” 他将自己脑袋埋在林司言脖颈间,蹭来蹭去像只无比依恋主人的大狗狗,“言言,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我真的好需要好需要你在我身边好好的,别老想我会离开你厌倦你好不好。你这么想我会很伤心的,因为我根本不想离开你,也因为我知道你这么想其实也很伤心的。” 一番充满柔情蜜意的撒娇之下,林司言像是失去了魂魄,脖子抻长了去亲吻裴铄,亲得难分难舍,黏在身上般甩不掉,就在水里转过身勾住裴铄的脖子,主动地一点点没入,彻底抹掉和裴铄之间最后那点距离。 林司言泪眼汪汪,双手与裴铄十指紧扣,像只暴风雨中摇摆的小船,随着风浪起伏不断,随时可能沉溺。直至最终被风雨折腾得散了架,在裴铄怀里一塌糊涂,却要抬起头凑近寻求温存,要裴铄时时刻刻吻着他。 沾满了雨水的花朵需要安慰,裴铄细细地吻着林司言的露珠,林司言就缠着他更不愿离开,要裴铄一次又一次地感受他。所以说林司言是个小骗子,嘴上说着不爱,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用眼神,用行为举止诉说他那满溢的爱意。 — 最后一次过后,裴铄摸了摸林司言。想起方才的玩笑,轻飘飘调侃:“我们言言果然是水做的,我都快被你淹死了。” 他指尖沾了点儿黏腻,故意点在林司言被亲得殷红的嘴唇上,被林司言很不高兴地扇了一巴掌。 “……你会游泳。”林司言没头没脑回了一句。 他闭着眼,睡意沉沉的样子,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你小时候说要教我游泳的。” 裴铄笑了起来,在林司言侧脸亲一口:“嗯,等夏天就教你。” “都脏了,我给你洗洗。”他说。 林司言双手抱着裴铄不肯松开,迷糊地嗯了一声。 换了新的热水又重新洗了一遍,里里外外都是木质香气,林司言精神似乎好了些许,裸露的脖颈多了一串亮晶晶的东西,是一条项链,吊坠是一块百润无瑕的玉。 “生日快乐,言言,”裴铄低下头,侧脸贴着林司言的耳朵,温馨细语,“特地去求的玉,保佑言言一生平安顺遂,也保证不管言言走到哪里,我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把他带回家。” 林司言睁开了眼睛低头看,手摸上锁骨间的玉,喃喃道:“我的家……我没有家……” “你有的,”裴铄一双有力的臂膀环抱住林司言,“以后裴铄在哪,言言的家就在哪。” 他抬手摸了摸林司言沾着水的脸,悠长的叹息像一个吻,“我们言言以后不会再淋雨了。” 热气渐渐模糊了林司言的眼睛。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不同的爱,每个人给的爱是不一样的。有的让他变得渴望又害怕家,有的却要给他造一个新的家,但一样害人掉眼泪。 — 头发吹干后林司言像手感很好的玩偶,裴铄充满爱意地揉,从头发到脸颊,最后将锁骨间的玉佩放进衣服里冰冰凉凉贴着皮肤。 林司视线定在裴铄的脸上,许多没来得及问的话不吐不快,最想要问的还是那个问题:“你不是不记得我了吗,怎么突然又记得了?” 他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嘀咕起来,“我数了很多遍9999,你都没来看我带我走。我不在意你后来讨厌我跟我对着干,可是你把我忘了,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其实他不想说的,这很不像他一贯善于忍耐的性子。可是裴铄的目光太过温柔包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可以无理取闹的小孩,也让他一不小心就将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泄露了。 “对不起,”裴铄挨着林司言坐在床上,和他额头贴着额头亲密说话,“我很后悔,言言,我是真心想要带你走和你一起长大的……” 他想要解释很多,小孩子忘性大,加上后来舒韵生病对小孩打击太大之类的,但话在唇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木已成舟无法改变,也因为很爱很爱,所以觉得做得再多再好都不够多不够好。 裴铄认真道歉,林司言却不好意思了。他垂下眼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其实我没想要你道歉,我也知道你回去之后不久,你的妈咪就……” 裴铄摸上他的脸,又顺着捏捏他下巴,低沉的声音像钩子:“那你想要我什么,言言只是想要我,对吗?” 句式是提问的,但语气又是肯定的。 林司言没回答。 裴铄伸手替他关掉了灯,抱着他滑进被窝里,暖融融地贴在一块儿。 “以后睡觉不用抱着那个玩偶小狗了,”裴铄下巴搁在他额头,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轻声说,“因为言言的小狗回来了,你多抱抱我。” 裴铄今天说了太多太多动听的话,这些话共同营造了一个特别美好的梦境。林司言突然想,人能不能就这样一直沉睡一直发梦,如果可以就好了。 其实裴铄还有好多动听的话要说,中文或是法语,林司言却急忙捂住他的嘴:“……你今天说太多了。” 留着明天说吧,这剩下的半句话他没办法说出口。 裴铄顺势抓住林司言的手亲了亲,笑着问他:“那今天不说,明天说后天说大后天也说,一直说到我死为止……对了,现在人工智能技术可发达呢,以后我死了机器人会模仿我的声音和思维,一直说给你听,直到有天你也来陪我。” 第46章 林司言忍着内心又泛起的情绪,守着早就崩塌得所剩无几的防线:“你不要总说这些话,我怕你没办法实现。” “可以实现的,你不信我就给我机会,让我用一辈子去证明,”裴铄不厌其烦地告诉固执的林司言,“言言,你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无助的小孩,我和你爹地爸爸都不一样,我们要建立的亲密关系会不一样的,你也不会总是重复童年不愉快的经历。” “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让你感觉到的。” 爱很美好,林司言其实是知道的,裴铄爱他的每一天他都觉得很好很好。 裴铄轻轻拍着林司言的背哄他睡觉,林司言带着这样的想法,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第37章 裴铄晨运回来,从花店带了一束新鲜的苏芬,插花瓶里放在床头,让林司言一醒来就能看到。 他洗完澡就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百无聊赖用手指绕着林司言的头发把玩,光看着他安静沉睡的样子,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无聊。 下楼的时候,负责维护别墅的老管家正好采购了一波新鲜食材回来,一见裴铄就笑着迎上前,说很久没见到小少爷了。 “上一次见都二十年前了,”老管家是个长得慈眉善目的女omega,看起来上了年纪但精气神依然很好,“那时候小少爷还是小孩子,个子还不到我腰,现在都长得这么高了。” “是啊,我也很久没回来了,”裴铄短暂陷入记忆,笑了笑,“说明我这些年饭没白吃。” 舒韵很喜欢巴黎,这栋别墅是裴亦如拍卖下来送她的生日礼物,他们一家到巴黎度假经常住这儿。自从舒韵走了,裴亦如终日忙于工作麻醉自己,这栋别墅也就一直闲置了。 要不是林司言,裴铄大概也不会有这么个机会,暌违多年故地重游。 “昨天小少爷带回来的那位先生……”老管家这些年兢兢业业守着别墅,远在国内的事一概不知,包括林司言这个人。 裴铄眉眼一弯露出很温柔的笑:“我爱人,也是我家老大。” 老管家昨天看他俩很亲密地搂着回来,大概也猜到了,尤其是裴铄看向林司言的眼神,就跟当年裴亦如看向舒韵一样,是看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的眼神。 裴铄与老管家闲聊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就洗了个澡换身衣服,一头扎进厨房忙活。昨天林司言累坏了,他要让林司言一起床就能吃上美味的早餐。 床上的omega还没彻底清醒,晃到客厅循着香气找到了裴铄,身体先反应过来抱住他的腰。裴铄心里得意坏了,林司言以前都不怎么主动亲近,大概是不好意思又不太习惯,这些天倒是越来越乐意表达对他的依赖。 他一只手将刚起床又香又软的omega捞进怀里,低头亲了亲他头发,另一只手还在忙活。林司言将脸埋在裴铄胸膛里闻着他的信息素,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趴在言喻胸前的时候,迷迷糊糊叫了一声:“爹地。” 裴铄小时候对比他年纪大的林司言叫他哥哥接受良好,现在直接升了个辈分同样如此,他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嗯乖。 这一声太过荡漾,林司言后知后觉清醒过来,抬头迎上裴铄一双盛满笑意的浅棕色眼眸,脸上顿时一热,推了裴铄一下:“你别占我便宜。” “那不行喔,”裴铄收紧手臂将林司言又抱回来,一边笑一边说,“我从小到大占你便宜占习惯了,你说是吧,妹妹。” 林司言双颊倏地更红了,狠狠地瞪了裴铄一眼,但在裴铄俯视视角外加情人滤镜之下,毫无震慑力且特别可爱。 裴铄被这样瞪了一眼反而心情更好了,爽朗大笑按住林司言的后脑勺亲了一口,又说:“言言你猜猜我今天做了什么,猜不到就不许吃。” 林司言不乐意猜:“那我就自己出去吃。” “别啊,你猜猜看嘛,”裴铄语气像极了在哄骗小孩,“猜对了,我送你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很可爱的。” 小孩林司言不为所动,有些冷淡地回了一句:“不想要。” 说是这么说,下一秒却揪住裴铄的衣领,整张脸埋进去嗅了会儿,然后鼻子一路蹭着往上,从锁骨、喉结再到嘴唇,主动探入轻尝慢品,好似无形之中有一根绳子将裴铄不断拉向林司言。裴铄正想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林司言却偏在这时候往后躲,没让裴铄得逞。 “鲜榨的橙汁、烤得脆脆的吐司、虾仁蔬菜烘蛋,还有香煎三文鱼……”林司言一脸特别确切的样子,如数家珍一番问裴铄,“对不对?” 裴铄还沉浸在林司言方才那个缠绵勾人的吻里,满脑子只想再亲亲林司言。哪里知道林司言这么肯定,是因为方才亲他的时候,趁机往裴铄后背挡住的地方看,一下就看到了裴铄为他准备的丰盛早餐。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等不到回答,林司言又问裴铄一句。 “对了,”使出这种招式猜,就算猜不对也得是对的,裴铄搂住林司言的腰倾身向前,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磁性,含着几分促狭的笑意,“现在先给你一个小奖励。” 当然也是对他自己的小奖励,话音未落他就捏起林司言的下巴,低头在他唇角吻了吻,继而堵住他的嘴唇,黏黏腻腻地与林司言湿吻,吻得渐浓渐深,说不出的缠绵。 林司言闭上眼睛轻哼一声,旋即融化在这个吻里。 “言言喜不喜欢这个奖励?”裴铄笑了笑,以拇指擦拭林司言唇边残余的唾液,又好玩似的揉揉他柔软的唇瓣。 林司言没回答,只抬眸看着裴铄,在他手指很轻地咬了一口。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 早餐过后,裴铄带林司言到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在那儿领取真正的奖励。 裴铄翻开藏在这里的家庭相册,都是些裴亦如、舒韵和他一家三口的旧照,记录下他们曾经有过的一点一滴幸福日常。时至今日,似乎还能清晰回忆起那份沉甸甸的幸福感。 “妈咪很美,”林司言靠着裴铄肩膀,凝视照片上的女人,由衷赞赏,“你长得很像她。” “我长得其实更像妈妈,但也有人说我神似妈咪,”裴铄弯起眼睛浅浅一笑,“不过像谁都无所谓,我是因为她们的爱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是她们爱的结晶。” “小时候,每每看她们这么相爱,我就想总有一天我也要找到我很爱很爱的人,就这样幸福一辈子,就像妈妈和妈咪一样。” 林司言一顿,抬起头看向裴铄听他说,“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一定是妈咪在天上保佑我。” “你……”林司言犹疑片刻,“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嗯,我的心是这么告诉我的。”裴铄抓住他的手,捂在左胸口处。 林司言还沉默着,内心似乎有一种冲动正要破壳而出,要他必须在这样的时刻交出内心,做出同样郑重的承诺。可是如鲠在喉,始终很难跨出这看似简单又关键的一步。 裴铄感觉到林司言的纠结和迟疑,他捏了捏林司言的脸,语气无限温柔包容:“没关系的,言言。等你想说能说的时候再说,我会一直等你的。” 林司言抿了抿嘴唇,心底突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勇气拉住裴铄的一只手,觉得一只手不够就两只手用力攥着。他无比诚恳地看着裴铄的脸:“你等等我,我还在努力。” 裴铄一愣,很快便露出了笑:“嗯,我会一直等你的。” 裴铄让林司言挑一张小时候的照片作为奖励,但林司言挑了半天,觉得小时候的裴铄怎么看都好看,哪个角度都可爱,哪张照片都很想要。 陷入了选择困难,林司言纠结了半天,最后抬眼看裴铄,眼睛眨巴了一下,那眼神仿佛在说帮帮我。 裴铄被林司言可爱到了,他乐得笑了起来,然后将相册合起来,一整本递给林司言。 林司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都送你,”裴铄将相册放到林司言的双手上,“这一整本都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每一页4张,50页也就是200张。现在先预支给你,你还要再接受199次裴铄的考验才能完整地拥有这本相册。” 林司言问他:“什么考验?” “比如,好好吃一顿饭,绝对不能在吃饭这件事上亏待自己,每一顿裴铄做什么都无条件说好好吃,”裴铄笑了笑,低头在林司言唇上亲一口,又说,“又比如,今天就和裴铄来个巴黎一日游,怎样?” 林司言也笑了:“这算什么考验?” 裴铄只问:“那林司言要不要接受这样的考验?” 林司言嗯了一声。 “哦,对了,”裴铄像是骤然想起了什么,“我们拍照吧。” 林司言不解。 “妈咪说,照片是很伟大的发明,能够留住人类幸福的瞬间,”裴铄再次强调,“我们去拍照吧,就今天巴黎一日游。” 裴铄执行力很强,说做就要做。林司言人还是蒙的,就让裴铄打扮一番后按到车里,就这样出门去。 第47章 — 林司言来过巴黎很多遍,每年生日都会来,但从未像今天一样认真感受这座城市。 裴铄当地直接买了新的单反相机,随即开始绕着林司言各种拍照录像,还特别讲究角度,特别讲究蹲下来拍,这样会显得人的比例好上加好。 老婆这么漂亮,每一个瞬间都值得记录下来,裴铄这么想的。 塞纳河游船之时,趁林司言望向河畔出了神的片刻里,裴铄喊了一声:“林司言。” 林司言闻声回头,被裴铄抓拍下一张照片,这次是用手机。 林司言凑过来挨着他,目光定在裴铄的手机屏幕上,想看看裴铄拍得如何。 “呐,”裴铄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言言怎么拍都好看。” 林司言被说得不好意思,用手肘撞了裴铄一下。 看到林司言被夸得不自在,裴铄决定要多夸夸好让他习惯,于是又道:“我是认真的,言言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漂亮的存在,没有之一。” 说罢裴铄冲林司言得意一笑,林司言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也就你会这么形容我。” 裴铄笑着凑过来,在林司言脸颊特别响亮地亲一口:“说明他们没品。” 这张照片裴铄越看越喜欢,当着林司言的面就设置成手机壁纸。 林司言一愣:“你真要把我设成手机壁纸?” “对啊,”裴铄三两下就操作完成,退出程序欣赏起手机桌面,“以后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你,多好啊。你不也想要我小时候的照片,还把和我相关的数字设成自己的密码吗?” 他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林司言的样子很是温柔,“在不由自主就想将对方融入到自己生活细节的这件事上,我们都是一样的,这就是喜欢的表现之一。” “而且嘛,我喜欢人就是这样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说。 林司言不说话,他又挨过来将下巴搁在裴铄的肩膀,和裴铄一块仔细地看着自己这张照片,似乎在消化自己的照片变成裴铄手机桌面这件意义重大的事。 “我的保险柜密码,”船缓慢向前,塞纳河吹来阵阵凉风,林司言在风里冷不丁一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裴铄转头看向他。 林司言这次没回避他的目光,“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但保险柜密码不能告诉全世界。” 裴铄对着林司言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 “不怕我偷光你保险柜的东西吗?”裴铄调侃他。 林司言认真想想,回他说:“如果有你喜欢的,可以拿走。” 裴铄反问:“那如果我喜欢的是你呢?” 林司言看了他一会儿,慢慢钻进裴铄的怀里:“那你也拿走吧。” 从他第一次见裴铄,就注定了要和他在一起的。 — 肌肉起伏收缩,气息混乱交缠,林司言在这场风暴之中缺氧了,攀在裴铄身上像深海中抱住唯一一根浮木。他极度依恋地在裴铄脸上蹭了蹭,“……我们还拍照吗?不是说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吗?” 今天裴铄给林司言拍了一堆照片和视频,走到哪就拍到哪,连林司言喝个咖啡都要拍。毫不夸张说,今天拍照的数量是林司言过去人生的总和。 “这个不行,”裴铄按住林司言的腰,手掌自上而下抚摸他滑顺的脊骨,声音有些喑哑,“只能留在我的脑子里。” 此时此刻被情欲淋湿的林司言太过迷人,裴铄甚至不舍得让除了他的眼睛之外的存在,比如镜头,触摸这样的林司言。 林司言整个人陷在被褥里,听着裴铄贴在耳边不断说起甜言蜜语,中文或法语都有,像轻盈的糖霜洒在空气中,甜到了心坎里面去。说好了明天后天大后天直至永远都要一直说,裴铄从来不会食言。 怀里的人却咬他下巴堵他嘴唇不让他说,一刻不停说留着明天说,“不要这么爱我……” 裴铄捧住他的脸亲吻,低沉着声音反问:“可我就是这么爱你啊,怎么办呢?” “你爱我少一点,”林司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小声请求,“这样就能爱我久一点了。” 裴铄却一意孤行,又一次深深地亲吻他嵌入他:“不要,我要用尽全力爱你,爱你直至停止呼吸的那一天。” 第38章 小陈能明显感觉到,老板飞了一趟巴黎回来后整个人舒展了不少,明明出发前一天还气压特别低。甚至签文件的时候,主动给小陈看了几张他在巴黎拍的照片,都是穿着打扮格外抢眼的小狗,有的甚至戴着拉风的墨镜和华丽的项链,不知道还以为是在走秀。 “巴黎挺有意思的,要多去几趟。”裴铄收起手机这么说的。 方才裴铄滑动屏幕的时候,小陈不小心瞥见手机屏幕。能让老板心情舒畅的不是巴黎,而是一同去巴黎的那个人。 发现裴铄去了趟巴黎就升华了的不止小陈,还有贺非池。 主要是因为裴铄一整个会议都在有意无意摆弄他的新腕表,坐在他隔壁的贺非池想不注意到都很难。尤其是那腕表价值不菲,贺非池一看就知道是某高奢品牌的全球限量款。 这特别不像裴铄的作风。裴铄这从小就什么都不缺的大少爷,反而物欲不怎么高,平时用度都主打一个够用就好,更不会买用什么贵得要命的奢侈品。 “谁买的?”贺非池随口一问。 裴铄就等这一句:“老婆买哒!” 就知道是这样,贺非池翻了个白眼,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很敷衍附和一句:“那好棒棒哦!林司言居然送你这么贵的礼物,看不出他还这么大方呢。”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对我一直很大方啊,”越来越愿意自己最可爱的真实的一面给他看,而且只给他一个人看,能不大方呢……裴铄转了转镶钻的腕表,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表情瞬间变得温柔缱绻,嘴角勾起漫出几分笑意,“言言说这是用来拴住我的。” 当然,他对林司言的话进行了中译中,林司言的原话是,不要羡慕巴黎的小狗,现在你也有。 贺非池:“……” 他有点儿无语,“拴住你,不就是狗链吗?” “是又怎样,”裴铄一脸无所谓,他本来就是林司言的小狗啊,“是也挺好的啊。” 贺非池嗤笑一声:“谈个恋爱,连人都不做了是吧。” 裴铄却说:“太理智是谈不了恋爱的,我觉得你应该深有体会吧。” “去你的,”贺非池被踩到尾巴似的,一句话就炸毛,“我那才不是什么谈恋爱!” 哪有人谈恋爱跟他一样憋屈,完全让对方牵着鼻子走。 裴铄问他:“那你这叫什么?” “叫犯病,”贺非池没好气,“是谈恋爱的一种变态形式。” 贺非池撂下这句,就神经兮兮走了。 裴铄转头就给自己的新腕表拍了张靓照,特别突出腕表之,发给林司言。 ——好看吗,我老婆送的。 林司言刚开完会的时候就收到裴铄的消息,没忍住有些想笑。苏珊端来一杯热咖啡,是他从巴黎带回来的咖啡豆。闻着苦涩的香气,他拿起手机点点戳戳。 ——我在上班。 ——你就说好不好看嘛? ——好看。 ——谢谢老婆。 林司言后知后觉,自己被裴铄套路了。 不过,叫老婆……其实也挺好的,林司言低头露出一笑。 其实这块手表源于一个小小的误会。在巴黎的时候,林司言看裴铄一直拍街头那些打扮得很有意思的的小狗,还无心说了一句它们脖子挂的项链blingbling的很有意思。 林司言以为裴铄羡慕小狗,也想要属于自己blingbling的项链,于是偷偷挥掷千金买下腕表,在回国的飞机上亲手给他系上。 裴铄不用羡慕任何人,因为他想要什么,林司言都会努力为他办到。 — 晚上烛光晚餐,裴铄下厨尝试新菜式,林司言翻出珍藏许久的红酒。两人不知不觉聊了两三个小时,从天文地理聊到人工智能,裴铄本就是健谈爱聊的人,而林司言虽然沉默又慢热,但在裴铄感染下也聊开来了。 俩人其实在很多方面都特别契合,只是从前林司言不表露而裴铄也不靠近,两人才生生错过这么多年。 林司言一高兴就喝多了,头重脚轻回到卧室,裴铄跟在他身后捡起他脱掉的睡衣外套。 一沾床就抱着被子,双颊红扑扑的等着裴铄过来,裴铄拿着热毛巾蹲下给他擦了擦脸。明明酒量一直很不错,今天才几杯红酒怎么就醉醺醺的。 他捏了捏林司言的脸,话里带笑;“今天这么开心吗?” “开心,还有惊讶,”林司言眼睛汪着水似的看他,“我原来话可以这么多的,” “有件事我现在才敢确定,你之前是不是吃醋了,因为谢峤和辛瑾,对不对。” 他其实不敢将裴铄那时候的反常表现往这上面归因,只觉得裴铄或许是占有欲发作。可后来他因为辛瑾和陆澄而吃醋,才想明白占有欲或许也是爱的表现之一,才慢慢愿意相信裴铄对他或许也是喜欢的爱的,就像他对裴铄一样。 第48章 难得如此坦白,似乎是真的经过好一番深思熟虑才得出的结论, 裴铄拧干了毛巾给他擦手:“你是怎么总结出来的?” “因为我也是,”林司言直勾勾地看着他,不加掩饰,“而且从很早之前就是了。” “想让那个人只属于自己,也想让自己只属于那个人的感觉,”他闭起眼睛,像是在回味这样的感觉,“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看来这些天温水煮青蛙有效果,林司言越来越愿意向他袒露心声,好事。 裴铄目光定在林司言的脸上,问他:“那你在我出国前趁我睡觉偷亲我,经常飞去伦敦蹲在中餐馆偷看我,也是因为这样吗?” 林司言一怔,睁开了眼睛:“你、你知道啦?” 裴铄笑了笑:“我对林司言无所不知。” “所以我说其实林司言什么都会,只是被压抑了忘记了,我会让你通通都记起来的。” 他俯下身,在林司言额头烙下一吻。 林司言笑了,眼睛像是漫起雾气的池塘。他在床上坐起身,招招手让裴铄凑过来:“我要送你一些东西。” 他所说的一些东西并不止于一些些,而是一大箱子。 或许是裴铄那句谢谢老婆给刺激到了,林司言在送裴铄礼物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接连又给裴铄买了好几块腕表,外加高定西装、皮鞋、皮带、袖扣之类的奢侈品,一副挥掷千金搏美人一笑的昏君模样。 他想啊,自己赚钱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让裴铄吃好穿好过好么。 林司言让裴铄俯身给他一块一块地戴在手腕上,另一块才买了没几天的限量款腕表被当场无情抛弃,因为喝醉了许久才勉强戴好,他拉着裴铄戴满了腕表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好不好看,你快说啊……” 要说什么呢,裴铄捏起林司言的下巴亲他一下,笑着说:“谢谢老婆。” 林司言如愿以偿笑了,他额头抵着裴铄胸膛,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念叨起来:“我以后都会努力工作认真赚钱,会认真吃饭睡觉,会好好学习天天爱你,会当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婆。” 他仰脸看着裴铄,“你能不能一辈子不离开我?” 这是他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他不相信世界上任何的爱,但他想要相信裴铄给的爱。 “那天在巴黎你是不是以为我羡慕其他小狗,所以也给我买blingbling的腕表拴住我,”裴铄摸上林司言的脸,欣赏他爱着自己的眼神,林司言也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侧着脸蹭他的掌心,裴铄勾起嘴角很温柔地笑了,“你真把我当小狗了?” 林司言望进裴铄一双微微泛着波澜的眼睛,“你难道不是吗?” “你是从小就专属于林司言的小狗,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帅气、最能干的小狗。” 林司言愿意为了他的小狗做任何事情,只要小狗永远不离开他,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他细细碎碎地吻着裴铄的脖子和嘴唇,还在喉结咬了一口,低低地说:“我们做吧……其实我一直很想你这样对我,从以前看你演讲视频的时候就很想了。” 裴铄突然觉得,能听到林司言的心里话,今天这顿酒喝得很值。但他没有立即化身为狼将人吃干抹净,他将贴上来的林司言推开了些,扶住他的肩膀叫他的名字:“言言。” 林司言侧着脸蹭蹭他的手背,双眼迷蒙看着他。 “汪汪。”裴铄带笑叫了一声。 醉酒的omega缠人得很,一吻起来就跟燎原之火似的,根本舍不得分开片刻。 线条清晰的肩胛骨如同振翅的蝴蝶,裴铄覆上来咬了一下林司言发烫的耳朵:“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的小狗。” — 林司言第二天醒来时,裴铄已经做好了早餐、洗了被单兼给望鹤兰浇水。林司言时常觉得,裴铄一天天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儿,不管是床下还是床上。 早餐有烤得脆脆的面包片,林司言小心翼翼咬了口,用碟子接住掉落的面包渣。 “没事,洒了我收拾。”裴铄看着林司言吃得秀气斯文,不怎么在意地笑了。 “那不行,”林司言却认真道,“家务我也有份的。” “家、务,”裴铄让这两个字在唇齿间慢慢流转、细细,忽而勾起唇角一笑,“言言,你终于肯承认这是我们的家啦?” 林司言表情不怎么自然,却嘴硬:“是你说的回家,你能说我就不能说?” 裴铄爽朗大笑起来,他单手撑着脸看林司言,突然来一句:“言言,苏珊说你今天上午你没安排,我们去个地方好不好?” 林司言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裴铄回他:“心理诊所,我们去做心理咨询。” 林司言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你是觉得我——” “不是有病,言言,寻求心理咨询不代表你有病,而是一种勇敢的自我探索,”裴铄知道林司言要说什么,他拉着林司言有些颤抖的手捏了捏,“你会从那些过去的事情里真正走出来,会走向更好的地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司言定定地审视裴铄的表情,知道他是认真的蓄谋已久的。他松开裴铄的手,坐在沙发里背对裴铄闷了许久,就在裴铄以为或许还需再耐心等等的时候,林司言却轻轻一句:“我不一定能做得好。” 裴铄走过去,半跪下来仰头看他:“言言,你不需要做得好,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第39章 第一次心理咨询持续了一个小时,出来时林司言看似什么都没发生,却脚步一顿转身对徐苑说:“徐医生,后天见。” 徐苑微微笑着:“好的,林先生再见。” 裴铄一愣。 林司言挽起裴铄手臂离开,坐进车里裴铄问他:“你真心想继续?” 林司言垂眸陷入了沉默,如同安静得不起波澜的湖面,似乎在回味方才的心理咨询。裴铄凑到副驾驶位摸摸林司言的耳朵,猜想他对这次心理咨询的态度,喜欢还是不喜欢。 “你只需要考虑自己,想继续或放弃都是可以的。” 林司言抬眼,一汪清泉映出裴铄英俊的模样,轻轻道:“我想继续的。” 裴铄问:“言言,我能知道原因吗?” 林司言沉默几秒,不知为何没头没尾地说起:“徐医生问我,想到你会有什么感觉?” 裴铄顺着他的话:“什么感觉?” “很平静的安全感和存在感,一种被无条件允许、被真正看见的感觉,”林司言摸上贴着胸口的玉佩,自顾自说起来,“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自己,待在你身边我能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我被允许成为不管是什么样子的自己。” “包括今天踏出这一步,也是你给我的勇气。” “言言,不是我,”裴铄压着声音叫他的名字,双手捧住他的脸,“是你给自己的力量,是你自己一直支撑着自己走到现在的。我的眼睛只是一面镜子,让你终于看见了那样努力又坚强的自己,你要首先嘉许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这话一出,林司言眼眶热乎乎,裴铄凑上来吻他:“言言,谢谢你迈出这一步。这一天要设为我的锁屏密码,庆祝林司言遇到了自己。” 林司言笑得视线水雾一片,没忍住打趣他:“不怕我查手机?” “求之不得,”裴铄牵起他的手,在手背落下一吻,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然后你会发现,我永远比你想象中更爱你。” 林司言似乎被戳中了,他默了默,突然一句:“其实我也是……” 裴铄问他:“也是什么?” 林司言不怎么自然地别过视线:“回家再说。” 回家之后,林司言直奔卧室从被子里捞出玩偶小狗,裴铄换上拖鞋看他磨磨蹭蹭走过来,怀里还抱着小狗,隐隐约约有种直觉油然而生:“言言,你……” “你记得它吗?”林司言犹疑了一秒,将小狗抱得更紧了。 裴铄笑了笑:“记得,傻子送你的,而我就是那个傻子。” 林司言点点头:“你说过,我要是有想对你说的话就露在里面,后来内存不够,我还拿去扩容了。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听到的,但现在……” 林司言并不擅长表露真心,但徐苑告诉他要尝试和习惯表达自我。他磕磕碰碰地表达着,裴铄跟引导孩子似的,特别温柔耐心,“现在怎样?” “你听一听,”林司言像是鼓足了勇气,深呼吸一下就把小狗塞他怀里,“还你。” 早就知晓内容的裴铄接过小狗,笑了:“为什么突然又愿意让我听到?” “我也比你想象的还要……” “还要什么?” ——aimer 林司言望进裴铄一双深邃的眼,说出一个法语单词,片刻后觉得不合适摇摇头。 “是adorer才对。” 比起喜欢或者爱,是更为强烈的深爱才能勉强表达他的感受。 第49章 裴铄木住了,一股暖流旋即涌上胸口,接着他又听到了林司言一字一字特别认真地向他承诺:“现在小狗还你了,以后我就不再录音了,我会学着慢慢讲给你听——” 话音未落,裴铄便激动得将林司言竖着抱离地面,林司言好好说着话被吓了一跳,缓过神就拍了裴铄肩膀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裴铄却板起脸有些严肃,叫了他一声:“林司言。” “嗯。”林司言低头看着他。 裴铄问他:“爱不爱我?” 林司言注视着他好几秒,才终于点了一下头。 裴铄不满意:“说出来。” 林司言要说,被裴铄一句话堵住,霸道且幼稚,“不许用法语,我听不懂法语。” 顶着这张他最喜欢的帅脸,裴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林司言双手摸上裴铄的脸,低头亲了一下,说:“我爱你。” 裴铄如愿以偿,眼看和林司言的关系向良性方向发展,第一件事就是终止之前和林司言签的那份不健康的合同。 如今,他们之间不再需要那份合同了。 “一是裴铄可以进入林司言的身体和生活,但不能永久标记。”裴铄毫无顾忌念出合同条款,林司言却听得不好意思起来,拉着裴铄的手臂,“好啦。” 裴铄捏了捏林司言的脸,勾唇一笑:“这是你主张的条款,你怎么不好意思起来了?” “哪怕没有这份合同我都会遵守这条,只要你不愿意,我不会永久标记你的,”裴铄说,“你可以相信我。” 林司言张了张嘴,没说话。 裴铄又接着念下去,并且逐条反驳,“二是关系结束权在裴铄,如果有离开的想法要提前三天告知林司言。这条作废,因为我根本不想也不会离开林司言。” “三是林司言三十五岁要死这件事,如果那时候还和裴铄在一起,要经得裴铄同意,”裴铄最不喜欢这条,光是看到“三十五岁”这四个字就眉头拧起来,他看着林司言问他,“言言,你现在还想三十五岁就离开这个世界吗?” “还想离开这个有裴铄的世界吗?”他加了个定语,又重复一遍。 林司言摇了摇头。 “那就好,”裴铄阴沉又坚定的直白与往常不同,“你想要三十五岁就死,除非我死。” 这是警告也是决心,林司言在裴铄浅棕色的眸子里看到了陌生的情绪,就好像他们是根茎完全缠绕在一块儿的连理枝,从今往后必须同生共死永不分离。裴铄尊重林司言任何自由,但不包括离开裴铄以及这个世界的自由。 裴铄的死亡警告很吓人,林司言却从这样的带着威胁意味的警告里找到了安全感。他凑到裴铄面前,修长的手指滑过脸庞如风轻拂,他摸着裴铄不怎么高兴的脸对他保证,他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不管是三十五岁就去死这件事,还是死亡本身。 “不要难过好不好,”对于裴铄这份不知不觉长成了大树的情绪,林司言此刻才悟出来,转念想到如果裴铄也有这样的想法他该怎么办,在那么一瞬间感同身受,与裴铄一样的伤心难过情绪慢慢汇成一道溪流,他压抑着心口这份难受的感觉,“我现在知道你会因为我的离开而伤心,知道我的存在对你来说很重要,我不会再有那么极端的想法了。” 裴铄撕掉了这份傻得要命的合同,然后沉默着张开了双臂,林司言很默契地挪了挪位置,整个人钻进他的怀中,脑袋靠着胸膛手抱住腰。 无声的拥抱如同一个对彼此的承诺,在林司言在这个世界里找到更多活着的乐趣之前,裴铄会始终坚定地守在那里,成为支撑林司言一直走下去的最后的理由。 — 接下来两三个月,林司言都会定期到徐苑的心理诊所接受治疗,每一次都是裴铄陪着过去的,但今天是个例外。临近傍晚,裴铄突然发来信息,说自己临时有事可能要出差几天。 林司言直觉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他立即拨打裴铄电话,平日几乎每次都一秒接起的人,这一次却挂掉了电话,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回拨。 “言言对不起啊我在忙,这几天临时有事要处理,不能陪你了。”裴铄的声音难以掩藏虚弱无力,林司言一下就听出不对劲,完全没把裴铄的说辞听进去,他口吻紧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裴铄语气故作轻松,“只是事情有点棘手,别担心。” 林司言并不相信,挂掉电话他就开车去展锐找人,明明裴铄说了彼此都要坦诚相对,但现在这掩饰又算什么呢。林司言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踩下油门,等搞清楚真实情况,他一定要狠狠教育裴铄。 裴铄其实并不在展锐,此刻他正躺在贺非池家的医院专属病房的病床上,半小时前江早给他注射的抑制药物并不管用,他完全凭借意志跟体内一波波汹涌作斗争,浑身疼痛又疲惫。 他的易感期今天一早突然杀来,令向来强壮的他一下子就招架不住。越是高级的alpha出现易感期的概率越低,但一旦出现就是强烈不可控。 “你不是有omega吗,”江早不放心又过来瞅他,一看监测仪上混乱的数值,再看裴铄这鬼样子,有些无奈,“他发情期有你帮忙,你易感期就不能靠他度过吗?” 裴铄强忍住难受的感觉,深深呼吸,连说话的语速都变得慢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蹦出来:“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下就永久标记了他。” 江早一愣:“你们还没到那一步?” 裴铄没回答,他没办法也没力气跟江早解释,他不想违背林司言的意志,林司言不愿意做的事情,他是绝不会做的。 之后他又半梦半醒睡了会儿,开门的声音将他从梦里拉回来。他慢慢掀开了眼皮,以为又是江早要对他做什么治疗,刚看清眼前的人,瞬间清醒过来。 江早身后站着个人,正是林司言。 尽管接受了抑制治疗,但病房内信息素浓度依然很高,且还在不可控制地往外释放。裴铄咬了咬牙后槽强行镇定下来,问他:“言言你怎么来了?” 林司言与江早对视一眼,江早朝裴铄耸肩摊手,转身离开。 “别过来言言。”林司言没回答裴铄的话,还朝裴铄这边走过来,裴铄连忙出言阻止。 林司言表情看起来特别难过,方才他从江早那里得知了裴铄的情况,要是他没找到这里,裴铄还在在这里遭多少罪。他摘了金丝眼镜,单腿跪在病床边上,垂着眸抚摸裴铄冒着细汗的苍白的脸,胸口泛起一阵令人难受的酸涩感,“我到展锐找你,贺非池告诉我你在这边,我就马上找来了,还差点超速。”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江早和贺非池不约而同都觉得裴铄太磨叽了,都想推他俩一把,让他俩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你不是有omega吗?为什么不让我帮你?你不是说过不会骗我吗?”林司言又生气又委屈,一句句“质问”轻轻敲在裴铄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裴铄也摸上他的脸,“我会变得很不受控,你会受伤害的。” 他承认,方才看到林司言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出现幻觉,直至此刻闻到了熟悉的雨后清香。他很想将他的omega深深地揉进骨血里,但他压抑住这股冲动没这么做,他不想这样随便对待林司言。 林司言紧紧盯着裴铄看,其实早就心知裴铄易感期躲起来的原因。因为爱所以小心翼翼,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对方。林司言比以前更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此刻全都溢出来了。 他伸手抱住裴铄,裴铄一顿,接着便听到了怀里的人闷里闷气:“我承认我之前的确害怕被永久标记,因为害怕你会离开,因为不想再次受伤。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可以这么做。” 裴铄叹了口气:“言言,我不想你勉强自己,我——” 话都没说完,林司言就用一个吻将裴铄剩下的话全都堵回去。裴铄很尊重他,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有时候裴铄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尊重”他。 比如此时此刻,干就完事了。 裴铄本来迟疑着压抑着,然而一触碰到林司言柔软的唇就停不下来,林司言身体每一处地方都是柔软的,都让裴铄无法抗拒。他贪婪地汲取着林司言的香气,被抑制药物和信息素折磨的心灵似乎在一瞬间得到了彻底的抚慰,变得无比平静柔软,与此同时欲望却在疯狂滋长,变得越发滚烫坚硬。 在林司言有意的纵容下,裴铄终于将自己完完全全嵌入林司言的秘密花园之中,深深亲吻拥抱林司言身心每一处地方。他们彻底融为了一体,茎叶交缠,根脉相依,从今以后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整整四天没离开过病房半步,他们每天靠着营养液和爱,不分昼夜地呼吸着、交缠着,从彼此身上吸收着放肆生长的养分。 直至第四天清晨,裴铄终于从易感期中恢复过来,恍若新生神清气爽,而被他永久标记的omega窝在被子里沉沉睡了过去。 第50章 裴铄将人打包带回自己的家里,林司言此前都还没来过他住的地方。 — 林司言在裴铄后背抓出一道道红痕,那是从林司言指尖延伸至裴铄皮肤的红线。裴铄洗澡的时候,在浴室的镜子里看清后背的全貌,却心情很好地笑了。 感觉不到alpha的气息,林司言很快便醒了,一睁眼发现四周环境似乎有些陌生,他扒拉着枕头绵绵地叫了一声裴铄。裴铄正好裸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听到林司言叫他的名字,两三步走到床边坐下来,林司言爬起来睡在裴铄的腿上。 “再睡会吧,”裴铄一下下揉着他的头发,“想吃什么给你做。” 林司言闭着眼睛无意识唔了一声,又浅浅地睡了会儿。 睡到自然醒,林司言浑身酸痛,刚坐身来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他又叫了一声裴铄。裴铄及时出现还上前将他抱起来,林司言抱住他脖子,说自己来就可以。 一身蛮力无处使,裴铄非但没有把林司言放下,还抱着他参观了自己住地方,绕了一圈才将他抱着坐在餐桌前,自然而然就切了一小块牛排递到林司言嘴边。 林司言身上没什么力气,也就乖乖顺着裴铄来。 今天基本将裴铄做的喂的,林司言基本吃个精光,裴铄心满意足亲了亲他的脸,手伸进衣服捏了捏林司言的肚子,调侃道:“言言还在长身体呢。” 林司言有点儿不好意思,顿了顿却说:“你做的饭很好吃。” 他想了一下,“你住的地方也很温馨,就像你给我的感觉一样。” 徐苑经常和他说,面对爱人,要及时而真诚地表达,不能总是憋在心里。 裴铄满含爱意笑意注视着林司言,像是看着努力学说话的小孩子,他轻轻道:“我也很喜欢给你做饭,很喜欢看你吃我做的饭。” 饭后林司言提出请求,让裴铄给他修指甲。方才他就看到了,裴铄后背都是他的抓痕,甚是触目惊心。 “你一定很痛对不对,”林司言看着裴铄认真给自己修剪,“我坏习惯比较多,有时候特别喜欢咬人扇人抓人……” 裴铄笑了笑:“我挺喜欢的啊。” 指甲修得整齐,裴铄捏了捏林司言的指尖,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脸说:“言言,现在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要给我一个名分。” 林司言愣了愣,手指就触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裴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钻石戒指。也不等林司言开口表态,径直将戒指套到了左手无名指,缓慢且庄重,“西方人认为,人的左手无名指有一条爱之静脉直通心脏,把结婚戒指戴在这里,象征着爱情与承诺的永恒连接。” “其实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所谓的婚姻来证明,”裴铄低头亲了亲林司言手指上的戒指,“这戒指更多的是我对你的承诺,而不是某种制度的束缚。” “我爱你,林司言,很爱很爱你永远爱你。这件事你可以一遍遍反复向我确认。” 林司言内心说不出的动容,波光粼粼的一双眼睛定定看着裴铄,犹豫几秒,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裴铄,你真的确定就是我了吗?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 “确定,非常确定。”裴铄扶住林司言的后脑勺,亲了一下他的眼睛,却故意避开了眼角那颗泪痣,他想这么好的日子里林司言不该流眼泪的。 “我们虽然在一起还不到一年,但一定会一辈子在一起。”裴铄说, 然而林司言还是有点不真实不确切的感觉,他又问一句:“可是,我们在一起然后呢?” 童话故事往往都在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后就戛然而止,可是他们在一起了,然后呢? “当然是一直幸福下去啦,”裴铄粲然一笑,眸子是洒满了星星的大海,他就这样坚定地轻松地给出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结局,“言言,你一定要一直相信这件事。” 他递给林司言一枚一样的戒指,然后晃晃手指,向林司言疯狂示意。 林司言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他接过戒指,抓起裴铄的手也给套了进去。 两人对视一笑。 从现在开始,他会学着永远相信幸福。 正文毕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