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与君再相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节 《重生,与君再相识!》作者:伍月棠 作品简介 又名:【糟糕!她始乱终弃的男人成了摄政王!】【女主女配灵魂互换+双向救赎+扮猪吃虎+双强】 一代奸相之女宋晚,死了。 被等了五年的新婚夫君亲手射杀在悬崖之上。 再睁眼,她发现自己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同样被夫君辜负,最终投缳自尽的商户之女。 面对一家子白眼狼,以及口口声声与小青梅情比金坚的便宜夫君,宋晚妩媚一笑。 她一代奸相之女,岂能吃了亏去? 新仇旧恨,她要一起算! —— 可是后来,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不知为何盯上了她。 他于千万人之中寻到了她,将她压在身下,用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她,一遍一遍的问她。 “你究竟是谁?” 宋晚这才发现,她似乎一直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人…… —— 那是一个容貌冠绝京都的男人。 她曾百般撩拨于他,直到他收敛了满身的锋芒,丢盔弃甲,她却在那之后,转身另嫁它人。 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携恨而归。 却在回京的第一天,亲眼看着她坠落悬崖,让他心中的爱恨再没有宣泄之地。 直到。 他发现了与死去的“宋晚”十足相似的她…… 第1章 她便是死,也该死在他手上才对! 冬日,悬崖之上,狂风肆虐,漫天飞雪。 宋晚一身红色嫁衣,立在悬崖边缘,大红的裙摆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 一把锋利的刀刃,正抵在她细长的脖颈处。 身后挟持着她的反王周驰,正带着几分绝望的朝前方的大队人马,高声喊道。 “云峥!你想好了,这可是你的妻,还是宋家女。” “宋易是狗皇帝心腹,又素来爱女如命!” “你今日下令杀了他的女儿,宋易是不会放过你的,你也将背负一世杀妻恶名!” 周驰说着有些激动的退后几步,直到离那悬崖不到一步的位置,甚至能听到碎石脱落的声音。 那锋利的刀刃也随着他的动作,离宋晚的脖颈又近了一些,有鲜红的血液溢出。 一滴,两滴。 落在雪地之上。 如同一朵朵妖异的花。 只是任凭周驰如何歇斯底里,那一身银色铠甲,端坐于马上的怀王世子——云峥,却依旧毫无所动。 清朗俊逸的眉眼带着几分凌厉。 “周驰,你在我与晚儿的婚宴之上大开杀戒,杀害陛下仅有的两位皇子在先,串通内宫之人毒害陛下在后。” “如今陛下生死未明,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 “我云峥便是背负杀妻恶名,一世遭人非议,也绝不放虎归山,让你有东山再起之日,祸害我天齐江山,无辜百姓。” 云峥说着,终于将视线移到了周驰身前的宋晚身上,而后,那眼底似乎划过了一丝挣扎,却很快消弭于无形。 大业将成,已无退路。 今生,便当他……欠她的吧。 宋晚的嘴被破布堵住,无法言语,只用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的瞪着云峥。 但即便此时他看向她的目光,满目深情,同从前一般无二,宋晚却依旧只觉眼前的这个人……陌生的叫她害怕。 然后,她便清楚的看到他利落的搭箭,弯弓! 一道闪着寒光的箭羽即刻势如破竹,朝她心口的方向射来! 贯穿了她的身躯。 带着她和身后满眼不可置信的定北王,齐齐跌入了身后的悬崖之中…… …… 大红的裙裾很快消失在悬崖边缘。 可也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一个身着黑金相间大氅,面部被一张鬼面遮掩,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的男子。 如同一尊从地狱中走来的杀神,骑着烈马疾驰而来。 他看着那一抹红快速的消失在眼前,淡漠的瞳孔急剧的收缩了一瞬。 仿佛万千星光在眼中泯灭。 宋晚她…… 死了? 她怎么可以死? 整整五年。 为了能堂堂正正回到上京,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手持利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才终于走到了今日,他甚至想过再见面,要如何折辱她……以消心头之恨! 可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她便是死。 也该死在他的手上才对! 仿佛身上的所有力气被抽离,一口腥甜忽然自君九宸的口中奔涌而上。 他死死的将那股腥甜咽了下去,勒住马绳。 朝一旁的侍从道。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作者的话: 1、本文是奸相嫡女宋晚,与商户之女江晚乔互换灵魂,但是江晚乔出现的时间比较晚。 2、女主和男主是五年前因为算计分开,男主恨女主,但不会虐女,不会互相伤害,殊途同归。 3、女主宋晚是换了灵魂,不是重生,不是对所有的事情有预知,所以女主这条线的主线节奏是循序渐进的,直到江晚乔回来开始爆发,后期女主这条线绝对精彩,请大家多一些耐心哦~ 第2章 奸相之女重生 宋晚死了。 被等了五年的新婚夫婿亲手射杀在悬崖之上。 再睁眼,她成了宁远侯府的长媳江晚乔,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也随之奔涌而来。 看着镜中那即便脖间带着深深淤痕,面容憔悴,却依旧不掩倾城之姿的女子。 饶是宋晚面上表现的再镇定,却依旧抑制不住狂跳的心。 这张脸,很美。 却不是属于她的…… 足足呆愣了半个时辰后,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才渐渐浮现在宋晚的脑海。 她这是…… 借尸还魂了? “江氏,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 一道夹杂着怒意的男声忽然自门口响起,打乱了宋晚的思绪。 紧接着,一阵争执声便传了过来。 “姑爷,姑爷!您不能进去!” “滚开!” “姑爷,小姐受了伤,好不容易醒来,如今已经歇下了,您真的不能进去。” “我说了,滚开!这侯府几时轮到你们这些下人做主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节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面容还算俊逸,却一身戾气的男子,出现在了宋晚的视线当中。 他几步跨到屋中,仿佛没有看到宋晚脖子上那骇人的瘀痕。 只横眉冷竖的看着她,厉声道。 “江晚乔,太后懿旨已下,你却在家中寻死,是想逼死嘉和吗?” “你知不知道她去漠北和亲的这三年,有多么不易!” “沈家满门忠烈,如今只余她孤身一人,不过一个平妻之位罢了,你一个商户之女,莫非还委屈你了不成?” 宋晚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很快根据那些虽然已经消散,却被她过目不忘的本领重新印入脑海的记忆,认出了他。 宁远侯府嫡子,裴清言。 原身江晚乔那成亲不过一月,便匆匆扔下她随父出征,三年未归的便宜夫君。 三年来,江晚乔代他尽孝,操持侯府。 谁知三年后,就当她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夫君带着军功得胜归来时。 夫君却带回了那个三年前去和亲的小青梅…… 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裴清言,宋晚忽然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一声。 上天还真是待她“不薄”! 让她死在一个狗男人手中还不够,如今重活一回,竟又让她碰上另一个狗男人! 这种事,还非得凑个“好事成双”? 裴清言听得这一声笑,心中怒气却是更甚。 “江晚乔,你笑什么,嘉和觉着对不住你,在屋中哭红了眼,伤心的险些晕了过去,你竟还有脸在这笑?” “我就知道,你这自尽是假,想借此逼走她才是真。” “果真是商户之女,惯会使这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卑劣手段!” 宋晚听着裴清言张口闭口的“商户之女”,只觉刺耳的紧。 而她。 向来是心中有三分的不痛快,便要让人还回来七分的。 没有急着反驳裴清言的话,宋晚忽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疾不徐的走到裴清言面前。 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开口道。 “一百万两。” 清脆而婉转的声音,如银珠落玉盘。 裴清言却没有丝毫动容,只极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什么一百万两!现在是我在问你话!” 宋晚却不理会他的气急败坏,只定定的看着他,依旧是不急不缓的语气。 “看来裴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也好,既然将军忘了,那我便好心提醒你一下。” “当初你父亲丢了军饷,是他带着你,亲自求到我们这“卑劣”的商户之家。” “是我父亲花了整整一百万两,助你们重新筹措军饷,才让先帝从轻发落,免了你宁远侯府抄家灭族之罪。” “这三年来,也是我这个“卑劣”的商贾之女替你养活侯府,才让你与你父亲毫无后顾之忧的上战场,换来如今这份军功。” 宋晚说着将手指移到裴清言的胸口处戳了戳,一双美目熠熠生辉,仿若有万千光辉流转。 “裴将军如今一朝得势,便一口一个商户之女,还同我论什么德行,怎么……这过河拆桥,得鱼忘筌,便是你口中所谓的德行?” 裴清言感受着胸前传来的异样。 看着眼前忽然变的能言善辩的女子,有瞬间的呆愣。 他的印象中,江氏虽美,却美的毫无灵魂……此次他回京后,更是小心翼翼,处处透着小家子气,惹人厌烦…… 可如今……… 第3章 还清了 察觉自己竟然在为江晚乔这个妒妇失神,裴清言有些难堪的退后一步。 “胡说八道!我侯府有自己的产业,你不过是帮忙打理罢了,这本就是你该做的。” “况且不过几间铺子的事,即便没有你,我母亲、祖母,再不济妹妹也能撑起来,你怎好意思拿着这点小事在此居功自傲!” “至于那一百万两,你江家当初是帮了我宁远侯府,可我也给了你正妻之位!” “你江家的恩情,我侯府早已还清了!如今,你竟还想拿此事要挟于我不成?” “挟恩图报,实非君子所为!” 裴清言说着又甚为不赞同的瞥了她一眼。 “还有……你一个女子,举止怎可如此轻浮!” 宋晚听裴清言这一连串的指责,竟是半点也没有念及江晚乔以及江家的恩情的。 而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还有脸同她说君子二字! 父亲说过,小人之过也,必文。 当真不假。 世人皆道她父亲宋易,是个靠谄媚先帝上位的大奸之臣,在私底下唤他为“一代奸相”。 可依她看,这些所谓的簪缨之家。 也不过如此。 宋晚想着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瞥了裴清言一眼。 “挟恩图报并非君子所为,那恩将仇报便是吗?” “裴将军既说还清了,那我们便好生算一算。” “你们宁远侯府的世袭爵位,到你父亲已是最后一代,我嫁于你之时,你既无官职在身,又无爵位可袭。” “你这正妻之位算什么珍贵的东西?能值一百万两?” “裴将军平时……不照镜子的吗?” 裴清言因为这羞辱意味十足的话,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父亲当初在江南附近丢了粮饷,虽是因为遇到了敌袭,可先帝不仁,哪里会听这些。 走投无路之下,父亲只能上门去求助当时的江南首富江家。 可是这么多银子,非亲非故的,江家怎么会轻易答应,父亲便想出了让他迎娶江家嫡女的主意。 那时嘉和已经去漠北和亲了,他对于自己的婚事也没了旁的念想,为了侯府的安危,他也只能放下身段,去讨江晚乔欢心,得到江家人的认可。 可身为侯府嫡子,他打心眼里其实是瞧不起这些满身铜臭的商人的。 偏偏江家人对这个女儿视若珍宝,江晚乔又被养的有几分娇气,让他颇费了些心力。 所以娶了江晚乔后,当初在江家对她低声下气讨好之事,便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成亲后,他一直拖着没有同她圆房。 回京之后的这些日子,更是故意继续冷待着她。 他得让她明白,嫁给他,其实是她高攀的! 是她江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江晚乔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资格看不上侯府? 裴清言想着冷哼了一声。 “我侯府便是再不济,也不是你一介商贾之女可以置喙的!” “你若觉得不值,何必千里迢迢的嫁过来?” 宋晚却只是挑眉看他,不答反问。 “这个问题该我问裴将军才是,你既这般看不上我这商贾之女,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江府求娶?” “若不是裴将军在江家再三对我表明心迹,又许下诸多誓言,我又何必背井离乡,孤身远嫁至此!” “可裴将军是如何对我的?” “三年未归,一回来便串通侯府所有人,将我当傻子一样瞒着,将青梅竹马的女子以故交遗孤的身份带入侯府!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与她私相授受!” “而后又背着我,请太后许她平妻之位,直待一切尘埃落定才来通知于我!” “就连我气急之下投缳自尽,差点死在侯府,你们侯府也没有半个人过来过问!” “裴将军扪心自问,你、还有你们宁远侯府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对得起我,对得起我们江家吗?” 听着眼前女子这一声声的控诉,裴清言终究是有些心虚了起来。 其实…… 在江南第一次见到眼前女子的时候,他是有那么一瞬的惊艳的。 若是没有在漠北与嘉和破镜重圆。 他其实想过待他回来,将她身上的那些骄纵之气磨平,他也是可以同她圆房,做一对正常夫妻的…… 奈何……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节 第4章 青梅 或许是被往事唤起了几分良知,裴清言看着宋晚脖颈间地淤痕时,眼中终究泛起了一丝不忍。 他方才从沈嘉和的房间而来,嘉和因为得知江晚乔自尽之事心怀愧疚,竟说要亲去宫中请太后收回成命。 他心中恨极了江晚乔玩弄手段,这才……谁知看她颈间的伤痕,竟不像是作假…… 裴清言想着正欲再说什么,一个柔柔的女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裴大哥……” 听到这熟悉的女声,裴清言忙止了话头,快速转过身去,便见一个身着淡紫色曲裾的女子,正步履轻盈的走了进来。 宋晚清楚的看到,她的头上插着一支通体羊脂白玉雕成玉簪,那玉簪光泽温润细腻,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那是江晚乔的母亲柳氏,亲自替她寻来的压箱底的妆奁之一,后来被裴清言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妹妹裴玉娇拿去“赏玩”,而如今,这只簪子,却现在了旁人的头上。 而这个人,正是裴清言从战场带回来的那位小青梅,曾经盛极一时的永昌侯府嫡女,沈嘉和。 “嘉和,你怎么来了?”裴清言当即关心的询问。 “我担心裴大哥和江姐姐因为我而争执,不放心,便过来看看。” 沈嘉和语调温婉的应着裴清言的话,眸光却若有似无的瞥过江晚乔那张容色倾城的脸。 在回上京之前,没有人告诉过她,江氏生的如此貌美。 她嫁过人了。 为了向上爬,她还在漠北跟过不止一个男人,深知男人骨子里的天性。 哪怕裴清言一再向她保证,对江晚乔没有一丝感情。 但裴清言是她为肚子里的孩子选的“父亲”。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江晚乔勾了他的心去,也不能让裴清言对她产生任何一丝愧疚。 沈嘉和说着,突然便直直的朝江晚乔跪了下去。 裴清言见状一惊,忙伸手去扶他。 “嘉和,你跪她做什么!快起来!” 沈嘉和却轻轻推开了裴清言的手,背脊挺得笔直的继续看着宋晚,一副即便跪着,却依旧不失大家闺秀风范,不卑不亢的姿态。 “江姐姐与裴大哥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我知道你们江家对宁远侯府有大恩,也知道裴大哥隐瞒身份将我带入府中,是我们对不起你!” “可是请姐姐相信,我与裴大哥从未想过要伤害你,我随裴大哥回府,是来加入这个家的,不是想破坏这个家的。” “我们不过是担心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件事,这才决定缓些时日再告诉你,谁知……姐姐竟因为此事想不开,投缳自尽……” “在漠北的那三年,我亲眼见识过战争的残酷,最是知道生命的可贵,江姐姐便是再生气,也不该做出如此极端的行为……将自己,将侯府置于是非之地。” “方才我便同裴大哥说了,若是姐姐实在不愿……我不嫁便是,只望姐姐不要怪罪裴大哥!亦不要再伤害自己!” 沈嘉和说的情真意切,让裴清言愈发心疼不已。 方才好不容易对江晚乔心中升起的那一丝愧疚之情,顿时便烟消云散。 他的嘉和,这般善良,柔弱,却为了他在漠北拼死守住自己的清白。 天知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有多么的震撼。 像江晚乔这样的人,如何能懂真情二字。 他一边试图将沈嘉和扶起,一边心疼的道。 “嘉和,她这般对你,你何必还劝她,同她讲什么道理。” “你还不明白吗?她根本就不是真的想自尽,而是看准了你心善,想借此逼走你。” “你如此……便是上了她的当了!” 只是无论裴清言如何劝,沈嘉和依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不起来。 裴清言见状心中的怒火似乎再次被点燃。 对着宋晚怒目而视。 “江晚乔,你现在满意了?” “她已经吃了那么多的苦,你究竟还要如何作践她才甘心!” 宋晚看着眼前这一番闹剧,只觉可笑之极,她无视裴清言的恼怒,抬步走回绣凳前坐下,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一边仔细的擦着方才戳过裴清言的手指,一边带着些讥讽的道。 “这倒是奇了,沈姑娘自入府便似宝贝一样被裴将军与裴夫人藏了起来,我也就只在她入府当日见过她一面而已!” “方才我更是未同沈姑娘说半个字,是沈姑娘自己一进来,便莫名其妙的跪下来,说了这一通话……这作践二字,也不知从何而来?” “莫非沈姑娘顾影自怜掉了几颗眼泪,也要算到我头上?”宋晚说着看向沈嘉和,语气中满是嘲讽。“也是,我不过是被沈姑娘逼的投缳自尽,沈姑娘……却是哭红了眼睛呢……” “不过,沈姑娘倒是会挑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在太后娘娘下了懿旨后,才来说宁愿不嫁来侯府的话。” “这以退为进,果真是……十分的有诚意呢……” 沈嘉和面上却无半点慌乱之色,当即准备开口说什么。 却被一旁因为看着江晚乔手上那明显极为嫌弃的动作,心中恼火的裴清言抢了先。 “江氏,你不用在这里阴阳怪气,这门婚事是我亲自求太后定下的,与嘉和无关!” “我与嘉和的婚期就定在下月,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个亲,我与嘉和是成定了。” “你最好收起自己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免得贻笑大方!” 裴清言说着终于将沈嘉和自地上搀起来,心疼的牵起她的手郑重承诺道。 “嘉和,日后这侯府便是你的家,你不必这般委屈自己。” “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欺负了你去!” 若不是江家对裴家有恩,他害怕停妻再娶,会惹来众口铄金,他如何肯委屈嘉和做什么平妻。 偏这江晚乔竟还不知满足。 沈嘉和闻言一脸动容的看着裴清言。 “裴大哥……” 宋晚见两人这腻歪的模样,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于这位沈姑娘和亲漠北的事,她其实也是略知一二的。 只是据她所知。 这位沈姑娘……似乎是上赶着去的。 只不过她以为自己和亲的人是漠北太子。 哪知事到临头,那和亲之人竟变成了年近六十的漠北可汗…… 所以,这二人所谓的“真情”。 恐怕有待考量…… 宋晚想着抬手将湿帕递回给一旁的小丫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 “我身为裴将军的正妻,裴将军方才却说我举止轻佻……可如今沈姑娘还未进门,你们二人便如此拉拉扯扯。” “听说裴将军自漠北上京的路上便与沈姑娘形影不离了,若我方才那般便是举止轻佻,不知眼下你们这般又算什么呢?” 宋晚说着挑衅似的看着两人,继续道。 “淫奔?还是无媒苟合?” 裴清言闻言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 他也不知为何没有把持住自己,在回京的路上便因醉酒,冒犯了嘉和。 但为了嘉和的名声,即便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他也不能认! 况且他与嘉和两情相悦,不过是情到浓时情不自禁罢了,他何须觉得心虚? 裴清言想着忍不住又提高了些声音。 “混账!我与嘉和清清白白,岂容你信口雌黄!” “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你们江家便是这般教女儿的吗?” 宋晚却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哦?原来侯府的规矩,是这些龌龊、腌臜的事,是可以做,却不准说的……” “那若是如此……日后两位可得离我远点。” “否则我一个商户之女,可不一定能适应你们高门大户这般“清正”的规矩……” 宋晚说着懒得再看二人,起身利落的朝寝房走去。 “时候不早了,两位若还想唱什么痴男怨女的戏码,我便不奉陪了。” “绿萝,关门!送客!” 一旁的丫头得令忙唤了另一个丫头和两个婆子进来,四人并排站着,挡住裴清言与沈嘉和的视线。 对着一脸憋的通红的两人“客气”的道。 “姑爷,沈姑娘,请吧!” 裴清言看着眼前的阵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江晚乔竟然赶他走? 她怎么敢…… 裴清言带着沈嘉和拂袖而去后,两个小丫头便开始侍候着宋晚梳洗。 没过多久,一个带着些试探的声音便自宋晚耳边响起。 “小姐,您今日如此对姑爷,恐怕会将姑爷推得更远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节 宋晚看着镜中映出的正给她拆着发髻的丫头的脸。 这丫头叫红裳,是江晚乔出嫁前,被江晚乔的母亲柳氏买来的。 听说从前也是上京城官宦家中颇得脸面的大丫头,只因主家犯了事,便沦为罪奴,辗转被卖到了江南的妓院。 柳氏想着自家女儿要入京,身边总得有个了解上京的丫头跟着比较放心,便花了大价钱将她赎了出来, 观察了一段时日后,就替她改了个名字,随女儿一起入了京。 不得不说,柳氏看人的眼光不错。 这丫头虽然跟着江晚乔不久,却因着感念江家救她出火海,对江晚乔极为忠心。 自裴清言回来后,这丫头似看出了什么端倪,一次次明里暗里规劝着江晚乔对姑爷留个心眼,奈何一次次被痴心的江晚乔忽视…… “你怎么忽然想我同你家姑爷和好了?”宋晚带着些好奇的反问。 红裳听到小姐的问话,想到小姐上吊被救下来,面色煞白,呼吸全无的样子,仍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她打听到了沈小姐怀孕的事刺激了小姐,小姐何至于想不开。 她当即跪了下来,认真的道。 “小姐,姑爷回来的这些日子是奴婢不对,不该一直当着小姐的面说姑爷的不好,让小姐与姑爷离了心。” “奴婢今后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小姐挽回姑爷的心的。” “不管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都听,只希望小姐不要再做傻事了。” 江家是她的恩人,若是小姐真的因此香消玉殒,她非自责死不可。 宋晚看着跪在地上的红裳。 “当真什么都听?” 红裳认真点了点头。 “是,小姐!” 宋晚故作沉思了一会,忽然勾唇一笑道。 “你也看见了,你家姑爷如今被沈姑娘蛊惑,眼里哪里能容得下我。” “不如……你去替我毒死那位沈姑娘如何?” 红裳闻言一愣。 小姐出的,可是个下下之策呢? 那沈姑娘虽然可恨,但若事情败露,小姐也跑不掉。 红裳正思考着,一旁的绿萝却抢先开口道。 “小姐!奴婢去!” 她不懂什么大义,只知道那沈姑娘一入府便差点逼死了小姐,如果小姐和沈姑娘一定要死一个。 那还是沈姑娘去死好了。 绿萝说着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当即转身朝红裳道。 “红裳姐姐,我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攒了一些银票,还有些金叶子,银锭子。” “若是我被抓了,你记得将那些东西同我埋在一起。” “我杀了人,定是要下地府的,到时候也好打点打点。” 绿萝说着又反应过来。 “不对,地府可能用不上这些,红裳姐姐便替我将那些物件卖了,换成纸钱烧给我吧!” 如此即便她死了,还能做个富有的鬼。 红裳正有些头疼的看着绿萝时,宋晚终于收起了试试这两个丫头的心思。 “好了,同你们说笑的,为了个男人双手染血,哪里值得。” “这次死里逃生后我也想通了,既然侯府容不下我,我又何必死缠烂打,与其在这里碍人家的眼……不如离开。” 绿萝与红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小姐,您说离开的意思是……” 宋晚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 “自然是和离。” “不过……我知道沈嘉和怀孕之事你们先瞒着,不要声张。” 绿萝闻言眼睛瞪的大大的。 和离? 小姐她……莫不是中邪了? 即便方才小姐将姑爷赶走,她也只以为小姐是一时被沈姑娘和姑爷刺激到了而已。 毕竟小姐对姑爷的心,这几年她可是瞧的分明的。 小姐哪里能舍得? 罢了。 小姐此时心里难受,逞一下口舌之快也是有的。 她便先当个玩笑听着吧,绿萝小姑娘默默的想着。 …… 第5章 噩梦 重生的第一晚,宋晚辗转难眠。 她睁着眼睛,下意识的捂了捂心口的位置,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那一箭,很疼。 真的很疼! 身为权倾朝野的宰相嫡女,父亲又爱她如命,她在这上京城几乎可以横着走,无人敢伤她半分。 可偏偏,她的心上人,却毫不犹豫的给了她穿心的一箭。 可笑的是,那被人当了幌子的定北王,竟还企图利用她威胁云峥,宋晚只觉讽刺。 只可惜怀王府纵然机关算尽,最后却还是功亏一篑,毕竟根据江晚乔脑中获取的记忆,如今登基的,可是那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云烨。 先帝共有四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上京世家出身的两位贵妃所出。 魏皇后无嗣,于是将无母族所依的三皇子接到宫中抚养,可惜那位三皇子却在一场意外中,与她的母亲舒嫔一起被烧死宫中。 而如今这位四皇子,年仅六岁,自出生便因母亲苏氏触怒先帝,被废黜在冷宫,连皇家玉碟都没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死在了冷宫之中。 所以当陛下中毒身亡,两位皇子遇刺的消息传来后,各地亲王便蠢蠢欲动了起来。 而当时唯一留在上京,又驱逐反贼有功,得尽民心的怀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那一直驻守漠北的漠北军统帅君九宸,忽然拥兵归京。 自冷宫接出四皇子,并力排众议,扶持幼帝登基! 宋晚想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宋晚也知道,如今怀王府谋逆之事,都只是她的推测,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查明这场谋逆的真相,为自己报仇,难于登天! 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办法先离开侯府,认回父亲才行。 心中思绪百转间,宋晚终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只是宋晚睡得正沉的时候。 摄政王府中,那位年轻的摄政王君九宸,却陷入了同样的梦魇之中。 梦里,那一袭红衣的女子坠入悬崖的画面,一遍遍在他梦中重演。 他一遍遍试图抓住那鲜红的裙角,却一遍遍无力的重复着同样的结局…… 那样的痛苦,让他如同被烈焰灼烧…… 自那个痛苦的梦魇中惊醒过来时,君九宸身上已然汗湿。 他喉咙沙哑的唤了一声。 “逐风。” 一个黑衣侍卫便推门而入,躬身垂首。 “主子!” “让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那被唤做随风的黑衣侍卫闻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领命而去。 片刻后,君九宸整个人便都浸在了宽大的,由白玉砌成的汤浴之中。 因着常年征战,他的肤色不若上京那些公子们白皙,那自水下隐隐可见结实身躯,还遍布纵横交错的疤痕。 但奇怪的是,他身上的那些伤痕并非如寻常将士一般,多是刀箭所伤。 反而蜿蜒扭曲,仿佛经历过什么非人的折磨…… 只是若忽略那满身的伤疤,那张摘掉面具的脸,眉如远山,面若冠玉,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 仿如瑶林玉树,只一眼,便足以让人沦陷,与那一身狰狞的伤口,形成强烈的对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节 汤浴中的水没有透出一丝热气,在这冬日的夜里,愈发冰冷彻骨。 只是那彻骨的寒意却让君九宸那颗如被烈火焚烧的心,渐渐平息下来。 他想过无数种再见到宋晚的可能,甚至想过到时候该如何折辱她。 却唯独没有想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看着她在他眼前。 永远消失! 让他满腔的恨意,再无处宣泄。 他忽然在想。 她一个人死在那冰天雪地里时,应该也同他此刻一样冷吧…… 她那般娇气,最是怕疼,连吃个苦药,都要让人哄着。 被一箭穿心,从那万丈悬崖跌下去时,该有多么的绝望…… 还真是…… 活该! 隔着帷幔,随风见自家主子嘴唇渐渐冻的发青,一动不动的靠在浴池边上,有些担心的提醒道。 “主子,明日是四皇子的登基大典,太后娘娘让人来特意嘱咐了,请您明日务必前去,还请保重身体。” 如今可是三月,夜夜泡在这冷水中,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啊。 君九宸却只闭着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疲惫。 “传个口信去宫里,就说本王旧疾复发,不去了。” 随风有些担忧。 “主子,四皇子自出生便被先帝废弃,太后身后更无母家可依,若非您力保,这皇位断然落不到他们身上,若您明日不去……就怕有人趁机闹事……” 君九宸依旧连眼睛都没有睁。 “欲戴其冠,必受其重,本王不可能时时护着她们母子。” “而且,若有人闹事不是更好?” 他刚好可以寻几只出头鸟。 随风闻言也不再多说,主子若铁了心,谁也劝不住。 只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安静的立在一侧。 他原先跟着主子的时候,只感觉主子似乎身上憋着一股劲。 那股劲支撑着他从无数厮杀中活了下来。 可自从自漠北回来后,他总感觉主子身上的那股劲。 散了些。 或许……是同那位坠崖的宋家小姐有关吗? 随风隐隐猜测着。 虽然主子不说。 可他随主子千里奔袭到耒阳,看到那位宋家大小姐坠崖回来后,主子可是吐了血的…… 第6章 今时不同往日 宋晚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天光大亮才被红裳唤醒,说夫人唤她过去说话。 宋晚刚好想去找裴侯爷好好“谈谈心”,将和离的事情定下。 便起身坐在妆台前由着绿萝替自己梳妆。 绿萝一边仔细的替宋晚梳着发髻,一边忍不住小声的嘀咕着。 “虽然二小姐骄纵了些,一向不把小姐放在眼里,可夫人从前看着倒还算不错,偶尔还会为了小姐训斥二小姐。” “谁知这次姑爷和沈姑娘一回来,夫人便都变了,全然忘了小姐这几年是如何对她的!就差把金山银山搬进她屋子里了,一味抬举沈姑娘。” “小姐嫁进来的时候,她们那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哪有个侯府夫人、小姐的模样!比我们江府的庶出小姐、姨娘都不如。” “实在是让人寒心!” 真想到从小姐私库里抬出去的奇珍异宝,她就觉得肉痛。 宋晚已经依照记忆,逐渐适应了这个“掉进钱眼里”的丫头了。 不过绿萝的话有一个地方说错了。 其实沈嘉和一月前刚入府的时候,侯府的人并未做的太过明显。 因为沈嘉和毕竟是和亲过漠北的人。 哪怕如今漠北王死了,漠北又战败,同意放她回来,但她毕竟也是二嫁之身,永昌侯府又败落了,如今只余她一个孤女。 以裴侯爷与裴夫人的性子,怎会同意裴清言在风光回京后,抬举这样一个身份的女子为平妻。 毕竟侯府娶了她一个商户之女,在他们眼中已经够丢脸的了。 裴家之所以变了态度。 是因为如今登基的那位四皇子有一位生母苏美人。 如今已经被尊为皇太后,而那苏美人,是沈嘉和的表姐! 宋晚想着微微收敛了心神,开口道。 “从前的好,不过是因为没有别的选择,又在我身上有利可图罢了。” “如今有了更好的,自然要将我抛开。”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要离开,属于江家的东西,我自会全部讨回来。” “你从今日开始清点一下我带过来的嫁妆,看送出去了哪些,列个单子出来。” 绿萝听到小姐的话手上的动作一滞。 怎么过了一夜,小姐还在说要离开的话? 莫非…… “小姐……您昨日说的要和离的话……是认真的?” 宋晚知道江晚乔对裴清言的痴心给这丫头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她一时间不相信也是有的。 也不急着证明。 “自然!你只管先按我说的去做便是!” 绿萝看着自家小姐眼中的笃定,这才终于忍不住开始认真的想着。 难道,小姐真的放下姑爷了? 若是如此,江家马上要举家迁入上京,老爷夫人又素来疼爱小姐。 小姐即便是和离回了江家,她们总不会亏待了小姐去的,小姐容色倾城又有钱财傍身,无论如何都比在这侯府受罪强的多。 而且若小姐回去,她也能一起回江家了。 父亲是跟着老爷的老人,她又是同小姐一起长大的,对江家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想到这里,绿萝双眼渐渐升起一抹欢喜,兴高采烈的道。 “是,小姐!”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查点的清清楚楚的!连一根针都不放过!” …… 宋晚收拾好后,很快来到了裴夫人的房中。 “母亲。” 打了声招呼后,宋晚的视线在屋中快速扫了一眼。 见屋中只有裴夫人,二小姐裴玉娇以及沈嘉和三人,裴侯爷并不在,宋晚心中有些失望。 裴夫人却看着宋晚脖子上那明显的淤青,眼中闪过一丝明显不悦。 “晚乔啊,母亲不得不说你一句,这次的事的确是你做的不对。” “自古女子以夫为纲,为夫君娶妻纳妾,开枝散叶,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清言刚立下军功回来,你这个时候寻死,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听说昨日你还让人将清言赶了出来,这成何体统!” 宋晚轻瞥了一眼站在裴夫人身后替她揉着肩的沈嘉和。 今日倒是不将人藏着,直接带到她面前了,只不知这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母亲说的是,我的确不该寻死。” 她倒要看看这家子人究竟还想唱哪出。 裴夫人见宋晚这么识时务,心中愉悦,她就说,这人怎么可能一日之间转了性子。 昨日的事,定是江晚乔受了刺激,才一时行为失常。 这般想着,裴夫人将心放了下去,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道。 “你这般想就对了。” “母亲知道你是心中有清言才做出这样的事来,可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日后你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在仕途上帮不上清言,如今嘉和进门,对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若清言官途顺畅,你来日跟着封个诰命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你终究还是正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节 宋晚不动声色的看着裴夫人,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 “不知母亲今日唤我来有何事?” 裴夫人觉着对于江晚乔这样出身的人,一个诰命已经是天大的诱惑。 虽然对于江晚乔没有同往常一样赞同她的话有些不满。 却还是救着她的话,说出了今日唤她来的真正用意。 “自然是想同你商量迎嘉和进门的事。” “我与你祖母不问侯府事务多年,这件事,还是交由你操持吧!” “只是这门婚事毕竟是太后亲赐,我们侯府断不能亏待了她,你一定要将这门婚事办的体体面面的。” 宋晚心中顿时明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也是,这三年来,每次侯府要办什么事,送什么节礼,有了短缺都是江晚乔自觉偷偷拿嫁妆补上的。 为了不让裴家人面上不好看,她也从不提此事。 而裴家人虽然心知肚明,却都一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只夸她“持家有方”,然后花银子也越来越大手大脚起来。 宋晚想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裴夫人。 “那母亲觉得,这婚事得多体面,才算配得上沈姑娘的“身份”呢?” 裴夫人并未察觉宋晚的异常,只似乎早就想过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开了口。 “时间有些紧,准备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再添上些庄子铺子,便也大差不差了。” “其余的物件母亲这里列了一张单子,你且看看。” “至于那些细碎东西,你自己做主便成!” 听着裴夫人的狮子大开口,宋晚身后的绿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宋晚却只看着裴夫人手中的单子挑了挑眉。 “哦?原来母亲全部都已经想好了。” “红裳,那便拿过来瞧瞧吧。” 红裳即刻上前,将裴夫人手中的单子接了过来,递给自家小姐。 宋晚看着那长长的礼单。 各色绸缎一百匹,名家玉器二十件,玉如意两柄,还有…… “黄花梨攒海棠花拔步床一张,黄花梨美人榻一张,黄花梨立柜两张?” 裴夫人:“是!嘉和本是娇生惯养的,此去漠北却吃了不少苦,衣食用度自然要用最好的。” 宋晚:“金丝楠木琴桌,棋台各一张?” 裴夫人:“不错!你并非出生京都,可能不知,嘉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初可是受过先帝夸赞的!是上京名副其实的才女。” “你今后呀,也要同嘉和多学学。” 裴夫人说着拍了拍替自己捏着肩的沈嘉和的手。 “日后有嘉和陪着你出席各家宴席,你也无需担心被旁人轻瞧了去!” 宋晚只看着眼前“母慈女孝”的二人,将手上长长的礼单重新折了起来。 “母亲当真看重沈姑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迎娶个公主进门呢!” “倒是让我有些忘了侯府当初去江家下聘时,都有些什么好东西了……” 绿萝闻言忙迫不及待的接声道。 “小姐,奴婢记得!” 绿萝说着便将当初侯府抬进江府的那些“破铜烂铁”,一件一件,高声背了出来。 裴夫人听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忙出声打断了绿萝。 “如今还提这些做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清言可是四品中郎将,又将要迎娶嘉和。 嘉和可是太后的表妹,只看这赐婚的懿旨,便知太后看中嘉和。 今日幼帝登基后,太后手中的权力可想而知,她们孤儿寡母的,自然是自己人用的放心。 那苏家又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之家,家中之人也没有什么有出息的,想来便是入了京,也帮不上太后和陛下的忙。 但他们侯府不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光凭着这点,清言来日的前程也定是不可估量的! 江晚乔一个商户之女,如何能同嘉和相比?若换成侯府鼎盛之时,她连给清言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还想要什么体面的聘礼? 简直不知所谓! 第7章 妥妥贴贴 宋晚原是想着尽快离开侯府,不准备节外生枝的。 但看着裴家这些人的嘴脸,想到那伤心欲绝被逼死了的江晚乔。 她忽然改了主意。 左右这和离是要双方长辈在场的,即便她得到了裴侯爷的同意,也要等到江家上京才能办。 依照绿萝的说法,江家上京城来应该还有个七八日。 不在离开前坑一坑这帮没良心的,她实在觉得有些对不起江晚乔。 而对付这些脸皮厚的人,嘴上的便宜有什么要紧的。 得让她们出点血才行…… 宋晚想着将怼人的话收了回去。 “母亲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 “既然母亲这般说了,我自然应当尽力而为。” “不过……自夫君回来后,母亲便收了公中对牌,还得请母亲暂时先将对牌还给我才是。” “否则这进进出出的,我这行事也多有不便。” 裴夫人闻言迟疑了一瞬。 从前府里没什么好东西,一个空壳子她自然放心给江晚乔管着。 可这三年来,侯府各个铺子在江晚乔从江家带来的掌柜手中,渐渐有了起色,不仅扭亏为盈,去年年节之时,还交上了一些盈余。 这次清言立了军功,宫里也赏下了好些好东西,这样加起来便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她便借着儿子回来了,江晚乔应该暂时将心思都放在自家夫君身上的名头,将公中对牌收了回来。 那些东西……她原是不想动的…… “母亲,可是有何不便?”宋晚一副疑惑的模样。 裴夫人看着江晚乔,在心中计较了片刻,还是一咬牙,忍住心疼笑道。 “这是应当的,你放心,对牌母亲稍后便让人替你送过去。” 库中那些东西虽然珍贵,可若置办方才她说的那些聘礼,才不过十之二三。 这笔账,她懂得算。 有舍才有得! 为了让江晚乔心甘情愿的补贴银子,裴夫人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这些日子做了糊涂事,惹了清言心中不快,这般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 “若你将此事办好了,清言自会知道你的好的,母亲也会替你多劝劝他,让他早日去你房里的。” 宋晚心中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面上却是不显,反而露出一个无比甜腻的笑容。 “母亲放心,我一定将这事办的“妥妥贴贴”的!” “绝不辜负母亲的嘱托!” 裴夫人见江晚乔这般乖巧,十分满意的嗯了一声。 “好,这婚事就在下月,你也得抓紧着些才是!” “便先下去忙吧。” 若不是嘉和有了身子,怕再耽误下去被人看出什么来,这婚礼她定是好生筹备,大办特办的! 可惜,如今她们不能冒这个险。 毕竟婚前苟且,珠胎暗结,不论放在哪里,都是个天大的丑闻。 “是!母亲!”宋晚也不多停留,带着红裳、绿萝便起身走了。 待几人离开,一直没说话的裴玉娇立即一脸不满的看向裴夫人。 “母亲,您为何将府中的对牌还给她!” “那些聘礼明明她的嫁妆就足够采办了!公中那可是哥哥用军功换来的!怎可随意动用?” 她可看见了,那宫中裳下的东西里有一套极为稀罕的头面。 一看就是宫中锻造,不是江晚乔给的那些匠气的东西可以比的,是身份的象征!她正准备寻机会讨来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节 裴夫人闻言轻咳了几声,朝裴玉娇使了个眼色,裴玉娇立即有些反应过来的看了沈嘉和一眼。 “嘉和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迎嫂嫂进门,自然都是什么东西都使得的。” “我只是觉着江晚乔太小家子气了些!这点东西还要跟我们计较!打公中库房的主意!” 沈嘉和自然知道裴夫人与裴玉娇是怎么想的。 倒是那个江晚乔,昨日瞧她那个模样,她还以为是个厉害的,谁知竟是个软柿子。 想来还是放不下裴清言和这官家夫人的名分,妥协了。 当真是个蠢的。 这般想着,沈嘉和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开口道。 “娇儿妹妹想哪里去了,我怎会那般想,我与裴大哥两心相悦,只要能嫁给裴大哥,便是一分钱的聘礼不要,我也是愿意的。” “夫人,我在京都已经没了嫡亲的家人,待我嫁入侯府,这些聘礼,便一分不少的带回来放入公中可好?” “如今侯府正是振兴之际,定是少不了花销打点的,裴大哥的前程要紧。” 裴夫人见自己还没提,沈嘉和便主动说了出来,对这个孩子越发喜欢。 这可比那抠抠搜搜的江晚乔好多了。 “好!你是个识大体的!” “你放心,日后侯府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如今怀着孩子不宜操劳,待你替清言生下长子,便是侯府的大功臣。” “届时,我自会让江晚乔将管家权都交回来给你!” 裴玉娇听着母亲的话,知道那些东西还会还回来,还能合理的将江晚乔手中的嫁妆变成公中的,心中也很是高兴。 公中的东西也有她一份,日后她成亲时,便能置办一副体面的嫁妆,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想到出嫁,裴玉娇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听说……怀王世子马上便要回京了。 从前侯府败落,他不敢肖想怀王世子,世子又被相府那个讨厌的宋晚纠缠着。 可如今那个妖女死了,他终究是要续弦的。 续弦的标准总会稍微低一些的吧…… 她的身份又高了一些,有嘉和姐姐在,说不定有一日她也能得了太后青睐…… 如此两相迁就,是不是代表……她也有机会呢? 这般想着,裴玉娇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母亲说的对!江晚乔一个商户之女,如何能担起侯府主母大任。” “女儿这几年同她一起出门可没少丢脸,自然是嘉和姐姐这样的才堪与哥哥相配!” 沈嘉和却只做一副有些忧心的模样。 “可是母亲……用江姐姐的嫁妆置办聘礼……会不会不太好?” “若传出些流言蜚语……” 裴夫人只觉得这孩子太实心眼。 “她都嫁入侯府了,她的东西自然也是属于侯府的,哪有什么不好的!你且放宽心就是。” 沈嘉和这才点了点头笑道。 “一切全凭夫人做主!” 第8章 相府 这边随宋晚回了院子后,绿萝忙走到自家小姐身前,急道。 “小姐,宫中那些东西抬进府时奴婢瞧过一眼。” “奴婢这眼睛就是一杆秤,那些东西加上库房中的所有银子,顶多也只值个两三万两,哪里够采办那么多的聘礼。” “夫人这是明摆着要算计您的嫁妆,小姐可千万别上了她们的当啊。” 便是平民商户之家,她都从未听说过哪家要用儿媳的嫁妆替夫家准备聘礼的! 裴家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只是…… 方才小姐还说要将嫁妆要回来,怎么一转眼,便答应的这般爽快,还要搭进去更多呢? 小姐执掌侯府中馈多年,她不相信小姐心中没有数。 所以,小姐方才说要离开的话,果然是骗人的么…… 宋晚看着绿萝一副被骗了的委屈模样有些好笑。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你且过来,按我说的去做!” 绿萝虽然心中着急,却还是十分听话的朝宋晚走了过去。 只是待听完自家小姐的吩咐,她的嘴角立刻勾了起来,眼中也变得亮晶晶的,兴冲冲的说了一句。 “知道了小姐,奴婢这就去办!”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宋晚看着绿萝欢快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红裳。 面上的神色也郑重了些。 “红裳,今日新帝登基,你去天香楼占个位置,听一听散朝后宫中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尤其……留意一下相府的情况。” “若有需要使银子的地方,你自己拿主意,不必心疼钱。” 宋晚想着又补充道。 “另外……顺便打听一下云世子可回京了。” 红裳听到小姐的话心中一紧。 小姐这三年来虽然一直尽力融入京都官宦圈。 可侯府败落,小姐又是这个出身,能够够得着的,身份也不会太高。 这还是小姐花银子砸的。 满上京的官眷,除了方侍郎家中那位特殊的方小姐,没有几个真心看得上小姐的。 那宋相府是什么门地?先帝在时,权倾朝野的存在。 还有……云世子。 据她所知。 这京都只有一个云世子,那便是怀王府的世子云峥。 同样是她们连衣角都够不上的人。 小姐她……打听这两人做什么? 只是红裳毕竟是从小便受了严苛管教培养出的下人,比绿萝更谨慎一些,也更知道下人的本分。 便只郑重的应了声是,领命出了府。 …… 相府坐落在东城,占地宽广,府门高耸。 大门用朱红色的油漆精心装饰,门口蹲着两只庞大的石狮,尽显威严。 只是此刻,相府的大门却紧闭着。 正堂中,宋易与一双子女宋景、宋颜,以及妾室闻氏正说着话。 宋景与宋颜是闻姨娘所出的双生子,比宋晚小三岁,如今都是十七。 闻氏此时眉眼间带着些不安的看着宋易。 “老爷,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您称病不上朝,会不会惹上麻烦?” 宋易却只抬手轻刮着茶杯的杯沿,依旧是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只眉眼间透着些不易察觉的疲惫。 “无妨,若是真心寻我麻烦之人,不管我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而且今日朝堂之上,怕是还有一出大戏要演。 他懒得去看。 宋易说着看向长子宋景。 “你昨日说,买下我们旁边府邸的人,是君九宸?” 听到父亲问话,宋景忙应声道。 “是,父亲,且今日有下人回禀说,已经有牙婆带了一大批丫头小厮上门,瞧着像是马上要住人的样子。” 宋景说着,面上有些迟疑。 “父亲,新帝明明赐了君九宸摄政王府,那宅子可比这个要好得多。” “君九宸此举极为怪异,会不会是……刻意为之,要拿父亲开刀立威,震慑百官?” “这些日子,他带着那些黑甲卫在上京城中可是毫无顾忌,查抄了不少官员,惹的人心惶惶呢。” 宋易轻抿了一口茶,神色并没有多大的波动。 他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自己心中有数,自先帝驾崩那日,他便做好了心理准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节 只是……君九宸查抄的那些人,倒的确是该死之人。 他虽然不知道为何他刚入京,就能揪住这么多人的把柄,但若他真是“有心”之人,他反而不惧。 “此人底细不明,一切尚不能定论,不过不管他究竟是何用意,如今我们失了先帝庇护,便如拔了牙的老虎,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我近日都会称病不上朝,亦不会客,你今后也别出去同人厮混了,收敛着些。” 宋景顺从的答道。 “父亲放心,从前儿子不过是依照父亲的意思才那般行事,如今……先帝已死,儿子自然知道分寸。” 宋易闻言带着些欣慰的点了点头,复而看向闻氏。 “你也吩咐下去,让府中的下人都警醒着点!” “莫要被什么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闻姨娘此时正因为听到儿子说起那位摄政王的事,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此刻听到宋易的吩咐,只有些失神的应了一声好,而后又似想到什么似的,踌躇了片刻后,小心的开口道。 “老爷,姑爷来信说……会在三日后扶灵回京,还说要亲自登门请罪,我们……可要准备着?” 闻姨娘的话刚落音,杯盏重重落在桌子上的声音便自堂中响起。 原本平静无比的宋易,眸中瞬间便染上了火星,厉声道。 “什么姑爷,我宋家没有他这样的姑爷!” “他若来了,不许再让他跨入我宋家大门一步!” 闻姨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宋易会有此反应。 但是想到相府的状况,她顿了顿后,还是劝道。 “老爷,您方才也说了,相府如今处境堪忧,若是有姑爷相助……” 只是闻氏的话还只说了一半,宋易便抬手制止了她,眼底终是露出了些许压抑良久的悲痛之色。 他缓了缓语气,继续道。 “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我宋易是靠着逢迎先帝才坐上今日的位置!但世道如此,无论旁人如何说,我只求一句问心无愧!” “可我便是再弯了脊梁,也不会沦落到要靠着女儿的死,攀附他人,以求自身安稳!” “你也无需担心,我便是再无用,也会护住你与景儿、颜儿的平安!” 即便女儿身亡的消息已经传过来许久,他却依旧只觉得是一场噩梦。 那时先帝被反贼勾结内宫中人所害,身中剧毒。 先帝膝下本就单薄,两位皇子又在晚儿的婚宴上遇刺身亡。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悲痛,强撑着精神伴驾,替先帝暂时稳住朝局。 可最终,先帝还是死了。 他其实并不为先帝的死惋惜,但那种时候,先帝若死,天齐必将陷入又一场内乱。 遭殃的,还是百姓。 好在君九宸忽然归京,拥立幼帝登基,他这才安心回到相府,面对女儿的死。 可是先帝一死,府中之人比他还要更加不安,他只能再次打起精神来,不让自己露出脆弱的一面。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积压的悲痛似再也无法寻得释放出来的契机。 继而变成了一丝怨恨。 对云峥、对怀王府的怨恨。 闻姨娘看着宋易,嘴巴嚅动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 宋景忙抢在她面前开口道。 “姨娘,父亲说的对!” “是云峥亲手射杀了姐姐,如今姐姐尸骨无存,他假惺惺的扶什么灵,请什么罪!” “待他回来,便让他写一封放妻书,哪怕只是衣冠冢,姐姐也绝不葬在他云家!” 闻姨娘接收到儿子的眼神示意,终于还是将继续劝说的话咽了下去。 只同端坐在堂中的宋颜对视一眼,应了一声。 “是,老爷……妾身这就下去吩咐!” 第9章 抱歉 直到离开正堂回到宋颜的屋中,闻姨娘才终于忍不住将憋在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她看着宋颜,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如今相府前路未明,又来了一个劳什子的摄政王在一旁虎视眈眈。” “姑爷一向重情重义,怀王府又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勋贵之家。” “有了与怀王府的姻亲在,即便那摄政王是真冲着我们相府来,想来也得顾忌几分,一时奈何不了相府!” “你父亲……怎的就想不开呢……” 闻姨娘说着又是一声轻叹。 云峥可是怀王府世子。 先帝多疑,诸多兄弟中,能留在上京的王爷中,唯有怀王一人。 只因怀王自年少时便与先帝交好,并一路支持先帝夺嫡。 先帝登基后,怀王又及时上交手中所有兵权,卸去实职,安心做一个闲散王爷。 几十年来从无逾越之举。 也是因此,先帝对于这个弟弟有了几分的信任,在册立云峥为世子的当天,让他接下了掌管羽林军的差使。 如今云世子又清剿反贼立了首功,朝中除了摄政王,谁的风头能盖得过他去? 可显然,只要关系到宋晚,相爷便将这些权衡利弊都抛到了一边…… “而且大小姐的死……其实也怪不得姑爷,那种情况……哪里有别的选择……” 宋颜安静的听着姨娘将话说完,这才握着她的手,声音和缓的安抚道。 “姨娘别着急。” “姐姐是父亲心尖上的人,发生这样的事,父亲一时接受不了,迁怒世子也是有的。” “旁的事便也罢了,关于姐姐的事,姨娘切勿试图劝阻父亲,父亲不会听不说,姨娘还容易同父亲生了嫌隙。” “父亲那般聪明,怎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我们只管安心听父亲的安排便是。” 宋颜是宋易的三个儿女中,唯一一个在外名声好些的。 只因宋晚与宋景在父亲的示意下,平日都行事恣意,除了不伤天害理,其他的事都由着性子,怎么胡闹怎么来,十分符合世人眼中“奸相”子女该有的模样。 宋颜却同上京正经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气质娴静,待人接物举止有度。 闻氏看着端庄秀丽的女儿,眼中满是无奈,她心疼的反握住女儿的手。 “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 “我不过是替你忧心罢了!你及笄也两年了,先前晚儿的婚事因云世子守孝被推迟,你的亲事也跟着被耽误!至今未曾定下来。” “从前便也罢了,可如今……若相府败落,树倒猢狲散,你这亲事……可如何是好!” 颜儿虽是她生的,但相爷是先帝心腹,膝下就两个女儿,颜儿的名声又好。 是以原先透露过想求娶颜儿的高门大户不知凡几。 她也与相爷商量着先不着急,让颜儿自己慢慢挑着,待晚儿成婚后再说,谁想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自先帝驾崩的这一个月来,那些人,就如忽然消失了一般…… 女儿如今年岁又不小了,她实在是忧心不已。 宋颜听着母亲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担忧,只垂下眼眸,柔声道。 “姨娘,如今姐姐尸骨未寒,哪里是说这些的时候。” “姻缘自有天定,女儿不急。” “何况父亲方才不是说了让您放心吗?父亲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我们要相信父亲才是。” 闻氏听着女儿的柔声安抚,心中的情绪也终于平复了些。 想到死去的宋晚,心中也生出几分伤感来。 宋晚虽不是她亲生,却是她嫡姐所出。 她一介庶女,也是因着姐姐的临终遗言,才得以嫁进相府。 相爷那时权倾朝野,以她的身份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相爷虽只给了她一个姨娘的身份,但姐姐死后,相爷只纳了她一人入府,府中的事相爷也都交给她管着。 晚儿对她这位姨母,也颇为尊敬。 这些年,她们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怎知…… “哎……说起来,大小姐也是个命苦的。” “等了三年,好容易盼到世子出了孝期……却在新婚当夜被反贼掳了去……真是作孽!” 宋颜却没有继续接母亲的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节 “好了姨娘,父亲方才不是说让您规训下人吗? “姨娘快去吧,正事要紧!” 闻姨娘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应了声好,便转身出了房门。 宋颜却静静的坐在原地,看着母亲离开的背影,稍稍愣神。 半晌后才低声呢喃了一句。 “抱歉……” …… 月上枝头的时候。 替宋晚出去打听消息的红裳终于回来了。 待屋中的下人都退下去后,她才关起房门轻声朝宋晚回禀道。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今日不仅去了天香楼,还将往日达官显贵常去的一些消遣场所都挑了几处去打听。” “倒是没有听说宫中传出什么大事,想来新皇的登基大典应是十分顺利的,只是似乎登基大典结束,陛下第一次正式上朝的时候,群臣一同上书,请立怀王为新任中书令!” 宋晚听着指尖微微一动。 中书令,执掌六部,可以说是丞相之下第一人。 怀王这么多年不问朝事。 如今,竟这般迫不及待的要重入朝堂了么? 宋晚思虑间,红裳的声音继续响起。 “至于那位相爷,说是为着先帝驾崩之事伤心过度生了病,今日告了假,未曾入宫。” “不过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议论说,如今先皇没了,相府怕是今非昔比,要倒大霉。” 红裳原以为打听相府的事要费上一些功夫,可今日出去她才发现并非如此。 如今不只那些官眷家的公子少爷,就连百姓间也有许多议论之声,所说的内容,也大抵相似。 听到这样的话,宋晚心中反而没有什么意外。 “哦?那他们提起此事时都是什么模样?” 红裳没有过多的思考便如实回了话。 “奴婢看着大多是幸灾乐祸的,只说如宋相那般的大奸之臣,早该有如此下场。” 宋晚淡然一笑。 对着镜子用手沾了一些药膏,涂抹到脖颈处的淤青上。 如今父亲失了依仗,外面那些人如此,属实不算意外。 父亲出身寒门,却借着先帝的宠信,爬上了百官之首的位置,那些人即便心中看不上父亲,当着父亲的面却也只能陪着笑。 如今好容易寻到了机会,哪有不踩上几脚的。 但是对于这些流言蜚语,连她都早已习以为常,毫不在意,更何况父亲。 不过…… 若这些人以为父亲这些年只顾着讨好先帝,毫无作为,先帝一去便谁都可以踩上相府一脚,那他们未免也太小瞧父亲了一些。 父亲早便知道靠着先帝的宠信无法保相府一世安稳,这些年运作之下,手中可捏着上京大半官宦世家的把柄!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宁远侯府。 这些事情,父亲从不曾瞒着她。 而她。 过目不忘。 宋晚想着也不再纠结这些流言,左右知道相府如今暂时平安便好。 “那可有打听到云世子的消息?” 红裳看着自家小姐的动作,自她手上接过药膏,用帕子替她擦过手指后,替她涂抹了起来。 “奴婢去打听过了,云世子还未归京,听说是云世子诛灭反贼后,这一月都留在耒阳搜寻世子妃遗体。” “不过据怀王府出来采买的下人的说法,世子会在三日后率羽林卫归京。” “如今那些得到消息的百姓都说要去亲自迎接世子呢。” 宋晚感受着脖颈药膏处传来的清凉触感,稍稍沉默了片刻,而后才出声道。 “好,三日后绿萝的事应该也办的差不多了。” “我们也顺便出去瞧瞧热闹。” 第10章 吃剩下的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宋晚脖子上的伤用了她自己调配的药膏,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绿萝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惊呼道。 “小姐真厉害,不过小时候学了两年的医术,配的药膏却有这般奇效。” “小姐从前怎么不露这一手,这若是拿出去卖,定能大赚一笔。” 宋晚对于绿萝的话不置可否。 她的药自然是极好的。 毕竟……这可是神医陆明的方子。 祖父去的早,是祖母以一手极佳的绣技谋生,独自拉扯父亲长大、供父亲读书,一路高中状元。 只是祖母也因此熬坏了眼睛,落下了眼疾。 父亲得势后,虽然请来了宫中御医,但祖母的眼睛却没有多大的起色,父亲便花了几年的时间,寻得了神医陆明的踪迹,将他请回府中替祖母医治。 她那时不过十岁,看着自己心中无所不能的父亲对那陆神医却客客气气的,只觉着当神医真是风光。 便仗着一张厚脸皮以及过目不忘的本事,整日缠着陆明,硬是让他教了她半年医术。 那陆明虽然性格孤僻,经常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且从始至终不愿承认她这个徒弟。 但答应教她后,却并未对她藏私,让她可以随意翻阅他珍藏的医书和各种手札。 她自认为还算颇有天赋,所以这些年下来,她的医术早已进步飞速。 当然,这些事外人是不知道的。 宋晚想着自椅子上站起身来打趣绿萝道。 “从前自然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了双眼,没心思摆弄这些。” “好了,时候不早了,你这生财之计还是容后再议,先带我们去看看你挑的那些物件吧。” 绿萝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是,小姐。” 只是几人还未走出院子,便刚好碰上裴夫人身旁的大丫鬟传了话来,说是请宋晚过去一趟。 宋晚只得转道来到裴夫人院中。 还未进门,宋晚便听见里面传来裴夫人愉悦的笑声。 待走进去,便看见裴清言与沈嘉和正坐在房中陪着裴夫人用膳。 三人有说有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只是宋晚进来后,屋中便即刻安静了下来。 宋晚只作毫无所觉的落座。 “母亲,唤我来何事?” 裴夫人的声音格外温和。 “你这孩子,无事便不能唤你来了?” “今日清言好不容易休沐,你们一同陪母亲用些早膳。” 裴夫人说着朝宋晚碗里夹了一块点心。 “来,这是清言特意一大早便亲自替你自德芳斋买来的金丝缠花糕,你尝尝。” “母亲记得你最是喜欢。” 宋晚瞥了一眼那大的有些不合适的盘子上,明显被重新摆盘了的零星几块金丝缠花糕,看向裴清言。 “裴将军特意为我买的?” 裴清言看了一眼母亲,有些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这些点心,是他看着嘉和怀着身孕,胃口不好,特意为她买的。 可母亲的话已经说出去,他总不能拆她的台。 母亲也是,她们一家人原本在一起用早膳用的好好的,非要让人唤这个妒妇过来煞风景。 “那将军真是有心了,若是母亲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吃剩下的……” “差点辜负了将军的一番心意呢。” 裴清言闻言略有些不愉。 她这是什么意思?他已经顺着母亲的话给她台阶下了,她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那日她那般下他的面子,还让下人将他赶了出来,若不是母亲说她如今已经知道错了,还愿意主动替嘉和置办聘礼赎罪,他才懒得见她。 裴清言想着便想出言顶回去。 沈嘉和见状忙暗自推了推裴清言。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节 “江姐姐勿怪,都怪我方才嘴馋,见你还没来,便先尝了几块。” “姐姐莫要误会。” 裴夫人也跟着圆说道。 “母亲也是想着你身上还带着伤,便想让你多睡会,这才让人叫得迟了些,倒是差点弄巧成拙了。” 宋晚想着聘礼的事还没办完,还不能同裴家人翻脸,倒也没再说什么,见好就收的道。 “几块点心罢了,左右我也已经用过膳了,沈姑娘喜欢便多吃些。” 裴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这样就对了。” “见你们二人相处融洽,母亲便也放心了,内宅安宁,清言日后才能放心的在官场上一展所长。” “说起来,你父亲他们也快到了吧?如今世道乱,他们上京城来,得多雇些镖师才是。” “听闻先前战乱之时,当地的大小官员没少盘剥你家中产业,你放心,待江家入了京,有我们宁远侯府做依仗,便没有人能刁难了他们去。 宋晚听着这带着几分敲打的话,明白今日裴夫人“恩威并施”的,怕是有什么话要说。 “母亲放心,这些我父亲都知晓的。” 裴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嗯了一声,继续道。 “对了,母亲见你这三日都在府中未曾出去,不知那聘礼置办的如何了?” “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可要同母亲说,母亲也可帮帮你。” 她便是瞧着江晚乔这几日没有什么动静,怕她阳奉阴违,这才不放心,趁清言在的时候传她来问问。 顺便敲打一下她。 她们江家日后可得依靠着侯府,她最好是乖乖听话,别想生出什么幺蛾子。 宋晚一听果然还是为了这件事,从善如流的答道。 “母亲放心,我虽然没有出门,但绿萝那个丫头是个能干的,眼睛也毒,已经物色的差不多了,我今日正准备随她先去看看。” “只是……这事由我一人出面终究不太好,明日下定的时候,还请母亲一同过去,也好帮着掌掌眼。” “我们早些定下来,也好让店家抓紧赶制,免得误了婚期。” 裴夫人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这才真切了几分。 想着这事让江晚乔独自出面去办,的确有些不妥,便点了点头道。 “倒也是这个理,那明日我便随你们一同去瞧瞧。” …… 第11章 云世子归京 宋晚自裴夫人房中出来便直接出了府。 来到御街上之时,街上早已挤满了许多围观的百姓,场面比起宋晚想的倒是要盛大许多。 远超一月前大败漠北,率军归来,助新皇登基的摄政王君九宸。 也是! 漠北虽然一直是天齐最大的隐患,但对上京的百姓来说,终究遥远。 比起那传闻中面容丑陋只得以面具遮掩、且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 怀王府门风清正,一向为百姓爱戴,云峥又生长在上京,文武双全,容貌与人品皆是上上乘,如今又将反贼驱逐出上京,让上京百姓免遭厄运。 百姓自然对他与怀王府愈发感恩戴德。 只是待云峥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那意料中的欢呼声却并未响起,只因云峥身后的侍从,正面容沉肃的护送着一个棺椁…… 三月的天还十分冷。 走在最前方的云峥已然卸下那一身银白色的盔甲,只着一件素净的白色袍子,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沉重。 宋晚隔着层层的人群,看着缓步朝自己所站方向走来的云峥。 耳边是几个学子的轻声议论声。 “虽说这世子夫人出自宋相府,与宋景在上京素来任性妄为,当初对云世子死缠烂打时更是离经叛道,丝毫不顾脸面。” “可她终究是云世子明媒正娶的夫人,还等了云世子这么多年,熬成了老姑娘才出嫁,这新婚当日被反贼掳走,也着实可怜……” “是啊,想起来,这宋大小姐从前虽然性子张扬,不学无术了些,可到底也没做出什么真正的恶事来,这般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还是……死在自己夫君手中,着实有些令人唏嘘……” 只是听到这句,有些百姓便不乐意了。 “胡说什么,什么死在夫君手上,云世子向来重情重义,这番也是为了我天齐江山的安危,才不得不大义灭亲,想来他心中定是比任何人都要难过的!你休得胡言乱语!" 那人闻言忙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哎……说到底,都怪那杀千刀的反贼!” 宋晚没想到自己活着的时候没个好名声,如今“死了”反倒能听到这些。 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因着母亲的死,父亲下定决心向上爬,所以做任何事都格外小心谨慎。 他说先帝多疑,即便自己出身寒门,可既然坐到了这个位置,相府还是孤立无援,不得民心些好,便嘱咐她与宋景,宋颜收敛锋芒,凡事不要露尖。 好在她脸皮厚,从不在意这些名声什么的,便索性让自己变成了人们口中的“草包”。 不过若非如此,当初先帝也不会放心她嫁给云峥。 至于三妹妹,她性子温软,心思敏感些,父亲怕她经不起流言蜚语,便也不勉强她。 宋晚思索间,云峥的身影已经离她的位置越来越近。 他似乎消瘦了许多,往日那英挺的眉眼中,也似乎罩上了一层道不明的沉重。 若是换做从前,宋晚定是会心疼的。 可如今,她眼中却只有质疑与审视…… 而就在云峥的身影刚自宋晚面前经过不久,那队伍忽然停了下来。 宋晚抬眼看去,就隐隐约约瞧见云峥似乎侧身对身旁的人说了什么,而后,他便带着为首的几个抬着棺椁的人转道而行。 “咦?云世子怎么朝城东去了,怀王府不是在城北吗?” 人群中响起一些疑惑声时,宋晚的心中却是一怔。 城东? 云峥去的那个方向…… 莫非……是相府?他想做什么? 宋晚想着下意识的就要跟随着云峥的方向而去,却被绿萝唤住。 “小姐,您去哪?奴婢挑的那些铺子都在城西呢。” 小姐嫁人后已经渐渐变得不那么爱凑热闹了,怎么今日不光来瞧热闹,看着竟还要追着走的模样? 宋晚这才回过神来。 “我不去了,你的眼光我放心,你去同那些铺子掌柜说一声,明日我会同侯夫人一同过来落定,让他们准备着便是!” 绿萝心中虽然奇怪,却也没继续问。 “好,只是小姐,今日人多,您自己也多当心。” “无事,红裳跟着呢。” 绿萝点了点头,转身便独自朝城西的方向而去。 …… 宋晚来到相府门前的时候,相府已经围了一群跟随而来的百姓,以及一些京中官宦人家的子弟。 云峥则直直的跪在相府那两个威武的石狮正中间,高声道。 “小婿云峥,带着内子归来,求见岳父!” “请岳父赐见!” 只是相府的大门却一直紧闭着,没有传出丝毫的响动来。 云峥也不急,只挺直了背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俊逸的眉眼中,满是不容动摇的坚持。 相府内,闻姨娘听着下人的回禀,心急如焚。 她明明给姑爷去了信,让他不要上门来,待老爷的怒火平息了再说。 这姑爷怎么就这般倔呢…… “闻姨娘,如今外间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虽然老爷交代了不允许放姑爷进府,可若我们继续闭门不见,怕是会惊动更多人,您看这……如何是好……” 闻氏有些着急的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问道。 “老爷如今在何处?” “在书房。”下人立即回禀。 闻氏想了想,疾步朝后院的方向而去。 她知道相爷虽然听从姐姐遗愿纳了她,这些年该给的体面也都给了她。 可她在相爷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分量,她也从未存过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外面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事,只能指望自己的一双儿女,一起去劝劝老爷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节 毕竟相爷虽然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对自己的这三个子女,却是最放在心上的。 第12章 请罪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在相府外逐渐议论声四起的时候,相府的大门终于打开。 见到里面走出来的人,宋晚的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红。 明明才过了一个多月,可再见父亲,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宋晚恍惚间,二弟宋景的声音已经率先响起。 “云峥,你还敢来!” 见宋易带着宋景走到跟前,云峥面色未变,只恭敬的朝着宋易一拜。 “小婿云峥,见过岳父大人!” “小婿未能保护好晚儿,让她被反贼劫持,葬身悬崖之下,特来请罪!请岳父大人责罚!” 宋易却没有看云峥,只静默的望着云峥身后停放着的棺椁,眼眸幽深,沉默不语。 宋景看了一眼父亲,似乎有些沉不住气的道。 “责罚?如何责罚?我姐姐已经死了,责罚你又有何用?用你的一条命来赔吗?” “你以为你今日在此惺惺作态一番,我姐姐的死便可轻轻抵消,而你,就可以继续心安理得的做回你的云世子?” “云峥,你休想!” 云峥听着宋景的话,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我知道自己亏欠晚儿,也知二弟与岳父心中有怨难平。” “今日,无论岳父大人想如何责罚,我绝无二话!” 云峥说着忽的伸手自腰间拿出一柄匕首,匕首出鞘,寒光四射。 宋景听着云峥的话,作势就要上前。 “云峥,你当我们不敢吗!” 却被一直沉默的宋易伸手拦住。 宋易将视线自云峥身后的棺椁上收回,看着笔直跪在身前的云峥,语气淡漠,听不出什么情绪。 “怀王如今贵为中书令,云世子更是这上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我小小相府可开罪不起……” 云峥眼中没有过多的迟疑,只道了一句。 “不劳岳父动手!” 便将那闪着寒光的匕首猛的刺入了自己腹部。 瞬间,鲜血四溅。 “世子!”云峥身旁的侍从忙伸手去扶自家公子,却被云峥用那沾满了鲜血的手拂开。 人群中这时也响起了一阵骚动,其中多是替云峥愤愤不平。 “这云世子得胜归来还未归家,第一件事便来了相府,给足了宋家面子,宋相先是避而不见便也罢了,如今还逼云世子自伤,未免太过分了些?” “难不成那宋家大小姐的一条命,比诛杀反贼还重要不成!宋家凭什么迁怒云世子。” 议论的声音渐渐变大,宋易却置若罔闻。 只似被云峥溅到自己脚边那鲜红血液刺痛了双目。 幽深的目光中,终是流露出再也难以抑制的痛楚。 自得知女儿死讯一个月以来,积压在心中的悲愤,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如潮涌般朝他袭来。 他直直的盯着云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云峥,你可记得当日你从宋府接走晚儿的时候,是怎么同我说的?” “你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便是拼尽性命,也会护她周全!许她一世安稳……” “可是这番话言犹在耳,你便让她在新婚当日被反贼掳走!” “我知道,如今天下人皆赞你云峥忠义!是个忠君爱国,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天齐的有功之臣。” “可是……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觉得你做的没错!在老夫心中,你都只是一个背信之人!” “是你……负了晚晚!负了我的女儿!” 宋易说着,悲愤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不可察的颤抖。 “你没有兑现对我的承诺,护住她!而是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了那冰天雪地当中!” “你甚至亲自动手杀了她!” “你明明知道,以她的性子,便是你不动手,她也不会让你放走周驰,苟活于世!” “你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了解你的妻子!而是让她连死的时候都带着遗憾!” “你今日可以来此求一份心安,那我的女儿呢!她该寻谁去弥补这份遗憾……” 云峥还未归京的时候,他的心中其实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 或许,她的女儿并没有死。 或许,云峥会在那悬崖底下找到活生生的她,然后,将她好好的带回来……还给他……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带着她的棺椁前来请罪。 让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期待落空。 让他无比真切的体会到。 他的女儿……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宋易的身子有些踉跄的退后了一步,仿佛一瞬间便苍老了许多。 宋晚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积蓄的泪再也无法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的脚忍不住上前跨了一步,双手亦不自觉的抬起,似是想去搀扶父亲一般…… 她多想走过去告诉父亲,不要伤心了。 她还活着。 却发现如今的自己,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无能为力。 她原以为,一个月过去了,父亲应该已经接受了她死去的事实。 没想到…… “父亲……” 场面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鹅黄色的曼妙身影忽然自相府走了出来。 宋颜走到宋易身边,快速的看了一眼云峥,眼中几不可察的划过一丝担忧。 只是,也只是一眼,她便伸手扶住父亲,在他身旁轻声道。 “父亲,云世子受了伤,恐怕得早些医治,否则若是失血过多伤了性命,此事恐无法善了。” “我知父亲不惧怀王府,可是……若是姐姐在,定然也不想看到父亲与世子闹到这般地步的……” 宋颜说着也看向云峥身后的棺椁。 “父亲也不想姐姐走的不安心……” 宋易看着眼前面色愈发苍白的云峥,想着最后一次看到宋晚,她一身大红色嫁衣,脸上洋溢的明媚笑颜的模样。 终是闭了闭眼,推开一双儿女的手,转过身去,有些无力的摆了摆手。 他如何不知道,他不该迁怒云峥。 他只是…… 恨自己。 没有护住妻子,又没能护住女儿。 “罢了,你走吧……” “今后……不要再来了。” 而后,他便抬步朝回走去,只留下一个些许苍凉的背影。 云峥看着宋易的背影,只沉默的又磕了一个头,而后便因为失血过多,再也支撑不住的直直向前倒去。 宋颜见状脚步微微朝前移了一丝,可终究没有上前,只转过身,跟上了父亲的脚步,进了相府。 第13章 有意思 云峥被怀王府的下人抬走后,人群却并未散尽。 几个着锦衣的公子站在离宋晚不远处继续忿忿不平的议论着。 “那宋晚原也算是为国捐躯,本是一件值得光荣的事,谁知道宋家人却这般狭隘,真是荒谬。” “的确荒谬!云世子不过是做出了我天齐子民都应做出的选择,何错之有?” “亏那宋易还是状元出身,竟这般是非不分!简直枉读圣贤书!” “还说什么圣贤书?他那般只知钻营谄媚之人,哪配读什么圣贤书。” “不错,我看啊,没准他就是眼见相府将要败落,便借机挑事,毕竟谁人不知怀王世子重情义,他今日这般故作姿态,无非是想让云世子觉得亏欠相府,好保住自己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节 宋晚心中本就憋闷得几乎要窒息,如今听着这些话,仿佛一簇簇小火苗,将她心中的怒气点燃。 若是放在从前,她压根就不会在意他们如何说。 可是今日……她无法当作听不见! 与其自己偷偷难过,不如让令自己难过的人更难过。 是父亲教她的。 宋晚抬手随意抹去眼中的泪水,转头看向那说话的几个着锦衣的公子,声音中满是冷意。 “宋相不配读圣贤书,那几位公子学那长舌妇一般搬弄是非,便配了吗?” “圣贤书上难道没有教过你们背后不论人非,也没有教过你们何为君子守正立心之道?” 那几位公子乍闻一道女声,先是一愣,而后便有些不悦的朝宋晚看过来。 但见眼前的女子红衣乌发,明眸皓齿,一时惊为天人。 只是想到她方才说的话,几人顿时将心中的惊艳压了下去。 “这位姑娘何故出言讥讽,我们方才说的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宋晚朝前一步,靠几人更近一些,声音亦愈发清晰的传入几人耳中。 “方才你们义正言辞的说着为国捐躯乃是荣光之事。” “不知反贼攻入上京的时候,你们可有奋起反抗,驱逐叛军,做出天齐子民都该做出的选择?” “可有试着用自己性命去换这份“荣光”?” “若没有,你们凭什么在这里指指点点?” “若没有,你们又何来的立场站在这里指责一位失去女儿的父亲?” 那几位公子因为宋晚的质问显出几分恼羞成怒的模样,其中一人更是上前一步,怒视着宋晚。 “我们有没有,与你何干!” “你是谁家的女子,竟这般不知礼!女子应柔婉谦和,你这般,同那市井泼妇有何区别!” 红裳见状忙将自家小姐档在身后。 “你们想做什么!” 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几位公子一看衣着便知非富即贵。 往日小姐都是小心至极的,今日怎的…… 谁知宋晚却丝毫不怯轻轻将她推开,直视着为首的那位公子。 “我只问你们有没有,与我是谁家的,是男是女有何干系。” “怎么?刑公子答不上来?” “还是心虚了,便想仗着你那兵部尚书的父亲,在这里以多欺少?以势压人?” 为首的那位刑公子乍然听宋晚报出了自己的名号也是有些意外。 “你知道我是谁还敢同我这般说话!” 宋晚轻笑了一声。 “有何不敢?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家的吗那你们可听好了。” “我是宁远侯府的长媳江晚乔!四品中郎将裴清言的妻子!” “这些道理都是我夫君教予我的!” “我夫君可是上过战场的人!是真正的大丈夫!比你们这些只知靠父母荫泽的人不知道强上多少倍!你们若不服,尽管找上门来理论!” 宋晚说着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正朝她们看来的百姓们。 “当然,刑公子若是觉得在我夫君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找上门,只敢在这里与我一介女流之辈理论,我也奉陪!” 那刑公子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但如今人多眼杂,方才眼前的女子又报出了他的家门。 若传出去他带着人同一介女流之辈争执,他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是只道了一声晦气,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不同女子一般见识云云,便后退一步带着另外几位公子结伴离开。 同时心中暗暗将宁远侯府,裴清言,这些字眼记入了心中。 一个破落侯府,不过出了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便敢如此目中无人,将他堂堂尚书之子不放在眼里。 他会让他们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的…… 宋晚看着几人离开,心中的郁结总算疏解了一些。 她看着相府门前残留的鲜血,静立了片刻,待心绪完全平复后才朝红裳道。 “走,我们回府。” …… 相府门前的人群渐渐散尽。 没人发现宋晚离开后,转角处忽然走出了两道身影。 君九宸缓步走到宋晚方才站的地方,一张玄铁制的鬼面面具遮住了那精彩绝艳的面容,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那面具的表情十分狰狞,即便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显得有几分可怖。 想到方才站在这里的那个女子看向宋易时通红的双眼,以及为了宋府出头与人争执的模样。 君九宸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眼睛划过一丝深思,手指无意识的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方才这里明明有许多人,但不知为何,他一眼便看到了她。 是因为……那过于异常的情绪波动,和…… 那双眼睛吗? 宁远侯府,江晚乔? 他怎么不知道相府何时同这样一个女子有了牵扯。 瞧那模样,牵扯的还不轻。 这些日子,他让上官羽去查相府,却一无所获,没有抓到宋易任何把柄。 宋易是清白的? 他可不信! 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倒是有些意思。 君九宸想着缓步朝回走去。 “去查查宁远候府同相府的关系。” 随风领命。 “是,主子!” 第14章 信 宋晚回到宁远候府后,便坐在书案前一言不发。 云峥今日这一出……还真是好的狠! 只是父亲一向懂得权衡利弊,怎么今日就…… 是……因为她吧。 想到父亲那个略显悲凉的背影,宋晚心中没来由升腾起一股冲动。 看来即便不能马上认回父亲,她也得先想办法让父亲知道她还活着才行! 否则若怀王府真是狼子野心,父亲又在这个时候得罪怀王府,便是雪上加霜。 只是这信如何写,也需得讲究。 最好……是只有父亲看得懂才行…… 并非她不相信闻姨娘以及宋景宋颜,而是这事事关重大,她不能冒一丝风险…… 宋晚想着脑中灵光一闪,提起了笔来。 一旁研墨的红裳,此刻心中却惦记着今日小姐在相府门前的所作所为。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小姐,今日您得罪了那几位公子,还自报了家门,若是他们起了报复之心……真的找上门来,我们如何应对?”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姐会认识兵部尚书家的公子。 但她对京中这些高门之子还是有一些了解的,都是些不好惹的主。 宋晚只抬手蘸了一些墨,不甚在意的道。 “无事……他们便是记恨,也不会是记恨我。” 今日这几位公子她其实都认得,尤其是那位刑公子。 他同宋景、还有她一样,都是从前上京城出名的“草包顽固”,却偏偏不能“臭味相投”,反而没少掐架斗气。 为这上京城的百姓增加了不少谈资。 但也是因为如此,她对此人也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人虽然看着烦人,本质却并非什么十恶不赦之人,顶多使些捉弄人的小手段折腾一下人罢了。 而且……还不是对她。 否则她即便心中憋闷,也不会不计后果的行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节 宋晚想着,提笔在纸上写了两行字,用信封小心的装起来,而后在信封上写上“宋相亲启”几个大字,这才看向红裳。 “我想让你去外面寻个人,要是同宁远侯府,同江府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你也不能露了自己的身份,只让他将这封信送到宋府门房即可,你可能办到?” 红裳想了想,伸手接过信笺。 “可以。” “只是小姐……奴婢斗胆,小姐能不能告诉奴婢,您究竟想做什么?” 这几日小姐的言行举止实在过于奇怪了一些,她实在是忍不住。 若不是她小心试探过几次,发现小姐对从前的事对答如流,她几乎要怀疑小姐是换了一个人了。 而且,只有知道小姐想做什么,她才能更好的帮到小姐。 宋晚只安静的看着红裳。 “自然是为日后做打算。” “父亲他们马上便要入京了,我们江家要在京中立足,总得寻一个靠山才行。” “先不说我已经准备同裴清言和离了,就说这宁远侯府,你觉得可以成为江家的依仗吗?” 红裳瞬间便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如今世道艰难,江家怀璧其罪。 光这次战乱,被当地一层层官员以各种名义搜刮的钱财,就是无法估量。 老爷这次也是不得已,才做出这个决定。 可这些日子来,裴家人的嘴脸她看的分明,哪里是靠得住的,不伙同外人将江家卖了都算好的。 谈何依仗? “小姐说的靠山是……相府?” “小姐今日为相府出头,也是为此?” 宋晚毫不心虚的点了点头。 “不错,虽然如今外面的人都说相府要败落了,但我看未必,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来日的事谁又说得定呢?” “若相府刚好有用得上人的地方,我们又可以顺手帮上一帮,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至于为何要先掩藏身份,我自有我的理由,你只管尽心去办便是。” 她日后要想办法靠近相府,总瞒不过这两个贴身的丫头去。 绿萝便罢了,她说什么便听什么,红裳却是个心思细腻的。 这几日她若有似无的试探,她自问应付的极好,不会让她起疑。 所以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说辞。 至于具体如何做,红裳是个有分寸的人,想必不会再过多纠缠。 红裳也果真没有再多问。 “小姐是想先投石问路,奴婢懂的。”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替小姐将事情办妥!” 宋相出身寒门,却能坐上百官之首,必定不是一般人。 小姐说的对,今后的事谁能说的准呢? 既然一般的官宦之家看不上他们这些商户。 这宋家,未必不是一条后路。 …… 第15章 风风光光 黎明破晓。 因着要和宋晚一同去落定,裴夫人早早的便起来打扮了。 宁远侯府传了三代渐渐没落,裴侯爷好不容易得了个实差,又因丢了粮草被先帝斥责。 这上京城有多少人在背后看着他们侯府笑话,她是知道的。 所以这几年,她便索性不怎么出门,将侯府交给江晚乔打理。 眼不见为净。 如今她儿子得了战功归来,又攀上了太后,她可不得好好收拾一番,叫外面那些人看看。 裴夫人换了第四次头面后,终于对着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宋晚。 “让你多叫些人跟着,可都安排好了?” “母亲放心,安排了六个小厮,四个丫头跟着,马车也是用的侯府最高规制的四驾。” 裴夫人脸上笑意愈发真切。 “好!那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很快出了门。 因着裴夫人梳妆打扮花了不少的时间,出发的时间不算早了,城西此时已经是熙熙攘攘。 侯府那被宋晚刻意布置的格外华丽的马车,和身后的阵仗,不出意外的引起了不少人的瞩目。 不过,这倒也正中裴夫人的下怀。 “这是谁家的?这般大的阵仗?” “这个我知道,是宁远侯府的,宁远侯府这几日在城西可是出了名了的,有个水灵的小丫头将这城西叫得上名号的店铺都跑了一个遍,听说是要给未入门的新妇准备聘礼,眼光可高着呢!” “原来如此,这宁远侯府原先眼见着便要没落的,如今看来,倒是今非昔比了。” “谁说不是呢,说来那裴家公子也是个痴心的,如今仕途光明,还愿意迎个二嫁女进门。” “你懂什么,那沈姑娘满门忠烈,与裴家公子青梅竹马,这也算一件美事,而且……” 那人压低了些声音。 “那沈姑娘可是当今太后的表妹……” 正在议论的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均是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身在上京,对于京中这些世家,许多百姓们几乎是如数家珍的。 裴夫人悄悄掀开车帘,对于自己引起的这番动静心中颇为自豪。 脸上的高兴藏也藏不住。 憋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扬眉吐气一把了。 宋晚看着裴夫人这副模样,只同绿萝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笑意。 一刻钟后,马车终于在绿萝的指挥下,停在了一家叫金缕阁的店铺前。 绿萝这次却没有跟在自家小姐身旁,而是走到裴夫人身旁,殷勤的搀扶着她走了进去。 那掌柜见绿萝带着人进来,也忙欢喜的迎了过去。 “绿萝姑娘来了。” “这位便是宁远侯府的侯夫人吧!在下有礼了。” 那掌柜说着恭敬的朝裴夫人行了个拱手礼。 绿萝则颇为郑重的介绍道。 “不错,这便是我们家侯夫人,我前些日子挑的东西掌柜可都准备好了?” “姑娘放心,都备好了,就等姑娘来了!”掌柜脸上满是笑意。 “那便拿出来给我们夫人看看吧,先说好了,我们侯府可都是夫人说了算,那些东西也得过了夫人的眼才算数的。” 那掌柜自然满口应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夫人请随我来。” 裴夫人对于绿萝撇开江晚乔,给自己做面子的举动倒是十分满意。 这铺子她也认得,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平时多是为上京官宦家眷定制衣物。 从前她刚嫁入侯府,侯府也还没有没落时,家中主子的四季衣裳也多是从这铺子定的。 只是后来…… 如此看来,江晚乔倒还算尽心。 裴夫人想着挺直了背脊,由绿萝搀扶着随掌柜上了专为贵宾设的二楼。 只是待看到掌柜拿出来的东西时,连裴夫人也有些晃了眼。 尤其是那件大红的嫁衣。 “这是……云锦?” 那掌柜见裴夫人一眼便认出了这衣裳的特别之处,从善如流的夸赞道。 “不错,不愧是侯夫人,眼光独到!” “此嫁衣正是以云锦织就。” “这云锦取料于天丝,织纹如云,光泽柔和,丝滑如绸,本就极为华贵,我们再在其上缀以金银丝绣,饰以宝石,由十位绣娘历时大半年才完成。” “裴小将军乃我上京新贵,也只有这样的嫁衣,才配得上贵府公子这双喜临门的好兆头!” 裴夫人听着那掌柜的恭维,尤其是还是对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心中十分受用。 只是…… 这嫁衣不用想便是造价非凡的,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节 可这嫁衣同别的首饰物件不同。 穿过一回后便成了个不值钱的摆设了…… 虽然是江晚乔出银子,可在她眼里,江晚乔的银子便是她们裴府的。 她有些心疼。 从前在闺中时不懂,可待侯府没落,真切的穷过后,她才知道这银子的好处。 裴夫人正犹豫着,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在她身后响了起来。 “我当门口是谁这么大的阵仗呢,原来是裴夫人。” 裴夫人听着这个声音心中咯噔一声,尽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转过身。 便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带着一个身形丰腴,皮肤白皙的小姑娘,朝几人走了过来。 “方夫人。” 裴夫人打招呼的间隙,那位方夫人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许久不见裴夫人,夫人今日怎么舍得出门了?” 裴夫人压抑住心中的厌恶。 “我儿成婚在即,出来置办些聘礼。” 这位方夫人是兵部侍郎家的夫人,一向同她不对盘。 明明一个三品侍郎,同侯府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可侯府失势,她却仗着自家夫君手中掌着实权,娘家几个哥哥又有出息,整日对着她阴阳怪气的,嘴巴又厉害。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奈何侯府没落,她不想招惹是非,只能尽量对她敬而远之。 怎么今日一出门便遇上这个瘟神了呢? 裴夫人想到这里忽然一顿。 不对,如今自家儿子争气,也是个四品中郎将了,她毕竟是侯夫人,侯府又攀上了太后,她何必再如从前那样委屈自己呢? 她今日不就是来扬眉吐气的吗? 裴夫人想着背脊不由挺直了几分,瞥了一眼方夫人身后那身材丰腴的小姑娘一眼,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的继续道。 “方夫人今日怎么也来了?” “方小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莫非也是好事将近?同夫人出来挑嫁妆?” “方小姐生的这般“珠圆玉润”,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气”……” 珠圆玉润几个字,裴夫人说的格外重些。 只因方家这个女儿,在上京可是出名的。 如今上京女子都追求身材纤细有度。 可这位方小姐却过分“丰腴”,不光面若圆盘,那身形看着也足足比普通女子宽了一半不止。 据说还极为贪吃。 这样的女子,高门大户必定是看不上的。 方家许是心气又高,也看不上那些前来求娶的小门小户,这方姑娘的亲事便耽误了下来。 都十七了还未许人家。 裴夫人原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方夫人会面露羞窘,谁知方夫人却似个没事人一般笑道。 “哪就那么快!”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想再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时日,且这夫婿人选也得睁大了眼睛慢慢挑。” “否则若是遇到那些忘恩负义的婆家,以及作风不良的夫君,我这宝贝女儿岂不是要吃苦……” “我可舍不得。” 方夫人说着,忽然看向一直不声不响站在裴夫人身后的江晚乔,别具深意的开口道。 “裴少夫人说是不是。” 宋晚只当听不懂方夫人的言外之意,用力压下唇角的笑意。 “我未曾生育儿女,哪里懂这些。” “夫人莫要打趣我。” 方夫人闻言又是爽朗一笑。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裴少夫人没有儿女,不是还有婆家和夫君吗……” “想来最是知道这女子若是所嫁非人,得遭多少的罪过的!” 宋晚只觉这方夫人可真是个妙人。 在裴夫人身后偷偷朝方圆眨了眨眼睛后继续装傻道。 “夫人说笑了。” 而后,便不再出声。 …… 第16章 都听母亲的 裴夫人见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窝火。 就她这女儿,还想慢慢挑。 这江晚乔也是个蠢的,她依稀听玉娇说过,她从前还帮过这方家小姐的忙什么的,同她颇有几分交情。 如今看看着,人家哪有丝毫将她放在心上。 不仅没有,反倒当面阴阳到头上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以江晚乔的身份,就算上赶着,人家也未必看的上眼。 偏偏她自己还毫无所觉,完全不知道还嘴,真是半点也上不得台面。 还得自己这个婆母亲自来! 裴夫人想着,学着方夫人的语调,同样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还是方夫人看得开。” “只是这女大不中留,方夫人也得小心留来留去留成愁,误了方小姐的终身。” “至于这婆家的好坏,夫君的作风,方夫人怕是问错人了,晚乔这孩子嫁入我侯府是享福的,我侯府又门风清正,她怎会知道那些。” 方夫人则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哦?原来这夫君娶平妻是福气啊,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若是如此,那待裴小姐嫁人之时,裴夫人可千万要通知我!” “我同裴夫人相交一场,若裴小姐进了谁家的门,我一定让我夫君介绍个可意的女子,给裴小姐未来的夫君做平妻,让裴小姐也能同裴少夫人一般,沾沾这样的“好福气!” 方夫人身后的方圆这时十分配合的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带着几分娇憨的开口道。 “母亲,母亲,这样的福气,女儿可不要。” “我们说好了,若是换成女儿,那般门风不正的人家,女儿是不嫁的!” 方夫人故作不满的伸手轻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这是什么话,什么门风不正的人家,没听裴夫人说吗?那是享福!” 方圆却鼓了鼓腮帮子,摇着方夫人的手臂佯怒道。 “我不管,反正若是母亲真听了这样的蠢话,我便剃了头去做姑子!” 方夫人一副无奈的模样,眼中却满是纵容和溺爱。 “好好好,圆儿既然说这不是福气,那便不嫁。” “只是裴小姐是裴夫人的女儿,想必同裴夫人是一个想法,我们也不好强迫人家同我们一般“不识好歹”不是……” 裴夫人见这两人一唱一和有些气结。 她看这方夫人就是嫉妒她儿子要迎娶“贵女”,这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只是不待她再说什么,方夫人却又似刚看到一旁的嫁衣,一副被惊艳到了的模样,继续火上浇油的开口道。 “咦?这嫁衣……是云锦制的?“ ”看不出来裴夫人竟这般大方。” “只是……这嫁衣光是看着便华贵万分,裴公子毕竟刚立下战功,裴夫人可不要打肿了脸充胖子。” 方夫人说着又自顾自的掩嘴笑了起来。 裴夫人脸上愈发难看。 她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他们宁远侯府不成? “沈家丫头满门忠烈,太后又可怜她孤苦“亲自”替她与我儿赐婚。” “如今她家中无人,我裴府自然不能亏待了她。” “这点银钱,我侯府还不看在眼里。” 方夫人却只再次看了一眼江晚乔,继续抿唇而笑。 “是吗?听说这江家是江南首富,裴夫人这般大的口气,莫不是……想让裴少夫人出银子吧。” 裴夫人心中一个咯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节 她何尝不知道用儿媳嫁妆置办聘礼之事荒谬。 这样的事情可以偷偷做,却是不可以放到台面上来的。 否则若传出去,旁人该如何议论她们侯府? 想到这里,裴夫人似乎被戳中了心事般,带着几分急切的辩解道。 “胡说八道!我侯府几代经营,岂会觊觎儿媳的家财。” 方夫人却挑了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哦?是吗?裴夫人该不会嘴上这么说,待会却是用裴少夫人名义来签什么定契!” “届时侯府拿不出银子的时候,便让裴少夫人补上吧……” 再次被点破心事,裴夫人愈发气急,也顾不上心疼什么银子了,当即便转身朝一旁的掌柜道。 “掌柜,拿定契来,这衣裳我定下了,你今日便派人去侯府给沈姑娘量身,抓紧将衣裳改制好吧!” “定钱寻侯府管家自公中支取便是!” 金缕阁的掌柜听到这里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容,应声道。 “夫人善待忠良之后,这份心胸果真非常人能及。” “来人,将定契拿来,给夫人过目!” 天知道,这云锦制的嫁衣是名贵,可就是太名贵了,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 这真正的高门大户,又多是自己绣嫁衣,或是按照喜好寻有名的绣艺大家定制。 如今世道不好,这嫁衣美其名曰是镇店之宝,实际上却很难出手。 好容易寻到这连价格都不看便下定的冤大头,他可不高兴吗? 于是,就在掌柜几乎压不住的笑容中,定契很快被人送了上来。 裴夫人看着那定契上比她想象中还让人咋舌的价格,在方夫人的注目下,佯装淡定的在上面盖了自己的私印。 心中却是肉痛不已。 光这嫁衣,可就值公中三分之一的银钱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 也罢,左右还有江晚乔兜底。 她回头交代一下她,别让旁人知道就行。 … 让裴夫人没想到的是,她带着江晚乔离开金缕阁的时候,方夫人并没有同她们分别的意思。 反而说要陪着她一起逛。 这光天化日之下,她总不能将人赶走,便只得忍下了心中的厌恶,任由她跟着。 只是有方夫人在,她便做足了姿态,即便绿萝后来带她看的那些家具摆设,名家玉器、古琴等物,都比她预想的更名贵些,她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签下了定契。 几人一直逛到午时过才分开。 分开的时候,那方夫人还满脸热忱问她要不要一同去天香楼用个午膳,聊聊天再走。 裴夫人心中憋闷。 这半日,她说话夹枪带棒的,同她那个女儿对着她一顿编排,偏江晚乔又似个闷葫芦似的,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她气都气饱了,还用个劳什子的午膳! 便面色僵硬的拒绝了方夫人的“好意”。 直到回去的马车上,裴夫人才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宋晚,有些后知后觉的抱怨了起来。 “绿萝那丫头也着实没有轻重,今日看的那些东西也未免太名贵了些。” “且好好的,那些玉石上雕刻言儿同嘉和的名字做什么。” 这刻上了名字的东西,便是再名贵,也不好出手了。 宋晚只拿裴夫人自己的话堵她。 “沈姑娘身份贵重,侯府自然不能怠慢了她。” “且在那些物件上刻上夫君与沈姑娘的名字和百年好合的字样,不是更有意义吗?” “夫君和沈姑娘都是风雅之人,我相信她们定会喜欢的!” 裴夫人一时语噎,但想着今日的确是自己同意的,也不好继续纠缠。 罢了。 定了就定了吧。 见侯府这样重视嘉和,太后娘娘定也会十分满意。 侯府也算彻底风光了一回。 这样想着,裴夫人的心情才好了起来,左右今日虽然被方家那个编排了,好歹在这“财力”方面挣回了些面子,也算值了。 “也罢,只是今日看的除了嫁衣都是些物件摆设,其余的金银首饰,铺子庄子可都列好章程了?” “你且说出来听听,母亲也可一同替你参谋一二。” 宋晚闻言却露出一丝为难的神情。 “也好,我方才也正为此事为难呢! “今日我原是想让母亲挑拣一下,随意择个几样便成,谁知母亲这般爽快,竟将绿萝看中的东西全都定下了。” “方才有外人在,儿媳也不好劝着您,待回去之后,恐怕还得让绿萝仔细清点一番,看看公中还剩下多少银子……” “不过方才我心中粗粗估算了一下,应也所剩不多了,所以,那些金银首饰恐怕只能作罢……” “至于铺子庄子,侯府目前共有三间铺子并一个庄子,母亲看是一起当聘礼呢,还是择一两间?我都听母亲的!” 宋晚说完便一副乖巧的模样,静静的看着裴夫人。 第17章 赶着抄家 正心情愉悦了些的裴夫人被宋晚一番话说得一愣。 江晚乔是什么意思? 公中的东西她心中有数,经过今日哪里是所剩无几,便是付所定之物的尾款都不够。 她既然接下这差事,自然该主动贴补上。 她以为她懂她的意思的。 怎么如今…… 裴夫人想着尽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试探的看向宋晚。 “晚乔,那些铺子庄子是侯府的祖产,怎好拿去当聘礼……” “且若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今日定的那一身嫁衣和那些家具物什,那聘礼抬出去成什么样子……。” “你就不能……想想旁的主意?” 宋晚面上皆是困惑。 “旁的主意?” 她似认真的想了想,而后眼前一亮道。 “母亲,我想到了!” 裴夫人一颗心微微落下来,她就说江晚乔不至那般愚笨,面上却故作不解的问道。 “哦?那你说说看。” 宋晚点了点头,认真的道。 “母亲说的对,金银玉器不能少,否则让人看了笑话。” “侯府的祖产也确实不好动。” “但好在我们才刚定下东西,这些店家定还没来得急动作,我们现在去将这些东西退了换些次些的还来得急,左右到时候红布一盖,谁还看得出来。” “这样匀出来的银子再去重新购置些看着唬人,分量却轻的金银首饰,不拘什么做工的,面子上也算能过得去!” “至于庄子铺子什么的,就对外说给了就成,左右不在明处,想来沈姑娘也不会介意的,母亲觉得如何?” 裴夫人闻言脸色霎时沉了下去。 她觉得如何? 她觉得荒唐至极! 她刚亲自将东西定下,还是当着方夫人的面,如今后脚就去退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摆? 那方家的还不知背后怎么编排她呢! “糊涂!言而无信的事,我们侯府如何能做!” “叫外人看了,如何看我们侯府,又如何看言儿?” 宋晚被裴夫人一训,似十分委屈的模样。 “那儿媳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母亲也知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裴夫人一时语塞,总不能让她明说让她用自己的嫁妆填补吧。 这种事,只能是她主动而为的,就如过去的三年一样,否则难免留人话柄。 可江晚乔在这方面不是一向很机灵的吗?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节 她和月儿只要稍稍提一嘴少了什么物件,她立马主动让人送了过来,为了顾及她们的颜面,还说只是拿给她们赏玩一二,让她们不必在意。 怎么在这关键时刻,她却忽然如此不知变通起来了? 想着江晚乔前些日子闹的那般难看,莫不是她自尽醒来后,虽然接受了嘉和嫁入裴府的事,但心中终究是不痛快的。 所以这银子拿的并不情愿? 这才将一应事情都交给一个小丫头,今日还让她亲自过来,自己并不插手。 裴夫人越想越觉得定是这么个理,暂且先按捺下心中的不满。 “罢了,如今婚期还有些日子,不急,我们慢慢想。” “总会有主意的……” 清言至今还未与江晚乔圆房。 她心中不舒服,想拿此事拿乔也是有的。 看来这事,还是得让清言出马,亲自哄哄她才行。 就在裴夫人思忖间,马车却忽然不知为何,狠狠的颠簸了一下,裴夫人险些朝前栽倒而去。 “怎么回事?”心中正烦闷着的裴夫人稳住身子后忍不住怒声道。 马车此时已经完全停了下来,听到裴夫人的质问,外面很快传来了车夫有些慌张的声音。 “夫,夫人……有人……挡住了去路。” 裴夫人听着这支支吾吾的声音愈发不耐,顾不得多想,一边直接吩咐旁边的丫头撩开了帘子,一边道。 ”哪家的,同他们说一下,先让我们……” 只是随着帘子的掀开,裴夫人的声音顿时咽了回去。 只见裴府那排场十足的马车前方,停着一队各个身着黑甲、面容肃穆的铁骑。 看上去足有近百人。 为首的一人,身形挺拔的坐于马上,面上覆着的狰狞鬼面,即便在午后的阳光下,依旧泛着冷冽的光。 裴夫人便是再无知,但身为官家内眷,也很快猜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摄政王,君九宸。 而如今她们所处的这条路并不宽敞。 所以。 她们的马车,挡了他们的去路。 “黑甲卫办差!还不避让!” 一位生的有几分粗犷的男子见前方的一行人没有动作,打马上前斥了一声。 裴夫人被这满身杀气之人吓得心中一个咯噔,一时忘了言语。 那男子双眉一竖,正欲再次催促,队伍中另外一位唯一着一身白衣的男子忽然自那粗犷男子身后出现。 那男子不似身后的黑甲卫一般面容冷硬坚毅,反而面容白皙,一双桃花眼潋滟,他轻喊了一句。 “霍都,不得无礼!” 而后,他将目光移到马车内,轻摇手中羽扇,彬彬有礼的道。 “黑甲卫赶着去抄家,可否烦请夫人、小姐绕个路?” 宋晚看见这“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心中的第一反应却是……他不冷吗? 当然,现在顶着江晚乔身份的她,不敢问。 只瞥了一眼听到抄家二字,便脸色煞白的裴夫人,心中暗道。 这可真是窝里横。 奈何她如今到底还是裴家的人,不想惹上什么麻烦,便只得朝那白衣男子回以礼貌一笑,扬声道。 “本是应当的!” “只是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后面最近的岔路距此约莫有两百米,今日所乘马车又过于庞大不便掉头。” “若以人力驱使马车后退,恐怕会耗费不少时间,这……着实有些难办。” “不如公子拿个主意,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并非她有意同黑甲卫争什么先后。 黑甲卫如今在上京城的“凶名”她也略有耳闻,她还没有蠢到为了如此小事以卵击石的地步。 实在是这些人瞧着似乎是有急事办,她若不说明,届时若真耽误了事,说不得会更麻烦。 毕竟这位摄政王究竟是怎么个脾性,她一无所知。 只是让黑甲卫给她们让路的话,她可不敢明说。 所以眼下最好的办法便是…… 将决定权丟回给他们。 这样无论如何,结果都怪不到她们身上。 第18章 奇怪 白衣男子听到宋晚的话很快猜出了她的用意。 方才远远的见车帘掀开,他便被眼前这小娘子的容颜恍了眼。 如今近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小娘子不仅颜色瞧着越发好,还是个心思灵巧的。 这上京城果真是个好地方啊,只不知这小娘子是谁家的…… 芳龄几何…… 可有婚配…… 在心底默念了几声,如今已经不是在漠北军营了,风度,要有风度之后。 他才强行将这些冒昧的问题咽了下去。 “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提醒!” “姑娘在此稍候,我们自己想办法过去便是。” 而后,他便又潇洒的晃了晃他那羽扇,走到君九宸身旁说了什么。 君九宸的视线自那马车上一扫而过,带着几分淡漠的声音即刻响起。 “霍都,右侧绕行。” 那粗犷男子得令,即刻吩咐身后的人马重新列队,一字排开。 宋晚见状也放下车帘,不等他们交代,主动吩咐车夫尽量将车朝左侧移动了些,留出可以容纳铁骑单行通过的空地。 而后,一阵马蹄声便自马车旁喧嚣而过。 宋晚不知为何神使鬼差的掀开了一侧的车帘去看,却只来得及瞧见了一片黑色的袍角,以及匆匆掠过的一个被面具遮住的侧颜,便被已然缓过神来的裴夫人伸手阻止。 车帘放下,宋晚眼前的视线也立即被阻隔。 似乎为了掩饰方才自己露怯的事,裴夫人又端起了架子教训宋晚道。 “看什么看,小心惹祸上身。” “方才你也太冒失了些!人家既说退,我们照办就是了,何必还说那些话。” “你父亲说了,这摄政王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主,在漠北行军时便是雷霆手段!今后你若遇上他,可得注意些,免得给自己,给侯府招来什么祸端!” 宋晚却没心思理会裴夫人,而是微微出神。 不知为何,虽只是匆匆一瞥,但面具之下的那双眼睛,却让她的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熟悉感。 但是明明那双眼睛,她似乎不曾见过。 真是…… 奇怪的紧。 …… 马车行至侯府后,裴夫人想到今日差点冲撞了摄政王,有些心有余悸的回了房。 却也没忘记正事,吩咐下人等裴清言回来,便请他过来。 只是待看到裴清言的时候,裴夫人却吓了一跳。 只因裴清言脸上,有块不小的淤青。 “言儿,你这脸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同各部尚书、侍郎府中的公子一同去游船吗?” “可是发生了何事?” 裴清言闻言心中划过一丝难堪,却装作若无其事一般,淡然的应声道。 “不过是与人切磋时不小心伤到了,不打紧的。” 裴夫人却不放心的继续追问道。 “胡说,游湖本是风雅之事,好端端的切磋什么?” “若真有什么事,你可别瞒着母亲。” 裴清言有些不想提起今日之事。 “母亲不必担心。” “不过是一些武将世家的公子们忽然来了兴致,又钦佩儿子立下战功,这才同儿子一起“探讨探讨”,过几招而已。” 裴夫人见儿子不似在撒谎,终于放下了心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节 也是,如今儿子可是朝中新贵,好端端的,别人怎么会为难他呢? 只是看着儿子眼下的淤青,她多少还是有些心疼,忍不住抱怨道。 “这切磋便切磋,怎么还往人脸上打!” 裴清言见母亲没完没了,终是有些不耐烦。 “母亲,儿子是武将,与人切磋武艺受些伤是常事!” “而且儿子一个大男人,这脸上受点轻伤也不打紧!母亲便不要再说了。” “倒是母亲,您今日唤儿子来可是有事?” 裴夫人听儿子这么说,也只得停止了这个话头。 吩咐下人去拿些伤药过来后,才叹了一口气,说起了正事。 “自然是有事。” “你如今归京也有一段时日了,还未在晚乔房中留宿过,母亲想着她心中定是有怨气的。” “今夜,你便去她房中吧。” 裴清言今日心情本就极为不好,此刻听到江晚乔的名字,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母亲。 “母亲,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她。” “何况如今我已经给了她正室的位份,并愿意为了她委屈嘉和了,她还有什么好怨的?” 裴夫人看着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又是一声长叹。 “言儿,母亲知道你瞧不上她,母亲又何尝不是?” “我们侯府当初娶一个商户之女进门,让人看了多少笑话,母亲心中也不好受,也知道是委屈了你。” “可如今人既然已经娶进门了,你也不能做得太过,别的不说,那江晚乔生的貌美,倒不算辱没了你,你一个男子,还能吃了亏不成?” “何况她如今还替你与嘉和筹办婚事,你总得给她一点该有的体面,以做抚慰。” 裴清言听着母亲的话,想到江晚乔那张脸,脸上闪过一丝意动。 可想到沈嘉和,他又立刻将那意动掩了下去。 “我明白母亲的苦心。” “只是我与嘉和自小青梅竹马,从前,她被迫去和亲,我没能力留住她,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同她再续前缘,她又有了身子,儿子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伤了她的心。” “便是要同江氏圆房,也得等我同嘉和成亲之后!” “母亲也看到了,那日江晚乔竟有胆子冲撞于我,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我也得压压她的气焰才成,否则今后,她定会欺负到嘉和头上来。” “此事,还是往后再议吧!” 裴夫人其实心中十分赞同儿子的话,但想到江晚乔那堆满了几间房的嫁妆,又想了想今日如流水一般搬出库房的那些银子,还是继续耐心的劝说道。 “话虽如此,可你不在的这三年来,江氏还是十分乖巧听话的,她那日冲撞于你,想来也是受了刺激,这才一时行为失常。” “毕竟大夫也说了,她自尽那日其实伤的并不轻,能捡回一条命都是奇迹,你总不希望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闹得家宅不宁吧。” “何况你也说了,嘉和先前受了那么多的苦,她如今毕竟是二嫁,始终免不得一些闲言碎语,你就不想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仪让她在昔日故交好友面前扬眉吐气一番吗?如今这些,也只有江晚乔可以办到!” “你便当作为了嘉和,勉强哄哄她又何妨,眼下正是你仕途要紧的时候。” “家和,才能万事兴!” 裴清言闻言心中仍旧有些不乐意。 奈何裴夫人一直不放弃的劝说了他许久。 裴清言想着母亲说的话倒也不算全无道理。 他也确实不想委屈了嘉和,想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仪。 听母亲方才的话,在替嘉和置办聘礼的事上,江晚乔倒是真的花了十分的心思的。 还在玉如意上刻上了他与嘉和的名字,祝他们百年好合。 想来也是知道自己错了,借此事向他示好。 罢了,不过迟早的事。 他便勉强先给她一些体面吧。 母亲有一句话还是说的对的。 家和,才能万事兴。 …… 第19章 比谁都清白 裴清言打发小厮去通知宋晚后,便来了沈嘉和的院子。 待沈嘉和看着裴清言脸上的伤,没有意外的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还让丫头吟心煮了鸡蛋过来替他滚着。 裴清言不想在沈嘉和面前丢脸,自然是用的同样的一套说辞。 这个话头过后,沈嘉和看着裴清言欲言又止的模样,贴心的询问道。 “裴大哥怎么看着神色不太好,可是还有什么事?” 裴清言有些愧疚的看向沈嘉和。 “嘉和,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今夜留在江氏的房中。” “我知道这事瞒不过你,便想着亲自来同你说一声。” 沈嘉和闻言,拿着鸡蛋的手微微停滞了下来。 裴清言见状忙拉过沈嘉和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声安抚道。 “嘉和,你千万莫要多心,你知道的,我的心中一直只有你。”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的,我们裴家欠她江家一个人情,我也不想她再做出什么寻死的事来,让人非议你我。” “我同她,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沈嘉和顺着裴清言的手,在他腿上坐下来,低垂的眸中划过一丝委屈,只是很快,她便将那丝委屈掩了下去,柔声开口道。 “裴大哥说的什么话,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去她房中是应当的,我不会多想。” “而且……我本是二嫁之身,自己本就不清白,哪里能奢求你为我守身呢……” 裴清言自然看到了沈嘉和眼中的隐忍,握住她的手又紧了些。 语气中满是心疼。 “莫要胡说,嫁去漠北本就不是你的意愿,是先帝不仁!” “且你也说了,那漠北王年迈,本就无心男女之事,根本没碰过你。” “你为了我们年少的情分,竭力保住自己的清白,还不惜整日扮丑,这才受了那么多苦,在我心中,你比任何女子都清白!” 若不是自己亲身试过,亲眼看到那床上的血渍,他也不敢相信如此荒诞的事。 可事实便是如此。 嘉和嫁去漠北三年,仍是处子之身! 那一刻,他就如重获至宝般欣喜若狂。 沈嘉和反握住裴清言的手。 ”我知裴大哥心有抱负,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振兴侯府,我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 “我有裴大哥这句话便够了,你只管安心的去吧。” “我进门后,也会同江姐姐好生相处,不让你左右为难的。” 裴清言面上满是动容。 他与嘉和自幼相识,奈何天意弄人。 他觉得一定是上天怜悯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这才给了他破镜重圆机会。 动情之下,他低头便朝沈嘉和的唇吻去。 两人的气息很快纠缠在一起。 只是顾忌着沈嘉和腹中的孩子,裴清言到底没有继续下去。 只紧紧抱着沈嘉和说了一句来日方长,便似下了什么决心般,带着几分决然,走出了房间。 待裴清言离开,沈嘉和面上温柔的笑意便慢慢散了个干净。 她看着裴清言离开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原以为过了三年,他能有些变化,没想到还是同从前那般窝囊!” “宁远侯府这些人也是,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若图谋她的嫁妆,杀了便是!哪里值得花尽心思算计。” “全是废物,难怪侯府成不了气候!” 吟心听着自家小姐的话眼皮直跳,忙走过去将门关上。 “小姐,如今我们人在侯府,还是得小心些才行。” 沈嘉和不以为意的冷哼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道。 “当初还是太着急了,若是早知道回京后表姐会成为太后,我如何会选择他这个没用的!” 吟心见外面没有人松了一口气,走回沈嘉和身旁劝道。 “事已至此,已经无法回头,至少裴公子待小姐还是真心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节 沈嘉和嘴角勾出一丝冷笑。 “真心?” “说什么迫不得已,不过还是惦记那江晚乔的美貌罢了!” “这世上的男人都一个德行。” 想到江晚乔那张脸,沈嘉和面露愤恨。 她堂堂永昌侯府嫡女,竟然沦落到屈居一个商户之女之下! 当初裴清言也不过她的一个裙下之臣罢了,她高兴了随便给他几个好脸色,他便死心塌地的追捧着她。 父亲那时候手中掌了兵权,和他们这已经破败的宁远侯府可不同,他如何能配得上她!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依附他而活。 真是可笑。 沈嘉和想着,看着自己被漠北的风沙吹的有些粗糙的皮肤,不甘的道。 “明日将上京城最好的养颜品都给我买回来!” 无论如何,她都得先将这侯府拿下再说! 吟心点了点头。 “是,小姐。” 沈嘉和发泄完,心中似乎舒坦了一些,这才似想到了什么的看向吟心。 “你方才说的也不错,日后我会小心的。” “裴清言的事……委屈你了,你放心,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你!” 吟心闻言想到回京途中那荒唐的一夜,面上划过一丝苦涩。 但想到另外三个随她一同陪同小姐去漠北,却被小姐当作踏脚石,香消玉殒的丫头,哪里还敢说别的。 她的身契还在小姐手中握着,这条命,根本由不得自己。 只带着几分恭敬的道。 “替小姐做事,奴婢不委屈。” …… 第20章 未尝不可 而此时宋晚房中,绿萝正一边替宋晚捏着肩,一边欢喜的道。 “小姐,今日多亏了那方夫人帮忙,否则要让夫人那般痛快,怕是还要费些力气呢。” “如今公中的银子和姑爷得的那些赏赐,都换成看得用不得,又不好出手的物件了。” “若小姐真能和姑爷和离,我看侯府还如何维持体面!”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裴夫人出面以侯府的名义从下的,同小姐扯不上关系。 宋晚感受着肩上传来的十足力道,有些失笑。 “瞧把你高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我们房中发月例呢!” 绿萝听着小姐的打趣,面上笑意不减。 “那是自然!这三年侯府一边吃用着小姐的,姑爷一回来,他们便做出一派看不上小姐的姿态。” “府中那些下人还前仆后继的去巴结那沈姑娘,奴婢看着就来气。” “如今马上就要出了这口气,奴婢可比发了月银还高兴!” 只是绿萝说着说着,似想到什么,有些后知后觉的担心道。 “不过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侯府若是缺银子,不是愈发不会轻易放您走了……” “您……真的有把握侯府会同意和离吗?” 宋晚眼中满是笃定。 “自然!” 父亲手上的那些把柄,可不是什么不痛不痒的小事。 只要裴侯爷还没老糊涂,就知道该怎么选择。 倒是红裳今日去送信还没回来,也不知如何了…… 看今日那些黑甲卫的阵势,如今朝中必是已然换了一番天地了。 父亲此时断不能再因着她的死伤怀,快些振作起来才行…… …… 而直到夕阳落下,宋晚已经开始用晚膳的时候,红裳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屋外走了进来。 宋晚忙放下筷子询问道。 “如何了?” 红裳认真的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都办妥了!” “奴婢去寻人的时候带着帷帽,没让人瞧见脸,之后还在外绕了些路,寻了个地方换了衣裳后才回来,应不会有人发现的。” 宋晚听完这才将心放了回去。 希望这封信……能顺利送到父亲手里吧…… 她相信,父亲定能明白她的意思的。 如此想着,宋晚的心情好了些,嘱咐红裳回去好好梳洗一番,暖暖身子后,便胃口极好的继续用起了膳。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裴清言过来了。 见宋晚没有等自己便动了筷子,裴清言心中有些不悦,却也不好直说,不然显得他一个男子小气,只一言不发的坐下,等着江晚乔同他搭话,布菜。 毕竟她从前就是这么做的。 谁知他坐下后却只见江晚乔自顾自的吃的香,甚至连她身旁那个叫绿萝的丫头都眼观鼻,鼻观心,丝毫没有替他上碗筷的意思。 只是不知道是因着灯下看美人,还是方才在沈嘉和那里动了情,没有得到纾解。 裴清言觉着江晚乔今夜看上去,格外动人。 烛光下的她,看上去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柔和,那胜雪的肌肤,更是如同透着淡淡的光泽。 裴清言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对。 江晚乔的容貌,的确不算辱没了他。 甚至从前尚在闺中的沈嘉和,也及不上她的七分。 察觉到自己的走神,裴清言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罢了,她终归是个女子,便给她个台阶下吧。 他将方才心头那抹不悦压下,缓声道。 “平安没有同你说过,我今日要过来吗?” 宋晚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有些敷衍的道。 “说过了。” 裴清言见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不满。 “既说过了,我还没到,你怎可先动筷。” 宋晚终于抬眸看他。 “有何不可?这不是侯府的规矩吗?。” 裴清言因着宋晚的话怔愣了一瞬,这才联想到那日早膳的事,心中的不悦顿时又冒了出来。 果真是空有一副容貌! 但想着母亲的嘱托,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管理内宅需心胸豁达,兼容并包。” “你这般小心眼,一点小事便记恨在心,将来如何当得起这侯府主母的重任,我又如何放心将这侯府内院交给你打理?” “日后,你也得好生改改你这性子才是。” 宋晚此时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绿萝递过来的帕子姿态优雅的擦了擦嘴角。 而后,她将手中的帕子往桌上随意一扔,干脆的道。 “为何要改?既然裴将军觉得我当不起这个家,我不当便是了。” “绿萝,将府中对牌取来还给裴将军。” 聘礼的事今日已经办完,她自然没有必要再惯着侯府这些人了。 绿萝听了小姐的话,没有丝毫犹豫的将对牌取了过来,学着小姐方才扔帕子的动作,没好气的将对牌扔到裴清言的身前。 “姑爷,这是对牌!请收好!” 裴清言看着这主仆两无礼的动作,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却还是下意识的质问道。 “江晚乔,你这是什么意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节 宋晚珉唇一笑,一副无辜的模样。 “方才不是将军自己说不放心将侯府交予我打理吗?” “我觉得将军说的十分有道理!我这个人,不仅言行无状,还气量狭小,睚眦必报,侯府“家大业大”,我确实难当重任。” “未免日后丢了侯府的脸面,不如今日便将对牌交回,劳烦将军替我交还给裴夫人,顺便请将军转告裴夫人,从今日起,侯府的大小事宜,我便不再插手了!” “如此,可合裴将军心意?” 裴清言皱了皱眉,看着眼前重重摔下的对牌。 忽然想到她今日是不是便是以此威胁母亲,让母亲来劝他的? 真是岂有此理!他岂能惯着她这些臭毛病! “江晚乔,你这又是闹什么!” “我不过是好言相劝了一句,你便做出这副模样来,给谁看!” 宋晚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哪里是闹脾气呢?用裴将军的话来说,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将军那日不是说便是没有我,裴老夫人、裴夫人、甚至裴小姐也能支起这个家吗?” “既然如此,我这“无能之人”交出这管家权不是皆大欢喜?” “或者……我看沈姑娘颇有大家之风,如今既然这人都住到府上来了,也不必顾及那许多规矩,直接让沈姑娘接了这管家之权也无不可。” “左右以后都是一家人,免得日后来来去去的麻烦。” 裴清言听她提起沈嘉和,心中顿时划过一丝了然。 她就知道,她依旧对嘉和进门之事耿耿于怀。 只是她这般拈酸吃醋的样子,实在是有些难看。 “我知你心中嫉妒嘉和,可我与她是少年的情分,本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你也不必在此百般试探,嘉和说了,这正妻之位,她不会稀罕,亦不会同你争抢!” “我承认你上次说话并非全无道理,这三年,你操持侯府,替我尽孝,虽谈不上什么功劳,却也有些苦劳,我裴清言并非忘恩负义之辈,你这份情,我领了。” 裴清言说着语气渐渐缓和了下来。 今日他来是与江晚乔圆房的,没必要将场面闹得太难看。 只是有些事……还是趁今日一次性说清楚的好。 裴清言想着耐着性子继续道。 “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日后安分守己,一心一意协助母亲管理好侯府,这正妻之位一直会是你的!该有的体面我也都会给你。” “只是今日话既然说到了这里,我索性敞开同你来说。” “你身为正妻,来日若有了诰命,自然是落在你头上,如此,便算是我亏欠嘉和,所以来日我若有了爵位,便由嘉和的孩子来承继,这样,便再公平不过了。” “你也放心,你我圆房之后,若你怀上了侯府的子嗣,我也会一视同仁的用心教导,来日他若有出息,我亦会提携他,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也算光耀你江家门楣了。”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裴清言觉得自己的这番思量对于江晚乔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是那般狠心之人,既然决定同她圆房,那今日过后,她便是他的女人了。 只要她不再胡闹,将她留在身边倒也未尝不可。 第21章 另外的价钱 宋晚简直要被眼前这人的自以为是逗笑了。 “听裴将军这意思,我还得感谢你这般替我着想了?” “只不知裴将军方才所说的“协助母亲管理好侯府”,包不包括按裴夫人的要求置办沈姑娘的聘礼呢?” 裴清言觉着江晚乔的态度有点不如他所想。 她这几日闹出这些事,还性情大变,不就是害怕嘉和抢走她的一切吗? 他都做出保证了,她怎么还是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 “迎嘉和进门是内宅之事,你身为正妻,自然该帮着筹备,这有何不妥?” 有何不妥? 宋晚也不知眼前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不过不管他真傻还是装傻,这块遮羞布,她都给他扯下来。 “在回答将军的问题前,有一件事,我想先问问清楚。” “今日我陪裴夫人出去,光她今日一日 定下的那些物件便要三万两之多。” “而按母亲的要求,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再加上庄子铺子,至少也得再有二十万两,这样加起来便是二十三万两。” “这些……裴将军可知晓?” 裴清言不知她为何忽然同他说起了这些琐碎之事,夫妻之间本该同他与嘉和一样,花前月下,红袖添香。 这江晚乔却开口闭口都是银子,实在是……毫无情趣! 且他还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不唤他夫君了,而是一口一句裴将军的叫着,生硬无比。 他原本就不喜这些俗事,只强忍着心中的不耐道。 “母亲也是为了侯府的体面。” 宋晚自动忽视了裴清言眼中的不耐,继续询问道。 “那此次裴将军立下军功得的赏赐、还有这两年铺子扭亏为盈后交上来的银钱,加起来不到三万两!” “这些……裴将军也知道?” 裴清言见她还在纠缠这些内宅琐事,眉头终于忍不住的再次皱了起来。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方才说了,嘉和不会与你争正妻之位,一场风光的婚礼,不过是给她的补偿罢了。” “且嘉和说了,侯府给的聘礼,她会一分不少的拿回侯府。” “如今你管着府中中馈,待她将东西带回来,便等于重新回到你的手中,如此,你并没有丝毫的损失不是吗?” 宋晚却只冷笑了一声。 没有丝毫损失? 她自己的东西同公中的东西能一样吗? 不过……他承认自己知道就好。 如此想着,宋晚眼中咄咄逼人的锋芒散去,转而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拉长了尾音道。 “哦~原来将军都知道……” 而后,她便不再开口,只带着些暧昧上下打量着裴清言。 忽然安静下来的空气让裴清言有些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白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只觉得江晚乔看自己的眼神……很仔细。 很……赤裸。 他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眼神。 她那不再如方才一样咄咄逼人的眼眸明亮如星辰,整个人显出几分狡黠和妩媚来。 让方才还觉着眼前之人毫无情趣的裴清言,有些移不开双眼。 过了一会,见江晚乔仍盯着自己一动不动,裴清言忽然露出一丝不自然来。 他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 “你看着我做什么?” 即便她听了他方才的话想通了,可还有丫头在场。 她这般明目张胆的勾引他,着实有些不妥。 宋晚这时也终于收回了打量裴清言的视线,眼中划过一丝促狭,而后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裴将军今日不是来卖身的吗?” “这买卖嘛,自然是要先看看货色的。” “我这是在看裴将军这身子……究竟值不值二十万两呢……” 心中正旖旎着的裴清言闻言顿时僵立当场。 待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后,他猛地站起了身来。 “江晚乔!你胡说些什么!” 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裴清言这一站气势还有些吓人,一旁的绿萝忙走近了自家小姐几步,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宋晚却丝毫不惧,继续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看着裴清言。 “怎么?裴将军这是想站来转几圈给我看看?” “倒也不是不行,毕竟那楼里的小倌除了脸,这身形也是相当重要的。” 宋晚说着又上下打量了裴清言一番。 “只是如裴将军这般的……我看来看去,也不像值二十万两的样子……” “这笔买卖,似乎不怎么划算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节 “绿萝,你说是不是?” 绿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裴清言便被宋晚的言语彻底激怒。 她竟然拿他同楼里的小倌比! 从未受过此等羞辱的裴清言极怒之下,伸手便将桌上的饭菜掀了下去。 “江晚乔,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宋晚淡定的站起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十分无辜的道。 “裴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还生气了?” “难道……我理解的不对吗?” “裴将军前些日子不是说了,江家当初给的那一百万两是买我这正妻之位的,那这正妻之位本来就是我的。” “如今这多出来的二十万两聘礼,既然是因为没有给沈姑娘正妻之位,补偿沈姑娘的,自然得由侯府出。” “但裴将军今日却突然跑来与我圆房,让我出这二十万两,不就等同于这个意思吗?” “这圆房自然是另外的价钱,我懂的!” “还是……我有什么理解不到位的地方?若是如此,将军指正便是,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裴清言彻底明白自己是被这个女子戏耍了。 但偏偏他今日来,确实是带着几分这个意思的。 如今被她用如此羞辱的话这般直白的说出来,让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气急败坏之下,裴清言只能梗直了脖子,硬着头皮威胁道。 “江晚乔,你顶撞夫君,毫无妇德!就不怕今后我再不踏入你这房门一步?” 他就不信,她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 嘉和马上就要进门。 若没有他的眷顾,她如何能坐稳这个侯府主母。 宋晚却只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 “裴将军请便!” 裴清言看着她无所谓的模样,只觉颜面尽失,暗自捏了捏拳便快速的转身而去。 “好!好!江晚乔,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后悔!”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江晚乔便忽然叫住了她。 裴清言冷笑一声,转身怒视着她。 “怎么?现在便后悔了?” “晚了!” 宋晚却莞尔一笑。 “裴将军误会了,我只是想提醒一下你,别忘记带走你的东西了而已。” “绿萝,将对牌给裴将军送过去吧!” 绿萝得令,当即用帕子将被裴清言掀翻到地上的,已经染了一些脏污的对牌捡了起来,递给裴清言。 “将军,请拿好了!” 裴清言却没有去接。 宋晚见状挑了挑眉。 “怎么?裴将军不接这对牌……莫非是还想同我谈谈方才的“生意”?” “先说好,二十万两是不可能的……” “二十两……倒是……” 宋晚说着又嫌弃的摇了摇头,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 裴清言顿时气结,伸手快速的自绿萝手上夺走对牌,甩袖而去。 见他离开,绿萝终于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今日真是太解气了!” 宋晚伸手点了点绿萝的额头。 “好了,让人快些将屋里收拾一下,你也去歇着吧。” “别忘了,明日你可是还有“任务”在身的!” 绿萝想着小姐先前的嘱咐,不仅不觉困,反而愈发来了精神。 “小姐放心,奴婢精神着呢,便是现在去做也是行的!” 宋晚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掩唇笑了笑。 “贫嘴。” 屋中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下人进来洒扫的声音。 没人注意到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盖上了房顶的瓦片,飞身而去…… 第22章 从前去过相府 那道黑色身影,在黑夜中如鬼魅般快速穿梭一阵。 最后,停在了摄政王府。 待揭开覆面的黑巾后,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 正是君九宸身边的随风。 他径直进了君九宸的书房,抱拳道。 “主子。” 君九宸此时正坐在堆积的奏折前,听到随风的声音,他并未抬头,只继续着手中的动作。 随风也不急,耐心的站在原地候着。 片刻后,君九宸才停下笔,将手中的折子合起来放到一边,高大的身躯靠回太师椅上,伸手揉了揉眉心,看向随风。 “说吧。” 随风抱拳应了一声是,回禀道。 “属下这几日让人查了宁远侯府,并未发现侯府与宋相府有过任何的往来。” “至于裴少夫人,她是三年前才嫁来上京的,这三年来虽也与上京官眷内眷有些走动,却与相府扯不上关系。” 随风说着顿了顿,继续道。 “原本就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基本可以确定她们与相府是毫无关系的……可就在今日,属下却发现裴少夫人让手下的丫头使人递了一封信去相府!” “还鬼鬼祟祟的,似乎不敢让人知道的模样,十分可疑!” “只是主子没有交代,属下不敢打草惊蛇,便没有将那信笺拦截下来。” 君九宸闻言眼眸幽深如墨。 没有丝毫联系,却偷偷书信往来?。 莫非……相府还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不成? 都说狡兔三窟,宋易这人老谋深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他不也是被他所骗吗? 宋易自新帝登基后便称病闭府不出,没有丝毫动作,若真有送上门的把柄,他倒是乐见其成。 “这世上之事,只要做过,必会留下痕迹。” “既然侯府同相府没有关系,便让人去查查江家!” “还有……本王要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随风没有犹豫的领命。 “属下遵命!” 只是他正准备告退,君九宸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相府同宁远候府不同,表面看上去同一般府邸一般无二,实际上守卫极为森严。” “而且……宋易身边或许还有两个武功不俗的暗卫。” “我画一张图纸给你,你按我指的方向潜入宋易的书房,莫要掉以轻心。” 随风少见主子这般郑重,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趣。 他的身手,主子是心中有数的,不然他也不会后来居上,在暗影阁脱颖而出,和逐月一起,成为主子的近身随从。 不过…… 主子怎么会对相府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随风想着看着提起笔来的君九宸。 “主子对相府这般熟悉,莫非从前去过相府?” 君九宸提笔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 而后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得到肯定的答复,联想到宋大小姐坠崖那日的事,随风心中顿时有些兴奋。 果然!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节 主子跟那宋相府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过往。 可惜他跟主子跟的晚,无法得知其中内情。 还真是好奇啊。 究竟什么样的过往,能这般轻易的扰动主子的心。 若是逐月在就好了…… 随风想着,看着君九宸还在描绘地图,又将今晚在宁远侯府看到的一幕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 “不过今日属下看裴少夫人那架势,竟似不想再在侯府待下去了的模样。” “主子没见着,那裴少夫人可真是一个妙人,那般羞辱人的话哪里是个姑娘家能轻易说出口的,她却是信口拈来,连我听了都替那裴清言臊得慌……” 随风说着又带着几分鄙夷的道。 “那裴清言在漠北战场的时候,便是靠着裴铭那个老狐狸以及他手下的那些老将力保,将所有的军功都记在他一人名下,这才将他推上了这个位置!” “说起来那些人也真是奇怪的紧,即便他们是跟着裴铭多年的,但整整三年,如此长的时间,他们便真甘心将所有功劳拱手让人?” “依我看,那裴铭看着也不像是能这般得人心之人,说不定是抓了他们什么把柄!” “原本上官公子是说暂时不要动摇军心,待打完仗回来后再同他们清算的,若不是那突然冒出来的永昌侯府嫡女,上官公子说得卖太后一个面子,他这样的人,哪里配这将军二字!” “今日这般,倒真是活该!” 他们这些跟着主子多年的人,要么是如霍都将军一般,随主子上战场厮杀,要么如上官公子一般在背后出谋划策。 再要么,就是如他和逐月这些暗影阁的旧人一般,替主子做一些刺探情报,暗杀之类的事。 回京的这些日子,他们也都得到了应有的封赏。 便是他不喜欢入朝为官,主子也为他安排了一个黑甲卫副指挥使的名头,让他继续跟在他身边随侍。 但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真刀实枪挣出来的。 对于裴清言这样的人,他们最是不屑。 第23章 暗流涌动 只是随风也明白,这朝堂与战场不同,要顾及方方面面的势力。 就说这些日子来被抄的大臣们,旁人看着只当摄政王以权压人,做的十分容易,实际在朝堂上面临了不少的阻力。 尤其是怀王成为中书令,执掌六部之后,将原本一盘散沙的文官们都聚集了起来后。 若非铁证如山,他们还不一定能轻易做成…… 君九宸听着随风的絮絮叨叨,落下最后几笔后,将图纸交给随风。 “记住,若还是被人发现,不要恋战,想法子尽快脱身!” 而后,便将这又犯了老毛病,喋喋不休起来的人赶了出去。 只是待随风离开后,君九宸却未继续批阅桌上那堆成小山的奏折。 而是走到窗前,推开了窗。 夜间的冷风顿时夹杂着几分寒意,涌了进来,君九宸却恍然未觉。 思绪不知觉便飘了很远。 轻易说出“卖身”“小倌”之类这般大胆言论的女子。 他其实见过一个。 那时……她也是如此,什么惊世骇俗的话都敢面不改色的说出来。 当着他的面时更是肆无忌惮。 那时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却言之凿凿的说心悦于他。 无论他如何无动于衷,冷眼相待,她都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 而是日复一日的用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知从何处学来的招数撩拨于他,浅显而笨拙。 而他,虽然白日依旧谨守本分,谨记着她是“小姐”,谨记着身上背负的仇恨。 但那时,他十九,正是血气方刚的年岁。 对那早已入了心的人,即便再如何拙劣的招数,他又如何能全然没有反应。 于是……在那一夜一夜荒唐的梦里。 他将白日不敢做的事,狠狠的做了一遍又一遍…… 那样的梦,让他白日再看到她那清亮的眼眸时,觉得自己肮脏无比。 仿佛亵渎了心中唯一一块净土…… 一阵冷风夹杂着湿意忽然吹拂而过,唤起了君九宸飘远的思绪。 肩胛处的旧伤,在这似乎将要下雨的冷夜中,开始丝丝拉拉的隐隐作痛了起来,似乎在提醒着他,那所谓的情意,究竟是多么的可笑。 毕竟就在他卸下满身防备后不久,她与她那个好父亲,便一起出卖了而他,还对他赶尽杀绝,将他重新推入了更深的地狱。 然后,她又用曾经那些撩拨他的手段。 去纠缠另一个男人。 并且……嫁给了他! 他身负血仇,又流落到暗影阁,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从不愿意轻信于人,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想要要伸手触碰光明,却犯下了他此生最大的错! 君九宸想着忽然猛的将门窗狠狠的关了起来。 隔绝了外面开始慢慢响起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 而在这一片雨雾中。 被君九宸惦记的那封信,此时正被宋颜拿在手中。 昏暗的烛火摇摇晃晃,映照着她恬静的容颜。 “颜儿,你看了许久了,这信可是有何古怪之处?” 闻姨娘看着许久不发一语的宋颜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宋颜秀眉微蹙,捏住那信的指尖有些微微收紧。 她看着那信上简单的几个字。 “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 眼中有一丝困惑。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这首诗她倒是知道。 可连着夏来月重明,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姨娘,那送信之人可还有说其他的?” 闻姨娘摇了摇头。 “没有,门房的人说送信的是个京都有名的泼皮,不过是收了银子办事,其他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颜儿,这信究竟有何不妥?” 宋颜一时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看着这封莫名其妙的信时,心底没来由的有一丝不安。 那股不安来的莫名其妙,让她寻不到来处。 她将信缓缓的折了起来后,看向闻姨娘。 “女儿也不知,不过那日父亲因着云世子的事动了气后,又染了风寒,如今病情来势汹汹,府医也说了要多卧床休养。” “这样不知来路的信,暂时还是不要送到父亲跟前去为好。” “一切,待父亲缓过来再说。” “况且若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这传信之人定还会有下文的。” 闻姨娘也觉得自家女儿说的有道理。 “好,那便依你吧,左右这般藏头藏尾的,也不像什么好事。” 宋颜点了点头。 “祖母如今不知歇下没有,姨娘与我一起去瞧一瞧祖母吧。” “大姐姐刚去,父亲又病了,祖母眼睛本就不好,我们得多陪陪她,劝解着她才是。” 闻姨娘这几日也是因着宋易的病心烦意乱的紧。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憔悴的相爷。 只叹息了一声,陪着女儿到宋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 第24章 与裴家彻底翻脸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停。 裴清言昨晚在宋晚屋子里掀了桌子后,心中存着气,便没有立即去裴夫人那里。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节 只饿着肚子把自己关在了房中。 听着那断断续续的雨声,愈发觉着这一天过的,实在是窝囊极了。 直到第二日一早,他才将对牌放到裴夫人面前。 对于儿子昨夜在江晚乔屋里掀桌子的事,裴夫人今日一早也听下人回禀了。 如今见儿子还回了对牌,只觉心中一紧,忙出声询问道。 “言儿,究竟发生了何事?” “这对牌……是她让你拿回来的?” 对于昨晚发生的事,裴清言自然觉得比他被刑子显刁难,借切磋之名揍了一顿之事,更觉难以启齿。 只梗着脖子道。 “不错,母亲,江氏粗俗,儿子实在无法与之亲近,让儿子去她房中的事,还望母亲日后不要再提了。” “至于这管家之权,她既不想要便罢了!当我侯府当真没了她不行不成。” 裴夫人闻言眉心一跳? “不行,言儿,若她交回管家权,那聘礼……” 裴清言听到聘礼二字,只觉神经又被刺痛。 脑中全是江晚乔昨日那如同打量什么物件、玩意一般,打量他的模样。 他直接出言打断了裴夫人。 “母亲放心,嘉和不会在意这些的!我侯府的体面也不需要用这聘礼来支撑。” “我就不信凭我自己的能力,不能在这上京闯出一片天来,光耀我侯府门楣。” 裴夫人有些没有想到事情会这般严重。 但是。 江晚乔怎么能不管家了呢? 昨日她定下了那么多东西,如今的公中库房,就是一副空壳子了啊。 她要这对牌有何用? 只是不等裴夫人再开口,裴清言便说今日还有应酬,抬步出了门。 裴夫人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眉头紧锁,立即让身旁的丫头去唤江晚乔过来,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那丫头过去却吃了个闭门羹,不仅没见到江晚乔,还被绿萝带人赶了出来。 那丫头也十分的错愕,毕竟因着她是夫人面前得脸的丫头,这三年来,少夫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时常给她赏些贵重的东西。 如今日这般被赶出来,还是第一次。 特别是绿萝那个丫头。 仿佛憋坏了,忽然释放了天性一般,就差把嚣张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平白让她受了一顿窝囊气。 将她们的话添油加醋的转述给裴夫人后,那丫头愤愤不平的道。 “夫人,少夫人院里的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完全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她们还说让夫人不要白费心机了,沈姑娘的聘礼,她是一分钱也不会出的。” “夫人若有时间,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凑齐那些铺子的尾款比较好!” 裴夫人听着丫头回话,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真是荒唐! 自从言儿回来后,这个江晚乔行事的确是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 上次寻死的事情过后,她还当她真的改过自新了,没想到她行事竟越来越张狂,偏激。 虽然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言儿不肯说,但言儿不是那般不讲理的人。 必是江晚乔做了不该的事情。 今日她还敢当众下她这个婆母的面子,她当真是要上天了不成? 裴夫人想着眉间染上了一丝厉色。 “你再去跑一趟,告诉她,我侯府是有规矩的人家,不是她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我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她今日不来,便是不敬婆母,我侯府便容不下她了!让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丫头心中正憋着一股气,如今得了令,忙高兴的应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心中想着少夫人那般在意少爷,夫人如此说,她必定会急着过来道歉。 只是不过半刻,那丫头便铩羽而归,而且脸色愈发难看了。 裴夫人见她人回来了却不开口,忍不住朝她身后看了一眼。 “人呢?” 只是还不待那丫头开口,绿萝便忽然带着五六个婆子小厮自她身后走了进来。 她挺直了身板朝裴夫人行了个礼后,便接过了话头。 “夫人不用问了,昨夜姑爷在我家小姐房中掀了桌子,我家小姐柔弱,胆子小,受了惊,今日不能来见夫人了。” “我家小姐还说了,夫人是她的婆母,让您过去说话也于理不合。” “所以,夫人若有什么话,不如告诉奴婢,奴婢代您转告小姐便是。” 绿萝虽然话说的还算客气,但那神采飞扬的面上,哪有半点的恭敬之意。 裴夫人见着这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眉头皱愈发紧了。 “岂有此理,你一个下人,我同你说的着吗?” “你今日带这许多人来是什么意思!没上没下的,还有没有规矩!” “这是侯府,不是你们江家!” 绿萝只依旧笑眯眯的看着裴夫人,完全不为所动。 “夫人既然不想同奴婢说便算了。” “至于今日奴婢带这些人来,自然是奉了我家小姐的命令,有事要办。” 绿萝说着自袖中拿出一张单子。 “我家小姐说了,这些年“借”给夫人赏玩的东西,想来夫人也赏玩够了。” “如今裴将军有了大造化,想来夫人也看不上这些东西了,为免碍了夫人的眼,奴婢便带人一同搬回去!” 绿萝说着不待裴夫人出声便朝身后的下人道。 “还不动手!” 小姐说了,如今同侯府翻了脸,待裴家人反应过来,为了凑尾款,定会打起这些东西的主意。 若真被她们将东西卖了,再想要回来可就难了。 所以,她们得趁裴家人动这个念想之前,将之前送出来的东西全部收回去! 裴夫人见那些下人真的开始搬她屋子里的东西,心中大怒,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混账!混账!谁给你们的胆子!都给我住手!” 谁知那些下人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而手脚愈发快了起来。 他们都是江家陪嫁过来的奴才,身契都在江晚乔手中,自然是唯江晚乔的话是从。 而能被老爷挑出来陪嫁,他们原也都是在江府有些体面的。 但这三年来,侯府虽然由自家姑娘撑着,侯府的下人在他们面前,却总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处处欺压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们干,让他们心中也极是不忿。 只是奈何自家主子立不起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今日却是不同了。 小姐说了,尽管放开了办事,不必顾及侯府的人。 裴夫人见这些下人不听她的,气的险些站不稳,看了一眼还愣愣站在原地的大丫鬟,怒声道。 “你是死的吗?还不去叫人!” “我侯府的下人都死了吗!” 绿萝看着裴夫人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夫人不必叫人了,小姐说了,这等小事我们自己办就好,不必劳烦侯府的下人。” “还是说……您想阻拦我们?” “夫人真要阻拦的话,可得先想清楚,这些东西都是我家小姐的嫁妆,从前也只是说送来给夫人“赏玩”的,如今我家小姐将东西拿回去是天经地义!说到哪里都是占理的!” “若是真打起来,事情闹了出去,您强行霸占儿媳嫁妆的事可不光彩。” “夫人不是整日把侯府体面和规矩挂在嘴上,如今姑爷刚立了功,您应该不想在这个时候污了侯府名声连累于他吧……” 小姐说了,如今她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让她放开了手脚闹。 这些话,也是小姐一一交待她说的。 小姐说,只要她这般说,裴夫人便一定不会再阻止。 果然,听到绿萝这一番话,裴夫人预备唤人过来,教训教训江家这些没规矩的下人的念头,顿时便被堵了回去。 是啊。 她们侯府如今是美玉,若是真动了手,传出去,坏的,可是侯府的声名。 她不能同江晚乔一个瓦片硬碰硬。 ……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节 第25章 休妻? 绿萝从裴夫人房间出来后,很快又带着人到了裴玉娇的房间,不顾裴玉娇的阻拦将属于自家小姐的东西一件一件抬了出来。 连裴玉娇头上的宝石簪子,也被绿萝“客气”的拔走了。 裴玉娇气的抬起手便想打绿萝,但绿萝机灵着,岂能被她一个四肢不勤的闺中小姐伤了。 裴玉娇又不甘心的开口唤人将她捆了,奈何侯府下人得了裴夫人的吩咐,都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 她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将东西搬了个干净。 感觉受到莫大屈辱的裴玉娇气急败坏的,便冲到裴夫人的院子告状。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眼前的情况惊住了。 只见母亲的房间如今比她的还要空荡,什么屏风,摆件,字画,统统都不见了。 显出几分寒酸。 裴玉娇顿时愣在了原地,面上满是不可置信。 ”母亲,江晚乔她……竟然连您屋中的东西都搬走了?” 裴夫人此时反而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淡声道。 “不错。” 裴玉娇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 “江晚乔她是疯了吗?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方才我还看到绿萝那个丫头带人去了嘉和姐姐的房间!她怎么敢的!” “母亲,您为什么不阻止她!还不许府中下人帮忙?” 裴夫人想着江晚乔传出来的,不仅不会管嘉和的聘礼,今后也再不会拿出一分钱来补贴侯府的话,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不管江晚乔是为了什么,但她今日这番作为,算是彻底触碰了她底线。 她一个商户之女,从前也就听话懂事这一点还算得她心。 她自问这三年来,对她还算不错。 但如今……却是留不得了。 “阻止?为何要阻止,她有本事将东西拿走,也要有本事守住才行!” “我们侯府……是容不下她了!” 裴玉娇眸光一动。 “母亲,您是说……” 裴夫人冷笑了一声,口中吐出两个字。 “休妻!” 既然她不识好歹,便别怪他们侯府不记着往日的情分了! …… 裴清言同父亲一回府,便有下人来转告夫人在房中等着他们。 二人到了后,便见裴夫人与裴玉娇都在。 裴玉娇一见着自家兄长和父亲,便一股脑的将今日江晚乔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与母亲受的委屈说了出来。 “哥哥,这样毫无规矩的人,如何能配得上你。” “就如母亲所言,休了她吧!” 裴清言却眉头紧皱。 昨日受到那般奇耻大辱,他如何没有想过休了她。 可他想了一夜后,还是将这份心压了下来。 “母亲,江氏的确该休。” “可您也知道,江家对我宁远侯府的恩情在上京并不是什么秘密,儿子如今刚得了军功便休妻……怕是人言可畏!” 裴侯爷见儿子知道顾全大局,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 “言儿说的不错。” “我们宁愿侯府若在此时落了一个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名声,只会落人话柄,毁了言儿的大好前程,此事万不可行。” 裴玉娇十分不满的撅了撅嘴。 “可是父亲,她如今都骑到母亲的头上来了,若哥哥不休了她,她日后还不定嚣张成什么样呢!” “父亲便眼睁睁的看着我与母亲受她欺凌吗?” 裴夫人自然是同自家女儿站一边的。 “老爷,你与言儿的顾虑我怎会不知,若无缘无故休了江晚乔,我侯府的确会惹人非议。” “可如今不同了,江晚乔为了嘉和的事自尽在先,今日又这般顶撞于我,已经犯了七出之条的善妒、不孝两条。” “只要我们想法子将此事坐实,我侯府休她,便是有理有据,旁人能说什么?” “她一个商户之女,在上京无依无靠的,休了便休了,还能有人替她讨什么说法不成。” “且若嘉和做了正妻,她腹中的孩子便是侯府未来的主人,她也会愈发尽心尽力的帮助言儿不是吗?我们与太后娘娘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 裴清言闻言倒是有了一丝意动。 毕竟昨夜江晚乔羞辱的话言犹在耳,可以说耗尽了他对她最后一丝愧疚。 若能名正言顺的休了她,娶嘉和为正妻…… 他心中自然是欢喜的。 如此想着,裴清言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看向父亲。 “父亲,母亲此话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江氏如今性子变得这般乖张,若留她在府中,日后她出去代表我宁远侯府,还不知还会惹下多少祸事。” “倒不如当机立断些好。” 裴侯爷方才才觉着儿子稳重了些,如今见儿子被人三言两语就说动,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儿子,耳根子还是太软了些。 若不是摄政王大军势如破竹,他又命令手下的人将所有的军功都让给他,他如何能有今日? 他这是将他保护的太好了…… “糊涂!你们莫不是忘了江晚乔前些日子寻死的事了!” “若此时休妻,她一个想不开真的死在了我侯府,别说言儿和沈家丫头的名声,连替你们赐婚的太后都可能被人非议。” “新帝刚登基,若此时传出太后为了娘家人以权压人,还闹出人命的事,你们准备如何收场?” “我侯府好不容易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此时容不下一点岔子!” 裴夫人见自家儿子已经松了口,夫君却不同意,心中有些急。 “但是老爷,昨日那江晚乔定下了许多华而不实的物件给嘉和当聘礼。” “今日我让账房清点了一番,如今公中的钱财连她定下的那些物件的尾款都不够付。”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事定是江晚乔早就打计划好的,她就是看着嘉和要进门了,心中害怕,便故意掏空我侯府的家底!用以拿捏侯府!” “若不能休了她,让她将嫁妆留下来填补,言儿的婚事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当了祖产让人看笑话?” 裴侯爷闻言皱了皱眉。 “置办个聘礼,怎会掏空了侯府家底?前日你不是说,要亲自同她一起去吗?” 事已至此,裴夫人也顾不上隐瞒自己昨日冲动之下的所作所为了。 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又气急的道。 “都是那江晚乔故意算计于我!娇儿说江晚乔与那方圆有些交情,那方夫人说不定也是她让方圆请过来的!” “从前倒是没有看出来,她的心肠竟这般歹毒!” 相处这么多年,裴铭自然了解自家这个夫人。 “歹毒?若不是你好面子,又哪里会上她的当!” “你都这把年纪了,做事就不能稳妥些!” 裴夫人见裴侯爷当着孩子的面斥责她,面上有些过不去。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你怪我又有什么用,我还不是为了宁远侯府的脸面!” “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眼下之事不是吗?” 裴铭倒也没有继续同裴夫人争吵。 只思虑了片刻后,冷笑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悠悠的道。 “你急什么,如今休妻之事是万万不可行的,至于那聘礼……” “你昨晚说,江家让人送信来说两日后入京,可有通知江晚乔了?” 第26章 垫脚石 裴夫人有些不明白自家夫君的意思,但还是应声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节 “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哪里还有心情通知她!” 裴侯爷点了点头。 “那便好!江晚乔不懂事,她父亲总不会也不懂……” “江晚乔手中那些嫁妆算什么,宁远侯府若想真正重现鼎盛之时,钱,权,一个都不能少。” “而江家,便是最好的垫脚石!” 裴清言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 “父亲,您的意思是……” 裴侯爷笑了笑。 “虽然有太后同嘉和的关系在,但如今朝中毕竟还是摄政王掌权。” “待你定了实职,日后少不得上下打点,而有些差事,有银子和没银子,是两种办法。” “江家虽然不入流,那银子却是实打实的,只要说服江家人劝江晚乔松了口,我们便再容忍她一些时日又何妨?” 说到这里,裴侯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等你在朝中站稳脚跟,将江家的产业彻底变成我们侯府的……” “你再寻个机会将她休了,或者……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岂不两全?” 听到消失两个字,裴清言心中一惊。 虽然他不喜欢江晚乔。 但是…… 他们终究夫妻一场,他倒不至于要她的性命。 但是,他也不敢反驳父亲。 罢了,若真到了那天,他休了她便是了。 “父亲,儿子明白了。” 虽然他其实不屑江家的钱财,总觉得没有江家,他依旧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但如父亲所说,若真有更平顺的路可以走,他也没必要反对。 裴侯爷这才点了点头,继续吩咐道。 “好,江家的信我们先扣下来,别让江晚乔知道准确的日子!” “待江家进京那日,寻个由头将江晚乔引出府去,然后……你亲自去将人接回侯府!” “届时是非黑白,自由我们分说。” …… 裴清言与裴侯爷一回来便去了裴夫人院中的事,红裳自然回禀给了宋晚。 宋晚原以为很快便会有人寻她的麻烦,她也可以顺势提出和离的事。 只是过了一日,裴家人竟然没有任何动作,甚至再没人来过她的院子。 这日早膳,红裳一边添着屋中的炭火,一边看着自家小姐提醒道。 “小姐,您让绿萝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侯府还这么平静……可不像裴家人的作风。” 宋晚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鸡丝粥。 “看来裴家人的胃口,倒是比我想象的大……” 绿萝这两日正看着自家小姐又满满当当的库房,整个人喜滋滋的。 此时听着小姐的话,不由心中咯噔一声。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裴家人还想将东西重新要回去不成?” 宋晚一开始其实对裴家人的平静也颇为讶异,但随即,她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他们怕是在等江家人入京规劝于她呢。 这倒是巧了,她也正等着呢。 “依照父亲上回送信的日子推算路程,父亲他们入京应该也就在这两三日了,交代你们去办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绿萝立即应声道。 “办好了,小姐先前买下的宅子奴婢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只等夫人和老爷一来,便可以住进去。” 绿萝说的那处宅子,是江晚乔生前知道江家要入京后早早便备下的。 宋晚点了点头。 “好,今日开始,你们两个每天一早随我出门。” “若有人问起,便说是算着时日,父亲母亲快到了,我们要提前去新府邸布置一番,每日晚膳时分回来。” “然后派个人去城门处守着,若看到父亲母亲入了京,马上来通知我!” 裴家人这架势怕是想要恶人先告状,她自然得给他们这个机会…… 虽然依照江晚乔的记忆,江家父母对江晚乔十分疼爱,可如今情况毕竟不同了。 江家入京是打着以侯府为靠山的。 她得看看利益当前,江家人究竟是什么态度,会不会因着想攀附侯府,便委屈自己女儿。 毕竟江家也不是只有江晚乔一个孩子的…… 而这个结果,也决定着她今后对待江家人的态度与分寸…… …… 黎明破晓,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天地间一片静谧。 只有几只寒鸦在枝头伫立,偶尔发出几声鸣叫,打破这片宁静。 江晚乔替江家选的宅子与宁远侯府只隔着两条街,是一个三进的大宅子,门匾上写着江府两个大字,布置的也相当精致。 虽然同江家在江南的宅子比不得,但也算得上宽敞舒适。 毕竟是在权贵遍地的上京,不能太过扎眼。 这日近午时的时候,被宋晚派去城门口守了两日的小厮终于跑了,回禀道。 “小姐,老爷和夫人已经到了,只是还未入城,便被姑爷接走直接带去了宁远侯府,说是要替老爷、夫人接风洗尘。” 宋晚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绿萝,红裳,让厨房的人可以开始准备饭菜了。” “我们一个时辰后再回府。” 第27章 装模作样 这边,江晚乔的父亲江正与母亲柳氏一到侯府,便受到了裴家人的热情招待。 两人刚下马车,便有精神抖擞的下人立于大门处迎接,恭谨的问好后,妥帖的替他们安置好马车。 而后,裴清言便亲自引领着他们二人穿过长长的前厅,朝正堂走去。 江正与柳氏是第一次入侯府。 见侯府上下显然是极为重视他们的到来的,脸上也露出些发自内心的笑意。 毕竟他们能得到重视,说明女儿在侯府的日子的确过的不错。 虽然这三年女儿传信回家都满口说着裴家的好,但女儿是个孝顺的,一向报喜不报忧。 他们难免还是有几分不放心。 今日亲眼见到,才知女儿所说不假。 三人到达正堂后,便见裴夫人与裴侯爷已然早早的候在了那里。 裴夫人满脸笑意的站起来走到柳氏身旁热情的道。 “总算见到亲家了。” “昨日我还在想,晚乔生的这般好颜色,定是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裴夫人虽然有心同柳氏套近乎,但说的却是不假。 柳氏已然年近四十,但肌肤却依旧如同江南的丝绸一般光滑细腻,眉目秀丽婉约,一眼便可窥探年轻时是怎样的绝色。 柳氏感受到裴夫人的热情,嘴角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却并不多话。 “夫人过誉了。” 便随江正在一旁坐了下来,接过侍女上过来的茶,静默不语。 裴夫人见她如此,只当她是性子内向,不善言辞,心中暗自讥笑了一声。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空有一副好皮囊的摆设罢了。 嘴上却道。 “亲家谦虚了,晚乔这孩子的容貌,便是满上京都难找出第二个!” 而后,她便将目光转向江正。 “而且晚乔这孩子不仅懂事孝顺,还持家有方。” “这三年啊,多亏了她帮我打理侯府,我才能歇口气!想来应是在亲家公的耳濡目染下,才学来这等本事!” 江正见女儿的婆母对她这般认同,哪有不高兴的,当即爽朗的笑了一声,谦虚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节 “夫人言重了,我这女儿自小娇惯着长大,不懂事,若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得夫人多多提点,姑爷多多担待才是!” 裴侯爷这时也适时的出声,配合裴夫人说着场面话。 “贤弟说的哪里话,当初若非江家相助,哪里有我们侯府的今日。” “江家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侯府定会对晚乔视若己出的!” 裴侯爷说着又看向裴清言。 “清言,你能有今日,也多亏了晚乔替你在家尽孝,女婿等同半子,你还不快拜见你岳父岳母,以示感激!” “江家如今迁来上京,你日后定要多带晚乔回去探望,知道吗?” 裴清言今日着了一身白色锦袍,看上去倒是气宇轩昂,人模人样的, 听到裴侯爷的话,他颇为郑重的站起身来道了一声 “是,父亲!” 而后才朝江正与柳氏拱手拜下。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多谢岳父当年愿意将晚乔许配于我!” “能娶到晚乔这样的贤内助,是我毕生之福!” 江正见状忙起身将他扶起。 “方才过来的路上已经见过了,都是一家人,姑爷不必如此拘礼!” 两人推举了一番后,江正才似不解的询问道。 “不过姑爷,怎么还没见乔乔出来?” 三年没有见女儿了,他对这个宝贝女儿可是思念的紧。 只是方才同裴家人都说了这会子话了,却迟迟不见女儿出来。 他实在有些心急。 裴清言闻言似乎有些自责的苦笑了一声。 “都怪小婿,今日原是想亲自将二位接来再告知晚乔,好给她一个惊喜的。” “谁知方才下人回禀,晚乔今日一早便带着两个丫头出去了。” “不过岳父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她平日最爱逛那几件胭脂首饰的铺子去寻了,相信她很快便会回来!” 原本他还想着不知如何安排人引江晚乔出门的。 谁知这两日来,她每日早出晚归,带人去收拾江家的新宅子,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江正闻言虽有些诧异女儿没有在家等着他。 却也没有多问,只安心的坐下来,继续同裴侯爷,裴清言聊起了天。 期间裴家人又是对着江晚乔满口的夸赞。 看着一表人才,彬彬有礼,如同三年前上门求娶时一般无二,并未因为得了军功就对他们生了轻慢之心的裴清言,江正极为满意。 想来这宁远侯府的确是如女儿所说,是个靠得住的好人家,自家女儿总算没嫁错人。 江家日后在上京也总算有个依托了。 只是这话说着说着,裴夫人见时候差不多了,忽然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两位亲家将晚乔教养的如此好,是我侯府的福气!” “我们侯府上下也无人不念着她的好。” “只是这些日子发生了些变故,这孩子便似变了一个人一般……” “好在如今亲家来了,还望亲家与夫人多多劝解劝解这孩子,莫让她想歪了。” 江正对于裴清言要娶平妻之事还不知晓,乍然听到这番话,颇为不解。 “夫人这话是何意?乔乔她怎么了?” 裴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 如今江家人来了上京,沈嘉和与裴清言的婚事定然是瞒不过江家人的。 与其等江晚乔去告状,不如他们自己先“坦白”一切! “不瞒亲家,这事原也是我的不对,言儿征战漠北的时候,自战场上救回了我们裴家故交沈家的女儿。” “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当初被先帝指给了年纪足够当她爷爷的漠北王。” “后来天齐与漠北开战,她便趁机逃了出来,随漠北大军回了京。” “这沈家满门忠烈,如今只剩下她一介孤女,我与侯爷也算看着她长大的,于心不忍,便将她接入府中暂时安置着。” “奈何……当今太后是沈家这丫头的表姐,知道此事后,非说要给她下半辈子找个依靠,下了懿旨将她赐给我儿为平妻……” 第28章 颠倒黑白 听到平妻二字,江正方才的好心情顿时散了个干净,眉头也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平妻?还是太后赐婚的身份贵重之人。 这么重要的事,乔乔怎么没有告诉他们? 裴夫人这时再次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些无奈的继续道。 “亲家也知道,这天家的旨意我们如何能够违抗……” “好在那个沈家丫头知道自己嫁过人,倒也是个本分的,从未有什么逾越的心思,只说能有个安身之所便知足了。” “我们便想着事已至此,给她个虚名,将她安置在府中便也是了,奈何晚乔得知此事后便闹了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沈家丫头进门,还不惜以自尽相威胁。” “我与言儿担心她,便同她解释了许久,可是晚乔这孩子如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前几日更是……更是让人砸了我与女儿的屋子……” 裴夫人说到这里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目露忧伤的按了按眼角。 听到这一番话的江正一时心惊不已。 虽然平妻之事有些让人难受。 但以他对自家女儿的了解,她顶多使使小性子罢了。 甚至嫁入侯府的这三年,她每每来信,言辞间都稳重了许多。 怎会以自尽相威胁?还派人砸了婆母和小姑子的屋子? 这事听着,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夫人,此事……乔乔并未同我们说过,但我儿也是知道分寸的人,若真是太后赐婚,不可违逆,她应不至于此。” “是不是这中间还有什么误会?” 裴夫人观察着江正的神色,做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继续推心置腹般的说道。 “亲家说的是,晚乔这三年来与我就如同嫡亲的母女一般,许是……我当时让沈家丫头住进府中的时候只说是故人遗孤,后来事情却变成这样,让她对我生了芥蒂。” “以为是我故意往儿子房中塞人,这才对我心生怨怼。” “可是那沈丫头是个嫁过人的,我当初实在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见她可怜,于心不忍罢了!” “我若真要给言儿安排人,又怎会挑选这样的一个人……” 裴夫人说着后悔不已的模样。 “罢了,说起来,都怪我思虑不周,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晚乔这么好的孩子,也不会忽然变了性情……同我离了心。” 江正听着裴夫人的话,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太突然了。 裴清言这个时候忙识趣的站起来江正躬身而拜! “父亲,此事也不全怪我母亲,我也有错!当时在漠北时见沈家姑娘遇险,处境艰难,这才于心不忍,出手救下她,将她带回京中。” “后来母亲说要将她安置在府中,我也只当是自小认识的妹妹,没有过多在意。” “我与晚乔刚成婚便丢下她独守空闺三年,如今一回来便闹出这样的事,她如何能不作她想。” “只是岳父岳母放心,晚乔是我的正妻,无论往后谁进了门,我都会万事以她为先,敬她爱她,必不会慢待她分毫的!” 江正看着裴夫人与裴清言将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面上的神情也不似作假,心中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平妻生出的几分介怀倒也散了些。 心中对她们的话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毕竟这三年来,自家女儿的来信中,都是在说着裴家人的好的。 且当初他们应下这门亲事,也是因着晚乔对姑爷动了真心。 莫非真是自家女儿太过在乎姑爷,这才因着这事钻了牛角尖? 罢了,虽然是个平妻,到底还是矮了自家女儿一头的。 何况还是个二婚的女子,若非形势所迫,裴家又怎会做这种打算。 想来裴家也确实是迫不得已。 而如今有太后的懿旨在,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改变不得了。 他们除了接受,似乎别无他法。 女儿还要同姑爷过一辈子的,若真因为这件事生了隔阂,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心中权衡了一番后,江正也微微叹息了一声。 “夫人和姑爷无需如此,既是故交之女,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若侯府真是那般无情无义之人,我们才真该替乔乔担心了。” “姑爷也是心中坦荡,行事才无所顾忌。” 裴夫人见听江正如此说,知道事情朝着她们想象的方向发展,心中愉悦,面上却不显,反而挤出几滴泪来,心疼的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6节 “此事终究是我们做的不对在先,亲家能如此体谅我们,真是让我们愈发觉着亏欠了晚乔了。” “日后我们裴家定会加倍的对她好,弥补这次的疏忽的!” “这些日子,我瞧着她那模样也实在是心疼……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说出来,希望亲家能帮着开解她一二……” “若她心中仍有气,便是将整个侯府都砸了也无妨,只是切莫让她继续自苦,憋坏了身子,再次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才好……” 江正见裴夫人这副模样,心中也颇为动容。 这裴夫人看样子倒是真如女儿信上所说,将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看待的。 “乔乔是在家时被惯坏了,才做出些没有规矩的事,还请姑爷、侯爷与夫人莫要与她计较。” “日后我与夫人定会好好规劝她……定不会再让她胡闹的!” 裴夫人听到江正的话,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这江正倒是识趣。 也是,毕竟他们江家此次上京,可是要投靠他们侯府的。 而只要拿捏了江家家主,让他站在裴家这边。 她就不信江晚乔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亲家说的哪里话,晚乔的心情我们理解的,她就是太过在乎言儿才会想岔了,我们做大人的,哪里会同她计较。” “亲家规劝晚乔时,也万莫苛责于她。” “晚乔是个好孩子,我们也盼着她能想通,回到从前那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将这日子过好。” 江正听着裴夫人的话,面上终是恢复了些笑意。 虽然此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但男子三妻四妾总是常事,只要裴家人对自家女儿好,便也是了。 只是还不待他说什么,一道清凉的声音忽然自门口处响起。 “母亲说的回到从前那般是哪般?” “是我心甘情愿被你们算计嫁妆那般,还是我伏低做小讨好侯府每一个人,讨好裴将军,裴将军却对我不屑一顾那般?” “若是如此,母亲还是不要盼着为好。” 众人侧眸望去,就见宋晚带着红裳、绿萝从正门处走了进来。 一直未出声的柳氏见着自家女儿,终是露出了入侯府后最为真切的笑容。 不过…… 女儿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29章 拆穿 见到江晚乔进来,裴夫人立刻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来,走到宋晚身旁拉着她的手道。 “你这孩子,今日怎么一声不响的便出了门,倒是叫我们好找。” 宋晚毫不客气的将手抽了回来。 “裴夫人不是同样一声不响的便将我父亲、母亲接了过来吗?” “怎的你们做的,我便做不得?” 裴夫人对江晚乔这般无礼倒是满意的紧。 无礼的好。 她越是这样,江家人便会越信她的话。 她一副早已习惯宋晚这般不敬模样的样子,耐心的解释道。 “怎会,今日是言儿说想给你一个惊喜,这才亲自去接了你父母来,并没有旁的意思,你莫要多想。” 宋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是吗?裴将军竟有这般闲情逸致替我准备惊喜?” “我还以为是你们是知道自己理亏了,便想恶人先告状,特意瞒着我将我父亲母亲接过来,诋毁于我呢!” 江正见自家女儿如此说话,忍不住出声道。 “乔乔,不可对长辈如此无礼,姑爷也是一番好意,快同你母亲赔个不是。” 裴夫人见状心中满是得意。 江晚乔便是再胡闹,还能忤逆生身父母不成? 宋晚见人已经到齐,也懒得再绕什么圈子。 她走到江正与柳氏面前,俯身一礼,而后直截了当的道。 “父亲,母亲,并非女儿无礼,只是裴夫人实在当不起长辈二字!” “今日既然父亲与母亲都来了,我便也不藏着掖着了。” “女儿不想再在裴府待下去了,欲同裴清言和离,请父亲、母亲准允!”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皆是一惊。 裴家人眼中也是不可置信。 江晚乔要和离? 即便她做出了诸多没有规矩的事,他们也只当她是见沈嘉和要进门心中不安,想趁机用银子拿捏侯府。 毕竟她如今是侯府正妻,夫君又有了官身,前途无量。 她一介商贾之女,如何能舍得? 江正听到自家女儿语出惊人,心中着急。 女儿如今毕竟是裴家的人了,便是置气,如何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乔乔,休得胡言乱语,我与你母亲刚到上京,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宋晚却斩钉截铁的道。 “父亲,女儿没有胡言乱语,而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女儿要和离,而且一刻也不想再等!” 江正闻言心中愈发急了,顾不得重新见到女儿的欢喜便轻斥了一声。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 “沈家姑娘的事你母亲与姑爷都已经同我们说了,圣怒难犯,姑爷也是身不由己。” “你是正妻,该拿出正妻的气度才是,万不能再如在家中那般任性了。” 裴夫人见这父女两对峙心中欢喜,继续火上浇油的道。 “晚乔,母亲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你如何能随意说出和离二字?” “这三年我们侯府是如何待你的,你难道感受不到吗?” “我与你父亲不仅从未苛责过你,还唯恐你这位少夫人出身不高,府中下人怠慢了你,你一入府便将府中中馈交与你打理!” “试问这天下的新妇,有几人能有这般待遇的。” “这些日子无论你如何对母亲,母亲都从未与你计较,可今日……你竟然说出和离的话来。” “你这是在拿刀子戳言儿与母亲的心窝子啊……” 裴夫人说着竟是真的伤了心的模样,捂着胸口在椅子上颓然的坐了下来。。 宋晚看着裴夫人假惺惺的模样,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母亲这话可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沈姑娘,如何能戳到裴将军的心窝子。” “母亲也别在这里演什么母女情深了,怪膈应人的。” 江正见女儿再三出言顶撞婆母,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真切的怒意来。 女儿便是真因裴夫人接了什么沈姑娘入府,心生怨怼,也不能如此目无尊长! 否则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便完了。 而且看她这咄咄逼人的架势,那让人打砸了婆母和小姑子屋子的事,也像是当真能做的出来的! “乔乔,你住口!” “从前你母亲是如何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你看看如今这样成什么样子!” “她是你的婆母,你……” 只是不待江正说完,一直沉默着的柳氏忽然轻咳了一声,开口打断了他。 “夫君先莫要着急,既然今日裴夫人原意是想让我们来劝解乔乔的。” “我们也该听听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才知道如何劝不是吗?” “夫君不如先坐下来,听乔乔将话说完。” 此言一出。 原本正有些气急的江正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停了下来。 而后他回头看了柳氏一眼,犹豫了片刻后,竟然真的讪讪的坐了下来,将话都咽了下去。 让本看着形势一片大好的裴家几人都有几分诧异…… 而柳氏见夫君坐下来,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宋晚。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的道。 “乔乔,我江家虽是商贾之家,可也是有规矩的清白人家。”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7节 “方才裴夫人说了,姑爷不过一片善心,自战场带回侯府故交之女,奈何迫于太后懿旨,才不得不娶一位沈家姑娘为平妻。” “可你却自私善妒,百般刁难,甚至以自尽相威胁,还带人砸了裴夫人与裴家小姐的屋子。” “若你当真如此行事,我与你父亲断然不会包庇于你,当然……” 柳氏说着顿了顿,眼神自裴家人身上瞥过。 “若有人颠倒黑白,欺辱于你,父亲母亲纵然力微,也会拼尽全力,护你周全!” “你有什么话,今日便说个清楚吧!” 宋晚听着柳氏三言两语便将裴家人污蔑她的话交待的清清楚楚,心中了然。 裴家人若以为拿捏住了江正便可以,那可是想岔了! 江府真正的主心骨…… 是江晚乔的母亲柳氏! 柳氏生的貌美,看上去又温婉,一眼看上去的确像个好糊弄的花架子,但心思却极为透亮。 她进门时说的那几句话的,便是说给柳氏听的。 宋晚想着朝柳氏莞尔一笑,应声道。 “女儿知道了,母亲。” 而后,她这才将目光重新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方才说我一进门便执掌中馈,是这天下的新妇都没有的福气,我实在不敢苟同。” “三年前我嫁入侯府的时候,侯府便已经入不敷出,计划着遣散部分下人了,您是真心疼我,还是管不来这个家,索性将这烂摊子甩开,您自己心里清楚。” “这三年来,都是我拿钱在贴补侯府,侯府那些年年亏损的铺子,也是我给父亲去信,请父亲拨给我一些得力的掌柜和管事,这才渐渐好了起来。” “若这便是您所谓的“天大的福气”,未免有些贻笑大方了吧!” “至于派人砸院子,我更不知从何说起,我不过是派人取回自己的嫁妆罢了,” “莫非……是绿萝阳奉阴违,失了分寸不成?” 一旁的绿萝闻言忙机灵的跪了下去。 学着裴夫人方才假惺惺,对着自家小姐装可怜的模样“伤心”的道。 “小姐冤枉,奴婢带人去取回您的嫁妆时,连夫人、小姐屋里的一个椅子都没有碰倒,奴婢怎么敢砸了夫人的院子!” “夫人,奴婢虽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下人,但奴婢的命也是命啊!您这般污蔑奴婢,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第30章 身孕 裴夫人嘴角抽了抽,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江晚乔,以及那做戏做的不能再假的丫头,面色十分不好看。 方才她明明瞧着江正的已经信了她们。 怎么事到临头,这一直不声不响的柳氏忽然冒了出来? 而且,那江正竟然这般听她的话? 裴夫人正欲开口圆说,一直在后堂观望的裴玉娇却再也待不住,忽然走了出来。 因着江家人在场,她倒是没有同往日一样,直呼江晚乔的名字。 而是端着自己侯府嫡女的架子,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嫂嫂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既然嫁入侯府,我们便是一家人” “侯府当时虽然情况是不好,可也是暂时的,母亲也是相信你,才将中馈托付于你,这有何不对?” “可嫂嫂没有任何交待,便让一群下人擅自闯进我与母亲的屋子,不顾阻拦将我们屋中东西都搬了个干净,这同打砸有何异?” “那些东西是嫂嫂当初亲自送过来的,若嫂嫂想要回去,同我与母亲说一声便是!” “我偌大的侯府,便是再不济,总不至于吞了你的东西。” “我母亲仁慈不与嫂嫂计较,怎的嫂嫂今日却还想着倒打一耙?” 裴夫人觉着这话由裴玉娇来说倒是更好一些,便也不阻拦。 只待她说完才假惺惺的责怪她不懂事。 谁知宋晚不仅没有反驳裴玉娇的话,反而顺着裴玉娇的话便开口便道。 “我从未说过裴夫人将中馈交与我有何不对,不过是裴夫人方才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未免有失偏颇,这才稍微纠正一下而已……” “毕竟宫中的赏赐一回来,母亲就立刻将对牌收回去了,不是吗?” “不过,你有一点倒说的不错,我之所以将属于我的东西搬回来……可不正是怕你们吞了我的东西吗?” “毕竟为了给沈姑娘准备聘礼,裴夫人与裴将军可是煞费苦心呢……” 宋晚说着又转身看向江正与柳氏。 “母亲应该还记得吧,侯府当初娶我进门的时候,那些聘礼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两。” “可是如今,裴家为了迎娶那位沈姑娘进门,可是要给出二十三万两的天价聘礼!” “而这两年侯府的铺子虽然不错,可加上裴将军此次得到的宫中的赏赐,公中的银钱折合起来也不过三万两。” “裴夫人却让我拿着这三万两去置办二十三万两的聘礼……” “父亲母亲觉得……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 听到二十三万两,江正略微错愕了一瞬。 三万两和二十三万两并不是一笔小的出入,便是裴夫人再糊涂不懂算账,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他倒不是心疼那些银子,而是若真如女儿所说,侯府对于那位沈姑娘的态度,可就耐人寻味了…… 裴夫人见势不对,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开口道。 “晚乔,这事是母亲定的没错。” “可沈姑娘毕竟是太后的表妹,我也是想着既然她一定要进门,不如将这事办的风光一些,替侯府做做脸面。” “你也知道的,侯府前些年没落,让人瞧了不少笑话,你这些年代母亲出去应酬,不也受了不少冷待吗?” “如今言儿得了军功,若能借此次机会替侯府找回些脸面,又能让太后满意,对言儿来日的仕途多有助益,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况且沈家丫头说了,那些聘礼到时候会一应带回侯府,交回公中的,虽然公中的银钱同你自己的私产还是有差别。” “可你是言儿的正妻,待你生下子嗣,便是侯府嫡子,这些东西不还是你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若是你是因着此事想和离,便当母亲没有说过就是了,母亲绝不会勉强你的! 江正听到裴夫人的话,心中这才好受了些。 至于侯府三年前竟落魄成那般的事,女儿是第一次提,但对他们而言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他原就担心女儿嫁入这高门被轻看,可侯府若真那般落魄,自家女儿才显得愈发重要,越能被人看重不是吗? 否则哪有刚进门的新妇就掌中馈的。 往后侯府兴盛了,侯府也能愈发念着自家女儿的好。 如此想着,江正劝道。 “乔乔,姑爷刚立了军功,若只是想做做脸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母亲说的对,毕竟都是一家人。” 裴夫人听到江正的话,心中终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只是马上,宋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她看向江正,一字一句的道。 “父亲如此说,不过是因为父亲不知道那位沈姑娘的身份。” “那位沈姑娘可不仅仅是什么裴家故交之女,而是与裴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之人!” “不怕父亲笑话,女儿与裴将军成亲至今都未曾圆房!” “且不说将来会不会有孩子,便是有,裴将军曾亲口对女儿说过,说女儿占了这正妻之位,他心中觉着亏欠沈姑娘,将来若他得了爵位,便由沈姑娘的孩子来继承……至于我的孩子,便全凭自己的造化。” “这样的话,父亲还觉得无妨吗?” 裴夫人也不知自家儿子竟然同江晚乔说了这样的话,正准备强行说是江晚乔为了和离胡编乱造。 毕竟她空口无凭。 可宋晚这时却又提高了声音继续道。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父亲了,那位沈姑娘……如今已经有了身孕了!” 第31章 良知 宋晚的话如同一声惊雷响在堂中,让本准备强行辩解的裴夫人愣在了原地。 裴清言眼中也满是震惊。 江晚乔她……怎么知道的? 江正更是忍不住再次站了起来。 姑爷竟然还未同自家女儿圆房…… 而且…… 青梅竹马?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8节 裴家人方才不是说那沈姑娘不过是故交之女,是太后强行赐婚的吗? 怎会连孩子都有了? 也就是在这时,绿萝适时的带着哭腔跪在了自家老爷面前。 “老爷,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奴婢可以作证!” “裴家人不仅联合起来诓骗小姐,将怀着身孕的沈姑娘迎入府中。” “小姐进门后,姑爷更是一改当初在江家时的样子,对小姐冷淡至极!” “小姐也是因着知道了真相,才伤心欲绝之下做了傻事……若不是红裳姐姐及时发现,将小姐救了下来,小姐怕是早就不在了!” “他们侯府实在是欺人太甚!请老爷夫人支持小姐和离出府吧!” 江正听着绿萝的话,眼中满是惊骇。 虽然裴家人方才说过女儿以死相逼的话,但他方才看女儿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怎么…… 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看向裴清言,只是声音比方才低沉了许多。 “姑爷,乔乔方才说的话……可是真的?” 若自家女儿说的是真的,那沈姑娘不仅背靠太后,还与姑爷两情相悦,裴家人又为了她这般筹谋。 那来日这个家,哪里还有自家女儿的位置! 还有…… 似乎想到什么,江正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江家初入京都,无权无势,姑爷若当真那般不喜欢自家女儿,想抬举那位沈姑娘,裴家人今日完全不必做这一出戏。 那么,今日这一出,便只有一个原因。 江家身上…… 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东西是什么,他根本不用多想便能明白…… 江正越想越是心惊。 他紧紧盯着一言不发的裴清言,放在袖子中的拳慢慢握紧。 “姑爷,怎么不说话?” 裴清言被江正的眼神看的略有些不自然。 若说其他的事还能强行圆说,但嘉和的孩子却是瞒不住的。 那是铁一样的事实,让他们今日的一番言辞沦为了一场笑话。 江晚乔这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宋晚见裴清言不说话,嘴角微微勾起。 “裴将军不会还想说是我污蔑了你吧。” “若是如此,我们大可请个大夫来替沈姑娘把把脉,以证裴将军的清白。” “若真是我误会了裴将军,我一定三跪九叩,向你同沈姑娘赔礼道歉!” 宋晚说着顿了顿,眼中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继续道。 “还是说,沈姑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裴将军的?” 裴清言听到这句话顿时勃然大怒。 “胡说!” “嘉和是这世上最贞洁的女子!怎会怀上别人的孩子!” “我不许你侮辱她的清白!” 宋晚极为满意的看着忽然变了脸的裴清言。 “那裴将军这是承认孩子是你的了?” “只是若是如此,这清白二字,只怕沈姑娘担不起……” 裴清言见江晚乔还抓着沈嘉和不放,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那日他与嘉和久别重逢,月下谈心,喝了许多的酒,待他醒来的时候便见嘉和坐在一旁低声啜泣。 她说他不怪他,左右她已经嫁过人了,她会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 只是待她离开,他便看到了那床榻上刺目的红…… 且自那之后,嘉和便避着他,还是嘉和身旁的丫头吟心告诉了他,嘉和为了他,在漠北所做的一切…… 那一刻他便发誓。 从今往后,他一定要保护好她,又哪里容得下旁人污蔑于她。 “我说了,不许你侮辱她的清白!” “那孩子是我的又如何?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以为你在我面前三番四次的抹黑嘉和、贬低她,便能显出你的好来了吗?” “我告诉你,江晚乔,你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住口!”一个夹杂着怒气的声音忽然打断了裴清言的话。 江正在一旁看着一直以来在他面前温和有礼的姑爷,这般指着自己的女儿骂,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乔乔今日说的…… 都是真的…… 而裴家人,不止联合起来欺负他的女儿。 还在他与夫人面前演戏,想误导他与夫人站在他们那一边…… 劝说受尽委屈的女儿继续忍气吞声,榨干他们江家的最后一点价值! 而他…… 竟然差点相信了…… 江正想着,面上的笑意顿时收的一丝不剩。 他走到自家女儿面前,挡住裴清言看向自家女儿的凶恶视线,强忍着满腔的怒意、心痛、几乎是咬着牙的开口道。 “侯府如此门第,我们江家区区一介商户,着实高攀不起!” “当初……是我江家不自量力了!” “既然姑爷心有所属,我女儿也不好占着这个位置不放。” “若侯府还念着当日相救之情,还请姑爷高抬贵手,写下一纸和离书,放我女儿离开!” 虽然看今日的情形,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但他也只能寄希望于…… 或许…… 裴家人还是有一些良知的。 毕竟当初那一百万两,可以说是救了裴府满门性命! 第32章 不装了 裴清言知道今日这出戏是没法演下去了。 罢了,他早就说过,没有江家,他照样能凭自己光耀门楣。 不过是要多费些力气罢了。 江晚乔既然想走,他便成全她! “好!和离就……”和离。 只是另外两个字还没有出口,裴玉娇便放下了方才故作姿态的模样,尖声打断了他。 “哥哥不可!” “江晚乔犯了七出之条,便是要走!也是我侯府休妻!” 裴夫人的声音也随之响了起来。 她看向裴清言,朝他使了使眼色。 “清言,你妹妹说的不错!” “凡事都讲究个理字,江家曾有恩侯府,既然今日亲家想带女儿走,我们当然不好阻拦。” “可一码归一码,今日若你答应和离,外面不明真相的人,还不知如何议论我侯府,这事必须理得明明白白的才行!” 裴清言自然知道母亲与妹妹是怎么想的。 但嘉和怀孕被江晚乔知道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在江晚乔面前丢尽了脸面。 想着她方才瞧自己时那带着满是不屑的目光,他只觉得往日自己对她的那些义正言辞,仿佛都在打自己的脸。 他有些不想让江晚乔心里以为是他在惦记她的嫁妆。 可母亲的意思,他又不好违背。 只得有些烦躁的甩了甩手,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江氏究竟用什么样的方式离开侯府,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过既然母亲反对,你们自己商议便是……” 裴夫人见自家儿子没有坚持,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9节 儿子没有管过家,哪里知道若江晚乔带着嫁妆走了,侯府会多么的拮据。 一直沉默的裴侯爷此时也是冷眉微蹙。 都说商人重利,他以为江家的生意做的这般大,这个江正必定是个拎的清的,不想今日瞧着,却这般糊涂。 他看向江正,方才慈眉善目的模样散去,眼中带上了一丝压迫的锋芒。 “江正,你可想清楚了,若江晚乔与我儿缘尽,今后你江家的事,便再同我侯府无关!” “这上京城的凶险可比之江南有过之而无不及……” “届时,别怪本侯没有提醒过你。” 江正自然听懂了裴侯爷的话。 但看着这一屋子突然变了脸的裴家人,他哪里还敢指望江家能依靠侯府。 “侯爷的话我听明白了,请侯爷放心,只要侯府愿意放我女儿归家,日后,我江家是祸是福,都不劳侯府费心!” 裴侯爷见江正如此不识抬举,不由冷哼了一声,彻底冷下了脸去,他淡淡瞥了一眼裴夫人,便不再言语。 裴夫人接受到夫君的眼神也不磨蹭。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日后江家是指望不上了,她们只能先将眼前的利益拿到手。 裴夫人想着挺直了身子道。 “好,既然你们江家去意已决,我们侯府也不好继续勉强,只是这和离之事我们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江晚乔犯了七出之条,若想离开侯府,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休妻!” 听到休妻两个字,柳氏将自听到绿萝说的话后,便写满了心疼的视线自江晚乔身上移开。 一双美目染上几分凌厉的看向裴夫人。 “裴夫人说的这七出之条,无非是妒忌与不孝。” “可我女儿反对沈姑娘进门,是因为她与裴公子苟且在先,我女儿身为正妻,阻拦也是理所当然的!谈何嫉妒?” “至于不孝,方才乔乔已经说了,不过是拿回自己的嫁妆而已!” “你们裴家若真要拿此做文章,就不怕我们将侯府试图侵占我女儿嫁妆的事,同沈姑娘怀有身孕之事一起捅出去吗!” 裴夫人自然没有将柳氏的威胁放在眼中。 “你以为这上京城是什么地方,江晚乔若真被我儿休出门去,她一个弃妇的话,你以为有人会信?” 柳氏眉梢一挑,唇角微微勾起。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江家虽然在上京没什么权势,却有的是银子!” “若真豁出去了,大把的银子砸下去,届时这上京城的风往那边吹,谁又说的好呢?” “只是那样的后果,你们宁远侯府可承担的起?” 她在乎的倒不是那些嫁妆,只是自家女儿如今不过十八,若真背上这不孝,嫉妒之名被休出府去,日后怕是很难抬起头做人。 她知道自己的话不一定能震慑侯府。 但是…… 为了女儿的来日,她总是要试一试的! 裴侯爷听到柳氏的话却忽然拍案而起,她冷冷的看着柳氏。 “你敢!” “这门婚事是太后亲赐,你们江家若敢四处散播谣言,便是质疑太后懿旨,打的,是天家的脸面!” “我侯府最多不过是担些污名而已,伤之皮毛,可你江家要承担的,可是雷霆之怒!” “你想同我裴家玉石俱焚,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裴侯爷说着眉眼间染上了一丝狠戾。 “原本今日同意我儿休妻,不过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你们若继续这般不识好歹,那这休书,你们也别想要了!” “江晚乔今后生是我裴家的人,死是我裴家的鬼,一辈子都别想脱离侯府!” 江正看着裴侯爷那眼神中的狠厉,心头一跳。 侯府这是……动了杀心? 如此想着,他忙朝柳氏使了使眼色,压下心中的愤怒,忙不迭开口道。 “侯爷,方才我夫人是一时心急失言,并非有意冒犯!还请侯爷大人有大量,切莫同她一个妇人计较!” 裴侯爷闻言冷哼一声。 “本侯没空跟你们在此胡搅蛮缠,只最后问你们一次,这休书,你们要是不要!” 若非不想闹出人命,污了儿子的声名,这人,他早就处理了! 还用的着同他们废话? 要在这后宅中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外嫁女,他有千百种手段。 江正闻言唯恐侯府真的反悔,立即就要应下,宋晚的声音却抢先一步在堂中响起。 “当然是不要!” “我说了,我要的是和离!裴侯爷莫不是没有听清?” 裴侯爷见到了这个地步,江晚乔还这般嚣张的模样,忍不住轻蔑的笑了一声。 “凭你,也敢同我谈条件?简直不自量力!” “机会我已经给过了,既然你们不要,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来人,将少夫人请回房中,送客!” 宋晚却不动如山,直直的盯着裴侯爷。 江家人的态度,她已经看明白了,便无需同裴家人拉扯了。 “侯爷急什么,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我知道你们裴家人向来有“七窍玲珑心”,若没有足够的把握,我怎敢在您面前自不量力呢?” 宋晚说着,眼神带上了一丝戏谑,一字一顿的道。 “只不知……我母亲方才所说,加上当初“丹霞峰”上的实情……够不够同您谈条件呢?” 宋晚清幽无比的声音传入裴侯爷的耳中,却让他的瞳孔不自觉的收缩。 心底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你说什么?” 宋晚嘴角的笑意愈浓。 “侯爷当真想让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这我倒是不介意的……” “当年,您率领五百精兵押运粮草去南境,途经丹霞峰时……” 只是不等宋晚说下去,裴侯爷忽然出声打断了她。 “慢着!” 他强行稳住身子,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 “你……随我进内堂!” 江正不知道发生的什么,却也能感觉到此事关重大,担心女儿吃亏。 “乔乔,我同你一起去!” 宋晚却给了江正一个安心的眼神。 “父亲放心,女儿自有计较,您在此处陪着母亲便是!” 而后,便留下满屋疑惑的眼神,随裴侯爷离开了正堂。 第33章 情比金坚 裴侯爷同宋晚在内堂待了整整一刻钟才一起走了出来。 只是与宋晚的闲庭信步比起来,裴侯爷的脚步显得格外沉重了些,面色亦是一片灰白。 裴夫人见他模样不对,忙上前询问。 “老爷,您怎么了?” 裴侯爷带着些忌惮的看了一眼宋晚后,才在正堂中坐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裴夫人,而是直接看向了裴清言,语气中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气势。 “言儿,当初我在丹霞峰丢了粮饷,犯下大罪,幸得江家相助才躲过一劫,既然如今你与江大小姐有缘无份,便就如她所说,和离吧!” 此话一落,裴家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裴侯爷。 裴玉娇不满的声音更是立即响了起来。 “父亲!这怎么行!” “明明是江晚乔这个妒妇失德在先,她……” 只是还不待她说出别的话来,裴侯爷便有些慌张的厉声打断了她。 “住口!我说了和离就是和离!” “这个家还没轮到你当!滚回去!” 裴玉娇被自家父亲的吼声吓的身子微缩了一下。 她长大后,父亲已经许久没有这般严厉的同她说过话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0节 她攥着手,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 不明白为何顷刻之间,父亲便彻底转变了态度。 江晚乔究竟使了什么诡计! 裴侯爷自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见她站着不动,面露不忿的模样,仿佛深怕她再说出什么来一般,又厉声催促了一句。 “还不滚下去!” 裴玉娇咬了咬唇,但父亲的神情太过骇人,她终究不敢违抗,只狠狠的瞪了一眼宋晚,便愤然离去。 裴侯爷这时又扫了裴夫人和屋中的下人一眼。 “都给我听清楚了!少爷与少夫人是因着性情不相投,自知无法举案齐眉,不想日后互生怨怼,这才好聚好散。” “江家与侯府也是好言相商后,才为了他二人幸福,准他二人和离的!” “今日出了这个门,谁都不许出去说一句旁的闲言碎语!也不许传一句少夫人的不是出去!” “否则,无论是谁,家法伺候!” “平安,替你家少爷准备笔墨来!” 裴清言身后的随侍见家主下了令,忙躬身退了下去。 裴夫人见着自家夫君的态度,也只得识趣的闭了嘴,眼睁睁的看着下人拿来笔墨,递给儿子写下和离书。 白纸黑字,再无转圜。 待二人在和离书上签字,裴侯爷才走到江晚乔身前低声道。 “事无再二,侯府今日已是仁至义尽,江大小姐日后可别将路走歪了才是!” 宋晚盈盈一笑,轻点了下头。 “侯爷亦是!” 裴侯爷闻言只握紧了袖中的拳头,没再说什么,带着裴夫人离开了正堂。 裴清言却没有随二人离开。 他虽然没来得及问,但也知道父亲今日这番反常,必是被江晚乔抓住了什么要紧的把柄。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多少让他心中有些不痛快。 她虽然不像母亲那般执着和离还是休妻。 但被胁迫着不得不接受和离,和江晚乔求着侯府大人大量放她走,是不一样的。 是以将干了墨迹的和离书递给宋晚的时候,他终是忍不住说道。 “江氏,今日你离开后,我侯府日后的荣耀便与你无关了,望你来日别后悔才是!” “你为人刁钻善妒,回去后,也需好生反省,如此,来日若有因着你江家产业,愿意娶你进门的人,你也不至被人厌弃,落得再次下堂的下场!” 宋晚接过裴清言递过来的和离书,扫了一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心情颇好的抬眼看着她。 只是那眼中却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多谢裴将军的“忠告",我会铭记在心的。” “不过有一件事我原是想埋在心底的,既然裴将军这么好心的给了我建议,我觉得自己也应当回报一二。” “裴将军可想听听?” 裴清言见她还算受教,便淡淡“嗯”了一声。 “说吧。” 宋晚灿然一笑。 “前日我在游廊意外遇到沈姑娘时,沈姑娘一时没站稳差点摔倒,我便好心扶了她一把……” “裴将军或许不知道,我在江南时是拜师学过医术的,便“不小心”探了一下她的脉象。” “据我所知,大夫说沈姑娘腹中的这个孩子至今最多不过两个月而已,可就我看,她这一胎,该有差不多三个月了……似乎同那大夫说的……有些偏差呢。” “当然,我也就是随意一说,裴将军若不信,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宋晚说完这几句,不待裴清言反应过来,便将和离书折好放入袖中。 转身朝江正、柳氏道。 “父亲,母亲,女儿在江府备好了接风宴,我们回家吧!” “绿萝,红裳,你们安排人将我的嫁妆统统搬走,手脚麻利些,别扰了堂堂侯府的清净!” 红裳规矩的应了一声是,绿萝却欢喜的快要飞起来一般,几乎小跑着出去安排了。 柳氏与江正自然也知道今日之事别有内情,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询问的地方。 便都先将心中的疑问咽了下去,随女儿出了府门。 留在原地的裴清言先是因着江晚乔的话愣了愣。 而后才后知后觉的恼怒起来。 江晚乔这个妒妇还真是死性不改,到了离开前还不忘记玷污嘉和的清白。 她能会什么医术? 以为自己信口胡言几句,他便会怀疑嘉和? 真是可笑至极! 他与嘉和的情谊,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她未免太小看他裴清言了一些! 也是,她一个商户之女,怎么会知道嘉和的贞烈和气节呢? 这么想着,裴清言转身便去了沈嘉和的院子。 江晚乔越是想让他与嘉和过的不好,他便越要与嘉和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让她看看什么叫情比金坚……! 第34章 不简单 直到回到江府用完膳。 江正与柳氏才让人关起了书房的门,询问今日的事情。 “乔乔,你究竟抓住了侯府什么把柄?母亲看那裴侯爷似乎是十分忌惮于你!” 江晚乔任由柳氏拉着手,半真半假的说道。 “母亲稍安勿躁,此事女儿也是在裴府时偶然听到的。” “裴侯爷丢了粮草之事,想必父亲母亲也是知道的。” “只是当时,裴侯爷对外宣称是在丹霞峰遇到了三千南越精兵突袭,而运送粮草的人不过五百之数,自然难敌。” “可实际上……他们遇上的哪里是三千精兵,不过是不足两百人的山匪而已,那些山匪极为聪明,他们借着地形虚张声势,骗过了裴侯爷,让裴侯爷惊惧之下,下令弃了粮草带着人逃了……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人去楼空!” “他们怕陛下怪罪,便编造了那样的一个谎言,为了圆谎,也为了怕有人揭露此事,他还领着心腹之人,在其他运送粮草的数十名兵士饭菜中下了药……杀人灭口,将尸体做出被敌军突袭而死的假相……让此事更加可信一些!” “而后,他们才转而来到江家求助,重新筹措粮饷,将功补过,将此事遮掩了过去。” 江正与柳氏听着心头惊惧不已。 难怪裴侯爷态度转变的那么快…… 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而且……还事关那么多条人命…… 柳氏美艳的脸上满是焦急。 “乔乔,今日这事你糊涂了。” “这事骇人听闻,你既然知道了,便该瞒在心底,否则若裴府起了杀心可如何是好?” 若早知道女儿拿着这样危险的事同侯府谈条件,她宁愿女儿被休出府。 江正十分赞同夫人的意见,只要想到女儿身处这样的虎狼窝三年,他就忍不住后怕。 “乔乔,你母亲说的对,如此灭绝天良的事他都能做的出来,定是个心狠的,你实在不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 “休妻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了些,总归没有性命重要。” 宋晚知道父亲母亲的担忧,耐心的解释道。 “父亲母亲错了,父亲母亲以为只要我们同意休妻,裴家人就会放过我们吗?” “如今战事初平,国库空虚,一旦我离开了侯府,江家不能再为他们所用,他们必会另想它法,踩着我们江家往上爬。” “我虽不知道这位太后对沈嘉和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但有这层关系在,侯府的确有可能攀上太后,届时他们若真动了什么歪心思,我们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我同裴侯说了,我已经留了后手,只要他敢动我们,他的事便会传遍上京!” “这些日子摄政王本就在朝中清查了许多陈年旧案,他必定心中忌惮,而唯有让他忌惮了,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的!” 江正心中却仍是不安,他思虑了片刻后开口道。 “无论如何,上京城对我们来说已是是非之地,我们不如还是尽快离开,回江南去吧!” 宋晚自然不愿意离开,却不仅是为了她自己。 “父亲若非没有办法,想来也不会匆匆收了江南的生意,动了举家上京来的心思。” “江家既然被当地官员盯上,除非父亲愿意散尽家财,否则如今回去,也是重蹈覆辙。” “而且我们若此时离开了上京,反而让侯府有机可趁。” “这里毕竟是上京,天子脚下,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杀人放火!但是出了上京城,却说不好了……” 江正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是对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1节 先帝昏庸,治下不明,各州府都是贪官横行。 若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如今幼帝登基,将来还不知是什么光景……江家是怀璧其罪啊! 可他一人放下容易,江家那么多跟了他半辈子的人,便断了生计! 他如何忍心。 宋晚见江正面露悲戚,安慰道。 “父亲也不必太过悲观,女儿毕竟在这上京待了三年,也出入了不少达官显贵之家,对上京有一些了解,父亲若相信女儿,便安心待上一阵子。” “若实在寻不到好的出路,再回去不迟!” 柳氏在一旁看着宋晚,见她今日行事说话颇有章法,只觉不过三年不见,这个女儿,真的变化很大。 当初在江家的时候,她也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这般善于谋算…… 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亏。 她睨了江正一眼。 “好了,如今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如今这世道,去哪里不是一样的?” “既来之则安之,便听乔乔的吧。” 江正这才恍惚自己方才被那太过骇人的事乱了心智。 有些惭愧的同柳氏对视一眼后,才带着些释然的看向宋晚道。 “好,就听乔乔的。” “今日是我糊涂了,还差点着了裴家人的道,误会了你,父亲同你道歉!” “乔乔……你别怪父亲。” 宋晚没想到江正会这般坦荡的同自己一个小辈道歉。 “是女儿为了父亲、母亲能同意女儿和离,也能更清楚的看清裴家人的嘴脸,这才特意没有提前知会你们侯府的事。” “父亲虽在侯府斥责了我,却也是为了我好,女儿怎会怪父亲。” 原先她是想着,她虽然占了江晚乔的身子,但毕竟不是真的江晚乔,同江家人没有什么感情。 若江家人是趋炎附势之辈,会因为利益牺牲自己的女儿,她自然不会留在江家,代她尽孝。 但今日之事,让她心甘情愿的接受了这个新身份。 江正听着女儿的话,面上终于重新露出了笑意。 “好,乔乔当真长大了……” 三人一番家常叙旧后。 柳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带着几分好奇道。 ”对了乔乔,今日离开侯府时,你同裴清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莫非那位沈姑娘……” 自家女儿学过医术的事倒是不假,毕竟自她小时候起,她就什么东西都让她尝试的学过一些。 她们商户人家的女儿同世家贵女不同,并不一味钻营琴棋书画这类风雅之事。 女子外出行商,抛头露面的也不足为奇。 她就这一个女儿,便想着她自己喜欢什么,就学什么便是。 只是乔乔悟性虽然不错,却没个定性,最后都是学的广而不精。 他也不知道自己女儿究竟把脉把的准不准。 宋晚看着母亲开口回道。 “就她的脉象来看,的确已有三个月。” “至于她怀的究竟是不是裴清言的孩子,还是二人其实更早就在漠北相遇有了苟且,战场相救不过是个幌子说的好听,女儿就不知道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若是能恶心到他们更好,若不能……”宋晚学着江晚乔在闺中的模样调皮一笑。 “女儿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她不过是觉得,那个沈嘉和看着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般无害罢了。 且不说当时是她主动嫁去漠北。 就说她和亲三年,漠北战败。 她却能毫发无伤的回来,这样的女子,又岂是简单的? 柳氏听着女儿话有些失笑。 “你啊,还是同从前一样……” “好了,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江家的事我与你父亲会商量着来的,你也不必太过操心。” 宋晚知道柳氏是心疼自己,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从善如流的答道。 “我知道了,母亲。” 第35章 她,必须死 怀王府东院的一处寝房内。 一束斜阳透过窗棂洒在斑驳的地面上。 怀王云骁站在云峥的床前,目光一动不动的看向正替儿子诊脉的太医,眉头微微皱起,显出几分焦虑来。 云峥自从那日在相府门前自伤,昏迷被抬回来后,直到第二日才醒过来。 毕竟那一刀虽然不致命,却刺入得极深。 显然他动手之时,是一点也没有对自己手下留情的,所以后来的这几日,他便一直在府中卧床静养。 见太医把完脉,怀王迫不及待地跨前一步。 “太医,我儿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太医恭敬的朝怀王一礼。 “王爷放心,世子这次虽然伤的不轻,又失血过多,但好在世子身子根基十分不错,如今这伤势已经稳住了!” “只是世子这伤口太深,又贴近要害,为稳妥起见,最好还是在府中继续静养一个月,不要下床走动为好!” “下官重新拟个方子,王爷让人定时替世子换药,再用些补气血的药温养着便是了。” 怀王年逾四十,浑身散发着一股儒雅、沉稳的端方君子之气。 此刻听到太医说儿子的伤势已经无碍,他紧绷的身子似乎放松了一些。 “那便好,今日有劳太医跑一趟了。” 太医自然不敢居功。 “王爷言重了,太后娘娘吩咐了,世子带兵清剿反贼,乃我天齐的有功之臣,一切都是应当的。” 怀王面露感激之色。 “太后娘娘有心了,还请太医代本王向太后娘娘转达谢意。” “待我儿康复,本王一定亲自带他入宫,拜谢太后。” 太医看着面前面容和善,没有一丝架子的怀王,颇为恭敬的点了点头。 虽然他从来都知道怀王府门风清正,但从前怀王赋闲在家,当个闲散王爷便也罢了。 如今他已在朝廷百官的一力推举下,成了新任中书令,执掌六部,云世子又彻底接手了羽林卫,他还能如从前一般谦和,实在不易。 “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回宫复命,一定将王爷的话带到。” 太医说着又向怀王行了个礼,让药童背上药箱,转身出了门。 只是目送太医离去后。 怀王的谦和之色却慢慢自脸上褪去。 他缓步走到云峥的床边,看着因为失血过多,面色依旧惨白的儿子,眼中再无半分方才的担忧之色。 只带着些许淡漠的看着他。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样的事,为父希望是最后一次。” 云峥坐起身来,似乎对于父亲这副模样早已习以为常。 “父亲误会了,相府的事……我也只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已。” “父亲说过,人心,才是上位者最重要的东西,儿子时刻铭记在心。” “宋晚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手射杀了他,即便如今世人都知我是迫不得已,可将来若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始终对怀王府名声不利!” “用这点伤换一个安心,儿子觉得值得!” 怀王却似乎根本不相信儿子说的话,只继续垂眸看向他。 眼中有一丝凌厉。 “你究竟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还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你自己心中有数!” “儿女情长是成大事者最不需要的东西!” “你要记住,若不是你存了不该有的念想……在宋家彻底倒台前,我本是不想让宋晚那么快便死的!” “是你,害了她!” 云峥眼中情绪翻涌几许,最终却只是沉默的点了点头。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2节 “儿子明白!” “父亲放心,儿子已经放下!这样的错,儿子不会再犯第二次!” 云骁不置可否的转过身去,衣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朝中的事暂时不急,太医既说你还要休养,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便继续安心待在府中,冷静下来后,好生反省反省!” “半路杀出来君九宸这个变数,如今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你……好自为之!” 而后,便毫不犹豫的抬步走出了房间。 怀王的脚步声很快便逐渐消失在空荡的房间中,只留云峥独自倚靠在床榻之上。 房间内顷刻间便透出一股难言的沉闷。 忽然,云峥的目光落在了窗下那盆早已枯萎的凌霄花上。 一个娇俏,明艳的笑颜便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后,慢慢变成了见她的最后一幕。 他清楚的看到,她那双曾充满信任与爱意的眼眸,满是质疑与失望…… 云峥忽然苦笑了一声。 果然,知子莫若父。 只是……为何挨了这一刀,他心中的愧疚却并未消减半分?反而愈发浓烈…… 明明……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场处心积虑的算计而已…… 而她,果然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是啊! 即便外人都说“奸相之女”宋晚,是个一无是处、嚣张跋扈,只知吃喝玩乐,整日追着他跑的草包。 但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她那么聪明,若不是他当真对她动了心,他又如何骗得过她? 只是…… 那又如何呢? 从他随父亲走上那条路起,他便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必须得死! 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眼看大事将成,却转眼成空。 不过,正因为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这条路,他便要更加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了…… 否则这一切…… 岂不显得太过荒唐! 第36章 郡主 裴清言与江晚乔和离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 虽然没有闹出什么人们喜闻乐见的丑闻轶事,但因着沈嘉和与裴清言的婚事,多少还是有人私下谈论几句的。 只是两家人始终都对此事三缄其口,一来二去,人们一窥究竟的心思便也散了。 半个月过去。 裴清言与沈嘉和成婚的日子也近了。 裴夫人定下的那些聘礼也都陆续赶工完成,送到了侯府。 裴夫人这些日子早就清算了府中的财物,将一应能换钱的东西都让人偷偷拿去变卖了现银回来,可就算如此,也还差三千两。 裴清言与沈嘉和成亲当日的席面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至今没有着落。 加上江晚乔将江家的下人带走后,她还要重新安排府中下人的分工以及筹办婚事,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 裴夫人实在无法,只得将裴家的人都召集了起来。 “言儿,如今那些聘礼都送上门来了,若侯府迟迟拖着不结尾款,恐怕会失了侯府的体面。” “你与嘉和的婚礼宴席也不能太过寒酸……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我瞧着你最近不是同那些世家子弟走的近,你看能不能……找人周转一下?” 裴清言这些日子也明显感觉到府中的吃穿用度都差了许多。 只是…… 他哪里拉得下脸面找人借钱? 虽然自从休了江晚乔后,不知为何,曾经刁难过他的刑公子一伙人似乎对他和善了些。 但正因如此,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前丢了脸。 “母亲,此事……恐怕有些不妥。” “府中不是还有三间铺子,一处庄子吗?不如先抵押了,将眼前的事先应付过去?” “母亲也说了,如今这些铺子经营的不错,盈利颇丰,待我们手中宽裕了,再赎回来便是。” 裴夫人只觉心中发苦,她原先就不善经商之道,如今几年不理事,便愈发生疏了。 她虽不想让自家夫君、儿子知道铺子的情况,显得自己太过无能。 但如今的情况,她也不好继续隐瞒,便如实说道。 “那些铺子最近也不安稳,自从江晚乔走后,那几间铺子的掌柜也都跟着走了。” “我原还想着左右铺子已经稳定了,就算这些掌柜走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先提拔了几个能干的伙计上来顶着。” “谁知这才不过半月,铺子里便出了不少错漏!这些可是侯府的祖产,若是届时赎不回来……” “老爷,此事还是您拿个主意吧。” 裴侯爷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自从知道自己埋藏了多年的秘密被人抓到把柄后,他便有些心神不宁。 甚至晚上还做了一次噩梦。 梦见那数十具鲜血淋漓的尸身。 那时候…… 他其实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先帝残暴,若是实话实说,那些运送粮草的人,也是会同他一起被先帝问罪的。 他也是被逼急了,才不得已对自己人痛下杀手…… 至少……还能保住大部分的人不是吗? 他以为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自己早已经淡忘了。 可那日再次被人提起,他才发现,他没有…… 那件事就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老爷?”裴夫人见自家夫君走神,又唤了他一声。 裴侯爷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疲惫的道。 “抵押便抵押吧,解决眼下的事情要紧。” “江家请来的那些掌柜,毕竟不是我们自己的人,走了也好。” “至于那几间铺子……清言,你明日出去打听打听,寻几个能干的管事回来,先维持住铺子的正常运转。” “其他的,日后总有办法解决的!” 裴清言也察觉到了这些日子父亲时而走神的模样。 只是父亲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多问。 不过见父亲母亲都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 想了想后,便带着几分轻松愉悦的口气开口道。 “父亲说的对,毕竟只是些身外之物,只要铺子正常运转下去,迟早是能赎回来的!” “而且,儿子今日正好有好消息要同你们说呢!” 裴夫人听到好消息几个字,终于来了些精神。 “哦?什么好消息?” 裴清言面上带上了几分激动。 “前几日嘉和入宫觐见了太后娘娘,太后说了,待我与嘉和成亲后,陛下便会将我的差事定下来。” 说到这里,裴清言面上激动之色愈发真切。 “听太后的口风……极有可能是兵部侍郎之位!” 听到这话,裴夫人心中大喜。 兵部侍郎? 那可是三品,还是掌实权的,儿子这是越级晋封了? 那方夫人的夫君如今年过四十,也才做到兵部侍郎之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3节 自家儿子如今可还年轻…… 只要儿子将差事办好了,在朝中站稳脚跟,将来何愁没有人送银子上门! “好!好!我儿当真有出息。” “嘉和也果真是我裴家的福星,不是江晚乔那个动不动寻死觅活的扫把星可比的!” 裴清言见母亲欢喜的样子,心中也庆幸不已,继续道。 “不止如此,太后还说了,当初嘉和替天齐和亲漠北,是有功社稷之人。” “原本按照祖制,就是应当封为郡主或公主的,奈何当初先帝大意,竟将此事疏忽了,如今嘉和回来,自然应当将这份属于她的封赏还给她。” “待礼部拟定好封号,这赐封嘉和为郡主的旨意,就该下来了!” 郡主两字一出,裴夫人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言儿,此事当真? 裴清言面上含光的点了点头。 “自然!” 虽然先帝当初并非因为疏忽,而是与漠北的一场心里博弈,有意而为,但是如今新帝与太后如此说,旁人也无话可说。 裴夫人闻言心中又是大喜。 就这两件事便能看出来,太后当真是疼爱嘉和这个表妹的。 只是转念想到那些聘礼,裴夫人又有些迟疑。 虽然将几件铺子典当了,结清尾款后,还有些剩余的银钱,足够置办一些看得过眼的聘礼了。 可若嘉和是郡主的身份,又未免显得寒酸了一些。 她可不能让人挑了礼。 心中快速计较了一番后裴夫人开口道。 “如此,这婚事倒是更马虎不得了。” “言儿,你放心,母亲一定会想办法将这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裴请言才听母亲说了府中的情况,也不想母亲太过费心。 “没事的母亲,嘉和同江氏不同,不是那等在乎黄白之物之人。” “她说了,母亲替她定的这些东西已经很珍贵了,她知道母亲心疼她,可如今府中的情况她也知道,母亲不必再费心。” 裴夫人却不赞同。 “你懂什么!” “好了,这些事你不必管了,母亲自会安排好的,你便安心准备着风风光光娶嘉和进门便是!” 她自有那不费钱,又能给侯府长脸的法子。 那日江晚乔说的一句话没有错,若用红布盖着,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左右她定了那么多名贵的物件,放在明处,谁还能怀疑其他箱子里装的是不是真金白银? 裴清言不知母亲心中所想,却也不好辜负母亲的一番好意,便也点了点头。 “那边有劳母亲费心了。” 第37章 契机 宋晚这半个月也没闲着,除了在江家为自己会的一些“技艺”做些铺垫,便是尽心寻找靠近相府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很快被她等到了。 只是得到这个机会的宋晚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你是说宋老夫人哭坏了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了?” 红裳点了点头。 “是!听说自那日云世子相府离开后,宋相便在家中便卧床不起。” “宋老夫人因着宋大小姐的死和宋相的病,日日以泪洗面……这才伤了眼睛。” “宋府为此给上京城的名医都下了帖子,将人都请去府上,可那些大夫似乎都对宋老夫人的眼疾无能为力。” “宋家大公子发了好大的火,一气之下将人都赶了出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宋晚闻言心中有些焦急。 既然请了那么多大夫上门,父亲的病应当做不得假。 两日父亲应该是称病不上朝而已,怎会真的病了? 是因为她吗? 若是如此…… 那么那封信,会不会没有送到父亲手上? 否则若父亲看到了她的信,定会想办法劝解祖母,何至于自己一病不起,还让祖母因为双重打击哭坏了眼睛? 宋晚想着顾不得再多想,吩咐红裳拿来惟帽戴上,便匆匆出了门。 无论如何,她都得进相府一趟才行…… 至少,先治好祖母的眼睛…… …… 而此时的相府,却正因着另一件事气氛凝重。 宋易的寝房中,宋易靠在床头,听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暗卫回话。 “相爷,昨日闯入相府的人似乎是想寻什么东西。” “此人不仅轻功极高,还不知为何,似乎极为熟悉相府的地形,自入府后便避开了所有护卫,直接奔书房而去!” “待属下与宋九察觉时,他已经潜进了您的书房,我二人联手也没能留下他,只堪堪伤了他的手臂便让他逃脱。” 宋七说着一张冷脸上带上了一丝愧疚,低下头去,朝着宋易一拜。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相爷责罚!” 宋易看着宋七与宋九身上都带着伤,只缓缓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站起来。 “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了,好在府中并未丢什么东西。” “不过那人既无功而返,说不定会想办法再次上门,日后需得加倍警醒着才是。” 宋七宋九依言站起身来。 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脸,两人身上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宋七看上去内敛沉稳,宋九却掩不住面上的愤愤之色。 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相爷放心,若他还敢来!我和宋七一定将他拿下!” 能孤身闯入相府,还在他和兄长联手下逃脱的人,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对他来说,是羞辱。 宋易知道宋九的性子,也没多说。 “你们心中有数便是,都下去让府医看看伤吧!” 宋七宋九闻言齐声恭敬的应了一声是,便转身退了下去。 待两人离开后,房间里便只剩下宋易与宋景。 宋景走到父亲床前,替他又垫了一个软枕,带着些不解的道。 “父亲,宋七宋九的武功都是顶好的,能在他二人的眼皮底下潜入相府,还顺利逃脱,定不是一般人。” “您说……他去您书房究竟想找什么?” 宋易闻言眸光微动,看了宋景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可斟酌片刻后,却只虚弱的轻笑了一声。 “说不准。” “不过能惊动这般高手出动……怕是终于有人开始忍不住,想对相府出手了!” 宋景听闻此言,心中马上有了猜测。 “父亲,您说……会不会是摄政王?” 自君九宸买下相府旁的宅子后,他便一直心中不安。 可奇怪的是这些日子以来,摄政王虽然动了不少官员,甚至包括地位仅在父亲之下的中书令。 相府却一直安然无恙。 虽然朝中看不惯父亲的人比比皆是,但如今忽然闯进来这样一个人。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却只有此人。 宋易却没有立即回应儿子的话,因为……他也不确定。 只是…… 无论这人是不是君九宸,他也得尽快好起来才行了。 晚儿虽然死了,他却不能真的倒下。 他还有母亲,有景儿、颜儿! 宋易想着抬眼看向宋景,缓声叮嘱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4节 “是也好,不是也罢,一切待我好起来再说!” “只是你祖母的眼疾,上京城的大夫眼看着是不中用了,你吩咐下去,多加派些人手寻找陆明的下落,务必要将人找到!” 宋景想到祖母的眼睛,点了点头。 “儿子知道了!” “父亲放心,妹妹如今已经搬去祖母房中陪着了,我今日去看祖母的时候,祖母的精神也比前几日好了些,您只管安心休养便是!” “只有您好起来了,祖母才会真正安心。” 宋易看着宋景沉稳了许多的性子,心怀安慰。 放任自己病了这一场。 他也是时候该放下一切朝前走了。 “好,你去吧,替我唤福伯过来,我有话同他说。” “是!父亲!” 第38章 江神医 而接近午时的时候,宋晚也终于来到了相府门外。 只是待红裳上前,向府门外的侍卫说明了来意后,两人却没能进得了相府的大门。 红裳只得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过去。 “侍卫大哥,我家小姐并非捣乱,而是听闻贵府老夫人的病情,认真想上门替宋老夫人医治的。” “可否请几位代为通传一声。” 谁知那带头的护卫却丝毫不为所动,不仅将红裳塞过来的荷包推开,还态度格外强硬的驱赶着两人离开。 这样的行为让宋晚有些费解…… 这可不像相府的处事风格…… 而且她还发现,相府今日的守卫,明显比往常多了一倍…… 莫非…… 府中还出了什么别的事? 这般想着,宋晚心中愈发焦急了起来,略微思索后,只得上前报上了神医陆明弟子的名号。 好在那些守卫听到陆明的名字时,神情带上了终于有了一些迟疑。 老夫人先前的眼疾便是陆神医治好的,如今相爷让人四处寻他的事,他们自然也知道。 虽然府中下了令,不许放任何无关人等进入相府。 可若是这女子说的是真的…… 几人稍微讨论了几句后,一个人便转身进了门去通报。 宋晚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谁知片刻后,那侍卫自里面走了出来,态度却愈发强硬了些。 “我们少爷说了,陆神医从不收弟子,你便是招摇撞骗也得将话编圆了。” “我们念你们不过一介女流之辈不同你一般计较!” “若还不速速离去,便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说罢,便命人上前,将两人逼退了几步,不许她们再靠近。 宋晚心中有些气急。 却也明白他们如此,不过是听命行事。 而他们态度如此坚决,今日这门,她怕是很难进去了…… 便是再多费唇舌也无济于事。 她看着相府那曾经熟悉无比的朱红色大门,如今却如一道天堑一般,隔开了自己与亲人的距离,暗自咬了咬牙。 没关系! 既然进不了相府,那她就想办法让父亲主动来寻她! 最好,是用最快……最直接的方式。 宋晚想着,不再与同守卫们纠缠,带着红裳利落的转身…… …… 第二日一早。 清晨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宋晚便带着红裳、绿萝出了门。 不久后,一套朴素无华的桌椅,便出现在了街道旁的摊位, 宋晚则静静地坐在那里。 今日她不仅没有戴帷帽,还仔细打扮了一番。 一身水蓝色蜀锦衣裙外罩着一件白狐裘斗篷,眉间坠一朵金箔花钿,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肤如凝脂,娇俏无双。 而她身后的绿萝与红袖则一人站在一端,拿着两根木棍,撑开了一块略显粗糙的横幅。 上面简单粗暴的写着两行大字: 神医小陆明,专医人所不能医! 每日限一人,治不好赠银百两! 阳光渐渐穿破稀薄的云层冒出了头,街上的商贩们也开始陆续出现。 很快,宋晚这独特而略显嚣张的横幅,以及那惹眼的容貌便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绿萝看着聚拢的人群虽佯装镇定,实则心中早就打起了鼓。 小姐虽然学过医…… 但今日小姐瞒着老爷夫人出来,还打着“神医”的旗号。 是不是…… 太过狂妄了一些…… 偷偷瞄了一眼一旁镇定如往常的红裳,绿萝心中叹息一声。 红裳姐姐是后来入府的,怕是不知道小姐的情况,当真以为小姐医术了得呢…… 绿萝思绪百转间,周围聚拢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很快,便有人不满于私下议论,开口朝宋晚道。 “姑娘是从哪里来?这口气可不小。” 宋晚端坐在椅子上,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用十分礼貌的语气一本正经的说道。 “口气的大小,自然是由本事的大小决定的。” “至于我,你可以唤我江神医。” 听着这般貌美的姑娘用这样柔和的声音,说出这般大言不惭的话,周遭立即响起一阵哄笑声。 倒也不算恶意,只是纯粹觉得这话听着像个笑话。 一位中年男子有些于心不忍开口劝阻道。 “姑娘生的这般貌美,瞧着这一身打扮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怎的还学起江湖庸医这套来了!” “今日日头尚早,我劝你还是快些将东西收起来离开。” “此处离济仁堂近,里面有位李老神医,性子最是执拗,尤其痛恨借治病招摇撞骗的游医,若此事传到他耳中,说不得会来寻你麻烦的!” “届时姑娘怕是不好收场。” 宋晚看向说话那人,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语气。 “多谢这位大哥的好意,但我既支了这个摊子,自然是有信心的。” “且若真能引得名医来,同我探讨一番医术,也是一件幸事。” 见这小姑娘丝毫不听劝告,那中年男子不由摇了摇头。 还探讨医术! 这小姑娘看着顶多也就十七八岁,能将那些药材认全都算了不得了。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而这时,一个青年男子却双眼放光的看向宋晚。 “那姑娘说的这治不好病,便赠银百两的事可是真的?” 对于这个问题,宋晚没有即刻回应,而是伸出手来,白嫩的手指将面前桌子上放着的托盘上盖着的黑布掀开来。 “眼见为实。” 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几排银锭,乍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让原本调笑的众人都不由晃了眼。 一百两白银,一分不少。 这……是来真的? 方才出声的那青年男子见状,立刻笑容满面的在宋晚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姑娘可要说话算话。” “我刚好今日有些头痛,不如姑娘先替我看看?” “先说好,若姑娘治不好,这银子可就是我的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5节 宋晚看着那男子搁置在桌子上的手,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可能没有看清楚,我说了,我只治旁人治不好的病。” “普通的病,我是不治的。” “而且这旁人,还不包括一般的大夫,至少……也得是名满京城的才行,否则显不出我的医术高明来。” “当然,若是我当真治不好,这银子,我一定会给。” 宋晚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我家不缺银子。” 这一本正经的话,立即惹得周遭又是一阵哄笑声。 “你这小娘子,便是你家中有钱,也禁不起你这般糟践啊,且你这般图个什么呢?” 宋晚莞尔。 “自然是图名!” “众位若是不信,便当我是想当一回散财童子也无妨。” “我这摊子会摆三天,众位若有识得我方才说的这样的病人的,烦请替我转告一声。” 宋晚说着思索了一下又道。 “若有人能将人说动,带过来给我医治的,不管这人我是否能治好,我同样赠银一百两。” “我方才说了,我家不缺银子。” 这番话说完,另一个长的还算方正,只一身衣裳洗得发白的青年男子,眼中浮现一抹光亮。 他挤到人群前面。 “姑娘此话当真?” 宋晚点了点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女子亦是。” “那济仁堂治不好的病人,算不算姑娘方才说的“旁人治不了的”人?” 宋晚不假思索的道。 “济仁堂名满上京,自然是算的!” 第39章 有些复杂 那男子顿时大喜。 “好,我还当真知道这样的一个人!” “姑娘且等着,我马上去将人给你带回来!” 说完,便唯恐落于人似的,疾步而去。 那男子瞬间便跑的没影了,周遭的百姓见状忍不住开始打趣道。 “这陈泰真是见着银子的影子便往上扑。” “那是当然,这可是一百两,今日这事若是真的,我也得让家中的婆娘孩子们都出去替这小娘子寻病人!” “哈哈,这陈泰只身一人,为了替那红袖招的双双姑娘赎身,他自然是什么都敢做的!” “可你拖家带口的,就不怕这小娘子将人治死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跟着背上官司?” “倒也是这个理,那我便再看看再说……” 一片议论声中,街上已经开始熙熙攘攘,越发热闹了起来。 宋晚支的这摊子前围的人自然也越来越多。 实在是这般好看的姑娘做出这般怪异的举动,以及那一排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银子,很难不惹人注目。 而这围观的人一多,很快便有人认出了宋晚的身份。 “这不是宁远侯府那位刚和离出府的裴少夫人嘛!” “宁远侯府?可是刚立下战功,马上便要迎娶郡主进门的那位?” “正是!” “原来如此,难怪这小娘子做出这样怪异的举动来,怕是这和离之事非她所愿,受了什么刺激呢!” 宋晚听着周遭的议论纷纷,只继续稳稳的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耐心的等着方才说去寻人的那个男子。 至于众人口中的郡主,她自然知道是谁。 这半个月宁远侯府发生的事,绿萝都会打听回来告诉她。 原本绿萝的初衷,只是想看看她们走后,侯府的窘迫模样,好出口恶气。 直到有一天,宫中传了太后懿旨出来。 不仅将原本的赐婚圣旨从平妻改为正妻,还以沈嘉和当初为天齐和亲漠北,是天齐有功之臣的由头,封她为郡主。 封号嘉宁。 看来……那位太后,倒是真的看中沈嘉和的。 回江家的这半个月,江正与柳氏待她极好,她不是没有想过要替他们那被逼死的女儿报仇。 只是她也知道,如今……还不是时候。 即便她手中握着侯府的把柄,但侯府有太后这座靠山,她贸然行动,或许反而会害了自己,累及江家。 ……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就在看热闹的人渐渐觉着没趣,准备散去时。 方才离开的那个叫陈泰的男子,终于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抬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形容憔悴的病人。 陈泰见宋晚还在,不自觉的长舒了一口气,立刻便带着人挤到了前方,让人将那病人放了下来后,朝宋晚道。 “姑娘,我将人带来了。” “这位大哥叫董大,前些日子不知为何忽然开始头晕,头痛、呕吐不止。” “原以为只是吃坏了东西没太在意,谁知没过两日,他竟开始呕血便血,甚至神志不清,病情愈发严重了起来。” “这几日他也看了许多大夫,奈何不管是济仁堂还是御安堂的大夫,试了许多办法,都说这位董大哥病情反复而古怪……只能服些药温养着……听天由命……” “姑娘且看看,这病,您能治吗?” 抬着董大过来的那两个人是董大的家人,宋晚这里的情况陈泰已经同他们说过了。 这事听着太过离奇,她们原是不愿意的,奈何董大受了那一百两银子的诱惑,坚持要来试一试。 宋晚听完陈泰的话没有犹豫的站起身来,走到董大身旁蹲下。 “董大哥是吗?可否让我先号一下脉?” 董大看了一眼宋晚,一抹失望快速的自眼中划过。 虽然自己身体的情况他自己清楚,怕是时日无多了,今日来,也不过是听了陈泰说的一百两银子来试一试。 想着此事若是真的,自己也能给妻儿留一条后路。 但是若说没有一点点期待,是不可能的。 毕竟……谁不想活着呢。 可是看到眼前娇花一样的小姑娘,他心中那丝期待便完全落空了。 他配合的伸出了手,声音有些虚弱。 “有劳姑娘了。” 宋晚也不扭捏,直接将手搭在了董大的手腕间。 这样的举动,自然又是引起了一些异样的眼光。 片刻后,宋晚才将手自董大手腕上移开。 陈泰见状忙询问道。 “姑娘,他的病怎么样?” 他虽然是冲着银子来的,但若这姑娘守信,只要他将人带来,属于他的银子是跑不掉的。 若是可以,他自然希望这姑娘能真的将董大的病治好。 毕竟这样,他也算顺便做了件好事。 这姑娘若扬了名,银子也能给的更爽快些。 宋晚自地上站起来微微凝眉思索了一下才道。 “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陈泰脑子转的快,很快便明白了宋晚的意思,他略带着些惋惜的看了董大一眼后,十分机灵的接声道。 “是,这世上疑难杂症何其多,便是真的神医陆明在此,想来也不一定什么病都能治。” “姑娘年纪尚小,上京名医们都说没有办法的事,姑娘治不了也是应当的。” 宋晚莞尔。 “你误会了,我说的情况有些复杂,并不是说他的病难治,而是……他根本没有生病。” 此言一出,陈泰也有些没有跟上。 他都替这姑娘圆说了,这姑娘不是该顺坡下驴吗? 怎么……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6节 董大都憔悴成这模样了,怎么可能没有病? 第40章 漠北伤兵 而这时,周遭围观的人也不走了,纷纷忍不住的哄笑了起来,朝董大道。 “这位兄台,你听见了吗?这位姑娘说你没病,你还不站起来跑几步,配合一下。” “不然若这姑娘翻了脸,今日这银子,你怕是很难拿走咯。” 宋晚却只当听不懂众人的嘲笑,认真的回道。 “他五脏受损,力虚体竭,不能跑。” 听到这样的回答,周遭的人愈发觉得好笑。 “你这姑娘,便是出来招摇撞骗,也得先学会自圆其说吧。” “你方才不是说他没病吗?怎么就突然又五脏受损,力虚体竭了?” 宋晚则继续认真的答道。 “因为他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董大的妻子听到这两个字心头一跳。 “不错。”宋晚看向董大的妻子。 “只是这中毒的原因我还得确认一下,才能对症下药,不知……能否去你家中看一看?” 董大的妻子闻言有一丝迟疑。 董大见状忙开口道。 “既然这位姑娘这么说了,就按她说的做吧。” 这小姑娘怕是爱面子,觉得下不来台,才寻了这么个由头离开。 他家中也没什么宝贝,还怕这小姑娘图谋不轨不成?只要到时候,她当真给银子便成。 宋晚自然看懂了董大眼中的情绪,倒也不在意。 只抬步走回桌子前,吩咐绿萝拿起那桌上放着银子的托盘,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陈泰。 “这是你替我寻找病患的一百两,你先收好。” “至于这位董大哥,待我去他家中看过再说。” 陈泰没想到宋晚这般痛快,有些迟疑的伸手接过了绿萝手中的托盘。 虽然他就是冲着银子来的,但真的将银子拿到手,还是颇有些不可思议。 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多谢姑娘,不过送佛送到西,在下也陪姑娘走一趟吧!” 宋晚只觉这人说话不大吉利。 倒也没拒绝。 “好,红裳、绿萝,将摊子收起来,我们走吧!” 几人说完话,便收拾东西,朝董家的方向去了。 留在原地的人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一百两银子……当真给陈泰了?” “怕不是串通起来演戏吧……” “我看像,否则她何必要去那董大家中医治?” “但这董大的病情若真如陈泰所说是上京的大夫都医不好的,她便是去了董大家中又有何用?莫非这事也是骗人的……” “应当不至于吧,方才那陈泰可是说出了济仁堂和御安堂的名字,这济仁堂可就在附近,哪有在人家的地盘上撒谎的?” …… 一片议论声中,人群终于还是渐渐散去,由宋晚引起的这一场小小的插曲也总算暂时落下了帷幕。 而宋晚此时已然来到了董大的家中。 董大的家中不算富裕,屋子狭小而老旧,屋中的陈设也是一目了然。 宋晚随意寻了个座位坐下来,仔细看过董大用的药方后,又仔细询问起了他家中之人董大这几日的饮食。 董大的娘子也一一回了。 宋晚便又亲自检查起了他用过的吃食、药物。 不过片刻,宋晚的视线便锁定在了桌上的一堆切成片的人参片上。 她伸手拿起其中一片闻了闻,而后脸上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在这里。” 董大娘子与陈泰见状,也将目光移到了宋晚手上的参片上。 “姑娘,这参片可是有何不妥?” 宋晚点了点头。 “不错,这便是董大中毒的原因。” 董大的妻子大惊。 “姑娘是不是弄错了,这参片可是补药,怎么会有毒呢?” “因为这不是参片,而是商陆!”宋晚说着将手中的参片放到桌子上,看向董大的妻子继续说道。 “这商陆长的同人参十分相似,但真正的人参片横切面应是类似菊花心纹,商陆的横切面却是同心环纹,就如我手上的这个一样,两者的气味也大不相同。”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商陆是带有毒性的!” “若是误食,便会出现腹痛、腹泻的症状,同时伴有头晕、呕吐!” “若不能及时医治,便会开始神志不清,昏迷抽搐,出恭不能自理……直至死亡!” 听到宋晚形容的病症和董大的病症别无二致,连一些她们方才没有对她说起的细节都说了出来。 董大的娘子身子一瘫,眼中的泪止也止不住的朝宋晚跪了下去。 “姑娘,您说的分毫不差!” “求求您,救救他吧!” 宋晚示意绿萝将人扶了起来。 “你先别急。” “董大这几日可是都有食用此物?这东西又是从何而来?” 董大的娘子随着绿萝的手站起身,抹了抹泪道。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当家的是从漠北战场遣送回家的第一批伤兵。” “可回京后,朝廷只说国库空虚,伤兵人数又多,这安置的费用一时拿不出来。” “大夫说我家当家的受过箭伤,得好生养着身子,我便一时贪便宜,在街上的游医手上买了这些“参片”……直到前些日子朝廷将安置费发了下来,才换了回来!” “我也不知道,这……这好好的参片怎么就变成了毒药呢!” 董大的娘子说着有些泣不成声了起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姑娘,那我家当家的,还有救吗……?” 宋晚听到董家娘子的话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漠北军可是摄政王的亲兵,按道理,户部为了讨好摄政王,理应立即替他解决此事才是。 怎会说拿不出银子? 在父亲的熏陶下,朝中的事她也知道许多。 从前先帝若要用银子,户部可是立即便能想法子拿出来的…… 怎么新帝一登基,便变了呢? 想到近日关于摄政王查抄各路官宦府邸的事,以及董大娘子口中那忽然又发下来的安置费。 宋晚心中隐隐有了一丝猜测。 若是如此…… 如今朝中很可能和那位摄政王,不是一条心呢…… 这倒是个机会…… 不过眼下还不是仔细考虑这些的时候。 宋晚想着朝董大娘子点了点头。 “命可以保住,不过这毒素在他体内积压已久,已然过了最佳时机,届时会不会留下什么旁的后遗症,我也不能确定!” “我只能尽力而为……” 听宋晚如此说,董大娘子忙有些语无伦次的朝宋晚道起了谢。 宋晚却只道。 “你不必感谢我,我并非什么大善人,不过借你们扬名而已。” “大家各取所需。” 而后,便吩咐两个丫头协助着,忙了起来。 陈泰在一旁看着眼前一身华衣,明明与这屋子格格不入,却没有露出丝毫嫌弃,只认真做着手中事情的女子。 眼中不由露出一抹深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7节 第41章 亲自查 四月已至。 第二日一早,依旧是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宋晚的摊子便再次出现在了昨日的地方。 绿萝不知是一回生二回熟,还是因着昨日的事,突然对自家小姐有了信心,整个人显得理直气壮了一些。 有趣的是周遭的小贩见着宋晚又来了,竟都有些高兴的打着招呼。 “江小姐今日又来了。” 昨日因着在这里弄出来的动静,他们周围这几个摊贩生意竟然都比往常好了一些。 宋晚淡笑着回应。 “自然,说了三天就是三天。” 那小贩见着眼前这坦然的姑娘,忍不住升了几分攀谈之意。 “江小姐,昨日那董大的病治的怎么样了?还有,那一百两银子……您当真给陈泰了?” “昨日您走后,可有不少人说这陈泰是您雇来演戏的呢。” 宋晚勾唇。 “人心向来难测,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便好。” …… 而此时街道旁的一家茶楼内,两个男子正临窗而坐。 上官羽手持羽扇,十分懒散的伸了个腰,看向面前的君九宸。 “这一大早的,你让人来唤我喝什么茶?” “扰人清梦。” 君九宸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拾起面前的茶壶,手腕微压,滚烫的茶水顿时冒出袅袅白雾。 映衬得那张本就矜贵无比的面容,愈发清冷飘渺。 “名单拿来。” 上官羽毫无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名单名单,你这是抄家抄上瘾了不成,知不知道如今人家如何说你?” 君九宸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那又如何。” 上官羽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那又如何?” “兄弟们原本都等着来了上京后寻个美娇娘成家立业,如今可好,入京不过一个多月,便被你揪着出去抄了四五次家!” “如今上京城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姐们,听到我们摄政王府的名字便退避三舍了!我们还怎么找小娘子花前月下!” “你自己要做孤家寡人便罢了,可别拉上我们!我们还……” “上官羽。”君九宸见这人又没个正经,直接出声打断了他。 “凡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上官羽有些没好气的自怀中掏出一封信笺,丢了过去。 嘴上却不饶人的继续道。 “本少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有什么原因好找的?” 君九宸不准备同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只将斟好的茶,推到上官羽面前。 而后抬手将信拆开,仔细的看着上面记录的名字以及条条罪状。 上官羽倒也没有继续扯那些有的没的。 只端起茶来,细细的品着。 直到看到君九宸看完信,将信笺放回袖中才幽幽的瞥了他一眼。 “你想解决漠北军的问题,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飞鸟尽,良弓藏,你好自为之。” 君九宸自然明白上官羽的意思,那如远山孤月般的眉眼上,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之色。 “都是该死之人,一举两得罢了,若到了今日还畏首畏尾,那战场上的牺牲又有何意义?” “而且我并未准备在上京留一辈子,自然是将想做的、该做的事情做完要紧。” “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君九宸说着侧眸望向窗外。 便见远处那一身锦衣的女子,正让丫鬟唤了卖糖葫芦的小贩过来。 主仆三人一人拿了一根,不顾周遭围的满满的人群,旁若无人的吃着,面上还带着明媚的笑意。 “一个对将来没有期许的人,又何必惊惧以后呢?” 上官羽见他这副模样,也终于收起了那几分懒散。 “你能杀得了十人百人,过个十年二十年又会有新的一批人出现!” “你明明知道……天齐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君九宸将视线自窗外收回。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入宫,教导幼帝。” 上官羽顿时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有些烦躁的摇了摇羽扇。 好啊,这人如今还学会装傻充愣了。 “再说吧!” 明明此次回京……他们是可以顺理成章拿下那个位置的。 这人却非要拥立那什么劳什子四皇子登基。 一个黄口小儿。 什么帝师,他才不感兴趣! 君九宸深知好友的性子,当下也不多说。 只转而道。 “相府呢?还是一点错漏都没有寻到?” 上官羽因着烦躁,手上的扇子挥舞的用力了些。 没一会觉着有些冷,只得停了下来,没什么好气的道。 “没有!” “不光没有,我看啊,这宋相怕是同你一样蠢。” 君九宸冷峻的眉眼中当即闪过一丝冷意。 他重新将视线移到窗外。 “不过是伪装的比旁人更好一些而已。” “既然查不出来,今后相府的事你便不用插手了,专心替我盯着怀王府便是!” “宋易的事,我亲自查!” 第42章 猜测 上官羽听着这话,似乎来了些兴致,贼兮兮的看向君九宸。 “我怎么就觉得,你对这相府的态度十分不一般呢?” “听说从漠北回京之时,你率先带着随风千里奔袭,赶到了耒阳,回来后……还吐了血?” “若我没记错,那宋家大小姐便是死在耒阳吧……” “莫非……你同那宋家大小姐有什么旧情?” 上官羽说着凑近了君九宸几分,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神色。 “听说那宋家大小姐及笄之年便心悦怀王世子云峥,还为了得到云峥的心,在上京围追堵截,无所不用其极,闹得满上京无人不知,这才终于在及笄后的一年同他定了亲!” “谁知又刚好遇上云峥生母亡故,她便又等了三年,直到等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才终于同他完婚……” “啧啧,可真是用情至深啊!” “而若我记得不错,你投军的日子刚好也是在五年前……最初识得你时,你还带着上京口音。” “这般凑巧,莫非……是那宋家大小姐五年前移情别恋看上了云峥,你则因爱生恨,远走边疆,直待功成名就回来……而她,却死了?” “于是你心有不甘,这才迁怒相府?” 上官羽说着似乎窥探到了什么真相一般,愈发来了精神。 “可这又不像你的为人,还是……当初就是宋相拆散了你同宋大小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8节 只是即便上官羽看的再怎么仔细,却依旧没从君九宸的眼中看出一丝异样来。 他只若无其事的同他对视,眼中没有升起丝毫的波澜。 “你若真是闲得慌,不如明日便入宫吧。” 上官羽看着他那万年不变的表情,顿感无趣。 也是,将这人同那般风花雪月的事情联想起来,是自己糊涂了。 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说来也是奇怪,这人虽然是“那个出身”。 可他自小便进了暗影阁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后来又辗转来了漠北,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两年,这才被他家老头子提拔了上来。 可即便如此,他身上却并未沾染一丝粗犷之气。 若不是那掩在衣袍下伤痕累累的身躯,乍一眼看上去,他依旧是本该有的那副矜贵无双的模样,仿佛是金尊玉贵长大的一般。 可他分明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他为了立功,一个人孤身潜入漠北军营,烧了敌军粮草,被一队漠北士兵追杀。 那一队人足有三四十人。 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他虽然浑身是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无数,但那三十几个漠北军…… 却已然全部没了生息,死状凄惨。 而他,就单膝跪立于那一地的脏污的血泊之中,以剑支撑着身体,猩红的眸光中,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野心。 那一刻他便在想,是什么样的过往,会让他变成那副模样…… 上官羽想着将凑近君九宸的视线移开,起身走到窗前。 “还是再等些时候,等你先看清那小皇帝的秉性再说吧,免得浪费本少爷的时间。” 上官羽说着在窗前站定,眼神也终于落到了楼下那被围绕着的宋晚一行人身上,顿时眼前一亮。 “诶,这不是那日遇见的小娘子吗?” “她不是那个什么侯府的少夫人?怎么出来抛头露面了……” 那日被这女子的容貌惊艳过后,他便寻人仔细打听过了,谁知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嫁人了。 他心中还很是惋惜了一阵。 那裴家在战场搞的小动作,他不是没有看见。 谁知回来后,那裴清言竟攀上了太后的关系。 他不想因为此事让好友同新帝、太后生了什么嫌隙,便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左右朝中也不差这一个蠢材。 那裴清言是什么货色,他看得清楚,哪里配得上这般貌美、聪慧的女子。 只是他虽然立志要回来娶个娇滴滴的美人回家,以慰自家那死鬼老爹的在天之灵。 倒也没有夺人妻室的爱好,便将此事放下了。 君九宸不知上官羽心中所想,只侧眸再次扫了一眼那主仆三人,淡声道。 “已经不是了。” 上官羽原本只是自己嘀咕几句,没想君九宸竟然会应他的话,顿时忍不住回头看他。 “不是了?” “什么不是了?” 但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她不是那什么侯府的少夫人了?” “不对啊……这等琐碎的事,你如何知道的?” 君九宸不语。 上官羽却茅塞顿开。 “所以,你一早便约我来此处,是为了看这个美人?” 亏他方才还在那脑补了他同那宋大小姐的恩怨情仇,感情这人在这里等着他呢。 只是不等上官羽再说出些不正经的话,君九宸便放下了茶盏道。 “她是冲着相府去的。” 这一句是肯定句,没有丝毫的疑惑。 “好了,此事你不用管了!你若是困,便先回去吧。” 上官羽却挑了挑眉,重新将目光移到宋晚几人身后的横幅上。 他替九宸查了相府,自然是知道宋家老夫人眼疾的事的。 而如今…… 神医小陆明,包治百病…… 还诱之以利。 倒是有几分意思。 “本少爷突然来了精神,便勉为其难再陪你坐会吧!” 虽然不知这人为什么对相府咬着不放,但就他这些日子所查,那宋相其实算得上一个让他刮目相看之人。 他不信自己当真看走了眼。 …… 浑然不知正被人窥视着的宋晚,此时正同两个丫头对街边的吃食赞不绝口。 这街边的小食虽比不得府中精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日头渐升。 或许是昨日瞧了那一场热闹没有下文,又加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这摆摊的姑娘的身份。 是以今日见宋晚又出来的时候,这摊位前聚集的人群便更多了一些。 对宋晚的称呼也同之前那个小贩一样,改成了江小姐。 只是这些围观的人,除了同方才的小摊贩一样有询问昨日之事下文的,更多的却是将话题落在了裴清言身上。 “江小姐,明日便是裴将军迎娶嘉宁郡主的日子,听说这宁远侯府极为重视这门亲事,明日那迎亲队伍要绕城一圈呢。” “江小姐明日若还在此的话,怕是要亲眼看到裴将军娶妻了,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对于这些话,宋晚只淡然一笑。 “我与裴将军既已和离,自是嫁娶各不相干,他娶妻也好,纳妾也罢,都同我无关。” 围观之人继续热衷于八卦。 “毕竟是夫妻一场,江小姐便一点也不伤心吗?” 宋晚只坦然的继续道。 “自然。” 嗯,虽然关注点跑偏了一些,但百姓们对她有好奇心,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她现在要的,不就是引人注意吗? 过程如何不重要,达成目的就行。 只是宋晚还未等到病人上门,一个不速之客便忽然出现在了宋晚的面前。 “这不是“裴少夫人”吗?本少爷还当自己看花了眼呢!” 宋晚微微抬眸,看向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 心中暗道,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原来是刑公子。” 刑子显见他还记得自己,面上的笑容放大了些,瞥了一眼宋晚身后的横幅后,有些得意的道。 “不错,是我!” “怎么今日你在此抛头露面,你那个了不得的夫君没有一同来?” 宋晚看着刑子显眼中的得意,以及那特意咬重的裴少夫人几个字,便知他是知道自己和离的事情的。 换做以前的宋晚,见他这副讨打的模样,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成全他。 只是如今她有正事在身,身份又不同以往,自然不能同他纠缠误事。 便当作听不懂他言语中的嘲讽,认真的回道。 “劳刑公子记挂,我与裴将军已经和离了。” 刑子显闻言故作惊讶的道。 “哦?和离了?” “你那日不是还将你那夫君夸上了天吗?怎么忽然就和离了?” “莫不是……做了什么有违妇德之事,惹了夫家厌弃,被赶了出来?” 宋晚继续不动声色的回道。 “此事是我的私事,恐怕不便与刑公子相谈。” “我今日在此是为行医,若刑公子不是为求医而来,还望公子能带人先行散去。” “民女不甚感激。” 刑公子身旁那个带着几分娇媚的女子这时女子忽然掩嘴笑了笑,朝刑子显道。 “刑郎便不要难为这位姑娘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便是真做了什么有悖妇德的丢脸之事,又岂是有脸轻易说的出口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39节 第43章 美人计 刑子显闻言大笑了一声,掐了那女子的腰一把。 “还是美人想的周到,那我不问了便是。” 他今日不过是随意出来逛逛,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碰上这胆大包天的女子。 除了宋家那个死了的宋晚,他还从未在外面被别的女子那般下过面子。 宋晚便也罢了,同他一样,有个爹罩着。 她一个商户之女,凭什么? 凭裴清言? 那裴清言他也见过几次,若真如这女人说的是个顶天立地的便也罢了,他瞧着却窝囊的紧,连他都看不上。 不过是仗着攀上了太后,自家爹也让他收敛着些。 正因为如此,被拿来同这样一个人比较,他心中更来气了。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不看她服个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刑子显想着继续好整以暇的看向宋晚。 “不过嘛,这上京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来招摇撞骗的地方,江姑娘今日在此设摊,怕是没有经过上京商会同意的吧。” 宋晚只道。 “刑公子说的不错,不过我在此设摊是免费诊治,并无获利,依照天齐律法,是可以不经过当地商会、官府的。” 刑子显却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而是转身看向身后的侍从。 “这可就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 “你们去个人通知京兆尹一声,小爷今日便做一回好人,维护一下这上京的秩序!” 其中一个小厮立即领命而去。 围观的百姓也有不少认得这位嚣张跋扈的刑小少爷的,心中顿时也为这位江姑娘担忧起来。 真是可惜了,这江姑娘生的貌美,待人又亲切。 却不知如何得罪了这位小爷。 江家虽然有钱,可终究身份低微,如今遇上这位,还套上这般冠冕堂皇的借口,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应付过去的。 这刚失了夫家的姑娘,若是关进那大牢里去,也是可怜。 原本在茶楼看戏的上官羽也隐隐约约瞧见了这边传来的动静,他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君九宸,正想着要不要来个英雄救美时。 便见宋晚忽然低垂着眸子站了起来。 待她再抬眼时,那灿如星空的美眸已经蓄满了泪水。 她带着些哀怨的看向刑子显,泪水欲落不落的模样,配上那本就绝美的容颜,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声“我见尤怜”。 宋晚就用这副模样盯着刑子显,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更凄楚一些。 “上次得罪刑公子后,刑公子是不是使人为难了我夫君?” “如今我已经离开侯府……” “刑公子莫非还不满意吗?” 刑子显原本以为她站起来是要同自己叫板的。 毕竟这女子虽然生的美,但那泼辣的性子他确是见过的。 谁知猝不及防的,却被眼前这人与预想截然不同的态度弄的一愣。 她这模样…… 怎么让他觉着自己同那十恶不赦的负心汉一般…… 直等身旁的女子带着几分恼怒的推了推他,刑子显才回过神来,看向眼前可怜兮兮的女子。 声音中的嚣张之意却不自觉的褪去了几分。 “你……你这是做什么!” 宋晚依旧是那副委屈不已的模样,一双羽睫微微颤动。 泪水仿佛晶莹的珍珠,盈于眼睫,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难道不是该我问刑公子想做什么吗?” “若我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刑公子还不解气,非得将我关进牢里去才甘心,也不必刑公子费心了,我直接随你去官府便是。” “刑公子说什么罪,我都认了便是。” “免得日后我日日担惊受怕的……” 宋晚说完,那眼中的泪终于似断了弦的珍珠一样,落了下来。 刑子显见宋晚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了起来,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她她她,哭什么? 鬼上身了不成。 上回她那咄咄逼人的模样,让他都没将她当女子看了。 就像宋家那个一样。 可如今她这样,倒叫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虽然混账了些,可素来怜香惜玉,这欺负一个弱女子的事,还是不屑做的。 而且…… 听方才她那话中的意思。 她是因着此事才被裴家赶出门的?可裴清言同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是她有失妇德,侯府碍于江家当年的恩情,才忍气吞声,允她和离…… 听着耳边陆陆续续传来的哽咽声,心里又将裴清言骂了几句,刑子显才轻咳了几声道。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我将人撤回来便是!” 宋晚却只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任由眼泪继续流出。 暗道这美人计她从前不常用,效果倒是比她想象的好。 她从不觉得这示弱的手段低人一等。 处在什么位置,便利用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尽可能简单的脱困,是父亲教他的。 她学的很好。 今日若跟刑子显去了公堂,即便她能想办法脱困,与他的梁子却是彻底结下了。 为免这刑子显日后没完没了,今日还是一劳永逸为好。 宋晚想着继续委屈巴巴的道。 “刑公子还是将我送进牢中去吧。” “否则若是来日刑公子又想起来,我自己便罢了,可如今我父母也来了上京……” “若是连累了家中之人,我心中如何能安?” 刑子显闻言皱了皱眉。 “笑话,小爷是那种人吗?” 宋晚只无辜的看着他,一副“你如今不就是”的模样,继续哭。 一旁的绿萝见状忙走到小姐身旁,学着小姐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哭声道。 “小姐身子虚弱,如今这天气如此阴冷,哪里禁得起去牢房中折腾!而且那狱中龙蛇混杂,小姐如此相貌,说不定还会让人欺负了去!” “刑公子,求求您,若您非要抓人,便抓了奴婢去吧!” “便是打死奴婢,奴婢也没有半句怨言的……” 说着便抱着宋晚,主仆两人好不凄凉的哭了起来。 刑子显看着这哭成一团的主仆二人,愈发烦躁了起来。 他都说了让人撤回来了,她们还想怎样? “好了好了,我保证日后不找你麻烦了便是!” 末了又补充一句。 “也不会找你家人。” 宋晚这才似乎半信半疑的止住了眼泪,红着一双眼睛哀怨的看着他。 “刑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刑子显见人终于不哭了,忙点了点头。 “自然!” 宋晚闻言又看了他片刻,这才终于露出了一丝喜色。 “那便谢过刑公子了,我相信刑公子一言九鼎,一定不会骗人。” 刑子显只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来找她麻烦的,怎么就变成他又是保证又是安慰的了。 这女人真是邪门。 刑子显想着闷闷的“嗯!”了一声后,便搂着身旁女子的腰,仿佛见了鬼似的,疾步离开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0节 宋晚目送刑子显离开后,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替绿萝擦了擦,主仆二人似是很努力缓和了下情绪后,才重新坐回了原地。 围观有些心善的百姓见状还好心出言安慰了她几句。 宋晚也都一一点头谢过。 茶楼上的上官羽听到随风转述的两人的对话,嘴角不由抽了抽,看向君九宸 “这是……” “活的美人计?” 第44章 我来做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就在方才的风波终于散去时。 远处的济仁堂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因着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渐渐的,济仁堂门口很快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阻挡了宋晚的视线,直到一刻钟后,人群仍未散去,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宋晚正准备让绿萝去打听打听。 一个熟悉的人影就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竟又是陈泰。 陈泰疾步走到宋晚面前,没有多余的停顿,便带着一些急切的快速说明了情况。 “江小姐,那边济仁堂有一个妇人,因着昨夜动了胎气,有早产之相,可稳婆接生了一整晚都束手无策,陈家人情急之下,只得一早便将人送来了济仁堂。” “济仁堂的大夫本不愿接诊,奈何陈家人跪在济仁堂外苦苦哀求,济仁堂这才派了一位大夫出来看。” “结果那大夫把过脉后,只说陈夫人腹中怀的是双生子,又是早产,本就凶险万分,如今那陈夫人又折腾了一天一夜力竭昏死了过去,已然回天乏术,让他们回去。” “陈家人见人还有气,不肯放弃,所以便哭闹了起来。” “事关三条人命,江小姐可否去看看?” 宋晚听完陈泰的话,几乎没有犹豫的起身,朝济仁堂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朝陈泰问道。 “既是求医,济仁堂的大夫为何不愿接诊,而且既然知道情况紧急,人又未死,本应将人请进去尽最后一份力才对,又为何反而将人拦在门口?” 陈泰也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妇人生产本就凶险而血腥,因此上京许多医馆都是不愿将人接入医馆诊治的。” “如今这人既然救不了……若是死在里面……怕是不吉利……”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位陈夫人,出自寻芳楼!曾是楼里的花魁娘子!” 宋晚闻言顿时了然。 没有再说什么,只加快了些前进的脚步。 红裳与绿萝则一人提着药箱,一人抱起桌上那一盘银子,快速的跟上两人的脚步。 四人来到济仁堂门口的时候,济仁堂的掌柜也已经出来了,正朝着跪着在身前的两个陈家人,以及站着的几个身着艳丽衣裙的女子开口道。 “并非我济仁堂不愿救人,方才我们孙大夫已经替她看过了,实在是这产妇已经意识全无,根本使不出一丝力气,这孩子又如何能生的下来。” “你们还是回去好好送她最后一程吧!” 那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闻言十分不忿的反驳。 “就是因为人昏迷了使不出力气,你们才应该想办法让她恢复意识才是!” “你们随便派个大夫出来看看便让人回去是什么意思!” “别当我们不知道,你们这些所谓名医,就是嫌海棠曾是青楼女子!怕让她进了门,辱没了你们济仁堂的名声!” 她们都是寻芳楼的姑娘,平日这个时间都还歇在楼里“养精蓄锐”,不过是听说了曾经的好姐妹海棠出了事,才结伴匆匆赶来。 谁知这一来,便见济仁堂的人拦着连门都不让人进去。 她们也知道在这上京城中,她们这些人最是轻贱,尤其是她们这种不入流的妓院。 平日除了楼里当红的那几个花魁娘子生了病,妈妈会使些银子,想想办法,她们这些人想请人上门看诊,也只有那名不见经传的大夫或者游医愿意上门。 所以若不是什么大病,她们都是使人偷偷买几副药吃了了事。 可平日便也罢了,如今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他们怎么还将人往外赶! 而且……海棠明明已经嫁人了! 想到日后便是出了楼,还要让人这般轻贱,几位姑娘不免兔死狐悲,愈发不平了起来。 那掌柜见几个青楼女子这般堵在铺子门口,实在不成样子,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身旁那位方才给海棠把脉的孙大夫也立即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鄙夷的看向这些青楼女子,双手背在身后,显然对这些人的愤怒不屑一顾。 “你们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医馆如何行事,几时轮到你们这些青楼妓子指手画脚!” “方才我遵从医德,破例替她看诊,已经是仁至义尽!” “如今这人已经是救不回来,你们若还要在此胡搅蛮缠!便别怪我们报官了!” 听到报官两个字,跪在地上的的一个老妇人忙朝那孙大夫磕着头。 “大夫,求求你们了,便是我这儿媳实在不行了,她腹中的孩子不是还活着吗?” “实在不行……将肚子破开,将孩子取出来也行啊,我曾听人说过这样的办法……如此……或许还能保住孩子不是吗?” 寻芳阁的姑娘们乍然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一惊, 一时也顾不上同济仁堂的人争执了,转而不可置信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家母子。 “你们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 “陈志高,当初海棠可是我们楼里最红的姑娘,为了嫁给你,她可是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家当,替自己赎身!跟着你过这一清二白的苦日子!” “如今你为了孩子,竟放纵别人不顾他的死活吗!” 那被称作陈志高的男人却只通红了眼睛,看看已经昏迷不醒的妻子,又看看母亲,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寻芳阁的姑娘见他这副窝囊模样,不由也跟着红了眼。 心中替海棠觉得不值。 你一言我一语的骂起了那陈志高没良心。 陈老夫人却梗着脖子说同她们没关系,她们没资格管。 那姓孙的大夫见人吵了起来,不由愈发眉头紧皱,义正言辞的大声呵斥道。 “吵什么吵!你们这是从哪个江湖庸医口中听到的谣言!” “且不说这妇人本就是早产,破开肚子后这孩子能不能活,这般杀母取子、有伤人伦的事,我济仁堂也绝对不会做。” “我再说一遍,你们快些离开!” 那陈家老妇人闻言,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 如果可以,她何尝愿意说出这样无情的话,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而就在这时,宋晚终于在陈泰的掩护下,挤过嘈杂的人群,走到了最前方。 她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我来做!” 第45章 阻拦 清亮的女声响起,正哭着的陈家母子,都不约而同看向来人。 只是见来人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时,两人都有些不确定。 “姑娘,你说什么?” “你……你是大夫?”陈家老妇开口道。 宋晚此时已然闻到一阵阵,自那位叫海棠的女子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她快速应了一声是,便在蹲下身来,将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之上,而后又仔细的检查起来。 陈泰看着陈家母子眼中的迟疑,也忙上前向二人仔细的说明了情况,而后又补充道。 “二位放心,昨日我曾亲眼见过这位姑娘施针救人,她真的会医术!” 哪知那济仁堂的大夫听到此话,却立即发出了一声颇为不耻的嗤笑。 “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和一个见钱眼开的混子,合起伙来哗众取宠,欺世盗名。” “她说她是大夫,你们还真信了不成。” “我劝你们最好擦亮眼睛,没得让病人平白多受些折磨。” 这位大夫姓孙,大概四十岁,是济仁堂李老神医的弟子,平日最是自诩不凡,认为自己已然青出于蓝。 听说还同太医院的人攀上了些许关系,连掌柜都要敬他几分。 昨日他便听闻,有个女子竟敢在济仁堂不远处摆摊,还大言不惭说只治旁人治不好的病 他当即便有些不满,欲去拆穿她,这可是明晃晃的挑衅。 无奈被掌柜压了下来。 谁料后来他又听说,那女子昨日去了一个叫董大的病人家中治病,还言之凿凿的说他没得病,而是中毒! 真是可笑,那董大可是他亲自医治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1节 她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质疑他的诊断! 简直不知所谓。 如今见这人竟然还敢找上门来,他哪里能有什么好口气。 济仁堂在上京是公认最出名的医馆,听孙大夫说这姑娘是个骗子,陈家母子心中也是一阵失落。 但不知是人在绝望时,总是会抓住任何的可能,还是陈泰方才说的那一百两银子的诱惑。 他们到底没有上前阻止。 而这时,宋晚已经看完了海棠的情况,她似乎没有听到那济仁堂大夫的嘲讽一般,冷静的道。 “人还能救,不过时间紧急,我需要一个安静,干净,能随时提供各种药材的地方。” “可否借济仁堂内堂一用?” 孙大夫见这个他刚刚才亲口断言没救的人,这黄毛丫头竟敢说她能治。 不由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你这姑娘,在外面欺世盗名便也罢了,如今竟然在我济仁堂的门口信口雌黄,想出风头想疯了不成?” “我济仁堂可不会助纣为虐!” 言下之意,便是不借。 宋晚站起身来,直接忽略了这个一再出言挑衅的孙大夫,清冷的眸子看向济仁堂的掌柜。 “刘掌柜,家师曾言,医者无类,我知济仁堂有自己行医问诊的规矩,我并无立场干预,只是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 “我相信济仁堂的这个仁字,也是取自医者仁心的“仁”。” “这毕竟是三条人命!眼下也的确只有济仁堂一应药物,用具俱全,最适合施救!” “我只是想借济仁堂的地方一用,并不用你们济仁堂的大夫插手,相信刘掌柜一定不会拒绝,让济仁堂这匾额上的‘仁’字,成为一个笑话的,对吗?” 陈家那个老妇人见这姑娘态度这般坚决,也忙跟着哭求起来。 虽然对于儿子娶了这个烟花女子颇有微词。 但那肚子里的,可是他们老陈家的骨肉,她自然不肯放过任何希望。 寻芳阁的姑娘们也都七言八语的跟着闹了起来。 济仁堂的掌柜见四周围着这么多人,又事关人命,这姑娘又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这借地方的事,若是他们不应,今日恐怕不好收场。 权衡片刻后,他只得点了点头,应下。 将人抬入济仁堂后。 宋晚又吩咐了绿萝,让她出去尽快寻个稳婆回来,被挡在门外的其中一个寻芳阁的姑娘,当即自告奋勇的带着绿萝走了。 红裳则跟着自家小姐进了内堂,让其他无关人等都出去。 陈家母子原有些不放心,但在陈泰的劝说下,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去,守在了门外。 约莫一刻钟后,济仁堂内堂的门再次打开。 众人忙循声望去,便见红裳拿着一张方子走了出来,她疾步走到柜台前,将药方拿给了济仁堂的伙计。 “劳烦小哥抓药!” 堂中的孙大夫闻言,却忽然几步上前,将药方一把抢了过去。 那姓江的黄毛丫头,巧言善辩,逼掌柜将人放了进来。 他倒要看看,一个将死之人,这黄毛丫头能开出什么药方来! 而待看清那方子时,他忽然冷笑了一声,猛地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道。 “胡闹!但凡懂一点医理的人,都知道这红花,麝香,孕妇是万万不能碰的!” “这是什么方子!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医馆内的其他大夫也都围过去,看了一眼那药方,而后便都一一附和了起来,连门外还在围观的百姓也都听到了。 顿时议论纷纷。 这红花,麝香,不是打胎药吗?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便是她们不懂药理,也是知道几分的。 这江小姐却给人开了这样的虎狼之药。 她是想做什么? 莫非……当真是为了扬名,便胡乱开药,死马当活马医吗? 这…… 红裳自然看出这孙大夫对自家小姐有一些莫名的敌意。 见他试图挑事,不由皱了皱眉,掷地有声的道。 “我家小姐说了,如今情况危急,只能用非常之法!” “这红花,麝香平日虽是孕妇禁忌,却有催产之效,只要加以其他药物中和,便是此时最好的催产良药。” “我家小姐此刻正在给她施针,只要能将人唤醒一些意识,再将这药喝下去,便有六七分的把握可以将孩子生下来!” “我只问你们,这药,你们给不给抓!” 那孙大夫见红裳说的如此言之凿凿,眼中眸光一闪。 不论这从哪冒出来的黄毛丫头,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故弄玄虚,他都不能让她轻易得逞。 否则方才他说的这人已经救不了了的话,岂非砸了自己的招牌。 那妇人已然气若游丝,不用多久便会咽气。 他自然能拖延一些时间,便拖延一下。 “荒谬!如此草菅人命的药,我们若是抓了,岂不是成了你们的帮凶!” 红裳见孙大夫这般胡搅蛮缠。 想到方才再内堂中看见的,那个叫海棠的妇人浑身染血的模样,又想起她的身份,不由悲从中来,失了几分平日的冷静。 有些气急的准备上前理论。 而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陈泰却抢在她的前面,一个跨步走到孙大夫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道,面色沉肃的道。 “这女子先前已经被你宣判了“死刑”,如今江小姐愿意一试,如何到你口中就成了草菅人命!” “你们济仁堂是卖药的,我们现在要买药!而且是用来救命的药!” “若你还在这里挑拨人心,耽误了江小姐救人,那草菅人命的人,便是你!” “这药,你们究竟卖是不卖!若不卖,便将药方还给这位姑娘,我们去旁的地方抓!” 孙大夫见陈泰竟然敢在济仁堂对自己动手,面色难看极了。 哪里还肯将药方归还。 他猛地推开陈泰,将药方往身后一缩。 “我身为大夫,岂能眼睁睁的看你们去抓这等虎狼之药害人!” 而后又看向缩在一旁的陈家母子吼道。 “陈志高,你可想好了,这一剂药下去,你夫人可得遭不少的罪!” “你莫非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便任人折磨,糟践你夫人!” “这传出去,你就不怕旁人戳你的脊梁骨!” 陈志高听到这句话,不由看向自己的母亲。 眼中隐隐透露出一丝迟疑。 被拦在外面不许入内的几位寻芳阁的姑娘,见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出手救海棠,这济人堂的大夫却阻止人抓药,不由激动的想往内冲。 她们都是在欢场待久了,最是懂得看人脸色。这姓孙的大夫分明就是没安好心! 无奈却被济人堂的人拦住。 她们只得气急的朝陈志高大喊。 “陈志高!你休要听人挑唆!” “你不主动争取便罢了,如今好容易有人愿意出头救海棠,你还想拖后腿不成!”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几个外人都比你在乎海棠的性命!” 一直沉默的陈志高看到妻子曾经的姐妹,以及素昧平生的红裳和陈泰,都为了她据理力争,终于被激起了几分血性。 一改那老实懦弱,犹豫不决的模样,站起来朝孙大夫坚决的道。 “孙大夫,请把药方拿出来吧,无论这人能不能救回来,我都愿意试一试!” 孙大夫脸色一变。 “当真是人心不古,你和这陈泰都被银钱蒙蔽了双眼,我身为大夫,却万不能坐视不理!” “这药方,谁也别想拿去害人!” 孙大夫说着,就作势欲撕掉那药方。 谁料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他面前。 孙大夫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一柄剑便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而后一块令牌也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孙大夫顿时浑身冷汗直冒,捏着药方的手也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只因那令牌上写着三个字。 黑甲卫!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2节 第46章 救人 孙大夫感受着脖间的冰冷,看着眼前一身黑衣,满身杀气的随风,瞳孔不自觉的瞪大。 方才的嚣张气焰也顿时消失不见,有些颤颤巍巍的道。 “这位大,大人……何事……” 随风看着结巴了的孙大夫没有多言,只神色淡漠的说出两个字。 “抓药!” 孙大夫顿时明白了过来。 虽然不知好好的,这济仁堂为何会出现黑甲卫,但如今这刀已经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忙不迭的朝那柜台的伙计喊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这位姑娘抓药!” 红裳见有人出手帮忙,也顾不上多想,忙疾走到孙掌柜面前接过那药方,放到柜台之上,又拿出一块银子放上去,请那伙计带她下去熬药。 那伙计立即手脚麻利的抓好药后,带红裳下去了。 随风倒也没再难为那孙大夫,只收了剑,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重新回到茶楼之中。 上官羽面上含笑的摇着手中的羽扇看向君九宸。 “好一句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 “这位江家小姐当真特别。” 君九宸眼中却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不知为何,这个叫江晚乔的女子,总是能让他想起那个人…… 他记得。 那人刚习医之时,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时常央着他,让他掩护她偷跑出相府,乔装行医。 虽然她自己只说为了好玩,但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虽贵为宰相嫡女,但无论是街边乞儿,还是青楼妓子,在她的眼中都别无二致。 只是他如今已然分不清,那时候的她,究竟是不是在做戏…… …… 红裳熬好药重新回到内堂中的时候,宋晚的额头已经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妇人拖的太久,情况的确是有些惊险。 好在她最后一根针落下后不久。 那妇人便慢慢恢复了一丝神智。 不多,勉强能张开嘴,却喝不下药。 宋晚也顾不得其他,只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咽下去!你和你的孩子才能活!” 便同红裳一起,将熬好的药给她灌了下去。 那女子的眼角似乎滑落了几滴清泪,出于本能的配合着她们的动作。 最后药汁虽然溅出了许多,但也灌了小半碗下肚。 这时绿萝也带着稳婆回来了。 那妇人喝了汤药后不久,便感觉身下的阵痛一阵阵猛烈的传来,又有宋晚施针替她吊着气,身上也慢慢开始恢复了力气,出于本能般,开始使起了劲。 而后,一阵阵痛苦而压抑的叫声便自内堂传了出来。 门外的陈氏母子听到声音,不禁喜从中来。 这人,竟然真的醒了! 孙大夫也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眼中满是震惊。 这人…… 明明已经没有了意识,怎么可能醒来! 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不解与质疑的目光,孙大夫想到方才那小丫头拿出的药方,下意识的就想说,定是宋晚用了什么虎狼之药,虚张声势将人唤醒,实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 但有了方才的教训,他唯恐那黑甲卫再次出现,嘴角动了动后,终究没再出声。 第47章 给了裴清言一巴掌 只是屋内的声音却没有如孙大夫所想那般很快散去。 而是一阵一阵,不间歇的自内堂传了出来,红裳后来又出来拿了些上好的人参片进去。 渐渐的,外面围观的人都被那一声声痛苦的叫声所感染,不自觉的跟着焦心了起来。 毕竟是三条人命,大多数的人还是心存善念,且期盼奇迹的。 尤其是那些经历过生产之苦的妇人,更是似乎感同身受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一个时辰后,一声不甚洪亮,却让人听的分明的婴儿啼哭声自内堂传了出来。 门外的陈志高听到声响,忍不住双眼通红的,激动站起身来。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母亲。 “娘,孩子……是孩子的哭声。” 而他的话刚落音,另外一个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也同时自内堂传了出来。 两个孩子的哭声交叠,在此刻却仿佛成了最美的乐章。 没有等上太久,红裳便与稳婆一人抱了一个孩子出来,陈志高与陈老妇人忙迎了过去。 陈志高将手往衣裳上蹭了蹭,一副想抱又不敢抱的模样,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朝里头看了看。 “姑娘……我娘子呢?她怎么样了?” 绿萝将手中的孩子递到他手上,没什么好气,却又带着一丝骄傲的说道。 “算你还有几分良心。” “你放心,我家小姐说了,问题不大!你安静在这里等着便是!” 陈志高看这姑娘神情这般轻松,又看着眼前已被经济仁堂的大夫断定不能活,此刻却活生生的在躺在自己怀中的孩子。 心中莫明觉得踏实。 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宋晚才终于自内堂走了出来,在陈志高充满期待的眼光中开口道。 “人已经没事了,不过此次她亏了血气,日后得好生调养,你们得好生看顾才是!” 陈婆子听到这话,忙激动的两眼泛光朝宋晚跪了下去,连声道谢。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姑娘真是上天派来的活菩萨……!” 宋晚对于陈家母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对于她人的人生,她也没有评价的权力。 只说待会会再让人再送份药方来后,便带着两个丫鬟叫上陈泰,在一阵阵欢呼声中走出了济仁堂。 孙大夫听着那一声声的夸赞,双手不由紧紧的握成了拳。 …… 因着方才救人费了些力气,宋晚身子有些吃不消,加上身上又染了些血腥气和药汁,便没有急着回江府。 而是带着几人来到不远处茶楼中的一间雅间中,问小二要了些水净了面和手后,才让人上了茶点,预备歇一会再回府。 等在外面的陈泰这时也走了进来。 宋晚抬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陈泰。 “有劳陈公子替我再跑一趟了。” “红裳,将今日带出来的一百两银子一同给陈公子。” 陈泰此刻却有些迟疑。 “江小姐,今日这人,其实并不算我替江小姐寻来的,方才那样的动静,便是我不过去寻,江小姐自己也会知道。” “而且……我今日并非为了这一百两,这银子,江小姐其实可以不给。” 那寻芳阁的海棠姑娘,曾经是他心上人的旧识。 宋晚却只端起茶杯,悠然自得的饮了一口。 热烫的茶水入腹,暖暖的,驱散了一些身上的寒意与酸意。 “方才陈公子在济仁堂的所作所为,我家丫头已经告知于我,今日公子所为,值得这一百两。” “而且我得到了想要,心中高兴,这一百两,我给的情愿。” “陈公子便当我财大气粗就是!” 陈泰看着面前淡然而直白的女子,笑了笑。 没有再推拒。 “多谢江小姐。” “既然小姐财大气粗,而在下的确缺银子,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宋晚莞尔。 “好。” 见宋晚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陈泰便拿了那一百两和桌上的方子,告辞了。 主仆三人又说了会子话,休息好后,才准备起身回府。 只是门房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几人视线中。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3节 宋晚看着那熟悉的脸,心中都不由暗道了一句。 今日真是晦气极了! 因为来的人,是裴清言。 他带着平安和另一个小厮将三人堵在了门口,半分没有退让的意思。 而是脚步向前,将她们逼退了回去。 而后,门被关上。 宋晚有些不悦的抬眼看他。 “裴将军有何贵干?” 裴清言见门关上,这才面色不善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江晚乔,你既然和离归家,便该在家好生修身养性!” “这几日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究竟安的什么心?” “你非要让我们的事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不成?” 江晚乔回府的这半个多月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他还当她也知道没脸,安分守己的待在家中反思,放心了不少。 虽然对外宣称她们两家是和平协商后决定和离。 可这件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自然是越无人提及,越无声无息的好。 尤其他马上便要成婚,更加不想在这个时候闹出什么流言蜚语来。 可她倒好,偏就在他大婚前两日忽然跑出来抛头露面,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听嘉和和玉娇说,今日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勾引刑部尚书之子。 简直是丢人现眼! 宋晚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原来裴将军也知道我们已经和离了!” “既然如此,我做什么事情莫非还需要经过你同意不成?” “裴将军不觉得……自己管得太宽了吗?” 裴清言却只自顾自的道。 “你做什么事我是管不着,可你做的事已经妨碍到了我,我便有资格管。” “明日是我与嘉和的大婚之日,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居心,你那个摊子,不许再摆了!” 明日若他真的带着迎亲的队伍经过她那个什么破摊子,难免惹人议论。 他与嘉和大喜的日子,容不下一丝瑕疵。 宋晚冷笑了一声。 “一段时日不见,裴将军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你成亲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你的话若说完了,便让开吧!” 裴清言却冷哼一声。 “江晚乔,你少自作清高,你敢说你故意选的这个时机出来惹事,不是冲着我来的?” “你别忘了,当初提和离的人是你!” “便是如今你后悔了想出来博人同情,我们之间也已经是绝无可能!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宋晚简直要被眼前这人逗笑了。 “自私、自大、狂妄浅薄……裴将军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这般自作多情,是不是那路边的狗多看了你一眼,你都以为是那狗看上你了,要跨越种族同你在一起?” 一旁的绿萝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在一旁将自己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才堪堪憋住。 裴清言却被宋晚的话激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伸手便想去拽她的手腕。 “江晚乔,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同我说话!” 绿萝与红裳见势不对,忙上前阻拦,却被裴清言狠狠的甩开。 裴清言许是怒急了,手上也失了轻重,且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这一推,绿萝和红裳便整个人朝后倒了去。 红裳还好,绿萝站的位置靠近桌子,裴清言这一推,她的头便磕在了桌角上。 尖锐疼痛顿时传来,绿萝忍不住痛呼了一声,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额头与眼睛的位置。 一丝鲜血自手上溢出。 裴清言却完全没在意自己做了什么,只继续抓住了宋晚的手腕,狠狠的道。 “江晚乔,我最后说一遍,明日你不许出来生事,否则别怪我不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宋晚的手指一动,一阵刺痛感便忽然自手腕间传来,瞬间便卸了他的手劲。 而后,一个巴掌便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第48章 听好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裴清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吃痛的看着自己手腕上忽然多出来的一枚银针,和脸上火辣辣的一片。 面色变得骇人无比。 她,竟然敢打他! “江晚乔,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手,竟然使不上一点力气! 宋晚神色却变得格外冷肃起来。 她走过去扶起绿萝,待看清她额角的伤口后,才稍稍放下了心来。 还好,只是皮外伤,但是若是再往下一点,便要伤到眼睛了! 将绿萝交到已经自地上爬起来的红裳手上后,宋晚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她重新走到正狂怒的裴清言面前一字一句的道。 “裴清言,我的话只说一次,你听好了。” “你想怎么自作多情是你自己的事,可你若再敢动手动脚,犯到我,或者我身边的人身上来,哪怕伤了她们一丝一毫,便别怪我不客气。” “到时候扎在你手上的,可不仅仅只是一根纯粹的银针!” 裴清言从未见过这样的江晚乔,但面上火辣辣的感觉和耳边的轰鸣,却让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江晚乔,你敢威胁我!你以为自己是谁!” “若不是我父亲顾念当年的相助之情,你以为区区一个江家,能护得住你?” 宋晚轻笑了一声 看来,裴铭并没有将真相告知他这个宝贝儿子。 她直视着裴清言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你大可试试看!” “我今日把话说在这,那摊子,我明日是一定要摆的” “你若真怕惹人非议,就自己另外择它日成婚,别再来纠缠我!” “你也别想着下次多带几个人,我手中的银针便就奈何不了你,回去好好问问你父亲,究竟为什么同意我们和离!” “再看看你们宁远侯府现在,究竟还有没有招惹我的资本!” “否则……当初我们江家怎么把你们从火坑里拉出来,我就怎么把你们推下去!” 宋晚说完才收敛了那一双仿佛萃了寒冰的眸子。 “红裳,扶好绿萝,我们走。” 裴清言感受着手腕间渐渐恢复的力量,看着那转身而去的女子挺直的背脊,以及方才她那迫人的气势,只觉被打的那一侧,耳边响起阵阵轰鸣…… 不知为何,方才眼前的那个女子。 让他无比的陌生。 仿佛……她从前对他的那些爱慕,真的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那样冰冷的眼神,也让他第一次无比真切的意识到。 她,是真的对他一丝留恋也无了…… …… 回到江府后,宋晚看着绿萝额角的伤,有些心疼的亲手给她上药。 “你们两个都不会武功,下次若有这样的事,不许再冲到我前面了。” 绿萝乖乖的坐着,任由小姐替自己涂着药。 忍着痛,故作轻松的道。 “那怎么行,保护小姐是奴婢的职责。” “小姐放心,奴婢皮实着呢,就蹭了一下而已,也就当时疼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 红裳也在一旁默默的点了点头。 别说她自小受到的规矩,便是无论何时,都要将主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4节 江家还是她的恩人,将她拉出了苦海。 莫说裴清言只是赤手空拳,便是动了刀子,她也会挡在小姐面前的。 宋晚看着这两个丫头,说心中没有感动是假的,却还是认真的道。 “我知你们都是忠心的,可在我眼中,你们的安危也同样重要。” “今日便罢了,若下次真的遇上武功高强的穷凶极恶之辈,在明知不可能阻止的情况下,你们万不能为了我而白白送命,知道吗?” 宋晚说着双眼不自觉的微微泛红。 她从前其实也有两个贴身婢女。 她们二人做为陪嫁,随她一起嫁入了怀王府。 但那一夜的新房中,反贼鱼贯而入。 她看出反贼的目标是她,所以让她们快逃,她们却挡在她的面前,不肯离去,生生被反贼手刃。 那都是陪伴着她一同长大的人。 若那场叛乱背后,当真有怀王府的手笔。 那这笔账。 她会记在他们的头上! 而这一世。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绿萝也察觉到小姐的情绪有些不对,似懂非懂的和红裳对视一眼后,齐声道。 “奴婢知道了小姐。” 她们……尽量…… 第49章 投诚 宋晚刚替绿萝上好药,便有下人来回禀说有人在府门外求见。 宋晚瞥了一眼窗外暗下去的天色。 “有没有说名字?” 下人当即应声道。 “回小姐,他说他叫陈泰。” 宋晚闻言有些纳罕,这个时间,陈泰来找她做什么? “让他在正堂候着,我马上去!” “是!小姐!” 吩咐绿萝好生下去歇着后,宋晚便带着红裳来到了正堂中。 下人原想支个屏风,被宋晚挥退了。 陈泰见着将宋晚前来,立即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一礼。 “江小姐,冒昧前来,叨扰了。” 宋晚只示意他坐下来,开门见山的道。 “可是有什么急事?” 陈泰却没有坐下,而是再次朝宋晚拱手一礼,身子比方才伏得更低些。 “小人不才,愿追随江小姐,效犬马之劳!” 宋晚闻言挑了挑眉,看着陈泰俯下身去一动不动的样子,来了些兴致。 “哦?你我不过相识短短两日,你如此冒然前来投诚,凭什么觉得我会接受?我江家可不缺下人。” “或者说……你所图为何?” 面对宋晚一如既往的直白,陈泰只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巍然不动。 “我自然知道江家不缺下人,但小人自小混迹上京市井,对上京城的大事小情。” “各种见得光见的,见不得光的门道都略知一二。” “我观江小姐这两日作为,所图或许不小,江家初来上京,小姐身边,或许会需要我这样的一个人。” “至于我之所图……自然是银钱!” 宋晚看着他身上依旧穿着前日第一回见他之时穿的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微微思索了片刻才道。 “若是我没记错,光这两日你从我这里拿走的的银子,便有两百两。” “若不肆意挥霍,这些银钱足够普通人过十年安生日子了,你要那么多银钱作何?” 那日旁人的议论她倒是听了一耳朵。 好像说是他是为了红袖招的哪位姑娘。 但就她看,这陈泰并不像什么好色之徒,也不似那种沉溺温柔乡之人。 毕竟他每次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中不仅从未露出过丝毫觊觎之态,反而清明而坦荡! 所以,她想听他亲口说。 陈泰倒也没有扭捏,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有一心仪之人,名为双双,五年前忽然失踪,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卖到寻芳阁为妓。” ”好在寻芳阁赎身的银钱我还付得起,便卖了家中田产,凑足了银钱替她赎身!” “奈何就在我去赎她之时,红袖招的人觉着双双奇货可居,捷足先登,将她买走!” 宋晚闻言心中了然。 红袖招与寻芳阁那样的普通妓院不同。 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红楼,楼中女子多通诗书,或精通才艺,吸引了不少风雅之士,其中出入多显贵。 自然,楼中女子的身价也非寻常可比。 陈泰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自那之后,我便不顾脸面,用尽所有门道和方法赚银子。” “奈何随着双双在红袖招的名声越来越响,替她赎身所需的银钱也一日胜过一日,远超过了我筹钱的速度!” “如今哪怕我尽自己所能,也只能每月去看她那么一两日,见她一见。” “江小姐这两百两的确不少,但对于红袖招那种销金窟来说,却是九牛一毛,我不愿再看她过那样的日子,这才孤注一掷,求到小姐跟前。” 宋晚听着陈泰的话,沉吟片刻。 “据我所知,寻芳阁不过普通青楼,那红袖招虽然风雅,却也没有卖艺不卖身的规矩……” 陈泰立即听懂了宋晚话中的意思,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小人以为,女子的贞节,从来不在罗裙之下。” 宋晚带着一丝审视,定定的看着陈泰的眼睛片刻,半晌之后,嘴角忽而溢出了一丝笑意。 “好,就凭这句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只是……你也得先让我看看你的能耐才行。” 陈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那是自然!请小姐吩咐!” 宋晚眼眸一转,漫不经心的道。 “明日宁远侯府迎亲的队伍要饶东城一圈,听说侯府给嘉宁郡主准备的聘礼十分丰厚。” “明日,我想看到那些装着聘礼的箱子,“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上京城的百姓面前。” “让这满上京的人都看看,宁远侯府那“泼天的富贵”!” 裴清言今日竟然犯到了她跟前来,还打了她的人。 就那一巴掌的代价…… 还远远不够! 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只知道对她好的人,她护着,伤害她的人,加倍还之…… 陈泰听到宋晚的话,稍稍顿了顿。 他今日既然上门来,这位江小姐与宁远侯府之间的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虽然不知道这位江小姐同那裴将军和离的原因,但他既然选择了追随她,便不会后退。 陈泰想着又是一拜。 “请江小姐拭目以待!” 而后,便告辞离开。 只是有一些句话,陈泰没有说。 先帝昏庸,治下不明,这看似繁华的上京,却最是藏污纳垢之地。 以他的本事,这几年并非没有人找过他,想让他帮着做些阴私之事,但是他都拒绝了。 他是想要钱,却也有自己的底线。 否则即便赎回双双,她们也会良心不安一辈子。 但奇怪的是,这只见了两面的女子,无端有一种让人信赖的本事…… 陈泰离开后,宋晚想起什么,唤了一声红裳,谁知红裳却没有什么反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5节 宋晚不由侧眸看她,便见她正看着陈泰离开的背影出神。 “红裳?”宋晚又唤了一声。 红裳这才回过神来,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小姐说什么?奴婢一时岔了神。” 宋晚若有所思的瞧着这最是内敛的丫头。 忽然想起,她从前也是被卖去过青楼的,而且柳氏赎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她入青楼半年后…… 她这恐怕是想起从前的事了…… 宋晚想着也没有点破她。 有些心结,只能慢慢解,急不来。 “无事,让人去准备些热水吧,我要沐浴。” 红裳点了点头。 “是!小姐!” 红裳慢慢退了下去,只是方才那句“女子的贞洁,从来不在罗裙之下”,却无端在她脑中不断回响着。 让一向端庄稳重的她,眼底不禁浮现一丝泪意。 第50章 裴清言成婚 裴清言与沈嘉和成亲的这一日。 宁远侯府四处红绸高悬,不管府中主子还是下人,无一不是笑逐颜开,仿佛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喜气。 让原本如老者垂暮一般的侯府焕发出了许久没有过的生机。 而今日所到的宾客也确实不乏高官。 自然不是为了裴清言。 上京显贵之地,一块招牌砸下来,都能砸中几位权贵,一个还没有实职的四品将军,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如今四皇子登基,除了已经准备迁往上京的太后母家苏家,便只有沈嘉和能同当今太后亲近些,前些日子还被封了郡主。 一朝天子一朝臣。 自然有那懂得钻营之人,前来投石问路。 辰时末,裴清言便带着一队气势不凡的迎亲队伍出了门。 沈嘉和自回京以来便住在侯府,但迎亲这日,为了婚仪流程,沈嘉和搬到了从前和沈家交好的一位世伯家中,从那处宅子出门。 裴清言带着迎亲队伍停在宅子前后,沈嘉和很快由吟心搀扶着出了门。 那一身流光溢彩的嫁衣自然很快引起了百姓的瞩目。 “这嫁衣可真是漂亮,一看便非凡品。” 有那裴夫人特意安排的“懂行之人”立即在一旁解说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云锦,金缕阁的镇店之宝,价值千金!” “而且你看见后面抬出的东西没,听说送聘礼那日有人瞧见了,光外面看到的那几样,便是样样出自名家之手!” 围观之人闻言,目光随之移到那已经重新出发的迎亲队伍上。 便见足足三十台大红的箱笼跟在迎亲的队伍后面,一行人愈发浩浩荡荡,排场十足。 顿时又是一片赞叹声络绎不绝。 裴清言带着迎亲队伍缓缓前行,偶尔回头看一眼跟在身后的大红花轿。 心中的满足仿佛要溢出来。 这是他年少之时便立志要娶的妻子,如今两人历经艰辛,兜兜转转,却还是走在了一起。 就如同那话本里的才子佳人最终终得圆满一般。 虽然昨晚父亲仍是不肯说江晚乔手中究竟握了什么把柄,只让他日后不要去招惹他,让他心中有些不快。 但今日这样的喜悦,让他因江晚乔那个泼妇而升起的愤怒都一扫而空了。 罢了,他日后是要成大事的人。 江晚乔便是使些小动作,其实也碍不着他什么。 今后便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互不相干也就是了。 待他功成名就之时。 她自然会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宋晚今日的摊前此时也是热闹非凡。 只因昨晚那陈家娘子顺利产下双生子的事已经渐渐流传开来。 而且不知为何,董大是中毒而非生病,如今已经被江小姐治好了的事, 也一同在一夜间发酵。 就在今日一早,董大还亲自带着一家老小亲自来宋晚面前感谢。 看着说话已经利索,且能正常站立,与第一日那命不久矣的模样全然不同的董大,众人眼中皆是震惊。 第一次真正的意识到。 或许这位江小姐并不是玩闹,而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 毕竟董大的事情,后来是有人打听过的,实实在在是连济仁堂的那位孙大夫也亲口说过治不好的。 是以今日不管是慕名而来的,还是冲着那一百两来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早早赶了过来。 并因着宋晚一日只治一人的事争执了起来。 宋晚一看这局面,便知其中应该有陈泰推波助澜的手笔。 这还真是个聪明人,懂得抓住一切机会为自己收下他的投诚增加筹码。 看了一下来求医的五路人,宋晚含笑打断了她们的争执。 “请各位稍安勿躁。” “虽然先前有言在先,每日限诊一人,但今日是我设摊的最后一日,你们几人的病,我可以一并看了。” “只是自古便有先来后到之说,方才我听的分明,今日第一个到的人,是那位钱大娘,是以这一百两的承诺,我便只对她一人兑现,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宋晚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 “当然,若是你们意见不合,便依照原先说的来,我只诊治钱大娘家中幼子。” 正争执不休的人听闻此言,也终于停了下来。 那位钱大娘以及家人听到宋晚这么说自然是满口道谢,其余四路人心中略略计较一番后,也陆陆续续应了下了。 虽然没有银子,好歹能免费看病,总比什么都捞不着好。 于是宋晚便让红裳安排他们一一上前来,专心的看起了诊。 只是即便今日这行医问诊之事已无什么新鲜可看,可围在江晚乔身旁的百姓却并未完全散去。 只因众人都知道,宁远侯府迎亲的队伍,待会可得经过这里。 而若要说看热闹,这里无疑是最好的位置…… 虽然裴将军与江小姐和离之事并未闹出什么不好的传闻。 但这郡主刚进侯府,江小姐便下堂,江小姐又特意选这几日出来行医问诊,难免惹人浮想联翩。 或许……待会这位江小姐会当街拦轿也说不定…… 这痴男怨女的戏码,百姓们最是百看不厌的。 而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阵喧哗声如约而至,自长街的一侧传了过来。 而后,一阵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看热闹的百姓们看了看马上一身红衣,风光无二的裴清言,又看了看身旁仿佛毫无所觉,只依旧仔细询问病情的宋晚,眼中满是热切的光芒。 仿佛不发生点什么,对不起他们的期待一般。 而此时,裴清言也远远的看见了江晚乔。 见她毫无顾忌的将手搭在一个男子的手腕间,当即面露鄙夷的偏过头去时。 但就在他转过头去的那一刻。 众人想象中的热闹,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了。 第51章 出丑 只见迎亲队伍行至一处岔路时,一声嘶鸣声忽然响起,而后,众人便见一匹失控的马,直直朝迎亲队伍的后半段撞了过去。 那马来势汹汹,看着极为彪悍。 丝毫没有防备的侯府下人们,顿时吓得面如土色,扔开肩上抬着的聘礼便开始闪躲,迎亲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打翻了好几箱聘礼。 好在那马却并没有伤到人,而是刚到迎亲队伍跟前,便被马上之人制住了。 一阵急促的马鸣声后,混乱的场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不过维持了一会,人们便被眼前的情景惊住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6节 只见那打翻的三四箱大红的箱笼。 除了最上面铺着一层金银首饰,下面……竟全是石头…… 石头? 一阵短暂的静默之后,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哄闹声。 裴清言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也是一愣,随后面上立即涨得通红。 母亲出的这个主意,他自然是知道的。 起初他也不太赞成,可转念一想,左右也没有人瞧见,嘉和如今贵为郡主,能给她一些体面,也未尝不可。 谁知道…… 看着周围投过来异样的颜色,裴清言有些恼羞成怒的朝那骑马之人怒声道。 “你是谁家的!竟敢在这青天白日下当街纵马行凶!” 那马上之人脸上却没有什么慌乱的神色,只跃下马来,拉着马绳朝裴清言拱了拱手,镇定的回话道。 “回大人,小人是长公主府的驯马人,长公主近来得了匹好马,奈何野性难驯,特意寻了小人来驯马。” “只是方才我才将这马牵出马厩,准备去往京郊马场,这马便忽然被贵府的锣鼓声所惊,发了狂,朝此处奔来!” 那人说着又似狠狠松了一口气般继续道。 “所幸小人及时将马制住了,没有伤到人,还请大人见谅!” 裴清言听到长公主几个字,脸色微变。 加上这下人的确并未真的撞到他们,不过是他见他衣衫普通,下意识的宣泄心中的愤怒罢了。 如今这人道了歉,还抬出了长公主府来,他哪里还能多说。 只得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咬牙道。 “我知道了,你下次注意便是!” 那人闻言再次俯身一礼。 “是!小人告退!” 只是低下头的瞬间,那马夫的嘴角却若有似无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而后,便利落的转身,牵着马转身离开了。 见人离去,裴清言才带着窘迫的看着周遭百姓那耐人寻味的视线,以及……那满地的石头。 朝仍旧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的裴府下人,气急败坏的斥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 裴家的下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 而这时,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 “哟,这石头便别收了吧,回头还要抬着绕城走,多累人啊……” 那女声带着几分尖锐,很快传入了众人耳中。 原本因为裴清言铁青的脸色低下来的议论声,顿时变成了一阵阵哄笑。 裴家下人捡石头的动作也是一顿,将询问的眼光投向裴清言。 “公子……这……” 裴清言脸色愈发涨红,难堪又忧心的瞥了那大红的花轿一眼后才道。 “全部收起来,走!” 下人这才继续将那些石头全部装了回去,在一片哄笑声中,继续朝前走去。 队伍走到宋晚的摊前时,裴清言甚至不敢将视线移过去分毫。 唯恐从宋晚脸上看到什么鄙夷、嘲笑的神色。 若不是方才那人是长公主府上的…… 他几乎都要怀疑是江晚乔搞了什么鬼了。 否则事情哪里会这么巧,就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出事。 她曾经执掌侯府中馈,侯府究竟能拿出多少东西来,只有她心知肚明,继而猜到了什么端倪,弄出这一出来试探,报复他也不足为奇…… 但偏偏……不可能。 她一介商户之女,如何能请得动长公主出手…… 他只能相信这是一次意外!毕竟他与长公主府素来是没有瓜葛的。 而此时轿子内的沈嘉和手中的帕子都几乎要捏碎了。 “小姐,您没事吧。” 窗外传来吟心压低的声音,沈嘉和却没有回答。 只一张盛妆的脸上,面色阴沉无比。 她无论如何也没料到,自己会在这本该风光大嫁的这一天,丢了这么大的脸。 当初裴夫人提出这个想法,她心中虽然可笑,却没抵挡住这风光大嫁的诱惑。 毕竟当初她去和亲漠北时,那般狼狈…… 可方才外面的情形,她不用看便知道明日会传出多少笑话的话来。 裴家的这些人真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偏偏虽然她如今已是郡主之身,但这因为和亲所封的所谓郡主,其实不过是一个虚名而已。 没有俸禄,没有封地。 若没有太后在,这个郡主的名头,不过就是一个笑话而已,谁会放在心上。 侯府需要依仗着她往上爬,她又何尝不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成为太后和新帝手中有用的棋子呢。 否则凭这微末的血缘关系,能走得多长远? 为了“那个人”的大计…… 她只能忍! 第52章 请帖 与宁远侯府这场被变成笑话的婚事相比,宋晚今日的诊治十分顺利。 不过两日,上京城出了一位女神医的事,便在市井中流传了开来。 上门求医之人络绎不绝。 宋晚自然没有来者不拒,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她懂。 只对外宣称,每月会在那设摊之处,义诊一日。 而接下来她能做的,便只有等。 等这件事从市井传入相府内院。 而那让宋晚翘首以盼的请帖,终于在第三日送到了江府。 宋晚紧紧捏着那红色的请帖,心中雀跃,当即便准备让人送了回帖过去。 只是江正与柳氏听闻此事,却立即来了宋晚的院子。 江正率先开口道。 “乔乔,前些日子你想做什么父亲母亲都由着你,但是去相府的事非同小可,你还是再想想吧。” 女儿和离出府后便足不出户,只让人买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书来,闷在房中没日没夜的看, 直过了半个月才愿意出门。 虽然行事有些古怪,但他与夫人想着最坏也不过是治不好人,赔出去些银钱。 女儿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人,不会当真将人治坏,让她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的。 却没想女儿竟真的名声大噪,还引来了相府。 宋晚知道江正与柳氏心中所想,起身迎着两人坐下。 “父亲母亲可是担心女儿治不好宋老夫人,被宋相迁怒?” 江正同柳氏对视一眼,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乔乔,并非父亲不相信你,只是你学医时日并不长……而且……” “你老实同父亲说,那些被你治好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是不是……前几日来过江府的那个陈泰替你安排的?”前几日陈泰来府中的事,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宋晚理解江正的担心,毕竟知女莫若父。 江晚乔有什么能耐,她父亲定是心中有些数的,可她也不能因此便束手束脚。 左右她如今拥有江晚乔的身体与记忆,身份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质疑的。 便睁着眼睛瞎编道。 “不瞒父亲,陈泰如今确实是女儿的人,不过那些病人,也的确是女儿亲手治好的。” “从前女儿没有展露医术,不过是嫌每日要接触那些病人,免不得脏和沾染晦气,尤其嫁去侯府之后,女儿一介内宅女子,抛头露面之事,更是做不得,便没起这个心思。” “其实女儿于此道上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在上京这三年,还曾遇到过一个不错的机缘,得高人亲赠医书两本。” “如今经过这些磨难,女儿早已抛开了从前那些顾忌。而这几日如此行事,正是想借着一身医术打开名声,进入上京各贵人府邸,看能否替江家在上京寻一个靠山!”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7节 “如今得偿所愿,女儿为何要往外推?” “而且事已至此……女儿也推不得!” 那两本医术是她早就在和离出府后,便依照脑中的记忆写出来的,还刻意做旧了,就是为了应对关于她这身医术的事。 江正听宋晚如此说,心中有些惊讶。 那些人还真是女儿治好的?不过仔细想想,女儿似乎也没有骗她们的理由…… 莫非,自家女儿当真天赋异禀? 这倒是个不小的惊喜。 但转念一想,自家夫人这般聪慧,女儿有些特别之处,也不奇怪。 只是那相府,着实让他有些放不下心。 不过女儿说的对,这请帖已下,若是不去,怕是反而平白生出些祸端来。 “罢了,既然这帖子不好推,那明日为父便随你一同去吧。” “那宋相的名声便是我们远在江南之时也是有所耳闻的,不说别的,就说当初先帝在时,巧立名目,加重我们各地商会成员两成税赋的主意,便是他为逢迎先帝所出!。” “这些日子在上京,我与你母亲更是听上京的百姓私下唤他“奸相”,可见此人……确非什么良善之辈!” “你此去若真有什么意外……有为父在,好歹能有个照应。” 柳氏十分赞同江正的话。 “乔乔,你父亲说的对,他虽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你一人孤身上门,又生的这副容貌,那宋府大公子听说也是个荒唐的,虽说谣言不可尽信,但有你父亲跟着,我总能放心些。” 宋晚闻言心中微微叹息一声。 这名声二字,还真是把双刃刀啊…… 但看着江正与柳氏担忧的样子,宋晚还是将阻拦的话咽了下去。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父亲陪我走一趟了!” 她日后说不定要经常出入相府,让江正亲自去看看,知道父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与柳氏也能安心些。 …… 让宋晚没有想到的是,第二日一早,相府亲自派了马车来接她。 来接人的,是宋府那位她无比熟悉的管家福伯。 福伯年近五十,留着胡须,面上带着几十年如一日的笑容。 “听闻江小姐近日治好了不少疑难之症,江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超的医术,真是令人钦佩!” 宋晚压下心中的雀跃,状若波澜不惊的笑道。 “管家谬赞了,不过是有幸得了些古方而已!” 福伯笑着点了点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十分和蔼可亲的模样。 “江小姐过谦了,那我们便出发吧!” “好!” 一旁的江正见相府亲自来接人,原本还担心会不允自己同行,毕竟相府的帖子上只写了请自家女儿过去。 若是他们自己乘坐马车过去,他跟了就跟了,相府总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但如今却不同…… 谁知那宋府管家听到他要同去,没有丝毫的阻拦之意,只满脸堆笑的说是应当的,立即迎着他一起坐上了相府的马车。 江正这才放下心去,马车出发后,他还低声朝宋晚道。 “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这宋府的管家倒是面善的紧,对你也颇为热情,以礼相待,为父这颗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些了!” 宋晚闻言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 若是江正见过福伯的手段,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那些话,她还是咽在肚子里好,免得吓到他老人家。 只乖顺的答道。 “父亲说的是,女儿也觉着安心了许多呢。” 马车一路畅行,最后停在了相府门口。 宋晚看着那道朱红色的大门在眼前重新对她开启,感受那门后透出的天光,忽然有些热意涌上心头,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在福伯的引领下绕过长长的回廊后,俩人终于来到了正厅之中。 福伯客气的让人给江正奉了茶后,才含笑看着他道。 “江老爷,相爷抱病,内院又是女眷所居,恐怕有所不便,还请您在此稍候片刻,我先领江小姐去老夫人院中,若江小姐有需要,我再行安排。” 江正自然知道这官宦人家的内院他是不好进去的。 “好,小女年纪尚浅,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管家多多提点。” “江老爷放心,江小姐是相府贵客,相府必不会怠慢。” 福伯说着朝宋晚做了个请的姿势。 “江小姐,请随我来。” …… 第53章 入相府 宋老夫人的存寿堂在后院的最东边,布置得并不华丽,简单中透着几分朴素。 宋晚知道这是祖母自己要求的,祖母是过苦日子过来的人,即便父亲得势,她却仍不习惯奢靡。 还让人在院中劈出了一间绣房,平日没事的时候便在里面坐一坐,亲手绣些小物件给父亲和几个孙儿。 思虑间,宋晚已经随福伯走进了内室,她打眼望去,就看见里面坐着三个人。 祖母、三妹妹宋颜,以及闻姨娘。 闻姨娘正端正的坐于一侧,关切的视线落在宋颜与宋老夫人身上。 宋颜则亲手服侍祖母用着参汤。 宋晚清晰的看到祖母眼睛此时被一层白毉笼罩,双眼看起来没有一丝神采。 宋晚心中不禁一阵心疼,祖母这辈子已经吃了太多的苦…… “闻姨娘,江小姐到了。” 福伯的声音响起,宋晚随之回过神来,矮身福了福。 “见过几位贵人。” 闻姨娘闻言转过眼来看向来人。 待看到福伯身后的江晚乔的时候,微微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这传闻中的女神医,竟然生得这副好相貌,只是马上,她便站起身笑道。 “江小姐无需多礼,听闻江小姐医术高超。” “我们老夫人的病,还得仰仗江小姐呢。” 虽然知道眼前之人只是商户之女,但在天齐,医术高明的医者却是颇受推崇的。 就如那位陆神医一般,就连老爷见了也是客客气气的。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或亲近之人没个三灾五病的,关键时刻,这是能保命的! 她知道分寸。 宋晚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夫人言重了,我自当尽力而为!” 宋颜听到这话,也适时的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参汤递给一旁的丫鬟后,朝宋微微颔首示意。 “有劳江小姐了。”而后便乖顺的退到一旁。 宋晚这才在宋颜方才坐过的地方坐下,规矩的将手搭在宋老夫人的手腕上。 祖母的病她其实再熟悉不过,但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的,以免叫人生疑。 垂眸看着祖母即便保养数年,却依旧略显粗糙的手时。 宋晚忽然就想起她与宋颜的女红其实都是由祖母亲自教导的。 只是无论是那小小的绣针,还是长时间的枯坐,对她来说都无比的煎熬。 所以任凭祖母的绣技再高超,她都是绣虎类犬,惹得祖母与父亲哭笑不得。 倒是三妹妹被调教出了一手能同祖母比肩的绣艺。 她知道对于府中的这几个孩子,祖母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区别对待的事来,但她私心却是更喜欢宋颜一些的。 这其中当然也有她与宋景在外“胡作非为”的原因,祖母不常出门,对朝廷的事也不十分明白,父亲不想让祖母为他操心,便没有将事情挑明。 毕竟自家孙子孙女贪玩些,总比得知儿子每日在先帝身边如履薄冰强。 对此,她倒是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十根手指伸出来还有长短,人有自己的好恶也是应当的,父亲多疼她一些,祖母多疼三妹妹一些,也算公平。 宋晚想着收回替祖母把脉的手,开始认真的看她眼睛的情况,又仔细的询问了几个问题。 宋老夫人此时虽然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却也循着声音的方向,十分慈祥的一一作答,末了还安慰她道。 “老身这眼睛是老毛病了,本就不易治,江姑娘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颜儿,待会看好你兄长,不论江小姐能不能治好我的眼睛,都不许再胡闹了,没得吓坏了人家姑娘。”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8节 这话说的,自然是前些日子宋景将那些治不好她眼睛的大夫,通通打出去的事。 宋颜闻言温婉一笑,十分耐心的回着宋老夫人的话。 “兄长前些日子也是担心祖母的病情,这才一时失了分寸,祖母放心,父亲已经教训过兄长了,兄长定不会再冲动行事的。” 宋颜说着又有心打趣道。 “且祖母是没见着,江小姐生的同那天上仙女一般,兄长见着,哪里还舍得将人打出去。” 宋老夫人知道宋颜是有心哄自己开心,面上也带了些笑意。 自从知道宋易的病已经快要大好后,她心中的石头也算放下了,又有宋颜搬过来整日在身边陪伴着开解。 如今她也看开了许多。 晚丫头虽然走的让人痛心,却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了。 她们这些活着的人,总得往下走才是。 她也不想让这些小辈为她担心。 “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还学会打趣你兄长了。” “江姑娘还在这里呢,也不怕唐突了人家。” 宋晚听着一句一句江姑娘,心中苦涩,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礼貌的笑容。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三小姐这是夸赞于我,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 “老夫人身患眼疾,却还如此替我思虑周全,这般菩萨心肠,上天自不会舍得让您受苦的。” 一旁的宋颜很快从宋晚的话中听出了别的意思,面露欢喜之色。 “江小姐的意思是……我祖母的眼疾,你能治?” 宋晚莞尔一笑。 “自然,金针拔毉,对我来说并不难。” “只是老夫人的眼疾看着经年已久,如今应是旧病复发,治起来可能得需要一些时日。” 此话一出,一旁闻姨娘也带着些激动的走了过来。 “江小姐,此话可当真?” 金针拔毉几个字,她听过。 从那位陆神医的口中。 “当真!”宋晚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我今日先替老夫人施针一次,日后每隔三日来一次便可。” “两月一过,老夫人的眼睛便能恢复如常。” 闻姨娘顿时大喜。 这位江小姐是她听身边的嬷嬷提起,让人特意打听了一番,又同颜儿仔细商议后才做主请来的。 为怕相爷再次失望,她甚至并未提前告知相爷。 没想到这位江小姐真能治,还将此事说的如此轻松。 这对如今噩耗不断的相府来说,当真是一件大喜事。 “好!好!太好了。” “福伯,快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 正从红裳手中接过药箱准备取针的宋晚听到这句话,手几不可察的顿了顿,心底蔓延出丝丝欢喜。 终于…… 能再次见到父亲了么? …… 宋易是在半刻钟后到的宋老夫人房门外。 此时宋晚正神情专注的替宋老夫人施针,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开口说话,唯恐打扰了她施针。 宋易远远的看着阳光透过窗棂,洒在那姑娘的侧脸上,手起针落,动作利落而潇洒,不知为何,忽然就有一瞬的晃神。 只是也只是一瞬而已。 在瞧清那女子偶尔侧过头露出的正脸后,他的眼中快速的划过一丝失望和自嘲交织的情绪。 不过是年纪相仿的女子而已啊…… 在窗外看了片刻后,宋易没有继续走进去,而是转过身朝福伯询问道。 “替闻姨娘请人之前,可有将人调查清楚?” 福伯点了点头。 “老爷放心,老奴亲自去过她诊治过的那几位病人家中,那些人的病原先的确是上京名医们都束手无策的,所患之病亦是五花八门。” “但最后都被这位江小姐治好了,这江小姐的医术做不得假。” “而且如今她父母均在上京,江家虽是商贾之家,却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家中人丁众多,想来她应不会拿此事来开玩笑。” 宋易闻言略略思索片刻。 “待她施完针将她领去正堂。” “是!老爷!” …… 第54章 父女终相见 宋晚施完针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守在门外的福伯同闻姨娘说了句什么后,便带着宋晚来到了正堂。 江正见着女儿毫发无伤,还说能治宋老夫人的病,一颗心总算实实在在的放了下来。 正准备带着女儿告辞,便听一旁的福伯道。 “相爷听说老夫人的眼疾能治,心中高兴,想亲自见见二位,以示谢意,还请二位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相爷!” 江正听到这话,心中其实有些不愿,但人家都这么说了,总不好拒绝,便维持着面上的笑意道。 “相爷客气了,是我们父女的荣幸!” 福伯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宋晚随着江正重新落座,一颗心却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好在没有让宋晚等太久,宋易便自内堂走了出来。 江正见人进来,心中有些紧张,忙领着女儿恭敬的跪拜而下。 “草民江正,见过丞相大人。” 虽然今日入相府,她与乔乔并未遇到什么苛待,乔乔又说能治好宋老夫人的眼睛,等于是相府有求于自家女儿。 但对于亲面这位传闻中的“奸相”,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犯怵的。 宋晚随父亲跪下后,便忍住心中的激动,规矩的微微低下头。 “民女江晚乔,见过丞相大人!” 只是两人见完礼后,宋易却没有立即让人起来。 而是带着几分审视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二人,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 “听下人回禀,老夫人的眼疾,江小姐能治?” 宋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让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父亲。 只是这一看。 宋晚的心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一下。 因为她清楚的看到,父亲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但此刻,却正用一种她十足陌生的视线打量着着他。 身上还刻意外放了些对待外人时才展露的威压。 宋晚心中微微发酸。 是啊!她如今是江晚乔了。 父亲怎会再用那种慈爱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呢? 她收敛心神,恭敬的应声道。 “回丞相,正是!” 宋易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江小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超的医术,不知师承何处?” “一位江南姓刘的老大夫,不值得相爷一问。”宋晚答道。 宋易闻言伸手拿起茶杯,轻刮茶盏,眼神锐利。 “能教出江小姐这般高徒,又怎会不值一问。” “只是……本相听闻江小姐前几日曾来过我相府求见,求见不成后才有了东城设摊之举……” “不知江小姐设摊之举,是另谋出路,还是……曲径通幽呢?” 江正听着这宋相对着自家女儿这一通质问,心道自己真是被那老管家的表象迷惑了,这宋相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而且这话明显是怀疑自家女儿别有居心了。 可女儿今日明明是受相府所邀,为治病而来,如今宋相这般像犯人一般审问乔乔,行事未免太不地道了些。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49节 江正虽然因着在江南的遭遇,颇为畏惧官府,但也见不得女儿被刁难,压下了心头的紧张与惶恐,便准备开口替女儿分说。 宋晚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她跪直了身子,一瞬不瞬的看向宋易。 “民女猜相爷还想问,为何我在上京三年从来不显山露水,却独独在宋老夫人患了眼疾之时忽然冒了出来。” “又是否有旁人授意,让我接近相府!” “而既然相爷心中有疑,民女自当为相爷解惑,只是……” 宋晚说着顿了顿,压下心中比被祖母一口一个江姑娘叫着时更甚的委屈,状若波澜不惊的继续道。 “在为相爷解惑前,还请相爷准允民女与父亲起身。” 她怕再跪着接受父亲的盘问,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宋易看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小姑娘,眼神微微动了动,同她对视了片刻后,才开口道。 “起来吧!” “福伯,让人看茶。” 宋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起身同江正一起在一侧坐下。 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后,不等宋易继续发问,她便主动开口道。 “其实就算相爷今日不问,民女原也是想求见相爷的,因为民女今日前来,的确并非只为行医治病!” “至于东城设摊之举,也正如相爷所想那般,是因为被相府拒之门外,这才另辟蹊径!只是这些都是民女自己的想法,并非有人授意,而且……” 宋晚顿了顿,看向宋易,信心十足的道。 “相府只是民女的第一选择,而不是唯一选择!” 父亲心思缜密,既然看穿了她的行为,她便也没有必要隐瞒。 听宋晚这么说,宋易似乎来了几分兴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宋晚则没有犹豫的继续道。 “我们江家是上月才迁来上京的,原本是为了投靠我的夫家宁远侯府,可不巧,我因着侯府迎娶平妻之事。与夫家闹了些矛盾,离开了侯府。” “这大半个月来,我父亲与母亲在京中寻找门路,想在上京城中立住脚,谁知却四处碰壁。” “所以在得知宋老夫人的病情时,我便生了这样的心思,想着若能替宋老夫人治好眼疾,说不定能卖相爷一个人情。” “如此,来日相爷也能照拂我们江家一二。” 宋易放下手中的茶盏,似笑非笑的看着宋晚。 “江小姐既然在上京三年,莫非不知道我宋易是什么人?” 宋晚直视着父亲的眼睛,没有一丝的退缩。 “知道。” “一代奸相!” 一旁的江正听到女儿这般大胆,心中一个咯噔,忙站起来告罪。 “相爷,小女年纪尚小,口无遮拦,还请相爷勿怪!” 这这这…… 女儿莫不是疯了不成,这宋相分明是不好相与的,这种话,怎能拿上台面来讲。 好在宋易只是沉默了片刻,见宋晚丝毫不乱的样子,才衣袖一挥说了句无妨,示意江正坐下,继而继续看向宋晚。 “既然知道还敢与虎谋皮,江小姐胆量倒是不小!” “不过你这番话放在从前倒是说的通。” “我相府现下是何名声处境江小姐不会不知,你江家若想投靠本相,恐怕不仅没有好处,还会受了牵连,如此,本相倒是很好奇,为何相府会是你的第一选择?” 宋晚含笑看着父亲。 “原因有三。” “第一,雪中送炭与锦上添花的情谊孰轻孰重,民女心中知晓,相爷从一介寒门登上如今的位置,一时的困境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们江家是做买卖的,以小博大,这笔买卖,小女觉得值得做。” “第二,民女不想等,相府是最先出现在民女眼前的机会,民女自然要抓住,至于相府的处境和名声,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不敢拒绝相府的邀约,上门来治病罢了,不论将来相府如何,都牵连不到民女身上!” “至于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与父亲,敬仰相爷为人!” 此言一出,江正心中又是一个咯噔。 敬仰? 若不是迫于相府权势,方才他都恨不得跟这宋相好好理论一番了。 哪里来的敬仰? 女儿这是……想拍马屁? 这这这…… 能行得通吗? 第55章 摄政王来访 宋易自觉自己这辈子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够多了,试图奉承自己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 但这不仅不惧他的威慑,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眼中还满是连他也看不出作假的诚挚之色的小姑娘,他倒是第一次见。 他瞥了一眼宋晚身旁那看上去还算镇定,似乎努力配合着女儿的话,做出些“仰慕”之色,但他一眼便能鉴别虚实的江正。 挑了挑眉。 “哦?江老爷也敬仰本相?” 江正不能拆女儿的台,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一声是。 宋易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本相倒是想听听,你们敬仰我什么?” 江正心中顿时叫苦不迭。 敬仰什么? 女儿这是在坑他啊。 虽然他四处行商,平日也没少说些场面话。 但宋相这一个被万民唾弃的人……让他怎么编。 说他努力上进…… 懂得揣摩圣心,谄媚圣上么? 呸!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相爷当年凭一己之力,力压国子监众学子,一举夺下榜首,成为天下寒门学子的榜样。” “草民虽出身商贾,无法参与科举,但当年相爷的这番事迹也曾激励过初掌家业的草民,令草民钦佩不已。”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宋相考中状元的那一年,已经近二十年没有寒门学子能拔得头筹了。 若非宋相后来的所作所为,凭他当初的事迹,足以成为所有寒门学子心中的榜样。 宋易闻言却似是自嘲的笑了笑。 “哦?本相怎么听说,如今天下读书人皆以本相为耻呢?” 宋晚此时适时的开口道。 “那自然是民女与父亲都觉得,天下人对相爷有误解。” “民女虽然不懂朝政,却也曾听父亲说起过当年相爷施恩天下商户,劝诫先帝加收各地商会成员两成赋税之事。” “窥一事虽不能见全貌,却足以证明相爷并非如传言那般!” 江正闻言嘴角默默抽了抽。 女儿是不是会错了什么意了? 他昨日说起这件事,可不是夸赞宋相的意思…… 而且这加收税赋,怎么就成了施恩天下商户了呢? 宋易听到这话眼中却划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而后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江小姐这是在同本相说笑不成?” 宋晚没有错过父亲眼中的任何一丝情绪。 父亲一直说从不奢望天下人能懂他。 但是她知道……这世上怎会有人真能完全做到不被外物所扰。 总归。 心中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不甘的吧。 毕竟曾经的父亲,也是抱着造福万民,做一个万民爱戴的清官、好官,满腔热忱的迈入那已然腐朽的朝廷的…… 只是等着他的,却只是无尽的寒心与失望。 他还因为宁折不弯,永远失去了母亲…… 面对年事已高的祖母和年纪尚幼的她,他才走上了这条路。 今日若用江晚乔的身份,能让父亲得到一丝慰藉,她很乐意去做。 “民女不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0节 “只是民女父亲在经商这一道上也算一号人物,所知道的消息自然也要比旁人多上一些。” 宋晚说着看向江正。 “父亲,今日既然见了宋相,父亲昨日对女儿说的话,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便由女儿替父亲说出来吧。” 江正只觉脑中有些混乱,虽然不知道女儿要说什么,但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极力配合着宋晚,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也罢,那乔乔你说吧。” 宋晚这才将目光重新移到宋易身上。 “民女听父亲说,相爷在劝先皇加收两成赋税之前的两年。” “江州首富方家因与当地数十户商户串联,贿赂知府,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被朝廷所查,所涉之人,皆被问罪抄家!” “相爷在劝解先皇加收两成赋税之前的一年。” “天齐首富明家,与并州朱家,凉州赵家,以及另外几个叫得上名号的商户合谋,私造兵器,高价卖往漠北,同样被朝廷所查,不仅明家被判满门抄斩,所有其中牵连之人也尽皆被抄家流放……” “除了这这些,还有其他各地商会不大不小的地方商户,也经历了类似的事情,理由各不相同……” “但相同的是,这些经营数十年,数百年的商户,最后所有家业,尽皆充入了国库。” “直到,先帝颁发了加收各地商会成员两成税收的命令!” “所有人都在背后指责相爷不仁,只知帮着先帝盘剥百姓,却没人发现自那之后,这样的事,几乎很少再发生。” “而那几年,正是前线战事吃紧,急需军饷,而先帝却在大肆修建皇陵的时候……” 宋晚的话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是即便没有点明,江正的心中已经满是惊骇。 这些事情他当然都知道…… 只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朝廷出了什么新令,要大力整顿商户,这才查出了这么多骇人听闻的枉法之事。 各地商户人人自危,自查己身,唯恐自己有什么行差踏错被抓住了把柄。 却从未怀疑过这些事情的真实性。 毕竟那些事传出来的时候,都是证据充分的。 而如今听女儿将这些没有关系的事串联起来…… 莫非那些事其实都是朝廷的手笔,为了…… 敛财填充国库? 而若真是如此,那时身为江南首富的江家,是不是也很有可能被首当其冲的选中,成为其中的一块垫脚石…… 这么想着,江家当年的药材生意,似乎是有一些诡异的事情出现,只是后来…… 忽然不了了之…… 如此想着,江正只觉背脊发凉。 能进各地商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商户,上交多两成的税负虽然会减少许多利润,但是比起抄家灭族的祸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宋易此时的眸光也几不可察的闪了闪,不只是因为今日他从这样一个小姑娘口中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更因为…… 她说着这些话时眼中的赤城,竟让他恍惚看到了他的晚儿…… 曾经,年纪尚小的晚儿,也曾在他的书房,红着眼睛,这样替他觉着委屈与不公过。 是自己…… 病得太久了么…… 宋易想着似乎不经意的轻笑了一声,让人看不明白他心中所想。 “不过是巧合罢了,江小姐的想象力实在有些丰富。” “不过今日江小姐的话,本相听明白了,今日便言尽于此,若你当真治好了老夫人的眼睛,该付多少诊金,我相府会一分不少的奉上。” “至于旁的,日后再说。” 宋晚知道今日只是只是自己第一天进相府,很多事情都急不来。 但是没关系。 她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虽然借尸还魂之事太过离奇,父亲也一向不信鬼神之说,可她相信,只要有机会靠近父亲,即便是这般离奇的事,父亲也一定会相信她的…… 心中这样想着,宋晚识趣的站了起来。 “是,相爷,那民女便与父亲先告辞了!” 一旁的江正这时也自那震惊中缓过神来,随女儿的声音站起身来,朝宋易行了个礼。 “宋相,告辞!” 只是此时,他看向宋易的眼神,明显同方才不同了。 可就在这时,还不待宋易应允,一个小厮忽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便禀告道。 “相爷,摄政王来访!” 第56章 试探 小厮的话刚落音,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正门处。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持刀剑,却忌惮着不敢上前的侍卫。 君九宸背着光,面上的鬼面显得有些可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自屋中淡淡的扫过后,便自顾自的走入了屋中。 仿若在自己家一般闲庭信步。 而后,他站在了宋易身前。 “宋相称病不上朝已久……没想到府中却这般热闹。” 宋易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原是准备待病好全去会会他的,没想这人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只是这语气中的不善…… 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显而易见一些。 果然,是冲着相府来的么?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省去了那些虚与委蛇的试探,反而省事。 宋易想着站起身来,咳嗽了几声,对着门外的侍卫挥了挥手。 “摄政王大驾光临,这是做什么,都退下!” 门外的侍卫得令,这才收起了手中的刀剑,退了下去。 宋易继而带着不达眼底的笑看向君九宸。 “府中下人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摄政王海涵!” 君九宸却没有即刻回应宋易的话。 而是毫不客气的走到宋易另一侧的主位坐下,看向立在堂中的江正与宋晚。 “这两位是……” 宋易对于他这不请自来的行径,与目中无人的举止,也不恼。 只言简意赅的开口道。 “府上请来的大夫而已。” 而后便看向一旁的福伯。 “福伯,既然老夫人的病看完了,便将人领下去吧!” 君九宸今日看着来者不善,他不想波及无关人等。 谁知福伯还未有动作,君九宸却忽然出声制止,眸子状似无意的看向宋晚与江正,随意的道。 “慢着。” “见了本王,为何不跪?” 江正被这目光一扫,背后又是一阵发凉。 他今日这是走了什么运。 好不容易可以告辞回去,好好消化一下今日得知的事,却又碰上了这样浑身杀气的摄政王。 他虽然来上京不到一月,但这摄政王动不动带人抄家灭门的事,早已传遍上京,他如何能不知? 自己这一日实在是…… 承受太多了…… 江正想着有些认命的低下头跪拜而下。 “草民江正,携小女江晚乔,见过摄政王。” 君九宸目光扫过随江正一同跪下的宋晚。 “大夫?可是前几日市井中传言的“女神医”?” 宋晚低头应道。 “回王爷,正是民女!” 君九宸嗯了一声,随手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1节 “那倒是巧了,本王也正想让人请江小姐上门,替本王治些旧伤。” “既然今日刚巧遇上了,你们便也别急着走了,在一旁坐下等着吧。” “待本王同宋相聊完正事,再随本王一同回府!” 宋晚心中有些不明所以,只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恭敬应声道。 “民女遵命。” 江正这时却有些紧张的开口道。 “王爷既有正事同相爷谈,草民与女儿在一旁恐怕有所妨碍。” “不如草民们先下去候着?” 这两个大人物谈话,他们敢说,他们却未必有命听…… 尽量远离是非之地,是他这些年行商,悟出来的真理。 谁料君九宸却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散漫的侧眸看向宋易。 “无妨,本王今日来寻宋相不过是为了问些“微末小事”。” “宋相“光明正大”,乃我天齐“肱骨之臣”,想来也没什么需要避着人的事。” “宋相觉得……本王说的对吗?……” 君九宸的声音本就十分低沉,如今那拉长的尾音中带了一丝嘲讽,让人听着心中发闷。 好在宋易并未因为他这别具深意的三言两语便扰乱情绪。 “王爷言之有理。” “既然王爷如此说了,你们二人便安心留下来吧。” 见这两人都开了口,江正心中即便再郁闷,也只得带着宋晚在一侧靠后的座椅入座。 想着既然不能离开,尽量减少些存在感也是好的。 宋易见二人落座,这才看向君九宸继续道。 “不知王爷方才说的“微末小事”所指为何?” 君九宸也将视线定格在宋易身上,饶有兴致的道。 “本王收到消息,二十多天前,有个漠北的细作带着一封密信混入了上京,可本王抓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密信……却不翼而飞了,任凭本王如何逼问都不肯说。” “不过,本王的人却发现,他曾经……在相府周围徘徊了些日子……” “不知宋相近日可有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信?” 此话一出,宋晚只觉眉心一跳。 心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二十日前。 信? 应该。 不会吧…… 毫不知情的宋易却只不动如山的勾了勾唇角。 漠北细作?他宋易也不是被人吓大的。 “王爷此言,可是怀疑下官与漠北有何勾连?” 君九宸抬了抬眼。 “本王自然愿意相信宋相的清白,只是这事既然到了本王跟前,本王自然应当查一查,宋相以为呢?” 宋易毫不退缩的同君九宸对视。 “摄政王为了天齐江山劳心劳力,下官自然应当配合,只是……今日怕是要叫王爷失望了。” “相府近来并未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信。” “或者……王爷想带人亲自搜上一搜?” 联想到那日潜入府中的高手,宋易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测。 他这是盯上了相府,想借这莫须有的密信借题发挥,光明正大进相府搜查吗? 君九宸却只淡笑了一声。 “没有来路不明的信?这倒是奇怪了!” “毕竟本王可是查到,前些日子,有个叫胡良的市井泼皮,替个神秘人,递了封信来相府。” “今日本王碰巧,将人带来了,既然宋相说没有,不如我们将人叫上来,一同问一问如何?” 君九宸都这么说了,宋易自然不能说不。 他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也好,那便劳烦王爷了。” 站在宋晚身后的红裳此时却脸色有些发白。 胡良…… 正是她找的,替小姐送信之人…… 可是…… 这事怎么就同漠北细作扯上关系了呢? 第57章 信笺 胡良很快被随风带了上来。 他本是个无所事事,没心没肺的混混,每日在上京城靠着替人跑跑腿,跟在贵人身后溜须拍马、讨点赏银混混日子。 好在嘴还算严实,从不多言多语,且只要收了钱,办事还算牢靠,是以渐渐的,也有许多人找他办些事。 例如替哪家公子递些递些酸腐情诗之类的。 哪想昨夜他睡的正香,忽然被人拎小鸡似的从床上拎了起来。 然后,他便被关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房间。 直到今日一早他才知道,这抓他的人,是近日在上京专做抄家之事的摄政王,他差点没吓晕过去。 此时被随风带上来,看着坐在正前方主位上,面上鬼面散发出的冰冷银光的人,他心中更是一阵胆寒,忙磕着头道。 “摄……摄政王在上,小人平日虽然无耻了些,可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还请王爷明察!” 君九宸瞥了一眼宋易,看着胡良直接开口询问道。 “你不必害怕,本王让人请你来,不过是想问几句话而已。” “你如实回答便是。” 胡良心里暗自叫苦,哪有这么“请”人的。 不过听到只是要问他一些话,不是要抄他的家,心里到底还是稍微镇定了一些,忙表着忠心道。 “王爷请说,小人必定知无不言。” “好,那本王问你,大约二十日前,是否有人让你送了一封来路不明的信来相府?” 胡良闻言似乎是仔细回想了一下,而后很快回了话。 “回王爷,确有此事!” 事关小命,他自然没理由隐瞒。 只是马上,他似意识到了什么,又忙撇清关系道。 “不过王爷,小人平日在京中就是帮一些公子少爷们做些不方便让贴身小厮办的事,跑跑腿。” “那次小人也只是收了一位姑娘的银子,替她将信送到相府门房处。” “其他的事,小人一概不知啊!” 红裳听到胡良提到自己,即便知道那日她做的很小心,应该不会被他认出来,心跳却还是忍不住再次乱了节奏。 而这时,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那送信之人的身份,以及那信中的内容了?” 胡良忙斩钉截铁的道。 “正是如此!小人虽然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是做事也有自己的规矩的,不该看,不该问的,从不多听多问。” “也正是因此,才有人愿意托小人办事,小人也才能以此糊口!” “小人绝不敢欺瞒王爷!” 君九宸看着冒起了些冷汗的胡良,没有再继续追问。 而是转眼看向宋易。 “宋相以为如何?” 宋易见胡良说的振振有词,竟不像是在作假。 不由蹙眉看向一旁的福伯,他的确没有收到过什么信。 “福伯,让门房的人过来回话!” 然而此时一边的福伯已然想起了什么。 看眼下的情况,这位摄政王既然将送信之人都带了过来,明显是有备而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2节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再想说这信不存在是不可能的,便应声道。 “相爷,不必问了,方才看到这胡良,老奴才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当时您缠绵病榻,正是病的重的时候,这胡良又是个混子,下面的人便将信暂时交到了闻姨娘与三小姐手上。” 君九宸闻言似乎寻到什么有趣事一般,好整以暇的看着宋易。 “这倒是凑巧了,宋相竟然不知道此事?” “不过既然真有这封信,不如便请贵府女眷将信拿出来看一看?也好证明宋相的清白。” “当然,若是宋相当真与什么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书信往来……也可以不答应,或者随意拿封假信来敷衍本王。” “只是本王奉劝宋相……我既然查到这封信,自然也有办法验明真伪。” “宋相最好……三思而后行。” 宋易也着实没想到真的有这么一封信。 他倒是不奇怪君九宸是如何知道这封信的事的。 他都做出买下相府旁宅子的事来了,派人盯着相府又何足为奇? 他只是好奇…… 他是如何知道那封信一定有问题,还如此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 还是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过他若当真伪造了一封什么漠北密信送进来,然后又贼喊捉贼,想凭这一封信定他的罪。 那他这手段…… 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如此想着,宋易压下心头的疑问看向福伯。 “既然摄政王如此说了,你便去问问闻姨娘,将信取过来吧!” “若真有什么“漠北密信”,摄政王今日也不算空跑一趟。” “是!老爷!” 第58章 她,没有死吗? 福伯领命下去后,屋中随即安静了下来。 屋中的人却是各怀心思。 红裳见胡良没有认出自己,只说了送信的事,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宋晚心中却隐隐觉得今日这事不简单。 虽然明面上看来,今日她与江正只是无意被卷进来的一个旁观者。 可是君九宸上门提起这件事的时间,实在…… 太过凑巧。 君九宸则借着拨动杯盖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审视屋中的人。 将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好在沉默的时间并不太长。 不消一刻钟的时间,福伯便自正门走了进来。 一起进来的,还有宋颜与闻姨娘。 见过礼后,宋颜便自袖中拿出一封信来,条理清晰的将事情的原委同宋易说了一遍。 “父亲,方才的事,福伯已经同女儿说了,这便是那封信。” “当时父亲在病中,女儿见送信之人来路不明,不想扰了父亲清净,便自作主张将信拆开看了,想着若真有什么急事再转交父亲。” “可这信上却只有两句有些莫名的诗,女儿想着或许是有人捣乱,便暂时将信按了下来。” “谁知后来祖母病了,女儿搬去祖母屋中,一时便将此事忘记了,如今信件在此,还请父亲、摄政王过目。” 宋易却并未将信接过来,只淡淡的瞥了君九宸一眼后道。 “既只有两句诗,你便念出来吧。” 宋颜闻言顺从的点了点头,神态从容的将信纸拆开,用那温婉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念道。 “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 宋颜的声音响起时,宋晚便将所有的视线落在了父亲身上。 手掌亦忍不住在袖中攥紧。 当她看着父亲听到那两句诗,不自觉的僵直了几分的身子,与眼中的一闪而过的惊愕与不可置信时,心中划过一丝欢喜。 他就知道,父亲一定能懂的。 而原来……父亲当真没有看到她的信。 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杯盏碎裂的声音忽然自屋中响起。 却不是来自宋易。 而是……君九宸。 宋晚转过头,便见君九宸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宋颜。 眸色冰冷。 “你,再说一遍!” 宋颜只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冰冷,如蕴含着凌冽的风雪,配上那狰狞的鬼面,直让人不敢直视。 好在多年的好教养让她不至于失态,只是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便依言再读了一次。 “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 君九宸顿时只觉耳旁轰隆声一片。 夏来月重明…… 夏来月重明! 恍惚中,那个如四月芳菲一般肆意明媚的女子,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一日,他替他摘下了一枝桃花,别在发间。 她笑的肆意,在他耳边轻声道。 “海上月是天边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声音清亮,眼眸璀璨。 也是那一日,他第一次放下心中所有的仇恨和顾虑,不再逃避,将她拥入了怀中,一动不敢动。 唯恐眼前的人如他曾经拥有过的所有美好一般,瞬间消散。 那日,她还告诉她,她其实有一个乳名,是只有父亲母亲知道的。 叫月儿。 但是从今之后,他也知道了…… 可惜那一切,最终还是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般,很快消散了,如同他曾经所害怕的那般。 而如今。 夏来月重明…… 月,重明! 宋晚她…… 没有死……吗? 宋易此时却已然压下了因这两句诗在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恢复镇定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怎么了,这信……可是有何不妥?” 颜儿与闻姨娘既然没有将这封信放在心上,那么这信上的字迹,一定不是晚儿的。 而女儿若真的没有死,却不肯露面,而是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提醒他。 那便只有一个原因。 她定是她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无法抽身。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要装作不知。 只是这两句诗,他相信这世上除了他,再没有人能看的懂…… 为何君九宸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而此时,君九宸也已然从那一刻的恍然中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宋易,忽然发出了一声低笑。 那笑声低哑而沉闷,让人心中忍不住发毛。 就连随侍在一旁的随风都忍不住看向自家主子,主子这是怎么了? 君九宸却在此时收了笑声,直视着宋易。 “宋相当真不知道这信有何不妥吗?” 宋易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下官的确不知,还请王爷明示。” 君九宸却不再言语,只沉默的盯着宋易片刻,眼中带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3节 而后,他的眸光几不可察的自宋晚面上划过,才忽然再次冷笑一声,恢复了先前那淡漠的模样。 带着几分不满的扬声道。 “宋相拿这样一封毫无意义的信出来敷衍本王,真当本王是那三岁的孩童不成?” “既然宋相这般没有诚意,今日便多说无益!” “我们……来日方长……” 君九宸说着不待宋易回话便站起身来,看向宋晚。 “本王的正事已经办完,江小姐便随我走一趟吧!” 听到摄政王要带走自己的女儿,不知方才堂中究竟是怎么回事,正一头雾水的江正立即反应过来,准备说什么。 便察觉袖子被一旁的女儿扯了扯。 “父亲,您先带着红裳回去!” “女儿看完诊很快便回来。” 江正听到女儿的话迟疑了一瞬。 女儿来个相府他都担忧不已,更何况眼前这明显更可怕的男人。 可今日他看着这摄政王行事颇为乖张,若他强行说要跟着去将人惹恼了,只怕反而会连累女儿。 江正内心挣扎片刻,看着自家女儿示意的眼神,终于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好!” …… 宋晚随君九宸离开后,宋易安抚了几句有些忐忑不安的江正,便让福伯将人送回去后。 堂内顿时只剩宋家人。 闻姨见那满身煞气的摄政王走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相爷,好端端的,这摄政王怎会来寻什么漠北密信?” “而且看方才他那模样,似乎对我们相府颇有敌意……” 宋易自然也感觉到了君九宸对相府的敌意,只是他目前还未查到他的身份,是以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不过今日他人已经上门,他上朝之事,怕是不能拖延太久了。 “他身为摄政王,又一心辅佐幼帝,相府名声如此,他对我们有些猜忌也是有的,你无需太过忧心。” “替母亲找大夫的事,辛苦你了!” “明日开始,相府便打开大门,一切恢复都如常吧。” “接下来几日,我也会准备复朝之事,府中的事,便交给你了! 闻姨娘见相爷并未因为摄政王表露出来的敌意忧心。 反而似整个人都振作起来一般,心中有些不解,却并未再出声询问。 朝堂的事,问了,她也不懂。 只是见宋易到底还记着她的好,暂时将方才心中的惶恐压下。 “都是妾身应该的做的,老爷只管去忙,府中的事,妾身一定打点妥帖。” 宋易点了点头。 “好,那便都散了吧,我去看看母亲如何了!” 宋易说着便起身出门,朝老夫人屋子的方向走去。 只是待来到回廊上时,他终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母亲的眼疾治愈有望,她的女儿,也有可能还活着……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只是片刻后,他嘴角的笑意又散了开来。 晚儿,你若当真还活着。 究竟…… 遇到了何事? …… 第59章 危机 宋晚自相府出来后,便在君九宸的示意下,坐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马车行驶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轻响。 随风怀中抱着一柄剑,没什么表情的如平日一般赶着马车,只有那微微竖起的耳朵,稍稍泄露了些许痕迹。 今日王爷的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他实在忍不住好奇。 只是任凭他怎么听,车内都没有传出一丝声音来。 这倒是奇怪了,王爷怎么将人家姑娘带出来,又不问话? 他可不相信王爷当真是让这江姑娘来看什么伤的…… 宋晚也是这么想的。 这位摄政王今日忽然来相府,又当着她的面提起那封信,未免太过凑巧。 她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想到他口中的漠北密信,莫非,这其中当真有什么误会? 不过若是如此,她倒是问心无愧。 反而他带她出来,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毕竟方才在相府时,她看的分明。 他对相府……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敌意。 以相府如今的情况,再惹上一个摄政王,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她很想知道,他与相府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偏偏自从上了马车后,这人便如老僧入定一般闭眼假寐,连一个姿势都没有换过,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想用什么心理战术向她施压? 她听父亲说过,审问犯人之前,若能先打破对方的心理防线,让她心中惶恐不安,那么审问起来,便会事半功倍。 这般想着,宋晚反倒不急了。 索性放弃琢磨,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看。 上次在御街上的匆匆一瞥,她只觉得这个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可方才在相府近距离的看清他的眼睛后。 她很确定,她未曾见过这双眼睛! 毕竟。 她可是过目不忘的。 许是感应到宋晚那有些灼人的视线,君九宸忽然睁开了眼睛,与宋晚的视线撞了一个正着。 见眼前的女子并未因为被抓了个正着而露出丝毫心虚,反而继续一瞬不瞬的继续盯着他,君九宸沉声道。 “这般盯着本王看,江小姐的胆子,倒是比方才在相府时大很多。” 宋晚见他终于开口说话,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莞尔一笑。 “民女不敢!” “只是民女曾在书上看过,朗目疏星映皎洁,碧眼方瞳玉面郎。” “今日见王爷的眼睛竟如那诗中所写的一般无二,不由心生几分好奇,一时晃了神!” 一声仿佛被呛到的轻咳声忽然自马车外传来,原本平稳的马车也随之晃动了一下。 宋晚却并未因着这轻微的晃动而分神,只继续看着眼前的男人。 俗话说。 输人不输阵。 只是宋晚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得到的反应,却比她意料之中要激烈许多。 看着忽然变了脸色逼近自己,伸手掐住自己脖子的君九宸,宋晚有些无语。 她这也算夸他,他堂堂摄政王,不至于这般小气吧…… “谁教你的?”君九宸手上只用了三分力气,让她可以正常的说话。 宋晚有些不明所以。 “王爷说什么?” 这次她是真的不明白,什么谁教他说的? 这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莫非真有什么隐疾不成? 君九宸却看着面前女子满是疑惑的模样,眸色愈冷。 “方才那句话……谁教你的?” 这是初见之时,宋晚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那日,他在城隍庙中奄奄一息。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4节 是她将他救入了府中。 她身旁的婢女问她,为何要救一个脏兮兮,连脸都看不清的乞丐回去。 她便笑着说:朗目疏星映皎洁,碧眼方瞳玉面郎,光看这眼睛便知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救回去试试自己的医术刚好,一举两得! 宋晚却只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王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方才不过是民女发自内心的称赞而已。” “若是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君九宸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真切的茫然,微微蹙眉。 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最不容易骗人的。 她似乎…… 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君九宸想着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锋芒。 “既然江小姐不肯实话实说,那本王便换个问题。” “你同相府……是什么关系?” 哪怕明明知道宋晚已经死了。 尸骨无存。 可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他也不愿放过。 宋晚虽然还是不明白,眼前这人方才问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听到这句,她心中顿时暗叹一声。 看来……她猜对了。 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带着一丝侥幸的硬着头皮道。 “民女不明白王爷是什么意思,今日是民女第一次进相府,为替宋老夫人医治而来,此前同相府并无关系。” “不知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君九宸见她还在装傻,带着几分嘲讽的扯了扯唇角。 “江小姐今日上了本王的车,不会还抱着或许本王不知道今日那封信……是出自你之手的想法吧。” 宋晚闻言彻底死了心。 果然。 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天,他偏偏选她进入相府的这天上门,还当着她的面提起此事,就是有备而来!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 “王爷何时派人盯着我的?” 宋晚问的不是“是不是”,而是何时,显然是已经确定了君九宸派人盯着过自己。 毕竟他若只是跟相府有什么仇怨,派人盯着相府。 那么哪怕他看到了送信之人,那胡良没有见过红裳的脸,他也是查不到她身上来的。 除非…… 那被他盯上的人,是自己! 她只是想不通,江晚乔在上京可谓名不见经传,君九宸又是刚来上京…… 他为何会无缘无故盯上她? 也是因此,方才她心中才存了一丝侥幸…… 君九宸却没有回答宋晚的话,而是加重了几分手上的力气。 他的手很大,手掌因着常年握剑,生了一层厚厚的茧,在宋晚白嫩的肌肤上磨砺出一丝红痕。 “江小姐是不是没有弄清楚眼下的情况?” “现在,是本王在问你话。” “此事事关漠北细作,江小姐可要想清楚了,好好说,你若不能给出一个让本王信服的理由……这勾连外邦的罪名,可不小……” 宋晚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的力量,眼中顷刻便换上了楚楚可怜的神色。 她伸出手双手握住钳制住她的那只大手,眼中噙着泪开口道。 “王爷,民女没有……”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君九宸便冷冷的打断了她。 “江小姐的美人计,本王已经有幸见识过了。” “本王耐心有限,江小姐最好收起这些小把戏……好好说话!” 宋晚被他的话一噎,感受到呼吸开始有些困难,只得老实了的放开了手,有些艰难的开口道。 “民女说就是了,还请王爷先放手……” 看来这美人计,也不是次次都管用的…… 君九宸看着宋晚脖间白嫩的肌肤上泛起的红痕,眼神微眯。 “你只有一次机会!” 而后,便放开手,退回原先的座位上。 只那双冰冷的视线,依旧牢牢的锁定在宋晚身上。 心中…… 却翻涌着异常汹涌的波涛。 第60章 赌 重获自由的宋晚立即伸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是放肆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脑中却借着这喘气的空档,飞速的计较着如何度过眼前这一关。 君九宸虽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看今日的情况,他明显是冲着相府来的。 所以他盯上她,也只能是因为相府。 而她在写那封信之前,只同相府有过一次交集,那便是云峥归京那一日。 而那一日…… 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好在,她这封信写的隐晦,连闻姨娘与三妹妹都看不懂,更何况眼前之人,所以便是她认了。 其实也无妨。 宋晚想着放下手来,一双清亮的眸子与眼前之人对视,定定的道。 “既然王爷知道那信是民女送的,民女也只好实话实说了。” 君九宸闻言一颗心忽然急促的跳动起来。 他无比希望从这个女子口中证实宋晚还活着的事实。 虽然…… 他还没有想好,若是她真的死而复生,自己要如何处置她! 却听到眼前的女子继续道。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爷可能不知道,民女是自江南远嫁而来的,谁知民女的孤注一掷,却换来夫君的负心薄性,所以一月前,民女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奈何寻死未遂。” “那日,民女心觉凄苦,出来散心,却偶然在相府门口看到宋相因为宋大小姐的死,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颇感动容。” “想着若是家中父亲得知民女死讯,也该是同宋相这般的……顿感自己寻死之行,实乃大不孝!” “是以回到家中后,民女感同身受,一时冲动之下,便不自量力,写下: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这样两句诗,想略尽心意,劝慰宋相振作起来!” “告诉宋相,春去花还在,宋大小姐虽然死了,但会永远活在在乎她的人心中。” “而相府虽然如今处境艰难,但只要宋相振作起来,自会有明月重明,重新悬于九天之上的那一日!” 君九宸听着眼前女子声情并茂的“解释”,眸色顿时冰冷。 简直是…… 一派胡言。 “只因为一些莫名奇妙的感触,便写信安慰恶名在外的一代奸相,江小姐是觉得……本王很好糊弄?” “而且,你若当真只是一时感触,大可大大方方的让人送信去相府,何必遮遮掩掩?” “还有,据本王所知,数日前,你曾企图进入相府,被拒后,便十分急切的在上京扬名,大费周章进入相府。” “江小姐可不要告诉本王,这些,还是因为那所谓的“一时感触”” “江小姐若还试图遮掩你同相府的关系……本王恐怕要请江小姐去五行司衙门坐坐了……” 五行司,是君九宸统领的黑甲卫所在的衙门。 这些日子他带着黑甲卫查抄的许多官员,都关押在那里,听说里面的刑具,比刑部与大理寺,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晚对上眼前这人这般冰冷的视线,只觉周遭的空气都愈发冰冷了些。 好在她在想出这番说辞前,心中便早已想好应对。 她一副被君九宸口中的五行司吓到的模样,似乎是挣扎了片刻后,才咬了咬唇道。 “王爷说的不错,民女的确不是仅凭“一时感触”,但是民女说的与相府没有关系的话,却是千真万确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5节 “因为……同民女有关系的,并非宋相,而是宋家大小姐,宋晚。” 听到宋晚两个字,君九宸的眸光微动,面上却依旧不露声色。 “说。” 宋晚捏了捏袖中的掌心。 “民女在江南时虽曾拜师学医,但医术尚浅,之所以能有今日这般医术,皆因初来上京之时,曾偶遇过一次偷逃出府的宋家大小姐,宋晚。” “是她见民女投缘,又在上京无依无靠,所以赠了两本医书给民女,说即便身份低微,也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在上京立足。” “只是……宋大小姐不愿民女对外说出与她相识之事,平日也并不常与民女见面,是以此事,上京城并无人知晓,包括宋相。” “也是因此,民女才匿名送信去相府,还在方才试图将此事瞒下。” “王爷若不相信,民女有医书为证!” “民女身受宋大小姐恩惠,自当投桃报李,这才费尽心思进相府,替宋老夫人医治。” 君九宸听着江晚乔的话,身子忽然微微前倾,幽深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江晚乔。 “江晚乔,本王说过,你只有一次机会。” 言下之意,他不信! 虽然一时兴起送她医书之事,的确像宋晚的作风。 而他离开后,宋晚让宋七、宋九代替他,陪她偷跑出府也是顺理成章的。 若是他不知那信的意思。 她这番话说的倒还算合情合理。 但偏偏,他看明白了。 即便她和宋晚相识的事可能是真,可那封信,绝对不是她说的那个意思…… 宋晚此时却不知君九宸心中所想。 只继续镇定万分的看着眼前之人。 “生死面前,民女怎敢欺瞒王爷。” “王爷既然派人查了我,定能知道无论我,还是宁远侯府,甚至江家,都与相府没有丝毫的关联。” “若非如此,我何故有此莫名之举,王爷该不会真的怀疑我一个小小女子,当真有本事凭一己之力,同那什么漠北细作扯上关系吧。” 君九宸见眼前女子这般嘴硬,冷笑了一声。 “本王见识过江小姐的能耐,可不敢将江小姐与寻常闺中女子,混为一谈……” 宋晚放置在袖中的手愈发收紧。 见他依旧不依不饶,她似下了什么决心般闭上眼睛,伸长了脖子,一副求死之状。 “民女所说千真万确。” “若王爷还是不信,便杀了民女吧!” 她在赌。 赌君九宸不是真的生性残暴之人。 毕竟他带自己离开的时候,父亲并没有阻拦! 她是为了替祖母治眼才来相府的,以父亲的为人,不会放任她落入危险之人手中。 而据她仔细回忆,君九宸入京后虽然可以说是凶名在外,查抄了不少官宦。 但根据父亲手上的那份东西。 那些…… 都是该死之人。 他虽然手段狠厉,却并未滥杀无辜。 他相信父亲的判断。 第61章 送她回去 君九宸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那纤细的脖颈,仿佛只要自己伸手,便能轻易折断。 陷入了沉默。 她方才说的话…… 他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的。 但看她这样子,怕是铁了心不会告诉他真相了。 而如今,她是他确认宋晚是否真的还活着的唯一线索。 他不能打草惊蛇…… 恰逢这时,马车也停止了前进,稳稳的停在摄政王府大门处。 随风识趣的没有出声,还挥退了上前来的门房下人。 马车就这样安静而诡异的停在大门处,一动不动。 这样的静谧,让原本豁出去了的宋晚,一颗心也忍不住提了起来。 这个人…… 又来这一套! 真是可恨的紧。 好在就在她快要崩不住,让他给个痛快时,一阵响动带着一缕风,忽然自她面前拂过。 扬起一阵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的气味。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君九宸已经消失在了马车内。 只车外传来一个声音。 “送她回去。”是君九宸的声音。 宋晚一颗提起的心顿时落到了实处。 她这是……过关了吗? 似乎想到什么,她掀开车帘,看着君九宸欲抬步离开的背影,疾声问道。 “民女先前的问题,王爷可否告知答案?” 方才,她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派人跟着他的,他没有回答。 君九宸的脚步却没有停下,亦没有转过身来,只空气中再次传来他的声音。 “云峥扶灵回京之日!” 宋晚闻言心中再次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那天! 是她太过大意,被相府门前的那一幕扰乱了心神,仗着自己这张全然不同的脸没有收敛,在有心人眼中落下了可疑之处。 今后…… 她得更加小心才行。 只是想到方才自己准备使用美人计,抓住他的手腕时隐约摸到的脉象,宋晚还准备继续说什么,却发现人已经走远了,马车也渐渐行驶而出。 她只得暂时将话咽了回去。 …… 宋晚回到江府后没有立即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问过下人,得知父亲也刚回来,正在正堂同柳氏说话后,直接朝正堂的方向走去。 江正今日没跟着去,心中应是十分担心她的,她得先向他们报个平安。 果然,宋晚才走到正堂门口,便听到江正与柳氏交谈的声音。 “老爷,依你看,那摄政王瞧着可是真的有病在身,这才这般突然将乔乔带走?” “会不会……” 柳氏欲言又止。 江正此刻也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从相府回来的路上,也是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有些奇怪。 那摄政王看着,的确不像有疾在身的模样,今日遇上原也不过是碰巧而已,他怎么就忽然这般急切的指明让乔乔随他回府,还不让人跟着呢? 这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想。 “我也正担心这一点。” “乔乔生的这副容貌,若是真被摄政王瞧上……可真是天降横祸!” 虽然如今外面都说摄政王在战场上伤了脸,面容狰狞,只得以面具遮掩。 但即便他毁了容,他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他们江家本就是商贾之家,地位低下,乔乔又是嫁过人的,那摄政王即便今日见了女儿的容貌,起了什么心思,恐怕也未必会愿意给自家女儿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最大的可能,是会沦为他一时兴起的消遣…… 若是如此,女儿这下半辈子,可就算是真的毁了! 江正越想越是心慌,方才因为宋易安慰的话,而暂时按下的不安,此时又全部跑了出来。 虽然女儿说宋相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可对宋相来说,女儿不过是一个外人,他自然可以轻巧的说出让他放心的话。 可这样的事,为人父母的,谁又能真正的放下心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6节 江正想着忽然拍案而起。 “不行!不论如何,我都得去一趟摄政王府!” “若真是我们想的那样,大不了,我拼了这条老命便是!” “乔乔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我做父亲的,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跳入另外一个火坑!” 江正担心的事,也正是柳氏所想。 虽然理智告诉她,若真是那样,他们即便去了可能也改变不了什么。 但这次,她没有阻止江正,而是缓缓的站起身来。 美艳的脸上,带着一丝坚决。 “我同老爷一起去。” 江正看着柳氏,点了点头。 “好!夫人比我聪明,去了定然比我更管用。” “我这就让人去备马车。” 他们是一家人,理应有难同当。 只是江正还未走两步,便看着自家女儿从正堂外走了进来。 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父亲别急,女儿回来了。” 江正看到突然出现的女儿,有一瞬的惊讶。 柳氏则下意识的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女儿后,欢喜的走了过去握住女儿的手。 “乔乔,你如何这么快便回来了!” 宋晚在柳氏关切的目光下,随着她的动作,走到一侧坐下。 “是,摄政王说今日另有要事,是以女儿还没进摄政王府的大门,他便让人先送我回来了。” “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柳氏听着女儿的话,心下稍安。 “乔乔,这么说,那摄政王今日寻你去当真是为了治病?” 宋晚方才已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只觉心中颇为动容。 从前她在这上京城中见过许多为了往上爬,将自己儿女的亲事作为筹码之人。 若她当真因为容貌被摄政王看上,那对于许多人来说,不仅不是灾难,反而是泼天的富贵。 尤其江家如今的情况,若能借着她攀上君九宸,哪怕他只是一时兴起,也足以解了当下的困境,让江家借势在上京站稳脚跟。 可江正与柳氏这样,被视为士农工商最底层的商人,却没有半点这样的心思,而是单纯只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担心。 所以这人的高低贵贱之分,到底是由谁界定的呢? 这一刻,宋晚觉得自己其实是幸运的。 虽然上天没有让她以宋晚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过来,却还是给了她一对同父亲一样,将女儿视若珍宝的父母。 宋晚想着,带着几分俏皮的道。 “自然!毕竟女儿如今可是女神医呢!” 江正见着女儿这神气活现的模样,有些失笑,终是将心底的不安放了下去。 “好好好,我江正的女儿,自然是最厉害的。” “今日闹了这一场,乔乔应该也饿了,走,陪父亲母亲用膳。” “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 第62章 商议 宋晚今日一早便去了相府,如今午时都过了许久,被江正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觉着有些饿了,便挽着柳氏的手笑着应了一声好。 用完午膳后,宋晚没有离开。 而是坐下来,同江正、柳氏一起,说着江家生意的事。 而提起此事,江正的眉心便似打了个结。 “这些日子我与你母亲已经四处仔细打听过了,这上京城说的出名字的产业,大都是背后有人支撑的。” “我们江家初入京都,若想在这上京立足,分一杯羹,恐怕会受到不少的打压。” 其实他来上京前便想到过这样的情况。 只是当时,他得到了女儿传来的,裴清言立下军功归来的消息……女儿说,若是江南实在待不下去,可以过来投靠侯府,重新开始。 谁知他们刚入京,事情便有了变故…… 江正想着思虑片刻,继续道。 “但无论如何,这第一步还是必须得迈出去才行的。” “我想过了,咱们江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后面才逐渐涉足一些丝绸玉器。” “虽然经营丝绸、玉器之类的生意,利润比做药材要高上许多,但如今我们重新开始,涉及的产业不能太杂,最好还是稳扎稳打,做回最有把握的事,从药材生意开始做起!” 宋晚对于江正与柳氏这些日子的动向也是十分清楚的。 她之所以决定上街支摊,冒着惹人怀疑的风险,将一身医术公之于众,除了因着祖母,也是为此做了打算。 “父亲说的不错,只是如今上京城的医馆、药铺都有稳定的供货来源,其中定然也有利益牵扯的,父亲想要取而代之,怕是并非易事。” “女儿觉得既然我们江家有门路,与其做药材买卖,不如自己开药铺!” 柳氏看着女儿面上的神情,似乎是心有成算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乔乔,这药铺可同做药材生意不同,不是说开就能开的。” “我与你父亲这些日子也了解过上京大大小小不少药铺了,大都是许多年的老字号,药的品质也都十分不错。” “药这种东西,百姓们都是格外小心的,大都会选择相信这些用惯了的老字号。” “虽然你如今在上京出了名,可你终究是个姑娘家,总不能真的日日出去开门坐诊,且光你一个人,也支撑不起这门产业,你可是有什么别的好法子?” 宋晚看着柳氏,灿然一笑。 “不错,若是一样的东西,自然是很难出头,可若我们卖的药,服用起来更省事,药效又更好呢?” “女儿想开一种只卖“成药”的铺子!” 江正闻言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成药?” 宋晚点了点头。 “不错,如今我们天齐的药铺大多是看方子抓药的,百姓们将药抓回去后,还得费力自己熬,若不能掌握好火候或煎煮方法,药性不免会流失许多,还费时费力。” “而我们江家的药房,只卖一些百姓日常所患疾病所用之药,并将其统一制成药丸售卖,如此,我们只需请一批人集中制药,再在每个药铺请一位大夫依依照症状轻重,嘱咐用量开药便可。” “女儿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两本医书,手中有很多这样的方子以及制药的方法,可以保证这些集中制出来的药,不仅药效流失最小,还要比自己去抓药实惠、也省事许多!” “而我们集中制作这些药丸,比普通的一副药,所需成本更低。” “父亲母亲觉得,此法可能行?” 这些想法是宋晚从陆明那个怪老头口中听说的,乍听之下觉得有些打破常规。 可结合他手札中的一些内容稍稍一细想,便知其中的好处。 江正毕竟行商多年。 很快便嗅到了这其中的商机。 “乔乔,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这药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不能有一丝草率。” 宋晚没有丝毫的迟疑。 “父亲放心,女儿有把握。” 她曾经一时兴起,按照那老头手札中的记载,自己制了一些药,偷偷跑出去给一些流民治过病。 对于那些常见的疾病,她便是直接用这些成药酌量给他们服用的,从未出过岔子。 她对自己的医术有把握,对陆明那老头手札中记录的制药方法更有把握。 虽然那时她时常偷跑出去被父亲发现,还连累陪着一起偷跑出去的人一起挨了训…… 但她其实是十分乐在其中的。 想到这里,宋晚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空白。 一起挨训的人? 不对,她那时候好像是一个人跑出去的…… 可方才那一刻,她的脑袋中却无端滑过了一个身影。 似乎是暗卫的打扮…… 难道……是宋九? 可她从前明明记得,自己似乎是一个人偷跑出去的。 这是借尸还魂后,出现了什么记忆混乱吗? 宋晚想着,将这个念头暂时抛到一边。 “父亲若是担心,女儿可以先做一些药出来试试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7节 “若是父亲觉得可行,我们便选两间地段好一些的铺子好生装修一番,先尝试着做做看。” 江正这些日子亲眼见过女儿的医术,听女儿说的如此笃定,倒是有了几分信心。 他原先还想着实在不行,只能多让些利,以低价先进几家药铺再说,毕竟对于经常合作的那些药农手里药的品质,他是有信心的。 慢慢来,总能攒一些声誉。 可若女儿说的这些能够成立,这"成药",便是一门没有竞争的好营生。 只是…… “这想法的确不错,只是如此,这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如今我们身在上京,这样的事若真做成了,必定会伤害到许多人的利益,届时,恐怕会有不少的麻烦找上门来。” 并非江正胆小,只是这个问题,他不得不想。 正因为她们做的是标新立异的事,要面临的同行打压只会更严重。 尤其还是在药这种东西上面,可以动手脚的地方太多了,江家初来乍到,又毫无背景,旁人根本不会忌惮半分。 若她们这药铺真做成了,惹了什么人眼红忌惮,恐怕反而会葬送了江家的未来。 第63章 送上门的靠山 宋晚自然明白江正心中的担忧。 先前她之所以没有将这个想法提出来,也是因为如此。 相府如今的情况,一时是帮不上江家什么忙的,她原是想待自己治好祖母的眼疾,名声愈发响亮后,便可以时常出入官宦内院,靠这身医术结下善缘,给江家重新寻一个稳妥的靠山。 不过今日见过君九宸后…… 她心中已然有了更好的选择。 “父亲的担忧女儿明白,女儿心中有一个想法,或许可以替江家寻一个护身符!让江家从此以后,可以在上京踏踏实实的做生意,不被人所欺。” “只是这件事情办起来,或许得费许多银钱,甚至……有可能比当初父亲替宁远侯府筹集粮饷时的花费,还要多上五成。” “所以,女儿得在做这件事之前,想先问问父亲的意愿。” 江正闻言当即来了几分精神。 比宁远侯府筹集粮饷还多上五成的话,便是一百五十万两。 虽然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可若能换一份彻底的安稳,咬咬牙,江家还是能拿出来的。 对于他们行商之人来说,重要的从来不是节流,而是开源,否则再大的家业,也会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乔乔,你且说说看。” 宋晚点了点头。 “父亲这些日子可有听说过归京的漠北军的事?” 江正来上京也有一段时日了,自然也有所耳闻。 “自然,但这些同我们江家有何干系?” 宋晚想着替董大医治之时,从他口中听到的消息,朝江正解释道。 “天齐与漠北断断续续打了这么些年,此次漠大败,同意割地退军,签下停战协议后,自漠北陆续归京的伤兵,以及上了年纪需要安置的兵士,陆陆续续,足有近一万之数。” “女儿前几日替一个漠北回来的兵士诊治,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漠北军的情况。” “虽然如今已经入京的这一万人基本已经安排妥善,但基本都是靠着摄政王查抄回来的银子,可见朝廷如今是拿不出钱来的。” “而据我所知,不久之后,还有最后一批漠北军要入京,而这些人的安置银钱,似乎至今没有着落。” “既然朝廷缺银子,我们又刚好有银子,这买卖……不就成了吗?” 江正此时也明白了几分女儿的意思。 “乔乔的意思是,让为父向朝廷捐献银两,得一个义商的美誉,卖给朝廷一个人情,如此,若有人想寻江家的麻烦,也需顾及一二?” 宋晚却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只说对了一半!” “我们是要拿银子出来,但是这个人情,卖给朝廷是无用的,且不说这银子通过什么人交上去,最终能不能落到漠北军的头上。” “这样一个虚有其表的美名,也起不到多大的震慑力。” “既然这银子都花了,自然要争取最大的利益!” “所以……这个人情要卖,就卖给摄政王,并以此为条件,请他庇佑我江家。” 此话一出,江正立即想到了今日见到那位摄政王的场景。 依他看,那摄政王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人。 “摄政王?这……能成吗?” 宋晚也不敢将话说死,只道。 “女儿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他既是漠北军主帅,这些人便都是他的亲兵,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女儿想,只要我们替他解决这件事情,我们江家有些对他来说并不过分的小小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至于这条件……女儿也想了两条,父亲先听听是否可行,又是否值得江家拿出银子来。” “父亲若是觉得可行,女儿便去试试。” 江正却仍有些担心。 在江南时,他见多了那些贪官污吏利欲熏心,沆瀣一气的嘴脸。 总觉得与那摄政王交涉,是与虎谋皮。 那裴家,不就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吗? 柳氏这时却轻推了一把沉默的江正。 “女儿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依我看,乔乔分析的倒是十分有道理,如今这朝中,谁的威慑力能大得过摄政王去,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我们江家要在上京立足,前要担心惹人眼红作乱,后有裴家那个隐患在,左右都已经是前有狼后有虎的。” “倒不如我们自己主动去谋算,如此便是今后因此败了,也算败的明明白白,不用如在江南一般,做那糊涂鬼,冤大头。” “而且,我相信乔乔的眼光。” 江正被自家夫人这一推,也立即回过神来。 是啊。 他怎么把裴家的事忘了。 女儿手中捏着裴家那么大一个把柄,听说侯府新娶入府的那位沈姑娘,还被太后封了郡主。 若是侯府从此一路扶摇直上,回过头来想对付乔乔怎么办? 况且当下,他们的确也没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了。 想着自己竟然还不如妻女有魄力,江正顿时有些汗颜,赔着笑看向柳氏,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笑道。 “夫人说的对,是为夫太过瞻前顾后了,还是夫人有远见!” “乔乔,你继续说,父亲听着。” 宋晚看着江正与柳氏这番互动,忍不住珉唇笑了笑。 “是,父亲!” “这第一个条件,自然是要最直接的,能保我江家药铺在上京顺利开起来的,所以女儿想,不如索性请摄政王在我们江家药铺开业之日,亲自为我们的药铺题字。” “而第二个……女儿想向朝廷求一个恩典,准许江家五代直系亲属可以正常参加科举,或者通过其他一切正规途径入仕。” 若说听第一个条件之时,江正心中只是有些发虚。 毕竟他原先只是想着即便卖摄政王一个人情,顶多也只是让他在有人闹事时替江家主持一下公道。 但是这亲笔题字…… 可是等于明晃晃的告诉旁人,江家,是摄政王罩着的。 只是待听到后面这句时,他的眉心却是一跳,心中隐隐泛起一丝激动来。 “入仕!这……朝廷会准允吗?” 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是以在天齐,商贾之家的子嗣,是不能正经入仕的! 这也注定了江家无法摆脱阶层带来的限制。 宋晚感受到江正的情绪,认真的点了点头。 “自然!虽然商人出身不得入仕是旧例,可据我所知,前朝是有过两次这样的特例的,只要是为朝廷或百姓做出过贡献的,朝廷可以额外给予以特令!” “只是得了这特令的两户人家,至今为止家中也未能有人成功入仕,这才鲜为人知罢了。” “我们江家这次出银子替朝廷安置漠北军是大功一件,为何不能争上一争?” “父亲之所以在江南受人掣肘,又在上京畏手畏脚,不就是因着这出身所限吗?” “即便我们这次能成功说服摄政王暂时庇护江家,让江家成功在上京立足,但是这也只是眼下的,朝中之事变幻莫测,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是个什么光景,谁又能知道呢。” “靠人……始终不如靠己!” 第64章 计划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8节 江正被江晚乔的一番话说的有几分热血沸腾。 他如何不知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的道理。 只是江家之人入仕之事,他从前根本从来想都不敢想。 或许是江家世代行商,他已经习惯了接受这一切,早已没有了抗争的想法。 可是女儿说的对。 为什么不能争一争呢? 难道他们出身商户,就非得低人一等,唯有花钱保平安,或者寻求旁人庇护一条路可以走吗? 这么多年在江南受的窝囊气,以及那些狗官的嘴脸在江正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江正猛的自椅子上站起来。 “好!乔乔说的不错!靠人不如靠己!” “我就不信举我们江家之力,五代内培养不出一个正经的读书人出来!” “如此一来,既能解决江家如今在上京城的困局,还能给江家谋一个可能的未来,这银子,可比当初给裴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值多了,一切,就依乔乔所言吧。” “乔乔,走,为父现在就同你一起去摄政王府!” 柳氏看着江正这副热血澎湃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忍不住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坐下来。 “瞧你这样子,也不看看那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是你想进就能进的吗,走什么走!” “而且好端端的,提裴家那晦气东西做什么!” “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没个章法,也不怕孩子笑话你这个当父亲的!” 江正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上了头。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自家女儿,颇为尴尬的笑了两声。 “夫人说的对!夫人说的对!” “那乔乔……我们先递个拜帖去摄政王府?” 江正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女儿的神情。 夫人说的对,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提起裴家来了。 虽然女儿自从和离后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一般,不曾露出伤怀之态。 可据绿萝那个丫头说,女儿可是为了裴清言那个狗东西自尽的,可见用情至深。 即是被伤透了心的,又岂能如此轻易的便解开心结呢。 自己这张嘴哟! 宋晚看着江正的神色,只作不知的笑了笑。 “好,那女儿这就去写拜帖!” 宋晚没有说的是,她其实并不打算同江正一起去找君九宸。 毕竟她要找君九宸谈的事,不止这一件。 只是若是她说要独自去寻君九宸谈判,江正与柳氏定然是不放心的。 所以,她只能先瞒着他们,先斩后奏了! 不过想到今日在马车上隐隐约约探到的君九宸的脉象,宋晚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 若是证实了心中的猜想,那她所求之事,便有了八九分的把握! 还真是…… 一个好的开始啊…… …… 而被宋晚惦记着的送上门的靠山此时正看着随风郑重的吩咐道。 “召逐月回京,在她回来前,你替我盯着江晚乔的一举一动。” “她做了什么事,身边出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事无巨细,一一回禀。” 随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主子又让他盯着江小姐了。 今日那江小姐不是解释的非常清楚了吗? 只是主子既然都吩咐了,他自然得领命。 “是,属下这就给逐月传信!” 君九宸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 “地牢里那个,还是没有开口吗?” 随风听到地牢二字,神色也带上了几分肃穆。 “是!” “她一口咬定毒害先帝之事是她一人所为!” 君九宸闻言倏的冷笑了一声,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又很快归于沉寂。 “竟还是个痴情的,既然一时问不出来,便先晾她一段时间看看。” “只一点……让人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是!主子!” 随风应声后便准备退下去。 只是刚走到门口时,便听到下人来禀报。 “王爷,上官公子来了!” 下人的话刚落音,便见一身白衣的上官羽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如同进自家屋子一般从容。 君九宸仿佛早已习惯一般,挥退了下人。 “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在听雨楼?” 上官羽在一旁坐下来,有些百无聊赖的模样。 “本以为这上京城的诗会能有些意思,还能看见些既貌美又有才学,还特别的姑娘。” “谁知今日一去,真真是无聊的紧!” “那些无病呻吟的酸腐诗句,听的我连茶点都没用就走了。” “哎……看来我家那老头子的遗愿,怕是很难完成了。” 君九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义父只说想看你早日定下心来,成婚生子。” “何时说过要你寻那“既貌美,又要有才学,还要特别”的女子?” 上官羽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我上官羽答应的事,自然是力求完美的!” “说起来,上回遇见的那个江家小娘子倒是不错,既貌美,又有趣,还会使美人计。” “可惜我家那个老头子是个老古板,若是知道……非从地底下跳出来揍我不可。” “可惜,当真是可惜啊!” 这个可惜,自然是指江晚乔嫁过人的事。 君九宸对于上官羽这番言论却不置可否。 在他看来,上官羽不过是没有遇上真心心悦之人罢了。 否则那人是否貌美,是否有才学,又是否嫁过人,又有什么相干呢? 不过如此……其实也很好,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 不像人心。 易变。 君九宸想着转身朝书房外走去。 “既然没有用茶点,便一同用膳,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上官羽闻言邪邪一笑,起身跟了上去。 “还是阿宸知道心疼我……” 君九宸:…… 第65章 决定 在摄政王府用过晚膳后,上官羽便满足的斜倚在君九宸书房的座椅内。 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桌上的茶具。 “你府中这厨子不愧是宫中赏下来的,手艺当真是不错,不如借我带回去小住一段时日?” “在北边待习惯了,上京这些菜肴精致是精致,吃久了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不过这样看来,这太后娘娘还算有点良心,不枉你将她们母子从冷宫里捞出来一场!” 据他所知,君九宸府中的这个厨子,是太后做主从御膳房调过来的。 当初送人过来的时候,太监便是说怕摄政王吃不惯上京城的食物,特意挑了一个擅长西北菜肴的厨子过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59节 君九宸对于吃的倒是从来不讲究。 他自小便被抓进了暗影阁,与上百个同龄的孩子一起经受暗无天日的训练。 饿的时候,别说什么菜系,便是生肉,为了活下去,也是吃的。 只是见上官羽说话有些不着边际,出声提醒道。 “陛下已经登基,便是天齐国君,这样的话,日后少说。” 上官羽一副受伤的模样。 “这不是没外人吗,而且你逃出宫的时候不过八岁,这小皇帝还没生出来呢。” “一个素未谋面的便宜弟弟罢了,怎么还护上了?弄的我都有些嫉妒了!” “你别忘了,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你也认了我家那老头子为义父,还在他死前答应要好好照看好我的!” “算起来,我也算你弟弟,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君九宸看着上官羽那一副插科打诨的模样,懒得同他继续争辩。 左右他虽然胡言乱语惯了,在外面却是有分寸的,他这摄政王府也没人能闯进来偷听。 “人你待会一同带走便是,如今饭也吃完了,有什么事,说吧!” 上官羽闻言嘴角勾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 “这还差不多!” “你放心,我不白要你的人,这次可是得了个大消息要告诉你!绝对值这厨子的价!” 君九宸只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上官羽则一脸献宝似的表情。 “你先前不是觉着宫变的事情有异,让我盯着怀王府吗?别说,你这直觉还真准!” “一个月前我派去寻找定北王家眷的人回来了,抓回了定北王那个跑路的姨娘。” “据她所说,定北王在发兵前的几个月,的确与上京有过书信来往!” “那书信虽未署名,也都及时烧毁了,但经过查访,云骁从前在军中的一个亲信,曾在定北王府附近露过面……” 上官羽说着面露可惜之色。 “不过定北王兵败后,那人便凭空消失了,直到昨日我们的人回来禀报……人已经死了!所以线索到这里便断了。” “只是依我看,这事必定有怀王府的手笔!” “否则哪就那么巧,那些人在云峥的婚宴上杀了两位皇子后,还能准确找到宋大小姐所在的位置,挟持她全身而退!” “若不是你忽然杀回来,凭着怀王府击退反贼的功劳,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这皇位上的人,怕就是他云骁了!” 君九宸闻言捏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 而后似乎想到什么,又忽而忍不住自嘲似的轻笑了一声。 他原先还想着宋晚躲起来不现身,有没有可能是认出了他,怕他报复。 如此看来…… 倒是他想多了。 她那么聪明,定然也是在这场叛乱中发现了什么端倪,这才在活下来之后,不敢现身吧…… 是啊,他回京后一直戴着面具,他凭什么认为,即便他戴着面具,她也能一眼认出他来呢? 他在她心里,又算什么? 不过…… 怀王府…… 当真是好的狠! 从前,他一直以为宫中的那场将母亲与满宫的宫人葬送的大火,是魏皇后一人所为。 谁知就在他终于杀回皇宫,“处决”了魏皇后,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之时,却从魏皇后宫中之人问出了云骁的名字,只是那人并非她的心腹,知道的内情并不多。 却足以证明当年母妃的死,同怀王府脱不了关系! 如此想着,君九宸看向上官羽,开口道。 “无妨,云骁此人老谋深算,蛰伏多年,此事事关重大,他定然是不会落下什么把柄的。” “若他当真有不臣之心,定不会就此收手!我们便等着他再次出手便是!” 君九宸说着,眸光幽暗。 “将欲夺之,必先予之! 上官羽闻言挑了挑眉,似乎想起什么事来,面带几分兴奋的道。 “我说呢,你一边让我查着怀王府,但陛下登基之日,朝臣齐力推举云骁为新任中书令!你既然没有反对!” “原来是早就有所准备啊!” 君九宸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案几上,眼眸中闪过一丝犀利。 “幼帝在朝中根基全无,我们手中虽有兵权,但除了从漠北带回来的这些武将,在朝中根本没有得用之人。” “这些日子我们靠着铁证与黑甲卫震慑,强行动了那么多前朝旧臣,朝臣们心中彷徨,想推个人出来作为主心骨,联合起来在朝中与我们对抗不足为奇。” “怀王府经过这次的事,在朝臣与百姓中声望极高,与其同他们针锋相对,致使朝局混乱,不如先顺了他们的意,引蛇出洞!” “而且……中书令这个位置,便不是怀王,也会落到其他人手上,朝中那些老狐狸,是不会让我们的人上位的。” “与其如此,倒不如是他!” 上官羽闻言眼中的兴奋之色愈甚。 “有意思!有意思!” “既然如此,你不如也让小皇帝封我个官当当,我来帮你会会这帮人!” “霍都他们替你揍揍人,打打仗还行,在朝堂上碰上这些老狐狸可是要吃亏的!引蛇出洞是一回事,你总不能当真受制于他们吧!” “这玩弄权术可比做什么太傅,整日对着你那便宜弟弟有意思多了!” 君九宸看着上官羽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只沉默的靠回椅背上,直接无视了上官羽的要求。 “我答应过英国公,不会让你身处险境!” “而且……若要制衡怀王府,眼下还有比你更为合适的人选……” 上官羽见自己的提议被无情否决,有几分不服气。 “谁?还有谁比我更合适?” 漠北回来的这些武将,他都如数家珍,哪有比他更好的人选。 君九宸却淡淡勾了勾唇,吐出了两个字。 “宋易。” 正把朝中之人想了一个遍,想着无论君九宸说出谁的名字来,自己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反驳的上官羽听到这两个字顿时愣了愣。 宋易? 这个…… 他一时倒是无法反驳。 倒不是他觉着自己的智谋不如宋易,而是若要说起对于朝中这些个官员的了解,怕是没人能比得上曾经先帝眼前的这个“大红人”。 否则,当初先帝在时,他们也不会被宋易压的死死的。 只不过…… “这相府与怀王府可是姻亲,你如何肯定宋易一定会按你的意愿行事?” “还是……你想将怀王府的事告知于他?让他怀疑宋大小姐的死或许与怀王府有关?” 君九宸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 “你觉得,那日宋易逼云峥自伤,当真只是因为怪他没有保护好宋晚吗?” 上官羽顿时了然。 “你是说,宋易也可能怀疑上了怀王府?” 君九宸却只摇了摇头,这件事,他也没办法肯定。 只是依照他对宋易的了解,纵然怀王府这个局布的到目前为止,让人抓不到丝毫确切的证据。 但是宋易向来心思通透。 他不会想不到这一场所谓的叛乱到了最后时,马上就要浮出水面的那个受益者…… 是谁。 “有也好,没有也罢,宋易是个聪明人,相府若要重新在上京立足,能依仗的,只有皇权!” “他出身寒门,这个道理,在他走上“奸相”这条路时,必定是已经明白了的。” “我便给他一个机会再重走一回曾经的路,让他暂时成为陛下手中一枚可用的棋子又如何?” 既然暂时抓不到宋易的把柄,他不介意让这两个老狐狸先斗起来。 不过依照如今朝中的形势,要用宋易,还得寻一个合适的契机才行。 否则怀王一党若是察觉到他的意图,怕是立时便会跳出来,平白多生波折…… 上官羽闻言顿时有些纳罕。 “你不是说要亲自查相府,一副欲除之而后快的模样吗?怎么才几天便改了主意了?” “怎么?今日去相府遇到什么新鲜事了?” 君九宸却没有再回答他的话。 “时间不早了!” 言下之意,他可以走了。 上官羽闻言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类的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0节 摆了个臭脸便走出了房门。 只是刚出门,那臭脸瞬间转为笑脸,兴冲冲的让随风领他去寻那个厨子,而后高高兴兴的将人带回家了! 君九宸则留在原地,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烛火。 低声呢喃道。 “宋晚,你费尽心机,就替自己挑了这么个狼子野心的男人么?” 若她真的还活着,那这被背叛的感觉……应该不错吧…… 这因果报应,当真是有趣…… 第66章 谢礼 上京素来湿冷,是以即便入了四月,本该是春意盎然,万物复苏的气象,仍旧春寒料峭。 宋晚今日一早便起了身,由着红裳替自己梳妆。 她正对着眼前的镜子想着今日去摄政王府该如何措辞时,镜中便映出了绿萝笑意盈盈的小脸。 “小姐,您看,奴婢额上的伤口是不是好的差不多了?” 宋晚一眼便看出这小丫头是闲不住了。 这几日她都让她留在府中养伤,出去时也不曾带着她。 “今日下了雨,你伤在脸上,若出门有个什么意外伤口沾到雨水便不好了。” “还是乖乖的待在家,待再过两日伤口完全愈合再说吧。” 绿萝见小姐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心虚。 只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半撒娇的拍着马屁道。 “小姐医术高超,奴婢这点伤哪在话下!” “您就让奴婢跟您一同出去吧!” 虽然小姐留她在府中,好吃好喝的让她养伤,但其实她这额头的伤真的不碍什么事。 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这几日下来,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尤其是得知自己错过了小姐整治裴清言,还让他和那个什么嘉宁郡主被当街被嘲笑的场面时,绿萝更是心痒无比。 宋晚看着这丫头满脸期待的模样有些失笑。 女儿家一贯是爱惜自己的容貌的,连她自己都不例外。 这丫头倒是心大。 “罢了,你想跟便跟着吧,记着自己当心些便是!” 绿萝顿时欢呼雀跃。 “是,小姐!小姐最好了!” 而后便兴致冲冲的去给宋晚准备今日要穿的衣裳了。 红裳只在镜中与自家小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无奈的笑意。 不过红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小姐,摄政王府那边并未送来回帖。” “奴婢听说自从摄政王入京后,上京大小官员送入摄政王府中的拜帖络绎不绝,摄政王府却从未有过回音,想来,那位摄政王是不喜与人打交道的。” “我们今日贸然上门,怕是有可能吃闭门羹。” 宋晚素手纤纤,自妆台上拿过口脂,将那小巧的唇瓣染上绯色。 可即便只是如此简单的装扮一点绯色,那镜中的人的容色,便愈发娇艳无双。 宋晚似乎对于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她放下手中的口脂,站起身。 “总要试一试的。” 收拾妥当后,主仆三人便出了门。 马车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之上,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宋晚掀开帘子,便见到行色匆匆的百姓正四散着躲雨,偶尔传来几声抱怨。 这样阴雨连绵的天气,的确是不讨喜的。 宋晚记得自己从小也不喜欢的,因为会弄脏祖母亲手给她绣的绣鞋,玩乐起来也不尽兴。 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她及笄之年的那场高热醒来后,她便忽然喜欢了,觉着雨滴落在青瓦之上的声音,让人心中格外宁静,别有一番意趣。 只是也是那一次意外,她遇上了云峥。 想到那穿心的一箭,宋晚当即蹙了蹙眉,将目光收了回来。 江家的马车并未直接行至摄政王府,而是来到了西市的集宝斋。 掌柜一见主仆三人进来,立即眼前一亮,迎了上来。 “江小姐,绿萝姑娘!今日是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 “快请进!” 这掌柜之所以如此热情,自然不是因着宋晚衣着华贵,容色殊丽,而是他对这位江小姐和她身旁的那位绿萝姑娘,记忆深刻。 他们集宝斋卖的东西五花八门,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宝贝,但总而言之,在于一个“奇”和“珍”。 正因如此,他们也时常会有些东西砸在手里,不好出手。 可先前宁远侯府与嘉宁郡主成婚之前,这位绿萝姑娘“眼光独特”,可是替他们解决了不少麻烦。 后来那位候夫人来的时候,更是连价格都没有商议,便直接下定。 让他喜出望外。 虽然他也听说这位江小姐同侯府公子和离了,但是江家这江南首富的名头,可是做不得假的! 是以今日见这两位进门,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冤大头”三个字,哪能不高兴呢。 掌柜想着将主仆三人迎进了门,殷勤的问道。 “江小姐今日想挑些什么物件,需不需要我替您参谋一二?” 宋晚只当没看见掌柜脸上异常的兴奋,视线在堂中扫视了一圈。 “好!” “我要挑两份谢礼,男子所用,不拘什么价格,掌柜可有什么好的推荐?” 第67章 求见摄政王 那掌柜一听价格不拘,面上的笑容便愈发真切了些,当即朝伙计使了使眼色,吩咐他拿了好些东西上来。 自然,都是些说出来天花乱坠,实际却许久卖不出去了物件。 绿萝一看那些摆上来的东西,便知这掌柜打的什么算盘了,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神情,见小姐朝她颔首示意后。 她当即便没好气的朝那掌柜道。 “林掌柜,上次在你这里买了东西回去后,我们才知道吃了不少亏。” “我家小姐不愿计较,今日仍愿意上门来,林掌柜便拿出这些东西来敷衍我家小姐吗?” “林掌柜这般做生意,我们下次可不敢来了。” 绿萝说着将林掌柜抬上来的那些东西,挑了几样,一一评鉴了一番。 句句说在要害。 那林掌柜一时语塞。 这真是见了鬼了,不过一个月,这丫头眼光竟然变得这般毒辣。 思索片刻后,他忙赔笑着朝那伙计斥道。 “没眼色的东西,谁让你拿这些东西上来的!” “没听绿萝姑娘说吗?都不行,还不换过一批来!” 背了黑锅的伙计似早已习惯一般,连声应是,立即带着人将宋晚面前的东西收走。 很快换了一批上来。 看到重新摆上来的东西,绿萝面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算他们乖觉,没再想糊弄小姐,真当她这双眼睛是吃素的不成。 可惜尽管如此,宋晚看着新摆上来的东西,却依旧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东西倒是不错,送出去也够分量,只是还是太过普通了一些,可还有什么稀罕些的物件?” 掌柜见自己已经挑了些上好的物件呈上来,这江小姐还不满意,不由有些犯难。 可是冲着那句“不拘什么价格”,终究还是有些不愿放弃。 稀罕物件么? 脑中飞速的搜寻了一番后,林掌柜眼前忽而一亮,立即朝一旁的伙计吩咐道。 “前些日子不是得了一批舶来品吗?快拿出来给江小姐瞧瞧。” 所谓舶来品,便是从一些遥远的异域国家流传过来的物件。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1节 若说稀罕,自然是独一份的。 那伙计立即领命而去,很快,三盘形态各异的物件很快便被几个伙计一起呈了上来。 宋晚的眼睛在那盘中细细搜寻了片刻,眼睛很快定格在了一个东西身上。 那是一张金色的面具。 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只露出了眼睛及鼻尖以下的位置,看上去矜贵异常。 宋晚忽然便想到那日在君九宸的马车中看到的那双眼睛,莫名觉得这个面具和那双眼睛的主人。 很配。 即便他如今戴着的那个狰狞的鬼面,配上那满身的戾气,可以说是十分吓人,同矜贵两个字完全扯不上关系。 但她就是莫名觉得。 很配! 她在君九宸车上说的那句:朗目疏星映皎洁,碧眼方瞳玉面郎。 那是她看到那双眼睛后第一时间脑海中出现的。 并非信口胡言。 如此想着,宋晚直接拿起了那张面具。 “就它了!” 而后,宋晚又在那盘中选了一枚锋利无比,嵌以宝石的匕首交给绿萝。 绿萝便在与那掌柜的一番你来我往下,将这两件东西以一个让林掌柜犹犹豫豫的价格买了下来。 …… 马车很快便到了摄政王府。 君九宸听到下人的禀报时有些诧异。 “江家?” “不错,那位姑娘说她是江家嫡女江晚乔,有要事同王爷相商。” 君九宸有些不明所以。 他记得昨日他被宋晚还活着的事扰乱了心绪,一时失了分寸,还对她动了手。 那江晚乔分明又对他有所隐瞒,并未对他说实话。 不论从哪一点出发,她此刻都应该离他远远的才对。 为何今日,她却反而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既然人来了,他自然得见! 如此想着,君九宸想着随手拿起书桌上的面具覆于面上,站起身。 “放她进来,带去观雨亭。” 那人立即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宋晚主仆三人便被领进了摄政王府。 宋晚撑着一柄伞,缓步走向外院的一处八角亭。 远远的,宋晚便见那亭中已然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外罩一件灰色大氅,浑身没有一丝色彩,配上那狰狞的鬼面,本该让人觉着不寒而栗。 但不知是不是因着此时那亭檐下泻的雨幕,遮挡了一些视线。 宋晚看着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的时候,总觉得他整个人……显出一种莫名的孤独。 与此同时,她的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零碎的画面,那似乎……是在相府,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八角亭中,那里面,也模模糊糊的坐了一个人,那似乎也是一个男子。 只是那画面太快,她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便消失不见。 是……父亲吗? 宋晚敏锐的察觉到用这是自己用这具身体活下来后,第二次有这种记忆错乱的感觉…… 思绪百转间,几人已经走进了那八角亭中,宋晚收敛心神,将手中的雨伞交给红裳,欠身行了一个万福礼。 “民女江晚乔,见过王爷!” 君九宸此时也将视线自那雨幕中收回来,落在宋晚身上。“坐吧。” “听下人说,你寻本王有事相商?” 宋晚依声在君九宸对面坐了下来,“回王爷,正是!” “民女昨日请人送了拜帖过来,只是未能收到回帖,民女只得冒昧上门,还请王爷勿怪。” 君九宸自然不知道江晚乔让人送拜帖来的事。 只因他入京后,送来府中的拜帖便如流水一般,皆是别有用心或心怀不轨之人。 是以他很早便吩咐下去,除了漠北军的旧人,其他的人若未言明正事,一律不用呈上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看向眼前的女子,开门见山的道。 “何事,说吧。” 宋晚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是,王爷。” “民女听家中丫头说,上次民女在济仁堂中救治一个生产的妇人时,济仁堂的大夫有心闹事,幸得一位不留姓名的黑甲卫出手相助。” “昨日在相府见到王爷,才发现此人竟是王爷身旁亲卫。” “王爷又说曾在那处见过我,想来那日的事,应是王爷授意的。” 宋晚说着,让红裳和绿萝将两个小巧精致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民女替王爷与那位侍卫大人精心挑选的谢礼,聊表心意,还请王爷笑纳。” 君九宸的视线却并未落在那锦盒之上。 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宋晚。 “这便是江小姐说的“要事”?” 宋晚面上的笑意不减。 “自然不是,民女还听说,王爷近日在为漠北军的安置问题烦扰。”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民女思前想后,同父亲商量过后,决定欲以江家之力替王爷排忧解难。” “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听到漠北军几个字,君九宸顿时心下了然。 原来……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不过这女子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同谁学的,说起话来似朝中那些老狐狸一般。 听着漂亮,实则…… 全是坑。 君九宸想着轻笑了一声。 “哦?漠北军的安置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江小姐为了偿还本王如此小的恩情,又是送礼,又是费银子的,岂非本王占了大便宜?” “只不知本王占了这个便宜,反欠下江小姐人情后,该拿什么偿还?” 站在宋晚身后的绿萝听到这一声轻笑,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心想这摄政王戴着这样恐怖的面具,还是不要笑的好…… 尤其在这阴雨连绵的天气中。 怪渗人的。 宋晚却丝毫没有被君九宸戳破心思的窘迫。 “王爷说的哪里话,小女方才不是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不过……王爷方才的话倒是点醒了民女,民女此举确有不妥,为免王爷“受之有愧”,民女只好提几个小小的要求,以免平白让王爷心中不安了。” 君九宸瞥了眼前言笑晏晏的女子一眼。 “既然如此,看来本王只得听听江小姐这“小小要求”了”。 宋晚闻言,面上的笑容愈发明媚了些。 她今日装扮的本就极为用心,这一笑,便如春风拂面,百花盛放,似将这连绵的春雨都化开了些。 君九宸却只觉得这笑…… 有些碍眼。 “是,王爷。” “不瞒王爷,我江家祖籍本在江南,可惜如今世道艰险,我父亲母亲不得已,只得从江南迁入上京另谋出路。” “奈何江家势微,如今身处这上京虎狼之地,愈发心中惶惶。” “是以民女斗胆,想请王爷亲赐墨宝,以镇我江家基业。” 第68章 第三个条件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话,只静静的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2节 宋晚于是继续说了下去。 “另外,想来王爷也知晓,我们天齐自开朝以来,便是士农工商,阶级分明,而商者身份最为低微。” “就连民女这种外嫁女,哪怕得嫁高门,带着十里红妆出嫁,却依旧因着这出身,被夫家轻贱。” “虽然民女以为,人的出身并无过错,却也知道以一己之力,无法改变这些事实,民女能做的,也仅有适应这个世道而已。” “所以,民女想请王爷给江家一个恩典,准江家自我父亲五代以内,可以如寻常人一般,通过一切正规途径,入仕为官。” 宋晚说着顿了顿,看了看君九宸的神色。 却只见他依旧沉默靠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表态。 宋晚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 “最后……” “民女斗胆,若王爷同意民女的提议,请王爷将这安置漠北军的差事……交于宋相之手!” 听到宋相两个字,君九宸的指尖终是动了动。 江晚乔若是当真只为江家而来,他其实并不惊讶。 只能说眼前这个女子有几分魄力,也懂得抓住机会。 而他让人查过江家,倒是个正正经经做生意的,否则也不会在江南落到那个处境。 最后一批漠北军的事,虽然他眼下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 但是做起来还得费些功夫。 若江家有这个意向,他觉得合作一下倒也并无不可。 左右她要的只是入仕的机会,而不是狮子大开口,给她父亲要个官做。 但是……相府? 君九宸想着再次轻笑了一声。 “没想到这般临时想的条件,江小姐考虑的倒是颇为周全,将江家眼下和未来的事都考虑进去了。” “不过……前两个条件倒也罢了。” “这第三个条件……本王不是很明白,不如请江小姐替本王解释一二?” 他不相信通过昨日的事,她看不出他对相府的态度。 难道仅仅只是为了回报宋晚相赠医书的情义,她便要冒如此大的险,用她们江家的未来做赌注么? 如此想着,君九宸对自己心中的那个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宋晚的声音此时继续响了起来。 “我知王爷心中所想,但是……民女之所以提出这个建议,并非全然为了宋大小姐的恩情。” “也是为了王爷!” 君九宸闻言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垂眸看向江晚乔。 “江小姐看本王……像不像个傻子?” 宋晚见状袖中的手不自觉的捏的更紧了几分,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 便没有回头路了! “民女岂敢,只是江家既然要仰仗王爷的权势立足,那从此之后,江家便与王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有王爷的地位越稳,江家才能更长久的受王爷庇佑!民女自然该为王爷分忧。” “只是据民女所知,从前先帝在时,宫中常办各种宫宴,民女在宁远侯府之时,有幸见识过一两回,可谓是奢华无比。” “不止如此,先帝还花了大量的银钱兴修陵寝,从未见先帝为银子的事发愁,可见……朝廷其实是有法子拿出银子来的。” “可是如今新帝登基,王爷又身为摄政王,漠北军乃王爷的亲兵,本该受到重视,朝廷却忽然拿不出一分银钱来安置。” “需要王爷自己费心筹谋,甚至不惜大动干戈,抄没官员府邸,以抄家所得填补空缺。” “可见如今这朝中百官,与王爷,与陛下,并非一条心。” 第69章 心愿 宋晚说着顿了顿,一边观察着君九宸的神色,一边继续道。 “王爷虽然手掌兵权,但王爷手下皆为武将,又多是寒门所出,凭借自己一身本事拼出来的功勋。” “虽然十分让人钦佩,可如今战事已歇,朝中局势与战场并不相同,王爷眼下一定极需要一个得用之人!替王爷在朝中打开一道口子!” “这个人,得熟知朝中百官心性,并且能压得住他们才行!” “而如今这满上京有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宋相!” “宋相出自寒门,先帝去后,相府便成了众矢之的,若王爷能在此时拉相府一把,以漠北军安置的事情为引,将这个功劳送到宋相手中,让他为王爷所用,岂非共赢?” 君九宸闻言眸色渐深。 据随风所查,江晚乔不过一个不谙世事,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子。 即便嫁入宁远侯府,全副心思也都放在内宅之事上,甚至在上京的三年,她还变得有几分怯懦。 不仅自卑于自己的出身,还会为了夫君娶平妻之事,做出轻生之举。 哪怕她于医术指导上颇有天赋,和离后性子也变了些。 可她如何忽然会对在一夕之间,对朝局有如此的见解? 甚至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今日之事…… 定是有人教她。 而这个人,他不作它想。 可从昨日她离开不过短短一夜,随风那里却没有传什么消息过来,显然是没有发现什么的。 若当真是宋晚教的她。 她们之间,究竟又是如何联系的? 君九宸想着,拿起桌上的杯盏,在手中把玩。 他得想个办法。 逼宋晚现身才行! “江小姐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不过江小姐这般聪慧,难道看不出本王不喜欢宋相?” “而且漠北军的安置问题虽然紧急,但若本王想,如今想借本王势的人多了,摄政王府递上来的拜帖更是堆积如山,江小姐凭什么以为……本王会选你们江家?” 宋晚抿唇一笑。 “民女当然知道王爷不喜相府,但民女相信王爷乃有大智之人,定能知道如何取舍。” “至于为什么选江家,自然是因为江家想要的,王爷可以给的毫无后顾之忧。” “虽然王爷府中收到的拜帖堆积如山,但想来大多是朝中官员,或者与其有关的势力。” “而他们之所以如此,大约要么是看着王爷近日在京中的雷霆手段,心中有鬼,要么便是想攀上王爷走捷径,让自己在新朝扶摇而上,他们所图之事,定会让王爷身上沾染污泥浊水。” “而显然,王爷定是不愿如此的!” “但我们江家不同,我们只是清清白白的商户,既不会阻碍王爷想做的事,民女还可以同王爷保证,我们江家做的,是光明正大的生意,绝不会借王爷之名,行任何不轨之举。” “退一万步说,便是有,王爷也可轻而易举的处置了我们!所以对王爷来说,我们江家,是最省心的选择!” 君九宸将手中的杯盏转了转。 “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今日江小姐的话倒是给了本王一些灵感……” “这天下身家清白的富户并非你江家一家,如今你江家收敛了江南的产业重新开始,将来未必可期。” “本王既然要给出这个人情,大可以寻一个比你们江家更稳妥些的,如此,日后若再有什么事,一回生二回熟,也不必再麻烦一次。” “比如……金陵方家……开封贺家……” 君九宸说着顿了顿,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瞥了一眼桌上的锦盒,话锋忽而一转。 “不过江小姐今日既找上门来,又诚意十足,本王也不能太过不近人情。” “不如这样吧,本王有一心愿未了,若你们江家能替本王办到,本王倒是可以承下你们江家这份人情。” “江小姐方才说的关于相府的提议,本王也会认真考虑……” 宋晚闻言心中终是忍不住升起一丝喜悦。 “王爷请说,民女洗耳恭听。” 君九宸看着眼前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而后重新靠回座椅上,缓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本王在漠北之时,有一至交好友,曾同本王提起过一幅名为《孤雁图》的画作,乃故去余白大师的成名作,将而是多年前漠北战场上的悲壮跃于纸上。” “虽然本王这位好友虽然并非什么风雅之人,也不在乎什么所谓的大师之作,但那画中所画,乃是他故去的父亲亲身经历过的战场,也是他心中最深的遗憾,对他来说意义非凡,是以他自他偶然见过一眼那孤雁图后,便一直魂牵梦萦。” “本王与这位好友同生共死数年,自然想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可惜我们回京后,却听说此画已然不知流落何人之手……” “江家既然行商多年,想来是有些门路的,不如便以这寻画之事,让本王看看你们江家的本事,顺便了却本王这个心愿如何?”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3节 第70章 触怒 听到孤雁图三个字。 宋晚心头刚刚涌上的那一丝喜悦顿时荡然无存。 若换成别的名画,越是名贵,反而越是容易寻到去处,她想想办法,总是有希望拿到。 可偏偏,是这副…… 这位余白老先生的孤雁图。 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才知此事难办。 因为据她所知,那幅画,已经被先帝……亲手烧毁了! 可君九宸都这么说了,不管他是有意刁难还是当真有这个心愿,难道她要现在如实告诉他,这幅画已然不可能找得到了吗? 先不说她无法解释自己如何得知此事,毕竟此事乃宫中之事,并未外传。 就说若是她坦白,会不会连这仅剩的希望也没有了? 她不想放弃…… 宋晚想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整理了一下面上即将破碎的笑意,故作轻松的道。 “一幅画罢了,民女一定尽力而为!” 君九宸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异芒。 “好,那本王便拭目以待了。” “不过最后一批漠北伤兵还有不过半月便要入京,此事拖延不得,留给江小姐的时间,可不多了……” “若是七日之内,江小姐仍没有找到这画的下落,本王便使人给金陵去信了。” 宋晚咽下心中想骂人的冲动,露出一个恭敬的笑容。 “民女知晓了。” “对了,昨日在相府之时,王爷不是说身有旧疾,想让民女诊治吗。” “后来发生了那样的误会,王爷匆匆而去,也不知王爷此话可当真?若是当真,民女既然来了,不如替王爷看看?” 君九宸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泛起一丝警觉。 昨天他带她走,明显是为了逼问那封信的事,她不会看不出来。 好好的,她在这个当口,提这事作何? “不必了,本王身子并无大碍。” “昨日之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宋晚也不泄气。 虽然那日在马车上探脉有些仓促,她自己也有些拿不准。 但眼前,她也只有抓住这丝希望了。 “王爷征战漠北多年,漠北气候恶劣,想来多多少少身子会有些亏损。” “上次在马车上,民女偶然探得王爷脉象似乎有些异常。” “王爷如今可是我天齐的国之柱石,万不能大意了,不如还是让民女确认一番为好。” 君九宸脑中飞速的闪过昨日在马车上,江晚乔试图使用美人计抓住他的手腕之时,眼中那刹那的疑惑。 她的医术,倒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所以……她是觉得这寻图之事太过艰难,便想抓住这一点,代替那幅图,作为交换的筹码么? 宋晚既然有可能还活着。 她母妃的仇又旁生枝节,未能完全得报。 这条命,他自然还得好好留着。 可他这旧疾陈年已久,倒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比起他的脉象是否真有蹊跷,逼出宋晚这件事对他来说,显然更重要。 左右,也只是七日而已。 江晚乔的提议,他心底其实已然接受了,毕竟漠北军事他也不想耽误。 他提出那孤雁图,不过是想用这七天,换一个可能罢了。 君九宸想着站起身来,颇为坚决的道。 “本王的身体有太医院众位太医查看过,并无异常,便不劳江小姐费心了。” “江小姐可还有别的事?” 宋晚没想到君九宸拒绝的这般果断,还开口赶人,心中有些犯难。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若是常人,听到一位医术高明的大夫说出脉象有异的话,无论如何都应该确认一下才对。 他为何…… 脑中思绪一转,宋晚暗自咬了咬牙。 “原来如此。” “既然今日事情谈完,那民女也该告辞了。” 宋晚说着也随着君九宸的动作,施施然站起了身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而后又拿起茶壶,走到君九宸身旁,将他面前的杯盏斟满,端起来递到君九宸身前。 “今日与王爷“相谈甚欢”,也多得王爷愿意给江家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民女一定请父亲尽力替王爷寻画,完成王爷那位朋友的心愿。” “民女先以茶代酒,敬王爷一杯!也算再次感谢当日济仁堂相助之情。” 君九宸看着递到身前的酒杯,面具下的眉梢不由自主的挑了挑,伸过手去接。 而后,就如他预料一般,那杯盏在即将碰到他的时候,那女子的手忽的一抖,杯盏里的水即刻便要洒到他的手上。 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么?君九宸想着伸出的那只手忽然一个转势,便稳稳托住了宋晚的手,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江小姐可要拿稳了!” 正准备拿出帕子,惊呼一声不小心,而后趁这替他擦拭的机会再次探一探他脉象的宋晚,身子稍微僵硬了一瞬。 果然……不管用么? 但是,她又岂会只有这一手准备! 如此想着,宋晚忽然将那杯被稳稳托住的茶盏朝眼前之人身上泼去,另一只手则借着掩护,忽然自袖中伸出,顿时银光乍现。 一根细长的银针直直的朝君九宸脖子上的一处穴位而去…… 她知道这摄政王府定然守卫森严,她如此行事,必定马上便有人过来。 但是这一针下去,君九宸会有短暂的脱力,而那短暂的时间对她来说,或许足够…… 只要她确认他的脉象当真如他所想,他便不可能再追究她的无礼之举。 可惜宋晚的手才刚起势,君九宸便快速侧身躲开了泼向他茶水,并准确无误的扣住了她捏针的手。 他手上一个用力,那细长的银针便自她被迫撑开的指间滑落。 君九宸眼中极快的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原来江小姐今日上门是想刺杀本王?” 宋晚手上吃痛,而后,一股挫败感便忽然涌上了心头。 她敛去了面上的笑意。 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咬的道。 “王爷既然看出了民女的意图,又何必明知故问。” “民女也是一番好意,为了王爷的身体着想。” 绿萝与红裳被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得不轻。 小姐好好的,怎么和摄政王打起来了。 两人忙几步上前,齐齐的跪在地上。 “王爷,我家小姐怎敢刺杀王爷,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请王爷饶了我家小姐!” 君九宸的眼神却没有落到这两个丫头身上。 只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因为气急败坏,比先前一味假笑时,表情生动了不少的女子,忽然有一瞬的晃神。 这样的神情…… 这样的偷袭招数…… 太熟悉,也……太像那个人了! 这也是宋晚教她的吗? 看来,宋晚之所以同她投缘,倒也并非没有道理的。 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般想着,君九宸的眸子忽然变得森寒无比,连拽着宋晚手腕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多用了几分力气。 声音更是冷若冰霜。 “江小姐不必白费心机,本王此生最讨厌的便是被人算计! “所以,哪怕是江小姐当真探出本王患了什么恶疾!本王也不会收回方才所说的条件!” “哪怕,是死!” “若江小姐还想同本王做这笔买卖,便只有寻画那一条路走!你若再想动什么别的心思,本王便收回今日所说的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4节 “江小姐……听懂了吗?” 第71章 难题 宋晚被眼前之人眼中陡然浮现的狠厉之色震得有些乱了心神。 她承认,从前仗着父亲的权势,她是有些胆大包天的,重生后,即便她再如何提醒自己如今是江晚乔,行事不能再像从前一般肆意。 可因着君九宸今日同她说话一直还算心平气和,她又心知那幅画已经寻不到,心中着急。 于是属于“宋晚”的行事方法,便又冒了出来。 她想着,左右她也不过是想找机会探清他的脉象而已,便是最后的结果并不如她所想。 他总不至于太过为难她。 没想到这人会忽然翻了脸…… 态度还如此坚决! 那幅画,当真有那么重要吗?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还是真的只是她弄巧成拙,触犯了他的逆鳞…… 手腕间如被铁钳制住传来的痛感,让宋晚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咬了咬唇,十分识时务的开口道。 “民女明白了!” “今日是民女想一时情急想岔了,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而君九宸看着眼前收敛了锋芒,终于变得没那么像宋晚的眼眸,眼底的冷意才慢慢散去。 他放开了宋晚的手,不再看主仆三人一眼。 利落的背过身去。 “那本王便等江小姐的好消息了。” “来人,送客!” …… 自摄政王府出来,坐上江家的马车后,宋晚便呆呆的看着窗外,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绿萝与红裳紧张的拉开宋晚的袖子,查看着她手腕处,便见那雪白的皓腕上出现了几个清晰的红色指印。 绿萝见小姐发呆,以为她是吓坏了,心疼的询问着。 “小姐,您没事吧?痛不痛?” “这摄政王下手……也太重了些……” 小姐自小在江家娇生惯养着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肌肤自然是娇嫩无比的。 哪里经得起人这般用力。 宋晚听到绿萝的声音,视线终于自窗外收回,她将手自两个丫头手上抽了回来,缓缓摇了摇头。 “不碍事,擦些药很快便散了!” “今日本就是我不对,他没有处置我,已经算留了情面了。” 其实她此刻心中也有一丝后怕。 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宰相嫡女宋晚了。 若是君九宸非要给他安上一个刺杀的罪名,她是逃不掉的,还有可能连累江家。 是她太过心急了! 只是眼下的事,究竟该如何处理才好? 那幅画的消息,是她亲耳听父亲说的。 的确是被先帝一时兴起,为博美人一笑,亲手烧毁了…… 不可能再寻得到…… 偏偏她今日又将事情办砸了,触怒了君九宸,除非寻到这幅画,这件事,似乎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宋晚不甘心的仔细回想着今日的事情,回想着君九宸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从中找到一个突破口。 忽然,一个念头猛的在她的脑中闪过。 君九宸方才说…… 他那位朋友非风雅之人,也不在乎什么大师之作。 不过是因为那孤雁图上所画,对他那位朋友意义非凡…… 若是如此…… 那他们是不是并不在乎这画是不是出自于白老先生之手? 而那幅画,她见过…… 不仅见过,还还可以依照脑中的记忆,一丝不差的临摹出来。 甚至……她还能画出七八分的神韵,除非遇上真正的高人,可以说是…… 真假难辨! 当然,经过今日的事,她断不可能自寻死路,拿一幅假画去骗他。 他说他讨厌算计的时候,她感受得到,他是认真的。 但是试一试,争取一下,总是可以的…… “红裳,给陈泰传个消息,让他查一查摄政王身边那位习惯穿白衣的公子,是什么身份。” 她听说过,君九宸在漠北时,营中有一位军师,与他最为交好。 他今日所说的那位朋友,十有八九是他。 若能了解多一些他的信息,或许还能多几分胜算。 “是,小姐!”红裳立即应声。 宋晚点了点头,再次将视线移回窗外,心中终是再次升腾起了一丝希望。 江家的事或许还有别的方法,但相府若要重新在朝中立足,只有搭上君九宸和新帝。 而她相信,不管君九宸与相府有什么误会,只要他愿意重新接纳父亲替他办事,日久见人心,他总能看清父亲的为人的。 …… 宋晚离开摄政王府后。 暗中跟随她而来的随风很快便出现在了方才宋晚站过的位置。 君九宸见他现身,出声询问道。 “确认昨日江晚乔回去后,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可疑的人吗?” 随风回答的毫不犹豫。 “是,王爷,昨日属下去的时候,江小姐刚同父母用完午膳,三人在房中商议完后,江小姐便回了自己房间,期间只给王爷写了一封帖子,让身旁的丫头送出来。” “之后,江小姐便一直在屋中看书。” “除此之外,她再未同任何人有过往来,亦没有任何东西从她屋中传出去!” “今日她出门后,也只去了一趟集宝斋,属下一直盯着,并无什么异常!” 君九宸闻言修长的手指将脸上的面具缓缓的取下来,放到石桌之上。 一张如玉雕琢般的俊美容颜,带着几分难得的肃穆。 “你多带几个人去,接下来的七天,不仅要不分日夜的盯着江晚乔。” “她身边的人,以及同她身边的人有过接触的人,也要一并盯着,一一排查!” 他今日特意留了一个话口给江晚乔。 若江晚乔今日上门同她谈的条件当真是宋晚教她的,宋晚又还想借江家的力拉一把相府,那她得知这个条件,一定会想办法帮江晚乔。 他依稀记得那是六年前,二皇子云睿痴迷书画,极为喜欢那幅孤雁图,向先皇求了几次未果。 于是当他得知那画被先皇毁了后,他便私下命人四处重金求画,说只要能得其神韵,赝品也行。 却一无所获。 但那画,却被宋晚在闺阁中,随手画了出来…… 她眼中满是狡黠的同他说,要偷偷敲二皇子一笔。 然后那幅画便被她托人放在文渊斋寄卖,最后竟真的被毫不知情的二皇子以五百两黄金买走…… 所以,宋晚为了帮宋易,一定会亲自再画一次。 而只要她画了这幅画,定然要将画给江晚乔,无论是她自己亲自露面,还是请人送。 那样,他就可以顺藤摸瓜,将她揪出来。 第72章 叛国 夜幕降临。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5节 裴家。 裴清言正坐在桌前,看着沈嘉和端着一碗安胎药一口一口的喝着。 思绪却不自觉的飘到了他与江晚乔和离那日。 她说,沈嘉和的胎,不止两个月…… 那时,他只当她是信口雌黄,她哪里会什么医术…… 可近日,关于她的事,却不断传入他的耳中。 都是关于她的医术如何出神入化的。 甚至今日,她还被相府的人亲自上门接了去,这让裴清言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安来。 难道…… 她真的会医? 否则,哪怕市井中那些伎俩是她装神弄鬼,可她有多大的胆子,敢去相府招摇撞骗。 宋相府虽然前途未明,但若想捏死她一个商户之女,还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的…… 她不至于那么蠢! “夫君在想什么?” 沈嘉和的声音打断了裴清言飘远的思绪。 裴清言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用一双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他的女子。 一股负罪感忽然涌了上来。 他怎么能这么想嘉和! 她这般温柔善良,即便如今成了郡主,在府中也从不摆什么架子,府中上下无一不对她称赞不已。 江晚乔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恶毒了。 她此次证明自己的医术,说不定便是想让他相信她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即便如今她心里没有他了,却也不想他与嘉和好过。 裴清言想着接过沈嘉和手中的碗,亲自喂她喝。 “无事,就是忽然很好奇,想着咱们的孩子日后是会长得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沈嘉和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顺从的喝下,而后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抿唇笑了笑。 “还早着呢,夫君如今便开始想,未免太早了一些。” 沈嘉和说着试图将碗自裴清言手中重新拿回来。 “如今我又不是什么病人,夫君这般,要叫人看笑话了。” 许是因着心中的愧疚,裴清言执着的没有放手,而是重新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这有何好笑的,你腹中怀的可是我侯府的嫡长孙,如今不只是我,就连父亲母亲都期待着这孩子降生呢。” “你现在便是我侯府最最金贵的人,如何都当得。” 沈嘉和的神色愈发柔和了些。 “有夫君这句话,我不管受什么委屈都值了。” 裴清言听着这话,想起大婚那日的事,心中的内疚愈发重了些。 “大婚那日,是母亲做得不对,委屈你了。” “左右事情已经过了,府中也放出了风声,说是有下人手脚不干净,偷走了聘礼偷龙转凤,相信再过些日子,百姓们便会忘了的,你如今有着身子,千万不要想太多。” 上京最不缺的便是谈资,那日的事情,虽然他如今想起来仍觉得难堪,但不管这说辞有没有人信,这件事定会很快会被新的事情掩盖过去的。 沈嘉和点了点头。 “母亲也是一番好意,夫君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我在府中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是有些无趣,夫君能不能替我向母亲说说,让我做点什么?” “或者……外面那几间铺子不是经营出了些问题吗?母亲管着府中大小事务,想来也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那铺子又抵押了出去,若是经营不能改善,按时将钱还上,侯府便算断了基业了,我如今倒是有一些想法,想将此事接过来试试看,如此也能帮母亲分忧。” “夫君觉得如何?” 听到沈嘉和说要接手那些铺子,裴清言有些犹豫。 “可是如今你有身子,怎好如此操劳?”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亲自物色得力的管事了,待他们去铺子中顶上,想来维持正常的经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此事,还是待你生完孩子再说吧。” 沈嘉却不依。 “可是待你领下实职,便每日都要去上衙,我一个人在府中也实在是闷得紧。” “况且大夫也说了,我平日也得多动动不是吗?夫君就当我让散散心了。” 裴清言见她如此坚持,倒也没有继续再说反对。 那江晚乔不是一直以打理好了几件铺子便自以为了不得吗? 嘉和聪慧,又出自勋贵之家,做一府主母,执掌中馈自然不在话下。 所以,她做的定然不会比她差! 待她将铺子做的有声有色,他倒要看看那江氏还能得意什么! 裴清言想着点了点头。 “也罢,你愿意替母亲分忧,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你毕竟怀着身子,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多带些人跟着,以免有什么闪失。” 沈嘉和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 “夫君放心,我有分寸的。” 裴清言点了点头。 “好,今日时候不早了,明日还得入宫答谢太后,你喝完药便快点歇着吧,父亲说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我得去一趟他的书房。” “好,夫君去忙便是。” 裴清言随即起身离开,待脚步声走远后,沈嘉和便吩咐吟心将门关上,自袖中拿出一封信笺来。 只是那信上的,显然不是天齐的文字。 “小姐,您当真要按那位所说的去做吗?” 沈嘉和仔细的看着那熟悉的笔迹,面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 “自然,他可是我腹中孩子的父亲。” “也是我未来真正的依靠。” 吟心虽然早便知道她和小姐之所以能逃出来,全是那位的手笔,而他让小姐回来,自然是有所图的。 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心底却仍旧有些害怕。 “小姐,其实太后同姑爷如今对您都不错……若是您将实情和盘托出……” 沈嘉和却面色一变,打断了吟心的话。 “住口!你忘了上回我同你说过的话了吗?你以为若是裴清言知道真相,还能如此对我?” “至于苏瑾月(太后的名字),如今也不过是手边没有得力之人,利用我培养自己的势力罢了。” “而且……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经受那样的苦难,苏瑾月却可以坐享其成!当初,若不是我不愿入宫侍候老皇帝,哪有她的今日!” “她们苏家当初不过是附庸着我们沈家而活的一条蛀虫罢了,如今我却要仰仗一个处处不如我的人而活!我怎能甘心!” “总有一日,我要将她们通通都踩在脚下!” 吟心看着沈嘉和有些疯魔的样子,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一旦他们迈出那一步…… 可是叛国。 第73章 入宫 第二日一早。 沈嘉和便精心梳妆了一番,准备入宫拜见太后,裴夫人与裴玉娇满脸笑意的送沈嘉和出门。 “嘉和,你如今有身子,可得当心着些。”裴夫人语气中满是关怀。 不仅因为沈嘉和如今怀着她们侯府的嫡长孙,更因为先前太后便应承过,这兵部侍郎的位置,待两人成婚后便能定下来。 她如何不把沈嘉和当眼珠子一样的疼着。 一旁的裴玉娇见母亲如此,撒着娇便道。 “母亲如今看嫂嫂比看女儿还重,女儿可要吃醋了。” 沈嘉和不动声色的看着这对母女一唱一和,心中冷笑一声。 若不是她如今搭上了太后,今日恐怕便看不到她们这样的笑脸了吧。 不过面上的功夫,她一向做的很好。 “二妹妹说的什么话,母亲自然是疼你的!” “昨日母亲还为了你及笄礼的事同我商议了许久呢。” 裴玉娇自然不是真心吃醋,见沈嘉和这么说,又想起自己的及笄礼,忙一脸希冀的看着她。 “嘉和姐姐当真不能带我一起去宫中吗?娇儿也很想亲眼见见太后娘娘凤仪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6节 裴玉娇那点小心思,沈嘉和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是想攀上太后,好请太后来日替她也指一门好亲事罢了。 而且……她想嫁的那个人,她这些日子也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就凭裴玉娇这副样貌德性,也敢肖想怀王世子,当真是可笑。 那怀王世子,当年可是连她都看不上的。 “这次太后只召见了我一人,若是贸然带妹妹去恐怕不好。” “不如我今次先入宫同表姐说一说,若是她同意,下回我再带二妹妹去吧!以免太后觉得我们侯府失了规矩。” 裴侯夫人听到这里,忙将裴玉娇拉了过来。 “玉娇,你嫂嫂说的不错,你别胡闹!” “时候不早了,别耽误了你嫂嫂进宫。” 如今言儿的事情最重要,可不能因为女儿贸然入宫,让太后对侯府生了什么不满。 裴玉娇被母亲训斥了一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面上仍旧有些不高兴。 沈嘉和忙开解道。 “二妹妹是不是在府中有些闷了,听说过几日听雨楼要举办诗会,二妹妹若是愿意,便陪我一同去散散心如何?” 裴玉娇闻言心中一喜。 哥哥婚礼那日闹了那样的笑话,她也没脸出门,便一直在家里待着,唯恐被旁人看笑话。 可如今哥哥即将得一个好差事,嫂嫂又才情卓然,若她同嫂嫂一起去,定然是能替侯府找回一些颜面来的。 她如何能不去凑这个热闹。 “好,谢谢嫂嫂,届时我一定同嫂嫂同去。” 沈嘉和只含笑点了点头。 三人说完话,沈嘉和便在吟心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入宫后,沈嘉和很快在宫人的引导下,来到了慈宁宫。 此时太后苏瑾月正着一身紫色宫装,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她寝宫内的炭火比一般人屋中烧的更旺一些。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比身旁的下人穿的都厚实,看上去是极为畏寒的。 而且说是太后,可她十五岁入宫,入宫不过一年打入冷宫诞下四皇子。 如今算起来也不过二十二、三岁而已,加上姣好的容貌,以及有些清瘦的脸庞,整个人便透出一种病弱美人的感觉来。 沈嘉和随着太监进了门后,便朝苏瑾月盈盈一拜,娇俏一笑。 “见过太后表姐。” 苏瑾月面上泛起浅淡的笑意。 “嘉和来了,起来吧,过来坐。” 沈嘉和顺从的起身,在罗汉床的另一边坐下。 她看了看宫中的炭火,抿唇笑了笑。 “表姐这宫中可真暖和!” “嘉和知道表姐畏寒,特意让人寻了一块上好的的雪貂皮,表姐看看可喜欢?” 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她还小心翼翼的唤苏瑾月太后娘娘。 但几次试探下来,她发现这个表姐虽然如今贵为太后,性子却和从前相差不大,待她也算亲和,便试着改口唤她表姐了。 一来以示亲密。 二来,她打心底不想承认如今矮她一截。 沈嘉和说完,她身后的吟心忙上前递上一个盒子。 苏瑾月身后的丫头蕊珠见状立即上前接过,打开盒子给自家主子过目。 苏瑾月却只颇为平淡的瞥了一眼那盒中的东西,便挥手让屋中之人都退下,继续道。 “你有心了。” “听闻你成亲那日出了些变故,哀家便一直担心着,就等着你进宫的时候当面问问你。” “你说说,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嘉和闻言心中一沉,有些恼恨的捏了捏袖子下的掌心。 这白貂皮可是她花了大价钱寻来的,花了不少银子。 侯府如今拮据,为了买这个礼物,裴清言那个抠门的母亲,可是为此心疼了好一阵。 可苏瑾月却只这般随意的瞧了一眼,便让人拿了下去,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罢了,如今一朝得势,倒是学起这副做派来了。 真是可笑。 第74章 太后 不只如此,她竟还当面问她成婚那日的事。 说什么关心她,这样的事,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绝口不提才是。 她这般,不是当面给她难堪吗? 奈何今时不同往日,即便她心中不痛快也发作不得。 “不过是下人办事不尽心,闹了场笑话罢了。” “表姐放心,我并未放在心上,表姐知道我的,我从不在乎这些虚名。” 沈嘉和说着面上又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可怜之色。 “而且……比起和亲漠北受的那些苦,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得表姐眷顾,我好歹有了个郡主的身份和体面,又嫁得良婿,我已经十分知足了。” 苏瑾月听她提起漠北之事,也是颇为感叹。 她母亲曾是永昌侯府的庶女,被嫡母不喜,嫁到一个七品小吏家为妾,在府中也不甚受宠,她也连带着在苏家不受待见。 而沈嘉和,却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永昌侯府嫡女。 她知道当初是因为沈嘉和不愿入宫,这入宫之事才落到她头上的,只因她虽然出身不显,容貌却是上佳。 但是,她并不怪沈嘉和。 因为……她是自愿的。 对她而言,与其被苏家拿去巴结上峰,入宫对当时的她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要她得宠,姨娘与妹妹在府中也能过得好一些。 可惜她还是想的太天真了……这宫中,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先帝又生性凉薄,她入宫不过一年,便被人陷害,触怒龙颜,被打入冷宫,连带着刚出生的孩子,也跟着她一起受了六年的罪。 她原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谁曾想,还有今日…… 而曾经不肯入宫的沈嘉和,却和亲去了漠北,嫁给了漠北王。 盛极一时的永昌侯府,也逐渐败落了。 这人生的际遇,当真是千变万化,无法捉摸。 苏瑾月想着悉声劝慰沈嘉和道。 “都过去了,从前的事,你莫要放在心上。” “如今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沈嘉和微微颔首。 “表姐放心,嘉和明白的。” 见她面上无异,苏瑾月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 “算着日子,我父亲与姨娘他们也快要到上京了,如今我出宫不便,安置他们的事,便交给你了。” “他们对上京不熟,烨儿如今虽登基为帝,可他毕竟是曾被先帝废黜过的皇子,外面不知多少眼睛盯着!” “你在外面,要多替哀家照看、提点着他们,千万莫要让他们因一时的风光乱了心智,做出什么错事来,让人抓住把柄。” 自家父亲和嫡兄是什么性子,苏瑾月心中有数。 这泼天的富贵迷人眼,她最怕的,便是他们上京来会做出什么事,连累烨儿。 若是可以,她甚至不希望苏家人上京。 可偏偏这血脉之情,是最不能由自己选择的,也最无法割舍的。 尤其烨儿初登大宝,若父亲执意上京,她总不能强压着,平白让自己,让烨儿落一个六亲不认的名声。 而且…… 她也的确有些想念家中的姨娘与妹妹了。 尤其是妹妹,妹妹自小性子怯懦,她离家后,不知道她与姨娘过的是什么日子。 而如今,她能托付的,也只有眼前这位表妹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7节 第75章 提议 沈嘉和听到苏瑾月提起苏家人,眉心微动。 “表姐放心,嘉和如今无亲无故,苏家从今以后便如同嘉和的娘家一般。” “嘉和自会尽心尽力的。” 苏瑾月和见沈嘉和如此说,心中颇感慰藉。 “好,你如今有身子,此事辛苦你了。” “我同陛下说了,今日便算做你的回门,待会你回去的时候,封你夫君为兵部侍郎的旨意,便随你一同回去宣读,也算替你在夫家做做脸面了。” 沈嘉和毕竟是二嫁之身,虽然听说与裴清言是少年情谊,可人心难测,能照拂的地方,她自然会照拂一二。 而且她如今的位置,也的确需要一个得力之人在宫外和朝中行走,做她与烨儿的眼睛。 “多谢表姐!我夫君虽随摄政王在漠北征战立下赫赫军功,却并非是摄政王亲兵,而是随父亲一起被朝廷派去的援军!” “此次回京,摄政王许是无暇顾及,一直未定下实职,若非有表姐眷顾,我夫君哪里能有这个机会,表姐对嘉和的恩情,嘉和没齿难忘!” “定会再三勉励夫君,让在朝中做出政绩,不辜负表姐这一番知遇之恩的!” 苏瑾月听到政绩二字,却是心头微动。 其实当初她向摄政王提及裴清言的时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 摄政王对于她的这个决定其实是不赞同的。 不过是顾及她与烨儿的面子,又是第一次明确提出的要求,这才勉强应下。 若是裴清言能做出一番政绩,她面上也算有光。 如此想着,苏瑾月斟酌了片刻后,才朝沈嘉和道。 “说起政绩,我听说最后一批漠北伤兵与退役的漠北军还有不到半月便要入京,可这安置的银钱却还没有着落,摄政王近日也正为此事烦扰。” “你夫君若能想出个办法替他解决这个问题,倒不失一个好机会,左右如今他升为兵部侍郎,这漠北军的安置问题,也算是份内之事。” “他年纪尚轻,如今乍然坐上这位置,难免会有人不服,若他能将这件事做好,也算堵住了悠悠众口,在兵部站稳脚跟了!” 沈嘉和当即明白了苏瑾月的意思。 而后,一个念头便自她脑中划过,银钱?她们眼下……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钱袋子吗? 而且这件事若由裴清言来办,侯府也会有利可图。 今日裴母已经将铺子全权交予她打理,可侯府如今不过一个空壳子,有了银子,她想做的事情……也能更加顺利些,如此想着,沈嘉和当即应声道。 “嘉和明白了,今日回去后,嘉和一定会将表姐的话转告夫君的,多谢表姐告知。”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宫女忽然走了进来,恭敬的回禀道。 “太后娘娘,陛下已经下朝了,如今同摄政王一同来了慈宁宫,说是有事同您商议。” 苏瑾月闻言,下意识的便准备起身,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按捺下来。 “哀家知道了,让人先奉茶,哀家稍后便过去。” 实在是那位摄政王浑身的气势太过骇然,尤其是那张鬼面……瞧着愈发让人心头发寒。 宫女闻言即刻应声道:“是!娘娘!” 沈嘉和在一旁看着苏瑾月这副做派,心中不由暗自嗤笑一声,方才还在她面前装样子。 到了关键时刻,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哪怕身居高位,不过听到一个摄政王的名字,便露出这般慌张之色,简直是可笑至极。 她虽然没有见过摄政王,但便是他再权势滔天,也是臣子! 即便如今新帝仰仗着他,敬着他便是了,如何能露出怯意? 她便是少时第一次面圣之时,也是端庄得体,还得了皇后与陛下的夸奖的! 哪里如她这般小家子气! 只是心中虽然这般想着,沈嘉和还是乖觉的站起身来。 “既然摄政王与陛下有事相商,嘉和也不好多留,这便告辞了!” 苏瑾月也知道自己方才行为不太体面,忙收敛了心神,唤来了贴身宫女蕊珠。 “好,哀家让蕊珠送你!” 第76章 主意 沈嘉和带着传旨的公公一起出了宫门后,很快回到了宁远侯府。 裴家的人都整整齐齐的出来接旨。 传旨的公公宣读完圣旨后,裴清言忙恭敬的拜下。 那公公知道这位嘉宁郡主如今是太后面前的红人,是以即便侯府给出的打赏有些过于寒碜,却也并未摆什么脸色,只说了几句吉祥话,便领着人走了。 路过的百姓见宫中来了人,也有人驻足。 先前裴家婚仪上闹出的笑话,她们都还记得呢,如今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裴家的下人早就得了吩咐,便有意无意的大声交谈,将自家大少爷晋升为从兵部侍郎的事情传了出来。 回到正堂内的裴夫人,自然又是免不了的对着沈嘉和一番嘘寒问暖。 而后,沈嘉和便推说有些累了,与裴清言一同回了房间。 裴清言面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激动,将沈嘉和拥在怀中。 “嘉和,多亏了你!” “你放心,虽然父亲的爵位已经无法继续承继,但我定会靠自己在兵部做出一番成绩!给你和孩子挣一份光明的前程的!”虽然此事嘉和早就同他说过,但今日这是实实在在的旨意拿在手中,却是不一样的。 沈嘉和只温顺的埋在裴清言怀中。 “我自然相信夫君。” “对了,太后表姐今日同我说了一件事,或许对夫君在兵部的前程会有帮助,夫君可愿一听?” 裴清言听到太后的名字,忙正了正色,扶着沈嘉和在一旁坐下来。 “那是自然!” 沈嘉和于是将苏瑾月对她说的话一一告知了裴清言。 裴清言听完后面色却有些犯难。 “这倒的确是个好机会……” “只是这漠北军的安置并非小事,听父亲说,朝中不是没有议论过此事,奈何无论是户部还是其他官员都一味推脱,说找不出银子来。” “反而还有不少官员上奏了不少别的难题,反过来伸手朝朝廷要钱。” “此事……着实是不好办!” 沈家和笑着应声道。 “若是此事好办,又怎会轮得到我们头上。” “而且此事对于夫君来说,其实并不难……夫君难道忘了,还有一个江家吗?” 裴清言闻言却微微蹙眉。 “江家?” 沈嘉和点了点头。 “虽说你与江姑娘和离了,但这毕竟是儿女私情,过去了便算了了,所幸当时两家并未结下什么大的仇怨。” “如今看江家的模样,并没有离开上京的打算,那他们要想在这上京城站住脚跟,总是要有人撑腰的。” “我们便与江家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许之以利,说不定这件事情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若是她们愿意出银子……我也可以请太后和陛下给她们江家一些赏赐,帝王亲赏,对他们江家来说,也算是天大的体面了,他们未必不会同意!” 裴清言听着沈嘉和的话,也是眼前一亮。 只是想起上回在茶楼中,他与江晚乔闹成那副模样,他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早知如此,他那日就不该那般冲动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若他此时上门去求江家,岂不是脸面都丢光了。 想到当初在他在江南为了求娶江晚乔,小意讨好的模样,裴清言只觉心中一阵烦躁。 如今他可是堂堂兵部侍郎了,岂可再次对一介商贾之家低头! “话虽说的不错,可是我与江晚乔有过那样一段过往,若侯府再同江家扯上什么关系,岂不是委屈了你,还会平白惹人议论。” “我还是再寻寻看,上京如此之大,能拿出这些银子来的未必只有她江家,此事说不定会有更好的选择……” 沈嘉和却并不赞同。 上京能拿出这个银子的的确不止江家。 可能置下这份家业,在上京城中站稳脚跟的,又岂是等闲之辈,怎会愿意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帝王亲赏”,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只有如今的江家,才需要这份微薄的殊荣! 而且就算是江家也不是蠢的,未必会那般痛快的答应。 不过,江家不过一群蝼蚁,在这上京毫无背景……若是他们不愿意,她们使点手段也就是了。 毕竟…… 也无人会替他们出头。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8节 不过她还要维持在裴清言面前温良无害的形象,这样的话,目前还说不得。 得先让裴清言先去探探江家的底才行,若裴清言当真碰了壁,她再旁敲侧击一番,唆使他出手胁迫江家便是。 “夫君不必顾虑我,我与夫君两心相悦,又岂会因为此等小事委屈。” “倒是夫君若是将此事办好,那无论朝中,还是漠北军,乃至百姓,都会称赞夫君,如此,我们成亲那日的事……才算真的掩盖过去了。” 沈家和说着拉过裴清言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我知夫君不愿与江晚乔再有牵扯,夫君就当是为了我们未出生的孩子委屈一下,找江家谈谈看,如何?” 裴清言听沈嘉和如此说,感受着手下的温度,心中滚烫。 成婚那日的事,他的确亏欠嘉和的。 嘉和为他承受了这么多。 他一个大男人暂时委屈一下,放下身段同江家去谈谈,又有什么的呢? “好,我听你的!” “待明日去兵部报道后,再寻时间找江家谈一谈。” 第77章 薄情 宋晚自那日从摄政王府回到江家后,便连续两日带着红裳辗转于上京的各个书画斋中,江家还放出了要以重金求购孤雁图的消息。 绿萝则得了小姐的命令,去寻当初齐白老先生作孤雁图时所用的一种特殊的宣纸。 虽是临摹,这细节上也需做足功夫才能更加惟妙惟肖。 第三日用完早膳后,江正想着女儿早出晚归的模样,忍不住安慰道。 “乔乔,我已经传了消息给往日的一些故交,请他们帮忙寻画,若是有消息,大概再有两三日便会传回来,你也莫要太过着急。” 宋晚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筷箸。 “父亲放心,女儿知道的。” “今日是去相府给宋老夫人施针的日子,我便先同红裳一同去相府了。” 江正这次倒是没有再说要跟着去,只叮嘱了一声让她小心些。 宋晚于是转身出门,坐上了去相府的马车。 那幅画已经烧毁的事,她没有告诉江正,毕竟那画是毁在宫中的,消息也并未外传,这面子上寻找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 何况若这事情既然还有转机,她也不想太早让江正与柳氏失望。 在相府替祖母施完针后。 闻姨娘便吩咐下人给宋晚净了手,留她下来喝一盏茶再走。 “上次江小姐被摄政王带走,我与相爷心中还担心了好一阵。” “好在后来相爷遣人问过后,得知江小姐没多久便安然到了家,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闻姨娘说着又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不知那日摄政王可有为难于你?” 宋晚含笑抿了一口茶。 “夫人放心,摄政王不过是让我去替他治些旧伤罢了。” “而且那日他忽然有事,我连摄政王府的府门都未进便被送回了家,并未受到刁难。” 闻姨娘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那便好,听闻那摄政王脾气不好,若是因着来宋府诊治连累了你受了委屈,我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宋晚闻言心思一转,带着些试探的开口道。 “有劳夫人记挂!” “不过……看那日的情况,摄政王似乎对相府有些敌意,莫非……相爷与他相识?” 闻姨娘有些疑惑。 “江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宋晚面上露出几分窘迫。 “夫人勿怪!实在是民女出身低微……” “担心若相府与摄政王之间当真有什么过节,那下次摄政王再唤我去看诊时也可小心着些,以免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怒了摄政王。” “毕竟如夫人所说,那摄政王看着……的确不太好惹。” 闻姨娘看着眼前有些窘迫的江晚乔,心下了然。 也是,别说她一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小姑娘,便是她那日看着那人那狰狞的鬼面,以及那冷冽的眼神,也有些犯怵。 “原来如此,江小姐放心,那摄政王初入上京,自入京以来,也同相府没有什么瓜葛,那日的事……许是听信了外面传的那些话,误会了相爷也说不定。” “若他主动问及,江小姐也可推脱说是碍于相爷的官位,没有办法拒绝才来相府医治!” “想必他也不会因此太过为难于你一个女子的!” 宋晚看闻姨娘的神色,想是也不知道其中的内情的,便也不再追问。 只将杯中的茶饮尽。 “民女明白了,多谢夫人提点,那今日民女便先告辞了。” 闻姨娘点了点头,吩咐丫头拿过来一个匣子。 “上次江小姐走的急,我们还未来得急付诊金,这是相府的一点心意,还请江小姐收下!” 宋晚看了一眼桌上那个光看表面便名贵无比的匣子,倒也没有拒绝。 她如今与相府是毫无干系之人,若不收,反而显得奇怪。 “多谢夫人!那民女便却之不恭了!” 出了宋老夫人的院子后,宋晚便被相府的下人朝大门的方向引去。 只是她还未出门,便见福伯正站在出府必经的那条回廊之中。 见宋晚走过来,他伸手挥退了那个带路的丫头,笑道。 “江小姐,又见面了!” 宋晚莞尔。 “是,管家可是寻我有事?” 福伯点了点头。 “不错,听闻江小姐这两日在寻一幅孤雁图,相爷特令我在此等候!” 宋晚听到孤雁图几个字,心中顿时明白了什么,却只做不知,只带着几分欢喜的道。 “哦?可是相爷知道那幅画的下落?” “不错,只是相爷让老奴转告江小姐,他虽然不知江小姐寻那画有何用处,但那画已毁,请您不必再枉费力气寻找。” 宋晚闻言眼神中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望。 “原来如此……” “民女知道了,多谢相爷告知!” 而后,便告辞出了府。 回江府路上,宋晚眉眼弯弯。 虽然只见了父亲一次,但父亲对她的印象……似乎不错。 虽然这其中或许有她替祖母医治眼睛的功劳。 但父亲若是不喜之人,这些无关之人的小事,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只是宋晚的愉悦也只堪堪维持到下马车的那一刻。 因为她刚下马车,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平安挡住了去路。 而后,裴清言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今日裴清言特意着了他那身崭新的官服,他单手负于身后,带着几分意气风发的模样看向宋晚。 “江氏,我有事要同你谈。” 宋晚蹙了蹙眉,后退一步,同他拉开一些距离。 “看来我上次说的话,裴大人是没有听清楚。” 裴清言见江晚乔看着他的眼眸如上次那般,毫无半分感情,心中有一股不知从何处来的挫败感。 明明……她曾经是那般死心塌地的爱慕着他,甚至不惜为了他寻死。 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决绝。 当真…… 是个凉薄而寡情的女子! 第78章 成败 只是想着今日的来意,裴清言还是压下心中的不舒服,故作大度的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69节 “江晚乔,我今日是为正事而来,并非想与你争执。” “此事事关你们江家的兴衰存亡,我劝你还是让你们江家这些不长眼的下人,将我请进去,好好谈一谈。” “否则将来后悔的,可是你们江家。” 今日他下朝便来了江府。 谁知江家的下人进去通报后,却只说自家大小姐已经出门了,老爷夫人也说不认识什么裴侍郎,不肯放他进去。 他心中气急,让平安打听了一番,得知江晚乔的确是去了相府给宋老夫人看诊后,才守在门口,等着江晚乔回来。 江晚乔听到裴清言的话却只冷笑了一声。 “哦?裴大人有这般好心?” “不过我们江家可容不下裴大人这尊大佛,裴大人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 经过上次的教训,裴清言也知道眼前这女子如今脾气比谁都大,不能同她硬碰硬,否则今日这一趟,他极有可能白跑。 左右只要他表明来意,江家说不定便会恭恭敬敬的将他请进去。 那先在这里说一下又何妨。 裴清言想着身子又挺直了几分。 “你应该也听说了,如今我已经上任兵部侍郎,朝中刚好有件重要事要办,还缺些银子。” “虽然如今朝中想争抢这份功劳的人很多,但念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能够顺手拉上你们江家一把的事,我也不会吝啬!” “我知你们江家如今处境艰难,只要你们江家肯配合,我自会替你们在圣上和太后的面前美言几句。” “以你们江家在上京的情况,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可要把握好了……” 宋晚听到这里,心中暗自猜想这所谓“重要的事”,又同兵部有关的,该不会刚好是漠北军的事吧…… 裴清言初入兵部,这是想借江家在兵部站稳脚跟,顺便卖君九宸一个面子? 这算盘打的倒是不错…… “是吗?裴大人还真是替我们江家着想!” “不过……裴大人初入兵部,若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了我们江家,岂不是有徇私之嫌?” “既然有这么多人争抢这份功劳,那我们便不跟着掺和了,以免玷污了裴大人的官声!” “红裳,我们走!” 宋晚说着,绕过裴清言便径直朝大门处走去。 裴清言见状不可置信的大跨步向前,再次挡在江晚乔身前。 “江晚乔,我可是真心为了你们江家好!你可别不识好人心。” 宋晚抬眼看他,眼中寒光乍现。 “裴大人这是还想再试一试我的针吗?” 裴清言下意识的退后一步。 “你敢!我如今可是朝廷命官!” 宋晚嗤笑了一声。 “朝廷命官?” “裴清言,靠父亲与女人得来的朝廷命官,就如此让你骄傲吗?” 裴清言闻言面色涨红。 “江晚乔,你胡说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听到下人禀报女儿被挡在门口的江正,已经带着柳氏与江家的护院一同走了出来。 江正大步上前,将女儿挡在身后。 “裴大人,我女儿已经离开宁远侯府,你将她拦在此处是何意?” “即便我们只是平民百姓,裴大人也断没有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的道理吧。” 裴清言看着眼前一涌而出的江家人,心知如今自己刚上任,不好将事情闹的太大。 只得将满腹的怒气压了下去。 他看了看宋晚那个丫头身上背着的药箱,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些了然的嘲讽的道。 “我本是一番好意,既然你们江家不领情,便罢了!” “你们不会以为自己同相府扯上了些关系,就能指望那宋相能拉你们江家一把吧,” “别怪我没告诉你,如今宋易自身难保,若不是他当起了缩头乌龟,称病不上朝,朝中百官早就联名上书让陛下发落了他了!” “可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们可别打错了主意……” 见这般宵小之辈如今也敢连名带姓的直呼父亲的名字,辱骂父亲。 宋晚只觉讽刺。 “宋相便是再无能,也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比你这种软了骨头的人,好上千倍万倍。” “你今日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想我们江家拿出银子替你铺路吗?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思,我江家便是败了,也绝不同你这种人为伍。” 裴清言见江晚乔仍旧死性不改,不由冷哼了一声。 “好!江晚乔,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我们……走着瞧!” …… 入夜。 宋晚房间的烛火直到很晚都没有熄灭。 宋晚俯身站于桌案前,手中的笔,在宣纸上慢慢勾勒出一幅完整的画卷。 直到趴在一旁的绿萝连眼皮都已经撑不住时,宋晚终于停了笔。 绿萝见状终于来了些精神,凑到正研磨的红裳身旁。 “小姐,画好了吗?” 宋晚颔首,让两人将画置于一旁的画架上风干。 一幅完整的画卷便呈现在了眼前。 那是一片萧瑟的战场,尘土如云,遮天蔽日,仿佛能听到战马铁蹄踏碎大地的轰鸣声。 而远处的天际,一只失群的孤雁,展翅高飞,将那战场渲染的愈发悲怆。 绿萝不懂画,只觉那大雁画得十分传神。 “小姐画的真好看!” 宋晚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的盲目崇拜习以为常。 而后,她又伸手重新拿了一张空白的画卷,平铺于桌面。 “夜深了,你们两个都下去歇着吧。” “我一个人可以。” 红裳看着小姐的动作,心中疑惑。 “小姐,可是这画不行,要重画?” 宋晚却摇了摇头,抿唇一笑。 她自然不是要重画。 而是陈泰那边已经打听到了关于那位白衣公子的一些消息。 她明日拿着这幅仿品去交差,得为自己多增加一丝胜算才成。 宋晚想着偏头看了看窗外的月色,答非所问。 “月朗星稀,但愿明日是个好天气……” 今日裴清言这一闹,显然是已经打起了江家的主意。 同君九宸商议之事不宜再拖,否则怕是会旁生枝节。 而在她没有足够的把握全身而退之前,她还不想同侯府硬碰硬。 一切成败,便看明日了…… 第79章 孤雁图 漫长的一夜过去。 第二日一早,阳光穿破云层,驱逐了几分寒意。 几乎整宿未眠的主仆三人站在了摄政王府门外。 虽然摄政王府的下人说君九宸今日还未下朝回来,但因着君九宸先前有过交代,王府的下人还是先将几人请了进去。 宋晚是按照从前父亲下朝的时间过来的,想来若无特别的事,应不会等上太久。 便安心的坐在堂中,抬手拿起杯盏抿了一口,提提神。 半个时辰后,君九宸终于下了朝。 刚进门,下人便上前通报。 “王爷,江小姐来了,如今人正在正堂候着。” 君九宸闻言脚步微顿。 江晚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0节 根据随风传回的消息,她那日离开摄政王府后便开始尽心尽力的寻画。 但直到昨日随风传回来的消息,都未曾找到她与宋晚联系的痕迹。 如今七日时间也才过去了三日,她怎么忽然找上门来了? 掩下心中的疑惑,君九宸抬步朝正堂的方向走去。 见他进入正堂,宋晚当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行礼。 “见过王爷!” 君九宸的视线自宋晚身后那两个丫头手中的匣子扫过。 那匣子细细长长,明显是用来放置卷轴的…… 面具下的眉头忍不住微微蹙起。 他大步走到主位落座。 “七日时间未过,江小姐这是提前替本王寻到画了?” “让王爷失望了,那幅画民女并未寻到。”宋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与歉意。 “而且昨日民女去相府替宋家老夫人施针之时,还从宋相口中意外得知,王爷找的那幅画已经被人烧毁。” “所以答应王爷的条件,民女恐怕无法做到了!” 君九宸闻言不动声色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哦?毁了?这倒是可惜了……” “所以江小姐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告诉本王这个消息?” 宋晚听君九宸嘴上虽然说着可惜,语气中却没有多少遗憾,心中有些不解。 若他当真那么执着于寻画之事,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不过当下她也来不及多想,只当他是习惯喜怒不形于色而已。 “自然不是!那画虽然毁了,但此事既是王爷朋友的心愿,民女自然应当替王爷分忧。” “那日听王爷所言,王爷那位朋友似乎并不在乎这幅画是出自谁之手。” “是以民女特意找了一幅临摹的孤雁图,今日来王府前,民女还拿去给文渊斋的掌柜鉴赏,那掌柜也说,若非这画略新了些,可以说是真假难辨。” “不知王爷可否请您的那位朋友过来一观?若他觉得这幅画可以替代,王爷看能否念在民女一片诚意的份上,勉强算民女过关?” 君九宸闻言握住杯盏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眼中极快的划过一丝幽暗的光芒。 怎么可能? 江晚乔从摄政王府出去后,随风便一直跟着她。 宋晚既然没有露面,她从哪里寻来可以“以假乱真”的画? 只是即便心中心绪百转,君九宸却还是将心中的情绪压下。 没有弄清楚这画是怎么回事前,他不能打草惊蛇。 “江小姐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不过……本王那位朋友今日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 “江小姐不如先将画留下,若他觉得可行,江小姐今日的提议,倒也并非不可以考虑。” 宋晚虽然有些急切的想得到答案,却也知道自己能做的都做了,眼下着急也没有用。 只让绿萝和红裳将两幅画呈给摄政王府的下人,站起身来。 “谢王爷!” “对了,为表诚意,民女还亲手画了一幅画送与王爷那位朋友,便与这孤雁图一同留下,希望王爷那位朋友不要嫌弃。” 君九宸只“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宋晚又规矩的行了个礼。 “那民女便告退了! 宋晚一行人离开后,君九宸的目光才落在了那桌上的锦盒之上。 他吩咐人自书房中取来了另一幅画,而后便挥退了屋中所有的下人,将那画卷打开,赫然是几年前二皇子自宋晚手中买去的那幅孤雁图。 而后,他又将宋晚今日送来的,标记孤雁图的那个锦盒打开。 两幅除了新旧程度,几乎一模一样的画,便立即展现在君九宸的眼前。 君九宸的手指几乎在同一时间,便嵌入了掌心。 怎么回事? 随风的能力他是相信的,绝不会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画不知不觉的送到江晚乔手上。 可眼前这幅画…… 又该如何解释? 第80章 她,究竟是谁? 没过多久,安排好人继续跟着江晚乔后折返的随风,便出现在君九宸眼前。 看着仿若失了魂般,呆坐在堂中的主子,随风心中也是一惊。 “主子,您怎么了?” 君九宸眸中墨色翻涌。 “这幅画……江晚乔是从何处得来?” 听着主子带着些许低哑声音,随风知道事情怕是不对,忙应声道。 “回王爷,这画是江小姐昨夜亲手所画,并非从别处得来。” “属下正准备待王爷下朝后过来禀告,谁知道江小姐自己先上门了……” 听到亲手所画几个字,君九宸眸光巨震。 “你看清楚了,她画的……当真是这幅?” 随风又起身仔细看了那画一眼。 十分郑重的道。 “确定!” 他虽然不懂画,但是昨日刚看过的东西,自然记得,只是,这江姑娘画的画……怎么了吗? 君九宸的心中此时却已然掀起了波涛。 亲手画的? 没有宋晚……这画……是江晚乔亲手画的? 这,怎么可能? 克制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君九宸自脑中快速回想着关于江晚乔的一切。 她在相府看到宋易与云峥对峙时,眼中流露出的悲伤…… 她与宋晚一样高超的医术…… 她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诗…… 她处心积虑的靠近相府,又对他提出的,那个关于重用宋易的建议…… 最后,画面定格在她用着同宋晚如出一辙的招数被他制住,她气急败坏时,那张有些陌生的脸上,露出的相似的神态…… 一个有些疯狂的念头忽然在君九宸的脑海中浮现。 若没有宋晚,那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这画既是江晚乔亲手所画。 那江晚乔会不会…… 就是宋晚! 想到这里,君九宸猛地站起身来。 是,他怎么忘了。 宋晚从姓陆老的那个老头手上学了不少古怪的本领,那这其中,会不会刚好有什么易容术? 可是…… 他两次近距离的接触过江晚乔,甚至亲手掐上过她的脖颈,这世上当真有什么易容术,能这般出神入化,连他也瞧不出端倪吗? 君九宸想着转身看向随风。 “再过两个时辰,你亲自去一趟江家,告诉江晚乔,她的条件,本王答应了。” “让她明日过来商讨细节,顺便替本王医治旧疾。” 无论如何,他都得亲眼确认一番才行。 随风看着君九宸手心隐隐沁出的血迹,低下头去,掩住心中的震惊。 “是!主子!” …… 宋晚是在太阳西斜的时候见到随风的。 说是上官羽看到那幅孤雁图后十分动容,所以君九宸答应了她的条件,并让她明日下午去摄政王府详商,顺便替他诊脉。 宋晚闻言心中欢喜,让人送走随风后,当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江正。 江正也有些喜出望外,因为这几日他放出去的消息,也收到了一些回复,都说没有寻到孤雁图的消息,他原以为此事怕是要作罢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1节 没想到居然成了。 “太好了,为父这两日也刚好寻到了两家位置极好的铺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定下来。” “如今看来,倒是无需再顾虑了。” “乔乔,既然你明日下午才去摄政王府,不如明日一早先随我去瞧瞧那两间铺子,看用来开你说的那个成药铺子合不合适?” “若是合适,我们便当场定下来。” 他这里已然拖了些时日,这好的铺位,可是不等人的。 宋晚稍稍想了一下后应声道。 “好,左右明日都是要出门的,我便先随父亲走一趟也无妨。” 第81章 刁难 第二日一早,宋晚便同江正一同出了门。 马车缓缓的行驶过长街后,停在了西市。 待将两间铺子看完,宋晚十分上道的看着兴致极好的江正夸赞道。 “难怪我们江家的生意能做的那般好,父亲这挑铺子的眼光当真不错。” “这铺面无论是地段还是大小,格局、都是极好的。” 江正笑呵呵的听着女儿拍着自己的马屁,一点也不谦虚的打趣道。 “那是自然,乔乔出了这么好的主意,我做父亲的,岂能拖后腿!” 而后又带着些感叹的道。 “若这两家铺子能在上京顺利开起来,我们江家也总算在这上京有立足之地了。” 虽然他上京的日子尚短,可一入京,便出了女儿与宁远侯府的事。 而后他又与夫人四处碰壁,还得提防着侯府的报复,这看不到希望的日子,着实有些煎熬。 宋晚看江正高兴,也不扫他的兴。 “那女儿便等着跟着父亲母亲享福了!” 江正看着女儿笑靥如花的模样,心中安慰。 他的女儿生的这副容貌,又这般聪慧,待江家在上京稳住脚跟。 他一定要和夫人重新为他择一个真正的良婿! 让女儿下半辈子过的安稳肆意,弥补这三年受的苦。 他也知道女儿之所以承受这一切,都是因为投生到了他们这商贾之家,否则凭借女儿的容貌性情,如何会被侯府轻贱到那般地步? 也是因为如此,她听到女儿那个关于江家子嗣可以入仕的条件后,那般心动。 “好!待我们江家再培养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登科入仕。” “乔乔便也算个正经的贵女,不会再被人看轻了!” 宋晚听到登科入仕几个字,只应和的笑了笑。 这登科入仕几个字,又岂是那般容易的。 先不说上京大多自命清高的大儒,向来只教世家贵子,寒门子弟能请到一位好的先生,或者进一个好的书院,都是十分不容易的。 这万里挑一的独木,他们便是付出多出几倍的努力,也比不过那些簪缨世家数代积累的家族底蕴。 正因为如此,那时父亲这个寒门出身的状元,才显得那般珍贵。 而她之所以替江家提出这个条件,是因为她自江晚乔的记忆中寻到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很有些特别之处。 或许,他将来可以替江家谋出一条路出来…… 只是就在江正享受着这属于他们父女的温馨时刻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我当是谁在这里异想天开呢,原来是嫂嫂!” “哦,不,如今应该唤江小姐了!” 听到这略带几分尖锐的声音,宋晚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转过身去,便看见裴玉娇正亲热的挽着沈嘉和的胳膊,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看着她,两人身后,还跟另外三位小姐。 见宋晚回头,裴玉娇当即一脸得意的朝身后那几位小姐开口道。 “有些人在那穷乡僻壤待久了,便不知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以为仗着有几个银子,便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称之为贵女了,真是有趣的紧呢。” 语落,跟在两人身后的闺秀都不约而同的掩唇轻笑起来。 江正自然也认出了裴玉娇,见她借着自己的话这般嘲讽女儿,愤怒的同时又有几分窘迫! 方才那样的话,他不该在外面说的,平白给女儿惹了是非。 “乔乔,我们走!” 江正不想女儿难堪,拉着宋晚便想避开几人离开。 谁知裴玉娇却不准备作罢,抬步便拦在了两人身前。 “江晚乔,你好歹在我们宁远侯府待了三年,怎的还是连这般基本的礼节都不懂,见了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走?” 宋晚看着一脸得意的裴玉娇,眼中有一丝疑惑。 虽然她一向知道这个所谓的小姑子有些嚣张跋扈,但她同她那个母亲一样,惯是只会窝里横的。 在外面的时候,还是尽量端起了架子,维持着她侯府千金的体面,以及自己的名声。 所以如今日这般当街挑衅,其实是有几分不合常理的。 她…… 想做什么? 第82章 没完没了 宋晚想着,面色平静的看向裴玉娇。 “原来裴小姐方才是在同我说话?” 裴玉娇却嗤笑一声。 “江晚乔,你少在这里装聋作哑。” “我嫂嫂如今可是陛下亲封的郡主,你一介草民,见了郡主理应行跪拜之礼,你却视若无睹,转身就走。” “莫非是想藐视皇恩?” 宋晚瞥了一眼裴玉娇身旁不动声色的站着,仿佛置身事外,没有丝毫阻止之意的沈嘉和,若有所思的道。 “裴小姐开口便是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我实在担当不起。” 裴玉娇闻言面上的得意之色愈盛,故作挑衅的扬了扬下巴。 “你知道就好。” “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今日只要你和你父亲规规矩矩的跪下来,恭恭敬敬的向我嫂嫂行个礼,再磕几个头赔罪,我们便不追究了。” “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今日哥哥上朝后,他便去寻嫂嫂,原本今日他们二人是约好一同去听雨楼的。 谁知就在她进门之时,却意外听到嫂嫂与那个叫吟心的丫头说兄长如今有一个立功的好机会,只是需要江家拿些银子出来,谁知江家却不识抬举,直接将兄长赶了出来。 那丫头还说她一走出去替嫂嫂买点心时瞧见了江晚乔和他父亲江正,两人似乎正在看铺子还是什么的。 她当即便改了主意,拉着嫂嫂来堵江晚乔。 兄长在朝中的地位,可是直接关系到她将来的身份地位的,她如今及笄在即,若想靠近世子,兄长自然爬的越高越好。 她……一定要帮哥哥抢下这份功劳! 江正听到这样极尽羞辱的话,忍不住上前一步准备说什么,却被宋晚拦了下来。 她看向一脸得意的裴玉娇,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裴小姐方才一上来便对着我冷嘲热讽,似乎并未给我们请安的机会。” “而且郡主一直沉默不语,我想着与郡主之间身份毕竟尴尬,唯恐郡主见着我,会想起昔日在宁远侯府时,跪在我身前请我成全他与裴侍郎的场面,心中难免会觉着难堪,这才自觉回避!” “没想到这一片好心,倒是让裴小姐误会了!” 听到嘉宁郡主竟曾经跪在这商户之女身前苦苦哀求,跟在沈嘉和与裴玉娇身后准备一同去参加听雨楼诗会,却被拉到此处来的闺秀们,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原本她们今日陪着这姑嫂二人一同去听雨楼,也并非发自内心的交好。 她们本就不喜欢裴玉娇,不过是因着家中父兄耳提面命,说如今宁远侯府搭上了太后,让她们尽量多同侯府女眷来往,她们才不得不捧着这二人些。 倒是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话……一时间神色都有些微妙。 宋晚这时又朝沈嘉和屈身福了福,继续道。 “只是裴小姐从前在府中之时,便时常如方才这般对民女大呼小叫,毫无规矩可言,民女自知身份低微,即便身为长嫂也无法以身作则教导于她,心中时感惭愧!” “都说郡主出身高贵,还曾是上京城有名的才女,我原以为我自请和离后,郡主可以教化于她!” “谁知今日一见,裴小姐却仍旧是这般做派……”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2节 宋晚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民女便也罢了,可郡主身份贵重,若放任裴小姐继续如此,恐怕对郡主与宁远侯府的名声有所妨碍。” “就如方才裴小姐的言行,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裴小姐是仗着郡主的身份仗势欺人,甚至误会是郡主对于民女这个“旧人”仍有介怀,这才故意让她刁难于于我!” “民女知道郡主心地善良,宽宏大度,可古语亦有云“慈悲生祸害”,还请郡主切莫爱之适以害之。” 沈嘉闻言倒是颇感几分意外。 其实对于眼前这个女子,除去一开始对于她过盛的容貌产生的几分忌惮外。 她并从未将她真正放在心上过。 对于她来说,江晚乔这种身份低微,又愚钝不堪的人,实在没必要放在心上。 更不值得她脏了自己的手 所以,她才有意引导裴玉娇出手。 裴玉娇的手段虽然拙劣了些,但对这些贱民来说,却是最直接有用的。 谁知道江晚乔不过几句话,便将话头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倒是比在侯府与裴家人硬碰硬时,要聪明多了。 不过强权之下,她若以为仅凭一张嘴便能脱困。 未免太天真了些…… 沈嘉和想着看了裴玉娇一眼,一副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裴玉娇此刻也被挑起了几分真切的怒意,见火候也差不多了,便故意带着几分气急败坏般的朝江晚乔厉声道。 “江晚乔,谁给你的胆子教训我。” “我劝你们最好乖乖跪下认错,不要砌词狡辩,否则……休怪我让人即刻将你捆了送去京兆尹!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说完,裴玉娇眼中精光一闪,伸手便去推搡宋晚。 宋晚见状嘴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配合的伸手阻拦,而后便见她不过轻轻一碰,裴玉娇便故意猛地朝后一个趔趄,狠狠的跌坐到了地上。 手上还被地面磨出了血。 裴玉娇吃痛的惊叫了一声,而后便大喊着刁民,不仅敢冲撞郡主,还敢朝她动手之类的话,嚷嚷着要让小厮抓她去京兆尹。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听到京兆尹几个字,宋晚若是还不明白裴玉娇今日这般不顾脸面的原因,便是蠢了。 她们宁远侯府…… 当真是好的狠! 宋晚想着眼中寒光乍现。 先来一个裴清言,又来一裴玉娇。 他们宁远侯府的人当真是没完没了了不成 裴铭既然管不住他的一双儿女。 她便推他一把。 第83章 草菅人命 宋晚想着冷眼看向裴玉娇。 “裴小姐,我方才并未用力推你,也已经如你所言向郡主行过礼了。” “既然裴小姐仍要咄咄逼人,将我送官,我也别无它法。” “不过我的话可说在前面,裴小姐若当真将我送去京兆尹,再求我出来时,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裴玉娇见江晚乔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以为自己是谁!她会求她出来?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她方才还真怕她说出京兆尹后,江晚乔便主动认怂,当真跪下来同她们赔礼道歉,让她的计划落空。 如今倒是正中她的下怀。 她就不信,江家人看着江晚乔被抓起来后,不会过来求她高抬贵手。 到那个时候,条件,自然由她开。 “江晚乔,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不敬郡主在前,当街伤我在后,我岂能容你。” “来人,将她给我捆了,送去京兆尹!” 跟随而来的两个小厮闻言,竟真的准备上前来。 宋晚却再次轻笑了一声。 “不劳裴小姐亲自动手,既然裴小姐坚持,我同你走一趟便是!” 宋晚说着低声朝江正说了句什么,便率先朝京兆府尹的方向抬步而去。 …… 京兆尹梁大人年过四十。 能在上京这遍地权贵之地坐稳这个位置七年,自是最懂的审时度势的。 见如今太后面前的红人嘉宁郡主与宁远侯府的小姐扭送了一个商户之女过来,权衡利弊一番后,心中便已然下了结论。 待听完裴玉娇一番夸大其词的陈述后,当即便准备定宋晚的罪。 宋晚只觉滑稽。 “大人似乎还未听过民女的说法。” 梁大人却只道。 “裴小姐身上的伤本官已经让人验过,你不敬郡主之事,又有户部员外郎与上骑都尉家中的小姐为人证,事实已经再清楚不过,你还想如何狡辩?” 裴玉娇见梁大人果然如嫂嫂说的一般帮着她们。 身上的气势愈盛,胡乱编造的话更是随口便来。 “就是,江晚乔,你方才不仅对郡主出言不逊,还敢质疑太后懿旨,对太后娘娘替我哥哥与郡主赐婚之事诸多怨怼。” “我不过是好意出声提醒,你便对我动手,简直胆大包天。” “梁大人心如明镜,岂容你砌词狡辩。” 裴玉娇说着朝梁大人施以一礼。 “梁大人,江晚乔不仅以下犯上,还拒不认罪,大人定要重重的责罚于她,以正纲常才是!” 不过一个卑贱的商户之女,梁大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当即便点了点头,吩咐道。 “来人,江氏犯大不敬与故意伤人之罪,将她带下去,杖责三十!再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听到梁大人的话,跟着过来作证的几位小姐心中有些不安。 她们最多也就十四五岁,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帮着裴玉娇嘲讽几句便也罢了,谁知道裴玉娇还闹到了公堂之上,夸大其词。 奈何事已至此,她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将话圆下去。 只是这江晚乔看着生的便娇弱,这三十大板下去……闹不好可是要人命的, 会不会…… 太过了一点? 沈嘉和瞥了一眼众人的神色,也知道这样的处罚有些重了。 倒不是她心软。 一则裴玉娇的确是仗着她的势,她不想给自己留个恶名。 二则她们此行的目的并非为了惩治江晚乔,若真将人打死了,江家哪里还肯拿出银钱来。 裴玉娇这个蠢货是为了出口气,连大局都不顾了,沈嘉和想着脑念头一转,便抢在衙役动手前,开口朝梁大人道。 “梁大人,今日之事虽是江晚乔有错在先,但江家毕竟曾有恩于侯府。” “当初她与我夫君和离之时,我父亲便说了,不管江家做了什么,即便可能让人非议夫君和侯府……侯府也得念着往日的情份,网开一面。” “她毕竟是个女子,这三十大板恐怕有些重,不知梁大人可否酌情轻判一二,让她稍微吃点教训,关进牢中反省便也罢了。” 裴玉娇见沈嘉和竟然还替江晚乔心中有不赞同。 不过三十大板罢了,她听说还有那打了五十大板,一百大板还活着的人呢。 左右只要将江晚乔送入牢中,江家人为了捞她出来,自然会任她们拿捏,自然是让她多吃点苦头的好。 免得她日后再那般嚣张。 只是还不待她说什么,便被沈嘉和的眼神制止。 她只得将话咽了下去。 倒是听沈嘉和这么说,随着裴玉娇一起来作证的几位小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位嘉宁郡主倒是与裴玉娇不一样,是个明辨是非的。 而且顺着沈嘉和的话,她们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不由自主的再次对视了一眼。 听方才郡主的意思,裴家似乎忍让江家已久…… 虽然当初裴侍郎与江晚乔和离,说是性子不和,但如今看来……怕是江晚乔做了什么理法不容的丑事,侯府却碍于往日的情份,打掉牙往肚子吞。 若是如此,也难怪今日裴玉娇这般反常,咄咄逼人了。 梁大人见沈嘉和开了口,这个顺水的人情,她自然乐意做。 “郡主仁慈,既然郡主不追究,那便先杖责十下,以儆效尤吧!”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3节 “来人,将人拖下去!” 宋晚冷眼看着堂中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由泛起一丝悲凉。 从前有父亲撑腰,她虽然知道人心险恶,但终究没有亲身体会过。 那些人纵然背地里再如何议论她,当着她的面,却都是或笑脸相迎,或敬而远之的。 今日亲身体会过后,她只觉愈发理解为何福伯口中那个曾经一身傲骨,一心忠君报国的父亲,会宁愿剑走偏锋,为世人所误解,也要将权力握在手中了! 因为这个世道,本就是没有“公道”二字可言的。 衙役们很快便朝宋晚靠拢,宋晚嘴角却勾出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梁大人,民女也有人证,梁大人便是再着急,是否也该等民女的人证上堂?” 裴玉娇本就对于轻纵江晚乔心中不快,见江晚乔竟然还不知足,立即冷哼了一声,走到她身旁。 “江晚乔,我嫂嫂好心替你求情,梁大人才法外开恩,你可别得寸进尺!”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带着些急切的声音忽然自众人身后响起。 “逆女,还不住口!” 第84章 反告 裴玉娇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一个咯噔。 转过头去,便见父亲正一脸急切的疾步走入堂中,身后,还跟着一身朝服,同样极为匆忙的兄长。 而后,她还来不及高兴,便看见父亲便停在了她的身前,朝她怒喝道。 “谁让你出来惹事生非的!还不让开!” 裴玉娇正想着自己办成了这么一件事,父亲与兄长必会夸赞自己。 谁知父亲一见面便不分青红皂白,怒斥于她。 这似乎是父亲回京后第二次这般对她,还同样是为了江晚乔这个贱人,裴玉娇只觉心中委屈不已。 “父亲,您凶我做什么!是江晚乔她无礼在先,我……” “住口!”裴铭见裴玉娇还不住口,立即再次喝止了她。 他颇为忌惮的看了江晚乔一眼后,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侧过身去朝梁大人道。 “梁大人,我这女儿在家中被母亲惯坏了,平日做事便没个轻重,不成想今日竟还闹上了公堂,让梁大人见笑了!” “今日之事说起来不过是女子间的口角,不值得惊动大人,我们……不告了!” “还请梁大人念在小女年幼的份上,莫要放在心上。” 梁大人见变故又生,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 这宁远侯府的名头,虽然听起来比他这个从三品京兆尹显赫一些,可若真要论起来,不过也是强弩之末罢了。 若非有太后这层关系在,不管是这所谓的郡主,还是侯府,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何况还是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江晚乔不过一介商户之女,他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愿意给她们几分颜面,顺着裴玉娇的意思将人处置了是一回事。 可这裴家人未免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些。 来告的人是她们,说要重责的人是她们,他重责后求情的也是她们。 如今说不告了的人,还是她们。 她们真当这京兆尹是他裴家开的不成? 为官之道,虽要审时度势,但若如此任人戏耍,让人觉得软弱可欺,也是做不长的,这个道理,他懂。 这个人情,他要卖,却不能卖的如此没有尊严。 梁大人想着起身朝裴铭行了个礼。 “侯爷,这人是裴小姐所告!本官也已经宣判,虽只是女子之间的口角,但江氏的确冒犯郡主在先,郡主方才已经替江氏求过情了,本官也轻判于她!” “本官知道江家曾有恩于侯府,但法外虽可以容情,却不能完全凌驾其上,这个道理……想必侯爷应该也明白。” 裴铭自然知道这个老狐狸是故作姿态,只是他也知道,今日这事……的确是侯府太过儿戏了,自己不论如何,得给梁大人个交代,他才能顺坡而下。 但是仗责江晚乔是万万不可的。 江晚乔让江正带的话说的很清楚,若今日她走出京兆尹的时候少了一根头发,她便会同侯府鱼死网破! 不用明日一早,他的秘密便会传遍上京城。 想着这段时日栽在摄政王手上的大小官员,裴铭捏了捏拳,忽然再次侧过身去,抬手便是一记耳光朝裴玉娇打去。 “逆女,今日之事都是因你而起,还不跪下向梁大人请罪!” 裴侯爷的手上用了不小的力气,裴玉娇朝后趔趄了一步,而后便只觉耳边嗡嗡作响,她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父亲。 “父亲,你打我?” 裴铭眼中满是冰冷。 “打的就是你!还不快跪下!” 羞愤与耻辱让裴玉娇眼中瞬间便积聚了满眶的泪水,她今日这般做,还不惜让自己受伤给江晚乔下套都是为了谁? 还不是为了兄长的前途和侯府的将来? 她想,父亲和兄长既然拉不下面子来,她便帮他们做! 可是父亲……怎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如此下她的脸面? 她强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带着些倔强的看向父亲。 “父亲,女儿没错!为何要跪!” 裴铭见裴玉娇这般没有眼力见,连他这个父亲的话都不听了,不由又提高了些声音,厉声呵斥。 “裴玉娇,你再多说一句……今日出了这个门,你便自生自灭!本侯便权当没你这个女儿!” 裴玉娇听着父亲这般决绝的话语,心中一顿。 她嘴唇嚅嗫了一下后,终究还是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只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声音中满含屈辱的道。 “梁大人恕罪!是小女不懂事……” “我不告了,还请梁大人……收回成命!” 只是嘴上虽然这般说着,裴玉娇瞥向江晚乔的眼神却满是怨恨。 梁大人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自然也见好就收,佯装叹息了一声后道。 “也罢,今日本官接的本就是裴二小姐的状子,既然裴二小姐决定不告了,本官也不好再继续追究!” “不过江氏今日冒犯之人是郡主,此事还得经郡主点头才行,郡主以为如何?” 沈嘉和也有些没想到裴铭竟然对江晚乔忌惮至此。 看到与裴侯爷一同进来,却出奇的沉默着的裴清言,她顿时有些明白过来,或许…… 江晚乔手中怕是握着侯府天大的把柄…… 难怪江晚乔这般有恃无恐的随她们来京兆尹,她是早就知道裴铭不敢动她,便索性请君入瓮,给裴玉娇这个蠢货一个教训。 这个江晚乔……今日倒是一再让她刮目相看! 不过事已至此,眼下这个用江晚乔胁迫江家的主意,怕是无法继续了…… “梁大人言重了,我方才便说过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梁大人闻言点了点头。 如今该给嘉宁郡主的脸面他也给了,裴铭也给他递了台阶,这事到这里也算解决了。 “好,既然如此,那今日之事便到此为止了,退……” 只是梁大人那个堂字还没出口,一直沉默的宋晚便忽然提高了声音。 “梁大人且慢。” 梁大人拿惊堂木的手顿了顿,看向这个一直没被他放在眼里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 “江氏!本官已经赦免你的罪!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宋晚只直视着梁大人的眼睛,条理清晰的道。 “回大人,今日自民女进了这个门,梁大人再三改判,却始终未曾听过民女半句陈词!如今大人虽然赦免的民女的罪,却并未还民女清白!” “梁大人毕竟是我上京百姓的父母官,民女斗胆,也想请大人替民女主持“公道”一回。” “这件事……民女不愿“到此为止”!” “裴小姐今日当着大人的面,满口谎言!捏造事实,诬赖民女!民女要告裴小姐藐视公堂与诬告之罪!” “请大人明察!” 第85章 送神难 梁大人听着宋晚的话,面上却并无什么动容之色,反而显然有些许的不耐烦。 今日真是见了鬼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跳出来干预他的决定。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京兆尹正堂的二门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梁大人循声看去,便见原本空无一人的二门处,不知何时聚集了二三十个百姓,正一边看向正堂中,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4节 梁大人训斥的话到了嘴边,顿时咽了下去。 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多了这么多的围观之人? 他京兆尹的府衙在他要表现自己“公正廉明”的形象之时,的确会偶尔放百姓过来旁听,只是更多的时候,是提前闭衙审理的。 今日这行人来突然,倒是疏忽了。 这可就有些难办了……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不管他私下如何行事,这明面上的官声还是得维护好。 但是若为了这商户之女,得罪攀上太后的侯府,这笔买卖,又着实有些不划算…… 梁大人正凝眉思索着,一旁的裴玉娇见自己已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江晚乔竟然还反过来想要告她。 心中的怒火顿时将她烧的理智全无,也顾不得正被人围观着,激动万分的便从地上站起身,几步走到宋晚身旁,抬手便想打她。 “江晚乔!你这个贱人,还想得寸进尺!真当我怕了你不成!”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碰到宋晚分毫,便被站在两人中间的裴铭制住了手腕。 “逆女!公堂之上,岂容你动手!” “为父方才的话,你没有听懂是不是?” 裴侯爷用了七分的力气,拽的裴玉娇的手腕生疼。 看着父亲面上那愈发骇人的面色,裴玉娇眼中那倔强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有些崩溃的朝他喊道。 “父亲,您是不是老糊涂了!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女儿!您为什么三番四次的帮着这个女人羞辱我!” “她不过一个卑贱之人,何况女儿如今还有这么多人证,我堂堂宁远侯府,怕她做什么?” 裴铭听到这句话,心中立即一个咯噔。 宋晚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则好整以暇的看向一脸铁青的裴侯爷,别具深意的道。 “裴小姐说的是,堂堂宁远侯府,怕我做什么……” “我一个卑贱之人,裴侯爷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难不成……我还能让侯府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不成……” 宋晚说着,看着裴铭愈发难看的脸色,这才话锋一转。 “裴侯爷愿意帮着我,自然是因为他深明大义,明辨是非!” “又深知裴小姐心性为人,知道我定是被冤枉的,这才大义灭亲!为我主持“公道”。” “裴侯爷,民女说的……对吗?” 裴铭被宋晚一阵抢白,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头,上不去也下不来。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看江晚乔这模样,今日这件事恐怕没办法善了了! 又看了一眼虽然满脸泪痕,眼中却仍是怨毒之色的自家女儿,裴铭心中更是气血翻涌。 他再三告诫府中之人,不要去招惹江晚乔,这个被骄纵坏了的女儿,却丝毫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也是该给她一些教训了。 否则看她这副模样,今日从这里出去后,她不定还能惹出什么祸事来! 儿子才刚上任,他不能冒这个险。 裴铭想着,手上又用了几分暗劲,死死的捏住裴玉娇的手腕,眼中满是警告意味的看着她。 “不错,我宁远侯府门风清正!绝不允许任何人仗势欺人,颠倒黑白。” “玉娇,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 “你今日藐视公堂,捏造罪行诬告江小姐是不争的事实,江小姐如今要一个公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还不赶紧认罪,听候梁大人裁决!” 裴玉娇感受着手腕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只觉这个世界荒谬无比。 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父亲究竟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向梁大人赔罪便也罢了。 要她向江晚乔这个她一向看不上的卑贱之人低头。 她如何甘心? 一直旁观的沈嘉和瞥了一眼对峙着的父女二人,心知今日的事她也在场,若再闹下去,裴家人难免心中对她有些意见,忙走上前去,故作通情达理的道。 “江小姐,我二妹妹年幼不懂事,也是我这个做长嫂的没有及时规劝于她,这才闹出了这么多的误会。” “江家毕竟有恩于侯府,若今日江小姐一定要出一口气,便由我代替二妹妹吧!” 沈嘉和说着便朝江晚乔矮身行了一礼。 “还请江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二妹妹!” 一旁的裴清言见沈嘉和竟然为了替自己的妹妹解围,纡尊降贵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江晚乔赔罪,顿时心疼不已。 嘉和…… 这都是为了他啊。 只是这次,他却不敢再如从前一样对江晚乔恶语相向,而是走过去搀扶起沈嘉和。 “嘉和,你刚入门不久,说起管教,我这个身为兄长的责任更大!” “这个歉,理应由我来道才是!” 裴清言说着朝江晚乔拱手一礼。 “江小姐,小妹年幼无知,还请江小姐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莫要同我二妹一般计较,原谅她的无心之失!” 方才过来的路上,父亲无奈之下已然对他说出的真相。 这让他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难怪江晚乔敢同他动手,原来……她竟拿住了侯府这么大的把柄。 而且原来,父亲手下的那些部下之所以将在漠北的功劳心甘情愿的都让给他,也并非出自于对父亲的忠诚和对他的赏识…… 而是……被迫。 他只感觉心中那个备受人尊敬的父亲形象,以及在漠北的三年,在一片夸赞声中建立起来的自信心,瞬时便坍塌了…… 而他,却不得不接受。 因为他知道父亲如此做,都是为了侯府,为了他…… 正同父亲对峙着的裴玉娇眼见着兄长与嫂嫂,竟然都为了她纷纷向江晚乔这个贱人低头,只觉的手腕间的疼痛蔓延到了她的整个身体,让她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起来。 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的从眼中滑落。 事情怎么…… 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江晚乔……就只是一个再卑贱不过的商户之女而已啊…… 第86章 戳穿 宋晚看着一副道貌岸然的裴清言与看似温柔大度的沈嘉和,心中不由冷笑一声。 尤其是沈嘉和。 她自问自己自接管这具身体后,并未如何刻意针对于她。 因为同为女子,在她看来,江晚乔与裴清言的感情生变,责任更多的在于裴清言的负心薄情,自私贪婪。 他看不上她这商户之女的身份,那便是没有沈嘉和,迟早也会有旁人。 更因为她心中念着沈嘉和家道中落,父兄战死,不管她当初是为了什么主动和亲漠北,如今看起来总归是有几分身世凄楚的。 但她的善心也仅此而已,只停留在她未主动招惹她之前。 而今日之事她看的分明,裴玉娇不过是个炮灰罢了,背后定然少不了沈嘉和的教唆…… 而且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当着众人的面,明里暗里提及江家对宁远侯府的恩情,若有所指…… 她可不是什么以怨报德之人,既然她主动亮出了獠牙,她又岂能让她全身而退? “手足情深,夫唱妇随,裴侍郎与郡主这般重情重义,当真让人感动。” “只是民女心中不解,郡主今日两次提及侯府顾及江家的恩情,一次是我与裴侍郎和离之时,一次是方才替裴二小姐道歉之时!不知究竟是何意?” “郡主这般说,让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岂非以为这两件事其实都是民女的错。” “侯府不过是顾念当日恩情,这才出于无奈,委曲求全?” 宋晚说着看向沈嘉和的目光中带了一丝锋芒。 “可我与裴侍郎和离分明是因为裴侍郎隐瞒郡主身份,将郡主接回府中,在我的眼皮底下与郡主私相授受在先。” “你二人又早在漠北归京途中,便行了苟且之事,珠胎暗结在后……” “我悲痛欲绝之下,这才不得不自请和离出府。” “今日我状告裴小姐,也是因为裴小姐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污蔑于我,想求梁大人还我一个清白而已!” “郡主若是真心想道歉,可千万别“不小心”,将这些事说混了……” “否则,民女今后怕是……百口莫辩!” 此言一出,二门处顿时又是一阵喧哗声传来,堂中的几位闺秀也一脸震惊的看向沈嘉和与裴清言。 方才她们的确是有被嘉宁郡主的话误导过…… 却没想当初这江姑娘与裴侍郎和离,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二人竟然在太后下旨赐婚前便有了苟且,还珠胎暗结…… 实在是……太不要脸了些。 感受到投到自己身上的视线,沈嘉和的身子险些没有站住,她当然知道江晚乔知晓她有孕之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5节 却从未放在心上。 因为她料定了她不敢说。 可今日……她不止说了,还当着如此多人的面…… 她怎么敢的? 她难道不知道如今她背靠的人,是谁吗? “嘉和……”感受到沈嘉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裴清言立即伸手扶住了他。 而后,他下意识的便满脸怒意的看向宋晚,只是那眼神在碰触到宋晚冰冷的眸光之时,那到了嘴边的恶语又即刻吞了回去。 唯恐自己再惹怒江晚乔,她会不管不顾的说出父亲最大的那个秘密。 只提高了些声音,试图替沈嘉和挽回些名声的道。 “晚乔,和离之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可这一切都与郡主无关,是我,因为曾倾慕郡主多年,这才在漠北与她重逢之时,承诺会迎她进门,而后又一时醉酒忘情!提前做了些不合礼法之事。” “郡主之所以提起江家对侯府的恩情,也是因为她心地善良,时刻将此事记在心中罢了,并非有意误导谁……” “至于二妹妹的事,我们已经代替她同你道歉了,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这事……可否就此作罢?” 宋晚却懒得再看裴清言。 只冷静的将视线转向梁大人。 “有一件事裴侍郎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是公堂,不是你们裴家的后院。” “我说要状告裴小姐,自有梁大人裁决,如今梁大人还未审问,裴侍郎便这般自说自话,不知置梁大人于何地?” 梁大人此时的脸色也的确有些难看。 他自然明白江晚乔这话带有几分煽风点火的意味。 可今日裴家人在这公堂上的所作所为,的确有些让他火大,何况如今又来了这么多的百姓…… 他若是还如先前一样无视江晚乔,难免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方才有一点他倒是也看明白了…… 这江晚乔手上,定是抓了裴铭什么把柄,才让裴家人这般忌惮于他。 既然如此,这麻烦,还是抛回给裴家为好,梁大人想着拍了拍惊堂木,坐直了些身子道。 “好了,公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裴玉娇,本官问你,江氏说你今日状告她所说的一切皆是信口胡言,你可承认?” 而到了这个时候,裴玉娇便是再迟钝也明白自己今日是闯了大祸了。 江晚乔她……怎么敢将嫂嫂有孕之事戳穿的? 她就不怕得罪太后吗? 她有些怯怯的看了父亲与兄长一眼,又见着嫂嫂已然煞白的脸色,和不远处百姓的指指点点,那飞走的理智终于是被她拉了回来。 她马上就要及笄家人,还指望着利用和嫂嫂与太后的这层关系,攀上怀王世子。 若今日她将父亲、兄长、嫂嫂都触怒了,惹了她们厌弃……那她的婚事,还能有什么指望? 想到这里,裴玉娇当即有些惶恐的朝梁大人跪了下去。 “梁大人,我认罪!” “是我因为私心,故意刁难江……小姐,今日状告她所言之事,也的确是我胡言乱语,请梁大人惩处!” 梁大人见裴玉娇服了软,又看了一言不发的裴家众人,立刻有了决断。 “好,原本依照天齐律法,藐视公堂者,杖二十,既然你主动认罪,本官念在你态度端正,又是初犯,便只杖责十下,以示惩戒。” “只是行刑前,你需先为诬告江氏之事,同她赔礼道歉,你可认罚?” 既然裴家人自己愿意,他自然乐于在这些百姓面前,落个不畏权贵的好名声。 裴玉娇咬了咬唇。 “谢大人开恩,小女领罚!” 第87章 来迟 梁大人见今日这污糟事总算了解了,立即宣布了退堂,裴玉娇咬牙向宋晚赔礼道歉后,便被留下来的两个衙役押入内堂,施杖刑。 裴清言听着内堂偶尔传来裴玉娇的惨叫声,终究是没忍住咬牙朝宋晚开口道。 “江晚乔,如今……你满意了?” 宋晚此时也自地上站起了身来,看向裴清言。 “我满不满意,不是还得看裴侍郎与裴小姐吗?” “我记得裴侍郎上回招惹我的时候,我便说过了,让你们离我远一点。” “可我那个被裴侍郎打伤的丫头,头上的伤还未痊愈,裴小姐便想在这公堂上置我于死地!” “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怎么,裴侍郎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宋晚说着又看向裴铭。 “裴侯爷,我的耐心有限,还请裴侯爷遵守当日的约定,管教好家中子女。” “否则下次,我可不保证还能说出些什么……” 语落,宋晚便忽略因着跪了许久,有些许麻木的腿,大步朝外走去! 裴清言看着江晚乔离去的背影,双手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只是这个时候,一道有些惊慌的声音忽然自他耳边响起。 “小姐,您怎么了!” 裴清言侧过头,便见沈嘉和面色有些苍白的晕了过去,所幸她身旁的丫头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裴清言忙蹲下身子,叫了几声沈嘉和的名字,沈嘉和却没有一丝回应。 裴清言顿时心急如焚,立即将沈嘉和打横抱起,朝一旁的侍从道。 “平安,这里离御安堂近,我去找梁大人借个地方,你去请大夫来,快去快回!” 平安闻言立即便准备应声而去。 只是此时,一道稍显惊慌的女声却忽然响起。 “姑爷,且慢!” 吟心听到姑爷要让人去请大夫,当即快步上前,带着一丝慌张的道。 “姑爷,我们姑娘有用惯了的大夫,不如还是奴婢去请吧!” 裴清言却有些着急。 “嘉和惯用的那位孙大夫在济仁堂,离此甚远,来回怕是得费上一个多时辰,她如今还有身子,哪里来得及!” “平安,你快去!” 平安自然是听自家公子的话,忙疾步朝门外走去而去。 吟心见状顿时彻底愈发慌了神。 若是请了个别的大夫过来,小姐腹中孩子的月份…… 岂不是极有可能瞒不住了? 她不死心的挡住裴清言抱着自家小姐去内堂的脚步,劝道。 “可是姑爷,孙大夫说过,小姐因着自漠北回来的路上一路颠簸,胎象是有些不稳的。” “如今小姐腹中的孩子才刚过三个月,请旁的大夫恐怕不如孙大夫了解小姐的情况,不如还是奴婢去孙大夫稳妥些!” 裴清言见嘉和身边这个一向端庄得体的丫头忽然这般胡搅蛮缠,忍不住出声斥道。 “你怎么如此轻重不分,眼下最要紧的是看看你家小姐和肚子里的孩子有无大碍,你想请孙大夫,待回去后再请他来复诊也不迟!” “还不让开!” 济仁堂虽是上京最好的医馆,但御安堂也是数一数二的。 哪里就不能看了? 吟心见裴清言坚持,咬了咬唇,却再想不出什么什么借口阻拦。 她将希冀的目光看向自家小姐。 希望她能快些醒过来,劝阻姑爷。 可是沈嘉和却依旧紧闭着眼睛,一脸苍白。 裴清言见这丫头依旧没有动作,也顾不得其他,绕过她便朝京兆尹内堂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才走了几步,脑中不知为何忽然一个激灵,脚步乍然停了下来。 而后,他的瞳孔开始不自觉的放大,忍不住侧过身去,看向身后已然追上来,即便强装镇定,面色却比嘉和好不了多少的丫头,脑中忽然便回想起江晚乔和离之日,同他说过的话。 她说,嘉和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对…… 而这个嘉和身边最贴身丫服侍的丫头,平日最是稳重的,今日却这般反常,几次三番阻止他另请大夫…… 为什么? 想到那个可能。 裴请言脚底顿时如灌了铅一般,再迈不动一步…… …… 因着在京兆尹耽误了这些时候,宋晚出来的时候,已经离同君九宸约定的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 好在江正已经让江府的马车候在外面,宋晚快速同父亲将在京兆尹的事说了一遍,便让车夫赶着车朝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6节 一路上,宋晚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 她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今日也着实是没想到会碰上裴家的人。 只是侯府这些人三番四次的找茬,今日她若不强势一些,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给她们一点教训,日后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少如今日这样的麻烦来。 惴惴不安中,马车很快到了摄政王府。 好在摄政王府的人很快将她迎了进去,并未因为她的迟到而阻拦。 宋晚想着君九宸或许并不介意此事,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摄政王府的下人将宋晚引到上回那个观雨亭后便退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君九宸那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宋晚的视线中。 她忙起身行了个万福礼,颇为乖巧的致歉。 “民女江晚乔,见过王爷。” “今日民女有事耽搁,来晚了,还请王爷见谅。” 第88章 不信 君九宸垂眸看着盈盈拜下的女子。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她。 她今日着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衫,乌发间插着的翠玉步摇,随着她轻盈的拜下,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光。 腰间系着一根月白色腰带,即便隔着冬日的袄裙,依然能隐约勾勒纤细的腰身。 而那张巴掌大的脸上,眉如远山,眼如秋水,眸光流转间,带着一丝江南女子的婉约与柔美,微笑时,仿佛含着江南的烟雨。 她很美。 却是与宋晚全然不同的模样。 宋晚生的明媚,喜欢的,也素来也是张扬无比的颜色,如同她的性子一般…… 不过。 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 君九宸想着暂时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沉声道。 “起来吧。” “听说……江小姐今日在京兆尹演了一出好戏?” 宋晚应声落座。 但方才稍稍安下去的心,在听到君九宸这带着几分深意的话后,又不自觉的提起了几分。 因为她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他,似乎与前几次见面之时不一样了。 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但是……就是不一样了。 那双露在面具外的眼睛看向她的时候,虽然并未流露出什么异样情绪,她却总觉得那下面,隐藏着看不见的暗涌,仿佛要将人淹没。 这让她没来由有些心慌。 今日他寻她来,不是应下了她的投诚,商谈细节的吗? 不过听他提起京兆尹,宋晚心中微动。 莫非。 他是怪她不该当众揭露沈嘉和的丑事? 毕竟,他显然是同幼帝、太后站在一边的,而沈嘉和……是太后的表妹。 想到这里,宋晚不禁有一丝懊悔。 这一点……她似乎一直忽略了。 或许是她让陈泰打听了君九宸入京后的所作所为,他对待任何人,不论是何身份,皆是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 所以,她才有了这人不屑这些人情世故的错觉。 若是真因着今日之事让他收回了昨日的承诺,那便有些得不偿失了。 宋晚想着小心的抬眼看向君九宸。 “是,只是民女所行之事,也是迫不得已。” “实在是宁远侯府欺人太甚,三番四次出言挑衅,如今裴侍郎更是因着盯上了漠北军的差事,想让我们江家拿银子替他铺路。” “可民女既找上了王爷,又怎会答应他,哪知民女拒绝后,裴家的人又为了逼我们妥协,不惜在光天化日之下陷害民女!” “民女这才不得不出手反击,还请王爷明鉴!” 君九宸看着宋晚眼中的神色,知道她这是想歪了。 却也不解释。 只顺水推舟道。 ”哦?那本王倒是有些好奇,江小姐是如何料定,裴铭一定会“大义灭亲”,为了保护你,牺牲自己的女儿。” “即便你说出了沈嘉和与裴清言的丑事,也不敢吱声的?“ ”江小姐可别同本王说什么江家对侯府昔日的恩情,也别说裴铭明辨是非、大义灭亲这样的傻话。” “裴铭在漠北三年,虽然不是本王的亲兵,但他是个什么德性,本王也略知一二……” “江小姐不如说说,你究竟抓住了他什么把柄,竟让他忌惮至此?” 宋晚迎着君九宸的视线,稍稍思虑片刻。 “王爷猜的不错,民女的确抓住了裴家的把柄!” “民女也可以对王爷据实相告,只是在我对王爷坦白之前,能否先问王爷一个问题?” “说。” “若民女对王爷坦白真相,王爷可会依律处置了宁远侯府?” 君九宸的眼神落在宋晚那双明明柔情似水,其中却隐隐藏着锋芒的眼眸,指尖微动。 “江小姐不必费心试探。” “本王还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沈嘉和出尔反尔。” “至于宁远侯府,本王自会看着办。” 他之所以纵容太后抬举沈嘉和,不过是觉得她在漠北出现的时机有些太过凑巧,想看看她究竟想做些什么罢了。 宋晚仔细看着君九宸眼中淡然的神色,心中那丝懊悔的情绪这才散了开来,缓声将裴铭的事全盘托出。 她从未想过要替宁远侯府遮掩,不过是忌惮宫中那两位罢了。 若眼前之人当真嫉恶如仇,连同父亲斗了半辈子,在朝中党羽众多的前任中书令都查抄了。 那他得知侯府恶行,来日愿意替她处置了裴铭,也算意外之喜。 君九宸静静的听完江晚乔的话,沉默了片刻。 裴铭这个老东西,胆子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 不过,如此隐秘的事,裴铭连自己的一双子女都瞒着,能这般容易的被眼前这个女子偷听了去?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而若他记得不错,宋易手中有一份东西。 其中记录了许多朝臣的把柄,他之所以想要重新启用宋易,也是因为知道这份东西的存在。 既然如此,会不会那其中……也有关于宁远侯府的秘密呢? 而她若当真是宋晚,那知道这件事,似乎便不足为奇了。 君九宸想着眸色又幽深了几分。 “江小姐的运气倒是不错……” 宋晚只一副坦荡的模样。 “或许是上天垂怜,不愿见好人蒙难。” 上天垂怜? 君九宸只觉这女子说起谎来,实在是面不改色。 “那江小姐口中的证据……” 宋晚只继续面不改色的道。 “都是民女编造出来的。” “因为王爷前些日子的雷霆手段,如今京中百官人人自危,说起来还是沾了王爷的光,民女才能唬住裴侯。” 君九宸闻言眸光微眯。 果然。 这般大胆的行事作风,倒是与那人…… 愈发像了一些。 也让他心中那股想将这人面上那可能存在的“人皮面具”撕下来的渴望,愈发浓烈了一些。 “原来如此,江姑娘这般胆识,怕是连男子也自叹弗如。”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7节 第89章 轻薄 宋晚却并未察觉到眼前之人的异常,只道了一声王爷过奖了,便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之上。 “王爷,您既答应了民女的条件,那漠北军的事需要江家如何配合?” 君九宸却道。 “此事不急,江小姐不是说建议本王将此事交给宋相吗?” “本王已经收到宋相递来的折子,明日便是他复朝的日子,待将此事定下来再私下与他商讨不迟。” “不过,在漠北军回京前,此事不宜外传,否则难免惹来有心之人。” “本王这般说,江小姐可明白?” 宋晚自然明白。 如今朝中恐怕都铆足了劲想看相府倒台。 君九宸将此事交给父亲后,朝中定然不会有人帮父亲,反而可能诸多阻拦。 若让人知晓江家会帮助他解决此事,江家说不定会招来一些麻烦,父亲也会因办不成此事遭到连累。 不过听到君九宸当真在为相府考虑,宋晚心底顿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 她受父亲庇护多年,如今,终于可以回报一二。 努力的压抑住心中的欢喜,才让自己面上的笑意不会太过张扬。 宋晚应声道。 “王爷思虑周全,民女自然明白,多谢王爷愿意给江家这个机会。” 君九宸看着宋晚眼中那一闪而过,又被快速压下的飞扬神采,眸色愈暗。 “不过本王也需将丑话说在前头,这件事不过是给宋易一个机会罢了。” “之后若他不能拿出足够的筹码,让本王看看他当真有替本王制衡朝局的本事,本王与陛下也未必会重用他。”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话,心中却并无波澜。 父亲的能力,她从不担心。 “那是自然,民女投效的人本就是王爷,如今也不过是借着此事,顺便报答宋大小姐一下的恩情而已,如今,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力了。” “其他的,但凭王爷做主。” 君九宸瞥了宋晚一眼,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 只用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盏茶,推到宋晚跟前。 “这是本王特意为江小姐准备的桂花茶,听说颇得上京城闺秀们追捧,江小姐试试?” 宋晚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茶盏稍稍顿了顿。 这桂花茶她也略知一二。 因着气味清香,又添加了些许蜂蜜,十分符合女子的口味,是以天香楼推出后,便十分受上京的闺秀们喜欢。 只是她原本是对蜂蜜有些过敏的…… 不过也只是顿了一瞬,宋晚便有些受宠若惊的将茶盏端了起来,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过敏的是她原先那具身体,江晚乔却最是喜欢这些香甜之物的。 “王爷有心了,民女很喜欢。” 君九宸看着眼前女子毫无异样的面色,眉心微蹙。 他在相府做为她的暗卫保护她的那几年,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对于她的一切习惯,是再熟悉不过的。 她明明对蜂蜜过敏,食之身上便会泛起红点,还奇痒无比,为何此刻却毫无异常? 稍稍迟疑了片刻后,他便不动声色的将手搁置在了身前的石桌上。 “江小姐喜欢便好。” “既然正事谈完,那便劳烦江小姐过来替本王诊脉吧。” 宋晚今日过来,本就是做好了替他诊治的准备的。 是以听到这话,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的应了一声是,便起身走到君九宸身旁的石凳坐下。 如今这人的命,可比她自己的还重要。 她自然得尽心尽力。 她将繁复的袖口挽起些许,露出一截雪色皓腕,而后,纤细的手指便搭在了君九宸的手腕上。 待察觉到他皮肤异于常人的温度时,宋晚面上的神情开始慢慢凝重了起来。 看来,她上次的感觉没有错…… 他的确中了师傅手札中记载过的一种,名为“火棘”的毒。 只是正待她预备将手移开,向眼前之人说明情况之时。 那截雪白纤细的手腕却忽然被君九宸握住,然后,他一个用力,她整个人便如失了重心般朝他的方向倒去。 “王爷!”宋晚心头一惊,慌忙将手撑在他的腿上,稳住就要落入他怀中的身体。 待她不解的再次抬眸时,便骤然撞进了一双幽深的瞳孔中。 那眼睛与他手上那灼人的温度一样炙热。 宋晚心中一惊,强忍住挣脱的冲动,尽量语气平和的询问。 “王爷,您怎么了?” 如今她有求于他,不能贸然同他翻脸。 君九宸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问话,只伸手捏住了眼前之人那小巧而精致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兴奋。 “本王只是忽然觉得,江小姐……很像本王的一位故人......”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宋晚几乎能清晰的看到君九宸那幽深的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那带着些许惊慌的脸。 她蹙了蹙眉,面上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 “能像王爷的故人,是民女的荣幸。” “只是……王爷能否先放开民女?” “民女虽是和离之人,可终究男女有别,望王爷怜惜民女名节。” 谁知她的话说完,君九宸不仅没有放开她,反而忽然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细细摩挲了起来。 宋晚顿时只觉一道惊雷自脑中乍现。 她怎么没看出来。 这人竟是好色之徒! 她抬起那只支撑着身子的手,便想挥开他,却被他抢先一步,将她的双手制住,反剪至身后。 她整个人也被他拉着,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跌坐在了他的身上。 而后,君九宸换了单手制住她,另一只手,则再次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脸颊处,脖颈处。 仿佛在极为耐心的探索着什么。 那异常灼热的视线,也一瞬不瞬的停留在她的脸上,身上…… 男子带着几分薄茧的大手,在女子细嫩的皮肤上游移,加上那有几分暧昧的姿势,顿时生出几分香艳之感。 让不远处制住绿萝的随风都自觉的别过了脸去。 王爷这…… 是在做什么? 第90章 致命 而整个人都被君九宸那灼热的体温包裹的宋晚只觉愤怒无比。 这辈子,还没人敢这般轻薄于她…… 她瞬间便收敛了面上的笑意,厉声朝君九宸道。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与王爷谈的是钱权交换的交易,可不包括我自己!” 她不明白,方才明明谈的好好的,他怎么忽然间便变了模样? 还是……这才是他今日的真实目的? 可是若是他当真对她图谋不轨,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早在上次她对他动手之时,他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将她囚禁起来。 君九宸此刻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宋晚的怒意,只是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 眼神中,带着一丝迷茫。 因为此刻,他无比清楚的确认了。 这张脸…… 没有易容。 她的确就是货真价实的江晚乔! 可是。 怎么可能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8节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这般凑巧的事,和这般相像的人? 难道……这些日子的一切,当真都只是他的执念吗? 他感觉自己的脑中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让他寻不出一丝头绪。 可也就在此时,他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对了,胎记! 她说过,她的右肩之上,有一个胎记。 是月亮的形状。 那也是她乳名的由来。 便是她换了脸,那身体呢? 君九宸想着,神使鬼差的便抬手探向宋晚衣襟的盘扣处……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宋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脖颈间被解开的一颗盘扣,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再顾不得想什么缘由,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奈何身后那只制住她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让她的挣扎显得那般无力。 看着那已然探向自己身前第二粒盘扣的大手,宋晚咬了咬牙,发狠的侧过头去,狠狠的咬上了他的脖颈处。 那一口,她用了十足的力气。 很快便见了血。 只是她意想之中的吃痛声却没有传来,甚至此刻禁锢住他的这个人,连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仿佛这些疼痛于他而言,丝毫不存在一般。 而后,只听得撕拉一声,她右肩上衣服,被他拉扯了下来。 雪色的香肩顿时暴露在空气之中。 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一阵凉意,宋晚终是有些忍不住红了眼。 生活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从来只有她调戏旁人的份,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骨子中那股不服输的血液顿时沸腾了起来,宋晚再没有丝毫顾忌的侧头咬上了君九宸脖颈那最粗的血管之处…… 她就不信,他连命都不要了! 牙齿刺破皮肉的感觉自脖颈处传来,可即便如此,君九宸却依旧只是低低的闷哼了一声,而后便恢复了那副恍若未觉的模样,任由她继续咬着。 只因那肩上的衣衫被他扯下后,他入目所及之处,是一片光滑白皙的肌肤,上面只有一根细细的嫣红色肚兜绳结…… 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看着眼前这片雪色的肌肤,君九宸心中满是失望和不甘…… 怎么会不是呢? 他骤然伸手捏住了埋首在自己脖颈处,发狠的咬着自己的女子的下颚,轻而易举的便迫使她松了口。 他将她的脸拉的离自己更近一些,不肯放过她眼中的一丝神色,一字一句的道。 “江晚乔,你……究竟是谁……”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这一句,宋晚心中顿时一凛。 乍然被轻薄的愤怒,羞恼褪去后,她才发现,眼前这双离他十分近的瞳孔中。 虽然炙热,却并无一丝欲色。 反而,夹杂着一股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就如被逼入绝境的人…… 明知无力,却无法停下来的挣扎。 可是明明此刻。 他才是那个逼迫之人! 将心中的羞恼压下去,宋晚的语气亦愈发冷硬了起来。 “王爷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自然是江家嫡女,江晚乔!” “我虽与王爷相识不过数日。” “但我一直敬王爷乃正人君子,这才几次三番孤身前来,还请王爷勿要学那浪荡子,借什么故人的可笑说辞,对我行此轻薄之举!” 君九宸看着眼前衣衫凌乱,嘴角染着丝丝嫣红血迹,无端显出几分媚色的女子,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眸,仿佛如深渊一般,看不到尽头。 心中落空的希望,让他脑中念头忽而一动。 忽然便伸手将面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逼近她,声音暗哑而沉闷。 “江小姐确定……” “与本王相识不过几日?” 眼前骤然出现的一张仿佛盈满万千华光的脸,让宋晚怔愣了片刻。 而后,一丝不知是悸动还是酸楚的感觉,便无端的自她心底蔓延开来。 并不强烈。 却让她方才一直尽力压下去的泪意,无端的又冒了出来。 这种感觉,让她有种莫名的心慌意乱,仿佛有什么禁忌的东西,即将破出牢笼。 可明明…… 眼前这张脸,对她来说,是陌生无比的。 她确定,她不认识他! 别说眼前这张脸,只要看上一眼,便足以毕生难忘。 她。 可是过目不忘的啊。 宋晚很快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迎上眼前他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斩钉截铁的道。 “自然!” “民女不知王爷为何忽然如此失态,也不管王爷将我当成了谁。” “但王爷如今身中火棘之毒,且中毒已深,极有可能伤及性命,放眼这整个上京,只有我能救王爷。” “且王爷若再不放开我止血,这脖颈上的伤时间长了,也能致命。” “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清楚的看着眼前女子由惊讶到陌生,再到快速淡漠的脸。 君九宸只觉一股无力感自心头涌了上来。 他无法判断,脑中确认眼前之人便是宋晚的逻辑,与今日亲眼所见,她就是货真价实的江晚乔的事实,究竟哪种是对的。 只能孤注一掷,用自己的身份去赌。 他赌若她真的是宋晚,若真的对他有过一丝真情。 面对曾经被她背叛过的人乍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无论是出于愧疚,还是害怕,都不可能全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绪波动。 可事实便是…… 她的眼中只有被轻薄的愤怒。 她, 似乎真的不认识他…… 若她真是宋晚,当真的能这般心平气和的面对他的忽然出现吗? 第91章 扯平 看着眼前虽然厉声威胁,眼眶却无法掩饰的泛了红的女子,君九宸似乎终于清醒了几分。 他知道不管有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她就是宋晚。 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相信。 他就可以把她当作她。 那样,他心中所有的爱恨,便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可是眼中的情绪翻涌几许后,他终究还是掩下了眼底蕴藏的汹涌。 松开了她。 重得自由的宋晚速度极快的自君九宸身上下来,她伸手将右肩被扯落的衣服拉了上来。 恨恨的瞪着眼前这明明轻薄了她,却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仿佛他自己受了什么委屈一般的男人。 心中实在有些恼火。 她知道在这摄政王府,自己便是再恼恨不能拿他怎么样。 而经受这样的事情,她应当立即转身就走的。 可是她却明白。 她不能。 在相府与江家的将来面前,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如此。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79节 这份折辱,她都只能咽下。 甚至……她还得主动给他台阶下。 看着君九宸脖颈处的两处牙印,以及脖颈处衣服上氤氲出一片鲜红,宋晚的心里终是平衡了些。 虽然人的牙齿几乎不可能咬破脖颈处的血管,她也控制了力道,说什么致命的话,其实不过是唬人的,但好歹也算让他付出了代价了。 她压下心中纷繁的情绪,攥紧了手心,尽量心平气和的朝眼前之人确认道。 “上回民女对王爷动手,冒犯了王爷,王爷如今还回来……也算扯平了。” “今日之事,民女可以当作全然没有发生过。” “只不知我与王爷今日商议之事……可还做数?” 君九宸看着仍然只是心系正事的女子,心中忽而自嘲的一笑,哑声道。 “自然。” 宋晚这才安下心来,维持着应有的礼仪,朝他矮身一礼。 “好,王爷身上的火棘之毒,民女也会想办法尽快替王爷医治。” “民女告退!” 而后便快速的转身离开。 见自家王爷放开了江家小姐,不远处制住绿萝的随风也随之放了手。 却感觉自己手掌上濡湿一片……是那个小丫头的眼泪。 随风心中颇感无奈。 主子今日的作为,别说旁人,就连他也觉得有些过分了…… 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怎好随意扒人家姑娘的衣裳? 绿萝此时却已经快速的跑向了自家小姐,跟上她的脚步。 主仆二人脚步匆匆,直到走出观雨亭,穿过一片假山绿植来到回廊之上,宋晚才若有所感的忽然转过身,远远的朝方才那观雨亭中望去。 便见那人竟还没有唤人处理脖颈间的伤口,而是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身上那莫名的孤寂感,却比那日下着雨,她隔着细密的水帘看着他时,更重了几分。 这个人…… 当真是奇怪的紧。 既不是浪荡之人,却为何要行浪荡之事?当真是因为江晚乔这张脸长的像他的某位故人? 如此想来,他似乎第一次在相府带走她的时候便有些奇怪,还说了些奇怪的话…… 那个人…… 是他心仪的女子吗? “小姐,我们快走吧。”绿萝的声音响起,打乱了宋晚的思绪。 方才她看见小姐被那摄政王拉到身上,心中也是骇然。 只是还未待她出声,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黑甲卫蒙住了嘴,带离了那观雨亭。 她不知道方才小姐与摄政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着如今这摄政王府着实不安全,得要赶紧带小姐离开才行。 宋晚看了看绿萝泪迹未干的脸,收敛起心中的思绪,安抚道。 “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王爷……也是犯了旧疾才一时举止失常。” “你便当作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回去后,也不要同父亲母亲提起,以免她们担心,知道吗?” 好不容易达成了目的,同君九宸合作,她自然不能就此放弃。 委屈既然已经受了,便不要让江正与柳氏平白增添烦扰了。 绿萝听着小姐的话,愣了愣。 方才摄政王那样……竟是犯了病么? 世上竟然有这般让人失智的病…… 不过对于小姐的话,她向来是不怀疑的。 “奴婢知道了,一定对今日的事守口如瓶。” 便是为了小姐的闺誉,她也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 第92章 酒入愁肠 夜幕降临。 皎洁的月光洒在君九宸寝房外的庭院之中,映衬出院内一片银白。 庭院中央,君九宸沉默的与上官羽对坐着。 一杯接着一杯的烈酒入喉。 如玉般的面颊上,已然染上了些许醉意。 上官羽见着这唤了自己来,却不说话,只自顾自喝着闷酒的人,眉心微蹙,忍不住起身将他身后的随风拽到一边。 “他今日受什么刺激了?” 随风其实也不知道。 只是看着主子这般模样,斟酌了片刻后开口道。 “今日江小姐来过。” “江晚乔?” 随风点了点头。 “是,王爷其实一直怀疑宋家大小姐没死,且可能同那位江小姐有什么关联。” “于是王爷让我盯了江小姐一段时日,说是用了一幅画为诱饵引宋小姐现身,可是昨日,江小姐却亲手画了那幅画给王爷,王爷瞧着后便有些不对了……” “今日江小姐过来,王爷还不知为何忽然对江小姐做出轻薄之举,甚至摘下了面具对她露出了真容……” 随风说着又挑了些重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都同上官羽说了一番。 主子与上官公子乃知己好友,上官公子又聪明,说不定能看出点什么,劝劝王爷。 上官羽听完随风的话,心中思绪百转,很快便抓到了其中的要害。 若说君九宸会轻薄女子,打死他都不相信,所以,是江晚乔画出了他原本以为只有宋晚能画出来的画,他便觉得…… 江晚乔就是宋晚。 继而怀疑她是易容乔装的,所以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最后却发现,江晚乔当真只是江晚乔? 不过…… 他这般费尽心思,与那宋晚的关系又怎会一般,亏他那日这般猜测之时,这人还同个没事人一般。 上官羽想着抬步走回石桌前,按住那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准备往嘴里送的人。 “借酒消愁可不是你的作风。” “怎么,我人都来了,还不准备同我说说你同那宋家大小姐的往事?” 君九宸挥开他的手,将杯中之酒饮下。 漆黑如点墨的眸中带着一丝迷茫的醉意,却依旧并不愿意提起那些往事,只看向上官羽道。 “你说,这个世界当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上官羽静静的看着眼前有些让他陌生的君九宸。 他的印象中,这人似乎一直是清醒自持,甚至有时候算得上冷酷无情的。 可此时的他,斜倚在案旁,长发微散,如同九天之上偶然降临凡尘的神祇,沾染了世俗。 他想了想,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开口朝他道。 “那江小姐不是说了她的医术是宋家大小姐所传吗?有同样的医术有什么稀奇的?” “至于那画,既然都是临摹,自然是要临摹原作的,江小姐和宋大小姐所画的孤雁图既然都同原作十足相象,那自然也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就许你的宋大小姐有那般的画功?” “你与其烦恼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你究竟那般想找到宋晚做什么。” “爱她,要将她从云峥手上夺过来?” “还是恨她?要将她揪出来,重新杀她一次?” 君九宸捏住杯盏的手骤然收紧。 “若是我说,这两样……我都想做呢!” 上官羽看着眼前一向内敛克制的好友眼中一闪而过的疯狂。 眉心不自觉的皱了皱。 “你想做,也得人家当真还活着才成。” “你也不想想,那般高的悬崖,便是换成随风,换成你,掉下去也是九死一生,何况她还中了箭,她一个小小女子,还活着的可能性何其渺茫?” “怎么,你要靠自己这莫名其妙的猜想,便让人家无辜的小姑娘平白受你欺辱?” 既然他都亲自确定了她就是货真价实的江晚乔,那难不成还是鬼上身了不成。 明明对于这种鬼神之事,他自己也是向来不信的。 当初在漠北的时候,有敌军装神弄鬼扰乱军心,他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的,便将那散布谣言之人斩杀了,如今……又何必再在这里自苦。 只是此时,君九宸喝酒的动作却忽然顿了顿。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0节 心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 上官羽方才说什么? 画? 对了,她带了两幅画过来,若那孤雁图是因为临摹才一模一样,那……另外一张画呢? 那是她在他面前露出真容前画的! 她若一心想从他这里得到机会,会不会冒险用自己的笔迹,发挥自己最好的水平呢? 想到这里,君九宸的头脑似乎忽然清醒了一些,起身便朝房中走去。 正说着话劝解着好友的上官羽看着忽然起身,大步朝房中走去的君九宸怔了怔,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欸,你去哪……” 待上官羽也来到房中时,君九宸已然打开了另外一个锦盒。 画卷也顿时在两人眼前铺展开来。 那是一幅水墨画。 画的同样是漠北战场,画中有一个手持长矛,身披铠甲的背影。 他身姿挺拔,头微微昂起,正望向远方的天空,而不远处的天际,那沙丘起伏间,成群的大雁排成整齐的“人”字形正在向南方迁徙。 在一片萧肃中,透出浓浓的生机与希望。 而那个手持长矛的人。 是英国公。 上官羽见到这幅画,面上倒是难得的露出了几分郑重之态。 老头子若是还活着,看到他们终于完成他的毕生所愿,将曾在他手中失去的土地收复,应当便是这副场景吧。 “这是江小姐所画?” 君九宸眼中却只划过一丝失望,原本紧抓住那画卷的手指渐渐放松。 而后,闷声“嗯”了一声。 得到答复的上官羽也自那画中回过神来,伸手将画自君九宸手中抽走。 “这江小姐倒确实聪明。这是猜出了你说的那个朋友是我,又从外面打听我的身世,想用这幅画打动我,让我认下那幅临摹的孤雁图……” “不过如此,她便更不可能是宋家大小姐了。” “否则她如此聪明之人,若真存了心要对你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怎会三番四次主动接近你,还在你面前露出这许多的马脚?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即便你带着面具,可你们之间若真有那么深的羁绊,她与你几次接触下来,难道当真就完全认不出你来?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信你想不明白。” 上官羽说着将视线又转回了那画卷之上。 “不过你既然是打着我的幌子,这画可就是我的了。” 君九宸没有阻拦,只任由上官羽将画抽走,沉默的走回了庭院之中。 上官羽将画卷起来,重新放入锦盒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重新在石凳上坐下。 看着眼中俨然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的君九宸。 上官羽心中轻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画,应该不是那位宋大小姐的笔迹…… 他斟了两杯酒,推了过去。 “要我说,你也不必想太多。” “许多事当下无法解释,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君九宸修长的手指捏起桌上的玉盏。 他如何不知道上官羽说的是事实,只是这再次得而复失的感觉,让他有些…… 不甘心。 更可笑的是。 在经历过亲眼看着她死在他面前,又得知她可能还活着的时候。 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过。 若是…… 她愿意继续骗一骗他,告诉他当初告密后安排人伏杀他,让他受尽酷刑之事都只是宋易所为,而她并不知情,后来她转投他人怀抱,也并非她心中所愿。 而她,心中从来只有他,如今愿意回到他的身边赎罪。 他其实……也是可以试着原谅她的。 这样的念头。 让他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眼中的情绪翻涌几许,君九宸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罢了。 他这几日已经浪费了太多的心神在“宋晚”身上。 也是该适可而止了。 可如上官羽所说,虽然眼下有太多事情,太多巧合,无法解释。 但若她真的是宋晚,终究会有自己露出破绽的一天。 强求,或许只会适得其反。 便…… 暂且放一放吧。 第93章 上朝 长夜过去。 清晨,金色的阳光透过薄雾映照在皇城之上。 皇宫内,文武百官已经多数聚集在太和殿之外,三五成群的讨论着些什么。 靠近前方的位置,怀王云骁被围绕在中心的位置,吏部尚书魏知行关切的开口询问道。 “王爷,今日怎么还是不见世子,莫非世子的伤还未痊愈?” 怀王面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他看向周遭询问云峥伤势的人,耐心的解释道。 “有劳众位惦记,我儿的伤势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是他本就在这次清剿反贼的过程中受了些伤,亏损了身体,本王便私心想让他在家多休养些时日罢了!” 众臣闻言皆露出欣慰之态。 “那便好,此次反贼作乱,京中乱作一团,若非王爷从前在军中颇有声望,能在先帝中毒昏迷时,紧急号召周围守军入京。” “世子又领兵有方,联合羽林卫一举将反贼驱逐。” “我等今日能不能站在这里,还不一定呢!” 吏部尚书魏知行这个时候又冷哼了一声。 “说起来,都怪宋易那个老匹夫,世子功在社稷,他竟如此是非不分,迁怒世子,简直是小人之心。” 此话又引来了一阵应和之声。 毕竟对于出身寒门,又压在他们头上这么多年的人,他们无不是恨的牙痒痒,可惜那人如今却如缩头乌龟一般躲了起来。 让他们平白憋了一肚子的气。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骚动忽然自他们后方传来。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身绯色官袍,上绣飞禽图案的宋易,正目不斜视的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朝前方的位置走来。 而后…… 淡定的站在左侧百官之首的位置。 太和殿内顿时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面色各异的朝宋易的方向看去。 只是虽然多数人的目光中都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倒也无人敢上前落井下石。 只因前几日,几乎所有人都得知摄政王亲去相府的消息。 原本他们还暗自窃喜,毕竟这些时日,君九宸但凡登门,便是抄家灭门的祸事,想来是这刀,终于要落到宋易的头上了…… 可君九宸自相府出来后,相府却依旧安然无恙。 如今宋易又重返朝堂……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确定君九宸对相府的态度之前,没有人愿意去当这个出头鸟。 倒是怀王眼神微闪后,似乎是抬步准备上前…… 可这个时候,上朝的钟声已经响起,殿前官宣召后,众人便自觉的排好队伍,井井有条的进入了太和殿。 众人就位后没多久,一个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孩童便在宫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坐在最上方的龙椅之上。 一同而来的,还有君九宸。 他一身玄衣,脚步从容的走向了龙椅旁那张专属于他的座位,姿态闲适的坐下,整个人隐隐散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矜贵之气,仿佛,那本就是他该有的位置。 整齐而嘹亮的声音很快响彻了太和殿。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1节 小皇帝云烨不由自主的偷瞥了一眼侧后方的君九宸,似乎是安定了一下心神后,略带稚嫩的声音才响起。 “众卿平身,今日可有要事要奏?” 因着生母在怀着他的时候便遭了先帝厌弃,被贬入冷宫,是以他是在冷宫中出生、长大的。 所以,即便是货真价实的皇子,他却没有享受到丝毫该属于皇子的尊荣,反而在宫中受尽了冷眼与苛待,因此他的性子难免带着一些怯懦。 今日朝堂之上的气氛却有些微妙。 平日十分活跃的文官们,今日上前奏事的却不过两人。 而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太和殿便恢复了安静,百官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着,只余光若有似无的在宋易与君九宸身上流连,似乎在等待着君九宸发难一般。 而没有让他们等太久,君九宸的目光竟真的落在了宋易的身上,那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若本王没记错,今日似乎是陛下登基以来,宋相第一次上朝。” “不知宋相可有事要奏?” 宋易手持笏板,神色恭谨的上前。 “禀陛下,禀摄政王,微臣无事要奏。” 君九宸闻言只淡淡瞥了宋易一眼。 “哦?本王听闻先帝在时,可是最为依仗宋相,宋相每日早朝时,也都为了朝中之事殚精竭虑,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时常舌战群臣!” “如何到了陛下这里,却只有一句“无事要奏?”” “宋相缺席陛下登基大典在前,不愿意为陛下尽心在后,莫非……是对陛下有何不满?" 第94章 “刁难” 君九宸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还带着毫不掩饰的刁难之意,堂下众臣见状不由暗自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仿佛笼罩在头顶的一块乌云忽然散去。 看来他们先前都是多虑了,摄政王前些日子没发作,想来是在等着宋易上朝。 宋易这个丞相…… 今日应当是做到头了! 而他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推波助澜即可。 宋易此时却已经再次躬身,带着几分惶恐的道。 “摄政王明鉴,微臣岂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 “实在是微臣如今上了年纪,这身子不争气,这才误了陛下的登基大典,微臣心中也是惭愧不已。” 宋易说着便有些“虚弱”的跪了下去。 “请陛下、摄政王、治臣失职之罪。” 君九宸看着眼前“表演”的自然无比的宋易,腹诽着这老狐狸倒是惯会避重就轻。 他并未提前将与江晚乔商议之事告知于他。 毕竟…… 今日是宋易第一日复朝,他实在不想他过的太舒服…… 如此想着,君九宸轻笑了一声,继续看着宋易。 “宋相都说了是自己因病不得已,又何来请罪一说?” “若陛下真因宋相因病不能上朝便治了宋相的罪,岂不是落了一个苛责之名?” “宋相口口声声说没有大逆不道之心,可陛下年幼,又是初登大宝,宋相这般作为,不知欲将陛下置于何地?” 宋易闻言又伏低了些身子,万分恳切的道。 “微臣绝无此意,不过是句句出自肺腑之言。” “陛下虽然年幼,却如同朝阳初升,光芒万丈,臣心中向往不已,无法亲眼见证陛下真龙降世之日,实乃臣心中毕生所憾,微臣又岂会陷陛下于不义。” “实在是微臣自觉身为百官之首,本应在陛下初登大宝,百废待兴之时统领百官,为陛下,为朝廷鞠躬尽瘁,却因着病体未能尽职尽责,心中着实难安!” “陛下此时责罚微臣,恰恰是成全了微臣的一片忠君之心,乃仁君所为,又怎能说是苛待呢?” 见宋易竟又如此不要脸的企图逢迎圣上,朝中众人都不由面露鄙夷的对视了一眼。 他当他用在先帝身上的那一套,如今还能再用一次不成。 且不说新帝如今年幼,不过是个什么不懂的小娃娃,不会吃他这一套,如今朝中真正做主之人,但凡有眼睛的人便能看清,是这位摄政王…… 他便是逢迎,也弄错了对象。 而就在这时,宋易那“饱含感情”的声音此时在众人耳边继续响起。 “幸亏臣虽然未尽其责,陛下身边却有如摄政王这般智勇双全,雄韬伟略之人辅佐!” “摄政王击退外敌在前,镇压内乱在后,可谓功在千秋!” “所谓国之兴,在于施政;政之兴,在于择人,臣相信有陛下的识人之明,又有摄政王的文韬武略,我天齐定能国泰民安!” 宋易说着双手举起,恭敬拜下,朝上座的二人再次行了一个大礼。 “我等臣子亦会各尽其责,效忠陛下,在陛下的引领下,重现我天齐开国之初的辉煌。”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听着宋易这抑扬顿挫的声音,心中直呼不要脸! 只是纵然心中无语,但宋易如今毕竟还是丞相,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还捎带上了他们,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一同跪下,齐声高呼。 “我等必会各尽其责,效忠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之时,众臣心中都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这样的情景…… 他们可太熟悉了,仿佛从前发生过千百遍,不过如今不过短短两月,他们便有些不习惯了而已。 只是如今当朝的可不是先帝,他们倒是要看看,宋易还能蹦跶多久。 然而朝臣们预料的君九宸的发难,却并未继续。 他只是看着地上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忽然将话头一转。 “如此说来,倒是本王误会宋相了。” “既然宋相对陛下如此忠心不二,若再说惩处之类的话,倒显得陛下与本王不近人情了。” “不过……这“忠心”二字,可不是嘴上说说就算的,宋相日后可得多替陛下分忧才是!” 宋易立即高声道。 “微臣必定尽心竭力。” 而见着这忽然转变的局面,众臣心中都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瞧这模样,君九宸竟没有要处置宋相的意思? 那他今日这般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又是为何? 逗他们玩? 第95章 守陵? 就在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小皇帝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既如此,众位爱卿都起来吧,今日可还有事要奏?” 跪了一屋的人,这才同时起了身。 因着琢磨不透眼下的局面,众臣都只继续维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姿势,静静站立着不语。 君九宸见状,朝武将第二列位置的霍都轻轻点了点头。 正有些昏昏欲睡的霍大将军接收到君九宸的眼色,忙似忽然来了精神般,挺直了腰背,大步出列。 “禀陛下!臣有事要奏!” 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响彻了大殿,让正各怀心思,毫无准备的文官们都心中一个激灵。 纷纷将犹疑的目光转向这位新封的从二品护国大将军。 摄政王从漠北带回来的心腹之一。 “霍将军请讲。”小皇帝开口询问,这位霍将军如今负责教授他骑射,他还算熟悉。 霍都闻言继续声如洪钟的高声道。 “禀陛下,最后一批退下来的漠北军与伤兵不日便要入京。” “微臣想请示陛下,对于这最后一批漠北军安置,朝中可有安排?” 听霍都再次提起此事,朝臣们都不约而同的看了最前方的怀王一眼,而后又默契的收回了目光,不语。 君九宸对于眼前这番景象却是见怪不怪,他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带着几分恍然大悟般开口道。 “此事霍将军不提,本王险些都忘了。” “说起来,距离本王第一次在朝中商议此事,距今已然过了两个月,不知各位大人,有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谢尚书,不如你先说说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2节 被点名的户部尚书谢砚之知道不好再装聋作哑,当即跨步出列。 却一如既往的哭穷道。 “禀王爷,并非臣有意推诿,实在是这些年边关烽火连年,战事频仍,军费开支浩大,本就致使国库日渐空虚。” “加上去年水旱蝗灾肆虐,导致百姓田地失收,户部入不敷出,实在是很难再拿出这么大一笔银子出来。” 君九宸闻言挑了挑眉。 “自陛下继位以来,但凡朝中提起各项用度,户部便一味哭穷,说是国库空虚,无钱可用,两月前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 “而除哭穷外,本王似乎从未听谢尚书提出任何有用的建议。” “如此看来,谢大人这个尚书做起来倒是十分容易,便是随意去城门口拉个哭丧的,效果也相差不大。” “既然户部形同虚设,本王看……倒不如撤了,反倒是可以给朝廷省一笔俸禄……” “谢尚书以为呢?” 谢砚之书听着君九宸这带着十足嘲讽意味的话语,忙故作惶恐的跪下。 “微臣惶恐,只是此事并非臣不尽心,而是其中牵涉众多,改善起来并非一日之功,还请王爷明鉴。” 见谢尚书如此,各部尚书以及许多大臣都一一跟随着跪下,替谢尚书求情。 很快,除了武将这边还站立了半数,文臣那边,除了宋易与怀王,还有零零星星的几人,几乎全都躬身拜下。 君九宸于是将目光投向怀王。 “哦?怀王如今身为中书令,执掌六部,不知对于此事,怀王如何看?” 一直沉默不语的怀王闻言,只面露不忍的朝上座一拜。 “禀陛下,臣以为谢尚书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前朝遗留问题本就严重,这些日子,微臣看谢尚书也已经在积极同户部各位同僚日夜不分的商量对策。” “臣知道漠北军是摄政王亲兵,摄政王心中急切,但此事的确急不来。” “不如请陛下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小皇帝见朝中发展与摄政王私下与他说的一致,当即坐直了几分身子,开口道。 “既然王叔如此说,朕便暂且不追究此事了。” “不过依众卿的意思,漠北军的问题目前依旧是没有办法解决了?” 回答小皇帝的,又是一阵沉默。 小皇帝见状只得继续道。 “既如此,众爱卿便都先起来吧!” 谢砚之与替他求情的那些大臣们闻言,眼底都隐隐露出得意之色,齐声道了一声。 “谢陛下。” 怀王说的果然不错,只要他们拧成一股绳,便是摄政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毕竟他便是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将他们全部都处置了。 否则这朝廷还不知得乱成什么样。 而只要他们顶住眼下的压力,让朝中,百姓,乃至漠北军上下都知道,君九宸的无能,连自己的亲兵都无法顾及。 长此以往,君九宸靠兵权建立起来的威信便会越来越低。 太后与陛下也会知道,这朝中真正该倚重的人是谁。 能真正替他们解决问题的人,又是谁。 只是他们刚起身,君九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侧脸看向云烨。 “陛下,既然朝中无人敢领这份差事,宋相身为百官之首,方才又对陛下大表忠心,依臣看,陛下不如便给他这次为陛下尽忠的机会?” “如此,也可暂慰他心中的“愧疚”之情,免得宋相因自责太过,食不下咽,睡不安寝……” 小皇帝闻言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摄政王言之有理。” “宋相,摄政王的话你可听到了?可有何异议?” 而听到此言,朝臣们心中不由再次面露疑惑。 这是唱的哪一出? 怎么这事情兜兜转转的,又转回了宋易身上? 不过没有了他们的协助,这漠北伤兵的安置,如今对于宋易来说,可是棘手的紧。 君九宸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莫非只是为了要寻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处置宋易? 而方才那些,不过是铺垫而已? 毕竟这事若放在往常,宋易还能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寻一个合理的托词拒绝。 可方才他那一番陈词说的何其动听,等于将自己架到了高处,若他此时寻理由拒绝,便坐实了摄政王说他不满幼帝的话。 他根本没有退路! 宋易此时也已然明白过来,君九宸今日这一出怕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只不过他心中却觉得此事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这漠北军的事情看上去是个烫手山芋…… 又何尝不是一次机会呢? 君九宸若真存了心要为难他,就不怕刁难他不成,反而弄巧成拙,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或者…… 宋易想着脑中似乎闪过一丝什么,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却来不及深想,只先应声道。 “回陛下!臣并无异议!” 小皇帝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予宋相,由兵部、户部从旁协助。” 宋易闻言立即上前一步。 “是,陛下!臣一定竭尽所能,替陛下分忧!” 谢砚之与兵部尚书刑天明交换了一个眼色,也随即上前。 “微臣遵命!” 心中却想着这事如何配合,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见事情落定,君九宸才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怀王,继续看向宋易,出声道。 “其实上京关于宋相的流言,本王与陛下也都略有耳闻,但是陛下乃仁君,断不会相信片面之词。” “此事事关重大,宋相既然应下此事,可得拿出些真本事来给陛下看看!” “否则若是宋相将此事办砸了……证实自己只是浪得虚名,靠讨巧上位!宋相也无需在这丞相之位上待着了!” “本王听说宋相是为着先帝的事忧思过度才病倒的,到时候……宋相便自请去皇陵替陛下守陵吧!” “如此,也算成全了宋相与先帝的君臣之谊!” 听君九宸如此说,下方的朝臣们也对方才自己心中的揣测更坚信了几分。 看来此事果真只是摄政王要除掉宋易的手段而已…… 宋易却只掩下眼中的神色,恭谨的应声道。 “微臣遵命!” …… 第96章 暴露 而朝堂中正风起云涌之时,此时的宁远侯府也不太平静。 裴玉娇的房间内,裴玉娇因着昨日受了刑,一夜未眠,此时正趴在厢房的床上,忍受着后背和屁股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 但向来娇生惯养的她此刻却连哭都不敢太大声,只能握着母亲的手,默默的流泪。 因为就在方才,就在她的房间内,父亲将所有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她与母亲。 裴夫人得知真相后,震惊万分的同时也是后怕不已。 一是江晚乔竟然抓住了侯府如此大的把柄…… 二是自己的枕边人,竟然曾做过那样骇人听闻的事。 虽是为了自保,可那么多条人命,对她一个向来只知窝里横的内宅女子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于是,心中彷徨的两母女,便只能如此相对无言,默默流泪。 而此时的裴清言情况却比两人更为糟糕。 因为…… 昨日在京兆的一切,如同一场噩梦一般,让他本就因为父亲的事而惊惧不已的心,愈发乱成一团。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了沈嘉和的寝房门口。 脚步却停留在那道门后,迟迟不敢推开眼前的那扇门。 他知道,他心爱的女子此时已经醒了,还可能正在里面等着他。 而此时,无论如何他都该亲口问一问她,听一听她的解释的。 可是……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3节 他害怕。 害怕证实江晚乔说的话,是真的。 而他的嘉和……当真有可能……骗了他…… 只是就在裴清言在门外犹豫不决的时候。 那寝房的门却忽然开了,然后,沈嘉和便双目赤红的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她面色苍白,眼中泪意盈盈,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只轻轻唤了一声。 “夫君……” 裴清言见状心中骤然一软,心中叹息了一声,抬步走进去。 不可能的。 嘉和这般温柔沉静,又美好的女子。 怎么会骗他? 她昨日才刚受了如此大的刺激,还都是因为他醉酒强要了她身子,才造成的过错。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在这个时候怀疑她……丢下他一夜不闻不问的。 昨日的事,一定是误会,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不愿面对现实的裴清言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他搀扶着沈嘉和在屋中坐下,如往常一般状若无事的叮嘱道。 “嘉和,大夫不是说了,你今日心绪波动太大受了刺激,要躺在床上好好静养,怎么起来了?” “昨日的事……你莫要太过放在心上,左右我们如今已经成了婚,旁人便是说嘴,也不至于太难听。” 沈嘉和却并未接裴清言的话,只目光楚楚的继续看着他,咬了咬唇道。 “夫君,我有件事想同你说……” 裴清言闻言面色怔了怔,看着沈嘉和的神色,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心尖发凉,但即便如此,却却只扯了扯嘴角,下意识的继续逃避道。 “今日我还有事同父亲相商,有什么话……还是日后再说吧!” “如今,你养好身子最为重要……” 沈嘉和见他这副模样,便知事情果然如她猜想一般,顿时垂下眼睫,似乎有些痛苦的道。 “不,这件事,今日我必须说。” “自嫁给夫君来,这个秘密一直在我心中,已然压得我透不过气,今日……总算有机会可以对夫君坦白了,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昨日在京兆尹的事,吟心已然告诉了她,想到裴清言昨夜反常的一夜未来瞧他,她心中已然猜了个大概。 虽然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察觉的,但好在看情况,他还未将此事告知裴家。 所以,如今知道此事的人,应该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她如今在那几间铺子里进行的事,正是关键时刻,腹中的孩子暂时也还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宁远侯府这颗棋子,暂时还不能弃了。 如此想着,沈嘉和抬眸看向裴清言,继续道。 “我腹中的孩子……其实不是夫君的。” 而这句如此直白的,孩子不是他的,让本抱着侥幸心理逃避的裴清言顿时如坠冰窖。 他眼神中有现出些许慌张,平复了许久后,才努力扯了扯嘴角,重新看向沈嘉和。 “嘉和,你是不是糊涂了,这孩子怎么会不是我的呢?” “你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清白之身……” “不是吗?” 沈嘉和眼中依旧泪意盈盈,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裴清言愈发骇然。 她说。 “那夜的人,不是我……” 而这一句话落下,沈嘉和一旁的吟心已然随着她的话跪了下去。 带着一丝哭腔开口道。 “姑爷,此事不怪小姐,是奴婢骗了您。” “那日,姑爷与小姐叙旧,一时兴起喝醉了酒,是奴婢送您回去的,然后……姑爷便将奴婢当成了小姐……” 裴清言听着沈嘉和与吟心的话,只觉如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怎么可能呢? 那一晚的人,分明是嘉和不是吗? 她还说,她是为了他们年少的情谊,在漠北想尽办法守住自己的清白…… 怎么如今,这人就变成了这个丫头了呢? 裴清言呆愣着的时候,吟心的声音继续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发生那样的事情后,奴婢心中惶恐无比,也自知身份卑贱,并不敢肖像什么名分。” “又心知您与小姐的感情深厚,是以当您问起我的时候,我便撒了谎,说那夜与您在一起的,是小姐……” 吟心说着,泪水也不停的滚落。 “奴婢之所以如此,也是知道小姐对姑爷的情谊,心疼小姐明明对姑爷一片痴心,却因为破了身子,觉得配不上姑爷,拒绝姑爷的示好。” “奴婢是卑贱之人,不值什么,可是小姐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奴婢那些年看在眼中,实在于心不忍。” “姑爷要怪,就怪奴婢吧!” 虽然那一夜,其实是她们早有图谋,在裴清言的酒里动了手脚,要给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也要让他下定决心带她们回京。 但如今事过境迁,那酒中的蹊跷裴清言不会发现,所以实情如何,自然由他们说了算。 见吟心的话说的差不多,沈嘉和才适时的打断了她。 “夫君,此事不怪吟心,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该心生妄念,明知自己不干净了,却克制不住心中的情意,想要与你破镜重圆,这才亲口认下了此事,没有将真相告知于你。” “我只是害怕……害怕你会因此看轻我。” “旁人如何看我,我都不在乎,唯独只有你,我想在你心中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如同我们年少之时一般……” 沈嘉和说着,已然泣不成声,她站起身来,背过身去,似乎是想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与尊严。 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坚定。 “我知道,错了便是错了,若是夫君心中实在不能接受。” “现在我便离开侯府!绝不为难于你。” 第97章 孩子不是裴清言的 正心觉荒谬不已的裴清言乍然听到离开两个字,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他抬眼,看着背朝着他,背脊挺的笔直,柔弱中又带着一丝倔强,依旧是他少时最喜欢的模样的沈嘉和。 他自然知道曾经的她有多美好,多骄傲。 那时宁远侯府日渐败落,他郁郁不得志,父亲的爵位也已经传到了最后一代,所以,他的亲事便高不成低不就的,而她,却是这上京最出色的女子之一,被上京城的公子小姐门众星捧月,也……让他一见钟情。 她……曾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向往啊…… 如今他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将她娶进了门,他如何舍得就此放她走? 而且…… 虽然他有军功在身,可如今能坐上兵部侍郎这个位置,也是太后看在嘉和的份上。 若是她离开…… 那侯府与太后的关系,岂不是断了? 如此,他岂非人财两失,拿江晚乔还不知会如何在背后看他的笑话! 不,不可以!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此想着,裴清言立即站起身来,从身后抱住了沈嘉和。 “嘉和,你明知我舍不得。” “我可以不在乎你的过往,也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是……” “这个孩子……不能留!” 他心中虽然难受,也怨她骗了他,但是仔细想想,若不是她当真心悦于他,想在他心中保留这份骄傲。 她又何必出此下策。 虽然知道她并非清白之身,他心中多少有些介怀,如同自己心中的纯净之地染了尘。 但是事已至此,这是他最后的退让,毕竟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耻辱…… 只是背对着裴清言的沈嘉和听到他这番话,眼中却划过一丝嘲讽。 他究竟是舍不得自己,还是舍不得断了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她心中有数。 而且,他想让她打掉腹中的孩子。 简直是妄想! 他知不知道,她腹中这个孩子的身份,有多么尊贵! 这可是漠北太子的亲生骨肉。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4节 当初她就是为了嫁给她,成为漠北最尊贵的女子,这才费尽心思去漠北和亲的。 想到和亲漠北之事,沈嘉和的眸光微黯。 那是她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 那时她的父兄战死,永昌侯府没落已成不可避免的事实,她的婚事便一时高不成低不就了起来。 纵然有个才女的名头,但她心中明白,这些东西向来都是锦上添花的,所以围在她身边可以选择的人,渐渐的,也只剩裴清言之流。 她怎能甘心! 适逢漠北使团入京,说要与天齐和亲,听说前来求亲的,还是那位漠北太子,听说那漠北太子不仅骁勇善战,还深得漠北王喜爱,是毫无争议的下一任漠北王。 可当时先皇膝下并没有适龄的公主。 魏皇后于是在那之后不久,举办了一场春日宴,召了许多上京贵女入宫。 她当即便猜到了宫中的意图。 于是,在她偷偷混进了使团住的驿站,远远的看了那位漠北太子一眼后。 她当即便决定孤注一掷,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那一次,她精心准备了许久,在春日宴出尽了风头,如愿入了魏皇后的眼,还得了先帝的夸赞。 她以为自己终于成功了,谁知到事到临头,赐婚的圣旨上却写着,她和亲的对象……是拿足以当她祖父的漠北王……并非她在驿站看到的那个惊才绝艳的漠北太子。 可惜,木已成舟,再无转圜。 而直到嫁去漠北后,她才知道,这次的和亲,不过是两国的一次相互试探,而其他贵女,因着家中长辈的提点,故意收敛了锋芒,才让她脱颖而出,只有她…… 如同一个傻子一样,一头钻了进去。 她嫁去漠北后,那年迈的漠北王便对她不闻不问,她也在后宫中受尽了欺辱。 但是,她不想认命,所以在漠北的这三年,她费尽心往朝上爬。 便是从小同她一起长大,又随她一起她嫁去漠北的几个贴身婢女,她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当作垫脚石,一个接一个的送了出去,替自己拉拢人心。 一些下人罢了,能替她牺牲,也不算从前侯府白养他们一场。 如此,她才换来靠近漠北太子的机会。 这次,他也答应过她的,只要她替他回到上京,用那种叫做“瑶罂”的药控制住天齐的朝中重臣,为他所用,他便会接她回去,给这个孩子一个名分! 所以这个孩子,也是她将来最大的倚靠。 让她打掉这个孩子?裴清言以为他自己是谁? 沈嘉和想着收敛了眼中的嘲讽,转过身,目光楚楚的看着裴清言。 “我知道夫君介意这个孩子,可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我若是真能做到那般绝情,又如何会拖到这个时候,让自己处于这般难堪的境地。” “这……毕竟也是我的孩子,求夫君准我生下他,我保证,待他一出生便将他送走,绝不见他!” 裴清言一直知道嘉和是心软良善的,可是这件事,他实在是无法再退步,这是他的尊严问题。 “嘉和,此事你也得为我想想。” “你若喜欢孩子,我们再生一个便是,这个孩子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明日我会让人送堕胎药来,你……不要让我难做!” 沈嘉和闻言眼中却满是倔强。 “夫君何必逼我,若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午夜梦回的时候,我如何能安心?” “夫君难道便忍心看着我余生都活在对这个孩子的自责和愧疚之中吗?” “夫君口口声声说爱我,如今看来,竟也不过如此,你这般在意我腹中的孩子,无非是觉得我不清白了,嫌弃于我,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现在我便入宫,求太后允你我和离,从此以后,我便常伴青灯古佛,终身不嫁,为夫君祷告,就当为自己先前的谎言赎罪了。” “吟心,收拾东西!” 说完,沈嘉和便决绝的转过身,同吟心一起作势收拾起屋中的东西来。 裴清言见状顿时也有些慌了神。 没有想到一向温婉的嘉和这般决绝。 可是他才刚同江晚乔和离,如今又刚与嘉和大婚不久,若再次闹出和离的事,外面还不知能传出什么谣言来呢。 最重要的是…… 若没有了太后作为后盾,江晚乔还会如现在这般忌惮侯府,为父亲当年所做之事守口如瓶吗? 他不敢赌。 挣扎许久后,裴清言捏了捏拳,看着二人的动作,沉默良久,而后眼中划过一抹颓然,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 “好,我答应你!” 心中却如刀绞一般。 …… 第98章 宋颜的婚事 宋易回到府中时,闻姨娘与一双子女都等在正堂之中。 闻姨娘的眼睛时不时的瞥向门口的位置,显得有几分不安。 “今日是你们父亲第一日复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宋颜与宋景知道姨娘心中焦急,却也没说什么劝慰的话。 今日父亲上朝的结果,很可能决定相府的来日,当下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而在几人的翘首以盼中,宋易终于回了府。 闻姨娘见宋易完好归来,心中一喜。 忙站起身来,迎着宋易坐下,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相爷……如何了?” “陛下和朝臣可有为难于你?” 宋易伸手接过茶盏,缓声道。 “倒是比预想的要好一些。” “看今日的情况,陛下与摄政王并没有要动相府的意思,还将漠北军的安置之事交予了我。” 今日回府的路上,他大概捉摸了一番君九宸的用意,心中已然有了几分把握,至于那个替先帝守陵的惩处,恐怕只是为了混淆视听罢了…… 闻姨娘虽然乍然听到守皇陵的事有些惊慌,也不知漠北军是什么情况,但是见宋易这般泰然自若的神色,又颇为笃定的说自己能将此事办成,面上的笑意才绽放了开来。 相爷从前在朝中可以说是无往不利的,他既然说能办成,便一定能做到。 “那便好,那便好!” “看来摄政王前几日来府中,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已。” 宋景自然也是知道父亲是有把握才说出让他们安心的话来,当即顺着闻姨娘的话朝宋易道。 “漠北军乃摄政王亲兵,摄政王将此事交予父亲,想来是愿意相信父亲的能力的。” “儿子也恭喜父亲。” 宋易看着已然同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嗯,从前因着先帝三番四次的敲打,你自中了秀才后,为父便没有再让你下场考试,委屈你了。” “如今朝中形势不同,你若有心想入仕途,今秋秋闱,便下场试试吧。” 宋景闻言,眼中不由自主的溢出一丝光彩。 “儿子明白了!儿子定然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身为相府的唯一男丁,他的学问自小便是由父亲亲自教导的,这些年无论在外如何,父亲在府中却从未让他懈怠。 父亲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之人的,他也自问并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这个秋闱。 他志在必得。 而且……如今长姐也不在了,他若有了功名,说不定……父亲便可以将姨娘扶正。 虽然如今姨娘在府中也同当家主母没有什么区别。 可终究…… 还是不一样的。 宋易起身走到儿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好,父亲对你有信心。” “今日没什么事便都散了吧,我先回书房了。” …… 宋易离开后。 闻姨娘许是觉着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挥退了下人后便面带喜色的走到宋颜身旁,拉住她的手道。 “颜儿,如你父亲所说,如今相府眼下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前几日姨娘同你说的卫世子的事,你可想好了?” 宋颜乍然听到母亲提起卫世子三个字,原本一丝不苟的交叠在身前的双手不由动了动,下意识的推脱道。 “姨娘,颜儿说过了,我的婚事不着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5节 闻姨娘这次却难得的有几分坚持。 “颜儿,你都十七了,这婚事实在不好再拖。” “经过这次的事姨娘也算是看明白了,天有不测风云,这人生大事,还是趁早定下来的好。” “从前一则晚儿的婚事在先,二则你父亲也顺着你的意思,你不愿意定亲的人,都不愿强迫于你,紧着你自己慢慢挑。” “可这都过了这些年了,你总该给姨娘一句准话。” “这长公主府的卫小世子一向倾慕你的才情,钟情你已久,此次相府落难,那卫小世子还几次三番来相府问过你的消息,可见待你至诚,用你父亲的话说,这便是危难时刻见真心。” “你与他算是旧相识,我也问过你父亲,这卫小世子虽然无心朝中之事,品行却是不错的,将你交给他,姨娘也放心。” 第99章 卫世子 闻姨娘想着,闭府的这些日子,老爷提点过她,相府落难其实也是个看清人心的好时候。 她便留了个心,虽然从前对颜儿有意者不少,可过去的两个月,能不顾相府的落魄上门来寻的,只有这卫小世子一人。 虽然这卫小世子不喜朝堂之事,不曾入仕,却颇有才情,独爱吟诗作画,游历山川,且他相貌生的极好,是个名副其实的如玉郎君,与颜儿的容貌才情极为相配。 卫世子是长公主与镇国公的独子,长公主身份尊贵,即便镇国公已逝,可有公主府和镇国公的名头在,这位小世子便是一辈子如此,也可一生无忧。 颜儿嫁给他,可以说是极好的选择。 宋颜听母亲滔滔不绝的说着卫世子的好,一时竟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好沉默不语。 卫临是好,却终究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闻姨娘见她如此,不由蹙了蹙眉。 “颜儿,你老实告诉姨娘,你几次三番拒绝我与相爷替你寻的人选,是不是……已经有了心上人?” 否则,她实在想不出,女儿这般推三阻四的理由。 乍然被戳破心事,宋颜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微微曲起,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慌后才笑道。 “姨娘说的哪里话,女儿这些年连府门都很少出,怎会有什么心上人。” “实在是府中刚刚安定下来,如今提起此事,未免操之过急。” “依女儿看,不如待父亲将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再说,以免父亲还要为了女儿的事情分心。” “女儿答应姨娘,会仔细考虑此事的,或许,女儿还可以趁这段时日,同卫世子见上几面,看看性子究竟合不合得来。” 见女儿虽然没有应下来,口气却有所松动,不再一味的将人往外推,闻姨娘这才安了心。 她还当真怕女儿真有什么心上人呢。 毕竟女儿不会不知道,只要她喜欢,不论什么出身,只要人品过关,相爷都是不会反对的。 端看从前大小姐与那个捡回来的暗卫有了情愫,相爷却默许之时便看得出来。 所以女儿一直瞒着不说,只能说明那人……有些问题。 “好!你愿意考虑便好,姨娘这就给公主府递个帖子,告诉卫世子,让他有时间便带你出去走走。” “这两个月你窝在府中想必也有些闷了。” “你们有同样的爱好,一起去那听雨楼吟吟诗做做对也是极好的,你觉着如何?” 宋颜没想到姨娘这次这般激进,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旁的宋景似乎看出了妹妹的窘迫,忙起身走了过来。 “好了姨娘,妹妹既然说知道了,这些事便由她自己安排吧。” “你不是还给父亲炖着汤吗?快去看看吧。” 闻姨娘这才想起自己还温着的汤,忙站起身来。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复而又朝宋颜叮嘱了一句。 “颜儿,卫世子的事,姨娘回头再去你屋里同你细说。”而后,才风风火火的去了小厨房。 宋颜见母亲离开,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朝宋景投去带着些许感激的目光。 “多谢兄长。” 宋景看见她这副模样,稍稍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出声道。 “今日天气不错,妹妹不如同我去后院走走吧。” 宋颜知道兄长这是有话要同自己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后。 微微颔首。 “好。” 第100章 非云世子不嫁 兄妹两人挥退所有下人后,便来到了后院花园一处空旷,且视野开阔的凉亭之中。 宋景状似随意的朝周边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后才低声朝宋颜道。 “妹妹心中可是仍旧放不下云世子?” 宋颜虽然早就有所料想,但见兄长问的如此直白,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唇。 “兄长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呢?” 得到这个回复的宋景眉头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又朝四周看了一圈,才面上带着几分严肃的继续道。 “三妹,你该知道的,这个世上,无论你想嫁任何人,哪怕是曾经的两位皇子,父亲也未必不愿意为你筹谋。” “可是这个人,唯独不能是云世子。” “她是大姐姐的夫君,如今父亲又对怀王府生了嫌隙,你与他之间,便更不可能了。” “如姨娘所说,卫世子与你意趣相投,又出身尊贵,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又何必再那般执着?” 若不是几年前,他意外在妹妹房中发现数张云世子的画像,他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妹妹会喜欢上嫡姐的未婚夫婿。 他心中惊骇万分,当即便质问了她。 可是妹妹却红着眼睛告诉他,是她与云世子认识在先,也是她先喜欢上云世子的。 都是因着大姐姐横插一脚,对着世子死缠烂打,才将他生生的抢了过去。 可不管怎么样,木已成舟,妹妹总不能为了一个没有可能的人,空等一生。 宋颜听着哥哥的话,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层朦胧水雾。 她抬眸宋景。 “兄长不曾钟情一人,自然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我此生……非云世子不嫁!” 见妹妹这般倔强,还说出这般极端的话,云景的语气也不由急切了几分。 “非他不嫁?那你可问过云世子可愿意娶你?若他心中当真有你,又岂会那般轻易的被大姐姐抢走?” “这几年,他知道大姐姐的一切喜好,大姐姐不过随口提起个什么,他隔日便能送来府中,即便如你所说,一开始是大姐姐死缠烂打,可这三年,他对大姐姐的情意却是做不得假的。” “你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宋颜闻言,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眼中朦胧的水雾,终是凝结成泪水,落了下来。 面上却满是倔强。 “不,他心中是有我的,他对大姐姐好,不过是因为大姐姐是相府嫡女,而怀王不愿意让他娶一个庶女罢了……” “而如今……大姐姐已经死了!” “他虽然是我的姐夫,可父亲当初不也是在大夫人死后纳了姨娘入府吗?” “姨娘也是嫡母的妹妹……” “既然姨娘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哥哥,我求你,你便容我再任性一次可好,如今怀王府势头正盛,若是我能嫁入怀王府,缓解两府关系,于哥哥的前程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我保证,若是此事实在行不通,我便乖乖的嫁去长公主府,只请兄长继续为我保守秘密。” 宋景看着这个一向稳重内敛的双生的妹妹,哭的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心疼。 却也知道这个妹妹虽然看上去柔弱,内里却是个要强,有主意的,他说再多的话,也劝不回铁了心的她。 “好,你既然不撞南墙心不死,我也不再劝。” “我们便以半年为期,你若不能说服云世子娶你,说服父亲同意你们的婚事,你便彻底忘了他,重新开始!” “否则,我这就将你的事,告知父亲母亲。” 宋景的话说的有几分重。 宋颜也知道兄长这是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牒了,为了稳住他,她只得先点头应下来。 “好,就半年……” …… 宋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凉亭之中。 宋颜看着兄长远去的背影,拿出帕子拭去眼中的泪意。 她侧脸看着这满园开始复苏的春色,眼中却是一片晦暗,映照不出一丝光彩。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6节 为什么…… 要逼她? 宋颜身旁的婢女银霜这个时候适时的走入了凉亭之中。 她看着小姐微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忧的开口道。 “小姐,这里风大,您今日穿的单薄,还是先回房吧。” 宋颜听到声音,这才缓缓松了松攥紧的手心。 而后,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的落在某处片刻后,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站起身来。 “你再替我去给怀王府送一封信。” 银霜闻言有些犹豫。 “小姐,这些日子,您已经给怀王府送了两封信去了,却都石沉大海。” “您……” 宋颜眼中露出一丝冷凝。 “不,这次的信,是给怀王的!” 她不知道自己写的那些信是不是根本没有传到云世子的手上,但是怀王如今显然是想违背当年对他的承诺的。 她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她替怀王做了那么多违背本心的事,还不惜将她心爱之人,亲手推到了大姐姐身边。 怀王…… 怎可过河拆桥? 她为了嫁给云世子才一再退让,不愿得罪他的生身父亲。 可是若是她继续保持沉默,最后,怕只会落得一场空。 她绝不能再这般被动的等待下去。 …… 第101章 火棘之毒 朝中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宋晚耳中。 见事情终于落定,宋晚总算稍稍安了心。 虽然上次与君九宸见面实在不算愉快,好在他还算是言而有信。 而后,她便安心的等着君九宸的消息,等他同她一起去寻父亲商议此事。 而没让宋晚等上太久,她便收到了摄政王府送来的帖子。 宋晚放下手中的医书,同江正与柳氏打过招呼后,便起身去了摄政王府。 再次见到君九宸的时候,宋晚本以为场面多少会有些尴尬,却发现君九宸竟又戴上了他的那张黑色鬼面,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恢复如常。 同她说话的时候,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若非他脖颈间那残留的印记,仿佛那日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虽然心中仍对他上回的行为心存不满与疑惑,但如今人在屋檐下,又是她好不容易才换来的结果,她也只得顺势同他心平气和的商讨了起来。 “王爷的意思是,您不会去相府,要民女代您向宋相转告您的意思?” 君九宸眼神平静无波。 “不错,江小姐不是想报恩吗?” “本王虽然依照约定将此事交给了宋易,但我先前便说过,此事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 “若要本王与陛下重新重用他,他也得先拿出些真本事来,让本王看看他究竟有没有替陛下制衡朝堂的本事,否则……也不过是平白浪费时间而已。” “如今先由江小姐代替本王前去,刚刚好,若他能做到本王方才所说,本王自会见他。" 宋晚闻言轻轻颔首。 “民女明白了。” “请王爷放心,民女明日替宋老夫人施针的之时,自会将王爷的想法一一转达给宋相。” 君九宸方才所提的问题虽然并不好办,但是父亲手中还有那张底牌,她相信父亲要办到并不难。 而后她又似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 “对了,关于王爷身上的火棘之毒,民女还有些问题想问王爷。” 君九宸闻言却似乎不愿意多在此停留,忽然站起了身来,声音依旧听不出一丝多余的情感。 “本王的病症,随风最是清楚,你问他即可。” “随风,送江小姐出去。” 而后,便再没有一丝停顿的转身离开了。 他想过上官羽的话,若眼前之人当真不是宋晚,那他那日对她做出的浪荡行径,的确是十分过分的。 只是他也的确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完全把她当成真正的江晚乔对待。 所以眼下,他只能让自己先与她保持一些距离。 以免自己再做出如那日一般的疯狂举动来…… 宋晚见他如此也不多言,只应了声“是”后,抬步随随风一同走了出去。 倒是随风见终于有机会知道王爷身上的旧疾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等宋晚开口,便带着几分急切的主动开口询问道。 “江小姐,上回您说的王爷身上的旧疾是中毒,这究竟怎么回事?” 他清楚的记得,上回江小姐分明说了那是“火毒”还是什么的。 还说只有她能救王爷。 这件事他可是一直都放在心上。 宋晚只缓步朝前走着,询问道。 “王爷那旧疾发作之时,是不是体温会无缘无故急剧升高,偶尔皮肤还会如被烈日灼伤一般泛红,甚至偶尔还会产生幻觉的时候?” 随风当即肯定的点了点头。 “江姑娘说的,分毫不差。” “我家王爷这旧疾,最开始的时候并不常发作,发作起来时也只如风寒引起的高热一般,大夫们查不出原因,便当发热治着了,所幸几年下来,倒也没什么大的妨碍。” “直到前些日子回京,王爷被梦魇所扰,夜夜浸泡在冷水之中,待有一日再次发作的时候,竟然晕了过去,还是在宫中。” “而且还真如江小姐所说一般,产生了幻觉……” “宫中太医看过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当王爷是烧糊涂了,治了个三四日后,倒也痊愈了,只是到底让人有些不心安。 ”没想到……竟然是毒?” 宋晚听他如此说,便知道君九宸这毒已然如她所想的那般颇为严重,这才导致他的体温即便在没有发病之时,也比旁人要高上些许。 不过……梦魇? 他这样凶名在外,能被百姓拿来止小儿哭啼的人,竟然也会被梦魇所扰么? 倒是稀奇的紧。 “那便是了,王爷这些症状,的确是身中火棘之毒的迹象。” “而且,依照他如今的情况来看,此毒已然在他体内潜伏多年,近日怕是如你所说,夜夜浸泡冷水,被极端环境引导,这才有了攻入五脏六腑之象。” 随风闻言心中一震,难怪王爷回京后,这病情看着似乎加重了,原来是那寒气所致。 而且更重要的是。 竟然有人毒害王爷! “江小姐,你口中的这“火棘之毒”,可是一种毒药?是否需要入口?一般会通过什么手段才能下成功?” 宋晚知道随风这是怀疑有人对君九宸下了毒,解释道。 “火棘并非我们常见的毒药,而是一种植物,呈大红色,浑身布满尖齿。” “若是被那尖齿扎入皮肤,毒素便会留在体内。” “不过……若只是不小心被一些尖齿所刺,毒性并不大,很快可以排出体外,若要达到中毒的程度,只可能是大面积,长期的被毒刺扎入体内,时间也要十分之久才可能做到。” “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用这般麻烦的手段下毒。” 随风听着宋晚的话,当即明白了过来。 若要达到江小姐方才所说的情况,那人定然是已经控制住了王爷,让王爷丧失了反抗能力。 而若是如此,那人大可将王爷杀了便是,何必用这般麻烦的手段下什么毒。 还是潜伏期这般久的慢性毒药…… 若不是这段时日王爷被诱发了毒性,恐怕还不会这么快到这般严重的地步。 “那江小姐,您眼下是否已经寻到替王爷解毒的办法了?” 宋晚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此毒虽然少见,却并不难解,只是解毒所用的有些药材特殊,并不常见,需要一些时日准备。” “好在我们江家从前便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有些门道,将其一一收集起来,应该用不费不了多长的时间。” “待我将药材备齐,王爷定时以药入浴,再辅以针灸之术,大概半年便可慢慢将毒素全部排出体外。” 随风听到这毒当真能解,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7节 “那便有劳江小姐了!” 一旁的绿萝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没好气的开口呛声道。 “如今倒是知道感谢我家小姐了。” “上次你家王爷犯了病欺负我家小姐,怎么不见你帮忙,还将我拖走!” 随风闻言有些尴尬的看了宋晚一眼。 宋晚却没替他说话。 “说的倒也是。” 随风:…… 第102章 借口 因着要见父亲,宋晚一早便出发去了相府。 只是她刚到宋老夫人房中不久,正准备开始施针之时,宋颜便走了进来。 “祖母,姨娘。” 宋老夫人这些日子精神好了许多。 听到宋颜的声音,她的面上露出一丝喜色,不过因着眼睛看不清,只伸手朝声音的来源探了探。 “颜儿来了。” “你昨日搬回自己院子后,祖母这心里啊,空落落的。” 宋颜忙上前拉住祖母朝前探出的手,温声道。 “我在祖母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了,本是见祖母精神好了些,担心住在祖母这里会扰了祖母清静。” “既然祖母不怕颜儿吵闹,我日后每日都过来陪祖母便是。” 宋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宋颜的手。 “你这丫头,祖母何曾嫌弃过你吵闹。” “今日你来的正好,我与你姨娘方才正说要留江姑娘用午膳。” “你们年纪相当,一同说说话也好。” 宋老夫人知道这个小孙女性子温顺,内敛。 还同自己一个老婆子一样,不喜热闹,平日在上京也没几个交好的手帕交。 从前家中多少还有个喜欢闹腾的晚儿作伴,如今府中的姑娘却只剩她一人了,她这几日瞧着这江姑娘性子还不错,若两人能交个朋友,也是好的。 宋颜闻言朝宋晚的位置看了一眼,对着她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礼貌中带着一丝疏离。 而后才看向宋老夫人道。 “孙女也想陪江姑娘说说话。” “只是今日不巧,兄长大约是见我在府中闷了太久,说今日春光甚好,让我同他出去游湖。” “孙女过来,正是想告知姨娘,我与兄长今日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午膳与晚膳都不在府中用了,让姨娘不用等我与兄长。” 她知道祖母是觉着她孤单,想让她与人多接触一些,可祖母因着出身,即便父亲身居高位,与人相处也从不在乎什么身份的高低贵贱。 可是她一出生便是相府的小姐,虽然并不轻贱这位江小姐,但保持基本的礼仪便是,若说要与她有什么交情,她还是觉得不妥的。 宋老夫人不知孙女所想,只是见她愿意出去走一走,也是好事,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叮嘱道。 “原来如此,既然你与景儿约好了,便去吧。” “只这几日虽然天气转好了些,那湖边仍是风大,你让丫头仔细些,带件披风,莫要着凉了。” 宋颜听着祖母的嘱咐,笑着应声。 “祖母放心,颜儿知道的。” 而后便将祖母的手放回膝上,向闻姨娘告辞后,转身出了门。 宋晚在一旁看着相府众人的心情都颇为放松,似乎并没有因着父亲接下的差事困扰。 心中想着父亲大约是看出了些什么…… 这才安抚过府中之人,让他们无需在意那守陵的惩罚。 施完针后,宋晚便依照祖母的意思,留下来用午膳,不多时,宋易也下朝回了府过来存寿堂探视宋老夫人。 看到宋晚也在,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坐下过问了几个夫人身体的问题。 直到他准备离去时,宋晚才起身开口道。 “相爷,民女有事想与相爷相商,相爷可否给民女一些时间。” 宋易却似乎早有预料。 “好,你随我去书房。” …… 宋晚随着父亲到了书房后,看着父亲书房中一成不变的布置,心中一阵感慨。 父亲的书房在宋府其实是一个禁地。 除了她,哪怕是宋颜与宋景,没有父亲的同意,也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 可以说,这里,是属于他和父亲的一个小天地。 书房的侧墙上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 那是她的母亲。 宋易此时已经走到书房一侧的棋盘旁坐下,却没有当即询问宋晚要找他谈什么事,而是若有所思的开口问她。 “江小姐会下棋吗?” 宋晚收回视线,抬步走到父亲对面的棋盘前站定。 “略懂一二!” 宋易似乎并不惊讶这个回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莫名就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会的。 “既然会,可否同本相手谈一局?” 宋晚颔首。 “自然,这是民女的荣幸。” 她自然知道父亲并非真的只是为了同她下棋。 父亲说过,与人谋事,关键其实在于人,而不在于事,而下棋,其实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的! 看来,父亲果然是猜到了什么,要在做决定之前,看一下她这个人的品行么…… 黑白棋子交替落盘中。 一个时辰转瞬而逝。 最后一子落下。 宋晚赢了。 宋易放下手中的棋子,又扫了一眼面前的棋局,虽然输了,心情却颇为愉悦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看来江小姐说的略懂一二,是谦虚了。” 宋晚知道自己的棋艺不及父亲五分,这局棋并非父亲的真正实力。 “若非相爷有心试探我的深浅,故意下的忽好忽坏,让我寻到了机会,我又如何能侥幸胜了一子?” “不过既然这棋既下完了,不知民女可否有资格同相爷谈正事了?” 宋易轻笑一声。 “江小姐小小年纪,不仅聪明,心思透亮,还如此坦率,倒是少见。” 宋晚闻言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欢喜。 从前父亲总夸她聪明,说她若为男子,定不会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差,可也时常会想父亲是不是因着对她的偏爱才有这番定论。 可如今却不同。 “相爷过奖了,民女只是想着既要上一条船,又何必遮遮掩掩的呢,民女相信宋相也不想要一个那样的同舟之人。” 宋易闻言有些忍俊不禁。 许是见惯了朝中的逢场作戏,尔虞我诈。 这小姑娘身上的聪明与敞亮,可以说是十分对他的性子。 “好,既然江姑娘这般说,本相也不同你绕弯子了,江姑娘今日来,可是摄政王有话要姑娘带给我?” 宋晚见父亲点明了她来的用意,还是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 “相爷如何知道的?” 宋易慢慢的将盘上的一颗颗棋子收入棋篓。 “这世上之事,只要细细推敲,自能有迹可循。” “据我所知,江姑娘曾救治过一名漠北伤兵,而后便几次三番的去了摄政王府,还精心挑选了礼物,若是替摄政王治伤,又何需备礼,想来还是为了江家。” “而以摄政王入京后的行事作风以及对漠北军的态度,也实在不像是会为了刁难于我,便拿漠北军的安置问题做赌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便是他早就与江姑娘在漠北军的事情上达成了默契,已然解决了漠北军的安置问题。” “之所以将此事交予我,不过是想以此作为契机,让我成为他制衡朝局的棋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8节 宋晚见父亲已然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不由抿唇一笑。 “宋相心思敏锐,民女佩服。” 宋易也轻笑了一声。 “这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摄政王今日没有亲自前来,想来是还想看看我是否当真有能力成为新帝手中的刀。” “只不知摄政王想要我这把刀,先指向何处?” 第103章 怀王 宋晚只觉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没有丝毫迟疑的便给了答案。 “户部!” 早已烂透了的户部,没有必要再留着了,这是君九宸的原话。 宋易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如今新帝登基,百废待兴,不管朝廷想做什么,若户部继续落在谢砚之手中,只会处处掣肘。 君九宸想处置一个谢砚之并不难,难的是谢砚之身后的是京都谢氏一族,上京四大世家之一,若他们硬要保下谢砚之,这朝堂多少会乱上一乱。 “我明白了。”宋易回答的没有一丝迟疑,眼中甚至隐隐有一丝亮光划过。 “请江小姐转告摄政王,请他大可拭目以待。” 宋晚自然从父亲如此痛快答应的原因。 因为这些事…… 是父亲早就想做的。 先帝在世喜好奢靡,所以即便知道户部不干净,却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论父亲如何旁敲侧击,都没有处置了谢砚之。 也是因为如此,谢砚之为了敛财,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初对各地商户出手的主意,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也是经他一手操作,搭进了上千条人命。 只是听父亲说,那些银钱最终落入国库的却不足三分之一,其余的,一律入了他谢家的私库。 宋晚想着看向父亲。 “民女一定将相爷的话带到。” 宋易点了点头。 “好,至于安置漠北军所需的银钱,待我列出详细的章程后,再告知于你。” “不过我这两日心中粗略估计了一番,恐怕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两,你父亲那边……可有做好心理准备。” 宋易不知道江家与摄政王谈了什么条件,也不知江家心中是否有所预期,但自己既然接手了此事,理应提醒他们一二。 宋晚原先也是根据从董大口中得到的信息粗略的估计过的。 见父亲说出的数字同自己预计出入并不大,只笑道。 “多谢宋相提醒,我已经同父亲商议过,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 宋易见眼前女子心有成算,也不再多言。 而且他既然接下了这个差事,自然不会坐享其成,让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部由江家出,自己也会想办法筹集一些。 不过他的习惯,一向是将丑话说在前面而已。 …… 宋晚自相府出来后,心情颇为不错。 父亲如今对她已然有了几分信任,待相府眼前的危机解除,她便可以同父亲相认了。 便没有立即坐轿子回江家,而是带着绿萝朝与江府相反的方向走去。 “小姐,我们不回府吗?”绿萝不解的问道。 “上回裴家的事,我还没有当面感谢过方夫人和方小姐。” “你随我去德芳斋买些方小姐爱吃的点心,我们一起去一趟方府。” 离开宁远侯府后,她其实让绿萝送过帖子去方府。 不过方府的下人说自家小姐要外出一段时间,她便暂且将此事搁下了,直到前日,她才偶然听红裳提到方圆已经回京。 在江晚乔的记忆中,方圆是上京唯一一个不在乎她的身份,愿意真心待她的朋友。 如今她的事也办的差不多了,自然应当亲自上门表示谢意。 到了德芳斋后,宋晚便在二楼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在临窗的位置朝下看去,便见下面的人群熙熙攘攘。 虽然内乱过去不过三个月,上京却已然恢复了从前的繁华。 只是她的生活,却已经是天翻地覆…… 而此时,一些高谈阔论的声音,忽然传入了耳中。 “你们听说没,怀王世子已然伤愈,回到羽林卫了。” “那是自然,我今日一早还瞧见云世子带着一队羽林卫快骑出城,看着像是去办什么急差呢,世子刚刚伤愈便如此尽心尽力,当真是让人敬佩!” “可不是,不仅如此,听说怀王近日还召集上京商会之人,说是要为近日因为地动患难的百姓筹银子呢,这怀王府当真一门忠义之士。” 几人说着,饮了几口茶,又继续道。 “说起这筹银子,听说又有一批漠北军要入京了,陛下还将此事交给宋相办,可那宋相至今为止却没有丝毫的动作,我看啊,他是知道自己办不成此事,所幸直接等着去替先帝守陵了。” “正是正是!他从前不过是靠着先帝荫泽,如今这办起实事来,哪里能有什么真本事。” “也是陛下仁慈,只让他去守皇陵,依我看,他就该同前两个月那些被抄了家的官员一般,送去五行司衙门关一关,听说那五行司的刑罚可是连刑部都望尘莫及的,将他关进去,定然能查出不少贪赃枉法之事!” 宋晚听着这些谈论父亲的对话,心中却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对坏王府如今得民心的程度,又有了一个新的了解。 看来要扳倒怀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而不知是不是心有所念,她正想着怀王府的事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忽然在眼前。 只见斜对面的一间茶楼中,一个男子自一个并不起眼的马车中走出,而后独自进了茶楼。 而那个身影。 正是怀王。 第104章 往事真相 宋晚的眼睛随之移到那茶楼的招牌之上,便见那上面描金的铭香楼三个大字。 铭香楼? 这是……镇国公府的产业。 她还记得那是他与云峥有了婚约后的第三年,她有一次寻了一把好弓,兴致勃勃的闯入云峥的书房,意外自他手中的账册中扫到的。 不过天齐是允许官员有私产的,怀王坐着这样一顶不符合他身份的轿子来,还这般鬼祟,倒是有些奇怪…… 宋晚想着下意识留了一个心眼,仔细观察着那茶楼外的动静,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一刻钟后,就当宋晚觉着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时,另一抹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女子虽然戴着惟帽,遮住了容颜,但那身形和衣衫,她一眼便能认出。 是宋颜。 可方才在相府之时,宋颜不是说出来与宋景一起游湖吗? 为何会孤身出现在这茶楼之中? 宋晚想着眉心微蹙,忍不住愈发仔细的盯着那茶楼的门。 便见自宋颜进入茶楼后,又有几个人结伴欲进入茶楼,只是几人还没进门,便被一个小二打扮的人拦住,说了些什么,继而退了出来。 “小姐,点心已经装好了,我们走吧!”绿萝这个时候提着一个点心盒子进了雅间。 宋晚心中稍稍思索了一番,便朝绿萝道。 “我忽然想起来,方小姐还喜欢吃对面那间茶楼的祥云如意糕,你再去买一盒,我们一同带过去。” 绿萝看着手中提着的糕点,心中有些纳罕,这方小姐纵然爱吃,今日小姐买的这些应当也足够了。 不过小姐既然交代了,她也没有二话。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绿萝说着,将手中的点心盒子放到小姐面前的桌子上,转身出了门。 …… 而此时,铭香楼中,宋颜正与怀王相对而坐,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宋颜面上带着几分焦灼,定定的看着怀王,似乎是因为怀王说了什么,受了些刺激,语调也高了几分。 “怀王出尔反尔,就不怕我将当年之事公之于众吗?” 而与宋颜有些激动的情绪相比,怀王却是淡定自若,甚至颇为悠然的替自己斟了一杯茶,缓声道。 “当年之事?” “宋三小姐是指你出卖长姐,将她心上之人的真实身份,以及他要刺杀先皇后的消息告知本王,让本王以相府的名义伏杀他的事。” “还是你将宋晚骗到城隍庙,企图让人毁她清白,导致她大病一场之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89节 宋颜闻言面色顿时惨白。 “怀王这是什么意思?” “当年可是你为了世子能接近我长姐,让我安排的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也是你们让人用催眠之术,让她忘记了最痛苦的事,我不过是依照你的计划行事而已。” “你当年亲口答应过的,只要我能帮你做成此事,待怀王府大业将成,便同意世子迎我入门。” “如今我已然做到了自己承诺的,助你除了长姐的心仪之人,还将她的喜好一一告知与你,这才让世子那般顺利的娶到了长姐。” “怀王若是想失信……我也不会再对当年之事守口如瓶!” 云骁闻言却轻笑了一声,似乎对宋颜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 “宋三小姐是不是糊涂了?” “你方才说的这些事情,本王可是毫不知情的,我儿不过是恰巧路过,救下了狼狈不堪的宋家大小姐,这才与她有了后面的缘分,得以缔结良缘。” “宋三小姐可不要信口雌黄……” 宋颜见怀王竟然对当当年之事全然矢口否认,不由咬了咬唇。 虽然对于怀王府图谋之事她心知肚明,可是先帝昏庸,怀王与云世子想要取而代之,她觉得无可厚非。 可是在她的眼中,怀王一直是个说话算话的谦谦君子,毕竟,能教导出云世子那般光风霁月的人,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谁知如今,他却忽然变了嘴脸。 “怀王莫非以为一句轻飘飘的毫不知情,便可以将当年之事掩盖不成?” “若我将你们图谋之事告知父亲,怀王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怀王闻言却依旧只是云淡风轻的轻笑了一声。 “相府如今不过强弩之末,你以为如今,你父亲对本王来说还有什么威胁?” “宋三小姐若要说什么,尽管去说便是!只是……不知你父亲若是得知你做下的这些事情,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女儿?” 怀王说着轻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宋三小姐应当清楚吧,在宋易的心中,你,你兄长,还有你姨娘三人加起来的分量,也未必比的过一个宋晚。” “若非如此,本王当初让峥儿娶了你便是,何必大费周章,让峥儿迎娶宋晚,拿捏你父亲的软肋。” “而且……当年我们可没有让你当真让人毁了宋晚的清白……是你自己心存私心,若是将事情捅出去,你付出的代价,可是要比本王要多的多。” 宋颜闻言手指紧紧的掐入掌心,当初那件事…… 她的确是动了私心的,长姐那般好,她害怕世子若娶了她,会当真喜欢上他,所以…… 只是直到这一刻,她才猛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同怀王府谈条件的资本。 可是,怎么可以呢?这是她背叛了父亲和长姐,放下了自己的良知,承受内心的煎熬与谴责才换来的机会……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等,等怀王府事成,等云世子娶她。 哪怕是与长姐共侍一夫。 她也相信,只要给她同样的机会,云世子的心,一定是会落在她身上的…… 如何顷刻间,一切便都成了梦幻泡影呢? 宋颜想着眼中划过一抹凌厉。 “怀王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我当真宁愿豁出一条命去,也要拉你怀王府下水吗?”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怀王看着宋颜有些激动的情绪,却依旧是那不咸不淡的模样。 “宋三小姐不必吓唬本王,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年,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手中可有证据?” “你说的话会又有多少人信?宋晚小姐心中难道没有数吗?” 宋颜闻言眼神骤然黯淡了下去。 是啊。 那个人已经死了。 宋晚也已经死了。 这些事又多是她亲手所为,便是将事情捅出去,除了让自己被父亲厌弃,根本伤不到怀王府分毫? 怀王看着宋晚眼中的神色,唇角微微勾了勾。 却并未继续咄咄逼人,而是话锋忽而一转。 “宋三小姐也无需记恨本王,峥儿本就无意于你,本王当初也不过是见你一片痴心,这才答应若是事成,会让他迎你入府。” “可如今这事不是还没成吗,本王也算不得言而无信。” “而且,只要你愿意,本王倒是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再替本王办一件事,当初那个约定,依旧有效……” 第105章 威胁 宋颜听到怀王的话,面色却愈发苍白了些。 是啊,云世子无意于她。 她即便骗得了哥哥,却骗不了自己。 可是……没关系啊! 云世子不喜欢她,不过是不知道她的好。 反正……他的心中也没有旁人不是吗? 这些年,他身边只有大姐姐一个人,但她再清楚不过,那不过是他在做戏,为了迎娶大姐姐过门,牵制父亲而已。 一切都是假的。 她相信,只要他愿意娶她进门,她一定能进入他心里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比她更爱他。 虽然今日亲眼见过怀王的真面目后,她已经不敢再轻信怀王,但眼下除了相信他,她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如他所说。 当年之事已然烟消云散,注定不可能再掀起什么波澜。 而她已然付出了这么多,纵然是与虎谋皮,她也得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而且这次。她不会再那般傻。 不管怀王让她做什么,只要她存个心,留下一些把柄,届时怀王再想如今日这般推脱的一干二净,也没有那么容易。 宋颜想着,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挣扎与怀疑的看向怀王。 “怀王已经失信一次,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再次反悔?” 云骁却勾了勾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宋三小姐若是不信本王,离开便是。” 宋颜闻言苦笑了一声。 “看来怀王是吃定我了,既然如此,怀王说便是。” 云骁见目的达成,这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看向眼前的女子。 眼中划过一丝光亮。 “本王想知道,君九宸那日去相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父亲同他,有没有私下达成什么交易……” “又或者说,你父亲手中,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却可以让他翻身的东西……” 这两日他仔细想了那日朝中发生的事。 他越是想,便越觉得不对,君九宸明面上看着是要刁难宋易,可自他入京后的行事作风,不像是个喜欢绕弯子的人。 他若真想动宋易,实在没有如此行事的必要,还拿他的亲兵做赌。 而在今日上朝之前,他是去过相府的。 可以相府如今的情况,便是宋易有心,君九宸也未必肯用他,除非…… 宋易手中还有什么底牌,是能够拿出来同君九宸谈条件的。 而若当真如此,这两人联起手来…… 便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今日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见宋颜这枚弃子。 而听到怀王的话,宋颜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怀王让她做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却依旧眉心一跳。 父亲? “你想对我父亲做什么!” 虽然她已经背叛过长姐了,但她之所以能够对宋晚狠的下心,不过是因为即便她不愿承认,可她心中,其实是有那么一丝嫉妒她的。 嫉妒父亲对她独一无二的宠爱。 嫉妒她相府嫡女的身份。 也嫉妒她可以那般洒脱的让自己成为一个声名狼藉的草包。 因为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因为她足够强大。 她甚至不需要费多大的心力,便可以事事都比她做的好,而她唯一能胜过她的地方,也只有祖母那为数不多的偏爱而已。 她其实并不喜欢绣艺,可为了这个唯一能做的比她好的地方,她熬了无数个日夜…… 可是宋易不同。 那是她的生身父亲,是与姨娘,兄长一样,至亲的存在。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0节 也是她自小便崇拜着的人。 云骁看着宋颜眼中的戒备,面上的笑意不减。 “你放心,我不过是怕你父亲因为宋晚的死想岔了,站到怀王府的对立面,这才防范一二而已,不会对他怎么样。” “小皇帝势单力薄,成不了什么气候,所以君九宸这个人……我是一定要除去的,只要他死了,那个位置,便是我怀王府的囊中之物。” “你也不希望,你父亲当真投靠了君九宸,与我们怀王府反目成仇吧,毕竟那样,你与峥儿之间,便更无可能了。” 宋颜听着云骁的话,却只静默不语。 她可以拿自己去赌,却没有勇气再赌上整个相府,赌上她所有的亲人。 云骁看着宋颜的神色,却是眸光微动,其中隐隐蕴藏锋芒。 “宋三小姐可以慢慢想……不过宋三小姐今日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当年之事,如今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反倒是……若是相府当真走到与怀王府对立的那一日,我不介意破罐子破摔,将当年你做的好事,仔细的讲给宋易听。” “让他知道,他究竟生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女儿!” “不知到那个时候,他可还会认你这个女儿,你姨娘,你兄长,又还能不能有脸待在相府……” 宋颜闻言眸光巨震。 她没想到怀王竟然会这般无耻,反而用此事来威胁她!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对的。 若是父亲知道她曾经做下过那些事,知道是她亲手将大姐姐推入了火坑,父亲是绝对不会原谅她的。 甚至祖母、姨娘与兄长,也会对她失望…… 想到那般众叛亲离的下场,宋颜眼中满是绝望…… 云骁则极为满意的看着宋颜眼中的神情。 如宋颜这样的女子她见多了,她当初既然能为了私心出卖宋晚,那便足以证明她最爱的只有她自己…… 如今她妥协,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他也知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再逼她做决定,只会适得其反。 便站起了身来。 “话已至此,宋三小姐便慢慢想吧。” “本王……等着你的好消息。” 而后,便只留给宋颜一个背影。 第106章 怪异 怀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宋晚的视线之中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他没有任何停留的上了那顶十分低调的轿子,便匆匆而去。 又过了一刻钟,宋颜的身影,也自店内走了出来。 宋晚见状微微蹙起的眉心,顿时拧的更紧了一些。 她这个平日最是乖巧柔顺,若非必要,几乎连门都不怎么出的三妹妹,为何会对祖母和闻姨娘撒谎,背着她们单独出来见怀王? 虽然她们两家曾是姻亲,如今也并未完全撕破脸,可是她依旧想不到她有什么私下见怀王的理由。 难道……为了替父亲解决漠北军的事求怀王帮忙? 也不应该,这个三妹妹最是心思细腻,不会看不出以父亲的性子,既然说出了让云峥不要再来相府的话,便是不会接受怀王府的帮忙的。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宋晚只觉重活一世,眼前那拨不开的迷雾,似乎又多了一重。 “小姐,我们还去方府吗?”看着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干坐了半个时辰的小姐,绿萝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询问。 宋晚将视线缓缓的收了回来。 “去,自然要去。” 事情再多,总是要一件一件来办的,急不来。 …… 宋晚很快来到了方府。 方府门房的下人进去禀告后没多久,一道丰腴却灵活无比的身影便自府内跑了出来,直直的朝宋晚奔来。 “晚姐姐,晚姐姐,你来看我啦!” “那日后我本想去找你来着,奈何要与母亲一同去浔阳接祖母回来,这一来一去便耽误了好些时日,直到前两日才回京。” “对了对了,听说你已经离开宁远侯府了,还替人治病得了个女神医的名号!这是不是真的!” “你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宋晚迎接着方圆这热情的一“撞”,小身板险些没有站稳。 但听着她这叽叽喳喳的欢快声音,心中的千头万绪,反倒被冲淡了一些。 她笑着看着面前的方圆。 “自然是真的!这还得多亏了你与方夫人帮忙呢。” 宋晚说着自绿萝手中接过食盒递给方圆。 “这不,一听说你回来,我便买了你最爱吃的点心来道谢了!” “至于怎么做到的,我们不如进去一边吃一边说?” 方圆看着宋晚递过来的食盒,眼睛都亮了。 “好,晚姐姐都不知道,我随母亲这一路来回,都是在沿路的驿站对付吃食,可是煎熬极了,正嘴馋着呢!” 方圆说着,便欢欢喜喜的拉着宋晚进了方府大门,来到了自己的闺房之中。 方侍郎在兵部侍郎这个位置多年,是兵部的几位侍郎中资历最深的。 加上方夫人娘家也颇为显赫,朝中早有议论,若刑尚书有机会擢升,那这兵部尚书之位,十有八九是属于方大人的,是以方府较之一般的侍郎府,更加风光一些。 进入房间后,方圆便迫不及待的让人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 此时正值用完午膳一个时辰,恰好是她平日用点心的时候,见盒中装的果真全是自己爱吃的,方圆又是一阵欢呼。 “果然还是晚姐姐最懂我!” “来,这是你最爱吃的金丝缠花糕,姐姐陪我一起吃!” 方圆说着让人上了茶水,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宋晚面前的盘子上。 宋晚其实不爱吃甜食,奈何江晚乔的饮食习惯她不好一时间全部改过来,只得拿起来咬了一口。 方圆此时已经迫不及待的询问起了宋晚是如何和离,又是如何成为“女神医”的事。 宋晚便挑拣着一一同她说了。 方圆听的津津有味,末了还发表感叹道。 “我母亲早就说了,那裴夫人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坏心眼的,还蠢,她最是看不惯她!” “没想到裴清言同他母亲一样,也是个忘恩负义的,如今你离开了侯府,还讨回了自己的东西,算计了她们一把,当真是再好不过!” “说起来,我还有些羡慕你呢,毕竟你也算嫁过人了,如今和离,你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父母身边了!” “不像我,我父亲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我与母亲才离开不到一个月,他似乎变了许多,下了朝后,也时常不着家的,还开始催着母亲替我寻亲事!” “还说让母亲不要惯着我了,让她看着我少吃些。” “你说这嫁人有什么好的,得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家里,不仅不能如在家里一样随心所欲,得循规蹈矩不说,遇上不讲理的婆母,还得站规矩!” 方圆说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扬了扬手中的点心。 “是这点心不好吃,还是每日自由自在的逛街游湖不舒心,女子为何便一定要嫁人呢!” 宋晚看着方圆一脸苦恼的模样有些失笑。 这番话,她似乎也曾经同父亲说过。 直到…… 遇上云峥。 “你放心,方夫人与方大人一向疼你,定会为你寻一位如意郎君,不会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受苦的。” 方圆虽然口上抱怨,却也知道如今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这件事情赖是无法躲避的。 看着眼前的美食,也很快将这抹愁思抛到一边。 “晚姐姐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长什么模样,我心中有数。” “左右那些高门大户的也看不上我,我回头便选个门第低些的嫁了,若是她们对我不好,我也同晚姐姐一般和离归家便是了。” 宋晚却觉得方圆的五官其实生的十分不错。 一双眼睛大而灵动,皮肤也十分白皙,只是被这过于丰腴的脸庞遮掩了容貌。 看着已然将桌上的点心吃去小半的方圆,宋晚斟酌了一下后,开口道。 “圆儿妹妹底子好,又好动,不过是爱吃了一些,若是注意些饮食,想轻减一些应也不难。” “方大人想必也是为了你着想。” 方圆闻言却只叹了一口气,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 “姐姐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从前我也因为受不了旁人的嘲笑下定决心控制过饮食。” “只是每次我不过坚持了一两日,便觉整个人都没力气,饿的心中发慌,就连夜里也无法安寝,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是以每次都超不过三天便半途而废。” “母亲见我都神情恍惚,也不忍心,试过几次后,便也由着我去了。” 宋晚听着方圆的话不由觉着有些好笑。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1节 “哪有少吃一两日便到那般程度的,我看啊,是……” 只是说到一半,宋晚的心中却是一顿。 这般情况,听着怎么好似不像只是嘴馋而已…… “圆儿妹妹,可否让我替你把一把脉?” 方圆不知道宋晚为何忽然转了话头,却也没多想,只痛痛快快的将手伸了出来,带着几分俏皮的道。 “好呀,江姐姐如今可是女神医,快帮我瞧瞧可有那种不用少吃少喝便能瘦下去的药!” 宋晚没有当即应声,只笑了笑,将手搭在了方沅的手上。 方沅方才所说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太合乎常理,她得确认一下才放心。 只是她仔细探过方沅的脉象后,却没能发现什么的异常。 宋晚想着或许自己是多心了,便放下手来。 “世上哪有这般神奇的药,不过调理脾胃,能稍稍抑制一些食欲的药倒是有一些的。” “我回去后配一些药材给你送来,看会不会有些作用。” 方沅倒也没有太过失望,这么多年,她早便想开了,不过也不想拂了宋晚的好意,便依声道。 “好,多谢江姐姐。” 她知道因着自己这身形,平日上京的那些闺秀们背后都没少编排她,即便碍于父亲的面子,没有多少人当面给她难堪。 可真心待她的却没有几人。 有一日她出去同人游湖,不知是谁捉弄她落了水,可那些闺秀们却都只看着热闹,假惺惺的呼救。 只有当时名不见经传的这位裴少夫人丝毫没有迟疑的跳下水来救她。 虽然晚姐姐自己说她来自江南水乡,水性极好,救她不过举手之劳。 但她知道,自己身形丰腴,晚姐姐却身量娇小,为了将她救起来,晚姐姐还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 所以,她格外珍惜这个朋友。 第107章 奇怪的味道 陪着方圆聊了会天后,宋晚又见过方夫人,亲自向她道了谢,才起身告辞。 方夫人对女儿为数不多的朋友自然也是爱屋及乌的,看了看时辰,便挽留道。 “如今也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江小姐不如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用过膳再走。” “有你作伴,圆儿也高兴。” 宋晚却推辞道。 “今日我出来并未同父亲母亲交待,如今她们怕是还等着我一同回去用膳呢,还是下次吧。” “左右我如今出入也自由,定会时常过来同圆儿妹妹作伴的,方夫人不嫌我不请自来便是。” 方夫人只觉眼前的女子比从前要落落大方些。 虽然她从前也来过方家,但整个人总是带着几分局促,如今眉眼间,却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 让人愈发心生欢喜。 “怎会,你若有时间,尽管常来便是。” 女儿的婚事也拖不了多少时日,在闺中这自在日子自然也不会太长。 能有个人陪女儿说说话,让她开心些,她自然是欢迎的。 三人正说着话朝正门处走着,方侍郎的身影却忽然出现在几人身前。 “爹,您回来了。”方圆当即高兴的喊了一声。 她回来已经两三日了,从前若是她与母亲离开这么久,父亲一定是一下朝便回家陪伴她们的。 可这几日,父亲却都是早出晚归,她也就匆匆见了他一面,还因为很小的事情被父亲训斥了。 从前除非她当真做错了什么大事,父亲是从来不舍得训斥她的,让她都怔愣了好一会。 母亲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许是父亲在朝中遇到了什么烦心事,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方侍郎听见着女儿唤自己,面上带着几分宠溺的笑容。 “是,今日朝中无事,回来的早些,你们这是要去哪?” 方圆见父亲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面上的笑容越发明媚了些。 “晚姐姐今日来看我,我与母亲正准备送她出门呢。”看来母亲说的没错,父亲前两日定是因着朝中事情心烦,才心情差了些。 宋晚这时也适时的朝方侍郎见了个礼。 方侍郎只笑着点了点头让她不必多礼,而后朝方圆道。 “原来如此,那你先去送江姑娘吧,为父与你母亲先去餐堂等你一同用晚膳。” 方圆笑道。 “是,父亲!” 方侍郎于是带着方夫人一同折返了回去。 宋晚则隐隐听着方夫人对着方大人轻声道。 “今日不是穿朝服出去,不曾回来过吗?怎的还换了一身衣裳……” 方侍郎的回答,宋晚没有听到。 只是他经过宋晚身旁的时候,宋晚却隐约的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淡淡的味道。 似乎……是酒,却又不完全是,里面好似还夹杂着一丝旁的什么,似乎是土腥味…… 她的嗅觉本就十分灵敏,尤其是习医之后,对于一些特别的气味,越发敏感了些。 方侍郎身上这气味不知为何,让她莫名有些不舒服。 “晚姐姐,我们走吧。”见父亲母亲离开,方圆的声音在宋晚的耳边响起。 宋晚暂时将心中升起的那股探索之心掩了下去。 应声道。 “好。” 第108章 告密 七日后,最后一批漠北军终于即将抵达上京。 宋晚这几日除了去相府替祖母施针,便是去父亲的书房同他商议漠北军安置所需银两的细节,其余时间几乎很少出门,只留在府中替君九宸配制解毒的药材。 不过这几日倒是有一件事,让她颇为惊讶。 听绿萝那丫头打听回来的消息说,这几日御史台有几位官员在上朝时参奏裴清言,咬着他私德有亏的事情不放。 是以很快,他与沈嘉和未婚苟且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宋晚心中有些不解,纵然她二人曾有逾矩之行,但毕竟已经成了婚,断然到不了要闹到朝堂上去的地步。 毕竟他是太后新抬举的人,总归是要不看僧面看佛面的…… 只是自那日后,侯府倒是没有人再敢找上门来,她也暂时顾不上理会了。 而此时的怀王府中。 云骁与户部尚书谢砚之,正对坐在正堂之中。 怀王若有所思的看向谢砚之。 “你是说,宋易至今为止,一次都未曾找过你?” 谢砚之点了点头。 “不错,王爷,这漠北军马上便要入城,宋易这般行径极为不寻常。” “您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已经寻到什么办法解决此事?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先他还担心宋易会想出什么法子,打着新帝和摄政王的旗号,逼着上京商会之人替他筹措银两。 特意提前给上京商会的人打过招呼,告诉他们如今的宋易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必忌惮于他。 若他真找上门,拿出个千百两银子打发了便是。 可是宋易却似乎完确没有动这个心思。 也没有试图从户部身上入手,实在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 云骁本就对君九宸忽然将此事交给宋易的事情生疑,如今听谢砚之如此说,也知事情怕是有些不对。 不过,如此数量巨大的银子。 他能从何处不动声色的筹到呢? 云骁想着一个念头忽然自脑中划过。 “听说宁远侯府那位和离出府的江氏女,时常入相府替宋家老夫人治病?” 谢砚之闻言顿时明白了过来。 那江家可是曾经的江南首富,作为户部尚书,对于这些能加以利用,提供源源不断银钱的人,他自然是了如指掌的。 当初先帝要兴修陵寝,让他想办法筹银子,若不是宋易忽然向先帝进言,这江家,也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2节 “王爷,您是担心江家会帮宋易?” 可马上,他又摇了摇头。 “不可能!” “相府如今的境遇但凡有眼睛的人便能看的出来,这些个商户最是会权衡利益得失的。” “如何会拿出这么多的银子来帮一个前途未明,地位不稳之人,这一百多万两银子,哪怕是他江家,也不是那么轻易能拿出来的。” “何况君九宸要借着此事刁难宋易,让他去替先帝守陵墓的事,如今可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江家便是要寻个靠山,也不会是他。” “宋家那位老夫人先前患了眼疾,遍请上京名医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想来,不过是凑巧了而已。” 云骁闻言眸光微闪。 谢砚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以常理来说,江家与相府非亲非故,的确没有必要将半幅身家,赌在一个名声狼藉的奸相身上…… 只是就在这时,怀王府的管家却忽然走了进来。 他先是附耳在云骁耳边说了句什么,而后又将一封信笺交到了他的手中。 云骁接过信笺,面上当即显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 他就知道,宋家那个庶女不会让他失望。 只是没想到…… 她这么快便想通了…… 他伸手将信笺拆开,扫过那信上的内容,顿时眼中划过一丝凌厉。 那信上虽然未提及他最想知道的宋易手上的底牌。 却说,那江氏女每次给宋老夫人诊治后,都会去宋易的书房,与宋易待上许久,而此事,宋易并不让相府之人对外言明…… 云骁将手中的信笺慢慢收起来,放回桌子上,看向谢砚之。 “看来,我们都猜错了。” …… 于是当晚,红裳便将一封请帖送到了宋晚的手上。 “小姐,门房那边送过来一张请帖,说是指名要亲自交到您手上的。” “那送信的人还说,他是怀王府的人。” 正坐在桌案前研究解毒药方的宋晚听到怀王府三个字。 握笔的手顿了顿。 随后秀眉微蹙,将手中的笔搁下,伸手接过请帖,一双美目快速的自上面扫过。 怀王请她上门为云峥治伤? 可如今都过去了这么久,云峥那日在相府自伤的伤,早该好的差不多了才是。 这个时候,怀王请她去做什么? 想到即将入城的漠北军,宋晚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怀王是发现了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她。 自然是要去的。 宋晚想着将手中的帖子递回给红裳。 “你替我送一封信去摄政王府。” “然后准备一下,明日同我走一趟怀王府。” 第109章 入怀王府 次日一早,宋晚同江正,柳氏用过早膳后,便带着红裳出了门。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之上,宋晚的心情却有些无法平静。 这算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正面对上云峥与怀王。 她心中有恨,却也知道,以怀王府如今愈发显赫的声势以及她如今的身份,她暂时无法对他们做什么。 想想实在是…… 有些憋屈。 她只能劝慰自己,等。 等相府缓过劲来,重新在朝中站稳脚跟。 等她将一切都告知父亲。 或许,还能等将君九宸也拉进来,一同对付怀王府。 毕竟以如今的朝局看来,怀王一党也是新帝掌控朝局的阻碍,他们也算殊途同归。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怀王府。 红裳上前递上怀王府的请帖后,怀王府的下人立即将宋晚迎去了正堂之中。 而后很快便有规矩的低垂着头的侍女上前,恭敬的递上茶盏,然后井然有序的退至一旁。 行为举止间,处处显露着皇家贵胄的底蕴。 而没过多久,怀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宋晚的视线中。 他大步步入正堂,面上带着儒雅的笑意。 “这便是江姑娘吧。” “本王听人说江姑娘医术高超,不想今日一见,年纪竟还这般小。” “当真是后生可畏。” 宋晚却只觉如今怀王面上的笑,让她心中发毛。 她站起身来,掩下眼中的情绪,朝怀王微微屈膝。 “民女江晚乔,见过怀王。” "不过是些小巧而已,当不得怀王这般夸赞。” 云骁见状忙让她起身。 “江姑娘过谦了,这医之一道,博大精深,关乎民生,如何能说是小巧。” “如今我儿身上的伤,还得有劳江姑娘费心呢。” 宋晚只颇为温顺的点了点头。 “自是应当的。” “只不知云世子伤在何处,情况可否紧急?” 怀王闻言只叹息了一声。 “江姑娘身在上京,想来也听说过,我儿一月前因为心怀愧疚,在相府门前自伤,当场昏迷。” “虽然经过太医的诊治,我儿的伤势已无大碍,可近日他不顾本王劝阻,非要亲自带羽林卫出去办差,这伤口又有些撕裂,且反反复复的,我心中不放心,这才请江姑娘前来看看。” 宋晚面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原来如此,那世子此刻人在何处?” “我这便替他看看。” 云骁也笑着点了点头。 “好,本王亲自带江姑娘去。” 而后,便亲自领着宋晚朝怀王府内院的方向走去。 只是宋晚明显的感觉到走在她身前的怀王的脚步,十分缓慢。 而没让她等上太久,怀王那仿若不经意的询问声便响了起来。 “听闻江姑娘近日在替相府的老夫人医治眼疾,不知可有成效?” 宋晚敛下眼睑,回道。 “已经好了许多了,大概还再有一月便能正常视物。” 怀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那本王便放心了,说起来,我们怀王府与相府也算曾是一家人,可惜如今……” “罢了,不说了,都是命运弄人。” 宋晚听着怀王一副惋惜的语气,也不搭话,只静静的听着,随着他的脚步继续前行。 而怀王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对了,江姑娘可曾听说,陛下如今将漠北军安置的事情交予宋相之事?” “如今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想必宋相也是十分为难,听闻江姑娘家业颇丰,不知这些日子去相府,宋相可有同江姑娘提起此事?” 宋晚听着怀王的话,也终于确认,怀王今日让她前来,果真是为了父亲的事了。 “自然是有的。” 怀王听这身后传来肯定回答,脚步又不自觉的慢了几分。 “哦?那不知江姑娘可有应下宋相?” 宋晚却没有再直接回答怀王的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3节 “王爷何故有此一问?” 怀王的声音依旧温和而平缓的传了过来。 “不瞒江姑娘,本王近日也在为南方地动波及的百姓四处筹银……” “原本本王与相府曾有姻亲,若是相府向江姑娘开了口,本王不该再说,可毕竟这公私还得分明,本王听着工部之人报上来的灾情,心中着实不忍,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若江姑娘愿意替本王解决此事,旁人应承你的条件,本王……同样能办……” 宋晚看不到怀王面上的表情,只觉脚步沉重了几分。 怀王这是明摆着要与父亲抢人了。 偏还将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从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吗? 而且……想到上回他与宋颜私下见面的事,她心中又生了几分警觉。 怀王知道她与父亲商议之事,究竟是他自己猜中的,还是…… 另有隐情? 她知道她或许是多疑了,她常去相府的事不是秘密,怀王猜到也是有可能的,三妹妹又是相府的女儿,与相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必要帮着外人对付自己的父亲。 可是因着云峥那穿心的一箭,如今除了父亲,他谁都不敢完全相信。 宋晚思索间,走在她前方没有听到回答的怀王,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江小姐不回话,莫非是已经答应宋相了?” 宋晚也随之脚步,迎向怀王的目光,肯定的道。 “不错!” “民女虽然也很想帮一帮地动区的百姓,可江家的能力毕竟有限,这件事,江家恐怕只能有心无力了。” 怀王闻言面上依旧带着笑意,那笑意却已然不达眼底。 “江姑娘当真不再考虑一下?” “如今的相府可是日薄西山,本王能给你们江家的,一定要比相府多得多。” “左右漠北军明日才抵达上京,宋相也尚未将此事呈报给朝廷,一切尚有转圜的余地,此事毕竟关系着你江家的未来,江姑娘可要仔细思虑清楚……” 宋晚却只继续直视着怀王的眼睛,笑道。 “怀王的意思民女明白,只是王爷说的实在是有些晚了。” “民女虽然出身卑微,却也知道人无信不立的道理,尤其我们商贾之家,这个信字,可谓立身之本,民女既然已经应承了宋相,便不能再左右摇摆。” “还请王爷体谅。” 云骁看着眼前女子言辞间的坚决,忽然大笑了几声。 “好,好一个人无信不立,令尊将江姑娘教养的很好,倒是让本王汗颜了。” “既然江姑娘如此说,本王也不好勉强,本王忽然想起来另有要事,便不与江姑娘同去了。” “荣管家,你替本王带江姑娘去替世子医治吧。” 怀王身旁的中年管家当即应了声是,上前。 “江姑娘,请。” 宋晚朝怀王矮身行了一礼后,便跟随那管家离开了。 怀王看着宋晚的背影,面上的笑意却收敛了起来。 他将手背在身后,微微眯了眯眼。 一个寻求庇佑的商贾之家,投靠他与投靠相府的利弊得失,但凡有眼睛的人便看的出来。 这女子拒绝的这般果断,看来……这件事的背后之人,果然不止是宋易。 根据宋颜所说,这女子第一次去相府时便被君九宸带走。 所以,君九宸……果真是想扶持宋易么? 宋易做不做的成漠北军的事对他来说,其实都不要紧,毕竟先帝已死,朝中没有人会愿意再听他的话,可君九宸既然选择了他。 那情况便不同了。 好在漠北军入京的期限已至,君九宸又故布疑云,有言在先,宋易若事办不成此事就要去守皇陵。 他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惩罚,让他们的计划落空。 他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动宋易,要让区区一个商贾之家低头,可是太简单了…… 怀王想着,微微勾了勾唇,转身折返了回去。 第110章 可曾后悔 宋晚随荣管家来到云峥房间时,云峥正站在一张长案前执笔画着什么。 他一身白色锦衣,头束玉冠,长身玉立,眉目清朗俊逸,正是如今上京城的闺秀最为追捧的风度样貌。 也正是……她最初遇见他时的模样。 宋晚如今还记得他遇见云峥的那一天,那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那天,她在一处破庙中遇到了一群歹人,各个身手不凡,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她是靠着陆明那老头教的金针之术,才出其不意,得以逃出破庙。 那群人却不知为何,似乎是志在必得一般,在破庙外的那片密林中追了她许久。 她趁着夜色与他们在那林中纠缠躲藏了半夜…… 最后,她受了伤,还第一次亲手杀了人,在推拉中浑身是血的滚下了山。 她想,这一次自己怕是难逃魔爪了。 云峥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 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身后跟着一队巡城的羽林卫。 在那即便天色并未完全亮起来的时候,也显的格外耀眼。 她当然不是会因着什么救命之恩就以身相许的迂腐之人。 之所以对他另眼相看,是因为不知为何,他的一言一行,总是让她觉得格外熟悉和……亲切。 而她之所以对着她死缠烂打,她承认,他这张好看的脸,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世子,江姑娘来了。”荣管家的声音响起,打乱了宋晚的思绪。 正提笔作画的云峥抬眼看了两人一眼,也将手中的笔搁下,缓步走到堂中坐下,看向宋晚,眼带笑意。 “听闻江姑娘医术高超,我不过一些皮外伤,父亲却非要请江姑娘前来,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宋晚尽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世子言重了。” “这天下父母之心都是一样的,怀王也是担忧世子。” 云峥闻言展眉一笑。 “如此,便劳烦江姑娘了。” “不过我伤在腰腹,还请江姑娘先在此稍候片刻,容我先去换一身方便些的衣裳。” 他自然知道父亲今日借着他的伤,请这女子来的原因。 而他之所以当真让江晚乔过来替他治什么伤,必然是方才父亲已经同她谈过,却没有达成一致,需要他拖延一些时间,用些手段拿下江家。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只是一个不相干之人。 他配合着便是。 而且…… 宋易若办不成漠北军的事,便要就此离开上京去给先帝守陵。 这于他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否则若他当真跟君九宸站在一边,日后便注定会与怀王府不可避免的对上。 而他……已然伤害了她。 不想与她最重要的家人为敌。 宋易与宋家人就此离开,至少,还能保住一条命。 这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 听宋晚应了声是后,云峥便转身去了内间。 宋晚见他离开,也抬步走上前,将手中的药箱放置在屋中正中央的那张桌子上,在屋中坐下来,安静的等着。 云峥去换衣裳的时间,似乎有些长。 宋晚的视线在屋中扫过时,便见这屋中的布置还同从前一模一样…… 有许多地方仍残留着她的丝丝痕迹。 而当瞥见不远处云峥方才所画的那幅墨迹未干的画时,宋晚的瞳孔微缩,起身走上前去。 便见那画上,画着一个身着大红色嫁衣的女子。 那女子笑容肆意而明媚,眸若星辰。 一笔一画,栩栩如生,似乎每一处的细节都在作画之人的心中。 那是…… 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4节 宋晚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用力。 既然那般毫不犹豫亲手射杀了她。 如今这般,又是做给谁看? 而就在这时,云峥终于换好衣裳自内室走了出来。 见宋晚站在书桌前不动,他出声询问道。 “江姑娘在看什么?” 听到云峥的声音,宋晚即刻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勾唇浅笑。 “世子这画画得极好,形神具备,民女一时看入了神。” “只是这画上之人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宋晚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莫非……是故去的世子妃?” 云峥听人提起宋晚,面上却并未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走过去,抬手将桌上墨迹已然干了些的画卷缓缓的卷起, “正是。”言简意赅的回答,到底还是不如方才的健谈。 宋晚却似十分好奇般继续开口道。 “世子将世子妃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当真是对世子妃“用情极深。” “只是不知世子当日大义灭亲,亲手射杀世子妃,心中可曾有过后悔?” 第111章 不堪 云峥乍然听到这个问题,收拢画卷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瞬。 后悔吗? 自然是有的。 过去的五年,宋晚几乎占据了他大部分的闲余时间。 旁人都说宋晚是不顾脸面,痴缠于她,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十分喜欢她的纠缠的。 即便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按照父亲的计划,救下她。 可他自记事起,便被父亲灌输着他的野心与欲望。 他也理所当然的在父亲日复一日的教导下,成了他所期许的模样,将夺位视为此生最为重要的事。 父亲说权势,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可是她的出现,却给自小便在父亲制定好的条条框框中长大的他,带来了许多他从不曾感受过的情绪。 她活的那般肆意而洒脱,仿佛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她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是值得去追寻的。 他还知道,她曾经爱上过另外一个男人,而那个人,似乎只是她随手捡回来的一个暗卫,她却并不在乎那在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中,重如天堑的身份之别,一心要与他在一起。 好在,在他救下她的那一日,她因为那场高热忘记了那个人。 而他之所以能那般快的让她对他上心,也不过是按照父亲从相府那个庶女口中得来的消息,扮演成她喜欢的模样。 一切,恰到好处,为她量身打造。 他甚至想过,那个被她爱上的人,并不是他。 可是,他还是在那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被她吸引了目光。 他想,若是他与父亲大计得成的那一日,有她陪伴在身边,他会很高兴。 直到母亲的死,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父亲说的对,权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舍弃了她。 但无数午夜梦回之时,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如一把并不锋利的刀刃,在他的心头撕拉。 云峥思绪百转间,其实也只是停顿一瞬,他便收敛了心中的思绪,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中的动作。 “后悔也好,不后悔也罢,都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江姑娘替人诊治,还要过问这些吗?” 宋晚自问过去的五年,自己对云峥的一些神态是有那么几分熟悉的。 方才那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他眼中也有挣扎。 所以过去的五年,他其实对她也并非全然都是欺骗是吗? 可即便如此,那日在悬崖之上,他还是朝她那般决绝的射出了那一箭。 宋晚只觉讽刺。 是啊,同江山社稷相比,一个女子的性命,显得多么的浅薄? 她敛了敛心神,才重新目光沉静的看向他。 “民女不过是常听人说起世子与世子妃的故事,这才心生好奇,若是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勿怪。” 云峥此时已经将手中的画卷完全收拢,插入他身后一个巨大的精致花瓶当中。 那瓶中已然放了许多幅画。 若是打开便会发现,那里面画的,全都是同一个人,同一张脸。 “无事,人有些好奇心在所难免。” “请江姑娘先替我瞧伤吧。” 宋晚颔首。 “是,世子。” 云峥于是敞开了身上那件袍子,便见那腰间正用一块白色的纱布包裹着。 立即有丫鬟恭敬的上前替他将那纱布拆开,露出了里面还渗着血的伤口。 宋晚也目不斜视的蹲下身来,仔细瞧了他腹部的伤,而后惊讶的发现那处刀伤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上许多。 看来那一日…… 他并未对自己手下留情。 她知道,若只是为了做戏,摆脱那杀妻的名声,以他的身手,是不必让自己受这份罪的。 为了什么?为了赎罪吗? 宋晚只觉有些可笑,既然选择了权力舍弃了她,又何必做出这许多有情之态? “世子的伤口原本愈合的不错,如今看着应该是被撕扯到了,才重新裂开。” “不过也只是一些外伤,民女今日来的时候已经备好了伤药,世子让人敷上,每日换一次,想来不出几日便能痊愈。” 说完,宋晚便站起身来,从药箱内拿出两瓶药,递给了怀王府的下人。 云峥闻言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将衣裳重新拢好。 “好,有劳江姑娘了。” 见宋晚已然诊治完,带宋晚前来的那位荣管家见时间应当差不多了,也适时的开口道。 “方才我已经让人带江小姐身旁那个丫头去取诊金了,还请江小姐随我去正堂稍候片刻。” 宋晚闻言不由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看了荣管家和云峥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一声好,便跟随荣管家出了门。 …… 而宋晚随着荣管家刚来到正堂之中后,却不见红裳的身影。 宋晚正准备出声询问,便有一个怀王府的小厮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带着几分急切的道。 “荣管家,不好了!” 荣管家闻言瞥了一眼宋晚,而后才似乎是见这下人火急火燎的,没个体统的模样,不悦的轻斥了一声。 “还有客人在呢,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小厮却继续带着几分急切的道。 “荣管家,并非小的无礼。” “只是方才您让我带江姑娘身边的那个丫头去领诊金,我本让她在账房旁的一处偏殿候着,谁知那丫头毛手毛脚的,竟然将陛下钦赐的玉如意给打碎了。” “那可是御赐之物!小的实在没了主意,这才急躁了些。” 荣管家闻言似乎也是吓了一跳,提高了声音道。 “什么?御赐之物!” “好好的,怎会如此,这损毁御赐之物可是死罪!你可要看清楚了,休得胡言乱语。” 那小厮只看着荣管家,继续斩钉截铁的道。 “这等大事,若是没有弄清楚,小的怎敢随意拿出来说。” “如今那碎了的玉如意和那个丫头都还在那处偏殿,小的不知如何处置,便让人先将她看管了起来,您若不信,随我一同去看看便知道了。”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依小人看,管家最好还是告知王爷,请王爷过来一同定夺才是。” 荣管家闻言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宋晚。 “江小姐,这……” 宋晚闻言心中冷笑一声。 果然来了么?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5节 红裳行事一向稳重,又怎会毛手毛脚,打坏怀王府的什么玉如意? 只是怀王这手段,未免太过粗鄙了一些。 也是,对付一个商贾之家,哪用得着什么处心积虑的布局。 在他们的眼中,随便扣一个罪名,江家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宋晚想着镇定的看向荣管家。 “既然事关重大,管家去请怀王便是。” “只是事情没有弄清楚前,还请怀王府的人不要动我那丫头一分一毫。” 荣管家见这女子这般淡定,心中倒是有些惊讶。 这损坏御赐之物是何等大事,她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本该一听到此事便乱了阵脚才对,如何也不该像个没事人一般。 实在有些稀奇。 莫非,她是见识太浅不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 只是当下,他却还是按照计划,应声道。 “那是自然!” “我这便去请王爷,还请江小姐在此稍候。” 第112章 本王的大夫 怀王很快出现在了正厅之中。 一同被带上来的,还有已经被捆起来的红裳。 怀王落座后,便装模作样的叹息了一声。 “今日本是请江姑娘来府中医治,没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本王也不想为难江姑娘,只是这御赐之物非同小可,若不交个人出去,恐怕难同陛下交待。” “你这个丫头的命……定然是保不住了,且她毕竟是你江家的人,江姑娘与江家也少不得要受些牵连……” 红裳跪在地上,身体挺得笔直的看向自家小姐。 “小姐,奴婢并未碰到那玉如意,是那玉如意不知为何忽然自己掉落下来的,与奴婢无关。” 听红裳如此说,那一同前来的怀王府下人当即反驳起来。 “胡说,那玉如意在那里已经摆放了数年,从无差错,怎会无缘无故掉落下来。” “当时那里面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你做的,还能有谁!” 红裳闻言咬了咬唇,觉着有些百口莫辩。 小姐今日来之前便提醒过她,今日来怀王府恐怕会遇上些麻烦,让她小心谨慎些。 所以当怀王府的下人说要带她去领什么诊金的时候,她便觉着怕是有蹊跷。 只是她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推辞,只得随她们前去,言行举止也比寻常更谨慎了几分。 哪知即便她什么都不做,这祸事还是从天而降。 那玉如意为何会自那收藏架上掉落的她不知道。 但是此刻她也明白,此事明显就是怀王府早就设好的陷阱,她无论如何解释都没有用。 便也收了声,不再同怀王府的下人争执。 怀王的声音这个时候继续响了起来。 “江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此事事关重大,若你拿不定主意,不如本王让人去将你父亲母亲请来,也好商量一下……还有没有什么旁的解决之法?” 宋晚朝红裳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后,才看向怀王。 “王爷也不必同民女绕什么弯子了,这御赐之物损毁之事,对于江家来说是滔天大祸,可对王爷而言,想要遮掩过去,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民女也不同王爷争论这东西损毁是不是我的婢女所为,王爷不如直接告诉我,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的条件是什么?” 怀王有些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直白的将话说了出来。 他轻刮了下杯沿,抿了一口茶后才道。 “江姑娘既然猜到本王的用意,又何必明知故问。” “你们江家与宋易非亲非故,放弃与宋易合作转投本王还能获取更大的利益,又何必多走些弯路。” 宋晚见怀王不再装模作样,忽然轻笑了一声。 “只要通往的是正确的方向,路弯一些又有何妨。” “况且怀王今日如此行事,您口中这更大的利益,我们江家日后也没有命消受还不一定呢!” 见宋晚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说起话来还这般毫无顾忌,怀王的神色稍稍变了变。 身上也隐隐透出一股压迫感来。 “如此说来,江姑娘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宋晚毫不畏惧的迎上怀王的目光。 “民女不敢。” “只是怀王口口声声说与相府乃是姻亲,但您明知此事关乎相府的安危,却不仅不相帮,反而在背后拆台。” “您对相府尚且如此不留情面,又何况我们区区一个江家呢?” “民女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怀王看着眼前女子虽然嘴上说着不敢,眼眸中却分明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怎么瞧着她这模样,倒有几分胸有成竹的意思。 究竟是她初生牛犊不怕虎,被宋易花言巧语灌了什么迷魂汤,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是别的什么…… 只是局已布下,既然她态度如此坚决,他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朝中的事,江姑娘年纪尚小看不明白,本王不与你计较。” “只是你的意思也未必能代表江家,荣管家,你去替本王跑一趟江家,将江老爷与江夫人一同请过来吧。” 荣管家当即应了一声是,领命而去。 正堂中顿时便安静了下来,只是这份安静还没有持续几息,方才出去的王府管家便忽然倒退着退到了正堂之中。 眼睛还带着些惊慌的看着前方。 宋晚抬眼看去,便见一队身着铁甲,手持利刃的黑甲卫,各个面无表情的长驱直入,逼退着怀王府护卫。 而那裙黑甲卫最中间的一人,面覆鬼面,身形挺拔,衣袂无风自动。 怀王看着走进来的君九宸,眸光微动。 “摄政王怎么来了?” 君九宸的目光自堂中一扫而过,确认那人无恙后,才将视线重新落在怀王身上。 “本王今日原本请了江姑娘午后上门看诊,谁知江姑娘过了午时却久久不至。” “本王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怀王下了帖子,将本王的大夫请到了府上,且久久未放人归去。” “这才忍不住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据本王所知,怀王世子不过是外伤,怎么,莫非是江大夫查出他染了什么重病,命不久矣,怀王这才将江姑娘扣在府上?” 怀王听着君九宸这语气,摆明了是来挑事的,倒也没有多此一举,扮演什么贤王。 左右这些日子以来,朝中的局势已然分明,他与君九宸代表的,就是新旧两派势力。 那些装腔作势的场面,自然也省了。 他微微眯了眯眼,看向君九宸。 “只是为了寻个大夫,摄政王便带着黑甲卫如此明目张胆的闯入我怀王府。” “这般行事,摄政王不觉得有失妥当吗?” 君九宸却只勾了勾唇,跨步走到怀王身前,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悠悠的道。 “怀王这府邸可是龙潭虎穴……连两位皇子都葬身于此……” “若不带点人壮壮胆,本王哪里敢进。” 第113章 王爷有点嚣张 怀王的眼中倒映出君九宸那张漆黑的鬼面,以及那双带着浓浓审视意味的眼睛,心中忽然一动。 他此刻提起遇刺的两位皇子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些什么? 只是即便心中生疑,怀王面上还是维持着一派镇定的模样。 “摄政王言重了,反贼已灭,何来的龙潭虎穴。” “本王留下这这位江姑娘,不过是因为她江家的下人损毁了先帝的御赐之物罢了,待本王处理完事情,自会放她归去。” “怎么,难道摄政王想徇私袒护?” 君九宸闻言转眸看向宋晚。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6节 “哦?御赐之物?江小姐,可有此事?” 宋晚朝君九宸福了福身,言简意赅。 “回王爷,欲加之罪罢了。” 荣管家见状此时适时的开口道。 “江姑娘当时并不在场,如何知道事情真相。” “您可不要为了袒护自己的婢女便睁眼说瞎话。” 红裳见状也立即将自己的说辞再次同君九宸解释了一遍。 君九宸闻言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继续看向怀王。 “这丫头既然与怀王府的下人各执一词,此事由怀王论断,恐怕有失偏颇。” “既然本王刚好来了,索性便做做好事,怀王可否带本王去那摆放先帝御赐之物的地方看上一看?” “若有什么蛛丝马迹留下,也好一辨真假。” 怀王闻言倒是没有反对。 “既然摄政王有此雅兴,本王自然乐意奉陪。” “不过本王丑话说在前头,不论今日结果如何,你今日带黑甲卫擅闯怀王府之事,我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玉如意自己落下来,自然是他们做了手脚的,只是过去这么些时候,下人早已经处理好首尾,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他便是去,也是无济于事。 君九宸只看着怀王漫不经心的扯了扯嘴角。 “自然。”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间偏房之中。 那房中靠右的一侧架子上有许多分隔开的格子,里面摆放着一些看上去便十分名贵的摆件。 此时那玉如意已然摔成了三截,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 君九宸的目光在那架子上扫过,而后挑了挑眉。 “既是先帝御赐之物,怀王不将之收入库房,或摆放在书房妥善保管,反而将其摆在偏殿之中,当真是……别出心裁。” 怀王却不以为然。 “我怀王府的下人都是自小受过严格的教导的,这玉如意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本王从不担心。” “而且既然是先帝恩赐,自然应当摆出来,让人瞻仰,以示皇恩。” “王爷既然已经看过,不知可有找到什么你口中所谓的证据?” 君九宸却没有立即应声。 只是缓缓走到那架子前,随手伸手拿起一个精致的琉璃盏,拿在手中把玩。 “这东西看着倒像是舶来的贡品,莫非也是御赐之物?” 怀王看着君九宸轻轻抚摸着那琉璃盏上的纹路,不知他是何用意。 只道。 “不错。” 君九宸闻言轻笑了一声。 “看来先帝当真看重与怀王的手足之情……” 只是这话还未落音,他手中拿着的那个琉璃盏,便忽然自他的手中滑落。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落在地上。 四分五裂。 君九宸却丝毫没有惊慌,只缓缓的转过身来,眼中噙着一丝笑意,看向怀王。 “糟糕,本王一时手滑……” 怀王见状凝眉。 “摄政王这是何意?故意损毁先帝御赐之物,可是等同藐视先皇。” 君九宸将手背在身后,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怀王说的哪里话,本王都说了,只是一时手滑而已……” “不过本王毕竟也损毁了先帝御赐之物,怀王若要追究,不如便将此事一起呈禀陛下吧,本王,愿与江家同罪。” “只是本王如今还等着江小姐医治,这江家的人,我就先带走了。” “怀王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好生将人看管好,与本王一起,等候陛下发落的。” “怀王以为如何?” 云骁闻言面色变得十分难看,正想说些什么,君九宸却又继续道。 “当然,若是怀王信不过本王,害怕本王“畏罪潜逃”,想将我一起扣下来,也是可以的。” “不过本王素来胆小,这些黑甲卫恐怕也得一同留下来保护本王,劳烦怀王替我将他们也一同安置在府中才是。” 怀王只觉这人实在是有些无赖。 一个小小的江家,损毁了御赐之物,究竟是从重还是从轻处置,全看他的意思。。 可君九宸却硬生生将自己也扯了进来,一并而论。 他如今虽然可以联合朝臣,在朝中压制他的势力继续壮大,可他手中握着十万兵权,又刚收复边境四城,立下赫赫战功。 没有人会傻到因为他摔碎了一个琉璃盏,便大动干戈,群起而奏。 而与他“同罪”的江家,总不能光明正大的区别对待,让人议论他怀王府欺善怕恶。 所以这可大可小的事,只能是轻轻放下。 他……根本就不是过来找什么证据的,而是一开始便是打了这个主意。 怀王眼中情绪翻涌几许,最后却只能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道。 “摄政王既愿意担保,本王又岂会不放心。” 君九宸欣赏着怀王面上的神色,颇为愉悦的“嗯”了一声后,才看向宋晚。 “江小姐,既然怀王没意见,你便带好你的人,随我走吧。” 宋晚垂眸掩下眼中的笑意。 “是,王爷。” 怀王既然要以权压人,她自然也只能借力打力。 只是宋晚刚迈出两步。 君九宸身后那一排摆满名贵之物的置物架在他转身的瞬间,忽然倾倒下来。 上面摆放的东西,也随即一件一件,砸在地上,响起碎裂声一片。 屋中顿时响起一阵下人的惊呼声。 君九宸却只是不急不缓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地的狼藉。 而后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看向怀王道。 “看来怀王府中这架子是上了年份,老旧了,竟然这般不牢靠,无缘无故便倒了。” “难怪方才那丫头说这玉如意是自己掉落的……如今看来,倒也不足为奇。” “依本王看,怀王日后还是将这些珍贵之物,换个地方好生保管才是。” “否则这保管御赐之物不利,可也是个不小的罪责呢……” 而后,便不等怀王回话,带着宋晚一行人,不紧不慢的离开了怀王府。 留下一脸阴沉的怀王。 第114章 怀王府究竟有什么 离开怀王府后,宋晚没有坐来时的马车,而是与君九宸同乘。 因着今日的事,宋晚倒是将先前的一些不愉快抛诸脑后了,只看着眼前的人,眉眼含笑的道谢。 “民女本还担心王爷今日不会来。” “今日之事,多谢王爷了。” 君九宸却只瞥了宋晚一眼。 “江小姐早就知道今日来怀王府说不定会有些麻烦,却宁愿提早通知本王防备,也要冒险前来。” “也不知这怀王府究竟有什么东西……这般吸引你。” 宋晚准确的自君九宸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明显的不悦,唯恐他想岔了,忙解释道。 “怀王既然让人找民女上门,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民女若是拒绝,岂不是让他知道民女已然有所防备。” “届时他布下的,可能便不是这般简单的局了,愈发防不胜防。” “与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前来,左右漠北军还有一两日便要入京,今日一过,他再想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君九宸也不知道有没有信宋晚的话。 只半靠在马车上,眼角微挑。 “哦?本王听说这上京的闺秀们,大都对怀王世子趋之若鹜。” “还以为江小姐同她们一般,一听到是给怀王世子治伤,便喜不自胜……不愿放过这个靠近怀王世子的好机会呢……” 宋晚只觉这话听着怪怪的,一时竟有些不明白这人是何意。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7节 她若是真的有那个心思,又怎会提前让人通知他呢? 而且她既然投靠了他,便注定是与怀王对立的,她若对云峥有什么企图,岂不是自相矛盾,两头不讨好。 这些以他的心思,不可能想不到,又何故说出这样的话? 宋晚仔细打量了一下君九宸的神色,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得笑道。 “王爷何必打趣民女,民女是嫁过人的,又出身低微,哪里敢肖想怀王世子。” 君九宸眸中染上一丝危险的意味。 她这意思是若不是身份所限,她便敢肖想云峥了? “江小姐何必妄自菲薄,你生的如此相貌,那怀王世子又伤在腹部。” “这孤男寡女,宽衣解带的……你若有心,那怀王世子毕竟也是个男子,指不定便动了什么心思呢……” 宋晚越听越觉得这人的话有些奇怪。 似乎…… 带着几分酸味? 可依照他与她几次接触的经历,他大概已经将她归于诡计多端的女子了,又如何会他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莫非……是因为江晚乔这张脸? 对了,那日他曾经说过,江晚乔长得有几分像他的故人。 如此看来,那个所谓的故人…… 怕不是他心仪之人? 所以他连带着对她也有了几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如此想着,宋晚脑中灵光一闪而过,言笑晏晏的看着君九宸。 “王爷说笑了,民女亲见过王爷的容貌,可比怀王世子更甚几分,王爷又权势正盛,是民女决心投效之人。” “民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该是对王爷意图不轨才是……又怎会舍近求远,看上什么怀王世子……” “而且……若如王爷所说,民女与王爷接触的时间更多,王爷也是男子,王爷又可曾对民女生出旁的心思?” 若君九宸对她如今这张脸当真有那么一丝特殊的感情。 那将来她当真遇到什么要命的事,这人说不定还会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帮帮她。 可惜这人带着面具,她一时看不出他面上是什么神情,眼神也似乎没有什么波澜。 而后她便听他道。 “长的虽美,可惜长了一张利嘴。”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动过心思。 她与宋晚性子那般相像,最是诡计多端,给个三分颜色便会得寸进尺的。 当初他在相府时,宋晚便是如此,一步一步,让他卸下心防。 如今他又怎会给她这个窥探他心思的机会…… 宋晚:…… …… 虽然自讨了没趣,但好在宋晚脸皮一向厚,沉默了片刻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般,再次开口道。 “对了,王爷可是同怀王有什么过节?” 君九宸乍然听到这句,不由垂眸看她。 “江小姐何出此言?” 宋晚笑道。 “民女看着王爷方才对怀王的态度,不像是单纯为了替民女解围那么简单,也不像是为了朝中之事……” “反倒像是有什么私仇,故意恶心他一般。” 君九宸本就没想过要掩饰对怀王的敌意。 “若本王回答是,江小姐预备如何?” 宋晚闻言眼中再次划过一抹亮光。 君九宸若是真同怀王府有什么恩怨,对她来说,可真是个意外之喜。 “民女既然投效了王爷,若王爷有用的上民女的地方,民女自然是帮着王爷的。” 君九宸闻言眸光沉沉。 “怎么,江小姐也同怀王有仇?” 宋晚自然不能同他说真话,只一本正经的道。 “那是自然,今日怀王如此恃强凌弱,民女怎会不气。” “而且民女没想到怀王素来贤名在外,私底下却是这般为人……由此可知,怀王府背地里不定做过多少亏心之事呢,细想之下,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今日民女开罪了他,若他有一日取代了王爷在朝中的位置,民女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点觉悟,民女还是有的。” 君九宸听着她这般言之凿凿,对于她这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也懒得去分辨了。 左右…… 也得不出答案。 只道。 “如此听来,江小姐倒是十分乖觉。” 宋晚见君九宸并未质疑她的动机,想了想后,又故作几分惶恐的道。 “那是自然,不过王爷,民女心中有个问题,又恐冒犯了王爷,不知该不该问……” 君九宸有些见不得她这副装模作样的模样。 即便她当真不是宋晚。 可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便对他撒谎。 第二见面便敢对他动手。 今日来怀王府,又理所当然的让他来给他解围,还问他有没有对她动什么心思。 哪里像个普通女子做的出来的事。 他看她胆子大的很! 如今又同他装什么样子。 “既然不知道该不该问,想来不是什么好问题,那便别问了。” 宋晚闻言一时语噎。 她只是觉得自己方才一时冲动,太过跳脱,该适当的扮演一下江晚乔原本的性子,同他客气一下。 他怎么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将她的话给堵回去了? “王爷……” 宋晚有些不甘心,想挽回一二,但话头是她自己开的,如今这样,她即便脸皮再厚,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唤了他一声,便生生梗在了那里。 君九宸瞥了她一眼,看着她那副如鲠在喉的憋闷模样,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也不同她为难了。 “说吧。” 宋晚面色当即由阴转晴。 “民女只是好奇,王爷既然同怀王有仇,与宋相似乎也有旧怨,莫非您在去漠北投军之前,曾在上京待过?” “您与怀王、宋相之间究竟又有何仇怨呢?” 这个问题,她其实早就想问了。 今日是个不错的时机,她自然不能放过。 君九宸看着面前满脸好奇,分明对他的过往一无所知的女子,方才那丝好心情顿时又散了些。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诡异的事情,明明是她,却又分明不是她。 若是她,又怎会不仅对他和他们的所有过往一无所知。 还对着他如此坦然的相问。 他带着几分烦躁的将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 “这个问题,你的确不该问。” 宋晚:…… 再次将天聊死后,宋晚也只得识趣的闭了嘴。 连原本今日准备同他说的关于漠北军的事也没提。 马车很快行驶到江家。 告知君九宸自己已经将药配置好,明日便可以开始替他驱毒后,宋晚便告辞下了马车。 对于怀王府发生的事,自然又嘱咐了红裳一番,让她不要告诉江正与柳氏。 第115章 药浴 第二日一早,宋晚便带着两个丫头出了门,朝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8节 见宋晚前来,君九宸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反而随风显得有几分激动。 “江小姐,听王爷说今日便可以开始医治了?” 宋晚点了点头,自药箱拿了两包药交到他手上。 “是,药我已经配制好。” “你让人将这药用五碗清水熬上半个时辰,倒入浴桶中便可,沐浴的水不用太过滚烫,温水即可。” “王爷身上的毒如今一时还不能经受那般强大的药力,得慢慢来。” 随风闻言心中一喜,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药接了过去。 “好,我这就去!” 随风离开后,屋中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宋晚看着沉默的君九宸。 想到昨日没有来得及同他说的事,开口朝君九宸询问道。 “王爷,近日我们江家的两间药铺已然开始装修了,我父亲还让人购置了两处药庄,用以种植一些常见的草药。” “日后我们江家的药铺若经营的好,也需要大量药农和制药之人。” “听说此次漠北军回来的人中,有许多朝廷虽然然给了安置的银子,却一时找不到谋生手段的人。” “民女想着既然我们江家左右是要请人的,不如索性全部从这次退下来的漠北军中挑选人手,集中教授手艺。” “如此,哪怕是一些身体有残缺之人,也可以安排一些特殊的事情打理,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漠北军毕竟是他的亲兵,这件事她还是得同他交待一番。 君九宸闻言却只稍稍思考了一瞬,便有些意味不明的瞥了宋晚一眼。 别具深意的道。 “江小姐倒是会谋算。” 虽然他应承了会给江家亲笔题字,可明即便明面上没有人敢动江家,却还需提防有人暗中使些手段。 她如此安排,既卖了他一个人情。 日后他江家的药铺大多是漠北军,若有人打江家的主意,在她们的药里面动什么手脚,便会牵连出这些人。 而他看在漠北军的份上,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少不得要替江家查明原因,主持公道。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语气,稍稍一想,便知道他这怕是误解了她的用意了。 虽然她用漠北军,的确也是存了一些可以将江家与他绑的更紧一些的念头。 可她的初衷,其实也是听董大提起一些漠北军的事情,心生了些不忍的。 尤其是那些身有残缺之人。 即便依照前两批漠北军的安置情况,君九宸已经极力争取,最后给出的安置银钱比旧例多许多。 但有些事,却是银钱弥补不了的。 比如斗志,比如尊严。 而这些人为天齐保卫疆土,不该落得那般心无所依,觉得自己彻底成了无用之人,被日渐消磨意志的下场。 可是眼前的情况,这人似乎已经给她下了结论,觉得她就是一个善于算计之人。 亏她昨日还觉着可以仗着这张脸,在他这里行些便利,如今看来,她在他这里,倒还不如个普通人。 而这样的情况下,她无论再说什么,似乎也是无用。 只作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 “王爷过奖了,民女不过是听闻王爷治下严明,相信这些兵士定会比普通的百姓更为可靠一些而已。” 君九宸对于宋晚的话不置可否。 “只要他们愿意,本王自然没有意见。” 他承认江晚乔方才所说之事,对一些特殊的漠北军来说,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若是换成旁人,他根本不会将人往坏处想。 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就是宋晚,想到她曾经对他的背叛。 他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心底那滋生暗长的恶意揣测。 宋晚见他到底没有阻止,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好,那待漠北军入京,民女便同宋相商议着去办。” “对了,待会民女要替王爷在药浴中施针排毒,王爷可要先去换一件轻便些的衣服,方便穿脱?” 君九宸闻言却指尖微动。 药浴中施针? 他倒是听随风说过她说他这毒的解法需要泡药浴,辅以针灸之术。 可他一直以为这两样是分开的。 如今怎么听着…… 她要在一旁看着他泡药浴? 第116章 他满身的伤疤 摄政王府的下人很快便将药浴准备好了。 净房的空气中慢慢散发出一阵带着些微微苦涩的药香味。 宋晚站在浴桶边,伸手稍稍试了试水温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只是她这边准备就绪后,君九宸却依旧不见身影。 宋晚不由看向随风。 “你家王爷的衣裳还未换好?” 随风只说自家王爷方才见药熬着,想必还需要些时候,便先去书房看折子去了,自己这就去唤他。 宋晚点了点头。 心想这人倒是勤勉,这点间隙时间都不放过。 只打开药箱,拿出今日施针所需的银针,挑出来,放在右手一张桌案上铺着的白色棉布上备用。 绿萝见摄政王府的人都下去了,这才神秘兮兮的轻声朝宋晚道。 “小姐……这摄政王毕竟是男子,若赤身与小姐相对,传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听说摄政王府中也有府医,不如您告知他要如何行针?” 小姐虽然是嫁过人的,可实际上还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呢。 宋晚只抿唇笑了笑。 “这针法并非一日之功,差之毫厘便可能出岔子,哪能这般轻率。” 绿萝却依旧皱着一张小脸。 或许是上次摄政王“发病”之时的场景太过记忆深刻,她总觉得小姐这般靠近摄政王…… 有些危险。 宋晚见她这副模样,敲了敲她的头,学着陆明那老头当初教训自己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 “医者无类,男子也好,女子也好,都是一样的,一副皮囊而已。” “你家小姐是习医之人,岂可这般拘泥世俗。” 绿萝看着小姐一脸正气凛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 顿时目露星星状,对自家小姐愈发崇拜了起来。 对呀,自家小姐如今可是女神医,她岂能瞻前顾后的,拖了小姐的后腿。 绿萝想着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姐说的对,是奴婢狭隘了。” 宋晚见这一脸虔诚的小丫头,忍不住掩唇而笑。 这丫头,算起账来倒是精明无比,偏偏落到她身上,她便是将她卖了,她还得笑着替她数银子。 也不知道这种有些矛盾的性子是如何养成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宋晚忙收敛了笑意转过身。 便见随风与君九宸一同走了进来。 而后,主仆两人同时愣了愣。 只见君九宸此时已然摘掉了那骇人的鬼面,着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长袍,墨黑的长发用一根乌木簪子随意挽在脑后。 分明并不是十分华贵的衣裳,甚至不是什么顶好的面料,却无端衬着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庞愈发清贵逼人。 宋晚顿时只想将方才说的话咽回去。 这皮囊和皮囊……还是有区别的。 君九宸此时却已然走到宋晚面前,他看着似乎没有回过神来的主仆二人,眉心微蹙。 “不是说可以开始了?” 他知道自己这张脸生的不错,却并不喜欢旁人这般看向他的视线。 因为这张脸,他无论是逃出宫流落到暗影阁时,还是初入漠北军时,都平白多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宋晚当初,也是因为这张脸,才将他救回府中……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99节 所以后来,他便戴上了那个丑陋的鬼面。 宋晚闻言忙暗骂了一声自己这老毛病又犯了,推了绿萝一下后,神色恢复如常的道。 “王爷请。” 君九宸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宋晚,倒是没有说什么。 她一个女子都不在意,他又何必扭捏。 当即将屋中的人都挥退了,只留随风守在不远处。 宋晚也识趣的走到一旁,背过身去,装作整理银针,而后,便有衣物落下的声音,和水声传来。 待宋晚转过身时,君九宸已然没入了水中,背对着他。 那药浴的颜色有些深,盖住了他大部分的身体。 只是待宋晚捏着银针走近他的时候,却顿时愣在了原地,只因眼前之人露出的小半截身躯,线条结实而流畅,本该是无比养眼的。 可偏偏那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 那些疤痕,蜿蜒而丑陋。 尤其是那肩胛处对称的两处,明显是被人用琵琶骨贯穿过,留下来的痕迹。 宋晚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如此多的伤痕。 感受到身后忽然没有了动静,君九宸微微侧过身子朝后看。 便见宋晚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身上看。 他稍稍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缘由,不由自嘲似的轻勾了下唇。 “怎么,江小姐被本王这丑陋不堪的皮囊吓到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副身体有多么丑陋,大概正常的女子看到,都会心生惊惧,甚至嫌弃鄙夷。 所以对于宋晚的反应,他并不惊讶。 宋晚此刻的确是有些被吓到的。 却并不是仅仅是因为他这身过于骇人的疤痕。 而是因为她曾经看过关于大理寺和刑部各种刑罚的记载,虽然只看过一次,但依赖于她这好记性,她全部都记了下来。 而关于那些刑罚会形成什么样的伤口,对于大夫的她来说,更是了如指掌。 正因为知道,她才觉得心惊。 这样的一身伤……究竟是经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联想到他身上这毒也是浑身被火棘的尖刺长时间刺入而来。 宋晚不知为何,心中骤然一软。 这人虽然身居高位,可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饱受苦难之人罢了。 她抬步走到他身旁的矮凳上侧坐而下,故作轻松的道。 “初看之下的确有些骇然,不过倒也不碍事。” “王爷忘了,民女医术高超。” “只要王爷肯配合,待将王爷身上的毒去除后,给民女一些时间,民女定能将王爷身上这些伤疤祛除个七八成。” “如此,方不辜负王爷风华。” 君九宸听到这番话,心头却是一动。 他年幼被母妃身边的宫人带着逃出宫后,便流落到了一个叫做暗影阁的江湖组织。 那里全是被从各处抓去的幼童,他们一起经受了残酷的训练,与一场场优胜劣汰的厮杀。 最后,成为一名合格的刺客。 而那样的情况下,他的身上自然也就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刀剑之伤。 他记得他带着随风、逐月,以及一众暗影阁的旧人,反出暗影阁,身受重伤流落到那个破庙被宋晚捡回去的时候,她看着他身上那些伤痕,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后来,她也的确是将他身上的旧伤治好了大半。 却又在那之后,给了他比那些伤痕更甚百倍的新伤…… 君九宸想着,看着走到身旁的女子,眼中划过一丝幽暗。 这些日子被他强行压下的对她身份的怀疑,再一次毫无预兆翻涌了上来。 他忽然转过身子,一双点漆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宋晚,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哑然与狠厉。 “为何要祛除?” “这一身伤对本王而言,是这世上最好的警醒,他能时时刻刻提醒着本王,人心难测……” “也能让本王时刻牢记仇恨,牢记那些曾经伤害,背叛过我的人。” “江小姐说,如此好的东西,本王有何理由要祛除?” 第117章 如何报仇才解恨? 君九宸转身的动作带起阵水声,让那带着些许水珠的宽阔的胸膛,也没有遮掩的出现在了宋晚面前。 依旧是遍布着伤痕的。 配上他张冠绝京都的容颜,却并不显得丑陋,反而无端的有一种反差的美感。 破碎而危险。 只是此刻的宋晚却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 只因她清晰的感觉到,眼前这双直视着自己的幽深双眸,里面翻涌着情绪,仿若烈焰一般灼人。 甚至比他这一身伤,更加让人心惊,也让她心中没来由的涌起一阵强烈的好奇。 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究竟经历些过什么,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他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也。 很想将他眼中的仇恨与痛苦抚平。 宋晚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良善之人,可此刻,她就是想那般做。 “人生在世,快意恩仇,既然有仇,自然该尽自己所能去报。” “但仇恨不过是人生的一部分,王爷又何必执着于用这样的方式提醒自己,让自己时刻深陷于仇恨和痛苦之中?” “如此,岂不是反而让仇者愈发痛快。” “民女相信这世上,定然还是有许多东西不该被仇恨掩盖的。” “比如自己的人生,比如重要的人或事,王爷何不试着多爱惜自己一些?” 那日被云峥亲手射杀,带着满心绝望跌入悬崖的场景,如今又何尝不是时常出现在她的午夜梦回之时。 她也想报仇,想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找出真相,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但同时,她也很珍惜上天给她这再一次的生命。 她想报仇。 却也想守护好父亲,守护好江家。 更想重新好好过好这重来的一生。 所以,那些仇恨并没有占据她全部的生活。 君九宸却只是继续定定的看着宋晚,眸光愈发晦暗不明了些。 “快意恩仇?听上去倒是不错……” “那依江小姐看,若是有一个人,在你身处黑暗之时,将你拉了出来,又在你以为自己终于得见光明的时候,背叛了你,还给了你最致命的一击……” “如此,应当如何快意恩仇,才能解恨呢?” 看着君九宸眼底流露出的狠厉,宋晚却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的开了口。 “若是如此,自然是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让他也尝尝同样的滋味才行。”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这是常理。” 不过话刚出口,宋晚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王爷说的这个人,莫非是怀王?” 他眼中的仇恨既然没有消弭,那必定是还未将此事放下的。 而以如今他的身份,和昨日对待怀王的态度来看,能让他也无法轻而易举报仇的人,怀王府首当其冲。 君九宸的眼睛却只继续一丝不错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似乎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来。 但是,眼前的女子眼中却满是坦然,没有丝毫的心虚与异样。 一股强烈的失望与挫败,再次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他忽然有些后悔再次忍不住开口试探她。 因为即便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世上不会这么多的巧合,她一定就是宋晚。 可是他一次次的试探,得来的,却都是与之相悖的答案。 无论是她这具身体,还是她面对他的态度,都不可能是她。 君九宸眼中的情绪翻涌几许,最终却还是缓缓的归于平静。 他再次背过身去,再次带起一阵水声,声音比方才更沉闷了几分。 “开始施针吧。”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0节 宋晚见这人忽然便没有了说话的意思,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她们不是聊的好好的吗? 她其实十分愿意同他聊方才这个话题的,不只是因为心中的好奇。 更因为在她看来,他肯对她说出那些话,也代表他如今对他有那么几分的信任,逐渐将她视作自己人了。 不过如此私密的事,他既然不愿意说,她自然也不好再追问。 只轻声应了一声是,手中的银针随之一根根落在那伤痕错落的身躯上。 …… 回到江家,宋晚用过晚膳洗漱一番后,便对着镜子慢慢的梳理着那一头如瀑的青丝。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脑中总是不自觉的想起今日君九宸。 想起他说的话,以及那满身的伤痕。 这似乎是一个有着很多秘密的人。 按理来说,男子通常是十分在乎权势的,如他这般年纪尚轻便功成名就,得居高位之人,此时正应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才对。 可他不仅没有,反而整个人似乎都显得有几分晦暗和沉重…… 仔细想来,她几次与他相见,却似乎从未见过他面上、眼中感受过一丝真切的笑意。 想着想着,宋晚又不由自主的蹙了蹙眉。 她怎么忽然对这个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生出了如此强烈的探索欲? 只因为他生的的确是好看? 宋晚有些忍不住想再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难道当初见色起意,在云峥身上吃的亏还不够? 这个人看着,可是比云峥还危险许多…… 第118章 尘埃落定 上京的天气终于逐渐开始转暖时,最后一批漠北军也抵达了上京。 之后的一个月,朝堂上便传出了一件件大事。 先是宋相不动声色的筹集了近一百五十万两白银,解决了漠北军的问题,得了摄政王赞誉。 刚入上京的江家还在城外买了一处极大的庄子,名为荣军坊。 听说是江家准备在上京开药铺,这荣军坊便是制药的作坊。 只是里面选用的都是去漠北数年已然无家可归,或者深受重伤,身体留下些妨碍的漠北军。 江家不仅给出了丰厚的月银,还管吃管住,甚至家中有孩子的,还集中在一起,为她们请来了夫子教书认字。 摄政王感念江家的仁义,说待江家药铺开张之日,会亲手替江家题字,还特许江家之人可以凭本事入仕。 而且那江家小姐还是个女神医,要推行一种叫做成药的东西,此次归京的部分漠北伤兵,便有不少用过她的药。 听说那药不用自己费力熬煮便可以直接服用,也有些外用的,对于一些普通的跌打损伤,头晕脑热,十分见效。 而这些事情凑在一起,这初入上京的江家,便在上京城打响了名声,江家的药铺还未开张,便已然引来了许多百姓的好奇与期待。 而事情还不止于此。 宋相替陛下办妥漠北军的事情后,还忽然在朝中参奏了户部尚书谢砚之,贪污纳贿,中饱私囊。 原本对于宋相的参奏,朝廷百官竞相出头,替谢尚书正名。 可不知为何,不过两日,那些为谢尚书证名的朝臣中,有十几人忽然倒戈,说自己错信奸臣,还拿出证据来,帮着宋相一起参奏谢尚书。 谢砚之犯下的累累罪行,随即大白于天下,触目惊心。 最关键的是,谢尚书身后的谢家竟然对此不闻不问,全然没有替他走动的意思。 摄政王当即便领着黑甲卫查抄了户部尚书府,以及谢尚书个人名下的所有产业。 清点下来,竟有足足七百万两。 宋相又亲自上书,请摄政王将这些银子拿出一部分来,他欲亲自南下,安抚地动区受灾的百姓。 摄政王也允了。 而待这一切过去,已然过了一月有余,上京也已然进入了六月,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节。 在荣军坊忙碌了一月有余,又来回奔波于相府与摄政王府,替祖母与君九宸医治的宋晚,终于歇了一口气,难得悠闲的坐在妆镜前。 绿萝看着消瘦了一圈的小姐,有些心疼的道。 “小姐,如今荣军坊的事情已然处理完,那些漠北军对制药的程序也已然熟悉,又有董大与陈泰替小姐看着,小姐总算可以停下来好生休养一番了。” “奴婢得督促厨房多做些好吃的,将小姐养回来才行。” 宋晚这些时日虽然忙些,心情却是极好的。 因为父亲这些日子不仅顺利除去了谢砚之,还用手中的那些把柄,让部分朝臣不得不放弃怀王一党,为他所制。 如此,君九宸应当能看到父亲的能力,暂且放下他不愿说的那些过节,依照承诺,重用父亲了。 父亲也可以开始做一些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而她。 也是时候同父亲坦白真相了。 宋晚想着自妆台上挑选了两根金钗,言笑晏晏的看向身后的两个丫头。 “你们这一个月跟着我四处奔波,也辛苦了,这簪子你们拿着。” 绿萝见状眼睛顿时亮晶晶的,欢喜的接了过来。 “谢小姐!” 虽然跟着小姐她并不觉得辛苦,都是她们的份内之事。 但得了赏赐,她自然更开心了。 毕竟谁会同银子过不去呢? 红裳也随着绿萝的动作,接过簪子。 “谢小姐。” “对了小姐,陈泰那边让我带一句话,说是若您忙完,想见您一面。” 宋晚闻言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她让红裳给了陈泰三千两银子,让她先去替那位聂姑娘赎身。 他怕是要过来谢恩。 “好,你让他明日过来便是。”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这陈泰倒是个可用之人,很多事情交由他办,他都能举一反三。 他按照陆明那老头手札中记载,需要的一些制药用的古怪器具,也是他帮着找人做出来的。 而对于这样的人,她自然不会吝啬。 红裳闻言应声。 “是,小姐。” 三人正说着话,江家的下人却过来递了份信笺。 宋晚拆开,便看到君九宸那笔走龙蛇的字迹。 说让她准备一下,明日相府设宴,让她随她一起去相府替宋相饯行。 宋晚面上的笑意愈发明媚了些。 明日,倒是个不错的时机呢。 不知道父亲若是得知她借尸还魂活了过来,该是什么表情…… …… 第二日接近午时的时候,摄政王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江家门口。 没多久,宋晚便自门内走了出来。 君九宸掀开车帘看去,便见宋晚身着一件嫣粉色薄纱罗裙,发髻用一支白玉莲花簪点缀,款款向他行来。 腰间那同色的腰带垂下的丝绦,随着她走动的动作随风飘摇,将她那本就清减了几分的腰身衬的愈发不盈一握。 她似乎透过马车掀起的车帘看见了他,那轻染朱砂的唇瓣顿时扬起好看的弧度。 让那张本就十分美丽的脸,愈发令人炫目。 “王爷。”带着些欢快的甜软声音响起。 君九宸只觉心尖微微颤动了一瞬,而后便快速黑了脸,快速的将那车帘放下。 其实自那日后,他已经尽力试着接受她就是江晚乔的事实。 可她与宋晚实在太像了,总有一些瞬间,他仍是无法抑制对她生出一些不寻常的情绪。 正礼貌的同他打招呼的宋晚见状脚步一顿。 这人…… 又是怎么了? 她由绿萝搀扶着上了车,仔细打量了君九宸几眼。 “王爷可是有何心事?” 君九宸却只闭上眼睛假寐,并不回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1节 宋晚讨了个没趣,也只得安静下来。 心中暗衬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们也算“坦诚相待”的老熟人了。 可这人脾气却依旧阴晴不定的,叫她琢磨不透。 真是…… 难伺候的紧。 不过想到今日他亲自上门替父亲饯行,应当是暂时放下了对相府的芥蒂,决定彻底接纳父亲了,宋晚心情又好了起来。 眉眼弯弯。 君九宸轻抬眼皮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 看她这模样,她今日心情倒是十分不错,原因他也能猜出几分…… 怕是同相府脱不了关系。 看来她想还宋晚恩情的心意,倒是颇为坚决。 不过今日他来,可不只是为了替宋易饯行的。 他决定要用宋易不假,可有些事情,他也得让他明白才行…… 君九宸想着重新闭上了眼睛,宽阔的肩膀,继续靠回身后的车壁上。 第119章 原来是你 马车一路平稳的行驶到了相府。 宋晚随君九宸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宋景正带着福伯在门口迎接。 “王爷,江姑娘,午膳已然备好,请。” 朝中的事情,父亲已经大概同他说过了。 他也知道如今父亲选择了站在摄政王这一边。 虽然父亲此举等同于在朝中与怀王对立,让她对妹妹的婚事愈发担忧了一些。 但他也明白,父亲如今只有选择这条路,相府才能重新在朝中立足。 反过来想,这样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因为如此,相府与怀王府便再无结亲的可能,说不定不用等上半年之久,妹妹便能彻底死心了。 她嫁不嫁入长公主府都无妨。 左右如今朝中形势已然好转,父亲依旧是一朝宰辅,以妹妹的才貌,将来根本不愁嫁。 而他受父亲亲自教导多年,将来登科入仕,与父亲同在朝堂后,也能一同为她撑腰,不怕人欺负得了她去。 宋景思衬间,几人已然来到了饭厅之中。 见君九宸进来,宋易、宋颜、闻姨娘纷纷站起身来见礼。 君九宸毫不客气的缓步走到主位上落座。 “都坐吧。” 宋晚则自觉的在离主位最远,也靠门口的末座落座,君九宸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反倒是宋颜站起身,带着几分亲热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旁坐下。 “此次漠北军的事情多亏了江家相助,我祖母的眼疾也已然快要痊愈。” “江姑娘也是我相府的贵客,便不要讲究那些尊卑的规矩了,就坐我身旁可好。” 虽然从前祖母让她与这位江姑娘亲近她并不放在心上。 可这些日子看下来,她与摄政王走得十分近,还时常出入摄政王府替摄政王治伤。 但这位摄政王看着,其实不像身体有什么妨碍的样子,依她看,江晚乔生的这副容貌,又是和离之身,说不定与摄政王之间有些说不得的东西…… 如今当着父亲与摄政王的面,这面子上的事,她自然是要做的。 宋晚见状也没有过多推脱。 “好,那便谢过三小姐了。” 一番寒暄后,闻姨娘面含笑意的看向君九宸。 “不知摄政王的口味如何,便让家中厨子将上京与北方的菜式都做了一些。” “希望能合摄政王口味才是。” 君九宸却只将视线落在宋易身上。 “无妨,本王并不挑吃的。” “不过宋相不愧曾是先帝的心腹,这些日子展露出的手段,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 “看来,本王倒是没有看错人……” 宋易闻言,含笑朝君九宸道。 “王爷谬赞了,若非王爷铲除谢砚之的态度坚决,又雷厉风行,便是臣手中有那些证据,此事也未必能成。” “此次臣自请南下的事,也多亏了王爷在朝中与怀王斡旋。” 君九宸却只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唇。 “宋相何必自谦,你此次南下是为了收拢民心,于陛下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而且,你府中姨娘方才说不知本王的口味,但其实,本王对宋相的口味……以及宋相的手段、为人,可都是十分清楚的……” “所以,宋相日后在本王面前,大可坦诚一些。” 君九宸说着眼中骤然划过了一丝幽光。 而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忽然执起玉箸,自一个碟子中夹了一片片好的鲈鱼,放入宋易面前的盘中。 “毕竟本王与宋相……” “可是旧相识。” 依旧是平和的语气,但那加重了些的“旧相识”几个字,却透出几分意味深长。 宋易看着面前的碗碟出现的一块肉质鲜嫩的鱼片,却微微蹙了蹙眉。 这的确是他最喜爱的一道菜。 从前晚儿贪玩,还时常跑去京郊垂钓,说要亲自给他钓几条回来。 可是这些,他如何知道? 而且,旧相识么? 想起君九宸第一次上门时表现出的对相府的敌意,宋易心中微动。 看来他今日,并非为他饯行而来。 宋易想着收敛了心神,面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看向君九宸。 “哦?不知王爷说的旧相识是何意?” “恕臣眼拙,竟未曾认出王爷身份。” 君九宸闻言,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划过一丝异芒。 “宋相贵人多忘事,忘记相府一个微不足道的暗卫,也是寻常。” “只是……相爷当初对本王做过的事,本王可是时刻谨记在心,一刻也不敢忘怀的!” 暗卫两个字出来的时候,宋易心中猛然一动。 而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便忽然自他的脑中划过。 他眸光微震,定定的看向君九宸。 “你是……” 君九宸此时也不再迟疑,伸手便将脸上的面具取下,随手扔在一旁。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以及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眸顿时便出现了众人眼前。 这是一张一眼便足以让人惊艳而难忘的脸,只是相府在场的所有人。 无论是宋易、宋颜、闻姨娘,甚至站在一旁的福伯,都没有欣赏眼前这张脸的心情。 反而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了震惊之色…… 宋晚甚至明显的感觉到坐在她身旁,一向温柔沉静的三妹妹宋颜双手紧紧的拽住了自己的裙裾。 那手指还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 宋晚不由蹙了蹙眉。 怎么回事?怎么她看着这堂中之人的反应,竟都是认识君九宸的? 她满心疑惑的将视线移到父亲身上。 便见父亲眼中情绪翻涌几许,最后对着君九宸吐出了四个字。 “原来是你。” 第120章 她们父女,当真是好得很! 君九宸的视线也一动不动的继续落在宋易身上。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2节 语带嘲讽。 “难为宋相还记得本王。” “说起来,本王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宋相当日醍醐灌顶的一番话。” “只是这故人重逢,宋相怎的看上去不是很高兴?怎么,宋相这是想起当年之事,心中有鬼……怕了?” 宋易此时心中也满是复杂。 他没有想到。 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这可真是……天意弄人。 只是如今弄清楚他对相府的敌意究竟是从何而起后,他反而有几分心安。 毕竟比起摆上台面的事,他更怕未知。 而且。 对于当年之事,他从不曾后悔。 宋易想着迎上君九宸的目光,心平气和的道。 “王爷说笑了。” “王爷能有今日的造化,皆因王爷本就并非池中之物,臣不敢居功。” “如今见到王爷心愿达成,我也替王爷高兴。” 君九宸看着宋易这副淡然的模样,眼中似有点点星火蔓延。 他冷笑了一声。 “高兴?” “不愧是宋相,即便对本王使出了那般肮脏的手段,如今再见本王,却还能如此风轻云淡的说出高兴二字。” “不怪宋相能成“大器”,有这份心胸,宋相做什么事不成?” 宋易看着君九宸眼中升腾的火焰,微微蹙了蹙眉。 他是将他逐出相府不假。 可若他当真只是一个被晚儿捡回来的普通男子,或者一个相府普通的暗卫。 只要晚儿喜欢,他不会阻止他们在一起。 但是,他却偶然发现他竟然在密谋刺杀先皇后之事。 他不知道她同先皇后有什么仇怨,问他,他也不肯言说。 可即便他知道他身后似乎有一股江湖势力,可要刺杀一国之母,这其中要冒多大的风险,他知道。 他已经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便绝不允许任何人再给女儿带来危险,牵连相府了。 他不敢赌。 所以,他只能将他驱逐,告诉他,要报仇,要娶她的女儿,他自己得先强大起来。 他想,若是他当真对晚儿有情,便该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自己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再来找他的女儿。 而后来的结果也验证了他的做法是对的。 他死了。 死在了那场刺杀中。 若是他没有赶走他,此事一旦牵连到相府,牵连到晚儿身上。 便是灭顶之灾。 宋易想着,依旧镇定的开口道。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当年赶走王爷之事虽是事实,但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王爷如今既非要说那是肮脏的手段,我也无话可说。” “但我相信王爷若是有一日成了父亲,也会做出同我一样的选择。” 宋易说着顿了顿,又道。 “往事已矣,王爷今日以真面目示人,又将话说穿,可是想追究当年之事?” “若是如此,我一力承担便是。” 宋晚此时已然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什么将君九宸驱逐出府? 她一直以为,君九宸与相府的仇怨,或许是父亲从前在朝堂中对漠北军做出的一些决策,让身为漠北军主帅的他记恨上了父亲。 可是此刻听着他们的对话,君九宸从前竟然是王府的暗卫…… 而且…… 父亲口中的这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指的又是谁? 宋景?宋颜,还是…… 她? 按道理,应该不会是她才对。 毕竟她对此人毫无印象,而看宋颜与宋景的神色,显然是认得他的。 可是若他当真曾经在相府存在过,又为何看上去只有她一个人对此事毫不知情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宋晚想着压抑住满心的疑惑,仔细的看着父亲与君九宸,急切的想从他们的话中多获取一些信息。 而此时的君九宸见宋易依旧如此理直气壮、避重就轻,丝毫不对当年之事有一丝的愧疚,眼神也顿时变的凌厉无比。 “承担?宋相当年对本王赶尽杀绝,若非本王命大,早已经成为孤魂野鬼,宋相拿什么承担?” “用你的命,还是你们相府的满门的性命?” 当年他离开相府之后不久,便听说了先皇后要去护国寺祭祀之事,那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那一切竟然都只是一个局。 一个引他上钩的局。 宋易放他走,不过是想引出他背后的人手,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幸好他察觉出不对,及时发了信号让人撤退,可他自己却被一群黑衣人追杀。 那些人虽然蒙着面,但其中的一个人露出的半张脸和身手,他却很熟悉。 那是宋九。 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抓住了他,将他关入一处偏僻的暗室,用尽极刑,想问出他的身份、是否有人背后授意,以及其他党羽在哪里…… 整整一个月,他们在他身上留下了这满身的伤痕。 宋九还亲自将他送给宋晚的定情信物——那支他亲手雕刻的桃花簪,丢在了他的眼前。 他说,宋晚不过是因为他同怀王世子长的有几分相像,这才同她做做戏…… 他当下自然是不信的! 他想着或许是宋易为了拆散他们,从中作梗,而宋晚对于宋易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 于是待逐月带人救出他后,他不过休养了一个月,便带着那满身还未愈合的伤,重新潜入上京。 却亲眼看到宋晚对着云峥死缠烂打的画面。 他仍旧不死心的趁夜潜入了她的闺房,想当面问清楚。 可是他还只说了一句话,宋晚便大喊有刺客,让人抓他…… 她们父女。 当真是好的狠! 第121章 遮掩 宋易听着君九宸的话,也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 赶尽杀绝? 他只是让他离开相府而已,何时对他赶尽杀绝了? 只是他正准备说什么,一旁的宋颜却忽然起身站了起来。 她的面色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变得有一丝不正常的白,若不是有面上的胭脂遮掩,早已露了痕迹。 可她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以及几乎忍不住要发抖的身体,装作一个为父亲担忧的女儿,尽力平静的道。 “王爷,当年之事,小女也略知一二,的确是相府对不住您。” “可如今王爷既还有用得上我父亲的地方,可否给相府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若王爷一定要追究,小女愿意替父受过,随王爷去五行司,不管王爷想要如何惩处,哪怕王爷想要小女的命,小女也绝无二话!” “只希望王爷能看在我父亲这些日子尽心尽力为您办事的份上,宽恕我父亲。” 她万万没想到,君九宸竟然还活着。 可若是当年之事被揭穿,君九宸与父亲必会重查此事。 那她当年所做之事,便极有可能瞒不住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3节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在她的眼前发生。 所幸父亲明日便要离开上京。 她也可以尽量拖延一二,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想想应对之策。 一旁的宋景见妹妹强忍住害怕替父亲出头,自己身为相府唯一的男丁,又岂可贪生怕死,也站起了身来,朝君九宸拱手一礼。 “王爷,我三妹妹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若说父债子偿,也该由我替父受过。” “还请王爷莫要为难我父亲。” 宋易乍然被一双子女打断了话头,眉心微蹙。 颜儿与景儿不知内情,只怕以为当年他赶走“宋十”是觉着他配不上晚儿,拜高踩低,这才急着替他求情。 可这种时候她们如此,不是等同于拱火,适得其反吗? 何况君九宸的话分明有些蹊跷,他们这般急着替他认错做何? 宋易想着面色沉凝的朝二人道。 “都坐下!” “为父还活着,轮不到你们替我担什么罪责。” 宋易说着,视线在堂中一扫而过。 君九宸如今虽然贵为摄政王,可他当初刺杀先皇后乃是大罪,当年也只有他与福伯知晓而已,如今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今日堂中还有江姑娘这个外人在场,他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起他与晚儿的私情也不合适。 思虑了片刻后,他才继续看向君九宸。 “王爷今日所言之事臣心中有些不解,可否请王爷移步书房一叙?” 宋颜闻言心头一惊。 不行,不能让他们面谈。 可是父亲何其聪明,她方才说那番话已然有些冒险,此刻再做什么,父亲怕是会生疑。 但若她什么都不做,结果说不定会更糟。 心思百转之下,宋颜只能豁了出去,装作为父亲担忧般,附和着他的话似是而非的道。 “父亲说的对,王爷,您从前既然在相府待过,定然是知晓我父亲为人的,当年之事我父亲或许也是有苦衷的。” “王爷不如同我父亲好生谈一谈,听一听父亲的解释?” 君九宸闻言却收敛了面上的笑意。 还真是父子情深,感人肺腑,倒显得他像个恶人了…… 至于什么苦衷。 他根本不想听。 “解释什么的就不必了。” “不过你们也无需太过着急,本王今日过来,并非为了寻仇。” “不过是好心过来提醒一下宋相,你……还欠着本王一条命罢了。” “此次本王为了还陛下一个稳定的朝局,不得不用你,可你也得记住,你在本王心里,没有丝毫的信誉可言……” “若你安心同本王一起辅佐陛下便也罢了,可你若再阳奉阴违,得陇望蜀,本王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替先帝守皇陵那般简单了!” 君九宸说着站起了身来,似乎一刻也不想再在此处待下去一般,执起桌上的酒杯,继续道。 “今日这行,便算本王替宋相践过了,望宋相此次南下一路安好,将你这奸相之名好生洗一洗!” “毕竟陛下不是先皇,不需要一个诡计多端,为民所憎恶的宰相。” 而后,便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抬步朝门外走去。 今日他之所以应邀前来,也不过是想敲打一下宋易,让他不要再将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再在他身上用上一次罢了。 他可以为了义父,以及无数漠北军拼尽性命保卫的这片疆土,暂时放下个人的仇恨。 却绝不允许他一朝重新得势,再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甚至同怀王一党再有什么勾连。 宋易见君九宸走的坚决,快速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福伯。 “福伯,替我送送摄政王。” 福伯见相爷朝他点了点头,立即会意的应了一声是,跟了上去。 留在原地的宋晚一时却有些进退不得。 君九宸今日如此行事,有些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 可父亲马上就要离京,方才听到君九宸与父亲的对话,她又有些急于向父亲问询真相,便咬了咬牙,留了下来。 …… 第122章 宋晚,本王抓到你了。 福伯出了门后,很快步伐矫健的追上了君九宸。 “王爷,老奴代相爷送送您。” 君九宸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随风见状当即伸手挡住了福伯。 “管家请回吧!我们自己走便是。” 福伯却没有放弃,而是提高了些声音朝君九宸的方向道。 “王爷请留步,老奴有一些话想同王爷说。” 见君九宸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又补充了一句。 “是关于大小姐的,王爷若是不听,定然会后悔。” 此言一出,君九宸的脚步总算是慢了下来,他似乎是挣扎了片刻后,停了下来。 却没有立即转身,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沉声道。 “说。” 随风见自家主子发了话,也收起了阻拦的手。 福伯忙疾步走了过去,站在离君九宸一步的位置,恭敬的施了一礼。 却并未立即说关于宋晚的事,而是试探着询问道。 “王爷,老奴知道当初相爷将您赶出相府之事无可辩驳,但您方才所说的相爷对您赶尽杀绝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王爷可否告知一二?” 他跟着相爷数十年,相爷不需要说什么他便能明白他的意思,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相爷怕是不方便同君九宸说当年的旧事。 而相爷既然让他前来,他便是相爷的嘴,该问清楚的事,他自然要尽力问询清楚。 毕竟如今相府是靠着他才得以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容不下什么误会。 君九宸听着福伯的话,心中却升腾起一丝莫名的怒意。 所以,方才说的什么关于宋晚的,他不听便会后悔的事,都是拿来敷衍他的? 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拿着宋晚当幌子让他停下脚步,这相府的人,一个两个,当真都是一个模样。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谎话张嘴就来。 “我知你生了一张好嘴,但若你跟上来是想替宋易辩解,大可不必!” 福伯本就知晓他性子有些偏执。 哪怕当初在相府做暗卫的时候,也只有大小姐能让他另眼相待。 如今见他这般态度,也只好将话咽了回去,斟酌了一番后继续道。 “王爷既不想说便罢了。” “只是请王爷相信,相爷一向将大小姐看的比自己还重要,当初在得知您所谋之事前,对于您与大小姐的事也是默许的。” “所以对您,相爷从未想过要害您。” “若说相爷有对您有失信的地方,也只是大小姐后来另嫁他人之事,但这件事其实也怪不得相爷,当初您离开相府不久,便传来了你的死讯。” “大小姐更是在得知此事后接受不了打击,独自跑到当初捡回您的那个破庙,并因此遭受了一些意外,为云世子所救,这才……” 君九宸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 “英雄救美?当真是个好借口……” “且不说我究竟是怎么“死”的,她与宋易心知肚明。” “那时我离开不过几个月,又如你所说刚刚身死,她便满心满眼的都是云峥,还对着云峥死缠烂打,闹的满城皆知!” “什么接受不了打击,我看她是得偿所愿,巴不得将我的存在全然抹去,免得让云峥知晓才是!” 福伯听着君九宸的话忙继续解释道。 “这便是老奴方才说的要告诉王爷的关于大小姐的事。” “大小姐那日被云世子救下后,便发了一整日的高热,且头部受到了撞击。” “醒来后却忘记了一些事情,也……将与您之间的点点滴滴全都忘记了,这才对云世子……” 福伯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原本一动不动的背对着自己的君九宸猛地转过了身来。 他死死的盯着他。 眼眸中翻涌着让人胆寒的墨色风暴,但那一片墨色中,似乎又隐隐跳跃着一丝灼人的火光。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4节 “你是说,宋晚……不记得我了?”声音暗哑而低沉。 福伯是见过些大场面的,倒是没有被君九宸这浑身的气势骇住。 只垂下眼去,继续回话道。 “正是!当时大小姐高热不退之时,是太医院的一位姓蒋的太医亲手诊治。” “如今那位太医仍在太医院,以您如今的身份,要传召一位太医并不难,您若是不信,大可问一问他,看老奴所言,可有半分虚假。” “相爷也是不想大小姐再因您的死伤怀,这才让我们不许在她面前提起您的存在,并对她与云世子的婚事乐见其成……” 君九宸此时却已然听不见福伯在说什么了。 只觉得这些日子积压在他心里的那些解不开的谜团,忽然都豁然开朗,有了答案。 难怪,难怪她明明就是宋晚,却在看见他的脸时,眼中全是陌生。 难怪她在他说起对她的仇恨之时,还能那般淡然自若的给他意见,难怪她能毫无顾忌的在她面前再三露出她就是宋晚的马脚。 如今,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原来,她早已忘记了他。 而就在此时,那道身着嫣粉色薄纱罗裙,身姿曼妙的女子,正从福伯的身后的回廊处出现,面上带着一丝失落的缓缓而来。 君九宸眼神微眯,眼底乍然漫出一丝妖冶而危险的气息。 宋晚。 本王…… 抓到你了。 第123章 交待 君九宸与宋晚先后离开后,宋易又将屋中的下人都遣了下去。 闻姨娘此时才似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她声音有些颤抖的看向宋易。 “老爷,他……他当真是宋十?” 宋易只沉默的点了点头。 闻姨娘顿时忍不住以手掩唇。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忽然活着回来,还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 闻姨娘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般的继续道。 “难怪,难怪他忽然买下相府隔壁的宅子,他必定是记恨大小姐另嫁他人,想要报复相府!” “老爷,你说……他此次让您下江南,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老爷当初赶走了他,大小姐又另嫁他人,他方才言辞间分明也是有恨的,如何会真心重用相爷。” “什么让相爷亲自下江南,好在民间渐渐树立起一个好名声的,定然是个幌子,他说不定还在路上安排了杀手什么的,好置您于死地……” 想到这里,闻姨娘这些日子以为相府重新寻到了依靠而安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宋易见闻姨娘越说越离谱,忙出声打断了她。 “好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他若真想杀了我,何必费这么多的心力,还大费周章让江家帮我做成漠北军之事,替我铺路。” “而且……他也不是那般宵小之人。” 其实原先他虽然答应了替君九宸与新帝制衡怀王一党,可对于这个不明底细的摄政王,心中其实是有一丝没底的。 唯恐自己是与虎谋皮。 如今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宋十”,他反而心安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他今日所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他知道,他既然说了暂时不会动相府,便一定会做到。 而且福伯此去,能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也不一定。 “明日我离京,没有几个月回不来,我会留下福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你们便一起商议或给我传信。” “若是朝中有什么人寻麻烦,你们实在解决不了……让福伯去找摄政王也无不可。” “我此去毕竟是打着陛下的名义,替他与新帝办事,他不会坐视不管。” 闻姨娘听宋易不仅不担心摄政王报复,还说让她们寻他帮忙,心中还是有些不安。 在她心中,君九宸如今位高权重,对于微末之时受过的羞辱,又岂能那般容易放下。 闻姨娘心中斟酌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后,习惯性的转眼看向宋颜,却发现女儿此时竟然一脸惨白。 闻姨娘顿时顾不得要说的话,大惊失色的走到宋颜身边,急切的询问着。 “颜儿,你这是怎么了?” “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宋颜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强行稳定心神后,才默默收起那已然掐入掌心的手指,露出一抹强装的笑意。 “母亲,女儿无事。” “只是方才见他还活着……受了些惊吓,心中又替父亲担心……” 宋易此时也看到了宋颜过分苍白的脸色。 想到她如此害怕,方才还站起来说出那番话,不由出声安慰道。 “颜儿,你只管安心,父亲处理好事情后,一定会尽快回来解决此事的。” “你祖母的眼睛如今已经大好,你与你姨娘只管安心在府中陪着你祖母,再好好挑一门合心意的亲事即可,其他的事,为父自有安排。” 他虽然已经尽力做一个好父亲,却也知道自己对于这三个儿女,并未做到真正的一视同仁。 晚儿自不必说,是他自小便抱在膝上长大的,即便懂事后也整日赖在他的书房,会的所有东西都是他手把手亲手教导。 宋景又是相府唯一的男嗣,不管在外如何让他装纨绔,可在府中之时,他的诗书功课,也是他亲自教导。 毕竟将来他不在了,这相府,还是得有一个人担起来,这也是母亲当初一定要让他纳妾进府的原因之一。 而对于这个一向温柔娴静的三女儿,他多少忽视了一些。 好在他看着母亲十分疼爱她,不至于让她感觉在府中受了冷落,朝中事情又繁杂,他便也没有多想,只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给她遍寻名师也好,她不愿如晚儿,景儿一般落个坏名声也好…… 宋颜此时已然恢复了温柔乖巧的模样。 “我知道了,父亲。” “女儿相信父亲的判断,父亲既说他不会徇私报复,他便一定不会。” “父亲离开后,女儿定会替父亲照顾好祖母,也帮着姨娘打理内务的。” 宋易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又交代道。 “好,你祖母眼疾初愈,关于摄政王身份的事,你们同从前一样,先不要同她说。” 众人闻言又应了一声好,又商议了一些宋易离开之后的安排,便散了。 …… 而此时的宋晚已经随君九宸走出了相府,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只是不知为何,她方才在相府见着君九宸的那一瞬间,总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 奇怪。 让她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发毛。 只是待她走近的时候,这人的眼神似乎又恢复如常,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而后,那让她有些熟悉的场景又再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自上车后,君九宸便如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想到方才他在相府与父亲之间的对峙,宋晚心中不由默默的开始斟酌起来…… 既然君九宸方才同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未避着她,那或许,她是可以试着从他口中探听出些什么的。 虽然如今他尚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是她相信父亲的为人。 父亲方才是亲口承认因为一些原因将他赶出过相府,但以这些日子她对君九宸的了解,他断不会因为此事便记恨至此。 反而他一再言明的父亲对他“赶尽杀绝”,“欠他一条人命”,父亲却从未承认,所以……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还不待她想好措辞,君九宸的声音却已经率先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本王方才离开,江小姐却不曾跟随,本王还以为江小姐是想留下继续给宋相送行……” “如何这么快便出来了?” 第124章 绝对不是心软 宋晚方才虽然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但她还没坐上一会,闻姨娘便说相府有家事要处理,恐怕无法招待她,将她客气的请了出来。 只是君九宸才同父亲摊了牌,她自然更不能让他看出她对相府的特别了,只笑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5节 “民女只是见王爷方才情绪不好,想着王爷或许不想有人跟着,这才有意落后了一会,想等王爷离开后再自行离开。” “不想王爷竟然还没走。” 君九宸看着宋晚面上甜软无害的笑容,古井无波的面色下,心绪却在急速的翻涌着。 先前他那般执着于证实她就是宋晚,却一次次的失望,谁知道会在他几乎已经接受现实的时候,乍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但那一瞬的激动退却后,他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毕竟她如今已然没有了关于他的所有记忆,他在此时同她计较当年之事,也只会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反而还会失了主动权。 毕竟看她这副模样,似乎还未同宋易相认。 福伯又说宋易让相府的人隐瞒了他的存在,所以…… 她此刻应当是还不知道他的存在的。 那么在宋易南下回来前,他还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想。 “是吗?本王方才与宋相摊牌,闹了些不愉快,还以为江小姐看见了,一时竟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的人了……” “江小姐可别忘了,当初你找上本王之时,可是言之凿凿说,要投效本王,与本王“荣辱与共”的。” 宋晚面上的笑意不减。 “王爷说笑了,民女已经治好了宋老夫人的眼疾,又帮了宋相,便是欠宋大小姐再大的恩情,如今也算还清了。” “日后我们江家还得靠王爷照拂,民女又怎会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君九宸自然知道她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若非她记忆全无,面对着他时又那般坦然。 就凭那句“夏来月重明”,以及那身医术、画技、还有一模一样的金针刺穴防身术,即便她有了一张全然不同的脸,他也未必会有后来那般困惑。 可他不管她究竟是如何变成江晚乔的,他都得先将她绑在身边才行。 君九宸想着,缓缓转动了一下手上的玉扳指,若有所思的道。 “江小姐这般识时务,本王深感安慰,不过既然江小姐对本王如此忠心,有些事,本王便也不瞒着你了。” “上次你不是问本王,与怀王有什么恩怨吗?” “若本王告诉你,我与怀王府之间,有弑父杀母之仇……非生死不能了结,你可愿助本王一臂之力?” 宋晚闻言心头一动。 弑父杀母? 难怪上次在怀王府的时候,他丝毫不掩饰对怀王的厌恶,原来竟是这样的血海深仇么? 她还奇怪她去摄政王府时,并未见到他府中有任何长辈,原来……他竟然是个孤儿么? 不怪他如今的性情这般孤僻,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这怀王府在私底下究竟还做了多少孽。 不过……非生死不能了结的仇怨么? 她自然是愿意的! 并且,乐意之至。 “民女既然选择了投靠王爷,自是应当的,只是民女人微言轻,不知何处可以帮的上王爷?” 君九宸见鱼上了钩,忽而勾唇浅笑,那无双的面容因为这一笑,显出几分动人心魄的妖冶来。 “总会有用的上的时候的……” “本王一直怀疑,几个月前的那场动乱……或许有怀王府的手笔,江小姐不如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替本王探听些消息。” “你们江家身在市井,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没那么惹眼,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也说不定,江小姐以为呢?” 她被云峥亲手射杀,那日去怀王府的态度又极为明确,显然是没有给自己留什么余地的。 而以她的聪慧,定是被定北王绑走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不愿再相信怀王府了的,若她当真有什么发现,他给她留个话口。 说不定她能给他什么惊喜也说不定。 宋晚不知君九宸心中所想,只是听到他说起那场叛乱时,心中一惊。 那场叛乱过后,几乎所有人都将怀王府当成了驱逐叛乱的大英雄,她本以为日后除了父亲,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 却万万没想到君九宸竟然也对那场叛乱心存怀疑。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 有了他这位得力的同盟,她想找到怀王府的罪证,替自己,替那场叛乱中枉死的人讨一个公道,定会更容易。 只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当即瞪大了双眼,带着几分惶恐的道。 “王爷说的可是真的?那可是……造反……!” “怀王府如何敢的?” 君九宸有些没眼看她这副做作的模样,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语。 宋晚敏锐的捕捉到君九宸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默默反省了一下,莫非是自己装的太过惊讶,显得有些不太稳重可靠了么? 可她一个小姑娘,听到这造反之事,惊讶一些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 只是话虽如此,她还是十分识时务的收敛了几分面上的惊讶之色,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王爷愿意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民女,便是信任我。” “民女一定会尽力而为,绝不辜负王爷的信任的!” 君九宸看着信誓旦旦的宋晚,心中却对她就是宋晚的事实更加笃定了几分。 至于福伯说的宋易除了赶他出相府外,并未对他做过其他事的话,他自然是不会轻信的…… 毕竟除了宋易与宋晚,没有人能支使得动宋九。 而那枚桃花簪…… 连带着相府地形图的随风潜入相府,都会被宋七宋九发现,可见外人要从相府不动声色的将这般私密的东西偷出来,栽赃嫁祸,有多难。 他这一生的遭遇,让他本不愿轻信任何人,但五年前,他相信过她与宋易一次。 但也是那唯一一次,却险些让他与跟随他的所有人一同陷入万劫不复。 若他只因为三言两语便轻易的动摇,如何对得起那些冒死将他救出来的旧人。 所以如今,他宁可只相信自己曾亲眼看到的事实。 如此,才不会被对她的爱意蒙蔽双眼。 而他不立即处置了她…… 绝对不是心软。 她即便忘记了他,也是在他死之后……在她将那枚桃花簪还给他,说他不过是云峥的替身,将她的心意践踏之后,福伯说她是因为忘了他才嫁给云峥,不过是尽力美化当年之事,让他没那么恨她,恨相府,再利用他对宋晚的真心一次也说不定…… 而且,当年相府诱杀他的事,也是铁一样的事实。 他只是觉得…… 既然他还没想好要如何处置她,眼下又还得靠着她替自己解毒…… 那容她些时间,等他想清楚再做决定也不迟。 绝对不是。 心软。 第125章 不愿走 宋晚回到江府后,还来不及细想今日之事,红裳便过来回报说陈泰已经在堂中候着了。 宋晚这才想起昨日自己让陈泰过来的事。 当即先收敛了心神,带着两个丫头一同来到了正堂之中。 只是看见陈泰的时候,宋晚却明显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颓然,并不像是过来谢恩的样子。 “你不是去替聂姑娘赎身吗?” “这是怎么了?看着这般没有精神。” 陈泰面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他自怀中拿出一张银票,朝宋晚的方向递了递。 “多谢小姐关心,这是您前几日让红裳姑娘拿给我的三千两银票。” “今日我过来,就是想将这银票归还的。” 宋晚闻言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那红袖招的行首出尔反尔,说银子不够?” 陈泰却摇了摇头,顿了顿后,才带着几分怅然若失的开口道。 “小姐多虑了,并非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双双自己不愿随我走。” 宋晚对陈泰的话颇感意外。 按照陈泰从前的说辞,他与那位名为聂双双的姑娘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那位聂姑娘也一直在等着心上人救自己脱离苦海。 怎么如今得偿所愿,她却忽然不愿走了呢?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晚想着出声询问道。 陈泰听到宋晚的问话却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宋晚。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6节 “小姐可知当今太后的母家苏氏” 宋晚闻言不由蹙了蹙眉。 苏氏? 她自然也是有所耳闻的。 前些日子他忙着荣军坊的事情之时,偶尔听柳氏提起过。 而柳氏之所以提起,是因为苏家人上京后,都是由沈嘉和负责安置的。 听说这一个月来,沈嘉和还时常带着苏家嫡长子苏子尧和太后的胞妹苏翎儿出席各个官眷府邸的宴会,很是活络。 这一点,宋晚倒是有些佩服沈嘉和的。 她与裴清言婚前苟且,珠胎暗结的事,可是这上京的贵女、夫人们最为不耻的。 那日离开京兆尹后,背后有多少人在议论此事不得而知,更何况裴清言还因此遭了贬斥,将事情闹得愈发不可收拾。 就连裴玉娇自那日之后,也是从未出过府门半步。 她却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如同个没事人一样。 这般强大的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过…… “苏氏?此事同苏家有何关系?” 陈泰的声音愈发低沉了一些,细听之下,似乎还带着一丝自嘲与悔意。 “苏家那位嫡长子苏子尧自听双双弹奏过一次琵琶后,便极为欣赏她,当即便包下了她一整个月。” “我去替双双赎身之时,她说那位苏公子待她极好,这一个月来只是听她弹奏,饮酒作乐,却并未勉强过她。” “他还答应双双,待时机成熟时,会替她赎身,想办法替她换回良籍……所以……她日后会一心一意的跟着他,让我不要再念着她了,拿着这三千两银子,寻个清白的姑娘,好好过日子。” 宋晚只觉这般轻易便放弃,倒不像是陈泰的性子。 “她如此说,你便信了?” 陈泰无力的摇了摇头,往日精明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阴霾。 “自然是不信的,所以这两日,我不吃不喝,寸步不离的守在红袖招门口,想再见她一面,让她改变心意,同我一起走。” “不管她有什么苦衷,我们都能一起商议着解决。” 陈泰说着面上的悔恨之色愈甚。 “然后,我终于见到了她,她却心平气和的同我说,原本是想给彼此之间留一丝念想的,可既然她好言相劝我不听,她便同我实话实说了。” “她说,这些年来,她其实心中一直是怨我的,怨我明明只要愿意抛下一些东西,便可以救她脱离苦海,可我却非要坚守什么所谓的底线……” “可见她在我心中,也并非那么重要。” “而她,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死了心,给我希望,也不过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罢了,可如今,她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便不想再跟着我为了还小姐这三千两银子,将后半辈子都卖给小姐,为奴为婢了……” “她已经在红袖招过习惯了有人伺候,锦衣玉食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从前了,而这些,那位苏公子都可以给她,而且,他毕竟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若她跟了他,从此以后,便不会随便什么人,都能拿着她的过往说事,欺辱于她……” “就如那日的海棠姑娘一样,即便从了良,却依旧是贱籍,摆脱不了低贱的过往,被人轻视……” “她早已受够了那种看人脸色的日子了,如今只想要寻一个有权势之人,有枝可依,即便……是做一个妾室、甚至外室,也无妨!” “她还……求我……让我不要再纠缠于她,免得那位苏公子知道了心生不悦,毁了她后半辈子的安稳……” 陈泰说着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双双说的这些话,是有道理的…… 的确是他,不肯放下心中那所谓的底线,并自以为是的以为,她也是同她一样的,会一直等着他。 她如何能不对他失望? 而且扪心自问,他将双双赎回来后,当真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又当真可以拍着胸脯说,能护住她一生一世的周全吗? 并不是…… 如今的他,除了这个人,什么都没有。 这赎人的三千两银子,他也不可能就这般理所当然的收下的。 双双那般了解他,自然是知道,他其实已经决心将自己的下半辈子卖给江小姐的。 而江家毕竟只是一介商贾之家,他跟着江小姐,又能有多远大的前程? 所以,她弃了他,选择苏子尧,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126章 倾诉 宋晚闻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她并未见过那位聂姑娘,也不知道她的为人。 无法判断她这么做,究竟是真的另有苦衷,还是只是出自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我知道了,红裳,既然他坚持,便先将银票收起来吧。” 宋晚说着,又转而看向陈泰。 “只是我若是你,若当真觉得对她心怀亏欠,想成全她的选择,也得先弄清楚那个苏家公子是否是可以托付之人才行……” “若你改了主意,可以随时寻我将银子拿回去。” 陈泰点了点头。 “谢小姐提点,我知道的。” …… 陈泰离开之后,红裳有些迟疑的看向宋晚。 “小姐,奴婢总觉得那位双双姑娘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的。” “小姐何不主动帮帮陈泰?” 宋晚却摇了摇头。 “这感情的事,旁人是最不好插手的。” “他既没有开口,我若贸然掺和进去,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红裳却一反常态的继续劝说道。 “可是奴婢瞧着陈公子身在其中,早已被情绪左右,未必能抽出身来理性看待这件事。” “双双姑娘与他这许多年的情分,岂会朝夕之间便改了态度?这其中若说没有什么旁的缘由,奴婢是不信的。” “小姐若能以局外人的身份想办法从中周旋一二,说不定便能成就一桩好姻缘……” 宋晚看着与往常稳重的性子截然不同红裳,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个丫头似乎对于陈泰与那位聂姑娘的事,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想来,是与她从前的那一段遭遇有关吧。 虽然柳氏说她将红裳赎出来的时候,红裳还未正式挂牌接客,可她总觉的以红裳对于那段过往的讳莫如深。 定是还发生过一些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从而留下了一些心结。 这也导致了她如今有些沉默寡言的性情。 “陈泰与我们相熟,我们自然是愿意站在他的立场上看待问题。” “可我们又怎么知道我们以为的好姻缘,是那位聂姑娘想要的呢?” “而且便是我想帮忙,也得陈泰自己先想清楚才行,我看他今日的模样,怕是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坚持也好,放弃也罢,总归是要他自己先下定决心的。” “若非要帮忙……那个苏子尧,我们倒是可以帮着打听一下……” 红裳心中也知道小姐的话说的有道理。 毕竟陈泰自己都没有开口,小姐要帮,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而若那位苏公子当真是个好的,又真心欣赏双双姑娘那一手琵琶技艺,那对她来说,也的确算得上一位良人。 她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她们的年少情谊。 因着替小姐办事,如今她与陈泰如今也算熟识了,所以对于他这些年为了替聂姑娘赎身所做的努力,她也是知晓的。 她原以为不用等多久便可以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谁曾想,世事难料。 红裳想着眼神中有一丝落寞。 “小姐说的是,是奴婢想岔了。” 宋晚却只静静的看着红裳。 “你并非想岔了,而是心中存着事。” “我知你心中或许有些心结,也可能是从那位聂姑娘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的影子,便格外想给她与陈泰一份圆满。” “可那终究是她们二人的事,你自己的心结,需你自己亲自去解才行……” “红裳,人总是要向前走的,不能总被过去困住手脚。” 虽然她这样子与绿萝互补是极好的,她却不愿看着她总是如此压抑着自己。 将事情都放在心里。 毕竟说起来红裳比绿萝也大不了多少,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而已。 红裳看着小姐澄澈的眼眸,眼中有一丝动容。 小姐说的不错,她的确是自双双姑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其实,她从前在上京之时,也有过一个两情相悦之人,她答应过他,待她被主家放出府来,便同她成婚。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7节 只是后来她受主家所累,沦为了罪奴,而后又被辗转卖入妓院。 原本对于自己这辈子,她早已不做奢望,只想以死相抗。 谁知他却寻着消息找上了门来…… 可那时她虽然并未开始接客便被江夫人赎了身。 但那老鸨早就因她宁死不肯妥协心生怒意,让妓院里养着的那些打手…… 破了她的身子。 那些狰狞的笑声,下流的话语,如同一场噩梦,印在了她的心底,挥之不去…… 她没有勇气再去面对他的一腔真心。 更不敢对他说出实情。 她觉得自己脏了,再也配不上他,更不想耽误他,便对着他说了许多绝情的话,逼他离开。 而待她跟随小姐再次回到上京,重新见到那人之时,那人已然娶妻生子,看上去十分幸福。 她心中其实是为他高兴的。 只是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面上流露出那般真切笑容时,她又有那么一丝落寞。 因为她知道,或许那个时候,只要她勇敢一点,迈出那一步,那一切,原本也可能是属于她的…… 却被她亲手掐灭了。 所以当她听到陈泰说的那句“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时,才会那般动容。 她无比想要看到他们跨越阻碍,终得圆满。 仿佛如此,便能弥补她心中的那丝遗憾,也让她相信,即便没了清白的身子,却仍值得被人真心相待。 心绪翻涌间,红裳终于是将埋在心底许久的事,对宋晚与绿萝说了出来。 “奴婢只是觉得,或许双双姑娘,也同当初的我一样。” “而有些事一错过,便是一生……” 红裳说着,含在眼底的泪水终究是落了下来,并逐渐汹涌。 为了那份已然不能弥补的遗憾…… 也为了那段挥之不去的痛苦记忆。 第127章 红袖招 安抚好红裳后,宋晚便让她早早的下去休息了。 夜幕垂下,绿萝一边替自家小姐梳着头,一边开口道。 “小姐,奴婢觉得红裳姐姐好可怜,要是红裳姐姐的心上人如今没有成婚,一直等着她,该多好。” “小姐不如便出手帮一帮陈泰吧,否则若是那位聂姑娘当真同红裳姐姐一样,岂不是两个人都要后悔一生?” 陈泰替小姐做事也有一些时日,小姐对他的能力也是大加赞赏的。 他为人又颇为仗义,还时常寻些稀奇玩意给她们这些丫头。 她实在也有些不忍心看他落得这个结局。 而且…… 若是他能与聂姑娘有个好结局,红裳姐姐定然会开心,也对自己的未来重拾一些信心的。 宋晚看着镜子中满脸愁容的绿萝,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罢了,虽然她并不喜欢贸然掺和他人的私事。 但是这些都是忠心耿耿跟着自己的人,她也能坐视不理。 “罢了,虽然去了未必有用,但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 她把握好分寸,便也是了。 绿萝闻言当即面露喜色,眼前一亮。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姐最是心善,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宋晚只笑着摇了摇头。 …… 天光大亮。 次日一早,宋晚便戴上了惟帽,在城门口远远的目送父亲带着一行人出了城。 父亲此次南下,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心中应当也是高兴的吧…… 直到看着父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帘,宋晚才有些不舍的收回了视线,带着红裳与绿萝折返,朝红袖招的方向而去。 既然答应了绿萝,自然要速战速决。 只是她终究是女儿身,出入红袖招并不方便,得寻个合理的由头才行。 什么女扮男装的,宋晚倒是从未想过。 毕竟江晚乔这江南女子标准的娇小身板,不会换了件衣裳便让人辨不出男女。 就说她这眉眼、体态,便是再如何伪装,对于那些在风月场所阅人无数的人来说,也是欲盖弥彰,多此一举。 所以思虑再三后,宋晚觉得还是得动用自己的老本行。 行医。 红袖招晚上鱼龙混杂,不适合她们几个姑娘前去,但是白日未曾开张之时,却是一个好时机。 没过多久,主仆三人便来到一座装饰精致的三层小楼前。 见到三个水灵灵的姑娘家出现在门口,驻足不前,很快便有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走了出来,调笑道。 “哟,三位小娘子是不是走错门了。” “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红裳见着这两个人,想到曾经玷污了自己的那些打手,不由自主的捏了捏掌心,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异常来。 只走上前去,镇定自若的扬声道。 “我家小姐姓江,是上京有名的女大夫。” “因着听说上京城无人愿意上门替红楼女子看诊,心生怜悯,特意挑了这个时间前来,想趁你们歇业之时给你们楼里的姑娘诊治一二,算作行善积德。” “还请进去通报一声。” 听到红裳如此说,那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耳语了几句后,倒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进去禀报了。 不多时,一个身着深紫色长裙,虽然看上去年纪略长,身姿却依旧妖娆的女子便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后,很快锁定在了宋晚身上,而后,她忽而掩唇一笑,风情万种的道。 “想不到这传闻中的女神医竟然生的这般绝色。” “绕是奴家这见惯了各色美人的,也不禁晃了眼呢……若是姑娘来我这红袖招,定然能名动京城……” 第128章 聂双双 绿萝见这女子说话竟这般没有分寸,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胡说什么!” “我家小姐可是清白人家,你怎可随意辱我家小姐的名节?” 宋晚见状忙拉住了有些激动的欲上前的绿萝,看向眼前的紫衣女子,颇为淡然的道。 “我们主仆三人今日的来意,方才已然说明。” “原也一时起意,若是你这楼里的姑娘并无需要,我们便告辞了。” 那紫衣女子见宋晚当真起身欲走,忙妩媚一笑。 “哎呀,瞧我这张嘴,当真是口无遮拦。” “姑娘莫急,我方才不过说笑而已,姑娘切莫往心里去。” “姑娘当初替寻芳阁的海棠姑娘出头之事,奴家也听人说起过,如今你能亲自前来,我们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姑娘快请进!” 虽然红袖招不比上京那些只做皮肉生意的妓院。 楼里的姑娘都多才多艺,还颇有几分雅名。 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替那些自诩清高,偏又喜好美色的公子哥们寻一个好听些的由头罢了。 用行商之人的话来说,便是待价而沽,最后该做的还是都做的。 平日虽然多给些银钱,私下也能请动一些大夫给一些身体不适的姑娘看病,但到底不是什么有名望的大夫。 况且有一些难言之隐,同那些男大夫说也多有不便。 这红楼里来来去去的人多,且杂,最怕的便是患了一些传染病而不自知,坏了楼里的招牌。 如今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女大夫,还说要统一给楼里所有的姑娘都瞧一瞧,她自然是欢迎的。 一行人很快进入了红袖招。 宋晚入目所及之处便是一个宽敞的前厅,堂中正中央设有一方舞台,背景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屏风图,两侧配有鼓、琴、笛等乐器。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8节 那山水屏风做工与画工都极为精巧,看上去倒的确有几分风雅的意味。 舞台的前方摆放着舒适的坐榻和几案,只是因着此刻空无一人,显出几分空荡。 二楼则是姑娘们的住处,一共有十二间,每间房都以诗词命名,如“在水一方”、“月满西楼”等。 宋晚替二楼的十二位姑娘一一把过脉后,便来到了三楼。 三楼的房间只有四间,比二楼的大上许多,是四个当红的姑娘居住的。 陈泰口中的那位聂姑娘便住其中的一间名为“半遮面”的房间。 因着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宋晚进入房间的时候,便见着一袭水红色衣衫,明眸皓齿的女子已然候在了那里,身后立着一个小丫头。 见宋晚进来,聂双双嘴角含了几分笑意。 “有劳江小姐了。” 宋晚在她身前坐下。 “姑娘客气了,请姑娘将手上来吧,我先替姑娘把把脉,姑娘平日若是有哪里感觉不适的,也可说与我听。” 聂双双依言将手搁在了眼前的桌面上。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若非要说,就是近来月事有些不规律,且每次都疼痛的十分厉害而已。” 宋晚闻言点了点,将手放在双双的手腕间,凝神。 片刻后,她的眉心几不可察的蹙了蹙,却又很快恢复正常的将手放了下来,询问道。 “姑娘可是经常服用避子的汤药?” “是。”聂双双点头。 “那便是了,你这月事不正常,且每次疼痛难忍的情况,同方才我看过的楼里其他几位姑娘差不多,都是喝多了避子汤药,伤了身子所致。” “我开一副调理身子的方子给你便是。” “不过……你的脉象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我有一些较为私密的问题想单独问一问你,可否先将屋中之人屏退?” 聂双双闻言眼神中似乎是快速的闪过了一丝什么,却很快消弭于无形,而后便朝身后之人吩咐道。 “小桃,你先出去。” 聂双双身后的那个小丫头看了宋晚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听话的抬步走出了门去。 聂双双这才重新看向宋晚。 “江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宋晚见人都退了出去,这才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不瞒聂姑娘,其实我今日,是为你与陈泰的事而来。” 聂双双听到陈泰的名字,方才提起的心,却不自觉的稍稍松开了些。 她面色如常的看向宋晚,笑道。 “原来如此。” “其实今日听到江姑娘来的时候,我便想过这个可能。” “如此看来,姑娘很看重陈泰,如此也好,日后……我也能安心了的走自己的路了。” 陈泰如今是替谁做事,那三千两银子又是如何来的,自然是同她说过的。 宋晚见她态度从容,继续道。 “听姑娘话中的意思,想来此事你已经决定好了,不会再变?” 聂双双闻言没有丝毫迟疑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的话已经同他说的很清楚了。” “我与他有缘无份,如今亦有了自己的追求,姑娘便不要再枉费心思了。” “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姑娘替我好好劝劝他,俗话说,好聚好散,我们终究相识一场,我也不想将场面闹的太难看。” 第129章 迟了 宋晚仔细看着聂双双,发现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平稳,眼眸坚定,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或许她对陈泰说的那些话…… 未必不全是真的。 “姑娘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今日既然来了,有些话,我还是想对姑娘说。” “如你所说,我的确看重陈泰的本事,日后我们江家的生意,也有许多用得上他的地方,所以替你赎身的那三千两银子你不必过于担忧,他不用多久便能还上。” “我也相信他不会让你等太久,便能过上同你如今一样的生活,且会真心待你,如此,姑娘的决心可否会有变化?” 聂双双却只嫣然一笑。 “若能如此,我自然替他高兴。” “只是江小姐自己也应当知道,在这上京城中,并非有钱财便可以安心度日的。” “就如江小姐自己,即便家中家财万贯,想来也有不少烦恼,又何况他,所以,还请尊重我的抉择。” 话已至此,宋晚也知道多说无益。 聂双双在欢场生活多年,想要的,或许早已不是纯粹的爱情。 这一点,她其实觉得无可厚非。 而且对于这样一个身世可怜之人,她也没有立场指责。 “既然如此,那我便祝姑娘得遇良人,一世顺遂。” “至于陈泰,我可能便没有办法替姑娘劝说于他了,毕竟他为你执着了这些年,也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人生,虽说最终还是没能救姑娘出苦海,但对姑娘的那份情却是真心实意的,要放下,还得靠他自己慢慢想通才行。” 据红裳与绿萝所说,陈泰家中原也是个富户,读书也算出挑。 可就因为这位聂姑娘,他偷偷变卖家中的部分田产,被父母兄长一怒之下逐出了家门,而后便来到了上京,终日混迹在这上京城中,寻找生财之道。 这其中的曲折,看他如今认识的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便能窥得一二。 他虽然坚守了自己的最后一道底线不肯妥协,但要说他对这位双双姑娘不用心,那也是有失偏颇的。 聂双双听到宋晚的话,似乎也回忆起了一些过往。 心中涌起了一丝怀念,却很快被她压下。 “我知道了,多谢姑娘,我会的。” 这句,是回应宋晚祝她得遇良人,一世顺遂。 只是见小姐作势起身要走,红裳终是忍不住开口朝聂双双道。 “聂姑娘,你与陈泰毕竟是青梅竹马,也曾两心相悦,而那位苏公子与你认识的时日毕竟尚浅,终究有一丝冒险。” “以他的身份,也不会允许他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你当真……不再想想吗?” 聂双双却依旧只是笑意盈盈的应声道。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不管将来是什么,我都认。” 红裳闻言只觉心中情绪万千,却也知道自己贸然出口,已属僭越。 “我明白了,那便如小姐所言,祝姑娘日后能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 直到宋晚的身影离开,门框合拢,聂双双的眼底才渐渐氤氲出一层水雾。 她是真的等过陈泰的,可是……人总是会变的…… 若是,这位江姑娘出现的再早一点,在她的耐心还没有消磨殆尽之前…… 该多好…… 如此,她也不会行差踏错,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可是如今,一切都已经迟了…… 聂双思索间,她身旁的那位婢女已然走了进来,聂双双当即收敛了眼中的泪意。 “姑娘,江大夫方才同您说了些什么?”叫小桃的婢女开口询问。 聂双双眼中立即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你在门外不是应当听到了?何必明知故问?” “放心,她是为陈泰而来,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如今总不至于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吧……” 小桃闻言忙低下头去。 “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后又从袖中拿出一物递上前来。 “这是苏公子身旁的小厮送来的,苏公子说他今晚会过来,还请姑娘准备着。” 聂双双看着那丫头递上来的东西,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有抗拒……可细看之下,又似乎带着一丝向往。 而后,她便苦笑了一声,抬手接过。 “我知道了。” …… 宋晚替红袖招所有姑娘都诊过脉后,便向红袖招那个唤做芸娘的紫衣女子告辞。 “楼里的姑娘我都看过了,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一些小毛病我都留了方子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09节 “只是我看了一下,目前楼里姑娘惯用的避子药药效都太过猛烈,若长期服用,恐怕对她们的身子有所亏损。” “我另开了一张方子,你看一下,这上面的药会温和许多。” 她虽然是为了陈泰与聂双双的事情而来,但是能帮到楼里这些姑娘一些的,她自然也会尽力。 芸娘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接过宋晚递过来的方子,却有些担忧的道。 “江姑娘,这药若是温和了,药效会不会打折扣” “不瞒姑娘,做我们这行的啊,最忌讳的事情之一,便是怀上客人的孩子。” 到时候若是出了岔子,可是会坏了她们红袖招的招牌的。 宋晚只摇了摇头。 “你尽管放心,药效同原来那个是一样的。” 芸娘闻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将药方收了起来。 “好,那便谢过江姑娘了。” 宋晚颔首,没有过多停留的告辞了。 第130章 古怪 宋晚一行人离开红袖招后,便上了江家的马车。 红裳却敏锐的注意到自家小姐似乎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样,想着今日之事,红裳当即开口道。 “奴婢知道小姐今日前来有几分是因着奴婢,可今日见过聂姑娘后,奴婢也想明白了。” “小姐说的对,我是我,聂姑娘是聂姑娘,既然她已然下定了决心,还请小姐莫要再因此事费神了。” 宋晚此刻却不是在想陈泰与聂双双的事。 而是…… 今日她在聂双双的房中,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而且,聂双双的脉象,其实的确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只是她说不上来那是什么。 不像是病,也没有中毒,只是脉搏跳动比常人更快一些。 那味道……是在哪里闻到过呢? 宋晚想着在脑中仔细回忆了一番,而后,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对了! 是在方府,在方圆的父亲方侍郎身上。 他那日身上的味道,同聂双双房中即便用了花香与脂粉味掩盖,却仍残留的微末气味。 一模一样。 只是她曾听方圆说过,她父亲向来不好女色,应当不会同聂双双扯上什么关系才对,那这一模一样的味道,又是从何而来呢? 宋晚想着当即着看向红裳。 “让车夫掉头,我们去一趟方府。” …… 宋晚再次来到方府见到方圆的时候,立即发现这个最是活泼的姑娘明显同往日有些不同了。 尽管见着她的时候仍旧是笑着的,可眉宇间却分明带着一丝郁郁之气。 整个人还透着一丝憔悴。 宋晚同她闲聊了几句后,便出声询问道。 “圆圆,你可是有何心事?” 方圆闻言似乎是迟疑了一瞬,而后嘴角扯出一丝稍显勉强的笑意,故作轻松的道。 “当然有啊!” “父亲近日都不太让我出门了,还说让我同母亲一起学习管理内宅,理账什么的,日后嫁了人也能执掌好中馈。” “你是不知道,那些东西当真是枯燥极了,当真是闷坏我了。” 方圆并不是一个擅长伪装之人,所以对她这明显言不由衷的模样,宋晚自然是不信,便敛下眉去,故作失望的道。 “我记得圆圆说过,将我视作最好的朋友。” “怎么如今明明有了心事,却不肯同我说实话?莫非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唬我的?” 方圆看着晚姐姐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有些着急,忙拉了她的手。 “怎会,姐姐误会了,我并非有意瞒着你,只是……” 方圆说着顿了顿,犹豫着道。 “这段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宋晚见她心中果然有事,忙反握住方圆的手,悉声劝说道。 “既不知从何说起,便好好想一想,再慢慢说。” “说不定我能替你出个主意,分担一二也不一定……” “要是话太长,大不了我便厚着脸皮,求方夫人今夜留我下来,同你挤一挤,睡在一处,好不好?” 方圆听到母亲的名字,却咬了咬唇。 如今连她都见不到母亲的面,又何况晚姐姐。 只是对于晚姐姐,她是相信的。 她也并非想隐瞒,只是一时,的确不知该如何说起而已。 或许是因着见不到母亲,没有人倾诉,方圆思考了片刻,将近日发生的事在脑中都过了一遍后,终是缓缓的开口朝宋晚道。 “晚姐姐……如今我已经不叫方圆了。” “父亲说我本就生的这副模样,再取个圆字,出去了愈发惹人笑话,便做主替我另改了一个同音的名字,叫方沅。” “他还不许府中的厨子给我做任何荤食,母亲看我实在难受,悄悄给我送过两回东西,被父亲发现后……父亲竟然训斥了母亲。” 方圆说着似乎极为委屈一般,眼中快速的积聚起了泪水,语气也愈发激动起来。 “可是母亲说过,父亲当初替我取这个名字,是想我一生顺遂,圆满。” “可如今这个字到了他的眼中,却成了他的耻辱!” 宋晚听着方圆的话,心中也是极为惊讶。 她不是第一次来方府,也见过几次方侍郎。 可他与方夫人一样,对于这个独女,一向是爱若珍宝的。 如何这短短的时间,便改了态度。 “圆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大人一向疼爱于你。” “或许……他是想保护你,不忍看你继续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说不定?” 方圆的眼中却依旧盛满了难过。 “不,晚姐姐,你没有看到父亲如今看向我的眼神……那里面,分明只有嫌弃和不耐烦而已。” “不止如此……他还让我嫁给刑尚书那个混账的儿子!” 宋晚闻言微怔。 “刑尚书的儿子?” “刑子显?” 据她所知,刑尚书只有两个儿子,长子稳重,已经入朝为官,且已经娶了妻室,以方圆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为妾的,也不可能嫁给庶子。 所以方圆口中的这个混账,只能是刑子显。 方圆闻言颇为气愤的点了点头。 “不错,就是他!” “晚姐姐应当也听说过他吧,那可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混迹在市井中,眠花宿柳之人。” “这样的人,我便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嫁的!” 方圆之所以情绪这般大,并不只因为刑子显的名声。 更因为方侍郎在刑部十数载,更是刑尚书的左右手,因此平日方府与尚书府也多有往来。 可她每次与刑子显碰面,别说好好说话,不打起来都算好的,只因刑子显那张嘴,着实是毒的紧。 她恨死他了,恨不得永远都不见他才好,又怎会愿意嫁给他…… 第131章 争执 宋晚自然知道刑子显是个怎样的人。 虽说并非大奸大恶之辈,可在常人眼中,的确算不上良配。 方侍郎做出这个决定,着实是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虽说他身在兵部,刑尚书是他的顶头上司,可他在这侍郎之位上做了许多年,地位稳固,又有政绩。 即便要同上峰处好关系,也着实不需要用女儿的姻缘去维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0节 他何故如此? “那方夫人呢?她也同意你父亲的意思?” 方圆听到母亲的名字,眼里的泪流的愈发汹涌。 “自然是不同意的。” “母亲因着此事,三番四次的同父亲起了争执,可最后父亲一怒之下,竟然关了母亲的禁闭,还连着数日歇在府中姨娘屋中,未曾去看过母亲一眼。” “好在因为母亲的态度,父亲这几日来到底是没有再提此事了……” 方圆说着抽噎了一下,抓住宋晚的袖子。 “晚姐姐,父亲性子温和,这些年与母亲一向恩爱无比,我甚至从未见过他与母亲大声争吵过。” “可这些日子,他就同中了邪一般,性情大变,稍有不顺心便斥责下人。” “你说,我父亲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她实在有些不愿相信,她最为敬仰的父亲,忽然便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宋晚自袖中拿出帕子,替方沅擦去眼中面上的泪渍。 正准备再说什么,方圆屋里的丫头忽然快步走了进来。 “小姐,老爷回来了,如今正往您院子里来。” 方圆闻言忙就着宋晚手中的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带着几分着急的朝宋晚道。 “晚姐姐,我今日同给你说的这些,你待会千万不要同我父亲说起。” “免得他对你发脾气。” 父亲如今喜怒不定,她不想连带着晚姐姐也受了委屈。 而方圆的话才刚落音,便见方侍郎自门外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没想到方沅屋子里还有旁人,脚步顿了顿后,才放缓了步伐走进来。 宋晚当即起身行礼。 “见过方大人。” 方忠在屋中坐下,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宋晚。 “江姑娘怎么来了?” 宋晚此刻亲眼看见方侍郎,才觉方圆的话说的不错。 从前方侍郎待人总是亲切有礼的,哪怕是上回他来方府,他的语气也不如现下这般冷淡。 而且此刻他整个人看上去,也同从前大不一样。 眉宇间,似乎有一丝躁郁之气。 压下心中的情绪,宋晚应声道。 “许久没见圆圆了,今日特意过来寻她说说话。” 方忠看着自己女儿面上那遮掩不住的泪痕,微微蹙了蹙眉。 “江姑娘前些日子帮着宋相忙漠北军的事,自然是不得空的。” “不过今日不凑巧,我刚好有事要同沅沅商量,便不多留江姑娘了。” 宋晚听着这明显的逐客令,也知道自己不好再多说什么。 而且…… 方忠方才经过她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无比的确认,他身上的这丝气味,与聂双双屋中的别无二致。 加上今日方圆所说的方侍郎性情大变的话。 宋晚几乎可以断定,这事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她敛下眼睫,朝方忠又行了个万福礼。 “既如此,那民女便告辞了。” “沅沅,我下次再来寻你。” 方沅闻言点了点头。 有些歉意的看了宋晚一眼,却碍于父亲,不敢多说,只应了一声。 “好。”便目送宋晚出了门。 待人离开,方忠才将目光重新转向女儿。 声音倒是比方才温和了一些。 “她如今毕竟是和离之身,还是个身份低贱的商户之女,你日后还是少同她来往,传出去不好听。” 方沅见父亲今日对她的态度还算正常,先是小小松了一口气,而后才试探的道。 “父亲,晚姐姐是个好人,还救过我的命,父亲从前不是也夸赞过她吗?” 方忠虽然有些不满女儿驳斥他的话,但今日他方才从醉仙居回来,整个人感觉都极好。 所以语气依旧平和。 “从前她好歹是宁远侯府的少夫人,自然同如今不同。” “总之,你记住为父的话便是,父亲总不会害你。” 方沅见父亲依旧坚持己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同他争辩。 左右听不听,还是她自己决定。 只是听父亲说出这句总不会害她的话,她转念一想,便带着几分希冀的开口道。 “父亲既然说不会害我,那女儿与刑子显的亲事……可否作罢了?” 方忠见女儿竟还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语气终于是带上了一丝不耐。 “胡说,已经定下的事,怎能随意作罢,今日我来寻你,也正是为了此事。” “我已经同刑尚书商议好了,明日你便随我出门与刑公子见一见,将这门婚事定下来,你记得好生准备准备。” 方圆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原以为她与母亲这般激烈的反对后,父亲已经在仔细考虑此事了。 谁知道父亲的态度竟然丝毫没有转变,反而要将此事提前,当即有一些激动。 “父亲,女儿已经说过了,我不愿意!您为何还是要一意孤行?” 方忠见她如此,声音也不由变得严厉起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反抗。” “那刑家小儿子是家中幼子,最是受刑夫人宠爱,生的也是相貌堂堂。” “我还是同刑尚书保证过,会在你出嫁之前监督你,让你清减下来,同你母亲好好学习内务,他才同意这门婚事,你还不乐意了……” “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副样子,刑公子有哪一点配不上你?” 第132章 宋颜的心思 方圆听着父亲竟然毫无避讳的说出这般扎心的话,眼中的泪再次忍不住落了下来。 情绪激动之下,她满是失望的朝方忠喊道。 “他若是当真那么好,怎会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 “父亲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为了女儿好,我看父亲就是想利用我的婚事讨好刑尚书,好往上爬!” “您若非要逼女儿去,女儿便也不会顾及您的脸面了,届时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父亲可不要怪女儿!” 方沅的话刚说完,一个巴掌便猝不及防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混账!” 方沅感受着面颊上传来的刺痛,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父亲。 “父亲……您打我?” 她长这么大,父亲还从未对她动过手…… 为什么…… 感受到女儿震惊而又伤心的视线,方忠也有些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眼中快速的划过了一丝懊悔,却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将手背过去,不看方沅的眼睛。 “总之,明日一早,我会来接你,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而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方沅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悲痛之色。 只是片刻后,她眼中那抹悲痛又转为坚决,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父亲既然一定要逼她,她便去! 但是。 她也会让父亲看到她的决心。 …… 宋晚出了方府后,便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脑中则快速搜寻着陆明手札上记载的内容,想看看这世上有没有这种气味特殊,或许…… 还能让人性情大变的药物记载。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1节 却一无所获。 于是回到江家后,她便又开始翻阅起前些日子让人搜罗回来的各种医术典籍。 直到入了夜,才有些失望的放下。 下了决心要将小姐的身子养回来的绿萝见小姐迟迟不入睡,如同一个老妈子一般及时出现,催促着小姐去睡觉。 宋晚被她磨的无法,只得先将此事放下,沐浴更衣,躺在床上。 却迟迟未能入睡 接连在两个毫不相关的人身上闻到这样的气味,又同样是在近日性情发生了些变化的。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中定然藏着什么秘密,甚至…… 阴谋。 只是民间的书籍毕竟有限,就她买回来这些医书,记载甚至有许多不准确之处,想要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只怕不容易。 若是…… 能去一趟宫中的文渊阁便好了。 她听父亲说过,那里的藏书包罗万象,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要如何入宫呢? 宋晚想着,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人影。 对了,君九宸。 明日刚好便要去摄政王府替他驱毒,那……求一求他又何妨? …… 而此时的相府。 宋颜房间的烛火也依旧亮着,未曾入睡。 她坐在灯下,手中绣着一个绣帕,那蓝色的缎面上,一朵小小的云,已然可以窥见雏形。 只是此刻,那拿着绣针的手,却活动的格外缓慢。 显然是在分神想些什么。 得知“宋十”还活着,她最初的反应的确是害怕与恐惧。 害怕他与父亲将事情挑明后,有一日会查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父亲如今出了城,而且此去,没有两三个月回不来。 然后,她的心思便飞快的转了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 君九宸还活着,对如今的她来说,也未必全是坏消息。 她并不愿听从怀王的胁迫,出卖父亲。 即便她告知了他父亲与江家的事,也不过是因为不得不做些什么先稳住怀王,免得他当真将当年之事捅到父亲面前而已。 她还特意将时间拖延到漠北军将要入城之前的一日。 她想着或许如此,怀王或许便没有时间阻止。 至于怀王让她查的父亲手中的底牌,她便是真的查到,也不想告诉怀王。 因为她心中清楚的知道,女子这一世的底气,都是来自父亲与夫君,父亲一旦失去底牌,相府也不会得了好。 而那个人那般耀眼,届时她又如何有站在他身边的底气。 兄长也说了,若他今秋秋闱中了榜,便会同父亲提起将母亲扶正之事。 她再在祖母耳边提一提。 此事……未必不可能。 父亲从前不过是顾及长姐,怕她见着有人代替了自己母亲的位置,心中难受。 可是如今不同了,这个相府嫡女的位置…… 她也是想坐一坐的。 而怀王之所以敢以当年之事胁迫她,还违背了对她的承诺。 无非是因为人死灯灭。那件事再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但是现在,宋十活过来了。 不仅活过来了,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那形势不就反过来了吗?这件事情,再次成了她手中的把柄。 或许,她可以借着此事,想想办法,在父亲回京前…… 将她与云世子的亲事。 做实。 届时父亲便是回来,也阻止不了她了…… 她总归是父亲的女儿,如今还是唯一的女儿,父亲重视亲情,总是会原谅他的…… 宋颜想着,仔细端详着绣帕上已然绣成的那朵小小的云。 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 这或许。 便是上天送到她手中的一份机遇吧…… …… 第133章 等他 黎明破晓,将所有黑夜中的心思掩藏。 宋晚梳洗完毕后,便同平日一样与江正、柳氏一同用早膳。 江正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的看向宋晚道。 “乔乔,你要的那些药材今日都已经运到上京,我已经安排人送去荣军坊,马上便可以开始制药了。” “虽然该教的都已经教过了,前面也给漠北军制了一小批药,效果都不错,但这毕竟是我们江家药铺第一批对外出售的药,大意不得,还是得你亲自盯着好一些。” “我今日会与你母亲先行过去安排,你瞧着时间过来便是。” 宋晚也这事马虎不得,当即应声道。 “我知道了,父亲。” 江正闻言点了点头,只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般,继续道。 “好,只是如今我们这铺子也已然装修好,待药制成便可以正式开张。” “你今日去摄政王府,也顺便同摄政王提一下那题字的事……” 漠北军的事情完成后,朝廷颁下的旨意上也只说了准江家入仕之事,还赏了些御赐之物,夸赞江家仁义。 这虽然让江家在上京有了一些名声。 可江家最初愿意拿出这么多银子的初衷,却是要依靠摄政王的名声震慑小人的。 如今那题字迟迟没有下来,他始终有些不心安。 宋晚也知晓父亲如此担心的原因,这些日子她同柳氏聊天的时候,听说了不少江正从前在江南之时被当地官员欺压之事,出尔反尔什么的,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是以对于这些权贵,他心中其实是没有多少信任的。 这次之所以愿意相信父亲同君九宸,一是行事所迫,二也是因着她再三劝说。 毕竟是一百万两的现银给出去,尘埃落定前,他不放心也是应当的。 “父亲放心,女儿同摄政王也打了一些时日的交道了,他应当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而且他如今还得靠着女儿解毒救命呢,哪里敢说话不算数。” 江正听女儿这般说,这才将一颗心放到实处。 只是看着女儿略显清瘦的小身板,他又叹息了一声。 “如此便好,这些日子你四处奔波,人看着都消瘦了些,父亲母亲也是心疼,只是这成药之事只有你把关父亲才放心。” “辛苦乔乔了。” 其实原本这些事该他去同摄政王交涉的。 奈何那位摄政王说不喜与陌生人打交道,既然一开始便是由自家女儿同他谈的,也熟悉了,今后便都由女儿同他交涉。 他也只能听从。 江晚乔见江正这般严肃的模样,只掩唇一笑,朝柳氏打趣道。 “母亲,你看父亲,竟还同女儿客套起来了,女儿也姓江,父亲莫非是因着女儿嫁过人,便将我当成外人了不成。” 柳氏闻言不出意外的帮着女儿嗔了江正一眼。 “你看你,说的什么话。” 江正被妻女调笑也不恼,只哈哈笑了两声,十分自觉的朝妻女认错。 席间的气氛顿时便轻松了起来。 …… 用完早膳后,江正便与柳氏坐了马车出门,前往荣军坊。 宋晚想着这个时间君九宸或许还未下朝,又在库房中精挑细选了一份礼物,才不急不慢的上了马车。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2节 既然是去求人,自然得有求人的态度。 礼多人不怪。 上次她送他的那个面具不曾见他戴过,想来是不喜欢的。 那便换一个。 不过待宋晚带着红裳来到摄政王府后,下人却回话说君九宸仍未回来。 宋晚只得安心的等。 只是这一等,便是一个下午。 等到宋晚在摄政王府用了午膳,又用了晚膳,人还没有回来。 君九宸只中途派人回来说过一声,今日宫中事务颇多,若她有事可先行回去,改为明日。 宋晚想着若是君九宸不愿意帮忙,自己明日还得去荣军坊,怕是要在那里待上几日,就未曾离开。 直到戌时时分,天上已经开始隐隐现出点点星光之时,君九宸才终于踏入了府内。 当即有下人上前禀明江大夫还没有走,如今正在给她安排的偏房内小憩的事。 “王爷,可要属下去请江小姐过来?” 君九宸想了想。 “不必,本王亲自去。” 君九宸到偏殿门口的时候,便见红裳正守在门外,见君九宸前来,她忙矮身行礼。 “见过王爷。” 君九宸瞥了一眼关着的房门。 “你家小姐在里面?” 红裳恭敬的应声。 “是,我家小姐原本就有午间小憩的习惯,今日因着等王爷未曾歇息,用过晚膳后便有些困乏,嘱咐我们待王爷回来再通知她。” “奴婢这便去叫醒小姐,请王爷稍后。” 红裳说着便欲转身入内,君九宸却唤住了她。 “不必了,左右制药浴还得一会,既然睡了,便让她继续睡着。” “你去将她带来的药拿出来,带人下去先准备着便是。” “待本王用完晚膳,药浴也准备好了,再叫醒她不迟。” 红裳闻言迟疑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小姐这几日都睡的不好,今日起来的时候眼下还有一丝乌青,只是被她用胭脂盖住了才不显,她私心也是想让小姐多休息一会的。 想着左右小姐也算摄政王府的常客了,摄政王府的下人都极为有规矩,她走开一会,应当也无妨,便开口道。 “是,王爷。” 而后,便轻轻的推开房门,拿出小姐的药箱,而后又轻手轻脚的合上房门,离开。 君九宸见红裳离开,却并未如方才所说的去用晚膳。 而是稍稍迟疑了片刻后,重新推开了那扇刚刚关上的房门。 缓步走了进去。 第134章 王爷看喜不喜欢 君九宸踏入房间后,便见宋晚正在侧躺在靠近窗边的一张罗汉床上。 月色倾泻在她那夏日薄衫上现出好看的曲线,配上那张精致的五官,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带着几分朦胧的不真实感。 君九宸垂眸看着睡得正沉的人,眼中却滑过一丝意味不明神色。 她当真还是同从前一样胆大,在这外男的府邸也能睡的这般安稳。 而似乎……当初在相府之时,他也曾这般站在她闺阁的软榻前这般看着她。 那时他因为母妃的血仇,极力压抑着已然为她跳动的心,在白日面对她的纠缠之时表现得丝毫不为所动。 夜晚却总忍不住这样看着她。 那时,他也曾想过。 待他报了母妃的血仇,余生便只守着她一人。 什么皇子身份,他也从未想过要拿回来。 因为那个皇宫,那个父皇,对于他而言,没有丝毫的留恋。 那时,她或许也会像现在这样,在属于她们的家中,等着他回来。 他知道她与宋易父女情深,不舍分开。 所以,他会在相府附近置一间宅子,让她可以随时回府与父亲相见。 她可以去做她任何想做的事。 而他,就只守着她…… 足矣。 君九宸想着眸色又黯了几分。 虽然在漠北的那五年,他心中设想过一万次若是遇到她,要如何报复她。 可他不得不承认,在他亲眼看着她坠崖的那一刻,他便明白,那些年他对她刻在骨子里。 不止只有恨! 所以当确认她当真还活着时,那些手段,他一样也使不出来。 更不知道要如何对她,才能将心中的爱与恨浇灭。 而就在君九宸思绪万千的时候,宋晚若有所感的睁开了眼睛。 乍然看到身前站了一个人影,宋晚立即心中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直到看清君九宸的脸后,她才心下稍安,起身朝负手而立的人行礼。 “王爷。” 奇怪,这人怎么单独出现在她面前,红裳呢? 君九宸见她醒了过来,很快收敛了眼中的神色,装作若无其事的道。 “本王刚好进来取个东西,既然你醒了,便去准备药浴吧。” “我已经让你那丫头先过去了。” 原来是进来取东西,宋晚想着。 却并未如君九宸所说的离去,而是噙着一双笑眼看向君九宸。 “原来如此,不过红裳那丫头这些时日已经对准备药浴轻车熟路了,不必民女插手。” “民女今日刚好带了一份礼物给王爷,不如民女先拿给王爷看看?” 君九宸看着眼前过于殷勤的人,挑眉。 “礼物?” 宋晚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王爷稍候。”语毕,便快步走到屋中的小方桌上,拿过一个小小的四方形锦盒。 而后又快速的折返回来,一脸献宝似的看向君九宸。 “这可是我父亲在江南花了好大的力气寻过来的。” “王爷快看看可喜欢?” 君九宸瞥了宋晚一眼,对于她这样的表情再是熟悉不过。 从前在相府之时,每当她想背着宋易求他办什么离经叛道的事。 便是这副模样。 没有伸手接过锦盒,他垂眸看着如今身量还不到他肩膀处的女子,语调慵懒的道。 “本王听说过一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小姐又惯会顺杆爬,你的礼物,本王可不敢轻易收。” 可宋晚是谁,脸皮早就练的无比厚实。 所以即便被戳穿心思,面上也丝毫没有尴尬之色。 只将手又朝他的方向递了递。 “民女便是当真有事要求王爷,也定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礼物既然都已经带来了,王爷不如先看看?毕竟也是民女的一片心意。” 君九宸看着眼前女子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心下微动,终于是抬手将她手中的锦盒接了过来。 只是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欲打开盒子。 宋晚却似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开口阻止了他。 “王爷先再等民女片刻,这宝贝得灭了烛火才能看出好来。” 而后不待君九宸回话,她便又快速跑到屋中的两处烛火前,一一将烛火吹灭。 这才又借着窗外的月色,再次回到君九宸面前。 “现在王爷可以拆开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3节 君九宸见她这神秘兮兮的模样,抬手将那锦盒掀开。 一抹莹润的光便自那锦盒中发散了出来,比窗外的月光更温柔几分,几乎将半个屋子照亮。 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宋晚在上京见过不少好东西,但如此大,光泽如此耀眼的夜明珠,她也是第一次见,连宫中也未必有。 是以,她一边看着君九宸,一边言笑晏晏的朝君九宸道。 “听随风说王爷时常要替陛下批阅筛选奏折到深夜,王爷将此物放置在书房内,不仅美观,也比烛火更方便些。” “听说这东西还能趋吉避凶呢。” 君九宸的视线却有些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宋晚的脸上。 锦盒打开之时,她那本就细腻白皙的脸,在夜明珠莹白的光芒照耀下美的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他的脑中忽然便联想到那次他扯下她肩头的衣服时,她那脖颈和肩膀处同样光滑细嫩的肌肤。 以及……那一抹嫣红的细带。 一股异样的感觉便忽然自某处翻涌了上来。 让君九宸有些猝不及防。 即便那日她就坐在他的怀中,他撕扯下她的衣服之时,脑中也并未有过一丝旖旎的念头。 如今怎么…… 就因为,她是宋晚吗 君九宸想着好看的眉眼顿时拧作一团。 他如何,能对这个女人再次心生悸动! 已经栽在她手里一次了…… 还不够吗? 如此想着,君九宸颇有几分气恼的将那盒子关上,扔回给了宋晚,而后快速的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只脚下生风的朝外走去。 带着几分烦躁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一颗珠子罢了,也值得江小姐如此大惊小怪。” “一会你还是先同本王说说你所求之事,本王再决定要不要收下你的礼物不迟!” 只是那气恼,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 宋晚看着失去夜明珠的光亮,重新陷入黑暗的屋子,微微愣了愣。 看样子…… 这礼物…… 他不喜欢。 …… 第135章 十分有道理 君九宸用了晚膳后不久,药浴便准备好了。 待下人都退出去后,宋晚便十分熟练的坐在了君九宸的身后,凝神,一根根银针交替落下。 直至最后一根针落下,宋晚才对着君九宸的背影,想着着如何开口重提方才的事。 哪知就在这时,君九宸却仿佛后面长了眼睛一般,忽然出声道。 “说吧。” 宋晚闻言顿时来了精神,丝毫没有迟疑的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王爷能否带民女入文渊阁一观?” 君九宸身形未动。 “你可知那文渊阁是在皇宫内,且除了陛下另有旨意外,平日只有内阁大臣才能入内?” 这个宋晚自然是知晓的。 “自然,若非如此,民女也不会求到王爷跟前来了。” “实在是民女近日在医术上遇到一些问题……此事有些怪异,民女从未见过,也没办法从现有的书籍中得到答案,这才想入文渊阁查阅一番,想看里面有没有相关的记载。” “民女相信以王爷的身份要带我进宫,应当算不得什么难事的,对吗?” 君九宸闻言却是眉心一动。 以陆明那五花八门的医术,能在医术上难倒她的事,莫非…… 是她明明是宋晚,却变成了江晚乔的这件吗? 他这些日子也已经将事情仔细想了一遍,江晚乔一切的变化,似乎都是她投缳自尽后发生的。 所以,即便他再不信鬼神之事,也只能用“借尸还魂”这四个玄之又玄的字来解释她的由来。 她为此事困扰,莫非…… 是她借用这具身体后,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君九宸的心中一动。 若是如此,那会不会有一天,她又会忽然离开? 毕竟这样的事……的确有些骇人听闻,谁又能说得定呢? 忽略心中那突然涌起的一丝慌乱,君九宸沉声道。 “白日人多眼杂,文渊阁内还时常有内阁之人商议要事,你若想去,只能是晚上。” 宋晚有些没想到他这般容易便答应了她的请求,顿时心中一喜,当即带着几分愉悦的开口道。 “没问题!” 看来这人也有好说话的时候。 “那你想何时去?”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晚想着方圆与陈泰如今都算是与她亲近之人,事情不好耽误,想了想后,便试探着道。 “若是可以的话,民女想今晚便开始。” 君九宸闻言扯了扯唇角。 “江小姐倒是不担心本王趁机再对你图谋不轨。” 宋晚很快明白他这个“再”字的意思,只觉这人当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他以为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很光荣? 被他轻薄的那些记忆重新在脑中浮现,宋晚心中又是一阵羞恼。 又见这人背对着自己,也懒得装什么温婉恭顺了,狠狠的瞪了他的后脑勺几眼。 只是语气却是怂的听不出任何异样。 “那日的事,民女早就忘了。” “且民女相信王爷那日的反常,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只是她面上“凶狠”的表情还来不及收起来,那背对着她的人却再次仿若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忽然转过了身来。 原本掩在水下的半截身子也随之探了出来,凑近了她。 “哦?江小姐就这般放心本王?” 宋晚虽然替君九宸施针祛毒不是第一次了,可那药浴漫过了他大半截身子,是以她看到的,其实也只有他露在外面的一小部分身体。 还都是背影。 如今乍然看到这张忽然凑近的俊美容颜。 以及那露在空气中的大半截身躯。 宽肩,窄腰,结实的肌肉线条,还有那因着那身伤疤显出的几分野性与侵略。 心跳竟不知为何开始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 她快速收起面上“凶狠”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看了几眼后,又装模作样的闭上。 “王爷,您这是……” 这些日子,她自认也算有几分了解眼前这个人了。 不论是从摄政王府的下人口中,还是从随风口中,这人在女色方面,几乎是一丝不沾的。 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对她有什么企图。 君九宸将宋晚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看着眼前紧闭着眼睛的女子,勾了勾唇。 虽然失去了记忆。 这喜好…… 还是同从前一样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忽然自他的脑海中划过。 她上回不是言之凿凿的说,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是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回去,让她也尝尝同样的滋味才行吗? 他觉得…… 十分有道理。 既然狠不下心杀她,不如……也让她尝一尝动了心后,又被丢下的感觉……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4节 君九宸想着眼中划过一丝光芒,而后忽然站起了身来,跨步走出浴桶。 “不是说要今晚入宫吗?出去等着吧。” 听着渐渐消失在耳边的脚步声,宋晚睁了一只眼偷瞄了一下,确认君九宸是真的离开后,才拍了拍胸口。 心中暗道,妖孽,当真是妖孽。 得亏这人平日出去都带着面具,也不爱装扮,只着那身万年不变的黑袍,否则就凭这张脸,这身材。 还不知道要祸乱多少小姑娘的芳心。 …… 第136章 夜探 丝毫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即将被祸乱芳心的“小姑娘”的宋晚出了净房后。 先是心情颇好的同红裳交代了一番,让她不要担心,在摄政王府等着她回来,然后明日记得让人给荣军坊传个消息,告诉父亲母亲自己大概会推迟几日去。 文渊阁的藏书颇多,即便有归类整理存放,找起来怕也要费些时候,如此,明日一早她定然是去不了的。 让她们先看着人先将药材按先前教的处理好,等她到的时候,直接制药便可。 大约过了一刻钟,君九宸便走了出来,领着她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只是宋晚原以为君九宸会让她扮成小丫头什么的,跟在他的马车之内混入宫。 虽然如今已经快到亥时,宫门想来已经关闭,但据她所知,以他摄政王的身份,如今是可以无召入宫的,皇宫的大门应该拦不住他。 可让她意外的是,君九宸却让马车停在了宫门西门的一角。 当两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城墙边,感受着夜风拂面时,宋晚的嘴角不由抽了抽,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身侧的男人。 “王爷,您该不会想带着民女……钻狗洞什么的吧……” 虽然吧,她从前也没少干过这事。 可他堂堂摄政王,何至于此? 君九宸却解下身上那薄薄的玄色披风,将宋晚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包裹了起来,说了一句。 “你这身衣裳太显眼。” 而后,宋晚便感觉自己的腰身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隔着夏日薄薄的衣衫,熨烫着她的肌肤,双脚也在同一时间离地。 宋晚咽下差点出声的惊呼,下意识伸手牢牢的抱住君九宸的腰身。 而后,伴随着一阵急速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后,两人便轻盈而稳妥的落在了宫墙上,然后她还来不及反应,君九宸便足尖一点,准确的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带着她皇宫的各个屋檐上掠过。 宋晚心中惊讶于他这比宋七宋九还出神入化的轻功之时,心中却骤然划过一抹荒诞无比的感觉。 这样的场景,如此亲密的姿态,却并未让她心生抗拒,反而有一种她早就与他如此做过无数次一般…… 默契而熟悉。 宋晚忍不住抬起头侧过脸去看他,这张棱角分明的侧颜,却分明是不曾在他的记忆里出现过的。 难道是因为,他这张脸,有几分同云峥相像吗? 宋晚思忖间,君九宸已经带着她来到了文渊阁的后门处。 还不待那里的两个守卫反应过来,一枚令牌便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本王有重要的事要进去查阅典籍,不要惊动他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和那彰显身份的令牌,那两个看守之人当即轻声应了一声是,便整齐划一的退居一侧。 “王爷请。” 心中却在惊讶着这几年来,统领他们大败漠北,夺回失地的主帅,那骇人面具之下,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 他们原是这次归京的普通漠北军,只是因着前几个月的叛乱,宫中清洗了不少人,这才被安排了过来,寻常并没有面见主帅的机会。 还当军中传闻的,主帅在战场上伤了脸的事是真的呢…… 不过王爷方才身旁那个,是个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即若无其事的目视前方,笔直的站着。 主帅不近女色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 既然说是有正事,那自然是真的。 而宋晚跟随君九宸走入文渊阁,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还给君九宸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 “王爷,不如下次民女还是扮成丫鬟跟着王爷光明正大的进来?” 虽然今日她们这般进来的确简单省事,方才门口那两个看着,也像是他的人。 但是这宫中守卫森严,还有历来做为皇帝亲信的金吾卫四处巡逻,万一被人发现,即便不能拿他怎么样,传了出去,也难免让有心之人借题发挥。 比如,怀王。 幼帝虽然是靠着君九宸手中的兵权才得了皇位,但历朝历代功高震主,卸磨杀驴者,比比皆是。 即便小皇帝如今年纪小,那位她不曾接触过的太后却不知是何性情。 若是被怀王抓住机会,挑拨了他与宫中这两位的关系,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 君九宸知道宋晚心中所想,却只淡然的接过披风,神色如常的一边走向侧面的太师椅,一边开口道。 “无妨,这宫中的布防图是我亲自所画,本王自然了如指掌,不会有你说的那种万一。” “而且……本王身边从来不带什么丫鬟,也懒得编什么说辞。” 君九宸说着在那太师椅中落座,看向宋晚。 “怎么了?莫非江小姐是觉得本王方才占了你的便宜?” 宋晚闻言忙道。 “王爷说笑了,既王爷心中有计较,民女便放心了。” 好不容易求了他帮忙,她哪敢说这样的话。 君九宸见宋晚放下戒心,眼底的光芒一闪而过,抬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列书架。 “书籍检索在那边,江小姐请自便。” 而后又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了宋晚。 宋晚接过一看,是方才她送给他的那颗夜明珠。 他们偷偷进来,不好让这殿中的烛火留下痕迹。 便是带了,她又没带丫鬟,总不能指望他替她掌着灯。 这夜明珠此时用来,倒是再合适不过。 没想到这人看着冷心冷情的,还挺细心…… 宋晚想着对这人的观感又好了几分,道了声谢后,便转身朝那一排排书架走去。 君九宸看着宋晚离开的背影,嘴角却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第137章 落水 翌日,天光大亮,宋晚昨日回到江家的时候已经很晚,是以起的也比平日晚许多。 结果不出所料,暂时没有收获的。 宋晚想着也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文渊阁内,是以用过早膳后,她便让红裳传了陈泰过来。 宋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昨日我去红袖招见过聂姑娘了。” 陈泰闻言有些惊讶,小姐身为女子,竟然会为了他的事亲自入红袖招。 只是听到她说的话,原本平复了一些的心情,终究还是起了几分波澜。 “那双双她……如何说?” 宋晚也不遮掩。 “同你上次说的一样,她看上去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回头。” 陈泰对于这个答案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小姐于双双来说只是一个外人,便是小姐再聪慧,只是第一次见面,双双又怎会给出不同的回答呢? “原来如此,有劳小姐费心,为了我的事特意跑一趟了。” “其实自上次见过小姐后,我已经打听过那位苏公子了,他入京一月,虽无大才,人也闲散了些,却唯独喜好诗词乐曲之类的风雅之事。” “前几日随嘉宁郡主去听雨楼参加诗会时,还作出了几首颇有意境的诗,待人接物也算彬彬有礼,是以风评还算不错。” “以他如今的家世,只要不出什么大岔子,保双双一世安稳倒也是……十分容易的……” 宋晚听懂了陈泰的言外之意。 他这是想如了聂双双的愿,成全她。 只是以陈泰的心智,未必想不到不过短短一个月,要看清一个人的真实品行何其困难。 她想更多的,还是他被聂双双的话扰乱了心绪,觉着心中对她有愧,又自责自己没能早日将她救出火海,这才心生退意。 那苏子昂毕竟是陛下的舅舅,既无大才,立一个讨喜的人设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5节 只是要她看,他既然要立一个好的人设,却偏还要沾染红楼女子。 怕是…… 本性好色。 知道遮掩不了,便索性剑走偏锋。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如今那苏子尧究竟人品如何,又是不是装的,并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 他相信只要查明聂双双与方侍郎身上的怪异之处,那背后隐藏的真相,自然也会随之浮出水面。 “我的话还未说完,我今日让你过来,并非全然为了你与聂姑娘的事。” 宋晚说着将自己闻到聂双双与方侍郎二人身上相同的气味,以及两人同样在较短的时间内做出与从前大相径庭的决定之事,说与了陈泰。 末了又道。 “我知道你识得一些可靠的江湖人士,你看能不能让她们替我盯着聂双双和方忠,若是人手足够,苏子尧也可以一并盯着。” “看他之间可有交集,或者……可否有出入过同一处地方。” “需要多少银子,你寻绿萝支取便是。” 陈泰闻言眼神微动。 “小姐是怀疑有人在她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宋晚点了点头。 “不错,只是我总感觉此事并不简单,你要办的格外小心些,不要被人察觉。” “若是有什么发现,立即告知于我,不要轻举妄动。” 她其实也想过要不要寻求君九宸的帮助。 只是此事如今都只是她的一些猜测而已,并没有什么头绪。 与人相处始终得有个尺度,她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靠他。 他五行司的人也不是闲着没事做的,没有义务去帮她查这些私事。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一边先让陈泰先打探一着,她也弄清楚那股气味的来源,待事情先有一些眉目再说。 陈泰闻言眼中终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清明,颇为郑重的应声道。 “小姐放心,我明白。” …… 陈泰离开后,宋晚让人给江正、柳氏写了封信,让人送过去。 只是她刚用完午膳不久,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却,便匆匆来了江府。 宋晚对这个人有些印象,似乎是经常跟在方侍郎身边的那个亲随,宋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方沅,当即出声询问道。 “可是你家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厮是因着快马而来,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后,才急道。 “正是!” “我家小姐与刑尚书府中的公子一同落了水,被人救起来后却双双失去了意识,情况紧急,还请江小姐随我走一趟!” 宋晚闻言心中一个咯噔。 落水? 第138章 救治 宋晚与方家的下人快马赶到时。 方圆与刑子显已然被抬到一艘大船之上,两人并排躺着,身下晕染了一大滩水渍,看上去均是面色煞白,情况极为不好。 刑子显的父亲刑天明与方忠则围在两人身旁,面色焦急。 看到宋晚的身影出现后,方忠忙大步上前,有些激动的朝她道。 “江姑娘,你终于来了!快!快替沅儿与刑公子看看。” 宋晚没有停顿的疾步到了方沅的身旁,先替她查看情况。 一旁的刑天明心中正替儿子着急,见宋晚先替方沅看,心中有一丝不满,却并没有说什么。 此时是他儿子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不敢拿出一丝他刑部尚书的架子来。 宋晚看过方沅的情况后,又立即转过身,查看刑子显的情况。 这二人的情况的确不妙,若用寻常埋灰法,伏甑法,不仅过于繁琐来不及,将人救回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而就在此时,她的脑中却快速的划过自陆明的手札中看到过的一种救治溺水之人的方法。 那方法虽然她闻所未闻,且看上去极为怪异,但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也只能冒险一试。 陆明那个怪老头本就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本事,她相信他。 宋晚想着,当即伸手将盖在方沅身上的衣物掀开,将她的头稍稍向后仰,而后一边有规律的按压着她胸腔的位置,一边看向一旁背着药箱的一位大夫模样的人道。 “时间紧急,劳烦这位大夫按照我的方法对刑公子施救。” 刑天明闻言忙将那大夫扯了过来,厉声道。 “按她说的做!” 那大夫立即有些慌张的蹲下身子来,看着宋晚手下的动作,试探着伸了伸手,却因着未曾见过这样怪异的方法,有些畏手畏脚。 方才他也知道了这位公子竟然是兵部尚书家的幼子,而且明显脉搏在他来之时便已经微弱的几乎没有了。 若是他按照这姑娘所说的做。 待会人死了,他岂不是…… 宋晚也瞧出了这大夫的不安,正准备出声安抚,站在那大夫身后的刑天明却忽然一把将那大夫提了起来,扔到一边。 而后果断的一撩衣袍蹲下来,按照宋晚的指示有节奏的按压起儿子的胸腔来。 这大夫既心有顾忌,怕是做不成事。 眼下儿子的性命要紧,他只能亲手一试。 所以即便看到宋晚愈发怪异的对着方沅的嘴渡气,他也咬牙学着去做。 宋晚见刑天明学的有模有样,也不再多言,只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出声提醒他。 “刑尚书是习武之人,用力不能太过,以免伤到刑公子,大概平日的五六分力便可……” “刑公子口鼻中若有异物,需先清理干净……” “每按压三十次,进行两次渡气……” 伴随着宋晚一声声的叮嘱,时间也一分一秒过去,只是即便宋晚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地上的两人却依旧毫无反应。 刑天明心中顿时有了一丝焦躁。 而这个时候,尚书府派去请济仁堂大夫的下人也回来了。 来的人还是宋晚的老熟人。 济仁堂的那位孙大夫。 只是面对刑尚书与方侍郎,他的态度显然不如上次那般张扬。 只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宋晚,又听到她已经施救了许久,两个溺水的人却仍旧毫无反应后,眼底滑过一丝幸灾乐祸。 上回这女子在济仁堂救了那妇人,让他丢尽了颜面。 听说她们江家还要开什么成药铺,弄的上京城的百姓都颇为期待,就连他寻常替人问诊的时候,都有百姓问他,可有江姑娘说的那种不用自己熬的药可以开。 这医术博大精深,千人千症,岂有直接买一样的药直接服用的! 若是如此,要他们这些大夫有何用? 简直是哗众取宠! 今日,她总算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吧。 孙大夫想着,故作紧张的阻止了刑天明继续按压刑子显的动作。 “尚书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刑公子本就溺了水,这般随意按压,岂不是让他身体里的积水愈发深入肺腑!这可是要命的啊!” 济仁堂本就是刑尚书府中的产业,孙大夫又是济仁堂医术除了李老神医外医术最好的,刑天明自然是信他的。 况且方才他已经依照宋晚的方法施救许久,却全无成效,已然耗损了他所有的耐心。 此时听孙大夫如此说,他也是心中一急,蹙眉瞥了一眼宋晚后,立即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让孙大夫给刑子显诊脉。 孙大夫见状不由有几分得意的看了仍旧在替方圆施救的宋晚,而后才将手搭在了刑子显的手上,只是待他探过脉后,眉心却不由自主的一蹙。 这人…… 已经救不回来了。 孙大夫想着心思顿时一转,故作可惜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站起身来朝刑天明摇了摇头道。 “尚书大人,原本这救治溺水之人有许多古方可用,如埋灰法,伏甑法,只是在这一切准备妥当前,是不可贸动的,方才大人用力按压刑公子的胸腔……又耽误了如此长的时间,如今怕是……为时已晚。” 孙大夫说着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宋晚。 “若是稍稍懂得这溺水救治之法的大夫,也不会如此鲁莽行事,实在是……” 孙大夫说着再次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6节 第139章 疯女人 孙大夫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宋晚也都听在耳里。 却懒得同他争辩。 毕竟此时此刻……方沅的命更重要。 因着是下午日头正烈的时候,宋晚额头的汗水也开始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只是哪怕此时她已然有一些力竭了,却没有半分停下来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刑子显后,还是抬眼定定的看向刑天明,一字一句的道。 “刑尚书若是放弃,刑公子就当真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刑子显从前虽然没少同她掐架,却也只是打打闹闹的,并未动什么真格。 她始终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却什么都不做。 或许是宋晚的眼神太过坚定,正因着孙大夫几乎宣判了自家儿子死刑而心中悲怆,甚至开始顺着他的话心中有那么一丝迁怒于宋晚的刑天明,心头忽然猛地一动。 是啊,他不能放弃。 这是儿子唯一的生机。 哪怕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 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 他也得试一试。 刑天明想着一把拽开身前的孙大夫,蹲下来,开始重复着先前宋晚教过的动作。 正为自己方才那番话可能让刑尚书与方侍郎一同记恨上宋晚而沾沾自喜的孙大夫,乍然被刑尚书这一推,险些没有站稳。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刑天明…… 方才,他分明是看着他眼中有一丝愤怒的,怎么就因这江晚乔一句话便忽然改了态度。 他不由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方忠。 却见他的目光此时也全部都聚集在方沅的身上,仿佛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 孙大夫心中顿时憋闷不已。 难道他们当真相信这女子能起死回生不成? 当真可笑! 只是出事的毕竟是尚书府的公子和侍郎府的小姐,他不敢如上次那般煽风点火,只满心期待的等着一会人咽了气后,宋晚要如何收场。 只是让孙大夫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不久,地上的刑子显忽然有了反应,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水来。 正满心绝望的刑天明见儿子忽然有了动静也是愣了愣,而后心头便是一阵狂喜,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一般,丝毫不敢懈怠的看向宋晚,不确定的问道。 “江姑娘,这……” 宋晚则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边快速的朝刑天明道。 “继续,在他的呼吸顺畅前,不能停。” 听闻此言,已然看到希望的刑尚书愈发小心翼翼的按照方才的动作替儿子按压,渡气。 孙大夫见到这副状况却是一阵心惊。 活了? 竟然真的活了? 这怎么可能? 但是不管孙大夫如何想,刑子显在又吐出了几口水后,终究还是逐渐恢复了意识,呼吸也渐渐顺畅起来。 刑天明见状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他忙重新将衣裳给浑身湿透的儿子披上,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唤着他的名字。 “显儿,我是父亲,你听见了没有?”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刑子显听着耳边传来的父亲焦急的询问声,有些费力的睁开了眼睛,而后,他的视线才慢慢聚焦在刑天明的身上,落水前的意识也逐渐回笼。 只是他下意识的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父亲,那个疯女人呢!” 刑天明听到“疯女人”三个字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方沅后,开口道。 “她还没醒。” “显儿,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们为何会落水?” 方才起了动静时,有人远远的瞧见了自家儿子似乎是在救方沅。 自家儿子自小熟识水性,便是当真不小心落水,哪怕要救一个人上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可能会溺水。 他也很想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40章 踹回去 而听到父亲的问话,刑子显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只是因着胸腔处还有些不舒服,这一气,便急急的咳嗽了几声。 刑天明见状忙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一边伸手替他拍着后背,一边急道。 “好了好了,显儿,是父亲大意了,你若还是难受,便先别说话。” “待待会江姑娘替你看过确定安然无恙后,我们便回府。” 刑子显闻言只努力平息了一下胸腔内传出来的不适,而后便有些咬牙切齿的想说些什么。 只是待他靠着父亲坐起来后,却看到了地上面色煞白,如同死去了的方沅,以及正对着她做一些“奇怪”的举动的宋晚。 他似乎是迟疑了一瞬后,终究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只眼睛还是带着几分愤慨的盯着方沅。 心中再次暗骂了几声疯女人! 原本父亲给他定这门亲事他也是不乐意的。 这方沅瞧着胳膊比他还要粗便罢了,偏自己还不以为耻,整日横冲直撞的惹人笑话,性子也是大大咧咧的,哪里有个女人该有的样子! 这满上京,除了当初宋家那个,与他最不对盘的便是她了。 偏偏他们两家来往还多。 若不是父亲说了她会改,还应承了只要他答应娶了她进门,日后便不管他在外面如何吃喝玩乐。 他又想着这两年兄长与母亲总催着他成婚,整日在他耳边叨叨个没完,他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这才勉强答应下来,左右娶谁不是娶。 可这女人倒好。 竟然在主动提出从大船下去泛舟后,同她说她死也不愿嫁给他,让他同她一起反抗反对这门婚事! 真是可笑! 她也不看看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竟然还敢看不上他。 他当即便不服气的嘲讽了她一通。 还故意气她,说自己对这门婚事满意的紧,回家后一定催促母亲马上上门提亲,日后将她关在内院中,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毕竟从前他与她争执时,便是这般各自恶语相向的,他倒也没有顾虑什么。 哪知这一向大大咧咧女人,这次却不知为何哪根筋不对,竟然哭了起来,然后…… 说要投湖明志。 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的时候,他也是吓了一跳,而后便觉得她一定是在做戏,哪知她看着竟然是真的不会水的样子,很快便沉了下去。 亏他还一片好心跳下去救她。 她不领情便罢了,他好容易将她捞起来浮出水面,她却大喊着不要他管。 还踢他。 踢便也罢了,还踢中了…… 那处…… 他一时吃痛,便乱了呼吸呛了好几口水,同她一起沉了下去,差点丢了性命! 如今他还感觉那处仍在隐隐作痛呢。 也不知道日后那方面……有没有妨碍…… 想到此处,刑子显愈发恶狠狠的瞪了方沅一眼。 若不是看她眼下生死未卜,他真恨不得跳起来踹回去! 早知道他就不滥发善心下去救她了,左右他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 刑子显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孙大夫见人救了回来,唯恐刑尚书因着方才他说的话,对他心怀芥蒂,忙上前带着几分殷勤的开口道。 “大人,既然刑公子醒了,不如小人替他瞧瞧?” 刑天明却连眼尾都没有给他,方才他不是说自己儿子没救了吗? 言语间还满是挑唆之意,害他差点放弃了儿子的一线生机。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7节 如今儿子是用这江姑娘的法子救回来的,自然得她亲自看过他才放心,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她不快,让一个刚言语讽刺过她的人替儿子看诊。 待他回去,便让他收拾东西滚蛋! 孙大夫见刑尚书没有理会自己,面上的笑意顿时有一丝凝固,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了起来。 而不管这边各人心思如何,就在宋晚心中也逐渐有一丝焦躁之时,方沅终于有了动静…… 看着接连吐出几口水的方沅,宋晚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而那一口气散了后,她整个人也有些力竭的跌坐在了地上。 只是她也只调整了几个呼吸,便重新将手搭在了方圆的手腕之上。 不过方沅的情况就如她想的那般,要比刑子显的严重一些,即便将水吐了出来,也只是睁了睁眼,便又即刻昏睡了过去。 好在呼吸终究还算平稳,算是性命无忧了。 宋晚想着站起身来,看向一旁神色复杂的方忠。 “方大人,你先让人将沅沅抬到船舱中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切记动作要慢一些,待我替刑公子把过脉后,随后就到。” 方沅终究是女子,湿着衣衫在此被人围观终是不妥。 她也不方便替她仔细检查。 方忠听宋晚如此说,忙点了点头,只是女儿被救下后,他看向宋晚的眼神中终究夹杂着几分尴尬。 前几日他才不怎么客气的将人赶走,如今这么快便求到她门口,让她过来来救人,他心中总归有些别扭的。 好在……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好,有劳江姑娘了。” 方忠想着又转而看向刑天明。 “刑尚书,那我便先带沅儿下去了,这两个孩子的事……容后再议,” 刑天明虽然心中不满,但事情都未弄清楚,他也不好太不给方忠脸面。 只“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第141章 人情 方府的人都下去后,宋晚才站起身来走到刑子显身侧。 “刑公子,还请将手伸出来。” 刑子显看到宋晚,心中却愈发烦躁。 这女人…… 也是个邪门的…… 奈何一向爱惜自己这条小命,还是老老实实将手递了过去。 这女人虽然邪门,但医术却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只是想到今天这架势,他这条命还是她救回来的,今后少不得要还她这份情,刑子显的面色不由又黑了些。 宋晚心中还记挂着方沅,直接无视了刑子显那有些别扭的模样,只一边替他把脉一边开口询问道。 “刑公子可还有何处感觉不适?” 听到这句,刑子显忽然再次急急的咳嗽了几声。 哪里不适? 自然是被那个疯女人踢到的“那里”最不适! 但这他能告诉她吗? 自然不能。 他不要面子的吗。 如此想着,刑子显只有些憋屈的道。 “没有……只是胸口还有点闷而已。” 宋晚闻言点了点头,而后收回手来,看向刑天明。 “刑尚书无需担心,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令公子已经无碍了。” “待会我开个方子让方侍郎府中的人给您送去便是。” 刑天明闻言,一颗心总算落到了实处,颇为真诚的朝宋晚道。 “好,今日多谢江姑娘了。” “改日我再让人备厚礼送去江家,以示酬谢。” 宋晚闻言倒没有推辞,反而顺势道。 “刑尚书客气了,我们江家初来上京,日后说不定还有劳刑尚书看顾的地方……届时还望刑尚书不吝相帮才是,也算民女的荣幸了。” 虽然如今她搭上了摄政王这条线,但今日她既然救了刑子显,这人情,她自然得拿着。 父亲说过,多条关系多条路,何况如今她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商户之女。 有备无患总是不错的。 刑天明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笑道。 “那是自然。” 自家儿子是她救回来的不假,若真有她求上门来的那一日,只要不是什么关于利益的大事,他能帮的,自然愿意顺手帮一帮。 “那民女便先告辞,去看看方小姐了。”宋晚闻言站起身来,又朝刑天明行了个礼,这才转身离开。 只是看着宋晚离开的背影,刑子显似乎想起来什么一般,忽然看向自家父亲,带着一丝紧张的询问道。 “父亲……方才……她该不会也是像救那方沅一样救我的吧……” 他看的清清楚楚,她那救人的法子诡异的紧。 是……嘴对嘴的…… 这这这。 这女人可邪门的紧,又是个下堂妇,若是来日赖上自己可如何是好! 刑子显又开始胡思乱想之际,刑天明却似乎看出了儿子的想法,朝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刑子显这才将那放飞的心思收了回来。 …… 宋晚回到方沅所在的船舱时,方沅已然换上了干净的衣裳,闭着眼睛,安静的躺在床上。 宋晚替她仔细的检查了身体后,才对方忠说了她的情况。 方沅的肺部受了些损伤,恐怕得用药精心将养一些时日才行,让方府的下人小心照料。 方忠也都一一仔细的记下了。 只是宋晚交代完后却并未离开,只是继续看着方忠道。 “沅沅虽然还未醒来,但依方大人看,她今日为何会忽然落水?” 若她没记错,刑子显方才醒来的时候,称呼方沅为“疯女人”,情绪也有些不对,这明显有些反常。 若说这两人当真只是不小心落水,她是不相信的。 方忠闻言沉默了一瞬,却只是似是而非的道。 “沅儿一向玩心重,原本与刑公子泛舟本也是她出的主意,今日风又大,一不小心失足也是有的。” 宋晚却直视着方忠的眼睛。 “方大人当真如此想吗?” 方忠却似乎有些不想在此事上继续纠缠。 “江小姐何出此问?” 见方忠揣着明白装糊涂,宋晚也不想继续同他虚与委蛇,直接开口道。 “民女不知方大人为何忽然改了主意,要将沅沅许配给刑公子,也不想人云亦云,妄议刑公子是否是良人,又可堪相配。” “但显然,沅沅对于这门亲事是十分抗拒的,这一点,她应当不只同我说过,也同方大人抗议过。” “民女斗胆,想问方大人一句,若是今日沅沅落水并非意外,而是向您表明态度,您……是否依旧坚持逼她嫁给刑公子?” 方才方忠离开时对刑天明说的那句“容后再议”她听在耳中,显然是还没有打消让方沅嫁给刑子显的心思的。 若方沅当真是为了不嫁给刑子显,一时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 作为朋友,她总该替她做一些什么。 方忠听宋晚说话如此直白,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却碍于宋晚方才才救了女儿的命不好摆什么架子。 只得将那些情绪勉强压制了下去。 “江姑娘多虑了,沅儿一向心性开朗,今日之事……必定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至于这儿女的亲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沅儿年纪尚小,不理解做父母的一片苦心,这才同江姑娘说了些什么抱怨之言,当不得真,便不劳江姑娘费心了。” 宋晚见着方忠的态度没有丝毫的动摇,心道这位方侍郎。 当真的变了许多。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话头,有些话即便他不爱听,她也得继续说下去。 “民女知道自己的话逾越了,只是我与沅沅相识的时日不算短,也曾亲眼所见您曾经是多么真心疼爱这个女儿。” “如您所说,沅沅性情开朗,但她之所以因着身形的缘故,时常受人嘲笑指点,却依旧能养成这般乐观开朗的性情,不正是因为有您与方夫人的疼爱吗?”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8节 “对她而言,您与方夫人的爱,便是她的底气与自信,你们也是她最为重要的人,她可以不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但您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足以伤害到她,让她做出过激的举动……” “民女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无法改变方大人的决定,只希望待沅沅醒来后,您勿要再行苛责于她,好好听一听她的想法……以免再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苦果……” 方忠听到“无法挽回”几个字,看了一眼仍在昏迷中的女儿,心中一时也是复杂万分。 其实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自从饮用了醉仙楼的浮生醉后,他便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最初的时候,他只是因着有些头痛,听了一些同僚的议论,说那浮生醉不仅味道不错,还能让人浑身放松,便去试了一试。 没想到不过两日,他便觉着整个人都轻盈不少,精力也比往日更加旺盛,是以即便那酒卖的极贵,但一向爱酒的他,每日都要来上两杯。 但渐渐的,他感觉到自己竟似乎开始依赖起那物来,只要一日不碰,浑身便如被万蚁所噬,十分难受,情绪也时常因此暴躁不已。 而他越是难受,对这个虽然让他丢脸,却一直溺爱着的女儿,便忽然开始不顺眼了起来。 而后,他便收到了第一个“命令”……让女儿与嫁去刑尚书府。 但是……他之所以逼女儿嫁给刑子显…… 其实也不是全然没有替她考虑过的。 刑尚书与刑夫人一向溺爱这个幼子,刑家的大公子也对这个胞弟照顾有加,他们既然主动提起这门亲事,总不会太过苛待自己的女儿。 女儿嫁给他,未必比嫁个出身贫寒的举子差。 他的确没有想过女儿有可能用这般决绝的方法,向他表明自己的决心…… 只是这些,他并不想对眼前这个外人细说。 “江姑娘对沅儿的一片心意本官明白了,我会仔细斟酌的。" “今日江姑娘只身前来,有劳了,我这便让吩咐下人送你回去。” 方忠说着,又唤来了之前接宋晚过来的小厮,嘱咐他用方府的马车,先送宋晚回去。 宋晚见方忠再次开口赶人,知道从他这里,是无法找到什么突破口了,便也不再多言。 “既然如此,那民女便先告辞了,沅沅今晚应当便会醒过来,我明日再去方府替她复诊。” 而后,便随方家的下人一同离开了。 …… 第142章 本王与云峥,谁好看? 回到江家后,宋晚便觉手臂酸痛不已,又想着方沅的事,心情不是很好,只随意吃了些东西后,便小憩了一个时辰。 直等到太阳落山后,才动身去了摄政王府。 然而再次见到君九宸的时候,宋晚却只觉眼前一亮。 只见自内室走出来的君九宸虽然依旧只同从前一般只着了一身玄色衣衫,但与从前不同的是,他今日身上着的这件,不仅衣料看上去华贵,还滚了一层若有若现的金边,衣服上也绣了暗纹。 头上竟然也罕见的束上了金冠。 但即便只是这小小的改变,却让他那张本就冠绝上京的脸,显得愈发矜贵无双。 君九宸此时已经走到宋晚身前,他看着宋晚不自觉偷偷放大的瞳孔,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俯下身去看着她,缓声道。 “江小姐这般直愣愣的看着本王……做什么?” 宋晚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颜,以及这带着几分撩人的声音,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声:果真是妖孽。 却并未因为自己这片刻的失态而慌乱,而是打起精神,抬眼坦然的看向君九宸,眼眸含笑。 “自然是因为王爷今日很好看。” 君九宸闻言挑了挑眉。 “哦?听说这上京城容貌最为出色的男子是怀王世子,云峥。” “不知以江小姐看,是本王好看……还是怀王世子好看?” 跟在君九宸身后的随风听到主子竟然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嘴角不由抽了抽。 主子近来真是越发奇怪了。 明明自上回同上官公子夜谈之后,便对江姑娘的态度冷了下来,一副拒而远之的模样。 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似乎又故态复萌了。 不,也不能说是故态复萌,而是仿佛愈发笃定了什么一般…… 似乎……还有意无意的刻意亲近……或者说,吸引江姑娘的注意。 就说主子身上这衣裳吧,自他跟着主子以来,一向是下人准备什么,他便穿什么的,毕竟他那些衣服看上去……的确也都差别不大。 可就在昨晚,主子竟然特意交代下人紧急置办了好几身衣裳回来,很是挑选了一番 王爷竟然开始重视自己的仪容?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恨不得抓着上官公子过来好好瞧一瞧才行。 不止如此,主子如今竟然还问江小姐,他与云世子谁好看? 这话便是他说给漠北军的那些将领们听,非得惊掉他们的下巴不可。 宋晚不知这人好端端的提什么怀王世子,晦气。 只继续含笑直视他的眼睛,中肯的评价道。 “单论面容,云世子只及王爷七分。” “但若加上人品风度……云世子不及王爷一分。” 语落,宋晚便仔细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却并未瞧出什么,也不知道他对自己这个答案满不满意。 只见他直起身来,转身朝门外走去。 “想不到江小姐对本王的评价这般高……”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 宋晚心中急于寻找方忠与聂双双身上异常之处的答案,倒也没有时间多想,只快速的跟上了君九宸的脚步。 没有瞧见君九宸转身之时,眼底乍然浮现的几分惑人心神的潋滟华光。 第143章 瑶罂 被君九宸用同样的方式带入了文渊阁后。 宋晚便与君九宸各坐于桌子的一端,一人拿着书本翻阅,一人执笔批改奏章,夜明珠在两人中间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除了偶尔抬头休息时,被面前格外惹眼的男人惑了神,宋晚翻阅的速度很快,几乎可以说是一目十行,很快便将拿过来的六七本典籍过了一遍,而后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换了另外一批来。 如此重复间,两个时辰不知不觉便过去了,到了要离开的时间。 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宋晚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面上不由现出几分沮丧。 这文渊阁看着大,藏书也颇多,但关于医毒记载的却并不多,看来想要从这方面入手,可能性已然很小。 君九宸见宋晚停了下来,也停了笔。 “还是没有找到?” “是。” 君九宸见她这副难得的沮丧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道。 “你不如同本王说说你在找什么,看在你替本王驱毒的份上,或许……本王能找人帮你打探一下也说不定。” 宋晚原是不想在没有丝毫根据之前将此事说给旁人听的。 但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既然主动提及,她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不瞒王爷,民女是在找一种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性情大变的东西。” “但是这种东西究竟是药还是是毒,民女尚不知晓,所以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民女猜测,这东西或许在天齐并不常见……” 宋晚说着,斟酌了一下,将方忠与聂双双的异常挑拣着对君九宸说了一番。 君九宸听到宋晚的话,却是眉心一蹙。 “你说的那种特殊的气味是指什么?” “是土腥味。”宋晚当即应声,而后便见眼前男子面上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凝重了起来。 宋晚见状眼前一亮,急道。 “王爷可是知道些什么?” 君九宸将手中的笔搁下。 “你可听说过一种叫做瑶罂的花?” 见宋晚目露疑惑的摇了摇头,君九宸继续道。 “这种花,本王在漠北之时曾听人说过,红似朱砂,金蕊藏香,其状甚美,乃漠北禁药。” “只因此物既能医病,亦能惑心!” “若用量适当便可以缓解疼痛,但一旦过量沾染,便极易成瘾,而一旦上瘾,若不能长期续服,便会性情暴躁,浑身如同被万蚁所噬,非常人所能忍受。” 宋晚闻言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那服用过这种东西的人,脉象上可能看出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19节 君九宸却只摇了摇头。 “这本王便不知道了。” “只是听说服用此物后,人会变得格外兴奋,虽然我不懂医,但是想来这脉象上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宋晚闻言当即想到了那日自己替聂双双把脉时,她脉象上的那一丝细微的异常。 若是兴奋,那脉搏跳动的快一些,倒也合理。 而这,与君九宸所说的不谋而合。 “这倒是也对的上……只是既然是漠北禁药,为何会出现在上……”京,宋晚的话还未说完,便立即想到了什么,带着一丝犹疑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难道说……” 第144章 他是在关心她? 君九宸的面色此时也沉凝了几分。 这东西出自漠北,方忠又是朝廷命官。 至于聂双双……虽然只是一介青楼女子,可如今同她扯上关系的。 还有苏子尧。 若那东西当真是瑶罂……那十有八九是漠北对于此次兵败,交回边境四城之事并不服气,这才在背地里动些手脚,想扳回一城。 而一旦朝中众臣被这东西控制,对于天齐朝廷来说,便是个天大的隐患。 君九宸想着朝宋晚点了点头。 “你想的不错。” 宋晚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发现,竟有可能牵扯出如此大的秘密,心中也是有些不平静。 “王爷,那这东西可有解药之类的?” 君九宸再次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毒,自然没有解药,这也是这东西之所以成为漠北禁药的原因之一。” “一旦上瘾,便只能继续服用,别无它法。” 得到这个回答,宋晚心中顿时沉重不已。 那聂双双与方沅的父亲岂不是…… 君九宸看着宋晚面上的神色,此时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开口道。 “此事你可有让你的人在查了?” 宋晚点了点头。 “自然。” 君九宸闻言当即带着一丝严肃的开口道。 “立即让你的人都撤回来,此事你不要再管,本王会亲自查。” 虽然如今尚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瑶罂,但若是的,那这背后十有八九是漠北人的手笔,而能被选出来做这些事的,极有可能是死士。 在没有弄清楚其中的深浅之前,她贸然插手…… 可能会有危险。 宋晚自然明白君九宸的意思,只是如今陈泰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了聂双双,他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收手…… 君九宸见宋晚沉默没有应声,忽然站起身来,修长的身躯越过桌子,俯身凑近她。 直视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胆子大,身边那个叫陈泰的也算得用。” “但此事若真牵扯进了漠北,便不是你们能插手的,我说……让你的人都撤回来,你听清楚了没有?” 正垂眸思索着的宋晚乍然感觉一道身影笼罩在自己身前,抬眸,便清晰的从眼前这张放大的俊颜上,捕捉到了一丝…… 担忧? 他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江晚乔,本王在同你说话。”见宋晚依旧不回答,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语气中又多了一丝强硬。 他太了解曾经的那个宋晚了,天不怕地不怕,连老虎的屁股都恨不得凑上去摸上一摸,又不肯轻易服输。 可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相府嫡女,又没有暗卫贴身保护。 他若不仔细警告她,她说不定转过头便阳奉阴违了。 察觉到君九宸语气中的不耐,宋晚也暂且将陈泰的事压下,面上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王爷放心,既然知道了这其中的风险,王爷又愿意亲自去查,民女自然乐得轻松,绝不会一意孤行去犯险的。” “多谢王爷关心。” 见她应了下来,君九宸的面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不过听到“关心”二字,他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快速沉了下去,重新在椅子上落座,冷眼瞥了宋晚一眼。 “本王不过是怕你打草惊蛇罢了。” 他会关心她? 笑话。 宋晚见君九宸面露不悦,当即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民女明白,是民女失言了。” 方才一定是她看书看久了,眼花了…… 第145章 泥足深陷 夜色正浓,正是红袖招宾客盈门之时。 此刻,那巨大的山水屏风前,聂双双正着了一身锦绣罗裙,头戴金钗玉饰,步履轻盈的款款落座。 她纤纤玉手轻抬,轻轻拨动琵琶,悠扬的琴音便如流水倾斜而出。 台下,高朋满座,其中不乏身着绫罗绸缎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他们有些格外认真的听着台上的琴音,有的则侧过头去与朋友谈笑风生。 而最前方的位置,一个身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正满眼含笑看着台上的聂双双,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宽带,贵气又不失风流。 聂双双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眼神也不由落在了他身上,而后,两相对视,低眉浅笑,现出几分羞怯。 那男子身旁的人见状忙打趣道。 “许久不见双双姑娘来大堂登台献艺,今日可多亏了苏兄,我等才能一饱耳福。” 语落,又有人接声道。 “王兄所言甚是,双双姑娘这手琵琶弹的当真是出神入化,容貌更是这红袖招数一数二的。” “这些年,想成为她的座上宾的不知凡几,苏兄入京不过一月有余,便能被双双姑娘另眼相待至此,实在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那是当然,苏兄这般才情与风度,当初为双双姑娘做的那首诗可谓精彩绝艳,自然能俘获佳人芳心……” 那白衣男子正是苏家嫡子,苏瑾月的兄长苏子尧。 只是被人如此吹捧着,他面上却仍是一派谦逊的模样。 “诸位过奖了,我也不过是喜好这琴曲之道,听闻红袖招有人善琵琶琴艺,不逊于宫中乐师,这才过来一听。” “不想这聂姑娘琴技果然了得,至于那诗……不过是随兴所作,当不得各位如此夸奖。” 听他如此说,随行而来的公子们愈发卖力的吹捧了起来。 “苏公子文采飞扬,随手所作之诗又都能那般出彩,更当为我辈楷模了!苏兄切勿妄自菲薄!” 苏子尧闻言再次大笑了一声。 “好了,这般辰美景,各位便不要光顾着同我打趣了。” “来,我们喝酒,听琴。” 说着便举起了桌上的杯盏,随行的几位公子也忙举杯与他共饮。 他们大多或身家不显,或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子,如今攀上这位愿意同他们交好的“国舅爷”,自然得好生将人供起来,将来说不定能借着这份交情,替自己谋一份前程也说不定。 一片谈笑声中,聂双双已然弹奏完一曲,却并未离开,而是将琵琶交给一旁的小桃,缓步走到苏子尧身边落了坐。 而后便安静的跪坐在一侧替他斟酒,时而掩嘴浅笑,时而陪着他与随行而来的几人一同说笑,一时间羡煞了周围坐着的其他宾客。 而一旁的角落里,陈泰看着坐在苏子尧身旁言笑晏晏,谈笑风生的聂双双,只觉周围的欢声笑语在他耳边变得模糊,面上皆是道不尽的落寞。 片刻后,他终是忍不住起身,无声离开。 夜愈发深沉的时候,苏子尧也告别了同行之人,带着聂双双一同经过长长的回廊,回到了三楼的半遮面。 只是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子尧方才在一楼与人谈笑风生时的温文尔雅,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向聂双双的眼睛也不复方才那般清澈坦荡。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不怀好意的笑,他坐下后,便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 “今晚表现不错,这是小爷特意带来赏你的。” “过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0节 聂双双见着苏子尧手中那白玉瓷瓶,眼中迟疑了一瞬,却又似无法抗拒那东西的诱惑般,依声朝苏子尧走了过去。 “多谢公子。” 只是她的手还没碰触到那白玉瓷瓶,苏子尧却忽然将手收了回去,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在聂双双身上来回扫视。 “欸,这样拿可不行。” “得将衣服脱了……跪下……” 聂双双闻言瞳孔不自觉的微微放大,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上次在这间房中,被眼前之人肆意凌辱的场景。 她咬了咬唇,眼中满是挣扎。 “苏公子,双双愿意服侍你,只是……可否不要那般……” 她承认,在得知此人身份的时候,她动摇了,这花楼的女人都是有花期的,她已经等了陈泰太久,不想再一年一年,毫无止尽的等下去。 所以,她开始将心思用在了苏子尧的身上。 但苏子尧同陈泰不同,她害怕自己出身,他若轻易得到会不知珍惜,所以便用了些欲拒还迎的手段。 在花楼待了这么些年,她自以为可以拿捏好分寸,不想这人却丝毫没有耐心,直接在她的酒水中下了些东西…… 让她一步步深陷。 连她身边的丫头都被他收买,因着一句会将她一同赎出去的承诺,替他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她发现他的真面目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个人,根本是个衣冠禽兽,很有些折腾女子的手段…… 苏子尧看着聂双双面上的挣扎,面上却愈发兴奋。 “怎么,你还想尝尝没有这东西的滋味?” “别怪我没提醒你,今日你若不好好侍候小爷,我可带着这东西走了。” “这一走,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不会过来,或者……更久……” “我上回留给你的东西,应该不剩多少了吧,届时你若再让人上门求,我可就没这么容易成全你了……” 聂双双立即想到了什么,只觉身上的汗毛都开始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那样如同被万蚁噬身的滋味,仿佛一场醒不来的噩梦……她甚至不敢回想…… 与之相比,忍过这一夜,似乎也不算太过难以接受了…… 聂双双想着自嘲的苦笑了一声,一滴清泪自眼角划过。 她颤抖着伸出双手,衣裳也随之一件件在这一室的烛光中滑落。 露出一身还未来得及褪去的淤痕。 苏子尧见状舔了舔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还记得第一次与人来这红袖招之时,这女子是何等清冷的模样。 如今还不是要匍匐在他的脚边。 说起来,这一切还得感谢嘉和表妹,这“瑶粟”可真是个好东西,再清高的女人,一旦沾染上这个东西,也只会乖乖的束手就擒。 有了这东西,他日后何愁有拿不下的女人?还不必同从前一样,留下一堆烂摊子,毕竟苏瑾月可是再三告诫,让他不要在京中惹事。 他从前虽然不将那个庶出的妹妹放在眼里,可如今她成了太后,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还得仰仗着她,他只能乖乖听话。 苏子尧想着站起身来,一只手捏着那白玉瓷瓶,在她姣好的身体上轻轻划过,而后放入她的掌心。 “这才乖。” “记住,只要你听话,我自然舍不得让你再吃那样的苦。” “待小爷娶了个高门贵女入门后,便替你赎身……” “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 第146章 借刀杀人 时近午时,昨夜在红袖招留了一夜的苏子尧也满面春风的离开,来到西街的醉仙居。 醉仙居是侯府的产业,因着地段并不十分好,所以当初在裴夫人手中时便是入不敷出,还是江晚乔写了信让江正送了管事过来接手才逐渐有了起色。 而此时的醉仙居却是热闹非凡,比之当初江晚乔打理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子尧来的时候,沈嘉和正在账房盘账。 将所有下人遣下去后,苏子尧才兴致颇高看向沈嘉和。 “表妹,你给我的这“瑶罂”当真是好东西,我不过掺在那聂双双的酒里几次,她便上了瘾。” “枉她最初还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如今却是心甘情愿的任由我狭弄,当真是有趣……” 想到昨夜的醉生梦死……苏子尧仍觉着热血澎湃。 沈嘉和对于苏子尧这副放荡的模样却似乎习以为常,只低声劝说道。 “我也是见表哥对那位聂姑娘求而不得,不忍心,这才出了这个主意。” “其实如今想想,不过一个卑贱的红楼女子,什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过是些欲拒还迎的手段罢了,表哥多花些时间,砸些银子,未必不能成,本不至于用这般的手段的。” “毕竟我先前也同表哥说了,这东西的来路是见不得光的……表哥可得小心些,切莫让人觉出不对来。” 苏子尧对于沈嘉和的话却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表妹放心,聂双双身边那个丫头已经收了我的银子,会替我看着她的,定然不会让她出去胡说八道。” “而且……她如今可是极为依赖这东西,谅她也不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 沈嘉和闻言似乎放了心。 “那便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替表哥在这上京博了些名声,若是因为此事出了岔子,表姐可是会怪罪我的。” 苏子昂听沈嘉和左一句表姐右一句表姐,又唠叨个没完,当即显得有几分不耐烦,只随意敷衍的应付了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我知道了,表妹如此待我,我又怎会坑了表妹去。” “对了,表妹在上京长大,可知这上京城还有什么别的美人?” 沈嘉和见着苏子尧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想到这美人儿子,她的心中却忽然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面上却故作惊讶的道。 “表哥不是刚得了聂双双吗,怎的……” 苏子尧则暧昧的朝沈嘉和笑了笑。 “表妹这就不懂了,这美人嘛,自然是各有各的滋味……” 沈嘉和闻言故作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 “若说美人,我倒是的确知道一个,还是个商户女,容貌堪称绝色……说是这上京第一美人也不为过。” 苏子尧听到这“上京第一美人”几个字,当即来了兴致,坐直了身子看向沈嘉和。 “当真?” 绝色,还是个身份低微的商户女,同聂双双一样好打发,这岂不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沈嘉和见苏子尧如此,心生愉悦,却依旧故作为难的道。 “不错,不过这个人虽然出身商户,却与相府、摄政王府有些关联……恐怕不如那些红楼女子容易对付。“ “表姐再三嘱咐过让表哥要低调行事,我看表哥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那日江晚乔让在公堂之上让她名誉扫地,还让裴清言发现她腹中孩子端倪之事,她可是一直记着的。 可惜那江晚乔手上似乎拿住了宁远侯府的把柄,自日后,连裴母与裴月娇都对她避而不谈。 她又似乎通过漠北军的事攀上了摄政王。 苏瑾月如今可是极为依重君九宸的,她便没办法再亲自对她出手,以报当日之仇。 可这苏子尧是个色中饿鬼,还有些特殊癖好,惯会折腾女子,又自诩自己是小皇帝的舅舅,胆子大的很。 用他对付江晚乔,倒是再适合不过。 苏子尧闻言却冷哼了一声。 “什么摄政王,一介武夫罢了,还是个毁了容的丑八怪。” “我可是陛下的亲舅舅,一个商户之女,我便是动了,他又能拿我如何?” “表妹只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便是。” 对于君九宸,苏子尧心中也是颇有些不满的。 只因苏家入京后,他与父亲想着如今苏瑾月母子能坐上那至高之位,是仰仗着他手中的兵权。 他们既然入了京,自然应当同他交好,是以也曾去摄政王府拜访,谁知却几次三番吃了闭门羹。 显然那君九宸当真是一点也没将他们苏家放在眼中的。 简直岂有此理! 如今天下已定,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臣子罢了,连如今朝中势头正盛的怀王都对他们苏家客客气气的,他又凭什么摆这么大的架子。 他日后定要让父亲与苏瑾月的生母沈玉茹,好好劝劝她,让她与小皇帝别那般死心眼,凡事都听那君九宸的,多亲近亲近怀王才是。 先不说听说如今朝堂中,多数大臣都对怀王心悦诚服,便是论远近亲疏,怀王也算是云烨的皇叔! 总比他一个外人要靠的住。 沈嘉和听着苏子尧如此说,眼中却不由划过一抹讥讽 当真是个没有见识的,若没了君九宸手中的兵权支撑,小皇帝这个皇位还坐不坐的稳还是个问题。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1节 不过……苏家若是和摄政王对上,对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毕竟如今朝堂之所以能维持平衡,各地藩王老老实实的不动,皆是忌惮君九宸手中的十万漠北军。 若是苏瑾月当真听信了苏家人的话,同君九宸反目,那这天齐便会乱起来…… 如此,她便算又替太子立下了一件大功。 待她带着他们的孩子回到漠北,那侧妃之位,便是她的囊中之物。 沈嘉和想着对于苏子尧不敬君九宸的话不置可否,只似乎踌躇了片刻后才开口道。 “说起来,这个人的身份还有一些特殊。” “她是我夫君原先的那位夫人……江晚乔。” 苏子尧闻言也先是愣了愣,而后面上似乎有一丝失望,却不是因为江晚乔与裴清言曾经的关系,而是…… “又是个破了身子的?” 那聂双双虽然生的美,却不是个完璧之身,他始终觉得没那么完美,谁知道如今又是个下堂妇,自然不如那些怯生生的小姑娘有意思。 沈嘉和却掩唇笑了笑。 “表哥有所不知,夫君一向不喜欢她,因此……” “从不曾碰她。” 第147章 谋划 苏子尧心满意足的离开醉仙居后,沈嘉和面上当即露出了一个难以抑制的笑容。 只要想到江晚乔会被这样一个下流之人缠上,她便心中愉悦。 而这个时候,吟心忽然走了进来,朝沈嘉和禀报道。 “小姐,姑爷来了。” 话刚落音,裴清言便走了进来。 沈嘉和当即收起了面上那快意的笑意,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态,起身迎了上去。 “夫君今日怎么来了?” 裴清言看着沈嘉和已然显怀的肚子,心中终究还是有一丝在意。 不过想着今日他进来之时这酒楼宾客满堂,以及那大把大把抬入侯府的银钱,他还是尽力将心中的那一丝在意压下。 “今日下朝的早,听府中下人说你今日来醉仙楼巡视,便过来看看。” “这楼中的生意果然不错,难怪不过一月,你便将侯府的几件铺子都赎了回来,你不知道,母亲近日可没少夸你能干,口口声声都是嘉和长嘉和短的,都要将玉娇和我比下去了。” 沈嘉和只羞怯的一笑。 “夫君惯会取笑我。” “不过夫君今日心情如此好,可是朝中那些参奏夫君的人都消停了?” 裴清言当即点了点头。 “不错!上次听你说怀王亲自去寻了太后,主动说要替我们解决这件事,我还不信,没想到这才不过几日便有了成效。” “看来怀王在这朝中的影响力,真是非同一般,连御史台的那些老东西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沈嘉和闻言笑道。 “那便好,如此夫君便不必再为此事伤神了。” “正好玉娇的及笄礼就要到了,如今府中又宽裕,我们不如替二妹妹大办一场及笄礼,夫君也可趁此机会遍邀京中权贵,缓和缓和朝中的关系。” 裴清言见沈嘉和想的如此周到,心中颇为感怀。 一个月过去,最初那些关于他与嘉和的街头巷尾的议论早已经淡去、侯府的确需要一场风光的喜事,大大方方的将此事掀过去。 毕竟,嘉和如今已经是她明媒正娶的妻子。 裴清言想着,看向沈嘉和的目光又多了一丝柔情。 “还是你想的周到。” 嘉和为了他的事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他实不该再对于她的过往和这个孩子耿耿于怀的。 如此想着,裴清言有些情动的朝沈嘉和的唇瓣吻了过去。 谁知沈嘉和的眼中却极快的划过了一抹厌恶,躲开了这个吻。 如今侯府已然离不开她,她自然不必再对裴清言有求必应。 沈嘉和想着推开了裴清言,掩唇笑了笑,看了一旁的吟心一眼后,带着几分羞怯的道。 “如今我有了身子,不方便侍候夫君。” “不如夫君便收了吟心,让她替我照顾夫君一些时日如何?” “左右……她已经是夫君的人了,她跟了我这么久,夫君也别亏待了她才是。” 裴清言闻言面色滞了滞,有些没想到嘉和竟然会将他推给另一个女人。 只是转念一想,吟心毕竟是跟着她在漠北吃了三年苦的人,嘉和一向心善,她们主仆二人平日看着又极为亲厚。 她自然是不愿亏待了吟心的。 而且…… 当日终究是自己醉酒要了这丫头的清白。 便点了点头。 “好,我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只是我也并非那般急色之人,如今你怀着身子,我又岂能丢下你与旁人欢好,其他的,待日后再说。” 沈嘉和自然没有再说什么,又同裴清言说了几句铺子里经营的情况,才送走了他。 待屋中只剩下主仆二人时,吟心才迟疑的看向沈嘉和。 “小姐……您为何让姑爷将我收房?” 沈嘉和当即面上含笑的拉着吟心坐在自己身旁。 “你同我主仆一场,如今还有不到三个月便是中秋国宴,届时太子便会带着漠北使臣上京,那时京中的部署应当也差不多了,我会将在上京的一切全部交予太子,而后按照计划,假死随他离开。” “我知你不喜异国他乡,便不带着你走了,可你只身一人,我总是不放心的。” “你跟了他,在上京也算有个容身之地,你放心,有你我的情分在,裴清言自不会亏待了你。” 此次回漠北后他便是太子侧妃,这个丫头知道她太多的秘密和不堪的过往,她自然不会再将她带在身边。 她看的出来,许是因着身子给了裴清言,自回京后,她的目光便时而落在裴清言的身上。 还几番劝她同苏瑾月与裴清言坦白真相。 所以,这个丫头,她本就没打算留。 而待她离开之日,便是她的死期。 如今不过是因着暂时还用的上她,便借她应付一下裴清言,也许她些好处,让她尽心尽力的替她做事罢了。 吟心听小姐如此说,心中的确有一丝欢喜,当初一同去漠北的那么多姐妹的悲惨遭遇历历在目,漠北…… 她的确是不想回去了,否则日后难免小姐会将她也送出去。 如今小姐要给她自由,她自然是高兴的,却不敢表露的太过明显,只道。 “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若是留下,谁来照顾小姐……” 沈嘉和也不戳破她的心思,只继续道。 “好了,此事就这么决定了。” “我如今大着肚子,又太过惹眼,许多事不方便处理,同太子派过来的那些暗探和死士联络之事,少不得你多替我联络和遮掩。” “你放心,只要你帮着我将太子交代的事情完成,你的身契,我自会在离开前一并还给你。” 吟心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尽心的。” …… 第148章 出事 因着君九宸再三叮嘱她不许插手那“瑶罂”的事,宋晚自方府回来后,便唤来了陈泰,让他将人都撤回来。 只是因着事涉朝局,其中的内情她却无法对陈泰细说,宋晚心中多少有些担心陈泰会因为对聂双双的担忧而一意孤行。 却也只得再三同他强调此事有些复杂,且摄政王已经答应派人详查,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以免适得其反。 而后因着荣军坊那边已然准备的差不多了,江正与柳氏已然派了人过来催促,她便动身去了荣军坊。 只是宋晚出门的那一日,却被蹲守在江家门前不远处的茶肆的苏子尧瞧了一个正着。 苏子尧看着不远处那身姿曼妙,面若桃李的女子,当即面露兴色。 看来……表妹口中的这“上京第一美人”,当真没有骗他…… 于是。 就在四日后,宋晚刚将荣军坊的事情处理完回到江家时,一个消息便忽然传了过来…… 说是陈泰在红袖招与苏子尧起了冲突,还出手打了苏子尧,如今已经被抓去了京兆尹,关了起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2节 而那传递消息之人,正是上回宋晚见过的聂双双身旁的那个婢女小桃。 宋晚看着立在堂中满脸急切的小丫头,出声询问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动起手来,伤的可严重?” 小桃只应声道。 “奴婢也不知道其中详情,只知那苏公子的确伤的不轻,饶是我家姑娘再三求情也没有用。” “我家姑娘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让奴婢请您过去一趟,商量一下如何将陈公子救出来。” 宋晚看着眼前这丫头眼中的急切,却只道。 “此事我知道了。” “只是你家姑娘与苏公子关系匪浅,尚且劝不动他,我与那苏公子素不相识,想来便是随你去了,也商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且先回去吧,既然你不知其中内情,待我将此事弄清楚再说不迟。” 小桃却继续道。 “小姐虽然不识得苏公子,但我家姑娘听人说您与摄政王有些交情,便想着……请您带她见一见摄政王,看能不能求摄政王出面调解一二。” “摄政王是太后娘娘的亲信,想来这个面子,苏公子一定会给的。” 宋晚听着小桃的话,却仍未松口应下,只笑道。 “聂姑娘未免太高看我了,摄政王是何等身份,又事务繁忙,我人微言轻,他又怎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管这些微末小事。” “此事……恐怕要让你家姑娘失望了。” 小桃似乎是有些没想到宋晚会拒绝的这般果断,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上次她在屋外听的分明,这位江姑娘分明是极为看重陈泰的。 否则她一个女子,也不会为了他,走进红袖招那种地方。 怎么如今她看着……倒是丝毫不着急呢? 但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不死心的开口劝道: “既然这法子行不通,小姐不如还是随我去见见我家姑娘,再行商议它法?” “不瞒姑娘,我家小姐虽然因为想要重回良籍选了苏公子,可她与陈公子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哪里是那么容易放的下的,她也是不想再成为陈公子的负累,这才狠心与他情断,各自安好。” “可如今陈公子已然下狱,生死未知,我家姑娘便整日寝食难安,以泪洗面,奴婢实在担心我家姑娘想不开……” “我家姑娘在这上京城无亲无故,也是因着只认识小姐一个在乎陈公子生死的人,这才让奴婢厚着脸皮前来,便是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小姐能随奴婢过去劝慰一下我家姑娘也是好的……” 宋晚见这丫头口齿这般伶俐的再三要求她跟着去红袖招,心中不由愈发生疑。 就她上回所见,那聂双双虽然沦落风尘,言行举止间却极为有分寸。 她与她不过见了一面,她便是当真为了陈泰的事着急,想同她商议什么对策,也该自己亲自来一趟,而不会贸然让她一个良家女子再入一次红袖招…… 而且若真如这丫头所说,她是想让她请君九宸出面,自己又不方便出门,让这丫头送一封信将事情说清楚便也是了,何必非要让她去红袖招? 最重要的是,她离京数日,方才前脚才踏入府门,她后脚便到。 时机未免太过凑巧…… 虽然她目前想不到她,或者聂双双会有任何对她不利的动机,但事出反常必有妖,聂双双又可能已然被君九宸口中的“瑶罂”控制,那她受人胁迫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所以,在她没有弄清楚前,她不会贸然随她而去。 宋晚想着看向满脸急切的小桃。 “我知道你心中担忧你家姑娘,可我与你家姑娘不过见了一次,对她也不甚了解,若说劝慰,或许还不如你管用。” “你既担心她想不开,更该好生守着她才是。” “我说过了,你家姑娘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陈泰既然是替我办事的人,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待我有了眉目,我自会使人告知你家姑娘……” “绿萝,送小桃姑娘出去吧。” 小桃见状还欲再言,绿萝却接收到小姐的眼色,几步走上前,朝她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大有几分赶人的架势。 小桃见状只得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见小桃随绿萝走了出去,红裳才看向宋晚道。 “小姐可是觉得这丫头不对劲?” 宋晚点了点头。 “你让几个下人带些银子,今晚去一趟红袖招,看能否寻人打听一下红袖招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则亲自跑一趟京兆尹,看能不能打点一下,问一下陈泰如今如何了,能不能进去探视。” 红裳闻言当即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宋晚坐在原地,觉着今日这事实在是奇怪,却一时没有什么头绪,只是想着今日刚好是五日一回,替君九宸施针的日子。 自己也刚好可以问一下那瑶罂的事他查的如何了…… 便暂且收起了心思,起身收拾药箱。 第149章 绝望 而此时的红袖招中,聂双双正面色发白的坐在桌前,手中紧紧的捏着一包药粉,苏子尧则坐在他的对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怎么,下不去手?” 聂双双眼中满是挣扎。 “公子,江姑娘是大夫,您让我对她用这媚药,她说不定会察觉……” “我……” 苏子尧却只邪邪的勾唇一笑。 “你放心,这可不是普通的媚药,是我花大价钱弄来的好东西,无色无味,她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一定察觉不了。” “你只需将这东西洒一点这茶水点心之中,待她来了,再诱哄她沾上一点,她便逃不掉了。” 这可是表妹给她的…… 想到那日的惊鸿一瞥,苏子尧只觉身上都燥热了起来。 聂双双听着苏子尧的话却是满心的绝望。 她…… 不想害人。 似乎是看出聂双双眼中的犹疑,苏子尧暂且将心头的火热压下,忽然倾身过来,挑起聂双双的下巴。 “怎么,你该不会还有什么恻隐之心吧。” “你别忘了,如今你那个老相好可还在牢里待着,若是你不乖乖听话,替我拿下江晚乔,我可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不小心”在牢中缺胳膊少腿的……” “还是……你还想再尝尝那万蚁噬心之苦?” “你若下不去手,那受罪的,便是你自己,那江晚乔与你非亲非故的,这么简单的选择,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苏子尧说着,手指在聂双双的面颊上细细的抚过。 聂双双却只觉浑身冰凉。 “可是公子也知道,她如今搭上了摄政王府,若是她事后将此事告知摄政王,公子多少也会惹上些麻烦的,不是吗?” “我也是替公子担心。” “她毕竟是良家女子,公子若是喜欢,何不光明正大的同她表明心意求娶,以公子的身份,她未必不会答应……” 苏子尧对于聂双双的话却丝毫不以为意。 “求娶,她一个下堂妇,也配?没的辱了我苏家的门楣。” “而且你别忘了,这里可是青楼!若她当真不顾名节去闹,或者将此事告诉君九宸,你便配合我指认是她主动勾引于我,毕竟是她自己来的红袖招,她便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 而且这种事,想来她也没脸四处张扬…… 他太了解女人了,把这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失了清白的身子,迟早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他听表妹说了,这江晚乔可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断不会入府为妾,他又不能娶她为正室,所以,还是用些手段省事。 聂双双闻言也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她早该明白的。 从她妥协的那一刻起,她面前的,便是无尽的深渊,她却无力挣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只是闭了闭眼后,聂双双终究还是动手,将手中玉瓶内的东西,倒入了茶点之中。 她已然没有脸再见陈泰,却不能当真让他因此送命…… 苏子尧见状十分愉悦的笑了笑。 “这才听话……待会江晚乔来了,你可得放机灵点,好好演,别将事情搞砸了,坏了小爷的好事……” 只是两人才说完话不久,小桃便走了进来。 苏子尧见状眉头一皱。 他已经让人在红袖招门口盯着,待江晚乔来了便来回禀,他也好立即躲起来,如今自己的人并未过来回禀,只有这丫头一人前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江晚乔没有来。 他带着些不悦的看向小桃。 “怎么回事?人呢” 小桃见苏子尧语气不善,有些嚅嗫的道。 “回公子……江,江小姐她不愿随奴婢过来。” 苏子尧顿时面色一变,方才的好心情全无。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3节 “你们不是说那陈泰是她的心腹之人吗,她都愿意为了他的事大费周章的入红袖招,如今听说他出了事,如何能不来?” “没用的东西!你是不是没有将话说清楚!” 小桃见状立即有些惶恐的跪了下去。 “公子息怒,奴婢真的已经尽力了,您教奴婢的话,奴婢也都一字不落的说了!” “可是那江小姐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前来,奴婢唯恐让她察觉什么,便也不敢再劝。” 苏子尧闻言不由将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想不到那江晚乔的戒心竟然这般重,倒是小瞧他了。 枉费自己还大费周章故意激怒陈泰,硬生生挨了他一拳,竟没能将人骗来,那他这一拳岂不是白挨? 不过…… 好在陈泰如今人还关着,他相信只要自己不松口,她总会找上他的! 苏子尧想着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我知道了,若是她想通了,找上门来,你们立即让人来通知我便是!” 小桃与聂双双闻言,都开口应了一声是。 只是就在聂双双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那位江姑娘聪明,自己无需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时。 苏子尧的目光却忽然看向了她,意味深长的道。 “今晚我约了几位同乡好友一同来红袖招,你好好准备,务必将人……都给我“侍候”好了……” 聂双双闻言顿时面无血色。 几位? 好友?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苏子尧,带着几分祈求的道。 “苏公子……双双是你的人……怎可……” 她原以为,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习惯他那些癖好,下半辈子在他身边委曲求全而已。 不曾想…… 苏子尧却冷嘲了一声。 “少跟我装什么纯情,你一个红楼妓子,还想立什么贞节牌坊不成。” “我告诉你,今晚你可得给我拿出浑身解数来,给小爷做足脸面!否则,别怪小爷翻脸不认人!” 语落,苏子尧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聂双双看着那开启又关闭的房门。 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她已经放弃了陈泰,放弃了自尊……甚至今日,还放弃了自己的良知,狠下心,为虎作伥。 为何…… 他却还不肯放过她。 她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认知到,苏子尧,根本不是人。 而她,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受那万蚁噬心之苦,亦会慢慢丧失良知,变成同他一样的禽兽。 聂双双想着眼中划过一抹绝望,手心亦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一步错,步步错。 她…… 不想再如此…… …… 第150章 当真是,好看 送走小桃后,宋晚便立即来到了摄政王府。 朝君九宸见过礼后,她便在一旁落坐,迫不及待的问起了自己最为担心的问题。 “王爷,不知那“瑶罂”的事,您查的如何了?” 君九宸仿佛早已预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没有犹豫的开口道。 “已然有些眉目了,而且,这东西的来处……你应当也再熟悉不过。” 宋晚闻言一愣。 “我?” 君九宸随即点了点头,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沈嘉和。” 听到沈嘉和三个字,宋晚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怎会是她?” 君九宸抬手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你别忘了,她当初可是被裴清言自漠北战场上“救”回来的,谁知道她在漠北的那三年,发生了什么?如今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算奇怪。” “她自嫁入侯府后,便将宁远侯府在城西的那家名为醉仙楼的酒楼推出了一种名为浮生醉的酒,号称那酒有“解忧”以及缓解疼痛之效,还卖出了一百两银子一壶的高价,不过借着她这郡主的名号,倒真有那想巴结太后之人愿意送个顺水人情。” “谁知那酒竟然当真有些妙处,渐渐便在京中权贵中打出了一丝名声。” 宋晚闻言有些诧异。 “难道那酒中便掺了瑶罂?” “可即便这一百两银子劝退了大部分的普通百姓,但这酒当真打出名声后,愿意前来一试的人想来也不在少数,她如此大张旗鼓的使用漠北禁药,就不怕人多了会什么纰漏,被人察觉吗?” 君九宸闻言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继续解释道。 “自然不是。” “那酒不过是掺了些五石散,又加了一些特殊的药材,的确有些镇痛与使人精神愉悦之效。” “这五石散虽然有些不易得,但在上京倒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东西,便是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什么。” “那些让她使用瑶罂的,都是她精心筛选过的。” 他原本就觉得沈嘉和在漠北出现的时机有些凑巧。 方忠倒也罢了,可苏子尧刚来上京不久,一直是由沈嘉和代替太后在上京安置,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搭上苏子尧,又同漠北有渊源的,只有她。 是以那日在文渊阁得知这漠北禁药出现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她。 这才在短短几日间便将事情查了清楚。 宋晚此时却也想到了什么。 “王爷如此说,民女倒是也想起一件事情。” “先前民女在宁远侯府时,曾意外探到过她的脉象,她腹中那个孩子的月份明显与她同宁远侯府说的不相符。” “她既甘愿冒此风险,要么是有利可图,要么便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漠北人手中,但这可是叛国的大罪,她若不是心甘情愿,如今她又有太后做依仗,大可临时反水,向太后投诚……可她已然做了,那便只能是有利可图。” “王爷看,会不会她腹中的孩子,其实是漠北王的?” 君九宸对于不确定的事,从来是不愿轻易先下结论的,只道。 “是也好,不是也罢。” “既然她踏出了这一步,无论她是什么身份,都再容不得她了。” “只是眼下她还有些用,此事你暂且不要声张,到了可以动手的时候,本王自会告知于你。” 宋晚闻言带着几分疑惑的看向君九宸。 “既然王爷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真相,难道不是应该立即动手抓了她吗?” “这瑶罂那般可怕,多等一日,说不定便多了一人受害。” 君九宸的眼中却划过一抹锋芒。 “沈嘉和不过是一枚棋子,漠北人既然敢伸出爪牙,本王自然得讨回一点利息。” “王爷是想……借着此事反制漠北?” 君九宸见她这般快便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用自己多费唇舌解释,眼中不由划过一丝赞赏,难得的多说了几句。 “不错。” “你可知为何英国公明明骁勇善战,天齐与漠北的兵力也相当,两国的仗却断断续续打了这么多年,还丢了边境四城?” 宋晚闻言稍稍思考了片刻,才道。 “可是因为马匹?” 他听父亲说过,漠北多草原,曾是游牧民族,本就各个骁勇善战,养出来的战马更是勇猛无比,漠北这些年便是靠着这些重装骑兵,扩张了不少领土。 君九宸闻言点了点头。 “不错……此次我们虽然收复了边境四城,与漠北暂时停战,但是漠北人的野心却不容小觑,只看此次他们刚停战,便迫不及待的让人从朝臣身上动手脚,便可对其张狂程度窥之一二。” “一日不能真正解决我们战马不如人的问题,他们便一日不会真正消停……” “这仗,也总有一日,会重新打起来。” 漠北的那些重装骑兵,可是让漠北军吃尽了苦头,死伤无数。 这次若不是他与上官羽使计出奇制胜,让漠北人上了当,这仗,未必能这般快打赢。 如今既停了战,他自然得想法子从根本上解决此事。 毕竟……兵马强,则国盛。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4节 只是自幼帝登基后,朝局并不安稳,加之她又查出她母妃之死,除了先皇后外还有人牵扯在内,他也一时抽不出手来,思考对策。 没想到漠北人竟然这么快便送上门来了。 而无论义父,还是他与上官羽,都早已对天齐与漠北交界处,那属于漠北的那河套地带“觊觎”已久。 那可是个养战马的风水宝地。 若能趁此机会拿下…… 如此想着,君九宸面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看的宋晚一时恍了神。 没想到这人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时,竟是这般模样。 仿若拨云见日一般,将他身上那总是挥之不去的阴郁之气尽皆消散,当真是…… 好看。 第151章 王爷别扭的样子,有些可爱 察觉到心跳竟不自觉的开始加速,宋晚忙收敛了心神。 “民女明白了,王爷既然有自己的计划,民女定会对此事守口如瓶,绝不对外泄露一丝一毫。” 只是纵然知道他是为了大计,宋晚心中却终究对那瑶罂的事,有些放不下。 君九宸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放心,这瑶罂害人不假,本王虽不预备立即揭露此事,却也不会当真就不管了。” “你不是同宁远侯府积怨颇深吗?这次的事是你发现,也算有功。” “你之前同本王说过的裴铭做的那些丑事,本王早便让人去查了,如今也已然有了收获,听说侯府最近要办喜事……届时当年与裴铭犯事之人,应当也会尽数到场。” “本王会让人部署一番,待人到齐后,将他们一网打尽……如此,也算替你将这仇报了。” “而沈嘉和如今是宁远侯府的人,自然不能置身其外,要一同关起来等候发落,如此,她便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再出来害人。” “而她身后之人为了继续控制那些已然入局的朝臣,自然也会慢慢浮出水面……” 正想着两全之策的宋晚听君九宸如此说,眼中也是一亮。 这倒的确是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 她一直顾及太后与沈嘉和的关系,即便手中有把柄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君九宸却不同,他连前朝中书令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抄了,又何况区区一个侯府。 江晚乔的命,始终是宁远侯府欠江家的。 他们应该还。 不过即便心中因着此事颇为高兴,她却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而是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当即勾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看向君九宸。 “王爷对侯府动手不过是为了不露痕迹的控制住沈嘉和,引蛇出洞,说起来,也不过是顺便替民女报仇罢了。” “既然王爷说民女有功,这般奖赏,岂非有些敷衍?” 君九宸闻言不由瞥了一眼宋晚。 看着她面上那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心中了然。 他太过熟悉她的一举一动了,哪怕只是一个表情,他便大概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你想让本王替你救陈泰?” 宋晚没想到自己还未开口,这人便猜出了她心思。 “王爷也知道陈泰的事?” 按道理来说,君九宸本就不爱多管闲事,陈泰又是个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这事应当不会传到他耳中才是。 没想到…… 君九宸却只道。 “随风凑巧听到了,同本王说了一嘴而已,不过他纵然是你的人,本王也只会让京兆尹如实办案,不让他们因为苏子尧的身份徇私,你可明白?” 宋晚自然是明白的。 “王爷放心,民女要的,原本也只是公平二字而已。” “定不会让王爷声誉受损。” 她去过京兆尹,见识过那位梁大人的嘴脸,怕的便是他为了讨好苏子尧,不问缘由对陈泰下狠手。 君九宸听到声誉二字,却是挑了挑眉,颇有兴致的看向她。 “江小姐怕是想多了,本王向来凶名在外,被百姓与朝臣视为洪水猛兽,何来什么声誉。” “不过是不想因着此等小事落人口实罢了。” 宋晚却只继续含笑的看着君九宸。 “民女的父亲曾教过我一句话,凡事不要听人说什么,而要看人做了什么,结果是什么。” “凶名也好,恶名也罢,民女只知道王爷虽然自入京以来便用极刑,主杀戮,却从未伤害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 “民女还知道,这上京城中,无论是金吾卫,还是羽林卫,都常有品行不端者,行欺压百姓,作威作福之实,但王爷的黑甲卫却纪律严明,即便是初入京中,拥立陛下登基,上京大乱之时,也无一人趁火打劫,想来,这都是因为王爷以身作则在先。” “所以,民女说的“声誉”指的并非百姓,也并非朝臣,而是那相信,并愿意追随王爷之人。” “民女觉得,王爷虽然看着从不在乎他人的眼光,实则却极为在意每一个愿意相信您,跟随您的人,王爷不愿意徇私,应也是怕一旦开了这个徇私的口子,便会动摇了他们心中的信仰,从而有人上行下效,对吗?”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话,看着晃动的烛火下,她那双明亮的过分的眼睛,心头微动。 为何哪怕丢失了记忆。 她却还是……能轻易的看穿他心中所想。 只是很快,他便将那抹悸动压下,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不愧是宋易那只老狐狸教出来的小狐狸。 这般善于揣度人心! “能将马屁拍的如此脱俗,江小姐当真是煞费苦心。” 宋晚却早已捕捉到了君九宸方才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自然,只觉这人当真是别扭的紧。 旁人都是尽力替自己博个好名声,他倒好,唯恐旁人觉着他是个好人一般,冷言冷语的将人推的远远的。 不过……他这别扭的模样…… 她竟莫名觉得有几分可爱是怎么回事? 宋晚想着忙摇了摇头,将这荒谬的念头抛到一边,转移了话题。 “王爷多虑了,对了王爷,不知您可否取一些瑶罂给民女?” “虽然王爷说此物无解,但民女还是想一试!” 即便此事已然查清,但聂双双与方忠日后该当如何,仍是个问题。 君九宸倒是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应了一声好。 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不让她试一试,她是不会死心的。 而且这件事情虽然发现的早,但如今他查到的已然对这瑶罂上瘾的朝中重臣,便有四五人,不过是因着时日尚短,沈嘉和还没有对他们显露出自己真实的意图而已。 待事情了解后,这些人如何安置,的确是一个问题。 虽然这东西在漠北的传闻中是没有解药的。 可陆明那个人本就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她师承陆明,能有什么奇迹出现也说不定。 …… 第152章 放了 宋晚回到江家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红裳也回来了。 只说那日陈泰的确与苏子尧动了手,不过因着苏子尧身边还有几个随从,他也只是打了他一拳而已,苏子尧伤的并不十分严重。 反倒是后来苏子尧身边的几个随从还了手,陈泰伤的更严重些。 后来京兆尹的那位梁大人审问后,便一口认定既然是陈泰先动的手,自然是陈泰的错,苏子尧不过是出于自保而已,将一切的罪责都归到了陈泰身上,说他是蓄意殴打皇亲国戚。 “小姐,奴婢听那些衙役说这殴打皇亲国戚是要入重刑的。” “只是不知为何那梁大人定案后,却一直迟迟未正式判决,这才暂时只将陈泰收押了而已。” 红裳说着想了想又道。 “小姐,奴婢觉着陈泰一向行事稳重,此次这般沉不住气,说不定是那苏子尧做了什么,激怒了他……” 宋晚也是如此想的。 只是虽然她尚不知晓那苏子尧做了什么,但听着红裳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却也松了一口气。 若如红裳所说,这“殴打”二字,的确有些言过其实,待君九宸出面,他顶多受些杖刑便能放出来。 不过听到京兆尹已然定了案却迟迟不正式宣判,宋晚却眉心微蹙。 若苏子尧当真想对付陈泰,既然都已经将人带去见了官,为何又拖着不给他定刑。 他在等什么? 莫非…… 他的目标,不是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5节 想起今日那个忽然上门的婢女,宋晚心中愈发确认今日自己没有贸然去红袖招,是对的。 虽然她与苏子尧不曾见过,亦没有什么过节,但苏子尧却同沈嘉和走的近…… 若她故技重施,借着苏子尧的手对付她,也不足为奇,他们将她骗去红袖招,是想对她也用那“瑶罂”也说不定。 宋晚想着暂且将心中的猜测放下。 “我知道了,摄政王今日已然答应会出面解决此事,陈泰应当会无事。” “你明日带人去京兆尹等着,将他接回来,至于其中缘由,等他出来,我们问一问便知晓了。” 只不知这些事,聂双双究竟参与了多少…… 红裳闻言点了点头。 “是,小姐。” …… 君九宸的速度很快,甚至没亲自出面,只让随风带了句话给京兆尹,第二日一早,梁大人便让人去苏府给苏子尧传了消息。 说今日要对陈泰定刑,请他过去一趟。 正在家中想着如何让宋晚上门求他放过陈泰的苏子尧听到下人的传话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已经同梁大人说过了,这人先关押着便是,如何他忽然这般着急了起来。 不过…… 既然那江晚乔不愿去红袖招,那他亲自走一趟也无妨…… 只要他让梁大人给陈泰判个重刑,她就不信那江晚乔还能沉得住气,不来求他。 如此想着,苏子尧便带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出了门。 只是待他来到京兆尹,听梁大人说准备只打个三十大板便要将人放了后,苏子尧当即变了脸色。 “梁大人,那陈泰可是对我动了手的,怎可如此轻纵!” “上次你不是说殴打皇亲国戚,轻则关上十年八年,重则杀头流放吗?怎么如今不轻不重的打个板子便事了?” 苏子尧想着若有所思的看向梁大人。 “梁大人该不会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吧!” 他听表妹说了,那江家可是曾经的江南首富,当初替裴家置办粮草,轻易的便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 那江晚乔拿些银子贿赂这梁大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梁大人听着苏子尧的话心中虽然不是很痛快,却也不想将人开罪了,只压下心中的不满,开口道。 “苏公子说笑了,本官岂会分不清轻重。” “实在是……今日一早,摄政王便遣人过来说过了,说对于陈泰与您起争执的事,他已然让人调查的一清二楚,要我对陈泰“秉公处理”,不能有丝毫的偏差。” “您也知道,您与陈泰之间的争执,的确算不上蓄意殴打,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梁大人说着有些为难的看向苏子昂。 “苏公子虽然入京不久,但对于摄政王的雷霆手段应当也是有所耳闻的吧,若是被他拿住了我的把柄,定我一个渎职之罪,我这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 “还请苏公子体谅我的难处,若公子实在有意见……不如我先将此事搁置一天,您亲自去寻摄政王说一说?待王爷改了主意,我再行宣判……” 苏子尧听着竟然是君九宸出手干预这件事,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好啊。 君九宸对他们苏家人的示好视而不见,还不许小皇帝给他与父亲官职便也罢了,如今竟然当真为了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这般明目张胆的拆他的台,坏他的好事。 他看他当真是铁了心要同他们苏家为难了! 梁大人看着苏子尧满脸气愤却不说话的模样,有些不确定的又唤了他一声。 “那苏公子……您看……” 苏子尧心中虽然愤怒不已,却也知道这件事便是闹到苏瑾月面前,她也不会帮着自己。 而同君九宸商议? 他连摄政王府的门都进不了,商议个屁! 为了不在梁大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只能将满心的愤慨暂且压了下来,尽量平静的道。 “也罢,三十大板便三十大板吧!本公子也不是那般锱铢必较之人,他毕竟是太后看重之人,既然他出面要保陈泰,我便勉强卖他这个面子。” …… 第153章 苏家 苏子尧满脸阴郁的坐上回府的马车时,沈嘉和人也正在苏府。 此时她已然同苏家人一同用过午膳后,陪着苏瑾月的生母沈玉茹在房中说话。 沈嘉和言笑宴宴的看向这个她原本连长相都记不清的姑姑。 “我看姑姑与表妹这些日子都鲜少出门,可是还不适应这上京的生活?” 沈玉茹原本就只是永昌侯府不受宠的庶女,嫁入苏家后,与沈家的来往更是少之又少。 对于当初沈家不愿沈嘉和入宫,便让自己女儿替代之事,她心中也曾有过疙瘩。 只是自她们入京后,沈嘉和便大着肚子进进出出的替苏家的事忙活,自家女儿又阴差阳错有了这样的大造化,她也将那些往事放了下来。 “倒也不是,只是翎儿本就是个慢热的性子,不太习惯那些热闹的场合,我便在府中多陪着她些。” “左右日后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 沈嘉和闻言看了一眼安静的坐在两人身旁的苏翎儿。 苏翎儿与苏瑾月都是沈玉茹所出,生的有五六分相像,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姑姑说的是。” “不过五日后宁远侯府的及笄礼,姑姑可一定要带着翎儿妹妹一同过来。” 沈嘉和说着又颇为亲切的拉了苏翎儿的手。 “我记着翎儿妹妹与玉娇是同岁,今年年底也要及笄了,姑姑也得尽早替翎儿妹妹打算起来才是。” “那日侯府会来不少上京城的青年才俊,比如长公主府的卫世子,和怀王府的云世子,这可都是我上京最出挑的好儿郎。” “表姐前几日还特意同我交代了,说姑姑如今被姑父抬为了平妻,府中也不会再有人敢为难与您。” “她在宫外最放不下的,便是翎儿妹妹了,若是翎儿妹妹能觅得良缘,表姐一定会开心的。” 沈玉茹被抬平妻之事,是早在苏家入京的第一天,沈嘉和便亲自出面同苏瑾月的父亲苏广仁提的。 苏广仁本就因着从前对苏瑾月不好,想补救一二,如今苏家还得靠着苏瑾月母子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自然是十分爽快的应下了。 因着这件事,苏瑾月对沈嘉和又愈发信任了几分。 毕竟苏家嫡母尚在,又育有嫡子,她想让父亲贬妻为妾自然是不合适的,弄不好便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让父亲将母亲抬为平妻,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此事若由她亲自开口,她又怕父亲会趁机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谁曾想沈嘉和却想在了她前面,替她将此事解决了。 而听到沈嘉和提起翎儿的婚事,沈玉茹面上的笑意又真切了几分。 “你有心了。” “届时我一定带翎儿一同过去。” 三人又话了一些家常后,沈嘉和便借故告辞了。 沈玉茹见她离开,这才看向自己小女儿。 “翎儿,方才你表姐的话你也听到了,我知你不习惯那些热闹的场合。” “可你的婚事我们上次入宫之时,你姐姐也同我说过了,如今的确该好生准备起来了,你便听你表姐的,好生准备准备。” 苏翎儿却低垂着眉眼,羞怯的道。 “母亲,此事由你和长姐做主便是。” “女儿不想去……” 沈玉茹知道这个女儿因着她在府中不受宠,跟着她在苏家受了不少委屈,养成了几分自卑与怯懦的性子。 也不逼她,只耐心的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 “翎儿,母亲与你长姐这辈子命途坎坷,都未能嫁得如意郎君,实乃心中所憾,正因如此,我们才不希望你步我们的后尘。” “所以你未来的夫婿,母亲与你长姐都希望你亲自择一心仪之人。” “你放心,如今你长姐乃当朝太后,身份贵重,你我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你便是将眼光放的再高些,也是当的起的。” “你表姐方才不是也说了,那怀王世子与长公主府的世子都会去,母亲这些日子也听人说过,这些的确都是上京顶顶好的男儿。” “左右只是去看一看而已,并无妨碍,你便不要辜负你长姐的一番心意了,可好?” 苏翎儿闻言有些忍不住微微红了脸。 “母亲,女儿明白了,女儿去就是……” 第154章 鸿门宴 沈嘉和离开沈玉茹的房间后,却刚好与匆匆回来的苏子尧在回廊上撞了一个正着。 见苏子尧面上显而易见的不忿,沈嘉和忙关切的询问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6节 “表哥这是怎么了?” 苏子尧想着自己被破坏的好事,忙拉着沈嘉和来到苏府后花园的一处凉亭之中,将自己设计江晚乔不成的事说了一遍。 沈嘉和倒是没想到君九宸竟然当真会为了这等小事替江晚乔出头。 看来她猜的不错,江晚乔定然早已趁着什么治病的幌子,爬上了君九宸的床,这才哄的君九宸这般维护她。 不过都说君九宸毁了容,那张脸极为可怖,一个丑八怪她也下的去嘴,当真是自甘下贱。 心中如此想着,沈嘉和嘴上却假意规劝着苏子尧。 “表哥,既然摄政王出面,想必是对那江晚乔有几分看重的,依我看,表哥还是莫要再打那江晚乔的主意了。” “左右这上京城也不只她一个美人,表哥再慢慢寻一个便是。” 苏子尧哪肯轻易放手。 先不说那江家女的容色这上京再难寻得,便是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恶气,他也一定要将人弄到手才行! “那怎么行!” “我寻表妹来可不是听你说这般丧气话的,表妹一向聪慧,与其劝说于我,不如再替我出出旁的主意?” “我可是听说了,那江晚乔在京兆尹将你与裴清言的事抖露了出来,害的你名声受损,表妹难道就不想出口气?” “表妹放心,待我将她纳入府中,她是生是死,还不是由我说的算!届时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待她的……” 沈嘉和闻言便也不再推辞。 “出不出气的倒也罢了,不过即便她同摄政王攀上了些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商户之女罢了,还是个二嫁之身,能入了表哥的眼,也算她的福气。” “我便替表哥出出主意便是……” 而后,便低声对苏子尧说了些什么。 苏子尧闻言方才的抑郁之气顿时一扫而空,继而抚掌而笑。 “好,好!我就知道表妹是我的福星!” “我立刻就去安排,只是及笄礼那日,还得有劳表妹替我周全!” 沈嘉和只含笑道。 “自然。” …… 三日后,上京城忽然传出了一些流言蜚语。 说是固昌伯府的老夫人身体抱恙,请了如今上京最有名的那位江大夫入府诊治。 恰逢太后母家苏家的那位大夫人带着嫡子苏子尧上门拜访。 谁知那病虽然是治好了,却有伯府的下人亲眼看到那位江小姐竟然仗着自己生的貌美,往那苏家大公子身上扑。 意图勾引苏家大公子。 事情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如同真事一般。 因着如此,原本给江家递了帖子,请宋晚上门医治的一些官宦人家,都纷纷推脱说不用去了。 仿佛唯恐宋晚当真是个狐媚的,看上自家老爷一般。 绿萝出去采买的时候听了这一肚子的话,整个人都气的不行。 “小姐!那伯府实在是太过分了。” “明明是伯府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撞了小姐,小姐才一时没站稳。” “而且当时奴婢明明扶住了小姐,小姐连碰都没碰到那位苏公子,如今竟然被传成是小姐故意勾引他,简直是不可理喻!” “而且外面的人不明就理便也罢了,那苏公子竟然也不出面说明,就这样任由小姐被人非议!” 宋晚看着气急败坏的绿萝,想着前几日去永昌伯府诊治时那小小插曲。 看来苏子尧……或者沈嘉和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铁了心要毁了她。 只是江家的铺子马上就要开张,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流言,的确不是一件好事。 宋晚想着抬手给绿萝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不出面解释自然是不想解释。” “如今天气已然热起来了,你这般火急火燎的,仔细上火。” 绿萝见小姐依旧这不急不缓的模样,哪里还顾得上喝什么水。 “小姐,人言可畏,您可千万别不当回事。” “如今外面以讹传讹,更有甚者……还有人说您先前试图借着替宋老夫人医治眼疾,打宋相的主意呢。” “若是放任她们继续传下去,小姐这些日来好不容易积累的好名声,便坏了。” 小姐毕竟是和离之身,本就是极为容易招惹是非的,哪里经得起人如此议论。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家门房的人却忽然走了进来,递过来一封信。 “小姐,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信,指明要给小姐的。” “那人说他是苏家的小厮。” 正心中着急的绿萝闻言面上一喜,忙走上前去将信拿了过来递给宋晚,心中想着这苏家还算有点良知。 而宋晚接过信来,拆开一看。 便见里面放着一张裴玉娇及笄礼的请柬,另附了一封信。 似乎是苏子尧写的,说他也知晓了关于两人的传言,请她两日后一定要去裴玉娇的及笄礼。 他会趁着那日人多,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事情解释清楚,还她清白。 语气看上去倒还真有几分诚恳,宋晚却只觉这人的算盘珠子都要蹦到自己的脸上来了。 只因这封信。 没有落款。 这连名字都不敢写,能有什么好事? 不过裴玉娇及笄礼那一日,可是有一场好戏好看的。 既然他们这般处心积虑的算计她,想让她上门,她便成全了他们。 宋晚想着将手中的信笺放下,看向绿萝。 “你去库房挑份贺礼。” “后日,我们走一趟宁远侯府。” …… 第155章 宋颜的信 裴玉娇及笄礼前一日,怀王府中,云峥也正拿着一封信笺,同怀王说话。 “父王,您说宋颜写这封信,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在方才,有人递了这封信来。 指明说是给他的。 他拆开来看,便见宋颜说,请他务必参加宁远侯府二小姐的及笄礼,她有十分重要的事要面见于他。 而且这件事,关系到怀王府的安危。 怀王看过信后,想到相府那个庶出的姑娘,眼前一亮,才道。 “此女虽然心思重,行事却颇为谨慎,看着不是会信口雌黄之人。” “我先前让她替我们探一探宋易手中的底牌,如今……她或许是寻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要见你一面,亲口告知于你,表一表衷心也未可知。” “左右你都是要去宁远侯府的,既然她将时间选在那日,你便去见见她也无不可。” 怀王说着又仔细叮嘱道。 “你记住,如今宋易已然有了起复之势,她如今还有些用处,不算一步废棋,即便你不喜欢她,也需与她好言相对,先行稳住她才是。” “若是……她当真掌握了宋易让那些朝臣突然倒戈的秘密,那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你都得应下!” 云峥心中的确是不喜宋颜的。 虽然父亲一直说她倾心于他,还为了可以嫁给他不惜出卖长姐,替他除去她心仪之人。 可他在听父亲的话接近宋晚之前,他对这个女子其实是毫无印象的,也不知她为何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无论如何,对于这种会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至亲之人的女子,他心中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但是君九宸显然已经准备重用宋易,这于怀王府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宋易是晚儿最在乎的人,他本不想伤他,若是宋易就此失势,去给先帝守皇陵,他也会派人多加照拂,让他安稳终老。 可是…… 如今情况却不同了。 他还是走到了怀王府的对立面,在怀王府与他之间,他自然是选择后者的。 若那个庶女真有那个本事,对她假以辞色也不算什么。 云峥想着朝怀王点了点头。 “父王放心,儿子分的清轻重。” “只是如今因着宋易横插一杠,朝中局面逐渐趋于平衡,那关键便在幼帝身上了。” “不知您这些日子面见太后,可有取得她的信任,或者……寻到什么突破口,瓦解她对君九宸的信任?” 怀王此时面上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7节 “那苏瑾月虽然在冷宫待了许多年,倒也不是个完全糊涂的,她们母子毕竟是君九宸力保上位的,对君九宸的信赖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不过这世上因利而聚的人,自然也会因利而散,只要我们有心,自然有滴水穿石的那一日。” “苏家近日不是入京了吗?苏瑾月此人没有多深的城府和野心,却唯独极为看重她那个妹妹与母亲,或许,我们能从其中找到什么机会也说不定……” 云峥听着父亲的话,只赞同的点了点头。 “父亲说的是,那儿子这就下去准备了。” 第156章 及笄礼 裴玉娇及笄礼当日。 整个侯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比之裴清言与沈嘉和成亲的排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上京城几乎所有头脸的人都收到了请帖。 而此时裴玉娇的房间中,几个丫头正围着她仔细梳妆。 因着在府中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而后又被父亲关了禁闭,所以即便听嫂嫂说会给她大办及笄礼,裴玉娇心情依旧有些低落。 直到她听说怀王府竟然递了回帖,说云世子今日也会前来,她这才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这只簪子太素了,换嫂嫂昨日送过来的那根宝石簪子……” “口脂的颜色怎么看着同昨日试的不一样……” 裴玉娇一边仔细的盯着镜中自己的容貌,一边有些紧张的指挥着身旁的丫鬟。 一副打定主意今日要在云峥面前露脸的模样。 直到在屋中折腾了好一番后,裴玉娇才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丫鬟柳枝却走了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裴玉娇当即面色变了变,将屋中的下人都谴了下去,带着几分兴奋的看向柳枝。 “你确定没有听错?” 柳枝点了点头。 “回小姐,千真万确。” “苏公子就是在那垂花门后同他身旁侍从如此说的,他是瞧上了江晚乔的容色,要趁今日在她的酒水中动手脚。” “还说那媚药十分厉害,无色无味,即便她医术再高超也觉察不出。” “而且此事少夫人似乎也知晓,届时,少夫人会让府中丫头配合,将中了药的江晚乔带到内院,待事成后再引人过去撞破,苏公子便反咬一口,说是江小姐对他下药……” 她今日原是去少夫人的屋中,再次确认一遍自家小姐今日及笄礼的仪程的。 谁知在少夫人屋子外不远处的垂花门听到了这些话,吓的她当即便吓得躲了起来。 “小姐,今日是您的及笄礼,若是出了这样的乱子……会不会影响侯府的名声。” “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夫人,让她劝阻苏公子……” 裴玉娇却立即打断了柳枝的话。 “当然不要!” 兄长可是再三叮嘱过她,让她离苏子尧远一些,若是他来侯府寻嫂嫂,也尽量不要在他面前露脸。 只因那苏子尧虽然这一个多月来在外头得了个风流才子的名声,但那不过太后让嫂嫂照看苏家,嫂嫂又知道他好色,让他装什么正人君子不消几日便会露陷,所幸便另辟蹊径,给他立了个风流却不下流的人设。 但实际上…… 他是个十足的下流胚子。 若是让他瞧上,必定惹来祸事。 苏家入京以来,她也一直听从兄长的话,对他避而远之。 可如今不同。 他要对付的人,可是江晚乔。 若是当真让他得逞,江晚乔那个贱人岂不是一生都完了…… 想到这里,裴玉娇简直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被人捉奸在床,受万人唾骂,只能灰溜溜的嫁入苏家为妾,而后…… 被苏子尧折磨的下场。 同这个相比,侯府被人不痛不痒的说几句及笄礼安排不当,又算得了什么。 裴玉娇想着朝柳枝厉声道。 “不管你方才听到了什么,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柳枝见小姐这般疾言厉色,只得点了点头。 “是,小姐。” 裴玉娇见柳枝应了声,面上的笑意愈发明媚了几分。 只是随即,一个念头忽然自她的脑中划过…… 既然苏子尧要在她的及笄礼上动手脚,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趁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一回? 她其实也知道以自己的容貌,即便再精心的装扮,云世子也未必能注意到她。 侯府这些日子又屡屡传出丑闻,哥哥更是在朝中毫无建树。 她若是不用些非常手段,如何能走到他的身边,做那怀王府万人艳羡的世子妃? 裴玉娇想着,心头一动,看向柳枝。 “我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第157章 遇上 就在众人各怀心事之时,江家的马车也终于停在了宁远侯府的门口。 宋晚走下马车,抬头看着那阳光下泛着金光的“宁远侯府”四个大字,以及门内传出的一阵阵欢笑声。 嘴角亦勾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容。 江晚乔。 今日,我们便一同看一看这场属于宁远侯府最后的热闹吧。 可也就在此时,一辆姗姗来迟的马车,也恰好停在了江府的马车旁。 看到自那上面走下来的人,宋晚身后的红裳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 “小姐。” 宋晚转过身,便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云峥。 只是这次再见,与上一回在怀王府见着他的时候相比,宋晚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变得平静无比。 那些关于她与云峥的,除了恨意之外的,她自己也无法控制的错综复杂的情绪,似乎随着上回去过怀王府后,消失不见。 宋晚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很多时候,以为自己要花许多时间才能淡忘的东西。 真正放下,却只是在一瞬间。 “云世子。”她平静的朝云峥行礼。 云峥看到眼前的女子,面上倒也没有什么不自然。 “原来是江姑娘。” “上回江姑娘给我留的金疮药十分好用,还未感谢姑娘。” 言谈间自然洒脱,仿若上回他们未曾在怀王府对她做过那般卑劣的事一般。 宋晚只觉可笑。 是不是这人伪装久了,便连自己都能骗了?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宋晚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 “不过是医者本分,世子何必再三言谢。” “不过近日民女读了一本杂记,颇有心得,世子可愿抽空一听?” 云峥看着宋晚眼中的神色,一时也有些不确定这女子想做什么,只依旧一副谦谦君子之态,温声道。 “江小姐请说。” 宋晚眼中的笑意愈发明媚了些。 “民女在那本杂记中,看到一种名为“巴蛇”的妖怪” “这巴蛇平日游弋于水中,不露痕迹,却有着极大的胃口,它隐于暗处,静静潜伏,一旦时机成熟,便一击必中,不留余地,甚至……能吞食大象。” 宋晚说着顿了顿,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云峥。 “民女想,这巴蛇若是化成人形,生在人间,恐怕也会是一位风度翩翩、举止儒雅的君子……” “只是这巴蛇吞象,需要三月才能克化,且最后死于吞象者众多,不知……若这巴蛇托生为人,又是否是同样的命途?” 云峥听着宋晚的话,这才似乎终于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子。 便见她一身红衣潋滟,在这日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肤白赛雪,鲜艳夺目。 他自然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讽刺之意。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8节 而以上次她在怀王府发生的事,她对怀王府心怀芥蒂也是应当。 他只是没有想到,她这样的出身,竟然敢当面暗讽于他。 而此刻这双似乎言笑晏晏看着自己,内里却燃烧着点点灼人火光,似乎在无声指责着他的璀璨双眸,在这一刻,竟然似乎同另一双眼睛重叠了起来。 那日,悬崖之上。 她。 也是一身红衣,也是…… 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那重叠的身影,让他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开口。 宋晚见他不答,只盯着自己看,也不愿露了怯,只继续直直的盯着他,那双明亮的眼睛,似乎要看入人的心底。 只是两人对峙的模样看在“旁人”眼中,却俨然是另一幅光景。 君九宸坐在马车上,看着宁远侯府门口站着不动,“深情对视”的两人,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眸子微微眯起。 “随风,将车赶过去。” 随风闻言有些不解,王爷今日前来不是来宁远侯府问罪的吗? “王爷,如今名单上的人尚未到齐,您要提前露面?” 君九宸却只瞥了随风一眼。 “啰嗦。” 随风被自家王爷的眼刀子一扫,忙悻悻然闭了嘴,将马车驾了过去,停在怀王府与江府的马车旁。 而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缓缓掀开了车帘,垂眸看向对视着的二人。 “云世子与江姑娘挡在这侯府门口一动不动……不让宾客入内道贺了?” 乍然听到这带着几分不悦的熟悉语调。 宋晚当即将视线自云峥身上移开,侧眸看去,便撞进了马车之上,君九宸那双幽深的瞳孔中。 宋晚也不知为何,心中忽而一慌,仿佛那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包的人一样,下意识的朝他讪笑了一声。 “王爷,您来了。” 君九宸却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帘子放下,而后才长腿一迈,自马车上走了下来,站到宋晚身侧。 却不看她,而是将目光转向云峥。 “云世子刚养好伤重回羽林卫,应正是事务繁杂之时,今日竟然也来参加这小小侯府的及笄礼,倒是稀奇。” 第158章 本王看你们聊的很开心 云峥此时也从那片刻的晃神中回过神来,将目光自宋晚身上移开,对上君九宸那带着几分不善的目光。 “王爷言重了,不过是礼尚往来,人之常情罢了。” 君九宸却勾了勾唇。 “哦?是吗?礼尚往来?本王还当世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本王可是听说了,怀王近日没少带着世子去太后面前表忠心。” “连那盯着裴侍郎私德不放,参了他大半个月的御史,都被怀王出面以轻易摆平了。” “今日世子又亲自来侯府……怀王与世子对陛下的忠诚,当真让人动容。” 云峥自然明白君九宸的言下之意,怀王府要拉拢太后与幼帝本就瞒不过他的眼睛,却并没有什么慌乱之色,只不急不缓的道。 “为陛下,为太后分忧,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摄政王辅佐陛下劳心劳神,我们也只有在这些微末小事上出出力了。” 君九宸对于云峥的话不置可否。 “原来如此。” “不过本王看这及笄礼也快开始了,世子不如便先行进去吧,以免错过了什么“尽本分”的机会。” 云峥只觉这人对待他,对待怀王府的的态度,的确如父亲所言,有些不一般。 只是父亲已然派人查探了数月,却一直未曾查到此人的底细,漠北军与五行司也如同铁桶一般,让人寻不到突破口。 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情。 如此想着,云峥若有所思的看了君九宸脸上那张黑色鬼面一眼,掩下眼中的神色。 “也好,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 云峥离开后,君九宸才将视线转到宋晚身上。 见到她面上依旧带着同方才盯着云峥时的如花笑魇,君九宸只觉碍眼的紧。 “不知方才江小姐同云世子说了些什么,这般开心,本王看着,江小姐的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君九宸今日带着面具,宋晚虽然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但是不知为何,她脑中却似乎能透过他面上的面具,看到他此刻面具下,皮笑肉不笑的脸。 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看来他当真是恨极了怀王府。 连她同怀王府的人说了几句话,也这般不悦。 也是。 他可是说了,怀王与他,有杀母之仇,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 宋晚想着这人一向爱钻牛角尖,忙恨不得指天发誓一般,同云峥撇清关系道。 “王爷说的哪里话,民女方才不过是不忿上次怀王诬陷民女之事。” “又见云世子见到民女竟然装作没事人一般,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当真让人恶心,这才忍不住出言讽刺了他几句。” “王爷也知道,这笑与笑也是有区别的。” 君九宸听到宋晚说出恶心二字,方才因着见到两人站在一起相视而笑,心中泛起的那莫名的烦躁,终是平顺了一些。 他俯下身,似乎是认真打量着她的脸,开口道。 “哦?原来江小姐的笑竟然还有那么多门道。” “那不知如今你对着本王露出的这个笑容,又如何解读呢?” 宋晚忙发挥自己顺毛的功力。 “那自然是三分敬仰,三分崇拜,外加四分心悦诚服。” 君九宸却只瞥了他一眼。 “是吗?那怎么本王看着,倒像是三分讨好,三分心虚,外加四分阿谀奉承?” 宋晚被戳破心事,却依旧斩钉截铁的道。 “那一定是王爷看错了!” 而后便立即转移了话题。 “对了,听方才王爷所言,先前御史参奏裴清言的事,竟是怀王授意的么?” 君九宸闻言也直起身子来,漫不经心的道。 “倒也算不上授意,御史台那些人还算有几分风骨。” “怀王不过是借着怀王府的好名声,晓之以理,将他们劝下罢了。” 宋晚听着君九宸不以为然语气,好奇道。 “王爷便不怕长此以往,太后与陛下当真会信任于怀王,从而疏远了王爷?” 虽然幼帝是靠着他手中的兵权才得以登基。 但他总有成长起来的一天。 无上的权力,总是容易让人迷失心智,尤其是坐在那个皇位上的人,端看云峥与怀王这般处心积虑,便可窥见一二。 或许待幼帝羽翼丰满时,君九宸手中的兵权,反而会变成一把利剑,刺向他自己。 君九宸面色却依旧淡淡的。 “这世上向来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如今是中书令,又是陛下的亲皇叔,本王总不能阻止他入宫觐见。” “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已同太后与陛下言明,其余的,便不是本王能控制的了的了。” “毕竟人心……向来是这个世界上,最难预测的东西……” “江小姐以为呢?” 最后这一句,却似乎不仅仅指的太后与幼帝。 宋晚却未察觉他的言外之意,只颇为赞同过的点了点头。 “王爷言之有理。” “那王爷现下可是要进去?” 君九宸却没有再回答宋晚的话,只转身,抬步朝侯府大门内走去。 宋晚见状心中有些莫名。 据她所知,这人入京后,可是从未参与过任何宴请的,怎么今日倒是愿意凑这个热闹了? 按照他原先的布置,不是待人到齐后,他再带黑甲卫直接闯进来抓人么? 不过不论他怎么想,她似乎也管不着,便只避嫌的稍稍落后了他一些,这才抬步走进了府门。 ……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29节 第159章 谣言 裴玉娇的及笄礼是在正堂中举行,座位都有定数,并非所有人都能入内观礼。 君九宸与云峥自然是一进府门便被人殷勤的迎走了,宋晚却被下人领到了后花园中。 侯府的宅子当初毕竟是宫中所赐,是以这后花园布局颇具格调。 其中假山嶙峋,一座精致的水榭临水而建,碧波荡漾的池塘里,锦鲤穿梭于荷叶之间。 宋晚到的时候,便见三五成群的公子小姐们散布在各处。 有的正手持箭矢投壶,每当有人投中时,周围便响起一片掌声和喝彩声,有些则聚在水榭中击鼓传花、行酒令。 看上去好不热闹。 只是宋晚刚步入后花园,便察觉到许多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后,那丝毫不加掩盖的议论声,便传入了她耳中。 “她不是被裴侍郎休弃了吗?怎么还舔着脸来侯府?还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也不知是给谁看!” “那还能有谁,自然是那苏家公子啊,我可是听说了,今日苏家人也会前来,她定然也是听说了此事,这才特意跟了过来。” “可真是个不要脸的,勾引人勾引到曾经的夫家来了,也不知道这宁远侯府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放她进来。” “可不是,如今她可不是什么侯府少夫人,而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商户之女,让她进来,也不怕脏了侯府的门槛!” 宋晚听着这些话,内心却毫无波澜。 从前她还是相府嫡女,偶尔乔装出府时,听到的议论可比这多得多。 尤其是她对着云峥死缠烂打的那一段时日,再难听的话,她也听过。 只是那时没人敢这般明目张胆的当着她的面说罢了。 若是因着旁人的三言两语便躲起来孤影自怜,她干脆不用活了。 宋晚想着目不斜视的自人群中走过,想先寻一个僻静的地方待着。 只是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急急的朝她的方向跑了过来,带着几分紧张的道。 “晚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宋晚看着眼前面色红润,全然恢复了从前模样的方沅,抿唇一笑。 “有人送了请柬,便过来凑凑热闹。” 方沅闻言朝四周看了看,而后颇为鬼祟的将宋晚拉到一边,低声道。 “姐姐怎么犯傻了,你同侯府的关系本就尴尬,他们给你递请帖能安什么好心……” “这是什么鬼热闹!值得你来凑!” 方才的闲言碎语她自然听到了,只是她本来人缘也并不好。 若是贸然替晚姐姐分辩,只怕会适得其反。 宋晚看着方沅这副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今日侯府这么多宾客,她们还能吃了我不成?而且我若不来,岂不是让她们以为我怕了?” “我知道你是听了我与苏子尧的传闻,只是我没有做过的事,便无需觉得心虚。” “倒是你,看你这中气十足的模样,你的婚事解决了?” 方沅见晚姐姐并未因为那些谣言介怀,倒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晚姐姐如今真的变了许多。” 从前晚姐姐虽然也心地善良,却因着出身,十分在乎旁人对她的看法,每次人多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的周旋。 唯恐自己丢了夫君,以及宁远候府的脸面。 如今和离,却似乎看开了许多一样。 她也为她的变化开心。 方沅想着也收起了那紧张兮兮的模样,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我至于我的婚事,晚姐姐也无需替我操心了,如今我同母亲回了外祖家小住,走之前母亲还同父亲说了,他一日不打消让我嫁娶刑府的念头,我们便一日不回去。” “而且听母亲说,那刑子显回府后也大闹了一番,缠着刑夫人要将这门婚事作罢,还说宁肯去当和尚也不会娶我。” 方沅说着哼了一声。 “若是他早答应同我一起拒婚,那日也不会闹出那样的事来。” “算他做了一件人事。” 宋晚闻言状若无意的道。 “那方大人呢?” 方沅只立即应声道。 “事情都这样了,父亲的态度自然也软了下来,前日还亲自来了外祖家,说要接我与母亲回家呢,只是母亲说还想要让父亲多反省几日,多陪几日祖母与舅舅们而已。” “几日表哥表姐们为了安慰我,陪着我四处散心,我也还不想回家呢。” 方沅说着忽然朝宋晚转了一个圈。 “晚姐姐快我,我可是清减了几分?” “说来也怪,自从去外祖家中后,我的食欲便比从前减退了许多,便是少吃一顿,也没有那般抓心挠肝的感觉了……” 宋晚看着兴高采烈的方沅,想着自己虽然拿到了瑶罂,却仍没有丝毫的头绪,心中也有些百感交集。 若是沅沅得知自己父亲沾染了那般可怕的东西,还没有破解之法,还不知该如何伤心呢。 只是当下,她也没有想出好的主意,只得将这份担忧暂且压下。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瞧着精神了不少!” “看着你的事情都解决了,我便放心了。” 方沅闻言点了点头,拉起了宋晚的手。 “不说这些了,晚姐姐来的正好,这些吟诗作画的我也不太会,正无聊的紧,同人玩叶子戏呢,晚姐姐不如一起来?” 同她玩叶子戏的闺秀都是父亲兵部的下属府中的,她将晚姐姐带过去,想来她们也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 如此,也不必让晚姐姐一人落了单,遭人排挤。 宋晚也知道方沅的好意,并未推辞,只点头应了下来,而后,便随她一同走到一处不起眼的石桌落座。 第160章 各怀心思 宋晚自凉亭落座后,便同方沅以及另外两位闺秀玩起了叶子牌,却迟迟没有发现苏子尧的身影。 反而看到了宋颜。 她依旧是那般不喜凑热闹的模样,并未走到人群中去,而是独自坐在一处廊下,依着栏杆投喂着下面的鲤鱼。 只是没过多久,一个身着淡蓝色云纹刺绣锦袍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宋三小姐。” 宋颜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投喂着鱼食的手明显的顿了顿。 而后才转过身去,朝来人施施然一礼。 “卫世子。” 卫临似乎因为见到宋颜,心情极好,嘴角漾开一丝好看的弧度,显得整个人愈发芝兰玉树。 “三小姐无须多礼。” “许久未见,三小姐可还安好?” 自宋大小姐出事后,她已经有将近四个月未曾见过她了。 今日也是收到闻姨娘的消息,说她会前来侯府参加及笄礼,他才赶过来见她一面。 而且,听她姨娘说,她已然答应了要考虑与他的婚事,也是愿意同他多接触接触的。 虽然对于他看上相府庶女的事,母亲心中有些不满。 但是他不在乎那些。 在他眼中,她是世上最特别最美好的女子,她总是这般静静的,不争不抢,安静恬淡。 但她作的那些诗,画的那些画,他都能看懂。 他知道,虽然她面上平静淡然,心中却有着比旁人都浓烈、汹涌的情感。 宋颜看着眼前的卫临,眼中却并无多少欣喜之色,只淡然有礼的道。 “多谢世子关心,我很好。” “原本前些日子答应了世子的邀约,说要一同去听雨楼参加诗会,可惜在前一夜感了风寒,未能赴约,还请世子勿怪。” 那场会面,是姨娘见她应下了会仔细考虑与卫临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动作,替她应下的。 可是她心中已然有了另外的打算,自然不想再与他之间传出什么风声,平白惹来麻烦。 便泡了半个时辰的冷水,让自己当真染了风寒,借病推脱了。 卫临闻言却只十分关切的道。 “参加诗会只是小事,无需记挂在心上,不知如今三小姐的风寒可有痊愈了?” 宋颜只轻轻颔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0节 “劳世子记挂,已然无大碍了。” 卫临这才放下心来。 “那便好。” “半年前,我曾与三小姐在中书令府上对弈过一局,意犹未尽,不知三小姐可愿意同我再手谈一局?” 宋颜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只是她毕竟答应过姨娘,姨娘也向卫临传达了她的意思,她前脚才失了约,如今人已经到了眼前,自己再推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只得勉强笑道。 “自然,世子请。” 左右如今云世子还未到,同他手谈一局,应当也不会费多少时间…… …… 园中的喧闹声一直维持到裴玉娇行完笄礼仪式,与裴清言一起领着一行人到来。 而走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云峥与君九宸,还有一身白衣,颇为潇洒的摇着手中折扇的上官羽。 一行人很快将园中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裴玉娇今日本就打扮的十分娇俏,此时正站在云峥身旁靠后一步的位置,满脸娇羞的同他介绍着什么,身上全然不见平日的娇纵之气,仿若变了一个人一般。 裴清言则有些拘谨的跟在君九宸身侧。 只是即便如此,他心中却是欢喜的。 毕竟君九宸自入京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宴会,可以说是给足了侯府的脸面。 想必…… 是看着太后的面子。 而且今日怀王世子也来了,有这两位到场,侯府这个及笄礼办的可以说是极为体面。 他前些日子因着御史台那帮人咬着不放,在朝中连头都抬不起来,如今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 而这一切,都是多亏了嘉和,如此想着,裴清言的眸色都不由柔和了几分。 俗话说娶妻娶贤。 弃了江晚乔那个妒妇迎嘉和进门,是他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裴清言思索间,一行人已然来到了正中央投壶的位置。 裴玉娇眼前一亮,当即夹着几分嗓子朝云峥道。 “听说世子射艺极佳,百步穿杨,想来这投壶亦是不在话下的。” “不知世子可否露一手给我们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一阵附和声。 正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与卫临下棋的宋颜也在第一时间瞥见了那道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顿时棋也下的有几分心不在焉起来。 卫临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看了宋颜一眼,而后顺着她的视线朝花园正中央的位置看去,而后若有所思的道。 “三小姐怎么了?” “可是觉得此处太过嘈杂?不若我们换个更清净的地方?” 宋颜自然是不愿意离开的,她的心早已经随着那人的到来飘远,此刻……只想去到他的身边。 心中计较了一番后,她便带着几分歉意的看向卫临。 “世子多虑了,我今日出来,本是因为才病过一场,在府中待的有些闷,这才出来散散心,如今坐了这些时候,便觉有些疲乏,想走动走动。” “不若……我们今日就下到这里?” “世子也好寻其他相熟的公子们说说话。” 卫临好容易寻到同宋颜独处的机会,心中自然是有些不舍的,可听着她的话,心中又有几分愧疚。 她病疾初愈,他早该察觉到她的不适,不该只顾自己喜欢,拘着她陪她下棋的。 如此想着,卫临忙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满目柔和的看向宋颜。 “是我思虑不周了。” “既然三小姐想走动走动,我陪你四处转一转便是。” 宋颜见他如此,也只得点了点头。 “好。” 待会她再寻个由头,同他分开便是。 两人刚起身,投壶的那一处便传来一阵欢呼声。 裴玉娇满眼崇拜的看着云峥。 “不愧是世子,连续三只都是倚竿。” 围观的一众公子们也都跟着笑道。 “世子这一投,今日应当没有人好意思再献丑了。” “世子这是全然不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啊。” 云峥只温润一笑。 “诸位过誉了,人各有所长,我不过是恰好喜欢钻研射艺而已。” “而且投壶之乐,本在陶冶性情,而非在竞技高低,胜负并不重要,今日是侯府的好日子,大家只管尽兴才是。” 第161章 齐聚 云峥的一番话不出意外的,又让周遭响起了一片赞誉之声。 都道云世子品行高洁。 宋晚此时也被与方圆一行的两位闺秀拉着过来凑热闹,她冷眼瞧着被众星捧月的云峥,心中一片冰凉。 是啊,他的射艺自然是好的。 当初射中她胸口的那一箭…… 多准…… 只是就在这一片夸赞中,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云世子这话说的倒是讨巧。” “不过这文比诗书,武较弓马,胜负之道,亦是进德之阶,又怎能说不重要?世子这般说,莫非是觉着在场之人皆不如你,这才故作姿态,以示清高?” 听到这不和谐的声音,原本一派和气的场面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而说话的人,正是上官羽。 裴清言自然是认得上官羽的,这可是十几日前入宫的帝师,也是摄政王的心腹。 只是他方才所言…… 似乎是冲着怀王世子来的…… 如今朝中的局势他也看明白了几分,这摄政王手中有兵权,怀王在朝中得人心,两相对峙之下,已然有了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原本幼帝是靠着君九宸一路扶持才登上的皇位的,作为太后亲信,他理应与摄政王站在同一阵线才是。 只是嘉和却说,怀王与摄政王争斗,对于太后与陛下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只有他们互相牵制,才会愈发看重陛下与太后的信任。 就如同这次他被弹劾之事,便可见一二,所以,对于侯府来说,只要保持中立,维持好同苏家的关系即可。 他们两方人为了博取太后信赖,定还会对侯府格外关照。 想着今日他是东道主,这场面上的事,还得他出面维护,裴清言当即干笑了两声,准备出声打个圆场。 谁知还不待他开口,裴玉娇的声音却抢在他前面响了起来。 “上官公子定是误解了世子的意思,世子方才所言,应当也只是觉着今日这样的场景,若非要分出个高低,未免坏了大家的兴致,这才有此一说。” “并没有自傲的意思。” 对于裴玉娇而言,这般站在云世子身边作陪,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自然得铆足了劲,博取云世子的好感。 摄政王与上官公子既然有心前来参加她的及笄礼,自然少不得要卖她几分面子。 上官羽闻言却只颇为爽朗的笑了几声,将手上的羽扇摇得愈发起劲了一些。 “哦?我原以为,今日在场的都是朝中各位重臣、世家精心培养出的青年才俊,今日这样的场合,正是适合大家拿出平日所学,一较高下,促进技艺的好时候。” “如何依裴小姐所言,只是论个胜负,便会坏了大家的兴致了?” “裴小姐莫非是觉得这在场之人不如云世子便罢了,还皆是心胸狭窄,连胜负都不能正而视之之人?” 裴玉娇闻言有些语噎,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实在没想到这上官羽竟然一丝面子也不给他,说话还如此不留情面。 他不是为了她的及笄礼而来,给了侯府莫大的脸面吗? 怎的如今却要为了此等小事揪着不放 实在是……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裴玉娇想着涨红了脸,一时不知如何回话,只得不知所措中又带着几分委屈的看了云峥一眼,嚅嗫的道。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云峥虽然对于这位执意跟在自己身旁频频示好,说话却浅薄无知的侯府小姐,心中不喜。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1节 但这宁远侯府与太后母家苏家,却是他如今不得不拉拢的,是怀王府博取太后信任的重要一环。 裴玉娇又是为了替他出头,他自然不能当作看不到。 而且…… 这上官羽与霍都,一文一武,都是君九宸安插在小皇帝身边的亲信。 可霍都便也罢了,这上官羽年纪轻轻,如何能担任天子之师? 当初父亲也在朝堂中反对过此事,想在这个位置上放上他们自己的人,如此,便可更加轻易的掌控小皇帝与太后,挤走君九宸。 可君九宸却让这、上官羽与他们所推举之人在朝中当众比试了一场策论,上官羽大获全胜,让他们不得不闭上了嘴。 今日能趁机杀杀这上官羽的锐气,倒也不错。 如此想着,云峥便看向上官羽道。 “裴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上官公子又何必为难一介女流之辈,且这胜负之争,本就易生嫉妒之心,损友朋之谊。” “圣人云:投壶者,所以修心也,若只重胜负,而忽略了投壶修身养性之本意,岂非本末倒置?” “上官公子身为帝师,这般简单的道理,应当比我们更明白才是,否则,又如何能辅佐陛下成为一代明君?” 上官羽闻言眼神微眯,正准备发挥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一旁沉默的君九宸却忽然开了口。 “瑾修与本王在战场多年,眼中只有死人和活人的区别,并无男女之分,自然不如云世子这般会“怜香惜玉”,“处处留情”……” “至于这投壶究竟该不该分胜负,瑾修在漠北长大,倒是极少接触,本王又是个习武之人,说不来世子那一套。” 而后,他忽然便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宋晚。 “今日这里,本王也就同江姑娘熟悉一些,江姑娘毕竟在上京待了几年,想必对这投壶之道比我们要了解的多。” “不如江姑娘便说说,究竟是世子说的对,还是瑾修说的对?” 正因着上官羽忽然出现拆了云峥的台,在一旁带着几分看好戏心态的宋晚乍然被点了名,只稍稍怔愣了一瞬后,便抬步走上前来。 君九宸同怀王府有仇,上官羽作为他的心腹应当也是知道的,今日这一出,怕是故意要让云峥难堪。 而她…… 正心中憋着一口气,却碍于身份所限不能挑事,如今君九宸开了头,她自然乐于配合。 “既然王爷开了口,民女便有话直说了。” “民女虽然才疏学浅,但民女想着这投壶既然设置了筹数,自然是要让人分出胜负高下的,否则,岂非多此一举。” “至于方才世子说的“生嫉妒之心,损友朋之谊”,民女实在不敢苟同。” “所谓君子之争,和而不同。” “若是君子,自不会因这区区投壶的胜负,便损了风骨……” “至于那些本就立身不正之人,即便不在这投壶上论胜负,也会在旁的地方生出歹心。” “所以民女以为,这促使“生嫉妒之心,损友朋之谊”的,本就不是胜负本身,而是人之本心,世子以为呢?” 第162章 相争 云峥尚未开口答话,裴清言却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宋晚的到来般,眼中快速划过了一抹惊艳。 他记得江晚乔自嫁入侯府后,便为了迎合他的喜好,也为了显得端庄些,喜着大方素净之色。 如今她却忽然换了一身红衣,整个人美的张扬而明媚,说话时更是不卑不亢,条理清晰,仿若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这,还是那个为了他在府中寻死觅活,小心讨好的女子吗? 而且,看着她同摄政王并立而站,朝他露出他已然许久没有对他露出的那样好看的笑容时,他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仿佛是原本属于他的东西,忽然被旁人夺去了一般。 他自然知道她如今不仅攀上了相府,还靠着那身医术时常出入摄政王府。 但他一直以为,那或许…… 当真只是因为君九宸身上有什么旧伤,需要让她医治而已。 可是…… 她怎能这般对着一个男人笑。 难道……她每次去摄政王府时,便是打扮成今日这样,想以美色引诱摄政王吗? 不仅如此,他还听嘉和说,江晚乔前几日还企图在伯府勾引苏子尧…… 一个毁了容,只能以面具遮掩的丑八怪,一个风流成性的下作胚子。 她如今…… 可真是不挑! 裴清言正有几分烦躁的时候,云峥的声音已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江姑娘与上官公子所言的确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如江姑娘所说,君子之争,和而不同,既有喜欢这胜负之争的,自然也有人不喜……” “我不过是自幼受父亲言传身教影响,刚好就是那不喜之人,所以才与二位的看法有些不同而已。” “不过今日毕竟不是在国子监学堂,对于这胜负的探讨,我们便点到为止,如何?” 宋晚却并不想给云峥粉饰太平的机会。 “世子果真如传闻一般“光风霁月”。” “只是民女依稀记得自己上次去怀王府时,怀王还使人诬陷我身旁的婢女损毁御赐之物,并以此威胁民女,让民女违背与宋相约定,不拿出银子助宋相安置漠北军,转而相帮怀王处理南边地动之事……” “世子当时也在府中,想来也是赞成怀王的做法的,难道……这便是世子说的“言传身教”?怀王府的这般行径,又算不算得上有好胜、相争之心呢?” “若是算,世子今日之言……岂非有些沽名钓誉,名不副实?” 君九宸看着宋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般不留情面的将事情挑明,颇为愉悦的挑了挑眉。 “江姑娘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世上有些人只是不喜欢“明争”而已,却是极为擅长“暗斗”的。” “或许……怀王与世子便是这其中的翘楚也说不定。” 云峥有些没想到这个商户之女竟然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白的将事情说出来的。 即便方才她在府门外便借故言语讽刺过他,可那毕竟是在私底下。 这深宅大院里的是非,与朝中的尔虞我诈一样,从来都是不会这般轻易的摆到台面上来的。 毕竟一个不好,自己也会惹得一身腥。 只是此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些带着些许疑惑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江晚乔既然已经将事情挑明,他便不能再沉默,让怀王府就这样沾染上污名。 如此想着,云峥面上带上了一丝严肃。 “江姑娘与摄政王此言实在有失偏颇。” “我父王不过是为地动区的百姓日夜心忧,这才在江姑娘上门替我诊治之时,顺便提一提此事罢了。” “对于江姑娘与宋相之间的约定,更是无处提前知晓,又何来争抢之说。” “反倒是江姑娘与摄政王先后损毁御赐之物是不争的事实,我父王心怀仁慈,不愿追究,并在陛下面前一力担下此事……” “今日江姑娘却反而倒打一耙,污蔑我父王……实在令人心寒!” 而听到云峥的解释,裴玉娇也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再次开口道。 “如此说来,江小姐岂不是在颠倒黑白,恩将仇报?” “你好歹曾是我侯府的长媳……怎的在侯府呆了三年,却依旧改不了这商女的下作做派……” 宋晚却只不咸不淡的瞥了一眼裴玉娇。 “究竟是谁在颠倒黑白,世子心中有数?。” “至于裴小姐,你当日在大理寺污蔑于我,并因此受罚之事还历历在目,如今……当真还要在这里同我论品行二字吗?” “说来也是巧了,当日裴小姐无中生有诬陷我的场景,竟然同怀王府的手段如出一辙,今日裴小姐又这般维护云世子……” “你二人,还真是“心有灵犀”、“默契十足”呢!” “你……”裴玉娇闻言顿时涨红了脸。 她今日因着云世子的到来欢喜的过了头,竟一时忘了这人如今可是长了一张利嘴,半分不饶人的。 偏偏想起父亲对她说的真相,她的确不敢再招惹她,只得憋了一口气在那里,除了一个我字,不敢再说半个字。 宋晚这才将目光自周遭的人面上一一划过。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今日说的话与云世子所言相较,并无多少人会相信。” “可是我之所以仍愿意以卵击石,不过是曾经亲身经历,便也想提醒在场的各位,切勿被表象所迷,以免来日被有心之人利用还蒙在鼓里而已。” “我相信,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有人会明白……我今日所言非虚的。” 第163章 圆说 听宋晚如此说,多少还是有些人眼中有了一丝迟疑。 毕竟这位江姑娘不过一介商女,今日当着世子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总不能是胡编乱造,空穴来风的。 否则……她岂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难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2节 一向谦和仁义的怀王,当真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不成? 只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让人有些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而说话的人,正是同卫临在一旁旁观的宋颜。 她一身鹅黄色衣衫,整个人显的温柔恬淡,面上也带着温婉的笑意。 “江姑娘,我知你没有恶意,只是我虽然不知你口中所说的,怀王诬陷你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世子对我长姐用情至深,又因我长姐的死心怀愧疚,不惜在相府门前自伤。” “我父亲接下漠北军的事后,怀王更是曾在第一时间寻到我父亲,主动提出要助我父亲渡过难关,如此,怀王府又怎会在背后阻拦江姑娘助我父亲。”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而听宋颜如此说,方才那些因着宋晚的话心中存了一些疑惑的人,顿时又觉得自己方才一定是想多了。 这宋三小姐可是宋相的亲生女儿,说出的话自然比这个商户之女靠谱。 若怀王府与相府的关系当真那般差,她又怎会站出来替云世子说话呢。 宋晚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宋颜的身上。 回想起上回她与怀王见面的的事…… 这个三妹妹,当真是一再出乎她的认知。 宋颜自然也注意到了宋晚的目光,却并未露出什么异色。 在她眼中,江晚乔不过是个微不足道之人罢了,她做什么,自然不需要对她交代。 宋晚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继续响了起来。 “怀王世子是如何对宋大小姐用情至深的,民女自然不如三小姐清楚,但宋大小姐被怀王世子亲手射杀之事,民女倒是有所耳闻。” “且世子自伤那日,民女恰好去凑了热闹,并清楚看到了宋相的丧女之痛,亲耳听到宋相说出那句让世子“不要再来”的话,可见……宋相并未原谅世子的杀妻之行……” “这一点,从宋相最后没有接受三小姐口中所说的怀王的帮助,也可佐证。” “如此,怀王明知宋相对怀王府心有芥蒂,不会接受怀王府的帮助,那他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又有何不可?” “至于民女在怀王府遭遇的一切,宋三小姐既然说不知道其中内情,便不该如此轻易的说出误会二字。” 宋颜在府中见到江晚乔的时候,一直觉得她是个好脾气的,给祖母医治的时候还时常温言软语的劝慰祖母。 却不想,她竟然还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候,将她的话堵了回来。 但是,毕竟她才是父亲的女儿,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此时此刻,只有她说了才算。 “江小姐毕竟是个外人,有些不了解我父亲也是有的。” “这些年我长姐与世子的感情如何,父亲看在眼中,他当然也知道世子是为了大义,不得已而为之,心痛并不比任何人少。” “父亲只是太爱长姐,一时还没有从失去长姐的痛苦中走出来,这才一时无法接受世子罢了,但是……我们毕竟曾经是一家人,这其中的感情羁绊,不是江小姐一个外人能够明白的。” “所以,我相信怀王想帮助父亲度过难关的话,并非只如江小姐所言,只是场面话而已,而是出自真心,怀王与世子更不会做出背刺相府之事……” 宋晚听宋颜一口一个外人,心中只觉好笑。 “想不到宋三小姐对怀王府如此信任。” “只是宋三小姐方才论的是情,我论的,却是理,是亲眼所见的事实,三小姐若是凡事不究真相,仅凭感觉定论,岂非容易一叶障目,被蒙蔽了而不自知?” “此事终究涉及相府,三小姐身为宋相的女儿,理应更加慎重才是……” 宋颜只觉这女子当真是难缠的紧。 只是她已然将话说到这个地步,自己若再替世子说话,倒的确显得有几分刻意了。 而此时,站在宋颜身旁的卫临心中也颇感惊讶。 宋三小姐性子恬淡,从不喜欢与人争锋,如今怎会忽然站出来替表兄分辩呢? 而且方才他们下棋之时,她的视线似乎也是看向这个方向的…… 想到宋颜这些年对自己的示好一直没有给予准确的答复,一个念头快速的自卫临脑中一闪而过,却被他极快的否认了。 他…… 怎么可以这般想三小姐。 表兄毕竟是宋大小姐的夫君,是宋三小姐曾经的姐夫,她便是替他说几句话,其实也不足为奇。 许是对于自己生了这般荒唐念头有些懊悔,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卫临也难得的插了声。 “江姑娘,我相信宋三小姐也只是一片好心而已,既然表兄与江姑娘各执一词,想来一时也分不出个是非对错来。” “今日毕竟是侯府的好日子,在此讨论这些有些不合时宜,不如改日由我做东,请表兄与江小姐私下一聚,由我做个中间人,将事情说清辩明……” “表兄与江姑娘以为如何?” 第164章 发带 云峥今日来本就另有目的,自然不想再在此处纠缠此事,当即便应了声。 “如此也好,表弟有心了。” 宋晚却只噙了一丝笑意看向卫临。 虽然她对卫临的母亲,那位自镇国公战死后,便已经不怎么出门的长公主颇为尊敬,但她此刻若是应下卫临的话,便等于认同方才她所说之事,的确可能有误会。 她,不愿。 “多谢卫世子,原本世子相邀,民女心中荣幸万分。” “只是关于怀王府的事,民女心中已有分辩,便不想再耽误世子时间了,还望世子见谅,容民女不识抬举一回。” 卫临虽然很少被人如此当面拒绝,倒也并未因此心生不满。 看来这位江姑娘……对怀王府芥蒂颇深。 不过仔细想来,母亲似乎也一直不让他过分亲近怀王这位王叔……这让他心中倒是也有些好奇了起来。 莫非这怀王府,当真有什么秘密不成? 只是母亲一直不肯对他说起其中缘由,此时也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他便也只点了点头,道。 “江姑娘不必如此,我也只是提议,去与不去是你的自由,又何来不识抬举一说。” “只是今日毕竟是侯府的好日子,江小姐可否给我一个薄面,今日暂且不论此事?” 宋晚想着自己今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下卫临的面子,便笑着应声道。 “那是自然。” 裴清言本就心中恼恨宋晚无事生非,却因着两边都不敢得罪,不知如何开口阻止这场争论。 如今见卫世子出了面,也忙适时的站出来,提议说今日既然说起了投壶,不如便由侯府拿出些彩头,进行一场投壶比试。 在场众人本就觉着气氛已然有些紧张,听裴清言如此说,自然无有不可,纷纷应和。 裴清言又想着方才自家妹妹几番出言相帮云世子,唯恐惹了君九宸不快,破坏了侯府左右逢源的局面。 便试探的递了几支箭矢到君九宸眼前。 “不知王爷可有兴趣参加?” 君九宸是武将,又做到了这漠北军主帅的位置,按理说骑射功夫应当不差,若能让他出出风头,也算一种弥补。 若他若没有把握,便推说没有兴趣,左右他性子本就冷淡,便是不参与,也不足为奇。 君九宸看着裴清言递过来的箭,却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而这时,吏部尚书家的长子魏庭却似乎看出君九宸会拒绝一般,笑道。 “王爷方才那般赞同上官公子的话,想必不会拒绝裴公子的提议吧。” “毕竟如方才江姑娘所说,王爷便是技不如人,以王爷的心胸,定也不会因这区区投壶的胜负便损了风骨……” 裴清言闻言顿时心生不满的看了一眼魏庭。 他自然知道吏部尚书乃怀王心腹,魏庭这是要借着此事替云世子出一口气。 可这岂不是曲解了他的本意,将他也拉下了水? 毕竟这上京年轻一辈,论投壶骑射,没人能比得上云世子,而摄政王…… 谁也未曾亲眼见过他的身手。 若是他在此道上技艺的确不如云世子,却被魏庭相激不得不下场,丢了脸面……他岂不是也要被记恨上? 只是吏部尚书魏家,乃先皇后母家,吏部又是六部之首,裴清言也只能将不满放在心里,小心的看向君九宸…… 君九宸原本对于这般拙劣的激将法是并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待瞥到也正看着自己的宋晚,以及……云峥方才投的那三支羽箭时。 他又忽然改了想法。 抬手自裴清言手中拿了一根羽箭过来。 “既然裴侍郎与魏公子这般热情……本王若是再拒绝,倒是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语落,她便将视线落在了宋晚的脸上。 “江小姐,可否借发带一用?” 宋晚闻言先是一愣。 发带? 而后,她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颇为爽快的道。 “自然。” 她头上的发带只是做装饰用,拆了倒也无伤大雅。 伸手随意将那大红色的发带取下后,宋晚便走过去,将之递到了君九宸眼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3节 “王爷请。” 君九宸却没有伸手接过。 “本王手中拿着箭不方便,江小姐不如好事做到底?” 宋晚闻言只觉有些莫名,其实他提出要用她的发带,本就有几分不妥,毕竟这发带也算女子私物,只是她一贯不在乎这些,便随他了。 可他这怎么……还得寸进尺上了? 也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只是想着如今毕竟还抱着人家的大腿,自己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他的脸面,便也只得应了一个“好”字。 而后,就在裴清言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这两人是在打什么哑谜时,君九宸已然俯下了身子,将头凑到宋晚身前。 虽然隔着面具,宋晚却清楚的感觉到,此刻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仿若有金光浮跃…… 宋晚心中一动,立即速度极快的用手中的发带,蒙住了那双过于勾人的眼睛。 而后…… 在他后脑勺狠狠打了一个结。 君九宸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仓促,心中却愈发愉悦了几分。 鱼儿……似乎已经开始上钩了…… 而后他便直起了身子,随意一扔,那手中的羽箭便如长了眼睛一般,紧贴壶口边缘滑入壶中。 也是依杆。 不过…… 是蒙眼的依杆。 周遭顿时响起了一阵抽气声…… 虽然都是依杆,但这难度…… 却不可同日而语。 第165章 表露心意 君九宸制造出一丝骚动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带着上官羽去到一个无人的凉亭中。 只是因着云峥与他的这一箭,后面的比赛多少有些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起来。 但是不管如何,投壶比赛还是正常进行着,后花园也重新恢复了几人过来之前的喧嚣,宋晚则被方沅重新拉回去打叶子牌。 上官羽在凉亭坐下后,便一边摇着手中的折扇,一边用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盯着正随意把玩着那根红色发带的君九宸,嘴角勾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君九宸见状瞥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少做样子。” 上官羽只继续维持那副表情,贼兮兮的开口道。 “我记得有人曾信誓旦旦的说恨那宋大小姐,若是她还活着,定会有仇报仇,怎么今日我看你二人这“夫唱妇随”的,倒是极为默契嘛……” “我还听说你为了救她手下的一个人,让随风特意跑了一趟京兆尹捞人,甚至亲自带她夜探文渊阁,啧啧啧……” “你这“报仇”的手段,倒真是别出心裁……” 江晚乔就是宋晚的事,他早就从他近日的态度中看出了端倪。 几经纠缠之下,君九宸也将事情告知了他。 虽然他觉着,即便那宋家大小姐失去了记忆,也并不能说明江晚乔就是宋晚。 可是这人既然一口咬定她就是,又好不容易有了几分人样,他也懒得同他争辩。 君九宸看着上官羽这副看好戏的模样,却是面色不变。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我自然有我的打算。” 上官羽只觉这人如今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 “打算?什么打算?” “当真要以牙还牙,让她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我就不信你当真能下得去手。” “依我看,你既然心中放不下,她又如你所说已然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你便权当从前的事没有发生过,同她重新开始,两个人好好的将日子过好,岂不是刚好?” “你何必自讨苦吃?” 君九宸却只看着手上那鲜红的发带,眸色渐暗。 “谁说我下不去手?” “有些事你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不会明白,她……就是个骗子!” “便是换了一幅身体又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今也不过我对她有用,她想要依附于我,这才讨巧卖乖罢了……” 上官羽如何会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暗影阁每年搜罗近百名孤儿回去训练,但每一批,只有三个人能活下来,成为真正的刺客,所以,他身边所有的同伴都是竞争对手,为了活下来,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否则,死的人便是他自己。 加上她的生母原是先帝宫中的一位美人,因着容貌出众,家世却不显,被先帝宠幸后便如履薄冰的在后宫生存,生下他后,更是没少受到算计。 后来还是因着先皇后膝下无子,决定亲自抚养他,并将他接去坤宁宫,还对她们母子多加庇佑,他们母子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可后来那让他渐渐信赖的母后,却也不知为何忽然对着她们母子痛下杀手…… 而在经历过这些后,他还能对那位宋家大小姐付出一颗真心,可想而知,是多么的不容易。 可最后……却只换了来了一场算计,让他,与跟随他的暗影阁旧人悉数葬身。 所以如今…… 他是怕了。 怕再付出真心后被人践踏,又舍不得将她推远,这才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暂时将她留在身边。 上官羽想着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这可当真是孽缘。 …… 而此时的云峥也已然悄然脱离了人群,来到一处假山之后,那假山后,有一个身着鹅黄色纱裙的女子,已然候在那里。 而那里等着的人,正是好不容易摆脱了卫临的宋颜。 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宋颜满含期待的转过身来,待近距离看清那让自己魂牵梦萦的人后,宋颜的心跳不由自主的便快了起来。 她微微曲膝福了福,压低了声音唤了一声。 “世子。” 云峥看着眼前垂着头,一派温婉端庄之姿的女子。 “三妹妹无需多礼。” “方才多亏你出言相帮,才免去了我许多麻烦,多谢了。” 宋颜听他仍旧同从前一样唤他三妹妹,心中不由泛起一丝心酸。 这个称呼,是他随着大姐姐称呼她的。 过去的几年,每次他如此唤她的时候,她都觉得无比煎熬。 她知道,怀王对她说过,他与她之间的交易,世子原来是并不赞同的。 不过是怀王用父亲的身份压着他,他才勉强应下待怀王府大业将成的时候,会给她一个名分。 所以,即便这些年他从未对她另眼相待,她也无法对他心生怨恨。 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只是如今,那句姐夫,她却如何也不愿再唤出口了…… 宋颜想着,鼓起了万分的勇气,抬眼看着云峥。 “世子何必如此见外。” “世子知道的,我……心悦世子已久,自不愿见你为难。” 从前,她就是太傻了,只知道一味的等待怀王实现承诺。 面对云峥,却始终羞于表达心中的情意。 可如今,她不会了。 她虽然做不到大姐姐那般全然不顾脸面,纠缠心仪的男子,却也要学着勇敢表达自己的心意,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让他知道。 她一直在等着他。 也一直这般安静却浓烈的爱着他。 甚至,卫临欣赏她的那些诗,那些画,都是为他而作。 这份爱…… 并不比曾经的大姐姐逊色半分。 第166章 甘愿为妾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4节 云峥看着一向只在相府偷偷抬眼看她的女子,忽然这般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还说出这般大胆的话,一时也有些没有预料到。 而且,他直到此刻才发现…… 她与晚儿眉眼间其实也是有那么一丝相似的。 只是从前晚儿在的时候,他从来不曾发觉…… 想着今日的来意,云峥暂且压下想到宋晚时,心中溢出的丝丝痛苦,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三妹妹对我的心意,父王已经同我说过了。” “我也知道上次父王同你见面时说了些糊涂话,但是请三妹妹放心,虽然当年对你许诺的人是我父亲,但他既然承诺了,我便一定会兑现。” 宋颜没想到云峥会主动提及此事……心中不由划过一丝喜悦。 她就知道,出尔反尔的,一直只是怀王一个人而已! 世子他…… 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 不过听着世子只提守诺二字,却对她鼓足勇气的表白,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宋颜心中不由又有些失落。 只是她也只能同从前一样,劝慰自己。 他只是还不了解她而已……只要嫁给他,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得到她的心。 不过如今,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她必须要在今日,问他要一个确定的答复。 宋颜想着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看向云峥。 “原本有世子这句话,我不该再多做纠缠的,但如今……我的处境实在有些不好,世子也知道,我年岁已然不小,如今父亲,姨娘,还有兄长,都逼着我嫁人。” “如世子所见,卫世子,便是她们替我挑选的夫婿人选……父亲如今又对世子心怀芥蒂,我怕若是再拖下去,反而会牵连出更多的麻烦………” “既然世子方才也说愿意遵守当年的承诺,那世子可否……先与我将婚事定下?” 云峥听着宋颜的话,眉头却几不可察的蹙了蹙。 虽然如今对他来说,婚事只是一件筹码而已,只要有利可图,无论迎谁过门他都不在乎。 但她。 毕竟是晚儿的妹妹。 如今晚儿新丧,还是被他亲手射杀,他若在此时娶了宋颜,未免落人话柄。 而且。 他还不知道她今日见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关乎怀王府大业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值不值得他拿自己的婚事来交换,他怎能这般轻易答应她。 云峥想着,心中稍稍斟酌了一番后,才看向宋颜道。 “三妹妹方才自己也说了,宋相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这婚事向来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若是我贸然上门提起你我的婚事,宋相定然会反对,届时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笑话来,恐怕对三妹妹的声誉有所妨碍的。” “不如,还是先将此事压一压?等我求得宋相谅解,再徐徐图之?” 宋颜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父亲永远不会有真正谅解世子的那一天。 即便在所有人眼中,世子是为了不放虎归山,这才迫不得已亲手射杀长姐。 但是,那个疙瘩,会一直在父亲心中。 而且今日摄政王对世子,对怀王府的态度,她看的清楚。 父亲既然选择了站在摄政王这一边,那等父亲将赈灾的事办完回来,相府与坏王府的关系,只会愈发紧张。 加上她与兄长的那个半年之约。 这。 可能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宋颜想着咬了咬唇,想到方才自己在这假山后等待云世子时听到的,裴府二小姐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定定的看向云峥。 “世子误会了,正因为知道父亲不会同意,所以……我的意思是,要在父亲回来前,嫁入怀王府!” “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正妻才需要的,我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庶女,配不上世子妃之位,所以……我愿意先入怀王府……为妾。” 她知道即便世子不介意,怀王也不会让一个庶女做世子妃。 索性自己说出来,将地位摆的低一些,如此,说不定还能惹了眼前之人怜惜。 她不怕开始的艰难。 只要她得到了世子的心,将来怀王府大业将成,世子便是太子,是下一任帝王。 她是第一个嫁入怀王府的,位份自然不会低。 她可以慢慢来。 云峥此时心中也是一震。 为妾? 她虽然是个庶女,但是从前宋易权倾朝野的时候,他也听晚儿说过,那上门求娶的不乏身份贵重的长子嫡孙,包括今日他看到的表弟卫临。 长公主府与镇国公府的独子。 这个身份,不可谓不贵重,即便表弟不入朝堂,但这个身份于她一个庶女来说,可以说是十分高攀了。 可是她却说,自己要放弃这一切,嫁给他为妾? 为什么? 云峥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从未问过她,为何喜欢他? 还在尚未及笄之时便为了他,背叛亲人。 从前他只以为她是个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女子,但眼前的情况却告诉他。 并不是。 云峥想着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三妹妹为何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宋颜听着眼前之人第一次对她,对她的心意好奇,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热切。 这是不是代表。 他也开始被她的心意打动了? “世子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何处?” 云峥想了想。 “晚儿的及笄礼?” 宋颜却摇了摇头。 “不,我第一次见世子,是在七年前的宫宴。” “那日,我与长姐被先皇后召见,先皇后却独自留下了长姐说话,我则被宫人带到了侧殿。” “然后,我不小心打碎了先皇后宫中的花瓶……” “那时我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随长姐入宫,所以进宫前,姨娘再三叮嘱过,让我切记要当心,不要闯祸。” “所以当时我吓坏了……” 宋颜说着,似乎回忆起了那一日的场景,嘴角渐渐浮现一个好看的笑容。 “但是那个时候,世子忽然出现了。” “你悉心的安慰了我,而后,又当着所有宫人面说,若是皇后问起,便说那个花瓶,是你砸坏的……” “世子可还记得?” 第167章 他是宋十 云峥虽然对于宋颜说的已然没有丝毫印象,却并不惊讶。 他自小便遵从父亲的教诲,扮演好那个品行兼备的云世子。 怀王府与魏家交好,魏皇后与他母妃又是手帕交,砸坏坤宁宫偏殿的一个花瓶而已,于他来说,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对于这种举手之劳却能留个好口碑的事。 他自然乐于去做。 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一件小事,会让眼前的女子记上这么久。 “就只是因为这件事?” 宋颜看着云峥面上的神情,便知他肯定是不记得了。 虽然有一些小小的失落,却并不气馁。 他这样光风霁月之人,对于这样随手的恩惠,又怎么记上这么久。 “自然不是。” “还有中书令府上的春日宴,兄长因为一些小事同刑部尚书家的刑公子发生了口角,大闹了一场,而后便赌气要离开去比试马术,兄长当时也让我同去,我却因为不善骑射,未曾跟随。” “只是待她们离开后,中书令家的小姐却因为春日宴被毁,迁怒于留下来的我,带着一众小姐,言语讥讽于我。” “也是世子及时出现,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解救了我。” 前任中书令与父亲向来不和,那次的事,其实是那段日子中书令屡次弹劾父亲,兄长心中不满,故意为之。 而她之所以留下,也是因为听说怀王世子会去,想再见他一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5节 没想到,他当真出现了。 还再次解救了他。 自那以后,他便彻底住进了她的心里,她开始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而他的容貌,他的身份气度,他的文武双全,无不让她一步一步沦陷了进去。 可是这样十全十美的怀王府世子,又怎能轮得到她一个庶女肖想呢? 她只能剑走偏锋。 所以,在怀王注意到她,并找到她后。 她答应了他的计划。 出卖了长姐…… 宋颜想着,目光带着几分痴迷的看向云峥。 “我也不想为难世子,只是若是世子不答应,不消几个月,我的婚事便要被家中人糊里糊涂的定下了,届时……便是覆水难收。” “事到如今,世子说的那些声誉,我已然不在乎,因为我心中……只有世子一人,绝不想另嫁他人,还请世子体谅我的难处……” “而且,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只要世子愿意配合,我定然不会让世子名誉受损的!” 云峥却没有立即回答宋颜。 虽然宋颜的话,让他有那么一丝的触动。 但是。 也仅仅只是如此。 宋颜见他依旧没有松口,也有些着急。 “我今日来,是有件事要同世子说,世子做决定前,不如先听一听?” 她原是不想带着威胁的意味,让他应下此事的,但话已至此,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而云峥听她终于将话说到了正题上,也点了点头。 “好,三妹妹请说。” 宋颜捏了捏掌心,酝酿了片刻后,才道。 “世子可记得当年我长姐心仪的,那个叫做“宋十”的暗卫?” 云峥自然记得。 若他记得不错,此事,还是眼前这个女子亲口告诉父亲的。 她还偷听到了那个暗卫与宋易的对话,得知了他要刺杀先皇后的事,并将此事告知了父亲。 父王于是布下了天罗地网,诱杀于他,为防万一,父亲还让所有的杀手身上都带着相府的令牌。 那名为宋九的声音容貌,也是因为她,他们才能知晓,并找了一个擅长口技之人,易容假扮。 甚至那支属于宋十和晚儿的定情信物,也是她偷拿出相府,交给父亲。 只是…… 这便是她要说的事吗? 父亲不是已然同她摊牌,告诉她,人死灯灭,此事已然对他们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她如何又在此时再次提起此事? 他原本也以为,她这般郑重其事的要见他,是拿到了宋易手中的底牌…… 如此想着,云峥心中多少有一些失望。 只是他向来谨慎,以防万一,他还是面色如常的询问道。 “自然记得,只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三妹妹此时提起他作何?” 宋颜闻言却立即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道。 “不,他没有死!” “而且……他如今已经回到了上京。” 云峥闻言眉头微蹙。 没有死? 怎么可能呢? 而且,就算他当真没有死又能如何,一个微不足道的暗卫,还能奈何得了怀王府不成? 只是想到这里,云峥的心思却忽然一转。 宋颜能在相府瞒过这么多人,应该不是那般愚蠢单纯之人才是。 怎会不知道这一点。 除非…… 那人如今…… 可以威胁到怀王府! 而就在云峥心中隐隐浮现一个身影时,宋颜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响了起来。 “如今的摄政王君九宸,便是当年的宋十!”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云峥却仍忍不住心头一震,面色也不由愈发严肃了几分。 “你确定?” 宋颜无比坚定的看着云峥。 “千真万确,只是如今他似乎仍旧以为当初的事是我父亲所为,于是在我父亲离京前,亲自来了相府,揭下了脸上的面具,表明身份,告诫我父亲。” “而父亲也似乎已然从他的话中觉出了不对,只是因着次日他便要离开上京,这才没有寻他将此事说清而已。” 见宋颜如此笃定,云峥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 若是他仍以为当初的事是宋易所为,那他对怀王府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 就是因为她娶了晚儿么? 不过无论如何,若他当真是当年那个暗卫,那此事便的确有些棘手了…… 一旦同宋相回来,二人将事情说穿,便一定会重查当年之事。 虽然那件事父亲做的应当是天衣无缝的,不容易寻到证据,可是,眼前这个女子…… 云峥顿时便明白宋颜今日说出那些条件的底气是从何而来了,她这是…… 想用这件事作为手中的筹码,逼他立即娶她。 (书荒的小伙伴可以看看作者的完结书,重生,许你一世倾城喔,男女主双重生文) 第168章 来了 后花园中,宋晚已然陪着方沅以及那几个小姑娘玩了好一会叶子牌。 因着可以记住所有的牌,所以同这几个天真的小姑娘玩起来,实在没有什么挑战,随随便便大杀四方的同时,顺便斩获了那几个原本不怎么想同她玩在一处的小姑娘的星星眼。 方沅则在一旁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而就此时,一个眼生的小丫鬟却忽然走了过来对她耳语。 说苏子尧请她过去借一步说话,商议一下澄清之事。 宋晚心想,这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不过既然知道苏子尧心怀不轨,如今又是在宁远侯府的地盘,她自然不能轻易就这样随她离开后花园。 “我如今已然不是侯府的人了,不好四处走动。” “苏公子既然说是为了替我澄清,不如你让你家公子过来?左右如今人都聚集在此,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事,又何须再商议?” 那婢女却有些为难的模样。 “江姑娘,我家公子说了,因着这事是发生在伯府,又是伯府的人亲眼见着传出去的。” “我家公子若贸然出来给江小姐澄清,便等同于打了伯府的脸面,还会平白给姑娘招来仇怨。” “因此……我家公子觉着此事还是先同江姑娘商议一番,对好说辞,想个两全之策为好,如此,既能替姑娘正名,又不会落了伯府的脸面……” 宋晚却依旧不为所动。 “原来苏公子竟这般为难,不过既然这样,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左右不过几句流言罢了,这澄清,便不必了。” “告辞。” 苏子尧既然这般大费周章的让她来宁远侯府参加及笄礼,定然不可能就此放弃。 她是为了江家即将开业的药铺,想寻机会让他先将此事说清,但这地方,也得她来选。 否则,她宁愿不见。 宋晚说着便转身欲走,那丫头见状一急。 “江小姐请留步。” “我家公子说了,他知道这件事已然影响了姑娘的声誉,许多人家都因此不愿意再请您入府诊治。” “姑娘家中的药铺又马上就要开业,也不好在这个关头上,因着这件事触了霉头。他为姑娘周全一二也是义不容辞的,否则,他良心难安。” “姑娘既然不想随奴婢前去便罢了,那边有个凉亭,姑娘不如先去等着,奴婢这就转告我家公子,让他出来见姑娘?”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6节 宋晚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好。” …… 没有让宋晚等上太久,苏子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凉亭之中。 因着众人的视线大多聚集在投壶比试上,倒是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而待苏子尧走近后,眼中便不自觉的现出了一丝兴奋之色。 他从前看这女子的时候多是隔着一段距离,便已经觉得这女子身姿曼妙,容颜无双,上回在伯府,她被身旁的丫头扶住后,便匆匆的离去,也让他没来得及细细打量。 如今近距离看她,却发现她不仅貌美,那身肌肤雪白细腻,更是如同那上好的白玉瓷器一般…… 让人愈发心痒无比。 苏子尧想着压下心中的悸动,人模人样的朝宋晚拱手。 “江小姐。” 宋晚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觊觎之色,却只做不知。 “苏公子来了,请坐。” 两人于是在石桌前坐了下来,苏子尧立即一副关怀的模样,看着宋晚道。 “听说上回在伯府的事,让江姑娘受了不少委屈,苏某实在是心中不安。” “苏某知道女子的声誉最是要紧,还望姑娘想开些,莫要因那些事情伤怀才是。” 宋晚只不动声色的看向苏子尧。 “苏公子多虑了,我乃和离之身,比这更难听的话,更难堪的处境,我也经历过不少,还不至于因着这般小事便顾影自怜。” “何况苏公子已然答应替我出面澄清,今日便可还我清白了,我又怎会再因此事伤怀?” 苏子尧对于宋晚这般淡然的态度倒是颇感惊讶。 如今这谣言漫天飞的,他今日还特意安排了人在她入府前渲染此事,引导人当面言语中伤于她,让她急着见她。 不想她不仅不愿入内院,说走就走,如今瞧着还颇为淡定。 不过……也无妨。 今日只要她来了,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苏子尧想着应声道。 “那便好。” “见着江姑娘这般豁达,我心中的负罪感倒是减轻了许多。” 宋晚对于苏子尧的装模作样不置可否,也懒得同他继续绕弯子,直接道。 “那不知苏公子想要同我商议的两全之策是指什么?” 苏子尧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是以没有犹豫的便开口道。 “此事毕竟是伯府传出去的,若如实说我与姑娘没有丝毫接触,一来伯府会被人质疑无中生有,二来也恐旁人不信。” “我想着不如便真假掺半,只说姑娘是不小心没站稳,我刚好经过,好心扶了一扶,恰好被伯府的人瞧见,这才误会了,姑娘以为如何?” 宋晚却立即道。 “自然不妥,苏公子也瞧见了,那日分明是伯府的丫头莽撞,冲撞了我,且我与公子由始至终没有任何身体碰触。” “公子若当真有心替我澄清,唯有实话实说,否则公子如此解释,落在那有心之人耳中,自会解读成我有心想勾引公子,这才故意在公子跟前摔倒的,反而欲盖弥彰。” “当然,我方才也说了,若是公子实在为难,不替我解释也是可以的。” “左右我只是个商户之女,又已是和离之身,这名声也未必有京中闺秀那般金贵,我便不打扰公子了。” 宋晚说着再次故作姿态的起身欲走。 苏子尧见状果然有些急了,眼珠子一转,便立即道。 “姑娘说的不错,方才是我思虑不周了。” 而后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继续道。 “也罢,便如姑娘所说的,实话实说吧,待会我先出面替姑娘洗去污名,而后再劝说伯府公子将那个毛手毛脚的丫头也拉出来作证。” “左右那永昌伯府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定会体谅的,姑娘看这样……可以了吗?” 宋晚闻言,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父亲说过,这谈判,谁若是心急,便会落入下风,这话对付苏子尧这样的人,倒是绰绰有余。 于是停下脚步,敛下眼去。 “那便有劳苏公子了。” 苏子尧见她停了下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的确是想给这事留个模棱两可的说法的,谁知她竟寸步不让。 也罢,他便先替她将那日的事分说清楚又如何? 左右今日只要他坐实了她爬床的事,他一会大可以改个说法…… 第169章 反咬一口 苏子尧很快遵守承诺,走到场中参加了投壶比赛,而后便借着众人看向他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日在伯府的事解释了一遍。 言辞恳切。 而后便未多做停留,心急火燎的回到了方才的凉亭当中。 “江姑娘放心,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 “若今后还有人敢拿此事嚼舌根子,我定不会轻饶了她去。” 宋晚只不清不淡的道了一声谢。 苏子尧见状,忙朝一旁的丫头使了使眼色,那丫头便立即会意的上前添了两杯茶水。 只是倒其中一杯的时候,那手指却不着痕迹的在壶顶的一处按了按。 待那丫头退回原处后,苏子尧便率先端起其中一杯,看向宋晚。 “江姑娘何须言谢,这次也是因为我,才让江小姐平白惹了些闲言碎语,前些日子我还因着一些误会同江小姐手下的人起了冲突。” “今日既然将事情都说清楚了,不如我便以茶代酒,与江小姐共饮一杯,算作一笑泯恩仇,如何?” 宋晚瞧着桌上的茶盏,眼神却清明无比的看向苏子尧。 再没有丝毫遮掩的开口道。 “苏公子这茶,原本可是准备在红袖招端给我的?” 苏子尧闻言愣了愣,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试探着开口道。 “江姑娘这话是何意,什么红袖招?” 宋晚只带着些许嘲讽的开口道。 “苏公子故意激怒陈泰,费尽心思将他送入京兆尹,又大费周章在伯府做那一出戏,不就是为了将这杯茶水端给我吗?” “怎么,莫非我猜错了不成?” 苏子尧见竟然将自己这些日子的作为看的一清二楚,顿时心惊不已。 可她既然知道,方才为何…… 难道……是为了让他替她解释清楚? 如此想着,苏子尧如同被戏弄了一样,有些恼羞成怒,面上那温文尔雅的模样也瞬间褪去了大半。 但碍于身在后花园,他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只压低了声音。 “我好心替江小姐洗清污名,江小姐可不要不识好人心,胡说八道。” 宋晚闻言只将面前的茶盏推到苏子尧的身前。 “公子既说我是胡说,可敢将我这杯茶水一同喝下?” 苏子尧看着面前的杯盏,眸光微闪。 不明白这东西分明无色无味,她究竟是如何察觉的。 宋晚看着他眼神闪烁的模样,也不再多言,只站起身来看向他。 “看来我并没有冤枉了苏公子。” “今日言尽于此,民女告退了。” 苏子尧看着转身欲走的宋晚,却是眸光微眯。 心知她既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日后想要再对她下手,怕是更难了。 可她利用完自己便走,这口气,他如何咽的下! 苏子尧想着忽然站起身来,挡在了宋晚身前,对着宋晚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既然你都知道了,本少爷便给你一个最后机会,只要你愿意从了我,我自会给你一个名分,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我苏家的人。” “我可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日后定少不了你们江家的好处!” 宋晚见他不装了,只退后一步,拉远了些与他的距离。 “苏公子身份贵重,我自知高攀不起,还请苏公子让开。” 苏子尧见她不为所动,不由压低了声音继续道。 “江晚乔,我知道你如今攀上了摄政王,可我奉劝你一句,你与其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如好好想想,他究竟能不能护你们江家一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7节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臣子而已!待我那外甥坐稳这个皇位,他还能不能如此风光,也不过是我们苏家一句话的事!” “可我们苏家不同……这血脉之情,只要陛下在位一日,便是不可分割的,我苏家日后只会扶摇直上,成为这上京最显贵的家族。” “而且……那君九宸看着可不是什么惜花之人,未必肯要你,本公子相貌堂堂,你跟着我,总比跟着那个丑八怪要强许多……不是吗?” 宋晚听着苏子尧的话,只觉陈泰当初说的那句“并无大才”倒是委婉了些。 这人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不管将来如何,如今虎符可还在君九宸手中。 如今幼帝登基不过数月,他身为苏家人,在这个时机说出这句话,就不怕传了出去君九宸撂挑子不干了,回漠北去。 届时群狼环伺,就凭他们苏家,能坐稳这个皇位? 便是心中真有这个打算,也得等幼帝当真坐稳皇位再说。 而且……丑八怪? 看着眼前在她眼中可以称作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宋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苏公子倒是自信。” “可惜民女是个眼拙的,苏公子这副尊容,以及那不知道民女有生之年能不能见到的,上京最为显贵世家苏家,民女恐怕无福消受。” 苏子尧被眼前女子这依旧美丽,此刻却毫不掩饰的带着轻蔑的笑容,刺的眉心一跳。 她…… 竟然敢看不起他? 几次下手未能得逞的憋闷,在此时一同涌了上来,苏子尧阴恻恻的盯着她的眼睛。 “江晚乔,你以为惹了我,你还能全身而退?” “我告诉你,没门!” “既然你敬酒不吃罚酒,便别怪我了……” 语落,苏子尧便忽然便提高了声音,大声道。 “江姑娘!我说了,我对你不感兴趣,还请你好自为之,莫要再纠缠于我!” 苏子尧的这一声掷地有声,很快引起了一些关注。 苏子尧见状愈发来了精神,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来,看着宋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高声道。 “江姑娘,我见你是个女子,不同你计较上回在伯府的无礼之行,又见你方才对着我苦苦哀求,说自己名声尽毁,就要活不下去,甚至以死相逼……这才不得不撒谎替你遮掩当日之事。” “谁知你竟出尔反尔,转脸便继续纠缠于我……” “你身为女子,却如此恬不知耻的自荐枕席,你父母便没有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第170章 人心 听到这般激烈的言辞,方才被吸引过来的人群中渐渐也响起了一阵喧哗之声。 “难怪我方才便看到苏公子与她在此交谈了许久,而后苏公子便忽然出面澄清此事,原来竟然是这江晚乔以死相逼。” “就是,我方才便觉着奇怪,这伯府的下人也算是有规矩的,好端端的,怎会那般莽撞,将她往苏公子身上撞……偏偏苏公子已然替她撒了谎,她竟还不知足……当真是不知廉耻!” 沈嘉和与裴清言此时也赶了过来。 沈嘉和看着苏子尧的模样,很快明白他这是下药的计划失败了,一怒之下,想要倒打一耙,彻底毁了江晚乔的名节。 忙走上前去,一脸担忧的询问道。 “表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起来了?” 苏子尧只故作气愤的甩了甩袖子,瞥了宋晚一眼,一副不耻,不愿再提及的模样。 “表妹,我知你心底善良,可如此品行不端之人,日后还是不要请入府中为好!” “免得污了你们侯府名声!” 绿萝见着苏子尧竟然如此颠倒黑白,顿时气的火冒三丈。 “你胡说!分明是你觊觎我家小姐美色,三番四次对我家小姐使下作的手段!” “今日更是在我家小姐的茶水里下药,你怎可反咬一口!” “如今这茶水可就在这里,你休想抵赖!” 宋晚听着绿箩的话,心中却道不好。 而果然,听到绿萝提起茶水,苏子尧没有丝毫的心慌,只是似乎气急反笑了一声。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我堂堂国舅,会用这般手段对付一个商户之女?简直是可笑!” “明明是你家小姐在我替她澄清后,便借着道谢之名对我下药,被我拆穿!” “究竟是谁反咬一口,你们心中清楚!若非你们行如此腌臜之事,我也不会这般生气!” “我再说一次,如你家小姐这般空有美貌,却品行败坏,一心只知攀附权贵的女子,我苏子尧不屑!你们日后若依旧不知收敛,休怪我不客气!” 苏子尧说着再次满脸愤慨的甩了甩袖子,一副宋晚主仆,实在有辱斯文的模样。 而听道苏子尧如此说,围观的人群看向宋晚的目光都意味深长了起来。 下药? 这个商户之女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今日这样的场合,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这样的勾当来。 当真是…… 令人不齿。 “难怪当初宁远侯府对于裴侍郎与这江氏和离的原因讳莫如深,原来这江氏本就是个不规矩的。” “对了,方才这江晚乔不是还出言试图诽谤云世子吗?如今看来,说不定便是她入怀王府之时,对云世子也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被云世子拒绝,这才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 绿萝听着众人如此诽谤自家小姐愈发气红了眼。 “你们胡说!你们胡说!我家小姐没有,是他诬陷我家小姐的!”却再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而这时,正站在人群中的方沅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站在宋晚身旁。 “不错,晚姐姐自从行医以来,救了那么多的人,无论是漠北伤兵,普通百姓,甚至红楼女子尽皆有之,何曾一味只往达官贵人的府邸钻了。” 方沅说着目光自人群中扫过,点出了几个人名后,继续道。 “你们当中应当也有曾经请过晚姐姐上门的吧,你们且出来说说,晚姐姐去你们府上之时,可有过任何不妥的言行?” 只是那被点名的三名闺秀却只垂下头去,默不作声,无一人愿意站出来。 虽然这位江姑娘去府上时确实并未有任何逾矩之情,反而言行之间落落大方,进退有度,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可那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吗? 说不定…… 她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目标而已。 还有,方才有人说的对,她还当面污蔑云世子了,云世子可是这上京最好的男儿,也是她们大多数人心中倾慕之人,怎会做那样的事…… 必定是这江晚乔品行有问题。 方沅见她们沉默,不由也有些着急的咬了咬唇。 “你们……你们怎么不说话?” “晚姐姐去你们府上之后可都是药到病除了的,怎么你们如今却连说句实话都不愿意?你们有没有良心!” 只是听方沅如此说,其中一个被方沅点名的闺秀却忍不住出声应道。 “一码归一码,我们请她上门医治都是给了诊金的,已然与她互不相欠,怎么就没良心了……” “她医术好,也不代表人品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另一个闺秀也附和道。 “不错,这病换个大夫也能治,如此品行的人,我们日后是万万不敢再请入府中的!” 见自己点出的几个人不仅不替晚姐姐说话,甚至还开始入加入了诽谤晚姐姐的阵容,方沅也是气急。 她们……怎么能这样? 宋晚见状忙上前拉住了方沅与绿箩。 她之所以不将苏子尧下药的事说出来,只想离开,便料到了他会反咬一口。 因为这里是宁远侯府,所有的下人,自然都长着一张嘴,便是他要查,结果,也只会是她动的手脚。 至于方沅说的这些闺秀,她们对于商人的成见与轻贱是从小便形成的,如今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她们又如何会帮她? 只是还不待宋晚说什么,一个让她颇为意外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都住嘴,吵死了!” 而那说话之人,正是刑子显,他满脸不情愿的走了出来,瞥了一眼方才说话的两个闺秀。 “我说你们……该不会是看人家江姑娘长的好看,嫉妒人家吧!” 而后又朝其他人道。 “还有你们,合起伙来欺负一个姑娘,显着你们了?你们是亲眼所见还是怎么的?” “还是江晚乔也勾引你们了?说的这般言之凿凿的。” “也不看看你们这副德行,人家便是勾引也得挑人呢,你们担心个什么劲?” 方沅起初见着刑子显站出来,心中还感叹这人总算又干了一回人事,谁知这话说着说着,便忽然变了味,不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什么勾引还得挑人?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8节 他当真不是来拆台的吗? 刑子显被方沅这一瞪,差点忍不住捂住某个又开始隐隐作痛了的地方…… 心中腹诽着:早知今日会遇上这两个疯女人,他便不来了。 可如今他既然来了,江家那个毕竟救了他的命,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只得不情不愿的出来替她说几句。 谁让父亲或许不是什么清正廉明的好官,甚至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偏偏这知恩图报几个字,是从小便对他们兄弟二人耳提面命的…… 第171章 本王心悦于她 刑子显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刑尚书家这个二少爷是个混世魔王,又碍于他父亲的面子,一时不好与他争执。 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惹上这位小爷,可有不少麻烦。 沈嘉和见状忙适时的走到苏子尧,身旁柔声劝慰。 “表哥,今日是玉娇的及笄礼,不论发生了什么,可否请表哥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晚见沈嘉和又开始出来似是而非的说这些话,不由心中冷笑一声。 不过她的确没有想到苏子尧竟然会无耻到这般地步,这同那地痞流氓又有何区别? 但偏偏,就是这市井泼皮的行径…… 最是能恶心人。 不过她今日来之前已经想清楚了,今日她来,最好的结果,是她让刑子显替她澄清了真相,而只要她小心一些,不中了他的其他算计,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继续背着这企图勾引他的名声而已,她并没有什么额外的损失。 只是为了江家即将开业的药铺,她必须尽力一试罢了……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如此想着,宋晚目光锐利的看向苏子尧。 “苏公子言之凿凿说我三番四次勾引于你,可我在伯府之前,从未见过苏公子,应该谈不上爱慕。” “苏公子虽自诩国舅,却并无官爵在身,我若如苏公子所说要攀附权贵,为何偏要选择苏公子,甚至不惜在今日对你下药?” “苏公子既说这药是我所下,可敢将今日经手了这药的人都唤上来,一一同我对峙,看究竟是谁信口胡言?” 她也曾在宁远侯府待过一段时日,对府中的这些下人也有一定的了解,既然是诬陷,只要将人都带上来,她就不信不能从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 只是苏子尧却依旧是那副不屑一顾的模样。 “对峙什么?谁知道你又要如何颠倒是非,本少爷可没时间同你继续掰扯。” “同你这样的人站在一起,本少爷都觉得脏!” “你只记得,本少爷对你没兴趣,日后离我远些便是!” 而后便抬步欲走。 他不过是要彻底毁了江晚乔的名声而已,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可不想再横生枝节,给她任何翻盘的机会。 左右也没人能拦的住他。 谁知他刚带着几分得意的转身,一道身影却忽然闪现在他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来人,正是随风。 “苏公子且慢,我家王爷有话要说。” 而后,君九宸与上官羽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苏子尧面前。 苏子尧见君九宸出现,心知这人怕是又来坏他好事的,眼珠子一转,便先发制人的重新看向宋晚,若有所指的开口道。 “江姑娘可真是好本事,上回手下的人犯了事打了我,便是摄政王出手替你摆平,如今这是又想故技重施,请摄政王替你出头不成?” 而后又看向君九宸。 “不知摄政王这次又想如何替她出头?莫非要将我抓去五行司,严刑逼供,让我承认是我对她图谋不轨不成?” 旁人怕他,他可不怕。 他可是堂堂国舅! 苏子尧前些日子被人打了的事,在场的人自然也是知晓的。 后来也听说那人不过打了几个板子便放出来了,还觉这苏子尧倒是个宽仁的,不想这其中还有这般内情。 不过这摄政王除了漠北旧人,一向不喜同旁人打交道,竟然会为了区区一个江家的下人出手,这倒真是稀奇…… 想到方才投壶时,这江晚乔替摄政王以发带蒙眼的暧昧一幕,众人的眼色都愈发意味深长了起来。 看来这江晚乔当真有几分手段,竟然连这摄政王都魅惑了,如今说他没有爬这摄政王的床,连他们都不信。 也是,这江晚乔生的这副容貌,摄政王又在军中素了多年,定是许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哪里经得起这般美人的撩拨。 只是即便心中如此想着,倒没有人敢如方才诋毁宋晚一般议论此事。 君九宸此时却只如同看跳梁小丑一般,瞥了一眼苏子尧。 “抓你?” “本王怕脏了我五行司的地盘……” 上官羽此时也好整以暇的站在君九宸的身边,手中羽扇轻摇,看向苏子尧的目光同样如看个大傻子一样。 苏子尧看着两人眼中如出一辙的轻蔑,顿时怒火丛生,咬牙道。 “君九宸,你什么意思?” 君九宸却没有立即理会他,只一边抬步走到宋晚身旁,一边继续不急不缓的道。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本王的五行司……也不是什么宵小之人都抓的……” “不过有一点你倒是说的不错,本王今日的确是要替她出头。” “因为……本王心悦江姑娘已久。” “奈何江姑娘却因为曾经遇人不淑灰了心,无论本王如何表明心意,都不愿接受本王,答应本王的求娶。” “本王自然得抓住机会,多表现表现才是。” 此言一出,围观之人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 尤其是裴清言。 江晚乔毕竟是他曾明媒正娶的侯府少夫人,今日她做出这般不知廉耻之事,多少让他觉得面上无光。 可虽然他也想过这二人关系恐怕不简单。 但。 他可是摄政王。 怎么可以如此轻易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心悦一个商户之女,一个…… 他不要的破鞋。 还说要求娶她。 不是玩物,不是纳妾,而是求娶…… 他……就不觉得丢脸吗? 还有,这遇人不淑,指的不是他又是谁? 第172章 图你什么? 苏子尧听到君九宸的话却只觉正中下怀。 “摄政王还真是爱好奇特,竟看上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女子!不过我劝摄政王还是睁大眼睛,不要被美色迷了心智才好!” “而且,便是你心悦于她又如何,她今日做下这样下作的事是不争的事实,纵然你再位高权重,公道却自在人心,不是你左右的了的!” 君九宸却只垂眸看了一眼身侧也正带着几分疑惑看着她的宋晚,继续开口道。 “哦?公道?” “依你方才所言,她行走各个达官显贵府邸是为了攀附权贵,这才三番四次勾引于你……那本王倒是好奇了。” “她连本王的心意都不接受,反而费尽心思勾引你这连个实职都没有,还整日无所事事,只知附庸风雅,留连烟花之地的蠢材做什么?” 苏子尧见君九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脸面都不给他留,反而羞辱于他,顿时忍无可忍的冷笑了一声。 将目光移到他面上的那张丑陋的鬼面之上。 “因为什么,摄政王心中不是再清楚不过吗?” “我虽然不才,至少这张脸长得还算周正,你便是有权有势又如何,连以真面目示人都不敢。” “怕不是面具下这张脸……见不得人,连她这样一心攀附权贵之人都心生惧怕吧!” 听苏子尧如此说,周遭顿时噤若寒蝉。 虽然…… 他们也曾私下编排过君九宸的容貌。 可这苏子尧未免也太大胆了,当着他的面便说了出来。 苏子尧虽然自称国舅,可若当真惹恼了君九宸,便是亲生兄妹,以如今形势,太后和陛下也未必会保他。 何况他与太后还不是同胞出。 一片静谧声中,一个人影却再也忍不住的走了出来,来到苏子尧的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着急的小声道。 “兄长慎言!快同摄政王认错。”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39节 来人正是苏翎儿。 长姐再三交代过,让她们切记要同摄政王交好。 兄长不听长姐的叮嘱便也罢了,怎么还能这般招惹他呢? 虽然她不懂朝政,可长姐说的话,她却是一字不落的记在心中的。 苏子尧却看都没有看苏翎儿一眼,只随意的抬手挥开了她,一脸不服气的看向君九宸。 “摄政王怎么不说话了,怎么……是被我说中了,哑口无言?” “若我说的不对,不如请摄政王摘下面具来,证明给我们看看?” 语落,迎接他的却是来自上官羽,宋晚,甚至宋晚身后的绿萝,如同看傻子一样的神情。 苏子尧见状心中没来由的浮起一丝不安。 什么情况? 这几人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苏翎儿见兄长如此,心中更是焦急万分。 但这么多年来,她对这个兄长的惧怕已然印入心底,哪怕如今母亲已经被抬为平妻,长姐又贵为太后,骨子里的胆怯却让她无法再次鼓起勇气去劝他。 不过让苏翎儿担忧的,那来自摄政王的怒火却并没有到来,他只是轻笑了一声,而后用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语调道。 “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本王便满足你。” 然后,他便抬起手,将面上的那丑陋的鬼面摘了下来。 那张冠绝京都的脸也第一次再无遮挡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也让苏翎儿的心跳骤然慢跳了半拍。 苏子尧更是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君九宸,仿若见了鬼一般,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怎么可能? 他不是毁了容貌吗? 若非如此,他何必整日以鬼面遮掩? 可眼前的事实,却如同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上官羽这个时候颇为恶趣味的摇着手中的羽扇,看向苏子尧。 “苏公子方才说什么来着?你长的还算周正,而摄政王……不如你……” “如今你倒是说说,江姑娘还有什么理由拒绝摄政王而选择你?” “莫非江姑娘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图你长的一般,图你一事无成,图你借着附庸风雅,流连烟花之地不成?” 苏子尧闻言面色变了又变。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他方才的说辞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他只能嘴硬的道。 “这……这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定……” 刑子显这个时候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嗤笑。 “你方才不是还说江晚乔是为了攀附权贵吗?怎么现在又扯到感情上了?” “而且江晚乔方才也说了,她在入伯府之前,可是从未见过你的!苏公子这脸皮真是连我也自愧不如啊!” 他还真是没见过比他还不要脸的人。 而且他还在红袖招见过苏子尧几回,什么风流才子,这苏子尧是个什么货色,可逃不出他的双眼。 别说江晚乔看不上,连他都看不上。 苏子尧见这忽然这么多人跳出来替这商户之女解围,终于也有些慌了神,不由自主的将眼神看向沈嘉和。 沈嘉和此时也因为窥见君九宸真容有一丝意外。 只是虽然她方才存着让苏子尧和君九宸斗起来的意思,但如今苏子尧被拆穿,若她再不出面,这个蠢货说不定会将她也牵连出来。 只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带着几分嗔怪的看向苏子尧。 “表哥,看来的确是你误会江姑娘了,所幸如今误会都解开了,表哥身为男子,又一向心胸宽广,如今既然让江姑娘受了委屈,理应同她赔个不是才是。” “我相信只要表哥诚心致歉,江姑娘一定会原谅你的。” “至于这下药之事,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也给江姑娘一个交待。” 苏子尧也明白表妹这是想抓个替罪羊给他台阶下,只是让他就这般给江晚乔道歉,他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但目光在围观之人面上划过后,他也知道如今自己只能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否则场面说不定会更难看……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君九宸的便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嘉宁郡主倒是十分明辨是非……” 沈嘉和自然知道君九宸不是在夸她,心中却有些不明所以,只浅笑着应声道。 “摄政王过奖了,我表哥是识礼之人,方才也只是一时糊涂而已,想来便是我不开口,表哥也会如此做的。” 君九宸闻言却挑了挑眉。 “郡主谦虚了,不过瞧着郡主如此明辨是非,本王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郡主。” “若郡主知道有人欺上瞒下,谎报军情,残害同僚……罪大恶极。” “而此人……还是郡主的亲近之人,本王……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第173章 问罪 此言一出,还沉浸在君九宸不是个丑八怪的惊讶中裴清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欺上瞒下,谎报军情,残害同僚…… 摄政王说的,莫非…… 是父亲? 可是,他如何会知晓此事? 似乎想到什么,裴清言快速的将视线转到了君九宸身旁的宋晚身上。 是她! 她竟然将父亲的秘密告诉了君九宸! 她怎么可以…… 难道,她真的全然不顾从前的情谊,要将他,将整个侯府都搭进去吗? 想到君九宸初入京的那两个月展露的雷霆手段,裴清言差点没有站稳。 可是他也知道此刻他不能倒下,于是快步走上前来,赔笑道。 “王爷,今日是侯府大喜的日子,您莫要同嘉和开这种玩笑。” “府中正得了些好茶,王爷不妨一同去品一品?” 裴清言说着又看向江晚乔。 “晚乔,你也随摄政王一起来吧。” “我们从前毕竟是……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 只是听到裴清言如此亲密的称呼,君九宸却眼神微眯,带着几分不耐的开口道。 “本王是问郡主,裴侍郎如此着急做什么?” “怎么……这是做贼心虚了?” 而听到君九宸如此说,周遭围观的人也有不少回过了味来。 原本他们还在猜想这欺上瞒下,谎报军情,残害同僚,还是嘉宁郡主的亲近之人的人究竟是谁。 是宁远侯府,曾经的沈家,还是……苏家? 如今看裴清言这模样,倒是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了。 可是…… 这一件件一桩桩可都是大罪……这宁远侯府不是太后的亲信吗? 摄政王既然扶持幼帝上位,又为何会突然对侯府发难,这着实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 沈嘉和此时心中也暗叫不好。 再过不久太子便要入京了,侯府若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她所有的计划,岂不是都要毁于一旦? 如此想着,沈嘉和立即道。 “王爷见笑了,我一介女流之辈又能懂什么呢。” “只是太后表姐前些日子还同我说,王爷是她与陛下的贵人,陛下又最是信任王爷。” “若真有如此欺上瞒下之人,自有王爷裁定……我相信王爷定不会辜负了太后表姐与陛下的信任的,对吗?” 沈嘉和觉着只要她搬出苏瑾月,便是君九宸再喜欢江晚乔,想替她出一口气,也总会以大局为重。 谁知君九宸却只是轻笑了一声。 “郡主这是在拿太后压我?” “可惜……本王不吃这一套。” 君九宸说着也不再啰嗦,忽然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手势。 不过多时,一阵阵惊叫声便慢慢自前厅传了过来。 而后,便有三四十名黑甲卫押着裴铭,裴夫人以及从前跟随裴铭的十数名副将,一同出现在后花园中。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0节 裴铭此时也是一脸的困惑,这些黑甲卫一闯进来便抓人,什么都不说。 只是此刻见着江晚乔与一个穿着摄政王衣裳的陌生男子并列而站,他的心中却渐渐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裴夫人却并未认出君九宸来,只是因着这些黑甲卫当着满堂宾客的面让她丢尽了脸,又惊又怒的喊道。 “你们做什么,这里可是侯府,谁给你们的胆子抓我的,快放开!” 裴铭却只将视线停留在君九宸脸上,低吼了一句。 “住嘴!” 而后强作镇定的朝君九宸道。 “王爷何故让人闯入侯府,可是有什么误会?” 君九宸却懒得再同他费什么唇舌,只朝随风递了一个眼神,便在那亭中的石桌上稳稳的坐了下来。 随风当即会意的走出凉亭,站在裴铭身前不远处。 “裴铭,四年前,你领兵押送粮草经过丹霞山,遇到不足两百人的山匪,却被他们虚张声势所骗,惊惧之下,下令弃了粮草逃遁而去。” “丢了粮饷后,你又害怕先帝怪罪,谎称是遇上了三千精兵,甚至为了圆谎,领着这些心腹之人,在其他运送粮草的数十名兵士饭菜中下了药……杀人灭口,将尸体做出被敌军突袭而死的假相,瞒天过海。” “你可知罪!” 裴铭闻言心中大惊。 竟当真…… 是为了此事。 而被一起押送过来的裴铭手下的那些心腹听到随风的话,也是面色大变,即刻便从方才把酒言欢中清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大喊冤枉。 他们如何都不明白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件事为何忽然被人翻了出来,还说的一字不差。 随风却不欲与他们多做争辩。 “是不是冤枉,各位大人随我去五行司走一遭,自见分晓!” 而听到五行司几个字,方才大喊冤枉的一行人愈发大惊失色。 那五行司是什么地方,若是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是他们也知道当初他们的所作所为……便是招了,同样也是没有活路。 反而如今君九宸手上未必有实证,他们不说,至少还能指望侯爷身后的太后会将此事大事化小…… 于是纷纷闭了嘴,不再言语。 随风见状也不啰嗦,直接命人将人都拖了下去。 而后又带着几个人来到裴清言与沈嘉和跟前。 “嘉宁郡主,裴侍郎,得罪了!” 裴清言见着四个来势汹汹的黑甲卫,忙上前一步,欲将沈嘉和护在身后。 嘉和在漠北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又有着身孕,他可以跟这些黑甲卫走,却不想看到嘉和跟着他去那狱中吃苦。 裴清言想着再次将目光看向宋晚。 君九宸既然喜欢江晚乔…… 那…… 他若是放下尊严求一求她,她会不会念着旧情…… 帮他一帮? 第174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只是裴清言还尚未思虑清楚,他身后的沈嘉和却已然慌了神。 看着君九宸这模样。 侯府,怕是保不住了。 想着即将入京的太子,她猛的推开了欲挡在自己身前的裴清言,看向君九宸,往日那温柔端庄的模样早已消失了大半。 “君九宸,你敢!” “我可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便是侯府当真有罪,那也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你们岂能抓我!” 君九宸自入京来的行事作风她看的分明,他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抓人,便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无一例外。 既然侯府的丑事败露已然是不争的事实,她只能先保住自己。 谁知君九宸却对她的话毫无反应,只平静的道。 “你既然嫁入了宁远侯府,便是侯府的人,本王为何抓不得你?” 而方才一时不防,被沈嘉和推了一个趔趄的裴清言,在听到沈嘉和的话后,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露出几分疾言厉色的沈嘉和。 嘉和这是…… 在撇清同宁远侯府的关系吗? “嘉和,你……”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事,的确是侯府拖累了嘉和,她如今又怀着身子,或许…… 她只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那毕竟是她的骨肉,她这般辛苦的留下他,那她为了保住这个孩子,说出这般违背心意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吗 如此想着,裴清言到底还是按捺下了心中那隐隐的失落,开口道。 “王爷,嘉宁郡主入门时日的确不长,即便王爷认定侯府有罪,那也是陈年旧事,与她无关。” “何况如今她还有着身孕,若王爷将她也抓进五行司,届时她若出了什么事,王爷如何同太后交代?” “还请王爷三思而后行!” 沈嘉和听到裴清言忽然开口替自己说话,脑中却想着君九宸方才说的那句“她既然嫁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 是啊,侯府的事本就同她无关,只要她与侯府断绝关系,那君九宸便再没有理由抓她了。 如此想着,沈嘉和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慌张之色,换上一副楚楚可怜模样,走到裴清言身边。 “夫君,对不起,我方才只是太害怕了……” 裴清言看着恢复如常的沈嘉和,也出声安慰道。 “我知道,我不怪你。” 沈嘉和见他并未因着方才一时冲动脱口而出的话介意,也稍稍放下了心,低声朝裴清言道。 “夫君,并非我不愿与你共患难,只是若我也被抓进去,侯府的事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如夫君写一封休书给我……如此,我也能有时间替你和侯府周旋?” 裴清言闻言也有一丝意动。 的确,若是侯府所有人都入了五行司,那侯府便是一丝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只是虽然沈嘉和的声音已然放的极轻,她的话,却还是落入了耳力极佳的君九宸耳中。 他看着裴清言眼中的犹豫,忽然若有所指的开口道。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灾祸临头时,往往人的第一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有些事……裴侍郎可要思虑清楚了,再做决定。” 他的目的原本就是沈嘉和,又怎会允许她脱身? 而原本有些意动的裴清言听到这句,心中顿时一窒。 脑中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方才嘉和推开她的那一幕,以及…… 她毫不犹豫说出的那句,便是侯府当真有罪,那也是他们的事,与她无关时……面上的决绝。 那样的嘉和,是让他陌生的。 若是,她当真写下了这份休书,让她全身而退…… 她会不会当真不会再管侯府的事?只想独善其身? 而若是她不管,那太后不用说,也一定也不会再管侯府的生死。 毕竟与太后有关系的,自始至终都只有嘉和。 那他,他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便都断了生路…… 如此想着,裴清言心中顿时乱成了一团,不知该如何抉择。 沈嘉和眼瞧着裴清言面上神色的变化,心中也是一紧。 这个君九宸…… 不过也只怪她方才太过冲动,让裴清言心中生了戒心。 如此想着,沈嘉和立即换上了一副愈发楚楚可怜的模样,眼中泪水盈盈的直直看着裴清言。 “夫君,他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替江晚乔报复侯府,这才故意挑拨。” “你难道当真要因为他的三言两语,便疑心于我?” 毕竟是自己真心爱慕着的女子,看着沈嘉和这般,裴清言心中也是一软。 可是到已然被抓走的父亲、母亲、以及自己的身家性命,他却没有办法说出那个“好”字。 他怕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1节 不敢拿整个宁远侯府去赌她的真心。 毕竟除了方才那一刻的失态,关于她腹中的孩子,以及漠北那一晚的事,嘉和也曾骗过他。 她演的那样真实,让他没有一丝的察觉…… 他不得不承认,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缺口,便很难再修复完整。 裴清言闭了闭眼后,终是狠下了心来。 “嘉和,侯府的案子是大案,即便你不去寻太后,她也会知道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愿写。 沈嘉和闻言只觉心中一片冰凉。 果然,什么深情厚谊,都是骗人的鬼话! 在利益,生死面前,什么都不是。 第175章 自保 只是还不待沈嘉和斥责裴清言的虚情假意,君九宸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看来这休书……嘉宁郡主是拿不到了。” “如此,本王也只得秉公办事……” 君九宸说着抬了抬手。 那四个黑甲卫便再没有丝毫犹豫的上前,将裴清言与沈嘉和扣了起来。 沈嘉和见状心中愈发急切了起来。 君九宸若当真是为了替江晚乔出气,那比起裴清言,说不定江晚乔更恨的人…… 是抢走了裴清言,还害她被扫地出门的她! 君九宸这人又一向无法无天,若她进了五行司,还能有命活着出来吗? 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被抓走,让所有的努力与布置功亏一篑! 如此想着,沈嘉和再顾不得其他,厉声道。 “你们别过来!我要见太后!” “我与裴清言的婚事是太后亲自所赐的,若她得知我被侯府牵连,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下旨允我们和离的!” “你们休想先斩后奏!” 而见沈嘉和如此,一旁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所震慑的苏子尧也似乎想到了什么,重新站了出来。 “表妹说的没错!” “我这就入宫请旨,让太后允她们和离,你们不能动她!” 他如今已然沾染上了瑶罂,表妹也还没有将那漠北商人介绍给他,若是表妹就这样被抓走了…… 那待他将手中剩下的都服用完,他岂不是要受那万蚁噬心之苦? 他一定不可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君九宸倒是没有想到苏子尧竟然会替沈嘉和说话。 据他所知,这人可不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 莫非…… 君九宸的眼中顿时划过一丝锐利。 看来这沈嘉和……倒是早早的就为自己做了打算。 不过他既然决定了要抓沈嘉和,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苏家便畏首畏尾。 只是似乎想到什么,他脑中念头一闪,便没有继续让人将沈嘉和抓走,而是直接无视了苏子尧,若有所思的看向沈嘉和。 “嘉宁郡主其实不必白费心机,侯府犯的,可是累及三族的大罪,便是太后当真允了你二人和离又如何?” “你如今腹中怀着的,可是宁远侯府的骨血,是罪臣之后……” “依照律例,即便你同裴侍郎和离,在你将他生下之前,本王也得让人将你看管起来!” 他记得宋晚同他说过,沈嘉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似乎有些问题。 若这个孩子当真不是裴清言的,便可能同漠北有关。 要是能趁机弄清楚这件事,那对于他日后计划拿到那河套之地能有什么用处也说不定。 而正如君九宸所料,他的话刚出口,沈嘉和便心头一动,没有丝毫犹豫的开口道。 “摄政王错了,我腹中的孩子……不是裴清言的,与宁远侯府没有半分关系!更不是你口中所说的罪臣之子。” “所以,只要我表哥求得和离的旨意,你便不能动我!” 此言一出,周遭不由响起一阵抽气声。 嘉宁郡主的孩子不是裴清言的? 可他二人不是在漠北便有了苟且,这才珠胎暗结的吗? 此事前阵子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怎么如今这孩子竟然不是裴清言的了? 今日这热闹,还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让人叹为观止。 而裴清言乍然听到沈嘉和竟然将她腹中孩子的秘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抖露出来,顿时也是一脸惨白。 只觉周遭投向自己的视线,要将他刺的体无完肤。 这样的事…… 对于男人来说可是奇耻大辱! 嘉和便是想要自保,也不能如此践踏他的尊严,如此,便是太后当真出面保下了侯府,他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而且,她心中…… 当真有他吗? 裴清言甚至不敢再细想下去。 君九宸此时也看了一眼裴清言的面色,而后才继续道。 “嘉宁郡主可不要信口雌黄,你与裴侍郎苟且之事可是满上京皆知的。” “如今你说这孩子不是裴侍郎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自保,胡乱编造谎言……” 沈嘉和既然开了头,便没有想过要退缩。 左右她都是要离开天齐的,只要她平安的熬到太子入京,这里的人,她便再也不会见到。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在乎这一时的脸面。 如此想着,她万分坚决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让大夫来替我把把脉,这孩子的月份,远比我在战场遇到裴清言的时候月份还大!” “足以证明我所言非虚!” 沈嘉和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将目光投向宋晚。 “江晚乔,你不是大夫吗?你过来替我诊脉,一看便知!” “而且……我与裴清言其实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与他苟且的,是我身边的丫头吟心!” “我也从来没有抢过你的男人,是他看不上你商户之女的身份,又一厢情愿的以为我与他青梅竹马,百般纠缠于我!” “便是没有我,待他得了军功回来……他一样会休了你,另娶旁人!你要恨,就恨他,何必牵连于我?” 沈嘉和说着,面上又露出了一丝悲戚之色,看向宋晚的眼神也现出几分可怜。 “你我同为女子,应当最是知道这嫁过人的女子尤其不容易,我也是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依附于他,逃离漠北。” “我愿意为我做过的事向你道歉,还请你念在我如今身怀有孕,莫要对我赶尽杀绝!” 既然今日君九宸是为了替这个商户之女出头,那为了活下去,她便忍下这一时的屈辱,朝这个商户之女示示弱又如何? 只要过了这一关,她便是漠北的太子侧妃。 她肚子里…… 还有太子的孩子! 前面……还有大把光明的前途等着她! 只要…… 她过了这一关! 第176章 狗咬狗 只是不待沈嘉和的话继续说下去,裴清言却忽然忍无可忍的打断了她。 “够了!” 他双手紧握成拳,脖颈处青筋隐隐暴起,满眼失望和痛苦的看向沈嘉和,咬牙道。 “所以……你是为了逃离漠北才选择我的,是吗?” 沈嘉和此时一心只想与侯府撇清关系,又记恨裴清言方才自私自利,不肯为她写下休书,自然不会再对他虚与委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2节 而且,嫁入侯府的这些日子,她也早就受够了。 “自然!若不是为了活下去,你以为我凭什么选择你。” “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侯府竟然如此不堪,你母亲贪婪狭隘,你妹妹浅薄无知,今日,你父亲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而你……道貌岸然,懦弱无能,忘恩负义,只知道靠父亲,靠女人往上爬!你有哪一点值得让我托付真心!” “裴清言,你就是个懦夫!” 裴清言看着眼前陌生无比的沈嘉和。 他爱了半生的女子。 只觉她的话如同一把尖刀,一刀一刀,捅在了他的心尖上。 原来。 她当真没有爱过他。 他早该想到的。 他早该想到的。 明明,在她们年少之时,她总是对他若即若离,让他一颗心起起落落。 在漠北遇到她的时候,她却口口声声说一直对他。 而他,被那些甜言蜜语,以及得到她的清白之身的震惊与愧疚冲昏了头,下意识的不去纠结那些细小的过往。 他想。 她毕竟是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那时年纪又小,不能如他一个男子一般,那般直白而热烈的表达爱意,也是应该的。 却原来,他在他心中,竟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想到侯府如今的处境,想到这些日子的虚情假意,裴清言只觉气血上涌,却硬生生的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转移到江晚乔身上。 想从她的面色上看出一丝情绪,证明……他其实也并非是沈嘉和说的那般的不堪。 他也是值得被人真心爱慕的…… 毕竟。 她就曾经那般热烈的爱过他,还为了他寻死…… 却只见那个容色无双的女子,如今正站在另一个男子身侧,同样无比冷漠的看着他。 没有一丝感情。 不。 也是有一丝感情的。 那是,怜悯? 她是觉得,他很可怜是吗? 是啊,他曾信誓旦旦的在与她和离的时候,在她告诉他……沈嘉和的身孕有异的时候…… 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他与嘉和如何情比金坚,至死不渝。 如今却让她看着这一幕。 她当然会觉得他可怜…… 像一个傻子一样可怜。 如此想着,那被压制下的血气再也忍不住的翻涌而上,一丝鲜血也自嘴角溢出…… 他的脑中不由回想起在江南初遇她时的惊鸿一瞥。 如今想来,其实…… 那些讨她欢心的日子,也并非真就有那般让他觉得难受…… 相反,在忘记她是一个商户之女的时候,他也曾沉浸其中。 只是……他侯府嫡子的身份,总让他不自觉的得屈辱,所以后来,他才会想要打压她。 沈嘉和见裴清言如此,却没有丝毫的动容,只转过身去,继续看向君九宸与宋晚。 “你们也看到了,我已经同侯府彻底决裂,王爷常年征战漠北,想必也是知道我父兄姓名的。” “我父兄也是为了保卫天齐疆土,战死沙场,若非如此,我也不必和亲漠北,又为了求生,嫁给裴清言。” “王爷便是不看在太后的份上,也该看在我沈家满门忠烈的份上,体谅我一介孤女的难处……不是吗?” 宋晚看着沈嘉和大着肚子挣扎求生的模样,心中微叹了一口气。 她失去了父兄的庇佑,想为自己求一条活路的想法本没有错。 可这一切,并不是她作恶的理由。 而且……她既然踏出了叛国这一步,便已经无法回头。 如此想着,宋晚静静的看着,沈嘉和出声道。 “嘉宁郡主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即便是我当真替你把了脉,也并不能说明这个孩子不是裴侍郎的。” “毕竟裴侍郎在漠北三年,你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谁又能知道呢?” “或者……郡主既说这孩子不是裴侍郎的,那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呢?” “郡主不如将他的名字说出来,如此,也能证明你所言非虚,不是吗?” 沈嘉和闻言顿时心中一惊。 这个孩子的身世。 是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宋晚见她沉默,不由同君九宸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孩子的生父,来头不小。 而后才继续道。 “郡主既然不肯说,我们又如何相信你?” “我相信便是太后知晓了,同意了赐你与裴侍郎和离,也会赞同王爷的做法,先将你收押起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再说的。” “左右郡主如今还有不到三个月便要生产,届时滴血认亲,这个孩子是不是裴侍郎的,自有分晓,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平白让太后左右为难,为你背上徇私枉法,私纵罪臣之子的嫌疑呢?” 沈嘉和听着宋晚的话,心中暗恨,正准备随意编造一个这个孩子的由来,暂时敷衍过去。 裴清言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阵苦笑。 他仿若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深情的看向沈嘉和。 “嘉和,算了,我们一向恩爱有加,便是如今演的再像,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当真决裂了……” “虽然我也想留下我们的骨肉,但仔细想想,若让他变成一个野种,被人指指点点着长大……还不如就让他随我去了……重新投胎,堂堂正正的做人。” “我们,便认命吧……” 沈嘉和似乎没想到裴清言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 “裴清言,你胡说!你……” 只是君九宸此时却似乎懒得再看他们二人狗咬狗一般,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道。 “好了,本王没时间听你们在这里反反复复,还有什么话,裴侍郎与郡主还是去五行司,慢慢说吧!” 而后,便再没有犹豫的让人捂了沈嘉和的嘴,将她与裴清言一同带了下去…… 第177章 找死 沈嘉和与裴清言被带走后,很快便又有一队黑甲卫前来禀报。 “王爷,您交代的裴家所有人以及相关人等都已抓获,唯有裴家二小姐裴玉娇尚不知去向,可能要再入内院搜一搜。” 君九宸闻言只微微颔首。 “去吧!” “是,王爷!”那禀报之人很快便领了一队黑甲卫冲入内院。 君九宸这才将目光自仍旧围观的人身上扫过。 “侯府今日这宴席,诸位怕是吃不成了,不如便散了吧。” 眼睁睁的见证了这一番变故,连嘉宁郡主都被抓走了,这些宾客哪里还有丝毫看热闹的心思。 立即唯恐侯府的事会牵连到自己一般,散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下了苏家几人。 苏子尧本就因着今日计划没能得逞,心中郁结,如今又眼睁睁看着沈嘉和被带走,自己没了瑶罂的来源,很可能经受如聂双双那般生不如死的滋味,不由眼中满是阴郁的看向宋晚。 都是这个女人惹的事! 今日她仗有君九宸做靠山,让他当众丢了这么大的脸,他奈何不了君九宸,还奈何不了她吗? 君九宸总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他。 既然他得不到…… 那便杀了! 君九宸不是喜欢她吗? 他倒是很想看看,若江晚乔死了,君九宸会不会伤心…… 那些三教九流的江湖人士他认识不少,要寻些亡命之徒对他来说…… 并不难。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3节 他看的清楚,江晚乔平日出门的时候,可是只带着两个不懂武艺的丫头的…… 只要他让人盯着,寻个合适的时机。 定然可以一击必中! 如此想着,苏子尧眼中阴狠之色渐起,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忽然挡住了他看向宋晚的视线。 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怎么……苏公子还舍不得走?” 苏子尧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脸,心中猛然一个咯噔。 只因他明显的感觉到,君九宸此时看向自己的眼神…… 与方才截然不同。 那双已然没有面具遮挡的狭长眼眸,幽暗而深邃。 此时看向他的时候,分明淡漠的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他却分明能从那其中清晰的感觉到一丝嗜血的杀意。 而且那杀意,仿佛立即就要从那一潭死水中迸发而出,将他彻底吞没,让他的身体如同不听使唤一般,忽然一动都不敢动。 他从前虽然听说过君九宸杀人不眨眼的凶名,但他入京以来,却从未亲眼见过。 是以,也从未放在心上。 可是这一刻,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他不知道究竟要杀过多少人,才能仅从一个眼神中,便释放出如此浓烈的杀意…… 然后,他感觉君九宸又朝自己走了几步,停在他的身前,在他耳边继续道。 “既然苏公子不舍得走,本王便好心奉劝你一句。” “有时候……生,与死,只在一念之间……” “若是苏公子动不该动的心思,走错了路,那你朝前迈出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找死!” 最后的三个字,君九宸说的格外的缓慢。 自小的经历让他对杀气与危险比常人多几分警觉,苏子尧的心思又怎能瞒过他去…… 宋晚的命,是他的,她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上…… 旁人。 休想染指。 苏子尧听着君九宸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威胁,心中一动。 他知道自己不该露了怯,应该说些什么的。 比如,威胁他?他以为自己是谁?他就不信他当真敢动他! 可当对上他那双眼睛时,却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因为此刻,他忽然发现……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乎他国舅的身份。 也是真的敢……杀了他。 还是一旁的苏翎儿见气氛不对,硬着头皮走到苏子尧身旁,再次拉了拉他的袖子。 “兄长,既然五行司要办差……我们也回府吧……” 苏子尧乍然听到苏翎儿的声音,也回过神来,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 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冷哼了一声,说了一声自己这就入宫拜见太后。 而后,转身离开。 只是心中终于是多了一丝忌惮。 看来,除非君九宸倒台,这江晚乔,暂时动不得…… 苏翎儿见苏子尧离开,这才怯怯的瞧了一眼君九宸一眼,而后压下那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羞怯而疯狂跳动的心。 几乎是声如蚊蝇的开口道。 “摄政王,今日之事……是我兄长不对,却……并非我们苏家,以及我长姐的本意……” “我们入京后,长姐曾再三对我们叮嘱……要对您格外敬重。” “还请摄政王,莫要因为我兄长的言行,与我长姐,与陛下……心生隔阂……” 说完这番话后,苏翎儿的面色已然不自觉的涨红成一片。 仿若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与勇气一般。 君九宸的视线却没有过多的停留在她身上,只收敛了那满身的锋芒,转过身,重新走回宋晚身边。 恢复了平日那淡漠的语气,言简意赅的开口道。 “本王知道了。” “苏小姐与苏夫人请回吧!” 沈玉茹见状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平日在陌生男子面前不发一言,今日却格外异常的女儿。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过今日这侯府的确不是久留之地,便带着女儿辞行后,转身离开。 第178章 意外突生 宋晚方才自然也察觉到了苏子尧看向她的目光透着一丝怪异。 所以,也自然知道君九宸方才的言行是为了替她出头,警告苏子尧。 而这,似乎是今日他第二次出面相护于她了。 从前,她还是宋晚的时候,其实做许多事都是不计后果的,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做的是对的,总有父亲护着她。 可自她重生后,她做事情比从前多了许多顾忌。 即便与君九宸坐上了一条船,她也总是想着要有来有往,等价交换。 如今日这样…… 有人主动出面替她解决一些麻烦,挡掉一些潜在的危险。 她竟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宋晚想着,看向走回自己身侧的君九宸,面上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多谢王爷。” 那笑,同从前敷衍君九宸和在他面前装温婉时,全然不同。 君九宸对上那双不逊于这满园风景的璀璨双眸时,也是忽然怔愣了一瞬,而后便移开视线,背过手去不看她,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宋晚则对于君九宸的别扭早已经见怪不怪,只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将视线自君九宸身上移开,在后花园中扫视了一圈。 这才忽然察觉,方才这后花园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仅裴玉娇没有露面,云峥也没了踪影。 还有…… 宋颜。 这个发现让宋晚的眉心不由自主微微的蹙了起来。 似乎……有些奇怪。 而仿佛是为了印证宋晚心中的猜想。 没过多久,方才领头冲入内院的那个黑甲卫便一脸急切的回来回话。 说在一间僻静的院落处找到了裴玉娇,只是找到的时候,她与她身旁的丫头都已经被云世子的人抓住了。 云世子说自己有话要问裴玉娇,不让他们将人带走。 而且…… 宋相府的三小姐也在那里。 他们进去的时候,那三小姐的发髻还有几分来不及整理的凌乱,云世子也有些……衣衫不整…… 宋晚闻言眉心不由愈发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宋颜,和……云峥? 君九宸听到那黑甲卫的话,也极快的瞥了宋晚一眼,而后才朝那回禀的黑甲卫道。 “走,带本王去瞧瞧……” …… 一行人很快来到侯府内院一处偏僻的院落中。 进门的时候,裴玉娇正满脸泪痕的跪在堂中,满脸惊惧的看着坐在面前的云峥,颤颤巍巍的道。 “世……世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云峥此时面上却已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文尔雅,而是面色铁青的看着裴玉娇,语气中满是怒气。 “我今日只喝过裴小姐递上来的茶水,中药后你又刚好尾随而来……这般凑巧,裴小姐莫非还想抵赖不成?” “你侯府也算名门望族,你如何能做出下药这等下作的事情来!” 裴玉娇似乎还想辩解,门外却传来了君九宸一行人的脚步声。 待瞧见那穿着摄政王衣裳的男子与江晚乔后,裴玉娇的面色愈发惊惧了些。 方才她也听到了,院里这些黑甲卫说是要来抓她的。 她虽然给世子下了药,却也只是内宅之事,何至于惊动黑甲卫? 而且。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4节 江晚乔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莫非…… 苏子尧没有得手吗? 裴玉娇心思百转之时,君九宸已然站在她身后,负手而立,视线却没有落在裴玉娇脸上,而是直直的看向云峥。 “看来……世子的事还没有处理完?” 云峥见到君九宸的脸时,眸光也快速的划过了一丝惊讶。 果然…… 是他。 想不到当初的暗卫宋十,竟当真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 只是他心中也有一些不明白,他既然认定当年之事是相府所为,为何还要重用宋易? 比起他娶了宋晚这件事,相府对他的“背叛”与“痛下杀手”,不是要更为严重吗? 他为何却将所有的矛头指向了怀王府? 如此想着,云峥眼底浮现了一丝疑惑。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即便心中十分不解,云峥也只暂且压下心中的困惑,看向君九宸。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瞧见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让他想到了些不愉快的事。 云峥的语气与先前相比,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 “此事与王爷无关,我已经说过了,待我问完话,自会令人将她亲自交到王爷手上。” “我偌大一个怀王府就在这上京城中,王爷莫非还怕我偷偷将人放跑不成?” 君九宸却并不在意他的不满,依旧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反而缓步走到一旁坐下来,挑眉道。 “这可说不定……本王说过,世子与怀王在本王这里,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况且本王抓裴玉娇是为了公务,怎好懈怠,世子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本王……就在这里等着。” 方才进来的时候他虽然只是听到了三言两语,但结合方才那些黑甲卫回报的话,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 可太有趣了…… 他不得让“某人”好好看看她的好夫君,究竟要唱一出什么样的戏码…… 第179章 云峥被下药 云峥见君九宸一副赖定了不走的模样,一时间也拿他没有办法。 虽然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也是要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只是…… 知道他就是晚儿曾爱过的人后,他多少心中有些不舒服。 “王爷既然这般空闲,愿意等,那便等着吧。” 云峥说着,终是将目光自君九宸身上移开,并未再看裴玉娇,而是看向她身旁的丫鬟柳枝。 “你也瞧见院外这些黑甲卫了,侯府如今出了事,你家小姐亦是生死难料,你又何必再替她遮掩。” “我答应你,只要你说出今日的实情,即便侯府的事当真牵连到你,我也会尽力保下你,不会让你沦为罪奴!”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可要想清楚了!” 只是听着云峥的话,裴玉娇心头却是一惊。 侯府的事情败露? 什么事? 难道这些黑甲卫不是因着她下药的事而来? 裴玉娇身旁的柳枝却早已因为小姐给云世子下药的事被拆穿吓破了胆。 如今又瞧见那满院的黑甲卫,想着小姐平日待她也并非多好,心中立即便有了决断。 忙俯下身去一边叩头一边道。 “世子,奴婢说,奴婢说!” “是我家小姐倾慕世子已久,这才趁着今日世子前来,让我在世子的茶水里动手脚,想要与世子……生米煮成熟饭,逼世子娶她。” 裴玉娇见柳枝这么快便招了,顿时也来不及想其他的,只方寸大乱的朝她喊道。 “住嘴!你住嘴!我没有做过!”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定然将你发卖到最下等的暗娼馆里去!” 云峥见状立即让人捂了她的嘴,继续看向柳枝。 “你继续说。” “她好歹是侯府嫡出的小姐,这般明目张胆的给本世子下药,难道就不怕我发现后恼羞成怒,不仅不娶她,还要问责于她?” 柳枝见到裴玉娇正死死的瞪着自己,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垂下头去,继续道。 “回世子,这是因为小姐得知了……今日苏公子会在江小姐的茶水中动手脚……并将此事栽赃给江小姐的事……” “小姐说……待她与世子成了好事后,她会将世子中药的事一并推到江小姐身上……” “如此,世子定会因为亏欠她,娶她进门……” 柳枝的话说完,裴玉娇眼中已经满是惊惧与愤怒,一副恨不得将这个背主的丫头吃了的模样。 云峥此时却因为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极快的让人将柳枝带了下去,再示意人放开裴玉娇。 “裴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 裴玉娇眼睁睁的看着柳枝被带走,也知道今日自己做下的事已经无法遮掩。 稍稍镇定下来后,她立即膝行到云峥面前,扯住他的袍角。 “世子,我错了,是我错了……” “可我之所以如此,也是因为我心悦于你,这才一时想岔了。” “世子今日在正堂中时不也说了吗,我父亲年轻时与怀王也曾并肩作战过,如今两家应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我对世子的心意可昭日月,若是世子愿意,哪怕是嫁入怀王府为妾,我也是愿意的……还请世子……收了我……” “如此,我们两家便能如世子今日所说的更加亲近,不是吗?”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什么嫡女的身份了,否则,若是她下药之事传扬出去,她这一生,便完了。 云峥却只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厉声道。 “我怀王府门风清正,今日你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还连累了相府三小姐,如何还能说如此大言不惭的话来?” “念在侯府今日有难,本世子也不想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但这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还请裴二小姐自重!” 裴玉娇被云峥这一眼看的心头一震。 她曾经在各种宴会,偷偷注视着他,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 那样的凉薄,仿佛不带任何感情,让她心底忍不住发寒。 云峥身旁的侍从此时也极有眼色的将她拖开。 “裴小姐怕是还没有弄清眼下的情况,今日这些黑甲卫,是为宁远侯几年前犯下的滔天大罪而来。” “裴小姐与其继续纠缠我家世子,不如还是先担心担心你们侯府的安危。” 裴玉娇闻言正欲挣扎的身子顿了顿,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原来,父亲的那些事…… 竟当真被翻了出来吗? 若是如此,那她岂不是也会被牵连? 可是今日…… 是她的及笄礼啊! 几个时辰前,她还风风光光的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下,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仪式。 连她一心钦慕的云世子都亲自前来道贺,对她的态度也是温和无比。 怎么忽然间,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呢?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目光忽而一瞥,看见了一旁的宋晚。 心中的绝望顿时化作了满腔的愤怒。 是她! 父亲的事,只有她知道,一定是她在背后捣鬼,害了侯府。 若不是侯府出了事…… 依照父亲和哥哥的说辞,怀王府是有意同侯府交好的,这也是世子今日来的原因。 那样……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5节 即便她做的事情被拆穿,世子也不会这般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心中如此想着,裴玉娇忽然死死的盯着宋晚,大声道。 “你为什么没有事!” “是你!是你对不对!” “是你在背后搞鬼……是你毁了我!” 而后,便如同疯了一般将今日及笄礼才簪上的那根宝石簪子取下,朝宋晚的方向扑了过去。 宋晚虽然不知裴玉娇什么毛病,忽然怪到了她身上来,却也反应极快的退后一步,指尖银光乍现。 只是裴玉娇还未靠近她,一枚墨玉扳指便忽然飞出,直直的砸向了她的膝盖处。 而后,宋晚只听到裴玉娇发出一声尖叫,然后便膝盖一弯,直直的扑在了她身前。 君九宸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瞥了一眼地上吃痛的裴玉娇,简短的道。 “带走。” 原本等在一旁的黑甲卫闻言立即上前,直接将人拖了下去! 第180章 宋颜失身 裴玉娇刚被带下去不久,一道身影便忽然匆匆的从内间走了出来。 宋晚抬眼看去,便见到了宋颜身旁的贴身丫鬟银霜。 她此时似乎是急坏了,也顾不上堂中还有谁,该不该行礼,便满脸焦急的朝云峥道。 “世子,请您去瞧瞧我家小姐吧,小姐她……一句话都不肯说,任凭奴婢怎么唤她她都不应,只一个劲的落泪,仿佛失了魂一般……” “小姐她一向洁身自好,如今……” “奴婢就怕……就怕她想不开!” 云临闻言却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 “今日是我不慎中了药,唐突了宋三小姐,如今若再孤男寡女与她同处一室,只会愈发坏了三小姐的名节。” “你进去告诉你家小姐,不论今日我是不是被陷害,既然大错已然铸成,我定会负责到底。” 云峥说着顿了顿,而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继续道。 “若是你家小姐仍觉得今日之事不可原谅,我便等在这里,任由她发落,绝无二话。” “若是她能谅解……愿意给我赎罪的机会,待我回府后,我定将此事告知父王,立即让人去相府提亲。” 银霜闻言忙应了一声是,再次急急的跑入了内间。 而听到云峥说出“唐突”,“大错铸成”、还有“负责”“提亲”这样的词。 宋晚也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怕是云峥被裴玉娇下了药,却不知为何对宋颜…… 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不太合常理。 别说云峥一向机警,不会这般轻易的让裴玉娇算计了去。 便是裴玉娇手中的药当真厉害,他未曾察觉,宋颜却是个谨慎守礼的性子,为何会独自到这侯府偏院来? 这一切,未免太过凑巧。 想到今日宋颜替云峥出头的场景,宋晚心中一片冰凉。 难道…… 这一切都是她二人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吗? 她的三妹妹…… 和他的夫婿? 他二人什么时候搭上的? 是在……她活着的时候吗? 毕竟他二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此大费周章的要在一起,说是她死后才有的首尾,她也是不信的。 宋晚思索间,银霜便搀着宋颜自内室走了出来。 她此时已然换上了与方才在后花园中全然不同的衣衫,一双眼睛因为哭过,显得有些红肿。 宋晚甚至还从她的脖颈间,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丝暧昧的痕迹…… 而恰逢此时,一个人影也自门外走了进来,步履匆匆,手上还提着一个盒子。 是卫临。 方才宋颜以头晕,想找个地方歇一歇的说辞与他分开。 他以为她这是风寒还未痊愈,便出了侯府,亲自去济仁堂抓了一副药,又盯着人熬好后赶忙送了过来。 哪知方才才热闹无比的侯府,此时却早已如同人去楼空一般,只见到一队黑甲卫押着裴玉娇往府门外走。 他一问之下,才知道宋颜与表兄正一同在这偏院之中,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些黑甲卫却不肯说。 只是看着那裴二小姐状若疯癫的模样,他唯恐宋颜受了什么委屈,急急的便赶了过来。 如今乍然看着宋颜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心中一急,忙走上前去。 “三小姐……你怎么了?” 宋颜看到卫临,却又是眼圈一红,大颗大颗的泪往下落,而后带着几分凄楚的开了口。 “卫世子……对不起。” “我知道你我正在议亲,可是如今……我已然配不上世子,还请世子另择良缘……” 卫临见状忙自袖中拿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宋颜却没有伸手去接。 卫临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宋三小姐冰清玉洁,这等等同私相授受的举动,的确唐突了。 他忙收回帕子,继续着急的询问道。 “三小姐,你别哭,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你放心,虽然如今宋相不在上京,可若有人欺负了你,长公主府与镇国公府,都会替你做主的。” 宋颜却只抬眼看了云峥一眼。 别过头去,不说话。 依旧是银霜适时候的站了出来。 “卫世子……是裴二小姐给云世子下了……春药……” “我家小姐又因着不舒服,寻了这处僻静的地方想小憩片刻,谁知道……刚进门便遇上了已然失了神智的世子……” 卫临听着银霜的话心中大骇,手中提着的盒子也不自觉的自手中滑落。 而后,瓷碗碎裂的声音便自堂中响了起来,褐色的药汁溅落到他与宋颜的袍角,一粒粒颜色诱人的蜜饯也随之散落了满地。 而直到此时,卫峥才发现宋颜身上那异样的痕迹…… 方才他一心在意她的安危,这才无暇顾及…… 云峥此时也走上前来,带着几分自责的道。 “表弟,此事都是我的错……” 只是云峥的话刚还未落音,一个拳头便落在了云峥的脸上。 卫临虽然不曾习武,又一向儒雅温和,可他毕竟是个男子,这一拳又似乎用了十分的力气。 云峥嘴角顿时溢出了一丝鲜血。 宋颜见状眼中快速的划过了一丝担忧,似乎也是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卫临会动手。 但此时,她却不能替云峥说话,只能看着卫临似乎气红了眼一般的瞪着云峥,怒道。 “你既然中了药,为何不立即请大夫,还要伤害一个无辜之人!” 第181章 求娶 云峥身旁的侍从这个时候也适时的站出来替自家主子说话。 “卫世子,我家世子察觉自己中了药后,已然第一时间让我出去请太医,谁也没有料到三小姐会碰巧过来……” “我家世子也是被人陷害的,否则,他如何会在他人的府邸做出这样的事……” “要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毁的,可不止是宋三小姐的名誉,我家世子也会遭人非议……” “还请卫世子体谅我家世子。” 这话便是一同解释了为何方才他没有跟在云峥身边,阻止此事发生的缘由。 卫临听着那小厮的话,却只握了握拳。 他也知道既然那裴二小姐已经认罪,这件事便不能怪表兄。 可是…… 他伤害的,是他爱慕了许久的女子。 他好不容易盼到她松口,愿意与他议亲……怎么转瞬间,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 若是方才他没有离开,三小姐会不会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6节 云峥这个时候却已然随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看向宋颜。 “三小姐,我知道无论如何说,此事错都在我,我的态度方才也已然让你身旁的丫头转达。” “只要你点头,我立即便让人上门提亲……” “虽然你长姐新丧,我曾在她的衣冠冢前发誓,要替她守孝三年,不让任何人代替她的位置,所以暂时给不了你正妻的位置,只能以侧妃之礼迎你入门。” “但是你是晚儿的亲妹妹,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 “你……可愿嫁于我?” 这句“你可愿嫁予我”曾经在宋颜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如今看着这梦中的场景真切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的眼眶顿时便是一热。 这份承诺,她等了太久。 虽然她也知道这婚事,她得来的并不光荣。 但。 她终究还是得到了,不是吗? 只要握在手中的,便是真的。 而且,世子竟然没有让她为妾……这让她心底逐渐漫起一丝感动。 她就知道,世子是守诺之人,这是在完成怀王当年的承诺…… 可碍于还有这么多的外人在场,她只得将这份激动狠狠的压在心底,面上显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只是宋颜这愈发红了的眼眶,落在卫临眼中,却只以为她是委屈,是不愿。 他的心中忽然便涌起一股冲动。 他口口声声说爱慕三小姐,难道仅仅只因为她遭逢意外失了身,他便不能娶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一个不愿意嫁的人吗? 他的心明明告诉他……即便她当真失了身,在他的眼中,她却仍是最冰清玉洁的女子。 君子论心不论迹,他又怎可如此迂腐呢? 如此想着,卫临如同下定了决心一般,也看向宋颜。 “三小姐,我知道今日之事非你所愿。”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卫临的话,宋颜心中也忍不住生出一丝惊讶。 她知道卫世子一向心悦自己,却没想到…… 他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他在这个时候这样说,却反倒给她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宋颜想着含泪看向卫临。 “世子如此待我以诚,我又怎能以一己之身,让你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呢” “我与世子缘分已尽,还请世子莫要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只会愈发无地自容……” 而此时,一旁看热闹的君九宸却忽然开了口,他眼中带着几分戏谑的看着宋颜与云峥。 “宋三小姐放心,既然你原先便在与卫世子议亲,卫世子又说仍然愿意娶你。” “那只要你与云世子不说,本王,以及本王的人都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今日之事泄露出去只言片语,你大可安心的嫁入长公主府。” “本王向你保证,绝不会有人因着此事非议你与卫世子……” “所以,宋三小姐只管遵循自己的“本心”便是。” 卫临虽然不知道这位与他素不相识的摄政王为何会忽然开口帮他。 心中却是有几分高兴的。 因为若是此事不传出侯府,那对三小姐来说,伤害是最小的。 如此,他也不必再想尽办法让母亲答应他娶一个……破了身子的女子入门。 三小姐日后也不用觉得在长公主府抬不起头来。 他略带感激的看了一眼君九宸后才继续朝宋颜道。 “三小姐,你也听到了。” “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去……我……” 只是卫临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颜却忽然带着几分羞恼的打断了他。 “世子不要再说了!” “我虽只是个庶女,却也是识礼之人,知道贞洁二字如何写!如何能恬不知耻的带着这不洁之身心安理得的嫁给你。” “我便是一生不嫁,也不会嫁给世子,还请世子莫要再让我难堪!” 而后便急急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是一刻也不想再在此地待下去一般转过身去。 “今日我已没有脸再见人,只想好好静一静……” “银霜,我们走!” 今日的事已然办成,她无需再呆在此处,以免旁生枝节。 至于卫临。 她马上就要嫁入怀王府,自然要彻底同他划清界限。 卫临这是第一次瞧见宋颜这般激动的模样,只是看着快步迈出房门的主仆二人,他却没有再追上去。 脑中全是宋颜的那句“便是一生不嫁,也不会嫁给他”…… 再然后,他的嘴角便扯出了一丝苦笑。 哪怕,他说了不介意。 她还是不愿意嫁给他。 而且,她的话说的那般果决,应当还是因为。 她的心中……没有他吧。 即便心中早已有所察觉,可他的心中仍旧有些控制不住的失落。 而云峥见宋颜离开,也未在继续停留,只是带着几分关心的拍了拍卫临的肩,而后故作欲言又止的转身离开。 宋晚则看着卫临那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却有些感怀。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 但卫临的父亲镇国公与母亲长公主云裳之间缠绵悱恻故事,她也是听父亲说起过的。 她们二人,一人是先帝最爱的女儿,一人是手握镇南军的国公爷,两人在一起,可谓经过了千难万险。 只可惜,两人才刚刚成婚不久,南疆动乱,镇国公领兵出征。 这一去,便没有再回来。 长公主那时候虽然生下了卫世子,但年纪却不过十九。 以她的身份,原是可以再嫁的。 而且即便是再嫁,这上京的好儿郎,也任他挑选。 可是,她却一心为镇国公守节,二十年未曾再嫁。 只一心将卫世子拉扯长大。 她想,这应当便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卫世子这般痴情,应当也是受了些长公主的影响。 不过…… 今日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 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第182章 暧昧 宁远侯府的这场及笄礼,终于在无数的变故中,落下了帷幕。 回府的时候,君九宸却让宋晚坐上了他的马车。 见宋晚难得的沉默着,君九宸不由蹙了蹙眉。 “江小姐今日大仇得报,怎的情绪却看着这般低落?” 她果然还是有那么一丝在乎云峥的吧。 即便……云峥亲手射杀了她。 就如,他对她一样。 爱恨交加。 或许,她迟迟没有对他说起她被定北王挟持后,察觉到的关于怀王府不对劲的那些事,除了还不能完全信任他,也有这个缘故。 而正仔细回忆着与宋颜有关的一切的宋晚,却并未察觉到君九宸的异常,只有些心神不宁的应声道。 “民女只是觉着今日云世子与宋三小姐的事颇为蹊跷,这才忍不住琢磨一二。” 听到她果然是为了云峥的事烦扰,君九宸不由冷笑了一声。 “江小姐的心倒是大,要放下这么多的人……和事。” 宋晚此刻也终于听出了这人语气中的怪异,忙收敛了心神,应声道。 “王爷多虑了,民女只是想着宋相如今毕竟在为王爷做事……若是宋三小姐同怀王世子成亲,多少会对王爷有一些影响而已……”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7节 “只不知今日的事,王爷如何看?” 君九宸瞧着宋晚眼中的神情,一时也不知她这话究竟是真是假。 只漫不经心的道。 “一出拙劣的戏罢了。” “她二人早有首尾也好,云峥有心要借宋颜拉拢宋易,破坏本王与相府的联盟也罢。”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担心也没有用,一切等宋易回来再看不迟……” 宋晚也知道君九宸说的不错,只是心情却仍旧有几分沉重。 这事对父亲来说,其实也有几分棘手的…… 而且经过今日种种,这个三妹妹总让她心中觉得不安。 宋晚想着捏了捏手心,掌心却忽然传来一个硬物的触感。 宋晚这才似乎想起什么,伸出手来,手心朝上,将手中那物朝君九宸递了过去。 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王爷说的对,是民女多虑了。” “这是王爷的扳指,方才……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此物看着极为贵重,还请王爷收好。”这扳指是方才君九宸用来制止裴玉娇靠近她时扔出的,后来刚好落在了她脚边不远处,只是当时场面有些混乱,她暂时没有寻到机会还给他。 君九宸看着宋晚面上的假笑,想着她心中怕是仍未对今日之事释然。 又瞥了一眼那枚躺在她白嫩掌心的墨玉扳指,他心头忽然一动。 不仅没有将那扳指接过来,反而将那骨节分明的大手,朝她伸了过去。 宋晚见状先是一愣。 他这是…… 让她给他戴上? 这人莫不是把她当下人使唤了不成? 不过……她虽然没干过侍候人的事,但看在他今日扔出这扳指是为了救自己的份上。 倒也并无不可。 如此想着,宋晚并未多做纠结,爽快的将掌心的扳指执在了指间,小心的套在了君九宸的大拇指上。 只是她的手正准备撤开之时,君九宸却忽然反握住了她的手,缓声问道。 “江小姐为何不问问本王,今日为何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心悦于你?” 手乍然被握住,宋晚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只握住她的手纹丝不动。 宋晚也不知这人又是哪根筋不对了,又想到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便索性放弃了挣扎,尽量忽视那手掌的灼热,试探着道。 “王爷可是想让沈嘉和,以及她身后之人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王爷今日所为皆是怒发冲冠为红颜?” 君九宸却只摇了摇头。 宋晚想了想继续道。 “那……可是王爷今日早就准备显露真容,怕日后了招来桃花麻烦,这才想用民女做幌子挡一挡?” 她可不认为仅凭苏子尧的三言两语,他便会被激的摘下面具。 除非他原本就是不准备再掩藏自己的身份了的。 君九宸却再次摇了摇头。 “都不对……” 宋晚瞧着他面上的神情,这才终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 却一时有些不敢确认。 “民女愚钝,还请王爷告知。” 君九宸看着她眼中的迟疑,却只露出了一个令人目眩的笑容。 而后,那双如点漆般眸子,便那般猝不及防的看入了她的眼中。 他缓缓的将她的手心摊开,自怀中拿出一根红色的发带。 放入她的手心。 语调从容而慵懒。 “江小姐若是想不明白,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回去慢慢想便是。” “本王相信以江小姐的聪慧,定然能很快想明白的……” 哪怕她心中还有云峥的影子又如何。 他,要将他。 彻底挤出去。 让她心中……只有他一个人。 如此…… 在他抛弃她的时候,她才会更痛苦,不是吗? 他看的出来,她如今对他的态度已然有了几分不同。 甚至,有那么一丝信任他。 如此。 他的计划也得尽快更进一步才行。 宋晚听到君九宸这颇具深意的话,又看着那交缠在两人手掌间的红色发带。 心跳终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不会…… 当真是她想的那样吧…… 第183章 怂恿 虽然君九宸让黑甲卫对宋颜与云峥之事守口如瓶,但不知为何,他二人之事,还是传了出去。 甚至成了上京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没想到这宁远侯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先前裴大少爷与嘉宁郡主传出的那些事便够丢脸了,如今裴二小姐又做下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这可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吗?倒是平白连累了云世子……虽然这宋三小姐也是宋相的女儿,可毕竟是个庶女……我可是听说云世子亲口说了,念在宋三小姐是妻妹的份上,要明媒正娶,迎她为正妻呢……” “不过是因着世子曾在宋大小姐灵前发过誓,这才让她暂居侧妃之位而已……说不定三年一过,那宋三小姐,便是正经的世子妃了!” 而流言愈演愈烈之时,云峥已然让人抬了聘礼,大张旗鼓的送往了相府。 闻姨娘看着那堆了满院的聘礼,满脸复杂的看着双眼通红的宋颜,忧心忡忡。 “颜儿,这可如何是好……若是你父亲回来,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定还会大发雷霆!” 虽然云世子身份贵重,又能文能武,相貌堂堂,比一向闲云野鹤的卫世子还要强上许多。 若没有大小姐与世子的纠葛,女儿能嫁给他,她心中是一百个愿意的。 可如今相府与怀王府毕竟已然不睦,女儿还是因着这样的缘故嫁过去……便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一来,相爷那边是个大问题。 二来,世子从前对大小姐那般深情,如今即便迫于责任娶了颜儿,也未必会真心实意的爱重她。 不像卫世子。 她能看的出来,他满心满眼都是颜儿。 只是如今颜儿的事闹的满城皆知,与长公主府的亲事……怕是也不成了。 想到这里,闻姨娘心中愈发难受了起来。 宋颜见母亲如此,却只默默的掉泪,不发一言。 一旁的银霜见状忙开口道。 “姨娘,此事都是那裴府二小姐造成的,小姐也是无辜被牵连,想来相爷便是知道了,也是能体谅小姐的。” “而且如今事情已经传开,小姐的名声受损,怕是不好再议亲……小姐除了嫁给云世子,已然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在怀王府那边说了,愿意迎娶小姐为侧妃,怀王府又门风清正,日后总不会亏待了小姐的。” “左右事情已经成定局,无法更改,姨娘不如便尽快同怀王府那边仔细商议一下,将这婚事先定下来?” “否则……就怕等相爷回来,再生事端,毁了小姐的一生……” 闻姨娘也知道银霜的话说的不错。 可要她背着相爷先斩后奏,她却有些下不了决心。 或许,等相爷回来,他能想出更好的解决之法也说不定…… 宋颜瞧见母亲的神色,却带着几分哽咽的开了口。 “姨娘,这丫头说话一向没个分寸,你莫要为难。” “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姨娘也不好受,女儿愿意等父亲回来后再行商议。” “女儿知道父亲对怀王府芥蒂颇深,如今又在替摄政王办事,我若嫁过去,父亲的立场恐会有些艰难,女儿……实在不想看父亲为了我左右为难。” “既然我清白已毁,大不了……我便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一生青灯古佛,谁也不嫁便是,如此,也可全了相府的名声。” 听到女儿如此说,闻姨娘顿时慌了神。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8节 “颜儿,不可胡说!” 女儿大好年华,怎可如此凄苦一生。 可她也知道,相爷本就对云世子射杀晚儿之事耿耿于怀。 若在朝中的立场还与怀王府相悖,那等到相爷回来,此事定然是办不成的…… 难道…… 她当真要看着她的颜儿虚度一生不成? 闻姨娘想着,用力紧了紧手中的帕子。 罢了。 为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她便豁出去一回又何妨? 如此想着,闻姨娘在宋颜的身旁坐下,伸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颜儿,你告诉姨娘,你自己,愿不愿意嫁给云世子?” 宋颜闻言只垂下眸去,似乎是认真的思索了片刻。 而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女儿虽然与世子相处不多,但是从前,世子待长姐……很好……” “女儿觉着,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夫君。” 闻姨娘听女儿如此说,终是下定了决心。 “好,有你这一句,姨娘便放心了。” “你已经哭了一日了,快好生歇着,莫要哭坏了身子,其他的事,交给姨娘。” 宋颜闻言却只咬了咬唇,有些紧张的道。 “女儿知道了,只是此事终究还是要等父亲回来,姨娘切勿听这丫头的,轻举妄动。” 闻姨娘却只是拍了拍宋颜的手。 “好,姨娘心中有数。” 而后,便走出了宋颜的房间。 只是闻姨娘刚走,宋景便走了进来。 他看着宋颜,眉头深锁,眼中也尽是质疑之色。 “妹妹,我只问你一句话,宁远侯府的一切,是不是你与云世子故意为之?” 第184章 毒誓 宋颜听着兄长质疑的话,却只有些无辜的看向宋景。 “兄长怎会如此想我?我是倾慕云世子不假,却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做赌。” “我又怎会知道那裴小姐会对世子下药……” “而且……就算我愿意,世子也未必肯配合我?在兄长心中,妹妹便是如此不知廉耻之人吗?” 说完,宋颜便愈发伤心的哭了起来。 银霜见状,忙再次站出来,替自家小姐“鸣不平”。 “少爷,小姐此番已然受了委屈,您怎可再这般伤小姐的心。” “小姐真的只是被卫世子纠缠了一日,便想寻个清静的地方,谁知……竟会遇上这样的事……” “少爷也知道的,小姐一向谨小慎微,又爱惜自己的名声,便是心中当真有云世子,也不会如此行事……” 宋景瞧着哭的满眼通红的宋颜,心中也有一丝挣扎。 他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最是害怕被人指指点点。 可他不知道妹妹喜欢云世子倒也罢了,正因为知道,又与她有了那半年之约,这才难保她不会剑走偏锋。 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多想了。 “妹妹……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没有骗我?” 宋颜只定定的看向兄长,忽然伸出三指,信誓旦旦的开口道。 “若是兄长不信,我可以发誓!” “此事若是我故意而为,我便一世孤苦,不得善终……永远得不到世子的真心……” 宋景似乎也没想到宋颜会忽然做出这般举止,还不惜发下如此重誓,心头也是一惊,忙出声阻止道。 “好了!妹妹何必如此!” “我……信你便是……” 妹妹对于世子的心意他是最清楚的。 若非她所言是真,她怎敢拿自己最在乎的东西出来立誓。 而且……给世子下药的事,的确是裴二小姐所为,妹妹与裴二小姐并无交情,又如何能未卜先知? 或许…… 当真是他误会了她…… 宋颜见兄长的态度终是软了下来,心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说服了姨娘,看姨娘方才的模样,她马上便可以如愿以偿,在父亲回来前,嫁入怀王府。 在这个时候,她万不能让兄长拆穿了她对云世子的心思。 否则,姨娘说不定会心生犹豫…… 夜长梦多。 她已经等了太久,不想再功亏一篑。 宋颜想着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 “多谢兄长愿意信我。” “此次虽然是意外,但是我对世子的心,兄长也是知道的,或许……这便是上天怜悯我的一片痴心,才阴差阳错,成全了我。” “所以这次,我想自私一次,还请兄长莫要阻拦这门婚事,至于父亲……待他回来,他要如何处罚我,我都认……” “只有一样,颜儿还想求求兄长……届时,还请兄长一定要替我劝说父亲,不要迁怒姨娘才是……” 她虽然迫于无奈利用了姨娘对她的关心,却不想父亲因此厌弃了姨娘。 宋景闻言,只叹息了一声,应了下来。 宋景也离开之后,宋颜瞧着慢慢关闭的房门,眼中的泪意却并未褪去,只是愈发汹涌的落了下来。 有终于要嫁给云峥的喜悦。 亦有…… 对母亲,对兄长的愧疚。 银霜看着小姐如此,忙担心的道。 “小姐,二少爷一向心软,又将您与姨娘视为至亲,只要您不承认,他心中纵然再怀疑,也不会将此事说穿。” “您又何必发下这等毒誓……” 宋颜却摇了摇头。 “兄长虽然心软,却是被父亲亲自教养长大的,对于是非对错,自有自己的一把尺子,即便一时会因着血脉亲情将此事瞒下,心中却难免有些疙瘩。” “父亲毕竟上了年纪,今秋秋闱后,兄长若是入仕,父亲定会替他铺好路……所以以后……兄长便是这相府当家做主之人。” “此番我虽然如愿嫁入怀王府,可终究来的不光彩,日后要想笼络住世子的心,这娘家的助力也是必不可少的,我不能让他因此与我离了心。” 何况怀王所图的,是那个至高之位,一旦怀王事成,日后世子……便是这天下之主。 她既然要嫁给他,自然得有能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才行。 至于这誓言…… 她从不相信这世上当真有神明,否则,这世上又何来那么多不平之事。 何况这世上每日赌咒发誓的人何其多,又有几人当真应验了呢? 银霜听小姐如此说,也明白了过来。 “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若是世子知道小姐对他用情如此之深,一定会感动不已的。” “奴婢相信待小姐过门后,一定能慢慢取代大小姐在世子心中的位置。” 宋颜听到这里,却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赞同。 “世子当初娶长姐,不过是因为父亲在朝中,在先帝心中的地位。” “从前他待长姐的种种好,也不过是做给父亲看,想让大姐姐对他死心塌地罢了,心中未必就真的有她。” “我何必同她比。” 虽然从前每每见着世子对长姐百般关切,她心中总忍不住伤神,但她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那些,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毕竟世子在长姐面前,一直在扮演的,是另一个人,而并非真正的他。 这样的情况下,他又如何会对长姐付出真心呢? 银霜听小姐如此说,也知道是自己失言了。 “小姐说的对,是奴婢想岔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49节 第185章 没出息 宁远侯府的罪很快便在五行司的查问下,罪证确凿。 裴铭与同他一起下药的几个副将皆被处了死刑,秋后问斩,裴清言母子三人则暂且被关押在京兆尹,等裴铭行刑后流放。 而沈嘉和,虽然还是等到了苏子尧为她求来的和离书,但太后与新帝对于君九宸将她单独关押起来,直到生下腹中孩子的决定,并未反对。 宁远侯的所有产业也尽皆被查封,自然,也包括醉仙楼。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家的药铺终于开张了。 这日一大早,药铺门口便围了许多人,热闹非凡。 只因君九宸说今日会亲自前来,替江家药铺题字。 而且此时,摄政王心悦江家小姐,以及他根本没有毁容的事也传的有模有样。 江正与柳氏见着这个场面,听着周遭百姓的道贺声与议论声,倒还算镇定。 毕竟女儿说了,摄政王并非当真看上了她,不过是因为一些缘故,不得不做这出戏罢了,让他们尽管安心。 而不过多时,君九宸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 宋晚远远的看去,便见他着了一件崭新的墨黑色绣金长袍,衣襟处流苏轻摆,细看之下,金线绣出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随时可能腾空而起。 而他面上戴的…… 竟是她最初送他的那张金色面具,露出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颚以及半张脸。 衬得他整个人矜贵无双,与从前那个骇人的鬼面相比,仿若换了一个人一般。 宋晚觉着,自己眼光当真不错,这个面具,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只是…… 想到那日马车上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她却只觉手心有些微微发烫…… 一阵喧闹声中,君九宸很快在众人的目光下,亲自提了“明心堂”三个大字。 这名字是宋晚取的,只因这药方毕竟出自陆明那老头,她心中多少有些心虚,便用了他姓名中的“明”名字。 百姓们虽然因为没有看到摄政王真容而遗憾,可因着明心堂在开张之时宣布开业第一日半价,很快便有许多百姓蜂拥而入。 惹得许多前来围观的药铺掌柜在一旁红了眼。 “真是活见了鬼了,没病买什么药,以为这是什么吃食不成,也不怕招了晦气!” “不错,这明心堂刚开张,药效尚未可知,便一味的贪图便宜,简直是荒唐!” “还不是有漠北军试用在先,如今又有摄政王亲自现身做保,他们自然放心……” 只是眼红归眼红。 瞧着今日明心堂开业的架势,不仅摄政王亲临,还有包括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在内的几位大人,也让府中下人送了贺礼过来,也没人敢动什么旁的心思。 而此时的宋晚在药铺正式开张后,便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与君九宸一同离开。 只是几日不见,宋晚发现再次与他单独处在同一个空间中时,自己开始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只能佯装若无其事的看向君九宸,没话找话道。 “今日王爷亲自前来,给足了江家体面,多谢王爷了。” 君九宸却只瞧了一眼她那坐的过分端正的模样,嘴角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江小姐如此说,倒是显得有些生分了……毕竟……” 君九宸说着顿了顿,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直到感觉到她的身子坐的愈发端正了一些,才继续道。 “你父亲出了那么多的银子,这……是你们江家应得的。” 宋晚见他终究没再说出什么什么引人遐想的话,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管君九宸为什么忽然对她感兴趣,但对如今的她来说,与这个人保持眼下纯粹的合作关系,其实是最稳妥的。 只是……瞧着眼前这张脸,她忽然有些后悔当初替他挑了这个面具了。 因为这…… 完全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宋晚觉得自己或许得离这个人远一些才行,因为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有些危险。 若是她放任自己沦陷下去,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次被人莫名其妙的射杀一次…… 宋晚想着,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面上勉强露出一个属于江晚乔的温婉笑容,低眉顺眼的道。 “那也得王爷给江家机会才行。” “对了,王爷的身体素质比民女想要好许多,如今体内的毒素已然褪去大半,是以最多只需一个月,王爷便可不用再针灸,只以药浴辅以汤药便可。” “民女会将药配好,让人定时送药来摄政王府,届时王爷按时用药便可。”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话,却是眉梢一挑。 提前结束针灸? 她这是被他吓到了,预备躲着他不成? 倒是没想到…… 她如今竟然这般没出息了。 她从前不是在这男女之事上挺大胆的吗,对着他也好,对着…… 云峥也罢。 如今倒好,不过几句暧昧不清的话,她便如此。 莫非……也是一朝被蛇咬了不成? 看来,即便有曾经对她的那些了解,要让她对他敞开心扉…… 还得多下些功夫才行。 如此想着,君九宸只含笑继续道。 “本王知道了。” …… 接下来的日子,宋晚除了每五日去摄政王府替君九宸施针,便是留在府中潜心研究瑶罂的“毒”性。 对于此事,宋晚其实也是存了一丝私心的。 那日在宁远侯府发生的事,不论是宋颜三言两语便反驳了她的话,还是苏子尧空口白牙对她的诬陷,都让她愈发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她得替自己谋一个高一些的身份才行。 而这瑶罂,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至于陈泰,自从被宋晚救出来后,便在家中养伤,知道自己又给宋晚添了麻烦,陈泰心中颇为愧疚,若说从前他是为了替双双赎身才选择效忠宋晚,如今他对宋晚却已然是死心塌地。 但是宋晚心中对陈泰却是有些愧疚的,因为聂双双的事,她仍旧无法如实告知于他。 毕竟听君九宸说,漠北使臣已然准备出发入京,若是陈泰关心则乱,再因为一时冲动暴露了他们已经知道此时的事实,那君九宸的部署便都毁了。 而且聂双双如今离不开瑶罂……便是她告诉陈泰,其实也无济于事。 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能尽快研制出什么有效的解除瑶罂上瘾症状的药方。 只是,或许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宋晚才刚理出一些头绪,一个消息便传了过来。 苏子尧与聂双双,死了。 一同死在了红袖招。 第186章 挑拨 绿箩将这个消息告诉宋晚的时候,面上仍带着一丝惊惧。 “小姐,听说那苏子尧是死在聂姑娘的床上的,被簪子直接刺穿了喉咙,而且当时……房中还有另外两位男子,皆是被刺穿了咽喉,流血过多致死。” 宋晚闻言也是怔愣了一瞬。 “那聂双双呢?” “也死了。”绿箩说着默了默,又继续道。 “听说她是昨夜杀了那三个人后,临近清晨时才自红袖招三楼跳了下来,当场便殒了命……什么也没留下……” “苏家人今日一早还在红袖招大闹了一场,砸了不少东西,说是不相信此事是聂双双区区一个弱女子能做的成的,要抓她的同谋。” “只是京兆尹的人来后,却检查出那三个男子死前都中了迷药,酒水中也留下了迷药的痕迹,想来……聂姑娘是待他三人中了药,都没有还手的余地后才动的手。” “而且……奴婢还听说聂姑娘用的那种迷药只会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意识却是仍旧清醒的,他们身上也没有旁的伤口,所以……那三人都是失去行动能力后……眼睁睁等着自己流血而死……” “而因着这几人是聂姑娘近来的“常客”,经常一起留在聂姑娘房中过夜,而且每次过来的时候,苏公子都命令,若无他的吩咐,不许任何人入内打扰,红袖招也无一人察觉……直到今晨……聂姑娘跳了楼……” 宋晚听着绿箩的话,想着那样的场景,心中也有些不好受。 如此看来,聂双双应是恨极了苏子尧,才选择了让他用这样的方法死去。 那么上次她身旁的那个丫头诓她去红袖招的事,应不会是出自她的本意,而是纯粹被苏子尧用瑶罂控制和威胁了。 想到这里,宋晚心中难免有些内疚。 她想,如果她能坦诚告诉聂双双,她们已经知道瑶罂的事,并且已经在想应对之法。 她……会不会不会这般决绝的急着赴死…… 看着桌上几乎铺满的废弃的“药方”,宋晚捏紧了手中的笔,为了避免这样的悲剧继续发生,她得更快一些才行……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0节 “我知道了。” “你同红裳这些日子有空便去看看陈泰,多劝解着他一些……若是聂姑娘的后事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地方,也可以帮着处理一二。” 绿箩闻言只点了点头。 “小姐放心。” …… 只是宋晚不知道的是,苏子尧的死,终究还是给她惹来了一些祸端。 次日。 苏家。 苏子尧的灵堂中。 虽然苏子尧死在红楼女子床上,实在算不上光彩,可前来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毕竟太后母家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可那前来吊唁的人中,却有一些闲言碎语,传入了苏广仁夫妇的耳中。 “老爷,夫人,小的听的真真的,那几位公子说,那聂双双有一个旧相识,叫陈泰,是江家那位江姑娘手下的人,先前少爷被打便是此人所为。” “后来在宁远侯府的及笄礼上,那位江姑娘还同少爷起了争执……然后没过几天……公子就死了……” “小的听那些人说,公子的死,定然同那位江姑娘以及陈泰脱不了关系!” 说话的,是苏子尧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小厮,他看了看苏广仁夫妇的脸色,又继续道。 “老爷,公子前些日子,的确是对那江姑娘起了心思……只是几番下手却未曾得手,反倒被那江姑娘戳穿了……” “会不会……” 苏广仁听完顿时勃然大怒! 他就说,即便自家那个儿子荒唐好色了些,可那聂双双又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而是个红楼女子,得了自家儿子的抬举,便是不喜不自胜,也不该动了杀机。 宁肯丢了性命也要杀了自己的儿子。 手段……还那般残忍,分明是为了泄恨! 想到那日他们闯入聂双双的房中时,那满屋的血腥味,以及自家儿子惨死的模样,苏广仁将手中的杯盏狠狠砸在地上。 “混账!你们去,将那姓江的给我抓来!” “无论她是不是与此事有关,我都要让她替我儿陪葬!” 若此事当真是她所为,便算他替儿子报了仇,若不是…… 子尧既然喜欢她,却求而不得…… 那便让她下去同自家儿子作伴! 只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偏堂之中。 “苏兄且慢!” 而来人,正是怀王。 见到怀王忽然出现,苏广仁有一丝短暂的惊慌,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被旁人听了去。 而且,他也知道这位怀王素有贤名,若是…… 可还不待他开口,怀王的声音便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苏兄勿怪,本王原是想着嘉宁郡主如今被关了起来,苏家毕竟初来上京,或许这丧仪会有什么怀王府能帮的上忙的地方,便想进来看一看,没让人回禀,不想,竟意外听到了苏兄的话。” “只是虽然苏兄痛失爱子,想替苏公子讨一个公道的想法,本王十分理解……但有一件事,本王却不得不提醒苏兄。” 苏广仁见怀王并未对他方才的言行有什么不满,还说能理解,也稍稍放下了一颗心去。 让下人迎着他坐下,又上了茶后,才道。 “还请怀王指教。” 怀王在堂中坐下,沉吟片刻后,才继续开了口。 “苏兄有所不知,那位江姑娘,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商户之女。” “而是……摄政王心仪的女子。” 怀王说着,眼中划过一抹幽光,继续道。 “苏兄若是没有十足的证据便贸然让人动她,恐怕……摄政王不会袖手旁观……” 第187章 询问 苏广仁听到摄政王的名字,也是面色微变。 虽然他从前只是个微末小官,但毕竟在官场混了这些年,对于许多事,自然比苏子尧看的分明。 若那姓江的女子身后,当真是摄政王,那事情的确便有些棘手了起来。 只是想到儿子惨死的场景,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这个儿子虽然不争气,却是他唯一的子嗣,也是他们苏家未来的根基。 如此想着,苏广仁朝怀王一礼后,继续道。 “我知道怀王是一片好意。” “可是便是她有摄政王护着又如何,既然没有证据,我便去京兆尹、去大理寺上告,让他们继续查!总能查一个水落石出来!” “我就不信待我找到证据,君九宸还能明目张胆的包庇那江氏。” 怀王闻言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叹息了一声,将话咽了下去。 苏广仁自然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 苏家入京的这些日子来,怀王一直对他们以礼相待,明显是有交好之意。 虽然苏谨月说让他们不要过分亲近怀王,可是与君九宸的不近人情相比,他自然是对怀王府的好感更多些的。 怀王见苏广仁发问,却依旧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似乎踌躇了片刻后,才道。 “苏兄就没有想过……江氏不过一个商户之女,哪里来的胆子敢指使人刺杀当朝国舅?” 苏广仁闻言心中一动。 “王爷的意思是……” 怀王却没有将话说死。 “事实究竟如何本王也不能断定。” “只是苏兄觉得……若此事当真与摄政王府有关……那京兆尹也好,大理寺也罢,敢查吗?便是查出来,又敢说吗?” “所以……为了太后与陛下的安稳,还请苏兄三思而后行。” 苏广仁闻言心中一动。 但思索片刻后,眼中却有一丝犹疑。 摄政王如今毕竟是站在苏瑾月和烨儿这边的,虽然人冷淡了些,应当也不至于杀了他们苏家的嫡子,公然与苏家为敌。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才说话的那个下人却极快的看了怀王一眼,似乎是忽然又想起什么一般,继续道。 “老爷,那日在宁远侯府的时候……小的的确亲口听到那摄政王满身杀气的看着公子……” “还同公子说什么,动了不该动的人……找死……之类的话。” “这个,二夫人与三小姐应当也有听到……老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 而听到这下人的话,苏广仁尚未开口,一旁的苏大夫人已然惊怒不已,哭道。 “老爷,子尧可是我们苏家唯一的男嗣!” “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将来这满上京,还有谁把我们苏家放在眼中?” “还请老爷一定要替子尧做主啊!” 这句将来谁还把苏家放在眼中,终是让苏广仁眸光动了动。 君九宸对他们苏家视若无睹便也罢了,可若…… 他当真敢动他的儿子…… 他到了这个年纪,这些年又沉迷酒色伤了身子,将来还能不能有儿子尚未可知。 所以,子尧一死。 他苏家的香火便可能就此断了。 便是真有这泼天的富贵又有何用!还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 苏广仁想着,眼睛微微眯了眯,眼中划过一丝狠意。 “来人,请二夫人与三小姐过来!” 怀王看着苏广仁夫妇的神色,嘴角不动声色的勾出一丝弧度,却也知道此时自己不宜多留,便起身自觉的告辞道。 “苏兄既然要处理家务事,本王便先告辞了,还望苏兄与苏夫人节哀,若有什么需要,使人来怀王府传个话便是。” 苏广仁这时也掩下了眼底的狠意,转而朝怀王躬身一礼,道。 “今日有劳王爷跑一趟了。” 怀王却只朝苏广仁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若有所指的道。 “苏兄不必如此客气,我毕竟是陛下的皇叔,说起来,我们才算是一家人。” “我也希望这天下……永远姓云。” “如此,将来我百年之时,才有脸去见皇兄,以及我云家历代先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1节 苏广仁闻言,却只是眉心一跳。 怀王这话的意思…… 莫非是说君九宸……有什么不臣之心? …… 怀王刚离开不久,沈玉茹和苏翎儿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偏堂之中。 两人皆是一身素衣,不着脂粉。 “老爷,如今外面的丧仪离不开人,您唤我与翎儿来,可是有何事?”沈玉茹瞧着苏广仁的面色,带着几分疑惑的询问道。 苏广仁从前搜刮民脂民膏,又娶了个家中钱财颇丰的夫人,也算为富一方,只是一直没有升迁的机会。 为了攀上京中的权贵,当初娶沈玉茹也是下了许多功夫的,光聘礼便有足足十万两。 谁知娶回来后,他才知道自己上了当。 这沈玉茹根本就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沈家在她过门后,几乎是对她不闻不问,直到后来沈家让苏谨月入京,代替沈嘉和入宫选秀,他才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 后来苏谨月生下皇子后,他喜不自胜,毕竟那段时间,连知府大人都亲自造访,他顿感升迁有望。 可他还没等来年底的升迁,宫中便传来了苏谨月被打入冷宫,云烨也被从皇家玉碟除名的事,让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甚至让他受了不少牵连,若不是他四处打点,那县令的位置都未必保的住。 是以自那之后,他便对沈玉茹与苏翎儿愈发冷落了起来。 谁曾想,苏谨月竟然还有出冷宫的这一天…… 是以如今,对上沈玉茹的时候,他心中终是少了几分底气。 苏广仁整理了一番思绪后,才好声好气的看向沈玉茹母女。 “玉茹,你也知道,子尧死的蹊跷,今日我又听到了些闲言碎语,与他的死因有关,这才想寻你过来问问。” “你带翎儿去宁远侯府参加及笄礼那日,可曾听摄政王威胁过子尧,说过要取他性命的话?” 第188章 苏翎儿的婚事 听到苏广仁的问话,沈玉茹顿时便明白了什么。 看了一眼自小便跟着苏子尧的那个长随一眼后,才如实的道。 “不错。” “老爷莫非觉得大少爷的死,同摄政王有关?” 得到肯定的答复,苏广仁顿时心中一沉。 竟然……是真的。 苏家大夫人这个时候也已经哭的愈发悲切了起来。 “老爷,是他!一定是他!是他杀了我们的尧儿!” 见苏大夫人如此,沈玉茹却是眉心微蹙,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后,才出声道。 “老爷,摄政王那日是说了那样的话不假,可我瞧着那日是因着大少爷与一位姓江的姑娘起了冲突。” “谁知那江姑娘刚好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这才出面告诫了大少爷几句,应当不至于因此便对大少爷下如此毒手。” “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 只是听到沈玉茹如此说,苏大夫人却满是愤怒的瞪向她。 “误会?什么误会,尧儿初入上京,除了他们二人并未与任何人结怨!除了他们,谁会想置他于死地!” “沈玉茹,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正谋划着让苏翎儿嫁入摄政王府当摄政王妃!” “你就是怕老爷若是非要给尧儿讨一个公道,会让你的算盘落空,也让苏谨月失去他的扶持!” “至于子尧究竟是怎么死的,你根本不在乎!” 沈玉茹听苏大夫人竟然对她房中的事掌握的一清二楚,也有些惊讶。 看来…… 这苏家的下人,是用不得了。 不过虽然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但她这些年在苏大夫人手下受了不少撮磨,如今好容易翻了身,自然不会再任由她如此对待。 否则若是她自己不立起来,她的两个女儿也会被人拿捏。 如此想着,沈玉茹挺直了腰板,看向苏大夫人。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夫人若非要如此想,我也没有办法。” “而且……大少爷是什么性子,大夫人心中也清楚,你如何知道他没有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还得罪了什么人?” 此言一出,苏大夫人顿时更是火冒三丈。 入京以来,她是一直忍气吞声不假,可那也是因为她想着苏谨月与小皇帝能提拔一下自家儿子,让儿子谋一个好前程。 毕竟将来这苏家,还是自家儿子的。 可是如今,她唯一的儿子都死了,断了她唯一的念想,她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如今,她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要替儿子报仇! 便再无顾忌的朝沈玉茹怒道。 “沈玉茹,你这个贱人!你别以为如今你有苏谨月撑腰,抬了个平妻,就当真可以同我平起平坐!只要我在一日,你……” 只是苏大夫人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巴掌便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住嘴!” 苏大夫人感觉到面上的疼痛,侧过脸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广仁。 “老爷……” 苏广仁却只不悦的甩了甩袖子不看她 “来人,大夫人经历丧子之痛,一时犯了失心疯,将她给我带下去!” 虽然他也想替尧儿报仇,但是沈玉茹是苏谨月的生母,苏谨月一向看中这个母亲和庶妹,他不能将人得罪了。 苏大夫人闻言却仿若受了什么刺激一般,满眼震惊。 “苏广仁,你敢!” “你忘了你当初能当上这个县令是靠的谁!就连你迎娶这个贱人,也是用的我的嫁妆!如今你是想过河拆桥不成!” 只是苏大夫人的话,却让本只想暂时将她带下去,息事宁人的苏广仁动了几分真怒,他狠狠地瞪了苏大夫人一眼后,才朝已经冲进来的下人吼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带下去!” “记住,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她出来,以免惊扰了宾客!” 苏家的下人闻言,也不再迟疑的将苏夫人拉了下去。 直到人离开后,苏广仁才整理了一下心绪,若有所思的看向沈玉茹。 “玉茹,她是因着子尧的死失了心智,你别同她一般计较……” “不过……方才她说的你想让翎儿嫁给摄政王的事,可是真的?” 沈玉茹知道此事既然已经被苏大夫人说了出来,此事必定是瞒不住了,便也不再遮掩。 “不错,此事我也已经同月儿说过了,她也觉……得此事甚好。” “只是如今尚未寻到机会同摄政王提起而已,但若是摄政王同意,那中秋国宴的时候,她便会给翎儿与摄政王赐婚!” 苏广仁对于沈玉茹背着她做这样的决定,心中十分不满。 他毕竟是苏翎儿的生父……她们如此做,俨然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却还是生生压下了心中的不满,试探的道。 “可你方才不是说了,那摄政王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沈玉茹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以摄政王身份,又怎会只有一个女人,况且翎儿也不是那般不能容人的性子。” “那江氏虽然生的貌美,却是个商户之女,还嫁过人,若是摄政王喜欢,纳进来当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请老爷不要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话,坏了翎儿的终生大事,以及月儿对陛下的一片苦心……” 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但翎儿却不同,君九宸若是娶了翎儿,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不仅烨儿可以高枕无忧,他摄政王的位置也会更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相信君九宸能看的明白。 苏广仁闻言眸色却不由暗了几分。 君九宸本就不待见苏家,不许小皇帝允他与子尧官职,若是他再娶了苏翎儿,那苏谨月只会愈发信任他, 那日后……还有他们苏家什么事? 至于这杀子之仇……他自然知道子尧自小便没有给过沈玉茹母女三人什么好脸色,他们又怎会在乎。 不过事已至此,这件事似乎也不是他一人能够阻拦的了的。 想到方才来过的怀王,苏广仁心中一动,而后才佯装理解的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玉茹,你放心,我也不过是问一问而已,如今想想,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摄政王日理万机,又怎会因为那些争风吃醋的小事便动了杀机。” “此事,我不会再提。” 说着,又一副慈父的模样看向苏翎儿。 “摄政王大权在握,又生的那般惊才绝艳,的确是良配。” “翎儿能觅得如此佳婿,父亲也为你开心。”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2节 苏翎儿却只微微红了脸。 “多谢父亲……” “只是此事尚无定论,一切还言之尚早,还请父亲勿要声张……” 第189章 异常 而就在苏广仁与怀王开始来往密切之时,宋晚对于瑶罂的研究终于也有了一些进展。 只是若是要更进一步,便得在一些已然对瑶罂上瘾的人身上试一试了。 宋晚心中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此事毕竟事关瑶罂,还需得同君九宸商议一番才行,宋晚便来到摄政王府寻君九宸。 而听完宋晚的话,君九宸很快便猜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选的人是方忠?” 宋晚点了点头。 “不错,王爷觉得是否可行?” 君九宸却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站起身来,言简意赅的开口道。 “本王与你同去。” 宋晚见他如此爽快的便应下,倒是颇有些纳罕。 “王爷就不问问我其他的?” 毕竟这瑶罂在漠北可是一直无解的,他至少也得问问她有几分把握不是吗? 君九宸却只瞧着她。 “问什么?医术的事本王又不懂。” “所以,本王只要相信江小姐便够了。” “江小姐说……是吗?” 宋晚瞧着眼前这双含笑的眼睛,只觉要装作对这人的撩拨视若无睹…… 实在…… 有些难。 …… 两人很快来到了方府。 此时方夫人也已经带着方圆自娘家回了府。 见宋晚过来,方圆倒是有些惊喜,只是正当她如往常一样欢喜的朝宋晚奔过去时,才发现她身后的男人。 顿时脚下一顿。 “晚姐姐……这……” 方才下人不是只说晚姐姐过来吗? 这…… 方夫人这时却已经极快的反应了过来拉着方圆行了礼,并让人立即去请方忠过来。 所以没过多久,方忠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他恭敬的朝君九宸躬身一礼。 “微臣方忠,见过王爷。” “不知王爷造访,可是有何要事?” 君九宸只说有事要同方忠详商,让他随他去书房。 而后又看向方沅与方夫人,嘴角再次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至于江姑娘……便拜托给方小姐和方夫人了。” 方沅看着那不苟言笑的摄政王忽然对她笑,不由愣了愣。 只呆呆的点了点头,目送他与父亲离开。 待回过神来后,便满心好奇的凑到宋晚的身旁,朝她挤了挤眼。 “晚姐姐,你们这……” 最近关于他二人的传闻,她可是也听说过的…… 宋晚看着君九宸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明白他既然带了她来,又为何不让她与他一同说服方忠。 但他既然这么做,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便也不再多言。 只敲了敲方沅的头。 “不许瞎想。”而后又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 “你前些日子不是轻减了一些吗,怎么才不过十日未见……” 方圆只有些懊恼的叹息了一声,将方才脑中的胡思乱想丢到一边。 “我也不知,明明在外祖家的时候偶尔和表哥们出去玩的太过尽兴,耽误了用膳的时辰,少吃些也没问题,可一回来……就又成了这样……” 闻言,原本上回给方沅把过脉后,已经放下了心中怀疑的宋晚,再次忍不住蹙了蹙眉。 若方沅一直胃口这般好便也罢了,可眼下这情况…… 实在有太过不合常理。 在再次提出替方沅把脉,却依旧没有发现异常后,宋晚不由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方夫人身上。 “方夫人,可否移步屋中一叙。” 正有些担忧摄政王今日意的方夫人听着宋晚的话,倒也没有犹豫的应了一声好。 经过上次宋晚“再”一次救了自家女儿的命后,她对宋晚可以说是十分的信任 而摄政王今日是随她一起来的,她相信江姑娘不会害他们江家。 来到方夫人的房间后,宋晚便详细询问了方沅每日的饮食起居。 而后方夫人又让身边的亲信嬷嬷去厨房不动声色的将方沅今日用过的东西都取了一份过来,让宋晚一一查看。 却依旧没有什么发现。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的吗?” “尤其是除了日常的吃食外,沅沅定时要吃,要用的东西。” 方夫人正思索的时候,方沅屋里的嬷嬷却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般,似乎是迟疑了片刻后,才开了口。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东西,还请江姑娘稍等等,老奴这便去取来。” 不多时,那嬷嬷便拿了一个盒子过来,递到宋晚手上。 宋晚接过来一看。 是一盒茶叶。 只是瞧见那茶叶,方沅却有些啼笑皆非。 “嬷嬷,您是不是想多了,这可是堂妹送我的东西,怎会有什么问题。” 而后,又朝宋晚解释道。 “晚姐姐,这东西应当不用瞧了,这是我从二伯家要来的,因着堂妹说这东西极为解腻,我便试了试,不想果真不错,是以这几年,我每日饭后都要饮上几盏……渐渐的便养成了习惯,便是出门,下人也会备着。” “只因这次情况特殊,我与母亲回外祖家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 只是方沅说着说着,心中却是猛然一窒。 她虽然自小便爱吃些,生的也比同龄的女子胖一些,可因着年纪小,却也只是被人夸一句玉雪可爱。 而她真正开始胖成这般模样…… 似乎…… 正是从那之后不久…… 而就在方圆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宋晚的面色已然开始凝重了起来。 她将茶叶在手中碾碎后,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看向方沅与方夫人。 “这东西……有问题。” …… 第190章 婚期临近 方沅被堂妹下药毕竟是方家内院的事,宋晚也不好参与过多,便只说明了情况,留了个方子后便不再多言。 只是毕竟被视为家人的姐妹算计了这许多年,方沅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而此时君九宸也已经和方忠谈完了事,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方府。 “王爷,方大人可同意了?”宋晚率先出声询问。 君九宸点了点头。 “方府明日便会寻由头请你上门,你准备好便是。” 宋晚见他这么快便说服了方忠,不由有些好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3节 “王爷是如何说服他的?” 君九宸只一本正经的应声道。 “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宋晚则偷偷在心中翻了一个白眼,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模样。 …… 七月末。 因着临近秋闱,无数赴京赶考的考生纷沓而至,让整个上京城愈发热闹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 宋相在地动区事必躬亲,并在赈灾重建的同时,巧用计谋,铲除当地贪腐官员的作为也一件件传入了上京。 宋晚听着那些地动区受灾的百姓从最开始对父亲质疑,到如今的百般赞誉,心中也十分高兴。 如今离中秋国宴只剩不到一个月,算着时间,若没有意外,父亲应该能在那之前赶回来…… 看着匆匆进门的绿萝,宋晚询问道。 “戏楼都安排好了吗?” “回小姐,都已经办妥了。” “原本那些茶楼的主事听到小姐写的这个本子演的是宋相在南地智斗贪官的戏码,都有些不情愿,可我们按小姐说的大把的银钱砸下去后,也有几人松了口。” “至于那些百姓,冲着不用花钱的茶水点心,也愿意进去听一听。” “加上小姐那本子写的妙趣横生,奴婢相信只要演上几日,定然能口口相传的……” 宋晚听着绿萝的回禀含笑点了点头。 “做的很好。” 得到小姐的夸奖,绿萝自然心中欢喜,只是随即,她又有些迟疑的道。 “对了小姐,三日后便是宋府三小姐出阁的日子,夫人让我来问,我们可要备一份礼送过去?” 原本江家因着漠北军的事同相府交好,这件事夫人是不用问的。 可是偏偏…… 那宋三小姐要嫁的是怀王世子。 小姐与红裳姐姐去怀王府的遭遇,小姐回来后也告诉了夫人与老爷,让他们见着怀王府的人多留个心眼。 夫人这才有些拿不定主意。 宋晚闻言眼中却划过了一丝异芒。 想着这二人往日在她面前那仿佛并不相熟的模样极有可能只是在演戏,宋晚只觉一阵恶心。 “你去回母亲,让她无需理会此事。” …… 而此时的相府。 宋颜正站在一件大红的喜服面前,伸手慢慢抚摸着那上面精致的刺绣。 嘴角溢出一个幸福而满足的浅笑。 虽然,只是侧妃。 连嫁衣上所用的图案与颜色都不能同长姐当初出嫁时那样繁复美丽。 但是。 她不在乎。 长姐等了五年, 却没有等到世子掀开她的盖头,与世子喝合卺酒,做成真正的夫妻,便被反贼掳走…… 而那日,为了一切更加逼真,也怕有人探查世子的脉象,查出他们在说谎,世子…… 是当真喝下了那杯被下了药的酒的。 她已然真真切切,成了世子的妻子。 “小姐,再有三日便是你进门的日子了,世子却离京剿匪二十日有余,至今未归。” “世子该不会误了吉时吧……”银霜有些担忧的站在宋颜身后问道。 宋颜眉眼间的笑意却依旧。 “不是还有三日吗?世子此去是为公事,且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我相信,他一定会赶回来的……” 银霜却有些替小姐感到不值。 世子娶大小姐进门之前,可不是这般模样……不仅事必亲躬,流水般的东西往相府送,还样样都是大小姐喜爱之物。 可对小姐,除了最开始送来的聘礼外,便再未对婚事过问分毫…… 甚至离京将近一月,也没有给小姐传来一星半点的消息。 不可谓不懈怠。 可是见着小姐面上的笑意,她也不想说出心里话,坏了小姐的心情。 便沉默了下去。 第191章 “宋晚”回来了 云峥并没有辜负宋颜的信任。 在与宋颜婚礼的前一日,回到了上京。 彼时已然是黄昏日落之时。 云峥身骑白马,率羽林卫以及几驾囚车行驶在御街之上,引来一众百姓围观。 只是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时百姓们眼中多了一丝惊诧。 只因此时云峥的马上,还有一个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衣,随风飘扬,正眼中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四周,满脸笑意的同云峥说话。 云峥也细心的附耳过去听她说话,并满眼温柔的回应。 一副恩爱无比的模样。 而那个人…… 竟是几个月前,被云世子亲手射杀,死在那场大雪中的宋家大小姐。 宋晚。 消息传到宋颜耳中的时候,宋颜正反复看着准备在明日的洞房花烛夜亲自送给云峥的香囊。 那香囊绣的精致无比,一看就是费了许多心思。 但她眉眼间却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担忧。 明日便是她与世子的婚期,可直到如今,她还没有收到世子回来的消息……连怀王都似乎不在府中…… 莫非…… 世子当真是后悔了? 而就在此时,银霜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听到银霜说出“大小姐活着回来了”几个字后,宋颜一时没有回过神来。 她仔细的盯着银霜。 “你说清楚?谁回来了?”声音中,却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丝颤抖, 银霜的面色此时也越发难看了起来。 “回小姐……是大小姐!” “方才府中下人来报,有人在御街亲眼看见世子率羽林卫自御街上经过,世子的马上还带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不仅与姑爷同骑,还举止颇为亲密,而且……她与大小姐生的几乎一模一样,连府中的下人瞧见了,都说是大小姐无疑……” 听着银霜再一次肯定的回答,宋颜终是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来。 脑中却是一阵晕眩。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低声询问道。 “世子……可有当众承认她的身份?” 不,不可能! 大姐姐已经死了。 一箭穿心,坠落悬崖…… 怎么可能还能活过来。 便是当真一模一样,也不一定就是大姐姐…… 银霜闻言似乎是思考了一瞬。 “这倒是没有……但是小姐……若她不是大小姐,世子怎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她共乘一骑?” 连她都知道,世子在男女之事上是极为干净的,府中除了大小姐,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这也是世子成为上京闺秀们心中最想嫁的人的原因之一。 毕竟谁都不想后院一堆莺莺燕燕…… 所以,除了世子明媒正娶的世子妃,他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与其他女子共骑一骑。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4节 宋颜闻言捏着那香囊的手心渐渐收紧。 她知道银霜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是,她仍不愿意相信。 这已经死了的人,不可能会再回来! 也。 不该再回来。 而且直到这一刻,宋颜才不得不承认,其实……她并没有如自己想的那般确信。 确信世子对长姐半分真情也无。 因为,她的心中一直藏着一个秘密,她未曾对任何人说起。 那日世子中药之时……在床笫之间对着她的脸,深情的唤出了一声。 晚儿…… 只一声。 便让她心慌不已。 只是因着长姐已经死了,她才能那般淡然的说服自己忘记那一切而已。 因为…… 她没有必要同一个死人比。 而且,世子若是爱长姐,又怎会忍心亲手射杀她? 宋颜想着咬了咬唇。 “福伯可知道这个消息了?” 银霜摇了摇头。 “奴婢不知,小姐知道的,福伯并不赞成闻姨娘背着相爷让您嫁入怀王府的事。” “那日他同闻姨娘争执了一番,被二少爷劝下后,他便再也没有过问过小姐的婚事,甚至这几日,奴婢都很少见到他。” 宋颜自然知道福伯对她婚事的态度,他虽然是下人,却是父亲最为信赖之人,父亲更是从未将他当作下人看。 所以即便他给如此不敬,她们也对他无可奈何。 但是此刻。 她乃待嫁之身,不能贸然去怀王府,怀王妃已逝,怀王府并无女主人,姨娘作为女子,还是妾室,也不好上门。 也只有福伯……能替她去一趟怀王府。 证实那个人…… 究竟是不是长姐。 如此想着,宋颜当即朝银霜道。 “你务必找到福伯,将“大小姐”回来的事告诉他。” 福伯一向先父亲之忧而忧,她相信,若是他知道长姐真的可能还活着,不用她多说,他一定会主动去怀王府,一探究竟的……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银霜很快便走出了房间,宋颜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却只觉脚下一软,跌坐回了椅子上。 为何。 上天要如此捉弄她。 让她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如此对她。 即便那个人不是长姐……只是一个与她相像之人。 可是光凭她能让世子既然如此光明正大的带她游街,便将她全然比了下去。 若她是。 她又该如何面对她…… 宋颜想着,泪水不由慢慢滑落脸颊,落到那绣好的香囊之上…… 第192章 “宋晚”的来处 日落西山。 云峥此时已然带着“宋晚”回到怀王府。 他率先下了马后,才伸手将马上的“宋晚”小心的抱了下来,温声道。 “晚儿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又随我颠簸了一路,我抱你进去可好?” “宋晚”则稳稳当当的待在了他的怀里,笑着应了一声。 “好。” 云峥面上顿时现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而后低头在“宋晚”额头落下一个吻。 一边抱着她进了怀王府,一边朝迎上来的下人道。 “备水,将我屋中世子妃从前最喜欢穿的那套衣裳拿过来,侍候世子妃沐浴更衣。” 而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般,继续道。 “即刻拿着我的令牌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过来,给世子妃诊脉。” 怀王府的下人见着这场面,也是纷纷心中震惊不已。 世子怀中的。 不是死去的世子妃吗? 怎么…… 只是怀王府的下人一向训练有素,规矩都是比照宫中的。 即便心中惊骇,下人们还是速度极快的低下头去,应了声,按照云峥的吩咐行动了起来。 “宋晚”见状朝云峥道。 “夫君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我们在蓟县停留了二十几日,夫君换了那么多大夫替我调理身体,如今我身上的伤已然没有大碍……” 云峥却态度强硬的道。 “那些大夫如何比得上宫中的太医,晚儿也不想让我为你担心,是吗?” “宋晚”闻言,看向云峥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 “夫君如此待我,是晚儿之幸。” 而听着这句,云峥的脚步却是一顿。 “夫君,你怎么了?”察觉到他面上的异色,“宋晚”立即有些担心的询问道。 云峥默了默,才道。 “晚儿,我其实有许多事并未如实告知与你……” “如今你回了京,待你梳洗完毕后,我再慢慢同你讲。” “宋晚”瞧着云峥面上的担忧,却只是嫣然一笑。 “夫君是指我身上的箭伤,其实是你亲手所为的这件事吗?” 云峥闻言,眼中当即闪过一丝不知是惊讶还是惶恐的情绪。 “晚儿……你……想起来了” 宋晚却摇了摇头。 “夫君是大名鼎鼎的怀王世子,我流露在外的这些时日,自然也听说过怀王府驱逐叛贼的事迹,更知道我是如何“死”的……” “可我虽然没有了记忆,却也知晓是非之分,夫君那般做,是为了不放虎归山,让他们为祸黎民百姓,乃大义之举……我又如何会怪你呢?” “夫君实在不必因此心怀愧疚,对我如此小心翼翼……” 听到怀中的女子如此说,云峥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去。 他此次出京,是带着羽林卫清剿一伙京郊附近的山匪。 却不想,在被山匪掳去的一群女子中,他竟发现了一个同晚儿长的相似的女子,虽然她当时灰头土脸,可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当时她因为山匪的搏命反抗,受了惊吓,昏迷了过去,他则因为她那张脸动了恻隐之心,将她带回了官驿,并为她请来大夫。 谁知,当婢女替她擦去脸上的污渍后,他才惊讶发现,她并不是长的像晚儿。 而是…… 一模一样。 而后,大夫的话也证实了她昏迷并非受惊,而是心脉受损,旧伤复发。 他当即便驱散了所有人,褪下了她的衣衫查看。 然后,他便看到了她左肩处的胎记,以及…… 心口处的箭伤。 他的箭是特制的,那伤口,他一看便知,是他射的那一箭无疑。 所以。 她,就是他的晚儿。 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后伴随而来的,却是剧烈的挣扎。 晚儿死前的那个眼神,他一直记得。 他可以肯定,她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5节 若是她当真还活着…… 回到相府…… 那对于怀王府来说,便是灭顶之灾。 他想过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杀她一次……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朝她下手的勇气…… 然后。 她醒了。 却并不认得他。 甚至,她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如同失了魂魄一样,忘记了一切。 起初,他也以为她只是见落在了他的手中,所以才假装失忆,毕竟……他一向知道她与外间的传闻不同。 她聪明,果断,并且极有主意。 她必然是知道他可能会对她不利,这才在第一时间便想出了应对之法。 可是即便如此,他却眷恋着她重新对着他露出笑容的模样。 于是,他抱着一丝渺茫的期待,开始多番试探于她。 告诉她,她其实是相府嫡女宋晚,是她的妻子,并对她百般呵护。 可后来他才慢慢发现,她似乎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忘记了。 因为…… 她不仅相信了他,接受了他所有的好,还……愿意与他发生肌肤之亲。 他太了解晚儿了。 便是她要做戏,也绝不会心甘情愿的做到这个地步。 所以,他在蓟县停留了一个月之久。 虽然她与从前的性情大不相同,可这一个月,她与他如胶似漆,感情甚至更甚从前,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看向他的眼神,不似作假。 直到想到与宋颜的婚事,他才不得不归京。 想到宋颜,云峥重新看向怀中的女子。 “错了便是错了,即便你不怪我,我也不能原谅自己,所幸如今你还活着,让我有了弥补的机会……” “只是这段时日,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这些,待太医替你看过后,我再一并告诉你,可好?” “宋晚”闻言只点了点头,将头埋入云峥的怀中,轻声道了一句。 “好。” 垂下的眼中却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担忧。 若是可以一直留在蓟县。 该多好。 (大家放心哈,江晚乔本性不坏,只是不可能一重生便转性变聪明了,需要再经历一些成长线~) 第193章 齐齐上门 日落西山。 “宋晚”沐浴更衣,又陪云峥用过晚膳后,太医也到了,还带了一名行走内宫的医女。 替“宋晚”把过脉,又让那医女认真查看过后,太医便单独对云峥语重心长的道。 “世子妃伤了心脉,如今还能活下来,当真是个奇迹。” “只是……这心脉受损终究无法逆转,日后定得愈发静心养着才是,切勿做太过激烈的运动。” “如世子妃从前那般快意纵马,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世子妃身上其他的外伤,微臣会开一些祛疤的药,尽量让疤痕淡一些,至于其他的……便看世子妃的命数了……” 云峥自然知道太医所说的外伤是指的什么。 那是她跌落悬崖时,被利石,树木所伤。 尤其是最后挂住她的那根树枝,几乎刺穿了她的肩膀。 而听着太医口中的“命数”二字,云峥不由心头一沉。 “太医不妨直言,这心脉受损,会不会影响世子妃的寿数?” 留不留疤的,他根本不在乎。 他在乎的,是她能不能好好的活着。 那太医闻言似乎是踌躇了一瞬,而后才叹了口气,道。 “若是将养的好,活个十年八年,倒也不成问题。” “可若是受了什么刺激……微臣也说不好……” 云峥其实早就察觉到,晚儿的身体如今比从前虚弱了许多,他在蓟县请来的那些大夫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们说的情况更糟。 说晚儿只能活个三五年,便是极限…… 可他心中却总抱着一丝期待。 或许。 是他们医术不精。 却没想到…… 连太医都如此说…… “便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以逆转世子妃受损的心脉吗。”云峥不甘心的继续追问。 太医却只是再次叹息了一声,朝云峥拱手而拜。 “这心脉乃人之命脉,还请世子恕微臣……医术不精。” 话已至此,云峥也知道再说无益。 “我明白了,日后还请太医费心,替世子妃好生调养。” 十年…… 总比三五年要强的多。 “世子放心,微臣一定尽力!” 语毕,李太医便走出了怀王府的大门,只是他刚上马车没走出多远,便被另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李太医,我家王爷有请!”随风松开缰绳,来到李太医马车前,面无表情的开了口。 李太医那马车上的车夫此时已然看到了前方马车上属于摄政王府的标志,立即转身朝李太医说了一声什么,李太医便立即有些惊慌的自马车上走了下来。 上回这位摄政王传他去过问宋家大小姐失忆之事,那浑身散发的冷意,让他记忆犹新,怎么今日,又遇上这位爷了……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正是从怀王府出来,而且…… 也是关于宋家大小姐. 李太医忽然便意识到了什么,心下稍安几分,走上了君九宸的马车。 而正如李太医所想,他刚刚上车见过礼后坐下,君九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太医可知本王寻你,是为何事?” 李太医知道这是个不喜绕弯子的主,也如实说出了心中所想。 “可是……为了宋大小姐?” 君九宸却只是继续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李太医见状知道他这是默认了,想着世子既然如此明目张胆的带回宋大小姐,想来是没有打算隐瞒此事的,便从善如流的将“宋晚”的伤势,以及身体状况说了一遍。 君九宸沉默的听完李太医的话,面上倒还算平静。 心口的箭伤,坠崖留下的疤痕,活不过十年…… 听上去,倒是无懈可击,是坠崖的宋晚活下来该有的样子。 可是……江晚乔明明就是宋晚,这世上,又怎么会忽然出现另一个她? 这人毕竟是云峥带回来的,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猫腻…… 只是纵然如此,他却仍旧来了,并且听到她活不过十年的时候,心中…… 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心悸。 君九宸想着,有些烦闷的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 “太医上回说,宋大小姐当初出了意外之时是你亲自照料,后面这些年,也没少被宋相请来,替她看诊,想来对宋大小姐也是有所了解的。” “不知以太医看……这女子的身份,可有何异常之处?” 李太医此事也听明白,这位爷此次来寻他,不仅仅是为了宋大小姐的伤势,而是……对这位忽然活过来的宋大小姐,身份存疑。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何对宋家大小姐的情况如此关心,可是他怀疑她的身份,倒也是在常理之中的。 毕竟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人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回王爷……微臣知道此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今日微臣还带了医女一同查看宋家大小姐的情况,以微臣愚见,她……的的确确就是宋家大小姐。” “因为她不仅容貌与宋家大小姐一模一样,身上还有几年前遭遇意外时留下的一道旧伤……” “加之她此次身上所受的伤,也同宋大小姐中箭坠崖的情况完全吻合,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似乎是为了增加自己所说之话的说服力,李太医想了想后,又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6节 “而且最重要的是……宋大小姐是云世子的妻子,若当真有人冒名顶替,世子又如何会察觉不到呢?” 君九宸闻言转着那枚扳指的手,愈发快了起来,显出几分难得的焦躁。 待放李太医离开后,马车又沉默了半响,随风才听到君九宸的声音继续响了起来。 “走,去怀王府!” …… 君九宸的马车行驶到怀王府的时候,却意外与一行人撞了一个正着。 宋晚见着君九宸的时候其实是有一丝惊讶的,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而后,又有一丝心虚,毕竟君九宸似乎不喜欢她同相府、怀王府走的太近。 只是当绿萝将“宋家大小姐活着回来了”的消息告诉她时,她心中惊讶万分,想着若是福伯知晓这个消息定会来怀王府一探究竟,便来到了相府外,与福伯来了一个“偶遇”。 又借着若宋家大小姐当真活着,从那么高的悬崖落下,必定受了伤,或许能用得上自己的缘由,跟了过来。 好在君九宸这次似乎没有如从前那般阴阳怪气,说什么她对于相府太过关注,或者…… 怀王府究竟有什么,竟值得她这般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之类的话。 而是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与福伯一眼后,便转身踏入了怀王府。 只是从他那飞扬的衣角,她却感觉的出,虽然他面上瞧着还算正常,心中却似乎……有一丝焦躁…… 宋晚有一些奇怪,因为她似乎极少看到君九宸这副模样…… 他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怕她活过来,会影响父亲的立场不成? 不过眼下,她也没有心情思考这些了。 因为她既然还活着,那现在怀王府这个“宋晚”便一定是假的。 怀王府好端端的弄一个假“宋晚”回来,她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那便是父亲的名声已然有好转的迹象,怀王府担心父亲回来之后与君九宸联合起来,分化怀王府的势力,所以…… 她们要用这个假宋晚,对付父亲。 她岂能让他们得逞? 如此想着,宋晚也将心中的心虚暂且抛开。 假的就是假的…… 无论如何,她今日一定要寻机会拆穿她的身份。 第194章 两个宋晚 宋晚心绪万千间,几人已然顺利进入了怀王府大堂,很快,云峥也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福伯也明白君九宸与大小姐的那段过往只有他知晓,所以他如今并不是太方便直接过问大小姐的事,便率先开口道。 “世子,老奴听说大小姐活着回来了,不知是真是假?” “相爷如今不在,若大小姐真的回来了,可否让老奴先见见大小姐?” “如此,老奴也好向相爷报个信。” 比起君九宸与宋晚心中的怀疑,福伯对于“宋晚”回来的事,心中的担心却更多一些。 那句“夏来月重明”早就让相爷相信大小姐可能没有死。 他只是没想到大小姐一直不肯露面,如今却忽然落在了云峥的手中,他…… 担心怀王府会对小姐不利。 只是福伯原以为云峥不会那么容易让他见到小姐,没想到云峥听到他的话后,竟然当即便答应了下来。 “自然,晚儿早就同我说过,她将福伯视为亲人,如今她既然回来了,理应让福伯见一见。” “我原本也是准备将她安置好后,便带她回相府看一看的。” “不过太医方才开了药,下人正侍候她用药,福伯还得稍候片刻才行。” 看着云峥这般从容的姿态,福伯心中疑惑,只是如今人毕竟还在怀王府手中,他也只能应声道。 “世子言重了,老奴只是个下人,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云峥此时却是话锋一转,看向君九宸。 “不过……不知摄政王与江小姐今日,是以什么身份前来?” 福伯闻言立即先替宋晚应了声,说宋晚是他请来的。 云峥对于这个答案倒是并不在意。 他在乎的,是君九宸。 “那摄政王呢?” 君九宸此时已然收起了心中的那份焦躁,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道。 “宋相离开前曾托本王照看相府,如今宋大小姐既然活着回来,本王自然应该过来看看情况。” “怎么,世子有意见?” 云峥听着君九宸睁眼说瞎话,福伯却没有拆穿他的意思,只轻笑了一声。 “都说摄政王性子清冷,不喜与人打交道,不想如今竟对相府的事这般上心,倒是让人颇感意外。” 君九宸闻言面色不变。 “是吗?那只能说明世子并不了解本王……” “世子尚有几副面孔,本王又怎好让世子失望,这般轻易的便让你看清呢?” 云峥闻言心中却再次冷笑了一声。 他究竟有几副面孔,他早已然知晓。 倒是从前,他与父亲不知道他的来历高看了他一眼。 以为他与怀王府为敌,是野心勃勃,志在天下,却不想……他不过是为了私仇。 是因为他娶了晚儿,他才在心中记恨于他,屡次与他为难。 他还与一介商户之女纠缠不清……简直全然不知体面二字为何物。 果然,这人的眼界,终究还是会被出身所限。 “原来如此,既然摄政王这般热心,我便替岳父大人与……夫人……承下你这份情了……” 也罢,在蓟县的一个月,晚儿已经与他如胶似漆,何况……晚儿早已经忘了他。 他又何必再在意她们的那一段过往。 想来从前晚儿也不过是年纪尚小,才被他这副皮囊迷惑。 既然他想看,他便让他看看清楚。 如今晚儿心中的人…… 究竟是谁。 而就在两人对峙之时,一个身影已然自内堂走了出来。 只是当那一身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堂中之时,即便做好了准备,这人会生的同宋晚极为相像,君九宸的眼眸却都不由自主的震了震。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能用“像”字来形容。 而是。 一模一样! 这是他曾经爱入骨髓,又恨入骨髓的女子,他又怎会认不出。 若是没有“江晚乔”的存在,君九宸想,自己此刻或许早已失控的闪身过去,质问于她。 当年相府追杀他的事,她究竟知不知情……她又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可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江晚乔后,他终究还是按耐了下来,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屋中之人的反应。 而此刻,别说君九宸,就连宋晚自己也有一丝的恍惚。 眼前这个女子,别说是福伯与父亲,就连她自己,也辨不出真假…… 而正如宋晚所料,福伯在看到那红衣女子的第一眼,便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甚至眼角有了一丝湿润,而后,他有些激动的朝她郑重的一礼。 “老奴徐福,见过大小姐!” 谁知那女子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却只往云峥身后躲了躲,带着几分疑惑的问道。 “夫君……他是?” 福伯闻言施礼的身子微微顿了顿,再次抬眼看向“宋晚”。 这才发现大小姐看向自己的目光,满是陌生。 而且,神态也与大小姐全然不同。 福伯心中顿时一急。 “大小姐,老奴是福伯……您……怎么了?” 第195章 “宋晚”的异常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7节 云峥这时却瞥了一眼君九宸,极为熟练的将“宋晚”的腰揽了过来,悉声安慰。 “晚儿别怕,他是相府的管家,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也是你父亲极为看中之人。” “此次也是听闻你还活着的消息,才立即赶了过来,想见一见你而已。” “宋晚”听着云峥的话,倒是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仍有一丝慌乱。 只因福伯身后的那个女子,有着一张她太过熟悉的脸…… 云峥却并未察觉出她的异样,只继续朝福伯解释道。 “福伯,方才忘记告诉你了,晚儿因着坠下悬崖脑部受了撞击,已然失去了所有记忆,如今别说是你……怕是见了宋相,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福伯听到云峥的解释,这才终于明白为何云峥会如此轻易的便让他见到大小姐了。 只是对于他的说辞,他却并不相信,而是带着几分质疑的看向云峥,意有所指的道。 “是失去记忆,还是有什么人在大小姐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世子可分辨清楚了?” 云峥自然听懂了福伯语气中的质疑,却并不恼。 “福伯多虑了。” “你也知道的,晚儿身上原先就有些“旧疾”……忘记了一些事情,如今她头部再次受到重创,“旧疾”加重,全然忘了,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还是……福伯以为我会害晚儿?” 福伯看着云峥的镇定自若,想到大小姐先前忘了君九宸的事,心中也有一丝不确定了起来。 而此时,云峥身旁的“宋晚”听到云峥的话,也掩下心头的情绪,忽然出声道。 “徐管家,我的确是在坠崖被人救起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与夫君无关。” “反而是我失去记忆后,没有去处,还被山匪掳走,是夫君及时认出了我,并救了我,否则,我早便已经葬身在那虎狼窝……” “我听夫君说了,相……父亲因为夫君不得已射杀我之事,一直不肯原谅夫君,还为此闹的十分不愉快……” “只是……夫君当时射杀我也是无奈之举,是为了天下大义……我不怪他……还请管家莫要误会他才是。” 她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可是非大义,母亲也是教过她的,夫君当初被逼无奈之下射杀发妻,是为了不让无辜的百姓不再受反贼的迫害。 他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还要痛苦。 见自家大小姐这般维护云峥,福伯不由蹙了蹙眉。 只是马上,他脑中的念头又是一闪。 不对!大小姐若是坠崖后便失去了记忆,那……那封信呢? 那封信分明是大小姐所写,若她当真不记得相爷,又如何会写那样的一封信过来告知相爷,她还活着? 莫非……大小姐是刻意假装失忆,接近怀王府。 可这…… 未免也太危险了一些。 如此想着,福伯心中愈发担忧了起来。 可眼下云峥还在,这封信的事,他是定然不能同小姐提的,以免小姐露出马脚,只得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按下。 “大小姐说的是,是老奴僭越了,冒犯了世子,还请世子勿怪!” 云峥只没有丝毫介意的应了一声“无事”,而后又看着“宋晚”温柔一笑。 “晚儿,福伯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一时情急,你也别怪他。” “宋晚”只含笑点了点头。 “夫君不介怀便好。” 云峥闻言温柔的摸了摸“宋晚”的发顶,这才将目光再次移向君九宸。 “摄政王今日替宋相看过了,可放心了?” 君九宸此时却已经从最初见到这张脸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因为他发现除了最初的那一眼,他对眼前这个“宋晚”的一言一行,只感觉…… 陌生无比…… 甚至,看着她与云峥这般亲密,他的心中也并无多少波澜。 而且……方才她看见福伯身后的宋晚之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他也瞧见了……这个认知让他焦躁的心暂时安定下来。 直觉告诉他,即便她真的同宋晚长的一模一样,也不会是她! 君九宸想着,对上云峥似笑非笑的眼睛。 “放不放心,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在这里吗?” “依本王看,不如还是江小姐看过才好!如此,待宋相回来,本王也好同宋相有个交代。” “徐管家说,对吗?” 听到君九宸的问话,福伯迟疑了一瞬后,才道。 “王爷说的不错。” “世子,大小姐中了箭,又坠了崖,想必伤的不轻,也不知除了这失忆症还有没有旁的妨碍。” “虽然世子说已然让太医看过了,可先前我们府上老夫人的眼疾也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却被江姑娘治好的,既然今日江姑娘人都来了,不如便让她看上一看?” “说不定大小姐这失忆症,江小姐有法子治也说不定。” 这江姑娘是个聪明人,想来便是看出小姐是假装失忆也不会说出来,反而会帮着大小姐掩饰。 如此,他也可以顺便探一探究竟,看大小姐是不是如他猜测那般。 而且,他对大小姐的身体状况也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云峥却有些忌惮的看了江晚乔一眼。 这个女子的医术,倒是的确了得,会不会…… 她当真能医这失忆之症? 可他…… 并不想晚儿恢复记忆。 更不愿她记起君九宸。 只是此时,君九宸的声音却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只是把把脉而已,怎么,世子是怕江姑娘吃了宋大小姐不成?” “还是说……世子并不想宋大小姐好起来?” 被戳中心事,云峥也知道他若是再阻拦,显得有几分欲盖弥彰,只得应了一声好的。 也罢。 且不说她能不能治好。 就是能,怎么治,让不让治,还在他。 便扶着“宋晚”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宋晚这个时候也终于自福伯身后的座位上走出来。 她走到两人身前,蹲下身,自药箱中拿出手枕,放在桌子上,规矩的垂目道。 “世子妃,还请将手放上来,民女替您把脉。” 只是听到宋晚的声音,“宋晚”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了颤。 只因眼前的女子,不仅容貌,就连声音…… 也同她一模一样…… 而且…… 她也刚好姓江! 难道…… 正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的云峥显然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忙温声安抚。 “晚儿,你放心,太医说了你的身体没问题,只是为了让你父亲放心,再看看而已,你无需太过担心。” 太医说的她寿数有限的事,他自然没有忍心告诉她。 这也是暗示江晚乔待会好好说话。 不要将实情告知。 第196章 互换灵魂 “宋晚”听着云峥的话,这才似乎镇定了下来,点头应了一声。 “好,我听夫君的。” 而后,才将手放上了桌上的药枕。 只是心中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怎么会…… 她明明已经不堪裴清言的薄情寡义,又在得知那位沈姑娘有了身孕后,投缳自尽。 死了。 如今又怎么会忽然活生生的出现在怀王府。 似乎想到了什么,江晚乔的心中涌起了巨大的不安。 既然她变成了“宋晚”……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8节 那么会不会也有另外一个人…… 变成了她? 否则,要如何解释眼前这一切? 她更害怕的,是这个人,就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 她嫁入宁远侯府三年,为了不让夫君失望,一直小心翼翼结交上京权贵,自然是听过宋家大小姐的名字的。 也曾远远的看过她。 她永远穿最艳丽的红,笑的明媚而张扬,见着谁不顺眼都敢招惹,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却因为她是宋相的女儿,无人敢与她为难。 纵然……名声不太好,却依旧能够嫁给怀王世子这样的人物。 她也曾羡慕过她。 因为她花费大量的银钱与心思才能够说上几句话的贵女,夫人,她却可以丝毫不放在眼中。 羡慕她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拥有她想拥有的一切。 所以,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拥有了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又听闻她刚好也坠崖后,她便自独自从耒阳朝上京而来,想要看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谁知就在马上就要入京之时,却在蓟县遇见了山匪…… 她感叹命运弄人。 直到…… 云世子出现。 他救了她,并将失而复得的她奉若至宝。 那般尊贵的人,对着她那般温柔,那般小心翼翼……让早已经对裴清言死了心的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想,他与裴清言,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上天怜她红颜薄命,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她抓住了这次机会,告诉他,自己醒来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并且,顺水推舟的成了他的女人。 她想,既然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已经死了,那她便是真正的宋晚,她要代替她……好好的活下去。 谁曾想,刚回京的第一日……便见到了本该死去的自己…… 江晚乔想着,有几分不安的看向单膝跪在身前给她把脉的女子。 宋家大小姐与云世子情投意合之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 若她当真是宋晚,会不会当场便揭穿了她…… 将这世子妃的位置,抢回去? 毕竟这商户之女的身份,与相府嫡女的身份相本就悬殊,裴清言与世子更是天差地别。 她那样张扬跋扈的性子,如何能甘心待在宁远侯府那样的狼窝,忍受裴清言那样薄情寡义的夫君,以及……即将破败的侯府。 但…… 若她当真要抢。 她又该怎么办? 而就在江晚乔愁思百结的时候,察觉到她紊乱的脉搏的宋晚,也若有所思的抬起了头。 对上她的眼睛。 江晚乔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闪躲,却因不愿露了怯,迫使自己生生的忍住。 可心跳和脉搏却是骗不了人的。 宋晚感受到手下愈发紊乱的脉搏,看着她的眼睛,顿了顿后,面上忽然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恭敬的道。 “世子说的不错,世子妃的伤并无大碍,只是这失忆之症,民女也未曾遇到过,一时间也不知从何入手。” “不过……宋大小姐毕竟伤在心口,为求稳妥,世子妃可否随我入内室查看一下伤处?” 江晚乔被宋晚瞧的心中一乱。 她…… 是想单独同她说话吗? 那是不是代表……她的猜想……有可能是对的。 她真的可能是宋晚。 可是今日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便只有些仓皇的移开目光,侧过脸去,看向身后的云峥。 “夫君,我今日有些疲乏了……既然太医看过了,江……姑娘也说我的伤并无大碍,便不必再麻烦了,可好?”她……还没有做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准备。 云峥听到宋晚说对失忆之症没有应对之法,倒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自然乐于顺从她的意思。 “好,我这就让人送你回房。” “待我送完客再来寻你。” 闻言,跟随江晚乔一同出来的那个婢女忙识趣的走上前来,搀扶着江晚乔起身,朝内室走去。 江晚乔的脚步原先带着几分沉重,似乎在担心什么,直到察觉宋晚没有再开口说话的意思,脚步才轻快了几分。 而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云峥才又开口询问了江晚乔的心疾可有治愈之法。 宋晚的回答同李太医大差不差。 云峥这次面上倒是有一丝真切的失望,却只嘱咐几人暂时不要将此事透露给“宋晚”,便推说时候不早,让人送了客。 第197章 不是怕她死 宋晚一行人重新走出怀王府后,得知自家大小姐至多只有十年寿命的福伯,才有些忧心忡忡的看向宋晚。 “江姑娘,我家大小姐的心疾……当真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宋晚闻言似乎迟疑了一瞬,继而才肯定的应了声。 “不错,据我所知,这心脉受损向来是只能慢慢养着的……” 福伯闻言面上不由露出几分悲切。 大小姐好不容易重新活了过来,却…… 若是相爷知道…… 又该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吧。 “那大小姐的失……”福伯话说到一半,立即想到如今虽然出了怀王府,却未必全然安全,便将话咽了回去。 “我明白了,今日多谢江姑娘随我跑这一趟,时候不早了,我这就送江姑娘回去……” 大小姐究竟是不是真的失忆,还得私下问过才行。 宋晚其实也正有此意。 经过今日,她对于怀王府这个宋晚的身份已然有了猜测。 虽然她没有同意她的提议同她独处,但有时候…… 回避,也是一种回答。 而且看她今日的模样,明显是不想与她“各归原位”的,她也暂且不用担心她会向云峥说出她的身份。 心中有了数后,她便暂且安下心来。 可是……她心中有数,福伯却不一定。 他如今认定了这个宋晚是真的,若是怀王府利用这个宋晚,从毫不知情的福伯口中套取了父亲的秘密,那便是个不小的麻烦。 所以,不管福伯会不会相信这般荒诞的事,她都必须先同福伯坦白真相。 哪怕让他有些戒心,也是好的。 另外…… 方才在怀王府的时候,她听的清楚,福伯与云峥说,她从前便有失忆的“旧疾”。 可明明,她自己对于此事一无所知。 而这些事,她也只能从福伯那里获取答案。 只是还不等宋晚应声,一旁的君九宸却忽然开了口。 他的面色在已然黑沉的天色中,有些让人看不分明,声音中,却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坚决。 “不必了,本王刚好有事问她,顺便送她回去便是。” 而后便不由分说的转身,长腿一迈,走上了摄政王府的马车。 “江晚乔,上来。” 宋晚见状有些不解,这个人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却也只得整理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朝福伯辞行后,转身上了君九宸的马车。 随着随风的扬鞭,摄政王府的马车便平稳的驶入了街道。 车轮压过青石板时,君九宸的声音也在同时响了起来。 “你方才在撒谎?” “她的心疾,你当真没有旁的办法吗?” 宋晚闻言心下微惊。 她的确自陆明那老头的书上看到过一个“换心”之法。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59节 但是那上面的描述极为复杂,还有许多她闻所未闻的东西,即便是她,也无法理解的,更遑论医治……便暂且没有提起。 只是…… 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难道仅仅是她犹豫的那一瞬间? “也不算撒谎,民女的确没有办法,只是民女记得曾听宋大小姐隐约提起过“换心”二字。” “不过如今宋大小姐失去了记忆,这样的事又太过虚无缥缈,民女这才有些犹豫着该不该说。” 不仅是因为此事太过飘渺,而是陆明那老头曾说过,若要换心,还需找到一颗可以换的心脏。 而那似乎并不容易,而且陆老头还说,那是他“师门”才能完成的事,如今,即便是他,也不可能,亦没有“条件”完成。 他没有说那“条件”是什么,只说让她不要打这方面的主意,因为他年少轻狂时,也曾收过一个徒弟,可那徒弟心术不正,竟为了攀附权贵,不仅不听他的劝告,还帮着一位地方官员,杀了许多无辜之人取心…… 这也是陆明那老头后来不肯再收徒弟的原因之一。 君九宸显然对这事并不在意。 “原来如此,不过……既然江小姐与宋大小姐有些渊源,那不知以你看……怀王府的这个宋家大小姐……可有什么问题?” 这个问题,再次让宋晚惊讶了一瞬。 “王爷何出此言?” 连福伯与云峥都承认了那个宋晚的身份…… 他怎么…… “只是觉着以常理论之,宋家大小姐从那般高的悬崖坠下,又中了箭,活下来的机会实属渺茫罢了。” “且这人毕竟是云峥带回来的……宋相如今又在替本王做事,她出现的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了一些……” 宋晚觉得君九宸的这个怀疑倒是十分合情合理。 因为在入怀王府之前,她的确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关于心中的那个猜想,她却不能同他说。 因为一旦她说了,自己借尸还魂的秘密,也同样瞒不住。 她虽然如今有些信任眼前之人,却没有到可以将关乎性命的秘密,或者说……把柄。 就这样交到他手中的地步。 如此想着,宋晚只神色如常的道。 “原来如此,只是民女虽然受了宋大小姐的恩惠,但对宋大小姐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王爷这个问题,民女不敢妄断。” “不过王爷的怀疑也并非没有道理,或许,等宋相回来,王爷可以问问他……” “他是宋大小姐的父亲,总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的。” 君九宸听宋晚如此说,眸色却是越发深不见底了起来…… 若怀王府这个宋晚是假的,她不会想不到怀王府弄出一个假宋晚,十有八九是为了算计宋易。 所以,只要她察觉到有什么异常,那为了她最在乎的父亲,她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拆穿那个宋晚才是。 可现在…… 她却对此事避而不谈。 为何? 想到方才怀王府那个女子瞧见她时,面上那一闪而过的神色,以及两人之间短暂的交流。 一个念头便在君九宸的脑中浮现,他一直在想,她为何会忽然换了一副面容。 如今,这个答案却忽然在他眼前清晰了起来。 可……若是怀王府的那个“宋晚”只有至多十年的寿命。 那……她呢? 若是她的肉身不复存在,她……会不会也一同消失? 或者,他们的魂魄还会不会忽然便换了回来。 那么,至多只能活十年的人,便成了她…… 如此想着,君九宸心中再次升起一阵焦躁。 “有些道理。” “那你方才说的那个“换心”的法子,“宋晚”可否有同你说过……有成功的先例?” 他绝对不是怕她死了,只是…… 怕她死的太过轻易而已。 第198章 本王与宋大小姐,有过一段情 宋晚与君九宸相处也有一些时间了。 此时瞧着他转动手上墨玉扳指的动作比平日更快了几分。 又想到方才在怀王府门口见到他时,他那有些反常的模样,不由心头微动。 “似乎没有。” “不过……王爷似乎对宋大小姐的事格外上心。” “您今日来怀王府……当真只是因为宋相吗?” 君九宸转动墨玉扳指的手不由一顿。 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她面前泄露了情绪。 可是看今日的情况,怀王府的这个“宋晚”冒出来后,以她的性子,必定等不到宋易回来,便会同福伯坦白真相,让他防范一二。 而一旦她将真相告诉福伯……他们的那段过往,便也瞒不住了。 福伯一定会提醒她,让她小心他。 与其如此。 倒不如…… 他先说。 如此想着,君九宸将视线牢牢的锁定在宋晚的脸上。 “江小姐当真想知道?” 宋晚有些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问话,会让他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 而且被他如此瞧着,她心中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直觉他要说的话,或许……并不简单。 却还是认真的道。 “自然。” 对她来说,最可怕的,是未知。 闻言,君九宸那双点漆的眸子,忽然划过一丝幽光。 而后,他慢条斯理的自怀中拿出了一个荷包。 “江小姐可知道……这荷包的来处?” 马车依旧平稳的行驶在街道上。 但纵然车帘紧闭,车内的烛火,却足以让宋晚看清那个荷包。 而后,她的瞳孔便不由自主的收缩了一瞬。 只因那荷包上,绣着两只看上去有些蹩脚的鸭子。 但宋晚却一眼看出,那不是鸭子,而是…… 一对鸳鸯。 只是那五彩的鸳鸯,不知为何被绣成了一只红色,一只黑色,所以一眼瞧上去有些滑稽,倒是更像鸭子一些。 更重要的是无论是那绣功……还是那个小小的月字…… 无不说明? 这荷包,是出自她之手。 可是,她并不记得自己曾经绣过这样一个荷包。 因为她深知自己的绣功有多么一言难尽,不论祖母如何教都没有长进,所以她除了给父亲和祖母做过些小物件外,从未给第三个人绣过任何东西。 君九宸身上…… 为何会有她绣的荷包? 宋晚想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有些迟疑的抬眼看向君九宸。 “民女不知……不过这针脚瞧着似乎有些眼熟……” 而后,她才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故作惊讶道。 “对了,民女好像曾在宋相的身上瞧见过这般“特别”针脚的香囊……莫非王爷这荷包……是出自相府?” 君九宸瞧着她演的像模像样,也不拆穿她。 “江小姐好眼力。” “这荷包的确是出自相府,而且……还是出自宋家大小姐……如今的世子妃……宋晚之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0节 “本王曾经是相府暗卫的事,想来江小姐已然知晓。” “而本王之所以有宋家大小姐的荷包……是因为本王曾经心悦宋大小姐……” “并且……与宋大小姐…有过一段情。” 心悦…… 宋大小姐? 并与宋大小姐…… 有过一段情? 宋晚只觉这些字她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时,却只让她觉得荒谬无比。 若只是心悦还可能是单方面的,可若是有过一段情,她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可偏偏。 眼前还被君九宸捏在手心的那个荷包,却似乎在告诉她…… 他可能没有说谎…… 因为她,不可能给一个陌生男子绣这样一个“鸳鸯戏水”的香包。 便是云峥。 也从未有过。 况且,互赠荷包与簪子,在天齐,可是男女定情之意…… 这究竟…… 是怎么回事? 也就在这个时候,今日在怀王府内云峥与福伯的话,再次格外清晰的浮现在了她的脑海。 他们说……她从前有过失忆的“旧疾”。 宋晚想,若君九宸没有撒谎,那便只有这个可能了。 她可能当真忘记过一些事情…… 而君九宸,便是那其中之一。 所以,明明他那张脸那般陌生,她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般的熟悉。 所以,即便她被云峥所伤,不愿再相信除了父亲外的任何人,却在很多时候,下意识的相信他,依赖他。 甚至,对他近日那样似是而非的暧昧话语,并不排斥,反而,心底躁动不已。 若。 她当真爱过他。 那这一切,不就都能解释得通了吗? 只是纵然心中再震惊,宋晚还是尽力掩下了心底的躁动不安,尽量平静的看向君九宸。 因为,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想不到王爷与……宋大小姐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难怪王爷那般关心宋大小姐的伤势……” “那……王爷与相府结怨,莫非也是因宋大小姐而起?” 她从前还一直想,父亲离开的前一日说的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指的究竟是宋颜还是宋景…… 可这一刻她才忽然意识到。 若君九宸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人,或许,更有可能,是她自己…… 而到了此刻,君九宸也不再隐瞒她。 只那双眼睛在明明灭灭的烛火中,继续一瞬不瞬的紧紧的锁定在她的脸上。 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自嘲。 “不错。” “宋相当初权倾朝野,宋大小姐又是宋相的掌上明珠,宋相自然觉得本王身份低微,不堪与之相配,这才费尽心思,将我驱逐出府……” “如此倒也罢了,毕竟本王那时只是一个小小的暗卫,如何能高攀宋家嫡女……宋相如此做,也算情理之中……” 君九宸说着顿了顿,眼底却逐渐有火光跳跃。 而后,他忽然将身子朝宋晚靠近了几分,一字一句的道。 “可她们父女二人……一人玩弄本王的感情,一人在假意放走本王后,又设下陷阱,引本王上钩,想对我身边所有的人赶尽杀绝……” “江小姐不是问本王这一身伤是如何来的吗?” “这些,可大都是宋易的手笔……” “如此……江小姐觉得,本王该不该恨?” 第199章 后怕 宋晚只觉君九宸眼中升腾起的火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笼罩。 原来,他身上那些骇人的伤疤,竟是这样来的。 可是。 即便她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又为什么会不记得他了,他说的玩弄他的感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但有一点,她却十分坚信。 那就是…… 父亲绝不是那样的卑鄙小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宋晚带着几分试探的看向君九宸。 “若如王爷所说,自然是应该的……” “可是……依民女看,宋相倒不像那般拜高踩低之人。” “端看即便民女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商户之女,之前与父亲同宋相商议漠北军之事时,宋相却并未有过任何轻视之态,便可窥见一二。” “即便王爷与宋大小姐……当真有情,宋相应也不至于如此大费周章的对王爷赶尽杀绝才对……” “王爷可有查过这其中……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误会?” 君九宸看着眼前一心只知替宋易辩解的女子,心中却没来由的升腾起一丝夹着失望。 是啊。 他还能指望她说出什么话来呢? 指望她同她坦白身份,拿出证据,告诉他。 那些事…… 都不是真的,她从未骗过他吗? 可她都已经……把他忘了…… 又怎会在意他的痛苦…… 她如今心中,只有她那个好父亲! 似乎是怕自己会失控,君九宸忽然撤回了前倾的身子,语气淡漠的道。 “江小姐不是说已经还完宋大小姐的恩情了,不会再管相府的事?怎么还这般急切的替相府辩白?” “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过与宋相见过几面,如何对他这般有信心?” “江小姐这般,可是会让本王误会……你与宋相之间,是不是还瞒着本王另外做了什么交易……” 见他这般态度,若是换做从前,宋晚或许会继续拿出她其实是为他着想的幌子来当挡箭牌,继续追问一番。 可眼下,她竟一时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来口说无凭,在她自己都没有弄清此事前,她似乎再如何说都是徒劳。 二来,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君九宸既然与她有过一段情。 那…… 他会不会…… 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而这个念头一旦自心中冒出了头,自认识君九宸来的许多异常之处便在她脑中一一浮现。 他第一次在相府听到宋颜念出她写的那封信时捏碎的茶盏…… 他带走了她后,同样也是在这辆马车之中,他情绪有些激动的捏住了她的脖颈,问她,同相府是什么关系…… 他宁愿不要她替他把脉,也要她去寻那幅已然毁了的孤雁图…… 还有…… 那日。 他说,她长得很像她的一位故人,并且…… 轻薄了她…… 还问她。 她究竟是谁? 只是那时,她只以为是江晚乔这张脸,长的像他的故人而已。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1节 可如今仔细想来,那日,他的手在自己脸上和脖颈间划过时…… 那丝毫不带情欲的眼睛,与其说他那是在轻薄她,倒更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 是…… 人皮面具吗? 所以他那时……是怀疑她易了容么…… 因为没有发现破绽,所以,他扯下了她的衣服。 因为那褪下她衣服的位置…… 是她胎记的位置! 将一切串联起来后,宋晚越是想越是心惊。 因为这一切的巧合,无不向她证明,君九宸在很早之前,便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 而她,则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他面前,露出了无数的马脚…… 宋晚想着捏紧了掌心,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 “民女不敢,是民女多言了……还请王爷勿怪。” 她如今这副身体,可是货真价实的江晚乔,所以那日,君九宸应该没有从这具身体上发现什么异常才对。 毕竟借尸还魂这种事,若非亲身经历,谁又会相信? 何况她靠着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在江晚乔的记忆完全消散之前,那头痛欲裂的半个时辰,已然全都记住了。 有了那些记忆,就连江正与柳氏都不曾怀疑,只将她的改变归咎于在侯府三年的转变,又何况他? 否则……他后来又怎么会转变了态度,处处帮着她,还同他说了许多私密之事,与相府的,与怀王府的。 宋晚在心底如此安慰着自己时,君九宸的声音也再次响了起来。 “不敢就好,说起来,江小姐与宋大小姐相像之处甚多,本王还曾怀疑过宋大小姐是不是没有死,而你,是她易容所扮……” “幸亏后来证实了江小姐不是,如今,真正的“宋晚”又回来了,否则今日,本王怕是没有办法如此心平气和的同江小姐“谈心“了……” 心中的想法被证实,宋晚心中总算暂时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掩下心中的后怕,努力挤出一个比平时更加温婉,也更像江晚乔的笑容,小心的道。 “王爷说笑了,民女怎能同宋家大小姐相提并论。” “那王爷心中如今……可还有她?” 君九宸却只轻笑了一声。 “江小姐觉得……对于一个背叛了本王,另嫁她人,还差点要了本王性命的女子,本王凭何还会放在心上? “若是可以……本王宁愿从未认识她!” 听到这句,一股莫名的酸涩忽然便自宋晚的心中蔓延开来。 他…… 竟这般恨她吗? 那段被她遗失的记忆,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晚想着压下心中的酸涩。 “那,若是宋相回来后,证实这个宋大小姐是真的……王爷预备如何?” 君九宸只瞥了她一眼。 “你放心,本王既然答应过宋易暂且不动相府之人,自然也包括宋晚……” “至于这些私仇,待本王与宋易的交易结束后,本王再同他清算不迟……” “当然……若是他言而无信,再次因为宋晚背信弃义,甚至投向怀王府,本王便新仇旧恨……同他一起算!” 第200章 怀王震怒 而刚送走君九宸一行人,怀王府便有下人前来回禀云峥,说怀王回府了,如今正在书房等他。 云峥闻言,面上的表情忽然便沉肃了几分,静默了片刻后,才转身到了怀王的书房 而正如他所料,他一脚刚踏入书房,一个杯盏便紧跟着砸落在了他的脚边。 云峥的脚步却没有半分的退却,只不顾那地上的碎片,跪了下去。 “父亲息怒。” 见他这副模样,怀王眉眼间满是厉色。 “息怒?” “原先我就奇怪,几个山匪罢了,何至于让你停留一月之久,还一丝消息都不传回来,原来竟是被女人绊住了脚!” “你还这般大张旗鼓的将她带回京,闹的满城皆知,你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云骁没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云峥闻言只沉默的垂下头。 他之所以明知晚儿有伤在身,却在入京之前让她下了马车,与他共乘一骑,出现在上京所有人的视线中,便是有意将她还活着的事宣扬出去。 因为只有如此。 父亲才不会轻易动她。 怀王看着云峥这沉默不语的模样,却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一个茶盏落在了云峥的身上! “说话!” “她被周驰绑走了了那些时日,你以为周驰那个没脑子的匹夫能做的滴水不漏,丝毫不被她察觉吗?“ “她是宋易的女儿!如今宋易可是站在君九宸那边的,她又与君九宸有过那样一段过往,你是不是要整个怀王府为你的私情陪葬!” 云峥却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不顾那滚烫的茶水透过衣衫,灼伤了皮肤。 只抬起头来看向怀王。 “父亲,儿子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若是真如父亲所言,我又怎会如此不计后果的将她活着带回来。” “在蓟县的一个月,我已经再三试探过了,她已经失去了所有记忆,连宋易都不记得了……如今她心中只有我一人。” “我敢保证,如今的她,绝不会做出任何对我、对怀王府不利的事情!” 怀王却对于云峥的说辞不屑一顾。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你的心早已经被儿女情长所蒙蔽,还能分出什么真假?” “她是宋易教出来的,从前为了瞒过她,我们费了多少心思?却几次三番差点露馅,你难道忘了?” “她消失了这几个月,如今却忽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此蹊跷,你怎知她是不是装的?又是不是与宋易商量好了,别有所图,要将那场叛乱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怀王说着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你以为你将此事闹大,我便拿她没办法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云峥看着父亲眼中现出的杀意,心头一惊。 却难得的没有再如从前一样顺从。 “父亲!从小到大,为了父亲的大计,我一直对您的话言听计从。” “结交什么朋友,娶什么人,从来由不得自己,可是……我已经亲手杀过她一次了!……她如今又伤了心脉,活不长……我实在做不到再杀她一次……” “只有这一次……求父亲让我留下她!哪怕只有几年也好……” 只是怀王看到云峥如此,眼中却依旧没有一丝动容。 他只是冷冷的盯着云峥,沉默半响后,眼中划过一抹残忍的幽光。 一字一句的道。 “做不到?” “看来……你已经忘了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了!” 而听到这句,云峥心中当即一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事,手掌,紧紧的握成了拳。 怀王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继续响了起来。 “既然你忘了,我便好生提醒提醒你!” “你母亲,是被先帝觊觎,以后妃的名义召入宫中,不堪凌辱,自尽而亡!” “你以为狗皇帝死了,你如今又是风光无二的怀王世子,便当真能留得住她?” “你觉得宋易会答应吗?君九宸会答应吗……” “我早就同你说过,这世上,只有拥有绝对的权利,才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一切!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要为了一个女人,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吗?” 语落,云峥原本挺立的背脊,终于如泄了气一般,弯了下去。 母亲的死…… 他不会忘。 他如何能忘? 父亲自小便待他格外严厉,只有母亲,将所有的爱与温柔都给了他。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可是,那日。 就在他及冠礼的后一日,她被惠贵妃宣入了宫中赏花。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2节 直到半夜都没有归来。 待他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然成了一具尸体,身上,满是被凌辱的痕迹。 正是因为如此,他第一次从心里认同了父亲教给他的所有的话。 他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为此。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他眼睁睁的看着反贼杀了自小与他一同长大的两位皇子。 屠戮了无数百姓。 然后。 亲手杀了心爱的女人。 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他做的没错。 可是…… 他的心却在那之后变的愈发空荡荡的,无所依托…… 云峥想着,带着几分挣扎的看向怀王。 “父亲,我没有忘记!” “可是,也请父亲相信我一次……我会让人好好的看着她的,我保证,若是她有一丝恢复记忆的迹象,或者……做出一丝对怀王府不利的事……” “不用父亲动手,我一定毫不犹豫的亲手杀了她!” “而且……她如今活着,对我们也是有用的不是吗?父亲想用宋颜套取宋易手上的底牌……可那宋颜只是一个庶女,如今又嫁入了怀王府,宋易如何会将如此机密的事情告知于她?” “但是晚儿不同……她是宋易的命,只要她愿意,想拿到这些,易如反掌……” “父亲或许不知道,她自从失忆后,性情已然大不如前,我有信心,一定会哄的她死心塌地的为我们办事的!” 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云峥想了想后,又继续道。 “对了,还有君九宸。” “即便我们当初百般折磨于他,还将一切都嫁祸给宋易,可他回来后,却并未立即对相府出手……” “可见他心中,仍是放不下晚儿的,若是她在我们手上,我们也算多了一张护身符,不是吗?” “甚至将来……我们能用晚儿对付他也不一定……” 第201章 父子心思 而直到听到君九宸的名字,怀王那冰冷的视线才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虽然他知道这是儿子为了让她留下宋家那个妖女的借口。 但是…… 他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 这些日子,忽然冒出了许多替宋易正名的声音,还有许多关于从前先帝在位时,他所做所为不同的解读。 宋易这次南下的做事风格也的确与从前大不相同,拔除了不少他安插在地方的官员。 各个戏楼中甚至唱起了关于他此次南下作为的戏,百姓们也乐得凑个热闹。 而这一切,都让他已然有了几分摆脱“奸相”之名的势头。 所以,待他回京,与君九宸联合,对他而言便是一个不小的隐患。 虽然……他此次离京数日…… 便是为了解决这个隐患。 但是,这次动手能否成功尚未可知……他暂且做两手准备,也并无不可。 而且…… 为了逼这个儿子一把,他曾与魏皇后联手,编造了一个天大的谎言,才让他放下那些优柔寡断,坚定的与他站在一起,夺那个九五之位。 若如今再逼他一回…… 难保他不会生了叛逆之心。 物极必反的道理,他懂。 左右宋晚如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时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在他部署之事有结果之前,便容她再活些日子又如何? 怀王想着渐渐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坐了下来。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若她当真是图谋不轨,你却下不了手,让她落在我的手上,便不是一死了之那么简单了。” 见父亲总算是松了口,云峥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请父亲放心。” 怀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嘱咐道。 “既然宋晚回来了,那宋颜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她也不是个省心的,你寻个机会探探她的底,看看她所说的留的后手究竟是什么,若只是她虚张声势,便将人控制起来,过个一年半载的,再寻个机会将人处置了,永绝后患。” 云峥自然不会再因为宋颜忤逆父亲。 而且。 从前晚儿死了便也罢了,如今她既然回来了,他也不想让她成为他与晚儿之间的隐患。 只是如今人刚进门,若是忽然出事,难免惹人非议,不能操之过急。 “儿子明白。” “好了,没事你就先下去吧!” 云峥这才自地上站起身来。 “是,父亲。” 怀王看着云峥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这番出京的部署,眼神微眯。 这回,他倒是要看看,宋易这只老狐狸,如何逃脱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 云峥出了怀王的书房后,整理了一下起伏的心绪,才回到了江晚乔的房间。 此时江晚乔已然梳洗完毕,坐在梳妆镜前。 云峥瞧着她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上前温声道。 “晚儿在想什么?” 江晚乔此时正为今日在堂中见到的宋晚而心绪不宁。 被这突然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忙收拢了心绪回过头去,朝云峥露出一个笑脸。 “无事,只是方才回来的时候,见府中张灯结彩,下人们也都忙忙碌碌的,我让杏儿去问,下人们也都只支支吾吾的说要办什么喜事,却不肯言明,我心中觉着奇怪。” “不知他们说的喜事所指为何?” 云峥知道宋颜明日就要进门,这件事瞒不过她。 况且他本也是打算今日告知与她的,此刻见她先提起,便顺势在她身旁坐下来,将她的手纳入手心。 将在宁远侯府的事掐头去尾的说了一遍。 “晚儿,我知道曾答应过你永不纳妾,虽然你如今忘了,但终究是我违背了自己的承诺,是我对不住你。” 江晚乔听完云峥的话,心中却翻起了不小的风浪。 不仅是因为她曾经的小姑子裴玉娇竟然做出那般下作的事,更因为云峥说出的“永不纳妾”四个字。 她虽然恨裴清言,却并非容不下他纳妾,而是恨他的欺骗,恨侯府的忘恩负义。 她早就知道,这上京的王公贵族,哪有不纳妾的,可怀王世子这样的身份,竟然会对宋大小姐许下这样的承诺。 这着实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她也有些不解,怀王世子这样的人,为何会对那被称作草包的宋家大小姐情深至此。 如此想着,江晚乔压下心中的惊讶 “我虽然也不想夫君身旁有别的女子,但事已至此,这毕竟不是夫君的本意……我又如何能怪夫君呢?” “况且那人……还是我三妹妹,夫君放心,我定然会同她好生相处的。” 她隐约记得,那宋家三小姐的姨娘是宋大小姐的姨母,宋大小姐虽然个性跋扈,却未传出相府姐妹不和的话来,想来关系应当是不错的。 既然如今她都要入府了,她又何必再反对,重蹈在侯府的后撤。 江晚乔想着,又学着从前见过的宋晚刁蛮的模样,颇为气愤的道。 “不过那裴家二小姐着实是可恨,不知如今可有受到教训了?” 江晚乔本就生在江南,性情温柔,加上在侯府三年,早便养成了温柔顺从的性子,如今学起宋晚从前在外面故作嚣张蛮横的模样来,瞧上去却只有几分娇俏。 同宋晚在云峥面前的模样,意外的有几分相像。 云峥见她难得露出同从前相似的模样,眼中的笑意不由愈发真切了几分。 连着因为父亲重新提起母亲而产生的几分压抑,也消散了许多。 “晚儿放心,宁远侯本就罪犯欺君,被判了秋后处斩,如今宁远侯府被查封,满门下狱流放,她自然也不能脱罪。”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3节 第202章 宋颜出阁 听到云峥的这番话,江晚乔心头不由又是一惊。 侯府…… 满门获罪? 她不过才“死去”几个月,怎么就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了? 那沈嘉和……不是太后的表妹吗? 若是侯府满门获罪,那她岂不是也会被连累其中,宁远侯府又究竟做了什么,竟连太后都保不住? 而且,若是如此……今日这个江晚乔,又为什么好端端的活着? 江晚乔只觉心中有无数的疑问,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不宜太过表现出对宁远侯府的关注。 便是问,也得另外遣人去打听打听才行。 便朗声朝云峥道。 “那便好。” “她害了夫君与三妹妹,也算她罪有应得。” 云峥听到她提起宋颜,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君怎么了?” 云峥似乎是思虑了片刻才有些隐晦的开口道。 “晚儿,你如今失去了记忆,有些事,我不得不同你说一声,宋三姑娘虽与你是一府所出的姐妹,可她的性子……却与你截然不同,心思……也有些重。” “虽然她如今要嫁入怀王府,可你若与她来往过密,我却有些放心不下……” 江晚乔听着云峥的话,却是微微凝眉。 怎么听夫君这话的意思…… 那位宋三小姐…… …… 第二日一早,怀王府的迎亲队伍终究还是出了门。 相府因着宋易不在,闻姨娘的身份无法宴请宾客,便只能花尽心思,尽量将府中装饰的喜气一些。 可那一片大红的装饰,却因着府中并不算多热闹的氛围,无端显出了几分清冷来。 宋景去到宋颜房间准备背她出门的时候,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相府已有重新起复之势,妹妹原本不必这般委屈自己的…… “妹妹,今日你出门后,我与姨娘便不能时时照看你了,好在如今长姐活着回来了,父亲对怀王府的芥蒂,多少也能消除一些。” “后日秋闱开考,我也会尽力博一个好名次,让父亲不至于因为姨娘的自作主张太过震怒,所以,你出阁后,只管自己照顾好自己便是,家中之事不用太过担忧,知道吗?” 宋颜此时却因为得知宋晚当真还活着的事,以及世子今日没有亲自前来,而是只派了怀王府的管家前来迎亲的事,心中五味杂陈。 却还是强颜欢笑道。 “兄长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闻姨娘这时也眼中含泪的走上前来,握住宋颜的手。 “颜儿,怀王府是皇家宗室,规矩大,姨娘是妾室,不能光明正大的送你出门。” “可你一向安静本分,姨娘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去了怀王府后,一定要和你长姐多加亲近,知道吗?” “你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便是她如今失去了记忆,这血脉亲情却是不会断的……” “你若受了什么委屈,便告诉你长姐,她一向聪明,主意又多,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看着眼前满眼不舍的姨娘,又听到她说出“妾室”,“不能光明正大送她出门”这些话。 原本以为自己能全然不在乎这些的宋颜,心中却没来由的冒出了一丝不甘。 姨娘虽然是妾室,可一向在相府颇受尊重,这让她也对正妻,妾室的区别,看的没有那么重。 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得到世子的爱便可以…… 可如今自己得偿所愿,却看着在这样的场合,姨娘连送自己的女儿出嫁都做不到…… 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豁达。 或许…… 是因为长姐回来了吧…… 她一辈子活在处处不如她的自卑中,难道今后……她的儿女,也要屈居于长姐所出的子女之后。 步她的后尘吗? …… 宋景背着宋颜出门后,迎亲队伍便一路平稳的到了怀王府。 云峥此时也出了门,从轿中牵出了宋颜,并附耳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今日不能亲自去迎她的原因。 原来,是怀王不许。 宋颜挣扎了一路的心,终究还是得到了一丝安慰。 怀王不满她以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威胁,出了这个生米煮成熟饭主意,让世子落人口实,心中不满,也是有的。 他是世子的生身父亲,世子也没有办法。 好在宋颜终究是侧妃,不是一顶轿子抬进来就算的妾室,怀王府今日的喜事办的还算体面。 宋颜被云峥牵引着行了完整的礼仪后,便被送入了新房。 宋颜心中的忐忑也被终于嫁给心悦之人的喜悦所取代…… 不论如何,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便是头破血流,她也得继续走下去…… …… 只是宋颜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怀王府的宾客酒过三巡,渐渐散去后,却依旧没等来云峥。 反而是另外一道身影走入了她的房间。 “世子妃!”屋中顿时响起一阵井井有条的请安声。 听到这个声音,宋颜交叠在身前的双手微微动了动,而后,她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喜的站起身来。 “长姐……是你吗?” 江晚乔却没有出声,只眼中带着一丝审视的打量了眼前虽然没有揭下盖头,却身姿窈窕的女子一眼,朝身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丫头立即出声“提醒”道。 “侧妃,我家主子是世子妃,即便您也出自相府,可尊卑有别,按理,您应该先同世子妃行礼才是。” 第203章 独守空房 宋颜有些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话。 虽然她知道长姐失去了记忆,可…… 带着一丝疑惑,宋颜恭谨的微微屈膝,朝声音来源的方向行了一个礼。 “见过世子妃。” 只是江晚乔却依旧没有出声,而是她身旁的丫头继续出声道。 “侧妃带着盖头行礼,似乎于礼不和。” 宋颜蹲下的身子不由顿了顿,立即带着几分“不安”的道。 “大姐姐……并非妹妹不懂规矩,只是这盖头按照仪程,得由世子来掀……” 江晚乔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才才终于响了起来。 “妹妹有所不知,夫君今日喝多了酒,怕唐突了妹妹,已经在我房里歇下了,这盖头……夫君恐怕无法来替妹妹揭开。” “我也是怕妹妹等急了,这才特意过来告知于你。” 宋颜闻言,一颗心顿时忍不住朝下坠。 世子没有亲自迎亲便罢了…… 可今日,是她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的新婚之夜…… 世子。 竟然不来么? 只是还不等她消化这丝情绪,便感觉前方有人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而后,一双精致的绣鞋便停在了她目光所能看见的地方。 她头上的盖头也随之被扯了下来。 再然后,一张美的张扬的脸,也出现在了她眼前。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一张脸,却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魇之中。 她看着她朝她露出一个同从前一样明媚的笑容。 “我是三妹妹的嫡姐,也是夫君明媒正娶的正妻。” “由我替夫君揭下盖头,妹妹应当不介意吧。” 听到“嫡姐”与“正妻”这样的字,宋颜袖中的手,不由再次微微握紧,她努力让自己平息再次看见这张脸的汹涌情绪,垂下眼睑,乖顺的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4节 “颜儿不敢,多谢长姐亲来告知。” “既然世子喝多了酒,便有劳长姐照顾了……我……” 江晚乔却忽然打断了宋颜的话。 “妹妹说笑了,世子是我的夫君,谈何有劳?” “不过我昨日听说妹妹是在宁远侯府迷了路,“意外”碰上中了药的夫君,这才“意外”发生了那样的事,当真是……凑巧的紧。” “可妹妹如今既然进了门,有一句话,我必须得提醒你一句。” “如今妹妹嫁入了怀王府,日后出门……可得小心着点才是,勿要四处走动,以免再失了礼,丢了怀王府与夫君的脸面。” 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 宋颜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长姐”,已然同从前……截然不同。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心虚。 长姐忽然这般…… 莫非是她并没有失忆,而是知道了一些什么……故意针对于她? 可转念一想,宋颜又觉得不可能,若是她没有失忆,世子又怎会放心将她带回来? 难道人失去记忆后…… 性情也会变吗? 宋颜想着,不由将头垂的更低了些,温顺的道。 “长姐教训的是,妹妹一定谨记长姐教诲!” 江晚乔见状,这才满意的将视线自宋颜身上移开,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如此便好,妹妹今日折腾了一日,应当是累了,我便不打扰妹妹安寝了。” “杏儿,我们走。” 名为杏儿的婢女,这才扶着江晚乔步出了新房。 房中剩下的丫鬟见状不露声色的对视了一眼,也都退了下去,只说会守在门外,侧妃有什么事,唤她们便是。 房门关闭后,银霜才走过去扶着宋颜坐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道。 “小姐……大小姐怎么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 从前的大小姐虽然在外盛气凌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时候也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可她在府中的时候,却向来不拘小节的。 还有,大小姐出阁前不是成日往外跑,就是在相爷书房陪着说话,或者在自己房中钻研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对于内宅的事从不插手。 所以,即便闻姨娘不是大小姐的生母,相府的内宅却从来都是平静和睦的。 因为大小姐似乎从未将心思放在内院之中。 可大小姐方才……明显是想当着怀王府下人的面,给自家小姐下马威…… 还暗指自家小姐是故意攀附世子…… 这,根本不像大小姐的行事作风。 反而……像是寻常内宅妇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妻妾之争…… 宋颜随着银霜动作重新在喜床上落座后,也有一瞬的愣神。 今日这样的情况,的确是连她没有预料到的。 但孤身一人坐在这满屋的红烛的喜房许久后,她的心却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那日的事本就有几分“凑巧”,长姐如今失去了记忆,有些合理的怀疑也不足为奇。” “而且,她的性子若真是变了……其实……也不错……” 银霜听宋颜如此说,心中不解,不由压低了声音。 “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颜却没再说话。 从前的大姐姐虽然对她不错,甚至……在外听到人旁人议论她的时候,她尚能一笑置之,毫不在意。 反而因为知道她“胆小”,“心思敏感”,若是听到别人编排她,会寻个由头替她教训回去。 可那样的她,却愈发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以及…… 自卑。 因为她暗自比较的人,从未将她看在眼中。 她也害怕,害怕世子会看到她的与众不同,会为她心动。 怕自己……会再次输给她。 可如今…… 她终于能看见她,并且……将她当做对手了,不是吗? 如此,她也能堂堂正正的与她比上一次。 不知是为了自我安慰还是当真如此想,宋颜瞧着那燃烧的红烛,渐渐失了神…… 第204章 打听 江晚乔出了宋颜的新房后,却轻轻舒了一口气。 夫君是男子,又一向品行高洁,昨日并未将话说透。 可她在宁远侯府当了三年的侯府主母,对于这内宅女子的手段也是略知一二的。 这上京想嫁入怀王府的女子何其多,难保……她不是有心的。 所以,即便她不擅长做这些事,但如今她身为世子妃,也必须得敲打一下这位宋三小姐才行。 而且……她从前就是太过软弱,一味只知退让,才让侯府,让裴清言,将她作践到那般地步。 如今好不容易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绝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 如此想着,江晚乔停下脚步,看向身旁的侍女。 “我昨日让你打听的事,可都打听清楚了?” 一旁的侍女杏儿立即出声道。 “是,世子妃!” “宁远侯府那日的事情闹得不小,奴婢稍加打听便问出了个大概。” “听说是宁远侯几年前丢了粮饷并非敌军突袭,而是裴侯爷判断失误,被山匪虚张声势所骗,弃粮而逃,并在那之后杀了不少士兵灭口,造成敌袭假像,欺瞒圣上。” “而算计世子的那位裴二小姐本就因为宁远侯犯下的罪被判了流放,身旁的丫头又对于她对世子下药的事供认不讳,如今她在上京可以说是臭名远扬。” “奴婢还听说,摄政王此次彻查侯府之事,是为了昨日替世子妃诊治的那位江姑娘出一口气。” “因为那位江姑娘原是宁远侯府的长媳,却因为裴家那位大少爷负心薄情而投缳自尽……好在她侥幸活过来后便幡然醒悟,决心和离出府,并得到了摄政王的亲睐,这才有了侯府及笄礼上,摄政王带人上门查抄侯府之事……” 杏儿是这次同江晚乔一同被山匪抓走的女子之一。 因着同样是个无依无靠的,与江晚乔又有几分共患难的交情,江晚乔便央着云峥将她带在身边,让她跟着入了怀王府,贴身侍候。 可杏儿也知道,这怀王府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地方,是以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唯恐自己做的不够好,被人赶出府去,再过那种无依无靠的生活,因此,对于江晚乔的吩咐,她都是竭尽所能的完成的。 加之她长在市井,这些年为了讨生活,可以说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极为机灵,是以不过一日,便将这些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 而江晚乔虽然昨日便从云峥口中得知了侯府败落的事,可此事再次从杏儿口中证实,并得知细节后。 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整整三年,她对侯府那些人掏心掏肺,却只换来他们的狼心狗肺,最后还饮恨而终,她心中如何能不恨。 这次回来,她自然也有过报仇的念头。 她只是没想到。 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女子,早已依靠摄政王,替她报了仇。 而自己却阴差阳错,躲过了这一劫。 如此想着,江晚乔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哦?那位江姑娘是和离之身,竟然还能得到摄政王的亲睐,倒当真是不容易,可是……有何特别之处?” “她的医术,又是否当真有那般好?” 杏儿闻言继续应声道。 “不错,奴婢按照世子妃的吩咐,也仔细打听了这位江姑娘,她的医术的确是十分出众的,甚至……不逊于宫中太医。” “她之所以能接近摄政王,也正是依靠着这身高超的医术,如今,她不仅靠着摄政王,让江家在上京站稳了脚,还让摄政王应允了江家人可以以商贾之身入仕……” “不只如此,她还每月一日免费替京中百姓看诊,专治重症,且不论身份高低,都一视同仁,在上京百姓心中颇有美名。” “两个月前,她还制了一种叫做成药的东西,开了两间名为“明心堂”的药铺,不过一个多月,城中百姓便几乎人尽皆知,听说如今江家近日又在城东买了两家铺子,马上便又要开张了……” 杏儿说着想了想,又道。 “只是奴婢今日听府中下人说,这位江姑娘与世子……似乎有些过节,极为不睦……若世子妃想寻她医治身上的疤痕,最好还是同世子商议一番为好……” 江晚乔听着杏儿的回话,却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昨日,或许是她想多了。 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人,未必是真正的宋晚。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5节 毕竟这满上京的百姓都知道,那位宋家大小姐可是个只知嚣张跋扈,无所事事的草包。 如何能有这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 何况她同世子情比金坚,这几个月却为何不同世子相认?反而眼睁睁的看着宋相与怀王府交恶……还同另一个男子纠缠不清,与世子为敌。 再有,以她宋家嫡女的身份,既然已经攀上摄政王,又如何会放下脸面,抛头露面,替平民百姓医治。 昨日她见到自己的时候,瞧着也是低眉顺眼,笑意盈盈,姿态恭谨有礼的模样,没有丝毫被她抢走身份的不忿,更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这,不该是她所知的那个宋家大小姐,该有的作为。 只是,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为了心安……她得寻个机会,见她一面才最稳妥。 而想着许久没有见到的父亲母亲,江晚乔的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当初她投缳自尽,最对不起的,便是生身父母。 她甚至不敢想,若是她们刚入京就听闻她的死讯,该有多难过。 还好。 有人代替她活了下来。 才让他们不至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 她若能替她尽孝,还能给江家带来好的前程。 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也会尽力调和她与世子之间的矛盾…… 借这个身份,帮江家在上京安身立命的。 如此想着,江晚乔暂时收敛了情绪看向杏儿。 “我知道了,你去厨房看看世子的醒酒汤熬好了没有。” “另外让人备水,我亲自侍候世子沐浴。” 杏儿忙学着怀王府丫头的模样,垂首应是。 …… 第205章 梦魇 日升月落。 宋颜在怀王府独守空闺一夜时,宋晚也在又一夜的辗转反侧中起了身,呆呆的坐在铜镜前,任由红袖替她梳妆。 红袖看着镜中的小姐,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小姐自从前日从怀王府回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而就在此时,绿箩却一脸喜色的自屋外走了进来。 “小姐,您昨日递过去相府的帖子有回音了。” 听到这句,宋晚才从那失神的模样回过神来。 自从自君九宸口中听到她们之间的过往后,这两个晚上,她便睡的极不安稳,梦魇不断。 然后也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梦中出现的,也全是他。 比如,当初在摄政王府的听雨亭看恍惚到的那个背影,转过了身来。 却并不是父亲,而是变成了君九宸的脸。 那个她记不清的,因着带她偷跑出去,陪着她一起受罚的人,也变成了他。 然后…… 她又瞧见了君九宸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眼睛。 瞧见他带着黑甲卫闯入了相府,亲手……杀了父亲,然后……将她囚禁起来…… 这样荒唐却莫名真实的梦,让她心中焦躁难安。 既担心这是不是什么不好的预兆,父亲回京的路上会出什么事。 又担心等到朝局稳定后……君九宸与父亲,终究会因为误会走向分裂,将梦中的一切变为现实。 如此想着,宋晚自绿箩手中接过信笺,快速扫过。 而后才朝她嘱咐道。 “你去祥云楼安排一下,将二楼的雅间包下来。” “我要在那里会客。” 绿萝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忽然急着见相府的老管家,但小姐的不对劲她也察觉到了,如今她愿意走出门去,自然是好的,便立即应声道。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绿萝离开后,宋晚便让红裳替自己好生上了妆,将眼下的乌青遮掩。 又打起精神同江正,柳氏用了早膳后,才准备出门。 只是柳氏却忽然唤住了她,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同她说。 若是遇上什么事,一定要同她与江正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宋晚知道柳氏心细,这是看出了自己有心事,心中不由有一丝动容。 她没有母亲,闻姨娘虽然待她亲近,却终究带着几分生疏的恭谨,但这些日子,柳氏却让她真正感受到了母亲的关爱。 可想到怀王府的那个可能是江晚乔本尊的宋晚,她的心又慢慢沉了下去。 这便是……祸不单行吧…… 宋晚想着只朝柳氏点了点头。 “母亲放心,女儿知道的。” 而后,便带着绿箩与红裳出了门。 柳氏看着宋晚离开的背影,只悄悄叹了一口气。 江正这个时候背着手走了过来。 “夫人,乔乔可有说发生了何事?” 柳氏只摇了摇头。 “未曾,这孩子许是在上京的这三年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如今有心事也不愿同我们说了。” “不过我瞧着十有八九同那摄政王脱不了干系……” “虽然乔乔总说外面的流言当不得真,可那摄政王生的那副容貌,又位高权重,还对乔乔如此格外关照……就怕……乔乔当真对他动了真心……” 她看的清楚,前天晚上送乔乔回来的人,是摄政王,也是自那之后,女儿便一反常态的沉默,还在府中待了一整日不出门。 江正对柳氏的担心深以为然。 虽然那位摄政王替女儿救出陈泰,还亲自到场替明心堂题字,也算得上用心。 可是…… 那样身份的人物,于自家女儿来说,终究不是良配。 有宁远侯府这个例子在先,她们对于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是真的怕了。 这摄政王府,可是比侯府还要显贵百倍,女儿一旦进了摄政王府,就怕她们这娘家人,是一丝力气都使不上。 “无论如何,待乔乔回来,我们还是得趁机提点她一二才行……” 江正说着顿了顿,又道。 “不过……若是她当真也有那份心,我们也得提前做好准备。” 柳氏闻言倒是难得带着几分诧异的看了自家一向谨慎的夫君一眼。 “夫君的意思是?” 江正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如今成药铺的生意已然稳定了下来,新店也即将开业,虽然只有一两个月,但这明心堂的利润,却比我们从前做纯药材买卖时还要高上两成。” “所以,我想将江家在江南所有的生意全部收笼,一心经营明心堂,以上京为中心,向临近的城池扩张。” “既然一个小小的“江南首富”帮不上乔乔,我们便做“天齐首富”,甚至,成为皇商!如此……摄政王总有再次用的上我们的地方。” “而且,江南的那些生意收笼完后,舟儿也能抽身上京来,待他入京,家中的生意便不要再让他插手了,我们给他请一个好的夫子,让他一心考科举!” “江南那些三代以内的子侄辈有愿意科举入仕的,也让他们同舟儿一起入京。” 柳氏听着江正的话,不由掩唇一笑。 “算你还有几分当父亲的样子,我柳月如……没有看错人。” 虽然这原本就是他们的计划,却是想一步一步慢慢来,稳扎稳打的。 可若乔乔真对摄政王有意,却不能徐徐图之了。 因为他们的错误决定,乔乔吃了三年的苦。 如今乔乔长大了,心性也比从前成熟了不少,许多事也有了自己的主意,若她当真也心仪摄政王,他们又阻止不了…… 那便只有给她最大的支持…… 她们就只有舟儿和乔乔两个孩子。 为了他们两人能过的好,她们做父母的,又有什么不能豁出去的。 何况这几个月来乔乔的为人处事他们看在眼中,他们愿意相信她如今看人的眼光…… 江正听着夫人夸赞自己,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要做成这些,还少不得夫人多方周全。”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6节 …… 第206章 见福伯 江正与柳氏说话间,宋晚已然来到了祥云茶楼,并在二楼雅间入座。 因着绿箩已经提前打点过,二楼今日除了宋晚没有其他宾客。 宋晚朝下看去,便见一楼已然如寻常一般坐满了百姓,唱腔声,鼓乐声,连同着叫好声,不间歇的自楼下传了上来。 而没让宋晚等上多久,福伯便被绿箩领了上来。 宋晚这次却没有起身与他客套,只让两个丫头守在二楼入口的位置,不许任何人靠近后,朝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落落大方的道。 “福伯,坐。” 听到这声熟稔无比的福伯,福伯稍稍愣了愣。 敏锐的感觉到这位江姑娘…… 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从前几次见他的时候,她虽然也是不卑不亢,可仍旧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 可今日…… 福伯想着,带着几分迟疑的坐了下来,看了一眼楼下正唱着的戏,若有所思的道。 “江姑娘这些日子大把的银子砸下去,替相爷在上京造势,我先替相爷谢过了。” “待相爷回来,我一定将江姑娘的用心告知相爷,相爷必会感念江姑娘这几番雪中送炭的情谊。” 对于福伯能猜出这些事是她所为,宋晚并未有过多的惊讶。 只是若是换做几日前福伯同她说起此事,她也只会继续打着替君九宸做事的名义。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福伯客气了,我为相爷做这些,并非施恩望报,而是……出于本心?” “所以,无论相爷知不知道,我都会做。” “本心?”福伯似是回味了这两个字一番。“不知江姑娘这本心二字,所指为何?” 宋晚却并未直接回答福伯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 “我记得小的时候,家中有一位长辈曾同我讲过一些故事……福伯可愿一闻?” “江姑娘请说。” 宋晚闻言,侧头定定的看着福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卧冰求鲤,哭竹生笋……子路负米……” 而听到这几个词,福伯眉心不自觉的一跳。 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江姑娘说的这位长辈想必是江老爷吧,看来江老爷对于这“孝”之一道,教导的极为用心……” 宋晚却摇了摇头。 “不,我说的这个人,并非我父亲,而是一位自我父亲微末之时便陪伴我父亲的长辈。” “他原本是江湖人士,只因二十年前落魄时,我父亲对他的一饭之恩,并替他安葬了发妻,他便隐去姓名,死心塌地的跟随了我父亲整整二十年。”陪着 “他于我父亲而言,是主仆,是知己,亦是亲人……” 宋晚说着顿了顿,嘴角依旧带着好看的笑意,眼中却不自觉的渐渐氤氲起一丝水雾。 “福伯……可认识他?” 语落,宋晚便看见面前的福伯的眼眸颤了颤。 只是片刻后,他却只是继续看着她,语调平稳又带着几分戒备的道。 “江小姐说笑了,我与江老爷尚不相熟,又如何会认得这样一个人。” 宋晚知道,虽然福伯与父亲的过往,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仅凭这一点,却并不足以取信于他,却并不着急。 只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继续自顾自的道。 “福伯可还记得几个月前,我第一次进入相府时,相府收到的那封来历不明的信?” “自然记得。” “那我若是说,那封信……是我亲手所写,福伯可愿相信?”宋晚说着,忽然执起了桌案上早就准备好的笔。 用两种不同的笔迹,将那封信的内容重新写了一次。 推到福伯身前,继续道。 “春去花还在,夏来月重明……” “只是……这月亮虽然只有一个,却也有阴晴圆缺,每日都不相同。” “不知若有一天,这天上出现了两轮月亮,我们……又该如何分辨真假?” 而瞧着眼前笔迹完全不同的两句诗,以及这番话,福伯终是失去了方才的镇定。 这其中一个字迹,的确是相府收到的那封信上的字迹。 而另外一个…… 则是大小姐的。 他仔细的盯着眼前的女子,握住杯盏的手,微微泛白。 “江姑娘如此说,莫非……江姑娘有办法?” 宋晚闻言,再没有任何迟疑的自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件,递到福伯的手上。 “福伯可曾听说过……借尸还魂?” 福伯闻言,心头猛然一动,快速的伸手接过宋晚递过来的信件,眼睛快速的在那信笺上一扫而过,而后,他眼眸中的震颤便再也掩藏不住。 只因那上面所写的虽然只有几条,却全是相爷探查的京中官员的私密。 这是只有真正的大小姐才知道的…… 宋晚的声音继续不断的在福伯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在耒阳跌下悬崖后,睁开眼睛,便成了宁远侯府投缳自尽的长媳,江晚乔,并代替她,活了下来。” “而若我没有猜错,如今怀王府的那个,才是真正的江晚乔。” 看着眼前这张与大小姐全然不同的脸,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讲述,福伯心中却是千回百转。 虽然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偏偏……她是君九宸的人。 以君九宸对大小姐的了解,以及如今的本事,他要查到这些事,也并非全然不可能。 而他如今… 可是对相府有恨的。 大小姐刚失去记忆,这位江小姐便忽然冒出来……就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他不得不留几分心眼。 如此想着,福伯终是再次慢慢平静了下来,快速将手中的信笺收回袖中。 “江小姐今日唤老奴来,又忽然坦白身份,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件事太过诡异,在弄清真相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不过眼前这位江小姐选择在这个时候将真相告诉他,定然是事出有因的,他想先听听,她想做什么。 第207章 真相初露端倪 见福伯虽然仍旧唤她江小姐,自称却由“我”,变成了“老奴”,宋晚心中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福伯一向谨慎,仅凭这一面之词就让他全然相信并不容易。 可是,没关系。 只要他心中生疑,对她来说,便已经够了。 宋晚想着看向福伯认真的道。 “不错,我今日请福伯前来,的确有两件事……” “第一,在父亲回来前,请福伯对怀王府的那位宋大小姐抱有戒备,切勿让怀王府有心算无心,探知了父亲手中的秘密。” 宋晚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继续道。 “不光是宋晚,还有宋颜。” 福伯闻言只深深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干脆的应了一声。 “好。” 既然大小姐的身份有疑,他自然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至于三小姐,此次与云世子的事,他也觉出了一些不对。 只是他虽然得相爷信任,却终究是个下人,表达出自己态度,不帮着闻姨娘筹办三小姐的婚事,已然失了本分了,其他的,他做不了。 宋晚见福伯应下,这才继续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7节 “第二件事,是关于摄政王的。” “那日从怀王府离开后,我曾听摄政王亲口所言,他与我曾有过一段情……可我对于此事却一无所知,敢问福伯……” “我……是否丢失过一段记忆?” 福伯看着宋晚眼中的神色,依旧是没有过多的迟疑便回了话。 “不错。” 得到肯定的答复,宋晚不由捏了捏掌心。 “那父亲……为何要让你们将此事瞒下?” 虽然她十分相信父亲的为人,但因着这件事……她心中却仍旧忍不住的有一丝担忧。 因为能让所有人都对此事闭口不言的人,只有父亲。 而君九宸对于当年之事那般言之凿凿……她害怕是父亲因为太过爱她,当真做了一些违背本心的事。 提起此事,福伯的眉间也不由自主的微微蹙了起来,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后,才道。 “因为大小姐当年对他……可谓用情至深……可相爷将他逐出相府后不久,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大小姐得知此事后伤心欲绝,整个人如同失了魂一般,不吃不喝的将自己关在房中,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还不知为何,恰好在相爷有事带着宋七宋九出门的一个晚上,背着相爷独自跑到当初捡到君九宸的那个破庙中……” “也是那一夜,大小姐遭遇了歹人,从山上滚落,头部受到撞击,待醒来后……大小姐便将他忘了……” “相爷想着他人既然已经死了,唯恐大小姐再因他而一蹶不振,便索性将错就错……嘱咐府中所有人,任何人不许再提起他的名字……” 听着福伯口中的“用情至深”几个字,宋晚心头忽然浮现出一抹莫名的酸楚。 只是还不待这丝酸楚蔓延太久,宋晚便心中一个激灵,急急的看向福伯。 “福伯说的我出事的那日,可是……我被云峥所救的那一日?” 福伯闻言似乎也顿了顿,而后才沉默的点了点头。 宋晚只觉着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凑巧…… 奈何她已经没有关于那日的记忆,此刻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得继续询问道。 “可若只是如此,摄政王又为何说我欺骗了她,还说父亲对他下了杀手,并对他用尽极刑,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只是这个问题,福伯也无法给出答案。 “此事我也不知,毕竟相爷原本对于大小姐与他之间的事,是默认的,否则,相爷也不会继续任由他作为“宋十”贴身保护大小姐。” “而相爷所以变卦,是因为相爷忽然发现他身后还有一群神秘的江湖人士……并……筹谋着做一件极为危险的事……” “相爷担心他会牵连大小姐……这才将他赶出府去,让他先将这些事情都了结清楚……” 至于那件事是什么,在确认眼前女子的身份之前,福伯自然是不能说的。 只顿了顿后,继续道。 “事实也证明,相爷的顾虑没有错,他后来,的确也是死在了那件事情上!” “只是……我分明记得他当初离开相府的时候,对相爷并未心存怨恨,反而向相爷承诺,一定会尽快将事情解决,回来求娶大小姐。” “只不知他如今为何会忽然将一切的过错都归咎在相爷的身上……” “至于他说的大小姐骗了他,我原也只是以为他是因为大小姐改嫁云峥之事,便在他入相府那日同他解释清楚,大小姐是因为失去记忆才改嫁他人。” “可是听江姑娘方才的口气,他似乎仍对此事耿耿于怀,这件事……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是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我十分确认,相爷从不曾对她下过杀手!大小姐对他,也从来都是一片真心!” 得到这个答复,宋晚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要这件事不是相府做的,便好。 而既然这件事不是相府所为,那便是有人借着相府的名义从中作梗。 既然如此,那便查! 而第一个该查的,便是出现的时机那般恰好的云峥。 以及…… 曾偷偷见过怀王的宋颜。 想到或许连一开始与云峥的相识都可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宋晚不由心中发寒…… 她沉默了许久,将心中纷乱的情绪整理好后,才重新看向福伯。 “我明白了。” “不过福伯方才说,君九宸……是我捡回来的?” “福伯可否将我与他之间的过往告知于我,如此,我也好心中有个底。” 福伯这时也整理了一下因为着急替相爷和大小姐分辩而有些激动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 “好。” 第208章 宋晚与宋十的过往 伴随着这个“好”字,福伯沉稳的声音持续不断的传入了宋晚的耳中。 “他的确是大小姐捡回来的,那时候,大小姐刚自陆神医手中习得医术,正是兴趣正浓时,遇到受伤之人,自然忍不住出手……” “何况……他生的的确好看……” “虽然大小姐将他救回来的时候,他浑身带伤,还似乎为了隐藏身份,脸上脏兮兮的,可事实却证明,大小姐的眼光从未出错。” “也正是因此,大小姐才在他身上的伤痊愈之后……胡搅蛮缠……非要让他留下来“报恩”,当她三年的暗卫。” “那时我们瞧着君九宸沉默寡言,并不是好相与的性子,以为他不会答应,谁知……他竟当真应了下来。” “相爷也因此心中生疑,私下见过他,唯恐他是故意接近相府,另有所图,他却十分也坦诚,只说自己留下,一来,的确是不想欠任何人的人情,二来,刚好可以掩藏身份,躲避仇家。” “那时大小姐那时年纪尚幼,却性子跳脱,时常背着相爷跑出相府,还不喜欢宋七宋九跟着,相爷想着相府在京中树敌颇多,担心总有顾不到的地方,便也由着大小姐的性子……让他留了下来,只让宋七宋九对他格外留心。” “于是,他便成了相府的暗卫宋十。” 福伯说着似乎也沉浸进了那段过往之中。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大小姐不过是一时兴起,过不久便会让他离开……毕竟他那性子的确过于冷淡,谁知他这一待,便是两年。” “虽然他性情依旧冷淡,除了大小姐,几乎不同府中任何人说话,除了宋七宋九不服气,偶尔找他切磋武功,他也几乎也从不在人前露面,却也因为他从未有过任何图谋不轨的举动,相爷逐渐对他放下了戒备。” “谁知……两年后,大小姐……竟然情窦初开,瞧上了他……” 福伯说着,忽然抬眼偷偷瞧了宋晚一眼,才继续道。 “可他……似乎对于大小姐的心意无动于衷……大小姐却毫不在意,愈挫愈勇……还因此打着相爷的名义,召了上京有名的几位行首上门,说要学习学习……本事……” “闹的京中的人都以为相爷转了性,纷纷送了美人上门,要给相爷做妾……闻姨娘更是因此担惊受怕了好一阵。” 说到这里,福伯嘴角带上了几分慈祥的笑意,似乎有些怀念那些时光。 “相爷也是因此才得知了大小姐的心意……” “虽然相爷依旧因为君九宸的来路不明心中担忧,但这天下父母终究是拗不过子女的。” “大小姐那时一片赤诚,还言之凿凿的同相爷说非他不嫁……相爷知晓小姐的性子,若是他阻拦,怕是愈发执拗,终究还是默许了大小姐的行为。” “后来,相爷私下同老奴说,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以当时相府的情况,大小姐嫁高嫁低他都不放心,君九宸却同他说过……他没有家,相爷想着……若大小姐能“得逞”,那招他入赘,小姐能一直留在相爷身边,君九宸又能时刻护着大小姐,其实也不错……” “相爷还说君九宸这样的性子,若是当真对一个人上了心,反而比旁人更长情……” “再然后……便又过了半年,大小姐与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直到大小姐将要及笄的那一年,三年期满,他却没有离开……” “只身上多了一个大小姐亲手所绣的荷包,大小姐的头上,也出现了一枝手工雕刻的桃花簪……” 福伯的声音到这里,便慢慢停了下来,只是听着福伯说起这段过往,宋晚面上却忍不住微微发烫。 她这两日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会不会是做为暗卫的君九宸被她这位“聪明美丽”的大小姐吸引,然后…… 偷偷心悦于她,最终情难自己,表露心意,在多番英雄救美后,打动了她…… 却没想到,这段感情,竟全是自己厚着脸皮“强求”来的…… 不过。 这倒的确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 想着福伯口中说的……自己还找行首学习什么“本事”,并可能当真将那些手段用在过君九宸的身上。 宋晚的面上愈发烫了起来,抬手便将桌上茶盏内的茶一饮而尽,却因为喝的过于着急呛了一下,急急的咳嗽了几声。 宋晚心中窘迫,却强装镇定的看向福伯,若无其事的道。 “多谢福伯愿意将一切坦诚告知,福伯放心,父亲已经启程回京,待他回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说服摄政王同他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将一切误会说开。” 福伯看着宋晚这一番像极了大小姐的举动,又听着她一口一个“我”和“父亲”。 她说的那样顺口,仿佛本该如此。 而更奇怪的是,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唤出这样的称呼,他竟觉得毫无违和感,心中对于眼前女子不由愈发信任了几分。 也因为如此,他的神情也带上了几分复杂,他看着宋晚,似乎是迟疑了片刻,才开口道。 “若是能如此,自然最好,可是……君九宸此人,五年前便是个有些偏执的性子,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如今看着,这份偏执似乎有增无减。” “还请小姐自己多加小心……在相爷回来,解开误会之前,保护好自己……” 过去了五年,他也无法确定如今的君九宸对小姐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 小姐现在与他走的那般近,若被他发现了小姐的身份…… 就怕小姐有危险。 宋晚听着福伯的话,知道他这是在为她担忧。 只是她却无法告诉福伯,自己早已在君九宸的试探下,露出了无数的马脚…… 只为了不让他担心,出声应了一声“好”。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8节 第209章 宋相遇难 见过福伯之后,宋晚便一直有些挣扎,不知道眼下的情况自己究竟该不该先同君九宸坦白自己的身份。 从前她不知道便也算了,可如今他已然告诉了她,若她仍不坦白,那便是有意欺瞒于他…… 但是……想到那个梦境,以及君九宸说的那句宁愿从来没有认识过她,她心中又有些犹豫。 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显然更适合从中调和他与相府间的误会。 可就在宋晚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消息却忽然传了过来。 宋相在离上京三百里的一处山林遇袭,如今不知去向。 听到福伯让人传过来的消息时,宋晚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拿上药箱便随着相府的下人出了门。 待进入相府,见到床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宋九时,宋晚的瞳孔不由快速的收缩了一瞬。 宋九与宋七一向是贴身保护父亲的,可以说是父亲身边最后一道防线…… 若连他都伤成了这般模样…… 那父亲…… 宋晚想着,眼眶不由一热,只是因着房中还有闻姨娘在,她不得不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极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后,朝宋九走了过去。 待替宋九把过脉,又查看过他身上的伤后,宋晚的一颗心便悬了起来,因为此时宋九已然因为失血过多,脉搏十分微弱,身上还有两处伤口流血未止。 宋晚立即站起来,朝闻姨娘与福伯道。 “请管家与闻姨娘令人先将他身上的衣裳褪去,另外……准备热水、炭火、针线。” 听到宋晚的话,闻姨娘立即有些慌张的亲自带下人下去准备了。 今日一早,她看着宋九满身是血的将自己绑在马上,出现在相府门前,说出相爷遇险,下落不明的消息便昏迷过去后,心中便早已经乱成一团。 奈何颜儿已经出阁,景儿又正在参加秋闱,她便如同失了主心骨一样,整个人都没了主意。 虽然相爷是碍于老夫人要给相府留个男嗣,大小姐又尚且年幼需要人照顾才纳她进门,自从她生下这对双生子后便几乎没有再碰她。 可这么多年,面对这样一个明明权倾朝野,却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还出色,有担当,给了她足够体面与尊重的人,她又如何能不生出感情。 在她心里,相爷同颜儿、景儿,一样重要。 …… 宋晚在相府这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 因着正是盛夏,待将宋九身上的伤口全部处理完毕,又施针替他护住心脉后,宋晚身上已然出了一身的细汗。 不仅垂落的发丝贴在了鬓角,那夏日有些单薄的外衫,也有些黏在了身上。 云峥带着宋颜、江晚乔来到相府见到宋晚的时候,宋晚便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只是再次看见宋晚这张脸,江晚乔显然比上次镇定了许多。 待宋晚站起身的时候,宋颜率先上前询问。 “江姑娘,他如何了?” 眼中,倒是有一丝真切的焦灼。 宋晚不动声色的看了宋颜与她身后的两人一眼。 “宋三小姐放心,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若是今晚不发热,应当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人何时能醒来,我也说不准。” 宋颜听着宋晚的话,面上越发着急了起来。 “世子,连宋九都伤成了这副模样,我父亲的情况定然更加不乐观,还请世子请命带羽林卫出京,搜救我父亲!” 云峥面上的神情却让人看不分明。 他也是刚刚知道,宋易这次出事…… 是父亲的手笔…… 宋颜见云峥不说话,眼中似乎有些失望,正欲再言,江晚乔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夫君,我知道中秋国宴将至,羽林卫肩负着维护上京治安的责任,可是……那毕竟是我父亲……” “虽然我如今失去了记忆,可也知道生养之恩大于天……如今……也只有你能帮父亲了……”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对宋相也并无多少感情,可是她却知道,那位宋相虽然有奸相之名,却对宋大小姐称的上溺爱二字。 如今她顶着宋家大小姐的名头,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而听到江晚乔的话,云峥在看了她一眼后,终究是点了点头。 “好,虽然此时不宜动用羽林卫,但怀王府有自己的府兵,身手并不比羽林卫差,我们便再等一日,看宋九今日能否醒来。” “若他有宋相的消息,我这就向陛下告假,亲自带人去寻,若是没有……我们便去景阳县四处探访,总能寻得你父亲的踪迹的。” 宋颜自然也看出了云峥是在听见长姐的话后才下定了决心去救父亲。 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 自她过门后,世子虽然也来了她房中一次,并告诉她他之所以如此对长姐,是因着对长姐心中的愧疚。 毕竟长姐因为了他那一箭,寿数不会超过十年,让她不要多想。 可看着他在府中待长姐的百般呵护,和对她的冷落,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仍是忍不住难过。 闻姨娘此时却没有注意到宋颜的异样,只是听到云峥的话后,如同终于寻到主心骨一般,眼含热泪的上前。 “好,好,还好有姑爷在……相爷的安危,便拜托你了。” 宋晚不动声色的听着屋中众人的对话,心中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父亲忽然出事,真相尚未查明,未必与怀王府没有关系……此时让云峥出城去寻父亲…… 未必是好事…… 宋晚想着,也不再看几人,而是转身走到福伯身旁。 “徐管家,为求稳妥,可否替我收拾出一间厢房出来,我今夜得留下来,观察伤者的情况。” 她必须得留下来,第一时间知道父亲的下落,才能最快的做应对之策。 福伯此时似乎也同宋晚想到了一处,同宋晚对视一眼后,点了头。 “如此自然最好,有劳江姑娘了!我这就让人先带姑娘下去梳洗一番。” 第210章 江晚乔的试探 宋晚在相府梳洗完毕后,闻姨娘便派人请她过去一同用晚膳。 宋晚此时却并没有心思应付她们,便只推说自己中了些暑气,想在屋中歇息一下。 闻姨娘倒是没有强求,只让人做了些清淡的吃食送到宋晚房中。 可让宋晚没想到的是,她刚用过晚膳不久,准备再去看看宋九的时候,江晚乔忽然来了。 “见过世子妃。” 宋晚不动声色的朝她福了福。 江晚乔见她的态度同上次一样恭敬有礼,并无任何异常,心中却仍有些疑惑,便带着几分试探的道。 “江姑娘请起。” “方才晚间的时候,我听姨娘说江姑娘不仅治好了我祖母的眼疾,江家还拿出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助我父亲安置漠北军。“ “如今江姑娘又为了尽快治好宋九,寻得我父亲的下落劳心劳力……” “江姑娘对相府的这番恩情,说是相府的贵客也不为过,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宋晚自然听出了她这话中试探的意味,想着眼前的女子怕是同她一样,对她的身份有了猜想。 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也该如此。 可是她想的很清楚,以她如今对云峥的态度来看,眼下同她摊牌,有害无益。 便只依旧恭谨的低下头,回话。 “世子妃言重了,这都是医者本分而已,至于那一百万两,也是为了我们江家在上京立足,与宋相各取所需,实在当不得恩情二字。” 听她如此说,江晚乔只点了点头。 “话虽如此,但相府终究还是承了江姑娘的情的,自然不能一概论之。” “我如今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在京中也没有个说话的人……却看着江姑娘极为亲切,江姑娘若是有空,不如常来怀王府与我做做伴?” “我听夫君说江姑娘与怀王府似乎有些误会,如此,也好一并说开来,江姑娘觉得如何?” 宋晚闻言,这才抬头看向江晚乔。 “多谢世子妃抬爱,不过此事恐怕要让世子妃失望了……” “怀王府民女去过一次,却糊里糊涂的险些惹来杀身之祸……如今,是万万不敢再孤身前往的。” “而且……世子妃想必也听说了……如今我们江家依靠的,是摄政王……” “依民女所知,怀王府与摄政王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民女也不好同怀王府走的太近,以免触怒摄政王……” “还请世子妃见谅。” 江晚乔闻言仔细打量了一番宋晚的神色,见着她说起怀王府的时候,只有几分真切的愤怒,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多余的感情,因为闻姨娘的话提起的心,再次放了下来。 宋家大小姐曾经对怀王世子死缠烂打,又苦等他多年,又怎会因为这等小事便变了态度。 至于她与怀王府的纠葛,她也早已知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69节 但那位摄政王是怎么样的人,她也大概已经知晓了,同在上京贤名远扬的怀王府相比,她自然是更相信夫君的。 “原来如此,那日之事夫君已然同我解释过,怀王府也只是为了地动区的百姓而已……至于那御赐之物……如今谁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 “不过既然江姑娘不愿意,我也不好强求,我相信,日久……自会见人心,江姑娘说,是吗?” 宋晚想着那日被诬陷损毁了御赐之物的人,可是红袖。 红袖一向做事谨慎,江晚乔同她相伴三年,不会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她却仍对怀王府的说辞坚信不疑。 可见……云峥已然完全获取了她的信任。 如此短的时间,他这做戏的能力还当真是…… 厉害。 但眼前的人若是旁的不相关的人便也罢了,偏偏——她是江晚乔。 她与她交换了灵魂,替她承担了那些身体的疼痛,和短寿的一生。 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她泥足深陷……哪怕,是为了江正与柳氏。 何况,她有着江晚乔的记忆,知道她的本性其实是善良的。 这样一个姑娘,已经被裴清言耽误了一生,不该再跳入怀王府的火坑。 只是眼下她因为父亲的下落心中不安焦躁,让江晚乔开清怀王府真面目的事情也不是一日之功,便暂且先将这件事搁下。 点到即止的道。 “自然,世子妃这句话,民女深有体会。” “世子妃或许不知道,民女曾经便是因为错信了人,才远嫁上京,谁曾想……堂堂的侯府,竟然那般不堪。” “自那之后,民女便一直提醒自己,有些时候,越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越是掩藏着最深的危险,一定要时时刻刻擦亮自己的双睛,莫要再被一时的深情厚谊蒙蔽了双眼。” “所以,民女一定会将世子妃的话,牢记于心。” 江晚乔听着这一番话,心中不由一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声。 因为她口中所说的,都是她曾亲身经历过的一切。 宋晚见状,只重新低下头去,以要去查看宋九伤势的借口,离开了房间。 第211章 江小姐来了 入夜。 已然艳阳高照了许久的上京,忽然下起了雨,雨势又急又快,只剩下大雨落在屋檐下的声音。 闻姨娘房中,闻姨娘正抓着宋颜的手同她说话。 “颜儿,你过门后姑爷待你可好?” “今日用晚膳的时候,我怎么瞧着他如从前一样对大小姐关怀备至,却对你极为客气,而且……你长姐与你,也似乎颇为生疏的模样,你二人在怀王府相处的可还融洽?” 宋颜既然选择了嫁去怀王府,自然是不想闻姨娘替她担心的。 便只掩下这些日子江晚乔在怀王府对她的种种打压,安抚道。 “长姐失去了记忆,连父亲都忘记了,待我自然不如从前亲厚。” “姨娘放心,日后我与长姐同在一个屋檐下,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至于世子……他如今心中对长姐有愧,自然要待长姐更好一些,长姐的情况……福伯想必也有告知姨娘吧……” 宋晚因为这次坠崖损了心脉,不仅日后行动受限,还伤了寿数,活不长久的事,闻姨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的心情也是极为复杂。 从前得知大小姐的死讯的时候,她只是替大小姐惋惜和心痛,可因为如今自己的女儿也嫁入了怀王府,她的心态便有了一丝变化…… 替大小姐的遭遇心疼的同时 又替自己的女儿担忧…… 毕竟她扪心自问,若是嫡姐尚在人世,她在相府便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万没有如今的地位和舒坦的日子。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想,可是这亲生的女儿…… 总归是不一样的。 闻姨娘想着朝宋颜点了点头。 “你能如此看的开,姨娘便放心了。” “不过有一件事,姨娘还是想嘱咐你一句。” “大小姐一向要强,你与她如今共侍一夫,你切记在怀王府莫与她相争,一心辅佐她打理好内务便是。” “世子毕竟与你长姐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不是你一时间能比的下去的,但姨娘相信,只要你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世子定然也能看到你的好。” “如此,你们姐妹的感情也不会受到影响,而到了时候,该是你的,自然是你的……” 这句到了时候是什么意思,两人心中不言而喻。 宋颜听着闻姨娘的声声嘱咐,也只乖顺的应了一声好。 其实,若不是长姐这次回来性情变了许多,姨娘的话,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 但是如今…… 却并不一定。 ……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 君九宸的书房中,上官羽也正眉头皱起,神情带着几分认真的朝君九宸道。 “九宸,宋易此去带着数十名随从,皆是他的亲信之人,加上我们派去暗中保护的人,以及你所说的他身边那些身手不凡的暗卫,普通山匪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 “此事……恐怕另有蹊跷。” 君九宸自然也想到这其中的异常,他想了片刻后,便看向霍都。 “你立即点一队黑甲卫,今夜便连夜出城,去往景阳县,搜寻宋易的下落。” “相府今日活着回来了一名暗卫,若他那里有什么消息,我再传讯与你。” 霍都听着君九宸的命令却有些迟疑。 “王爷,漠北使臣还有不到五日便要入京……不如让兵部调景阳县附近的守军过去?” 君九宸却并没有改变主意。 “这里毕竟是上京,他们此来的目的我们也已然心中有数,早早做了部署,你且放心去便是。” 霍都见君九宸坚持,也不再多言。 只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末将领命!”便雷厉风行的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官羽却并未随霍都离开,而是重新看向君九宸继续道。 “九宸,据我们安插在怀王府周围的探子回禀,怀王前些日子曾离开过上京数日,以你看,这次的事……会不会同他有关?” 君九宸没有过多犹豫的便开口应道。 “朝中官员虽然看不惯宋易者众,但经过前几个月的敲山震虎,都已然收敛了许多。” “在这个时候,除了他,谁还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只是怀王旧部如今差不多都在我们的掌控之内,这次却并未有什么异动,云峥也未率羽林卫离京……” 君九宸说着,眼中锋芒乍现。 “看来……若非怀王手中还有我们看不见的势力,便是他……还同什么人联了手。” 上官羽瞧着君九宸的神情,便知道他是同他想到了一处。 “那方忠不是说……前些日子他之所以让她那个女儿嫁给刑子显,便是他拿到瑶罂的代价之一……” “听说那刑天明从前不过是怀王麾下的一个无名小卒,凶猛有余,却并无多少智谋,是怀王一步步亲自将他提拔起来的。” “此人虽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却唯独有一点……那便是知恩图报,自怀王上任中书令后,他也是唯怀王马首是瞻,说是除了魏知行外,怀王最大的心腹也不为过。” 上官羽说着与君九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照不宣。 方忠资历深,方夫人又出自书香名门,其父门下子弟众多,若是倒向他们,便会直接威胁到刑天明的地位。 可方忠只有这一个女儿,夫妇二人又极为爱护于她,若是他们两家联姻,那方家便彻底上了怀王的这艘船。 漠北人这是在暗中替怀王拉拢朝中势力…… “看来你重用宋易的决定倒是对的,如今朝中部分朝臣倒戈后,怀王那个老狐狸的狐狸尾巴,终究是有些藏不住了。” “但愿霍都此去,能将宋易安全带回来。” 君九宸听着上官羽的话,转着手上墨玉扳指的手却稍稍停顿了片刻。 脑中忽然便浮现出今日在江家门前瞧见宋晚匆匆出门时,那惨白的面色。 虽然即便没有宋易,他们多费些心思,也总能找到别的办法压制怀王。 可对她来说,宋易却是独一无二的。 若是他出了事……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上官羽离开后,君九宸不知为何也有些无法入睡,便站在廊下,静静瞧着那雨滴砸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的水花。 可也就在这除了雨声万籁俱寂的深夜中,随风却忽然出现在了君九宸的身前。 “王爷……方才门房的人来报,江姑娘如今正在府外求见……听说门房的人已然同她说夜已深,王爷也已经歇下,让她明日再来。” “可她却执意在那里等着,如今已然站了小半个时辰了,门房的人没有办法,这才将此事告之于我。” 君九宸听着随风的话,心头微动。 这个时间……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0节 莫非是宋易有下落了? “让她进来。” 第212章 我才是真正的宋晚 宋晚出现在君九宸眼前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狼狈。 不仅身上被雨水打湿,绣鞋与裙摆也沾染上了泥水。 待见到君九宸的时候,她甚至连礼都忘了行,便急急的走到他的身前。 “王爷可知道宋相失踪之事?” 君九宸看着她那满身狼狈的模样,微微蹙眉。 “自然,江小姐趁夜前来,便是为了此事?” 宋晚立即点了点头,虽然竭力压制,声音中却仍带上了一丝不由自主的颤抖。 “正是!民女方才自相府而来,得知宋相身受重伤,无奈之下已经被身旁的暗卫掩护着,躲入了景阳县外的瘴气森林……” “听说那瘴气森林极为凶险,便是当地误闯入的百姓,也很少有活着出来的……还请王爷……派人营救宋相。” 她方才在相府与福伯一直守到了下半夜,直到接近子时的时候,宋九才醒了过来。 听宋九所言,这次前来劫杀之人不仅凶狠,且人数众多,父亲带的相府随侍和朝廷拨的护送队伍不过半个时辰便呈了败势。 若非不知忽然从哪里冲出来的一队人马阻拦,父亲根本连逃入瘴气森林的机会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掩护父亲逃走的人,也仅有连同宋七在内的三人而已。 宋九说了,那瘴气森林他们在进入景阳县的时候便听当地百姓提起过。 可以说是人人谈之色变。 如今已然过去三日,父亲和宋七本就受了伤,也不知……如今状况如何了…… 听到瘴气森林几个字,君九宸的眉头却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那个瘴气森林,他也是知道的。 那是暗影阁选拔杀手最后的一关。 就连他,也差点在那里丧了命。 不仅因为同门的互相残杀,争夺那仅有的三个名额,更因为那瘴气有毒,能使人精神涣散,而且野兽环伺。 只是此刻听着宋晚那明显带了一丝颤音的语调,君九宸却没有立即告诉她自己已然让霍都连夜出发的事。 而是看上去冷静无比的看着她。 “此事本王已经知晓了,会仔细斟酌的,江姑娘请回吧。” 宋晚似乎有些没想到君九宸听到父亲的消息后,会这般冷静。 毕竟……如今对他来说,父亲的性命,也至关重要…… 不是吗? 如此想着,宋晚极力稳住在听到宋九说出父亲的处境时便溃散了的心神,继续道。 “王爷,宋相此次南下的事,做的十分漂亮,他此次忽然遭遇刺杀,定然是朝中有人不想他活着回来,同王爷齐心对付他们,王爷岂可让他们轻易得逞?” “况且如今云世子也知道了宋相的下落……宋相的遭遇说不定会因此愈发艰难……请王爷当机立断,抢占先机!”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话,神色却依旧没有什么波动。 只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 “本王说过了,此事,我会仔细斟酌的。” “江小姐既然在上京待了三年,想来也知道宋相爱女如命之事……他从前愿意同本王合谋对付怀王府,说不定也只是因为宋家大小姐的死。” “可如今……宋家大小姐活了过来,还与云世子情深似海,就连宋相的另外一个女儿也同样嫁入了怀王府,如此,宋相回来后还能不能为我所用都尚未可知,如今国宴在即,本王自然要仔细考虑清楚……他还值不值得本王的人去冒险,不是吗?” “否则,本王一个外人,怎好同宋相的乘龙快婿,抢什么功劳?”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话,心中愈发焦急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 君九宸的话,并非全然没有道理。 他既然曾与他有过那样一段过往,又岂会不知父亲对她的感情。 加上如今宋家那个宋家大小姐对云峥死心塌地。 他又如何能不担心? 除非…… 似乎想到什么,宋晚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抬眼迎上君九宸的目光。 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什么比父亲的性命更重要。 “那若是我告诉王爷,怀王府那个宋家大小姐……是假的呢?” 君九宸听道宋晚的话,背在身后的手稍稍收紧,攥成了拳。 眼中却只噙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而后,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身后的手也松了开来,不清不淡的道。 “江小姐说笑了,云峥与相府之人都承认了她的身份,她又如何能是假的?” “何况……本王记得自己曾同江姑娘说过……我与宋家大小姐,有过一段情,所以……她那张脸,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难道……江小姐要比我们,都更了解宋大小姐不成?” 宋晚此时却已然全部豁了出去。 她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便是有钱,一时之间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人去营救父亲。 她甚至想过要用救过刑子显的恩情去尚书府求救,毕竟刑尚书知恩图报的性情,她也是听父亲说过的。 可是偏偏…… 刑尚书又是怀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她又如何能放心? 所以,眼前之人,是她能想到的,最稳妥的选择。 为此。 别说暴露她借尸还魂的秘密,便是替父亲去死,她也是愿意的。 如此想着,宋晚眼中着几分坚决的看向君九宸,一字一句的道。 “我当然比任何人都了解宋大小姐。” “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宋晚。” 第213章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听着这句。 君九宸心中却不由冷笑了一声。 她。 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宋晚了么? 可明明前几日,他问她之时,她还言之凿凿的同他说,她虽然受了宋大小姐的恩惠,但对宋大小姐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果然,只有为了她真正在意的人,她才愿意说实话。 如此想着,君九宸心中自嘲一笑。 不过…… 她凭什么觉得,她说了,他就会信呢? 他看着眼前的宋晚,眉眼间的淡漠又添了几分。 “江小姐莫不是淋了雨,染了风寒,有些神智不清了,竟然这般胡言乱语了起来。” “若是如此,我看江小姐还是请回吧,本王可没空在这深更半夜,听你说这些胡话。” 宋晚见君九宸对她的话全然不信,忽然直直的便朝他跪了下去,急急的解释道。 “王爷,我没有骗您!那日我被云峥一箭射下悬崖后,再睁开眼睛,便莫名其妙成了宁远侯府为情投缳自尽的少夫人。” “听她身旁的丫鬟所述,她原本也是应该死了的……或许是我的魂魄,进入了她的身体,才变成了她,活了下来。” “王爷不是也说曾怀疑过我的身份吗?您的怀疑没有错,送去相府的那封信,是我亲手所写。” “而王爷为了试探我,让我所画的那幅孤雁图,以及我这身医术,都是最好的证明。” “我可以同王爷保证,只要王爷愿意替我救回父亲,我一定可以让父亲相信我才是真正的宋晚,并让他继续同您一起对付怀王府的……王爷担心的那些事,永远都不会发生!” “请王爷成全!” 语毕,宋晚便重重的朝君九宸磕了一个头。 君九宸听着眼前女子头触地的片刻,发出的那一声闷响,不由眉心一跳,下意识的便想躲开这一礼,却生生的忍了下来。 “借尸还魂?” “如此荒谬的借口江小姐都想的出来……是将本王当成了傻子不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1节 “或者……江小姐不如好好说说,你这般处心积虑的引本王出京……究竟所图为何?” 正一动不动的俯身拜下的宋晚见自己已然将话说的这般明白,君九宸却依旧不为所动,反而开始质疑起她的动机来,那本就因着得知父亲的死而乱了的心绪,愈发凌乱了起来。 她死死地咬了咬唇瓣,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片刻后,才直起身来,抬起头,重新看向君九宸。 眼中却忽然染上了一丝怒意。 父亲生死未明,她只能剑走偏锋。 “我知道如今我对与王爷曾经有过的那一段过往一无所知,无法用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过往,向你证明自己的身份。” “可是……王爷若是真的爱过我,难道……仅仅凭着这副皮相,便能推翻自己的怀疑,断定我不是吗?” “若是如此,王爷的爱,未免太过肤浅了一些!” 君九宸当然明白她这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而他,该对她这般拙劣的伎俩视而不见的。 可是,当他看着跪在身前,用那双丝毫不再掩藏自己的锋芒,就那般直直的看着自己的眼睛时。 他仍旧无法再继续维持面上的淡漠。 他爱的太过浅薄? 这世上,谁都可以同他说这句话。 唯独…… 她不可以。 明明一开始,是她先开始撩拨于他,让他卸下心防,丢盔弃甲。 却又在他以为自己终见光明的时候,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让他再次坠入更深的地狱。 还在那之后……忘了他,转身另嫁他人。 她如何还能这般振振有词的对他说这句话。 她…… 有什么资格? 如此想着,君九宸忽然便不想将这个哑迷玩下去了,眼中的情绪也逐渐翻涌了起来。 他忽然俯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对上她那双质问的眼睛。 “我的爱太过肤浅?” “那宋大小姐将本王捡回去后,便将我当做云峥的替身,对我纠缠不清……而后又那般轻易的便将本王忘的一干二净,转身嫁给他人。” “宋大小姐以为,你比我,又能好的到哪里去呢?” “宋大小姐既然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怎会以为就凭你与你父亲做的那些事,本王还会为了你,让我的人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救宋易?” “宋大小姐不觉得自己……太过自信了一些吗?” 男子凌冽逼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宋晚本没有丝毫的怯懦。 可听到这样一番话后。 她的心,却忽然狠狠沉了下去。 却并不是因为他说的那些事。 而是因为…… 他方才的话,他的眼神。 让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想到那个可能,宋晚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君九宸瞧着她眼中的绝望,嘴角忽而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轻飘飘的说出了两个字。 “不错。” 这声不错,让宋晚那颗本就沉下去的心,再次跌入了谷底,声音中的颤抖更是再也掩饰不住。 “所以……王爷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却一直隐忍不发,反而在后来对我关照有加……” “是为了……报复我?” 难怪那日他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他对她说:以牙还牙,很好。 原来…… 竟是这个意思。 君九宸却只继续看着宋晚,眼中划过一丝幽光,再次缓缓的开口道。 “是,又如何?” 宋晚见他这般轻松的说出这几个字,心中也不知是因为失望还是旁的什么。 原本为了故意激怒他,眼中佯装的怒意,竟开始真切了起来。 原来,这些时日…… 他也一直在骗她…… 心中那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酸涩的滋味翻涌而上,宋晚那双已然同样盈满了愤怒的眼睛,直直的瞪向他。 “王爷为了报仇,还当真是处心积虑!竟不惜纡尊降贵,对“仇人”演出情真意切的戏码!” “可王爷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父亲,如何确定对你赶尽杀绝的是我父亲?” “又凭什么如此言之凿凿的说我是将你当成了什么人的替身?” “王爷……就不怕恨错了人吗?” 第214章 他的怯懦 君九宸见宋晚竟还敢质问于他,手上的力气不由加重了几分。 “凭什么?就凭当初那些诱杀本王的人身上都带着相府的令牌,而我这满身的伤疤,大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如何?” “凭那个将我亲手雕刻的桃花簪……我们的定情信物丢到我面前,对我说出我只是云峥的替身的人,是宋九如何?” “凭知晓我要刺杀“那人”的人,只有你与你父亲两人,而我,又刚巧是在刺杀她的路上遇伏……又如何?” “相府的令牌是你亲手所画,而后交由匠人特制,有多么难以仿造,宋大小姐不会不知道吧,而宋九,除了你与你父亲,谁能使唤的动他?” “如此,宋大小姐还要问我……凭什么吗?” 听到这番话,原本底气十足的宋晚,眼眸终是忍不住稍稍震颤了一瞬。 宋九? 相府的令牌? 怎么会? 难怪他一直这般笃定事情是父亲做的。 可是也只是一瞬,宋晚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 她忽略下颚传来的疼痛,以及他扑面而来的,仿佛要将她吞噬的压迫感,继续毫不畏惧的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的道。 “便是当真如你所说又如何?连借尸还魂这样的事王爷都愿意相信,难道这其中,就不能存在另外的可能吗?” “便是死囚临死前,也得给人辩解的机会!王爷又怎可如此独断专行?” “我虽然失去了一些记忆,也不知道那相府的令牌和宋九是怎么回事,可是……我依旧可以用自己的性命担保,我父亲……绝不是那种宵小鼠辈!” “而我……若是当真喜欢什么人,只会不顾一切的去抢回来,何至于花那么多心思在一个所谓的替身身上?” 宋晚说着顿了顿,想到她去怀王府的时候,君九宸阴阳怪气的问她,怀王府究竟有谁,值得她冒险前去。 还问她,他与云峥,谁更好看。 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什么,一双璀璨的双眸,似乎要看进君九宸心里。 “王爷究竟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自己?” “还是……王爷就那般自卑,觉得自己不如云峥?不配我真心以待?” 语落,宋晚便见君九宸眼中的火焰,忽然在眼中炸开。 那捏住她下巴的手,再次迫使她离他更近了一些。 语气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戾气。 “你的命担保?宋晚,你是不是以为,本王当真不敢动你!” “你别忘了,现在,是你……在求我?” 他承认,当年面对她的死缠烂打,他纵然早就动了心,却还是佯装冷淡,正是因为他心中的自卑与怯懦。 因为在他的眼中,她是那样的明媚而美好。 而他,虽然出身皇家,却被杀戮和仇恨滋养着长大,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他的确觉的…… 自己配不上她那般纯粹而热烈的爱。 也不明白,明明在她的眼中,他只是一个从破庙捡回来的陌生男人,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无名小卒。 还不苟言笑,性情淡漠,她为何会喜欢上他。 所以,在听到宋九说她只是云峥的替身,又带着满身伤回到上京,看着她对着云峥展颜时…… 他才会如同终于找到了答案那般被刺痛。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2节 即便福伯告诉他,她是因为失去了记忆,他也仍旧觉得,她只是忘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他,然后,去追寻她真正喜欢的人罢了。 宋晚见着眼前如同被说中了心事,变得有些气急败坏,眼中却分明现出丝丝痛楚与挣扎的君九宸,心中一颤,忽然便将身子跪的更直了一些。 而后,毫无预警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处,将他的身体压的更低,也更靠近她。 近得…… 她几乎能清楚的感知到他呼吸间的灼热。 她就那样瞧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回应着他方才的话。 “是,我就是确定,你不敢动我。” “而且方才,我并不是在求你,现在……才是。” 语落。 她的唇,便覆上了他的。 君九宸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柔软,脑袋乍然一片空白,连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 只觉她那似乎是因为淋了雨,着了湿衣,微微发凉的嘴唇,似乎顷刻便要将他眼中的怒火浇灭。 可是也只是一瞬,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愤怒,便更为猛烈的朝他侵袭而来。 让他忽然推开了她,站起身来,声音中,有隐忍的怒意。 “宋晚……你把我当成什么?又把自己当什么?” “你以为到了今日,我还是当初那个会因为你随意的撩拨便动心宋十吗?” “你是不是……太过高看自己了一些!” 而后,便背过身去,声音只余冰冷而生硬。 “如今你对我而言,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宋大小姐不如还是趁早收起你这些无聊的伎俩!” 宋晚却只看着眼前人的背影。 “王爷在朝中是什么样的雷霆手段,我看的清清楚楚,若你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对我毫无情意,又何必将我留在身边,对我虚与委蛇?”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当真值得王爷花费如此多的心力“报复”吗?” 君九宸的声音愈发沉闷了起来。 “本王是怎么想的,用不着宋大小姐费心。” “随风,送客!” 语落,随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只是随风的脸色明显有些怪异,他看了看自家王爷的背影,又看了看江姑娘…… 哦,不,是宋大小姐,掩下窥见主子秘密的震惊,带着几分忐忑的道。 “宋……江姑娘……请……” 第215章 他早就输了 宋晚却对于随风的出现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而是果断的伸手,解开了…… 自己的腰带…… 随风见状瞳孔微震,而后,立即如同见了鬼一般闭上眼睛,在宋晚解开腰带,外衣落下之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君九宸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以及衣衫落下的声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宋晚,你做什么!” 宋晚看着眼前依旧一动不动的背影,心中那股不服输的劲也全部跑了出来。 “自然是做完王爷口中的“无聊伎俩”!” 听到这样的回答,君九宸几乎是咬牙道。 “宋晚,为了救宋易,你什么都做的出来,是不是!” 身后,立即响起了宋晚倔强的声音。 “是!” “只要能救回我父亲,我这个人,这条命……今后都可以是王爷的!” 听着这句“是”!君九宸不由气极。 “宋大小姐凭什么以为……你说给,本王就一定会要!” 宋晚却只是动作不停的继续将身上的儒裙褪下,直到身上只剩了白色的窦裤,和一件嫣红色的肚兜。 她控制住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身子,依旧强装镇定的道。 “既然如此,王爷为何不敢回头看我?” “王爷……在怕什么?” 她自然也有她的骄傲与自尊。 可是在父亲的生死面前。 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今,他只能赌,赌他心中还有她。 而那份她已经遗忘了的记忆,是她如今最大的筹码。 君九宸却生平第一次有些厌恶自己那太过出色的听力。 即便是在这样的雨夜,也能听到身后衣衫再次落下的声音。 以及,她语气中已然掩藏不住的颤抖、屈辱、和…… 害怕…… 他深知,她那般骄傲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做到这一步,有多难。 但明明…… 他也是故意想要为难她的。 可……当真看着她如此作贱自己,他却并没有想象的痛快,反而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几乎要嵌入掌心。 似乎只有通过掌心的痛,才能提醒他,让他抑制住心中的心疼,继续用那般生硬的语气对她挤出了一个。 “滚!”字。 似乎唯恐再多说一个字,自己便会忍不住回过头去,将她揽入怀中,安抚她的害怕。 可,他的心绪太过紊乱,以至于,连手指嵌入掌心,落下了滴滴鲜红都未曾发觉。 但那抹鲜红,却终究落在了看着眼前依旧不动如山的背影,说出那个“滚”字后,便几欲绝望的宋晚眼中。 那一刻。 她所有的忐忑与不安,终于落到实处。 因为她知道。 她或许……赌赢了。 可就如君九宸一样,靠激怒和逼迫眼前之人得来的胜利,也并没有让宋晚感到丝毫的高兴。 因为,那抹鲜红。 不知为何,也同样刺痛了她的心。 因为,她不得不承认。 即便自己已然忘记了他,可在做为江晚乔的这段时日…… 她终究…… 还是为他动了心的。 而今日。 看似是君九宸在逼她,其实…… 是她在逼他。 如此想着,宋晚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从背后轻轻环住了那始终背对着的高大身躯,语气也褪去了方才的咄咄逼人。 “王爷方才不是问我凭什么吗?现在,我回答王爷,我凭的,是相信。” “我相信,我爱过的人,一定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王爷方才说的相府令牌和桃花簪,我一定会查清楚,给王爷一个交代!” “至于宋九……虽然宋九只听父亲的话,可是相府见过他的人,却不在少数……若是……相府出了内贼,那有人能模仿他的模样,也不足为奇,不是吗?” “就比如……宋颜……” “我曾亲眼见过他偷偷在茶楼与怀王单独见面,如今,她又与云峥如此大费周章的在一起,王爷难道就不觉得可疑吗?” “如果此事当真是有人栽赃嫁祸,王爷岂不是上了别人的当?让真正的仇人逍遥法外?” “还请王爷……再信我一次。” 君九宸垂眸看着紧紧环绕着自己的两只莹白的手腕,眼中情绪翻涌。 再信她一次? 他已经信过她与宋易一次了。 付出了那样惨痛的代价。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3节 如今…… 他当真还要再重蹈覆辙吗? 可是,听到她说宋颜曾与怀王会面,又想起宋颜在宁远侯府的所作所为,他的心又有一丝挣扎。 虽然,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 且年纪尚小。 能做成这样的事的几率。 微乎其微。 可…… 万一呢? 万一…… 他当真误会了她。 如此想着,君九宸终是闭了闭眼,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无力。 因为他悲哀的发现,哪怕只是想一想,自己此刻便再也说不出一句伤害她的话来。 那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此想着,君九宸没有回答宋晚的问题,只是抬手拂开了她的手,抬步朝外走去,由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你说的那个瘴气森林,本王去过,且对地形牢记于心。” “现在出发,大概两日后便能到,若是宋易能撑到那个时候……我自有把握将他带回来。” “现在……穿好你的衣服,回去等消息。” 他早该承认的,亲眼看着她跌落悬崖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悲痛胜过了恨。 而在得知她可能活着的时候,他心中那隐秘的欢喜,同样胜过了对她的恨。 所以,面对她,他早就注定了…… 一败涂地。 第216章 出京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京郊官道上,夜色深沉,月光洒在蜿蜒的小路上,映出一男一女,两道疾驰的身影。 一个时辰后,君九宸便与宋晚一起追上了霍都。 而后直至天光亮起,一行人才停下休整了两刻钟,草草用过干粮,闭目养神后,再次出发继续赶往景阳县。 宋晚最后是同君九宸说自己可以制作一种名为清心丸的东西,或许对抵抗瘴气有用,才跟着君九宸过来的。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君九宸竟然早就派了人出城。 可她虽然会骑马,但江晚乔的这副身体却有些娇弱,不过一日过去,她的双腿便酸痛的近乎麻木,白嫩的手掌更是被缰绳磨破了皮,鲜血溢出。 更重要的是,她的体力也随着时间的流失竭尽透支,一度差点自马上摔下来。 但是想到父亲的处境,宋晚还是咬牙,不声不响的坚持了下来。 这个时候,时间,便是生命。 君九宸将一切看在眼中,忍了又忍,在第二次停下来休整,宋晚却没有丝毫朝他求助的意思后,终是率先妥协,朝正靠在一根大树,没有意识的啃着干粮的她走了过去。 他瞧着发髻已然因为颠簸凌乱不堪的女子,一言不发的便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而后自己一跃而上,将她圈在身前。 宋晚自然明白他是想骑马带她。 她倒是在乎什么男女有别,只是有些担心两人共乘一骑会耽误了速度,便试图拒绝。 君九宸却只没好气的闷声道。 “你能站稳了再说话。” 而后,便拉紧了缰绳,身下那匹黑色的烈马随之奔驰而出。 而事实证明,宋晚的担心是多余的。 君九宸这匹马即便坐了两个人,也并未影响前进的速度。 宋晚见状也终于安了心,安心的靠在他怀中,只是五行司的人见着这一幕,却都不由自主的投来探寻的目光。 毕竟…… 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自家主帅与一个女子如此亲密。 …… 第三日一早,一行人终于顺利到达了景阳县。 五行司的人虽然都是军中出身,却也不是铁打的。 加上马上要进入瘴气森林那样的地方,君九宸带着人进了官驿,便带着他们用过两日来唯一一顿正餐后,让他们各自回去小憩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也是宋晚给出的,制出清心丸最短的时间。 因着君九宸早已让人飞鸽传书,让人准备好了所有的药材以及帮忙的大夫。 一个时辰后,五行司每个人都领到了一小瓶药丸,顺利出发。 而对于君九宸不让宋晚跟着的决定,宋晚没有反对。 虽然她也很心急,却也知道,那瘴气森林凶险,如今自己已经将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她非要跟着去,反而会拖累他们。 目送一行人离开后,宋晚便心神不宁的留在驿站的房间,发了许久的呆后,才一瘸一拐的来到净房,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虽然后来与君九宸共乘一骑,但她腿的内侧仍免不了的磨出了一层层的血泡,沾在白色的亵裤之上,脱的时候,粘连着皮肉,痛得宋晚浑身一个激灵。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医女却恰好来到了宋晚面前。 说是一位俊俏的官爷安排过来给她治伤的。 宋晚心中惊讶了一瞬后,便点了点头,躺回床上,任由医女给她处理伤口。 俊俏的官爷? 大概是君九宸吧。 它们此来,虽然住了官驿,却没有对外表露身份。 君九宸一行人这一去,便是一日一夜没有消息。 那位君九宸寻来的医女得知宋晚一行人此来是为去瘴气森林救人后,也只叹息了一声。 “姑娘有所不知,如今是盛夏,正是那瘴气森林中野兽暴躁之时,从前有过那胆大的镖局想火中取栗,结队进去猎取野兽谋利,可最后……几乎无一生还。” “加上打那之后,敢进去的人越来越少,里面的瘴气便越来越重,怕是愈发前行艰难。” “官爷们此去救人,只怕并非良策……” 这两日下来,宋晚也大概知晓了这医女是个直性子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却没有恶意,倒是没有责怪她。 只是在这个当口听到这样的话,的确让人心中不快。 便说已然无碍,给她结了银子,让她离开。 那医女也只摇了摇头,依言转身离开。 宋晚则呆呆的坐在床上,开始后悔自己太过识大体,没有跟去……否则,也不会如现在这般进退两难。 可眼下。 除了继续相信君九宸,她似乎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好在第三日午时刚过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随风。 而且。 随风带来的,还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找到了父亲了。 只是据随风所说,父亲如今身受重伤,一时不方便挪动,所以君九宸让他前来接她。 宋晚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悲喜交加,细细的询问过随风父亲的情况后,才带着几分颤抖的手备好药材,同随风出发。 第217章 受了伤 同随风一起踏入瘴气森林后,宋晚才真正体会到那位医女和景阳县百姓口中的话并非虚言。 他们才不过深入一里,四周便弥漫着一股阴湿腐朽的气息,仿佛连空气都带着毒性,令人呼吸不畅。 周遭的草丛中也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视,随时准备扑出来。 随风还说。 “这瘴气的厉害属下从前也见识过,这次多亏江小姐给的清心丸,否则在找到宋相前,我们恐怕得损伤不少人马。” 一路疾行两个时辰后,两人终于来到一处山洞前。 那山洞显然是早年开凿矿石留下的,洞口宽阔,足以容纳上百人。 洞内错综复杂,无数小洞口如同迷宫般延伸向深处。 宋易便被安置在内里的山洞中。 君九宸见着宋晚出现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让五行司的人都守在外面的洞口,放宋晚进去给宋易医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4节 待看到浑身染血的父亲的时候,宋晚险些没有站稳。 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即便是遇到逆境也是精神奕奕,仿佛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一般,给了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底气。 可如今,他却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仿佛下一刻便会彻底失去生机。 君九宸看着宋晚惨白的脸色,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口气安慰道。 “你放心,宋七将他保护的很好,不过是看上去吓人罢了,死不了!” 这些血……也不全是他的,以你的医术,救下他不成问题。” 宋晚也知道此时不是自己悲痛的时候,忙收起了见到父亲这般模样不受控制的心跳,快步走到父亲的身旁蹲下…… 待查看完父亲的情况后,她才稍稍舒了一口气。 君九宸说的不假。 父亲,只是因着失血过多,又吸入了过多瘴气,这才昏迷过去。 加上如今身上有几处伤口需要小心处理,所以不能移动罢了。 不过她的视线在这内洞轻扫过后,那颗心又提了起来。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道…… “王爷……宋七呢?” 君九宸的声音却没有再响起。 宋晚只觉心中一凉,眼底泪水翻涌几许,又被她压了下去。 只低下头去,开始替父亲医治。 君九宸见状也无声的退了下去。 …… 宋晚替父亲仔细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又喂他服下清心丸,再次自内洞走出的时候,太阳已然悄然落下。 外面的洞内燃了火把,一队一队的黑甲卫正分批靠坐在一起用食。 宋晚径直走到君九宸身边时,君九宸身旁的随风与霍都立即不约而同的转移了位置。 宋晚在君九宸身边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才出声道。 “王爷……宋七……是怎么死的?” 君九宸只神色如常的道。 “被箭射中要害,不治而亡。” 宋晚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那……他的尸身呢?” 君九宸却只是依旧有些不以为然的道。 “带着一个死人行动不便,便随意找了一个山头埋了。” 而后才侧过头看向她。 “江小姐的条件,只是让本王救宋相,可没说还要管一个暗卫的死活。” “如今人本王已经替你找到了,江小姐可别忘了,你……” 只是君九宸的狠话还未说完,便只见宋晚眼中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 一颗一颗,砸在他的心尖。 君九宸知道,自己终究没能瞒过她。 他们找到宋七的时候,他浑身已然被野兽撕咬的不剩一块好肉,甚至露出了大片的森森白骨,连脸都残缺了……周遭则全是打斗的痕迹和动物的残肢。 昏迷不醒的宋易则被他藏在离他不远的两块巨石的缝隙之间,以枯枝树木遮掩。 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不肯闭上眼睛,似乎全凭意志撑着,直到…… 看见他到来。 君九宸很少看见宋晚哭,此时瞧着她这模样,一时有些心烦意乱,可他却从不知该如何安慰人,只得别过脸去,不看她,盯着眼前燃烧的火焰,语气不善的道。 “人都已经死了,哭有什么用!” “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想想,这个仇该向谁讨!” 宋晚自然也知道哭没有用,可是这两日在心中积压的担忧,以及方才第一眼见到父亲那副模样的恐慌。 在猜到宋七可能死的十分惨烈的时候,便再也抑制不住。 她伸手胡乱的擦了擦眼中的泪,瓮声道。 “我知道了,但是……无论如何,请让王爷让我带他回去。” “相府……还有人在等他。” 不论是宋九,还是福伯,甚至父亲醒来,也必定是不想看着他尸骨无存的。 君九宸只闷声“嗯”了一声,以作回应,而后不知为何急急的咳嗽了几声。 出于医者的本能,宋晚一下便听出了君九宸咳嗽声中的异常。 忙自悲伤中抽离出来,询问。 “王爷,您怎么了?” 君九宸却忽然站起身来,避开了她关切的视线,高声吩咐随风拿了些吃的给她,让她回去守着宋相,自己则独自走出了山洞。 宋晚看着君九宸的背影,下意识的想跟上去,却被随风拦住了去路。 “你拦我做什么?你家王爷可是受伤了?” 随风却只摇了摇头,爽快的笑道。 “江姑娘多虑了,我可是主子的贴身侍从,我都没事,王爷又怎么会受伤呢?” “您还是听王爷的,吃点东西,守着宋相吧。” 宋晚见随风面色无异,心中却仍旧存疑。 随风一看就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人,他若是存心想撒谎,自然是不可能让她瞧出来的。 她宁愿比较相信自己的判断。 但眼下君九宸已然不见踪影了,在这满是危险的地方,她也不能跑出去寻她,便只得蹙了蹙眉,暂且依了随风的话,转身回到了父亲的身边。 第218章 逐月 君九宸出了山洞后,便来到了离洞口不远的一处空地点燃了火把,焚烧一具残破不堪的尸身。 人,还是不想让她瞧见。 毕竟连他见着宋七的死状的时候,心中也有一丝莫名的难受。 若是她瞧见了,还不知会记上这副场景多久。 便让他带走他的骨灰吧。 只是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君九宸的心中却不由回想起宋晚的那句。 相府还有人等他…… 她会为了宋七的死流泪,那…… 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她可曾替他流过泪…… 又,可曾真的等过他? 等着他…… 回来娶她? 他心中既矛盾的想相信那一晚她说的话,相信固若金汤的相府当真出了内贼,还与怀王府勾连,将一切嫁祸给相府。 却又害怕回京后,证实他一直认为的才是事实才是真相。 而她说的那些…… 只是用来说服他来救宋易的说辞。 因为如今,他已经无法欺骗自己,他分明已经对她连恨意都已经提不起来了。 又谈何报复? 可若真相当真不如人意,他又该如何面对她呢? “王爷。”随风的声音忽然在君九宸的耳边响起,打乱了君九宸的思绪。 君九宸随即将面上的挣扎之色收敛。 “何事?” “回王爷,云世子领着人寻过来了!” 听到云峥的名字,君九宸目光微冷。 该来的,还是来了。 如此想着,他将手中的火把朝前一扔。 “看着他的尸身,将骨灰装好,带回去给她。” “是,王爷。”随风立即应声,随即又有些迟疑的道。 “王爷,你不如还是让江小姐看看您身上的伤吧。” “您若是不愿江小姐知道……不说便是。” 他们这次进来,遇见的可不止各种野兽,还有一大群训练有素的死士。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5节 就出现在他们寻到宋易后不久。 那些人虽然瞧着受了瘴气的影响,却仍能看的出身手了得,还极为擅长暗器。 王爷便是被那暗器所伤…… 随风思索间,君九宸已经背过身,朝回走去。 “不必,小伤而已。” 随风瞧着君九宸的背影,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自家王爷什么都好,就是遇上同江小姐,哦,不,是宋小姐的事,便格外拧巴…… 真是愁死人。 随风正凝眉摇头的时候,一个身影却忽然闪身,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个女子,着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带着几分冷艳。 随风见着那女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喜色的凑了过去。 而后…… 狠狠地拍了下那女子的肩膀。 “逐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逐月挨了随风这一“掌”,身形却未动,只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主动退开两步,离他远一些。 一年多不见,还跟傻狗似的。 “你们刚到景阳县的时候。” “主子没让我露面,让我暗中保护江小姐。” 简短的回答完随风的话后,逐月才开口询问道。 “我问你,主子因何受伤?” 以主子的身手,这只傻狗都没事,他不可能会受伤…… 随风却似乎对于逐月这般嫌弃的模样习以为常,面上仍旧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尤其听到逐月问起王爷为何受伤的时候,显然愈发来了劲,一副终于找到人倾诉的表情,再次朝逐月身旁凑了过去。 而后,抬手便勾住了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 “还不是为了救宋相!” “你是不知道,那些死士下手有多狠,人数还比我们多上许多,若不是我们服用了清心丸,这林中的瘴气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我们都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而且那些死士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宋相的命,不要命似的攻击,他又昏迷着没有意识,我们要分心保护他,打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的……” “若不是王爷他挡下那暗器,就凭他那浑身是伤的身板,如今早就一命呜呼了!” 随风说着顿了顿,又小声嘀咕道。 “偏王爷还不愿将此事告知江姑娘……” 逐月一动不动的听随风将话说完,又问了一些这些日子上京发生的事,心中大概便有数了。 主子这般,分明是在跟自己较劲。 不肯让江小姐知道自己为了救她父亲,做到这个地步。 当初她在相府那些人的手中救回主子的场景,即便如今还历历在目。 那时候的主子几乎已经不能用一个人来形容了。 如今仇恨尚未解开,他却已然对这位死而复生的宋大小姐放不下。 他又如何能欣然接受? 如今这般嘴硬,怕是主子唯一能保留的尊严。 逐月想着,不顾随风继续的絮絮叨叨,拍开那肩上的手,转身便没了踪迹。 随风:???? (大家再原谅一下男主这死样哈,孩子这一辈子太苦了,性格也受到了影响,不会爱人,也不敢再轻易相信人,以后咱晚晚小太阳教他……) (另外这本书因为工作原因更新的慢,谢谢没有弃书的宝贝们~) 第219章 不让进 君九宸回到山洞的时候,云峥以及他带的一行人正被五行司的人挡在洞外面。 大约有三十来人,却各个显的有些狼狈。 其中一人正同霍都理论。 “霍将军,这瘴气森林又不是你们五行司的地盘,您凭何不许我们进去!” “又凭什么不让我们见宋相!” 霍都却手持大刀,坐在洞口,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人,我们救的,地方,我们找的。” “你说凭什么?” 那人显然有些急了,又上前一步。 “就凭我们世子是相府的姑爷!是怀王府的世子,将军毕竟与我们世子同僚一场,如今这番做派,莫非是要与我们怀王府为敌不成?” 他们进了这个鬼地方也有差不多两日了。 那无处不在的瘴气似乎会让人行动迟缓,神志混沌,是以进来不过一日,他们便对那些时而出现的野兽逐渐疲于应对起来,第一夜便丢了所有的口粮。 之后更是被追逐的无法,只能四处躲藏。 不是没有想过退出去的,可这鬼地方的地形也格外复杂,他们根本找不到来时的路。 如今好容易寻到了栖身之地,又听闻他们已经寻到了宋相,哪里能轻易放弃。 若是能同他们会合,他们或许不仅可以安然离开此地。 还能寻找时机完成怀王的指令…… 只是霍都显然对于此人的话丝毫不以为意。 “我管你好王府坏王府,我们行军打仗有个规矩,无人之地,先到为王!” “所以如今这地方,就是我们黑甲卫的地盘,我说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你若不服,不如过来比试比试?” 霍都说着,将他手上那柄比人还高的大刀重重的往地上一砸,发出一声闷响。 那怀王府的府兵顿时面色青白。 这霍将军力大无穷,武艺高强,他们自然知道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们如今的状态…… 只得梗着脖子道。 “霍将军如此不讲理,就不怕回了上京,被我家王爷参上一本吗!” “还是你以为有摄政王做靠山,有军功在身,便可以目中无人,没人能动得了你了?” 霍都闻言只冷哼了一声,欲再次开口说话,让他们有本事就去参,他霍都还真就不怕,大不了他回他的漠北去,不在上京受这个鸟气! 却被已然赶到的君九宸抢先一步将话堵了回去。 “要参也得有命才行。” “不过这洞是本王让霍将军守着的,怀王府要参,参本王便是!” 原本与霍都呛声的那人见着突然出现的君九宸,眼中不由划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一般,有些迟疑的看了云峥一眼。 云峥此时虽然同身旁的怀王府府兵相比显得没有那么狼狈,除了衣角沾染了些泥污,身上那身白色的锦袍依旧平整而显眼,只面上终究还是露出了一丝疲态。 而在看到君九宸出现的时候,他显然也有些惊讶。 黑甲卫会过来寻找宋易他能理解,毕竟宋易如今在为君九宸做事,但算着日子,漠北使臣与漠北太子如今已然入京,他作为摄政王,理应帮着陛下应对,怎会亲自前来? 莫非…… 他是还惦记着晚儿?才对宋易如此看重。 如此想着,云峥打起几分精神,看向君九宸。 “想不到这个时候,会在此处见到摄政王,看来摄政王对于相府的事还当真是“格外用心。” “王爷此时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漠北人入京后欺陛下年幼,闹出了什么乱子来?” 若真是那样,父王便能逮着他的过错,对他这个摄政王口诛笔伐。 如此简单的轻重缓急,他不相信他看不清。 君九宸听着云峥的话,却只缓步走到霍都身旁,借着地势,居高临下的看向云峥。 “本王如何……便不劳世子关心了。” “何况怀王不是正愁没有表现的机会吗?若漠北人趁机惹事,不是正中了怀王的下怀?” 云峥听他说起父王,也冷眼回看向他。 “摄政王不必如此阴阳怪气,我怀王府向来忠君爱国,若漠北人当真要惹事,我怀王府自然当仁不让。” “何况比起摄政王只为一己之私,便置陛下于不顾,擅自出京寻人,我父亲至少公私分明,不会如王爷这般随心所欲!轻重不分!” 君九宸闻言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世子既然都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忠君爱国”几个字了,本王又还能说什么呢?” “而且说起公私之分,世子那大义灭亲,射杀发妻的魄力,也不是谁都能有的。” 而后便转过身去,一边缓步朝洞内走去,一边缓声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6节 “这瘴气森林凶险,我们自顾不暇,便不招待世子了!” “霍都,看好洞口,一个都不许放进来!” 君九宸说着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一般,又转头朝云峥道。 “对了,顺便提醒世子一句,我们这洞里有火光,夜里可比旁的地方更“热闹”些,若世子不肯离去,可要格外小心……” “还有,我们这洞口布了些防畜牲的陷阱,世子若是不小心带着人往里冲,中了陷阱,死了人,我们五行司可不负责……” 语毕,君九宸便再没有迟疑的走了进去。 霍都则立即声如洪钟的应声道。 “是!王爷!” 第220章 帮一帮他们 云峥一行人就这样被拦在了山洞之外。 见君九宸当真不管他们,云峥的脸色不由有几分难看。 思忖片刻后,便朝一旁的侍从耳语了几句,那人闻言立即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而正如君九宸所言,入夜后,山洞内的火光与响动果然引来了眼泛绿光的狼群。 起先他们还因着洞里的火光忌惮,只敢试探着上前。 可后来,他们似乎发现山洞里面的人与洞外的人是互不干涉的,便开始大胆起来。 云峥身旁的府兵们与之缠斗了好一番后便因为越是打斗瘴气吸入的越多的原因,开始呈现颓势。 好在云峥这文武双全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 一柄银色长枪舞的行云流水,枪影翻飞,即便中了瘴气也有几分雷霆万钧之势,令狼群渐渐望而生畏,才勉强将之驱逐。 可即便如此,云峥的面色却仍旧十分不好看。 他自小涉猎颇广,自然也知道这狼是群居的动物,若他们不离开…… 方才…… 怕只是开始而已。 夜,还长。 可是他扫了一眼四周的府兵,这都是怀王府四处搜寻来的高手,却已然被瘴气侵扰的发挥不出一半的本事,如今更是大多带伤在身,他们即便离开这里,也未必不会遇到旁的危险。 是他低估了这瘴气森林的危险…… 贸然闯进来,才导致如今这般境地…… 而此时,再次求助君九宸,似乎是他唯一的出路…… 可是,他挣扎片刻,却发现唯独对他,他如何都开不了口…… 而就在云峥内心挣扎不已的时候,君九宸与宋晚已然在洞内看完了方才的一出好戏。 宋晚见打斗渐止,才出声询问道。 “王爷预备何时放他们进来?” 君九宸这时倒是没再如从前一般,阴阳怪气的问她是不是舍不得之类的话,而是重新将视线移到洞外的一行人身上。 “求人,便该有求人的态度。” 他虽然很想真的将人扔在外面不管,可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这么多五行司的人,除非将他们都杀了灭口。 否则若真见死不救,云峥回到上京后,难免不拿此事做文章。 他倒是不怕,可他的人也难免被牵连。 而且,在查清当年之事的真相前……云峥还不能死。 宋晚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但是看着外面那些怀王府兵的状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而云峥身上,却连个重一点伤都没有。 这…… 怎么行! 别说他们此来的目的不明,怀王府还是此次父亲遇难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为了报那一箭之仇,为了死去的宋七,她也得让怀王府的人先付出一些代价才行。 “既然迟早要让他们进来,不如我先去讨回点利息。” 君九宸闻言只侧脸再次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全当默认。 宋晚于是拿起自己的药箱,抬步朝洞口走去。 霍都朝身后的君九宸看了一眼,见王爷朝自己点头示意后,也将宋晚放了出去。 宋晚在洞口站定,看着面前狼狈的一群人,高声道。 “民女有一笔交易想同世子做,或许能帮着世子脱困……世子可想听听?” 正思索着该如何开口让君九宸放他们进去的云峥瞧见忽然出现在洞口的宋晚,顿时眼眸微动。 似乎是没有想到君九宸自己来便也罢了,竟还带着这个商户之女…… 想到宁远侯府的种种,和京中的传言,君九宸这么快便同这商户之女打的火热,看来对晚儿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只是……这个商户之女不是对怀王府颇有成见吗? 如何会贸然出言说要助他们脱困? 如此想着,云峥不由带着几分戒心的看着她。 “哦?江姑娘会这么好心?” 宋晚却只镇定自若的自药箱中拿出一个白玉瓷瓶。 “世子就不好奇……为什么黑甲卫完全不受瘴气的影响吗?” “还是世子觉得在这个地方,除了相信我,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云峥的视线这个时候也转移到宋晚手上的瓷瓶之上。 他当然注意到了这些黑甲卫的状态与他们完全不同。 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似乎全然没有受到瘴气的影响。 甚至洞内还时不时传来烤肉的香味。 好似…来此郊游一般。 难道…… 云峥想着,眼中浮现一丝惊喜。 “这东西可以消除瘴气的影响?” “不错!”宋晚毫不犹豫的应声,而后又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个人一向记仇,世子若是想要拿到这清心丸,恐怕……得付出一些代价……” 既然他们受瘴气的影响,没力气同那些野兽纠缠,她便“好心”帮帮他们,让他们打的更激烈一些! 云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难道眼前这个女子是想让他承认怀王府对她设下的那个局。 可若是这样可能损毁怀王府清誉的条件,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便收敛了眼中的惊讶。 “姑娘不妨先说说看。” 宋晚将视线自云峥身后的府兵身上划过,似乎是清点了一下人数后才道。 “这个瓷瓶内有三十枚清心丸,每颗可以支撑四个时辰不受瘴气所扰。” “每颗……三百两。” 听着宋晚要的是银子,云峥倒是稍稍愣了愣。 随即心底又有些鄙夷,不愧是出身商贾之家的女子,倒是他高看了她一眼。 不过他这里一共还剩三十八人,若要等到天明离开此地,每人至少也得两颗,算起来便是两万多两白银。 可以算得上是狮子大开口了。 不过这两万两白银对于怀王府来说,倒也不算什么。 是以云峥只思虑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 “好,比起人命,这些都是身外之物。” 闻言,云峥身旁的府兵们都满是感激的看了云峥一眼。 他们每人的月钱最多也不超过五两,每人六百两,这可是他们近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月银。 只是还不待他们说出感激的话语,宋晚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好,世子既然这般痛快,那我便给世子取个整,算两万两黄金。” “另外……方才世子府中的人对霍将军出言不逊,在我将这清心丸给世子前,还请世子让他给霍将军下跪赔罪!” “否则这生意……也做不成。” 听到黄金二字,云峥心中还来不及收起的鄙夷瞬间便散了去。 两万两黄金。 那便是二十多万两白银。 她是疯了不成? “两万两黄金?江姑娘莫不是在同我开玩笑不成?” 云峥说着眼中露出一丝锋芒。 “而且……便是我敢给,江姑娘敢要吗?”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7节 她若当真如此趁火打劫,待出了这瘴气森林,回到上京,他有的是主意让她因为这件事身败名裂。 宋晚闻言却面色丝毫不变的道。 “为何不敢要!” “这清心丸可是我方才让王爷五行司的官爷们看在与世子同僚一场的份上“勉强”凑出来的,这金子,自然也是替他们要的。” “在这地方,一颗清心丸或许便能救回一条人命,这笔买卖,很公道,不是吗?” “怎么,世子舍不得?” 第221章 猫抓老鼠 宋晚的话倒不是完全作假,这银子,她的确是准备给黑甲卫的。 虽然他们是执行君九宸的命令,但他们终究是为了替她救父亲而来,这一路不眠不休的奔波,加上这瘴气森林的凶险,她亲眼所见。 不能因为他们如今都好好的,她便觉得理所应当。 那是他们的本事而已。 只是此时,云峥身旁方才同霍都叫嚣的那个人听到黄金二字,还要自己下跪道歉,已然忍不住开口大声呵斥道。 “混账!你算什么东西!” “一个商户之女也敢在这里趁火打劫,也不称一称自己的骨头有几斤几……” 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 一粒石子便自宋晚身后飞射而出,猝不及防的打到了那人的嘴巴之上。 吃痛声也随即传来,伴随着两颗牙齿和一口血一同从口中吐了出来。 那人顿时大怒。 “谁!” 君九宸这时已然出现在了宋晚的身旁,看着她缓声道。 “江姑娘,既然这笔买卖云世子不做,依本王看,你便别勉强他了。” 而后才将目光漫不经心的移到那个侍卫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而且,说起这骨头的斤两,本王倒也有几分好奇,这人的血肉若是被野兽啃食殆尽,骨头究竟能剩几斤几两……” “这个答案,或许明日一早,我们便能知道……” 宋晚自然明白君九宸的意思,立即十分默契的朝他点了点头。 “是,王爷,民女遵命。” 而后便不再看云峥一行人一眼,毫不犹豫的跟随君九宸转身而去。 云峥见两人走的没有一丝留恋,心中一急,忙忍不住疾声道。 “慢着!” “君九宸,我方才已然让人传了消息回去,告知父王怀王府的人已经同五行司会合。” “若是到时我们都死在这里,你们也撇不清干系……你可要想清楚了! “届时我父王自会拼尽全力,拉着你和这些黑甲卫为我陪葬,你……当真不管他们的死活吗?” 君九宸闻言却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越过人群,慢慢走到云峥身边。 怀王府的人见状都忍不住相互戒备了起来。 君九宸却仿佛没有瞧见他们的存在一般,只身上骤然浮现出一股浓烈的杀意,凑近云峥。 “世子放心,若是你们都死了,本王一定会将你们的尸身都带回去,让怀王好好看一看的……那上面,可全是我们五行司没有直接动手的证据。” “如此,大不了便是一个见死不救,本王自有办法脱身。” “至于他们会不会被牵连,不重要……我只要……你死……” 云峥闻言心中一惊。 他原是笃定他只要将消息传出去,君九宸是不敢真的不管他的,毕竟……他姓云,是皇室子弟。 便是君九宸不怕,他带的这些人,却不能真的全身而退。 可是…… 想到君九宸入京后的所作所为,又岂是能按常理推测的。 若是…… 他当真不顾手下这些人的死活,也要报了“夺妻之恨”呢? 他难道要用自己的命,去赌他的人性吗? 只是,他的心中也有些不解。 似乎想到了什么,云峥不敢泄露了自己心中的慌张,佯装淡定的看向君九宸。 “既然你想要我死,又何必让她同我做什么买卖?” “这不是自相矛盾?” 君九宸的嘴角却只挂着一丝嗜血的笑意,离云峥更近了几分。 “世子知道……为何猫抓到老鼠后……不立即将他吃掉吗?” 云峥闻言,面色一变。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看着到手的猎物垂死挣扎。 有趣…… 君九宸见云峥变了脸色,也骤然收敛了身上的杀意,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似乎是为了印证云峥心中所想一般,继续道。 “她如今还活着,若是世子就这么死了,本王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机会已经给世子了,能不能活过今晚,再陪本王继续将这游戏玩下去……便看世子自己的本事了……” 云峥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的那一丝希望顿时也熄灭了。 君九宸口中那个她指的是谁,他自然知道。 如此想着,云峥咬了咬牙,沉声道。 “好!两万两黄金,我给! 既然黑甲卫吃了清心丸能安然无恙,他的人便一定也能撑过去…… 君九宸这般狂妄自大,他总有一天,会让他为今日的决定后悔。 谁知君九宸却只是挑了挑眉。 “哦?可现在……不是这个价钱了。” …… 最后,云峥是以双倍的价格从君九宸手中买下清心丸的。 虽然心头憋闷,但云峥却不得不承认,那清心丸的效果十分好。 他们一行人服用过后,不到半刻钟,已然有些混沌的脑子便清醒了过来,身体也变得格外轻松,仿佛整个人终于从泥沼中挣脱出来一般。 怀王府的府兵原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之辈,此刻恢复正常后,应付起那随后围过来的狼群时也显得格外得心应手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们因为身体的恢复,而打起什么别的念头,今夜这林中的野兽们便仿若无穷无尽一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围了过来,且似乎比前两日遇见的更为暴躁。 如此缠斗了整整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便重新陷入了新的绝望。 因为尽管他们神智仍旧清明,可因着许久没有进食,身上的力气已然渐渐被榨干,时而因为失误被撕咬下血肉。 云峥也不例外。 宋晚冷眼看着洞外的一幕,想着宋七在死前或许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绝望,这才转身回到父亲身边。 那些狼群之所以这般暴躁,自然是她让随风偷偷做了手脚。 在外面撒了些让野兽发狂的药粉。 第222章 宋易清醒 夜色逐渐深沉,宋晚回到洞中再次检查过父亲的伤势,又替父亲换过一次药后,便朝靠着山洞一侧,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的君九宸走了过去。 她十分自然的挨着君九宸坐下,然后…… 没有任何预警的便将头靠在了他手臂之上。 君九宸原本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眼睛垂眸看向她,便见她已然十分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一副打算就这样靠着他入睡的模样。 那长长的睫毛在火光的映照下,投射出一片阴影。 “宋晚!” 带着几分警告的声音在宋晚耳畔响起。 她却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甚至双手挽上了他的胳膊,整个人靠他更紧了一些。 君九宸的身体不由紧绷了几分,动了动手臂,似乎是想抬手将她挥开,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身上的伤,宋晚仍旧稳稳的靠在他手臂之上。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8节 只声音中带着几分疲倦的软声道。 “王爷,我累了……就靠一下便好……” “若是宋相醒来,王爷记得叫我。” 君九宸听着这近乎撒娇的软语,嘴唇动了动,似乎是还想开口说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 只是面色不由又黑沉了几分。 他恶狠狠的盯了她的头顶半晌,直到那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后,紧绷的身子才妥协似的放松了几分。 罢了,如今处境特殊,便容她一回,待回京后…… 待回京后。 他一定不会再任由她如此放肆…… 如此想着,君九宸也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靠在她手臂上的女子嘴角默默的勾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因着福伯说他性子偏执,恨则欲其死,让她格外小心,加上那两日做的那些荒诞的梦境,她心中其实也有些怕他。 但自从同他坦白身份后,她却发现,那些恐惧似乎突然便消失了。 因为…… 她似乎知道日后该如何“对付”这人了…… …… 宋易是在第二日天刚拂晓的时候醒来的。 彼时山洞里静悄悄的,除了在洞外轮流把守的黑甲卫,其他人都睡的正沉。 宋晚也在景阳县焦心等待的两日后,靠着君九宸睡的格外安稳。 还是君九宸率先察觉到宋易发出的轻微声音,将视线自宋晚面上移开,侧头,对上宋易的目光。 想着宋晚应当马上便要同他相认,自己现下又同她这般亲密的靠在一处,一声急促的咳嗽声响起后,君九宸忙将宋晚的头掰开,站起了身来。 而那急促的咳嗽声,以及忽然而来的坚硬触感,也让宋晚立即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便见君九宸此时已然同个没事人一样站在她面前。 “宋易醒了。” 听到这句,宋晚一时也顾不上想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快速的站起身来,来到宋易身旁。 “相爷,您醒了。”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宋易此时也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他快速的打量了一番周遭的情况后,便大概明白了眼下的情况。 而后,他似乎是试图撑起身子来,却因着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没能成功。 宋晚见状忙开口道。 “相爷身上的伤不轻,还是先躺着不动为好。” 宋易这才歇了欲起身的意思,朝宋晚道谢。 “多谢江姑娘替我治伤。” 而后,又将目光转向离他离的远远的君九宸。 “也有劳王爷不远千里赶来相救。” “王爷这份恩情,宋某定铭记于心……” 君九宸却只站在原地不动,瞥了一眼宋晚后,毫不客气的道。 “谢便不必了,本王这次前来,可不是为了你……” “而且……该付的代价,已经有人替宋相付过了,所以……宋相大可心安理得一些,不要拿这套来应付本王。” 宋易听到君九宸这“代价”二字,心中却是一个咯噔。 想着前些日子收到的福伯千里传书告知他,晚儿已经回来的消息。 难不成…… 她如今已经想起了一切。 所以在得知他出事后,不敢相信怀王府,只能求助君九宸吗? 那晚儿…… 究竟同他谈了怎样的条件? 看君九宸这样的态度,总不是什么好事便是! 如此想着,宋易眼中瞬间便带上了一丝凌厉。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强行坐了起来。 “王爷如今虽然位高权重,可老夫这条命终究还是能由自己做主的。” “若是王爷口中的代价,我不认……也没有人能强迫一个想死之人活下去!” 言下之意,便是若是他这条命,是以女儿的牺牲,或者委曲求全换来的。 他宁愿求死,不要这条命,也绝不会让他如愿。 宋易话中的意思,君九宸听懂了,宋晚自然也听懂了。 她眼眶一热,忙扶住父亲强撑起的身体,下意识的狠狠瞪了君九宸一眼。 “相爷,您先不要激动,您放心,宋大小姐……她没事……” 君九宸被宋晚瞪了这一眼后,看着宋易身上那被包扎的白纱上渐渐溢出来的血色,倒是也没再说什么。 只转过身,朝外走去。 “既然醒了,便准备准备,出发吧!” “本王昨日已经让人出去备好了船,今日走水路出发,说不定还能赶上中秋国宴。” 瞧着君九宸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宋晚才轻舒了一口气,收回视线,继续悉声劝慰了父亲几句。 宋易也渐渐平息了有些激动的情绪,只是眼神在洞内扫视了一圈后,他的心却再次猛的一沉,气息有些不稳的看向宋晚。 “江姑娘,你们寻到我的时候……可有瞧见我府中的其他侍卫?” 闻言,宋晚扶着父亲的手不由顿了顿,而后才故作轻松的道。 “自然有一个……不过相爷放心,王爷已经让人率先带他离开了。” 宋易面上的神情却并未因此放松半分,反而眼中染上了一丝痛意。 宋七的伤不会比他轻,既然君九宸不敢移动他,在这洞中等他醒来才出发,又如何会让他先离开? 而且……宋七但凡有一丝的意识,都不会放心将他交到另外一个人手中。 除非…… 如此想着,一阵腥甜忽然便自宋易喉间翻涌而上,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宋晚见状心中一急,忙替父亲顺着气,努力压下眼中冒出的热意。 “相爷如今重伤在身,还请保重身体为要。” 可宋易那因为伤痛带上了几分沧桑的面上,却终究还是落下了几滴清泪。 宋七与宋九,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宋晚见父亲如此,知道他也已然猜到了,只无声的在身后替他顺着气。 第223章 脱险 君九宸走出内洞的时候,便见洞外泾渭分明的待着两批人。 昨夜的最后,霍都按照吩咐,直等到怀王府的侍从几乎放弃了挣扎,云峥也杀红了眼,浑身伤痕累累时,才勉强将人放入了洞内。 云峥一行人进入洞中后,霍都便给他们划了离洞口最近的一块地方待着。 而后一行人便瘫软似的靠着洞壁休息了,倒也再没有力气生出旁的心思来。 直到此刻听见动静,云峥才睁开了,视线在洞内扫视而过,终于瞧见了君九宸的身影。 疲惫的眼中乍然浮现出一丝怒意。 若说被林中源源不绝的野兽攻击让他心生绝望,那当霍都将他们放进来的时候,他却是觉得羞辱。 甚至盖过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因为那一刻,他知道,他被君九宸耍了。 君九宸没有想过不管他,他说的那些话,根本是在虚张声势…… 而他,花了四万两黄金,替自己找了一夜的罪受! 感受到云峥的目光,君九宸心情颇好。 “世子瞧见救命恩人,怎么是这副神情?” 云峥闻言心中怒意翻腾,扯得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你在那些野兽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若他还看不出那些野兽的不对劲,他便是蠢了。 君九宸却只挑了挑眉。 “世子这话,本王怎么听不懂?” “本王好心让人给了你清心丸,又不顾自身安危,冒险收容世子入洞……世子不感动便罢了,怎的还怀疑起本王来了……” “这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79节 语落,洞内看了一夜的大戏的黑甲卫们,不由发出一阵阵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云峥见状,更是气的身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他也知道,他无凭无据,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君九宸方才的吩咐他听见了,他们正准备离开此地…… 他们早已迷了路,还得靠着他,才能走出这鬼地方。 便只得闭了嘴,沉默了下来,只视线又在洞中扫了一圈,此刻天光大亮,他也终于透过重重的黑甲卫看清了洞内的构造。 洞内有洞。 难怪昨日他进来后,寻不到君九宸与宋易的身影。 想必……都在那内洞之中。 那个商户之女如今也待在里面。 宋易大概……是受了伤吧。 也不知他伤势如何,能不能活下来,毕竟这林中危险他也见过了,何况……还有那些得了死令,一定要取宋易的命的漠北死士。 宋七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云峥的心中有一丝挣扎。 宋易若真的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死,依照父亲的意思,是要他趁机斩草除根的。 可若是当真亲手杀了宋易,他回去后,又该如何面对晚儿…… …… 如此,又过了半刻钟,宋晚重新给宋易换过药后,很快便有黑甲卫抬了早就准备好的木板上来,将宋易抬了出来。 云峥见状,忙撑着身子站起身来,远远的朝宋易一礼。 “父亲,小婿受晚儿与三妹妹之托,前来营救,还请父亲随小婿回京。” “晚儿正在怀王府盼着与您重聚。” 即便他还没有想清楚,可如今还有怀王府这么多人在,该做的,仍旧要做。 宋易瞧着云峥,眼中却划过一丝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虽然君九宸这个人如今行为乖张,可想到死去的宋七和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该相信谁,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可惜…… 如今晚儿还在怀王府,他也不能就这么同他撕破了脸。 便只带着几分虚弱的开口道。 “我如今有伤在身,摄政王也已然安排好船只,便无需再麻烦了。” “世子若有心,不如快马回京给晚儿报个平安。” 云峥听宋易这话,却是心中微顿。 宋易这是…… 不相信他? 看来,父王说的没错,宋易对怀王府的态度,并不全是因为晚儿的死。 否则,晚儿已经活着回来,他怎会宁愿和君九宸走,也…… 若是如此,倒真是个麻烦。 如此想着,云峥继续拱手道。 “父亲放心,我自会让人立即传信回京。” “不过放父亲独自回京,我心中也着实不放心,不如我陪父亲走水路?” “如此,也好就近照料父亲一二。” 宋易见云峥坚持,也不欲与他多言,索性将问题抛给了君九宸。 “船是摄政王安排的,此事,世子还是问过王爷吧。” 君九宸虽然有些不情愿被宋易拿来当挡箭牌。 可看着跟在宋易身旁,眼中满是担忧之色的宋晚,终究还是没有拆他的台。 “本王的船小,容不下世子这尊大佛。” “世子若要与宋相叙什么父子之情,不如还是留着等回京之后吧。” 而后,便率先带着黑甲卫,出了山洞。 …… 重新回到景阳县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午时。 君九宸一行人在官驿好好的用过午膳,梳洗过后,才上了早已备好的大船。 宋晚见终于摆脱了云峥,自上船后便一心想着找机会同父亲相认。 奈何宋易身子本就虚弱,又因着宋七的死伤心感怀了许久,刚上船不久便沉沉的睡下了,宋晚也只得先回了自己的船舱。 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时分。 直到天色渐暗,宋晚才收到父亲醒来的消息。 宋晚立即提着自己的药箱和早已温好的药,疾步出了房间。 因着两人的船舱相隔并不远,是以不过片刻,宋晚便到了父亲的房门前。 宋晚本想先试探性的轻轻敲一敲门,只是直到抬起手后,也不知是不是近乡情怯,那敲门的手,竟迟迟没有落下去。 怀王府已经出现了一个宋晚的事,福伯说已经在第一日晚上便传书告知父亲了。 所以,父亲如今心中一定以为那个宋晚,便是他的女儿。 她此时进去,他会轻易相信她的话吗? 父亲此时的身体…… 又经不经得起这样的刺激。 可脑中纷乱的思绪飘过后,想到她重生后第一次在相府门口瞧见父亲的场景,宋晚的心又渐渐安定了下来。 父亲。 一定会相信她的。 因为…… 无论皮囊如何变化。 她都是父亲独一无二的小月儿。 如此想着,那抬起的手,终于还是落了下去。 然后不过片刻,门内便传来宋易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 “进来。” 第224章 父女相认 宋晚拎着药箱走入宋易房间后,并没有同往常一样行礼,而是直接在宋易身侧坐了下来。 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确认没有发热后,才悉声询问。 “相爷可觉得好些了?” 宋易瞧着宋晚这番举止,却是怔愣了一瞬。 这位江姑娘从前见着倒是颇为进退得当的,怎么今日……倒是显得对他过分亲密了一些。 只是当下宋易倒也没有继续多想,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好多了,有劳江姑娘。” 只是宋易没有想到的是,下一刻,江姑娘竟直接拉住了自己的手,一句一句的叮嘱起了他的伤势来。 看着他的眼神…… 也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炙热。 宋易的脸色顿时变了变。 虽然江姑娘是大夫,他的年纪也足以当他父亲,可…… 若是换一个人,宋易或许便直接翻了脸,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一直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格外亲切,还是她毕竟刚救了自己的命。 宋易只是干咳了一声,一边试图将手抽回来,一边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道。 “江姑娘虽不拘小节,可常言道……” 只是宋易的话尚未说出,便感觉一滴温热的泪,忽而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他带着几分错愕的抬眸,便撞进宋晚已然蓄满泪光的眼眸。 连声音也委屈了起来。 “父亲不要再唤我江姑娘了。” “您知道每次去相府,听到您与祖母客气又生疏的唤我江姑娘时,我心中有多难受吗?” 听到这一声父亲,宋易心头一震。 一时不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只眼中带着几分迟疑的看着宋晚。 “江姑娘……你……” 宋晚却只强忍着泪意,继续牢牢握住父亲的手。 思绪却仿佛跳脱了眼前的场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0节 "父亲从前总说春寒料峭,让我注意保暖,勿要贪凉,可父亲却总连自己的大氅都系不好。” “您第一次带我入宫时,我不小心将先皇最爱的花摘了一朵,宫人当即便变了脸色,我也吓的不轻,拿着那枝花不知所措,父亲却只不紧不慢的将花藏入我袖中,说要同我变个戏法……” "父亲书房的暗格中,放着您亲手写给母亲的祭文,每次母亲忌日的时候,您便会将它拿出来,一遍一遍的看……” 宋晚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在宋易耳边响起,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父女二人那些为人知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宋晚那滚烫的泪,也一滴一滴,静静的落在宋易的手背上,让宋易的眸光也渐渐的由最初的惊讶,慢慢变成了震颤。 然后,眼前女子的声音终于慢慢停了下来,落在了最后一句。 她说。 “父亲还记得七岁那年,晚儿生了病,父亲为何将太医蜀方子中的黄连减去三成吗?” 滚烫的泪水再次砸落在宋易手背,烫得他心口生疼。 然后,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却似乎因为太过激动,没能发出声音,只那只原本准备抽开的手,忽然紧紧的反握住了宋晚的手。 片刻后,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因为小月儿说......药苦得月亮都不圆了……" 他怎么会没有认出来呢? 明明。 她早就来到他的身边了…… 她有着同晚儿一样的医术,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晃了神。 她说着“民女敬仰相爷为人”时,眼中满是如晚儿看着他时,如出一辙的孺慕之思。 他怎么会…… 没有认出来自己的女儿呢…… 而听到宋易说出这句,宋晚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的唤了一声“父亲。” 便将脸埋在宋易的手掌中,放声的哭了起来。 仿佛要将重生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所有的委屈和彷徨。 以及被云峥一剑穿心,差点当真永远见不到父亲的绝望,全部宣泄出来。 船舱外,月色渐明,映照在江面之上,泛起银色的波光,伴随着哭声渐止后,父女二人的谈话声,忽高忽低。 直到半个时辰后,宋晚已经将重生后的种种一一同父亲交代。 关于宁远侯府。 关于怀王府。 关于…… 宋颜和那个假“宋晚”。 而当听到女儿说起宋颜与怀王单独见面时,宋易眼中满是复杂难言。 虽然他知晓这个女儿心思有些敏感,但这十多年来,却算得上乖巧听话,整日除了陪伴祖母,便是闭门不出,勤练琴棋书画,针线女红,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行。 而且,她与景儿一样,对他这个父亲,从来都是十分敬爱的。 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不再另外纳人进府,内院干干净净的,闻氏又是晚儿的亲姨母,是妻子亲自替女儿选的照顾之人,那些腌臜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谁知道…… 宋易想着,只觉心情愈发沉重,面上也染上了一丝灰白之色。 虽然他一向知道,人心险于山川,难于知天。 却仍给自己留了一片净土。 那便是相府,是他的家,他的家人,唯独对于她们,他放下了几分戒心。 可偏偏。 这唯一的净土,如今竟也生了蠹虫。 还可能因此害了晚儿。 而他,竟毫无所察…… 他这个父亲当的,当真是失败…… 宋晚自然明白父亲的心情,父亲为了撑起相府,已然放弃了许多,风骨也好,抱负也罢。 可对父亲而言,唯有亲情二字,最难割舍。 父亲虽然待宋景与宋颜不如她,可那…… 也是他的亲生子女,且一向对他敬爱有加,父亲对他们,也是付出了真心的。 这世上最疼的,从来都是从背后捅来的刀子。 如此想着,宋晚双手握住父亲有些冰凉的手。 “父亲,勿以人过而自伤,是您教给晚儿的,云峥的算计也好,宋颜可能的背叛也罢,这……都不是我们的错。” “既然如今有了察觉,晚儿与父亲一同面对便是。” “您还有我……” 宋易看着眼前的女儿,眼中那片刻的混浊才渐渐转为清明。 是啊。 不论如何,晚儿回到他的身边了。 这便是上天给他最大的馈赠。 第225章 心甘情愿 宋易将心中的情绪平复后,脑中便立即浮现了今日在山洞醒来之时,自家女儿与君九宸靠在一起的场景。 只是当时他还只是在想,君九宸或许是放下自己的女儿了。 不想这转瞬间,便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又想到君九宸口中的“代价”,宋易忽然急急的咳嗽了两声,看着女儿的眼睛,着急的道。 “晚儿,为了救我……你是不是答应了君九宸什么?” “他有没有逼你……” 宋晚见状忙将父亲扶起来,拿来软枕放在他身后,一边替他轻拍着后背顺气,一边解释道。 “父亲放心,他没有逼我……” 而后又为了让宋易更加放心一些,面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忽略了离京那夜的种种,带着几分促狭的道。 “父亲不是知道吗?从前女儿便觊觎他的“美色”,若是有,也是女儿逼他……” 宋易听女儿说起与君九宸的过往,却不由怔了怔。 “晚儿,你可是想起来了?” 宋晚只如实回答道。 “没有,只是怀王府的那个宋晚出现后,我担心福伯被人算计,便同他坦白了身份。” “与他的过往……也是福伯告知我的。” 宋易瞧着女儿面上的神情,心中却有些不确定。 既然不是想起了,那女儿与他相识不过数月,又怎会如此信任他。 莫不是为了让他安心,有所隐瞒? 如此想着,宋易带着几分郑重的看着女儿。 “那他今日说的已经有人替我付出过代价了是怎么回事?” “晚儿,如今形势复杂,若真有什么事,你可不要再瞒着父亲。” 宋晚自然知晓父亲心中的担忧,于是也褪去了方才玩笑时的态度,认真的道。 “父亲放心,虽然女儿的确答应了他,只要他替我将您救回来,我这条命,便是他的。” “但是女儿很确定……他不会伤害我!” “因为是他,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却在我成为一个身份低微的商户之女,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将我抹杀的时候,从始至终没有做出过任何伤害过我的事,反而一而再帮助我,摆脱困境。” “哪怕……他口口声声说着恨,哪怕……他认定了我背叛了他。” “所以如今,女儿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那所谓的代价,也只是他嘴硬心软,讨讨嘴上便宜罢了……” “他曾在相府待过三年,父亲之所以愿意将我托付给他,应该也是了解他这个人的,对吗?” 宋易听着女儿的话,看着她说起君九宸时眼中那亮起的光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儿这是…… 又喜欢上君九宸了。 想不到兜兜转转,一切竟又回到了原点。 哪怕改换了身份,这两人还是遇上了。 这难道……便是天意么? 同时,他又有一些后悔,后悔因为见不得女儿因着君九宸的死伤心欲绝,便在她恰好失去记忆的时候,下令将他们之间的过往通通抹杀。 后悔分明有一些察觉,察觉女儿对云峥的情感,或许…… 只是因为云峥与君九宸那张长的有几分相似的脸,所以她才会在潜意识中将他当做了他,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与他重复与君九宸的过往。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1节 却仍不忍心说穿。 放任她活在虚幻的幸福之中。 最后……落得那个下场。 只是如今,一切悔之晚矣。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便不该再错第二次。 宋易想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我明白了,晚儿这句心甘情愿,在父亲心目中,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若你决心留在他身边,他与相府之间的误会,便是一道不得不跨过去的坎。” “明日……父亲想同他好好谈一谈。” 宋晚其实也正有此意。 虽然误会并非三言两语便能解开。 可只要君九宸愿意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同父亲谈一谈,便是一个好的开始。 只是…… 她虽然仗着君九宸对她的感情,逼他出京救父亲。 可离京之前,君九宸并未明确答应她,愿意试着相信父亲的无辜,今日一早对父亲的态度也不是很好。 不知……会不会顺利。 只是心中虽然如此想着,宋晚还是朝父亲点了点头。 “好,此事我会尽力安排的,今日时候不早了,父亲先歇下吧。” “父亲先将伤养好,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 自父亲的船舱中出来后,宋晚便站在栏杆处发呆,想着该如何说服君九宸明日随他一起来见父亲。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宋晚看着眼前面容冷艳,一身黑色衣衫的女子。 只觉面生的紧。 但即便她心头疑惑,却并未乱了分寸,而是暂且压下心头的思绪,出声询问。 “你是?” 这是君九宸的地盘,她并不担心会有什么刺客混进来。 逐月只爽利的朝宋晚一礼,应声。 “属下逐月,奉王爷之名,自景阳县开始便开始暗中保护小姐。” 景阳县? 原来君九宸不仅给她留了一个医女,还留了一个暗卫。 这人还真是将好事做尽,将坏话说尽。 宋晚心中觉得有些无奈,但同时,她又有些不解。 “既然是暗中保护……姑娘又为何现身?” 逐月只抬头,面上忽然露出一个与浑身冷艳的气质截然不同的笑容。 “因为……我不是一个听话的下属。” 第226章 绕指柔 一刻钟后,逐月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宋晚眼前。 只是虽然时间很短,但是逐月快人快语,说出的内容,却让宋晚消化了许久。 难怪他同她见过的所有武将都不太一样,身上总有一股沉郁之气。 难怪他分明是放不下她的,却仍不愿轻易放下自己心中的仇恨。 原来,他还有一段那样的过往。 暗影阁…… 原来如此。 那般小的年纪便被扔到那样吃人的地方,在无尽的自相残杀中活了下来,性格又怎会不受影响。 算起来,她捡到他的那一年,应该正是他带着逐月等一众暗影阁的杀手,反出暗影阁,身受重伤的时候吧。 所以那时,他才会如福伯所说的那般沉默寡言,不喜欢同人打交道。 然而即便如此。 他却还是对她付出了真心。 谁知…… 却差点丧了命。 宋晚想着,只觉心尖泛酸。 她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迫切的想记起与他之间的过往。 因为或许那样,她便能更容易找到解开他心结的办法。 只是想着逐月说的,他为了救父亲,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宋晚又立即平复了心中复杂的情绪。 自房间取了药箱后,朝君九宸的船舱走去。 宋晚到的时候,君九宸恰好在让随风处理背后的伤口,听到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以及宋晚的声音,君九宸当即将衣裳拢了起来,沉声道。 “进来。” 宋晚闻声踏入房间,几乎是立刻便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君九宸那如往常一样带着几分别扭的声音也继续响了起来。 “江小姐不忙着认亲,来这里做什么?” 宋晚却只似乎听不懂他话中的刺一般,将药箱放在桌上,状若轻松的道。 “听说王爷受了伤,过来看看。” 君九宸闻言愣了愣,随即立即将有些锐利的目光投向随风。 随风被自家主子看的背后一凉,忙忍不住连连摆手。 “王爷,属下发誓,没同江小姐说过半个字……” 然后,毫不犹豫的将逐月卖了。 “逐月!一定是逐月!” 他只是同逐月说了。 又恰好知道逐月是个面冷心热的直肠子。 还…… 刚好不怕王爷。 而已。 如此想着,随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出了房间。 房中也随即恢复了静默。 宋晚只当没看到这主仆二人的互动,将药箱里准备好的金疮药和一把泛着寒光的小刀一一拿了出来。 君九宸看她这架势,却只有些别扭的别过脸去。 “不过是些小伤,便不必劳烦宋大小姐。” 逐月是个什么性子他心中明了。 定是能说的不能说的全说了。 所以…… 他是为了替宋易挡下这暗器的事,她自然也已经知晓。 可她昨晚瞧着便有几分因着看透了他的心思而有恃无恐的模样,若如今又知道他做了这样的事。 岂不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毕竟她从前就是这般,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的。 他自然不能再给她什么好脸色。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冷言冷语,却只继续手上动作不停的将准备的东西一一摆上桌。 而后定定的瞧着君九宸。 “王爷不是说了,待回京后,我便是你的。” “既然我人都是王爷的了,又何来的劳烦二字,自然是大事小事都要以王爷为先的。” 说话间,宋晚已然走到了君九宸身后。 “王爷是自己脱,还是我来?” 君九宸见她如此,面色愈发难看了起来。 果然。 给她三分颜色……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2节 只是还不待他开口赶人,宋晚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讳疾忌医可不是好习惯,还是……王爷又在怕我?” 君九宸闻言眼皮一跳,随即冷笑了一声。 “这般拙劣的激将法,宋小姐倒是用的乐此不疲。” 只是话虽如此说,他到底还是任由宋晚将他刚拢好的衣裳重新褪了开来。 但难听的话却没有停止。 “不过宋大小姐现下将“本王的人”这四个字说的这般顺口,希望回京后,宋大小姐也能一直保持这样的觉悟才是。” 这句,自然是讽刺宋晚方才说的那句,既然是他的人,理应事事以他为先。 不过这句话说完,身后却没再传来他意料中的宋晚的反驳声,反而忽然变得静谧一片。 而后,一抹柔软便忽然自背后传了过来。 宋晚站在君九宸身后,手指轻轻划过君九宸的伤处,眼中满是难以控制的惊讶。 虽然逐月说他替父亲挡了暗器,可她原以为他能忍这么久,伤势应当不会太严重,可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那本就遍布伤痕的背上,一个金色的爪子全然没入,如今似乎被人试图取出,露出了上面部分的倒钩尖刺,汩汩的鲜血正慢慢涌出,晕染出一片鲜红。 宋晚的眼眶蓦然一红,心中也渐渐浮现一丝怒气。 这个人。 难道分不清轻重缓急吗? 她很想狠狠的质问他,是不是为了赌气连命都可以不要。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只一言不发的开始着手替他处理背后的伤口。 安静的替他将暗器取出,上药,包扎。 那金钩上的倒刺十分棘手,即便宋晚已经十分小心,君九宸也由始至终一声不吭,可宋晚仍能从他脖颈与手臂上暴起的青筋感受到他的疼痛。 所以,待将最后一圈纱布围上后,宋晚看着君九宸背后那交错的疤痕。 忽然便避开他的伤口,双手自他脖颈处环绕了上去。 轻声问道。 “这倒钩带着尖刺,王爷任它留在体内一整日……不疼吗?”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乍然涌入鼻尖。 加上耳旁女子柔软的声音。 君九宸只觉得身体再次因为她的靠近而僵硬了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这暗器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才隐瞒下来的。 至于疼。 这样的伤,同他曾经受过的那些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早已习惯。 可是,习惯,并不代表不疼。 只是…… 他身边都是与他一样刀口舔血的人,所以,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而已,除了……当年那个小小的少女。 君九宸想着,看着眼前交叠在眼前的两只手臂,蹙了蹙眉。 “重要吗?” 宋晚却将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 “重要。” “谢谢王爷舍身救我父亲。” 父亲本就受了重伤,又因着是读书人,身子骨并不如同龄的武将。 逐月还说,那暗器原本是朝着父亲心口的位置射来的。 若君九宸没有替父亲挡住这暗器。 或许。 她便见不到父亲了。 君九宸却仿佛被这句“舍身救我父亲”戳中了软肋。 “宋大小姐可不要做一些无谓的猜想,本王救宋易,不过是因为他对我还有用……也不想……” 只是君九宸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吻,便轻轻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轻轻的,一触便止,却将他没有出口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王爷心中既然有我,便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可好?” 第227章 坍塌的心房 君九宸的耳尖因着宋晚这轻如羽翼的一吻而微微泛红。 可听她这般肯定的说自己心中还有她,心中又不满她的自以为是。 正欲再次开口反驳,谁知宋晚却一个旋身,来到了他的身前…… 而后,直接在他的腿上坐了下来 她将手指抵在他的唇间,朝他露出一个绚丽而明媚的笑容。 “这般好看的一张脸,王爷便不要总用它说那般难听的话了。” “父亲从小便教我过我一件事,若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便该让他知晓,无需隐藏。” “我想,当初我便是怀着这样的心,靠近王爷的。” “虽然如今,我忘记了与王爷的过往,可是我仍想告诉王爷……即便王爷说这几个月来对我的好,都只是为了报复,可做为江晚乔的我,仍为王爷而心动。” “我……心悦王爷。” “所以,无论我能不能记起与王爷的那段过往,我都想与王爷好好的,重新开始……” “那王爷……可否尝试着将自己的心,再打开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将王爷弄丢了。” “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女子的声音轻柔而和缓,一句一句传入耳中的时候,却如同一颗颗小石子,砸在他的心间。 然后,在他的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恍惚间,身前这个抱着他,言之凿凿说着心悦她的女子,竟渐渐与那个桃花林下的少女渐渐重合了起来。 那时,她也是这般说的。 她说,心悦于他…… 说…… 要与他共赏风月,共度春秋。 还说…… 她马上就要及笄了,若他再不答应,她便要和别人定亲了。 瞧,那时她才十四岁,便已经知道如何逼他就范了。 可,她那时看着他的眼睛那般澄澈而坚定,仿佛一字一句,皆是她心底最真挚的情意,让他心头一阵酸软,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悄然融化,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 让他再无招架之力。 只能放任压抑了许久的感情,冲出牢笼…… 而如今,那个曾点亮过他岁月的女子,如今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对他说。 永远不会再弄丢他。 他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她眉眼上。 她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蝶翼般美丽。 虽然换了一张脸,可此刻看着他的眼睛,仍如那时一样,澄澈而坚定。 他知道,一切真相尚未查明,他应该要推开她,同从前一样冷言冷语的赶走她的。 如此,他才不会重蹈覆辙。 可…… 即便他心中的仇恨并未消散,他的身体却依旧在与她的视线纠缠间,生出了一丝燥热与渴望。 似乎是在用最简单的方式的告诉他,他依旧如五年前一样,对她毫无抵抗力。 君九宸想着,心中再次生出一股无力感,就如她求他来救宋易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忽然拽住了那只压在他唇上的手,便将拉的更近了一些。 语气中带着几分凶狠的道。 “宋晚……今日之后,若让我发现,你与你父亲……对我再有丝毫的欺骗和背叛。” “你也好,相府也罢……本王便是死,也会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你……听懂了吗?” 既然割舍不下。 那,便遵从自己的本心吧。 若,真相当真那般不堪,他便将她禁锢在在他身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3节 用一辈子偿还…… 这次,宋晚没有回答君九宸的问题,只是无声的。 再次在他的唇上印上了轻轻一吻。 用最直接的行动,回应了他。 只是这次,君九宸却没有再放任她离开,而是如天雷勾动地火一般,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后颈,迎了上去。 船上的风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两颗心的跳动,暧昧而纠缠。 高高筑起的心墙,终究是敌不过心中悄然生长的爱意,悄然崩塌。 君九宸的吻粗暴而直接,让宋晚一时有些招架不住,只觉舌尖都微微发痛了起来。 而且,不多时,君九宸那有些灼热的呼吸,便已然辗转来到了她的脖颈之间。 那灼热的大手,也开始不规矩的探入她的衣衫,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腰间细细摩挲着,让她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宋晚似乎有些没想到上回还对着她褪去衣衫投怀送抱,连看一眼都不曾的男人,会忽然间变得这般…… 急不可耐。 可虽然…… 她如今是喜欢他…… 可其实。 也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只是随着君九宸的气息渐渐将她围绕,宋晚也有些晕晕乎乎起来。 她想,罢了,左右这辈子也就是他了,若再所托非人…… 她便智者不入爱河了。 那……快一点,似乎也没什么。 便索性闭上眼睛,放任了他。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君九宸却忽然停了下来。 宋晚峥开眼睛,看着眼前那双因为动了欲念而猩红的眸子,晕晕乎乎,眼带疑惑的唤了一句。 “王爷?” 发出的声音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听过的娇媚。 而这一声,明显让那抵着她的,愈发难以忽视了一些。 宋晚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的“变化”,顿时面上一热。 好在这个时候,君九宸已经放开了她,有些气息不稳的将她自腿上放了下来。 “你该回去了。” 语调依旧带着几分生硬,声音却沙哑得可怕。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渴望会来的那般强烈,一碰上她,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如同几年前,那些曾让他感到羞耻的梦一般…… 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即便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从不舍得如今日这般碰触她…… 但现在…… 却不同了。 只是他也明白,如今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认识几月的人而已,他也感受到了她那一瞬的抗拒。 而且,真相尚未查明。 那仅剩的理智终究还是让他停了下来。 …… 第228章 怼起来了 宋晚自君九宸的船舱出来后,便在甲板上站了片刻,整理了下凌乱的衣衫,以及……狂乱跳动的心。 直到面上的热意被江风吹散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脚步却是从未有过的轻快。 认回了父亲。 他,也朝她迈出了一步。 真是一个好的开始呢…… 而宋晚离开后,随风与逐月的身影,也悄然落了下来。 随风虽然不敢偷看主子屋内究竟发生了额什么。 可瞧着宋晚那轻快的步伐和出来时凌乱的衣衫,也大概猜出了几分,不由眼冒精光的凑到逐月身旁。 朝屋内扬了扬下巴。 “主子这是……终于沦陷了?” 逐月双手环胸,如同看白痴一样看了随风一眼。 “废话。” 随风闻言只毫不在意的朝逐月竖了竖大拇指。 “所以说,还得是你!” 逐月却知道,她的话,只是推了宋大小姐一把而已。 真正让他们和好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主子和宋小姐心中都有彼此。 但是这些,她却懒得同随风说。 只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子,目露寒光的盯着随风。 “打一架?” 正心情愉悦的随风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逐月可是暗影阁最早入门的那一批杀手,比主子和他更早进入主阁。 也是那个杀千刀的阁主当时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当初主子煽动人反出暗影阁时,她便是最大的功臣。 所以对他来说,逐月这“前辈”的印象早就根深蒂固。 当然,更重要的是。 他打不过她。 不由向后一跃。 “逐……逐月,你怎么了?” 好端端的,打什么架? 逐月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随风。 “方才,似乎有人在主子面前卖了我?” 随风闻言,心中暗叫不好,没想到自己的话竟被她听了去。 而后立时便认了怂,带着几分心虚的替自己辩解道。 “卖?这怎么能叫卖呢!这叫合理规避风险!” “你可是主子最得力的助手!若不抬出你逐月的名字,我多少得挨十个板子不是……” “对了,先前宋大小姐送了一柄匕首给我,吹毛断发,我想着你一定喜欢,一直舍不得用给你留着呢!” “怎么样,够不够义气……” 逐月闻言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只活动了一下手脚,言简意赅。 “先打一架再说!” 随风:…… …… 黎明破晓。 阳光照在江面上,泛起碎银似的波光。 宋晚一早便守着君九宸用过早膳后,抓着他一起来到了父亲的船舱。 只是君九宸人虽然来了,对着宋易的时候却依然有几分别扭。 宋晚也不管他,只瞧着父亲比昨日又好了一些的面色,心情颇好的将父亲扶了起来。 “父亲,昨夜休息的可好?” 宋易昨夜其实并没有睡的太好,毕竟突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接受。 不过见女儿果真将君九宸带了过来,他也打起精神,借着女儿的手撑起了身子,想着今日一定要尽力同君九宸将话说清楚。 只是他刚起身准备开口寒暄几句,身体却忽然一窒,眸光猛然落在了正扶着他起身的宋晚的脖颈间。 而后,他便清晰的看到了女儿脖颈间那一枚枚可疑的红痕。 宋易的面色瞬时便难看了起来。 他活到这把年纪,那红痕是什么,自然不会不知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4节 “父亲,您怎么了?可是碰到伤处了?”宋晚见父亲明显凝滞的身体,忙担心的开口询问。 宋易看着女儿担忧的目光,顿了顿,终是没有开口点破。 只摇了摇头。 “无事。” 这样的事,他做父亲的,实在不方便同女儿说。 只看向君九宸的目光终究带上了几分不满。 虽然他赞同女儿同他在一起。 并不代表他认可君九宸在尚未迎女儿过门前,不清不白的,对女儿做出这般孟浪的举止…… 君九宸感觉到宋易视线中的不善,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的以眼锋扫了回去。 他也不过是同意给宋易机会解开误会,并不代表对宋易全然相信,全无隔阂。 凭什么要受他的气? 于是,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片刻,便又各自带着不满的移开。 宋晚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眼瞧着自己已然喂着父亲喝完了一碗粥,两人却依旧如锯嘴葫芦一般一言不发,不由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即刻带上了好看的笑容,率先打破沉寂,朝宋易道。 “父亲,这参粥可是女儿一早便起来亲手熬的,味道如何?” 宋易听着女儿的声音,眼中立时便带上了一丝宠溺。 “晚儿亲手做的,自然是好的。” 宋晚闻言继续说和道。 “那便好,父亲有所不知,女儿这次随身只携带了药材,这人参,还是王爷在启程前让人特意备下的。” “除此之外,王爷还让人备了不少做药膳的材料,让女儿用来给父亲养伤呢?” 宋易如何不知道女儿这是在尽力缓和他与君九宸之间的关系,可看着君九宸那张冷脸,语气却仍旧没法好起来。 “是吗?那倒是多谢王爷了。” 晚儿如今背着个商户之女的身份,若是他不拿出些态度来,将来女儿若是被欺负了去,怎么办? 至于他的仇恨。 仔细想想,本就是他没有做过的事,又何必心怀愧疚,反而君了下乘。 君九宸见宋易这般“阴阳怪气”,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给他。 “船上伤兵多,顺手而为,当不得宋相一句谢!” 宋易则瞥了他一眼。 “那便好!微臣也不想再欠王爷什么人情!” “否则若是王爷再要微臣付出什么代价,微臣可没有多的女儿来还……” 这便是明说不满于君九宸用救他的事来要挟自家女儿了。 君九宸却只轻笑了一声。 “是吗?那相爷可要好好“保重”自己,别再让自己遇到什么危险了……” 宋晚见父亲与君九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越来越浓。 只觉有些头大。 这怎么…… 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后,终于决定还是先搞定君九宸。 忙寻了一个间隙,堆了笑脸看向正欲“回击”的君九宸,咬牙道。 “王爷,如今我父亲有伤在身,不能动怒……而且……您今日来是谈正事的……王爷忘记了?” 君九宸看着在宋易身边朝她使眼色的宋晚,倒是将要“回击”的话咽了下去。 只是仍冷哼了一声。 “本王想谈,也得看宋相愿不愿意配合……” 宋易闻言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儿,虽然心中仍有气,却也知道适可而止几个字。 便也先将满肚子的不满收了起来,不再出声。 第229章 没有死 宋晚见君九宸与父亲终于“偃旗息鼓”,总算松了一口气,将话头引回了正事。 “父亲,您此次遇刺之时,可有什么发现?” 宋易这两日已然仔细回想过那日遇刺的场景,是以没有过多的犹豫便应了声。 “有,那日来的人,应当有两波。” “最先出现的那批虽然佯装成山匪,但细看其行动时的举止,却进退有度,攻守得当,全然不像普通山匪应有的模样,应是兵,或者……曾经是兵。” “至于第二批人,宋七说不论武功路数还是隐匿追踪的手段,甚至……所使用的暗器,都颇为奇特,似乎……非我族类。” 听到这句非我族类,宋晚不由眉心一跳。 “父亲如此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王爷背后那枚暗器留下的伤口,我也在宋九的身上瞧见过,当时我便奇怪,那究竟是什么武器造成的,直到昨日瞧见那金爪后我才明白……” “那东西看着带着几分阴邪……我从前也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却从未瞧见过类似的工艺。” “若是自外邦流入,倒是不足为奇了。” 君九宸听着父女两人的对话,眼中却并无丝毫惊讶。 “这是漠北死士常用的一种暗器。” “我们在瘴气森林已经同他们交过手了。” “五行司的黑甲卫大都是跟着我在漠北多年的,对于漠北人的了解颇深,那群死士……出自漠北无疑。” 宋晚闻言心中一滞。 父亲虽然在天齐“名声”极大,但他仰仗的,全是先帝的信任,除此之外,父亲出身贫寒,身后既无世家,又无兵权,更不可能妨碍到漠北什么事。 何况如今漠北刚刚战败,漠北太子入京也是打着休战交好的由头,这个时间,他们怎会费力不讨好的派人追杀父亲? 除非…… 念头到此,宋晚便毫无顾忌的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怀王还勾结了漠北人?” 父亲若死了,那些受父亲挟制的朝臣便可以再无顾忌的投向怀王一党。 所以,父亲遇刺之时,他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怀王。 他只是没有想到…… 怀王竟然还和漠北人有勾连。 怀王是议过储的皇子,他想要那把龙椅,她并不惊讶。 可这天齐毕竟是他云家先祖打下来的天下,他也是云家人,如何能做出通敌之事? 他就不怕引狼入室,毁了他祖宗的百年基业吗? 君九宸见宋晚毫不犹豫的说出怀王府三个字,却没有继续接她的话,只是忽然话锋一转,问出了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你被抓走的那段时日,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为何自那之后,便对怀王府有了那么深的成见,还宁愿眼睁睁的看着旁人顶替,也不愿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是宋易教出来的,并非全然只拘泥于情爱,不知大义为何物的人。 云峥那一箭虽然要了她的命,但结合那时的情况,定北王是反贼,还在上京造了那么多的杀孽 先帝、两位皇子、前去怀王府道贺的文武百官,家仆婢女。 以及定北王杀出上京时的无数的无辜百姓。 那样的情况下,云峥不为了救她而放走定北王,算不上是十恶不赦。 若非如此,也不会即便他做出杀妻之举,却仍旧受百姓爱戴。 就如宋易那日在相府门前所说,便是云峥不动手,她也不会让他放走周驰…… 所以,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她顶多过不了心中这关,不愿与云峥重修旧好,却不至于恨他。 他从前之所以见不得她靠近云峥,对她怀有戒心,也是因着想着这个原因。 怕她只是一时之气,待想通了,便会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这个原因,宋晚原本是想等父亲此次南下归京,相府在新朝重新站稳脚跟后才同父亲说的。 但是现在,她愿意相信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被周驰绑走后,便被蒙了眼睛,严密看管,试图套话也没有人同我搭话。” “直到有一天,周驰似乎喝了一些酒,我亲耳听到他与手下之人调笑,他说……” “想不到怀王竟是个情种,费这么大的力气,只为了一个年老色衰的……魏皇后!” “后来我回想了一下,那日那应当正是陛下中毒不治的消息传了出来的日子,也是他最为得意,以为帝位唾手可得之时……” “周驰此人好大喜功,所说之话应当不假。” 宋晚说着看了君九宸一眼。 “只是可惜……如今魏皇后已死……这个消息,也不知还有没有用。”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5节 她听说过,君九宸带兵入京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一杯毒酒,处死了魏皇后。 而昨日父亲也同她说了,当初他赶走君九宸,是因为他要刺杀的人,正是魏皇后。 父亲还说…他的身份并不简单。 很有可能是…… 君九宸接收到宋晚投来的目光,听到魏皇后几个字,眼中却划过了一丝异芒。 难怪…… 她死都不肯供出下毒的真正原因…… 原来,竟不全是利益的勾连…… 如此想着,君九宸的目光在宋易与宋晚的面上扫视了一眼,而后才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缓声开口道。 “自然有用。” “因为魏皇后……还活着。” 第230章 摒弃前嫌 听到君九宸语出惊人,宋易与宋晚心中都是一震,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看向君九宸。 不过宋易到底是亲身经历过宫中动乱的,当即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那毒药……是假的?” “难怪你当时一意孤行,不愿将人移交至大理寺审问,而是冒着被人指责的风险对她处以私刑,原来……是为了掩人耳目。” 宋易想着,心中又有些不解。 “可是你当初既然费尽心思的要刺杀她,为何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将她转移?” 因着君九宸这番举动,他当时还以为他是要杀鸡儆猴,自己夺了那个位置呢。 谁知后来他却自冷宫中接出了四皇子,这件事,他当时也一直想不通,直到……那日在相府的时候,得知了他的身份他心中才有些了然。 他杀魏皇后,是为了报私仇。 谁知今日他却说,魏皇后还活着? 君九宸这时眼中也现出了一丝凌厉。 “她的确该死!但是有些事本王还没有弄明白,自然不能让她死的那般轻易。” 魏皇后将他接入坤宁宫两年,照拂他与母妃,他也曾真心当她当做母后,感恩戴德。 可是。 他当时心中有多感激,在亲眼看到她对母妃下杀手之时,才有多痛苦。 若不是母妃身旁的宫女死死捂住他的嘴,年幼的他,或许早就已经冲出去,问她为什么了。 后来,那个姑姑带着他躲了起来,还将他藏在泔水桶中,带着他逃出了皇宫。 他便再没有机会问出那句话…… 宋晚瞧着君九宸眼中的杀意,又见他似乎不愿提及其中的详细缘由,也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 因为她心中清楚,那个缘由,怕是同父亲猜测的他的身份有关。 他既然如今不愿意说,他们也就只能当做不知。 对她来说,他如今愿意告诉她与父亲魏皇后还活着的事,已经是很大进步了。 “王爷,那魏皇后如今在何处?” “你对怀王府的态度,莫非也是同魏皇后有关?” 君九宸只看了宋晚一眼。 “是,却也不全是。” “定北王此人,本王曾听英国公数次提起,说他有勇无谋,好大喜功,并非将帅之才。” “可他此次入京谋逆,却部署周全,一路顺畅,如有神助,若非背后有人相助,本王是断然不信的。” “加上本王入京之时,怀王早已经打着剿灭反贼的名义,将上京城掌握在手中,若是本王迟来一步,这天下,怕早就落在他的手中了……所以从那时起,本王便对他生了疑心。” “至于魏皇后,如今正关在五行司的暗牢之中,只是半年了……她始终没有吐出半个字。” “她身边的那些心腹,也都是她从魏家带过来的家生子,身家性命都握在魏家手中,自然同样是半句实话也不肯说。” “反而是她宫中的一个洒扫宫女,交代出了曾偶尔撞见魏皇后曾与怀王来往的事……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自此之后,本王便让上官羽全力追查怀王府,但怀王做事的确谨慎,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是中途截然而止……本王便只得让霍都盯着他手上所有的势力,守株待兔。” 听到这里,宋易也明白过来为何怀王会如此冒险,借用漠北人的势力。 “看来怀王自己也有所察觉,这才不敢随意动用自己的人,而是剑走偏锋,与漠北人合谋。” “只是不知……他应允了漠北人什么……” 说到这里,宋易的神色也不由有几分沉重。 这些年来,漠北人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 英国公更是为了讨回边境四城,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最后还带着遗憾离世。 他虽然早已向世俗妥协,为护得己身安危,身陷庙堂之争,将当年寒窗苦读时的满腔志向踩在脚下,甘愿成为世人眼中先帝身边的一条狗。 可如英国公与长公主那位同样战死沙场的夫君镇国公一般,堂堂正正,一心为天齐鞠躬尽瘁,抛洒热血之人,却一直是他心中的向往。 可如今,边境四城才收回不到一年,怀王便为了一己之私,与虎谋皮…… 如此想着,宋易面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带着几分诚恳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当年相府设伏追杀你的事,我已经听晚儿说起过了。” “当初我的确是因为私心赶走了王爷,也的确向晚儿隐瞒了王爷的存在,此事……我无从辩驳,若是王爷要追究此事,待一切事了后,王爷是想让我余生都去守皇陵赎罪也好,要了我这条老命也罢,我绝无二话。” “但是除此之外,王爷所说的其他事……我从未做过,也一件都不会认。” “只是此事已然时过境迁,根据云峥出现的时机,与宋颜这些时间做下的种种……此事又极有可能同样是怀王府的手笔。” “可如方才王爷所说,连谋逆之事怀王都做的滴水不漏,未曾留下任何实证,又何况此事?若我们再想追寻当年真相,怕也是早已物是人非,难上加难。” “所以,老臣想求王爷……暂时摒弃这些私仇,先与老臣一起合力彻查怀王谋逆之事,将怀王在朝中的势力一一瓦解。” “老臣相信,殊途同归,只要怀王府倒台,这些事情的真相,也会随之浮出水面!” “还我,以及相府一个清白。 宋易说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由宋晚搀扶着自床上站了起来,朝君九宸跪了下去。 “请王爷成全!” 宋晚看着父亲如此,心中虽然担心父亲的伤势,却并未阻止,而是随着父亲一起跪了下去。 因为,她明白父亲的心。 即便父亲想同君九宸谈一谈,但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为自己未曾做过的事做到这般地步。 这一跪。 是为了她。 更是为他心中那个从未曾真正放下的……家国天下。 君九宸看着颤颤巍巍跪下的宋易,眸色渐深。 思绪忽然便回到了他在相府的那三年。 其实。 他那时愿意相信宋易,且对他始终存有几分尊敬,也并非全然因为他是宋晚的父亲。 而是……他瞧见了这位众所周知的奸相,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为百姓的福祉,与先帝费心周旋所付出的心力。 虽然他做的那些事大多不被人理解,掩盖在铺天盖地的骂声当中…… 只是后来,一朝事变,他带着满心的恨意离开,远赴漠北,便有意的将这些都归结于他是在做戏。 因为那时,只有恨,才能支撑着他继续活下去,在漠北置之死地而后生。 久而久之,便连他自己都对此坚信不疑了。 可是此刻,看着眼前的宋易,那些记忆,却再次格外清晰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目光变换几许,最终,起身避开了这一拜,说了一声。 “好。” 而后,又若有所思的将目光移回手上的金爪之上。 “不过我们也无需太过着急,依本王看,漠北人与怀王应还在互相试探之中,他们之间的关系,未必有我们想的那般坚不可摧。” “否则……这个金爪,今日便不会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宋易闻言与宋晚对视一眼,很快便明白了君九宸话中的意思。 难怪他们能这般容易的看出异样,怕是漠北人根本没有试图掩藏自己的身份…… 第231章 与虎谋皮 而此时的上京城中。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6节 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趁夜进入了怀王的书房,见人进来,怀王似乎早有所料,面上带着几分儒雅笑意的出声道。 “等候太子多时了。” 来人随之将黑袍取下,露出漠北太子赫连齐的脸。 漠北人原本给人身形高大,面容粗犷的印象,可这位漠北太子却有些与众不同,生的颇有几分俊美,眉目间透着一股凌厉之气。 只是同怀王的客气相比,他显得却有几分随意,自顾自的跨步在书房的座椅上坐下后,才懒懒应声道。 “怀王客气了,本王与怀王传信多时,入京的这几日,怀王却一直不曾露面,孤还以为怀王……是想躲着孤呢?” 怀王见他如此无礼,也不恼。 “太子多虑了,君九宸京中耳目众多,本王也不过是避嫌而已。” “只不知太子今日特意传信,一定要冒险一见,所为何事?” 赫连齐闻言只笑了笑,伸手转动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们天齐人最讲究有来有往,孤替怀王控制了数位朝臣,还派出精锐死士替你刺杀贵国丞相。” “如今,自然是也有事要请怀王相助了。” 怀王看着赫连齐,一时拿不准他想做什么,只不动声色的应声道。 “太子请说。” 赫连齐倒也不啰嗦,直接说出了今日的来意。 “明日中秋国宴,孤想求娶太后之妹苏翎儿……还请怀王从中斡旋。” 怀王闻言不由愣了愣。 苏翎儿? 随即似乎思虑了片刻后,才带着几分为难的道。 “太子,此事恐怕不妥……” “太子有所不知,太后与对于这个妹妹极为爱护,必定舍不得让其远嫁漠北,从而极力反对此事……” “若本王在此事上推波助澜,必会失了帝心,便会将先前的心血毁于一旦。” “届时……可就再也没有人能制衡君九宸在朝中的势力了……” 赫连齐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那怀王的意思,是不想帮本王了?” 怀王见赫连齐面露不悦,面上却依旧从容。 “太子说的哪里话,只是本王觉得,本王与太子最大的敌人,是一致的。” “比起娶走苏二小姐,难道除去君九宸这个心头大患,让漠北军落入本王之手,才是我们此次合作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吗?” 赫连齐听着怀王的话,脑中忽然便浮现了一张带着鬼面的脸,眸光微冷,却并没有就此松口。 “怀王说的不错,不过苏翎儿,孤是一定要娶的,怀王既然不方便亲自出面年,那自己避一避,顺便再让一些人闭嘴,总是可以做到的吧……” “怀王既然与孤合作,也该让本王看看你的诚意,不是吗?” 怀王闻言正欲开口拒绝,谁知赫连齐却忽然开口道。 “对了,有一个坏消息,本王忘记告诉怀王了,孤的人这次动手的时候一时大意,竟不小心用了一种漠北独有的暗器,而这种暗器——君九宸恰好见过。” “怀王说,若是他前来与孤对峙,孤该如何回话呢?” “毕竟孤与宋相可是毫无利益瓜葛的……” 听到这句,怀王不由心头一动,眸色也骤然一沉。 他之所以有恃无恐,不过就是仗着那瑶罂之事他并未直接参与,而是赫连齐找上他的投名状。 至于刺杀宋易之事,云峥也已然传信回来。 漠北死士,无一生还。 谁知道,赫连齐竟然还留了一手…… 他看了满眼兴味的赫连齐一眼,语气带上一丝凌厉。 “太子这是在威胁本王?” 赫连齐轻笑一声,手指依旧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语气悠然。 “怀王言重了,本王不过是提醒一句,毕竟我们如今是盟友,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已……” 怀王闻言心中一紧。 被这人抓住把柄,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受制于他了,只是……他的人都在清剿定北王之时暴露了踪迹,如今都被君九宸盯的紧紧的。 他手上无人可用,日后又如何能成事。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冒险与赫连齐联手。 如此想着,怀王沉吟了片刻后,只能应声道。 “既然如此,那……一切如太子所愿。” …… 八月十五,中秋国宴如期而至。 皇宫,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觥筹交错。 只是一片金玉繁华之下,却隐隐有暗流涌动。 宴会过半,就在坐在帘后的苏瑾月因为这次的国宴并未出什么乱子,心中开始放松下来。 看着端坐在上首,已经颇有几分帝王模样的儿子,嘴角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时。 赫连齐霍然起身,高举酒杯,朗声道。 “今日正值中秋佳节,本太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天齐陛下、太后应允。” 大殿内霎时鸦雀无声,众人的目光皆汇聚于赫连齐身上。 苏瑾月闻言,嘴角刚刚绽放的笑容须臾间便烟消云散。 摄政王离京未归,怀王又因风寒抱恙未能出席,她最担忧的,便是今日会生出什么事端,岂料越怕什么,便来什么。 然而,虽然不知道赫连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只能开口道。 “太子有何事,不妨直言。” 听到帘后传来的年轻声音,赫连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太后想必也知晓,天齐与漠北昔日多有嫌隙,致使战火频燃。” “而今两国已然和谈,本太子有意与贵国联姻,愿以太子妃之位相许,迎娶苏家二小姐,以成秦晋之好,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此语一出,苏瑾月顿感心头一沉。 苏二小姐? 那不就是翎儿吗? 可嘉和同她诉苦之时说过不少漠北的情况,听闻漠北民风彪悍,内乱不断,翎儿生性胆小怯懦,那样的地方,岂是她能去的。 这般想着,苏瑾月略加斟酌后,当即开口婉拒道。 “太子殿下有心了。” “只是今日乃中秋宫宴,原是为君臣同欢,共贺团圆,和亲之事关乎两国,兹事体大,尚需从长计议,不若改日再议?” 可赫连齐又怎会因为苏瑾月这番不轻不重的话就此打消念头,只继续面带微笑,看向帘后的苏瑾月。 “太后此言差矣,孤素闻天齐百姓极为重视节令。” “今日乃中秋月圆之日,正是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两国和亲又是大喜之事,于今日商议,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又何来不妥?” 第232章 孤立无援 苏瑾月见赫连齐三言两语便将话绕了回来,心中愈发焦急,可此事事关两国邦交,她也不能太过一意孤行,只得按耐下心中的急切,继续出声道。 “太子所言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本宫这个妹妹自幼顽劣,恐难当太子妃重任,太子若当真有意……不如从我天齐贵女中另择一德才兼备之人。 “如此,方不辜负太子一番交好之意。” 苏瑾月以为自己已然将话说的十分明白了,可赫连齐却连脚步都未移动分毫,只目光如炬的继续隔着珠帘看向她的位置。 “太后过谦了,陛下虽年幼却已有帝王之威,太后亦是凤仪万千,苏家的女儿,又怎会差?” “而且孤入京之后曾远远见过苏二小姐,虽只一眼,却是惊鸿一瞥,至今难忘。” “若得苏二小姐为妻,孤定当珍之重之,绝不辜负。” “还请太后成全!” 此言一出,坐在席间的苏翎儿面色顿时煞白,攥着绢帕的手微微发抖。 和亲漠北? 她自然是不愿的。 而且,她心中……已然有了一个人。 她不知漠北太子口中的这惊鸿一瞥究竟是真是假,却在那日,在侯府及笄礼上,亲身体会过这四个字。 长姐与母亲也说十分赞同这门婚事,长姐还说,摄政王对她印象也极好,若非摄政王贸然出京,或许今日,便是她与他缔结良缘之时。 那时,她也能成为摄政王与长姐,与烨儿之间关系的纽带。 她知晓自己胆小怯懦,帮不上长姐的忙,可若能嫁得如意郎君,又能替长姐,烨儿分忧。 她此生无憾。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7节 可怎么突然…… 苏翎儿想着,手愈发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茶盏溅出两滴酒水,在绯红裙裾上晕开深色痕迹。 苏瑾月此时也显然被赫连齐这一番大胆的表白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将目光扫过殿内众臣。 “既然太子如此诚意,哀家也不好独断,不知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而后,她便将目光在下坐一扫而过,似乎是等着有人站出来反对。 可在坐的朝臣多数已然得了怀王的授意保持沉默。 因着宋易手上的把柄倒戈的朝臣又因着如今宋易生死不明心存侥幸,左右摇摆,看着怀王一党都静默不言,他们又怎会贸然开口。 是以殿中只余一片死寂。 苏瑾月见状心中大急,忍不住再次开口暗示道。 “众爱卿有何意见,大可直言。” 可回答她的,依旧是死一般的静默,让苏瑾月头一次感受到,何为孤立无援。 而就在此时,漠北使臣团的座位上却传来一个突兀的笑声。 而后,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便忽然推开酒盏站起了身,青铜酒樽在青玉案上撞出清脆声响。 “太后娘娘,我朝太子殿下一片诚心求娶,言辞恳切,诚意十足,太后却一再推诿,不知是何用意?” 他拖长了音调,目光扫过珠帘后隐约的身影。 "莫非太后与贵国如传闻一般,将我漠北视作蛮夷?这才百般推诿,不愿将亲妹下嫁?" 宴会气氛忽然便因着这一声变得有些剑拔弩张,丝竹声也在这时戛然而止。 赫连齐却在这时假惺惺的伸手制止了那位老者。 “老师,不得无礼!” “此次联姻,不仅是为本王求娶心上人,更是为止干戈,为两国百姓谋福祉,太后明辨是非,又怎会如此轻视我等。” “老师且坐下,孤相信,太后一定会成全孤的一片真心的。” 苏瑾月如何不知道赫连齐与漠北国师这是在联合起来唱戏给她看。 可她也知道,自己一旦松口,便会将翎儿送入万劫不复,所以,她绝不能就此妥协。 而此刻,能让翎儿免遭此难的人,只有她自己。 如此想着,苏瑾月脑中思绪翻涌,沉默片刻后,一个念头终于在她心头浮现。 她知道这样有些冒险,可事已至此。 她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苏瑾月想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平息了一下呼吸后,才忽然叹息了一声。 “太子所言哀家明白了,也罢……原本今日摄政王不在,哀家本不想提前将此事公之于众,不想竟惹来了这样的误会。” “其实,哀家之所以无法应太子所求,并非有意推辞,而是……哀家这妹妹正同摄政王议亲。” “这一女,又岂能二嫁,所以,本宫也只能代翎儿谢过太子抬爱了。” 苏翎儿听到长姐这番话,紧攥的手指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只是她的眼中也有一些迟疑。 长姐不是说此事尚未来得及同王爷提起吗?如此…… 会不会不好? 可是她心中又有一些隐秘的欢喜,因为虽然长姐是因着漠北人的咄咄逼人才不得不拿摄政王当挡箭牌。 并非罔顾他的意愿,擅作主张。 他…… 应当也能体谅吧…… 她知晓如今外面都传摄政王看上了那位商户之女,可只要届时她大度一些,过门后主动替他将那位江姑娘纳入府中,算作弥补,他应当也会满意的。 如母亲所言,她并非不容人的,只要那位江姑娘瑾守本分,她也不会为难她,会同她好好相处的。 而苏翎儿的念头走到这里的时候,赫连齐的声音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他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听到君九宸的名号,显出几分不满来,眼神微眯的看向苏瑾月的位置。 “哦?摄政王?” “孤与摄政王也算“老熟人”了,此次入京数日,虽然未见到他的人与他叙叙旧,却也有所耳闻,他如今正同一名姓江的姑娘颇为亲密……却与苏二小姐却并无任何瓜葛。” “太后莫不是拿着摄政王当幌子,敷衍于孤不成?” 第233章 步步紧逼 苏瑾月见赫连齐一改方才谦逊有礼的态度,言语间露出些许锋芒,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和心虚。 但是话既然出口,便没有再收回的余地。 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 “太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天齐正经的大家闺秀在婚事在定下之前,向来都是秘不外宣的,太子没有听说过也是正常,并不代表没有。” “太子口中的那位姓江的姑娘,也不过是因着出身商贾,又是和离之身,这才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与摄政王闹出了些风流韵事,正好教太子知而罢了。” 宁远侯府的及笄礼后,君九宸便不顾她的反对,将嘉和囚禁了起来。 父亲也整日在她耳边说起君九宸野心勃勃,从未将苏家放在眼中。 甚至……苏子尧的死,也同他脱不了关系。 父亲还说,他连苏家的嫡子都敢杀,如何能保证来日他不敢动烨儿! 虽然对于父亲的话,苏瑾月并不全然认同,毕竟至今为止,她能看得出来,摄政王是全心全意在为烨儿铺路的。 霍都将军与上官太傅,一文一武,也对烨儿教导的极为用心,她甚至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几个月来儿子一天天的变化。 所以,君九宸并未将烨儿视作傀儡。 何况他若真有那个野心,当初又何必非要先扶烨儿上位?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但在宫中待了这些年,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一些的。 父亲定是因着苏子尧的死,心怀怨恨,这才想借她的手,替苏子尧报仇。 可苏子尧是个什么人?从小便是个混不吝的,没少欺负过他们母女三人。 他死了,她恨不得拍手叫好才是,又如何会因为他而开罪摄政王。 只是那时,她也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君九宸这个人,不是那般好控制的。若要让他死心塌地的追随烨儿,摄政王这个位置,远远不够。 也就是那时,母亲忽然入宫寻她,说翎儿竟似乎对摄政王有意。 她想着翎儿那张与她相似,却比她更为年轻、貌美的脸,当下便有了自己的盘算。 若是君九宸娶了翎儿,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家人了,翎儿能嫁给心仪式之人,烨儿的位置也能更有保障,岂不两全其美? 所以,他便让母亲告诉翎儿,摄政王也对她印象很好,自己会替她做主,成全这门婚事…… 毕竟她相信,这门婚事对于君九宸来说,也是有益无害的,便是她没有同他商议便擅作主张,他也一定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如此想着,苏瑾月的心渐渐沉稳下来,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自信与笃定。 “太子既然熟知我天齐的风俗,便也该知道如摄政王这样的身份,三妻四妾不过是事常事,如何能仅凭一个江姑娘,便能断定本宫是无中生有,敷衍于你呢?” 只是这番话刚说完,方才那位漠北使臣席上的老者却在看了一眼赫连齐后,再次站了起来,语带愤慨。 “太子,方才老臣便说了,太后分明是轻视我漠北,不愿将苏家二小姐下嫁,这才百般推辞,太子如今总算信了吧。” “什么同摄政王议亲,早不提晚不提,偏在您求亲之时才提起!这还不够明显吗?” 而后,他那带着褶皱的眼中,划过一丝精光,定定的看向苏瑾月所在的位置。 “可我漠北十万铁骑也不是吃素的,天齐不是有言道:士可杀,不可辱,若太后今日执意要辱我国太子,这和亲的聘礼……恐怕便要换成云梯车了!” 此言一出,殿中的气氛不由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远在上京,可对漠北骑兵的凶猛程度也是有所耳闻的。 如今天齐内乱刚平,小皇帝又尚且年幼,若是漠北人当真卷土重来,怕是……不好应对。 想到这里,吏部尚书魏知行不由上前一步。 “太后,既然苏二小姐与摄政王只是在“议亲”,那便是还没有定下亲事。” “既然赫连太子对苏二小姐,不如太后便成全了太子?” “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苏二小姐乃太后近亲,若能以和亲之策平息战乱,结两国之好,岂不是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虽然怀王叮嘱过,让他们做壁上观,不要因着此事让太后心生不满,可眼下的情况却不同了。 若是君九宸当真与苏翎儿定下婚约,那他们便彻底绑在了一起,再无怀王的可乘之机。 他身为魏家旁支,虽然靠着丹书铁券,免遭魏皇后牵连,可君九宸仍旧借着魏皇后的过错,让他们魏家元气大伤。 他们魏家也早就同君九宸撕破了脸,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君九宸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至于太后那里…… 此事过后,他还能以自己为天齐安危直言进谏的由头搪塞过去。 而见魏尚书忽然站了出来,很快便有许多文臣附和,奏请苏瑾月以大局为重。 刑天明瞧着这副局面,眸光微动,似乎是想说点什么,却终究按耐了下来,并未出声,只随着众人一起跪了下去。 苏瑾月见方才还默不作声的群臣忽然便转变了态度,却不是替她周旋,反而替漠北人说话,不由心中大怒,她猛地站起身来,凤冠上的珠帘剧烈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可她嘴唇动了动,看了皇位上早已同样面色发白的小皇帝。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8节 最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觉心中发苦。 难道……当真没有别的选择吗? 一个是她的亲妹妹,一个,是她儿子的江山社稷,教她如何选? 同时,她心中也生出了一丝隐隐不满。 漠北使团入京,本该是摄政王亲自出面应对的,也只有曾大败漠北的他,才能压住漠北人的气焰。 这些,也是他身为摄政王的本分,他既然选择了烨儿,便该想到这些。 可偏偏,他却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们母子,私自出京…… 否则,她也不必被逼到这般境地。 第234章 宋相三责漠北 而就在苏瑾月内心挣扎无比的时候,几道身影终于伴随着太监尖锐的声音,自大殿外走入。 最先响起的,却是一道分明有些虚弱,却仍掷地有声的声音。 “笑话!漠北与天齐来来去去打了数十年,若一个女子便能止干戈,那这些年来死在漠北的和亲公主、郡主、又算什么?” 乍然听到这个声音,殿中众人不由自主的朝殿外望去,便见宋易勉强撑着坐在木制的轮椅之上,被身后的女子推入殿中,君九宸也随之缓步步入殿中,停在宋易身旁。 宋易的轮椅停下后,视线便在已然跪成一片的文臣身上扫过,而后继续出声道。 “若时至今日,还要靠一个女子换取和平,那我们天齐将士前仆后继,用鲜血换来的胜利,岂不是成了一场笑话!” 瞧见宋易竟然活着回来,还忽然出现在这大殿之中,原先因为不知宋易死活而左右摇摆,跟随怀王一党跪在地上的朝臣都不由心中一滞。 恨不能将头埋进地里去,原地消失,不要让宋易瞧见。 好在说完这番话后,宋易没再看他们一眼,只挣扎着起身,朝小皇帝拜下。 “老臣宋易,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老臣幸不辱命,南下赈灾归来,特来向陛下复命!” 宋晚见状也默不作声的跟随父亲恭敬的拜下。 而见到突然出现的君九宸与宋易,正被逼得心生绝望的苏瑾月顿时眼前一亮。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随即,她便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缓缓落座。 “宋相请起!宋相瞧着有伤在身,便无需多礼了。” “来人,给宋相、摄政王赐座!”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君九宸的座位安置在小皇帝的侧前方。 宋易也被宋晚搀扶着重新在轮椅上坐了下来。 苏瑾月见两人落座,忙迫不及待的出声道。 “两位爱卿来的刚好,方才赫连太子正提起两国和亲之事,不知宋相与摄政王对于此事如何看?” 听宋相方才入殿的时候说的话,显然是不赞成和亲之事的…… 翎儿的事,应当还有转机。 君九宸听到苏瑾月的问话,却并没有开口应声,只是将目光落在宋易身上。 打嘴仗的事。 这老狐狸一人便能应付。 而宋易也没有辜负苏瑾月的期望,只恭敬的看向上座的方向,继续掷地有声的道。 “回太后,微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此言一出,魏知行首先便有些坐不住了,宋易无非是想替君九宸破坏和亲之事,让苏二小姐嫁给君九宸,他岂能让他如愿。 只是他终究顾忌着太后,一时不敢立即出声反驳,只将视线在漠北人与宋易之间来回扫视着。 漠北太子既然想娶苏翎儿,此时定然比他们着急,他且先观察观察形势再做决定不迟。 而正如魏知行所想,宋易这“万万不可”几个字一出,又结合宋易入殿时说的那番话,那位青衣老者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宋相这是何意?这和亲之举乃是各国邦交的重要桥梁,你们天齐历代皇帝都对此极为支持。” “难不成……宋相是想推翻你天齐历代先祖曾做出的决定不成?” 只是面对那青衣老者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宋易却是面色不改分毫,反而语带讥讽。 “国师错了,本相反对的并非和亲之策,而是,单单反对赫连太子与国师你……而已……” 漠北国师听到宋易如此说,先是愣了愣,而后顿时心中大怒,将目光转向上座,高声质问。 “岂有此理!” “太后娘娘,这便是你们天齐的待客之道吗?” 苏瑾月虽然不知道宋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瞧了一眼一侧正气定神闲的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仿佛成竹在胸的君九宸,心里终究是多了一丝底气。 “国师稍安勿躁,宋相如此说,自然有如此说的道理,国师不如先听他将话说完不迟。” 漠北国师闻言,只得暂且压下面上的愤怒,看向宋易。 “好!那我便听听,宋相言语间这般毫不避讳的针对我们漠北,究竟是何道理!” 宋易这时也风轻云淡的对上漠北国师的眼睛。 “国师既然想知道原因,那本相便仔细说予你听。” “本相之所以反对国师的提亲,是因为今日国师与太子有三错。” 宋易说着顿了顿,眼神凌厉,锋芒毕露。 “其一,和亲之事本为巩固两国邦交,本无可厚非,可方才我在殿外却隐约听到国师一而再,再而三的责问我朝太后。” “国师贵为太子之师,难道竟连“使臣不窥帘,不诘尊”这般浅显的礼节都不懂吗?” 听闻此言,漠北国师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使臣外交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可是这些年,漠北仗着兵强马壮受各国忌惮,他也早就习惯了目中无人。 何况今日面对的,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和一介女流之辈,在知晓君九宸不在京中,怀王又默许了他们的作为后,他自然便再没有了顾忌。 哪知……君九宸会忽然出现…… 不过若细究起来,这些说起来也只是些微末小事罢了,这位宋相莫非以为这样便成为他针对漠北的理由不成? 漠北国师的思绪走到这里的时候,宋易的声音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其二,和亲之事,本就需两国达成共识,为何到了国师口中,太后不应,便是瞧不起漠北?” “难道但凡不合你漠北使团心意之事,便要套上轻视之名?” “若依此理,那你漠北今日若是索要土地城池,我朝是否也该笑着双手奉上?方能显出我朝诚意?” “别说我朝太后已然对太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是太后所言当真是托词……国师也该听懂何为“婉拒”二字!” “还是国师以为,这天下,如今都姓赫连了不成?这才敢拿出这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第235章 底气 宋易这番话,显然是已经有些不给漠北人留脸面了,赫连齐此时也将目光落在了宋易的身上。 这位天齐丞相…… 倒是与三年前见他的时候颇有些不同了。 那时这位宋相虽是先帝身边红人,却声名狼藉,他想着,这样唯利是图的真小人,或许可以通过他,将手伸进天齐朝廷。 可一番接触下来,这位传闻中的奸相,却同他听说的有些不一样。 虽然他一直对他待之以礼,却他试探的的话语都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只是他那时还以为他是待价而沽。 而今日,他虽然瞧着消瘦憔悴了几分,但眉眼间却带上了几分三年前没有的锋芒……倒是愈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还是,这才是他真实的模样? 如此,也难怪怀王宁愿花这么大的代价,也要他的命…… 而还不待赫连齐继续深想,宋易的声音已经再次响了起来。 他将身体坐的更直了一些,声音也比方才更洪亮了几分,仿佛已然忘却了身上的伤痛一般,继续一字一句,高声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太子口口声声说求娶我天齐贵女是为两国盟约,却又纵容国师说出以云梯车作聘的话,这究竟是提亲还是宣战?” “你漠北可汗亲手所书的国书,言明三年之内不再进犯我天齐,如今不过半年,国师便口出狂言,是要把你漠北王庭的脸面都踩在脚下不成?" 宋易说着顿了顿,将目光定定落在漠北国师身上,直视着他的眼睛。 “何况……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国师口中的十万铁骑早已在天堑关被我天齐将士斩断马足!” “你漠北的云梯车也好,聘礼也好,若想进入我天齐国境,也得先问过我天齐的将士,问过漠北军,同不同意!” 天齐与漠北的最后一战,最后大胜告捷的,可是天齐! 漠北是被漠北军打的落荒而逃,才不得不归还边境四城,如今才过去半年,他漠北人便将此事都忘了不成。 那一战,天齐的确伤了元气,如今的国库也的确支撑不起再一次战争。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89节 可他漠北又能好的到哪里去? 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所谓两国谈判,靠的从来都是手中的实力。 他宋易今日敢如此,仰仗的,从来不是他这张嘴,而是无数天齐将士,用鲜血和牺牲给他们文臣挣来的底气,他又怎能露了怯? 而听着宋易掷地有声的这一番话,方才还规劝着太后接受和亲的文臣们,也不由觉得面上有些臊的慌。 他们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然明白宋易口中说的这些道理。 可是渐渐的,这些东西都被埋葬在这尔虞我诈的朝堂中…… 只是,也仅此而已。 短暂的触动后,他们面上的神情,又恢复了淡漠,唯有跪在最前方位置的一人,悄然握紧了拳…… 而此时,赫连齐也显然因为宋易这一番话动了怒。 败在君九宸手中,将父汗打下来的城池完璧归赵,是他这一生,最大的耻辱!他看着宋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眸色翻涌几许,却最终归于平寂。 如今君九宸忽然归京,已然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能再继续如方才一样硬碰硬了。 天齐不是有一句话,叫“能屈能伸”吗? 如今在天齐的国土上,他便“入乡随俗”一回。 如此想着,赫连齐才勉强安慰自己,平息了心中的愤怒屈辱,收敛了看向宋易眼中的不善,朝老师示意稍安勿躁后,换上了那副诚恳的模样。 "宋相这番话,当真是如醍醐灌顶,让孤颇有些无地自容。" “是孤御下无方,才让国师失礼在先,老师,还不向天齐陛下与太后致歉。” 那青衣国师倒是极为听赫连齐的话,虽然面上仍有些不忿,却还是听从赫连齐的话,收敛了方才的锋芒,给小皇帝和太后赔罪。 苏瑾月见形势立即便扭转了过来,心中也是大喜。 她抑住心中的欢喜,沉声道。 “国师知晓了错处便好,起来吧。” “谢太后!”漠北国师谢过恩后,便颇为规矩的回到了座位之上,垂眸不语。 赫连齐却并未随他退下,而是视线自宋易身后的女子面上划过后,忽然继续开口道。 “太后,虽然方才我们无意冒犯,可孤求娶苏二小姐的心,却是千真万确的。” “既然摄政王回来了,不知方才太后所说的他与苏二小姐的亲事究竟……” 赫连齐正准备开口问询苏翎儿与君九宸的婚事是否为真。 毕竟他对君九宸回京后的一举一动,可是格外关注的。 加上昨日怀王所言,君九宸与那苏二小姐根本毫无瓜葛,他觉得苏瑾月定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而以他对君九宸的了解,他可不是那般好相与,能容忍别人擅作主张的性子。 若是那样。 他或许还有机会。 毕竟,从今日苏瑾月的态度来看,这苏家二小姐在她心目中的重要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捏着这么一张牌在手中,对漠北来说,实乃大好事一件。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入殿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君九宸打断。 “虽然漠北此次战败,但两国既然已经和谈,太子求亲之心又这般殷切,我天齐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 此言一出,下座正带着几分痴迷的偷看君九宸的苏翎儿不由心头一惊。 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同意和亲之事吗? 可是方才他与宋相一起进来,宋相的意思,不是应该便是他的意思吗? 怎么会…… 好在就在她心中忐忑不安的时候,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过对这和亲的人选,本王倒是有个更好的选择。” “这个人,一定会让赫连太子满意,也一定比苏二小姐更适合。” “太子不如听上一听?” 第236章 换一个人选 被打断了话头的赫连齐见君九宸开口,眉锋微敛。 在漠北交手的那五年,让他对君九宸天然的有一种戒备。 他会这么好心?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只是话已经说到这里,他也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质疑。 “哦?不知摄政王说的这个人……是谁?” 君九宸嘴角勾出一丝好看的笑容,却没有立即回答赫连齐。 而是先将视线移到宋易身上。 “宋相有伤在身,有劳江姑娘先推他到一旁休憩。”然后才继续道。 “来人,让上官太傅将本王给赫连太子择定的太子妃人选……带上来。” 赫连齐听到上官羽的名字,眉间却愈发紧蹙了起来。 他自然是知道上官羽的。 在君九宸没有出现之前,他与那死了的英国公,便是最让他与父汗苦恼之人。 他今日之前还在想,或许今日求娶苏翎儿最大的阻碍便是他,谁知道他却连面都没有露,君九宸在这个时候忽然提起他来,让他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他二人早就给他挖了什么陷阱,等着他跳进来。 而就在赫连齐心中警铃大作,朝中众人也都一头雾水之时,上官羽与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而瞧见那个女子时,赫连齐的眉心不由猛的一跳。 只见那女子肚子高高的凸起,面上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憔悴…… 不是沈嘉和又是谁? 沈嘉和原本被带上来的时候,瞧着似乎还有几分惶恐和挣扎。 可当她的视线落在赫连齐的面上之时,眼中却乍然浮现一抹华光。 太子。 是太子! 他终于来救她,和他们的孩子了吗? 可赫连齐却只皱眉看了她一眼,便极快的移开了目光。 “微臣上官羽,见过陛下,见过太后娘娘。” 沈嘉和愣神间,已经被押送她进来的两个侍从,扣押着同上官羽一起跪了下来。 对了。 这样的场合,太子自然不能同她相认,以免惹人怀疑。 沈嘉和如此想着,也朝着太后与小皇帝拜了下去,带着几分委屈的凄凄然道。 “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苏瑾月此时也许久没有见沈嘉和了,此刻瞧见她大着肚子,面容憔悴,也有些不忍心。 嘉和嫁入宁远侯府,是她亲自下的懿旨,谁知道……宁远侯府败絮其中,反而害了她。 虽然这门婚事是她亲自求的,可想着她替自己照拂母亲和妹妹的种种,自己却不能在关键时刻拉她一把,她心中多少有几分过意不去。 在她看来,嘉和并未直接参与宁远侯府所犯之事,她放了她,没有人会说什么。 可惜摄政王在此事上却格外不近人情,一定要坚持将嘉和收押,让她生下腹中子嗣,确认不是宁远侯的血脉才行。 不过…… 摄政王方才不是说是替漠北太子另择贵女吗? 此时他带着嘉和上来做何。 如此想着,苏瑾月带着几分担忧和疑惑,让沈嘉和起了身。 君九宸的声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嘉宁郡主,你夫家宁远侯府罪犯欺君,满门下狱,如今,本王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给你。” “赫连太子诚心求娶我朝贵女,其心可荐,你可愿再次和亲漠北,嫁予漠北太子,为太子妃?” 听到太子妃几个字,沈嘉和眼中顿时一亮。 太子他,果真是为了她而来吗? 而且。 不是太子侧妃,而是太子妃…… 是她原本心中所向。 这意外之喜,让沈嘉和的心中几乎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可是还不待她说出那句愿意,赫连齐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 “摄政王这是何意?” “这便是你为孤择的比苏二小姐更合适的太子妃人选不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0节 君九宸只缓缓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无比清晰的道。 “正是!” “怎么,赫连太子不满意?” 赫连齐闻言瞥了沈嘉和一眼,面上的神色瞧着愈发难看了起来。 “满意?一个嫁给过我父汗,却趁乱自我漠北逃出,如今又不知道怀着谁的孩子的女子,摄政王觉得……我应该满意?” “方才宋相才口口声声的同我们论礼法二字,摄政王如今用却这样一个女子来羞辱孤,难道你天齐的法礼二字,只是用来规束他人不成?” “孤求娶的,至始至终,只有苏二小姐!” 听到赫连齐这番毫不留情的话语,正因着“太子妃”而几个字心情激荡的沈嘉和,面色也有几分难看。 而且,方才太子说谁? 苏二小姐。 他要求娶苏翎儿为太子妃? 凭什么? 沈嘉和的一颗心顿时掉入了谷底。 苏瑾月代她入宫,如今得了太后尊位,压她一头,风光无限。 现在她那个更加上不得台面的妹妹……竟也要凌驾在她之上了不成? 凭什么? 她才是永昌侯府正经嫡出的大小姐! 沈嘉和满心愤慨之时,君九宸已然应了赫连齐的话。 “太子稍安勿躁,本王如此做,也是为了太子考虑。” “嘉宁郡主可是三年前太子与先帝亲自挑选的贵女中的翘楚,无论身份、相貌和才艺,都是万里挑一的……” “何况论起亲疏远近,她也是太后嫡亲的表妹,太后又待她亲厚,并不比苏二小姐差多少,由她代替苏二小姐,同样可以巩固两国的盟约。” “至于她曾经嫁给过你父汗……那便更简单了,你们漠北不是向来有子承父妻的传统?既然如此……她为何不能是太子妃?” 赫连齐简直要被君九宸的无耻气笑了。 “为何不能?” “摄政王是将孤当成傻子了不成!” “她回到上京后分明已经嫁过人了,如今还因着夫家获罪,腹中的孩子更是来路不明。”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当得起我漠北未来的一国之母!” 君九宸却对赫连齐的愤怒视而不见,只依旧从容不迫的道。 “哦?看来赫连太子对于嘉宁郡主倒是颇为关注,将她入京后的事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而后,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看向赫连齐,拉长了尾音。 “不过……来路不明的孩子?” “太子确定不知道这孩子的生父……是谁吗……” 第237章 败露 听着君九宸这拉长的尾音,以及那成竹在胸的表情,赫连齐心头微动。 莫非……沈嘉和,出卖了他? 可马上,赫连齐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嘉和替他做的,可是通敌卖国的事。 一旦她说出来,只有死路一条! 在漠北的三年,他观察了她许久,亲眼看着她为了一步步往上爬,手段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的野心,又查到了她与裴清言的过往,他才决定下了这么一盘棋。 让她趁乱逃出,跟随得胜的漠北军回京,以瑶罂控制天齐朝臣。 他自然也有派人借着协助她的名义盯着她的,所以他知道,她做的很好。 天齐已有包括兵部侍郎在内的四位朝臣对瑶罂上了瘾。 即便沈嘉和被宁远侯府连累,他手下的人,也接手了这几位朝臣,让他们暗地里向他们传递天齐朝中的消息。 也是因此,他才会对天齐如今的局势了如指掌,引了怀王上了他的船。 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 不可能作假。 所以,君九宸一定是在诈他! 如此想着,赫连齐对上君九宸的视线。 “此女私自自漠北逃回,孤入京后了解一下她的动向何足为奇?” “若不是顾念她与太后的关系,摄政王以为,孤会按下此事不追究?” “至于她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君九宸见状只挑了挑眉。 “哦?看太子这副模样,看来是不满意本王替你寻的这门亲事了。” “既然如此,瑾修,你便好好替我劝劝赫连太子吧……” 上官羽闻言,眼中顿时亮如星辰。 一副终于轮到自己上场的模样,爽快的应了一声好。 而后,他便踱步来到赫连齐身旁,脸上露出一个欠揍的笑容。 “赫连太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赫连齐不知上官羽与君九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心中隐隐的不安,只让他觉得上官羽此时这模样颇为碍眼,于是带着几分不耐烦的道。 “上官羽,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 “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你们想让孤娶她……不可能!” 上官羽面上的笑意却没有减少半分,只颇为惋惜的道。 “啧啧……我与太子也算旧相识,太子这般,还真是叫人伤心。” “不过太子对我这般也罢了,怎的对嘉宁郡主也这般绝情。” “毕竟……嘉宁郡主入京以来,可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太子……还特意为了一解心头的相思,将漠北特有的花种在了自家酒楼中……稍慰相思……” 听到漠北特有的“花”和“酒楼”几个字,沈嘉和忽然慕的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上官羽。 这一看,便正好对上赫连齐也正向她看来的视线。 她心中一慌,忙抑制住心中的讶异,朝他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赫连齐见状立即收回目光。 “上官羽,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却愈发强烈了起来。 上官羽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两个词,又怎会是无的放矢。 可是,他不确定,他们究竟知道了多少……又是不是在套他的话。 上官羽将赫连齐的举止尽收眼底,只继续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唉……太子何必还强撑着面子,你同嘉宁郡主的事,我同九宸都已经知道了。” “要我说,虽然嘉宁郡主思乡心切,一时想岔了,抛下太子回到天齐,可她如今毕竟怀着太子的孩子……也已经知道错了,同那青梅竹马的裴大人决裂。” “太子毕竟是个男子,又何必还撑着脸面不放呢?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同嘉宁郡主重修旧好,也算成就了一番好姻缘。” 上官羽说着,忽然将手上的折扇打开,缓缓的在赫连齐面前摇晃着。 “赫连太子说……我说的可有道理?” 此言一出,在场的各位朝臣都是大惊失色。 宁远侯府的丑事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 也知道嘉宁郡主曾在众目睽睽下说出自己腹中的孩子不是裴清言的话。 可嘉宁郡主腹中的孩子…… 怎么会是漠北太子的呢? 而坐在珠帘后的苏瑾月心中的惊讶却并不比大臣们少。 嘉和与漠北太子…… 这怎么可能? 嘉和曾对她说过,她在漠北的时候,受了许多的苦,不论谁都可以欺负她。 她还为此心疼了她好一番。 可眼下,上官羽的话说的那般肯定,却不像是在作假。 难道…… 嘉和骗了她? 只是赫连齐此时的心思却根本不在沈嘉和腹中的孩子之上。 因为此刻,上官羽离他很近。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1节 他又是一向是知道上官羽平日最是喜欢用他那把破羽扇装腔作势的。 可今日,他手中的羽扇却忽然换成了一把折扇,还在他面前做出如此刻意的动作,他的视线自然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那折扇之上。 这一看,赫连齐的心中便不由一窒。 只见那折扇之上……画着几朵鲜艳夺目的红色花朵。 那大红的色泽带着几分妖冶,就那般赤裸裸的状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 瑶罂。 赫连齐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在上京的部署,可能当真败露了。 上官羽见赫连齐的目光如他所想的那般落在了自己的折扇上,嘴角的笑意愈发显眼了起来。 他故作惊讶的看着死死盯着他扇子上的赫连齐,继续添了一把火。 “太子这般瞧着我手中的扇子做什么,可是喜欢?若是太子喜欢,我便忍痛割爱,赠予太子便是。” 上官羽说着一副十分大度的模样,一边将扇子递给赫连齐,一边絮絮叨叨的继续开口道。 “说起来,赫连太子的眼光倒真是不错。” “太子可能不知道,这作画之人,是九宸自京郊请来的一位姓秦的老爷子,这秦老爷子的画工当真堪称一绝。” “好在他如今正和府中随从们在摄政王府做客,我回头让他再画一幅给我便是。” 第238章 要求 上官羽的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忽然便从嘉宁郡主与漠北太子的私情转到了什么扇子上。 让在座的大臣们都不由面面相觑,忍不住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什么画工卓绝的秦老先生,能让摄政王请到摄政王府做客? 真有这号人物,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而且,眼下这个状况……是扯什么扇子,画功的时候吗? 可此时的赫连齐却清楚的听懂了上官羽话中的意思。 京郊,姓秦的老爷子。 是他布在上京许久的一枚暗棋,此次负责接应沈嘉和的,便是他,沈嘉和被关起来后,也是他负责和那些官员暗自交涉的。 而上官羽口中的那些府中的随从,大概就是他放在他身边的漠北死士。 可是…… 明明他入京的第一日便同秦老确认过,一切如常。 怎么忽然间,他们便暴露了踪迹了?还被抓去了摄政王府?君九宸这几日可是不在京中的。 将一切自心中过了一遍后,一个答案,便在赫连齐心中呼之欲出…… 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一个。 那就是沈嘉和被关起来并非被什么宁远侯府牵连,而是一开始…… 君九宸就是冲着她去的。 因为他早就察觉了沈嘉和的作为,却不想打草惊蛇,于是便绕着弯借着宁远侯府的事,将她关起来。 然后……再引蛇出洞,顺藤摸瓜,查到了秦老,却没有立即动手。 因为他在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比如,他入京后。 比如,今天。 再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想到这一层,赫连齐的目光自已然满眼惊惧的沈嘉和,和殿中个人面上扫过,一股惊惧渐渐自心头升起。 可他到底是一国皇储,即便心中已知不妙,面上却并未泄露太多的情绪。 只淡然的接过上官羽递过来的折扇后,忽然大笑了一声。 “那便谢过上官公子割爱了。” “只是没想到孤这点风流韵事,竟然还传到了上京。” 他将眼中的情绪收拢,也将手中的折扇缓缓的收起来,踱步到沈嘉和身旁,将满心惊惧的沈嘉和扶了起来,而后朗声道。 “不错,孤和嘉宁郡主的确在漠北有过一段情,父汗也早已将她赐给了孤。” “只是孤与她闹了些别扭,这才让她负气出走……只是孤也没想到……她竟然有了孤的孩子。” “既然如此,孤的确该对她负责的,便依照摄政王的意思,将和亲之人,换成嘉宁郡主吧。” 赫连齐说着看向沈嘉和,温声道。 “左右本王也欠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婚仪,这次便算补上了,可好?” 到了这个时候,求娶苏翎儿的事,他已然顾不上了,只想先将眼前的事情尽快了结。 他自然知道君九宸今日没有当着天齐朝臣的面将瑶罂之事拆穿,不会只是为了不让他娶苏翎儿,而是另有所图。 但既然他留了余地,那这件事,便还有的谈,如此,他也有时间回去后好生与老师商量破局之法。 毕竟如今他们的人还在君九宸手中。 沈嘉和被赫连齐握住的手却禁不住微微颤抖。 她在上京的事情已经暴露,太子他…… 当真不怪他吗?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颤抖,赫连齐握住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眼中也满是温柔。 “你放心,回去后,孤一定会对你和我们的孩子好的。” 沈嘉和瞧着他眼中的神色,虽然心中仍是犹疑,却也知道,事情已然败露,太后也不会再相信她,她留在上京也是死路一条……自己已然没有选择。 跟着他回漠北,是她唯一的活路。 如此想着,沈嘉和怯怯的应了一声。 “好。” 虎毒不食子…… 她毕竟怀着太子的孩子,还为了他冒险回京,尽心尽力的替他办事,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 他总会给自己一条生路的吧…… 见赫连齐这般识时务,没有丝毫犹豫便认下了沈嘉和,上官羽同君九宸对视一眼后,忽而抚掌而笑。 “好,好,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画面”,当真是让人心中欢喜。” “在下先恭喜赫连太子与嘉宁郡主佳偶天成了。” 而后,他的话锋再次一转。 “不过……赫连太子方才还说要以双倍的聘礼求娶苏二小姐,如今这人选虽然换成了嘉宁郡主,这话可不能不算数,否则,岂非辜负了太子与嘉宁郡主这番破镜重圆的大好姻缘?” “而对于这聘礼,我倒是有一些小小的意见,太子不妨一听?” 赫连齐闻言顿时心生警惕。 看来,他们是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了。 但如今他还有把柄握在君九宸手中,又身在天齐,也只得强压住心中的怒气,耐着性子朝上官羽道。 “那依上官公子看,如何才算有诚意呢?” 上官羽只依旧顶着那副欠揍的笑脸,看向赫连齐。 “嘉宁郡主毕竟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又是忠良之后,世家嫡女,这聘礼,自然不能太过寒酸。” “依我看,那河套地带……便很好……” 此言一出,朝堂顿时一片沸腾。 河套地带。 那可是漠北重地!比边境四城加起来还早重要,漠北人怎么可能以此为聘? 上官羽这是在开玩笑不成? 赫连齐也是当下便变了脸色。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是在这里等着他。 河套地区?简直是做梦! 他将目光自上官羽身上移开,直视冷眼看戏的君九宸,咬牙道。 “河套地区乃我漠北重地,岂能轻易割让?” “摄政王,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君九宸闻言只身子微微前倾,目光淡然的落在他的身上,语气轻缓,却带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感。 “听赫连太子这话的意思,是不愿意了?” “不过本王倒是想劝劝太子先不要急着拒绝,毕竟……有些风声一旦传出去,恐怕就不止是漠北与天齐之间的问题了……” “河套地区虽然贵重,但两害相较取其轻的的道理,应该不用本王教,太子便能明白吧……” 赫连齐闻言心中一凛,袖中的手微微收紧。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2节 “摄政王此言何意?孤怎么有些听不明白?” 第239章 重提婚事 君九宸闻言轻笑一声,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 目光却投向了上官羽手中的折扇之上。 “太子也瞧见了,秦老先生的画艺巧夺天工,本王正准备请他多做几幅,待年下的时候做为国礼之一,送往他国。” “比如……南离、西林、东冥,不知他们……会不会如太子这般喜欢……” 君九宸说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兴致颇好的道。 “若他们看不懂这画的玄妙之处,本王或许还可以亲自修书一封,同各国国主一一说明。” “本王相信,只要他们将朝臣聚集在一起,仔细观摩个两三日,自然能体会这画中的妙处……” 语落,赫连齐与漠北国师的眼中都不约而同的划过一抹惊惧。 瑶罂这般好用,他们自然不会只将手伸向天齐。 君九宸这番话,莫非是已然洞悉了他们的谋划,要将此事捅出去。 而服用了瑶罂的那些朝臣,若是被关在一起两三日,便会犯瘾,无处遁形。 届时。 漠北在各国的信誉便会一落千丈,甚至…… 因此成为众矢之的,腹背受敌,遭到群起而攻之。 可…… 河套之地乃是漠北养马宝地,若当真就这般拱手相让,漠北的骑兵实力同样会大打折扣。 他,如何同父汗交代? 如此想着,赫连齐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慌,声音低沉,隐约带着一丝警告。 “有些‘风声’若是吹得太远,难免也会伤及吹风之人,毕竟这风……向来是不长眼的。” “摄政王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君九宸闻言目光深邃如潭,语气却依旧淡然。 “太子殿下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不过这风若不吹,又怎知它会往何处去?” “更何况……便是那风有一丝细微的偏差,于本王而言,也不过是微风化雨罢了,而赫连太子你和你们漠北,可是处于风暴中心的,这风一旦起了,便没那么容易止住。” “两害相较取其轻的道理,想必不用本王教太子也能明白,所以……” 君九宸说着顿了顿,眼中的锋芒毕露。 “本王赌的起。” “那赫连太子呢?你……敢同本王赌吗?” 语落,君九宸的视线便与赫连齐的视线碰撞在一起,空气中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 只是最终,赫连齐还是在这无声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如何能不懂。 这一局,他一开始便已然没有了选择。 失去了河套地区,将来尚能有转圜的余地。 可若他当真将此事捅出去,漠北才是真正的陷入了万劫不复。 如此想着,赫连齐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着牙道。 “好!摄政王果然“深谋远虑”!” “既然摄政王这般替孤着想,孤自然也当投桃报李!便如摄政王所言……以河套地区为聘,迎娶嘉宁郡主!”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而到了这个时候,便是朝臣们的反应再迟钝也明白摄政王与漠北太子口中所说的什么画、国礼、风暴,另有所指。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能让漠北割让出河套地区。 那一定是天大的把柄! 君九宸闻言,嘴角也现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太子殿下果然爽快,那本王代太后和陛下,谢过太子的“厚礼”了。” 苏瑾月此时虽然早已被这一番急转直下的变故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从漠北太子的神情与方才殿中紧张的气氛,她也能大概明白摄政王口中的河套地区有多么重要。 而且对她来说,若是漠北太子求娶了嘉和,翎儿便算是从这件事中彻底摘出来了。 表妹与亲生妹妹孰轻孰重,她还是知道衡量的。 何况…… 嘉和还可能骗了她! 如此想着,苏瑾月也配合君九宸的话语,制止了殿内群臣的低声议论。 “既然如此,和亲之事便就此定下,哀家与众臣同太子共饮一杯,以庆两国修好。” 赫连齐虽然吃了这个闷亏,心中躁郁,却也维持着他一国储君该有的风度,回到座位之上,举杯同饮。 只是一杯酒入后,苏瑾月的眸光却瞥见自家妹妹正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看向上座的位置。 却不是看向她或者烨儿,而是…… 君九宸。 苏瑾月心中当下便明白了自家妹妹的心思。 她看了一眼似乎心情明显比平时更好一些的君九宸,心中暗忖,这或许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时机。 不如……趁机将摄政王与翎儿的婚事定下来? 毕竟经过今日这一遭,她愈发明白了君九宸的重要,若没有他在,他与烨儿根本无法掌控局面,只有牢牢的拴住他,烨儿这江山,才能坐的稳稳的。 而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总不会驳她的面子的。 如此想着,苏瑾月放下酒杯,再次开了口。 她将视线转到君九宸身上。 “俗语有云,好事成双。” “摄政王,既然这和亲之事已然定下,哀家倒也想做个主,今日便一同下旨,将你与翎儿的婚事定下,如此,也算不辜负了这花好月圆的好时节,如何?” 此言一出,坐在下首的宋易心中一紧,忍不住回头看了因着背着这商户之女的身份,无法如从前一样陪他入席,只能如下人一样,立在自己身后的女儿一眼。 眼中带着几分心疼。 他自然听到了太后要将苏翎儿嫁给君九宸的话,所以才会在方才说出那句。 “便是太后所言当真是托词,国师也该听懂何为“婉拒”二字!” 将她的话圆过去,在保全天家颜面的同时,也将漠北人可能拿此事做文章的可能堵死。 可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太后怎么却怎么在此时自己将此事重新抬了出来? 她是当真想将苏翎儿嫁给君九宸吗? 那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做妾吗? 便是从前的宋颜,他也同闻氏说过,她宋易的女儿,绝不为妾! 他弯了脊梁才谋来这丞相之位,若不能福泽儿女,岂不成了个笑话。 又何况他的晚儿? 可是他心中也明白,在这连巫蛊之术都闻之色变的天齐,女儿这借尸还魂的事是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的。 所以,即便她与自己相认,她也永远只能顶着“江晚乔”和“商户之女”的名头而活。 甚至……还是和离之身。 他可以不在乎这些,可君九宸呢 他虽然对晚儿旧情难忘,可如今他与女儿的身份颠倒了过来,中间还有隔着未解开的误会,他还会在这个时候,心甘情愿的明媒正娶,让女儿做他的摄政王妃吗? 宋易不敢确定。 毕竟,他这摄政王的位置,是他真刀真枪从战场上拼回来的。 若是他娶了苏翎儿,他与太后、与幼帝之间,便更为牢固的绑在一起,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第240章 真心如月,不可蒙尘 而此时,正因为赫连齐交出河套地带,而难得心情大好的君九宸乍然听到苏瑾月这番话,眉眼间那难得的悦色,也顷刻间收敛了起来。 他能理解苏瑾月为了护住自己的亲妹妹,无奈之下拿出他当挡箭牌。 可宋易已然将此事圆了过去,他也顾及她与陛下的颜面,没有将此事点破,她却反而再次擅作主张,要给他赐婚…… 只是幼帝毕竟是他一手扶持上位的,这般众目睽睽之下,他到底还是给苏瑾月留了几分脸面,只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3节 “太后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只是苏二小姐兰心蕙质,本王一介武夫,性情鲁莽,恐怕会怠慢了苏二小姐,只得辜负太后的一番美意了。” 此言一出,原本因为长姐忽如其来的一番话而心生期待的苏翎儿,再次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长姐不是说…… 摄政王对她也也有几分好感,绝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吗? 怎会…… 而此时,苏瑾月的声音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摄政王过谦了,摄政王乃国之栋梁,与翎儿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 “若翎儿若能嫁入摄政王府,看着你二人结百年之好,哀家与陛下也能放心了。” 君九宸见苏瑾月仿佛听不懂他的拒绝,反而言语中带着几分胁迫之意,不由眉梢微敛,语气中的疏离,更明显了几分。 “多谢太后抬爱,不过本王已有心仪之人,便不耽误苏二小姐的终身了。” 他如何不明白苏瑾月是心中不安,想用苏翎儿将他与他们捆绑在一起。。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懂,也知道忌惮二字如何写。 可。 他的婚事,却由不得任何人插手。 哪怕只是娶一个花瓶回去,放在摄政王府摆着,也不行。 因为,他绝不允许来日,她因为那些所谓的逢场作戏,在后宅之事上受一点委屈。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一丝的空隙也不会留给别人。 即使是苏瑾月,也不行。 苏瑾月见君九宸再次拒绝,不由也蹙了蹙眉,心中生出几分恼意。 只是立即,她也似想到什么一般,目光自宋易身后的女子面上看了一眼,继而继续开口道。 “摄政王所说的心仪之人,应当是这位江姑娘吧,如此,摄政王尽可放心。” “翎儿乃至纯之人,也有容人之心,摄政王若是有纳妾的打算也无不可,哀家也不会因着翎儿是哀家的妹妹,便对摄政王内宅之事多加干涉,摄政王无需因此有太多的顾虑。” 虽然她没想到君九宸会将这位江姑娘看的这般重,可她都如此给出了允诺,君九宸应当能安心了才是。 毕竟,那样身份的女子嫁入摄政王府,便是为妾都算抬举。 又何堪为妻? 君九宸见自己已然将话说的如此明白,苏瑾月却还是咬着此事不放,尤其是还如此理所当然的将“妾”这这个字,放在宋晚的身上,顿时也再没有了同苏瑾月周旋的耐心。 “太后误会了,本王心仪之人是江姑娘不假,却并非要纳什么妾。” “本王此次出京营救宋相,形势凶险,多得江小姐相救才保下一命,是以,本王已经许了她摄政王妃之位,此事,再无更改的余地!” “既然太后有心替本王赐婚,不如趁着今日,替我与江姑娘赐婚便是!” 只是话虽是如此说的,君九宸却没有等苏瑾月应声,而是直接将目光移到了宋晚的身上,语气强硬的道。 “江晚乔,出来谢恩。” 正对上父亲的目光,心绪复杂万千的宋晚听见君九宸这番话,心中也有惊讶。 赐婚? 这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个时候,他如此下太后的脸面,当真不怕与太后翻脸吗?怀王如今可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即便她也是一万个不愿看到他娶旁的女子,却也知道何为审时度势。 他便是先应下来,再徐徐图之,也……不是不可以的。 她又岂会当真因为这些同他置气。 只是,看着君九宸这般坚定的选择自己,若说心中说没有一丝动容,也是假的。 他这是…… 不愿让自己受一丝的委屈吧,哪怕误会尚未解开。 宋晚再一次意识到,在她遗忘的那段过往里,他对她的感情,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更为深刻。 而且…… 他都不怕,她怕什么? 死过一次后,没有谁比她更明白,这天下,唯有真心,不可辜负。 如此想着,宋晚再没有迟疑的走了出来。 跪在殿中,语气坚决。 “民女亦心悦摄政王已久,纵门楣云泥,然真心如月,不可蒙尘,亦不敢辞,愿托付终身,承摄政王三书六礼,以微末之身证金玉之盟。” “请太后成全!” 君九宸听着这句“真心如月,不可蒙尘”,“愿托付终身”,垂眸看向殿中跪的无比端正宋晚时,原本淡漠的眸色骤深,似寒潭映月,又似深渊燃火。 他其实……本不想让她太得意的。 今日求娶,也是不想平生波折才临时起意,想彻底绝了苏瑾月的心思。 他也知道,她不会拒绝。 但当真看着她跪在殿中,说出这番话时,他心中的欢喜,却来的那般直接而迅猛,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 他想。 大概自己上一辈子,是欠了她的吧。 才会即便被伤的体无完肤过…… 仍甘之如饴。 第241章 王爷这般急着娶我 只是与君九宸此时乍起波澜的心不同。 苏瑾月看着前方跪拜而下的宋晚,面色已然是十分难看。 她当然知道,没有君九宸,她与烨儿不会有今天,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因着知道他不喜怀王后,几次三番,将他拒之门外,还对父亲的抱怨,指责充耳不闻。 可……父亲常在她耳边念叨的话,终究还是入了一些耳。 怀王尚且对他与烨儿恭敬有加,摄政王既然扶持了烨儿登基,她们便是君,他为臣。 君臣有别,他怎可当殿拒婚,还直接让这商户之女出来谢恩。 言下之意……不是这婚,她赐也得赐,不赐也得赐吗? 更何况,她替他与翎儿赐婚,也是为他好,他却丝毫不给她留一丝脸面,让她骑虎难下。 若是她当真如此轻易的应了他所求,将来还有谁会将她们母子放在眼中。 可…… 半年前,君九宸将她们母子从冷宫中接出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要当真因为此事同他离了心,如父亲所说,试着亲近怀王,压压他的气焰,她又觉得远不至于…… 而就在苏瑾月心中挣扎不已的时候,正心中郁结的赫连齐,似乎终于寻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眼中划过一丝亮光。 他十分突兀的嗤笑了一声后,忽然便扬声道。 “想不到摄政王竟也是性情之人,孤入京这几日倒是也听说,这江姑娘不仅是商户之女,还嫁过人……” “摄政王放着"兰心蕙质"的苏二小姐不要,却宁愿抗旨也要娶这商户之女,当真是让人敬佩啊!” 见赫连齐出言嘲讽,君九宸才将目光自宋晚身上移开,瞥了赫连齐一眼。 “赫连太子有时间操心本王的婚事,不如好生想想回去后如何同你父汗交代!” “据本王所知,赫连太子这储君之位,坐的也并不十分安稳吧……” “还是太子改变主意了?要同本王赌一赌?” 赫连齐闻言面色一窒,而后冷哼了一声。 “孤的事,也不劳摄政王费心。” 只是,到底没有再出言继续讥讽,只是别过头去,将面前桌案上的酒一饮而尽。 但赫连齐的话,到底还是清晰的传入了苏翎儿的耳中,她只觉周遭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嘲讽,面色亦是肉眼可见的发白…… 此时,她的脑中轰鸣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不愿娶他…… 宁愿抗旨也不娶她…… 宁愿娶一个商户之女…… 也不愿娶她。 她从未奢求过他心中只有她一个人,只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也给疼爱自己的长姐和烨儿分担一些压力。 难道这样的心愿,也是奢侈? 可长姐明明说……他会愿意的…… 但是她也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门婚事……已然不可能了。 如此想着,苏翎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忽然便起身站了起来,走到殿中,朝苏瑾月跪了下去。 “太后娘娘,臣女知道太后是为了我好,可臣女初入京中,也只见过摄政王几次,并无心于摄政王……” “既然摄政王亦已有心仪之人,还请太后依摄政王所言,收回成命。” 不论是为了替自己找回一些脸面,还是不让自己再连累长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4节 此刻,她都必须如此做。 苏瑾月看着殿中盈盈拜下苏翎儿,眼中满是心疼。 可这漠北太子瞧着也不是善茬,她再说什么,恐怕只会平生枝节。 便只得故作轻松的轻笑了一声。 “原来竟是哀家乱点鸳鸯谱了,既然如此,哀家也不是那古板之人,便由着你们自己的想法了。” “江姑娘,你也起来吧,哀家这就让人拟懿旨,替你与摄政王赐婚!” …… 宴会散去后,君九宸便让人将宋易送了回去。 宋易对于君九宸今日的举动颇为满意,连着看向他的目光都柔和了几分。 君九宸自然也察觉到了,却依旧只板了一张脸,说自己如今娶的是江家的女儿,同他相府可没有什么关系,让他别高兴的太早。 宋易这次却没有同他争论,只面上的笑意愈盛,瞧上去,没有半分重伤之人该有的模样。 晚儿说的对。 逞逞口舌之快罢了,他做长辈的,多包容他几分便是。 而女儿有了这摄政王妃的名头,他也不必再为女儿如今这副身体的出身所困扰了。 他回来的路上还想过,要不要收她为义女。 但君九宸已然同她牵扯颇深,若他再收他为义女,难免叫有心之人联想些什么。 如今这样,便很好。 宋晚自然是不能同父亲一同回府的,便坐上了君九宸的马车,出了宫门,朝江家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御街之上已然人影稀疏。 宋晚挑开窗帘,便有晚风吹了进来,她嘴角随之漾开好看的弧度,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君九宸,语出惊人。 “王爷这般急着娶我,不知何时上门提亲?” 原本平顺行驶的马车顿时颠簸了一下,随风那熟悉的咳嗽声也自马车外传了进来。 君九宸却有些不自然的看了宋晚一眼,扬声朝外面道。 “不会赶车,以后便去五行司上值。” 随风闻言忙将全部倾注在竖起的耳朵上的注意力,放在了手上的缰绳。 他好不容易不再做那些动刀见血的事,可不想去五行司做那等逼供的苦差事。 更何况,他的刀还没拿给逐月呢。 不过……这宋大小姐……当真是一个勇字当头啊。 他宣布,除了逐月之外,她便是他随风第二个佩服的女子。 …… 第242章 不知羞 随风胡思乱想之际。 君九宸已然重新将目光移到了宋晚的身上。 “拿婚事挡挡桃花罢了,谁说会马上娶你。” 宋晚闻言将挑开窗帘的手放下,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那可不行,我一个弱女子,随王爷一个男子出京了这些时日,难免坏了名声,今后谁还敢娶我?” “王爷若不给我个交待,今日回家,江家的父母那里,我也交代不过去。” 君九宸只用一种看白眼狼的眼光看着她。 “也不知道是谁求着本王出京的,如今倒是倒打一耙,反让本王给个交代了。” “至于名声……那种东西,你有吗?” 宋晚只一如既往的无视他的冷言冷语。 反而站起身来,凑到他身边坐下,挽住他的手将头枕在他手臂上,自顾自的开口道。 “怎么没有,我如今可同从前那个“草包大小姐”不同了,是颇得上京百姓的喜爱的女神医……” “至于这聘礼嘛,旁的倒也罢了,王爷若没银子,随便凑合凑合便是,左右江家也不缺银子。” “不过我江家的那个哥哥也启程入京了,他这个人颇有几分本事,王爷到时候看看他的本事,给他一官半职的,也算不辜负江家安置漠北军花的那些银子。” “毕竟当时我筹划此事时,其实是存了私心要帮相府的,这是我当时许诺给江家爹爹的……” 宋晚想了想又道。 “对了,这聘雁一定得是王爷亲自猎的才成,至于……” 听着耳边传来的絮絮叨叨,君九宸也侧过头去,看着靠在他手臂上,手指把玩着头发的女子。 心想,她还当真是…… 不知羞。 哪里有女子这般明目张胆的替自己要聘礼的。 可也不知为何,今夜的风,似乎比往常都格外轻柔了些…… …… 而就在随风放缓了速度,格外平缓的将马车朝江家赶去时,赫连齐也已然与国师一同回到了驿馆。 只是待回到房间后,赫连齐便再也无法掩藏心中的焦躁,将桌上的茶盏摔的粉碎。 而后,他转过身,疾声朝漠北国师道。 “立即传令下去,让部署在各国负责暗线瑶罂的人都撤回来。” “记得让他们将收尾收拾干净,莫要让人抓到把柄。” 虽然他已然让出了河套地区。 可君九宸这个人,他信不过。 这件事捏在他手中,迟早是个隐患。 所以,不如他自己先下手,断尾求生。 想到那些付诸的心血,赫连齐只觉心头血气上涌。 青衣国师也知道如今的状况对太子不利,忙应了一声好。 只是还不待赫连齐平静下来,与他商议回去后如何同父汗交代,身旁的侍从便忽然敲响了房门。 “太子,有人求见。” 赫连齐闻言有些不耐烦。 这个时候,有哪个不长眼的来见他? 可他瞧了一眼窗外的夜色,却还是开口道。 “进来!” 这个时候来找他,定是有事。 语毕,房门便被推了开来。 赫连齐瞧见来人的脸时,顿时目光微眯,带着一丝警惕。 “怀王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这些天齐人,生性狡诈,这个怀王也不是什么善类,经过今日的事,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以免再被君九宸算计。 毕竟他既然早就知晓了瑶罂之事,那他得到的关于那些他与怀王内斗的消息,也不见的是真的。 怀王这时缓步自那侍从身后走出,来到赫连齐面前。 “太子何必如此戒备?” “本王知晓太子今日在君九宸手中吃了亏,心中不甘,正是为了替太子分忧而来。” 而后,他将目光移向赫连齐脚下碎裂的杯盏,继续道。 “看情况,本王来的……正是时候。” 赫连齐听怀王毫不避讳的提起此事,心中微恼,却强自按捺下来,一撩衣角,在屋中坐下。 “有话直说!” 怀王闻言也不恼,也径直走到赫连齐身旁,自顾自地坐下,倒了一杯酒,声音低沉而缓慢。 “君九宸之所以能如此嚣张,无非是因为自恃扶幼帝登基的从龙之功,和手中的漠北军。” “可……这功高震主,在历朝历代都是逃不过的……” 怀王说着轻轻抿了一口酒。 “今日宴会上,君九宸当众拒婚,太后虽顺了他的意,但心中必定不悦,这,不正是我们让他们君臣离心的好机会吗?” “君九宸虽然手握兵权,可终究是臣,除非他起兵造反,否则一旦失了帝心,那他自这个位置摔下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此,太子也能报了今日之辱。” 赫连齐闻言却只冷哼了一声。 “怀王真当那苏瑾月是傻子不成,今日之事她就算心中有所不满,可终究已经掀了过去,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便是忍,也得将这口气咽下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5节 若苏瑾月当真有胆子和君九宸叫板。 今日,也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怀王闻言,面上却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若仅仅只是拒婚,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可若此时……本王再推上一把,让苏翎儿不甘受辱,自尽而亡呢?” “太子说,届时,太后会作何感想?如今这朝中,可不是只有君九宸一人可用的……还有本王……” 赫连齐闻言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苏瑾月对她这个妹妹的看重,他今日亲眼所见。 若是…… 如此想着,赫连齐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趣的看向怀王。 “哦?怀王这般笃定苏二小姐会因为这样的事而想不开?” 怀王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王自有自己的办法,太子无需担忧。” “这苏二小姐一向性子怯懦,苏瑾月对于她这个妹妹,自然是了解的,何况本王手中还有能仿人笔迹的能人异士。” “届时再加上一封声情并茂的“遗书”,苏瑾月定会对此事深信不疑。” 赫连齐闻言,面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意。 君九宸不论是今日,还是在战场,都是他的心腹大患。 若能除去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只是…… “那怀王今日特意将此事告知孤,又是何用意?” “总不能当真是为了替孤出口气吧!” 怀王听到赫连齐问他这个问题,倒也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意图。 “如今本王既然同太子坐在同一条船上,便有话直说了。” “那九五至尊的位置……本王想要,可便是本王来日一步步笼络住了苏瑾月的心,君九宸手中的兵权,本王却不得不忌惮。” “所以,本王想同太子做一个交易。” “若太子能助本王达成所愿,那河套地区……自然便会重新回到太子手中!” 第243章 筹码 赫连齐看着眼前的怀王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又听到归还河套地区这样的字眼,不由瞳孔微缩。 他如今,的确该想个办法回去同父汗交差。 怀王这个提议,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虽然心中如此想着,赫连齐面上却并未露出急迫之色。 “哦?怀王想与孤做交易,也得先让孤听听,需要付出些什么……” 怀王听着赫连齐的话,知道他这是有几分意动了,眼中当即划过一丝精光。 “京中的事,自然不用劳烦太子出手,可若是本王当真有得手的一天。” “还请太子在适当的时候,在边境做出一点动作,替本王牵制住漠北军,让他们无法入京支援,如此,本王便能再无后顾之忧。” 赫连齐闻言心中暗自计较了一番。 “怀王这是想让孤背弃两国盟约?” 怀王只轻笑了一声。“背弃?太子让嘉宁郡主在上京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早有此意吗?本王相信,只要太子愿意,定能寻得方法,名正言顺的出兵的……不是吗?” 赫连齐瞧着怀王这笃定的模样,只继续不动声色的开口道。 “怀王倒是对孤十分有信心,不过这事情若真能如怀王所说的那般顺利便罢了……但若是怀王最后未能事成,本王的损失又能寻谁赔偿呢?” “怀王应当也知晓吧……漠北与天齐的战事方歇,我漠北的将士又伤了士气,若这个时候起兵,我们漠北要承担的后果,可不是区区一个河套地区便能抵消的。” 怀王听赫连齐这话,便知道他这是对他提的条件不满意。 不过对此,他早有预料。 方才没有全部将筹码抛出来,等的便是赫连齐的讨价还价。 是以,他只将目光定定的落在赫连齐的面上,缓声道。 “那若再加上君九宸刚从漠北收回来的边境四城呢?” 赫连齐闻言眼中一亮。 “哦?怀王若得登九五,这天下便是你的,怀王舍得?” 怀王只勾了勾唇。 “有何不舍?这几座城市归属漠北已久,百姓们也早已习惯了漠北的风土人情,如今重新回到赫连太子手中,也不过是物归原主,不是吗?” “而且太子丢了河套地区……若不能尽快将功抵过,这个太子的位置还坐不坐的稳,想必不用本王说,太子心中也知晓。” “如此,你我也算同病相怜,本王这把年纪都敢奋力一搏,太子难道就甘心被人夺了原本属于自己的王位?” 怀王的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加上赫连齐对于他开出的这个条件十分满意,便再没有了顾忌。 只端起手中的杯盏,迎向怀王。 “如此,那孤便等着怀王的好消息了。” “怀王可不要让孤失望,等不到孤出手,便败在君九宸手中才是……” …… 次日,苏家。 沈玉茹看着一整日水米未进的女儿,愁思百结。 只因自昨夜中秋之宴后,摄政王当殿拒婚的事便不知为何在苏家下人中传了开来,还偷偷在背地里嚼舌根子,被本就情绪低落的翎儿听见了,将自己锁在房中整整一日。 “翎儿,那些乱嚼舌头的下人,母亲也已经训诫过了,下次定然不敢了,你也别伤心了。” “那君九宸不识抬举,非要娶一个商户之女,是他没福气。” “明日我便入宫见你长姐,请她替你指一门更好的亲事,听说那长公主府的卫世子至今尚未婚配,且人品贵重,依母亲看,便很好。” “只要你顺利嫁入长公主府,外面那些混账话自然便会消失!” 苏翎儿此刻心中却满是君九宸昨日当殿拒婚的场景。 只是此时,原本因着那惊鸿一瞥而产生的爱意,在此刻,都被屈辱所掩盖。 她双目无神的看着沈玉茹。 “母亲……他为什么不肯娶我?” “长姐明明说了,他会愿意娶我的……” “是不是因为女儿真的不够好……才会在他的眼中,连一个出身卑微的商户之女都比不上?” 她如今哪里还有脸嫁入什么长公主府,只恨不得躲起来,一辈子不见人才是…… 沈玉茹知道自家这个小女儿,本就因着在苏府受苏大夫人和苏子尧的打压,养成了有些胆小自卑的性子。 如今好容易对一个男子动了心,他却为了一个那般不堪的女子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拒婚。 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打击。 是以也对君九宸生出了几分怨怼。 他便是当真中意那个商户之女,大可先将婚事答应下来,再好生同他们商议解决之法。 怎可就那般…… 一点脸面都不留给他们。 他难道不知道,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吗? 亏得她与翎儿先前还在苏广仁因着苏子尧的死怨恨于他时替他辩解。 当真是错付了! 只是虽然如此想着,沈玉茹也知道不能在此时火上浇油。 便只拉着女儿的手,抬手替她拭去眼泪,继续安抚道。 “翎儿,人这一辈子很长,你如今遇到的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波折而已,你切勿因此太过介怀。” “你瞧你长姐,当初在冷宫带着烨儿受尽白眼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的风光?” “君九宸虽然大权在握,生的也的确好看,可母亲也听说了,他性子孤僻,又手段狠戾,私底下有些什么怪癖也说不定,你与他的婚事不成,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前面,定会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你的,你便听母亲一回,先将晚膳吃了如何?” “为了那样一个人伤了身子,不值得……” 苏翎儿闻言却只咬了咬唇。 若是旁人便罢了,可输给那样的一个女子……她如何能想的开? 那是一个二嫁之女啊,还是那个出身……这简直是将她本就薄弱的自尊,撕得粉碎。 难道…… 她原本便是一个不值得的人吗? 只是……即便心中不甘,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若是……那日苏子尧得逞的话……她今日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他,也会愿意娶她…… 这个念头一出,苏翎儿自己也吓了一跳。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6节 不可以! 她怎么可以生出这样的想法…… 那样的话…… 她同她曾经最厌恶的苏子尧又有什么区别? 苏翎儿想着,只觉心中的痛苦难言,几乎要将她淹没…… “母亲,您回去吧,女儿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玉茹见她如此,心中也是无奈,又劝慰了苏翎儿几句,看着她泻下后,才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第244章 动手 夜,渐渐深沉。 苏府内一片寂静。 苏翎儿在床上辗转许久后,却迟迟无法入眠,便索性坐起身来,呆呆的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苏翎儿却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不曾察觉。 直到一柄微弱的烛火在屋中亮起,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谁?” 门被轻轻推开,苏大夫人李氏缓步走了进来。 “翎儿,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可是还为白日的事难过?” 李氏的声音中平日截然不同的温和,让苏翎儿自自己的心绪中抽离出来。 她眉头微微蹙起,朝四处看了看,便见自己房中的丫头不知何时已然全部没了踪迹,这让她心中没来由有一丝不安。 她瞧着渐渐走近的李氏,开口道。 “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大夫人一直不喜欢她们母女三人,从前在苏家的时候便苛待她们。 虽然后来因着长姐与烨儿的原因,她为了能为苏子尧谋个好前程,终于对她们有了好脸色。 可自从苏子尧死后,她便全然转换了态度,甚至看向她与母亲的眼中,带着从前没有的阴沉与恨意。 若不是父亲如今偏向她与母亲,依照大夫人从前的性子,她与母亲还不知道要在她手中吃多少苦,她又怎会如此好心的趁夜前来,关心她有没有休息好? 苏大夫人听出苏翎儿的不安,却只微微一笑,继续缓步走到苏翎儿身旁,眼中慢慢浮现出一抹压抑的激动。 “自然是来请翎儿办一件事。” 苏翎儿瞧见苏大夫人眼中的神色,心中更生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只是她想着如今李氏忌惮着父亲与长姐,必定不敢再如从前那般随意打罚于她,这才强作镇定的应声道。 “有什么事,母亲不妨直言?” 李氏闻言,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阴沉的笑意。 “你兄长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寂寞,不如……翎儿替母亲去陪陪他?” 苏翎儿的脸色瞬间苍白,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母亲,您在说什么?” 而后,再顾不得多想的高声朝外呼喊。 “来人!快来人!” 苏大夫人见苏翎儿如此,却没有丝毫没有慌乱,只声音却开始变得低沉而冰冷。 “人?哪里有人,这件事,可是你父亲也准允了的,至于你母亲……如今怕是睡的不省人事,又哪里顾得上你……” “这府中,还有什么人?” 苏翎儿闻言大惊失色,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床的里侧瑟缩。 “不可能?父亲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我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们便不怕长姐知晓后,怪罪于你们吗?" 苏大夫人闻言却只轻笑了一声。 “怪罪?怪罪谁?怪罪君九宸吗?” “毕竟明日一早,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你是不堪羞辱,羞愤自尽,苏瑾月那个贱人那般看重你,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我儿子的仇,便能报了!不是吗?” “苏瑾月不是不愿替子尧讨回公道吗?我倒要看看,若是你死了……她还能不能那般淡定。” 苏大夫人说着,面色愈发激动了了起来。 “至于你父亲的好处?君九宸一再阻拦你父亲与兄长入仕,只有除了他,苏家才能有出头之日,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会舍不得你一个小小庶女的命!” 苏翎儿闻言,顿时心中大惊。 她们这是想用她的死,设计长姐。 这怎么行…… 此刻,方才还在脑中反复纠结的念头,都在心头散去,她的心中却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 她绝不能再连累长姐。 她想,她应该留下只言片语,告诉长姐真相的,可是还不待她想出方法,苏大夫人已然厉声道。 “动手!” 而后,她的身后便走出了一位老嬷嬷,手中…… 拿着一条白绫。 --- 翌日清晨,苏府内一片混乱。 苏翎儿自尽的消息传遍了苏府。 苏瑾月的寝宫中,苏瑾月正陪着下朝的小皇帝用早膳,忽然便有宫女前来禀报。 沈玉茹与苏广仁来了。 苏瑾月正有些诧异母亲怎会同父亲一同入宫,还来的这般早时。 便见沈玉茹已然双眼红肿的走了进来,也不顾小皇帝和许多宫人在,尚未行礼,便带着哭腔的朝苏瑾月道。 “月儿,翎儿出事了!!" 苏瑾月闻言心中一窒,忙遣散了宫人,将母亲扶起来。 “母亲,翎儿怎么了?你慢慢说?” 沈玉茹却已然因为看到女儿,泣不成声,半天说不出半句话来。 还是苏广仁故作一脸悲切的上前,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苏瑾月听到妹妹已死的消息,也是心头大震。 翎儿死了? 怎么可能呢? 分明昨日,她还好好的。 甚至在中秋国宴开始前,她还在宫中陪着她说话,如幼时一般,亲昵的唤着她长姐,同她撒娇。 她昨日还在想,中秋国宴的事情让她受了委屈,定然要将她传入宫来,好生安慰一番,奈何被宫中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正准备等今日陪烨儿用过早膳后,便再使人去苏家传她。 可怎么转瞬间。 人,便死了? 她那般胆小的人。 又怎么会有勇气自尽? 如此想着,苏瑾月只觉殿内袅袅的熏香,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手指微微收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和质疑的看向苏广仁。 "父亲,翎儿当真是自缢而亡吗?" "府中的丫头都去了哪了?怎会连一个人都看不住?” 第245章 遗书 苏广仁此时心中另有打算,自然顾不上计较苏瑾月对身为父亲的她这般毫无顾忌的问责。 只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颤颤巍巍的自袖中取出一份“遗书” “月儿,我知道你心中难受,可是,此事父亲也是不想的。” “你不知道,自中秋之宴结束后,满上京都在议论摄政王为了那商户之女当殿拒婚的事,翎儿听到那些风言风语,自然心中难受。” “她屋中的那些丫头,也都是因着她不愿见人,自己谴出去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7节 “你母亲直守了她一整日,直到看着她入睡才离开,谁曾想……今日一早……” 苏广仁说着,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苏瑾月听着苏广仁的话,也不知信没信,只手将他手中的遗书接了过来。 而后,她的眼中便满是泪水。 “翎儿……你怎么这么傻……” 只因那遗书中,满是苏翎儿言及自己无用,未能为长姐分忧,今又因婚事蒙羞的自责。 以及望长姐珍重凤体,与烨儿,岁岁平安,永享太平的祝愿。 没有半分怨恨,只将所有的错都怪在自己身上。 苏瑾月太了解这个妹妹了,这信上,无论字迹与话语,都是妹妹会写出来的无疑。 只是她没有想到,妹妹这次会这般决绝。 苏广仁见苏瑾月伤心落泪,知道她这是已然相信了这封所谓的遗书,忙趁热打铁,悲痛中带着一丝愤慨的道。 “月儿,为父早就说过了,那君九宸目中无人,你还不信……” “如今他当殿拒婚,害的翎儿无颜见人,投缳自尽,你便是不为了子尧,也得为了翎儿,讨一个公道啊!” 苏瑾月闻言心中猛地抽痛,有些不愿面对的闭上眼睛,脑海翎儿羞怯的笑脸与君九宸的脸相互交替。 直到半晌后,才有些无力的睁开眼睛。 "此事哀家自有分寸,如今翎儿的丧事还有劳父亲操办,父亲便先离开吧,哀家陪母亲再说说话……" 翎儿虽然死了,但是……她还有烨儿。 如何能够不管不顾…… 苏广仁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 只顺从的应了一声好。 该做的都做了,他再多说,反而会露了痕迹。 待苏翎儿的丧事办完,他再替怀王牵线不迟。 …… 而此时的江家,却是另一番全然不同的景象。 自从赐婚的圣旨送到江家后,江正便有些晕晕乎乎的。 原本女儿没有一声交代便离京,他心中担忧不已,唯恐女儿出什么事。 这怎么女儿离京一趟回来。 便成了准摄政王妃了? 还是摄政王和宋相的救命恩人? 他先前还和夫人心中因为此事忐忑不安,想着乔乔若真的喜欢摄政王,哪怕因着身份原因只能为妾,江家也得力争上游,不能让女儿被摄政王轻视了去。 怎么舟儿才刚刚启程入京,女儿便…… “乔乔,父亲不是在做梦吧……那摄政王……当真要娶你为正妻?” 宋晚看着不知道第几次朝他确认这个问题的江正,不厌其烦的点了点头。 “是!父亲不是在做梦。” “赐婚的圣旨不是已经在父亲手中了吗?怎会有假。” 江正瞧着女儿,实在是没忍住,问出了憋了一日的问题。 “乔乔,你离京的这几日,那摄政王不会是……对你做了什么吧……”否则,这婚事怎会来的这般突然。 宋晚知道江正这是想歪了,忙说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说辞。 “父亲想什么,那几日我们一直忙着赶路,哪里能发生什么事?” “他娶我,只是因为我替他治愈了旧疾,又在瘴气森林救了他一命而已。” 江正瞧着女儿淡然的神色,这才高兴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这就好,我女儿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也是,女儿是这个出身,摄政王便是……也不必因此娶女儿为正妃,又怎能是那种只看重女儿容貌的浪荡之人。 定是动了真情的。 柳氏看着江正这模样,也是笑着嗔了他一眼。 “好了,你别光顾着笑了,女儿此次高嫁,嫁妆定是要比嫁入宁远侯府时还要愈发慎重。” “未免届时失礼人前,也得慢慢筹备起来了。” “我们门第虽不高,却不能让女儿在这方面丢了脸,况且日后女儿嫁入摄政王府后,更是少不得上下打点,人情往来的!”这些,我们都得尽量替乔乔想的周全些!” 虽然婚事的具体日子并未定下,可她们私下早早准备好,总是不错的。 免得届时忙中出乱。 江正听着夫人的话,只眉开眼笑的继续应了几声好。 宋晚看着江正与柳氏,心中却有一丝惆怅。 从前他以为江晚乔死了,江正与柳氏又待她好,她便想着既然她变成江晚乔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即便将来认回父亲也不能将这借尸还魂的事大白于天下。 便好好的替她尽孝,将她们当作自己的第二个父母一般。 可如今…… 真正的江晚乔回来了…… 她心中总归是有些不安。 只是还不待宋晚继续深想这个问题,绿萝便忽然匆匆忙忙的自门外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 瞧见绿萝这副模样,宋晚不由收敛了心神,出声询问。 “怎么了?你慢慢说。” 绿萝拍了拍胸口,缓了一口气,这才开口道。 “陈泰方才传了消息过来,苏二小姐她……死了!” 宋晚闻言心中一顿。 “可有说是怎么回事?” 绿萝忙继续应声道。 “苏府那边说苏二小姐是突感恶疾,可是陈泰说……外间如今都在传,苏二小姐是因着被摄政王当面拒婚,想不开,这才寻了短见,苏府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保住她死后的名节,让她免遭非议而已……” 江正与柳氏听完绿萝的话,心中也顿感不妙。 “乔乔,那苏二小姐可是太后嫡亲的妹妹。” “这件事……不会将你与摄政王牵扯进去吧……” 毕竟若是苏翎儿自缢为真,那在苏家和太后眼中,摄政王便是罪魁祸首,而自家女儿…… 宋晚听着绿萝与柳氏的话,也是心中微沉。 只让江家父母先安心,自己这就去找王爷商议此事,而后便转身出了府,朝摄政王府而去。 …… 第246章 因为她,不同了 宋晚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君九宸正在书房批阅奏折。 离京几日,那奏折已然堆积的如同小山一般。 原本君九宸是交代了任何人不能打扰的,可是随风听到宋晚来了后,却没有任何迟疑的将她直接领到了书房外。 而正如随风所料,他进去同主子回禀后,主子连头都没有抬,便说了一个“好”字。 宋晚就这样一路顺畅的进入了君九宸的书房当中。 见着君九宸仍未抬头的落笔,宋晚并未急着开口,只静静立在一旁顺手替他研墨,目光落在那桌案上的奏折和他笔走龙蛇的笔尖上,似乎在想什么。 片刻后,君九宸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为了苏翎儿的死而来?” 对于君九宸能猜出她的来意,宋晚并不惊讶。 连她都已经知晓的消息,又何况他? 只放下手中的墨。 “王爷这般淡定,可是已然有了对策?” 君九宸闻言,只将手中的奏折合拢,放下笔,轻描淡写的道。 “对策?” “没有。” 宋晚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语塞。 “王爷便不担心太后因为苏二小姐的死,记恨与你?” “她毕竟是陛下的生母。” 君九宸只身体朝后,靠在宽大的座椅背上,抬眼看她。 “已经发生的事,又何必担忧?”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8节 宋晚闻言眉心一跳。 “太后已经同王爷翻脸了?” 君九宸却只缓缓摇了摇头。 “正好相反。” “今日下朝后,我同上官羽一同去求见过太后,本是想彻查苏翎儿的死。” “谁知本王去的时候,她不仅言语间对我没有丝毫的责怪,面上的笑容还比平日多了几分……。” “就如同……苏翎儿的事根本不存在,也与我没有丝毫的关系一般,还下令要让苏翎儿尽快入土为安……说她已然留了遗书,为了她的颜面,不必再追查。” 听到这话,宋晚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苏瑾月那般疼爱苏翎儿,愿意为了她独自与漠北人周旋,又怎会对她的死毫无反应,对君九宸一丝怨怼也无? 除非…… 她在伪装。 而真正的隔阂,从来都是不动声色的。 “既然如此,王爷预备如何将这矛盾化解?否则怀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虚而入,拉拢太后的。” “若是她当真偏向了怀王……”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欲言又止,只看向她,认真的开口道。 “苏翎儿的死本就有些蹊跷,可不管她究竟为何而死,其实都同本王没有关系。” “是苏瑾月自己的一意孤行害了她。” “若她当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反而因此恨上了我,那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加上怀王一党见缝插针的从旁挑拨,若是她耳根子软,你觉得,这样的事,本王可以化解多少次?” 他已然替苏翎儿解除了和亲漠北的危机。 苏瑾月只要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便一切都相安无事。 可是……她却非要再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没有同他商议的情况下,强行给他赐婚。 他也给过她无数次的机会了,是苏瑾月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进尺,算计他的婚事,他自然得让她看一看他的底线。 否则如这样的事,日后只会无穷无尽。 至于苏翎儿……她或许无辜,但他并非什么圣人。 没有责任用自己的婚事对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人负责。 他,问心无愧。 君九宸想着继续语气清冷的道。 “而且,一旦送他们母子坐上那个位置,许多东西便不是本王能控制的了的,这一点,从扶持云烨登基的第一日起,本王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如今,不过是开始罢了……” “待陛下长大成人,或许便是本王什么都不做,我这个人,我手中的兵权,都极有可能成为帝王心中的一根刺。” “人心如此,人性如此,既强求不得,又何必挣扎。” 宋晚又何尝不知道君九宸这番话说的是对的。 如今,小皇帝登基不过半年,苏瑾月便已然有几分拎不清,更何况以后……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 难免让人心中唏嘘罢了。 宋晚想着,看了一眼君九宸桌上那堆满的奏折,不由将方才便藏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王爷既然早已将一切看清,当初……又为何还要扶持他们母子上位呢?” 幼帝登基的这半年,都是君九宸帮着处理奏折,即便怀王一党虎视眈眈,可政务上却几乎没有出什么岔子,让怀王有机会寻到什么可乘之机攻击于他,可见他心有丘壑。 而这样的一个人,既然当初杀入了上京,又有着那样的身份…… 为何不趁机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呢? 如此,也不必如现在一般,受制于人… 他瞧着,可不是那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手中掌握的人。 君九宸闻言却没有立即开口说话,只将目光静静的停留在宋晚的脸上。 为什么? 上官羽也曾问过他这样的问题。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一个对将来没有期许的人,又何必惊惧以后呢? 那时,他亲眼看着她坠落悬崖,她最恨的魏皇后也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只想要将所有漠北的将士都安顿好,再从魏皇后口中问出真相,将母亲的仇报了,足矣。 至于那个位置,他从不曾想过。 因为他深知,自己是从杀戮与仇恨中走出来的,那些经历,早已经在他的心中扎根,也知道旁人都说他性子有些偏执,所以……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做一个明君,仁君。 他觉得自己……更适合做一把刀。 但四皇子不同,他尚且年幼,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只要上官羽用心教导,他便有更大的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而他,只要做好这把刀,在那些可能有的猜忌,忌惮来临前,将朝堂中的那些污垢铲除而已。 而当小皇帝长大,懂得将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之时,想必已然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那时,他孑然一身,他要他手中的兵权也好,要这条命也罢,他给他便是。 只是如今…… 却不同了。 因为,她…… 第247章 见一个人 君九宸想着,看着眼前的宋晚,眸光幽深。 因为她。 他开始对“明天”有了期待。 所以,他不会再轻易的将自己置于死地。 只是这般煽情的话,是不可能自他的口中说出的,只收敛了心中的思绪,挑眉看她。 “宋大小姐前日不是还理直气壮的同本王讨要聘礼。” “怎么,如今便怕了?” 宋晚见他不答反问,知道这人怕是不会告诉她答案了。 罢了,不说便不说吧。 只听着他的问题,理所当然,语气干脆的出声道。 “那是自然,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还是很爱惜这条小命的。” “若是能保住这颗脑袋,自然更好……” 君九宸对于宋晚这有些怂包,还有些煞风景的答案却并不生气。 她懂得爱惜自己这条小命。 很好。 “宋大小姐放心,如今陛下尚且年幼,苏瑾月便是真对我有什么成见,也未必敢做什么。” “所以你这颗脑袋,暂时还能好好的待在你的头上。” 眼下,他只管做好这个摄政王的本分,揪出怀王谋逆的真相,另外尽量让苏瑾月离陛下远一些,别毁了上官羽的苦心教导便好。 而若苏瑾月当真听信谗言,不知死活,对他亮出爪牙,他也会让她明白。 冷宫的门…… 从未真正关上。 如此想着,君九宸忽然将目光自宋晚身上移开,站起身来。 “既然来了,便别急着回去。” “今晚,我带你见一个人……” 宋晚闻言也不再继续追问他究竟想要如何应对太后。 只是听到他说要带她见一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莫非…… …… 残月高挂。 深秋的上京,即便是夜晚也有几分燥热。 可五行司的地牢中,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昏暗的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竟显出几分阴冷来。 一室漆黑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绑在铁架上,身上的衣衫染着已然干涸的血液。 此刻,那女人正一动不动的紧闭着眼睛,若不是那清清浅浅的呼吸吹拂着面前的发丝,彰显出一丝生机,竟仿若一个死人一般。 直到一阵脚步声忽然在地牢的入口处响起,那女子才终于动了动,缓慢的抬起头,朝那靠近的声源与光源看去。 便见一男一女,正一步步走下石阶,脚步声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199节 而后,停在了她的眼前。 女子见到来人,眼中随之升起一丝渺茫的生机,声音中,是因着许久没有说话的暗哑。 “你终于来了……” 君九宸闻言抬了抬手,身后的黑甲卫便将手中的烛火放置好,退了下去,只留下随风一人。 “听这口气,皇后娘娘似乎是在等本王……” “怎么,皇后娘娘想清楚了?” 亮起的火把映照在女子的脸上。 宋晚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 而这个人,正如她所想那般,是早在几个月前便被赐了毒酒的魏皇后。 她从前也是入宫见过帝后的,只是此刻,魏皇后那保养得宜的脸,已然变得清瘦而枯黄,全然不见了当初的尊贵与风光。 只用那双已然浑浊的眼睛,扫过她,而后落在君九宸脸上。 “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查那个贱人的死因……” 听到贱人两个字,君九宸眸中乍然滑过一抹厉色。 忽然便毫无预警的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颚,而后,骨骼错位的声音便在地牢中清晰的响起。 他的声音中也染上了一丝戾气。 “看来皇后娘娘在这牢中待了半年,还没有学乖。” “怎么?这半年一人待在这漆黑的牢中无人问津的滋味,皇后娘娘还没有尝够?” 听着这番话,魏皇后那秽浊的目光顿时瑟缩了一下。 比起最初落在身上的刑罚,后来这无数个日夜,才是真正的折磨。 见着魏皇后眼中的神色,君九宸这才松开了手,朝随风使了一个眼神。 随风当即上前,将魏皇后被错位的下颚拧了回来。 君九宸看着没再说话的魏皇后,这才继续开口道。 “现在,本王再问你一次,究竟谁指使你毒杀的先帝?” “当年,又为什么要对舒嫔下手?” 魏皇后听到这个问题,眼中神色翻涌几许。 “本宫早就说过了,指使本宫的,是定北王周驰,这是天下皆知的事,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至于……舒嫔,她是三皇子的生母,本宫要收养三皇子,她自然不能活!” 听到这如半年前如出一辙的回答,君九宸只轻笑了一声。 “是吗,看来魏皇后当真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出怀王的名字了。” “不过……本王原先还纳闷是不是你魏家还有什么把柄握在怀王手中……直到近些日子,有人告诉本王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本王才终于明白了过来……” 君九宸的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让魏皇后的一颗心也跟随提起。 却只继续做若无其事的模样,等着君九宸的声音再次响起。 “堂堂一国皇后……竟然与怀王有染,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如今见魏皇后这般,宁愿自己受尽折磨也不堪供出怀王,本王倒是不得不信了。” 魏皇后听到这番话,不由心下一沉。 他知道了? 怎么会? 她入主中宫后与子瞻来往之事,她甚至连魏家都瞒着。 君九宸一个常年征战漠北,在上京毫无根基之人,又怎会轻易得知? 不对,他一定是在诈她…… 如此想着,魏皇后只继续镇定的道。 “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怎么听不明白?” “虽然本宫如今落在了你的手里,却也不是任由你什么帽子都往本宫头上扣的!” 君九宸仔细的盯着魏皇后,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神色,继续逼问道。 “不知道?” “怀王哄骗周驰谋反,纵容他在怀王府的婚宴上大开杀戒,替他除去两位前来道贺的皇子,你则里应外合,看准时机毒害先帝……待周驰将反贼之名做实,云峥再打着驱逐反贼的名义,一路追杀他到耒阳,杀人灭口。” “届时怀王府便是平乱最大的功臣,你则出面说服魏家,扶他上位,加上他这些年在上京的部署……这皇位对他来说,便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 “这么完美的计划,连本王都忍不住拍手叫好,皇后娘娘又怎会不知呢?” ” 第248章 魏皇后 魏皇后见君九宸说出的话与事实几乎毫无偏差,不由心中愈发戒备,只是毕竟是执掌后宫多年的人。 她的面上并未显露出什么痕迹,反而异常冷静的冷笑了一声。 “摄政王同怀王府究竟有什么仇恨,竟然连这般荒谬的话都说的出来?” “怀王府可是驱逐叛乱的功臣,这样的话,你便是说出去,又有谁信?” 君九宸闻言竟也随着她笑了一声,眼中却带着几分深意。 “是吗?魏皇后这般袒护怀王,可曾想过若你们的计划当真成功……你……会是什么下场?” “先帝生性谨慎,能在他的饮食中动手脚的人可不多,而且本王若没有记错,本王当初带兵闯入皇宫时,宫中已然有了些风言风语,如此,本王才能在第一时间轻易找到证据,将你处死。” “不知那些风言风语究竟是谁让人散播的,若是当时闯入宫中的人是怀王,你的处境又会不会也同如今一样?” “毕竟幼帝登基后,怀王可是没有因为本王私自处死你的作为,有丝毫的反应,甚至……本王将你父亲从中书令的位置上拉下来的时候,他也只是隔岸观火,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他才速度极快的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结党营私上,拉拢朝臣,替代你父亲,坐上中书令的位置……” “如今,你一个人在此受尽苦楚,他却在外风光无比,或许今后还会同别的女子成婚生子,甚至卷土重来……三宫六院,坐拥天下,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皇后娘娘……便当真无怨无悔吗?” 魏皇后原本听着君九宸的话,神色并无多少波动。 挑拨离间的伎俩,她见过太多。 只是听到父亲已经从中书令的位置下来,而子瞻……替代了父亲的位置后,眼眸还是几不可见的震颤了一瞬。 只是,也只是一瞬。 她眼中的情绪,终是归于平寂。 父亲若被君九宸拉了下来,子瞻借力而上,不让他独揽大权,想来也是形势所逼。 “本宫说了,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宫自十五岁嫁入东宫,到后来母仪天下,同先帝相敬如宾,夫唱妇随,乃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存在,从不曾,也无需做过你说过的这些事!” “若你留着本宫的命,是想让本宫构陷怀王,本宫劝你不如还是趁早收了这份心!” “便是你将本宫在此关上一辈子,我也只有这一句话,本宫与怀王府……没有丝毫关系!”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 她膝下无子,先帝又待她冷漠至极,纵容两位皇子的生母丝毫不将她放在眼中。 若非她身后是魏家,她父亲位居中书令,叔父执掌吏部,手持丹书铁卷,或许,先皇早便废了她…… 而一旦那两位皇子登上皇位,她也好,魏家也好,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也曾动过扶持三皇子上位的心思,将他接入了宫中,可偏偏……舒嫔那个贱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唯有只有子瞻上位…… 她和魏家才能走出困局。 她也知晓子瞻心中的抱负,心甘情愿,扶他上位。 只可惜子瞻部署多年的计划……最终却毁在了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手中。 如此想着,魏皇后眼中带着几分怨恨的看向君九宸。 他以为仅凭这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她与子瞻的关系吗 不可能。 因为她知道,子瞻是不会忘记她的。 他与子瞻年幼相识,互相倾慕,她是中书令家的嫡女,他是光风霁月的二皇子。 无论身份和性子,都是天生一对。 他们偷偷通了许久的信,去过许多地方,他说,只等她及笄后,便上门求娶。 那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直到…… 先皇一道圣旨,将她赐予了彼时还是太子的先帝为太子妃,彻底粉碎了她的美梦。 父亲与母亲也为了魏家的家族荣光,劝说她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让她嫁去东宫,莫要拿着魏家上百口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她只能写信与他诀别。 可她永远的不会忘记她与太子大婚的前一日,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他说,他不要这个皇子的身份了,要带着她远走高飞,还亲手制作了一枚手镯,赠予她。 说日后,定会用自己的双手,让她过上好日子。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0节 可是…… 她是受魏家庇佑长大的嫡女,又怎能当真抛下一切不管。 又怎能…… 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堂堂皇子,背上拐带太子妃的罪名,变成东躲西藏的逃犯。 那样一个愿意为了她连身份都可以抛弃的人,又怎会忘记她…… 不论他后来有多少女人,她在他心中,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如此想着,魏皇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的位置,可惜,那里如今只有冰冷的铁链。 那个陪伴她二十多载的手镯,早已在她在地牢醒来时,不知去向。 只是她这个有些突兀的动作,到底没有逃出君九宸的眼睛,只不过当下,他一时也想不出她究竟在看什么。 于是便只若无其事的继续带着几分讽刺的开口道。 “相敬如宾?天下女子都羡慕的存在?魏皇后说出这句话,自己信吗?” 魏皇后闻言,心中酸楚,这中宫之位,若不得帝王之心,其中滋味,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但她此时却已然不愿意再同君九宸说话。 只闭上了眼睛,不再发一言。 她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了她与子瞻的事,可是他既然已然知晓了端倪,此时此刻,她多说一句。 便会给子瞻多带去一丝风险。 她…… 绝对不会给他可乘之机…… 第249章 端倪 见魏皇后如此,一直在君九宸身后静静观察着的宋晚,这才上前一步。 “王爷,今日恐怕问不出什么了,不如择日再审吧。” “不过她在这里关了这么久,这地牢环境又恶劣,民女想替她把把脉,免得人死了,误了王爷的事……” 君九宸闻言看了宋晚一眼,一时不知道她的意图,却还是没有犹豫的开口朝随风道。 “随风,抓住她,别让她伤人。” 随风闻言立即会意的上前,制住魏皇后。 两刻钟后,宋晚才与君九宸自五行司的暗道离开。 出口处,是一处密林,两人朝前走了一会,便瞧见了前来接应的马车。 马车是向着江家的方向而去的,君九宸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什么行人的街道,这才出声询问。 “说说,为何忽然要给她诊脉?” 宋晚应声道。 “我从前随父亲入宫时见过魏皇后,当时我便好奇,为何她十六岁便嫁入东宫,却一直没有子嗣,还曾同父亲提起过,要不要找机会探探她的脉象,一看究竟。” “可我顶着这个草包的名头,魏皇后又是魏家的女儿,父亲不想我牵扯入后宫的是非,便让我断了这个念头。” “但如今,我们知晓了她与怀王可能有私情,所以我在想……她一直未有身孕这件事,究竟真的是她身体原因,还是因为她心中只有怀王,不愿意怀上先帝的孩子……” “又或者……是有人从中作梗……” “而这个人,有可能是先帝忌惮魏家的权势,也有可能……是怀王……” “毕竟若魏皇后有自己的孩子,除非那个孩子是他的,否则这个皇位,落不到他自己的身上。” 今日所见。 魏皇后对怀王有情,毋庸置疑。 可怀王对魏皇后呢? 她无法确定。 毕竟……云峥能为了怀王府的大业亲手杀了她,那他父亲做出这样的事,其实也不足为奇。 君九宸闻言也是心头一动。 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想过。 不过依他所看……魏皇后自己不想要孩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毕竟当时魏皇后因为膝下无子将他放到宫中养育时,他曾时常看到她频繁召太医替她调养身子…… 所以,无论她是怀上先帝的子嗣,还是想与怀王苟且,狸猫换太子,她身为一国之母,是不可能不想要一个孩子傍身,从而被两位皇子的生母踩在脚下的。 如此想着,君九宸看向宋晚。 “那你可看出了什么?” 宋晚立即点了点头。 “同我想的一样,她体质虽然的确有些寒凉,但若当真悉心调养,不至于几十年无所出。” “而依照她的脉象来看,她之所以未能有孕……是因为她的身体有亏,而且,并非天生,倒像是长期接触某种药物所致……” 君九宸闻言眉心微敛。 “你说的这些,太医院的人可能看出来?” “旁的我不敢说,但若是太医院那位秦院判,应当可以。” 她自习医后,便对太医院的那些太医格外关注了几分,知晓那位秦院判专攻妇科之症,医术也算的上高明。 君九宸闻言眼中却划过一丝暗芒,而后,他看着宋晚定定的道。 “当时负责替魏皇后调养身体的人,正是他。” “不过他在叛乱发生前,便已然辞官……” 宋晚只觉心头发凉。 “看来魏皇后不孕之事,当真是有蹊跷。” “只是今日看她的态度,光凭我们的猜测,她根本不会相信,只会以为我们是故意挑拨,得找到那位秦院判才行,” “不过按照怀王的作风……那人……如今不一定还活着……” 君九宸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这么大一个把柄,怀王不会留着。 “倒也不必太悲观,魏皇后身旁的人都对她忠心耿耿,但若不是她自己不要孩子,而是有人陷害,我再让人继续审下去,他们为了找出害自己主子的人,未必会如从前一样三缄其口。” “毕竟要在魏皇后毫无所察的情况下动手脚,未必是那秦太医一个人能做得到的,他或许,只是不将此事点破罢了……” “我也会派人去寻他的下落的。” 君九宸说着,又想起了魏皇后今日那个颇为奇怪的动作。 方才他在暗道的时候,仔细回想过,他看的,似乎是手腕处…… 而那个位置,原先似乎有一枚手镯。 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那枚手镯,他从未见魏皇后取下过。 因为那手镯极为普通,还曾有前来请安的妃嫔好奇的询问过,魏皇后却只说,是她母亲给她的,以慰思亲之苦。 但今日,她却在他提起怀王的时候做出那个动作,与她所说并不相符。 这倒也是一个新发现。 若是那东西当真同怀王府有关,或许,也是一条新的线索。 …… 第250章 嫁妆 第二日一早,宋晚同江正,柳氏打了招呼后,便提着自己的药箱来到了相府。 父亲身上伤还要一些时日才能愈合,交给旁人,她不放心。 而福伯这次见到宋晚的时候,嘴角露出了一个格外慈祥的笑容。 直到领着宋晚走到宋易的房门口后,他才将嘴角的笑容压了压。 因为此时,闻姨娘与宋景都在里面。 屋内,宋景与闻姨娘齐齐的跪在地上,闻姨娘正软声朝宋易道。 “相爷,妾身知道自己自作主张,让颜儿嫁去怀王府,是妾身不对,可是妾身也是没有办法啊……” “颜儿与世子被人算计发生了那样的事,这谁都不想的,可颜儿若不嫁给他,这一辈子便都毁了。” “如今相爷只让大小姐一人回相府,您让怀王府的人要如何看她……她又是个柔弱的性子,定会受人欺负的……” 宋景闻言,也朝宋易恭敬的磕了一个头,附和着母亲的话。 “父亲,是我没有看好二妹妹,才让她在宁远侯府出了事,父亲若是要怪,便怪儿子吧。” “可二妹妹如今嫁入怀王府已成事实,长姐也活着回来了,我与母亲一定会再三叮嘱她,让她尽心尽力,替长姐分忧的,还请父亲原谅她这一回……” 而两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就在方才,宋易安排了人去怀王府接“宋晚”。 但特意交代了。 只有宋晚一人。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1节 没有宋颜。 大有几分不认这个女儿的意思。 宋易此时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眼中神色不明。 因为他此刻其实也不确定,宋颜与怀王府早有勾连之事,宋景与闻姨娘知不知情。 尤其……是宋景。 这,可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儿子。 若是连他也…… 那他这个父亲当的,可真是失败透顶。 如此想着,宋易心中情绪翻涌,忍不住闷声咳嗽了两声。 “好了,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无需再多言,你们都先回屋去吧!” 福伯见相爷似乎不愿意再说话,也适时的敲门,带着宋晚进入。 “姨娘,大少爷,江姑娘来替相爷看诊了。” 闻姨娘和宋景看着后方的来人,知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这才站起了身来。 闻姨娘想着宋易的伤,还是嘱托了宋晚一番后,才带着宋景走了出去。 心中却想着,相爷如今正在气头上,她与景儿说的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 看来,让颜儿回府的事。 只有请老夫人出面了。 毕竟老夫人从前是最疼颜儿这个孙女的。 她一定不忍心看着她因为相爷的态度,在怀王府受人轻视。 而且,景儿科考的结果也快出来了,景儿自己也说了,考的十分不错。 若当真是个好结果,双管齐下,相爷心中的怒火,能稍稍消减一些也说不定。 毕竟相爷一贯重视亲情,颜儿再有不是…… 终究还是他的女儿。 …… 待闻姨娘与宋景离开后,福伯也出了门,守在门口。 宋晚见状立即走上前去。 “父亲如今还有伤在身,不可再如此动气了……” 宋易只拍了拍女儿的手。 “你放心,父亲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再休养些时日便没事了。” “你也不要往相府跑的太勤,你若是同相府走的太近,怀王府那位江小姐难免也会联想到你的身份。” 宋晚只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父亲。” “不过父亲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从前我在外面可是个嚣张跋扈的草包大小姐,她在上京待了三年,应当也是知道的,同我现在在的性子完全不同。” “她即便心中有些疑虑,一时间也不敢太确认。” “至于以后……待我替父亲看过伤后再说,而且宋九如今不是还不能下床吗,宋七又……我也得亲自再看看他的伤恢复的如何才放心。” 听女儿提起宋七,宋易想起他回来将他的骨灰交给宋九时的场景,默默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道。 “也好,昨日我也同他说了君九宸说他刺杀他的事,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可他向来是个急性子,如今又因着宋七的死心中难受,憋着一口气,听到这事,哪里肯受这样的冤枉,如今直说要寻君九宸对峙。” “我瞧他那模样,若真见了君九宸,两人说不定得打起来……” 宋易说着叹息了一声。 “不过这事,怕也不是对峙就能解释的清楚的。” 宋九为了搬救兵,不顾自己的伤势,拖着一口气,不惜将自己绑在马背上,跑回相府报信。 这样的人,又怎会背叛他。 所以,在宋易的心底,根本没有此事当真是宋九做的这个选项。 宋晚闻言也点了点头。 “宋九与宋七是孪生兄弟,如今得知了宋七的死讯,他心里难过,想发泄发泄也是有的,待他的伤好了,若他真想找王爷的话,便由着他吧。” “两人若真打起来,将想说的话都说了,想出的气出了也不错。”左右听福伯说,从前宋七与宋九也是时常找身为暗卫的宋十切磋的。 “至于真相,就如父亲所说,只要将怀王府谋逆的事揭露,一切自会殊途同归,所以,我们只将眼下能看得见的证据握住就行。” 宋晚说着,便将同君九宸一起见魏皇后的事低声说了一遍。 宋易听女儿说起魏皇后落到那个境地还对怀王的百般维护,也有些吃惊。 不过想起先帝耽于享乐,沉于酒色,以及于男女之事上的荒唐,似乎也说的通了。 怀王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魏皇后深宫寂寞,若他在那些时日里,出现在她身边…… 只是思绪走到这里,宋易脑中倒是忽然想起了一事。 “听你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了一回事。” “你同云峥定亲后的第二年,怀王妃不是去世了吗?” “虽说怀王府对外宣称是病逝,可就在她死的前一日,先帝刚好宣我进宫,我似乎还瞧见过她同魏皇后一同在御花园赏花……” “当时我倒是没有细想,毕竟魏皇后与怀王妃说起来也算妯娌,宣她入宫也不算什么,如今知晓魏皇后与怀王有私,怀王妃乍然染病而死,倒是显出几分蹊跷来了。” 宋晚听着父亲的话,也不由蹙了蹙眉。 “听父亲的意思,莫非是怀疑怀王妃的死同魏皇后有关?” 宋易应声道。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既然如今魏皇后在王爷的手中,你们能用此事试探一下她也未可知。” “我明白了,父亲。” 她自从同云峥定亲后,便时常去怀王府寻他,自然也见过怀王妃。 她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十分温婉,和善的女子。 她每次去怀王府的时候,她都会拉着她说会话,待她十分亲切。 怀王能有如今的美名,与怀王妃在官眷的口碑也有几分关系,而在云峥心中……怀王妃的分量,也十分重…… 宋晚正想着时,宋易的声音已然再次响了起来。 “君九宸手中的黑甲卫都是从军中出来的,能人异士颇多,调查怀王谋逆的事,我们如今也插不上手,便只能指望他了。” 宋易说着,颇为郑重的自袖中拿出一本陈旧的册子。 “这个,你替我交给他,权当作相府的诚意,以及……父亲给你的嫁妆了……” 第251章 相府的诚意 宋晚看着父亲手中的册子,不用翻开,便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是父亲这二十年来在上京汲汲营营掌握的秘辛。 也是先帝走后,他手中最大的底牌。 而如今。 他要将这些,全部交给君九宸,她又如何看不懂父亲的一番苦心…… “父亲。”宋晚的眼眶有些湿润。 宋易却只坚定的将册子塞到宋晚的手中,缓声道。 “这里面除了你知晓的那些,还有我早年便部署在朝中的几枚重要的暗棋。” “如今宋七没了,宋九又负伤在身,这东西放在相府也未必安全,倒不如一同交到他手中,也好让他心中有数,更为妥善的规整,安排。” “而且,如今误会尚未解开,你却即将嫁入摄政王府,父亲能帮上你的,也唯有拿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将手中所有的底牌全部亮给他看,以安他的心。” 君九宸愿意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求娶女儿,其实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在船上的时候,他答应了暂时放下与相府的恩怨,但误会毕竟尚未消除。 君九宸在这个时候走出了这一步,是因为他对女儿的情意。 他自然也该将所有的信任给他。 以心换心 也唯有如此,才不会在这朝局动荡的时刻,因为那一丝的不信任,让人寻得可乘之机。 宋晚听着父亲的话,只慎重的朝他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父亲。” 替父亲换好药后,宋晚便依照父亲的意思,不过多的停留,起身准备出府。 只是他今日原本是给方沅去了信,要去一趟方家的,这手上的册子不好带着四处跑,宋晚便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逐月。 没想到话音刚落不久,逐月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宋易与宋晚见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看来这东西交出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了宋七宋九,这相府都快漏成筛子了,根本防不住真正的高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2节 逐月:? …… 将册子交到逐月手中后,宋晚便安心的来到方家。 离京这么久,也该去看看方侍郎的情况了。 她的那个药方只能辅助抑制瑶罂上瘾时的痛苦,若要真正的戒掉,最重要的,是个人的意志。 宋晚再次见到方忠的时候,他正被捆了手脚,塞住了嘴,锁在房中,面色有些发青,眼窝也有些凹陷。 见到方夫人,方沅和宋晚进来,他情绪似乎有些激动,眼带怒火的想说什么,却因着被堵住了嘴,只能由喉咙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宋晚虽听不出说了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是让她们放了他! 方沅不忍心看父亲这副模样,便扭过头去,带着几分哭腔的朝宋晚道。 “晚姐姐,我父亲他……还要这样多久……” 宋晚其实也不能十分确认。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接触瑶罂。 但此时当着方夫人和方沅的面,她也只能尽力安抚道。 “只要方大人能撑住,总会好的。” “我也会继续将这方子改良,尽力让他少受些罪。” 方沅与方夫人闻言,也只能默默的流泪。 宋晚仔细看过方忠的情况后,方夫人便带着女儿和她出了房间。 宋晚又问了一些方沅,那会让人胃口大开的茶叶的事,方沅也都一一答了。 “只是她毕竟是我堂姐,我父亲与叔父家的关系也一向不错,也不能当真因此便断了两家的往来。” “所以,我叔父将她送回了老家,让她每日抄写经书,思过,便也是了。” “我只是没想到身旁的亲近之人,竟然也会这般……” 虽然这东西不致命,可是……那是她幼时最好的玩伴,是她的亲人。 却仅仅只因为嫉妒她们这一房青云直上,便见不得她好,让她因为身材成了上京的笑柄,以寻求心中的平衡…… 宋晚见着曾经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如今因着遭遇背叛和父亲的事,如被迫长大一般,眉宇间多了几分愁思,心中也不好受。 “听方夫人说,你已然许久没有出过府了,不如今日同我出去随意走走,散散心。” 方沅却摇了摇头。 “不了,我想在府中陪着母亲,父亲这样,最难过的,其实是她。” 而后,她抬手将眼中的泪擦去,努力朝宋晚露出一个笑脸。 “晚姐姐放心,我没事的,等熬过了这段时日,我一定会振作起来的。” “届时,我还要当你的女宾相呢。” “晚姐姐能得了好姻缘,我替你高兴……” 她还记得当初晚姐姐因为出身与她一同被排挤的模样,如今晚姐姐能嫁给摄政王,她是真心的替她欢喜。 宋晚本是得了方夫人的授意,担心女儿接连遭逢打击,性子瞧着也跟着变了几分,心中担忧,想让她带方弦出去走走。 可她瞧着方沅眼中的神色,也不再劝。 她相信,她们母女二人相互支撑,一定能熬过这最难的时候的。 届时,她或许能看到一个全新的沅沅。 “好,那我等着沅沅。” 第252章 宋颜崩溃,你怎么能爱她? 明月高悬。 怀王府。 宋颜正亲手端着着熬好的药,朝云峥的房间走去。 云峥在瘴气森林受的伤不轻,虽然只是些外伤,可如今天气炎热,若是不好生将养,也难免出现恶化。 是以这他回京的这两日,都是长姐在都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 直到今日一早,父亲让人过来接走了她。 只有…… 她一人。 她知道父亲这是在气她趁他不在的时候,与姨娘自作主张嫁入怀王府,她只是没有想到父亲会做的这般绝情。 如此想着,宋颜压下心中的酸楚,缓步走进了云峥的寝殿。 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长姐回府后,没有她的阻拦,她便能近身照顾世子了。 只是宋颜走入云峥寝殿后,却见云峥正闭着眼睛,似乎是睡下了。 想着这几日听府中下人说,世子因为身上的伤睡的并不安稳,宋颜便没忍心叫醒他,将药放在桌上后,便坐在床边痴痴的看着他。 相比于最初嫁给他的喜悦,她如今的心情却是复杂无比。 世子虽然未曾苛待她,偶尔来她房中的时候,也算待她不错,可这…… 远远不够。 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嫁给他,不是要当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的。 可……若要再下一次手,她又一时下不了决心…… 宋颜想着,似乎是想伸手触碰云峥的脸,却又似怕惊醒他一般收了回去。 而后,她才将目光自云峥身上移开,目光没有目的的在屋中环视了一圈。 这是她第一次进世子的房间。 这房间的布置同他这个人倒是十分像,低调而风雅。 只是床沿上挂着的那个大红色的同心结,和窗台上攀爬而入的红色凌霄花,显得格外耀眼。 她知道,这些……都是长姐留下的痕迹。 宋颜想着抬步朝那窗台走去,似乎是想将那窗关闭,挡住那些开的绚烂的花,视线却忽然落在了墙边的宽口瓷瓶露出的画轴上。 她的脚步随之停下。 她自然是看过世子的画的,那也是心中感情发芽的原因之一。 他似乎最爱画的,是松柏、青竹。 苍劲有力,气韵生动,风骨凛然。 在家中待嫁的那些时日,她也曾无数次幻想过,与他共同品诗论画。 如此想着,宋颜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伸手将那瓶中的画取了一幅,展开。 只是立即,她嘴边的笑意便停滞在了那里。 因为那画上画的。 是一个女子。 而那个女子不是旁人。 是她的长姐,宋晚。 看着画中那凭栏而笑,明媚张扬,栩栩如生的女子,宋颜的指尖微微收紧,却在心中安慰自己。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五年,便是为了逢场作戏,他为她作一幅画,也是正常的。 而且,世子也同她说了,心中对她怀着愧疚,所以,他留着这幅画,也不足为奇。 如此想着,宋颜将手中的画卷收起,拿出了另一幅。 又一副。 再一副。 而后,她的身体便开始僵硬了起来。 因为,那画中画的…… 全是同一个人。 或是立于花间,笑靥如花,裙袂飞扬。 或是策马扬鞭,长发随风,张扬如烈火。 或是执棋沉思,眉梢微挑,眼中透着狡黠。 一笔,一画,灵动而鲜活,仿佛能从画中走出。 她也是懂画之人,爱画之人。 如何看不出…… 这画中的情意…… 宋颜几乎是有些麻木的将手中的画放下,甚至顾不上将那些画卷收起来,便取出了最后一幅。 便见那画中之人一身大红嫁衣,立于悬崖之上…… 这是…… 宋颜的心中一动,随之将视线移到一旁的题字上。 而后,她整个人便如坠冰窖,整颗心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3节 因为那上面写着。 “愿化青山石,来世共白头。” 来世。 共白头。 “来世共白头……来世共白头……” 宋颜喃喃自语,声音里,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一直以为,只要她嫁入怀王府,总有一天能打动世子的心,即便她回来了,她也可以再等…… 等他弥补完心中的愧疚,等她…… 可如今,眼前这些画,这行字,却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她脸上,也……打碎了她所有的幻想。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便浮现出从前世子每次来相府之时,与长姐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些她曾经以为只是逢场作戏的眼神,那些她以为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举止,如今想来。 竟全是真心么…… 如此想和,宋颜只觉那画中女子的笑,此刻竟如同全在嘲讽她一般……她忽然便将手中的画撕开,再撕开……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即将窒息的心,得到一丝喘息之机。 可也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忽然在她的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 而那熟悉的声音,让几乎失了魂魄的宋颜顿时浑身一颤。 她猛地转过身,便看到云峥不知何时已然醒来,如今,正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看着她。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那残破不堪的画卷上。 宋颜想,世子应当是要同她解释一二的,却只见他的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无比。 然后,他疾步朝她走过来,推开她,将地上的画小心的拾了起来。 宋颜眼中的泪,顿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落了下来。 她颤抖看向小心的将那些画卷起来的云峥。 “世子,这些画……是怎么回事……这,都是你做给她看的……是吗?” 回答宋颜的,却只有云峥的沉默。 许久后,他才慢慢将地上被撕碎的画捡起,声音中,有压抑的愤怒。 "不早了,三妹妹先回去吧。" 听到这声三妹妹,宋颜只觉脑中的某根弦被触动,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察言观色,只仿佛听不到他声音中的压抑的愤怒一般。 重复的问着。 “世子,这些……都是逢场作戏对不对……” “你说过的,对她……只是愧疚而已……你不可能爱她的,是不是?” 云峥本就在瘴气森林受了君九宸的气,今日一早,宋易又大张旗鼓的让人将晚儿接了回去,还不让任何人跟着。 他此时满脑子都是担心宋易会不会同晚儿说些什么,让晚儿同她离了心。 毕竟,她们是亲生父女,便是失去了记忆,这其中的羁绊,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所以,在面对宋颜再三的逼问时,他已然没有了耐心。 左右,她如今已然嫁入怀王府,宋易连她这个女儿都不想认了,她还能当真将事情捅出去不成? 所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心中有谁,同你没有关系。” “出去。” "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要随意踏入我的房间。” 宋颜感受着云峥投向她的冰冷视线,只觉眼前的他,让她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她心中彷徨,忍不住走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世子,你不能爱她的,你忘了吗?你是带着什么目的接近她的?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让我父亲心怀忌惮,不敢站出来坏怀王府的事……不是吗?” “所以,你们才让反贼绑走了她,所以,你才在事成之后,毫不犹豫的一箭射杀了她……” “你亲手杀了她啊……又怎么可能爱她?” 第253章 叛人者,终被叛 宋颜说着似乎又想到什么,继续带着几分执着的看着云峥。 “而且,她也从未真心待过你,从一开始,她喜欢的,便只是你我让你伪装的君九宸的影子而已……” “你明明都知道这一切的,又怎么可能还爱她呢……” “若如此,那我算什么……” 是她,亲手将她推到他身边的啊…… 云峥原本对于宋颜那断断续续的话,并不放在心上,也不准备同她做什么交代。 可当听到宋颜说出他只是君九宸的影子时,他眸中的神色却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她猛的拽住宋颜拉住自己袖子的手,逼视着她的眼睛。 “闭嘴!我才不是谁的影子,她如今爱的人,是我!” “她的眼中,也只有我!” “无论是从前的宋十,还是如今的君九宸,如今的她,根本不会再多看一眼!” “而且……我为何不能爱她,她是这世上最美好,最值得爱的女子。” "我不对她付出真心,难道要将真心给你这样一个满心算计的女人,连长姐和父亲都能出卖的人吗?” 宋颜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疼痛,听着这样扎心的话语,不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满心算计。 连长姐和父亲都能出卖的人…… 原来…… 他竟一直是这样看她的么? 宋颜想着,只觉心中酸楚无比,眼中的泪水也继续簌簌的落下。 “满心算计?满心算计……” “可我满心算计……都是为了你啊。” “我如今众叛亲离,连相府的门都回不去,也是为了嫁给你……” 宋颜说着,抬手握住了云峥拽着自己的手,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世子,你都知道的不是吗?那日在宁愿侯府,我说过的……我,心悦于你,很久,很久了……” “那日,你还当着卫世子的面说过,定不会亏待我的。” “我知道我方才说错话了,也不该撕了长姐的画,可是……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否则,那日在宁远侯府,你为何那般爽快的便答应了我的条件,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又为何要一再给我希望,你给我写的那些诗,我如今都还仔细收藏着的…………” 云峥却已然懒得同她掰扯这些。 那些所谓的诗,不过是父王为了稳住她,让人写好,他誊抄了一份而已。 “宋颜,你是不是记错了……那日,是你拿着当年怀王府伏杀君九宸之事威胁于我,我才不得不娶你的。” “如今,我父亲承诺你的,我承诺给你的,我都已然做到。” “你若是安安分分的待在怀王府,我自会让你衣食无忧的继续做我的侧妃。” 云峥说着顿了顿,看着那被撕碎的画,眼神微眯。 “可若你敢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动不该动的人,你也该想想,如今这世上……可还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也别想着再拿君九宸威胁我,毕竟如今,你也是怀王府的人,若是怀王府出了事,你,也跑不掉……” 而后,他便狠狠的甩开了宋颜的手,转身。 宋颜被云峥这一甩,一时没站稳,不由向后趔趄了一步。 她看着那道决然离开的背影,只觉心如刀绞。 衣食无忧? 衣食无忧! 她背叛了父亲,抛下了姨娘,不顾兄长的劝阻,嫁入怀王府。 难道,就只是为了得到这四个字吗? 如此想着,宋颜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她很想冲上去,歇斯底里的同他争吵一番,将心中的愤怒和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可她那仅剩的理智却告诉她。 一旦她那样做,他与她之间,便彻底撕破了脸,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如何割舍的下…… 而且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4节 已经不能回头了啊…… 因为她一旦回头,那些曾经做过的事,便会如梦魇一样,纠缠着她,嘲笑着她,折磨着她…… 她,只有朝前走。 只有将追寻的一切都变成真实的,才能说服自己。 她没有错。 一切都是值得的…… 如此想着,宋颜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任由泪水不停落下。 而此时,谁都没有发现,就在那窗外的凌霄花后,一个女子,双手颤抖的掩唇,唯恐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 次日。 江家。 宋晚陪着江家父母用过早膳后,又一同商讨了一番明心堂朝外扩张的事宜。 待事情都商议清楚后,江正便兴致颇好的开口道。 “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做的蟹粉狮子头一绝,是从前乔乔最喜欢的,今日难得乔乔在家,不如我们一同去尝尝。" 听女儿说太后与摄政王并未因为苏二小姐的死而起了隔阂后,他们便也将此事放下了。 只是女儿离京五六日,回来后的这几日又几乎都在外面奔波,今日好容易瞧见她安心的待在家中,江正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女儿。 毕竟…… 女儿说不定马上就要出嫁了…… 柳氏听着江正的话,也明白夫君的心思。 她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如今他们来了上京,可这嫁出去的女儿,总是不能整日往娘家跑的,何况女儿嫁的还是摄政王府那样的门第。 所以最初的喜悦散去后,如今便只剩下不舍。 “也好,说起来,我与你父亲来上京这么久,还没有正经逛过呢?” “再过不久,这天也要开始转凉了,我们用完膳,再一同去金缕阁逛逛,给你置些衣裳。” “我瞧着你如今这喜好似乎变了些,喜欢艳丽些的颜色,从宁远侯府带出来的那些衣裳都太过素净了一些,你应是不喜欢了的。” “再说……你也该开始绣嫁衣了,虽然这婚期尚未定下,可母亲看那摄政王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应当不会拖太久才是。” “便是我嫁给你父亲时,那嫁衣也整整绣了一年呢,早些准备着准没错的。” 宋晚又如何不明白江正与柳氏的心思,自从知道她与君九宸定下亲事后,柳氏便时常将绿萝与红袖叫到跟前,问一些上京城嫁女的规矩。 唯恐叫她失了体面。 只是她正因着江氏与柳氏待他如此细致,心中颇为动容。 待听到“绣嫁衣”这三个字时,她不由头皮一紧。 让她绣嫁衣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而且……就她那绣功,怕是穿不出门的。 再说,江晚乔的绣工虽然不说多绝妙,但比起她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却也是遥不可及,说不定还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宋晚想着,暗自在心底摇了摇头。 不行,她得赶紧弄一件嫁衣,让君九宸放在聘礼中送过来才行。 心中有了计较后,宋晚便挽了柳氏的胳膊,乖巧的道。 “好,我都听父亲母亲的。” 因着是临时起意,几人来到醉仙楼时,已然是临近午时,雅间早已坐满了人。 不过江家是商贾之家,本就没那么大的规矩,三人也不想扫了兴,没有过多纠结的便在大堂选了一个靠内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后三人有说有笑的等了大概两刻钟,菜便被一一摆了上来。 色泽浓郁,加上这大堂满室飘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宋晚一边继续陪江正、柳氏说着话,一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盘子,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虽然肚子被撑的圆鼓鼓的,宋晚面上的笑容却是自心底发出来的。 虽然生母早逝,但父亲自小将她放在心尖上,她从不觉得自己比旁人缺少些什么,也很感恩自己拥有的一切。 可自从来到江家的这半年,柳氏事无巨细,都替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不说她对衣裳颜色喜好的变化,就连她的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盯着日子亲自给她熬姜茶。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母亲与父亲,总归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只是…… 看着眼前的柳氏与江正,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怀王府的江晚乔。 她虽然同父亲说了,若是她没有受了云峥的教唆,替怀王府探听消息,便尽量对她好一些。 可这…… 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怀王府将来若是定下了谋逆之罪,她身为世子妃,也是躲不掉的…… 偏偏她如今已然被云峥蒙蔽,她也不敢开诚布公的同她谈一谈。 她知道江晚乔不是坏人,但她的心肠太软,从前面裴家人的欺压和裴清言的背叛,也只是选择用投缳自尽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他不确定,她若是对她说了真相,她会不会因为放不下云峥,在关键的时候影响了大局。 眼下……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晚想着也给柳氏夹了菜,放入她的碗中。 “母亲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 …… 第254章 江晚乔撞破秘密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凑巧。 正被宋晚惦记着的江晚乔,此时正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之中。 桌子上,摆着一盘只动了一口的蟹粉狮子头。 她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目光却没有焦距。 一旁的杏儿见她许久没有再动筷,不由出声询问。 “世子妃,您不是特意过来尝这蟹粉狮子头的吗?可是味道不对?” 江晚乔被杏儿的话打乱了思绪,只开口道。 “无事,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只是她嘴上说着无事,整个人看上去却依旧有些怏怏的。 杏儿见状便也不好多问,想着世子妃昨日刚从相府回来,或许是还有些担忧宋相的伤势,便只开口道。 “那奴婢再让人上些开胃的小菜过来。” 江晚乔此时的心绪却已然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只随意“嗯”了一声。 待杏儿出去后,她便将视线再次落在桌上的蟹粉狮子头上。 这菜做的其实十分地道,同她在江南之时吃过的差不多。 只是此刻吃在她嘴里时,却如何也不对味。 江晚乔知道,并不是这菜出了问题。 而是…… 她。 想着昨日她自相府回来后,在夫君侧窗外听到的他与宋颜的对话,江晚乔不由又是一阵心悸。 她本以为,上天是看她上一辈子死的太过冤枉,所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弥补心中的遗憾。 所以,才给一直因为出身被瞧不起,小心翼翼在上京三年活了三年的她,安排了一个可以在上京横着走的相府嫡女身份。 又因为她所遇非人,被裴清言辜负,所以…… 还给了她一个温柔体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 她本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上天给她的这次机会,重新开始的。 所以,她比从前更尽心的打理怀王府的内务,争取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不让夫君失望。 她还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不再那么软弱,将夫君口中那个“居心叵测”的宋三小姐牢牢的压制住,不让她在府中生事。 虽然,她偶尔也会担心自己同从前的宋家大小姐性子差别有些大,惹人怀疑。 可是直到昨日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 就连她回相府的时候,宋相也对她很好,只是一味心疼她受了苦,又失去了记忆。 度过了这一关后,她也就此彻底安了心…… 她想,也是,毕竟她这副身躯,可是货真价实的宋大小姐,谁又能说她是假的呢? 可偏偏。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5节 就在这个时候。 她听到了那样的一番对话。 原来…… 宋三小姐嫁入怀王府,并非她算计夫君,而是两人一同做下的局。 而夫君之所以娶宋大小姐,也不过是为了相府的势力,甚至……连真正的宋大小姐的死,也是早有预谋的…… 虽然,夫君也说了,虽然一开始是算计,可后来,他是对宋大小姐动了真情的,所以,他如今对成为了宋大小姐的她,所有的感情,应当也都是真的…… 但夫君…… 可是名满上京的怀王世子啊。 在她作为江晚乔的那些日子里,她曾无数次的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关于他的一切。 特别是裴玉娇。 在裴玉娇与那些人的嘴里。 夫君文韬武略,谦谦君子,是这满上京最好的男子。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光环和预设,在面对这样一个人对她那般好时,她才放任自己已经被裴清言伤透过一次的心,再次沦陷了下去。 可为何…… 他要不一样呢? 江晚乔想着,眼中的泪终是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该怎么办。 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心安理得的做这个世子妃吗? 可宋三小姐昨日说的字字句句,都已然印在了心中,她当真可以视若无睹吗? 她……又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宋三小姐? 而就在这时,两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江晚乔有些朦胧的视线中。 江晚乔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来朝下看去,便见到了三个有说有笑的身影。 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她”,她们瞧上去那般开心,就如同……真正的一家人一般…… 江晚乔看着,只觉心中一痛,忽然便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追上去,告诉父亲,母亲实情。 因为到了这一刻,她才明白,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和母亲,是永远不会骗她的…… 母亲那般聪明,定能给她想出一个好主意,告诉她究竟该如何做的。 父亲……也定会同从前一样包容她。 只是,若真的说了,她又该怎么面对她们? 如何向他们解释为何她明明已经回了京,却眷恋着这个世子妃的身份,眷恋着世子的柔情蜜意,不肯同他们相认。 而且……如今的这个江晚乔,比她做的更好,她帮父亲支起了江家的生意,还马上就要成为摄政王妃了,江家从此,不再是从前那个任由官员剥削的江家。 而她,若当真想脱离怀王府,能带给他们的,便只有无尽的烦恼,甚至…… 灾难。 江晚乔想着,脚步便生生的定在了那里,眼睁睁的看着那三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她便感觉心间传来的痛越来越强烈。 再然后,她便只觉眼前一片漆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推门而入的杏儿见到这一幕,心头一惊。 “世子妃!” …… 第255章 江晚乔有孕 得知江晚乔心疾突发,昏倒被人抬回来的时候,云峥几乎是第一时间来到了她的身前,并让人拿着怀王府的令牌去请李太医。 李太医到的时候,江晚乔仍然昏迷不醒,李太医见状忙上前替她把了脉。 而后,他的面上便露出几分似喜似忧的表情来。 云峥看着心中着急,忙上前询问。 “太医,世子妃如何了?” 李太医踌躇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同他说好消息。 “回世子,微臣先恭喜世子,世子妃她……已然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云峥似乎没有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先是呆愣了片刻。 而后,一股难以抑制的喜悦便自他的心底涌现。 晚儿怀孕了? 他……有孩子了? 和晚儿的孩子…… 云峥忍不住回头去看床上的江晚乔,似乎是想同她一同分享此时的喜悦,但看到仍旧昏迷不醒的人后,他才立即反应了过来。 “太医,那她为何会昏倒?她如今如何了?腹中的孩子又如何了?” 李太医见着向来端方自持的怀王世子面上那乍然浮现的喜悲转换,也是心中感叹。 世子待世子妃当真是极为深情。 只是…… 李太医想着叹息了一声。 “我原先便同世子说过,世子妃这心疾得好生养着,不能受刺激。” “加上她如今怀了孕,便更加得仔细照料着。” “可我方才观世子妃的脉象极为紊乱,倒像是受了刺激,心中惊惧交加,这才导致心疾突发,晕倒。” “加之她如今胎相也不太稳,日后定得越发小心才行,若再有一次,这个孩子恐怕……” 云峥听到这番话,方才心中的喜悦才慢慢沉淀下来。 刺激? 惊惧交加? 怎么会…… 云峥想着,转身怒视杏儿。 “世子妃今日去了哪里?为何会忽然受了刺激?” 杏儿见状忙朝云峥跪了下去。 “世子息怒,奴婢也不知……世子妃只是近日胃口不好,说想换换口味,便同奴婢一起去了一趟醉仙楼而已……” “谁知菜上来后,世子妃只吃了一口便不动了,奴婢便想着出去给世子妃再叫几道开胃的小菜。” “谁知道回来的时候,便见世子妃晕了过去。” 云峥闻言继续质问。 “那她晕倒时,身旁可有其他人?” 杏儿忙道。 “没有!只有世子妃一人。” 云峥听着杏儿的话,眉峰不由敛起,若只是去醉仙楼吃些东西,怎会平白无故的晕倒? 惊惧交加? 晚儿她…… 在害怕什么? 如此想着,云峥将目光转向床上正安静的躺着的江晚乔,片刻后才继续朝李太医道。 “太医,世子妃如今这个情况,何时能醒来?” “世子放心,微臣这便给世子妃行针,若是快的话,今晚便能醒来。” “只是她如今怀着孩子,用药不能太过,只能慢慢养着,届时微臣再替她开几副安胎药,让世子妃定时服用着便是。” 云峥听到江晚乔暂时无碍,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便有劳太医了。” …… 李太医的话说的很准。 江晚乔是在入夜的时候醒来的,醒来的时候,一个身影正坐在她不远处的圆桌前,身影被烛火映射出巨大的影子,笼罩在她身上。 她刚动了动身子,云峥便立即惊觉的转过身来,朝她走来。 “晚儿,你醒了……可感觉好一些了?” 江晚乔看着小心翼翼的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中的云峥,眼中有一丝恍惚。 “夫君……我不是在醉仙楼吗?怎么……” 云峥只温声道。 “你晕倒了,是你身旁那个丫头将你送回来的。” 而后,他才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道。 “晚儿,太医说你是受了刺激,心中惊惧才犯了心疾,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6节 江晚乔这才从那片刻的恍惚中醒过神来,抬眼看向眼前满眼担忧的云峥。 可眼前这同从前一模一样的人,在此刻,却让她身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云峥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心中不由一紧。 晚儿自这次回京后,便全心全意的依赖着他,何曾对他有过分毫的抗拒? 她…… 一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 莫非,是她想起了什么…… 如此想着,云峥脑中忽然闪过那日悬崖之上,她用那种陌生而冰冷的视线审视着他的模样。 心中蓦然升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他想了想,拉过江晚乔的手,放在她腹部的位置,继续温声开口道。 “晚儿,你知道吗?李太医说,这里,有我们的孩子了,这是属于我们的孩子……” “你我夫妻本为一体,不管你在担心什么,遇到了什么事,一定不要埋在心底,要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可好?”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一同面对的。” 乍然听到孩子两个字,江晚乔的心头不由一震。 孩子? 她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两人交叠的手遮盖住的位置。 心中的情绪却是复杂难言。 若是之前知晓这个消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可偏偏…… 第256章 是她们逼她的 只是不论心情再如何复杂,江晚乔也知道,在她想清楚之前,眼下这个场面她必须先应付过去,不能让云峥起疑…… 便收敛了眼中的情绪,佯装惊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如从前一样看着他,轻声道。 “我知道了,夫君。”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原本便因为夫君出京未归、父亲又生死不明,心中担忧了好些日子。” “后来好容易盼到你们回来,却又都受了重伤……我这颗心便总是七上八下的。” “今日我原想出去走一走,谁知在醉仙楼的时候,又恰好听到有人议论……说相府与怀王府如今似乎十分不睦,我想着这次父亲只让我一个人回府的事,便明白了过来……” “偏偏如今我又失去了记忆,不知如何调和父亲与你之间的矛盾,这才心中担忧不已。” “夫君与父亲都是我重要的人,若是你们当真如外面的人说的那般,日后在这怀王府……我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 “夫君,你老实告诉我,我父亲与你……与怀王府,是不是当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江晚乔说着,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十足可怜的模样。 云峥听着她的话,只觉心头一软。 原来,她竟是在为此事担忧。 也是,晚儿自从失忆后,便格外没有安全感,面对夫家与娘家可能交恶的事,又怎能不担心,害怕…… 如此想着,云峥心中念头一转,便悉声劝慰道。 “晚儿,朝中的事太过复杂,外面说的那些话,你无需往心里去。” “其实……岳父与我父亲之所以与变成如今水火不容的模样,不过是因着岳父如今同摄政王走的十分近罢了……” “我父亲一向秉持宽仁之心,但是摄政王自入京以来,便血洗朝堂,整日带着黑甲卫杀人,抄家,弄得京中人心惶惶。” “我父王向来见不得这些的,又怕陛下年幼,受了他的影响,将来养成暴戾的性子,这才不得不在闲云野鹤了多年后重入朝堂……也因此和岳父站在了对立面。” “不过,这些事情说到底都是公事,哪怕岳父大人与我父亲在朝堂针锋相对,那也都是为陛下分忧,为了我天齐的百姓……他们都是明理之人,不会将朝堂上的事带到家中的,更不会影响你我的情意。” “若你实在担心,待身上的伤好了,我便亲自上门求见岳父大人,你父亲一向疼爱你,我相信,便是为了你,他也不会同怀王府闹的太僵的。” "我父亲那里,我也尽力劝说,看他们能否握手言和。” 江晚乔听到君九宸的名字,却是心头一动。 忽然才想起那夜宋三小姐的话,她似乎是说,那位摄政王似乎曾同宋大小姐关系匪浅。 还说…… 宋大小姐原先是将世子当成了他的影子,宋三小姐正是握住了这个把柄,才胁迫世子娶她进门。 想到近日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的摄政王拒绝了苏家二小姐,转而求娶商户之女的事,江晚乔忽然心中念头一动。 摄政王和宋大小姐…… 摄政王和江晚乔…… 怎会这般巧? 那个占据了她身体的人……会不会…… 如此想着,江晚乔心中不由一滞。 若是宋大小姐当真另有所爱,那她不同世子相认,岂不是说的通了? 说不定……她还知道了些什么,比如……世子与宋三小姐一起设计她的事,这才与世子交恶…… 江晚乔想着,越想越是心慌。 只是眼下她也知道,容不得她思考过多,只是见事情应付过去,轻轻朝云峥点了点头。 靠回他怀中,掩藏眼中的神色。 “我明白了,那日后,我便只管安心在家养胎,其他的事,便辛苦夫君从中斡旋了。” 云峥闻言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好,如今你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 月色渐暗。 宋颜的房间,烛火摇曳。 宋颜自得知江晚乔有孕的消息后,便呆呆的坐在梳妆镜前许久。 而这个消息,对刚刚知晓世子对长姐竟是真心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长姐她…… 有世子的孩子了…… 属于她们的孩子…… 银霜看着自家小姐一动不动的坐着,知晓她心里苦,不由满脸担忧的安慰道。 “小姐,您别这样……” “大小姐她虽然有了世子的孩子,可……她毕竟寿数有限……” “若是孩子当真生下来,将来说不定会交由您抚养也说不定……毕竟如今世子只有两房妻室,您又是大小姐的妹妹……” “而且,您只要再过些日子同姑爷服个软,将来,您也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银霜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 “就如姨娘所言,您只要耐心的等一等,什么都不用做,到时候,该是您的,自然会是您的。” 宋颜听着银霜的话,却只捏紧了手心。 等,又是等…… 不…… 她已经等不下去了。 等来等去一场空的滋味,她已经尝试过了,她不想再这般无止境的等下去,更不想同姨娘一样,替宋晚养什么孩子…… 因为若是当真有那个孩子,云峥必定也会将他奉若至宝,就如同……父亲对长姐一般。 那她的孩子,不就同曾经的她一样,永远活在旁人的阴影之下? 如此想着,宋颜眼中划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她……其实本不想再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的。 所以不管长姐如何打压她,她最多也只是想着同她争一争世子的心罢了,从未想过再害她一次。 可如今…… 是她, 是他们…… 逼她的…… …… 第257章 流放 秋风渐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7节 转眼,已是两月后。 此时,宋景科考的结果早已出来。 进士及第。 但看着儿子如此争气,宋易心中却是喜忧参半。 只是在真相尚未完全明了之前,他也不能冤枉于他,还是尽心替他规划了仕途。 倒是宋老夫人瞧着孙子这般有出息,精神头都好了许多,帮着宋颜说了许多好话,奈何宋易这次却一直不肯松口。 但不论如何,这个秋天,终究是过去了。 十月二十三这日,是裴家人流放出京的日子。 御街之上,裴清言戴着沉重的枷锁,耳边是裴母和裴玉娇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可他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低着头朝前走,心中一片死寂。 而裴家流放的这一行人中,是不包括宁远候和沈嘉和的。 宁远候早已在秋分过后的第一日被处斩,沈嘉和则在漠北使臣献上国书,让出河套地区后,被放了出来。 她从五行司被接出的那一日,裴玉娇与裴母看着从对面牢房中走出的沈嘉和,咬碎了牙。 早在那日中秋之宴结束,沈嘉和被带回来的时候,她们便知晓了沈嘉和不仅不会和她们一起流放,反而即将再次和亲漠北,成为漠北太子妃的事。 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竟也是漠北太子的。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是带着目的嫁给自己儿子的,她骗了她们,骗了整个侯府。 自那之后,裴母与裴玉娇便将即将被流放的恐惧和不甘,通通发泄到沈嘉和身上,用她们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于她,仿佛她才是让宁远侯府败落的罪魁祸首。 因为在她们的眼中,若不是儿子为了娶她同江晚乔和离,江晚乔一定不会将侯府的秘密捅出去。 那样,自家儿子立下军功归来,借助着江家的财富,侯府一定能重新走向繁荣。 一切,都是因为沈嘉和勾引,陷害自家儿子。 全然忘了她们当初欢喜的迎着沈嘉和进门,并靠着她得了太后器重时的嘴脸,以及合力逼死江晚乔的所作所为。 "沈嘉和,你这个丧门星!"裴母扑到栏杆前,声音嘶哑。“都是你这个祸害,若不是我儿娶了你入门,我侯府又会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如今你竟然还有脸怀着肚子里的野种再嫁,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羞耻!” 裴玉娇也满眼怨毒的盯着沈嘉和,附和着母亲的话。 沈嘉和对于这母女二人的咒骂却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懒得同她们浪费口舌罢了。 可今日,不一样。 她站在牢房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披头散发,早已没了往日贵妇人模样的裴母,和用一双怨毒中带着嫉妒的眼神盯着她的裴玉娇,只轻笑了一声。 "丧门星?,母亲这话说得可真是可笑,当初不是你们为了借着我攀上太后,瞒着江晚乔,迫不及待的将我接入侯府的吗?” “你们逼得江晚乔投缳自尽,还忘恩负义,算计人家的嫁妆,最后将人扫地出门,她要报复你们……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同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不知道吧,我如今只要一想到您平日里在府里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出了裴府,见了那些真正的贵人,却话都说不全的模样,就觉得可笑……” 沈嘉和说着又瞥了一眼裴玉娇,继续颇有兴致的道。 “也难怪,有你这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母亲,也难怪二小姐能做出在自己的及笄礼上,甘堕落,做出给一个男子下出春药,自荐枕席这般不知廉耻的事来……" “可惜啊,就是送上门,人家也不要呢……” 裴玉娇被戳中了心事,整个人越发愤怒了起来。 "胡说,胡说,你闭嘴!" “若不是你勾引了我大哥,害得我们侯府落难,世子怎会不要我……都是你,都是你!你不得好死!” 那日,世子明明对她和颜悦色,还在后花园中为了她说话。 若不是后来黑甲卫抓走了父亲,便是下药的事情败露,世子也定会给她一个身份,不会不要她的……毕竟……连宋家那个庶女……也因此嫁入了怀王府。 又何况她? 沈嘉和闻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 “裴玉娇,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若不是侯府靠着我搭上了苏瑾月,云世子会来你的及笄礼上看你一眼吧……” “就凭你这副德行,也敢肖想怀王世子,简直痴心妄想!” 沈嘉和说着上前一步,视线自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仿佛失了魂魄一样的裴清言面上扫过。 “至于勾引?” “你大哥也配?” “我乃堂堂永宁侯府嫡女,我父亲与兄长英勇善战,我永宁侯府可不是你们这靠着世袭得来,还已然传到了最后一代的没落侯府强上百倍。” “当初在上京时,便是你大哥痴心妄想,整日追着我身后献殷勤,我不过对他假以辞色,他便同一条狗一样,追在我身后跑,还自诩青梅竹马……当真是可笑……” “你们以为我这腹中孩子不是他的的事,他不知晓吗……不,他早就知道了,可是他还是欢天喜地地认下了,为了讨好太后,连这种屈辱都能忍,你们裴家的骨气,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当初在宁远侯府的后花园,裴清言非要拉着她一同下狱的仇,她如今可还记着。 若不是他。 她在上京的部署,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秦老又怎么会落在君九宸手中。 只是任凭她如何说,裴清言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沈嘉和觉得无趣,便收回了目光,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 "至于不得好死,我这腹中怀着的,可是漠北太子的骨肉,如今我又马上要成为他的太子妃,你们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们自己,担心担心你父亲,毕竟待这秋分一过……他可马上就要被问斩,而你们……也要流放出京。" “究竟是谁不得好死,我会睁着眼睛,好好看的……” 语落,沈嘉和懒得再理会她们,无视继续传来的漫骂声,一步步走出了五行司,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裙,随漠北使团一同离京。 只是沈嘉和的心却并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镇定。 与裴家人打嘴仗,也不过是为了平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罢了。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此去。 福祸难料。 她原本也是侯府嫡女,有母亲的疼爱,有父兄做依靠,是这上京城里最出挑的姑娘之一。 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她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 因为曾经的骄傲,不允许她认输。 她也知道,早在漠北,在她将同自己一同长大的那些婢女一一送出去,任人糟践时,她就已然泯灭良知。 可。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只能自己继续走下去。 第258章 迟来的道歉 裴清言一行人在御街上走到一半时,两旁除了围观的百姓外,忽然冒出了一大批当初被宁远候毒杀的官兵亲属。 她们手中拿着坏了的鸡蛋与烂菜叶子,混合着石头,一边毫不留手的朝裴家人扔去,一边带着哭腔,为自家儿子、夫君、父亲叫冤。 裴玉娇与裴母原本断断续续的哭声,顿时变成了一声声尖叫,可是押送的黑甲卫却对此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而裴清言面对这样的场面,却依旧显的异常的沉默,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经同他无关。 他只是不躲不闪的,麻木的朝前走着。 直到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裴清言忽然便定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站在人群中的宋晚。 便见她一袭红色长裙,眉眼如画,神色淡然,身旁,是面带愤慨的江正和柳氏。 裴清言的心忽然猛地揪紧。 他忽然便想起了在江南时候的种种,那时,她也是这般,喜欢着艳丽的颜色,娇俏无比…… 而后,她们成婚了,刚成婚的那一个月,她总是温婉地站在他身边,含笑看着他,替他整理衣襟。 即便他找尽了蹩脚的借口,一直不肯碰她,她却仿佛毫无所觉一般,眼中只有他一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 可如今,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承认。 他后悔了。 原本,他是可以拥有大好的前途和一心爱慕着他的妻子,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的。 是他太过贪心…… 是他因着这侯府嫡子的身份,对她的出身心怀成见,忽视了她的真心。 将这一切都搞砸了…… 裴清言想着,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一旁的黑甲卫见着裴清言停下脚步盯着自家王爷的准王妃瞧,顿时上前踢了他一脚。 “看什么!是你该看的人吗?” “还不走!” 随风可说了,这位准王妃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他们自然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而且他们入京后虽然得了差事,可家底终究有些薄,要想在这上京安家置业,怕是得再熬个十年八年。 可王妃威武,一言不合便让人抬了四万两金子到五行司,让他们黑甲卫的兄弟统统少奋斗几十年……就凭这份情,他们也得如同效忠王爷一般,誓死效忠王妃。 不过…… 王爷今日不是要上门提亲吗?一大早便有许多黑甲卫自告奋勇的替王爷抬聘礼上门了,怎么王妃还在外面? 裴清言不知道这黑甲卫心中所想,却也明白他们今日为何如此。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8节 嘉和说了…… 她如今……是准摄政王妃,这些黑甲卫是摄政王的心腹,自然是要护着她的。 但是在牢中的这些日子,他想通了许多。 沈嘉和有一句话说的其实是对的。 是他们侯府,忘恩负义,欠了她的。 如此想着,裴清言极力稳住被踢的踉跄一步的身子,朝着宋晚的方向拱手一拜,说出了三个字。 "对不起。" 那三个字的声音很小,他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便极快的收敛了目光,恢复了先前的麻木,继续朝前走去。 而对于裴清言这番举动,宋晚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她本就对裴清言没有感情,更何况,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他若不是被沈嘉和所骗,还落到如今这般一无所有的地步,他哪里会想到江晚乔的一丝好来? 如此想着,宋晚拉着特意带她来看裴清言下场的江正与柳氏,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只是…… 裴清言的这一番举动,也同时落入了正坐茶楼上的江晚乔眼中。 她心中却不如宋晚这般毫无波澜…… 毕竟对于裴清言,她是付出过真心的,虽然裴家落得这个下场,她也觉得是活该,但这个迟来的道歉,终究是让她对于那个投缳自尽,潦草收场的一生,有了交代…… 而如今,她正面对相同的抉择…… 江晚乔想着,伸手摸了摸已然有几分显怀的肚子,收敛眼中的情绪,看向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 “我有些累了,回府吧。” 一个名为霓裳的丫头闻言,忙抢在杏儿之前,小心的扶起了江晚乔。 “是,世子妃当心。” 自从江晚乔有孕以来,怀王府的下人在替主家开心之余,也越发谨慎了起来。 毕竟世子说了,若是世子妃能顺利生产,人人都有重赏,可若世子妃的这一胎在怀王府,在她们的眼皮子地下出了事,或者有人不长眼冲撞了世子妃,她们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怀王府的下人,尤其是江晚乔院中照顾之人,一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而这位名为霓裳的婢女,是江晚乔那日犯了心疾醒来的次日,云峥特意指派过来的。 因为杏儿毕竟出身市井,从前他看着这个婢女与晚儿一同落难的情分,想着她失去了记忆,想有一个相熟的人在身边侍候也是理所应当的,便遂了她的意。 可自从她独自同江晚乔出来出事后,他便再也放心不下,唯恐她笨手笨脚的再让晚儿出什么事。 所以便千挑万选,挑了一位从前侍候怀王妃的丫头过来…… 江晚乔见着垂头恭谨扶着自己的婢女,只低声应了一句。 “嗯。” 今日是她两个月来第一次出府。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过了三个月,世子才允许她出门走走。 不过自从有了这个婢女时时跟着,她便是想做什么,行事也是越来越不方便了…… …… 第259章 提亲 宋晚与江正、柳氏自御街离开回到江家的时候,还未下马车,便见府门口已然围了一些百姓,绿萝则正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 见着几人的马车过来时,她眼前顿时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过来。 “小姐,老爷夫人,快!快!摄政王他……上门提亲了!” “如今少爷正在里面招待他呢!” 绿萝口中的少爷,是指江晚乔的兄长,江晚舟,来上京已有十日有余。 江正与柳氏闻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惊讶,而后,依旧还是柳氏率先反应了过来。 她忙看向宋晚,叮嘱道。 “乔乔,提亲这样的事,女儿家是不方便在场的,你随绿萝先回房间。” “母亲先同你父亲进去看看。” 宋晚此时其实也是一脸懵。 算起来,她其实也有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君九宸了,因为近了年关,朝中事务繁多,前几日又似乎有了那位秦太医的下落,他便又找了个由头,亲自带着黑甲卫出京,也不知是何时回来的。 谁知道如今回来后,竟一声招呼都不打便直接上门提亲。 倒当真…… 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宋晚想着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即应声道。 “我知道了,母亲。” 她虽然不在乎这些礼数,可她也知道,有了裴清言这个前车之鉴,柳氏与江正对她这次高嫁之事便看的愈发慎重。 唯恐在何处失了礼数,让她将来在摄政王府失了脸面。 她自然得配合他们为人父母的一片心。 柳氏与江正闻言,这才快步朝府内走去。 宋晚则慢悠悠的带着绿萝跟在后面,只是她虽然没有进入正堂,却还是瞧见了正堂外那整整齐齐排列着的黑甲卫,以及他们身旁摆放着的一箱箱系上了大红色绸缎的聘礼 而最前方的位置,是一对鲜活无比的聘雁。 宋晚瞧着终是扬了扬唇角,而后…… 果断的带着绿萝悄悄的…… 去后堂偷听…… 江正与柳氏进门的时候,便见君九宸并未坐在主位之上,而是同自家儿子各坐于一侧,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两人原想见礼,却被君九宸一侧的随风阻拦。 “江夫人,江老爷,我家王爷说了,今日上门是以晚辈的身份,不必多礼,还请二位上座。” 江正与柳氏听着这话,迟疑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止住了行礼的动作在上首落座,只是江正瞧上去却颇有几分正襟危坐的模样。 随风又接着上前奉上了聘礼的礼单,并耐心的询问江家对于这门婚事的意见与要求。 江正与柳氏见着摄政王府并未因为女儿高嫁便轻瞧了江家,反而是凡是有商有量的,心中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君九宸除了偶尔在必要的时候插上一两句外,更多的时间,是在听着随风与江家父母的交谈,目光偶尔自后堂的位置扫过。 低头饮茶的瞬间,唇边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这性子…… 倒是比从前在相府时要收敛许多。 大概两刻钟后,随风已将大概的事项都同江正,柳氏商议的差不多。 只剩下……最后一项。 他似乎是有些为难的看了自家王爷一眼,才开口道。 “江老爷,江夫人,其他的倒还好说,就是这钦天监算出的婚期……有些赶。” “我家王爷的意思是,想先听听两位的想法在做定夺……” 江正与柳氏闻言对视了一眼,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既然是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自然是最好的,便是稍微有些赶,为了女儿将来的顺遂,也并无不可。 如此想着,江正笑呵呵的道。 “无事,无事,大人尽管说就是。” “我们一定尽力配合。” 随风瞧着一脸毫无防备的江正,心中不由一阵唏嘘,心想王爷也是,这般不要脸的事,就该让上官公子来做才是…… 如此想着,随风干咳了几声,如同豁出去一般,干脆利落的开口道。 “钦天监的意思是……十二月三十日,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江正闻言愣了愣,片刻后,面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了些。 他还当有多快呢。 这摄政王未免也过太谨慎了一些。 算这日子,这婚期距离今日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呢。 足够了足够了。 当即便爽快的应了下来。 随风见江正这个表情便知道他是误会了,不得不再次开口提醒道。 “江老爷……不是明年十二月,是……今年十二月……” 语落,江正面上的笑意瞬间便凝固在了面上。 而后,他忽然猛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 “今年?那不就是两个月后?” “这……这日子是不是太赶了些?”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09节 不说婚仪繁琐,准备起来也需要时间,便是她当初与夫人成亲,前前后后都筹备了小半年。 如今乔乔这婚期定得这么紧,她们怕是连嫁妆都来不及准备齐全。 这……实在有些不太合适…… 随风看着江正如遭雷击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上前一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胡说八道。 “江老爷、江夫人,您二位有所不知,我家王爷的生辰八字啊,实在是有些特殊,连钦天监的人都说了,王爷命格贵重却偏偏带煞,寻常日子和女子根本压不住他的命格。” ”所以这婚配的日期才显得尤其重要。” 江正与柳氏听到这话,都不由将心提了起来。 命中带煞。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第260章 大型诈骗现场 好在还不等他们忧心太久,随风才一个大喘气后继续道。 “好在您二位猜怎么着?我们将江小姐的生辰八字拿给他们看过后,他们都十分意外的说,江小姐与王爷这八字竟如同天作之合一般。” “因为江小姐的八字属水,王爷的八字属金,金生水,水润金,本就是相生相旺的绝配。” “加上江小姐命中有‘紫微星’庇佑,正是化解王爷命格中煞气的关键,说江小姐是我家王爷命中的贵人也不为过呢。” “钦天监的几位大人也是算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算出这个日子的!” “对了,他们还说了,若王爷与江小姐在这一日成亲,不仅能化解王爷命中的煞气,二人还可从此福运绵长、子孙满堂。” “而若是错过了这个日子,怕是再等三年,也未必能找到如此契合的良辰吉日了。” “这不,我家王爷也是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委屈江小姐……” 江正听着随风这一长串的话,不由一愣一愣的。 “这……这当真是钦天监算出来的?” 他怎么听着这些说辞有些耳熟,倒像是……那街上骗人的江湖术士糊弄人的话? 而此时后堂的宋晚听着这一番话,也是险些喷出一口水来。 若是此刻能和江正交流一番。 她一定会告诉他。 什么像,那简直就是! 只是随风此时迎着江正的目光,却只能再次硬着头皮,继续豁出去一般,眼神真挚的看着江正,用十分笃定的语气道。 “千真万确!” 江正闻言不由看了自家夫人一眼,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君九宸。 看这摄政王的模样,倒不像是会睁眼说瞎话的。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必要无中生有,这般触自己的霉头,说自己命中带煞。 再说,仔细想想,这十二月三十日,‘十二’是月满,‘三十’是日盈,月满日盈,本身也是大吉之日。 这钦天监的大人们总不会是无的放矢的。 尤其人家还说了,只有自家女儿能化解摄政王命中的煞气。 这可是女儿在摄政王府立住身的一件大好事。 既然如今赐婚圣旨都下了,他断没有反驳的道理。 毕竟这种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女儿可再等不了三年了,快……便快一些吧…… 便只带着几分忐忑的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只能尽力配合了。” 随风见江正总算松了口,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老爷放心,我家王爷说了,虽然时间紧迫,但咱们王府上下都已经准备好了,聘礼、婚仪、宴席,样样都不会少,保证让江小姐风风光光地嫁进来!” …… 君九宸其实也不知道随风今日这篇胡言乱语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只是嘱咐他将事情推到钦天监的头上而已。 只是见事情好歹是定下了,他也不欲深究,毕竟宋晚似乎对江家的这对便宜父母颇有感情。 若因此能让他们多一丝安心,那他背上这命格带煞的名头,也不算什么。 只见一切都谈妥后,重新将视线移到江远舟身上。 "本王先前听江小姐说,江公子不仅熟读《水经注》《河防通议》等典籍,还曾走遍江南大小山川河流,对江南常年水患之事颇有见解。” “江公子可否再仔细同本王说说?” 江晚舟与江晚乔一样,继承了柳氏的好相貌,看上去温润儒雅,行走坐姿都十分板正,倒不像是经商之人,反而颇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此刻乍然听到君九宸从与小妹的婚事说到此事,他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过小妹好好的,怎会同摄政王提起此事? 难道…… 是想借用她与摄政王的关系,给他行方便不成? 如此想着,江晚舟心中颇为不赞同。 小妹本就是高嫁,若是贸然开口替江家谋求好处,日后难免不被人看轻。 而且……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晚舟的神色顿时暗淡了些许,继而朝君九宸应声道。 “回王爷,草民只是少不知事时对这些颇有几分兴趣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见解。” “何况自从草民及冠,接手了江家的部分生意后,已然许久不曾接触这些。” “小妹出阁已久,许是不知其中内情,还请王爷见谅。” 江正与柳氏听到儿子这番话,心中也是微微发酸。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子,他们心中有数,他怎会忘记。 不过是在江南之时,曾多次满怀热忱的带着精心绘制的治水图求见当地知府和各路官员,想要献计献策。 但是那些人,只要听到舟儿是商户之子,连他的图都未仔细看,就眼带轻蔑的嘲讽。 "一个商贾之子,也配谈论治水?简直可笑!” 而后,便将儿子精心所画如同扔什么污秽之物一样扔在一旁,让人将他打出来。 一次,两次,三次……舟儿的满腔热情也慢慢冷了下来。 当然,也有一些贪图江家的钱财,借着这个由头让江家拿银子出来打点,他们见舟儿郁郁不得志,也曾背着舟儿拿了大把的银钱出去。 可惜最后却只是石沉海底…… 舟儿是个倔强的性子,知晓此事后,便彻底了断了这个念头,老老实实的学着接手江家的生意。 如此想着,江正与柳氏对视一眼,心中满是心疼。 君九宸将屋内众人的眼色尽收眼底。 “原来如此……那倒是有些可惜。” “近日江淮地区屡发水患,奈何朝中大臣却拿不出有用的决策,只一味的让户部拨款修补河堤。” “只是江南本就多雨水,这年年修次次补的,也不见解决根本问题。” “本王那日偶然听江小姐提起,说或许江公子可以替本王排忧解难……谁知竟是白高兴一场,倒是可怜了那些年年受水患所扰的百姓了……” 君九宸说完,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既然如此,婚事也已然谈完,本王便先告辞了。” 江晚舟听着君九宸最后那句,却是心头一动。 他自启程来上京已然有将近三月,江南,竟又发了水患么? 他自小在江南长大,对家乡的感情自然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 何况除了本身的喜爱……他年幼时最要好的朋友,便是死于水患,也是因此,他格外执着过一些时日,只是后来…… 若只是听听意见的话…… 如此想着,江晚舟忽然扬声唤住了欲起身的君九宸。 “王爷且慢!” 君九宸闻言脚步一顿,微微侧身,目光淡淡地落在江晚舟身上,似乎并不意外他会开口挽留。 “江公子还有事?” 江晚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犹豫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拱手道。 “王爷方才所言江南水患之事,草民有些东西想给王爷一观。” “哦?江公子方才不是说,早已不再接触这些了吗?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江晚舟闻言心头一滞,面上随即因着窘迫有些发红,但也只一瞬,他便十分坦然的再次朝君九宸拱手而拜。 “草民方才心有旁骛,失了坦荡,让王爷见笑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0节 第261章 机会 君九宸瞧着江晚舟面上的神色,想着宋晚形容的这个江家兄长一板一眼的话,倒是一点都不假。 也不知他这样,江正是如何放心将生意交给他的。 不过这性子……倒的确像是个能干实事的, 只是这人虽然是宋晚举荐,但究竟要不要决定用他,还得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如此想着君九宸重新坐回椅上。 “如此,本王便听听看。” 江晚舟闻言忙转身回到的房间,极为小心的自最底下的箱笼中取出一卷图纸和一只精巧的木制模型。 他伸手极为爱惜的擦了擦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后,才出门回到正堂,恭敬地呈到君九宸面前。 “王爷请看,这是草民根据江南地形与水势亲手所绘的治水图,以及按照图纸制作的模型。” “草民以为江南水患频发,根源在于江南地势低平,河网密布,虽有舟楫之便,然一旦江河决堤,洪水四溢,低洼之地尽成泽国,且江南河流众多,相互连通,一旦某处河流泛滥,便容易波及周边地区河道淤塞、水流不畅。” “所以若要治水,便要先解决这两个问题,草民依照此因,想出了“分流蓄洪”之法。” “分流者,乃是依山川地势,开渠引水,将部分洪流引入低洼之地或旁道,以减轻主河道的压力,如此,洪水之势可缓,下游之险可解。” “蓄洪者,乃是选择低洼之处,筑坝围堰,暂时存储洪水,待水势平稳后,再缓缓释放,而蓄洪之地,还可在干旱之时为湖泊沼泽,润泽农田,一举数得。” 君九宸闻言接过图纸,目光在上面细细扫过。 他虽然对于这治水之事并不精通,但江晚舟呈上的这张图纸,清晰明了,标注详尽,俨然比江南官员呈往工部的图纸还要精细许多。 而他也已然听宋晚提起过,这图纸上的每一条河流都是他亲自走访,亲手测绘,所以光这图,他便花了将近两年的时间。 至于那木制模型,制作的更是精巧无比,将河流、堤坝、田地一一呈现,甚至还能模拟水流走向。 这已然不能单单用用心来形容。 而他所言的这个分流蓄洪之法,听上去倒是颇有几分道理。 不过……若只是凭这些,还远远不够。 如此想着,君九宸将目光自那图纸上收回。 “这图纸画的倒是十分精细,只是江公子可曾想过,若真按此图施行,需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是否只是纸上谈兵?” 江晚舟只继续双眼放光的一一对答。 “回王爷,这些图纸和模型,并非纸上谈兵,而是经过草民多次实地走访和试验所得。” “草民还曾在江家的一处药庄附近,自掏银两,按照自己的想法修建了一段小型河道和堤坝,并设置了闸口,三年来,药庄一带再无水患。” 正是因为试过可行,他才敢上衙门献策,想让他们哪怕过去看一看也行。 奈何……一切都是徒劳。 江晚舟想着压下心中的酸楚,无比坚定的看着君九宸。 “至于人力物力,若能用三年之资,解百年之患,又何乐而不为?” 君九宸听到这番颇有魄力的话,不由挑了挑眉。 已然自己掏腰包试验过…… 还在第一时间说出“三年之资”这样具体的数目,定然是早已在心中演算过许多次的。 倒的确有些让人惊喜。 “看来江公子对于自己这套治水之法十分有信心。” “既然如此,本王会将这图纸带回去让工部之人先行探讨一番,看其中可否有明显疏漏,只不知届时若有分歧,江公子可敢当面与他们论上一论?” 江晚舟闻言只掷地有声的道。 “自然。” 君九宸闻言眼中不由划过一丝真切的赞许。 “好。” “那若是本王说,江公子若能将他们说的哑口无言,便请陛下下旨由你主导,带着工部几位官员南下,先择两县,全然按照你的想法,将这“分流蓄洪”之法付诸实现,以观后效,你可愿意?” 江晚舟听到君九宸的话,眸光微动。 可是那些曾经落在身上的板子和轻蔑嘲笑的眼神,已然印在了他的心中。 他虽然对自己的想法有绝对的信心,也敢同他们论一论高低。 可便是摄政王愿意相信他,采纳他的办法,可下面那些官员呢?他们会心甘情愿的听他一个商户之子的指挥吗? 他没有自信。 他觉得,若是他参与进去,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如此想着,江晚舟方才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 “多谢王爷赏识,王爷今日能听草民说这些,已是草民之幸。” “朝廷已然给了我江家子弟入仕之权,如今草民只想安心苦读诗书,准备科考,若来日有机会,再为王爷效力不迟。” 君九宸闻言却只眉眼轻抬,轻笑了一声。 “科考?想不到江公子年纪不大,倒是迂腐得很。” “这科举之路,万里挑一,江公子如今却连个童生、秀才的功名都没有,可算过要一朝登科,需要多少年的时间?” “而这治水之事迫在眉睫,只有你最清楚该如何因地制宜,还有实践之例,江公子就不怕本王将此事交到他人手中,不仅未能发挥其用,反而祸害了一方百姓?” 君九宸说着顿了顿,看着江晚舟微微变了的脸色,继续道。 “再者说,术业有专攻,江公子从前一心钻研治水之道,而后又帮着家中经营产业,于四书五经有多少建树,本王不说你自己心中也该有数。” “江公子执意走挤那条千军万马的独木桥,究竟是不想走本王这条捷径,还是因着从前的经历心中怯懦?” “江公子别忘了,你江家花了一百多万两现银才替江家求来这个可以改变出身的机会,如今机会便摆在你的面前,江公子若是放弃,往后……当真不会后悔吗?” “我知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你也放心,此次下江南,本王不会先予你官职,只会给你一道圣旨。” “若成,本王许你入工部,若败,一切责任便由你自行承担,如此,江公子,可敢一试?” 江晚舟闻言,眼中的情绪翻涌。 他承认摄政王的话说的虽然不好听,却十分有道理。 但今日之事对他来说,来的太过突然,他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 也怕当真出了什么事,会连累小妹和父亲、母亲。 而就在这时,柳氏却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舟儿,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母亲都支持你。” “我们是一家人,本该祸福与共。” 江正见状也忙跟随柳氏起身走到儿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 “不错,舟儿,你妹妹定然也是信任你,才同摄政王举荐了你,你当兄长的,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露了怯!” “父亲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江晚舟看着身旁的父亲母亲,心中满是动容,眼中光亮也渐渐聚拢。 片刻后,他才朝着君九宸一拜。 “草民愿意!” 第262章 定情信物? 君九宸与江家人谈话完毕后,并未当即离去,而是说还有事要单独同宋晚谈,让她出来一趟。 而后便坐在门口的马车上等候,不一会,宋晚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她眼中带笑的凑到君九宸身旁。 “怎么样,我这个便宜兄长没有让王爷失望吧。” “若是当真替王爷解决了水患之事,王爷可得谢谢我。” 君九宸闻言只瞥了宋晚一眼,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 得了便宜还卖乖。 宋晚自然也看懂了他的表情,心情却没有受到影响。 不论如何,当初怂恿江家替父亲脱困的情分,与她当初承诺江家之事,她如今也算都做到了,如此,不管将来如何,她都能心安了许多。 如此想着,宋晚也不再逗他。 “那王爷寻我何事?莫非是已经寻到秦太医了?” 君九宸闻言点了点头。 “的确是已经有他的下落了,只是我不能离京太久,便让五行司的人继续追下去,若是顺利,不出一个月,应当便会有消息传回来。” “不过我今日寻你,并非为了此事。” 君九宸说着,忽然自马车的暗格中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匣子,交到宋晚手中。 “打开看看。” 宋晚闻言将手中的匣子打开,便见里面躺着一只手镯。 不由眼露惊讶。 这是……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1节 送她的……礼物? 想着他今日忽然上门提亲,还让随风将婚期提的那般前,宋晚不由纳罕。 这人不是死鸭子嘴硬的紧吗? 如今怎么出去一趟忽然转性了,知道明明白白的表达自己的“爱意”了? 如此想着,宋晚嘴角微扬。 “定情信物?” “王爷今日如此急着娶我进门,就那般喜欢我?” 君九宸看着眼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将藏在袖中的另一个盒子微微握紧,面无表情的道。 “这东西是魏皇后的。” “上回在地牢,她曾在我们提起怀王之时,颇为奇怪的看向自己的手腕,而这手镯,是她当年曾常年佩戴在身上的。” “我怀疑这东西是出自怀王之手,或许能作为他二人私情的证据,但我已然让人仔细看过了,这上面并没有任何属于怀王府的标识,也无任何异常。” “只是这东西既然可能是怀王所赠,我想着还是交由你检查一番为好。” 宋晚闻言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果然。 指望他忽然开窍,是要不得的…… 不过听着他的话,她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应当不仅是想用这手镯证明她们的私情,还想让她查验一下,魏皇后的不孕…… 是否同这镯子有关。 毕竟魏皇后曾贴身佩戴这个镯子许多年,她宫中贴身之人又极为忠心,所以怀王若要动手脚,这些东西,便是极易动手脚的地方。 也罢。 虽然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但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便爽快的将镯子收了起来。 “我明白了。” “不过魏皇后是罪后,她的贴身饰物应当早已被内宫销毁了才对,不知王爷如何寻到的?” 君九宸闻言,眼中却划过一丝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这东西,在长公主手中。” 听到长公主三个字,宋晚心中不由一惊。 长公主自从镇国公战死后便常年闭府不出,也不常入宫,这个手镯怎会落在她的手中? 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君九宸在找这个东西的? 难道…… 她们二人相认了? 毕竟若父亲的猜测没错,长公主,应当算是他的姑姑吧。 只是君九宸从不愿对她与父亲提及他的身世,她只能带着几分小心的看向君九宸。 “王爷……可是见过长公主了?” 君九宸只道。 “没有,是她让人送来摄政王府的。” 因着不知今宫中有多少人是怀王借着魏皇后的手安插的眼线,所以这寻找手镯之事,他并不想打草惊蛇,只吩咐人在内库与各位太妃的宫中不动声色的搜寻。 谁知就在几日前,长公主府的人却以送礼的名义,将这东西夹在其中,送了过来。 他虽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只是不论如何,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长公主并非如表面上一样,不问世事。 而且宫中,也有她的眼线…… 这倒的确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话,只继续带着几分试探的道。 “那王爷觉得……长公主她……是敌是友?” 君九宸看着宋晚神色与言语中的小心,眉头微蹙。 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后,才继续道。 “你不必如此小心,我知道你父亲当年或许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我之所以没有同你提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又不想提起那段过往而已,并非有意对你隐瞒。” “但今日你我既然已然定了亲,若你想知道,我也该如实将一切告诉你。” “舒嫔,是我的生母……” “而我原本的名字,叫云翊,是十几年前便该烧死在宫中的三皇子。” “至于长公主,我虽不确定她此举的用意,但至少……她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第263章 晚晚 面对君九宸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宋晚倒是一时有些不习惯。 不过随即而来的,却是一丝细细密密的欢喜。 其实,上回与他见了魏皇后后,她其实是有一丝期待的。 期待他会同他坦白他的身世,可惜他没有…… 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其实多少是有那么一丝失落的。 因为即便知道父亲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但父亲猜到,与他亲口告诉她,是不一样的,那代表,他其实并未准备对她敞开心扉。 尤其…… 她们马上便要成亲。 而今日,他说了……对她来说,他的坦诚,便是她今日她收到的,最好的“聘礼”。 如此想着,宋晚眼中亮起点点星光,她看着君九宸认真的应声道。 “王爷能亲口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很欢喜。” “既然王爷不愿提起从前的事,便不说。” “因为我喜欢的,并非什么三皇子,而是眼前的这个人,不论他叫云翊、宋十,还是君九宸。” 君九宸被她如此看着,眸光微动,紧了紧手中的盒子后,才将目光自她面上移开些许。 “不过是回敬你父亲的“诚意”罢了……” 他承认,当看到逐月拿出宋易让她转交的那本册子时,他心中是有些许动容的。 虽然他也明白,宋易这样做,有一部分,是为了宋晚。 可他将这些全部交给他,便是等于将身家性命,相府的安危,全部压在了他的身上。 没有给自己留一丝退路。 宋晚自然也明白君九宸口中的“诚意”指的是什么,却也知道他这是又别扭上了。 只佯装失落的说了一声“原来如此”,便垂下头一副万分沮丧的模样,半晌后,才朝他扬了扬手中的盒子。 “那王爷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我这便先回去研究这镯子了。” 君九宸瞧着宋晚那方才还亮晶晶的眸子顷刻便敛去了光彩,目光微微滞了滞。 想着方才他主动同她说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她说的那句“欢喜”。 以及上官羽得知他将婚期定在年底后整日在他耳旁念叨的“夫妻相处之道”。 顿了顿后,终是将藏在袖中另一个盒子,递向她。 “给你的。” 宋晚瞧着递到眼前的盒子稍稍有些意外,却努力压了压上翘的嘴角。 “王爷……这该不会又是什么证物吧……” 君九宸只不由分说的将盒子放到了她手中。 “不是说要定情信物吗。” “这东西……我收着也没用……” 宋晚这才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将那盒子接了过来,打开。 便见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桃花簪。 簪身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润如凝脂,簪头雕了一朵半开的桃花,花瓣层层叠叠,每一片都薄如蝉翼。 花心处则嵌着一粒红宝石,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 只是这簪子显然不是全新的,因为那簪身上似乎有过断裂的痕迹,只是断口处用金丝缠绕,做成了桃枝的模样。 宋晚忽然想到,那日她在摄政王府求他出京救父亲的时候,他似乎是说过,他曾亲手雕刻过一支桃花簪,赠与她,当作定情信物…… 后来,“宋九”将那簪子丢在了他面前,说他是云峥的替身…… 难道这支簪子,便是他口中的那支么? 而如今,他将这簪子重新送给了她,这其中的意思,她又怎会不明白…… 如此想着,宋晚仔细瞧着眼前的簪子,嘴角再也忍不住上扬。 她拉起他的手,将那簪子放入他手心。 “既然是定情信物,自然得由王爷亲手替我戴上才行。”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2节 君九宸瞧着她眼底重新绽放的华光,将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以及掌心的桃花簪上。 终是没有再拒绝。 只沉声应了一声“好。” 而后,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捻起了那枚簪子,小心的将发簪插入了她的发间。 宋晚抬手轻轻抚了抚发间的簪子,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好看吗?” 君九宸目光沉沉,落在眼前的笑颜上,只觉时间便仿佛在他的心中倒退。 倒退回她即将及笄的那一年,那片桃林中,他第一次将簪子插入她发间的时候。 她同样明媚的笑颜,以及…… 那个浅尝辄止的吻。 而后,那最初的悸动便在心中慢慢蔓延,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喉结微动,声音顷刻间便染上了几分撩人的暗哑。 “好看。” 马车外,轻风拂过,扬起马车帘子透进些许日光,映照在君九宸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也让宋晚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情动。 视线交汇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悄然炸开。 宋晚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开始加速。 这似乎…… 是他第一次这般毫无避讳的瞧着她。 宋晚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一点“鼓励”时,君九宸眸底的那抹克制却先一步的崩塌,他的手掌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拉得更近。 而后,一个炙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宋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呼吸瞬间便带上了几分急促,双手也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肩膀,指尖微微用力,仿佛在寻找支撑。 过了许久,直到她的呼吸间全是他温热的气息时,他才舍得放开她的,他将她拥入怀抱,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似乎是在平复着凌乱的呼吸。 那修长的手指却没有停歇的在她的颈侧轻轻摩挲,惹得她身体一阵轻颤。 再然后,她便听见他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他说。 “晚晚……” “那间宅子,我买下来了。” “以后……那里便是我们的“家”……” 第264章 意外 翌日。 坏王府。 因着今日日头不错,江晚乔便倚在后花园亭中的美人榻上,瞧着园中那所剩不多,还盛开着的花失神。 "世子妃,该喝药了。"丫鬟霓裳端着安胎药,缓步走入亭中,浓郁的苦味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江晚乔闻着这熟悉的味道,下意识地微微蹙了蹙眉,却还是起身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这个孩子虽然来得不合时宜,但这终究是她的孩子…… 所以这两个月来,太医开的安胎药,她都一顿不落的喝下,如今总算是将胎相稳住了,云峥也开始偶尔让她出府走动。 一旁的杏儿见江晚乔将药碗放下,忙适时的递上一旁的蜜饯。 “世子妃,今日日头不错,不如奴婢扶着您在府中四处走走?” 江晚乔却只开口拒绝,懒懒的继续在美人榻上躺下。 杏儿见状也没再开口,只同霓裳一样,安静的垂眸,立在一旁。 自从上回带着世子妃出去出事后,她便格外不安,唯恐世子将她赶出去,是以这些日子来,她仔细观察着霓裳的一举一动,跟着学习,如今打眼瞧上去,倒也算有模有样了。 小半个时辰后,微风渐起,杏儿立即将一旁的毯子替江晚乔盖上,细心地提醒道。 “世子妃,起风了,不如我们回房吧,仔细着凉。” 江晚乔却只道:“屋中有些闷,再待一会,不妨事的……” 虽然她让自己尽力不去想那晚的事,可只要待在那间房中,那日的事便总是时时刻刻的在脑中回想。 尤其是这几日,她总觉得精神恍惚,眼前还偶尔会闪过一些模糊的黑影,甚至耳边还会偶尔响起一些低语声,可她四下查看时,却又什么都没有,让她心中愈发不得安宁。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所以如今,只要天气不错,她便总喜欢来这亭中待着。 霓裳见世子妃没有回去的意思,也开口道。 “那奴婢替您去换些热羊乳来,世子妃喝了也好暖暖身子。” 江晚乔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过了头三个月后,她的胃口已然渐渐好了起来。 而且太医也说了,多喝些羊乳,对她腹中孩子有益。 霓裳端着热羊乳匆匆赶回亭中后,江晚乔便伸手接过羊乳,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羊乳滑入喉中,带来一丝暖意。 然而就在此时,她忽然眼前一阵模糊,仿佛又有一道黑影自眼前掠过。 她猛地抬头,四下张望,却只见亭外花影摇曳,并无异常。 “世子妃,您怎么了?”杏儿见她神色有异,连忙上前问道。 江晚乔只揉了揉太阳穴,声音有些疲惫。 “无事,可能躺了太久,头有些晕,又幻视了。” 杏儿闻言,忙轻声劝慰道。 “世子妃不必忧心,太医不是说了吗?您这是前些日子胃口不好,吃不下东西,气血不足所致,等再过些日子,身子养好了,自然就不会再这样了。” 宋晚闻言只点了点头,低头又抿了一口羊乳,试图压下心中的不安。 可没过多久,一阵心悸便忽然自胸口的位置升起,仿佛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呼吸一般。 紧接着,腹部也传来一丝尖锐的疼痛。 江晚乔的手一抖,剩下的羊乳便尽数洒在了衣裙上,瓷碗也随之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紧接着,她便觉着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软软的朝后倒了下去。 “世子妃!” 霓裳和杏儿同时惊呼着上前,却发现江晚乔已然晕了过去。 霓裳见状不由脸色大变,立即朝杏儿道。 “世子妃怕是犯了心疾,你在这里看好世子妃,不要轻易移动她,我这便去让人通知世子!” 杏儿此时瞧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也是吓得手足无措,直听到霓裳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 “好”。 …… 云峥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羽林卫处理公务,听到下人禀报时,立即便快马亲自到了太医院,一路策马将李太医接到了府中。 三步并作两步冲入后花园时,云峥便见江晚乔正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那美人榻上,凉亭外已然围了许多怀王府的下人。 宋颜作为侧妃,自然也到了。 此刻正坐在石凳上,眼含焦急的看着江晚乔的位置。 云峥的视线在宋颜的面上一划而过后,才带着李太医走了进去。 而后,他才清晰的看见江晚乔的裙摆上,已然染上了一抹鲜红。 云峥顿时捏紧了拳,心头大骇。 待李太医替江晚乔把完脉,他立即哑声问道。 "太医……她如何了?" 李太医闻言眉头紧锁,犹豫了一瞬后,才带着几分迟疑的道。 "世子,世子妃心疾发作,如今又见了红,这腹中的孩子,怕是很难保住了……” “而且……太子妃这脉象也是颇为奇怪,微臣……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云峥听到孩子怕是保不住时,便已然心中一片冰凉,又听李太医这话的意思,怕是晚儿也不大好,顿时方寸大乱,上前便拽住了李太医的衣领。 “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什么意思?” “你十几日前不是还说她腹中的孩子已满三个月,这一胎已经坐稳了吗?” “好端端的,她怎会如此!” 李太医见云峥动了怒,也顾不得其他,忙将心中的怀疑说了出来。 “世子,微臣上回来瞧世子妃时,她的确是恢复的极好的。” “但是现下世子妃这脉象却十分紊乱,甚至比上回晕倒时还危急许多……微臣瞧着……世子妃这脉象之中……似乎有一丝接触过麝香的痕迹。” “只是那迹象并不十分明显,且若只是接触麝香,世子妃的心疾也不至于被诱发……微臣这才难以决断……” “而世子妃如今的情况,是不能随便用药的……微臣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听到麝香两个字,不光是云峥,一旁的霓裳和杏儿也是心中大惊,忙齐齐的朝云峥跪了下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3节 “世子,世子妃的衣食,都是奴婢亲自经手,且仔细的检查过的,从不敢有丝毫的疏忽……这麝香……是断不可能出现在世子妃面前的…… 杏儿也随着霓裳重重的点头。 “是,世子,奴婢可以作证,奴婢于霓裳姐姐两人一直贴身跟着世子妃,这些日子来,从未有两人同时离开她身旁的时候……” “会不会是……” 杏儿很想说,会不会是太医诊断错了,但也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该说的话。 便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第265章 中毒 云峥此时却没有心思听这两个丫头的话,只是面色越发黑沉无比。 他立即唤来了王府管家,下令道。 “查!给我将府门关上,仔细的查!” “所有世子妃接触过的东西,全部都不能放过!” “另外……让人去江府,请江小姐过来,将世子妃的情况如实告诉她!请她看在宋相的面子上,过来给世子妃看诊!” 云峥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 “若是她不愿,便去相府,请宋相亲自去请!” 管家见世子动了怒,忙立即领了命,转身而去。 只是听到云峥要请那位江姑娘的时候,宋颜原本镇定无比的心,却终是忍不住起了一丝波澜。 那位江姑娘的医术,她是见过的…… 当初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祖母的眼疾,便是她医治好的。 只是马上,她又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叫人看出丝毫端倪。 毕竟这医与毒,是不一样的。 而只要她过了这一关…… 便可以让一切回到原点。 毕竟在她回来前,世子是承诺过她的,会好好待她。 宋颜想着,将目光转到面色惨白的江晚乔,和她裙摆上那抹鲜红上,轻轻绞了绞手中的帕子。 不能怪她心狠…… 是她不该回来。 更不该抢走世子的心…… …… 宋晚来到怀王府的时候,怀王府的下人已然在李太医的帮助下,将江晚乔所有用过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不出所料,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而因着没有找出症结,李太医便依旧不敢轻易用药,云峥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江晚乔,整个人都被即将再次失去她的绝望所笼罩。 所以,见到宋晚出现时,他便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走到宋晚面前,朝她拱手一礼。 “江小姐,请救她……” 虽然她来了,可是,若是她因着过往的恩怨并未用尽全力,那晚儿、还有她腹中的孩子,便可能失去最后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为了防止那个万一,他愿意暂时放低姿态。 宋晚看着眼前情真意切的云峥,心中却没有多少波动。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即便曾经他待她是有些真心的又如何。 若真让他再选一次,或者…… 江晚乔没有阴差阳错的谎称失去记忆。 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再杀她一次。 如此想着,宋晚只抬步从他身旁走过。 “我来,是因为她是宋家大小姐,世子不必如此。” 来到江晚乔的身旁后,宋晚瞧着她那惨白无比的脸色,也是眉间微蹙,立即便将手搭上了她的腕上。 而后,指尖传来的脉象便让她心中一顿。 脉象紊乱,心气虚弱,且伴有急促的间歇性跳动,并非普通心疾发作的脉象,倒像是外因所致…… 又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宋晚的目光便沉沉,而后,她忽然站起身来,看向站在江晚乔身旁,神情焦急的两位婢女。 “你们二人可是近身侍候宋大小姐的?” 霓裳与杏儿闻言忙齐齐点了点头。 “正是。” “那她昏倒前,可有过举止失常,或者产生幻象的情况?”宋晚继续询问。 而听到这个问题,杏儿眼前一亮,当即答道。 “有!世子妃昏倒前,是曾说眼前有什么黑影晃动,而且……这不是第一次,这些日子,世子妃还曾说偶尔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只是细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 “只是府中大夫说,世子妃这是因为怀着身孕,血气不足,这才导致偶尔出现幻象,是正常的情况。” 宋晚闻言眼中划过一丝了然。 看来…… 她猜的没错。 如此想着,她将目光自那两个婢女身旁移开,看向云峥,用十分肯定的语气道。 “那便是了,宋大小姐这是中了毒!” 云峥闻言眉梢微动。 “中毒?江小姐可确定?” 他方才分明已经让人查过了…… 宋晚只是语气沉稳的继续道。 “确定!她中的是一种名为‘迷心散’的毒,此毒由曼陀罗花和乌头草炼制而成,能诱发心疾,还会令人产生幻象,与宋大小姐的症状一般无二。” “而且这迷心散中还混入了些许麝香,如此,便是迷心散的分量未能致毒,宋大小姐在此基础上动了胎气,也是活不成的,看来这下药之人……是非要宋大小姐的命不可的。” 而听到宋晚的话,一旁的李太医也立即如同茅塞顿开一般。 “曼陀罗,乌头草,难怪……难怪世子妃的脉象时而急促跳动,即便在昏迷之时,身体仍旧保持些许兴奋的状态。” “而麝香的药性混在这其中,被毒性掩盖,便很难从脉象上辨别……” 这般处心积虑,当真是狠毒! 宋晚闻言只朝李太医轻点了下头。 “不错。” “而且这东西用银针根本验不出毒性,若被身体正常之人误服,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伤,唯有对宋大小姐这般有心疾之人,才致命……” 听到宋晚与李太医的对话,宋颜的心不由猛的一窒。 因为她知晓,宋晚方才的推测。 分毫不差。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这醉心散的毒,还是当初在相府时,她偶然自陆神医与府中下人们的闲谈中听闻的。 陆神医说,这是他游历南离之时偶然发现的,而在天齐,几乎无人知晓将这两种药混在一起,会有这样的效果。 正因如此,她才敢如此大胆,因为她笃定,便是太医来了,也很难发现。 可如今,这商户之女竟然也知道…… 只是纵然如此,宋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因为她明白越是如此,自己越不能露了马脚。 左右…… 她们是不可能会查到她身上的。 她又怎会那般蠢,当真将毒下在她的衣食用物之中呢? 第266章 怀疑 而就在宋颜思索间,云峥也然是脸色骤变,他紧握了拳,指节微微泛白。 竟然当真有人在怀王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给晚儿下毒。 还是如此阴狠的手段! 而后,他的目光闪了闪,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目光移到了宋颜的面上,而后,没有犹豫的开口道。 “来人,将世子妃今日用过的东西呈上来,重新验过!” “另外……去将侧妃的屋中仔细搜查一遍!若发现什么可疑之物,立即送上来!” 若说这怀王府中有人想要晚儿的命,只有两个人。 父王和宋颜。 可是父王若当真想要动手,根本犯不上用什么麝香,醉心散,给他引人来查的机会,所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4节 便只有她…… 宋颜听到云峥的话,让自己镇定下来,眼中划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世子这是怀疑我?” “世子难道忘了,自从长姐有孕以来,世子便交代了,让我不要打扰长姐,让她静心安胎。” “所以这两个月来,我从未靠近过她一步,更未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宋颜说着眼中划过一丝凄楚。 "虽然……但她毕竟是我长姐,我又怎会做出害她性命之事。” “世子便是对我有误解,也不能将我想的如此不堪……” 宋颜说这番话时,显然是动了一些真情实感的,所以一眼瞧上去,倒真是情真意切的模样。 毕竟这毒虽然是她亲手所下。 可世子在没有丝毫的证据的时候,便毫无顾忌的当着这么多怀王府下人,和外人的面,让人查她,显然是没有给她留任何脸面的。 她只觉心中难堪又酸楚。 可看着宋颜那我见犹怜的模样,云峥却只是继续冷冷的看着她。 他自然知道她那虽然后面省略的话是什么。 她是想说她虽然帮着他拆散了晚儿与君九宸,还帮他博取晚儿的心,却从未想过害她性命。 可就算即便她这两个月的确十分安分,可她有那样的前科,又知晓了他待晚儿是真心……他怎敢信她。 在他心里,她做出什么他都不会奇怪! 如此想着,云峥眼睛微眯。 “你有没有做,查过才知道!” “你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而后才继续转过头,看向宋晚与李太医, “江姑娘,既然如今已然寻得原因,那晚儿她……可还有救?” 此时,这才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宋晚闻言,目光不动声色的自宋颜面上掠过。 她原以为宋颜与云峥这般费尽心思的成亲,两人之间又有利益勾连,关系定然是不错的。 可今日她瞧着这二人的情况,却似乎并不如她所想。 宋晚心中疑惑,却来不及深究,只瞥了云峥一眼,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只朝霓裳与杏儿继续开口道。 “宋大小姐眼下不能轻易移动,如今风大,你们去取几个屏风将她围起来,我先替她施针。” 杏儿与霓裳闻言看了一眼云峥,见世子没有说什么,忙领命去了,脚步飞快,毕竟世子早便说了,若是世子妃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要遭殃的,便是她们。 所以,她们比任何人都希望世子妃能救回来。 宋晚见两人离开,这才低下头来,自身后的逐月手中接过药箱,将需用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没再看云峥一眼。 反倒是李太医略有些尴尬的出声道。 “既然世子妃有江姑娘照看,微臣便帮着世子重新查验一次世子妃的饮食用具吧,看这毒,究竟是出自哪里。” 这位江姑娘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她是未来的摄政王妃,能这般不给世子脸面,他却不能。 而且…… 他的医术竟然不如一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他心中多少也有几分惭愧。 云峥正因着宋晚的这番举止心中忐忑,不知她口中的施针究竟是能治还是只是试试。 可是他也明白,她这有意要晾着他,而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甚至不敢多问,唯恐惹恼了她。 而如今,揪出那个下毒之人,是他唯一能替晚儿做的。 如此想着,云峥稍稍平息了一下思绪。 “好,有劳太医了,方才我一时情急失了礼,还请太医勿要放在心上。” “只不知若是这银针试不出毒来,太医预备如何验毒若需要什么,太医尽管开口。” 李太医闻言只摆了摆手。 “世子担心世子妃乃人之常情,微臣明白。” “至于验毒,这曼陀罗和乌头草的药性特殊,只要将干草研磨成粉,撒在食物残渣上,表面便会浮现出一层黑色的斑点。” “世子只需让人备下此物便可。” 李太医说着又带着几分谨慎的看向正低头整理的宋晚。 “江姑娘,老夫说的办法可行?” 宋晚自然听到了李太医的话,只抬眼朝他点了点头。 “自然。” 云峥闻言,立即让人去安排了。 杏儿与霓裳此时也已然让人拿来了屏风,将那美人榻围绕了起来,只留下宋晚和逐月在其中。 只是屏风合拢后,宋晚的眼中却乍然划过一丝凌厉,立即将逐月唤到身边,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 李太医那验毒方法虽然的确可行,可她如今已有八九成的把握确定这药一定是宋颜下的。 因为这醉仙散,她也只有从陆明那老头的手札中看过。 他曾在相府小住过半年,喝了酒后又喜欢拉着人说些奇闻轶事,宋颜极有可能是在那时听闻了此事。 只是她方才说出醉仙散三个字,李太医又说要重新验毒的时候,她的面上却不见丝毫慌张。 若不是她心理素质太过强大,那便是这毒…… 不是下在这些衣食用度中的…… 而她方才看江晚乔的情况,这毒是一点一点在身体中积累已久,直到今日才彻底爆发。 所以,那毒源,应当就在这凉亭之中。 逐月最是擅长察言观色。 让她盯一盯宋颜,能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宋晚也定下心来,开始给江晚乔施针…… 凉亭中就在宋晚的施针与李太医俯身查验中恢复了寂静。 只是亭中各人的心思却各不相同。 云峥的视线多半时候是带着几分关切的盯着屏风内那模糊的身影,偶尔移开时,却是带着几分不善的落在宋颜身上的。 若这件事当真是她做的。 那这个女人…… 便不能留了。 宋颜自然也察觉到了云峥打量的视线,却只十分坦然的看着李太医的动作。 她有自信,李太医便是再查上十遍百遍,也不可能查不出什么…… 第267章 藏毒 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后,宋晚终于收了针,她缓步走出屏风,依旧是朝守在外面的两个丫头道。 “好了,可以将她抬回房间了,明后两日再施针两次,这毒便能解了。” “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虽然暂时保了下来,但经此一遭,日后能不能留住,我也不能确定,你们二人得愈发小心才是。” 霓裳与杏儿听到这番话,只觉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于放了下来,对视一眼后,有些激动的应了一声是。 云峥听闻此言,也是心中一喜,快速的跨入了屏风内,仔细的瞧了瞧江晚乔。 见她呼吸已然趋于平稳,这才握紧了她的手,缓解着心中的恐慌。 而这时,已然被人带去宋颜院中搜查的李太医也已然回来。 云峥也知晓今日的事情还没完,这才松开手,看着江晚乔被人抬走后,朝李太医迎了上去。 “太医,如何了?” 李太医却只摇了摇头。 “回世子,微臣已然仔细查验了世子妃的饮食用具,依旧未发现任何异常。” “宋侧妃的院子……也一样的。” 听着李太医的话,站在宋颜身后的银霜立即带着几分委屈的开口道。 “世子,如今查也查过了,总可以证明我家小姐的清白了吧。” “而且世子妃昨日不是还出过门,这毒……说不定是外面的人动的手脚也说不定……” “这次真的是世子冤枉我家小姐了……” 云峥心中的怀疑却并未因此而打消。 只是李太医都如此说了,眼下也不能再拿宋颜如何,毕竟如今还有这么多外人在。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晚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这位姑娘错了。” “这醉心散的药性极为霸道,只要达到足以让心疾发作的量,便会立即发作,而按照方才宋大小姐身旁的丫头所言,她先前便已然产生过类似的幻像,所以这毒,自然不可能是昨日自外面带回来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5节 宋晚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 “而且,李太医没有查出这毒的来处,并不代表这毒就不在府中。” “或许……只是下在了其他更为隐蔽的位置也未可知……” 银霜闻言眸光微闪。 “江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太医已然带人查了两遍了,如今世子又正怀疑此事是我家小姐所为,您这般说……岂不是要置我家小姐于不义?” 宋颜闻言立即制止了银霜,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责备的道。 “银霜,不得无礼。” “江姑娘救回了长姐的命,便算于我们有恩,她也只是说出自己的猜测而已,并无恶意,快同江小姐赔罪。” 银霜闻言有些委屈的道。 “小姐,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人如此怀疑,欺负。” “奴婢若不替您辩解一二,今日这事便是没有结果,旁人也必定会记到您的头上……” “大不了,我们便再让她们搜搜身,以证清白!” “好了!”似乎是见银霜不听自己的,宋颜的语气比方才加重了几分。“所谓清者自清,你又何须管旁人如何说,我们无愧于心便是。” 银霜这才咬了咬唇,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同宋晚赔了礼。 宋晚瞧着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只定定的看着宋颜。 “侧妃说的对,清者自清。” “不过搜身什么的倒是不必了,我相信也没有人会那么傻,将毒药放在自己身上。” “只是侧妃或许不知道,我身旁这姑娘是五行司出身的,最善观察。” “方才李太医查验宋大小姐的物品时,她同我说了一件有趣的事,侧妃可愿一听?” 宋颜只依旧平静的开口道。 “江姑娘请说。” 宋晚闻言,面上露出一丝好看的笑意。 “她说……方才李太医查验这些物品之时,这亭中所有的人,云世子也好,宋大小姐身旁的丫鬟也罢,要么担心宋大小姐的安危,朝屏风内看……要么瞧着李太医的动作,想知晓这毒究竟是下在什么东西里面,逃过了她们的眼睛……”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侧妃自己。” “可唯有你身旁的这个丫头,有两次,不自觉的将目光瞥向了檐角的风铃……” “我实在有些好奇,如此关心侧妃被人冤枉的她,在那么关键的时刻……为何会分心做出那样的举止……” 宋晚说着,瞥了一眼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的银霜,拉长了语调。 “侧妃说,会不会是有人将这毒药藏在了那里面,而后让其借着风势,随风飘散……悄无声息的被在此休憩的宋大小姐吸入身体……” 听到这番话,方才还镇定无比的宋颜,只觉一颗心骤然沉了下去。 她不动声色的绞住手中的帕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看身旁的银霜,正欲开口辩驳。 只是还不待她开口。 云峥却已然将目光落在了檐角悬挂的铜制风铃上,随即眼中寒光一闪,立即吩咐道。 “来人,将所有的风铃全部取下来!” 语落,立即便有怀王府的护卫上前来,飞跃而上,将悬挂在檐角的四枚风铃都取了下来,放置在石桌之上。 “李太医,还请再验看一二。” 李太医闻言当即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风铃,仔细端详。 便见这风铃通体铜制,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乍一看并无异常,然而,当他凑近仔仔细细的闻过后,却眉头微皱,随即将目光定格在风铃顶部,一个被雕刻成莲花形状的饰物上。 只是他左看右看,却没有看出什么蹊跷。 而这时,一旁早已不耐烦的逐月忽然走上前来,自李太医手中抢过那风铃,极快的扫了一眼后,用指尖轻轻按压莲花的边缘,而后便只听得“咔嗒”一声,那莲花形状的上盖竟然弹了开来,露出了一个极小的暗格。 暗格中,赫然藏着一小撮细腻的白色粉末。 李太医见状不由睁大了眼睛,立即用指尖蘸取少许粉末,再次仔细的嗅了嗅后,顿时脸色大变的看向云峥。 “世子,这粉末有曼陀罗和乌头草的味道,正是江姑娘说的‘醉心散’无疑!” 第268章 保命符 此言一出,亭中众人都是大惊。 云峥的脸色亦是瞬间便阴沉下来,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目光如刀般扫向宋颜。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颜却只是看着那桌上的风铃不语,手指紧紧攥住帕子,连指节都忍不住微微泛白。 但即便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她还是梗着脖子出声道。 “说什么?” “世子难道仅凭我这丫头凑巧朝外面看了几眼,便要将这罪名扣到我的头上不成?” “证据呢?” 云峥见着她这副模样,心中已然起了杀意。 不过眼下还有这么多外人在场,他也怕宋颜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便只能暂且将那杀意掩下。 “证据我自会让人寻出来!” “来人,先将她主仆二人一同带下去,关押起来!” 宋晚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当即开口道。 “毒杀世子妃这样的大事,世子难道不准备报官?” 宋颜既然与云峥之间的关系并非那般和睦。 那若是能将此事闹大,捅到官府,说不定能从宋颜口中问出点什么…… 只是云峥又岂会想不到这一点,宋颜手中还握着怀王府当年伏杀君九宸的秘密,如今她又做下这样的事,若是她去了官府胡说八道,岂不是反而会将怀王府拖下水。 所以眼下,只有让她留在怀王府,才是最好的选择。 如此想着,云峥看向宋晚应声道。 “今日之事多谢江姑娘了,只是如今证据尚未确凿,这又毕竟是怀王府的家事,便不必劳烦官府了,我自会亲自查个清楚。” “来人,去库房取些谢礼,派人送江姑娘回府。” 宋晚闻言看了一旁的逐月一眼。 她今日是为救江晚乔而来,带一个逐月在身边将她安全带走不难。 可是这里是怀王府,凭逐月一人,若是打起来,怕是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而且…… 以她如今的身份,也没有立场管怀王府的事。 宋晚想着又将目光移向宋颜,想着她不会看不出云峥已然对她起了杀心。 而若是如此,她当着她与李太医的面,说要将此事闹到官府去,或许还能有一丝周旋的余地。 可宋颜却只是一言不发,只一副任凭怀王府的下人带走的模样。 宋晚不由心中生疑。 她这是有自信怀王府会替她遮掩此事,还是一心求死? 如此想着,宋晚暂且掩下了眼中的锋芒,带着逐月转身而去。 不论是何种原因。 如今,唯有请父亲出面问责,才是最好的选择。 …… 宋晚一行人离开后,云峥只在江晚乔房间停留了两刻钟,怀王府的管家便进来,附耳在他耳旁说了些什么。 云峥当即便转身来到了关押宋颜与银霜的柴房。 银霜此时正因为自己那细小的动作让小姐遭了难而内疚不已,眼泪止不住的流,只是与满眼含泪的银霜比,宋颜的神色却一反常态的格外镇定。 云峥瞧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将手中拿着的证词丢到宋颜面前。 “连我怀王府的护卫都能收买,倒真是小看你了。” 宋颜瞥了一眼云峥丢过来的东西,神情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对于云峥能这么快查出来真相并不意外。 怀王府的下人都是极有规矩的,只消对对口供,要查出他收买之人并不难。 而她也早就知道,一旦醉心散被人查了出来,这件事情便瞒不住了。 她只是赌这毒无人能看出破绽而已…… 谁知被一个商户之女搅了局。 不过,那又如何…… 她,还有一道保命符。 如此想着,宋颜静静的看着云峥,正欲开口,可一旁见世子竟然已然查出事情真相的银霜,却抢先朝云峥跪了下去,声音颤抖却坚定的开口道。 “世子!这一切都是奴婢做的!与小姐无关!” “奴婢……奴婢是见自小姐入府以来,大小姐处处打压于她,为小姐抱不平,这才做出下毒之举!” “但是小姐对于此事,是完全不知情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6节 “还请世子不要错怪了小姐!” 她心中如今只有无尽的悔恨。 恨自己为何那般沉不住气。 她是小姐与闻姨娘去寺庙上香的途中救下来的,小姐…… 是她的恩人。 也从来没有人同小姐一般对她好。 现在,她只想尽力保住小姐,哪怕…… 是替小姐去死…… 可云峥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银霜,眼中没有丝毫波动、 “你倒是忠心。” “既然你说是你做的,那你说说看,这收买我府中护卫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那可是两千两!” 银霜低着头,身子微微发抖,似乎是想说什么,却一时未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只一味的磕头,咬死了就是她做的。 宋颜原本的确是有几分怪银霜坏了她的计划的。 可此刻看着她如此,心中却有些动容。 收买怀王府侍卫下毒之事她不好亲自露面,否则太引人瞩目,而在这怀王府,她能信任之人,唯有银霜,所以,她许多事,只能交由她去做。 而她在此之前便已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 不是那般沉得住气的。 所以她在今日露了馅,也怪不得她。 如此想着,宋颜看着正不停磕头的银霜开口道。 “银霜,起来……” “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认。” 银霜闻言眼中满是震惊与焦急。 “小姐!您胡说什么!是奴婢……是奴婢……” 宋颜却只再次重复了一次。 “起来。” “而且……这件事究竟是你做的还是我做的,其实都没有分别……” 或许,早在云峥没有丝毫证据便让人搜查她的屋子时,她就已经输了…… 因为她没有一日比今日看的更清楚。 他……是真的厌恶她。 如此想着,宋颜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只是…… 她还不能死。 也不愿就此认输。 她还有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 如此想着,宋颜眼中带着一丝凄楚的看向云峥。 “既然已然查清了真相,不知世子预备如何处置我?” 第269章 她要当世子妃。 听着宋颜的问话,云峥只眼带锋利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毒害世子妃,自然是死罪!” “死罪……”宋颜语气中带着几分悲凉的默念了一下这两个字。 “看来,世子当真是恨极了我……” 她原以为自己已然不会再心痛了。 可听到他再次如此决绝的说出这样的话语时,心,却仍控制不住的往下坠。 只是马上,她便压下了满心的凄楚,嘴角忽然勾出一个与往日的乖巧全然不同的笑容。 “不过在世子要我的命之前,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世子说。” “世子不妨先听一听?” 云峥闻言只依旧冷冷的看着她。 他自然也发现了,似乎从今日在凉亭中被揭穿开始…… 她便有几分异常的冷静。 可事已至此,她难道还以为仅凭她三言两语,他便能放任她继续活下去,随时对晚儿下手吗? 简直可笑。 “有什么话,你说便是!” “不过,你若以为自己耍耍小聪明便可以全身而退,我劝你最好不要心存妄想。” 宋颜只继续静静的看着她。 “是吗?” “那若是我告诉世子……我要说这个秘密,同君九宸的真实身份有关呢??” 云峥闻言却只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冷笑了一声。 “看你这般信心十足,我还当你能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又是这些陈腔滥调。” 她已经拿着君九宸就是宋十这件事让他纳他为侧妃。 如今竟还想用这件事来保命不成? 别说她今日便要死在这里,便是退一万步说,她当真留了后手,如今怀王府与摄政王府已然翻了脸,只要她一死,无凭无据的,君九宸又能拿他们如何? 原本他还担忧若她无缘无故的死了,难免惹人非议。 可如今,她毒害晚儿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是她自己将这么好的理由送到了他的手上,他当然要成全了她。 宋颜见云峥这模样,便知道他这是想岔了。 “世子错了,我说的,当然不是他曾是相府暗卫宋十这件事,而是他真正的身份。” “而我一旦将这个秘密告诉你,太后或许便会毫不犹豫的站在怀王府这边……” “据我所知,世子同公爹,如今正费尽心思挑拨他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吧。” “可是……仅凭一个苏翎儿的死,又怎么能够呢?” “毕竟太后如今的命脉,是陛下,不是吗?” 云峥闻言心中一动,却只带着几分审视的看向宋颜。 “宋颜,我劝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样。” “你若当真有什么有话,就直说,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陪你耗在这里。” 宋颜却只迎着云峥的视线,眼神中带着一丝自嘲。 “直说?” “世子觉得落到今日这个田地,我还敢直说吗?” “我若当真说了,今日……又还能活着走出这间柴房吗?” 从前,是她太傻,才会心甘情愿为了怀王的一个许诺,尽心尽力的替他们办事。 又太过相信他,才会为了做一个妾,将手中把柄交到他手上。 如今换来了这样的结局,她若是还那般轻易的就将自己手中最大的一张底牌打下去。 便是她蠢。 云峥心中虽然仍觉得宋颜是在故弄玄虚。 奈何她抛出的这个诱饵实在太过诱人,他还是只得耐着性子出声道。 “那你想如何?” 宋颜闻言眼中乍然划过一抹坚决。 他看着云峥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 “我要你亲手写下怀王府当年伏杀君九宸之事的秘密,作为把柄交给我,让银霜带回相府,替我保管。” “还要你贬妻为妾,让我当怀王府名正言顺的世子妃!” 既然她得不到他的心,她便要身份,要地位! 要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旁,将他与她从此牢牢的捆绑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这是她应得的,也是怀王府欠她的。 而且,她这辈子,总要赢她一次的…… 云峥听着宋颜这番话,却只觉荒谬无比。 他猛的朝前几步,凑近宋颜,手中银光一闪,一柄匕首便横在了宋颜的颈边。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7节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密,就敢如此狮子大开口,宋颜……你是疯了,还是把我当成了傻子?” 宋颜却只镇定的迎向云峥那杀气四溢的目光。 “世子别急。” “世子难道便从来没有想过,当初为何能那般容易的得到我长姐的心吗……” “难道世子没有发现……其实你与君九宸的容貌,有那么两分相像?” 云峥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情骤然冰冷。 “宋颜,你什么意思?” 宋颜瞧着云峥面上的神情,嘴角那抹笑意愈发明媚了几分。 “我说了,只要世子答应我的条件,该说的,我自会一字不落的说给你听。” 听到这句,云峥却只将手中的匕首又往前递了半分,锋利的刀刃瞬间刺破宋颜颈间的肌肤,一滴滴血珠顺着雪白的脖颈滑落。 “痴心妄想!” “你下毒差点害死晚儿,如今还敢同我提条件,你以为自己……当真能威胁到我吗?” “我怀王府的大业,没有你那所谓的秘密,也一样会成功!” 宋颜闻言嘴角的笑意却愈发明显了一些。 “是吗?夫君当真这般有自信?” “君九宸手中有十万漠北军,还有辅佐陛下登基的从龙之功,如今怀王府比摄政王府多的,不就是这些年来积攒的民心,和朝臣的支持吗?” “可如今君九宸与我父亲站在了一起,虽然我不知道为何,可朝中许多朝臣,似乎十分惧怕我父亲,我父亲南下赈灾后,名声又逐渐好转,你父亲这个中书令,能与我父亲抗衡多久?” “君九宸如今又拿到了河套地区,扬了天齐国威,这民心也好,朝臣的支持也好,长此以往,迟早有转向的一天的。” “如今陛下的皇位越坐越稳,怀王府若还不能将太后拉拢过来,一起将君九宸拉下水,那你们怀王府这些年的筹谋……可就真替旁人做嫁衣了。” “世子当然可以现在便杀了我,只是……待来日怀王府败在君九宸的手中时……世子可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才是……” 第270章 我们,是一样的人。 云峥看着眼前的宋颜。 只觉眼前的这个她,同从前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截然不同,让他竟一时有些琢磨不透。 更不知道她如今说的这些,究竟是缓兵之计,还是真的。 将君九宸拉下来,他自然做梦都想。 可是…… 晚儿刚刚遭逢大难,若是他在这个时候答应她的条件,让她成为世子妃。 那晚儿怎么办? 他们的孩子又怎么办? 而就在云峥心中正挣扎无比的时候,柴房的门,忽然开了。 怀王的声音随之传了进来。 “峥儿,放开她。” 云峥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动,转过头去,便见父亲缓步走了进来,停在了他的身后不远处,看着他。 云峥心中暗叫不好。 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有些优柔寡断,没有及时杀了宋颜。 因为他心中知晓,父亲…… 是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的! 见云峥迟迟未放开宋颜,怀王不由定定的看着他,语气带上了几分凝重。 “峥儿?” 这次,云峥总算是将架在宋颜脖颈上的匕首撤了回来。 只是离开前,仍带着几分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宋颜,有什么话,我劝你想清楚再说。” 宋颜见怀王到底是来了,心中却已然多了一分笃定。 怀王自然是她让押送她进来的那两个护卫去请的,因为她知道,她手中的这个秘密,若在云峥这里,只有五成的把握。 那在怀王这里,便有十成。 她只是不确定,那两个护卫会不会因为她的话去请怀王,怀王又会不会来见她而已。 而如今。 他来了。 所以,她这条命,保住了。 宋颜脑中思绪万千的时候,怀王已然走到了她的跟前。 “你方才说君九宸同峥儿像,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也同他的真实身份有关?” 峥儿是他的儿子,是皇室的血脉,宋颜在这个时候说他二人相像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难道…… 先帝还有什么遗落在民间的骨血不成? 毕竟先帝从前不管是在南巡还是行宫之时,都做过不少荒唐事。 宋颜闻言只坚定的道。 “不错!” “只是就如方才所言,在你们完成我的条件之前,便是你们杀了我,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再多说。” 怀王闻言目光紧紧锁定在宋颜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破绽或者心虚。 却都没有。 看来,他还是小瞧了这个庶女…… 偏偏就如她所说,他这两个月让苏广仁不停的在苏瑾月耳旁吹耳边风,还让他说动沈玉茹,可苏瑾月虽然待他亲近了一些,也的确对君九宸心中有怨。 却总归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他真的就差最后一把火。 若她说的话为真。 漠北太子也已然回到漠北随时等待他的消息。 那此时对于怀王府来说,便是不可多得的良机。 而且…… 自从宋晚回来后,峥儿也的确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了内宅之中,眼瞧着马上就要再次被这些儿女情长绊住手脚了。 趁这个机会让宋晚离他远一些,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如此想着,怀王看着宋颜,果断的应声道。 “好,本王答应你!” 云峥见父亲果真答应的这般爽快,不由心中一沉。 "父亲,晚儿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她腹中还有我的骨肉,我如何能在这个时候让她让出世子妃之位?" 怀王闻言只转身看向自己的儿子,目光冰冷。 “峥儿,你是不是忘了为父说过的话了。” “你要记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云峥闻言忍不住双拳紧握。 “可是父亲,她如今并无过错,便是我愿意,又拿什么当借口让宋颜取代她?” “父亲难道就不怕我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吗?” “而且……宋易也不会答应的,我……” 只是还不待云峥说完,怀王便打断了他的说话。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自己将此事处理好……若是你做不到,为父便亲自动手……” “届时,可不是为妻还是为妾的事了,左右她刚在太医的见证下中了毒,此时一命呜呼,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至于这下毒之事……明日便让霓裳出面认了吧!” 怀王说完又看了一眼宋颜。 “若是到时候,你拿不出足够的筹码,本王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而就在这时,怀王府的下人忽然来报。 宋相带着数名相府的家丁,打上了门来。 怀王闻言眸光微眯,宋易怕是知晓了今日怀王府的事情,来者不善…… 当即甩了甩袖子,同云峥说了一句。 “立即将那丫头的事处理干净。”便转身离去。 只是怀王离开后,云峥却没有立即动作,只有些僵硬的立在原地,看向宋颜的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8节 宋颜瞧着云峥眼中酝酿的风暴,心中既有死里逃生的庆幸,又有隐隐的心酸。 因为她知道,从今日起,她前生所求的真心,已然再不可追。 那…… 便拖着他,一起吧。 就如她当初的誓言一般。 终生不得所爱。 她得不到的。 他……也别想得到。 而这个时候,云峥已然回过身来,眼中染了一丝戾气的盯着她。 “你……好的很!” 宋颜此时眼中热意翻涌,却倔强的没有让它落下,只看着云峥,嘴角勾出了一丝复杂的笑意,似乎带着几分自嘲,又带着几分快意。 “世子若真觉得她比权势更重要,大可以现在趁怀王不在杀了我,又何必在此演什么深情厚义……” “那日世子说,我这样一个满心算计,连长姐和父亲都能出卖的人不值得爱……那世子有没有想过,你同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你不也是带着满心的算计接近她的吗?若我不配被爱,你……自然也不配!” “因为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 第271章 上门问责 “住口!”听着宋颜句句戳心的话,云峥只觉心头气血翻涌,手中的刀刃也再次忍不住架在了他的脖颈之间。 宋颜这次却再没有丝毫的畏惧。 只静静的看着他,一副笃定了他不会杀她的模样。 云峥见状握住匕首的那只手,青筋暴起,但最终…… 他还是将手再次放了下来,只留下一句绝对不会让她如愿后,便跟随怀王的脚步,走出了柴房。 三天。 他还有三天。 他一定能找到应对之策,既能留下晚儿,又能让宋颜吐出口中的秘密的…… 而宋颜…… 也该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宋颜看着云峥离开的背影,整个人,静立了片刻后,却也如同泄了气一般,呆呆的坐回了地上。 银霜见状忙抱住了小姐的身子,泣不成声。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 “既然世子他……不如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 “您何苦留下来,同世子继续纠缠……” 她看的分明,世子对自家小姐如今只有满心的恨,她不明白,既然小姐还有保命符,为何要用来和世子不死不休。 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宋颜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眼神中,只余麻木。 纠缠…… 也比守着这副空空的躯壳心无所依的活下去好! 为了嫁给他,她已经放弃了所有。 不能连这点念想也无…… …… 怀王来到正厅之时,宋易已然被怀王府的下人“迎”入大堂之中,身后站着已然伤愈的宋九。 门外,还有十数名相府的护院。 见着这副场面,怀王却只面上带着笑意,如同看不出那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般,热络的朝宋易道。 “宋兄今日怎么亲自上门了,也没有派人告知一声,我好与峥儿设宴款待。” 宋易瞧着怀王这笑面虎的模样,却丝毫没有同他虚与委蛇的意思。 "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我女儿在怀王府险些丧了命,连腹中胎儿也差点保不住,怀王府却无人知会一声,我这个做父亲的,总该来讨个说法。" 怀王闻言忙点了点头。 “宋兄说的是,我原也是想着宋兄重伤初愈,不想宋兄太过激动,这才想等晚儿醒来后再让峥儿将此事告知于你,不想宋兄竟抢先一步得知了。” “想来,是那位江姑娘告知宋兄的吧……既然如此,宋兄应当也听她说了,她们母子已然被救了回来,宋兄大可暂时心安。” 宋易闻言却只轻笑了一声。 “心安?” “我女儿可不是犯了什么病,而是中毒,怀王难道仅凭心安这两个字,便想将我打发了去?” “还请怀王将我家那个逆女带出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她,她背父出嫁在先,谋害长姐在后,都是从何处学来的手段!” 怀王听着宋易的话,却忙摆了摆手。 “宋兄稍安,便是你不说,本王也正准备同你说起这件事。” “方才我与峥儿已然查明,那下毒之人并非宋颜,而是另有其人,今日凉亭中她身旁那丫头看向那屋檐处,也只是凑巧而已,没想到竟误打误撞,撞破了真相。” “我这便让人将那真凶带上来,一定给宋兄一个交代!” 语落,怀王便立即让身旁的下人前去催促。 宋易听着怀王这番话,心中便已然知晓怀王府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了。 看来…… 他们是想保下宋颜。 只是据今日晚儿所说,云峥是对宋颜动了杀心的。 他本还担心怀王府会趁着他上门前的这段时间将人处置了。 谁知如此短的时间内,他们便变了态度? 看来他赶来的这些时间,是还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宋易思索间,云峥已然押着脸色惨白如纸的霓裳走了进来。 云峥掩下心中的情绪,上前朝宋易一礼。 “岳父大人,这便是毒害晚儿的真凶,她本是我府中的家生子,自晚儿怀孕后,便负责近身照顾晚儿。” “谁知她竟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如今罪证确凿,岳父大人若有什么话,尽管问她。” 宋易闻言瞥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然面无血色的霓裳。 "荒谬!" “一个丫鬟,哪里来的如此深仇大恨,要置我女儿于死地,又哪里来胆子的谋害主子?还有如此本事弄到那般玄妙的毒药?" 云峥闻言只上前一步,继续朝宋易拱了拱手。 “岳父大人稍安勿躁,这其中,的确有一些内情的。” 而后他才将目光移到霓裳身上。 “还不实话实说?” 霓裳听着世子轻飘飘的这句实话实说,却只觉浑身不寒而栗。 她方才原本正与杏儿守在世子妃的房中,为世子妃被救回来而心中欢喜。 毕竟世子早便有言在先,若世子妃当真中毒而死,那她与杏儿必定也会受到惩处。 怀王府的规矩杏儿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说不得就要赔上一条命……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世子便让人将她带到面前,让她认下毒害世子妃的罪名。 否则…… 她的父母,她的家人,便都没了活路。 霓裳想着,心如死灰,她掩下心中的恐慌,抬起头,眼中换上了一丝些许疯狂的神情,冷笑了一声。 “事已至此,世子还想我说什么?你们怀王府草菅人命,害死我心爱之人的时候,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他不过是一时想岔了,偷些金银而已,何至于被坏王府的护院活活打死!这都是你们自己作下的孽!” "我虽与世子妃无冤无仇,可她怀的是你们怀王府的血脉!你又那般看重她!” “只有她,可以让你们也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第272章 顶罪 云峥见霓裳这般识时务,也稍稍放下了心。 虽然父亲早就在答应宋颜的时候,便做好了让霓裳替罪赴死的准备。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19节 可宋易来的太快,他也只来得及大概将安排同她讲了一遍,还真有些怕她贪生怕死,出了什么岔子。 至于那所谓的心爱之人,怀王府因为偷窃被打死的人大有人在。 便是宋易要查,他们也可以做的滴水不漏。 如此想着,云峥不由看着霓裳,冷哼了一声。 “我怀王府规矩森严,偷盗府中物品是有罪,可也最不致死,是他在被抓后拒不认罪还想伤人,这才自食恶果,如何能怪到我怀王府身上。” “反倒是你,你自近身侍候晚儿以来,她并未苛待于你,你却对她动了杀心,如此狼子野心,何堪为人?” 霓裳听着世子这般义正言辞的话,接受到他眼神中的暗示,心中泛酸。 她知道,世子这是让她动手了。 死。 她自然是怕的。 但是她也知道,除了认下此事,她根本没有选择。 他们这些下人的命,在这高门大户之间,本就是最为卑贱的,就连生死……也从来由不得自己。 如此想着,霓裳再次冷笑了一声,眼中忽然划过一抹决绝。 “随你如何说。” “左右事情已经败露,我本也没想过还能苟活于世。” 语落,她忽然便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在云峥与侍卫的惊呼声中,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那个位置,是方才世子特意交代过的。 世子说…… 一击毙命,她不会受太多的苦。 而后,她便瞧见自己的鲜血自胸腔的位置喷涌而出,在青石地上绽开刺目的花…… 怀王见状,立即一副也受了惊吓的模样,看着押送霓裳上来的侍卫们道。 “岂有此理,竟敢自寻短见,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连她身上带着匕首都没发现。” 侍卫们也只说是今日抓人抓的匆忙,并未来得及搜身。 怀王便只装模作样的训斥了她们几句,便让他们将人拖下去,转而再次看向宋易。 “宋兄,实在是抱歉,今日怀王府乱成一片,这些下人做事也失了分寸。” “只是如今这人已经死了,也算是对宋兄有个交待了……” 宋易见着眼前这副场面,瞳孔猛缩。 "王爷与世子……当真是好手段!" 抓人先搜身,这般浅显的道理,连普通富户家的护院都知晓。 怀王府的侍卫又怎可能不知道。 他们这是想直接将此事按死,不让人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看着霓裳被拖走后,地上残留的血渍,宋易心中一阵阵发凉。 怀王府如此视人命如草芥。 他当初,究竟让晚儿嫁到了怎样的人家…… 怀王自然知道这一出戏骗不过宋易。 只是……那又如何? 如今人死灯灭,人证,物证他都有,他便是不信,也只得认。 如此想着,怀王重新在椅子上落座。 “宋兄何出此言,这丫鬟畏罪自尽,本王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不过今日时日已然不早了,晚儿又还没有醒来,宋兄若是没有其他事,不如明日再来探望于她?” 宋易闻言这才将目光自那一滩血渍上收回。 今日他前来,除了想看看宋颜这里能不能寻到突破口,还有另外一件事。 晚儿拜托于他的事。 “探望就不必了,我要带晚儿回相府!” 听到这句,云峥眉头一皱,率先有了反应。 “岳父大人这是何意?晚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她又中了毒,伤了身子,理应留在府中静养。” “我怎么可能让她在这个紧要关头离开我的视线。” 宋易却只带着一丝嘲讽的看向云峥。 “静养?” “我女儿从嫁入你坏王府便饱受磨难,先是被反贼绑走,又被你一箭穿心,射落悬崖,落下心疾……” “如今好容易死里逃生回京,你却不仅没有照顾好他,反而任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怀王府出事。” “若我记得没错,如今距离她上回在醉仙楼昏倒,应当还只有两个月的时间!” “这难道便是世子口中的静养?” “你怀王府连个丫鬟都可轻而易举的下毒戕害于她,我怎能再继续任由她留在这里!” “既然你保护不好她,那我宋易自己的女儿,我自己来护!” 云峥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宋易的这番指责,他无法辩驳…… 可是…… 晚儿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边,他怎能容许她离开…… 如此想着,云峥态度忽然变得有几分强硬的看向宋易。 “岳父大人,我知晓你是心疼晚儿。” “可她既然嫁入了我怀王府,便是我怀王府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是她的夫君。"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这般浅显的道理,岳父大人学识渊博,应当不会不明白吧。” “我知晓这次晚儿出事是我的疏忽,可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日后,不会再有人敢动她分毫,还请岳父莫要勉强。” 宋易却只站起身来一甩袖袍。 “好一个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那世子可听说过另一句话?父待子以慈,子事父以孝,夫待妻以义,妻事夫以顺……不慈之父不谓父,无义之夫不谓夫?” “你云峥扪心自问,待我女儿,可能称得上一个“义”字?若不能,又谈何“从夫”" 宋易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 “而且世子可别忘了,江姑娘与你怀王府不睦,她今日上门替晚儿诊治,是看在她是我宋家大小姐的份子上。” “纵然她答应了会替晚儿祛毒,可晚儿腹中的孩子呢?我可以请江姑娘时常上门替晚儿安胎,你……行吗?” “她这一胎怀的凶险,你便当真放心将她托付给你府中的府医或者李太医?” 云峥听着宋易这番义正言辞的话,嘴唇动了动,又看了一眼怀王,本还想反对的话,终是没有再开口。 李太医今日说了。 晚儿这一胎,他的确没有办法保住。 而且除了宋易说的这些。 他忽然还想到了很重要的一点。 父亲虽然答应了给他三天,可在他想到办法,将一切事情落定之前,晚儿回到相府,的确是最安全的…… 想到这里,云峥心中忽然升起一阵无力感。 为何…… 他总是无法护住自己在乎之人。 或许。 父亲说的是对的。 只有将绝对的权势握在手中,才能真正守护自己想要的一切…… 否则,又怎会仅凭一个宋颜便能轻易威胁到他。 如此想着,云峥捏了捏拳,抬眼看向宋易。 “好,我同意她回相府,只是……不是今日,她如今还在昏迷,我得等她醒来……” “若是她自己愿意,我再派人通知岳父不迟。” 宋易见云峥松了口,倒也没有再坚持。 虽然晚儿有心救那位替她回到这虎狼窝的江姑娘。 可是在他看来,若是经过今日之事,她自己仍不愿意离开怀王府。 谁也救不了她。 …… 第273章 为什么要救我 夜幕降临。 怀王府的风波渐渐平息。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0节 宋易离开后,怀王才走到云峥面前,眼中略带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峥儿,我知道你放宋晚回家,心中打的是什么主意。”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三天,便一定会给你三天,可是为父只有一句话要劝告于你。” “做任何决定前……想想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而后,便拍了拍云峥的肩,转身而去。 云峥闻言一个人沉默的在正堂中静立了许久,才转身朝江晚乔的房间而去。 此时的江晚乔已然醒了过来了许久,她想着方才醒来后杏儿同她说过的话,看着云峥,有些迟疑的开口询问道。 “夫君……今日下毒害我的人,当真是霓裳吗?” 云峥此时已然调整好了心绪,此时听着江晚乔的问话时,只面上没有一丝心虚的点了点头,说一切皆是往日的恩怨造成的,又自责了一番,说是自己大意,竟放了一枚祸患在她身边。 江晚乔闻言眸光闪了闪,却终究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似乎是信了云峥的话。 云峥见状又同她说了宋易要接她回相府之事。 江晚乔只垂下眼去,说如今腹中的孩子最重要,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 云峥闻言点了点头。 “那好,待你将身子调养好,我便立即去接你回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云峥便离开了。 只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江晚乔的面上却划过了一丝苦笑。 这时,一旁的杏儿也已然走上了前来,跪在江晚乔面前,眼中,满是无法掩藏的惊慌与害怕。 “世子妃……您相信奴婢,这毒不可能是霓裳姐姐下的,今日奴婢看的分明……那毒,分明是侧妃做的手脚……世子也将她关了起来。” “可那过后没多久,世子便忽然将霓裳姐姐带走,然后,这下毒之人就成了她!” 想到霓裳那浑身是血被抬出正堂的模样,杏儿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了起来。 明明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甚至还同她一起为世子妃被救回而欢喜……她能感觉得到,那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谁知顷刻间,这人…… 就没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认识到,这光鲜亮丽的高门大户,并非什么福窝,而是……会吃人的…… 她如何能不怕。 江晚乔看着眼前颤抖的杏儿,也是眼眶微红。 “你起来吧,我信你……” 那夜听到宋颜与世子的话后,宋颜会对她下毒手,她其实并不意外。 只是想着方才世子骗他时,那般镇定自若,那般驾轻就熟的模样,她心中只余苦涩和心寒。 她忽然便想起了曾经在宁远侯府时的种种。 那时,沈嘉和刚入府中,裴家人也是这般欺瞒于她的。 若说原本,她还有过为了腹中这个孩子,为了他同宋三小姐说的那一句“真心”,继续装聋作哑的心思。 可如今,她已然不敢再抱有丝毫的幻想。 ……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 昨夜回府后,又继续研究魏皇后手镯到很晚的宋晚,睡眼惺忪的被红袖唤醒。 “小姐,相府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宋大小姐已经回府了,该起身了。” 待梳洗完毕后,宋晚便一边任由红袖给自己梳妆,一边重新打开了面前的锦盒。 这镯子已经到她手中三日了,她用了许多方法,却仍未看出什么异样。 看来今日去过相府后,还得去一趟摄政王府才行。 如此想着,宋晚将手中的盒子收了起来,草草用完早膳后,便坐上了去相府的马车。 江晚乔此时已然被安置在宋晚从前的住处。 房间内,宋易、闻姨娘都在。 只是闻姨娘的面色看上去有几分不好。 见宋晚进来,宋易才开口谴人道。 “好了,都别杵在这里了,有什么话,待大小姐身体好转了再说不迟。” 闻姨娘闻言嘴唇动了动,终是和宋易一起离开了房间。 昨日江姑娘传消息来说大小姐中毒,相爷急冲冲的带着相府的下人出门回来后,她便差人去打听了,而后,她便心惊胆战了一整夜。 因为据跟随相爷出去回来的人传话来说,那毒……怀王府的人原本怀疑是颜儿所下。 好在后来姑爷查明了真相,还了颜儿清白,那下毒之人也已然畏罪自尽。 可是即便如此,她的心却依旧隐隐的不安…… 宋晚见着人都出去后,又让福伯将屋中的下人都遣散了,这才抬步来到江晚乔身旁坐下。 “宋大小姐今日可感觉好一些了?” 江晚乔看着眼前的宋晚,却是眸光微动。 她的脑中忽然便浮现起那日,同样也是在相府…… 她自以为是的去试探她,还信心十足的同她说“日久见人心”为世子辩驳时,她同自己说的话。 她说。 “世子妃或许不知道,民女曾经便是因为错信了人,才远嫁上京,谁曾想……堂堂的侯府,竟然那般不堪。” “自那之后,民女便一直提醒自己,有些时候,越是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越是掩藏着最深的危险,一定要时时刻刻擦亮自己的双眼,莫要再被一时的深情厚谊所蒙蔽。” “所以,民女一定会将世子妃的话,牢记于心。” 其实…… 那个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她是江晚乔了吧,也知晓了世子是怎样的人。 所以,她才用这番话敲打她。 用她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提醒她,让她睁大眼睛,不要重蹈覆辙。 可惜那个时候,她并未完全将这番话听进去…… 如此想着,江晚乔眼中泛起了一丝泪光,看着宋晚。 “你为何要救我?” 宋晚听着这颇为突兀的问题,正打开药箱的手不由微微顿了顿,而后才开口应声道。 “宋大小姐何出此言?” “我虽然同怀王府不睦,可你毕竟是宋相的女儿,我们江家同相府,还是有些交情的。” 江晚乔却只继续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但是……你本可以只做做样子,不必真的救我的……” “毕竟若是我死了,那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便永远不会让人知晓……” 第274章 对不起 昨夜,江晚乔想了很多。 这借尸还魂的秘密,其实是一个很大的把柄,不仅对她,还是她……一旦让人知晓,便会被当成邪祟烧死。 她既然是真正的宋家大小姐,又知晓了怀王府的真面目,那么面对已然对云峥动了心,还怀了他的孩子的她…… 她本是可以不救,顺水推舟的让她死去的 可。 她还是救下了她,还通知宋相上门,将她带离怀王府那个虎狼窝。 想着她为她,为她们江家做的种种。 江晚乔第一次理解,为何云峥会对她钟情。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同从前她听说的那个宋家大小姐,完全不同。 宋晚听着江晚乔的话,知晓她这是已经想到了她的身份。 而她既然已经将话说出了口,她再欲盖弥彰,似乎也没有必要。 便暂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上回我见你之时,你不是这样的。” “为何今日忽然同我说这些?” 江晚乔只挣扎着坐起身来,看向宋晚。 “因为……我害怕……” 这句话说出口,江晚乔眼中的泪便抑制不住的翻涌了起来。 她仿佛终于找到可以说话之人一般,将自重生以来的点点滴滴,全部说了出来。 “我自宁远侯府投缳自尽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胸口还插着一只箭矢……身体也痛的几乎已然失去了知觉……” “是一对在崖边采药的父女救了我,我当时心中十分恍惚,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我明明应该已经死了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1节 “直到我看到了镜中,属于你的这张脸。” “为了弄清楚真相,我自可以下床走动后,便托那对父女变卖了你身上的首饰,一部分当作答谢留给她们,一部分请她们替我雇了一辆马车,带上惟帽,一路上京。” “谁知就在我快要接近上京的时候,却偏偏遇上了山匪劫道……” 江晚乔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害怕。 “那些山匪粗鄙凶狠,与我一同被抓来的女子,但凡相貌出挑的,都没逃出他们的魔掌。” “我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拖出去,又被满身伤痕的丢回来,心中满是惊惧……” “若不是我面上和身上坠落悬崖落下的擦伤还未完全好,损毁了容貌,说不定也早就被他们糟践了。” “可那一日,他们还是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为了活命,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同他们说自己是宋相的嫡女,是怀王府的世子妃,只要他们将我放回去,我父亲和夫君一定会给他们很多很多银子……” “可是……他们根本不信!他们说,怀王世子为歼灭反贼,大义灭亲,亲手射杀世子妃的事,人人皆知,还嘲笑我是患了失心疯。” “然后,他们便因为我骗了他们,开始打我……我原本以为,我应当又要死了……可就在那个时候……世子带兵来了……” 说到这里,江晚乔顿了顿,眼中噙着的泪,也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后来的事,你应该也能猜到了,是他发现了我,并将晕倒的我带到了官驿,为我请来大夫医治。” “那一个月,他对我……真的很好……很好……” “虽然我知道,那些好,都不是因为我……” “可是……他可是怀王世子啊……又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君,我便想着,左右你已经死了,那么从此以后……我就是你!” “我自然应当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江晚乔说着,眼中带着几分歉意的看向宋晚。 “我承认,我是有些贪心的……在上京的三年,我为了不给裴清言丢脸,为了他回来的时候能不后悔娶了我,我不仅替他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还尽心尽力结交那些官眷。” “我想要融入上京,向他证明,我并不比上京那些贵女差,我……也可以做一个合格的侯府长媳……” “可是……我错了,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凭我怎么努力,任凭我如何讨好他们,任凭再多的银钱砸下去,他们仍然瞧不起我……” “我受够了那些冷眼,也受够了只因为我出身商户,便可以随意让人轻贱……我想,这个身份,或许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可以风风光光的重活一回……” “说不定……还能趁机报了我身死之仇……” “于是……我便对世子谎称自己坠下悬崖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接受了他所有的好……并心安理得的随他回了京城。” 说到这里,江晚乔眼中的泪愈发汹涌。 “谁知道,在回京的第一日,我便瞧见了你……” “而世子他……也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是一个骗子,同裴清言一样……都是骗子……” 想着到那晚在那凌霄花下听到的真相。 想着腹中这个糊里糊涂怀上的孩子。 想着怀王府包庇毒杀她的真正凶手,轻易的推出去被当作替罪羊死去的霓裳。 以及自己在宁远侯府那潦草收场的上一世,江晚乔忽然悲从中来。 她猛地拽住了宋晚的手,泣不成声。 她说。 “对不起……” “你替我报了宁远侯府的仇,替我孝顺父母,抬举兄长,成为了江家的主心骨,也替我……活成了我最想成为的样子。” “我却只知贪念你的身份,害怕你将这一切从我手中抢走,一心只想试探于你……” “我还……用你的身子,投入了你所恨之人的怀抱……” “如今,还怀了他的孩子,将自己弄成这般凄惨的模样……” “是我……白白重活了一次……将一切都搞砸了……” “对不起……” 如今,她心中除了后怕,便是深深的懊悔。 是她太容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被骗了一次还不够,转头又轻易投入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这才一步步,差点将自己再次推上了死路。 第275章 没有对不起 宋晚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江晚乔,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她拥有江晚乔的记忆,自然知道入京后的三年她过的有多难,她出阁之前,也是被江正与柳氏捧在手心的。 可嫁入侯府后,曾经在江南对她百般讨好的夫君却忽然变了,且成亲整整一个月迟迟不肯同她圆房,她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不可能不在乎。 而裴清言出征后,她便更加在这上京无依无靠,加上这个商户之女的出身,以及裴夫人,裴玉娇有意无意的言语打压,短短的三年,她便失去了少女的明媚活泼,变的不自信,变得畏畏缩缩,再也没了在闺中的娇俏模样。 尤其顶着这个“商户之女”的身份几个月后,她对她的许多处境还更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若非寻到君九宸这个靠山,又知晓宁远侯府的底细,她哪怕想走出宁远侯府,恐怕也得费许多功夫。 所以,她变成她之后,有那样的想法,实在不足为奇。 毕竟互换灵魂这件事,并非她们之中的谁决定的。 至于她同云峥之间的事。 直到她被反贼抓走的那一日之前,满上京都知晓,她爱极了云峥,云峥又那般会演戏,她又怎会对他设防呢? 想着这些日子以来,江家人待她的好,以及江家一家人的品行,宋晚想。 她其实,是可以相信她一次的。 毕竟…… 一个受了委屈,被逼急了,也只想到用自己的死来惩罚别人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 都是命运弄人罢了。 如此想着,宋晚伸手扶住了江晚乔哭的有些颤抖的身子。 “好了,别哭了,你身上余毒未清,若是心绪再如此波动,我也救不了你了。” “还有……你腹中的孩子……你也不想要了吗?” 听着宋晚的话,江晚乔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小腹的位置,终是强忍住心头的悲痛,渐渐止住了哭声。 却依旧带着些许迟疑的看向宋晚。 “你……不怪我吗?” 宋晚只拿出袖中的帕子,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 “我不会怪你,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你借用了我这相府嫡女的身份,我又何尝不是借用了你的身份和你们江家的钱财之便呢?” “你我之间,本就谈不上对错。” “只是我们既然互换了身体,便是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人了,得对自己全新的人生负责。” “你过的好也好,坏也罢,为此付出代价的,唯有你自己,若真有对不起的话,你也只是对不起你自己而已……” “如今你既然知道眼下这条路选错了,那便重选一条就是。” “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会有比这更大的事……” “而且,你还有父亲、母亲、兄长,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也都很爱你,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认回她们……” “这些,都是你重新开始的底气。” 宋晚说着顿了顿,又看了看她,这才继续道。 “至于这个相府嫡女的身份,现在就是属于你的,没有人会抢走,我父亲也不会拆穿你。” “只是你要用这个身份如何重活一世,才不算枉费了这番机缘,你自己要想清楚。” 江晚乔听着宋晚的话,知晓她没有怪自己,只觉压在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是稍稍轻了一些。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这般坦然的接受她怀着云峥孩子的事。 毕竟她想,若是她看着她在替她活下来后,不仅不恨裴清言了,还重新投入裴清言的怀抱,怀上裴清言的孩子,她一定得殴死。 但是。 看着眼前这张她熟悉无比的脸,听着她用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说出从前的她永远也不会说出来的道理,她却莫名觉得十分心安…… 江晚乔想,可能是她本就同母亲生的十分像,而此时她宽慰自己的模样,竟有几分母亲的影子吧…… 所以即便眼下还没有完全消化宋晚说的这番话,她还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宋大小姐……” 宋晚瞧着江晚乔那似懂非懂的懵懂模样,也不再多说。 “好了,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再说不迟。” “现在你先躺下,我先替你施针。” 江晚乔闻言只十分乖顺的听着宋晚的话,安静的躺了下来。 并睁着一双大眼睛,如同终于寻到庇护的幼鸟般,一瞬不瞬的继续看着宋晚。 半晌后才道。 “宋大小姐。” “嗯?” “我想母亲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2节 宋晚:…… …… 宋晚原是准备替江晚乔施完针后,再细细问一问他究竟同云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忽然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只是待她收针的时候,却发现她似乎是哭累了,已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想着她如今人已经在相府了,也不急于这一时,便暂且收起了药箱,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同相府的下人交代了一番照顾江晚乔的注意事项,又陪父亲说了会话后,宋晚便出了相府,转而朝摄政王府而去。 只是路过相府旁边的那间宅子时,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便是上回君九宸说的“她们的家”吧。 那日君九宸情动之际说出那句话后,她逼问了他许久,他才语焉不详的说出了他口中的家便是相府旁空了许久的这间宅子。 而听他那口气,这应当是他与她当初在相府之时的共同回忆之一,她心中多少有几分好奇。 只是也不知为何,无论她再怎么问,君九宸却不肯说,也没有松口答应立即带她进去看一看。 只说让她再等一等。 想到那日马车中他主动的那个吻,和那落在耳边的灼热气息,宋晚忍不住面颊一热 忙拍了拍面颊,自怀中拿出魏皇后的手镯仔细端详了一会后,才将面上那股热意压了下去…… 第276章 手镯的秘密 马车没过多久便停在了摄政王府的大门。 不过这次进入摄政王府时,宋晚明显发现摄政王府的下人们瞧见她时,比从前更恭谨了几分。 虽然从前他们也从未慢怠过她们。 但是她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不一样…… 一路顺畅的进入君九宸的书房后,不出所料的,君九宸仍在低头翻阅奏折,宋晚想,得亏他本就是个不爱玩闹的性子,不然非得闷坏不可。 只是这次见到宋晚进来,君九宸倒是极快的将手中的奏折放了下来,一双点漆的眸子在看到她的时候,乍然划过一抹华光。 “不是去了相府?怎么过来了?” 宋晚只在君九宸身旁站定后,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了他眼前。 君九宸看了一眼她带着几分沮丧的脸。 “怎么了?没有发现?” 宋晚闻言点了点头。 “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这东西瞧上去的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镯子。” 只是这句话说完,她的话锋却又一转。 “不过……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既然这镯子从外面看不出什么异常……或许,是里面有什么关窍也说不定……” 只是这东西毕竟是重要的物证,她看不出,说不定是她学术不精,或许换一个人便能看出来了也说不定。 若是砸开后没有发现问题,反而会让一些证据消失。 所以,她做不了这个主。 只是宋晚的念头才刚刚走到这里,便见君九宸已然从容的自锦盒中拿出了那个镯子,放在面前的桌案上,而后,极为随意的拿起了一旁的镇纸…… 果断的朝那镯子砸了下去…… 而后,桌上那枚镶金的玉镯,便立即应声而断。 宋晚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断成两截的玉镯。 "你....." 他,就这么…… 给砸了? 君九宸只神色淡然的将镇纸放回案几。 这玉镯他已然让五行司的人查验过,若是她也查不出异常,那这玉镯留着也是无用,她既然有怀疑,那砸了又有何妨。 如此想着,他朝宋晚扬了扬下巴。 “还不看看?” 宋晚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收敛了心神,走到君九宸坐椅旁,俯下身子低下头去检查桌上的手镯。 君九宸见状朝一旁移了移,忽然将她按在了自己那宽大的太师椅上。 宋晚被他这副举动弄的愣了愣,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便见他只一副泰然自若,安静的看着她查验的模样。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这才重新侧过头去,仔细的看起了那手镯。 而很快,她便瞥见玉镯其中一处断口处有一道极细的缝隙。 而那缝隙挑开后,内里很快便出现了一些细细的白色粉末。 宋晚取了些许粉末放在鼻端轻嗅,而后,她的心便猛地一跳,不由自主的侧脸看向君九宸。 “王爷……这味道,似乎是附雪子!" 君九宸不懂医,自然也不知道她口中的附雪子是什么。 “有毒?” 只是这次,宋晚却没有继续开口,只是快速的站起身来,自房中的一侧拿来一个白色的茶盏,朝里面倒了一杯水,而后才走回座椅前,捻了一些白色粉末,放入茶盏之中。 而那粉末在落入水中后,却并未消融,反而很快便凝结在一处。 宋晚见着眼前的画面,也终于确认了自己的猜想,再次转过身看向君九宸,眼中划过一抹飞扬的神采。 "王爷,当真是附雪子!” “有毒?”君九宸只十分耐心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宋晚却摇了摇头。 “不,这东西不仅无毒,反而对女子身体大有益处,只是这东西却独独与艾草相克!尤其……是红艾!” “而先前王爷带我去看魏皇后的脉案时,那位秦太医给魏皇后用的,便全是红艾!而且分量极重!” “若魏皇后时时刻刻带着此物,又常年服用带有红艾的药物,长年累月下来,这体寒的症状不仅不会减轻,反而身体亏损会日益严重,直致不孕。” 宋晚说着只觉怀王这番用心着实可怕。 他避开了可以直接导致女子不孕的麝香等药,而是用如此迂回之法。 一来,麝香等药材无论是浓郁的气味还是色泽,若是放在这手镯中,都极为容易被发现,可这附雪子的颜色与这玉镯浑然一体,且没有任何味道。 即便有一日魏皇后不小心将这玉镯磕碎了,若非仔细看,也不一定能注意到。 甚至……就算注意到了,他也能巧言令色的掩盖过去。 因为此物不仅珍贵,还对女子身体有益…… 而魏皇后体寒,用艾是最有效的做法,加上她身份尊贵,秦太医给她用比普通艾草更珍贵的红艾,也是合情合理的,任谁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 如此想着,宋晚只觉心中一阵阵发寒。 那日在地牢的时候,她看着魏皇后那般相信和维护怀王,还曾想过两人间或许是有过些真情的。 可如今看来。 怀王竟然在魏皇后初入东宫的时候便开始算计…… 君九宸闻言只将目光凝在那桌上碎裂的手镯之上。 “看来,我们马上便可以重审魏皇后了。 “只是这镯子已碎,且对她来说是离身许久之物,若仅凭这个镯子,以她如今的想法,说不定只会以为是我们做了手脚,故意栽赃怀王,引她说出真相。” “还是得加上秦太医的证词才能多几分把握。” 宋晚也明白君九宸话中的意思。 毕竟上回见魏皇后的时候,她的态度太过坚决。 她心甘情愿的在那地牢中承受能将人逼疯的无止尽的黑暗,却不肯说出关于怀王的半个字,自然不会轻信她们的一面之词。 只有将所有的证据一起甩到她的面前,才有可能在她最没有准备的时候,让她的心智溃散。 不过听着君九宸这般笃定的话,宋晚不由眼前一亮。 “王爷已经找到那位秦太医了?” 君九宸只看着宋晚,拉过她的手重新在自己身旁坐下,而后一边慢条斯理的替他细细擦拭着手上残留粉末,一边开口应声道。 “是。” “如今人已经在往回赶,大概还有三四日便能入京。” 宋晚闻言心情不由有些激动。 等了这么久,终于能抓住怀王的把柄了么。 …… (本书所有药理全凭胡诌,请勿考究~~~) 第277章 代价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3节 暮色渐沉。 一个身影却悄然自相府后门走出,帽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她步履匆匆,几次回头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快步走向巷口停着的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 马车内,闻姨娘紧紧攥着手中的绣花帕子,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自从大小姐出事回府后,她的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无法安宁。 好在就在今日一早,姑爷使人偷偷递了一封信在她的贴身丫头身上,说颜儿想见她,她这才喜出望外。 姑爷既然愿意主动让人接她入府,那颜儿下毒之事,便一定是谣传。 只是她也知道,若是相爷知晓,定然是不会让她见颜儿的,便只得趁入了夜,又让人引开了宋九后,偷偷从后门跑出来。 马车一路顺遂的到了怀王府。 "姨娘,到了。"车夫压低的声音打断了闻姨娘的思绪。 闻姨娘掀开车帘一角,却发现马车并非停在怀王府正门,而是一处偏僻的侧门,青砖灰瓦的围墙在此处略显破败,墙角还生着几丛杂草。 她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想到能见到女儿,还是整了整衣襟,在丫鬟搀扶下快步走入府中。 领路的丫鬟脚步轻得几乎无声,带着她在错综复杂的回廊间穿行,暮色中,廊下的灯笼尚未点亮,四周景物都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 闻姨娘忽然有些心慌。 因为……这似乎不像是去主院的路。 好在就在她快要忍不住开口询问时,云峥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闻姨娘见着云峥,忙松了口气,上前行礼。 “姑爷。” 云峥却只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出声道。 “随我来。” 而后,领着闻姨娘进门的那个丫头便快步上前,打开了关押宋颜的那道柴房的门。 此时宋颜,已然两日一夜未曾梳洗,发髻散乱,瞧上去便有几分狼狈。 听到开门声,宋颜不由抬起头来,待看清被人推进来的闻姨娘时,宋颜原本淡然的瞳孔不由微微放大。 “姨娘?” 正心中疑惑为何的闻姨娘乍然看到眼前女儿,也是心头一震。 宋颜自小便行止有度,她何曾见过女儿如此模样? 闻姨娘反应过来后,心中一急,忙脚步踉跄着朝宋颜扑过去,握住女儿的手,而后便感觉女儿的手心冰凉无比,她看着女儿身上有些单薄的衣裳,顿时红了眼眶,忙解下身上的披风,将她包裹住。 “颜儿,这是怎么了?” 宋颜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我温暖,这才确认眼前的姨娘,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姨娘了,若是换成从前,她一定会高兴的。 只是眼前,姨娘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认知,却让她心中骇然。 想到那日云峥离开前同她说的那句,绝对不会让她如愿,宋颜没有来得急回应姨娘的问题,只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看向云峥。 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这……便是世子想出的办法吗?” 她如何不知道这个时候姨娘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他…… 这是要用她的生身母亲逼她! 云峥此刻却只目光冰冷的看着宋颜。 “我说过,不会让你如愿的。” “这也是你逼我的,不是吗?” 闻姨娘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一头雾水,只心中为女儿愤愤不平。 “颜儿,姑爷,你们在说什么?” “而且姑爷,颜儿毕竟是你的侧妃,你怎能如此对她!” 这柴房,可是关下人的地方。 云峥闻言,却依旧没有看闻姨娘,只继续看着宋颜,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怎可如此对她?” “闻姨娘与其问我,不如问问你的好女儿究竟做了些什么。” 闻姨娘听着云峥的话,忽然便想起了什么,不由心下一沉,带着几分疑惑的再次看向宋颜。 “颜儿……姑爷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毒害大小姐的事,当真同颜儿有关? 除了这件事,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让一向谦和有礼的姑爷,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 宋颜此刻却有些不敢直视姨娘的眼睛。 若说她如今还有什么在乎的。 那闻姨娘定然是第一位。 因为她……是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毫无保留的将所有的爱给她的人。 她希望在她心中,她永远是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那些肮脏的事情,她一丝一毫都不想让她知晓。 如此想着,宋颜只有些紧张的朝闻姨娘道。 “姨娘,你什么都不要问,快走……今后,也不要再来怀王府了!” “女儿事情,女儿自己都应付的来……你快走……” 宋颜说着,便拉着闻姨娘站起身来,想推搡着闻姨娘朝门外走。 只是云峥却一动不动的堵在门口,半点没有让开的意思。 “走?” “你以为今日若不将实话说出来,她能走吗?” 宋颜闻言,心中一紧,声音不自觉抬高了几分。 “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如今我父亲还没死!你难道还敢将我姨娘扣在府中不成?” “我父亲与兄长一定会找上门来的!” 云峥却只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光明正大的将她请来怀王府吗?” 宋颜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闻姨娘。 “姨娘,你……” 闻姨娘忙解释道。 “颜儿,你也知道,你父亲如今还没有原谅你,若是他知道我来怀王府,定然是不会同意的,所以我今日过来,相府没有人知晓。” “我……连你兄长也没告诉。” 听闻姨娘如此说,宋颜不由踉跄的退后了一步。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云峥见宋颜如此,这才眉梢微扬,继续开口道。 “宋颜,你现在开口,还来得及!” 宋颜的心中此时却是一片混乱。 她虽然不想让姨娘知道那些事,可是她也知道,若是她就这样将那个秘密告诉云峥。 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柴房内在沉默中陷入死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噼啪声。 只是见她迟迟不肯开口,云峥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 “看来,你是不想说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替你说说。” 云峥说着,这才将目光移到闻姨娘身上。 “闻姨娘不是想知道给晚儿下毒的事,是不是她做的吗?” “现在,我便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是!” “而且……你这个好女儿做的好事,可不只这一件……” “闻姨娘不知道吧……当年害晚儿差点失了性命的城隍庙的那些流氓,就是她亲手安排。” “就连她在宁远侯府失身于我的事,也是她自己出的主意……” "住口!住口!"宋颜听着云峥的话,胸口剧烈起伏,再也无法维持淡定,终是忍不住打断了他,她眼带惊慌的看向闻姨娘。 "姨娘,别听他的!他在说谎!" 只是此时,云峥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眼中划过一丝残忍的快意。 “对了,就在前些日子,她还将江家要帮相府筹措漠北军安置银两的消息传递出来,若不是君九宸出来搅局,宋易如今只怕已经去守皇陵了……” “她,早便背叛了相府,背叛了宋易,也……背叛了你……” 他早就说过。 宋颜敢威胁他,总是得付出一些代价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4节 第278章 母女 闻姨娘听着云峥的字字句句,只觉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箭矢一般,将她钉在原地。 "不...不会的..."她摇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她不想相信世子说的话,可是…… 当她望向宋颜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时,她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只因那双眼里盛满了被戳穿的慌乱,还有……心虚。 知女莫若母。 想着几年前大小姐出事被浑身是血的救回来时,颜儿那感同身受,为大小姐着急的模样。 想着宁远侯府的事情发生后,颜儿在府中为失身之事伤心欲绝,求着她让她趁着相爷不在府中,将婚事定下的模样。 闻姨娘只觉心中一点点发凉。 难道那些…… 都是颜儿在演戏吗 如此想着,闻姨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宋颜,将那句,姑爷是不是在骗她咽了下去,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出声道。 “颜儿,你……为什么?” “是有人逼你的,对不对……” “你是有什么苦衷的……对不对?” 虽然在大小姐和女儿之间,她自然是更疼自己的女儿些的。 颜儿嫁入怀王府后,她也私心希望女儿比大小姐更得姑爷宠爱些。 甚至……她还想着大小姐本就寿数不长,女儿或许有一天能代替她成为世子妃。 但是……这和女儿亲手害大小姐是不一样的,毕竟…… 那是长姐临终前,含泪托付给她的人…… 她虽然做不到视若己出,却也从未想过要害她。 而且,从前大小姐在外处处护着颜儿的事,她也是知晓的…… 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 早在五年前,女儿便对大小姐下了杀手。 那时,她才十三岁啊…… 而更重要的是……她还背叛了相爷。 那……可是她的生身父亲啊,是这十几年来,给他们遮风挡雨,让她们得享荣宠的人。 即便他偏疼大小姐一些,却从未苛待过她们母子三人,景儿能有如今的出息,不也是因着相爷的悉心教导吗? 她的女儿,她明明那般温柔明理的女儿…… 怎么会做出这等心狠手辣的事…… 宋颜看着闻姨娘眼中透露出的伤心与失望,只觉如同一根根针一样,扎入她心中,让她无可躲避。 她不敢直视闻姨娘的眼睛,只能踉跄的退后两步,喃喃的道。 “姨娘,对不起……” ”对不起……” 而这声"对不起",却如同一句无情的判词一般,让闻姨娘顿时心如死灰。 女儿…… 这是认了…… 那些事,当真是她做的…… 她上前一步,抓住女儿的肩膀,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 “颜儿,你告诉母亲,为什么?” “相爷对我们不够好吗?你祖母疼爱你甚至超过了大小姐……还有我与你兄长……” “你是相府三小姐啊,虽然是庶出,却因为你父亲,有着旁的庶女想都不敢想的前程,甚至还有卫世子一心一意的钦慕。” “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你为何还要费尽心思入怀王府……做一个妾?甚至不惜毒杀长姐,背叛你父亲……” “母亲不懂……” “母亲……实在是不懂啊……” 宋颜听着母亲一句一句的质问,却只觉心如刀绞,但其实……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姨娘解释这一切。 因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明明一开始。 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又对长姐有那么一丝嫉妒和不甘而已…… 她的嘴唇微微发抖,眼中的泪水终于滚落,指尖亦几乎掐入掌心之中。 而后,她终于目光有些涣散的看向了闻姨娘的眼睛。 “姨娘,为什么连您也要逼我……” “我只是……想要去到我所爱之人的身边而已,可怀王府想要的,是相府嫡女啊……我只能如此……只能靠自己……” “可是……任凭我怎么努力,任凭我怎么努力,却始终得不到。” “而长姐,却依旧那般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拥有了……父亲的宠爱也好,世子的心也好,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我总是得赢她一次的……” “现在,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再过两日,我便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现在,你要我怎么办……” 闻姨娘听着宋颜的话,忽然变明白了什么,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般,胸口起伏不定。 “所以,你早就对世子有情.……” “而你这么多年一直不愿嫁人,还做出这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他?” 闻姨娘说着只觉心中愤闷难平。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 她陡然提高了几分声音,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话语,朝她道。 “颜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是你父亲!是养你十几年的相府!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难道连家都不要了,连我与你兄长都不要了!” “你这是在作贱自己啊!你知不知道!” 她的颜儿,明明那般聪明,怎会在这件事上犯下如此大错。 第279章 爱恨纠缠 宋颜听着闻姨娘的声声泣诉,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地上。 作贱自己…… 她何尝不知道她自己在作贱自己。 可是事已至此,她还能如何…… “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姨娘……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父亲不会原谅我了,相府也已经容不下我了,如今,我还能去哪里?” “我已经没有家了啊……” 早在她年少,满心满眼只有云世子,被怀王哄着做下那样的事后,她便知道,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闻姨娘瞧着宋颜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只觉心中复杂难言。 她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便是她做了再多的错事,依旧是她的女儿。 如此想着,闻姨娘握住宋颜的手,声音颤抖的道。 “不晚的,不晚的,颜儿……你还有我,不论你做了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是姨娘的错……是姨娘没有教好你!” “我一直知道你性子敏感,但我以为只要多疼你一些,多宠你一些,再给你找一门让人艳羡的婚事,便能让你无忧无虑的过好这一辈子......” “却忘了问你究竟想要什么,这才让你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想着颜儿嫁入怀王府之前,自己那般极力促成颜儿与卫世子的亲事,闻姨娘心中懊悔不已。 她想……或许自己不那么催她,她的女儿便不会孤注一掷,不惜自毁清白,嫁入怀王府了。 她看着宋颜,带着几分祈求的继续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5节 “颜儿,姨娘同你一起回去,我们一同去求你父亲,去求大小姐的原谅,我们用下半辈子向她们赎罪,好不好……” 宋颜却只不断摇头。 “不,我不要回去……” “我不能回去……” 便是父亲同意,她不会再回相府,因为,她根本无法承受祖母、父亲、兄长对她的失望,更不想下半辈子背负着愧疚而活。 那对她来说,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她宁愿在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上与云峥继续纠缠,哪怕是泥足深陷,也不想回头…… 闻姨娘看着女儿执迷不悟的模样,正欲再言,云峥却已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看宋颜这模样,今日怕是不动点真格,她是不会开口了。 如此想着,云峥大步走到宋颜身前,捏住了她的下颚,眼泛寒光。 “宋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宋颜却只咬了咬牙。 “我说了,除非你答应我的条件,否则,我便是带着这个秘密去死,也不会告诉你。” 事已至此,他若还想说什么,便说吧。 左右…… 姨娘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越是如此…… 她便越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云峥闻言眼中寒芒一闪。 “好,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别后悔。” 语落,云峥忽然便放开了宋颜,自腰间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拽过闻姨娘的手腕,干脆利落的在上面划了一刀。 一声痛呼后,汩汩的鲜血顿时便自闻姨娘的腕间冒了出来。 宋颜见状瞳孔顿时一震,似乎是没想到云峥竟然真的敢对闻姨娘动手。 “云峥!你做什么?” “便是我父亲不知道姨娘来了怀王府,可她今日若是不回去,我父亲总会想到怀王府,会找上门来的!” “你怎么敢……” 云峥却只继续拽着闻姨娘的手。 “找来了又如何?不过一个妾而已,死了之后丢出去,有谁能证明人是死在我们怀王府的?” “还是……你想试试,究竟是她的血先流尽而死,还是你父亲先找上门来?” 闻姨娘腕间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落在地上。 宋颜瞧着那抹刺目的红,一阵惶恐忽然自心底升起,她将目光移到云峥身上,死死的盯着他。 哪怕是知晓他爱的是长姐,哪怕那日他拿匕首抵在她脖颈间的时候,她也只是怨他,未曾真的恨过他。 因为她知道,嫁给他,是她自己选的。 可这一刻,她心中却对他升起的几分真切的恨意。 他,怎么可以拿母亲逼她…… 可看着云峥眼中的寒芒,她也真切的意识到。 他…… 是真的敢杀了姨娘的,为了……她…… 宋颜静默了许久后,终是自嘲的笑了笑。 她已经失无所失了,如何能再看着姨娘眼睁睁死在她面前…… 或许…… 这,便是她的命吧。 如此想着,宋颜闭了闭眼,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口道。 “好!我说!” 只是此时,闻姨娘听着两人的对话,却是心中警觉。 她便是再迟钝,此刻也明白了过来。 世子既然知晓了颜儿毒害大小姐,又看着这般恨颜儿,却留下她的性命,让人替她顶罪,一定是颜儿手中有什么保命符,才得以活命。 而今日,世子让她来,便是用她来逼迫她的女儿。 若是颜儿为了她妥协,那她…… 便活不成了。 如此想着,闻姨娘忽然便大惊失色的朝宋颜道。 “颜儿!不要说!” “姨娘活了这把年纪,已经够了……若是要用你的命来换,姨娘便是活着,也会一生难安!倒不如现在便死在这里!” 闻姨娘说着似乎是害怕宋颜不听她的话一般,又继续道。 “你若是死了,姨娘也绝不独活!” “姨娘只望你不要一错再错!” 语毕,闻姨娘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便挣脱了云峥钳制住自己的手,猛的朝柴房的墙壁撞了上去。 宋颜看着闻姨娘的动作,顿时惊叫了一声。 “姨娘——!” 好在云峥虽然因为宋颜的妥协而放松了片刻的警惕,让闻姨娘得以逃脱,却还是速度极快的在闻姨娘的头将要触到那墙壁之前,拦下了她。 被闻姨娘那忽然的举动吓的心神巨震的宋颜见状,也忙朝闻姨娘扑过去。 她死死的拽住闻姨娘的衣角,抱住她的腿,泣不成声的道。 “姨娘,不要!” “是颜儿错了,是颜儿错了!” 闻姨娘看着眼前的女儿,身体也被云峥制住,不得寸进,也是发出一声悲拗的哭声,身体骤然软了下来,与宋颜紧紧的抱在一起。 云峥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面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这个一向没有什么主见,甚至在面对大事称的上有些胆小的闻姨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激烈的举止。 看着眼前母女二人相拥而泣的画面,云峥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不过看眼前的局面,因为闻姨娘这个他不曾想过的变数,现下他再想要宋颜开口,怕是难了…… 如此想着,云峥脑中思索了一瞬后,才忽然上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两粒暗红色的药丸。 既然她们母女情深。 那么,他便换一个办法…… 第280章 意外的收获 黎明破晓,晨光透过云层洒在相府的青瓦上, 宋晚依旧是用过早膳后,便早早的来到了相府替江晚乔施针祛毒。 而今日见到宋晚的时候,江晚乔明显显得有几分高兴。 不知是不是不必再将那么多的秘密压在心中,昨夜可以说是她有孕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天。 而在向前走了一步后,她忽然发现,这几个月的经历竟只似一场短暂的梦一般…… 忽然有几分虚幻了起来。 宋晚瞧着她的精神好了许多,在她一旁坐了下来,再次替她把过脉施针后,才看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凝在眼中的江晚乔。 “有话想同我说?” 江晚乔这才在宋晚的搀扶下重新坐了起来,无比郑重的带点了点头。 开口的第一句却是。 “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的毒,与你那个三妹妹脱不了关系?” 宋晚闻言只点了点头。 “知道,这毒本就是她下的。” 江晚乔见她似乎并不惊讶,又继续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之所以嫁入怀王府,并不是因为裴玉娇给云峥下药,误打误撞坏了她的清白,而是她们二人演的一出戏?” 宋晚闻言再次点头。 “大概猜到了。” 江晚乔见她连这个也知道,不由面上带了几分沮丧。 想着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还以为自己能有些用,能对她这几个月来做的傻事稍作弥补呢…… 如此想着,江晚乔再次试探性的开口道。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6节 “那……你知不知道云峥其实并不喜欢她……是她拿住了怀王府的把柄,逼迫云峥娶她?” 这次,宋晚的神色中终于带上了一丝惊讶。 尤其是听到把柄二字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追问道。 “把柄?什么把柄?” “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江晚乔见终于有宋晚不知道的事,这才终于来了几分精神。 “是我第一次来相府回去后,在窗外偷听到的他二人的对话。” “宋颜还说,云峥一开始的时候便是带着目的接近你的,是为了不让你父亲在什么关键时刻坏事……而且你当初被绑匪绑走,也是他们故意的,只是那件事究竟是什么,她们便没有说了……” “对了,宋颜还说,是她让云峥扮演摄政王的模样,你才会喜欢上他……” 江晚乔说着顿了顿,有些迟疑的看向宋晚。 “宋大小姐,你同摄政王……是不是早就认识?” 宋晚听着江晚乔的话,却只觉心中越发焦急。 “是,我早就认识他。” “你先告诉我,你方才所说的把柄是什么?” 江晚乔瞧着宋晚这般急切的神情,也收敛了心中的好奇,仔细回想了一番后才继续道。 “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好像听她们说,怀王府曾派人伏杀过摄政王……” 宋晚听着,只觉心中情绪翻涌,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会在眼前女子的口中真相大白。 而那件事…… 果然是怀王府做的。 如此想着,宋晚不由压下心中的激动,伸手拉住江晚乔的手。 “你确定她们是这么说的?” 江晚乔看着自己被宋晚握住的手,不由愣了愣,呆呆的点了点头。 “确定。” 得到江晚乔确定的回答,宋晚的嘴角终是抑制不住的上扬,她忽然便抱了抱仍旧有些发懵的江晚乔。 语带兴奋。 “谢谢。” “我明日会再带一个人来见你,你便将今日的话重新同他说一次,可好?” 虽然江晚乔的这番话不能成为扳倒怀王府的证据,可是……若是君九宸能相信,对如今的她来说,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江晚乔虽然心中莫名,却还是点了点头应声。 “好。” 只是她见宋晚这般开心,迟疑了片刻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 “宋大小姐,我其实……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宋晚闻言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欣喜。 “好,你说。” 江晚乔咬了咬唇。 “我们两个的事,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我父亲和母亲……” 宋晚闻言有些不解。 “为何?你昨日不是还说想母亲了吗?” 江晚乔却只轻抚了一下小腹,眉眼间现出一丝黯淡。 “我……还没有想好这个孩子究竟要不要留下。” “而且如今我还未彻底从怀王府脱身,我不想再让她们替我担心……” 她与云世子相处的时日算不上长,而且,她心中一直明白他爱的不是她,而是她顶替的这个身体的主人。 所以,她虽然有一些痛苦,想清楚后,还是可以抽身出来。 但这个孩子…… 不一样…… 这也是她的孩子…… 她当然也想念父亲和母亲。 并且比任何时候都想她们陪在身边…… 可是。 她已经是一个不孝的女儿,如今…… 她不想再让她们为了她的事伤心劳神。 宋晚看着江晚乔面上明明十分向往,嘴上却说着相反的话,也大概知晓了她心中所想。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柳氏与江正的性格,她已然有几分了解。 她想,若是知道她正遭遇这样艰难的选择,她们定是想陪在她身边的。 而此时的江晚乔…… 也需要她们。 只是既然江晚乔自己不愿意,此事眼下也的确是少一个人知晓,便会少一分风险,便只先应了下来…… 第281章 错了,就该认。 只是还不待宋晚拉着君九宸去见江晚乔,君九宸便已然自逐月口中知晓了她与江晚乔的谈话。 此时,上官羽也在君九宸的书房之中。 上官羽看着听完逐月的话后便一言不发的君九宸,一脸看好戏的模样凑了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了吧,让你平日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对宋相尊敬一点……” “如今可好了,知道误会人家了,后悔了吧?尴尬了吧?不好收场了吧……” 君九宸此刻心中的确有一丝心虚。 但看着上官羽这欠揍的模样,他却只冷冷瞥了他一眼。 "尴尬也好,后悔也罢,我也只有两个月便要成婚了。” “你那“好看又有趣”的姑娘呢?” 上官羽:…… 白了君九宸一眼后,上官羽没好气的摇了几下手中的羽扇。 “我这可是为你好,怎么还不识好人心……” “对了,今日一早宫中传来消息,怀王一下朝便去觐见了太后,还带着云峥那个侧妃……哦,就是宋大小姐的那个妹妹。” “说是什么去给太后请安,我看着却像不知要使什么手段,你可得小心着点。” 君九宸听着上官羽的话,脑中不由想起昨日宋晚同他说起的,宋颜在怀王府毒杀江晚乔,云峥明明动了杀心,可待宋易上门,他们却推出个婢女为宋颜顶罪的事。 如今这事情过去才不到两日,怀王便带着宋颜入宫,倒的确有几分不寻常。 似乎想到了什么,君九宸不由眸光一动。 宋颜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她能暗地里做成那些事,无非是依仗着她是相府三小姐的身份,不知何时在相府意外得知了一些事,所以,她便是当真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也只会同相府有关。 宋颜当初既然能知晓他要刺杀魏皇后的事,让怀王府设计伏杀于他,那么她…… 有没有可能,也知晓了她的身份呢? 毕竟当年,宋易便是猜出了他的身份才赶走他的…… 若是如此,怀王怕是要有动作了。 如此想着,君九宸立即朝上官羽道。 “我知晓了,只是京中的争斗归争斗,朝政却也不能耽搁,明日我安排了江晚舟去工部。” “江南治水之事迫在眉睫,为防工部那些人刻意出些刁难他的问题,你与他同去,真遇上那闹事的,不必留情。” “若是没有问题,我明日便安排他下江南。” 上官羽闻言只懒懒的应了一声好,顺便感叹一句自己就是个劳碌命后,才转身离开。 君九宸看着上官羽离开,这才重新将心思重新转回了方才逐月说的话上。 虽然…… 他其实早已经在心底选择了相信她。 但,他终究是误会了相府的。 即便没对相府和她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她也失去了记忆,不会因着他的怀疑而伤心。 但,错了就是错了,就该认。 …… 第二日一早,宋晚便迫不及待的出了门来到摄政王府门前。 只是她正掀开车帘准备下马车的时候,便见逐月已然英姿飒爽地立在马车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7节 她朝她拱了拱手,似乎早就在此等了她多时一般的开口道。 “江小姐,王爷此刻不在府中,让我带您去一个地方。” 宋晚闻言有些纳罕。 这人除了公事,似乎极少外出,怎么恰好今日便出门了? 不过对逐月的话,她自然不会怀疑,便只含笑点了点头。 “好。” 逐月于是动作利落的上了马车,宋晚瞧着她,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王爷怎么知道我今日要来?” 逐月只丝毫没有心虚的道。 “江小姐昨日说的话,我已然告知了王爷。” 宋晚闻言稍稍顿了顿。 这才反应过来,逐月昨日怕也是跟着她的。 不过…… “宋九没有发现你?” 逐月只神色平淡的道。 “发现了,但他打不过我。” “而且相爷已然默许了我入府,他不会阻拦。” 逐月说着顿了顿,又补充道。 “江小姐放心,属下没有恶意,只是……王爷平日虽然杀伐果断,偏于感情之事上稍显笨拙稚嫩,且阅历不足。” “属下觉得应当给他一日的时间想想如何应对为好。” 宋晚看着逐月这般毫不留情的说君九宸的不是,有些忍俊不禁。 难怪随风说君九宸平日总喜欢将她打发出去,不让她随侍。 不过逐月本就是君九宸的人,她将此事告知于他,她心中并不介意。 只是将注意力放到了逐月口中的“笨拙稚嫩”和“阅历不足”上。 仔细想想,她其实一直没有问过君九宸的感情经历,如今好容易遇到一个“叛逆”的下属,她可不得趁机好好问问。 于是,宋晚满眼兴味的看着逐月。 “阅历不足?有多不足?” 逐月瞧着眼前一脸好奇的宋晚,再次直接了当的道。 “只有江小姐一人。” 宋晚却有些不相信。 “他在暗影阁的时候,在漠北的时候,难道便没有过中意之人?” 用柳氏的话说,君九宸的年纪的确不算小了…… 逐月只继续道。 “没有。” “王爷身旁同王爷说的上话的女子,除了江姑娘,便只有我。” “而且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当初反出暗影阁来到上京后,我嫌原先的名字杀气太重,让王爷重新替我取的。” “那时王爷与江小姐已然定了情,便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哪怕后来出了那样的事,王爷也未曾让我改名。” “虽然王爷说这名字是依照随风的名字取的,但这个名字另外的意思……江小姐应当知晓吧……” 宋晚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逐月的名字中有个“月”字。 而且…… 逐月么…… 如此想着,宋晚不由嘴角微微上翘。 第282章 王爷认错的方法 马车车轮平稳的碾过青石板后,忽然停歇。 宋晚自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发现马车正停在相府旁的那一座府邸前。 "江小姐请。"逐月立在车辕旁,却丝毫没有要随行的意思,只说。 "王爷在里面等您。" 宋晚闻言不疑有它,推门而入,入目所及的,是同摄政王府的庄严肃穆全然不同的雅致院落。 只是此时府中并没有人,也未看见君九宸的身影。 宋晚心想这人先前藏着掖着的,如今在这个时间让她进来,怕不是知晓错怪了自己和父亲,想给她个惊喜之类的,以作弥补。 她倒是十分好奇,他那样的性子,能准备什么惊喜。 只是随着脚步的深入,宋晚心中的惊讶却一寸寸被放大。 只因这府邸,大至庭院布局,小至闺房中的精巧物件,无一不是她心中所想,仿佛自她梦中拓印而出。 尤其是后院。 那里有一处宽敞的药庐,里面三面药柜直抵房梁,每一格都刻着工整的药材名,不仅常见的药材应有尽有,还有许多极为难寻的珍稀药材。 不止如此,连里面的药碾、铜秤、研钵,甚至晾晒药材的竹筛都是她惯用的尺寸。 而待穿过那药庐的月洞门后,眼前便顿时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很大的桃林。 虽已入初冬,但这片桃林的枝头仍挂着零星的粉白花朵,内里小径蜿蜒,通向一座六角凉亭。 桃林尽头则是一方池塘,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宋晚垂目望去,发现这池塘竟是引的活水,而水中游弋的不是锦鲤,而是一尾尾肥美的鲈鱼,一旁还放置着精致的钓具。 那池塘旁,还有一棵极大的老树,树下,一架秋千随风轻晃。 宋晚来到那秋千下,试探性的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果然很快便有悦耳的铜铃声响起。 宋晚的嘴角顿时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她从前…… 连这些都告诉过他么? 而就在此时,一个轻微的脚步声从宋晚的身后响起。 宋晚转过身去,便见君九宸如同计算好一般,迎着已然升起的日光,缓步朝她走来,玄色锦袍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锁骨,衬的宽肩窄腰格外分明。 更重要的是……他今日戴了她从前送给他的那个金色面具。 金色面具覆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而此时,那金色面具迎着光,仿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让宋晚不由一时看晃了眼。 他走到她身旁,停下脚步,没有多余的话,只弯下腰,垂眸看向她,问她。 “我们的家……晚儿喜欢吗?" 这。 是她当年同他描绘的。 虽然如今已然过去五年。 但…… 她应当…… 还是会喜欢吧。 君九宸微微弯腰的时候,那锦袍处微微敞开的领口便越发打开了一些,宋晚这才从方才的晃神中回过神来。 嘴角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 她缓步上前,指尖轻点他胸前衣襟。 “王爷这是知道自己错了,想用这些弥补我?” 君九宸闻言只捉住她的手指,带着她的手指一起揭开面具,露出那张更加晃人心神的脸。 "那……晚儿喜欢吗?"声音低哑,呼吸拂过她耳畔。 宋晚只眉眼弯弯的伸手攀上了他的脖颈。 "喜欢……" 她轻声道,然后抬起眼直视他,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吻。 “王爷都不惜出卖色相了……我怎能不喜欢……" 看来…… 她不用带他去见江晚乔了…… 而他已经经受了太多的苦难,她不忍再抓住他的错处不放,为难于他。 君九宸见她点破他的小心思,却并不反驳,她第一次瞧见他戴这个面具时,眼中的光彩,他可没忘记…… 只眸色骤深,没有犹豫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说了一句。 “晚儿喜欢便好。”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8节 便将剩余的话,淹没在一个亲吻里。 他唇间带着清冽的松针气息,却吻得炽热如火,宋晚揪住他胸前的衣料,仿佛能感受着他心跳如擂鼓般透过层层锦衣传来。 片刻后,君九宸才退开半寸,将她拦腰抱起。 一边清清浅浅的继续亲着她的唇和脖颈,一边朝着那药庐后的厢房走去。 宋晚迷迷糊糊的任由他吻着,半晌后,才感觉自己被放了下来。 然后,他便将她抵在了一处墙壁上,扣住了她的手,重新加深了那个吻。 他的身体与她贴合着,让她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异常”。 宋晚的面颊红透,却没有要反抗的意思。 左右…… 都快要嫁他了。 宋晚想着,唇齿间也开始迎合着他。 而后,她便感觉君九宸的呼吸也因为她的回应越发紊乱了一些。 许久后,君九宸才喘息着再次退开,眼中带着泛红的欲念看着她,让宋晚忍不住心跳加速。 只是随后,她却感觉他扣住她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忽然将她的身体翻转了过来,让她背对着他…… 宋晚在成亲前,也是看过避火图的…… 虽然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一上来就…… 因为看不到他的脸,她心中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忍不住带着一丝羞恼的唤了他一声。 “君九宸……” 君九宸的身体却再次贴了上来,从身后抱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颈侧。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 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闷声应了一声。 “嗯?” 似乎是在询问她唤他做什么。 宋晚却因为他这番动作,身体微微颤了颤。 脑中愈发混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难道要让她说…… 让他不要一上来便用这般让人羞恼的姿势吗…… 到底是谁说他“笨拙稚嫩”,“阅历不足的…… 而就在这时,一声闷笑忽而从颈边传来,紧接着,便是君九宸那惑人心神的声音。 “晚儿脸这般红,是在想什么?” 宋晚脑中有些乱。 他什么意思? 君九宸却只继续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声音里,有宋晚从未听过的愉悦。 然后,他将她的身体微微按向自己,稍稍抱离了一些那面墙壁,再次握住她的手,轻轻按向一块看似普通的砖石。 机括声响。 宋晚便瞧见眼前的墙面动了动,朝一旁打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宋晚脑中有一刻的空白。 “这是?” 君九宸只将头继续搁在她颈侧。 “通往相府的密道。” “日后,你可以随时去看他。” 她心中的家,除了方才那些,最重要的,还有宋易。 那池塘中的鲈鱼,也是宋易的最爱。 但她如今不是宋家大小姐了,即便住的这般近,她也不能日日见宋易。 所以,他没有立即带她来这里。 就是等这条密道挖成。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话,立即便明白了过来,而后,只觉胸口发烫。 “君九宸。” “嗯?” “我勉强先原谅你了……” “嗯。” 第283章 重审魏皇后 宋晚那日同君九宸在那府邸中待了许久,还同他一起穿过密道,直接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宋易知晓误会解开,倒也没有为着君九宸先前对他这个准岳父的不敬过多的为难于他。 毕竟在他看来,这件事虽然不是相府做的。 但是这事由宋颜而起,也同相府脱不了干系。 就这样两日后,君九宸又带给了宋晚一个好消息。 秦太医已经入京了。 让她陪他重审魏皇后。 …… 依旧是暗不见光的地牢。 只是因着已入初冬,牢中显得愈发湿冷,那冷意仿佛是要钻入人的骨头缝里一般,宋晚刚踏入牢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湿冷气息激得打了个寒颤。 而后,一件带着体温和沉水香气息的黑色大氅便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君九宸将她扳过来,亲手替她将大氅系好后,才极为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同她一起走了进去。 地牢的铁门被推开,刺耳的吱呀声惊醒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魏皇后。 满室的黑暗被火把驱散,跳动的火光在魏皇后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了一张比上次更加苍老了几分的脸。 她看着走到身前的君九宸,嘴角扯却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摄政王一趟一趟的亲自来这地牢,不嫌烦么?" 君九宸闻言却只示意身后的侍从搬来座椅,衣袍翻飞间从容落座。 “本王知晓魏皇后不想同我谈。" 他缓缓的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偏头看向身侧的宋晚,目光柔和了几分。 "这不,本王今日特意将本王的王妃带了过来。" “上回她同本王来见你之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本王这位王妃素来招人喜爱,今日,便让她陪魏皇后说说话。” “你们都是女子,想必魏皇后不想同本王说的那些话,愿意同本王的王妃说说也不一定……” 魏皇后见着君九宸今日这副格外淡定的模样,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她能感觉的到,自君九宸第一次见自己起,他的眼中便有毫不掩藏的恨意与杀意。 如今日这般风轻云淡,甚至还有心情同自己“说笑”的样子,她倒是从未见过。 不过正是如此,她心中顿时也警惕了起来。 因为以她多年在后宫沉浮的经验,一个人忽然如此转变,若非虚张声势,便是……有足够的信心。 如此想着,魏皇后不由将视线转移到面前那被黑色大氅包裹,只露出一张白皙小脸的女子身上。 这个女子,她自然有印象,只是上回,她只是不动声色的跟在君九宸的身后,除了临走之时给自己把了把脉外,并未有任何动作,她还以为她只是随行的医女而已。 只是虽然如此想着,魏皇后还是带着几分轻嘲的开口道。 “摄政王妃?” “看来摄政王这五行司是当真没有人可用了,竟让一个女子过来问话?” 魏皇后说着,看了看宋晚交握在身前的手上拿着的一个木制锦盒。 “莫非这位王妃手上有什么比五行司还厉害的刑具不成?” 针刑之类的,她从前在宫中也是听说过的。 这女子既然懂医,那知晓这些手段倒也不奇怪。 宋晚瞧着魏皇后打量自己的视线,只不疾不徐地走到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停下。 “皇后娘娘放心,我们知晓娘娘不畏身死,今日,并非前来用刑的。” “只是有一样东西,想拿给皇后看看。” 宋晚说着,便将手中的木盒轻轻打开,黑色大氅的下摆扫过潮湿的地面,在她蹲下身时铺展开来。 "皇后娘娘可认得此物?" 魏皇后看着那黑色的锦盒内,断成三截的金镶玉手镯,干裂的嘴唇几不可察的微微颤抖。 这…… 不是子瞻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吗?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29节 她们拿这镯子来干什么?难道……她们已然知晓了这镯子的来历。 只是这枚手镯她贴身戴了二十多年,她自然不会在此刻同她们辩驳这东西究竟是不是她的,只压下了瞧见这手镯时,心中涌起的情绪,神色平淡的道。 "本宫的东西,怎会在你们手里?" “魏皇后认得就好,这东西自然是我们知晓对你格外重要,才特意千辛万苦寻来的。” 宋晚说着拾起其中一截,放在魏皇后眼前,断口处的白色粉末在火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谁知竟在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这手镯另藏玄机,这才不得不前来请教一下娘娘。” 魏皇后瞧着随着宋晚的动作倾泻下的白色粉末,却只嗤笑了一声。 “你们莫不是以为在这手镯上做些手脚,便可以让本宫开口,替你们诬陷怀王?” 宋晚闻言眨了眨眼,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 “皇后娘娘此言何意?” “这手镯不是另慈所赠吗?便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又如何同怀王扯的上关系?” 魏皇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只继续不慌不忙的道。 “你们再三逼问本宫,不就是为了让我攀扯怀王吗?本宫不用猜便知道!” 对于魏皇后的这般态度,宋晚并不惊讶。 “原来如此。” “不过皇后娘娘先别着急,便是这东西当真是我们动的手脚,我们都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将东西寻来了,您总得听我将话说完,不是吗?” 宋万说着,看着指尖的碎玉。 “这种白色的粉末,叫做附雪子,并非如皇后娘娘所想的那般,是什么毒药,只是一种罕见的草药而已。” “而且……它不仅无毒,还对女子身体有益……” 魏皇后听着宋晚的话,心中却一时有些拿不住她想做什么。 好端端的。 他们自然不会是为了告诉她这赠镯之人有多良苦用心。 而正如她所想,宋晚的话说到这里后顿了顿,而后便忽而话锋一转。 “只是这东西却独独与艾草相克!尤其……是红艾!” “若魏皇后时时刻刻带着此物,又常年服用带有红艾的药物,长年累月下来,这体寒的症状不仅不会减轻,反而身体亏损会日益严重,直致不孕。” “而据我所知,您每日都要服用太医院特制的方子调养身体,而这其中,红艾便是最主要的药材。" 魏皇后听完宋晚的话,却只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说这镯子是有人用来害本宫的?” 她抬起枯瘦的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倒是难为你们编出这般曲折的好故事!" 第284章 对峙 宋晚见魏皇后如此,便知道他们没有在得知这手镯的秘密之时便来寻她,是对的。 “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我知道皇后娘娘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话,这不,我们还给皇后娘娘找来了您的老熟人。” 宋晚说着,转头向门外轻唤。 “逐月,将人带进来。” 随着宋晚的话音落下,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月押着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踏入地牢。 魏皇后见着那人,原本平静的心,终是起了一丝波澜。 这人……是…… 秦太医? 而此时,逐月已经押着秦太医走了进来,走到魏皇后跟前,冷声道。 “还不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秦太医看见眼前如同换了一个人的魏皇后时,明显也是眼中惊疑不定。 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传闻中已经"薨逝"的皇后,此刻竟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皇......皇后娘娘......" 他膝盖一软,便直直跪倒在地,而后有些惶恐的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看她。 只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 听到这句有罪,魏皇后胸口不由剧烈起伏了几下。 只因这位秦太医,是她最信任的太医。 因为她还在魏府的时候,他便入府给她医治过,当时,他还在太医院默默无闻,是她入主中宫后,他才得以一步步做到院判的位置上。 即便他未能治好她的体寒之症,她也从未对他苛责过半分。 因为她也寻过其他太医来看,得到的答案也与他的说法相差无几,所以,她便一直将这一切都归咎在自己的体质之上。 可如今,他却跪在这里,浑身颤抖的说要“认罪”? 魏皇后心中骤然浮现一丝不安。 “秦太医,你当年忽然辞官,不告而别,如今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想做什么!” 秦太医闻言只再次朝魏皇后重重磕头。 “娘娘,老臣……老臣当年并非不告而别,而是逃命啊!” “逃命?”魏皇后冷笑,“谁要你的命?” 秦太医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里满是恐惧。 “是怀王!” “娘娘对老臣恩重如山,老臣也不想害娘娘的……可是……老臣那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 “不止学艺不精,还狂妄自大,自视甚高,医死了贵人,被怀王拿到了把柄,并以此威胁老臣,让老臣将娘娘调理身体的艾草换成红艾……” “老臣其实起初也不明白,那红艾虽然稀有,但药效却不如普通艾草,为何怀王要让老臣那般做,但老臣想着娘娘本就体寒,便是将艾草换成红艾也并无妨碍,便应了下来。” “谁知道,自那时开始,娘娘的体寒之症却开始不管用什么药都无济于事,没有丝毫好转的迹象……老臣这才觉出了不对……” “可那时……为时已晚,老臣也只得将错就错,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魏皇后听着秦太医的字字句句,不由身体朝后挪了些许,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墙。 "你撒谎!” 她一边说着,枯瘦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空荡荡的手腕。 自从那枚玉镯被取走后,这个动作便成了她抵抗黑暗的寄托。 “若是他当真让你做了这样的事,你如今怎么可能还好好的活着!” “你说……你收了她们什么好处!” 秦太医这时也是老泪纵横。 “娘娘,老臣所言,句句属实……” “因为老臣知晓,自己帮怀王做下此事,他迟早会对老臣动杀心,便部署良久,几乎耗费了全幅身家,雇佣了一批高手,才得以带着家人连夜弃府而逃……” “可就算如此,还是被怀王的人四处追杀,这些年,老臣东躲西藏,带着家人避世而居,为了不被人发现,老臣连风寒感冒都不敢给人看,唯恐露了行迹……” “直到……直到听闻娘娘‘薨逝’,老臣才放松了一些,想着人死灯灭,怀王总不会再揪着这些事不放了,这才敢重新以医术讨生活,谁知……” 秦太医说着,朝君九宸的方向看了一眼。 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此时,宋晚也适时的自怀中拿出几本脉案,放在了魏皇后的面前。 “你若还不信,便自己亲眼看看,是否如秦太医所说。” 魏皇后闻言有些失神的将面前的脉案捡起,昏黄的火光下,那些字迹却如同一把刀,刺痛了她的眼睛。 天齐三十七年六月起,她药方中的艾草…… 确实被换成了红艾。 而且每一页都盖着太医院的朱印,做不得假。 而天齐三十七年。 正是她刚入主中宫的那一年。 地牢阴风忽起,吹得火把明灭不定,地牢的烛火在石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魏皇后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却仍强撑着道。 “不可能……不可能……” “他不会这么对本宫的,他不会的……” 而直到这个时候,君九宸才终于从椅子上起身,玄色衣袍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他朝逐月摆了摆手,示意她将秦太医带下去。 “为何不可能?” “他要的,只是一个能在内宫中与他里应外合的人罢了。” “你若有了孩子,便只会想着扶持自己的儿子上位,如何还能全心全意的帮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0节 “他这样做,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不是吗?” "闭嘴!你闭嘴!"魏皇后却只忽然厉声打断了君九宸的话,她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不停的摇着头。 不会的。 子瞻他。 是不会如此对她的…… 第285章 怀王妃之死 君九宸见魏皇后终于愿意承认自己同怀王的关系,只同宋晚对视了一眼,没有犹豫的趁着这个时机继续开口道。 “事实就摆在眼前,魏皇后难道还想继续骗自己不成?”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的棋子而已,一枚棋子,难道还妄想这执棋之人能对你有什么真情?” 他俯身凑近魏皇后,声音带着刺骨的寒。 “而且……世人皆知,怀王与怀王妃少年夫妻,情比金坚,怀王甚至为了怀王妃终身未曾纳妾……哪怕如今怀王妃故去三年,他也未娶续弦。” “比起她,你……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听到怀王妃三个字,原本正因为突如其来的打击有些失魂落魄的魏皇后却忽然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一丝病态的光芒。 “怀王妃?她算什么!” “一个鸠占鹊巢女人罢了!子瞻从未将她放在心上!” “就连她的命,他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的给我!” 子瞻说过,他心中一直只有她一人。 他娶妻也不过是因为先皇逼的太紧,他得给他的父皇、母妃一个交代罢了。 所以他才在娶了那个女人后,再未碰过别的女子。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 毕竟,他每次带着那个女人参加宫宴之时,她坐在那高位之上,都可以瞧见他二人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仿若一对璧人。 他们还有一个那般出色的儿子。 她心中怎能没有嫉妒和顾虑。 可是为了表明决心,子瞻竟然当着她的面,亲手杀了她…… 那一日……他很痛苦,却还是同她说…… 他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她! 他说,只要她帮他夺位,他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 而她,也永远不必担心大皇子或者二皇子登基之后,会对他们魏家出手。 那时,她已经在这深宫中熬了许多年,再也不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自然也知晓他是有自己的野心的,并非全然为了她。 可是那个时候,朝中已然在议论立储之事。 而那个结果,不论是大皇子或者二皇子,她与魏家都会走向倾覆。 所以。 为了她自己,为了子瞻,也为了她们魏家。 她走上了那条弑君之路。 宁死无悔。 君九宸闻言眼神微眯,趁势逼问。 “所以,怀王妃当年忽然暴毙,当真是你们所为?” 魏皇后此时眼中已然恢复了一丝清明。 也顿时明白了过来,他们方才是故意趁她心智溃散之时,提起怀王妃。 可事已至此。 她便是再想隐瞒她与子瞻的关系,也是不可能了,便挺直了背脊,冷笑道。 “是又如何?” “便是本宫将这一切都告知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无论如何,本宫是绝不会替你们出面指证于他的!” 子瞻虽然骗了她。 可在过去的那些年中,也的确是他,支撑着她在那冰冷的后宫活下来的,她不想相信他对她毫无感情。 况且她的身后…… 还有魏家。 虽然即便有丹书铁卷,父亲还是因着她的过错,失去了中书令之位,被流放出京。 可她们魏家并未就此败落。 她还有叔父。 子瞻既然已经代替父亲坐上了中书令,那这个时候,他们魏家,必定也是站在他身后的。 只要他还有机会,魏家便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否则,君九宸早就让魏家人前来劝说于她了。 便是为了这个,她也不能说。 只是宋晚听到魏皇后承认怀王妃的死,当真是是怀王所为时,只觉心中一阵阵心惊…… 而后,一个念头便忽然在她的脑中闪过。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她与云峥的亲事已然定下,婚事也马上便要提上日程,可是怀王妃却忽然死了…… 只是她问云峥之时,他却只说怀王妃是突发恶疾,她一向知晓她们母子二人感情深厚,便也没有怀疑。 云峥也是因着要替怀王妃守孝三年,她们的婚事才耽误了下来。 可是,他当时有多痛苦,她是全部看在眼中的。 那些…… 总不可能也全是装的。 纵然他可以为了权势亲手射杀了他。 可怀王妃是他的生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 他便是再丧心病狂……也不该连母亲的性命都豁的出去。 所以这件事…… 怀王极有可能是瞒着他的。 第286章 执迷不悟 而就在这个时候,君九宸突然拔高的声音,却在地牢中再次响起,激起回音。 “那舒嫔呢?” “她在宫中宫外皆无根基,根本不会碍了你们的路,你们又为何非要置她们母子于死地?” 魏皇后想着那日舒嫔宫中的那场大火,眸光微闪。 最后却只是带着几分凉薄的道。 “本宫原本并不想杀她的,是她自己命不好,看见了本宫与子瞻相见,这才断送了她自己的性命,与他儿子的大好前途!” 那时候,她虽然与子瞻已然有所往来,但不过是因为深宫寂寞和年少时的深情,子瞻也从未表露过丝毫有登上皇位的想法。 他还同她说,若是她想扶三皇子上位,他一定会尽全力支持。 可偏偏那一日,舒嫔与她的贴身宫女,撞见了作侍女打扮的她,与子瞻在一处偏僻的宫殿私会。 她只能除了她! 可那日她本就是出来与子瞻私会,身旁并不敢带多少人,也不敢惊动宫中侍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跑回了自己宫中。 而那日,正是三皇子的休沐之日,他自御书房回来同她请过安后,她便允了他去见自己的生母。 她不确定舒嫔会不会将此事告知他,告知她宫中的下人,便只能破釜沉舟,趁着夜深,让人放了一把火…… 舒嫔的宫殿本就偏远,她又让人锁了门,刻意在坤宁宫作了一出戏,将禁军全部引走,耽于救援,这才将她和宫中所有人,付之一炬。 魏皇后想着,眼底到底是浮现了一丝不甘心。 那时她的年岁已然不小,知晓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再无可能有子嗣,大皇子和二皇子身后又皆有母族庇佑后,便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希望寄托在三皇子身上。 那个孩子…… 其实是一个好孩子。 舒嫔出身不高,却有了皇子,先帝又薄情,她自然便成了后宫的众矢之的。 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生母,更是将她视作潜在的威胁,没少让人暗中对她们母子二人下手。 所以,在她决心庇护她们母子后,那个孩子为了感激她让他的母妃在后宫免受欺压,十分乖巧听话。 无论她交给他多么繁重的课业,他都从来不曾有半分的懈怠。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1节 哪怕练习骑射时手都磨出了血,也一声不吭。 只为了让她满意。 她想,若是没有那一日的意外,或许自己不会走上后来的这条路…… 毕竟三皇子若想坐稳皇位,只能依靠她们魏家。 只是听着魏皇后一句轻飘飘的命不好,便将母亲的惨死,与自己这半生的坎坷全部掩盖了过去。 君九宸眼中却是戾气翻涌,紧握成拳的手指掐入掌心。 宋晚瞧着他这副模样,知晓他怕是动了杀心,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唤了他一句。 “王爷……” 君九宸听到宋晚的声音,略显僵硬的侧过头去看了她。 其实……魏皇后的这个回答,他不该有多少惊讶的。 毕竟,他心中早有预设。 只是当亲耳听到真相就这般血淋淋的在眼前撕开之时,他终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只是眼下,怀王府还未倒台,他便是再想杀了魏氏,也不能动手。 君九宸第一次后悔自己当初带兵入京时,以为自己大仇得报,了无牵挂,便没有夺了这个皇位。 否则,如今也不至于还要继续容忍眼前之人继续活着…… 如此想着,君九宸渐渐将紧握的拳松开,反手握住宋晚的手,藏入袖中。 手中传来的温度,也让他眼底的戾气渐渐消散。 再看向魏皇后的时候,眼中已然恢复清明。 “舒嫔为人本分,平日若是无人召见,她连宫门都不愿意出,魏皇后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为何偏偏在那日撞破了你与云骁的丑事,而那一日,三皇子也恰好在她宫中吗?” 听到这句话,魏皇后似乎也是稍稍愣了愣。 当年的事发生的太快,从舒嫔撞破她与子瞻会面,到她让人放火烧宫,不过短短一夜。 而那之后的许多年,是子瞻的爱和陪伴,支撑着她在宫中惶惶度日。 子瞻提出要夺那九五之位,更是在离那件事将近十年后。 那时,这段小小的“插曲”,已然几乎快要被她自己遗忘,所以,她自然从未往这方面去想。 可是今日…… 她知道了子瞻其实是不想让她膝下有孩子的…… 魏皇后想着,只觉一颗心钝痛不已。 这数不清的漫长岁月中,他究竟欺瞒了她多少…… 如此想着,魏皇后闭了闭眼,片刻后才重新睁开,声音中却已然满是疲倦。 “你们不要白费心思了。” “便是你们翻出再多的旧事,我也只有那一句话,我……不会帮你们对付他!” 君九宸看着魏皇后如此,只眸色深深的看了她许久。 才拉着宋晚的手,转身离开。 …… 夜深人静,依旧是那密林的出口。 君九宸这次却未急着同宋晚离开,而是拉着她的手,漫无目的的在林中走着,似乎是在想什么。 宋晚此时的心情也有些低落。 她们能做的都做了,若是到了这个地步,魏皇后仍坚持不肯开口。 那魏皇后这步棋,便可能成了一步废棋…… 而这时君九宸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 “晚儿。”他忽然驻足,眼眸幽深的看着她,修长手指为她拢紧大氅,指尖在月色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棋已至中局。” "怀王府既敢以人心为子,我便与他们赌一局阳谋。" “你,可愿信我? 宋晚只抬眼看着眼前如点漆般深邃的眸子,毫不犹豫道。 “信。” “不知王爷想如何落子?” 君九宸眸中寒光骤凝,一字一句,如刃出鞘。 “既然旧事无证可查,那便让他……” “再错一次!” 想着近日他去长公主府时,长公主同他说的种种,天时地利人和,他有信心这一局,他会赢。 而怀王的野心,是他的筹码。 亦,是他的死穴…… 第287章 引蛇出洞 十一月中。 一个消息如一声惊雷一般,在怀王耳中炸响。 他看着眼前跪着的黑衣男子。 “你再说一次,谁还活着?” 那人只神色凝肃的开口道。 “回王爷,是魏皇后!” “属下一直按照王爷的吩咐,盯着摄政王府的一举一动。” “谁知就在昨日夜半之时,我们发现摄政王府的后门偷偷停了一辆车,那马车上下来的两人,一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另一人……正是魏皇后!” “属下从前随王爷入宫多次,绝不会看错!” 怀王听着那侍从的话,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去,加派人手,仔细盯着摄政王府,进出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动,都回来报给我。” 那人闻言立即起身应是,退了下去。 怀王也在那之后匆匆出了门,直到日落之时才带着满身寒气回到怀王府。 此时云峥也已然知晓了这件事。 “父亲,魏皇后早在君九宸入宫的第一日便落在了他的手中,距今已是大半年过去,便是她当真还活着,若是她要供出父亲,早便已经供了出来。” “此事……会不会有诈?” 怀王此时的面色却显然比刚得知此事的时候,更难看了几分。 他今日去过太医院了,而根据他放在太医院的人所说,君九宸前些日子带着江家那个商女去过脉案存放的地方。 美其名曰,是未来摄政王对太医院的医术颇感兴趣,想学习一二。 可今日他让他的人查过,魏皇后的脉案竟忽然凭空消失了。 而后,他便又传讯进了宫中,让他们仔细查查,近日有没有人暗中寻找魏皇后的遗物。 而得到的答案,竟然也是。 有过。 只是他似乎暂时并未寻到罢了。 想到暗卫口中的“白发老者”,怀王心中不由一阵阵发寒。 若只是单纯的魏芝被君九宸李代桃僵的转移了去处,他是有信心她不会供出她的。 可若是…… 那个秘密被揭露了出来…… 他不敢肯定。 魏芝虽然位居中宫多年,可她,终究是一个女人。 而女人,最是容易感情用事的。 若是…… 怀王不敢再想下去。 “魏芝知晓我们所有的秘密,不论如何,此事不能有万一。” “我们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明日你便随我入宫,觐见太后!” 云峥听着怀王的话,不由心头一动。 "父亲,您是想……" 怀王看着云峥,点了点头。 “魏皇后是罪后,这天下无人不知,与其等着君九宸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出来用她咬我们一口。”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他如今格外庆幸在这件事发生前,知晓了君九宸身份的秘密。 否则这次……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2节 怀王府怕是九死一生。 而有了苏瑾月这颗棋子,君九宸想要动他,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 翌日。 摄政王府正堂之中。 君九宸正同宋晚在棋盘前相对而坐。 君九宸一边稳稳的落下一子,一边出声询问。 “昨日让人送去江家的嫁衣可合身?” 宋晚只笑道。 “自然合身,母亲还对此赞不绝口呢?”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王爷从哪里弄来的嫁衣?” 君九宸只说合身就行,他自然有他的办法。 宋晚见他卖起了关子,也不再问,只朝门外看了看天色。 “快午时了,王爷确定怀王今日便会出手?” 君九宸闻言,也抬眼朝外望了一眼。 “恋权者必畏死,贪势者多保身。” “魏皇后对他来说,譬如薪厝烈火,待时而轰,他怎会容许这枚祸患留在本王手中。” “自然会迫不及待的探探我的底。” 而君九宸的声音刚落,随风便步伐匆匆的进了正堂。 “王爷,怀王的车驾已到街口。" “还带着羽林卫和两百禁军,来势汹汹……" 君九宸闻言同宋晚对视一眼,说了一句。 “不许偷本王的棋。” 而后,便站起身来,大步跨出了正堂。 第288章 围府 君九宸来到门口时,怀王已经一袭绛紫色朝服立于阶前,身后的云峥一身白色锦袍,坐于马上,身后禁军与羽林卫列阵森严,将摄政王府围得水泄不通。 见着这副阵仗,周遭的百姓们都退的远远的,却又十分好奇的朝这边张望。 毕竟他们从前见摄政王抄家倒是司空见惯了,今日这摄政王府竟然被围了,倒是十分的稀罕。 见着眼前的阵势,君九宸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诧异和愠怒,却又在转瞬间恢复成惯常的冷峻。 “怀王好大的阵仗。” “怎么,今日是来抄本王的家?” 怀王瞧着君九宸面上的神情,只面上含笑的上前一步,颇为郑重的自袖中抽出一道明黄的圣旨。 "摄政王言重了,本王只是近日得到消息,说当初谋害先帝的魏皇后并未身死,反而……在摄政王府附近现身,这才特意请旨前来。” “还请摄政王让一让,让本王进去搜上一搜,以辨真假!” 君九宸立于高阶之上垂眸看向怀王手中的圣旨,玄色蟒袍在风中翻涌。 苏瑾月…… 终究还是走出了这一步。 君九宸想着,视线缓缓自那圣旨上移开,落在怀王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哦?听怀王这话中的意思,莫不是想说本王窝藏罪后?” “只不知怀王口中的消息是从何而来?” “否则若随便什么人说上一句,本王这摄政王府便任人搜查,本王这摄政王府,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云峥听着君九宸的话,也从马上一跃而下。 “有没有,摄政王让我们进去搜一搜不就知晓了?” “陛下圣旨已下,还有禁军在此,摄政王莫非是想抗旨不遵不成?” “摄政王可想清楚了,这抗旨不尊,可是等同谋反!” 君九宸看着眼前的父子两人,蹙了蹙眉。 “谋反?好大的一顶帽子。” 而后,他似乎是思索了片刻后,才继续开口道。 “不过这搜查便不必了,这魏皇后……的确是在本王府上。” “只是说来也巧,本王也是"凑巧"得到了一个消息,说定北王谋逆之事,另有真凶,这才将她带到府中盘问,而且此事,本王已然查出一些端倪。” “待真相明了后,本王自会向陛下禀明,便……不劳怀王插手了。” 怀王听着君九宸竟然当真承认了魏皇后在他的手中,不由心下微沉。 难怪他当初那般草率的将魏皇后处死。 原来。 他竟然当真留了这么一手! 所幸看他今日这模样,应当是还未让魏芝开口,否则现在,他就不会是这副态度了。 想来…… 是那手镯,他还未曾找到。 只是那商户之女察觉出了魏芝身体的异样,这才费尽心思将秦太医找回来而已。 说起来也是奇怪,自从魏皇后死后,他也曾经让他的人在宫中偷偷寻过,那手镯却不知所踪。 不过既然这东西既然没有落在他们手里,对他来说,便是好消息。 怀王想着,语气中渐渐带上了一丝锋芒。 “此事,恐怕便由不得摄政王做主了。” “魏皇后乃罪后,便是定北王谋逆案当真有另有隐情,也该交由宗人府与大理寺一同审问,摄政王岂可私自窝藏!” “况且罪后当初乃王爷亲手处决,如今她却不仅没有死,反而活生生的出现在摄政王府,这其中究竟有何蹊跷,也得细细审过才算!” “王爷自己身涉其中,又如何能保证公允。” “太后与陛下开恩,念在摄政王功在社稷,在事情未弄清之前,不追究王爷窝藏罪后的罪过,还请摄政王让开,否则……本王也只得按律行事,届时若是冲撞了摄政王,场面怕是不好看!” 怀王的话说完,云峥便立即朝身后扬了扬手。 他身后的羽林卫和禁军便立即弓弩上弦,刀锋出鞘,连空气中都是剑拔弩张的之感。 可也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响起。 数百名身着铠甲的黑甲卫打马而来,在君九宸面前一字排开,各个神情肃穆,身上的气势顿时将羽林卫与禁军压了下去。 云峥见着这个场面,嘴角不由勾了勾。 眼中跃起一丝华光。 君九宸这是在自掘坟墓! 他大步走到怀王身旁,直视君九宸。 “敢同禁军动手,看来摄政王今日是非要行这大逆不道之举了!” 君九宸看着云峥这巴不得他动手的模样,只略带嘲讽的扬了扬唇,缓缓转动着手上的墨玉扳指。 “本王说过了,自会同陛下交代。” “世子与怀王这般着急要本王交人,莫不是……要急着杀人灭口?” “毕竟据本王所查,这定北王谋逆之事的幕后真凶,最大的嫌疑人……正是你怀王府!” “荒谬!”君九宸的话刚落音,怀王便立即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怒喝了一声。 “我怀王府带兵清剿反贼,天下皆知!我儿甚至为了驱逐叛贼,不惜大义灭亲。” “若我是定北王同党,我怀王府何须如此!摄政王便是想要污蔑我怀王府,也得想个像样些的理由!” “如此信口胡言,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君九宸见怀王这般激动,只是风轻云淡的挑了挑眉。 “是吗?” “可怀王别忘了,先帝的两位皇子,可都是死在你怀王府!” “周驰的人能那般顺利的携兵器入府,还能那般顺利的找到两位皇子的所在,并在那之后挟持世子妃全身而退!这其中种种,难道你怀王府仅凭意外二字便能遮掩过去?” “再者说,怀王能在那般短的时间内便无诏调集周遭守军前来捉拿反贼,若说不是提前便有部署,本王也是如何也不信的。” “至于世子大义灭亲……若是他当真有那个魄力,当初你怀王府就该在反贼挟持了宋家大小姐的时候便当机立断,何必要等先帝驾崩,将他驱逐出城后再行动手。” “这究竟是大义灭亲还是杀人灭口,谁又能说的清呢?” “依本王看……怀王倒像是要踏着定北王的尸体,为自己铺路……” 听着君九宸这番话,怀王也知此时不宜同他再多言。 毕竟如今是在摄政王府外,人多眼杂,人言可畏。 便只作无奈的叹息一声。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3节 “摄政王硬要如此攀扯我怀王府,本王也无话可说。” “只是今日,是陛下与太后亲下的旨意,本王也是奉旨行事,不敢懈怠丝毫。” “而且……今日上官太傅在宫中冲撞了太后,如今已然被禁军扣下……摄政王若当真要抗旨,还请三思而后行……” 君九宸听着这话,不由眸色微沉,似乎是因着上官羽被扣,动了几分真怒的模样。 “看来今日本王与怀王是说不到一处去了。” “既然怀王口口声声是遵陛下与太后之意,本王这便入宫面圣。” 君九宸说着,眼泛寒光的朝身前的黑甲卫道。 “若在本王回来之前,有人敢动我摄政王府一草一木……” “格杀勿论!” 震耳欲聋的声音立即响彻了摄政王府外的长街。 “是!王爷!” 怀王看着君九宸转身而去的背影,一时也无法奈他何。 君九宸手中有兵权,在漠北动手牵制住漠北军之前,他也好,苏瑾月也好,都动不了他…… 只是他虽然为未能让他交出魏皇后而有几分担忧,却也有隐隐的兴奋。 因为他知晓,他今日入宫,只有一个结果…… 第289章 翻脸 慈宁宫中,初冬的寒意被烧得通红的炭火驱散。 苏瑾月端坐在凤座上,面上维持着太后应有的威仪,唯有眼底那抹游移不定的暗芒,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太后娘娘,摄政王在殿外求见。" 宫人的通报让苏瑾月紧攥扶手的指节动了动,却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开口道。 “宣。” 怀王早就同她说了,今日,君九宸恐怕会抗旨不遵,前来质问于她。 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苏瑾月思索间,殿门已然打开,君九宸玄色蟒袍上卷着一阵寒意,步入殿中。 “见过太后。” 苏瑾月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抬手示意赐座。 "摄政王这个时辰入宫,可是有要事?" 君九宸却并未依声落座,只静静的看着苏瑾月。 “太后令怀王率禁军围了我的府邸,又将上官羽扣在宫中为质,我如何能不来?” 苏瑾月被君九宸看的有几分心慌,却因着想到藏身在内室的烨儿,让自己嘴角的笑意依旧。 “原来如此。” “摄政王怕是误会了,哀家的确是下了命令,只是怀王毕竟是中书令,他既有怀疑,哀家自然得让他查证。” “而且,方才哀家听人回禀,怀王所奏之事,竟事真的……魏皇后毕竟是罪后,摄政王将她私自扣押在府中,此举实在欠妥。” “哀家相信摄政王并无不轨之心,摄政王大可放心,只要你将人交出来,哀家自不会追究。” 君九宸看着眼前与刚出冷宫时判若两人的苏瑾月,声音依旧平静。 “太后既然听了人回禀,想必也已然知道我之所以留她一条命,是为了彻查定北王谋逆案。” “而本王怀疑之人,正是怀王。” "怀王野心昭昭,本王自太后入主慈宁宫后,便已经不止一次提醒太后,如今,太后当真还要信他?还要让我将这仅存的人证交予他之手?” 苏瑾月听着君九宸的问话,只应声道。 “摄政王多心了,若此事当真是怀王所为,他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的请旨,将此事公之于众?” “这件事,哀家心中自有分辨,摄政王无需多言。” 苏瑾月说着,看着眼前这张与怀王世子,甚至与自己尚未成人的儿子,眉目间都有那么几分相似的君九宸,袖中微颤的手紧握成拳。 她站起身来,对上君九宸的视线,将那已然练习过许多遍的话,说了出来。 "而且……摄政王口口声声说怀王有野心,那摄政王扪心自问,你……当真便没有重要的事瞒着哀家吗?" “摄政王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直言相告,要哀家如何相信你的忠心。” 君九宸听苏瑾月如此说,眸色渐深。 “我不说,是因为已经死了的人……便没有必要再活过来的必要。” “而且,太后既然知晓我的身份,便更该知道,我若是想要那个位置,你今日便不会坐在这凤椅之上。” “太后难道连如此浅显的道理也想不通吗?”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 苏瑾月看着眼前的君九宸,只稍稍沉默了片刻。 君九宸说的这句话,她如何不明白。 可怀王说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他当初不想要,并不代表他现在不想要,未来不想要。 除非…… 他能让她真正的安心。 如此想着,苏瑾月硬着头皮,继续迎着君九宸的视线。 “哀家知晓我们母子当初是承了摄政王的恩情。” “哀家愿意相信摄政王,也可以让你继续追查谋逆之案,甚至……可以听你的话,不再见怀王。”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摄政王应当不会不明白,摄政王既说不想要这个位置,可愿将手中的虎符交出来,以示诚意?” 父亲虽然有私心,可有一句话说的却是对的。 这权力握在旁人手中,与握在自己手中,是不一样的。 烨儿也好,她也好,之所以在朝中毫无发言权,甚至使臣觐见时,都敢罔顾她再三的反对,想要强娶翎儿,都是因为知晓她们手中没有实权。 她不是那般不念旧情之人。 只要他愿意将虎符交回给烨儿,全心全意的效忠于烨儿,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她,便相信他。 甚至…… 翎儿的死,她为了烨儿,也可以暂且抛在一边。 可。 若他不愿。 那便证明父亲和怀王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君九宸瞧着缓步走到跟前的苏瑾月,听着她说出虎符二字,眼中不由划过一抹暗芒。 “虎符?看来这紫禁城的风水,果真是养人。” “不过一年,太后便将这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只不知太后想要这虎符,是想给谁……给你那个不成器的父亲,还是给怀王?” “依我看,太后也别要什么虎符了,直接将这皇位送给怀王便是!” 第290章 婚期 苏瑾月听着君九宸这般以下犯上的话,也是动了几分真怒。 “摄政王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可知是何罪?你别忘了,上官太傅如今还在本宫手中!” 君九宸闻言只上前一步,垂眸看着苏瑾月,不答反问,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锋芒。 “我只问太后最后一次,是不是当真要信怀王?” 苏瑾月方才因为心中的怒气而凝起的气势,在君九宸的威压下,顿时荡然无存。 可她知道,事已至此,她是烨儿最大的依靠。 她一定要让烨儿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皇位之上。 所以。 她不能退。 如此想着,她抑制住几乎忍不住颤抖的身子,定定的迎向君九宸的目光。 “哀家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看到的事实。” “怀王愿意给哀家任何想要的诚意,愿意善待苏家,那摄政王呢?” “你当殿拒婚,逼我妹妹自尽在先,拒交虎符,对哀家出言不逊在后,你要哀家如何信你?” 君九宸见苏瑾月已然铁了心,知晓自己再多说无益,声音亦彻底冷了下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4节 他退后一步,与苏瑾月拉开一段距离,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苏翎儿究竟是自尽而死还是有人狼子野心,尚不知晓,但她的死究竟是谁造成的,太后心中有数,我无愧于心。” “既然太后愿意相信怀王,今日,便是我最后一次劝说太后。” “至于魏皇后……若是三个月内,我仍没能审出真相,我便将人移交给宗人府,绝无二话,这,也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但上官羽,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 “太后若是仍要咄咄逼人,抓着此事不放……” 君九宸说着,从腰间缓缓拿出那枚漠北军虎符。 “太后大可试试。” 苏瑾月盯着眼前的虎符,胸口起伏不定。 "摄政王这是拿漠北军威胁哀家?" 君九宸只将虎符收回,一字一句的道。 “是……又如何?” “若是这上京城容不下我,我便重回漠北,届时……太后可别怪本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 那一日,君九宸终究还是带着圣旨和上官羽走出了紫禁城。 怀王虽然遵旨退了兵,也知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也明白。 只要魏芝还在君九宸手中,他便一日不得安心。 既然如今苏瑾月已然入局。 他。 也得尽快动手了。 是以怀王回府后,当即便修书一封给赫连齐,让亲信之人亲自策马送往了漠北。 而接下来的两个月,苏瑾月免去了上官羽的太傅之职,换上怀王举荐之人。 又让云烨下了圣旨,说唯恐摄政王太过操劳,日后所有奏折直接送往养心殿,不必再经摄政王的手,而是由以怀王和宋相为首的内阁大臣共同参议。 只是苏瑾月原先以为自己的这番举措会换来君九宸的反抗,谁知他却似乎真的寒了心一般,只将江南水患之事部署完毕后,便直接以要筹备婚事为由,开始不问朝政。 …… 十二月二十九,上京已入深冬。 空气中已经有了十分的寒意。 而此时的江家却因着即将到来的喜事,府中下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宋晚正在房间被红裳拉着试妆的时候,绿萝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小姐,您瞧瞧谁来了。" 随着绿萝的话落下,门帘顿时掀开,一个女子便走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清脆的。 “晚姐姐。” 来的人,正是方圆。 只是此时的她,已然同几个月前截然不同。 她解下雪青色绣梅斗篷,露出里头鹅黄色的交领襦裙,腰间系着杏色丝绦,衬得身段玲珑有致。 那张原本圆润的脸如今也褪去了浮肿,下巴尖尖的,只两颊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柔软,笑起来时像盛着蜜糖的玉盏,既有少女的灵动,又因这恰到好处的丰腴而添了几分娇憨。 "怎么这样瞧我?"见宋晚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看,方圆调皮地转了个圈,发间簪着的珍珠步摇随之轻晃。 “是不是认不出来了?” 她说着,凑到宋晚跟前,一副颇为自豪的模样。 宋晚见状抿唇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可不是……漂亮的都认不出了。” 方圆也不躲,任由宋晚捏了自己的脸。 “那是自然,我可是说好了要给晚姐姐当女傧相的。” “晚姐姐生的这般好看,我自然不能给晚姐姐丢了面子。” 宋晚瞧着她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心中也十分高兴。 “好好好,那便谢过方大小姐了……” 方圆也是抿唇一笑,而后才自身旁的丫头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 “这是我母亲准备的,给姐姐的添妆。” “我母亲说,虽然姐姐家中富庶,但晚姐姐是我们方家的恩人,这是方家的一番心意,还请姐姐不要推辞。” 如今她父亲已经好了许多,还能时常陪母亲一起出府走走了。 而且经过这次,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似乎比从前还要更好。 父亲还将她的名字重新改了过来。 宋晚听方圆如此说,倒也没有同她推辞。 只打开瞧了一眼里面那一对通体碧绿的翡翠镯子后,吩咐绿萝将锦盒收了起来。 方圆陪着宋晚在房中聊了会天后,又兴致大发的说要亲自替宋晚梳个特别的发式。 只是她才刚拿起梳子,门外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的是柳氏身旁的丫头,显的有些慌张。 “小姐,不好了,刑尚书府中的公子来了,说是一定要见小姐。” “如今正在前院拿石头砸咱们家池子里的锦鲤呢!" 听着那丫头的话,方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由柳眉一蹙。 上回在宁远侯府见他替晚姐姐说话,她还当他总算有点良心。 谁知道他竟然还敢上门找茬。 而且父亲出了事后,她虽便不常出府,却也听说这人四处同人说他们二人议亲不成,是因为她刁蛮粗鲁,四处坏她名声。 简直是混账。 她可得连着上回落水的账,同他一起算。 如此想着,方圆"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梳子拍在妆台上。 “岂有此理,晚姐姐,你先在此整理妆发,我去替你赶走他!” 而后不等宋晚阻拦,便气呼呼的朝外冲了去。 宋晚想着这两人打打闹闹惯了,也没什么事,她此时的模样也的确不好见外男,便让红裳快些替她收拾好,由着方圆去了。 …… 第291章 掐架 方圆带着身旁的丫头来到那池塘旁时,刑子显正倚在一个八角亭的栏杆上,手里抛接着几颗石子,兴致盎然的朝下砸去。 已然有几尾锦鲤遭了殃,险些就要翻了肚皮。 江正与柳氏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这毕竟是尚书家的公子……她们也不好阻止。 方圆见着这副场面,立即气不打一处来的上前。 “刑子显,你还不住手!” 听到身后传过来的熟悉声音,刑子显几乎是立即便猜到了这声音是谁,说起来,他似乎也有三四个月没见到那个疯女人了。 听说他父亲患了怪病,她便陪着她母亲在府中闭门谢客,几个月不曾出门。 他还听母亲说,她似乎是被叔父家中的姐妹怎么陷害了,如今那位堂姐还被送离了京中。 他没心思细听那些弯弯绕绕的勾心斗角,只有些幸灾乐祸的想着这番变故之下,她总该受点教训了,性子会改一改。 谁知道今日被他撞上,这性子还是分毫没有收敛。 只是也不知为何,他竟然没觉得失望,只嘴边勾起一抹笑,边转身边道。 “谁在这里对小爷大呼小叫,活……” 只是那句活腻了还没说完,刑子显便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哪还有从前那圆润的影子? 她瘦了许多,那双本就大而圆的眼睛,此刻黑白分明,因为恼怒而微微发亮,衬得整个人灵动非常,显得十分玉雪可爱。 刑子显直愣愣望了她片刻,而后揉了揉眼睛,仿若见了鬼一般。 “你……你……” 方圆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上前一步。 “你你你,你什么你,” “晚姐姐可是救过你的命的,明日又是她的好日子,你过来触什么霉头!” “你当这是你家后院不成?” 刑子显此时也从方才那片刻的失神中清醒了过来。 想着这疯女人虽然变得好看了一些,性子却还是同从前一样讨厌。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5节 他不仅没有停手,反而随手一掷,将手中的石子继续砸入池中,惊得池中的锦鲤四散。 而后,他十分欠揍的挑了挑眉。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方大小姐。"他上下打量她一眼,故意拖长语调。 "几个月不见,倒是变了不少,怎么,终于知道你从前那副尊容见不得人了?" 方圆见他手中的动作,只继续瞪着他。 "我再怎么见不得人,也比你这整日只知游手好闲,招猫斗狗的人强!” 刑子显闻言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加欠揍。 "游手好闲怎么了?小爷有资本逍遥自在。” “不像有些人,一把年纪还没人要。” 方圆闻言继续毫不示弱的回击。 “资本?什么资本?” “是你在诗会上写给肖家妹妹的那些蹩脚情诗,还是秋猎时从马背上摔下来的'英姿'?” “又或者……是背着我在后面造谣的小人行径?” 方圆想着刑子显在后面编排她的那些话,不由抿唇一笑,看向一旁的丫头。 “对了,你那首诗写的什么来着……” “昨夜相思偷对月,三壶浊酒吐雕栏……” “巧儿,你可还记得,那时肖家小姐收到诗时,愤然拂袖而去的模样?当真是好笑……” 方圆身旁的丫头当着刑子显的面,自然是不敢接自家小姐的话的,只肩膀却因着憋笑而微微发抖。 方夫人家是书香门第,她们这些贴身丫头也是读过书的。 这刑公子的诗做的,的确是…… 十分不成样子。 刑子显听着这番话,只觉面上有些挂不住,语气中也多了一丝气急败坏。 “这诗怎么了?你们懂什么,这叫真性情!而且……我何时在背后造你谣了!” “小爷光明正大,没做过的事,你少攀扯我!” 而后,为了压过他一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脑中灵光一闪,便回击道。 “而且就算我再不济,也总比方大小姐被自家姐妹算计得团团转强!" “我看你从前和那个堂姐倒是亲近的紧,怎么样,如今被人骗了吧……” 只是听人提起这件事,方圆却是忽然变了脸色。 刑子显从前说她是丑八怪也好,嫁不出去也好,她其实并不在意。 只是被堂姐陷害这件事虽然过去,对她来说,却仍是心中的隐痛。 她攥紧了手指,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瞪着刑子显。 "刑子显,你住口!" 刑子显见方圆气急,反而更加来了劲,懒洋洋地又往池子里丢了颗石子,继续火上浇油的道。 "怎么,我说错了?” “就你这臭脾气,难怪连自家姐妹都容不下……” 听到这句,方圆那双灵动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迅速泛起水光。 刑子显瞧着她这副模样,也明显愣了一愣。 “喂!你……你不会是想哭吧……” 方圆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想着自己若是在这混账面前落泪,脸不就丢大了? 奈何那眼中的泪却如何也收不住。 她只得有些恼恨的跺了跺脚,胡乱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了一句。 "刑子显,你这个混账!" 而后,便转身跑走了。 刑子显瞧着消失在眼前翻飞的裙裾,心中却不知为何忽然一紧。 明明从前两人吵得更凶的时候都有,却没见她哭过。 怎么如今人瘦了,心眼也小了…… 真是…… 矫情! 刑子显想着,顿时也没了兴致,将手里剩下的石子一股脑扔在地上。 一旁的小厮见状忙小心翼翼上前。 "少爷..." “咱...还砸鱼吗?" 刑子显想着方圆方才那泪意盈盈的模样,心中却莫名有些烦躁。 明明是她先揭他的老底,怎么弄的跟他欺负了她似的! 不由一脚踢飞地上的石子。 "砸什么砸!" “让人将贺礼放下,回府!" 第292章 大婚(上) 腊月三十,雪满上京。 天还未亮,摄政王府的朱漆大门前已铺开十丈红绸,仆从们捧着金丝炭盆往来穿梭,呵出的白气与檐下灯笼的光晕交融,在凛冽的晨色中氤氲成一片暖雾。 君九宸立于铜镜前,那素来冷峻的眉眼今日竟染了十分的暖意,微抿的唇,藏不住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 就在他第三次抚平喜服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调整头上玉冠时,一旁的上官羽终于忍无可忍的开口道。 “君九宸,你有完没完。” 君九宸却只继续面不改色地理了理衣襟。 “你不懂,晚晚喜欢。” 上官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瞪大了眼睛朝一旁的随风逐月看去。 便见逐月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随风则极力压制着肩膀的耸动。 自从搬到这新府邸后,王爷便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不仅对宋小姐的在意不再隐藏了,但凡宋大小姐说的话,王爷几乎都听,他们毫不怀疑,日后这摄政王府的主人不是自家王爷。 而是王妃。 好在就在上官羽几乎忍不住暴走的时候,君九宸才调整了一下腰间的玉带。 “好了,别磨蹭了,出发吧,否则该误了吉时了。” 上官羽:!!! 方才究竟是谁在磨蹭!!! 君九宸却连个眼尾都没有给他,直接走出了房门。 摄政王府的门口,此刻已然有一队迎亲队伍如一条赤龙蜿蜒。 最前方是手持宫灯的侍女,其后跟着八人抬的花轿,轿帘上绣着百子千孙图,四角悬着赤金铃铛,在风中摇晃出清越声响。 队伍的后面则是三百护送迎亲队伍的黑甲卫,只是此时,他们换下了冷硬的玄甲,披上了绣金纹的大红锦袍,腰间配刀未卸,却在刀鞘上缠了红绸。 君九宸见状没有迟疑的翻身上马,黑眸中映着府门口的红绸,如同点点火光。 "出发。" 队伍行至长街,早有百姓夹道围观。 只是也不知是因着君九宸在百姓心中的残留的“凶名”并未完全褪去,还是身后虽然换了装束,但行走间仍掩不住的摄人气势的黑甲卫。 百姓们虽然大着胆子围观,终究不敢如寻常瞧见高门迎亲那般高声喧哗,道贺,也无人敢上前讨喜钱,喜糖,是以场面一时显得有几分怪异。 但是小孩子们是不懂的,很快便有几个小童挤到最前方,吵闹着讨喜糖。 吓坏了身后跟随的父母,忙将跑上前来想将自家孩子抱走。 谁知君九宸却在这时竟然勒住缰绳,俯身从马鞍侧的锦囊中抓出一把蜜饯。 他并未下马,只腰力极好附身一一将那蜜饯轻轻放在孩童们掌心,嘴角勾出一抹让人炫目的笑意。 "拿好了。" 声音依旧清冷,却比平日柔和三分。 小童们顿时欢天喜地地散开,嘴里喊着“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而君九宸的这一笑,以及眼前的一幕,却惊得四周的百姓们不由瞪大了眼睛。 直到队伍离开后,队伍中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阵姑娘们惊叫声。 上官羽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忍不住扶额…… 肤浅,肤浅!!!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6节 …… 而此时的江家,宋晚已然收拾齐整,一袭大红嫁衣,衬得她肤若凝脂,眸若点漆。 方圆托着下巴在一旁啧啧称奇,带着几分浮夸的道。 “晚姐姐真好看,我若是男子,怕是魂都没了……" 宋晚眼尾微挑,指尖轻轻点了点方圆的鼻尖,同她笑闹了起来。 没过多久,府门外便传来一声震天的。 "恭迎王妃!" 惊的屋中的宋晚心尖一颤。 立即便有下人过来禀报,说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如今正在门外被表少爷们堵在门口作催妆诗。 方圆闻言眼前一亮,宋晚瞧着她这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便让跟着出去瞧热闹了。 而就在方圆离开后不久,柳氏与江正便推门而入。 宋晚见状忙起身迎上去。 “父亲,母亲。” 柳氏瞧着眼前的女儿,立即红了眼,伸手抚过宋晚的的发髻。 “乔乔……” “今日后,母亲便不能再时时陪在你的身边了,你……” 话音未落,声音却已经哽咽。 女儿上一回出嫁,所嫁非人,差点死在宁远侯府。 即便如今摄政王瞧上娶是真心,可做母亲的,又如何能真的完全放下心来。 宋晚见柳氏如此,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忙拿出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母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王爷也答应了,会让我时常回来看你同父亲的……” 如果到时候…… 她们还愿意认她这个女儿的话。 一旁的江正见着夫人落泪,忙上劝道。 “夫人,今日是乔乔的好日子,别哭了。” 而后,他又打开随身带来的紫檀木匣,取出一叠契书。 “乔乔,这是明心堂一半的铺面,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你与舟儿一人一半。" “你收着。” 宋晚见状忙推拒道。 “父亲,这怎么行!" 江正却不由分说的将契书交到了宋晚手中。 "收下吧,这也是你兄长的意思,是他离京前特意交代的。” "他说妹妹在王府没有娘家人在身边,总要有些依仗。” 柳氏见状也忙抹了抹泪,强硬的将那盒子往宋晚怀中推了推。 “乔乔,听你父亲和兄长的。” 宋晚见两人如此,也只得暂时将契书收起来。 罢了。 日后连同这些嫁妆一同还给江晚乔便是。 "吉时到——"门外的高声唱喝打断了父女三人的叙话。 柳氏忙最后为女儿正了正凤冠,指尖拂过那些沉甸甸的珠翠,郑重的叮嘱道。 "乔乔,记住,不管头上戴多少金玉,都不如心里明白重要。” “即便是得嫁高门,也要不卑不亢,守住本心。" “若是……若是过得不痛快了,切记不要同从前一样自己一人承受,父亲母亲便是散尽家财,也会想办法接你回家。” 宋晚只跪下来,朝两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女儿谨记爹娘的教诲。” 与江正、柳氏这段短暂的父女、母女情。 不管她们认回江晚乔后会如何,她都记在心中。 第293章 大婚(中) 门外。 上官羽原本正百无聊赖的替君九宸将拦门之人出的难题一一破解。 都是些寻常的对诗,实在没有什么趣味。 只是后面突然出现的那个俏丽的少女倒是忽然让她眼前一亮。 她出的谜题颇为妙趣横生,与方才那些陈词滥调截然不同,而当她出的谜题被他轻易破解时,那张悄丽的脸上浮现出气恼、惊讶、不甘,生动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与他在诗会上见过的那些规行矩步的闺秀大相径庭。 可惜没过多久,见着吉时差不多了,她便如兔子一般钻回了人群,消失在他眼前。 而直到她离开,上官羽才忽然想起,他应当是见过她的。 在宁远侯府的及笄礼上。 她是为宋大小姐挺身而出的那个方家小姐。 还是个有义气的。 倒是…… 颇为有趣…… 而正在上官羽回味着方才的场景时,君九宸的目光却只紧紧的锁在那尚未开启的朱门之上。 眼中满是化不开的炙热。 而后,随着一句。 “吉时到。” 那道紧闭的朱门,终于在他眼前再次应声而开。 三百黑甲卫顿时齐刷刷单膝跪地,再次高喊。 "恭迎王妃!" 声震长街—— 而在这震天的喊声中。 那一袭大红嫁衣的女子,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那袭大红嫁衣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在一片雪白中格外流光溢彩,头顶的盖头上垂落的流苏则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跳动的火焰。 君九宸的视线牢牢的凝聚在宋晚身上。 只觉周遭的喧嚣声也瞬间在他的耳边散去。 仿若天地之间,唯此一人。 错过了那般长的岁月。 他…… 终究还是娶到了她。 宋晚此时被盖头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君九宸落在她身上那炙热的视线。 只感觉绣鞋刚要踏出门去,整个人便被拦腰抱起,鼻尖传来的,却是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王爷!”宋晚惊呼一声,险险护住头上的盖头。 他非要这般吓人不可吗? 君九宸却低声在她耳边安抚。 "雪浸了鞋袜,要着凉。" “我抱你上轿。” 宋晚闻言,低头瞧见他玄色靴尖上沾着的新雪,正一点点化成晶莹的水珠,想着自己脚上那中看不中用的绣鞋,不由心中一暖。 而后,她果断不顾礼节的圈上了他的脖颈,应了一声。 “好。” 被君九宸抱上轿后,迎亲的队伍也随之出发。 轿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暖意融融,宋晚听着四周传来的喧嚣声,忍不住掀开盖头和马车车帘的一角,偷偷朝外看去。 而后,她便瞥见了马车最前方那道挺拔的背影,以及纷纷落下的白雪。 她忽然想起,十个月前,她似乎也是在这样的冬日,兴高采烈的披上了嫁衣,满心期待的嫁入了怀王府。 换来的,却是在大雪纷飞中,穿着那身她准备了许久的大红嫁衣,被云峥一箭射落了悬崖,“死”在了那冰天雪地之中。 而今日。 下了同样的一场雪。 她的心却异常火热,丝毫不觉得冷。 却并非因手中的暖炉,和轿中燃烧的正旺的炭火。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7节 而是…… 她相信这一次…… 她不会再嫁错人了…… …… 迎亲的队伍很快停在了摄政王府前,喜乐声声。 一阵繁复的礼仪之后,宋晚便被君九宸以红绸相引,安置在了新房之中。 君九宸看着坐在喜床上的她,想着方才堂中一拜高堂之时,堂上紫檀案几上,只放着的两块无字灵牌,无姓无名。 她虽然瞧不见,却仿佛能透过那那盖头,察觉到他心底的冷寂,主动牵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掌心相贴的温度,胜过千言万语。 君九宸眼中的炙热不由愈发浓烈了一些。 因为他知晓。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而这个时候,喜婆的声音适时的在房中响起。 "请王爷执金秤,挑得如意良缘,称心百年……" 君九宸被喜颇的话扰乱了思绪,眼中的灼热却并未散去,只接过喜秤,上前一步,挑起那大红的盖头。 盖头缓缓滑落。 烛光流淌,凤冠珠帘下,宋晚抬眸,眼底映着跳动的喜烛,如星河倾泻。 君九宸呼吸微微一滞,眸色骤然暗沉。 “晚晚……”他嗓音低哑,坐在她的身旁,指腹抚过她脸颊,像触碰易碎的梦。 喜婆见状,眼皮直跳。 都说这位摄政王不近女色,府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刚入京的时候,朝中大人们送的美人也全被他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可眼下…… 这位这哪是不近女色的样子? 那眼神,活像是要把新娘子生吞了。 只是想着还未尽的礼,那喜婆还是硬着头皮再次上前,让身旁的丫头呈上一对以红绳相连的匏瓜酒盏,尽职尽责的道。 “请王爷王妃共饮合卺酒——” “匏酒同饮,夫妻同心! 那匏瓜酒盏是将匏瓜一分为二,盛以佳酿,红线相系。 匏瓜味苦,酒味甘,寓意同甘共苦。 宋晚瞧着君九宸眼中的灼热,想着这两个月来,他几次同她亲密,又生生忍下时看她的目光,耳尖不由也微微泛红。 只是想着如今房中还有人,她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后,看着他迟迟不动的模样,忽然拉过他的手,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掌心,笑道。 “王爷,这合卺酒还喝不喝了?” 她可没忘记当初他带她参观新府邸时是如何捉弄她的。 如今机会难得。 她不得“报复”回去。 君九宸因着她这小小的动作,呼吸微乱,回过神时,却见她已然端庄地收回手,唇边噙着得逞的浅笑看着他。 他眼中当即划过一丝了然,却没有说什么,只依照喜婆的话,同她交杯而饮,只退开时,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 "王妃很会挑时候报复。" 宋晚只继续唇角含笑的看着他,应声道。 “王爷方才可是手抖了?” 君九宸闻言也不恼,只低笑一声,不顾还有人在场,便在她唇边轻咬了一下,语带威胁的道。 “待本王回来,看看究竟是谁抖……” 满屋的小丫鬟瞧着这番猝不及防的场面,忙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看向二人。 喜婆却如释重负的高喊了一声。 "礼成!" 而后,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人退了下去。 宋晚见状忙伸手将他推开,赶着他出去招待宾客去了。 第294章 大婚(下) 红烛高烧,鎏金香炉吐着缠绵的香气。 君九宸再次回到新房之时,已近三更,身后还有吵吵嚷嚷的人声,宋晚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隐约听着上官羽的声音最为响亮,似乎是还不想放他走。 直到一阵哄闹之后,人才散去。 而后,君九宸才被随风搀扶着出现在门口,一副醉得不轻的模样,锦袍沾着薄雪,在推门瞬间化作氤氲水汽。 宋晚此时已卸了凤冠,梳洗完毕,青丝如瀑垂在鸳鸯锦被上,见着这副模样,忙起身过去搀扶住他,却被他的重量带得后退几步。 据随风说,上官羽今日怂恿着漠北的将士给他灌了不少酒。 他今日心情又好,来者不拒,便喝到了这个时候。 宋晚想着他一向看重漠北军旧人,也不作它想。 只是待她看则会房门重新关上,正想扶着他去净房时,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而后,整个人便被他抱了起来,而他那步履稳健的模样,哪还有半分方才踉跄的之态。 他大步抱着她来到床榻之前,将她压在那大红的锦被之上,方才眼底的醉意倏然已然化作燎原的烈火,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呼吸灼热。 "晚晚……" 宋晚当即便明白了过来。 "王爷装醉的本事倒是好。" 君九宸只瞧着她,用那修长的手指,缠绕着她的一缕青丝,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不及王妃撩拨的本事……” 宋晚闻言想到方才的事,不由抿唇一笑,嗔了他一眼。 “堂堂摄政王,怎的这般小气……” 君九宸虽然未真的醉成方才那般不能行走的模样,但今日在正堂喝的那些酒,却并非作假,否则上官羽那厮可不会放过他。 是以,他也是有五分真切的醉意的。 而此时,看着她眼波流转的模样,他却觉得自己醉了十分。 那些年少轻狂的梦忽然自他的脑中交替着闪现,让他的身体叫嚣着,将那些梦中的事,一一实现。 他抑制不住的垂下头去继续捕捉她的唇,含糊的道。 “王妃说的都对。” 宋晚被他吻得晕头转向,而后,便感觉一双带着薄茧的手掌,探入了她的寝衣。 待她稍得喘息之时,发现自己的寝衣已被完全解开,露出里面胭脂红的肚兜。 君九宸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眼中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灼伤。 宋晚面颊有些泛红的想推开他。 “有酒气,先去洗洗。” 君九宸却并没有退开的意思,只拉着她的手,扯开自己外袍的玉带…… 而后,他身上的外袍便带起一阵松香混着酒气的风,落下。 将床前红烛吹得剧烈摇晃。 他也重新俯下身来,将唇移到她耳垂。 “晚晚,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他牙齿在她耳畔轻咬,继续道。 "唤我的名字。” 宋晚见他不听话,却不肯开口遂他的愿。 君九宸于是往下,隔着衣衫轻轻咬,放在她腰边的手也骤然收紧,激得她倒抽了一口气。 宋晚瞧着他的头顶,只得咬了咬唇,轻颤着唤了一声。 “九宸……” 锦帐落下…… 窗外传来雪压断梅枝的轻响。 宋晚因着他的莽撞,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在他肩背留下几道浅痕,咬牙又急又气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君九宸!” 而这一声,也终于将君九宸那已然失控的理智拉了回来。 他看着她眼尾洇开的绯红与微微发抖的身体,喉结滚动间,压下翻涌的浪潮,将疾风骤雨化作三月细雨。 因着如此,当她踏入云端时。 他却独自悬在岌岌可危的悬崖边沿。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8节 可看着她那含泪的眼,他还是咬牙结束,翻身将她搂在怀中,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 只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 “好了,没事了……” 宋晚从云端落回,眸中漾着未散的雾气与困惑。 “你……”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君九宸却只垂首轻吻她的发顶,眼底暗潮未退的哑声道。 “来日方长……” 说罢,便将她安置在被中,替掖好被角,才起身径直披衣往净房而去,只留下满地凌乱喜服。 宋晚躲在被子中,听着净房内久久未歇的水声,想着如今里面可能发生的场面,不由脖颈羞红。 待君九宸终于回来的时候,已然换上了一身同她一样的大红色寝衣。 红烛依旧在屋中摇摇晃晃。 他不常穿这样艳丽的颜色。 映衬着他那英挺的眉眼,有种魅惑人心的俊美。 为了奖励他方才没有只顾着自己,看着他重新在身旁躺下后,宋晚便立即钻到了他的怀中。 指尖带着几分心疼的落在他半敞的胸膛上交错狰狞的伤痕上。 "这两个月我已经将药膏配好。" “明日开始,我便替夫君祛除身上的伤疤可好?” 君九宸一开始是被宋晚这句夫君取悦的。 只是待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他才如同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身形骤然僵了僵。 而后,他便带着几分匆忙的抬手,想要将衣襟合拢。 "别看。" 今日他的确喝多了一些,差点忘了他如今的身体有多丑陋。 他知道的。 她喜欢好看的男子。 却被宋晚柔软的掌心按住。 而后,他便看着她撑起身子来,半压在他身上,唇轻轻的在他胸前上那一道道伤痕上轻轻吻过。 她看着他,认真的道。 “王爷误会了,我不怕,也并不觉得难看。” “只是你曾说过,留着这些伤,是为了提醒自己谨记仇恨。” “但如今……我不愿你如此。” 君九宸看着她眼中的真挚,只觉干涸已久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渐渐填满,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了几分。 他将她重新按回怀中,温声道。 “好,都听王妃的。” …… 第295章 入宫谢恩 红烛燃烧了整整一夜。 宋晚是在君九宸温热的怀中醒来的,她稍稍动了动,却发现他的手臂正牢牢的箍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 而昨夜褪下的胭脂色肚兜不知何时被他攥在掌心,绯红绸缎衬得他指节愈发修长。 这人…… 宋晚耳尖发烫,悄悄去抽那肚兜。 君九宸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晚儿在做什么?” 宋晚听着这个声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 “该起身了,今日还得入宫谢恩。” 她与君九宸的婚事是太后所赐,昨日礼部便已然将她的诰命服送了过来,并再三提醒她今日一定要入宫谢恩。 君九宸却只手指摩挲着手中柔软的衣料。 “你若不想去,寻个理由派人去回个话便是。” 宋晚知晓君九宸是担心苏瑾月为难于她,可是虽然如今摄政王府和太后撕破了脸, 但她是君,她们是臣。 无论私下如何,这么多眼睛盯着,礼不可废。 “该去的还是得去。” “左右如今兵权还在你手中,她也好,怀王也好,不敢当真对我做什么。” 即便君九宸一个多月不上朝,可这上京却依旧没有人敢轻视了摄政王府,昨日他们成婚,府中也是宾客盈门。 这些,也都是因着他手中的兵权…… 这“狐假虎威”的事,她当宋家大小姐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 所以,她并不怕入宫。 如此想着,宋晚抬眼看他。 “而且,我既然嫁给了你,便是堂堂正正的摄政王妃,代表着摄政王府的脸面,如今又是年下,这些场合总是不可能避免的,我总不能次次都畏缩不出。” 君九宸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之所以将婚期定的这般急,也是想用这个摄政王妃的身份护住她,便只朝她露出一个宽纵的笑。 “王妃这般有骨气,本王十分自豪。” “既然要去,我陪你一同入宫便是。” “从前有岳父大人护着你,今后,便换成我。” 她虽然如今变成了商户之女,可她当初当宋家大小姐时,宋易给她的底气,如今,他也会给她。 宋晚听着君九宸的话,不由抿唇一笑。 “王爷如今这嘴是越发甜了……” 这倒是她的心里话。 她已经不记得她们从前相爱的时光了,还以为他便是成了婚,也会同从前差不多。 冷冰冰的,别别扭扭的。 纵然心中有她,也不会宣之于口。 谁知…… 君九宸只手上用力,在她的腰上按了按。 “那,晚儿喜欢吗?” “那日晚儿在船上教的,我都记得……” 他知道,他不懂如何去爱一个人。 可是,他可以学。 那日,她对他说,若是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好,便该让她知晓,无需隐藏,否则,只会徒增烦扰。 他记住了,也有在认真的学了…… 宋晚听着这句倒是稍稍愣了愣。 而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指的是什么。 不由眼中含笑的伸出手指,勾勒着他眉眼的弧度。 毫不吝啬的夸赞道。 “喜欢。” “而且,王爷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只是随着她的动作,君九宸垂眸的时候,便瞧见了眼前的风景,喉头不由微微动了动。 忽然拉着她的手向下探去。 “那王妃是否该给为夫一些奖励。” 她倒是休息了一夜了…… 他可是彻夜难眠呢…… …… 许久,红裳与绿萝才终于听到召唤推门而入,侍候宋晚梳洗。 待瞧见自家小姐双颊绯红如霞,颈间隐约可见的点点红痕时,绿萝咬着唇,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方才她们在门外候着时,那若有若无的动静可都听在耳中...... 这才一大早呢......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39节 王爷也太不知节制了些...... 她正想开口打趣,却被红裳一个眼神制止,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小姐初入王府,府里又新添了这么多丫头,你且收敛着些。" 绿萝想起临行前夫人的再三叮嘱,只得把到嘴边的玩笑话咽了回去,老老实实地伺候起来。 宋晚将两个丫头的举止瞧在眼中,只在心中暗自啐了君九宸一声,权当作没看见。 第296章 教教王妃规矩 摄政王府的廊檐下,大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昨日的喜绸尚未撤下,又添了除夕的新彩,处处透着喜庆。 宋晚吩咐红裳与绿萝给府中下人分发赏钱后,便与君九宸一同出了门。 而此时的慈宁宫内,沈玉茹正陪着苏瑾月说话。 只是说着说着,沈玉茹瞧着桌上的蜜桔,眼眶忽而便湿润了。 “这是翎儿生前最喜欢的。” “今日除夕,本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若是翎儿还在…… 听着母亲的话,苏瑾月不由也垂下眼睫,看向那盘蜜桔,眸光微闪。 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余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而就在此时,有人前来禀报。 摄政王妃正在殿外等候,前来谢恩。 听到这句,沈玉茹忽然便止住了以帕掩泪的动作。 眼中乍然浮现一丝难以抑制的怨怼。 她今日之所以这般早入宫,正是知晓她今日会来入宫谢恩。 苏家并未收到摄政王府的请贴,但是昨日摄政王府大婚有多热闹,她却是知晓的。 想到翎儿死前的那一夜,哭着问自己,是不是她真的不够好,连一个商户之女都比不过…… 她的心便痛的无以复加。 若说摄政王拒婚对翎儿来说是耻辱。 那这个商户之女对她而言,便是火上浇油。 而自家女儿尸骨未寒,他二人便迫不及待的成了婚…… 教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如此想着,沈玉茹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欲言又止…… “月儿……” 只是即便她不说,苏瑾月也知晓她的意思。 而她此时心中所想也同沈玉茹差不多。 她沉默了片刻后才朝身旁的蕊珠道。 “告诉她,哀家正在礼佛,悼念亲人,让她站在殿外面候着。” “待本宫结束再召见她。” 虽然如今碍于君九宸,她不能动她。 可她替妹妹出一口气,却是可以的。 蕊珠闻言看了看外面外面未散的积雪,和屋檐上的冰柱,立即明白了苏瑾月的意思。 眼中划过一丝迟疑后,还是领着那前来报信的宫人朝外走去。 慈宁宫外,宋晚一身厚重的诰命服,凤冠上的珠翠在寒风中轻轻晃动。 有雪花落在衣服上,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朱红宫门缓缓开启,蕊珠快步走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眼中带着几分歉意。 "王妃恕罪,太后娘娘正在礼佛悼念亲人,请您在此稍候。 她是从前苏瑾月还是美人的时候宫中的丫头,苏瑾月入了冷宫后,她也曾前去照拂一二。 因着这个原因,苏瑾月成了太后后,便提拔她成了自己的贴身宫女。 只是这几个月,她总感觉太后似乎有些变化,但她只是个下人,主子有吩咐,她也只能照做。 而听到蕊珠口中的“悼念亲人”,宋晚当即便明白了苏瑾月的用意。 她这是在提点她,苏翎儿的死同她脱不了关系,让她乖乖的站在这风雪里受罚。 宋晚想着唇角微扬,却只当作听不懂的样子。 "原来如此,既然太后娘娘眼下不得空,我便在旁边的暖阁候着吧。” 说罢,便要带着逐月转身。 "王妃且慢!"蕊珠急忙阻拦。 "太后的意思是......请您在此等候。" 宋晚看着眼前这个面露难色的宫女。 "太后娘娘想必今日还未出过殿门,不知今日风寒刺骨。” “劳烦姑娘再去通传一声,就说我在暖阁恭候传召也是一样的,想必太后会体谅的。" 蕊珠闻言愈发犯难,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阻拦道。 “还请王妃遵从太后旨意,在此处等候。” 逐月见状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被宋晚抬手制止。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既然如此,我在这里候着便是。” 蕊珠不知道宋晚为何忽然改了主意,却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回到正殿回禀了苏瑾月。 苏瑾月听到蕊珠的回禀,心中的郁结稍稍平复了些。 想着这女子毕竟出身商户,虽然嫁给了君九宸,却未必有君九宸那般大的胆子,进宫来自然是谨小慎微的,便也不做它想。 左右让她在外面站上一、两个时辰,也死不了人。 如此想着,苏瑾月同沈玉茹对视一眼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起了话。 只是两刻钟后,守在门外的下人却低头进来禀报。 “太后,摄政王妃方才带着人进了西边的暖阁。” “她身旁那个丫头身手十分厉害,奴婢们拦不住……” 苏瑾月闻言微微蹙眉,手中的茶盏重重的落在案几上,溅出的茶水在锦缎桌布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岂有此理。”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蕊珠,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片刻后,却又转而朝候在一旁的一位老嬷嬷道。 “李嬷嬷,你带几个人过去暖阁,哀家去教教摄政王妃规矩。” “她既然不想站着,便跪在外面候着吧。” “你亲自看着,两个时辰,一刻也不能少!” 蕊珠的性子她知晓,未必能压得住她。 这李嬷嬷却是宫中的老人,在宫中摸爬滚打几十年,最是严厉刁钻。 她这些慈宁宫的宫人,也多靠着这位嬷嬷才规行矩步,此时让她去,是最好的选择。 立在珠帘后的李嬷嬷立刻躬身出列。 “是,太后。” 第297章 什么规矩 暖阁内,宋晚正捧着新换的热茶暖手。 虽然今日她穿的暖和,还拿着手炉,奈何今日风雪着实大。 只是还不待她将杯中的热茶饮尽,门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宋晚抬眼望去,便见李嬷嬷带着另外两名嬷嬷并几名宫女,气势汹汹而来。 她皮笑肉不笑的朝她行了个礼。 "老奴给王妃请安。” 宋晚只当没有看见眼前的阵仗,面色平淡的道。 “嬷嬷请起,可是太后传召?” 李嬷嬷闻言只面带倨傲的应声道。 “回王妃,太后娘娘尚在诵经礼佛,并未传召。”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0节 “只是太后娘娘听闻您私自入了暖阁,很是忧心,特让老奴前来“提点”王妃一二。” “娘娘说了,王妃出身商贾,不知规矩,今日闯入暖阁,一时行差踏错也情有可原,此次便不深究了,只请王妃去廊下跪着,等候传召,权当静静心……免得王妃来日失了摄政王府的体面。” “还请王妃随老奴移步。” 宋晚瞧着眼角笑纹藏针的老嬷嬷,只不急不缓的将杯中的茶饮尽后,才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哦?坏了规矩?” “不知嬷嬷说的是何处的规矩?” 李嬷嬷闻言眼中划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轻视,底气十足的道。 “自然是皇家的规矩!” 她在太后宫中当差,关于宋晚这位新晋摄政王妃的事,她自然也是知晓一二的。 在她的眼中,宋晚出身低微,不过是靠着姿色攀上了摄政王,才坐上了这王妃之位,身后并无任何依仗。 她可是侍奉过先帝的老嬷嬷,这以色侍人的嫔妃也见过不少,自然是不将她放在眼中的。 更何况…… 她还得罪了太后,她自然得替主子分忧。 宋晚听着李嬷嬷话中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优越感,只觉有些好笑。 她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语气带着几分惊讶。 “哦?” “嬷嬷口中皇家的规矩,可是是指我天齐的律法?” “可我怎么记得,按《大齐会典》所载,凡命妇入宫,若遇主位不得召见,当于就近暖阁候旨,不得久立宫门,以免失仪。” “而且,礼部去年新修的《宫规辑要》第三卷第二十七条也明确写着,“命妇候召,寒冬可入暖阁,酷暑可至凉轩,嬷嬷在宫中多年,难道不知?" “还是说……是我孤陋寡闻了?” “若是如此,倒的确得请嬷嬷“提点”一二……” 李嬷嬷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是没有料到一个商户女竟对宫规倒背如流。 可她却并未因此便示弱。 “王妃说的这些的确不错,可凡事因事而异,让王妃在檐下等候,是太后娘娘亲口所言,这情况自然有所不同。” “太后娘娘最不喜不守规矩的人,还请王妃莫要为难老奴!” 宋晚却只继续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嬷嬷言重了,我并非刻意为难嬷嬷,只是想问个明白罢了。” “太后方才是让我在外间候着不假,可我乃摄政王妃,《内命妇仪注》有言,若无过错,命妇候逾两刻未召,礼官当奏请暂退。” “今日我已经按照太后的意思,在宫外候了足足两刻钟,却并未见得有宫人过来引领,这才自行来了暖阁,并无任何逾矩之处,不知太后如今又是因何让我罚跪?” “依我看,嬷嬷还是再去确认一番为好,看是否会错了太后的意思。” “否则若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非议太后不仅苛待命妇,还连太祖定下的规矩都不放在眼中?" 李嬷嬷顿时被宋晚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眼中也不由划过一丝惊讶。 这个商户之女,倒真是比她想的要难缠许多。 不仅嘴巴厉害,这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哪里像是个第一次入内宫之人该有的。 不过想到她此来是得了太后授意,即便知晓自己不占理,她还是继续挺直了腰板。 “王妃能言善辩,老奴说不过王妃。” “老奴只知道,主子有命,奴才从命!” “既然王妃不愿配合,便休怪老奴无礼了!” "来人,请王妃移步宫外!” 李嬷嬷说着就欲退后,让身后的人上前。 谁知就在这时,逐月却身影一闪来到李嬷嬷身前,腰上的软剑也随之出鞘,抵在她的脖间。 她冷眼看着李嬷嬷,身上的杀气毕现。 “道理,我家王妃同你讲过了。” “你若听不懂,我便换个方式同你说……” “还不按我家王妃说的去做!” 李嬷嬷感受着脖颈间的冰凉,心头大骇,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敢在宫中对自己动手,不由大惊失色的看向宋晚。 “摄政王妃,你可知纵人在内宫行凶是何罪!” “还不让她退下!” 宋晚却只眼中含笑的看着李嬷嬷,没有半分阻止的意思。 反而饶有兴趣的站起身来,用手弹了弹逐月手中的软剑,语带促狭道。 “我与嬷嬷论理法,嬷嬷要同我动手。” “如今我同嬷嬷动手了,嬷嬷倒是忽然同我论起理法来了,可当真是难办……” 宋晚说着一副苦恼的模样。 “不过嬷嬷可要小心了,我耐心好,有时间陪着嬷嬷在此消遣,我这丫头却是个任性的,发起脾气来,连我与王爷都管不住。” “嬷嬷若再不走,待会……可就不一定能全须全尾的走出去了……” 宋晚的话刚落,逐月便配合的将刀尖又朝李嬷嬷脖颈间靠近了几分,在她脖颈间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李嬷嬷感觉到脖颈间的刺痛,顿时腿都有些发软。 态度也立即软了下来。 慌忙的应了一声是后,便转身出了暖阁。 回到正殿后,被吓的不轻的李嬷嬷便添油加醋的朝苏瑾月回禀了暖阁中的情况。 苏瑾月听到李嬷嬷的回话,不由心中愠怒。 一个商户之女,也敢拿太祖的规矩来压她,还敢在她的宫中动手! 简直岂有此理。 她差点忍不住立即唤来禁军将她拿下。 可那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她咽了下去。 自从那场叛乱后,宫中被清扫了很多人,而那些人,很多都被君九宸的漠北军所替代。 所以,如今这宫中,有三成是君九宸的人,她和怀王暂时未想到办法将人不露痕迹的调离,若是当真动起手来…… 她占理倒也罢了。 偏偏就如江氏所言。 她今日并未任何行差踏错,她根本没有惩罚她的理由。 毕竟翎儿的死因是“因病暴毙”,怪不到她头上去。 君九宸的身份本就危险,若她当真强行要罚她,岂不是给了君九宸机会闹事…… 而就在此时,有个小太监忽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回禀道。 “太后娘娘,摄政王派了人过来传话,询问摄政王妃是否谢完恩了。” “摄政王还特意交代,说王妃第一次入宫,人生地不熟,怕迷了路,若是谢完恩了,请太后派人将她送去御花园。” “他就在那里等着。” 苏瑾月闻言,手上的护甲不由在座椅上划过。 君九宸…… 这是在朝她施压不成? 苏瑾月心中怒意翻腾,可最后,却只得生生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传哀家口谕。" "江氏知礼守节,甚慰哀家之心,这恩……便当她已然谢过了。” “今日天寒,赐貂裘一件,送她出宫!” “娘娘!”李嬷嬷闻言略带惊愕的抬头。 苏瑾月却因着怒气,难得的语气中带了几分严厉。 “还不快去!” …… 第298章 不安 因着是除夕,此时的相府也洋溢着年节的氛围。 闻姨娘亲自带着人给府中下人打赏,看着下人们谢恩欢天喜地的散去后,便独自回到房中,面上划过一丝不安。 因着是冬日,衣裳穿的厚,她那手腕处留下的伤口被她一直用衣服遮掩着,倒是没有被人发现。 可即便如今那里的伤口已然愈合,只余下一丝浅淡的痕迹,但那日怀王府发生的事,却如一场挥之不去的梦魇,压在她的心中,无法散去。 而且就在前几日,他还收到了世子的信,让她…… 替他打探大小姐的去处…… 因着就在一个月前,相爷忽然偷偷将大小姐送出了京,如今不知去向,任凭世子如何说,也不肯相告。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1节 闻姨娘因此,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了起来。 原本,世子只是让她告知他,大小姐在府中的状况,她想着那倒也罢了…… 他毕竟是大小姐的夫君。 可如今…… 相爷明显是故意将大小姐藏起来,不让她回怀王府的。 她若当真那样做了,便是背叛相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脚步声忽然在身后响起,闻姨娘忙把手藏进袖中,回过头,便见宋景已然站在了她的身后。 闻姨娘忙压下心中的彷徨,目光柔和的看向儿子。 "景儿不是在前院陪你父亲说话吗?怎么过来了?" 宋景只将一个食盒放在桌上,在闻姨娘的身旁坐了下来。 “今日午间姨娘似乎没有什么胃口,见厨房新蒸了年糕,便拿来给您尝尝?” 闻姨娘听着儿子的话,心中慰藉。 “景儿有心了。” “你如今已是进士之身,相爷可有同你商议好将来的仕途如何走了?” 宋景只道。 “父亲说如今朝中局势不明,让我再安心等上一等,待过完这个年关再定,不过我听着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日后走御史的路。” “父亲说,御史为天子耳目,虽品级未必极高,然位列言路、直奏御前,易得帝王青眼,较之按部升迁更易脱颖而出。” “儿子自己也觉得很好。” 闻姨娘对于这些向来是不过问的。 “好,有了打算便好。” “你父亲替你选的路,定是最好的。” 这一点,宋景自然也是知道的。 父亲虽位列百官之首,可这个奸相的名声毕竟来的不光彩, 虽然如今父亲的名声比从前好了许多,可相府若想门庭显贵,代代相传,此时,出一位敢直言劝谏,不畏权贵的御史,替相府正名,于相府而言,乃长远之计。 他也十分认同父亲的决定。 只是…… 宋景想着目光若有似无的自闻姨娘的袖间划过。 “儿子瞧着姨娘近日消瘦了一些,可是有何心事?” 闻姨娘听着宋景的话,眉心微微一跳,忙寻了个托词。 “不过是年关事多,如今……又没有你妹妹从中帮衬,这才累了一些而已。” 宋景却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只毫不掩饰的看向闻姨娘的手腕。 “那姨娘的手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进来之时,姨娘那下意识遮掩什么的动作,她已经自她身上看到了三四次。 他的直觉告诉他,姨娘定是有什么事瞒着他,所以今日,他正是为此事而来。 闻姨娘听到这句,只觉心头一惊,忙下意识的再次紧了紧自己的袖口。 “你这孩子……好端端,怎么尽说些奇怪的话……” 宋景瞧着姨娘的动作,却只不由分说的同闻姨娘说了一句。 “姨娘,儿子失礼了。” 便将闻姨娘的手拉过来,将袖子朝上掀了掀。 只是待看清闻姨娘腕上那残留的细细伤疤后,宋景自己也是惊了惊。 “姨娘,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您?” 闻姨娘见那伤痕暴露在儿子面前,不由心中一慌,忙将手抽了回来。 “景儿……你别问了,我真的没事……” “这伤,是母亲不小心自己弄的……” 宋景闻言面色却十分不好看。 姨娘手上的伤疤,伤口整齐,分明是利刃所伤。 除非姨娘是想不开想自尽,否则……怎会弄出那样的伤口。 如此想着,宋景带着几分焦急的看向闻姨娘。 “姨娘,您近日有多心神不宁,不仅我,就连父亲都早已然察觉,还特意在今日提点我。” “您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您连儿子都信不过吗?” 闻姨娘听闻今日儿子前来,是相爷授意,只觉心中大骇。 可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同相爷,同儿子坦白的。 可是…… 她知道她不能…… 因为那日的最后,世子让她与颜儿都服了一种毒药。 那毒药服下去后,浑身如同被虫子啃咬一般,让人恨不能立即死去。 她原本以为,世子是要了她和颜儿的命,可他却在那之后,喂给了颜儿和她解药。 他说,只要她们听话,这毒只要一月服用一次解药,她与颜儿便会平安无事。 否则…… 便会肠穿肚烂,受尽折磨而死。 闻姨娘想着,眼中不由泛起一股热意。 “景儿,姨娘怎会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姨娘真的不能说……” “你就当作不知道,可好?” 第299章 劝说 宋景看着姨娘这副模样,却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声音中亦带上了一丝艰涩。 “姨娘不愿告诉我的事,是不是同妹妹有关?” “是不是……大姐姐中毒之事……是妹妹做的?” 虽然父亲并未同他点明。 可是瞧着父亲对妹妹的态度,哪里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因为若只是妹妹擅自嫁去怀王府的事,父亲是绝对不会做到如此绝情的地步的。 除非……是妹妹还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而原本,姨娘是同他说过,要去劝祖母说服父亲原谅妹妹的,可后来也不知为何,她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姨娘向来疼爱妹妹,除非她知晓了什么内情,否则,断不会如此。 加上姨娘近来的举止,便是再不愿意面对,他也只能往这方面去猜。 闻姨娘迎着宋景的目光,只有些慌忙的站起身来,企图将他赶走。 “你胡说些什么。” “你妹妹是怎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她无缘无故的,怎会毒害你长姐……” “好了,今日是除夕,府中还有许多事要安排,你还是去前院陪你父亲说话吧。” 宋景的身子却没有移动分毫,只眼神中带着一丝痛楚的继续看着闻姨娘,喃喃的道。 “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妹妹她,暗中喜欢云世子很多年了……姨娘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她是觉得大姐姐不该回来,才……对不对……” 闻姨娘听着儿子的话,却只觉心惊不已。 颜儿对世子的心意,景儿怎么会知道…… 只是不等她继续想下去,宋景却忽然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直直的跪在她的脚边,朝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请母亲告诉儿子真相!” 这一句母亲,叫的闻姨娘心中发颤,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意。 “景儿,你别逼姨娘,好不好。” 宋景却只执拗的继续跪在那里,继续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请母亲告诉儿子真相!” 闻姨娘听着那一声声闷响,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急急的在宋景面前蹲下,制止他的动作。 "景儿……不是姨娘不想说,是姨娘不能说啊……" “姨娘不想让你同我一样,终日活在惴惴不安中,也……不想毁了你的安宁。”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2节 宋景却只格外坚定的看向闻姨娘。 “姨娘若是不说,儿子才不得安宁!” “姨娘还记得我开蒙时,父亲握着我的手写下的第一个字吗?" 闻姨娘怔怔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是'诚'字。"宋景跪在地上,继续一字一句的道。 "父亲说,巧伪不如拙诚……若当真是妹妹做了什么对不起大姐姐的事,我便已然因为当初替她隐瞒心意,没有及时劝阻于她,错过一次了。” “儿子不想再错第二次……” 闻姨娘见着儿子这模样,知道今日自己若是不告诉他真相,他怕是不会轻易罢休了。 而且,这件事压在心底,已然快要让她透不过气。 加上如今世子又让她探寻大小姐的下落,她再拖下去,怕是也应付不过去。 若是她将真相告知景儿,他能有什么法子也说不定…… 如此想着,闻姨娘终是将那日在怀王府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宋景。 而听完闻姨娘的话,原本做好了心理准备,妹妹只是因为太爱云世子才一时行差踏错的宋景,只觉如同当头棒喝一般。 他不由想到就在宁远侯府的事情发生后,他去到妹妹的房间去问她,她却当着他的面发下毒誓的场景。 宋景只觉一切都荒诞无比…… 他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后悔。 后悔自己没有在发现她对长姐的未婚夫婿生出那样的心思时,及时将她的念头掐灭。 反而一而再的因为不忍心,替她隐瞒。 否则。 何至于此…… “姨娘……你除了告诉怀王府长姐的近况,当真没有帮着怀王府做过其他的事?” 若是连姨娘也背叛了相府,他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闻姨娘闻言忙摇了摇头。 “没有!我没有!” “景儿,你放心,姨娘便是再糊涂,也不会做出对你,对你父亲不利的事来的……” “而且,我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能知道的东西并不多,世子……应当不会的……” 宋景听着闻姨娘的回答,心中不由愈发急切。 他虽然尚未入仕。 但京中如今的局势,他也能看出来一点。 摄政王府与怀王府、甚至与太后的争斗已然摆到了明面上,否则,父亲也不会匆匆将长姐送走。 加上父亲让他等年后再入仕的举动。 他隐隐有所察觉。 这上京,怕是马上便有大事发生了。 而若是此时,姨娘因为妹妹,糊里糊涂的替怀王府做了内应…… 他不敢想象那个后果。 如此想着,宋景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如何不会。” “他们之所以放你回来,自然不会只是为了长姐,更是为了在关键的时候,利用你对付相府、对付摄政王府!” “如今,她们不过是在一步步试探你的底线,让你慢慢泥足深陷罢了……” “就如同妹妹一样!” “姨娘若是信我,就同我一同去见父亲,此事……我们必须告诉父亲!” "不行!"闻姨娘惊恐地摇头。 “景儿,世子说了,若是消息泄露,颜儿就活不成了……." 宋景的声音却愈发清晰。 “姨娘以为您以为继续隐瞒就是救妹妹?” “世子对她无情,待她没有利用价值,怀王府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她!” 闻姨娘闻言,想到那日云世子对自家女儿的态度,不由心底生寒。 怎么会这样…… 难道自己的女儿,当真没有活路了吗? 宋景见状又继续劝说道。 “母亲,您便是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父亲。” “这个时候,我们只有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父亲,此事或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您忘了……摄政王妃的医术那般好,或许,她能有办法解您与妹妹身上的毒也说不定……” 闻姨娘听到这句,终是有些无力的跌坐回椅子上,片刻后,才颤抖的道。 “好,姨娘答应你。” “只是……今日毕竟是除夕,你给姨娘一些时间,待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完团圆饭……我们再同你父亲坦白……好不好?” 第300章 她后悔了 暮色如墨,顷刻间便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 怀王府廊檐下,朱红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将门前的积雪染成橘红色。 只是本该是团圆守岁的除夕夜,此刻怀王府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搜!每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管家的厉喝刺破夜空,侍卫们举着火把在庭院间游走,宛如一条条吐信的火蛇。 而此时,两个女子正快步朝远离怀王府的方向跑着。 而那两个人,正是宋颜和银霜。 只是两人刚跑出不远,身后便传来刺耳的铜锣声,两人回头望去,便见怀王府方向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将暗夜照得通明。 宋颜见状心头一紧,连忙拉着银霜躲进了路边一处收了摊的茶棚。 银霜见怀王府的人这么快便追了出来,忙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 "小姐,我们换衣裳!" 宋颜闻言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按住银霜的手。 “不行……太危险了……” 银霜却不由分说扯开自己的披风。 “小姐,您忘了,姨娘还等着你的解药么?” “她们要抓的是小姐,不会对我如何的。” “而且……奴婢这条命是小姐和姨娘救的……奴婢不怕……”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活在自责之中。 好在她帮着小姐部署良久,终于趁今日世子与王爷都去参加除夕夜宴,府中的下人也都放松了警惕之时,逃了出来。 此刻,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释然。 宋颜听着银霜的话,却只咬了咬唇,有些难以抉择。 而就在这时,怀王府的府兵已然出现在交叉的路口,手中的火把将巷口照得通红。 而后,她便听得一声。 “兵分两路,一路朝城门的方向去,一路朝相府的方向去。” 宋颜心中顿时一片冰凉。 因为她们去的这条路,正是去往相府最近的路…… 很快便有脚步声朝她们所在的道路而来。 听着脚步声逐渐靠近,银霜看着一旁紧握着瓷瓶面色发白的小姐,忽然便自己动手解开了宋颜身上的斗篷。 “小姐,来不及了…………” 宋颜瞧见满脸坚决的银霜,只觉眼眶一热,可听着不远处的脚步声,到底是没再阻止,任由银霜脱下了她身上的斗篷,朝她磕了一个头后,消失在自己身旁。 立即,便有一声厉喝声响起。 “在那儿!” 数十支火把立刻汇成一条火龙,经过宋颜面前的茶摊,朝前而去。 宋颜死死的捂住嘴,看着渐渐远去的火光,只觉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 她从未想过,自己用尽一切想要得到的真心,如梦幻泡影一般,无法触及。 而当初不过是一时的善意。 甚至…… 还有一部分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救下的丫头。 却愿意在她落到这个地步的时候,不离不弃,以命相护……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3节 这难道便是……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吗? 宋颜想着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已然听不见声音后,才选了一条离相府最远的路,再没有犹豫的朝前跑去…… 落到这个境地,她已经不想再活着了,但是…… 她必须要将解药送回去给姨娘。 她知道怀王和云峥留着她,是想用她威胁姨娘,她不能眼看着姨娘为了她,走上不归路…… 怀王府离相府并不近。 加上绕了路,宋颜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一路小心躲避,才终于瞧见了相府那朱红色的大门。 但是,她却没有立即现身,她怕怀王府的人已经发现那个人不是她,转而埋伏在这周围,只在暗处小心的等待着。 等待着有相府的人现身。 她知晓,每年守岁结束的时候,父亲都会带着祖母,带着全家人一起出来亲手燃放爆竹。 而怀王府的人没有得到云峥和怀王的指令,是不敢当着相府的面动手的…… 宋颜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 直到天空中开始出现漫天绚烂的烟花时,相府的大门才终于打开。 父亲、姨娘,祖母、兄长,一同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宋颜瞧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幕,只觉眼前一热。 曾几何时,这也是她拥有过的一切。 却被她亲手给毁了。 宋颜想着,瞧准时机,握紧了手中玉瓶,忽然冲了出来,大步朝相府的大门冲了过去。 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她想回家! 只要能求得父亲、祖母、还有兄长的谅解。 哪怕…… 就如姨娘说的那样。 要用余生去忏悔,去赎罪! 她也无怨无悔。 只是,就在她将要靠近那朱红的大门,姨娘和父亲也已然发现她的时候,宋颜忽然感觉身后传来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见一截染血的箭尖从自己胸前透出,鲜红的血液顺着箭头,一滴一滴,落在那一地洁白的雪地中。 宋颜僵硬地转头,便看见漫天的风雪中,云峥白色的大氅翻飞,弓弦在握,正冷眼看着她。 "颜儿!"闻姨娘的尖叫刺破夜空。 宋颜缓缓跪倒在雪地里,回过头去,便看见姨娘跌跌撞撞地朝她扑来,看见兄长惊恐万分的脸,看见父亲扶住了突然昏厥的祖母。 但所有声音在此刻都似乎离她格外遥远,唯有她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清晰无比。 闻姨娘此时已经扑到了宋颜的身前,她浑身颤抖的将身上染血的宋颜抱在怀中,声音打着颤…… “颜儿,颜儿……” 宋颜看着眼前的姨娘,眼中满是悲怆。 还是…… 来不及么…… 她伸手将手中紧攥的玉瓶,放在闻姨娘的手中。 “姨娘,解药,还好……没碎……” 也好。 这个结局对她来说。 并不算太坏。 至少,她不会再拖累姨娘和兄长了…… 闻姨娘看着宋颜手中的玉瓶,听到解药二字,顿时便明白了那是什么。 眼中的泪,不由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颜儿,你怎么这么傻……” 宋景的声音也在宋颜的耳边响了起来。 “妹妹,你别怕,我这就去替你请大夫……” “你一定会没事的!” 只是不待他离开,宋易的声音也由远而近地传了过来。 “去摄政王府!请王妃!" 宋景闻言如梦初醒。 对。 摄政王妃。 她医术高超,一定能救回妹妹的。 如此想着,宋景忙急急的朝一旁的摄政王府狂奔而去。 第301章 应誓 宋颜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由涌起一丝热意。 她忽然想,若是兄长知道她从前骗了他,会不会还如现在一般,急着想要救她。 大概…… 是会的吧。 他和姨娘一样,纵然怪她,怨她,却不会放弃她。 只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宋颜努力睁大眼睛,视线越过闻姨娘的肩膀,落在宋易的身上。 她朝宋易颤抖的伸出手去。 “父亲,颜儿错了……” “能不能……原谅颜儿……” 父亲还能让兄长去请人来救她。 是不是代表…… 父亲其实也是有可能原谅她的…… 宋易看着宋颜朝自己伸出的手,目光却有些复杂。 他突然便想起宋颜刚出生时的样子。 她与宋景是双生子,生出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软,在他掌心蜷缩成一团。 她…… 毕竟是他的女儿,他如何能没有痛心。 可是,想到她做下的那些事。 他却始终没能朝她迈出那一步。 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遮掩的。 世间之恶,非尽可宥,若皆恕之,则受戕者何辜? 宋颜见着父亲无动于衷,眼中不由渐渐漫上水光,她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原谅,可是她知道…… 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 她不想带着遗憾离开。 于是,她倔强的朝宋易伸着手,似乎是想用尽最后的力气,让父亲心软。 风雪愈急。 宋易看着宋颜眼中渐渐失去的神采,却只在袖中攥紧了手心,将脸别了过去。 “老爷……”闻姨娘见状似乎是想替宋颜说些什么。 比如,颜儿可能下一刻就要死了,便遂了她最后的心愿,可是,想到颜儿对大小姐,对相府做下的那些事,她却终究没能开口。 宋颜看着父亲的动作,只觉胸口的疼痛愈发剧烈了一些。 那伸出的手,也再也无法支撑的慢慢垂了下来…… 终究,是她奢望了…… 宋颜的嘴角不由勾出一丝苦笑。 是啊。 她做了那么多恶事,父亲又怎会原谅她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方才去摄政王府请人的宋景,已然带着宋晚与君九宸已经赶了过来。 宋晚的视线扫过宋颜胸口插着的箭,以及那雪地上晕开的一滩血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云峥,只觉眼前的一幕极为似曾相识,又极为讽刺。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4节 她敛下心中的思绪,蹲下身来,先朝宋颜口中喂了一颗药丸,才开始替她查看伤口,把脉…… 而后,她的眉心便紧紧的蹙了起来。 云峥今日射出的这一支箭,不是寻常的箭。 箭镞上布满了细密的倒刺,每一根倒刺都如鱼钩般向内弯曲,深深嵌在血肉之中。 而这一箭,直接射穿了宋颜的心脉…… 若是强行拔出,必定会扯碎心脉,当场毙命。 这人。 已经救不回来了…… 虽然她并不是想善心泛滥,非要救宋颜的命。 可她觉得。 她不该以这样的方式仓促的死去。 她……还欠许多人一个交代。 闻姨娘看着宋晚的神色,不由心下一沉,愈发用力的抱紧着怀中的女儿的身体。 “王妃……颜儿她……” 宋晚只将目光自宋颜身上移开,朝闻姨娘轻轻摇了摇头。 闻姨娘见状顿时抱着女儿失声痛哭了起来…… 宋颜心中却并没有多少失望。 也罢。 这,也算是一种解脱吧。 只是就在她还想开口对闻姨娘说什么的时候,却忽然随着宋晚摇头的动作,将视线落在了她头上的那支桃花簪上…… 那簪子…… 宋颜的瞳孔在一瞬间急剧的收缩。 而后,她便剧烈的咳嗽了几声,这动作牵动了伤口,很快便有鲜血愈发汹涌的自她胸口溢出。 可宋颜却似乎浑然不觉。 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然便拽住了正欲起身的宋晚的手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你……是谁……” 她死死的看着宋晚。 想着眼前这女子第一次入相府替祖母医治眼疾时的模样。 想着她尽心尽力帮父亲安置漠北军…… 想到她在怀王府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她以为万无一失的毒…… 那毒,她知晓,长姐作为陆明的徒弟,自然…… 也知晓。 还有,此刻站在她身后,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同他无关,只将视线紧缩在她拽着江晚乔的手,面露不愉的君九宸,以及…… 他身上那枚蹩脚绣工的香囊。 那是长姐所绣的香囊。 如今他另娶新妇,却为何重新将长姐的香囊重新挂在了腰间……君九宸,宋十…… 渐渐的,宋颜心中那个突兀而不可思议的猜想,便在她脑中愈发清晰了起来。 她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宋晚。 眼中情绪翻涌。 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长姐回来后便性情大变,丝毫没有从前的影子。 君九宸曾经那般爱长姐,却在长姐死而复生回来后,无动于衷,没有丝毫要将她抢回去的意思。 反而要大张旗鼓的迎娶这个只认识不过半载的商户之女…… 只是…… 可能吗? 这般荒谬的事情…… 可能吗? 而此时的宋晚听着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却是心下微沉。 立即便想到了自己今日头上的桃花簪。 这枚簪子,她平日没有戴出来过,只是今晚是除夕夜,她本没打算出门,那人又非缠着她,让她戴给他看,所以,她便戴上了。 没想到会在今晚发生这样的事情。 恰恰,宋颜又这般敏锐。 只是,她自然是不会在此时同她承认自己的身份的。 便只眼神不变的道。 “宋三小姐糊涂了,我自然是江晚乔。” 而后,便试图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可宋颜却依旧死死的拽住她的手,不肯放开。 君九宸见状,瞥了不远处的云峥一眼后,忍不住抬步上前。 可宋颜却在下一刻,忽然放开了宋晚的手。 而后,她忽然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真是个傻子,在府中斗来斗去,却连对象都没有弄清楚。 那笑再次引得胸口震颤,腥甜味也慢慢涌上喉尖,自她口中溢出…… 只是随即,她的眼中却忽然划过一抹释然。 她不由将目光移到了不远处,仍旧坐于马上的云峥的身上。 她看着这个她放弃了一切去爱的男人,此刻正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似乎对于她的死,没有丝毫的动容。 可是此刻,她的心,却似乎已经不会痛了。 只静静的看着云峥,嘴角勾出一丝绚丽的笑…… 大姐姐…… 终究还是回到宋十的身边了。 而他,却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二人成亲。 还沾沾自喜的同那个假宋晚有了孩子。 真好。 他同她一样…… 永远也别想得到她的真心了…… 意识消散前,宋颜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转,最终定格在那个春日。 那日,幼时的自己将风筝放到了树上,长姐自告奋勇的要替她去将风筝拿下来。 父亲发现后在树下着急地张着手,让长姐下来,姨娘则牵着兄长的手,和祖母站在回廊下相视而笑…… 那时,春光正盛,柔和的日光落在每个人肩头。 一切,都那般刚刚好。 宋颜缓缓闭上眼睛,她终于明白,自己穷尽一生追逐的,原来早在最初就已拥有。 只是……她回不去了。 她终究,还是应了自己的誓。 她想。 若有来世... 她一定不会再这么蠢,她要为值得的人而活,为自己而活…… 再也。 不要爱他了…… 纤细的手腕,垂落雪地。 雪,更大了。 第302章 风起云涌 除夕夜终于过去。 对于当街射杀宋颜的行为,闻姨娘还是闹到了公堂,云峥却拿出了宋颜毒杀宋晚的证据。 说自己是担心她逃出怀王府是为了再次作恶,图谋不轨,自己情急之下,只得动了手。 而大理寺也好,宗人府也好,对于此事却只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说宋颜如今毕竟是怀王府的人,而且她谋害世子妃证据确凿,罪有应得。 世子虽然冲动了一些,却也是事出有因。 对于这个结果,宋晚并不意外。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5节 君九宸不问朝政的这两个月,怀王在朝中的声势愈发水涨船高。 不会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小小的相府庶女,开罪于他。 而且就在正月初五的时候,一个消息也忽然自边境传了过来…… 漠北忽然不顾年初时签下的和谈条约。 起兵了。 理由是天齐派去和亲的嘉和郡主,竟然是个细作。 在与赫连齐成婚的当日,出手刺杀漠北可汗,被当场诛杀。 漠北可汗身中剧毒,昏迷不醒,赫连太子为父报仇心切,立即起兵打了过来…… 这个消息传到摄政王府的时候,君九宸正颇为闲适的单手支颐,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 执棋的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正同两个丫头猜枚斗草的宋晚。 因着冬日无鲜草,三人便用绢花替代,藏于袖中猜品种颜色,嬉笑间赌些小物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玩闹间,绿萝余光瞥见不远处正一错不错地将目光落在自家小姐身上的王爷,忙不动声色的拽了拽红裳的袖子,红裳只再次无奈的以目光示意她收敛些。 待听到随风进来禀报后,两人忙十分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 宋晚也将手中的绢花放下,来到君九宸身旁坐下。 “天齐已经没有沈嘉和的容身之地了,漠北是她唯一的退路,她好不容易心愿得偿,怎会忽然动手刺杀漠北可汗。” “看来,那批刺杀我父亲的人,果然是怀王和赫连齐勾连而为,沈嘉和只是他们起兵的借口而已。” 君九宸想的却比宋晚更多了一层。 他极为自然的执了宋晚的手,放在手心把玩,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摩挲。 “恐怕不只是借口。” “漠北的储君之争,比上京更为激烈而直接。” “赫连齐此次入京,不仅折损了漠北用瑶罂渗透入各国朝堂的部署,还丢了河套地区,回去后,怕是无法同他父汗交代,地位也受到了威胁。” “这才孤注一掷,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 “不过漠北军早有戒备,赫连齐敢动手,想全身而退,便没有那般简单了……” 宋晚当即便明白了君九宸的意思。 那漠北可汗身中剧毒之事…… 未必是假的。 沈嘉和不仅是漠北起兵的借口,还是他们父子博弈的牺牲品。 她想用自己腹中的孩子去赌一个未来。 但一个为了皇位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下手的人,又怎会怜惜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所以,她赌输了。 如此想着,宋晚看向君九宸。 “怀王让赫连齐牵制住漠北军,下一步,应当便是怂恿苏瑾月对付你了。” “只不知他们会用何种手段。” 君九宸对此却似乎并不担心,只眼中含笑的看着宋晚。 “打蛇打七寸,自然是从我的软肋下手,晚儿近日可得乖乖待在我身旁……” 宋晚只睨了她一眼。 “既然如此,那手镯已经落在我们手中的事,是不是也该放出风声让怀王府知晓,推他最后一把了……” 君九宸被她这一眼,看的心头微动,伸手将人捞入了怀中。 “不错。” “不过……还不够。” “明日,我便上一道折子,请求出京领兵,对抗漠北……” 说话间,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宋晚的唇瓣,目光渐渐深沉。 宋晚:…… …… 君九宸的动作很快。 正月初七,得知君九宸已然寻到魏皇后“遗物”的怀王,便匆忙的入了宫。 在慈宁宫待了半个时辰后,苏瑾月看着跪拜而下的怀王,目露挣扎。 可怀王的声音却持续不断的传入她的耳中。 “太后,此次漠北进犯的时机太过蹊跷,那沈嘉和又是君九宸定下的和亲人选……怕是其中有君九宸的手笔。” “他定是知晓太后不再信任他,这才故意挑起事端,好借此机会请求出京,而若是当真让他带着虎符出京,一切,便来不及了!” 苏瑾月却只眉头紧锁,一颗心七上八下,迟迟下不了决心。 虽然她已同君九宸闹的不愉快。 可是怀王出的那个主意太过冒险…… 她实在是心有戚戚…… 第303章 苏瑾月的决心 而就在苏瑾月犹豫不决之时,殿外却忽然传来回禀。 说是工部尚书徐牧求见,有急事要面见太后。 苏瑾月闻言,只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 “宣。” 徐尚书很快便被太监领着带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怀王一眼,才垂下头,朝着珠帘后的苏瑾月叩拜而下。 声音带着几分急促的道。 “臣徐牧,见过太后!” “臣刚收到江南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折,事关重大,请太后一看!” 苏瑾月本就为着怀王的提议心中烦扰,此时又听到徐牧如此说,不由揉了揉眉心,带着几分疲惫的让人将他手上的折子呈了上来。 只是待看清那折子上所写的内容后,苏瑾月却忽然站起了身来。 只因那密折中详细记载了摄政王妃的兄长江晚舟同工部侍郎沈瑜在治理江南水患时,忽然自一处河床下挖出一块古碑,碑文赫然写着。 "天齐不宁,祸起幼主,真龙在北,当兴大统。" 苏瑾月捏着奏折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此碑现在何处?” 徐目立即应声道。 “回太后,微臣不知……” “据说是被那江晚舟秘密处置了,至于是如何处置的,无人知晓。” “只是……” 徐牧说着带着几分小心的道。 “只是也不知为何,这石碑上的内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遍了江南,如今江南百姓中皆言……自陛下登基后便祸患不断,先有地动,后有水灾,导致民不聊生……” “怕是……陛下德不配位,这才导致上天震怒,糟了天……天谴……如今这流言甚至传出了南地,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胡说八道!”苏瑾月顿时心头大怒。 “此乃天灾,与烨儿何干!” 徐牧见状忙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以头抢地。 “臣自知不该说这些话,可臣以为,此事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臣便是拼着这顶官帽不要,也得将此事禀明太后和陛下啊!” 苏瑾月闻言,眼中情绪翻涌。 真龙在北…… 真龙在北。 这话中之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怎的就这般巧呢? 南方流言四起,漠北又有战乱。 君九宸他……当真是想将烨儿从皇位上拉下来了吗…… 而这时,怀王见时机成熟,也适时的跪在了徐牧的身旁,带着几分语重心长的道。 “太后……摄政王已经上了折子,说要回漠北,亲自领兵,对抗漠北。” “若是放任他带着虎符出京……待来日他起兵造反,怕是悔之晚矣,臣等便是拼尽全力,恐怕也无法抵挡!” “还请太后为了陛下,尽早决断!” 苏瑾月闻言闭了闭眼,带着几分无力的跌坐在凤椅之上。 片刻后才挥手让徐牧退了下去,转而看向怀王。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6节 “可是……烨儿年纪尚小,若当真对他用毒,便是有解药,若是伤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我们可否只让他假装中毒?” 怀王闻言却立即道。 “太后不可,太后难道忘了,摄政王妃江氏医术精湛,若是陛下不当真中毒被她当场揭穿,不仅我们筹谋不成,更是当着满朝朝臣的面,给了君九宸足够的理由造反!” “微臣知晓太后怜爱陛下,可这是为了陛下的千秋基业,还请太后忍下这一时之痛!” “而且臣的这毒药来自南疆,臣有把握不会真的伤到陛下的龙体。” “太后若是不信,臣立即以身试药!” 怀王说着,忽然便自袖中拿出一粒红色药丸,当着苏瑾月的面服了下去。 …… 一个时辰后,怀王才自宫门内走了出来。 宫中随即也传出了旨意。 太后要在上元夜设宴,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出席,与陛下共度上元佳节。 待回到怀王府的时候,怀王整个人都显的格外容光焕发。 他看了看时辰,询问怀王府的管家。 “世子可在府中?” 管家立即应声道。 “回王爷,未曾。” 怀王闻言眉梢微蹙。 “往日这个时候,他早就下值了,怎么这几日总不见人?可有留话交代去了何处?” 管家只想了想后,继续摇头。 “没有,不过世子这两日的确回来的格外晚。” 怀王闻言抿了一口茶,吩咐道。 “告诉门房,待世子回来后,让他第一时间来见我。” “是,王爷。” 怀王交代完后,便径直去了书房,离上元夜只剩不到十日,他必须得将一切都部署清楚。 君九宸随时都可能查清真相,让魏芝出面咬他一口。 这是怀王府最后一次机会。 他只能胜,不能败! 云峥回到怀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除夕夜的那场大雪,连着下了几日,直到初五才停,如今正是雪化的时候,空气中寒气格外重。 是以他进门的时候,卷着一身的寒气,衬着那张因为心事重重而冰冷的脸,让门房的下人回话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云峥听说父亲要见他,整理了一下心事重重的表情,才去了怀王的书房。 怀王见他进来,抬眼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笔搁置了下来。 “这几日羽林卫并无要紧的事,你每日早出晚归的……在做什么?” 云峥只坦然的应声道。 “只是年下应酬有些多而已。” “而且我听闻上京出现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或许能治心疾之症,便寻人四处找了找。” “父亲唤我何事?” 怀王听到他又是为了宋晚,虽然心中不悦,却立即便信了。 “宋易已经借着上京天寒,不宜安胎的由头将她送了出京去,她却由始至终未同你知会一声。” “如今她下落不明,心究竟是在相府还是怀王府尚未可知,你倒是还惦记着她……” 云峥对此并不反驳,只道。 “父亲,她们毕竟是我的妻儿。” 怀王闻言也不欲多说。 “苏瑾月已经答应了我们的计划,如今大事当前,你最好先将你的心思收一收。” “待事成,你想如何都随你,父亲不会再过问。” 云峥闻言只应声道。 “我明白的,父亲。” 怀王见状这才将话头转到了正事之上。 “上元夜那日,我会让禁军统领何齐,将出自漠北的那三成禁军以上元夜人多繁杂,需仔细查验的由头尽数调离内宫,派去三处偏门值守。” “刑天明也会在那日调集周边守军,将朝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控制起来,尤其是以霍都为首的漠北将领。” “你则率领羽林卫去城门处,将我们的兵马放入城内,并控制住君九宸的黑甲卫!” “如此,一旦君九宸毒杀幼帝的罪名落实,这上京,便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第304章 云峥察觉宋晚身份 云峥听着父亲的话,又同他商议了一些那日的细节后,才自怀王的书房走出。 只是待走出书房门后,云峥面上的神色却再次凝重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上元夜的部署。 而是…… 因为宋颜死前那莫名其妙的举止。 那日,她唯恐宋颜闯入他的房间拿到解药的时候,还看到了旁的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箭射杀了她。 原本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毕竟对他来说,宋颜原本就该死的,只是父亲向来谨慎,想着大事将近,留着她,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刻有些用,才容许她多活几日罢了。 可是,他的听力很好…… 那日,宋颜死之前,拽住江晚乔问的那句……你是谁,以及后来她看向他的,那带着几分嘲讽和快意,又有几分释然的怪异笑容。 让他心中久久难以释怀。 毕竟江晚乔于宋颜而言,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她为何在临死前,偏偏对她产生那般大的反应,还……问她那样奇怪的问题? 直觉告诉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而那件事,或许同江晚乔的身份有关。 所以,自那日回来后,他立即让人查了关于江晚乔的一切。… 而照着这个思路去查,云峥很快便觉察出了不对之处…… 虽然宁远侯府已经被抄家,可他还是通过一个大夫,查到了江晚乔曾经在府中投缳自尽,明明已然咽了气,却奇迹般活了过来的事…… 然后,她便性情大变的快速的从侯府和离。 而她和离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费尽心思的入了相府,替宋老夫人医治眼疾,并同摄政王府,同相府,开始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再然后。 君九宸明明知道晚儿回来了,却无动于衷,反而以极快的速度…… 娶了她…… 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商户之女,还是二嫁之身…… 当时,他不是没有在心中嘲讽过他不过是个贪图美色之辈,对晚儿的感情比不过他分毫。 可如今…… 他却迷茫了。 云峥想着,停下脚步,望着黑沉的夜色发呆。 脑中不断回想着自己与江晚乔有过交集的种种。 她第一次入怀王府的时候,看着他桌上的画入了神。 而后,她问他。 “世子将世子妃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当真是对世子妃用情极深。” “只是不知世子当日大义灭亲,亲手射杀世子妃时,心中可曾有过后悔?” 可曾…… 有过后悔…… 她在宁远侯府与他相遇,对他口出嘲讽。 那一身潋滟的红衣,在那日的日光下,与那日悬崖上晚儿的身影重叠,叫他一度心生恍惚…… 云峥越是想,越是喉头发紧。 不由低声呢喃出了同那日宋颜一样的问题。 “江晚乔……” “你……究竟是谁?”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7节 …… 这一夜,云峥久久未能入眠。 他不敢想,若是那个猜测是真的……他该如何面对她早已经弃了他,重新回到君九宸身边的事实。 心思百转之下,第二日一早,云峥便出现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口。 与其做那些无用的猜测。 不如当面试一试她……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内,宋晚才刚刚从昨夜的“折腾”中醒过来。 她满脸“怨气”的瞪了一眼昨夜“吃饱喝足”后,整个人显得十分愉悦的君九宸,才在离他远远的位置坐下用膳。 这人,洞房那日还算个君子。 自从发现她开始“适应”他后,便开始一日比一日变本加厉了…… 加上如今他不用上朝,便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好几次她给她上药上到一半,便将她按倒。 君九宸瞧着宋晚“幽怨”的眼神,却只当没看出她无声的反抗。 反而极为自然的起身,在靠着她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 还一本正经的朝红裳、绿萝吩咐道。 “摆这么多无用的椅子做什么,府中只有我与王妃一起用膳,日后放两张椅子便是。”而后又着重补充了一句。“放一起。” 绿萝见状肩膀微微耸动着应了一声是。 君九宸复又若无其事的将一碗燕窝粥推到宋晚身前。 “王妃辛苦了,多吃些……” 宋晚:…… 而就在此时,门房的下人进来禀报,云峥在门外求见。 宋晚闻言不由放下了手中的汤匙,也顾不上同君九宸置气了,只侧脸看向他。 “他来做什么?” 君九宸见状不由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她的腰。 “王妃这反应……是不是大了一些……” 宋晚瞧着他眼中的玩味,复又瞪了他一眼后,才将他的手拍掉。 “认真点。” 君九宸这才老实的将手收了回来,老实的回答宋晚方才的问题。 “还能为了什么……总之和宋颜那日的反常脱不了关系……” 虽然他不想承认,可云峥的身手的确还过得去,不是什么草包,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那个距离…… 他听到宋颜的话,不足为奇。 不过在他眼中,他如今便是有所怀疑也没有关系。 他能护住她。 而且,只要两个当事人不开口,他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江晚乔和江家都已经被他的人保护了起来,他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君九宸说的话,自然也是宋晚心中担忧的,只是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找上门来而已。 宋晚思索间,君九宸的声音已然再次响起。 “那这人……晚晚见,还是不见?” 虽然知道她心中已经没有了云峥。 也确认了她爱的是自己。 但他其实…… 还是不想她见他的…… 尤其,是可能以宋晚的身份。 只是宋晚迟疑了一瞬后,却还是朝君九宸点了点头。 “见。” 君九宸:…… 第305章 并非所有事都可以回头 君九宸同宋晚是在花厅中见云峥的。 只是云峥刚踏入摄政王府后,只觉脚步愈发沉重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摄政王府,但眼前所见,却让他心中的怀疑在顷刻间化为几分笃定。 因为这府邸中的布置与一草一木。 都有她喜欢的东西的影子…… 而就在云峥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之时,君九宸的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 “云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摄政王府?” “当真是稀客。” 云峥听着君九宸的声音,抬眼看去,便见他与宋晚一同坐在一个紫檀木长椅上。 他玄色衣袍铺陈如墨,与她的衣裳下摆重叠在一起,端的是一副亲密之态。 想到那个可能,云峥只觉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后,却没有理会君九宸,只将目光紧锁在宋晚身上。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江小姐帮忙。” 宋晚瞧着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只言笑晏晏的看着他。 “哦?找我帮忙?” “世子便不怕我再次狮子大开口?” 云峥稍稍愣了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那日在瘴气森林中,她坑了她几万两金子的事。 而想起那一日的场景。 他的一颗心,便愈发止不住的往下坠。 那日,她是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兽群攻击的。 甚至,她还从中推波助澜。 足以见得…… 她心中究竟有多恨他…… 若是…… 她真的是她。 云峥想着,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暗哑。 “江姑娘同宋相素有往来,想来应当知晓“晚儿”如今身在何处。” “如今岳父大人将她“藏”了起来,不让我见,但她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世子妃。” “我们之间……还有五年的情分,想来……她心中应当也是记挂着我的。” “是以,我这里有一物……想请江姑娘转交给她。” 云峥说着,抬步上前,试图将手中抱着的一个紫檀木画匣,亲手交给宋晚。 随风却在君九宸的示意下,挡在了他的面前。 “世子有什么东西,我替您转交便是。” 云峥想着这毕竟是摄政王府,也只得松了手,任由随风将那画匣放在了两人身前的桌子上。 他的目光继续落在宋晚身上,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不由出声询问道。 “江姑娘不想看看,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吗?” 君九宸见云峥一直盯着宋晚,心中有些不痛快。 虽然晚儿既然说了要见他,他便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可…… 那并不代表,他不可以气一气他。 君九宸想着,忽然将那虚环在宋晚身后的手,揽上了她的腰,把玩着她垂下的青丝。 似乎不是漫不经心的道。 “世子莫不是糊涂了,你给世子妃的东西,本王的王妃为何要看?” 云峥将目光落在君九宸的手上,不由下颌绷紧,带着几分不甘示弱的道。 “因为这里面的每一幅画,都是我为晚儿所作!” “里面,有我们五年来的所有美好的回忆……” 而后,他才将目光重新移到宋晚身上,语气柔和了几分。 “我原是……预备给她一个惊喜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8节 “江姑娘,当真不想看一眼吗?” 宋晚见云峥这样子,便知道他们的猜想没有错,他……是真的听到了。 只是,她却不明白他为何执着于让她看画。 难道他以为,凭这些画,便可以将一切的伤害抹平吗? 如此想着,宋晚定定的看着他,语气坚定的道, “是。” “不想。” “世子不如还是将你的画带回去吧,这画,我怕是无法替你转交了,毕竟我想,宋大小姐如今……不会想看到这些……” 云峥见她拒绝的这般干脆,只觉喉间瞬间干涩无比。 可他还是挺直了背脊,继续语带不甘的询问道。 “那日江小姐来怀王府曾问过我……可曾有过后悔。” “若是我说,我后悔了……” 只是不等她说完,宋晚却忽然打断了他。 “云世子应当知道……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可以回头。” 这句话,宋晚说得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不管她最初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可那过去的五年,她是真的对他付出过真心的,她从不否认。 重生后,他也曾在午夜梦回时,因为他那一箭而痛苦徘徊,甚至自我怀疑。 她如今能够重新开始,是因为父亲将她教的很好,才让她知晓无论任何时候,都要爱自己。 所以,她才没有一直沉溺于过去的痛苦,有重新再来的勇气。 可。 这并不代表她可以遗忘他带给他的伤害。 即便,他假戏真做过,也曾真的后悔过…… 而听到宋晚这句话,一旁的君九宸几乎压抑不住的唇角微扬。 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因为对相府的误会做出什么伤害她,伤害岳父大人的事来。 否则,自己如今说不定也会受到同云峥一样的待遇…… 如此想着,君九宸十分好心情的看向云峥。 “本王王妃说的话,世子可都听清楚了?” “若是没有旁的事,世子可以走了……” 云峥看着宋晚眼中的坚决,终于是没有再说话。 只将目光落在她面上许久后,才转身离开了摄政王府。 只是那桌上的画,他终究没有带走。 他不相信他与晚儿五年的感情,她当真就这般轻易的放下了。 而不论她们二人,谁是真的宋晚,如今,她们一个怀了他的孩子被宋易藏了起来,一个是君九宸的摄政王妃。 都让他陷入了困境。 所幸…… 马上便是上元节了。 如今,他唯有助父亲尽快成事。 : 才能有选择的机会。 第306章 上元宫宴 上京的这个年节,注定是不平静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而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间。 上元节,终于来了。 是夜,皇城被千盏宫灯映得灯火通明,御花园中寒梅怒放,宫女太监们穿梭其间,手捧珍馐美馔,为即将开始的宫宴做最后准备。 宋晚与君九宸到的时候,正百无聊赖的方圆眼前一亮,忙一路小跑了过来。 "晚姐姐!" “你总算来了,我都快闷坏了。” 说完这句,方圆又似乎意识到什么一般,颇为乖巧的朝君九宸与宋晚行了个礼。 “见过摄政王,见过王妃!” 母亲说了,虽然她同晚姐姐交好,可她如今毕竟是摄政王妃,今日这样的场合,礼不可废。 君九宸见状让方圆起了身,又看了一眼宋晚后,才独自回到了坐席之上。 方圆朝四周望了望后,却忽然拉着宋晚来到殿门外,压低了声音说话。 “晚姐姐,听说前几日你入宫,被慈宁宫的一位刁奴为难了,你没事吧……” 宋晚只笑道。 “没事,一场误会而已。” 太后是不会错的,所以那日的事,自然只能是李嬷嬷的错。 方圆却似乎不信的样子,又凑近了她几分道。 “姐姐若是有事可别瞒着我,我听父亲说了,如今摄政王府与太后似有不睦。” “太后近日还重用怀王,极力在朝中削减摄政王的势力,这几乎已经是朝野皆知的秘密了……姐姐日后入宫可得小心着些。” “我父亲说了,若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王爷尽管开口。” 宋晚知晓方圆是为她担忧,只继续笑着应了一声好。 方圆这才似乎放下心来,继续同宋晚道。 “那便好,王爷近日总让上官公子过来方府探望我父亲。” “我父亲还担心是王爷担心他并未戒掉那东西,不肯用他呢!” 听到这句,宋晚不由面带疑惑。 上官羽? 王爷何曾让他过去方府探望了。 不过看着眼前俏生生的方圆,想到绿萝偶然说起迎亲那日方圆曾同上官羽有过些接触,宋晚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却也不点破,只说了些安抚方圆的话, 不过就在两人谈话间,一名宫女却忽然踉跄着撞了过来。 那丫头倒还算眼疾手快,仓促的护住了手中的托盘,可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丫头却闪躲不及,手中托盘上的酒壶倾倒,琥珀色的液体顿时泼洒在两人的衣裙上。 方圆忍不住惊呼一声。 那两名宫女见状面露惶恐之色,忙扑通跪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方圆虽然受了些惊吓,但看了两人颤颤巍巍后,却还是挥了挥手。 “无事,你们起来吧,不过是件衣裳罢了。” 左右她们日常出门,都是备了替换的衣裳在马车上的,不至于为了这些小事难为这些宫人。 那两名宫女闻言又看了宋晚一眼,似乎是并不敢起身的模样。 宋晚见状,将目光自两人身上扫过后,心中顿时划过一抹了然。 果然…… 来了么。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两人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附和了方圆的话。 那两名宫女这才似乎长舒了一口气,谢恩而去。 一人继续去传膳,一人则引着二人去偏殿更换衣衫。 宋晚随方圆在偏殿换过衣衫后,很快便回到了席间,似乎这只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插曲。 而殿中众人没等上多久,苏瑾月与幼帝便到了。 席间众人忙起身行礼。 幼帝叫了免礼后,苏瑾月便举杯朝众人道。 “今日上元佳节,哀家特意命人准备了新排的歌舞,与众卿同乐。” “望今岁,我天齐君臣一心!”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 酒过三巡,歌舞正酣。 一切看上去和谐无比,只是就在众人都沉浸在这丝竹歌舞声中时。 一声太监尖锐的惊呼却忽然自上座响起! "陛下!"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小皇帝已经瘫倒在御座上,面色铁青,嘴角不断溢出黑红色的血沫,小小的身体剧烈抽搐着。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49节 苏瑾月见状似乎被这番变故吓到一般朝小皇帝扑了过去,并高声喊道。 “太医!快传太医!” 第307章 栽赃 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太医提着药箱踉跄奔来时,小皇帝已然昏死过去。 苏瑾月将幼帝搂在怀中,染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进小皇帝明黄的龙袍里。 虽然知晓儿子不会有事,可看着幼子如此,她心中也是心疼无比。 她宁愿自己代替儿子中毒,可是,她还得保持清醒,主持局面,所以,她只能如此。 左右…… 今日若成。 兵权回到她与烨儿手上,烨儿的皇位,便再无人能撼动。 苏瑾月思索间,那太医已然大惊失色的匍匐在地,跪地时,连官帽都在颤抖。 “启禀太后!陛下这模样……像是中了剧毒!” “还请太后允臣将陛下移到内室,倾太医院之力施救!” 苏瑾月闻言忙让人将小皇帝抬了下去。 而这时,怀王也突然起身跪在了大殿之中,带着十分的愧疚开口道。 “太后,此次上元夜宴是臣一力督办,如今陛下出了事,臣难辞其咎,还请太后允臣戴罪立功,彻查此事!” 苏瑾月闻言,眸中含泪,立即接过怀王的话,允了他的奏请。 然后不过两刻钟,怀王便查出了那毒是下在了小皇帝方才所食用的元宵之中,而后,他当即带人离开了许久后,才重新回到殿中,高声朝苏瑾月禀报道。 “太后,今日呈给陛下的所有食物酒水,皆是经人查验后才端出御膳房!” “所以这毒,定然是在呈来御前的路上发生了问题!” “臣已经将那呈送元宵的丫头找了出来。” 怀王说着语带迟疑。 “只是那丫头所言,牵扯颇大,还请太后明示!” 苏瑾月此时却有几分为了抓住毒害幼帝的人,不顾一切的模样。 “传!” “无论是谁,胆敢在今日毒害陛下,哀家必定彻查到底!” 怀王这才领命,不出所料的将方才撞了方圆与宋晚的那两个丫头,带了上来。 她们自然是对毒害小皇帝的事矢口否认的,只颤颤巍巍又顺理成章的牵扯出了方才只同宋晚还有方圆接触过。 殿内骤然死寂,而即便是不明真相的臣子们,将目光在太后与摄政王之间扫视一圈后,也隐隐察觉今日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方圆此时却突然从席间站起来,杏眼圆睁的看向跪在殿中的两个丫头。 “什么意思!” “你们二人说清楚,方才分明是你们自己撞上我与摄政王妃的!” 那两个丫头却只一副受了惊的模样,颤颤巍巍的辩解,言下之意,她们都是受过精心调教的,怎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分明是她们走的好好的,是方圆与摄政王妃故意撞上来的。 方圆听闻此言,即便方才不明白,当下也明白了过来。 这两个人…… 怕是故意的! 而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针对她。 而是…… 晚姐姐。 如此想着,方圆忙心急如焚的同那两个丫头辩解了起来,宋晚见状也站起身来,附和了几句。 怀王却在这时适时的开口道。 “好了,此事口说无凭,争辩恐怕也无济于事。” “不过既然这毒是在殿中下的,为了王妃与方小姐的清白,还是请二位配合女官搜上一搜,一切自见分晓。" 此言一出,君九宸却忽然将手中酒盏"啪"的一声,重重的搁置在案上,碰撞之声惊得众人心头一跳。 “荒谬!就凭两个丫头的胡言乱语,怀王便想让人搜本王王妃的身,未免太没有将摄政王府放在眼中了一些!” “何况……本王的王妃可是上京闻名的神医,若她当真要对陛下下毒,又怎会让你们顷刻间便查了出来,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用这般拙劣的伎俩!” “我看,莫不是怀王贼喊捉贼?” 怀王却只继续义正言辞的道。 “摄政王稍安勿躁,若王妃当真清白,又何必惧怕搜身?” “还是说……摄政王心虚了?" 君九宸闻言眸色渐冷,玄色广袖扫过案几,起身时带起凛冽寒意。 “怀王此言,是说本王指示王妃给陛下下毒了?” “本王并无此意,只是此事事关陛下安危,还请摄政王以大局为重。” 很快,以魏尚书为首的朝臣们很快出列,附和怀王的话。 苏瑾月见状也垂眸看向君九宸与宋晚,下了最后的定论。 “摄政王,怀王与众卿所言不无道理,为求清白,还是让人查上一查较为稳妥!” 语落,殿外禁军刀戟碰撞声渐近,将殿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君九宸见状眸光微眯。 ”看来,太后今日是早有准备……” 苏瑾月知晓君九宸这是已然看出了她的意图,但事已至此,唯有破釜沉舟,只是正待她准备开口说什么,宋晚却在此时忽然站起身来,带着几分自信的模样朝君九宸道。 "王爷。"她轻轻按住君九宸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抚他的怒气。 “臣妾愿意配合搜查。” 君九宸闻言侧眸看了她一眼,这才似乎平息了一些怒气,重新坐了下来,只眸色愈冷的扫向怀王。 “今日若是没有搜出个所以然来,怀王可得给本王一个交待……” 怀王闻言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 “那是自然!” 很快,便有女官带着宋晚与方圆二人转入内室配合搜查。 只是片刻后,女官将二人带回,却只回禀道。 “回禀太后。” “王妃与方小姐身上并无异物。” 君九宸闻言不由轻笑了一声,目光咄咄逼人的看向怀王。 “现在,怀王如何说?” 怀王的神色却并没有什么波动。 他自然不会小瞧了江家这个商女,所以,她能发现他让人趁她换衣时塞到她香囊里的毒药他并不惊讶。 可是,他又怎会只有这一手准备。 怀王想着,不由将余光朝刑天明的方向扫去,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刑天明旁边的刑子显突然站起了身来,自席间走出。 今日他穿的极为正式,朝太后拱手的时候,也是有模有样的。 “太后,我方才瞧见王妃与方小姐在撞了这两个丫头后,似乎是下去换了衣衫。” “那毒虽然没在身上……或许是在两人换下的衣衫里也说不定……” 而听到这句话,怀王便明显的感觉方才还十分自信的宋晚,面色微微变了变。 苏瑾月也再次适时的开口道。 “既如此,去将王妃和方小姐更换的衣裳也取来验一验!” 宋晚和方圆换下的衣衫很快便被呈了上来。 而很快,太医便在宋晚那褪下的中,发现了异常。 殿内瞬间哗然。 苏瑾月当即大惊失色的自凤椅上站了起来。 "摄政王妃!" "你还有何话说?" 宋晚见自己的衣衫中被查出了问题,也似乎有些慌乱。 "太后明鉴。" “我从未见过此物,更不可能谋害陛下,定是有人趁我们更衣时做了手脚!” 方圆见状也是一急,忙跪地叩首,想要替宋晚证明清白。 苏瑾月却只沉默的不置一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0节 她扫了一眼殿中噤若寒蝉的官员们后,才将目光转向怀王。 “今日这宴席到此为止,哀家要私下审问陛下中毒之事!” “怀王,将相关人等留下,其余人,便都送出宫去吧!” 怀王闻言当即领命。 “是,太后!” 第308章 交虎符 原本热闹的明德殿顿时变得空旷无比。 君九宸看着留在殿中的苏瑾月和怀王,嘴角勾出一丝讥诮的弧度。 “看太后这副模样,似乎并不担心陛下如今正身中剧毒……” 苏瑾月闻言广袖轻拂,从凤座上款款起身,金线绣制的裙裾在地砖上拖曳出细碎的声响,最终停在君九宸的座椅前。 “摄政王不必语出嘲讽,哀家走出这一步,也是你逼的。” “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君九宸对于苏瑾月的话,不置可否。 “太后与其问我还有何话,不如直说,要如何才肯放过本王的王妃” “或者说……太后想要什么?" 到了此刻,苏瑾月也不同他绕弯子。 直接了当的道。 “哀家要的,一直都是漠北军虎符。”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君九宸闻言不由嗤笑一声。 “猜是猜到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太后为了虎符,竟不惜给自己的儿子下毒……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君九宸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怀王。 “这般丧心病狂,有悖人伦的主意,不出所料的话……应是怀王所出吧。” 见君九宸将目光移到自己身上,怀王只眉眼不动的道。 “摄政王何必将话说的如此难听,本王如此,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社稷。” “若不是你仗着手中的兵权,不尊陛下,忤逆太后,也不会有这一天。” 君九宸闻言眼中的笑意慢慢淡去,她看了身旁的宋晚一眼后,才目光冷凝的出声道。 "太后和怀王就这么笃定,本王会为了一个女人,交出手中兵权,任你们宰割?" “自然不能笃定。”怀王上前一步,走到苏瑾月身后不远处停下。 “可总要试一试的,不是吗?” “而且……摄政王不会以为,你的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谋害陛下,你,和你的摄政王府,还能全身而退吧……” 怀王说着,眼中划过一丝精光。 “今日这明德殿外,可全是太后的人,你在禁军的那些漠北军,已经全部被调走,而你的黑甲卫……如今应当也已经被我儿控制。” “至于霍都和你的那些部将,刑尚书也早已调集人手,趁着他们入宫赴宴之时,控制住了她们的家眷,他们更不会来救你……” “所以今日,你除了交出兵权,已经没有旁的选择。” 听着怀王的话,宋晚似乎是有些受了惊吓。 带着几分紧张的朝君九宸身旁靠了靠。 纤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君九宸的衣袖,指节都泛了白。 怀王瞥见她这副模样,唇角笑意更深。 “不过摄政王放心,太后娘娘仁慈,特意交代了,只要你今日乖乖交出兵权,念在你曾经的从龙之功,会留你们二人一条性命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般浅显的道理,摄政王应当不会不懂吧……” 君九宸此时也似乎因为听到自己的人被调走,面色有些难看了起来。 怀王见状立即又加了一把火。 “摄政王可要想清楚了” “今日你的决定……不止关系着你一人,还关系着那些跟随你的漠北旧人及其家眷的生死……” 而听到这里,君九宸终于面露震怒的站起身来。 “你们敢!” 怀王只面带笑意。 “摄政王若是不相信,可以试一试……” 君九宸直视着怀王,胸口不由起伏不定了起来。 宋晚则在此时眼中含泪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声音微微发颤。 “王爷……我不想死……” 苏瑾月见宋晚这副模样,不由心中冷笑。 这就是君九宸宁愿拒婚也要娶的女人…… 当真是可笑。 君九宸凝视着宋晚泪眼婆娑的模样,眸中情绪翻涌。 良久后,他才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青铜虎符,咬牙扔在案上,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这虎符太后既然想要,拿去便是。” 苏瑾月见状,眼中顿时绽放出一丝华彩,迫不及待的便伸手去拿那枚虎符,只是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那虎符之时,君九宸的声音却再次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希望这虎符的重量……太后能承担的起才是!” 苏瑾月闻言身子微僵,却又很快恢复镇定。 她站起身来,将虎符收回袖中,下颌微扬。 “这便不劳摄政王费心了。” “怀王,将人都带下去吧!” 怀王闻言立即朝殿外扬声:"来人,将摄政王和王妃押下去,等候发落!” 刑天明立即带着禁军鱼贯而入。 “是,王爷!” 刑天明将君九宸与宋晚押下去后,明德殿的大门才重新在苏瑾月面前重重关上。 苏瑾月那紧绷的身体也顿时放松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将虎符自袖中拿出,颤抖的手指抚过青铜虎符上冰凉的纹路,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欣喜。 她终于…… 替烨儿赢下了这一局。 从此以后,烨儿的皇位,便稳了…… 怀王见苏瑾月这副模样,忙上前朝苏瑾月拱手一礼。 “恭喜太后得偿所愿。” 苏瑾月这才自那欣喜中回过神来,再次将虎符收入袖中。 “今日之事能成,多谢怀王了。” “怀王放心,你是烨儿的皇叔,烨儿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只是君九宸到底曾对我们母子有恩,怀王记得依照哀家所言,留他一条性命!只是那江氏……便不必活着了……” 怀王深深躬身,掩去眼中暗芒,恭谨应是。 “既如此,哀家便去看看烨儿了,他服下解药后,应当也已经醒来了。” “剩下的事,便都交给怀王了。” 怀王依旧垂眸,保持着躬身的姿势。 “是!太后。” …… 第309章 真面目 苏瑾月离开后,怀王却并未离开,只是静静的坐在明德殿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直到两刻钟后,刑天明才重新推门而入,朝他回禀道。 “王爷,世子方才传了消息进来,宫外已经得手了。” “我们的人也已经去往摄政王府,捉拿魏皇后。”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1节 怀王眼中骤然迸发出骇人的精光,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笑。 “好,很好!告诉世子,即刻入宫!” “另外……君九宸此人……不必留了。” 刑天明闻言忙应声而去。 怀王则在此时缓缓转身,目光如钩子般死死钉在小皇帝方才坐过的那张龙椅上,他伸出颤抖的手,一寸寸抚过鎏金扶手,眼中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渴望。 半晌后,他才忽然大笑一声,大步朝紫宸殿方向走去。 而此时的紫宸殿中,苏瑾月正一改方才拿到漠北军虎符的喜悦。 因为此时紫宸殿中的情况,远不如她所想。 年幼的云烨正面色发青的躺在榻上,原本该照料他的太医们此时也不知去向。 苏瑾月立即让蕊珠带着宫人去寻李嬷嬷。 蕊珠寻了许久,才将人找到。 见着李嬷嬷,苏瑾月忙心急如焚的上前质问。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烨儿一回到寝殿,便立即将解药给他服下吗?” “还有,太医都去哪里了?” 李嬷嬷听着苏瑾月的问话,只是语焉不详的说自己不知道太医去了哪里。 “那解药呢?快拿来!” 李嬷嬷却只面露慌张的退后一步,垂下头,不说话。 苏瑾月顿时又急又气,只是还不待她发作,怀王的声音便自她的身后传来。 “都下去吧。” 此言一出,李嬷嬷顿时如蒙大赦的带着房中的丫头出了房间。 苏瑾月见着这架势,不由心中一滞,带着几分诧异的转身看向怀王。 为何她宫中的人,会听怀王的话? “怀王?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满室的烛光下,怀王的眼神却忽然变得幽深难测。 “什么怎么回事?本王怎么听不懂太后的话……” 苏瑾月见着眼前有些陌生的怀王,却来不及多想。 “烨儿的解药呢?” 虽然烨儿的解药,怀王是提早给过她的,她也提前让李嬷嬷守在这里,让她等烨儿一回来便给他服下。 可李嬷嬷既然听怀王的话。 那这解药,定然还是在他手中。 "解药?什么解药?”怀王却继续反问苏瑾月。 “这毒是摄政王妃所下,太后若是要解药,理应让人去审问她才是……” 苏瑾月闻言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骤缩的退后一步。 "你——" "你骗我?" 怀王瞧着苏瑾月这模样,却只忽然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描淡写的开口道。 “太后娘娘总算聪明了一回。” “只是……太后这聪明,来的未免太迟了一些……” 苏瑾月脸色瞬间惨白。 “大胆怀王!你想谋反不成!” 怀王却缓缓的在一旁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太后错了,要谋反的,是摄政王府。” "今夜过后,世人只会知道——陛下被摄政王夫妇毒杀,而太后你,也因伤心过度……随陛下去了。” “而本王……临危受命,肃清朝纲,登基为帝!” 苏瑾月闻言,顿时心头大骇。 心中的恐慌也在一瞬间蔓延开来,她忽然高声朝外呼喊道。 “你放肆!” “来人!救驾!何齐!救驾!” 只是任凭她如何呼喊,门口处却空无一人。 怀王见状缓缓的抿了一口茶。 “太后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你以为你同陛下能在宫中安然无恙,靠的是谁?” “是君九宸那些放在禁军中的漠北军旧部啊……” “可他们今日……不是都被太后亲自调去城门巡守了吗?” “如今这内宫中剩下的,可都是本王的亲信……至于那禁军统领何齐……也早就是本王的人了……” “太后还想唤谁来救驾?” 苏瑾月不由浑身发抖,眼中的恐惧再也无法抑制。 “云骁!烨儿可是你的亲侄子,哀家也一向待你不薄,你……” "亲侄子?"怀王似乎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不由嗤笑一声。 “死在本王手下的亲侄子不少,不差他这一个!” “至于待本王不薄……太后连一利扶持你们母子上位的君九宸都要算计,本王又如何敢信你?” 苏瑾月闻言顿时如遭雷击。 她忽然便想起两个月前,她让怀王围了摄政王府时,君九宸说的话。 他说,定北王叛乱,是怀王幕后指使…… 他还问她,是不是一定要信怀王…… 而当初,陛下的两位皇子…… 便是死在怀王府的婚宴之上的…… 苏瑾月顿时浑身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你……定北王叛乱之事……当真是你所为……” 怀王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只觉得今日这茶…… 比往日都更甘甜几分。 他兴致盎然的看向苏瑾月。 “是又如何?” “若不是君九宸坏了我的好事,如今坐在这龙椅上的……本来便应该是我……” “而且,就连赫连齐要在中秋夜宴上求娶苏翎儿,我也早就知晓。” “甚至……那块石碑,和那些关于陛下不堪为君的谣言,也是本王让人传的,如此,待本王登上这皇位时,才更加顺应民意,不是吗?” 怀王说着,忽然站起身来,猛地朝苏瑾月逼近几步。 “太后不会当真以为我会同君九宸一样愚蠢,放着这大好的江山不要,甘心辅佐一个胆小无比的黄口小儿吧?”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那个好父亲。” “若非他帮忙,替我杀了苏翎儿,又替我在你耳边煽风点火,你又怎会如此容易上钩。” “太后不是想替你妹妹讨一个公道吗?” “你放心,待今日送走了你和陛下,本王……自然会送苏家人去陪你,替你将公道……讨回来!” 听到苏翎儿的死竟然是父亲做的,苏瑾月本就如坠冰窖的心,不由再次往下沉。 翎儿…… 翎儿她,竟不是自尽的么…… 想到这几个月来父亲在她耳边挑唆的种种,苏瑾月只觉心中气血翻涌。 她忽然疯了似的上前,伸手便想打怀王。 “是你……原来都是你做的!” “你这个畜生!” 却被怀王钳制住了手,用力一甩,苏瑾月顿时后退几步,撞翻了在了一旁的案几上的茶盏,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殿内格外刺耳。 苏瑾月跌倒在那一地的瓷器之中,掌心也顿时氤氲出一片鲜红,但她却仿佛不知道疼,只觉整个人都仿佛坠入了寒潭之中,那保养得宜的指甲狠狠的在地砖上抓出刺耳声响。 有些甚至因为太过用力而折断…… 错了。 都错了…… 是她,错信了他…… 苏瑾月想着,眼中悔恨的泪顿时如泉涌般落了下来。 可是,待她的目光落到安静的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儿子时,她却忽然起身,跪在了那满地碎裂的瓷器之上,转而死死的抓住怀王的衣袖。 "解药!” “求求你,把解药给我!你要什么哀家都答应!” “就算让烨儿亲自写下传位诏书,让他将皇位传给你也是可以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2节 她知道,她错了。 可是…… 她的烨儿是无辜的啊…… 他才刚满七岁。 怀王却只淡笑着拂开了苏瑾月的手,动作优雅得像在掸去衣袖上的灰尘。 “那怎么行?” “他若是不死,本王如何将君九宸的罪名定死?” “而且……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本王懂。” “本王既然可以斩草除根,又何必给自己留下一个祸患?” “难道……等着你们来日寻机会东山再起,将本王好不容易到手的江山抢回去吗?” 苏瑾月闻言忙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 “而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苏瑾月忽然自地上捡起一块瓷片,疯了似的朝榻上的云烨奔去。 她看着床上的小皇帝,闭了闭眼后,才咬唇,用那瓷片在小皇帝的面颊上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而后,她才继续颤抖着朝怀王的方向跪下,咽下口中的血腥味。 “天齐有律,容颜有瑕,身体有缺者,不得为帝!” “如此,烨儿便永远也不会妨碍到你了……” “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他还只有七岁……他什么都不懂……” “而且,今日之事发生的这般突然……总是会有人非议于你的!” “让烨儿让位于你,你名正言顺的登上这个皇位……不好吗?” 怀王却只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苏瑾月的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残忍。 “非议?只要本王登上这个皇位,谁敢非议本王?” “太后还不明白吗?这是非黑白,向来是由胜者书写的。” "而且,忘了告诉太后,陛下这毒……无药可解!”那个江晚乔那般邪门,他又怎会给小皇帝留下生机。 苏瑾月闻言却只不相信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 “你可是当着我的面,亲自服下过这毒药和解药,向我证明这药没有问题我才……” 只是话说到这里,苏瑾月顿时愣了愣,眼中划过一丝绝望。 “李嬷嬷……她……换了药……” 怀王闻言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了一些,他缓缓自手中拿出一个瓷瓶,自里面拿出一颗药丸。 “不错。” “念在太后助我成事,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本王都告诉你了。” “现在,太后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太后放心,这药药效极快,不会让你受什么罪的……” 苏瑾月此时却已然心如死灰的跌坐在了地上,目光瞬间便失去了神采,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她忽然便想到了那一日。 君九宸自漫天大雪中将他与烨儿接出冷宫。 他说,从此以后,烨儿便是这天下的主人。 要她好好的教养烨儿。 让他成为一位明君,仁君。 可是…… 不到一年。 她便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富贵与权势,患得患失,并渐渐失去了本心。 将自己与烨儿推上了死路…… 如此想着,苏瑾月忽然状若疯狂的笑了起来…… 只是,就在怀王预备将那毒药喂到苏瑾月的口中时。 紫宸殿的门。 忽然开了。 第310章 人质 伴随着殿门打开,寒风灌入,殿内的烛火开始剧烈摇晃。 怀王手上的动作一顿,回过头去,便见君九宸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的位置,他玄色蟒袍上沾着斑驳血迹,冷峻的面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森寒。 怀王见状眉心微跳。 君九宸?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怀王似乎是想说什么,只是下一刻,他便看到刑天明的身影出现在了君九宸的身侧。 而他手中,提着禁军统领何齐的人头…… 怀王心中一顿,随即,便看着刑天明朝君九宸恭敬的拱手一礼,开口道。 “王爷,禁军已降。” 怀王的声音顿时像是被人生生掐断,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褪尽。 君九宸没有死。 而刑天明却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这代表了什么。 他不用想便能明白。 只是,他自问行事一向谨慎,此次的计划,他连魏知行都未全部告知。 今夜,随他留在宫中的,也仅有他一人而已。 可他从未想过,刑天明会背叛他…… 一个为了报恩,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怎么会背叛他! 如此想着,怀王心中一乱,忙将地上无动于衷的苏瑾月自地上提了起来,袖中匕首也猛然出鞘,抵在她的脖颈间。 她死死的盯着刑天明。 “刑天明,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本王!” “你难道忘了,是谁将你一步步提拔到这个位置的!” “你临阵倒戈,你以为他会真的信任于你!” 刑天明却只将手中的人头朝前一扔,让其滚落在怀王脚边,丝毫不惧的迎上怀王的目光。 眼中,却翻涌着怀王从未在他脸上看过的汹涌的恨意。 “我是怀王一手提拔不假。” “可怀王难道便不想知道,我在投入你营下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怀王在今日之前,自然是知道的。 他原只是个失了家园的流民,因着有一身好力气,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落草为寇。 却因为不愿抢劫普通百姓,几经辗转,投入他的帐下,被他发掘。 他看上了他的忠诚与有恩必报的秉性,这才不仅替他掩藏了曾经落草为寇的经历,还一步步提拔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今日,听着他这个问题,他忽然便意识到,他所知道的一切,或许…… 并不是真的。 难道…… 他从一开始,便是有人故意放到他身旁的一颗棋子不成? 是谁?君九宸? 不可能,刑天明跟着他十年有余,那时候,君九宸还不过是个几岁的小娃娃,也不会知道他母亲的死同他有关。 那难道…… 是宋易? 也不可能…… 若是宋易早在十年前便开始防备他,又如何会让他的宝贝女儿嫁入怀王府。 而此时,刑天明已然朝前一步,走入殿中。 他看着怀王,一字一句的道。 “怀王可还记得……镇国公!” 镇国公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乍然劈响在怀王的头顶,他脑海中也忽然闪过一个已然被他遗忘了许久的人影。 而此时,刑天明的声音已然再次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悲怆。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3节 “二十一年前,你同国公爷一同带兵镇压南疆动乱,你却为了抢夺功劳,故意拖延救援,导致国公爷惨死。” “跟随国公爷突袭的三千镇南军无一生还……” “这笔血债……怀王不会忘记了吧!” 怀王听着刑天明的话,不由心头大骇。 “你……是镇国公的人……” “不错!”刑天明再次上前一步,逼近怀王。 “我,就是那侥幸活下来的三千镇南军之一……” “镇国公对我恩同再造,我本是想潜回京中将你的罪行昭告天下,是长公主拦下了我!” 时至今日,刑天明仍能想起那时长公主那心如死灰的模样。 长公主与国公爷伉俪情深,他想,若不是那时…… 小世子才刚刚出生…… 长公主说不定便随镇国公去了。 刑天明说着,眼中的恨意不由翻腾的愈发剧烈。 “长公主说,我手中并无凭无据,便是将一切捅破,也没有人会相信,更奈何不了你。” “于是……她便替我伪造了身份,让我投入你的帐下,寻找罪证……伺机替国公爷报仇!” “可惜,自那之后,你唯恐先帝忌惮,便收敛了野心,上交兵权,做起了不问朝事的闲王!让我再也没有机会抓到你的把柄!” “我这一等,便是二十年……” 刑天明说着,已经到了怀王身前,不到一步的距离。 “云骁,现在,是该你偿命的时候了!” 怀王看着已经到了身前的刑天明,和他眼中翻滚的杀意,不由咬了咬牙退后几步。 长公主…… 原来是她! “别动,再过来,小心我杀了她!” 怀王说着将目光又投向君九宸。 “君九宸,你漠北将领的家眷如今可都在我儿手中!” “你若让他杀了我,她们也得给我陪葬!” 君九宸的神色却只是依旧平静无波。 “怀王怎么会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本王还会在乎苏瑾月的生死?” “至于我漠北将领的家眷,怀王别忘了,云峥得手的消息……是谁传给你的?” “刑尚书调来的那些守军,可不是为了协助云峥而来,而是为了守卫各府官眷。” “至于云世子……他如今应当正带着羽林卫被本王的黑甲卫追捕,自身难保,怀王难不成还指望他能过来救你不成?” 怀王闻言眼中终是出现了一丝惶恐。 峥儿得手的消息…… 是刑天明传给他的。 只是…… “君九宸,你别高兴的太早,本王已经调令镇南军旧部于今夜入城。” “只要他同峥儿会和,就凭你的那两千黑甲卫,如何能抵挡!” 刑天明调来的守军既然要守卫各府官眷,自然是不能动的。 他调来的人,可足有五千余众。 就算刑天明不让人按照计划打开城门,将人放进来,可就凭城门那些守卫,如何能拦得住他的人。 君九宸闻言,却只缓步走到刑天明身旁。 “怀王是不是忘了,本王这次回京,不仅带了二千亲兵,设五行司。” “还有近一万漠北伤兵……” “他们只是伤了,可不是死了!” 那可都是刚自漠北战场上下来的将士,又占着城楼的地形优势,怀王那些随他归京许久,还在他上交兵权后便分散四处的旧部想硬闯城门。 简直是笑话! 怀王闻言不由踉跄的退后几步。 而到了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这几个月来,你们一直是在本王面前演戏!” “那是自然,毕竟这谋逆大罪,总要人赃并获才好。” 怀王闻言,顿时心尖冰凉。 手中的匕首也倏然落地。 他自然知道…… 一个苏瑾月,是威胁不到他们的。 只是。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精心部署的一切。 怎么可能顷刻间便毁了…… 由极喜到极悲的转换,让怀王胸口血气翻涌。 只是看着怀王放下手中的兵刃,刑天明却并未再继续上前。 他此刻结果了他,是便宜了他。 怀王罪孽滔天,应当让天下人来审判他。 只是就在刑天明准备唤人进来,将怀王拿下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匆匆来报。 “王爷,大人,不好了,云世子绑了刑公子和方家小姐。” “如今已经挟持二人入了宫,朝这里赶来。” 听到这句,正心灰意冷的怀王,眼中乍然划过一丝亮光。 第311章 捅破真相 刑天明和君九宸重新跨出紫宸殿,来到紫宸殿外的空地之时。 云峥正手持染血的长剑,挟持着刑子显而来,白色锦袍上沾染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旁人的鲜血。 显然是经过了一番苦战。 而此时跟在他身后跟着的羽林卫,已然不足三十人。 方圆则正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被两个羽林卫推着向前走。 见着父亲被押着出现在眼前,云峥稍稍松了一口气。 还好…… 父亲没事。 他将剑锋紧紧抵在刑子显的脖颈上,提高了声音。 “刑天明,放了我父亲!” “否则……”他手腕一压,刑子显的脖颈间立刻渗出一道血线。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今日在宫外发生的种种事迹,无论是阻拦他们进入各位大臣府邸挟持人质的守军。 还是那迟迟没能前来支援的父亲的镇南军旧部。 无不说明…… 刑天明反水了! 而此刻,他已然无暇追究其中内情。 因为眼下,只有救出父亲,才是最重要的。 刑天明见儿子竟真的被擒,不由瞳孔骤缩。 怎么回事,显儿怎会落在云峥的手中。 可…… 他好不容易才将怀王绳之以法,如何能放! 刑子显瞧见父亲的眼神,却颇为无所谓的笑了笑,冲刑天明喊道。 “老头,你可别心软啊!” “我长这么大,没干过什么正事,今日便死个轰轰烈烈的,干个大的给他们看看!” 说话时,被缚在身后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自然是怕死的。 但是年前。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4节 他刚刚知晓父亲的过往。 原来,父亲和兄长这些年,一直在隐忍蛰伏。 只有他,在父亲和兄长的庇护下,快快活活的混了这么多年。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父亲对兄长严厉,却对他的游手好闲并不苛责。 原来,是兄长替他承担了所有,而他们…… 只是为了不让他陷入这些纷争之中。 他已经够本了,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还扯他们后腿。 说起来…… 都怪方圆这个疯女人! 今日出宫后便偷偷跟着他,一直因为他今日在殿中指证摄政王妃的事对他纠缠不休。 说他是个白眼狼,竟然不顾她那好晚姐姐的救命之恩,帮着别人一起对付她之类的。 他知晓今日京中有变故,怕将她关在府门外有个好歹,便想将她送回家去。 谁知道这么倒霉,正巧被被黑甲卫追杀逃窜的云峥撞了一个正着。 然后…… 他们就莫名其妙的被挟持了。 他早就说了,遇上这个疯女人,他准倒霉! 刑子显胡思乱想之际,云峥朝他呵斥道。 “闭嘴!” 刑子显被云峥吓了一跳,却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 “你吼什么吼!有本事现在就杀了小爷!” “还有,你绑我威胁我老子就算了,方家这个,如今父亲三灾五病不上朝的,你绑个没用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方圆此时正因为忽然被抓了起来,心中又惊又怕。 尤其是知晓了刑家竟然是同晚姐姐一边的后,心中还十分为今日去寻刑子显的举动而懊悔不已。 可此时,他脸上泪痕未干,却倔强地昂着头,一言不发。 她不能求饶…… 更不能表现出害怕…… 晚姐姐是方家的恩人,她不能拖累她。 云峥此时却被刑子显这一番插科打诨气的咬牙。 他此时根本没有耐心看着他们演什么父子情深的戏码,只伸手朝他脖颈处一个手刀,刑子显立时便晕了过去。 见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云峥才重新看向刑天明。 “刑天明,我再问你一次,这人……你放是不放!” 君九宸见着眼前的阵仗,却是眼神微眯,他看了一眼正陷入两难的刑天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肩膀,修长的手指在袖袍下微微发力,示意他稍安勿躁。 “云世子不惜自投罗网,闯入宫中救父,当真让人动容。” 话音未落,他忽然眸光一凛。 “只是云世子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好父亲,究竟值不值得你豁出命去救!” 他记得晚儿同他说过。 云峥同怀王妃母子情深,怀王杀妻之事,他应当是不知情的。 所以眼下这个情况,唯有攻心。 云峥听到君九宸的话,面色却并无丝毫变化。 “君九宸,你少在这故弄玄虚,有什么话便直说!” 君九宸拍了拍刑天明的肩,示意他退后,才抬步走到了云峥身前不远处停下。 “云峥,当年怀王妃忽然因病暴毙,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的死因吗?” 云峥一时有些不知道君九宸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母妃的死因…… 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此事事关母妃最后的尊严,他如何能对外提及? 君九宸难道是查到了母妃的死因,这才想用母亲的一世清誉威胁他不成? 如此想着,云峥怒从心起。 “君九宸,你用这样的事威胁于我,不觉得自己太卑鄙了吗!” 听到威胁和卑鄙这样的字眼,君九宸心头却是一动。 看云峥这模样,俨然是知晓些内情的。 可是…… 他却用上了这样的字眼,还丝毫不介意。 怕是…… 他所知晓的内情,同他知晓的……有所出入。 如此想着,君九宸索性直接开口道。 “再卑鄙,能有你父亲为了这个皇位,不惜亲手杀害结发妻子卑鄙?” “说起来,你们父子在这一点上……还当真是一脉相承……” 云峥闻言顿时心中一顿。 杀妻? 什么杀妻…… 母妃……不是被先帝凌辱而死的吗…… 而这时,原本因为云峥的到来,看到一丝生的希望的怀王,面色骤变,忙高声朝云峥道。 “峥儿,别同他废话,他这是在拖延时间!” “如今让他们放我们出宫为要!” 到了这个地步,他自然不会奢望靠着一个刑子显和一个方圆便能扭转局面。 可是…… 只要今日他们能活着回去,他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大不了,他父子二人逃去漠北,投靠赫连齐,只要能拿出足够的筹码,来日……他们借着漠北人的势力重新杀入上京,也不是不可能的。 君九宸看着怀王这般着急,不由冷笑了一声。 “怀王急什么?这是做贼心虚了不成?” 君九宸说着,目光如刃,直视云峥。 “云世子可知当年我母亲宫中的那场大火……是因何而来?” “正是因为她撞破了你这位好父亲同魏皇后的奸情!” “而坏王妃,也是他为了向魏皇后表忠心,借她的手除去先帝,不惜当着魏皇后的面,亲手手刃……” “这些,可都是魏皇后亲口所述。” “你若不信,不妨亲口问问他!” 第312章 攻心 云峥听着君九宸的话,那拿着刀的手不由颤了颤…… 他当然知道,君九宸在此时告知他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为了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 可是…… 想到父亲让他杀了晚儿的时候,眼中的决绝,对这个皇位的执着。 他却仍旧忍不住带着几分犹疑的转过头,看向父亲。 “父王......” 怀王见他如此,心知不好,面上忙带上了往日的严厉之色,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朝他呵斥道。 “混账!我是你父亲!你怎可因为旁人随意的三言两语便质疑为父!” “我与你母亲相伴多年,情投意合,我还为了她终身不纳妾!我怎会动手杀她!” “这是他们的计谋,要挑拨我们父子之情,你难道看不出来!” 云峥见父亲这义正言辞的模样,总算是心下暂安。 是啊…… 父亲与母亲从来相敬如宾,是这上京城的一段佳话。 父亲怎么会杀了母亲…… 而且。 魏皇后帮父亲,不过是因为她自己,和她身后的魏家而已……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却在众人身后响了起来。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5节 “是不是随意的三言两语,怀王说的不算。”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宋晚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而她的身后,跟着逐月。 逐月手中押着的,正是魏皇后。 怀王看到魏皇后的时候,却险有点没认出来。 只因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了那凤仪万千的模样,而是整个人枯瘦无比。 但是,这并不妨碍怀王眼中的厉色乍现。 果然。 君九宸已经让她开了口么…… 否则,他们之间的事,君九宸不会知道! 而正在怀王心中思考对策之时,宋晚已经同逐月一起来到君九宸的身旁。 因着怕她留在宫中出什么意外,在被刑天明带下去的时候,君九宸便让逐月护送她回到了摄政王府,让她在府中等消息。 而听到云峥不知如何,竟然挟持了刑子显与方圆的时候,她便预料到了或许会有这样的场面。 于是,她当机立断的让逐月带着魏皇后一起赶来了宫中。 君九宸见宋晚将魏皇后带了过来,当即便会意,敛眉朝魏皇后道。 “魏芝,怀王谋逆的事情已成定局,便是他今日能逃出这皇宫,你魏家此次帮着他谋逆的事已是罪证确凿。” “这可是诛连三族的大罪!” “你那已然流放出京的魏家主家一脉也会再次受到牵连!这次……可没有丹书铁卷能再次保下他们的命了!” “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现在开口,将当初定北王谋逆案的真相和怀王妃的死如实的说出来。” “除了参与此次叛乱的人外,罪不及女眷,罪不及孩童!” “现在……你还要为了这个骗了你一辈子的人,继续守口如瓶吗?” 魏皇后听着君九宸的话,看着已经被捆起来的怀王,和身后只有寥寥三十人的云峥。 也知道今日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可她的目光却还是控制不住的朝怀王的方向看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了。 在地牢里面那些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 他,是她支撑下去的动力。 可是,他却骗了她。 她很想问他,在过去的那么多年的岁月中。 他可曾真心待过她。 可是,她不敢问。 因为她知道,不管那个答案是什么,她都只会更加难受。 如此想着,魏皇后眼中划过一抹决绝。 这一世……她已经错了太多了,她如今,得为魏家努力一次。 哪怕…… 只是替兄长和弟弟们留下一丝血脉。 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魏皇后终究还是将所有的真相,一一道出。 云峥听着魏皇后的话,那持刀的手,终是忍不住微微发颤。 他从很小的时候便知道,父亲对他十分严苛,甚至对于他的要求,不亚于宫中的两位皇子。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可父亲提出的要求,他都努力的去做。 后来,他知晓了父亲的野心,而他,做为父亲唯一的儿子,自然只能同父亲站在一起。 所以,在父亲开始和定北王书信来往之时,他便依照父亲的意思,接近晚儿,想用他控制宋相,为将来的大事做准备。 可后来,他渐渐对她动了真心。 他第一次对父亲的计划有了怀疑。 因为那时,他满足于自己拥有的一切。 他有享誉上京的名声,受百姓爱戴,羽林卫追随,还与两位皇子私交甚好。 他还有温柔的母亲,看重他的父亲,深爱他的妻子。 所以,当太子还是怀王世子于他而言,并无多少差别。 因为他有信心,无论将来是哪位皇子继位,怀王府都不会受影响。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 母亲死了。 被先帝强辱致死,送出宫来的时候,伤痕累累。 而他做为儿子,明明知晓真相,却无法替母亲讨回公道…… 他心中的恨意顿时掩盖了一切。 于是,他按照父亲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到了那一日,亲手将她心爱的女子射杀在了悬崖之上。 他要权势,要替母亲报仇…… 为此,他放弃了与两位皇子的兄弟之情,放弃了自己心爱之人。 还放任反贼入京,屠戮百姓…… 可如今。 却有人告诉他。 母亲的死…… 竟是父亲所为。 云峥只觉自己内心的信念在这一刻,几近崩塌。 而就在这时,一旁早已有所准备的逐月和随风忽然同时出手。 趁着云峥分神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方圆与刑子显抢了回来。 而后,禁军与黑甲卫一拥而上,将剩余的三十名羽林卫包围。 怀王见状,顿时绝望的闭了闭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第313章 荒唐 可此时的云峥却恍然未觉。 只用那双已然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看向怀王,声音嘶哑。 “父亲……为什么……” “那是母亲……” “那个皇位对你而言,当真那般重要吗?” 怀王见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眼中却划过了一丝疯狂。 “当然重要!因为那个位置本该就是属于我的!” “父皇所有儿子中,最努力的是我,最出色的是我!最像他的……也是我!” “可是……他眼中却从来没有我!” “无论我再怎么努力,他都看不见我,他的眼里,永远只有那个庸碌无能的太子!凭什么,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我就是要向他证明,这个皇位……我比那个废物更有资格坐,没有他,我也依旧能靠自己抢过来!” 所以,他在知晓他为太子挑选的皇后人选极有可能是魏家女的时候,他便开始布局了。 若是魏芝愿意为她拒婚,太子便少了一大助力。 若是…… 她不愿意,那他就让她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在合适的时候出鞘! 他其实…… 已经成功了。 可惜……总是差那么一步…… 怀王想着,面容逐渐带上了一丝扭曲。 “你该感恩的,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将所有的心力都花在了你身上!从未让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兄弟相争!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可是……你也是个废物!被你那个母亲养成了一个心慈手软,只知道儿女情长的废物!”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忘记了我从小教给你的一切,耽于安逸,不思进取!” “我本是可以不杀你母亲的,是你的动摇,才让我下定了决心动手,将她做成被先帝凌辱致死的假象!”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你随我走回原本正确的道路之上!”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6节 “所以……你母亲也好,宋晚也好,都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才葬送了性命!” 怀王的笑声在这个时候戛然而止,他恶狠狠的瞪着云峥。 “可是我没想到……我还是错了!” “废物就是废物!” “你竟然为了这样的事,放弃这最后一搏的机会!” “你……不配当我云骁的儿子!” 云峥被怀王的一字一句逼得踉跄后退几步。 原来,母亲的死…… 竟然也是因为他吗…… 真的…… 是他错了吗? 宋晚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云峥也曾因为她而对怀王的夺位计划有过动摇。 而怀王…… 竟不惜用怀王妃的死,逼他继续走向那条路。 看着云峥眼中的痛苦和挣扎,想着怀王口中所说的种种荒谬,宋晚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看向怀王。 “怀王恨宗肃帝看不见你,可你……又何曾真正看见过任何人?” “云峥对你而言,不是儿子,是一柄实现野心的刀,怀王妃于你而言,不是妻子,而是一枚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就连魏皇后……” 宋晚侧目看向形容枯槁的魏皇后。 "她真心对你,并在事情败落后,宁愿一个人被囚禁在暗无天日,足以将人逼疯的地牢之中,也不肯供出你,可你给她的,也唯有谎言与利用。" “她也好,云峥也好,虽然做下的错事无法被人原谅,可他们看上去……却比你更像一个'人'。” “而你……不过是个被野心操控的怪物,用所谓的“不得父爱”粉饰自己的自私与残忍罢了。” “你扪心自问,你所做的这一切,当真是因为宗肃帝作为一个父亲,没有给予你足够的关注,还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皇帝,没能给你你想要的皇位!” “你连自己的野心都不敢光明正大的承认,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废物!” 就凭他到了今日这个境地,还对冒着生命危险入宫救他的云峥说出他不配当他儿子的话。 她对于他的那番说辞,根本不信。 怀王听着宋晚的话,顿时面色铁青,额角的青筋暴起。 他如同被戳中了心事一般恶狠狠的盯着宋晚。 “你住口!” 君九宸却在这个时候挡在了宋晚身前。 挡住了怀王那仿佛要吃人的视线。 “住口?为何要住口?” “你戕害妻子,毒杀兄长,罔顾人伦。” “还煽动定北王叛乱,残害百姓,甚至为了这个皇位,不惜勾结漠北,通敌叛国,如此,你却还要自诩自己为“正确”。” “怀王自己便不觉得可笑吗!" “你难道便没有想过,宗肃帝不选你,不是因为你不够优秀,不够努力,而是因为……他或许早就看透了你,看透了你心中无天下、无百姓,只有你自己,和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野心!" 君九宸说着,声音陡然提高。 “而事实证明。” “宗肃帝虽然看错了先帝……却没有看错你!” 听着君九宸与宋晚句句诛心的话,本就因着云峥错失了最后逃生的机会而怒极攻心的怀王,忽然气血上涌,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云峥手中的刀也在那一刻倏然落地。 他没有一刻如眼下这一刻般清醒的意识到。 自己这二十多年来。 究竟活的有多么的荒唐…… 而云峥身后的羽林卫见他如此,也没有了反抗的动力,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放下…… …… 第314章 大结局 一场宫变就这样落下帷幕。 君九宸带着宋晚重新回到紫宸殿的时候,殿内烛火昏黄,将人影拉得细长。 而方才殿外发生那么大的动静,苏瑾月却并未步出宫门半步。 只仿若失了魂魄一般,将小皇帝抱在怀中。 她不停的抚摸着儿子的脸颊,时而发出痴痴的笑声,时而又泪流满面,嘴上还不停的说些莫名的话语。 直到见着宋晚与君九宸进来,她浑浊的眼中却不知为何忽然露出一丝光亮。 她跌跌撞撞的抱着小皇帝朝君九宸奔了过来。 “摄政王……”她声音嘶哑“你是来冷宫接我和烨儿出去的对不对……” “先帝已经死了……我的烨儿要当皇帝了对不对……”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迷离的拍着小皇帝的面颊。 “烨儿,你快醒醒,别睡了……我们能出去了!” “以后……没有人能欺负我们母子了……” 苏瑾月说着,突然神经质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这里太冷了,我们出去......出去就暖和了......" 宋晚见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向前一步,苏瑾月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逐月一把按住肩膀。 宋晚纤细的手指搭上苏瑾月的手腕,感受到她紊乱的脉搏后,才转身对君九宸摇了摇头。 苏瑾月…… 疯了。 君九宸闻言,目光划过地上的苏瑾月和云烨,当瞧见云烨面上那道深深的划痕时,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后,他才抬手示意侍卫将苏瑾月拉开。 宋晚则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瓶,指尖轻挑,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俯身喂入小皇帝口中。 只是这动作却仿佛触动了苏瑾月某根神经一般,让她忽然便开始嘶吼起来。 “不要!不要吃!” “烨儿,不要吃……” “母亲错了……母亲错了……”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发髻散乱,珠钗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求求你们,不要害我的烨儿,不要害我的烨儿……” 君九宸见状立即让逐月将她打晕了过去。 怀王的阴谋刑天明早就告知了他,他自然不会让怀王当真害了云烨。 毕竟…… 当初是他扶持她们母子上位的,如今落到这个地步。 他也有责任。 而且,不管苏瑾月做了什么,她如今也算为她的选择付出代价了,云烨却是无辜的…… 他也…… 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弟弟了…… 只是虽然当初是他扶持他上位的,但如今,这个皇位……他却不会再还给他了。 这世上有太多的不确定。 尤其是人心易变。 曾经,他因为不在乎这条命,觉得自己不需要明天,便选择随波逐流。 但如今…… 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便不会再将刀俎送于它人之手。 他会送她们母子出宫,许她们一个安身之地,远离朝堂。 而有她在身边... 君九宸想着,转过头,看向已然站回他身侧的宋晚。 烛光下,她眸子依旧清澈璀璨,一如初见,仿佛盛满了星光,他不由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他玄色的衣袍,但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他无比的安心。 他知道,那个位置重若千钧。 但只要有她在身侧。 他相信他能做好。 他也甘愿背负这份重量。 护这山河无恙。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7节 也,许她岁月长安。 …… 第0章 番外1:各人命运 天齐六十九年。 怀王云骁设计谋害幼帝,意图栽赃摄政王,将年仅七岁的小皇帝云烨毒杀在上元宫宴上。 怀王一党尽数下狱问罪。 摄政王君九宸则在长公主的正名下恢复了皇子身份,登基为帝。 以摄政王妃江晚乔为后。 并于当年御驾亲征,讨伐漠北,亲征期间,由宰相宋易监国。 怀王世子云峥在狱中写下和离书,放世子妃宋晚归家后,又屡次写下血书上表,请求随新帝出征。 次年,君九宸再次率漠北军大败漠北。 云峥则在此次与漠北的战役中,战死沙场,与漠北新王赫连齐同归于尽。 …… 两年后。 相府旁的府邸已经由原来的摄政王府改名“望月居”。 此时,桃花纷扬的望月居内,一池春水映着三个女子的身影。 宋晚手持钓竿,目光专注地盯着水面,方圆则坐在宋晚旁边,同她保持一样的姿势。 只是方圆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不到一会便再次丢下鱼竿,跑到一旁逗弄江晚乔刚刚开始蹒跚学步的女儿,云念。 宋晚瞧着自己刚要上钩的鱼儿再次被方圆弄出的声响吓跑,不由咬牙。 “方圆!” “这已经是你今日吓跑的第三条鱼了!” 方圆闻言却只吐了吐舌头,继续朝念儿道。 "念儿,到方姨这里来。" 小女孩顿时咯咯笑着,摇摇晃晃的朝方圆的方向走了过去。 方圆见状便随手折了一枝桃花,逗弄着她。 宋晚看着那与云峥长的有几分相像的宋念,不由想着她最后一次去天牢中探视云峥时的场景。 他说,他知道怀王府谋逆,自己难逃一死,可他这一辈子已然活的荒唐。 便不想再这般糊里糊涂的死去。 他求她,让他死在战场上。 算为怀王…… 为怀王府犯下的罪孽赎罪。 也算。 为他未出世的孩子,留下一点念想。 而她。 答应了他最后一个心愿。 宋晚思索之际,江晚乔却忽然来到了方圆方才的位置坐下。 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钗,不知道是不是当了母亲,看上去比从前更温柔沉静了几分。 她含笑看着宋晚。 “晚晚,我今日是来同你辞行的。” 宋晚闻言放下钓竿,眼中露出几分惊讶。 “辞行?你要去哪儿?” 如今江晚乔已经同父母相认了,江晚舟也顺利入了工部为官。 她又带着这么小的云念。 按理说,她应该会想好好的待在上京才对。 江晚乔却只看着摇摇晃晃地追着那枝桃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的云念,眼中闪烁着宋晚从未见过的光彩。 "天地之大,何处不可为家?" “我这心疾……虽然有你的药吃着,却并不能根治,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所以,我想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带着念儿离开京城,去看看这天齐的大好河山。" 江晚乔说着,目光真挚的看向宋晚。 "晚晚,谢谢你……上半辈子,我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和感情,都寄托在了男人身上。” “先是裴清言,后是云峥,却都是惨淡收场。” “所以,余下的岁月,我要用不一样的方式,重活一次,好好教导念儿,让她学会坚强,勇敢,自立。” “如此,才不算辜负了上天,不辜负你,为我争取的这次机会……” 宋晚闻言,看着她眼中的光彩,朝她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相信你……” “打算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江晚乔回答,"先去江南,带念儿看看我们的故乡……" 而这时,听了个尾音的方圆忽然抱着念儿跑了过来。 “江南?什么江南?” "我也要一起去!" 宋晚和江晚乔闻言忙止了话头,同时转头看她,见方圆一脸认真,宋晚忍俊不禁的道。 “你去做什么?如今方夫人可是为你的婚事挑花了眼。” “你若是走了,刑子显和上官羽怎么办?” 方圆闻言,脸"唰"地红了。 “晚姐姐,你、你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宋晚狡黠的眨了眨眼。 "我可是听说了,刑子显如今日日往方府送点心,上官羽更是把家传玉佩都赠予你了,如今这满上京谁不知道我们方大小姐极受欢迎?” “再说了,你这般喜欢念儿,何不自己生一个……” “你……你……”方圆见宋晚越说越偏,不由结结巴巴的抱着念儿退后几步,跺了跺脚。 其实……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上官公子幽默风趣,同他在一起,她总是格外开心,觉得时间过的特别快。 而刑子显那个混账,虽然时常惹她生气…… 但是…… 她现在也似乎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只是,她总觉得,他是因为她变好看了,才说喜欢她…… 如此想着,方圆摇了摇头,将这烦人的念头甩开,气鼓鼓的朝宋晚道。 “念儿,我们走,不跟这个坏姨姨玩……" 念儿不知听懂没有,只在她怀里咯咯直笑,学着说。 "坏!坏!" 夕阳西下,桃花在余晖中显得更加绚烂。 三位女子站在花树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 第0章 番外2:父女 送走方圆和江晚乔后。 宋晚便兴致颇好的亲手替父亲做刚钓起来的鲈鱼。 而她刚坐好不久,便瞧见宋易自那药庐中走了出来。 宋晚见状眼睛一亮,忙提起裙摆朝宋易小跑过去。 "父亲!" 宋易面上的表情瞬间便柔和下来,眼带宠溺的看着她。 “慢些,都是当皇后的人了,还这般冒失。" 宋晚却只挽着父亲的手臂往膳厅走。 “还不是您惯的……”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8节 宋易只心中暗忖道。 如今…… 可不是他惯的。 说话间,两人很快来到了花厅,宋晚亲自端上刚出锅的鲈鱼,夹了一块最嫩的鱼腹肉放到父亲碗里。 "父亲尝尝,我特意同御膳房学的新做法。" 宋易闻言尝了一口,看着宋晚期待的眼神,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嗯,火候正好!” 宋晚闻言展颜而笑,又殷勤的为父亲斟了一杯梨花酿。 “父亲喜欢便好……” “这梨花酿是阿宸特意让我带来给父亲的,父亲也尝尝……” 宋易瞧着她这模样,不由眼中划过一丝了然,轻咳了一声后,放下筷子,故作严肃的板下脸道。 “看你这样子,是又想打父亲什么主意了?” 宋晚闻言只毫不心虚的凑到父亲身旁。 “我想同阿宸北上出巡两个月……” “朝中的事情……” 宋易心道果然如此。 “他刚登基就御驾亲征,如今回来亲政才刚一年,你们便又想将这摊子事丢给我这个老头子了?” 宋晚只有撒娇的摇了摇宋易的手臂。 “父亲……能者多劳嘛!” “再说了,父亲哪里老了,在女儿心中,父亲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呢……” “而且如今这朝中的污垢已然被清扫干净,女儿相信父亲能应付得来。” “况且,我同阿宸也不是光出去玩的,如今朝中权柄都在我们手中,无人敢掀起什么浪花,可那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却不一定……” “圣祖当年不也是时常微服出巡,铲除了不少贪官污吏吗?” "你这丫头..."宋易闻言无奈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眼中却满是宠溺。 不过这对小夫妻刚成婚就分别了一年,回京后的这一年来,君九宸有多勤勉,他也都看在眼中。 让她们二人出去走走,也不错。 他还能怎么办。 自己的女儿,只能自己宠着了。 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宋易想了想后,还是提醒女儿道。 “虽然如今陛下如今大权在握,朝中一时无人敢因为他废除三宫六院之事有意见。” “可你们毕竟成婚两年多了,这子嗣乃国本,你还是得上些心。” 宋晚听着父亲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不由耳尖一红,低头搅动着碗里的汤。 “好端端的,父亲怎么突然说这个……” 不是她不想要孩子。 尤其看着念儿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她也是起过心思的。 想着虽然君九宸不限制她出宫,可她也不能整日往宫外跑,那么在宫中无聊的时候,生个小人出来玩玩也不错。 可是…… 那人不肯啊! 尤其是他刚自漠北亲征回来的时候,他似乎是被憋坏了,狠狠折腾了她一个月。 最后还是她让绿萝锁了宫门,将他关在外面几日,他才收敛了些。 后来当她提起想要一个同念儿一样的小娃娃时。 他语气酸得仿佛已经有个小团子在和他争宠似的,如何都不肯答应。 "晚儿?"宋易见女儿走神,不由轻唤了她一声。 宋晚闻言忙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道。 “我知道了,父亲……" 饭后,宋晚陪着父亲在桃林中散步消食,说起一些琐事。 宋晚还听父亲说,自从宋景入仕后,闻姨娘便整日将自己关在佛堂中诵经,平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说是要为宋颜减轻罪孽。 而直到再次回到那药庐前,宋晚以为父亲要同自己道别回去时,宋易却停下了脚步,示意宋晚自己进去。 说是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 "惊喜?宋晚闻言有些惊讶。 宋易却只说她进去就知道了。 宋晚闻言将信将疑的走入了药庐之中。 便见一位头发微白的老者正背着手,看着药庐里的药材。 宋晚当即想到了什么。 “陆老头?” 那老者顿时转过身来,虽然须发皆白,却丝毫不显老态。 听到这句陆老头,他不由吹了吹胡子。 “小丫头,还是这般没规矩!” “这次可是有人请我来治你的失忆之症的,你可得老实着点。” “否则……老头子我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后!” …… 第0章 番外3:恢复记忆 宋晚自望月居出来的时候,已然是满脸的泪痕。 她…… 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想起她第一次在破庙见到君九宸的时候。 那时,他满身是伤,奄奄一息,玄色衣衫被血浸透成了暗褐色。 当她靠近之时,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骤然睁开,里面盛满了警惕与杀意,像是受伤的孤狼。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让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探索的欲望。 她于是大胆的蹲下身去,问他。 “喂,你还好吗?” 他却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她,仿佛蓄势待发的野兽,若她敢对他意图不轨,他便马上就会结果了她。 可她却没有退却,只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脉搏,并同他说。 “是谁伤了你?是你的仇人吗?那伤了你的人死了吗?” “可你马上就要死了。” “我是神医陆明的弟子,我可以救你。” 然后,她便瞧见他似乎被她某句话触动,眼中的戒备乍然松懈了几分。 再然后,她顺其自然的将他救回了相府。 婢女问她,为何要救。 她玩笑道。 朗目疏星映皎洁,碧眼方瞳玉面郎,光看这眼睛便知是个俊俏的小郎君,救回去试试自己的医术,一举两得! 正如她重生后,第一次见他之时说的那句话。 一模一样。 …… 她想起了她胡搅蛮缠,让他答应留在她的身边当她的暗卫,报答自己救命之恩的那三年。 最开始。 他总是异常的沉默,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兴趣,只是一袭黑衣隐在暗处,只有她遇到危险时才会现身。 就连她问他的名字。 他也只格外冷漠的说。 他没有名字。 她却不知为何,偏偏喜欢逗他。 后来,她终于进入了及笄之年。 她也终于开始明白,自己对他的所有好奇和探索。 都是因为那不知因何而起的情窦初开。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59节 可是…… 他却似乎只是将她当作无知的小姑娘一般。 她不服气。 她明明已经长大了。 于是,她召了上京有名的行首上门,学习“本事”…… 那位崔行首,涂着蔻丹的手指轻点她的鼻尖,告诉她。 "男人啊,最受不了若即若离。" "要让他看得见,摸不着,心里痒得像猫抓。" 她学以致用。 开始故意“无意间"让他看见自己沐浴后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开始故意不小心自秋千上摔下来,逼他现身接住她。 渐渐的,她终于看见他眼中有了旁的情绪,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总是悄悄的攥紧,又松开。 虽然他依旧只是声音低沉而冰冷的朝她道。 “宋大小姐,请自重!” 她却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一般,笑得格外灿烂。 …… 再后来,三年之期到了。 他却依旧没有松口,仿佛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开始慌了。 她熬夜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荷包,让他带着他翻过院墙,去了隔壁的空着的府邸。 那一日,粉白的花瓣如雨纷飞。 她站在桃树下,仰头看着高她许多的宋十。 "宋十,我再问你一次!” “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我马上就要及笄了,我不会等你太久的……若是你还不说话,我立即便让父亲替我相看,嫁给旁人!” 一阵风过,吹落漫天飞花。 许是她眼中滴落的泪灼伤了他的眼,他那冰冷的伪装终于寸寸碎裂,露出压抑已久的炽热。 他第一次亲吻了她。 那一刻。 她以为…… 那就是永远了。 …… 可后来,他却忽然消失了。 他说,他要去办很重要的事,让她等他回来娶她。 可是她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她无法接受那个事实,将自己关了起来。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宋颜出现了。 她拿来了一封信,告诉她,是父亲将他赶走的,而她亲眼看到的那具尸体……也不是他的。 如今,他正在他们初遇的城隍庙等她。 那信上,是他的笔迹。 她心中不是没有疑惑的。 可是那时候,任何一丝渺茫的希望,她都想要抓住。 于是。 她去了。 然后……她差点死在了那里。 醒过来后,便将他忘了…… 而原来,她之所以失去记忆,不仅是因为撞伤了头,还被人用过一种陆老头口中的“催眠术”。 所以,她才忘记了当下最让她痛苦的记忆。 ……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中如走马灯般流转,宋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皇宫的。 只觉宫道两侧的灯笼在视线里晕开成模糊的光团。 有宫人惊慌地唤她"娘娘",声音却像隔了一层水幕,遥远得不真切。 待神智清明时,她已站在御书房那扇雕着龙纹的朱漆大门前。 指尖触及门扉的刹那,五年来的委屈、思念、后怕如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门,被推开,泪水模糊了视线,那个端坐在御案后的身影却格外清晰。 她颤抖着声音,朝他唤了一声。 "宋十……" 此时的君九宸原本正在御书房同上官羽在内的几位官员商议政务。 待看到满脸是泪的宋晚出现在门口处的时候,他的心中便是一慌,以为她今日出宫遇到了什么事情。 只是待他听见那一声宋十的时候。 他只觉身上的血液忽然如同凝固了一般。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离她不远处的宋晚。 她…… 都想起来了吗? 而此时,宋晚已然提起裙摆,冲过人群,奔到了他的身前。 御书房的宫人和侍卫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毕竟这宫中谁不知晓。 这位皇后娘娘…… 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 陛下还曾下过令,无论皇后娘娘想做什么,任何人不能阻拦。 宋晚此时已然站在了君九宸的身前。 君九宸心疼的替她拭了拭眼角的泪。 "晚晚,别哭……” 只是下一刻,拳头却如雨点般落在了他胸口。 “宋十……你混蛋!” “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怎么可以以为我是将你当成了谁的影子!” "怎么能......” 忘了她曾经有多爱他…… 宋晚哽咽着,手上力气不由又加重了几分。 后面的那半句,却破碎的没有再说出口。 原本,在想起这一切之前。 她对于他误会了她。 还说她将他当成了云峥的影子,以为她和父亲出卖了她的事,她并不是十分生气的。 毕竟…… 她已然不记得那一切了。 可是如今…… 她却觉得无比委屈。 他明明知道的。 她是那样真挚又炙热的爱过他。 将他这铁石心肠的心都融化了…… 他怎么还可以怀疑她的真心…… 君九宸听着宋晚的声声质问,看着她眼中落下的泪,只全然没有反抗的任由她捶打着,心脏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他眼尾扫过了御书房中或瞪大了眼睛,或噤若寒蝉的新晋官员,以及…… 一脸看好戏的上官羽。 声音微哑,却不怒自威。 "都退下。" 御书房的新晋官员们顿时如梦初醒的低下头,退了下去。 重生,与君再相识! 第260节 见鬼了。 他们竟然见到…… 有人敢打陛下! 而陛下,竟然连一丝反抗都没有…… 天知道,这位陛下平日的气势有多吓人。 待人走光后,君九宸才心疼的以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指节。 "打疼了没有?" “对不起,晚晚……” “是我错了。” 宋晚这才停下来,对上了他的眼睛。 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亮如星,倒映着他心疼的模样 宋晚眼中的委屈顿时又化为了心疼。 她怪他误会了他。 可发泄完后,却又更加心疼他。 因为…… 她亲眼看到了那三年,他是如何在她面前,一点点卸下满心的防备的。 所以当初。 当他以为她欺骗了他的时候,应该…… 会更痛苦吧…… 宋晚想着,埋首进他怀中,紧紧的抱住他。 “还好……还好……” 剩下的话,她却没有说完。 或许是。 还好,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或许是。 还好,她们最后还是找到了彼此。 又或许是。 还好,他没有因为仇恨而放弃她。 夜幕深深,烛火噼啪,映照着两道紧紧相拥的身影。 那些以为永远遗失的记忆,终在今夜悉数找回。 而他们,也终于在这个夜晚。 找回了彼此最完整的模样。 ———— 二宝终于完结啦,喜欢这本书的宝贝,可以给作者一个五星好评的吗? 然后,书荒的宝贝可以看看作者的大宝《重生,许你一世倾欢》哦,是男女主双重生文。 最后,祝我的读者宝贝们,万事顺遂,所愿皆得~ 我们下一本书有缘再见~ 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