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珍贵》 第1章 [现代情感] 《你很珍贵》作者:菜紫【完结】 本书简介: 合约女友|办公室地下情|破镜重圆|非遗创业|烟火人间 许昭弥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事,是给老板陆以宁当了两年的合约女友。 她从没想过会假戏真做。 北海道的风雪裹着呼吸声,陆以宁从身后环住她腰:“续约的话,期限改成终身好不好?” 从此她将这句话刻进心中,努力脱胎换骨,将自己锻成能与他并肩的刀锋。 - 从茶水间抱着复印文件的便利贴女孩,到全年无休的营运总监。她见过凌晨三点的办公室,也躲在卫生间哭完继续补妆。 直到那日雕花木门外漏出他慵懒声线:“结婚?我从没想过和她结婚,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这句话成了困了她三年的魔咒。 或许世间姑娘都要经历过一场阵痛后才会醒悟。但至少后来她终于看清了自己: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断牺牲自我去维持看似美好的假象,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那时她站在属于自己的山峦上回望。也曾嘲笑旧日的孤勇,不过她依然不后悔有过那样一段奋不顾身的旅程,人总是会成长的,可惜那时她还不懂,只缘身在此山中。 …… 多年后,许昭弥在老家操持着自己的小营生,尽情享受着喜欢的生活,在乡间夜晚的浪漫小路和相亲对象相伴在侧。 风尘仆仆赶来的陆以宁突然出现在眼前。 再不似昔日倨傲薄情的公子哥,七百个辗转反侧的日夜将他伪装的外壳摧毁得无影无踪。 他狼狈上前,颤抖抓住她的,声声嘶哑而哽咽的,是他后悔了。 - 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依旧与他说再见 你可以念一个人,却依然庆幸他不在身边 各人的路各有峰峦,只有你能飞往自己的山川 你如此珍贵,世间美好皆应为你展现 【阅读指南】 1.前半部分发生在都市商场:营运小妹x项目总监,一个便利贴女孩的职场成长。 2.后半部发生在江南水乡,女主辞职回乡创业(非遗民宿主理人/客栈美女老板娘),男主追妻火葬场,又名下凡总裁打工记 3.双初双c,双向暗恋,其实是男主先动心~ 4.在古镇烟火中重拾“为热爱而活”的本心 内容标签:都市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职场 业界精英 成长 主角:许昭弥 陆以宁 一句话简介:和老板先谈后爱了~ 立意:愿大家都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第1章 “如果提前了解了你所要面对的人生,你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 “看到的和听到的,经常会令你们沮丧,世俗是这样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 “可是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你们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那些世俗希望你们在意的事情。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 “等你们长大,你们会因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雀跃,也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人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忘了自己的珍贵。” “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无问西东》 你很珍贵,菜紫 2025.3.25 九月刚至,潞城便阴雨连绵数日。雨霁天青,暑气尽散,满城皆是清秋新凉。 许昭弥按灭闹钟,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沁凉的空气,转身冲向卫生间。电动牙刷震动声里,手机屏幕亮起发小曲琳琳的来电。 “许昭弥!今晚老地方聚!” “唔...去不了...”她含着泡沫含糊应道,“得加班。” “连轴转三天?你们老板克扣劳工啊!” “没办法,要筹备店庆。”简短解释后,水流声盖过对面哀嚎。作为潞城逼格最高的购物中心营运专员,许昭弥早已习惯这种节奏——日常已是脚不沾地,遇上店庆这种大日子就更是分身乏术。 “行吧,真是个小可怜!可惜‘莲花’太高端了,把我卖了也买不起里面一个包,真想支持支持你工作,无奈实力不允许啊,阿西巴,等我成了富婆再支持你吧!” “莲花”就是连华国际购物中心的花名,潞城人都这么叫。 “好,等你成富婆。” 电话刚挂,许昭弥已利落绾起低马尾,抓起米色针织衫出了门。 晨会材料尚未理完,商户电话便蜂拥而至: “是营运部吗!我们家收银机坏了,你们快派个人来看看!” “我们家餐厅厕所马桶堵了,十点之前必须解决!” 贝诗楠咬着吸管围观:“催命似的,上月催租倒不见他们积极。” “现在伺候好了,月底收租才痛快呀。”许昭弥把面包咖啡往贝诗楠工位上一推,又快速从电脑里把昨日销售日报表打印出来,准备顺道给租户开个晨会。 一上午就这么忙忙碌碌过去了。 中午休息时,许昭弥和贝诗楠在卫生间补妆闲聊。 “对了弥宝,你听说了没?陆总被约谈了,总部内审和监察组同时来人,估计马上就到。” “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私生活不检点呗,最近网上闹的沸沸扬扬,你没看?”说着贝诗楠就把手机拿了起来,迅速划开微博上最火的那条视频给她看。 很快屏幕上便传来娱乐新闻播报音——“新晋人气小花安旎近日接受记者采访,坦言拒绝连华高层追求,直言对方存在身体隐疾……” 视频暂停的同时,贝诗楠笑倒在洗手台,“你说招商部那些颜狗会不会崩溃啊?翘臀男神变太监,这落差谁能受得住啊!” 话音刚落,对面男厕所里就走出个人来,到公共洗手池前拧水龙头。 阴气森森,让俩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贝诗楠一扭头,吓得顿时像只软脚虾,艰难扯出一抹假笑来:“陆、陆总好。” 陆以宁嗯了声,淡淡瞥镜子一眼,许昭弥的脸此刻红得像颗番茄。 实在懒得跟女人计较。 “你们营运部最近好像很闲。” “我们这就去巡场!”贝诗楠一把抓住许昭弥手腕。俩人迅速把台子上散落的化妆品扫进怀里,脚底抹油似地溜出了卫生间。 “妈呀吓死人了。”贝诗楠回到工位后长舒口气。陆以宁训人最有一套,有次会上就当着所有人面把总监训得狗血淋头,得亏刚刚溜得快,不然她指定死很惨,搞不好职业生涯就此交代了。 扭头看到许昭弥一脸淡定,转椅一滑来到她身边,“我说你怎么不怕啊?” “坏话是你说的,我只负责听哦。” “啧啧,学奸了你!” 没一会儿过道里就传来一阵脚步声,贝诗楠刚一抬头,就看到行政部总监吴潇领着五六位西装笔挺的领导们走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她忙碰了碰许昭弥胳膊,“快看快看,来了!” 贝诗楠是个大嗓门,话音刚落,部门里的大眼小眼就都瞄了过去。 陆以宁的办公室正好和营运部隔一条走廊,正对着走廊的那面墙上有二分之一是玻璃,随时随地能发现外面员工的新鲜事儿。 因此营运部有个特殊外号叫“牢房”。 很快陆以宁就板着脸回到办公室。总部来的那些老家伙们屁股还没坐热,就纷纷起身和他握手,他呢?反而爱搭不理的,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简直倒反天罡。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陆以宁在调任潞城担任项目总之前,本就是香港总部前高管。看似级别下调,可明眼人都知道,人家不过是下来积攒一线工作经验的,为的是将来回去后能够更好地晋升。 所以尽管是总部下来的监察组,也都对他多有忌惮。 许昭弥没再看了,回过头继续自己的工作,将上午收集到的各商户销售额挨家挨户手工录入到系统中。 这是个细致活儿,一丝马虎都不能有的。 此刻总经理办公室内的氛围可不太妙。 监察组的几位领导互相让了烟,其中一位起身递给陆以宁,“例行流程,陆总多担待,咱们很快就结束。” 陆以宁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细支香烟,却没有点燃,只夹在指尖玩着。他也没有多余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重点。” 内审部的成员们心里都有点打鼓,不想把场面搞得太糟,还在试图缓解气氛,“总部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陆总不用这么严肃,咱们随便聊聊就好。” 毕竟近来总有传言,说安旎大大小小的影视资源都是通过他的关系拿到的,已经严重影响到集团的股价。 “随便聊聊?聊什么?聊我性功能到底行不行?”陆以宁这人本来就讨厌随便,说一句话就要有一句话的目的,否则别说,他哪有那多闲工夫陪别人闲聊? 第2章 钢笔尖划破纸面的声响中,有人破功笑出了声,新人记录员慌忙低下了头。她早听说这位陆总是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几位老板上来就被呛,脸色讪讪,互相交换了下眼神,都挺没辙。但谁让人家是下凡历劫的太子爷呢?身份还得替人保密,被噎就得受着。 终于硬着头皮走完了流程,众人心里皆松了口气。不光他们累,陆以宁也觉得烦,这会儿耐心耗尽,不等人家起身,就直接走到门边拉开办公室门,准备送客。 几位领导在心里摇了摇头,全都感叹了那么一句:要命的祖宗!表面上呢?还都是笑呵呵的,一一起身和他握手告别。 最后一位组长走出时,借着整理领带的动作,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陆总,您爷爷……董事长托我给您捎句话,处理好这边的事,早点回总部,大家都等着您呢。” 陆以宁却当没听见,朝他微微一笑:“赵组长慢走。” “哎!” 吴潇早已在门口恭候多时,领着众人前往下榻的酒店。陆以宁手指轻轻一勾领带,转身关门时,余光瞥见许昭弥正在工位前伸展身体。 她双手高举过顶,不经意间将原本掖进包臀裙里的雪白衬衫拉出了一截,露出那么一点纤细的腰身。 很朦胧,却又带着一丝性感。 陆以宁的目光微微一紧,视线不由自主地上移。许昭弥恰好抬起头,转动着酸痛的脖颈,隔着透明的玻璃墙,两人的视线正好对上。 几乎瞬间关于他的那些流言浮现在脑海。许昭弥脸颊一烫,慌忙低下头,假装没看到他。 陆以宁望着玻璃墙外手忙脚乱的背影,喉结滚动着咽下句脏话。 靠。 他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按下几个字。许昭弥刚刚的表情明显到就差拿笔把“听说我老板那儿不行”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这个白痴。 许昭弥打了个喷嚏,抽出纸巾揉了揉鼻子,继续埋头在工位前做报表。 营运部的日常工作很琐碎,类似商场大管家,既要统筹日常事务管理,更要完成庞杂的报表分析工作。 营运总监叫姚雷,部门同事都在背后亲切叫他大姚,大姚作为leader来说人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时候总是逮着软柿子薅。许昭弥作为部门里最好说话的软柿子员工,报表分析的工作经常就落在她头上。 每月月初要开月度经营分析会,大姚让许昭弥在五号前务必把报告做出来。许昭弥一整天的工作都很满,上午要巡场、要挨家挨户抄录昨日的销售额,下午还要处理各种突发情况,往往只有在下班后才能踏实下来写报表。 报告里要涵盖的数据又非常繁杂,堪称系统工程:需整合商场当日运营数据,完成跨时段、跨维度的多重比对,涵盖营业额、客流量、坪效等十余项指标,总之是个很辛苦的工作。 许昭弥正在认真准备报告,手边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有消息进来,咖啡杯也在手头,她顺手拿起喝了一口,眼一瞥,看到屏幕上的信息,刚刚入喉的那口拿铁差点喷出来。 是陆以宁发来的,简单粗暴四个字:「下班别走」 贝诗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许昭弥立刻把手机扣倒在桌子上,像是怕被人发现什么秘密似地,心口还砰砰直跳。 “弥宝!”贝诗楠来到她身边,小苦瓜一样的脸,说:“刚才陆总把大姚叫到办公室,狠狠训了一顿,说是这个月的收缴率还提不上去,就让咱们全部门卷铺盖走人。你说,该不会是因为我中午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吧?” “那就抓紧时间催租,今晚就打电话,咱们一起加班。” 贝诗楠面露难色,和她亲亲抱抱贴贴,“可是人家晚上有约了,不然你帮我打打电话?不多——就一个。”说着伸手比划了个“一”,露出一口小白牙。 她们营运部的工作是分区域管理的,每位专员分管特定楼层的商户运维工作。许昭弥负责b1层快餐业态集群的日常运营,贝诗楠则分管l5层高端餐饮业态。 l5除了餐饮外还另外包括两家主力商户,一家教育培训机构和一家儿童主题乐园。 这家教育培育中心已经连续拖欠三个月租金了,负责人还总是以各种理由躲着不见。其实每个人手里都有那么几家不配合的租户,也都算正常,但贝诗楠遇到的这家却尤其令人头疼。 “可以,我帮你催,放心吧,一定把它拿下。” “太爱你了!” 五点过后,部门同事陆续离岗,晚班同事也相继到岗,许昭弥仍坚守在工位前做报表。 隔着一条过道,陆以宁办公室的灯也没有灭。 他加班是常态,常常等到商场清场广播响过三遍,保安巡完最后一轮,才掐着最后一盏灯熄灭的时间离开,比推广部那种高频加班部门走的还要晚。有时候许昭弥手头没什么急事,是不用加班的,可他一条信息过来,她就得在工位上老实等他,于是只能又干点什么。 许昭弥合理怀疑他就是故意让她加班干活的。 不过她今天是真的有活要干。 「还要多久?」快八点的时候,许昭弥收到了陆以宁发来的信息,偷偷往他办公室瞟了一眼。 明明周围同事都不在,她也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他,总是做贼一样。一眼过去,发现他已经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准备关灯走人了。 于是马上回了条信息:「马上!」 「车上等你。」陆以宁信息回得也快,许昭弥眼看他把手机塞进口袋,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保存好资料,许昭弥关上电脑,也悄悄离开了办公室。 陆以宁的车依旧停在他的固定车位上,是辆白色的玛莎拉蒂。 不过莲花停车场里的豪车还是蛮多的,他那辆玛莎也就没那么显眼。还是和往常一样,许昭弥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熟人后,一溜小跑来到车门前,拍了拍车窗。 陆以宁正在驾驶座玩手机,闻声扭头,隔着车窗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按下了开门键。 他胳膊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看许昭弥迅速弯腰钻进了车里,紧接着又低头马不停蹄地系着安全带,生怕再晩一秒就会被人看到似的。耳朵呢,又有那么一点变红的趋势,不知怎么就恶作剧心起,突然倾身上前,开口道:“网上都说我那儿不行,你觉得呢?” 第2章 果然,许昭弥被吓到了。 那样近的距离,甚至连他嘴角那一丁点微微上挑的,带着几分风流狎昵的痞笑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是她的幻听吗?她的老板竟然问她,他那儿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的?她哪里知道啊! 许昭弥憋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这个……我没试过,不知道啊……” “你还想试?”陆以宁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突然就气笑了。 “没有没有,绝对不敢。” 许昭弥小手乱晃,是真的不敢。她哪敢有那份肖想?甚至身子还偷偷往后挪了挪,后背都快贴到车门上了,就在陆以宁眼皮子底下鼓捣,划清界限的态度很明显。 就是愈发娇艳的耳垂出卖了她。陆以宁眯了眯眼,眼见许昭弥脸上的火烧云迅速蔓延到了脖子,莫名心情愉悦,转过身不再与她计较。 车子发动,离开车库。 当车子驶出地下车库的那一刻,夜晚璀璨的灯光一瞬间映入眼帘,车灯与路灯交相辉映,四周车水马龙。许昭弥在心里默默吐了口气,有一种从云端终于回到人间的感觉。 她扭过头去看窗外,心口却依旧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讲话。陆以宁开车不喜交谈,糟糕的路况已经让他很烦躁了,许昭弥更是没胆子去招他,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坐了一路。 期间许昭弥还接听了一位商户的来电,客客气气交代了两句装修进场的注意事项。 挂了电话,陆以宁的手机也响了。 他的手机连着车载蓝牙,也没避讳许昭弥,直接就接了。 “到哪了?”“快了。” “弥弥来了吗?”“来了。” 果不其然是陆曼青打来的。她今天难得有兴致,亲自下厨做了点小甜品,特地喊许昭弥下班来吃的。 这会儿有点等不及了。 电话刚挂,陆以宁就瞥她一眼,“你到底给我妈灌了什么迷魂汤?”对自己这个亲儿子都没这么好。 “我没有哦!”许昭弥赶紧解释,解释完又立刻把头扭了回去,抱着包包乖乖望着车窗,多说一句都没胆儿。 本来她也不是什么胆子大的人,大学毕业才一年,一直都是个兢兢业业的小职员罢了。 要说这辈子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那就是成为老板的合约女友了。 没错,合约女友也就是假女友,帮着老板应付家里的工具人而已。 工资倒是蛮高的,时薪两千,比她之前在外面做过的所有兼职都要高。 第3章 至于为什么她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小虾米能成为老板的合约女友?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许昭弥视线投向窗外,夜幕下的城市灯火如繁星,马路上依旧车水马龙,她很喜欢潞城这座城市,它充满活力,夜晚亦是如此。好像每个奋力拼搏的人身上都在发光,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黯淡,而是那漫天繁星中熠熠生辉的一颗。 思绪就那么飘远了,不知不觉飘回她刚来莲花工作的那段日子。 那时也和现在一样,每天商场开门前都要先进行一次全面的巡场。要检查电子屏和广播是否已经启动,以及各个店铺是否已做好了营业准备,等到一切都检查妥当后,会在十点整准时前往商场的大门口迎宾。 陆曼青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那天,她手里提着一只菜篮子。许是地板太滑,没走两步就摔了一跤。幸好许昭弥就在附近,立刻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不仅如此,许昭弥还亲自陪着她去了楼下超市,一路上对她悉心照料。 那时她身上还穿着保姆服呢,谁也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都以为她是谁家的家政阿姨出来买菜的,就连许昭弥也这么认为。 得知她腿脚不好后,许昭弥又自掏腰包带她去按摩椅那里做了一个小时的按摩。后来还亲自送她出门坐上了出租车。 许昭弥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姑娘,陆曼青第一次见到她时就非常喜欢她。后来陆曼青经常来找许昭弥,而许昭弥也从不嫌烦,每次都是非常热情地接待她。 是在有天下班的时候,陆曼青来超市买菜,许昭弥恰好没什么要紧事,便陪着她在超市逛了逛。那天她们聊了很多,聊到陆曼青是个单亲妈妈,孩子常年不在身边,现在独自一人住在潞城。许昭弥也是外地人,大学毕业后留在潞城工作,现在也是一个人租房住,俩人莫名就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陆曼青和许昭弥的父母年纪相仿,如今还在别人家里做保姆。相比之下,许昭弥的家庭虽只是小康水平,但父母领着退休金,早就过上了饭后跳广场舞的幸福生活。除了自己不能时常陪伴在父母身边尽孝外,其他方面都很令人欣慰。许昭弥心中不知不觉又对陆曼青生出几分同情来。 那天陆曼青买了很多东西,许昭弥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家,顺便路上可以多陪她聊聊天。是在一处富人区的别墅大门前,她们遇到了陆以宁的车。车窗落下时,陆曼青突然朝着车里的人喊了一声“少爷”。那时许昭弥才知道,原来阿姨是陆总家的保姆。 那时陆以宁刚从总部调来,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板斧,他一上任就宣布要上调租金、物业和仓储费,还大搞各种kpi考核制度,不管商户还是员工都很怕他,怕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就是迎面遇到他时都不敢直视,全都低头打招呼的那种。 许昭弥记得特清楚,第一次月例会的时候,由于一起没能及时处理的客诉被发布到网上,她们营运部全体就被陆以宁骂得狗血淋头。 等那辆车子走后,陆曼青就问她,“姑娘,你们老板凶不凶啊?” 许昭弥想说很凶来着,可话到嘴边,又乖乖比划了个封口的手势,笑得很甜,“不能讲老板坏话喔!” 老太太被逗乐了,回到家,把菜篮子递给阿姨,换衣服哼小曲儿,心情特愉快。陆以宁却黑着脸和她吵了一架。 “妈,你能不能让我省心点?还敢偷穿阿姨衣服出去玩,出了事儿谁负责?”她是不知道,刚刚在小区门口看到她时,他有多火大。 陆曼青身体不好,不久后要做个大手术,但目前指标不稳定,必须先调理好身子才能开刀,陆以宁就是专门为她手术的事从总部申请调回潞城的。 陆曼青和许昭弥说得不是假的,她确实早就离婚了,孩子也没有和她一起生活。虽说陆以宁和她一个姓,但却从小长在港城,是爷爷那边带大的。 “我无聊啊,你整天把我圈在家里,这不让我去那不让我去,闷都闷死了。再说医生都让我适当出去走走,对身体是有好处的。”陆曼青一通胡搅蛮缠,“还不是你?到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但凡能有个孙子孙女陪我解闷儿,我也不至于这么无聊啊。” 陆曼青气他最有一套。别看陆以宁在外面盛气凌人说一不二的,在他妈面前也得哑火,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说不过就不说,陆以宁刚进门没呆多久,就拿上外套准备走。 陆曼青说:“正好弥弥还没走远,一会儿你见到她的话,帮我送送人家。” “谁?” “就是刚刚在小区门口碰到的那个女孩,你们商场的员工!”陆曼青特别叮嘱他,“我很喜欢这姑娘的,以后还想和她多玩玩呢,你可别把我的小秘密给说出去!” 陆以宁从家里开车出来后,果然在小区附近的路上看到了许昭弥。这姑娘还真是个傻的,大晚上不打车回家,反而把头发扎起来开始夜跑。这片别墅区周围没有公共车站,来往都是私家车,所以她是打算跑回去? 陆以宁当然不打算管她,直接一脚油门从她身边冲了过去。 又是在一个乌云密布的傍晚,许昭弥下班后从商场出来,正在车站焦急地等公交,这时陆以宁的白色玛莎停在了她身边。 “上车,送你回家。”车窗落下,他探出肩膀,开口对她说了这么句话。 尽管他并没有什么表情,语气还很冷漠,让许昭弥甚至生出一种被领导命令的感觉。车门打开,她忐忑地钻了进去,就那么上了他的贼船。 “谢谢您陆总。”她小声报了她家的住址,陆以宁淡淡嗯了声,随后发动车子,也没再和她多说一句。 尽管如此,许昭弥还是如坐针毡。她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胆大包天地上了一辆不该上的车子,心中既懊悔又尴尬。她紧抓着安全带的扣环,身体绷得紧紧的,目光在窗外和胸前之间来回游移。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紧张的时候就真的挺明显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陆以宁的眼睛里。 有那么一瞬间,连陆以宁自己都在怀疑,他是不是真就那么可怕?明明是出于好心载她一程,可她的反应就好像是要被他被送上刑场赴死一样悲壮。 既然这么怕他,刚刚上车时又何必逞强,还装得那么痛快? 其实许昭弥倒也不是怕,她只是紧张,非常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之外的场合与老板单独相处,而且还是在这么一个私密的空间里……私密到什么程度呢?在这个距离下,许昭弥甚至能闻到他肩上淡淡的木质香调的古龙水气息。 她不知道陆以宁此时此刻正在心里蛐蛐她,同样,陆以宁也没意识到胆小如鼠的许昭弥其实也了解他不少情况——这一切多亏了他那位大嘴巴的母亲。 自从陆曼青加上许昭弥的微信后,几乎每天都要跟她聊上几句,并且总是乐此不彼地拿“我家少爷”当话题。陆以宁浑然不知,自己在外辛苦建立起来的那么一点威信,早就在他老母亲的爆料中消耗殆尽了。 “弥弥,你看,我家少爷穿的睡衣竟然是粉红色的!我拍给你看。” “哈?陆总的睡衣是粉红色的?” 陆曼青哈哈大笑起来,“是啊,想不到吧!他私底下超爱粉红色!还收藏了一整柜的粉色领带呢!我这就去拍给你看!” 许昭弥感到十分震惊。 “少爷上大学的时候,社会上有阵子很流行染头发嘛,他就染了个粉红色,我还有照片呢!改天我翻出来给你瞧瞧,哈哈哈,那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一只大火烈鸟。”亲妈吐槽起儿子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带嘴下留情的。 总之那阵子陆以宁总是无缘无故地打喷嚏。而每当许昭弥在上班时看到他,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副“红毛浮绿水”的形象。 陆以宁当然不知道他亲妈在背后这么埋汰他,但他知道每晚陆曼青都要和许昭弥聊上一些无关痛痒的八卦,甚至还会互相分享一些自以为很好笑的抖音小视频。每当陆曼青看到许昭弥发来的有趣的段子时,都要拉着他一起“欣赏”。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硬往你的大脑灌输精神垃圾,陆以宁每次看都觉得难以忍受,但陆曼青却似乎乐在其中,每天熬夜刷着抖音,直到深夜才入睡。 陆以宁决定不能再任由她继续这样放纵下去,这也是为什么今天他会主动提出要载许昭弥的原因,不然他会有那么好心? 到了她家小区门口,许昭弥迅速解开安全带,说了今天对他的第二句话,“谢谢您,陆总。” 和第一句一模一样。 “稍等。”在许昭弥准备下车时,陆以宁叫住了她,说出了今天搭她的真正目的,“以后少给我……家阿姨发些没营养的视频,尤其晚上,老年人需要休息。”说的还算比较客气。 许昭弥扭着头,维持着那个懵逼的姿势大概有那么几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说了声“哦……”,脸红了,好像为自己之前的行为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于是下车就跑了。 第4章 连车门都忘记替他关。 第3章 又是一个百无聊赖的午后,陆曼青很久没收到许昭弥的消息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失恋了一样,甚至比失恋的感觉还糟糕,于是,她决定再次偷偷溜出去找许昭弥。 那天下班后许昭弥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六层的电影院看电影。这是她每个周五晚上的固定娱乐。与其他热衷于夜店狂欢的同事不同,她唯一的爱好就是下班后买份爆米花,独自享受那份宁静与放松——这是一种花费不多却能给她带来极大满足感的方式。 那会儿正好有个大片上映,据说特效很刺激,许昭弥本来约了曲琳琳一起看,但曲琳琳临时放了她鸽子,就在她准备取票入场的时候,接到了陆曼青打来的电话。陆曼青来到六层找她,许昭弥还是像之前那样热情接待她。 “这段时间不找我聊天了?”陆曼青拉着她手念叨着,是真的很喜欢她。 许昭弥挺不好意思的,当然也不敢把实情告诉她,就说自己最近挺忙的…… “正好我手头多了张电影票,我请您看电影吧!” “好呀!” “那冒险片您能看吗?” “爱看爱看!”陆曼青开心地说。可她爱看什么呀?不过是为了和许昭弥多待一会儿,当然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其实她是觉得许昭弥是个不错的姑娘,想要把她和自己那个臭脾气的儿子配个对儿。 于是两个人就去看了一场冒险片。当戴上3d眼镜的那一刻,许昭弥还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电影播放到一半的时候,陆曼青突然感到心脏不适,脸色发白,几乎无法坐直身子。许昭弥吓坏了,大脑本能地依照平时工作的应急情况处理方案,准备联系当天的值班同事,让同事尽快带医疗急救箱过来,同时又迅速给120打电话。 可陆曼青却制止了她。她随身带着药,服下后缓了缓,感觉还好,就没让她给急救中心打电话,也没让她去喊任何人帮忙,而是把手机给了她,让她把自己的儿子喊过来。 许昭弥打开通讯录,随即拨给了她儿子。不出五分钟,陆以宁便匆匆赶来。那是许昭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慌张与惊恐的表情,以至于连她自己的震惊都被抛诸脑后。 把陆曼青送到医院,陆以宁陪着她在诊室里做检查,许昭弥则一个人呆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思绪渐渐回笼,心情也逐渐平复下来。 陆以宁为陆曼青办好了住院手续,疲惫不堪地回到走廊时,才发现许昭弥仍然坐在那里静静等待。那一刻,他竟然有些意外。许昭弥平时工作时总是唯唯诺诺,但此时,她却鼓起勇气觉得应该向他道个歉。 “我不知道阿姨有心脏病,我也不该带她去看冒险片的。”陆曼青之前从未提过她的健康状况,但不管怎样,带老人去看这种刺激的电影确实不够考虑周全,所以她认为自己应该为此道歉。 “不怪你。”陆以宁回了这么一句。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好在检查结果并无大碍,他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说不怪她,并不是客套,他从不与任何人虚伪客套,而是他真的不怪。这傻姑娘又不知道他妈有病,凭什么要怪人家呢?况且他们还用假身份欺骗了人家,人家都没计较这些,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 其实别看他平时凶巴巴的,却也是个讲道理的人。许昭弥点点头,再次说了声抱歉,“那就辛苦您照顾阿姨了。” 还是像之前那样灰溜溜地跑了。 也许是因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刻意避开,总之自打那以后陆曼青是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许昭弥。唉,多好的一姑娘啊,陆曼青见过的女孩也不再少数,但难得遇见这么令她顺心的了。 在医院住着,住久了就容易发脾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每次陆以宁来看她,都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何晓娥讲互联网上的有趣段子给她听,她蒙着被子理都不理。也是个小孩子脾气。 “要不出院吧?回家养着,给您配个私人医生,再配辆专车和司机,想去哪里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有空就陪您去,嗯?”陆以宁难得耐心哄她,她呢?破罐子破摔,压根不领情,“不回,不去,哪也不去了!手术也不做了!反正手术成功的概率也不高,活着也是无聊,干脆不活了!” 陆以宁什么都能容忍,忍她胡闹,忍她小孩子脾气,就是不能容忍她这么说自己,不能容忍这些不吉利的话。他生气要走,陆曼青又掀开被子拉住他手,故意给自己个台阶下,“那你去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有儿媳妇陪我我就不无聊了,我就好好养病。” 陆以宁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为任何事情真正发过愁,这次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纠结。经过整整一夜的思考,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许昭弥结束了加班,收拾好她的包包,走出了商场的大门。这天她工作到很晚,以至于商场的大门都已经准备关闭,平时在外围商业街上还能买到些吃的,但此时却连外面的小吃店也都打烊了。许昭弥空着肚子,独自一人走向不远处的地铁站。 陆以宁的车子再一次停在了她身侧,这次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上来就用冷硬的语气命令她上车,他们在昏黄的路灯下对视几秒,然后他下车,对她礼貌提出了一个请求。 许昭弥就这样成为陆以宁的合约女友。 一开始的时候,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可思议,甚至还有那么一点荒唐,不过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她之所以答应都是为了阿姨的身体健康着想,她当然不是为了钱!尽管陆以宁给出的报酬真的非常丰厚。 她为自己的决定找了一千种理由,但偏偏忽略了最有可能的那一种——她其实早就喜欢上他了,在学涯时期的暗恋时光里,她从很早很早,早在他还是个粉毛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不过那都是后话。 总之那时的她坚称自己只是出于好意,并试图掩盖那些小小的私心。当然这件事需要全程保密,所以在后来的很多年,她和陆以宁的关系从假到真,再到分分合合,她都把这项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出色,连和她关系最亲的发小曲琳琳都不知道。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很多年以后陆以宁也这么认为。那时那个总是对他有求必应的女孩已经不在他身边了,他一个人频繁地在新加坡美国和香港之间奔波,每当航班从赤鱲角机场升空,掠过维港璀璨的夜景时,他总会想起他们最开始的那段时光。 他们在那里定情,又在那里诀别。她走的那样坚决,以至于他不止一次地怀疑,曾经发生的一切真的存在过吗?她真的有爱过她吗?像她说的那样,从她十八岁那年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 这是他很多很多年之后,永远也化不开的心结。 - 车子驶入庭院,停稳后,何晓娥跑来迎接。 “终于回来了,陆老师在家都等得着急了,快进屋吧。” 许昭弥跟在陆以宁身后进了他家门厅。刚踏入屋内,陆曼青便热情迎了上来,拉着许昭弥的手往餐厅走,口中还不停念叨着,“我前几天看了一部马来西亚电视剧,里面有一些糕点特别吸引人,我就试着做了几种,你快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许昭弥笑着点头说好,“那我先去洗洗手,马上就去品尝。” 陆曼青立刻叫何晓娥把厨房那些准备好的小甜点都端来,不一会儿餐桌上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吃。 陆曼青为了在许昭弥心里留下一个好婆婆的形象,可是下足了功夫,这满满当当的一桌子全是她亲手做的小吃。 蓝花糯米糕、椰浆饭糕、红龟粿、还有用班兰叶包裹的椰香糯米饭,看起来就软糯香甜,很有食欲。 陆以宁也凑过去瞧,手还放在领带上,一脸不可思议。 他当然不可思议了,他老娘什么时候这么贤惠过?他连陆曼青亲手煮的白米粥都没喝上过几次。嫉妒之心熊熊燃烧,刚要准备走过去,就被陆曼青拦在餐厅外,“没有你的份儿!” “我又怎么惹你了?” 陆曼青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弥弥还在里面没出来。她一把抓住陆以宁的手腕,拽着他来到沙发前,气势汹汹审问他。 “我问你,那个安旎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在媒体面前那样讲你?”陆曼青双手抱在胸前,作出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陆以宁可真是要被逼疯了,怎么哪儿哪儿都躲不开这个话题?他实在懒得回复,身子一垮,靠在沙发上,单手松着领带,不太正经地哼唧几声。 “不知道,不清楚。嘴长在她身上,她想说什么说什么,我能管得了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点都不当回事儿。 陆曼青拧他耳朵,“我告诉你,你现在跟弥弥在一起,就给我老实点,别再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有牵扯,你要是对不起弥弥,妈妈就把你耳朵拧下来!知不知道!” 第5章 “哎呦,您这小老太太怎么还动手呢!”拧得是真疼啊,陆以宁歪在沙发上直皱眉。 许昭弥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听到他们母子俩的这么一段对话。她听到陆曼青叹了口气说:“就算没有弥弥,我也是不喜欢安旎的,原因你是知道的……” 哦吼?安旎? 许昭弥来到餐桌前,何阿姨为她把餐具摆好,把香喷喷的椰香糯米饭拆开,她道了声谢接过,低头规规矩矩地品尝着,耳朵却竖得老高,一门心思偷听着那头的八卦。 动静还真不小。许昭弥有些惊讶,没想到陆以宁在家里和上班时的反差竟然如此之大,冰山霸总回到家后就变得跟《家有儿女》里的刘星似的,还挺好笑是怎么回事? 没一会儿,沙发那边就没了声了。陆以宁的声音突然在许昭弥身后响起,“好吃吗?” 许昭弥吓了一跳,嘴里还含着一口糯米饭没来得及下咽,只能摇了摇头,摇完又觉得意思不对,便慌慌张张点了点头,表示好吃。 她把糯米咽下去,终于对他露出一个笑脸,“我没有全部吃完,每样都给你留了一份!” 陆以宁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看她也顺眼了那么一点。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懒得再听陆曼青唠叨。餐桌上的人换了位置,陆以宁懒洋洋坐下,许昭弥则立刻站了起来,反正她也吃饱了。 陆以宁接过许昭弥递来的餐具,往沙发那边抬了抬眼,心安理得地指挥她,“你去陪陪我妈。” 好的,没问题。许昭弥在心里回答他,嘴上却一句话没说,立刻来到沙发前陪陆曼青聊天。这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毕竟拿了人家工资嘛。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许昭弥确实觉得有些别扭,可是怎么说呢?挣钱也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何况许昭弥是真心对阿姨好,希望她早日康复,也是真心想陪她聊天的。 陆以宁并没有吃那些甜倒牙的糯米盛宴。他觉得他老娘真的毫无烹饪天赋,谁家做甜品会做一桌子糯米出来?我的老天,有个傻姑娘还每样都不多不少地吃掉一半。不但吃得津津有味,还在陆曼青面前一个劲儿地夸赞她的厨艺堪比米其林三星主厨。她吃过米其林吗? 他就坐在餐桌边,喝了杯热牛奶,一手拿着手机处理工作消息,偶尔抬头往客厅那边扫上两眼,看到陆曼青和许昭弥又不知道聊到什么没营养的段子时一起哈哈大笑,就皱起眉头。 不过,倒是挺温馨的。 十点左右,两个人一起出门。陆曼青再三叮嘱陆以宁,要他把弥弥安全送到家。 “知道了,啰里啰嗦。”陆以宁这样说着,突然握住了许昭弥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人都是会有下意识反应的。就比如现在,陆以宁掌心的温度突然贴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亲密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像只触电的小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想躲,却又被他迅速展开臂膀稳稳地搂住。 她心跳得有点厉害,但不能让自己表现出来。她觉得在装样子这方面陆以宁可谓如鱼得水,她要向他学习。 稳了稳心神,许昭弥抬起头来,微笑和陆曼青告别:“我走了阿姨,改天再来看您。” 刚刚还亲密无间的“小情侣”,一进入车内便立刻松开了彼此。许昭弥往车门方向挪了挪,低下头,默默系上安全带。陆以宁则轻咳一声,也没再说话,安静发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小区后,陆以宁将手机递给许昭弥。 “把你家地址输进去。” “哦。”许昭弥接过手机,正准备输入地址时,屏幕上突然弹出了来电显示。 当看到“安旎”两个字时,她像捧着烫手山芋般,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许昭弥赶忙恭恭敬敬地将手机递还给陆以宁,说道:“您的电话……”还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陆以宁皱着眉头,瞥了屏幕一眼,看起来并不是很想接。许昭弥立刻就悟了!一定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所以不方便接听私人电话。她体贴地朝他打了个手势,指了指前面的地铁站。 陆以宁有时候其实挺烦她这种自作聪明的行为,这让她显得不仅蠢,而且蠢得格外明显。电话铃声一声又一声地响着,还在坚持不懈地和他较着劲。许昭弥又适时体贴地来了一句:“您赶快接电话吧,我坐地铁回去就行,您受累把我放到前面地铁站就可以……” “下车。”陆以宁方向盘一打,直接靠边停车。这里离地铁站大概还有几百米的距离呢,他都懒得再送她。许昭弥也没和他计较,抱着包包就下了车,临走时还对他笑着说了句谢谢:“您快接电话吧!” “……” 眼看许昭弥下了车一溜小跑,终于跑进了地铁站,他才吐出一口浊气,按下了接听按键。 …… 许昭弥回到家时都快十一点了。她照常进行卸妆洗漱,收拾完毕后爬上自己温馨的小床。接着从床头柜里掏出笔记本,她在算一笔账,盘算着自己要工作多久才能攒到一百万,把房子的首付钱挣出来。 她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挣很多的钱,有朝一日能把早些年家里卖掉的老宅子买回来。 当年爷爷为了给儿女们置办婚房,无奈变卖了祖宅。如今爷爷年纪大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再回到老房子里住一住,可现在的房价早已翻了不知多少倍。许昭弥自毕业后,就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她省吃俭用,积攒工资,就是期望有一天能实现爷爷的心愿。 临睡前收到陆以宁转来的加班费,一共两个小时,四千块钱。许昭弥回了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把这笔钱转入一张固定的银行卡里,再认认真真记到笔记本上。 她望着这笔小巨款有一点发呆,不知心里在胡思乱想什么。下巴枕在手臂上,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这一晚她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第4章 还不到五点,天还黑沉沉的,许昭弥的手机就响了,是负一层的一家港式茶餐厅的厨房突然发生了漏水事故。 等许昭弥赶到时,工程部的两个师傅已经在抢修中。整个厨房乱成一锅粥,看样子不但水管爆裂,就连电路也遭了殃,显然不是个小麻烦。 很快餐厅经理也赶了过来,拉着许昭弥的手一通抱怨,一会儿指责管道质量不好,一会儿又埋怨物业平时维修不及时,最后一个劲地催促许昭弥赶紧把事情处理好。 两位师傅也确实很不容易,毕竟是夜班,人手也不太够,俩人一刻不停地忙活着。许昭弥不好意思催师傅,但心里挺着急,干脆直接挽起袖子,主动过去给师傅们帮忙。 正忙活着,中间的喷头突然爆了,对着许昭弥的脑袋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袭击。等水管终于修好,许昭弥上半身也都湿透了。 一大早忙活到上班时间,商铺陆续开门,许昭弥赶回更衣室换工服。途中路过快递柜,又帮大家取了快递,她左右手夹着大包小包的纸盒,头发还湿哒哒的,正在员工通道等电梯,贝诗楠就给她发来信息轰炸:“弥宝你在哪呢?怎么还没来啊?九点陆总要给咱开部门会你忘了吗!大魔头都等皱眉了!” 陆以宁这人有个毛病,随心所欲地安排开会。比如有时心血来潮,突然就让秘书通知大家十分钟后开会,那么十分钟后,不管别人在做什么都必须到场,还得准时。就像刚刚,秘书八点四十在群里发通知,九点陆总要给营运部开部门会。八点四十的时候,许昭弥还在跟喷头作斗争呢,自然没看到。 这点挺让人讨厌的,然而许昭弥可没资格讨厌他。她知道他的脾气,更是不敢有丝毫耽误,急忙跑回部门。隔着玻璃瞧见会议室里有人影,许昭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赶紧放下快递,拿起笔记本,敲门后走了进去。 陆以宁的眼神从腕表上移开,落在门口的许昭弥身上。他闭了闭眼,又再次睁开,觉得自己见鬼了,还他妈是个女鬼。 “头发怎么了?” “今天早上租户厨房漏水了,陆总,我去帮忙修管道,刚刚才修好。”许昭弥一边回答,一边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 陆以宁伸手朝秘书面前的桌子叩了叩,眉头皱得像座小山,“通知物业部今天原地解散。” 话一出口,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听他对许昭弥开口,“你这么厉害,水管都会修,还要物业干什么?” 贝诗楠:“……” 大姚:“……” 其他人都低着头,想笑又不敢笑。 “还不走?”陆以宁已经准备开会了,见许昭弥还在门口杵着,抬头语气不悦,“回去换衣服,把头发擦干净,什么形象。” 最后四个字真的是很苛薄了。当着全体员工的面这么说一个女孩子,许昭弥有点委屈,她觉得自己做的是本职工作,却被领导批评得像是多管闲事一样。 部门会很短暂,等许昭弥从更衣室换好工服回来后,会都结束了,贝诗楠把她拉到卫生间吐槽。 第6章 “刚刚会上大魔头特凶,跟要吃人似的,你没在可真是太对了。”贝诗楠模仿陆以宁的口气,眉头拧在一起,手握拳当话筒,“截至昨日,项目收缴率83.7%,较集团ebitda基准线低11.3个百分点,在47个同类项目中排第36位——这是极为不理想的成绩,本月如果不能将收缴率拉回95%,那么抱歉,大家的季度奖金将会按照绩效比例同步扣减,对此各位有什么意见吗?” “靠,那种场合谁敢说有问题啊?”贝诗楠拍拍许昭弥的背,“他还特别点了我,说我收缴率最差。” 许昭弥想了想,觉得这是陆以宁能干出来的事,资本家本质上都是周扒皮。她安慰贝诗楠,“没事儿啊,现在刚月中,咱还有时间,我帮你一块催。” “那跟我去趟‘水货’那儿呗,我去拿催缴函!” “水货”就是贝诗楠给那家培训机构店长起的外号。用她的话说,连租金都赖着不给的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 两人拿上催缴函,去往六楼培训中心。 “我前天帮你打电话催了,听说他们负责人今天会来,咱们一会儿可以直接去找他谈。”许昭弥边走边给贝诗楠出主意。她负责的租户里没有这么难缠的,租金催个一两次后基本都能按时缴纳,平时遇到的也都是些小问题,这也是她头一回碰到这么棘手的情况。 不过她还是鼓励贝诗楠,让她别紧张:“这应该是咱们第三次给他发催缴函了吧?下一步要是还不行咱们就向上面申请给他发律师函,我觉得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到那一步。” 贝诗楠点点头,“成!” 话虽这么说,可其实她们都知道,很少有商场会因为租金问题和租户闹到打官司的地步。毕竟打官司成本太大,又耗费时又耗钱的,对商场来说大多是得不偿失。通常情况下,最后都会有一些妥协的空间。即使租金不能全部缴清,只要能缴纳一部分,使欠款不超过两个月的保证金,这就算是可以接受的底线了。 估计培训机构的老板也知道她们是吓唬人的,最后肯定拿不出什么实际行动来,另外他也可能有点什么背景,再加上贝诗楠一个小姑娘催收力度不够强硬,所以才会一直被拿捏。 俩人坐着扶梯,斗志满满来到六楼,到了培训机构店门口,和工作人员表明来意。 “不好意思,我们店长现在不在,我会帮您传达的。”店员小姑娘的语气还算客气,但她明显撒谎了。在她说话的瞬间,贝诗楠用余光瞥见里面办公室的门悄然朝里掩了一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我看见他了!就在里面!”贝诗楠毫不犹豫地将催缴函拍在前台上,“快点把你们负责人喊出来,租金都拖欠这么久了,再不处理,我们就要走法律程序了!” “我们店长真的不在……您也知道,我们中心最近退费纠纷太多,我们账户都被法院冻结了……领导也一直在想办法……” 贝诗楠气死了,眼看就要冲进去找里面的缩头乌龟当面对峙,许昭弥见状,赶忙拉住她,毕竟她们是来解决问题的,而不是吵架。 她转过身,对着店员小姐姐耐心讲道理:“麻烦您给您领导打个电话,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告诉他商管工作人员过来谈租金的事情,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大家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一下,一起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才是最好的。” 贝诗楠点头附和,“对!你给他打电话,反正我今天没事儿,就坐在这等!” 小姑娘一脸为难说请她们稍等。 知道她是在演戏,贝诗楠也不拆穿她。拉着许昭弥手到门口等。 隔壁是家化妆品店,门口立着一个崭新的代言人人形立牌。贝诗楠眼一撇,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这不是安旎吗!” 许昭弥也围过去看,激动的什么一样,两个人煞有介事地瞅了一会儿,又不是真人,多少有点没出息了。 “好漂亮哇!”许昭弥真心赞美。安旎就是那种纯天然的大美女,一双电眼好似芭比娃娃一样,怪不得刚一出道就被称作宅男女神。 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某个人。许昭弥心中腹诽,真没想到那个谁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心里这么闷骚,竟然喜欢安旎这样的大眼萌妹。 “你说陆总跟安旎到底什么关系?”许昭弥难得八卦,没想到却被当事人抓了个正着,阴森森的嗓音从背后突然响起,“想知道?直接问我不就好了?” 吓得她头皮发麻,“嗖”地一下转过身,和贝诗楠一起齐刷刷地喊了声“陆总好”。 陆以宁眼神像看两个废物一样,眼皮略略一掀,扫了她们一眼,抬脚便走了进去。 身后跟着两名法务部同事。 进的正是那家培训中心。 陆以宁抬手示意法务上前,沉声道:“根据《民法典》第721条及租赁合同第9.4款,贵方拖欠租金已触发单方面解约条款。这是解约通知书——”他指尖敲了敲文件,“正式流程会在七个工作日后启动。当然,贵司可在收到本通知后48小时内提出书面异议。” 法务拿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确保通知已给到,及时补充老板的话,“若有任何疑问或需要进一步沟通的地方,请及时与我司法务部联系。” 小姐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额头冒汗,差点当场哭出来。 “请您稍等,我这就联系我们负责人,他马上就来——” 话音未落,里面办公室的门便被推开,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出,满脸假笑迎上前,伸手向陆以宁谄媚地握手,“陆总?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您看我刚刚一直在和总部进行线上会议,也是在申请纾困基金呐,所以才特意吩咐前台说我不在,真不是故意躲着您,小年轻不懂事,没认出您实在抱歉。” 毕竟是领导,表面功夫确实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解释了刚刚“不在”的原因。陆以宁也没必要拆穿他,笑着同他握手,不紧不慢开口道:“不碍事,那我们里面谈?” “里面请,里面请。” 陆以宁回头瞥了眼门口的哼哈二将,俩人竟然还没有抬脚的意思。 “不进来?”两个蠢蛋,等着他请呢? “哦哦!”许昭弥和贝诗楠立刻反应过来,紧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会议室的led灯管嗡嗡作响,两拨人马分坐长桌两侧,开局以领导间的两句闲聊拉开序幕。 “尝尝明前龙井?”水货儿将紫砂壶倾斜45度,笑着给他倒茶,“我们搞教育的比不得陆总,只能拿碎茶叶沫子苦熬。” “张总说笑了。”陆以宁屈指叩了叩一次性纸杯,不动声色勾勾唇角,“上季度学知在线给您旗下四家门店的导流费,够您买半吨金骏眉了吧?” “……” 许昭弥心里哇了一声,心想陆总不会上来就要放大招吧?这也太敢说了吧。 和贝诗楠默默对视一眼,两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紧张。 觉得好刺激。 “陆总真会开玩笑。”水货坐回对面,尴尬地呵呵两声。 “是吗,那就说点正经事。”陆以宁随即从公文夹里抽出一张税务局的《跨区经营备案回执》,对他说,“贵司用西城区书法培训资质在潞城开设奥数班,被消费者频烦举报多次,这事儿您应该知道吧?” 他接过法务部提前整理的投诉材料,屏幕上正是家长群的聊天记录。 “正好今天有几位投诉人在我办公室做了笔录,需要帮您预约个说明会吗?” “……” 我靠,果然大招连发! 许昭弥瞥见水货的额头上已经开始冒了汗,这才短短五分钟而已! 水货尴尬地给自己点了根烟,吐了一口说:“我没记错的话,陆总应该刚调来潞城不久,不太清楚在咱们机构的具体情况,不知道陆总今天来之前,有没有和坤总打过招呼?” 听到“坤总”大名,贝诗楠心里靠了一声。和许昭弥对视一眼,许昭弥眨眨眼,示意她淡定。 坤总是她们副总,主管招商的,自从潞城这个项目刚开业就在了,实属资历雄厚的老人了。 没想到丫竟然是水货的靠台。 陆以宁只是笑了笑,“他昨天才向我汇报,说是续约率不到60%的招商经理该考虑末位淘汰了。”紧接着又将文件转了个方向,回归正题,“顺便提醒您,贵司租赁合同第3.2款明确约定——” “若因承租方违规经营导致行政处罚,出租方有权收取双倍保证金。” …… 总之那天那场谈判实在精彩,最后是怎么结束的,许昭弥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水货儿最后拍胸脯保证一定想办法在一周内付清全部款项,还当场打电话给财务先支付了拖欠的一半租金。 不仅如此,最后还客客气气笑脸相迎地送他们出去,交了钱后态度反而好的跟孙子一样,许昭弥实在是对陆以宁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老板就是老板,不然人家怎么能成为老板呢? 第7章 那天陆以宁带着法务亲自去了四家店谈判,这四家店都是大姚报上去的“刺头租户”,没想到,他仅仅用了一个下午就把问题都解决了。 大家早上还在发愁,下午就感动得热泪盈眶。谁能想到老板会亲自上阵,帮小虾米们解决老大难问题呢?这件事对贝诗楠的冲击尤其大,回到部门后,她就一个劲儿地捶足顿胸,给大家表演头号脑残粉: “陆总太他妈有魄力了!以后他就是我男神,是偶像!是我唯一的神!” 许昭弥忍不住想笑:“你不是昨天刚对他幻想破灭?” “有吗?有吗?”贝诗楠眨巴着眼,坚决不承认,“不传谣不信谣!从我做起,自觉抵制网络谣言!哪天我要是睡了男神,就给他正名!” “哇哦。”许昭弥默默给她竖大拇指,“好伟大的志向耶!” “必须的!” 逗得许昭弥抿嘴笑。 许昭弥最近都是白班,所以到了五点就可以走了。 临下班的时候,许昭弥看了看微信,没收到陆以宁任何消息,想着今天应该没什么“任务”,难得今天也没有什么工作要加班做,于是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正好曲琳琳给她发来微信:【今天大飞在黑匣子演出,来听不?】 说实话,许昭弥还真是有点想去。曲琳琳和大飞都是她的发小,他们三人自幼一起长大,长辈之间的关系也非常好。高中毕业那年,曲琳琳和许昭弥相约一起考到潞城。大飞学习不好,没考上大学,便也来到潞城打工。就这样,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这几年因为有两个发小的陪伴,许昭弥在潞城即使背井离乡也不觉得有多孤单。大飞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是很有才艺,会弹吉还会唱歌,一直在酒吧担任驻唱歌手。前一阵子他还说有个经纪公司看中他了,想签他当艺人呢。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许昭弥最近工作太忙,好久没见到他俩,此刻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找他们聊天。 临走的时候她还是给陆以宁发了条消息:【陆总,今天我正常下班,阿姨那边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家啦?】 【陆总?】 许昭弥连发了两条,等了五分钟,抱着包包坐在工位心急如焚地往他办公室的方向看。陆以宁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看见她的信息,也看见她那拨浪鼓似的脑袋瓜了,但他没理,转椅一转背过身去继续接电话。 等电话挂断,回过头来,发现她的工位上已经没人了。 溜的倒是快。 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有点生气,本来今天没打算回家的,手却不知不觉拿起了手机,拨通了许昭弥的电话。 “走了?” 许昭弥在地铁上呢,信号断断续续的,“啊对……您没回我……我就走了……怎么了陆总?” “还能回吗?” “不太能了!”她要去看大飞演出!但她不能说,因为黑匣子是夜店,在她浅薄的意识里,好员工是不能去夜店的,可见她那时是多么愚蠢。她甚至还撒了一个很可笑的谎话——“我……我报了夜校的培训……” “夜校?” “嗯呢……” “培训什么?” 许昭弥支支吾吾:“职、职场沟通技巧……” 陆以宁“嗬”了一声,说是该培训。每天被租户使唤来使唤去,催租的时候被耍得跟孙子似的,一丁点沟通谈判的能力都没有。 “去吧。”挂了电话,陆以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在这样一个不用加班的夜晚,他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感觉。他向来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糟糕。 于是他又拿起手机给骆弋舟打去电话,喊他出来喝酒。 骆弋舟是潞城著名富二代,家族实力本就雄厚,自身又极富野心。他涉足多个行业,尤其是在餐饮业经营得风生水起,莲花就有他入驻的品牌餐厅。此外他还以玩票性质开了几家酒吧。 这会儿正在黑匣子里嗨呢,接到陆以宁电话,不知怎么就那么兴奋,“成啊,来我这儿,哥们陪你喝几杯!” 第5章 许昭弥赶到黑匣子时,曲琳琳已经在门口等着迎接她了。 傻乎乎一姑娘,站在时尚招牌下,东张西望的,身上那件裙子也朴素,显得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等许昭弥冲过去和她抱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傻姑娘一起格格不入。 “你怎么出来啦?” “里面晕头转向的,我怕你找不着,特地出来接你!” 曲琳琳搂着许昭弥的胳膊,两人开开心心往里走。 进到里面,要先过一个地下楼梯。楼梯昏暗狭窄,时不时就会看到男男女女搂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亲热。许昭弥不好意思看,拽着曲琳琳的手飞快往下走。越是往下,音乐声就越是清晰,最后简直到震耳欲聋的程度。 “那边那边,大飞给咱定的卡座,酒水全包,还有小吃呢!” “出息了大飞!” 到了卡座坐好,许昭弥率先吃了一瓣橙子,酸得龇牙咧嘴。这个位置不算特别好,但角度还不错,能清楚看到舞台一侧。这会儿舞台上有其他歌手在唱歌,是很有感觉的靡靡之音,歌手看着也很年轻,应该是个兼职的大学生。许昭弥听得有点入神,忽然就想到了大学的时候,她也加入过音乐社这样的社团。 那会儿潞大音乐社可是热门社团,有好几支超级火的校园乐队。当时的校花校草大多都是她们音乐社的成员。许昭弥在社团担任后勤委员,负责给乐队预定排练场地、制定排练时间以及处理各种杂务。那时她非常喜欢其中一支乐队的主唱,他会唱歌、会弹吉他、会打鼓,总之什么都会,很多女同学都为他疯狂过。 许昭弥也曾是暗恋大军中的一员,不过她比较幸运,能利用自己职务上的便利,到排练室偷看那个主唱排练。有时候排练室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唱这样靡靡之音的小调。她呢,就假装抱着笔记本在教室后面清点乐器,其实早已听得入神。 舞台上一曲结束,接下来就轮到大飞上场。曲风突然变换,躁动的摇滚鼓点响起。大飞抱着吉他登上舞台,对着台下观众挥了挥手,还趁机向许昭弥和曲琳琳抛了个媚眼儿。他说道:“helloeveryone!大家准备好了吗?一首《don'tbreakmyheart》送给大家,祝大家今晚玩得愉快!” 许昭弥和曲琳琳像两个小粉丝一样,在台下疯狂鼓掌。 楼上vip包厢。陆以宁靠在沙发,手搭在栏杆上,脸色有些阴郁地盯着楼下某个方向。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骆弋舟坐在他对面,招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给两人把酒满上。他敬陆以宁,“来来,有什么烦心事儿跟哥们说说,让哥们也高兴一下。” 骆弋舟以为他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儿心烦,毕竟这哥们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哪会知道人家这会儿正盯着楼下某个女孩的身影双眼冒火星。 陆以宁喝了酒,那酒辛辣入喉,又渗着冰块的凉意,瞬间让胃里冰火两重天,感觉直冲大脑。他盯着许昭弥,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两个字:“没事。” 骆弋舟扭头看着台上的乐队,站起身来风骚地扭着屁股,他指着台上那几个年轻人说道:“怎么样?我亲自面试的,还成吧?” 陆以宁没发表看法。 骆弋舟就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感慨,“我记着你大学时候也搞了个乐队吧?当时还挺轰动来着?” “不记得了。”陆以宁的眼神愈发深邃,如果仔细看,会看出他这会儿的眼神像要刀人。 不过骆大公子可不会看人脸色,他欠欠儿地补充:“可惜你没毕业就退学了,不然高低火一把啊!” 其实陆以宁的身世很少有人清楚。大多数人都只知道他生在港城,是在国外念的mba,就以为他一直都在国外念书。实际上,他本科是在潞城大学读的,大二那年由于家里出了点事儿,他才退学去了国外。 骆弋舟是知道他家里当年变故的。刚刚嘴快,说的时候没想那么多,这会儿说完才意识到不妥,于是偷偷观察他脸色,怕勾起他心里那段伤心事。陆以宁呢?果然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看得骆弋舟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于是坐过去拍拍他的背,“喝酒喝酒。”想就这么把话题揭过去。 陆以宁眯眼望向舞台方向。台下气氛超嗨,一曲终了,大飞突然从舞台跃下,飞奔到许昭弥身旁,硬是将她拽了上去,把话筒递到她嘴边,台下众人纷纷起哄。这其实是酒吧常有的观众互动环节,但许昭弥并不知道,她吓了一跳,红着脸推脱。 大飞大大咧咧搂着她,就像小时候玩过家家似的,执意要和她合唱一曲,曲琳琳也在下面跟着鼓掌。音乐响起,是一首情歌《广岛之恋》,大飞先唱,许昭弥被赶鸭子上架,只得红着脸颊捧起话筒,颤颤巍巍开口:“时光回弗转,空间易破碎,廿四个钟头个爱情,是伢一生难忘个美丽回忆……” 第8章 两人用的还都是家乡方言。 说实话,她唱歌是真不行,声音又抖又小,还有些跑调,然而下面几乎没有一个人笑她,为什么呢?因为她唱歌的音色实在太好听了,就像是黄鹂出谷,还带着那么几分江南人特有的温婉韵味,清纯自然不做作,就是这么一点质朴风味的吴侬软语,在灯红酒绿中尤其让人耳目一新,越听越别有一番风情。掌声越来越热烈。 不只是台下,连包厢里的陆以宁也有点意外。他平时虽然嘴毒了些,却也不吝啬表扬。就比如现在,他承认许昭弥唱歌是有一点好听的,好听的歌声总能让人心情愉悦。可他却并未如此,这几句江南软语反而唱得他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 “可以啊。”骆弋舟也站起来凑热闹。楼上视野比楼下好,vip包厢又正好面对舞台,演员的一颦一笑都看得尤其清楚,骆弋舟瞧着瞧着,忽然就觉得台上那姑娘有点眼熟,“我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她?” 陆以宁轻嗬一声说道:“或许吧,八成去你店里修水管时遇到过。”不忘借机埋汰许昭弥。 骆弋舟在莲花有家融合店,平时很少亲自过去,只在逢年过节象征性地过去溜达一圈,巡视一下店面。他这老板当的可是无比随性。 陆以宁嘴上说着没事儿,实际却并不如此。他心里都快气炸了,尤其许昭弥那娇小玲珑的身姿依偎在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身边,小鸟依人一样,歌声越是娇滴滴,他就越发火冒三丈。之前怎么就觉得她乖巧听话好拿捏呢?前脚还在他妈面前扮温柔懂事乖乖女,转头就去泡夜店? 还他妈骗他是去上夜校? 可以啊许昭弥。您真行。 许昭弥哪里知道这会儿她在老板心里已经名誉扫地了?她现在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快要喘不过气了。从舞台上臊着脸下来,急需一杯冰水降降温,曲琳琳立刻递给她一杯冷饮,许昭弥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感觉终于活了过来。 没想到周围起哄的客人还想逗她,嚷嚷着让她再唱一曲。有个大哥,一身潮牌,看着挺有钱的,还给了她五百块钱小费,要她再唱一首。估计是喝多把她当成这儿的歌手了,许昭弥连忙拒绝:“不要不要,我不唱了,我也是来玩的……” 大哥走后,曲琳琳笑着调侃她:“行啊弥弥,最近挺有钱运呀!你不是要攒钱给爷爷买房吗?干脆来这兼职得了,我瞧着挣得能比你工资多!” 其实许昭弥工资可不低,莲花在商业地产行业中待遇水平是最高的,而且往年都是要工作经验至少三年的人才能入职,只有她那年破格收了应届生,所以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 何况许昭弥现在还有了份“天价兼职”,就更不愁钱啦。不过这事儿她没和任何人说起过,连曲琳琳也不知道,当初陆以宁和她约定时就有一条是要对所有人保密,许昭弥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 许昭弥这会儿脑子不清楚,越发觉得自己“钱”途光明,更要好好抱住陆以宁这颗大树才行,她嘿嘿一笑,朝曲琳琳摆摆手:“你可饶了我吧。” 两人又喝了两杯没有度数的鸡尾酒。直到大飞演出完后下来找她们,他们三个发小坐在一起,共同举杯。 “来来来,让我们庆祝一下,以后等大飞成了大明星,咱们就跟着沾光啦!” “干杯!”许昭弥小小地抿了一口酒,心里特别开心。然而好景不长,三个人正快乐聊天的时候,许昭弥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大姚打来的,一开口就扯着嗓子问她看没看工作群!像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 许昭弥这边噪音大,也扯着嗓子回:“没有啊总监,怎么了!” “陆总要这个月的经营分析报告,明天一早就要!你写了么!” “我没写呢总监……现在才月中啊!”这个月的经营分析报告?现在才月中!她怎么可能写好? “那就按月中写,你那个,辛苦加个班吧,明早一定给到陆总,一定啊!” 挂了电话,许昭弥瞬间清醒起来。不是,陆总为什么现在就要月度分析报告?她搞不懂,但她知道今晚她得熬夜加班了,喝下最后一口无醇莫吉托,柠檬薄荷的味道在口腔蔓延,许昭弥打起精神,收拾好包包,十分不好意思地给二位发小作揖:“得嘞,您二位慢聊,我要回去加班了。” 曲琳琳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和她告别,许昭弥拿出手机准备打车,打车之前和她抱了抱,“行啦,快进去吧,不是还有大飞陪你呢,咱俩改天再约。” 陆以宁的车子在黑暗里隐藏了那么一会儿,等曲琳琳进去后才若无其事地开过来,状不经意地从许昭弥身边开过,又一脚油门刹在她身边。 “好巧。”玻璃降下,他偏过头,胳膊搭在车窗外,漂亮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根香烟。 夜风将他的衣领吹得有些凌乱,他衬衫领口散的很大,扣子解开两颗,赤‘裸裸地露着锁骨,他的皮肤可真白啊,竟然比女孩子还白,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性感。 他唇角微挑,身上还漾着些微酒气,烟青色烟雾缭绕在他脸前,使人看不清他的双眸。他抽烟的样子有一点痞,又有一点说不清的风流,微眯的眼睛始终盯着某一处虚无、某个人影,然后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下课了?” 许昭弥的脸颊就像雷达一般变了颜色。说不清是被这句话吓的,还是被他的这副模样惊的。与其说是吓的,倒不如说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以宁。 “去哪?顺路的话送你。”他含笑看她,看她如同受惊小鹿般的表情,心情就很愉悦,又对着空气吐了个烟圈。 许昭弥一定是被这个烟圈迷傻了,不然她怎么会傻到认为他真的要送她?而她还当真呆呆接了话,说了句回家,“如果您顺路的话……” “不顺路。”陆以宁耐心耗尽,不等她话说完就一脚油门开车走了,独留许昭弥一人在风中凌乱。 “……” 许昭弥反应过来,对着空气小猫挠痒痒似地挥了一拳头。 你大爷的。 第6章 跑车飞驰在深夜的高架上,陆以宁打开车窗,收起顶棚,让自己尽情享受十一月的冷风。 他哼着歌,脚下油门踩得愈发深了,哼着哼着,忽然就乐了,觉得许昭弥这女人可真逗。 他在城东有套公寓,不想回家时便会去那里住。公寓的卫生平时由私人管家负责打理,何阿姨偶尔会过去帮他补充生活用品,但是也仅此而已,他的公寓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单身汉的生活说白了就是将就,所以陆曼青特别希望他能有个伴儿,最起码让生活有点温度。 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可他却突然改了主意,调转车头回了他妈那里。 这个时间陆曼青和何阿姨都已经休息了,陆以宁进门后也没去喊阿姨,他在楼下卫生间冲了个澡,就东倒西歪地躺在了沙发上。 这会儿酒劲儿上头,忽然就困了,甚至连卧室都没回,就这么在客厅里睡了一觉。 转天醒了,身上盖着毯子,厨房里有响动,阳光透过身后落地窗洒进来,晒得他身上暖洋洋的。陆以宁揉了揉眉心,缓慢睁开眼,看到何阿姨正在沙发前弯腰捡他滑落在地上的毯子,然后笑眯眯地抬头看他。 “醒了少爷?昨天是不是又去喝酒了?以后可别再喝这么多了,陆老师心疼您。” “她人呢?” 何晓娥朝厨房那边努了努下巴,笑盈盈道:“呐,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说是要亲自给您煮粥呢!” 陆曼青亲自给他煮粥?这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大新闻。陆以宁有点感动,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厨房门口,他抱肩倚在门框上,微眯着眼睛望着陆曼青在里面忙碌的身影,忽然就有点幸福的感觉了。 陆以宁瓮声翁气地开口:“妈,煮粥呢?” “是呀是呀,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正好我说给弥弥煮个粥,你顺便给她带过去。”陆曼青头都不抬地说。她做的是海鲜粥,砧板上放的全都是最好的食材,有干贝,有海参,还有龙虾和螃蟹,都是今天一大早通过冷链新鲜送到家的。 这会儿鲜味隐隐已经出来了。陆以宁皱眉:“不是给我做的?” “也没不让你喝啊!”陆曼青甚至都没空瞅他一眼。 陆以宁挺生气的,现在他妈眼里就只有那个女骗子。一大早就气的他胃疼,吃过早点后提着粥坐进车里,把保温盒往副驾一扔,开车去商场。开过路过垃圾桶时,甚至想把这破玩意从窗户里直接给扔出去。 后来还是没忍心,毕竟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而他不屑去做一个可耻的人,于是就提回了办公室,随手往边上一推,就是没给许昭弥。 许昭弥熬了个大夜,转天顶着熊猫眼来上班。一到办公室,她就把报告打印出来,先给总监过目。总监确认没问题后,上班时间一到,她就敲响了陆以宁办公室的门。 第9章 “进。” 许昭弥将文件恭恭敬敬地放到他桌上,规矩地站在他面前:“陆总,这是您要的报告。” “你们总监呢?”陆以宁头也都没抬地说。 “总监让我来给您……”因为这份报告是她写的,但她不能明说,毕竟明说就有抢功之嫌,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功绩。但毕竟苦劳也是劳,大姚就有这点好,对分配到手下的工作从不揽功。不像有的部门负责人,整天无所事事,把所有工作都分配给手下,到汇报工作时却把功劳都归于自己。 陆以宁突然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问了句:“你们部门没别人了?什么都你做?你全能?” 许昭弥当场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陆以宁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但陆以宁是真的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不清楚?昨天在群里要报告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时间点能被姚雷找来加班的冤大头也就只有许昭弥这个傻子。他心里明镜似地,从一开始就知道,就是故意让她加班的。可这会儿瞧见她果真顶着一双熊猫眼来汇报工作,心中的火气不但没有熄灭半分,反倒如被浇了一桶油似的燃烧得更加猛烈。 “拿过来。” 许昭弥被他吓得有些无措,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只得低着头,战战兢兢地把报告递了过去。 陆以宁快速翻了几页,随后手指点在其中一处问道:“月初到现在的客流量转化率下降了百分之十,原因是什么?” 报告中没写,许昭弥这才惊觉自己忘记了。她心猛地一抖,声音也弱了许多:“原因……原因可能是最近的一些促销活动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所以顾客虽然来了,可购买意愿却不高。” “促销效果不好?这只是你的假设。不同时间段各楼层的客流量转化率你有具体分析过吗?另外,推广部有相关数据来支持你刚刚的结论吗?”陆以宁连珠炮似地追问。 领导的威迫感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笼罩在许昭弥面前,她紧张得双手都快冒汗了。 因为陆以宁刚刚所问的那些内容她一项都没有准备,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对各个时间段内各楼层的客流量转化率进行详细分析,只是依据总体数字做了初步判断……推广部也没有相关……” “那很遗憾,许经理。”陆以宁毫不留情打断她,“你的分析方式极为不专业。要知道,转化率下降就意味着潜在销售机会的损失,而这一点,作为营运经理的你是必须要重点关注的。至于该怎么修改,应该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许昭弥突然有点难受,她觉得心里有个什么东西碎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 “对不起,我这就回去仔细核对数据,然后补充详细的分析结果给您。” “换个人吧。”陆以宁没好气地点了点桌子上的那份文件,眼神依旧犀利地盯着她,“还有,数据是决策的根本依据,必须做到精准可靠。下次再提交报告之前,请务必确保每一个数字都有详细的背景资料作为支撑,同时还要有明确的对策建议,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出去。” 许昭弥一刻也不想再多停留,低头收拾文件时的手指都在抖。 她只想快点离开他的办公室。 - 上午巡场回来,许昭弥就坐在电脑前专心修改报告。本来她是有些沮丧的,可在修改错误的过程中又意外获得了一点启发。她发现自己以往写的所有报告都存在一个通病,那就是永远套用模板,从不会对具体数据进行深度分析、发散思考。而大姚呢?又是个混日子的土著领导,他根本不想进步,也无意升职去管理项目。他就偏爱许昭弥这种规规矩矩、没野心、没主见,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且不出错的员工,所以才把什么工作都交给她来做。 但许昭弥还年轻,她需要进步。把一份平淡无奇的报表做得一次比一次出色,这就是一种进步。她不明白为什么陆以宁今天突然指出了她的问题,虽然她挨了批评,可同时也得到了启发,她就权当给自己上了一课,好像也不亏。许昭弥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很快她就打起精神来继续修改报告。 曲琳琳巡场回来,听说她挨骂的事儿,特意过来找她。 “这年头啊,真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明明是你加班,却还被骂,男神多少有点是非不分了。”曲琳琳拍拍她的背,这么安慰她,“不过没关系,你别放在心上。大姚也说了不怪你,而且我觉得男神肯定是跟安旎吵架了,心情不好才拿咱们撒气。” 说着她就一屁股坐在了许昭弥身旁的转椅上,凑到她耳边悄悄道:“昨天安旎秒删了一条微博,你猜猜是什么?” 没等许昭弥回应,曲琳琳就掏出了手机,她竟然加了安旎的粉丝群,第一时间就把安旎微博截图保存了下来。 曲琳琳嘿嘿地念给她听:“姓陆的男人都是狗,没有一个好东西。” 许昭弥原本还有点忐忑,担心是因为自己昨天说谎所以得罪了他。看到这条微博后突然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陆以宁怎么可能把她放在眼里?还至于发这么大火气!果然还是因为安旎。男人真的太可怕了,因为自己情场失意就变得喜怒无常,还到处迁怒别人,不仅可怕还可恶。 对,就是因为安旎。 这么想着,许昭弥也就没那么难过了。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无非就是被领导批评了一顿而已。她没意识到自己心里碎掉的那片东西到底是什么,也许是一点委屈?也许是一点不甘心?也许是她觉得……凭着自己和他妈妈的那点情分,或者别的什么,在他心里总该有那么一丢丢特别吧? 可他今早骂她的时候依旧毫不留情,和骂其他人根本没什么两样。她明白了,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一个普通员工而已,再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明白了这点,她就没有什么好难过的了。 许昭弥天生就是乐天派,那些坏情绪只要自己消化一会儿就好了。她将改好的报告交给了总监。尽管陆以宁说不用她写了,可她依然坚持做完了。大姚看完报告后,嘿嘿一笑,还对她说了声“辛苦了”。 这只狡猾的老东西。 到了下午,许昭弥照常去巡场,看到谁家货柜上的东西少了,就立刻过去提醒店员,“记得和你们店长说一声,通知仓库及时补货呀。”态度也是很好的。 又来到一家韩式烤肉店,恰好人家店长也在呢。许昭弥就和店长聊了聊,对方是个美女阿姨,拉着她手开始抱怨:“小许啊,最近生意实在是难做,营业额一直上不去,你们商场得想想办法啊。” “好的,我了解您这边的情况了。回头我会和推广部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在近期搞个活动,针对您家这样的韩式小吃店做个宣传,吸引一下客流。” 许昭弥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呢,推广部往往更倾向于执行大型活动,因为大型活动能够覆盖更广的受众群体。所以她是这样想的,如果推广部真的没办法配合小店的宣传需求,那么她就去和大姚请示一下,自己印点dm单去周边社区发发,反正能宣传一点是一点。 从烤肉店出来,许昭弥继续走着,终于来到了伍叔的伍式糕点店,这是她每天巡场最期待来的一个地方。 “伍叔!”许昭弥高兴地走进店内,看到戴着小礼帽的伍叔正坐在柜台后。和其他店铺不同,伍叔店里没有年轻的收银员或服务员,一切都由他自己亲自打理。店里售卖的都是伍家祖传的传统老式糕点。除了伍叔外,店里还有两位在后厨忙碌的师傅。现做现卖的糕点,香气扑鼻,松软可口。许昭弥一进门,伍叔就递给她一块刚出炉的马蹄糕,“刚出锅的,趁热吃吧,丫头。” “那就谢谢伍叔啦。”许昭弥也不跟他客气,在工作时间光明正大开小灶。她边吃边和伍叔聊天,问他最近店里生意怎么样。看了最近几个月的销售额后,许昭弥不禁皱起眉头,最近三个月的销售额下滑的也太厉害了!自己怎么早点没发现呢?伍叔却依旧乐呵呵的,自己也挺会分析原因,说是因为现在大家更喜欢吃那些个洋面包,不太爱传统的老手艺了。 但这小老头却还在坚持,就是要把老祖宗的手艺给传承下去,“绝对不能丢!” 许昭弥问:“那您没考虑换个地方吗?莲花的租金相对来说还是高。” “丫头,你伍叔我可是你们莲花第一批入驻的商户。虽然现在生意不如以前,但当初也是红火过的。我有不少固定的顾客,都是周边小区的老朋友了。他们习惯了我这儿的味道,怕是我走了他们就吃不到了。所以啊,我不走,不走。”伍叔摆摆手,又给许昭弥装了几块龙鳞千层糕和绿豆糕,这是她最爱的,“带走吧丫头,晚上加班的时候吃,你这一天也够辛苦的!” 许昭弥巡场回来,坐着扶梯往顶楼的商管办公室走,心里还想着伍叔的事,有点为他发愁,在思考怎么才能帮着伍叔的店提高业绩,忽然手机来了条微信,是陆曼青给她发来的消息。 第10章 问她粥喝到了吗。 粥?什么粥?许昭弥一时摸不着头脑,本能回复了个【没有】 没走两步又有消息进来,不过这次不是陆曼青的,而是陆以宁。许昭弥隔着屏幕都闻到了他的火药味,还是莫名其妙的火药味:【给我告状?】 【没有啊】许昭弥回他。更加摸不着头脑。 陆以宁又给她发来一条消息,机关枪扫射一样:【你工作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反省,就要改正,我身为你的领导,对你进行批评教育是我的职责,就算你是我女朋友也不能例外】 许昭弥看着这条信息,更加懵了,而且她关注的重点好像错了,什么叫“就算是我女朋友”? 陆以宁刚刚被陆曼青打电话骂了一顿,也是被气晕了。看着自己一时冲动发出去的信息,他皱起了眉头,立刻又补了一句:【何况是假女友】 【你可以告诉她你喝到了,让她放心。毕竟喝粥不是你的任务,让她放心才是你的任务】 许昭弥看着他接连发来的这几条消息,再联系到陆曼青刚刚给她发的那条,好像有点明白了。 明白过来以后的她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难道他以为她会借机报复他吗? 陆以宁这会儿如果变成许昭弥肚子里的蛔虫,一定就会听到许昭弥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这么一句,还是模仿他的语气:【这人可真是有意思】 许昭弥找到陆曼青的微信,立刻给她回复:【对不起阿姨,刚才我没认真看您消息。粥我喝到了,很美味,谢谢您。】 发完消息后,她还截了张图给陆以宁传过去,传完就把手机锁屏了。 去他妈的。许昭弥心里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额。 第7章 骆弋舟难得来店里视察,打扮得却像去度假似的。穿着大花衬衫和皮夹克,戴着普拉达墨镜,双手悠闲插在兜里,大摇大摆地走,逛商场跟逛菜市场一样,要不是秋天,保不齐他得给您塔拉双人字拖。 就在五楼拐角的员工电梯处,他巡店完事儿,正准备去楼上找他哥们陆以宁坐会儿,转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许昭弥。 嘿,这不是昨天在他酒吧唱歌那姑娘吗?骆弋舟乐了。他还没开口,许昭弥就主动朝他点了下头,礼貌问他您要去几楼? 电梯到了,这姑娘甚至还伸手挡住电梯门,请他先进,随后帮他按按钮,态度是真的好。 骆弋舟走进去,说了个七楼,两人去的正好是同一楼层——只有商管办公室和部分库房在七楼。许昭弥按了按钮,又偷偷看他一眼,这一眼正好被骆弋舟逮到。骆弋舟一瞬间福至心灵,突然就想起了,他知道那天为什么觉得这姑娘眼熟了!不是在餐厅见过,而是在某人书里见过!某人书里夹着的那张照片可不就是这姑娘么! 那照片估摸是这姑娘五六年前的样子,好像也就刚上大学,穿着运动服,还戴着顶小红帽,对着镜头腼腆一笑,别提多羞涩。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骆弋舟也真是佩服自己眼力,这都能让他认出来! 嘿,老陆这孙子真他妈行诶! 骆弋舟像是发现什么新大陆,屁颠屁颠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你怎么来了?”陆以宁见秘书领他进来,皱眉看他这身打扮,街溜子一样,上来就坐他办公桌一角,翘起二郎腿。陆以宁一脸嫌弃地拿起遥控器,将窗户的百叶帘放了下来。 骆弋舟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笑,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陆以宁今天心情特别糟糕,算是被他赶上了,“有话就说,没话就滚,别耽误我工作。” “本来没事儿,就想找你闲聊会儿,谁知道刚进来就突然有事了。”骆弋舟瞅见旁边有个保温盒,办公桌上还会有保温盒?哪个姑娘这么贤惠?他手不自觉地伸过去,结果被陆以宁一声厉喝给制止了,“别碰!”吓得他赶紧把手缩回来,“至于这么凶,难不成里面有炸’弹?” 陆以宁把保温盒提到身后藏起来,“到底什么事而?”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想不想听?” “不想。” 骆弋舟却偏要说:“我知道那天我为什么看着台上唱歌那姑娘眼熟了,你想不想知道?” 陆以宁低头翻报表,没搭腔。 “不是在餐厅见过哦,是在……” 陆以宁突然拿起座机听筒按了内线,很快秘书的声音传了进来:“陆总?” “什么人都放进来?有预约吗?问过我吗?工作这么敷衍,不想干就收拾东西走人。”劈头盖脸地给人姑娘一顿骂。 陆以宁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会这么激动,骆弋舟看在眼里,更加确定心里的猜测。 “我知道你为什么从总部调回来了,绝对不只是因为你妈妈。”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挂了电话,秘书已经出现在门口。陆以宁拿着钢笔点了点骆弋舟,“还不把人弄走?” “别别别,我自己来。”骆弋舟忙举手作投降状。他最怜香惜玉了,小秘书都快委屈哭了,他哪舍得人姑娘为难?麻利站起来,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他一眼,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别提多精彩,逗得他直乐。 怎么说呢?拿捏人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尤其那个人还叫陆以宁。 - 陆以宁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工作下去了。划开火柴点了根烟,夹在指尖猛吸一口,纾解心头那口闷气。不知过了多久,手指却不自觉地点到遥控器上,窗帘唰地一下拉开,陆以宁目光正好落在许昭弥工位上,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他猛地咳嗽一声,眉头又皱起。 现在是七点多钟,晚班时间了。今天许昭弥替同事值晚班,同事家里有事提前走了。许昭弥泡了杯咖啡,就着伍叔给的小糕点吃了几口,当作晚饭。手掌小心翼翼拖在下巴处,正好接着嘴角掉下来的渣渣,她呢?倒是也没浪费,一仰脖子,津津有味倒进嘴里,连那点渣渣全吃了。 其实许昭弥吃得挺开心的,但是看在陆以宁眼里,简直可怜的要死。这就是晚饭了?她怎么这么穷呢?平时挣得工资哪去了?也没见她买过什么奢侈品,再不济还有平时付给她的外快,难道他还给少了? 陆以宁打眼一扫,外面空空荡荡,值晚班的人一个都不在岗位上,只有许昭弥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心里又费解了,她一大早不就来了吗?怎么现在又值上了晚班?前天不是刚值过?营运部的值班表到底怎么排的? 许昭弥并不知道陆以宁这会儿正在背后蛐蛐她,她开开心心吃完糕点,喝掉咖啡,继续在电脑上敲敲打打。不过她不是在工作,而是在网页微信上和贝诗楠聊天呢:【贝贝,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们沪尚居的老板了】 “沪尚居”是潞城最贵的融合创意菜餐厅,就开在莲花购物中心的五楼,是贝诗楠负责的商户。他家主打的是无国界料理,其中日料最为出名,人均高达三千九软妹币!就连普通菜单也贵的要死。因此贝诗楠常和许昭弥吐槽:“到底是什么样的有钱人才会来吃金子啊!”偏偏沪尚居的生意还很不错,人家从不缺顾客,贝诗楠凭着这家店的高营业额贡献实际上也获得了不少业绩加分。 这会儿贝诗楠刚到健身房,换好衣服,准备去踩单车,看到许昭弥的消息后,一连发过去十几个感叹号:【卧槽我都没见过几次!】竟然就这么错过了! 她们口中那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大老板就是骆弋舟。其实许昭弥也没见过他几次,只是在去年的商户共赢发展座谈会上见过一面,当时所有店长和老板都来参会了,地点就在莲花旁边的希尔顿酒店。许昭弥作为会场服务人员,远远看了他一眼。骆弋舟是单眼皮,肤色偏黑,人又高大健壮。不笑的时候看着凶,微微那么一勾唇又显风流,给许昭弥一种“丑帅丑帅”的感觉。总之那一眼就相当印象深刻了。 【我本来想帮你要个私人联络方式来着!但是没敢……】许昭弥打字的手顿了一下。她为什么没敢呢?自己也说不清。 【没事没事,哪天我自己去拜访!】 贝诗楠发完就去踩单车了。许昭弥打了个呵欠,叉掉对话框,难得这会没有乱七八遭的电话进来,其他晚班同事也都出去吃饭了,她准备在桌子上眯一小会儿,毕竟从早到晚她算是连上了两个班,尤其昨天她还熬了大夜,这么一想自己真是精力充沛啊!昏昏欲睡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冒出大姚的一句话:“还是你们小年轻体格好哇……” 偏偏有些人的电话就是来的这么不合时宜、令人讨厌。许昭弥拧眉按了接听,轻轻喂了一声,对方一出口她就吓清醒了。 【来我办公室】陆以宁挂断电话,将手从保温壶上挪开,指尖仍残留着壶壁温热的触感。这他妈什么保温盒?都放一天了还这么保温?陆以宁心里嘀咕,却没意识到自己的窃喜,将保温盒往长桌对面一推,满脸嫌弃的模样。 第11章 很快许昭弥敲门进来,一脸茫然地杵在门口。她好像总是不太敢主动迈进他的办公室,尽管他办公室的格局已经在她脑海中被描绘了无数遍。陆以宁指了指对面的那个保温饭盒,开口命令她:“坐那儿喝掉。” 许昭弥没有动,她甚至还没醒,觉得自己做梦了。 “想什么呢?”陆以宁敲了敲桌子,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这是我妈煮的粥,过来喝掉。”他解释原因,“你觉得她是傻子吗?第一次你说没喝到,她就知道我没给你喝,后面你说什么她都不会信,除非你真的喝了这粥。下次见面她肯定会问你这粥是什么什么味道,食材如何,你怎么回答?” 许昭弥从梦里彻底醒了过来,一下子就明白了,之前“喝粥不是她的工作”,现在“喝粥”是她的工作,总之她的工作是会以雇主的需求随时发生变化的,她简直太聪明了。 “好的陆总。不过,在这里喝吗?不然我拿回去吧?一会儿大家就该回来了……” 陆以宁拿起遥控器,“啪”的一声就把窗帘放了下来,“喝吧。”他背过身,随手扯过一张报表翻了翻。想到许昭弥刚刚说的那句话,突然来了一句:“明天给我个值班表,我看看都是谁胃口这么好,一个晚饭吃三小时,喜欢吃就永远别回来了。” 许昭弥吓得直哆嗦,这种出卖同事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干!连忙抱起保温壶,走到一旁的会客沙发坐好,默默喝起了粥。 拧开盖子,瞬间香气扑鼻。许昭弥本来就饿,刚刚的晚饭只是垫了垫胃口,这会儿闻到味道实在受不了,肚子没出息地咕咕叫了两声。尴尬的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余光偷瞄那人,还好还好,人家正在专心看报表呢,根本没空理自己。 许昭弥拿出勺子,轻轻搅拌,龙虾肉与干贝等食材色彩斑斓,在汤汁中翻腾,她心中不禁赞叹:“这食材也太丰富了吧!” 许昭弥突然有点感动。勺子送入口中,细心品尝一口,一种灵魂被触动的感觉涌上心头。米粥细腻的口感,搭配鲜美的海鲜,还有蛋黄的咸香,没想到陆阿姨煮的海鲜粥这么棒!她真心实意从心底发出夸赞。不一会儿,就喝掉了小半壶。陆以宁从反光的柜子看到她低着头吃粥的样子,左手挽着胸前长发,弯着一点点腰,一勺一勺地送入口中,她吃的很香。仿佛这一口一口,把他今天一整天的火气都给消化了。 真奇怪。 陆以宁心情突然就好了一点。在许昭弥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安旎打来的电话。他竟然也没觉得那么烦了,反而心情不错地按了接听。 “喂。” 安旎下了夜戏,冻得跟冰墩子一样,在黑龙江省的威虎山影视基地里裹着大棉袄哆哆嗦嗦。本来没指望这电话能通,说话时眼泪混着冰渣子,“大忙人终于肯接我电话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哭什么?”陆以宁听出她沮丧,语气难得温和了点,“有事说事。” “剧组导演和女一号联合欺负我!你能不能管?”安旎一来劲儿声音就特别大,大到许昭弥都听到了,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耳朵瞬间支棱起来。明星的一手八卦被她赶上了,这运气简直太牛了! 陆以宁琢磨了一会儿,说:“把导演名字发我。” “这还差不多。”安旎又说,“我下个戏要去潞城拍,不想住剧组酒店,你帮我找个房子。” 陆以宁问:“什么时候?” “下个月咯!你会来机场接我吗?” 陆以宁没回复。他转过身,把报表扔在桌上,余光下意识扫向沙发。许昭弥正在低头喝粥,坐姿乖巧,一动不动,一副对老板私生活充耳不闻的模样。 就是这掩耳盗铃的举动实在太明显,她那耳朵还能再红一点吗?八成在心里不知道怎么编排他呢。 还真让他给猜对了,许昭弥这会儿心想:我要是把这个消息卖给狗仔,肯定能得不少钱,啧啧。 “看情况吧。”陆以宁没再和安旎聊这个话题,又听她唠叨了一会儿剧组里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就是他不想接她电话的原因,太浪费时间。等挂了电话,再一抬头,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许昭弥已经把保温盒洗好,放回了桌上。她什么时候出去的他都不知道。陆以宁走过去,把保温盒提起来,发现下面竟然还压着一张小纸片。 上面画了一幅画——一碗海鲜粥,粥里画着各种小食材,小龙虾、小螃蟹、小海参,惟妙惟肖。每个食材都有拟人化的小表情,旁边还有一行小字:谢谢阿姨的款待,真的非常美味~下次换我请您。字还挺好看。 手指夹着纸片,陆以宁侧身看向玻璃外。营运部的员工陆续回来,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在敲电脑。许昭弥用一本书挡着自己的脸,偷偷在工位上打盹。果然人吃饱就容易犯困,这会儿她歪头晃脑的,困得像狗一样。 陆以宁晚上回到家,陆曼青还没睡。刚九点,她吃了药,在沙发上看肥皂剧节目。陆以宁脱了外衣递给何晓娥,随手又从衬衫里掏出一张卡片丢到沙发上,“您亲闺女给您的。” 陆曼青常常在家念叨许昭弥,说她是自己亲闺女,她觉得“亲闺女”比“儿媳妇”叫得更亲。陆以宁每次在她面前提起许昭弥,都会醋醋地说是“您的亲闺女”。 一张小卡片而已,却把陆曼青逗得眉开眼笑,笑得皱纹都冒出来。 “这孩子也太讨人喜欢了,瞧瞧,多可爱。” 何晓娥也点头说好。 陆以宁哼了一声,拆着领带说道:“这下相信我没不给她喝了吧?” “那也是你不好,你不早点给弥弥。”陆曼青心想,我还不了解你?你可是我亲生的!肯定是你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忘了给弥弥喝,被我骂了一顿才想起来。 也有几天没见到弥弥了,陆曼青心里挺想她的,于是对陆以宁说:“明天晚上带弥弥回家吃饭吧,我给她包饺子。” “改天吧。”陆以宁都没意识到自己拒绝得这么干脆。他想着许昭弥明天倒休,应该在家睡大觉。通宵一宿又连着上了白晚班,狗都能累死,再不好好歇歇说不定会猝死。真猝死了老板还得负责任,他不是关心许昭弥,只是不想负责任。他是这么给自己解释的。 陆以宁今晚心情还算不错,从楼下拿了瓶气泡酒,准备上楼泡澡的时候喝。陆曼青拿着手机过来又数落了他两句:“弥弥在你手下工作,你要照顾好她,不要给她安排那么多工作,知道吗?” 屏幕上显示的是许昭弥的抖音页面,陆以宁开着酒瓶子,大概扫了一眼,基本全是和工作相关的内容。有店庆宣传,也有为一些商家的推广,用的还是她自己的私人账号,真够兢兢业业的。 最新一条是刚刚发布的,她拍了一张关门后的商场大门的照片,配了一行小字和两个表情:“终于狗带了[哭泣][哭泣]” 营运部一般是两班倒,白班从八点到下午五点,晚班从下午五点到晚上十点。陆以宁看了看表,这会儿正是十点一刻,她晚班也下班了。 能到发抖音的地步,看来是真的累够呛。 不过他该吐槽还是得吐槽:“累不代表做的多,无头苍蝇一样瞎忙都累,说到底也是一种没能力的体现。”说着拎着酒瓶和酒杯上了楼,把陆曼青气够呛。 陆曼青心想,要不是他长得好一点,遗传了她的美貌基因,不然就这臭脾气,是怎么把弥弥追到的呢? 陆以宁回到卧室,何阿姨已经帮他放好了洗澡水,他说了声谢后关上房门,脱掉衬衫扔在床尾,光着膀子喝了口酒,神情有那么一丝惬意。正准备去卫生间泡澡时,他突然又想起点什么,于是拿出手机下载了个抖音,回想着许昭弥的抖音昵称,好像叫什么许小兔?什么破名字?输进去后点击搜索,还挺巧,第一个出现的就是她。 他倒要看看她整天究竟在忙些什么。结果刚一点进去,就看到许昭弥更新了一条状态。陆以宁迅速点开查看,竟然是一个男人在酒吧唱歌的视频。他仔细一瞧,这男人不就是那天在黑匣子搂着她一起唱《广岛之恋》的那个?许昭弥还配文道:“我家大宝实在太帅了!” “……” 陆以宁的胃口又他妈疼了起来。 第8章 许昭弥并没有像陆以宁想象的那样在家睡了一整天。实际上她从小学就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从不赖床。清晨六点四十,闹钟一响,许昭弥就准时起床,先到小区附近的公园里跑了个三公里,接着溜达到早点摊吃上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再配根油条。吃完早点还不到九点,又坐公交到中环的花鸟鱼虫市场里转了一圈,看看鱼呀瞧瞧鸟,临走时还抱走两盆多肉。 中午她给自己煮了碗面条,饱餐过后惬意地午睡了两小时。下午呢,就做做家务看看书,晚上临睡前还给爸妈打视频聊了会天。一天就这么度过了,即便一个人生活也过的快乐而充实。 第12章 许昭弥一整天都没看群聊,所以她不知道在自己倒休的这天,莲花出了件大事。陆以宁召开全体部门负责人大会,宣布在所有商户合同到期后进行全面调改,其中,连续三个季度租售比低于业态标准范围的商户一律上调租金。 然后就是对于那些租售比无法达到预期、品牌影响力不足、又看不到未来发展潜力,且在一年时间里都没有显著改善的商户,将会被采取清退政策。 许昭弥一大早拎着大家的咖啡走进办公室,却见同事们个个愁眉苦脸。过了一会儿她才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呢?这次改革涉及到涨租和清退,这些都是关乎商户切身利益的大事。肯定会有不少商户闹事。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许昭弥得知情况后也不例外。 贝诗楠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朝她使眼色。她指了指陆以宁的办公室,里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看见没?一大早就被商户代表堵里面了。保安都没叫,硬是自己扛到现在,真的牛。” 许昭弥看了过去,就见陆以宁神情严肃,端坐在办公桌后。面对对面那些吹胡子瞪眼、拍桌子的商户代表,依旧表现得从容不迫。 “其实有好多铺位位置特别好,人流量也不错,但有些商户虽然占着好位置效益却一直不怎么样,这就是一种浪费,按理说呢,如果换成其他商户,坪效肯定会更高。这次改革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清理掉一些低效商户,重新进行布局调整,给更合适的品牌腾出空间。” “咱商场之前那些项目总也都想过改革,可谁都不敢真下手,都怕给自己惹麻烦,就这么一直拖着,拖到现在,导致咱们潞城这个项目的业绩一年比一年差,在总部年终考核里次次排名垫底。现在可算有人敢动手了,不得不说,男神真有魄力,我觉得他超棒。” 贝诗楠竖了竖大拇指。反正她觉得无所谓,涨租就涨租,撤铺就撤铺,她只要听招呼干活就行了。 许昭弥却一直没说话。她忽然想到很多个加班到傍晚的日子,她在检查水电、安全消防的时候,陆以宁在办公桌前研究报表和政策。在她离开时,陆以宁办公室的灯永远亮着,自从调来潞城这个项目后他就好像一天都没休息过。 不然他怎么能成为领导呢?厉害的人不仅有魄力,还这么努力,许昭弥心中暗暗生出几分佩服来。 所有人提心吊胆地过了一上午,等到下午,调改名单正式公布了。大家都查看自己负责的商户,伍氏糕点果然在名单上。许昭弥看到伍叔的名字,虽然心里早有预期,可实际看到时还是有些难受。 伍叔的情况其实挺让人揪心的。他中年丧子,后来又没了老伴儿,这么多年一直独自生活,守着这个店就好像守着自己的孩子和老伴儿似的。许昭弥忍不住想,如果伍叔要是没了这家店,他的精神寄托可怎么办呢? 她有点想去找大姚求求情,于是在工位上进行思想斗争。贝诗楠看透她心思,特地来劝她, “没用的,大姚知道伍叔情况特殊,但这次清退名单是陆总亲自定的,连坤总那些关系户都没跑掉,大姚还能拦住吗?” 许昭弥和伍叔关系好,贝诗楠理解,忍不住摸摸她头,“你要是不忍心的话,那就我去帮你和伍叔说。伍叔明事理,会体谅咱们的。” 其实贝诗楠说的对,找大姚有什么用呢?他又不是做决策的领导。她不清楚陆以宁是否了解伍叔的情况,但她清楚他是一个公私分明且说一不二的人,就算知道大概率也是公事公办,不会更改既定政策。 整个下午许昭弥心情都不好。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话通知商户。许昭弥鼓起勇气想去伍叔的店,可都快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去。 她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虽然知道自己没这个资格,但还是鼓起勇气决定给陆以宁发信息,试试总归是好的吧? 她这么想着,在心里琢磨合适的措辞,没想到陆以宁的信息就先她一步发了过来。 【今天陆老师包饺子,要去看她吗?】 许昭弥愣了一下,感到有点意外。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吃饺子?不过因为正好想找他,于是立刻回了个“好”。 许昭弥心里有了一点隐秘的小心思,所以在上车的时候格外小心翼翼,比如上车后还没系安全带,就先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他这会儿心情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她开口的好时机?许昭弥怀里还抱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袋,里面是从伍叔店里带来的点心,陆以宁看到了,却没说话,牛皮袋的封口没系严实,许昭弥故意敞开了一丢丢,车里飘着那么一丝糕点诱人的奶香。 一路无话。许昭弥偏头望向窗外,看似比平时还要安静,可心里却天人大战很久了。终于在一个等红灯的路口,许昭弥忍不住从袋子里拿出一块点心来。 “哇,这个很好吃欸,你要尝尝吗?” 陆以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盯着前方的信号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绿灯一亮,就松开了刹车。 “真的挺好吃的……”许昭弥败下阵来,懊恼地扭回头去,继续盯着窗外快速流动的街景。有点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傻透了。 可不么?陆以宁也是这么想的。许昭弥刚刚的行为确实傻透了,从一上车就满脸都写着“我有事求你”,可是一路上磨磨唧唧,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敢说。这么怂还想走后门?他觉得许昭弥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于是在拐进小院儿后熄了火,“想说就说。” 许昭弥立刻扭过头来,挺直身子,端端正正地开口:“陆总,我想为伍叔争取一个延期退场的机会,就三个月,可以吗?”她解释说,“伍叔不仅是咱们的老牌租户,而且他还拥有稳定客群,对b2的整体业态也起到了很好的补充作用。您看能不能再给个机会呢?” 陆以宁看了她一眼,“身为商场运营者,你应该从商场的整体利益层面去考虑问题,而不该出于个人感情。对此你同意吗?” 许昭弥点了点头。 “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释放空间给更具潜力的新租户,从而提升购物中心整体的吸引力和竞争力。通过淘汰机制,促进商场内部竞争,激励商户不断提升服务质量和客户体验,有助于商场的长期健康发展,对此你有异议吗?” 许昭弥点了点头,又立刻摇了摇头。 “那好。”陆以宁继续说,“伍式糕点的租售比连续四个季度突破预警线,销售坪效在b2层垫底,贡献率跌破0.8%——这类店铺按制度首季就该启动清退流程,却连续四次通过特殊审核获得延期。你觉得这是为什么?c-12铺位紧邻扶梯黄金三角区,但过去半年,这个本该日均引流3000+的铺位,给商场带来的是持续负向收益。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认为伍叔的糕点店目前的状况符合商场的发展需求吗?” 难得讲这么多话。其实今天他很累,开了一场又一场的会。面对商户的抵触情绪和各种关系阻力,已经筋疲力尽。他不是一拍脑门作出的决定,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下午的部门负责人会议上又对前期沟通和过渡期安排等方面做了详细部署,如果许昭弥细看,会发现他好看的薄唇由于长时间的发言此刻已经变得略显干涩。本来下班后的他已经不想再对工作上的事情做多解释,但看在许昭弥来看望他妈妈的面子上,陆以宁展现出了最大的耐心。 许昭弥呢,抿着嘴,紧紧抱着怀里的牛皮纸袋,还有点不死心。“伍式糕点的业绩虽然在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不太理想,但这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店铺自身。根据我的判断,b2层主要是餐饮品牌,伍叔的糕点店作为辅助业态,销售额很大程度上受到周边餐饮品牌客流量的影响,所以如果咱们后期能有针对性地策划一些活动……” “你的判断?根据我拿到的最新业绩报告显示,你所负责区域的整体销售额并不理想,甚至是最差,所以我不认为你的判断是正确的。” 陆以宁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如果许昭弥还不明白,那只能是她自己的问题。他没必要再给一个普通员工解释自己的决策。“况且,如果不能把问题归咎于自身,那就是你的问题。你身为营运经理,更应该对你负责的每家店铺的经营状况负责。” 说完瞧见门廊处亮起了灯,他拔出了车钥匙,有一点不耐烦地对许昭弥说:“下车吧。” 许昭弥却没有动,她不认为自己刚才的话有任何错。在她看来,伍式糕点的经营状况本来就是受到了周边业态的影响。如果她能为伍叔的店量身定制一些营销活动,一定会有意向不到的效果。而且这么多年来,伍叔的店坚持不涨价,始终保持品质,这么良心的店铺,怎么能被清退呢?她甚至觉得,如果伍叔调整一下价格策略,营业额至少可以翻一番。她有点倔强地抱着牛皮袋,不愿妥协。 陆以宁让她抬头。 许昭弥不敢不听他的,只能红着眼睛扭过头来。 第13章 陆以宁看到她这副委屈的表情,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差。 “不明白吗?清退业绩不佳的店铺,引进新租户,这是为了商场的长远发展考虑,也是为你好。伍叔的店一直拖着你的kpi后腿,只有傻子才会留着这样的店铺。” “作为b1-b2业态负责人,你该清楚我们正在向体验式消费转型。上周招商部的新品牌意向书你没看?墨茉点心局给出的保底租金是伍式的2.3倍。” “可我还是想试试。”许昭弥倔强地抬着头,始终不想放过一点机会,“不然就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吗?我保证把销售额提升上去,如果两个月后还是无法达到目标,我完全接受任何决定,包括对伍叔进行清退。我本人也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何阿姨的声音适时从门厅处传来,车子里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回话。许昭弥偏过头,偷偷擦掉眼角的眼泪。陆以宁掌心捏着车钥匙,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 第9章 陆曼青正在餐厅里包饺子,看到陆以宁和弥弥一前一后地走进来,却仿佛压根没看到她的大儿子,欢天喜地地把许昭弥喊到身边。 “快来,弥弥,阿姨给你包三鲜馅儿的饺子吃,喜不喜欢?” “喜欢。”许昭弥强迫自己恢复好心情,放下包包来到陆曼青身边,微笑对陆曼青说:“阿姨,海鲜粥我也超喜欢,您做的我都喜欢。我来帮您一起包吧?” 她去卫生间洗手,正好遇上刚从里面出来的陆以宁。她那一丢丢微小的自尊迫使她偏过头去,不想去看他。没想到却听到他在路过自己身边时傲娇地哼了一声。?什么意思? 陆以宁独自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对餐桌那边三个女人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不予理会。过了一会儿,他肚子饿了,扭头问那边:“饺子什么时候能煮?”却被人家直接无视,回应他的是更气人的欢笑。仔细听,这三女人竟然还聊起了养生。许昭弥竟然有模有样地分享起了自己的养生经验。陆以宁心想,她一个每天熬夜贪黑、顿顿外卖的女人懂个毛线养生? 陆以宁被她们三个赤裸裸地孤立了,但他也懒得搭理她们。低下头继续翻杂志,可他是真的饿了,没多久又回过头,就差拿起筷子敲桌子了,“少说点话吧姐姐们,能不能快点煮饺子?” “想早点吃就过来帮忙,不然就闭嘴。白吃还那么多事儿!对吧,弥弥?”陆曼青这次没给他好脸色。陆以宁本来就被气得不轻,却见许昭弥还在偷偷抿嘴笑,心里一下子更来气了。 刚才还在他车上哭哭啼啼,弄得他心烦意乱,这会儿又眉开眼笑的。陆以宁就纳闷了,女人变脸怎么就这么快呢? 电话时不时响起,陆以宁不想接听,索性按了静音。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有种不想让此刻状态被打破的感觉。等饺子包好后,何阿姨端着饺子去下锅。陆曼青和许昭弥洗干净手,来到沙发旁聊天。 陆以宁翘着腿坐在她们对面,见许昭弥从包里拿出一包十字绣递给陆曼青,说道:“阿姨,这是我买的十字绣。您上次不是说在家无聊吗,您看,这是一对小猴子,我已经绣好了一只,剩下那只您来绣好不好?”陆曼青对其爱不释手,“我一定好好绣,谢谢弥弥。” 陆以宁虽然对许昭弥的这种狗腿行为有些不屑,但不得不承认,她哄他妈确实有一套。平时绣绣东西倒也能给她找点事做,免得陆曼青没事儿总去烦他。只是绣什么不好,非得绣猴子?亏她这脑子能想得出来。 许昭弥嘿嘿笑着,悄悄用余光瞥向陆以宁,见他正在低头喝水,便迅速将茶几上的牛皮纸袋抱了过来。 “阿姨,这个点心可好吃了,还是无糖的呢,对老年人和糖尿病人特别友好。它用的都是粗粮,纯手工制作,没有任何添加剂,您尝尝。”她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念广告,战战兢兢地不敢往沙发对面看。 “好呀好呀。”陆曼青咬了一口龙鳞酥,点头称赞,“嗯,味道确实不错,还有点阿姨儿时的味道。下次弥弥再给阿姨多带点,我给你何姨的父母也寄一些。” “不过这个糕点可能以后买不到了……”许昭弥偷偷观察陆以宁的脸色,陆以宁正喝着茶,差点把茶水喷出来。他是真的没想到,许昭弥这个看起来傻不拉几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手呢?认识到从他身上下手没用,转而从他妈身上下手,知道谁最能拿捏他,真是有意思。他收回了刚刚在车里说的那句话,她一点都不蠢,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可陆以宁偏偏不理她这茬,无论她说什么都装作没听到。等到饺子煮熟上桌,三个人坐到餐桌边吃起了饺子。陆曼青是个老狐狸,早就领会了弥弥的意思。她让弥弥别急,等到吃个三分饱时再开口。这会儿看着陆以宁吃得正香,陆曼青觉得开口的时机到了。许昭弥也满心期待,没想到却被陆以宁抢先一步。 他放下筷子,忽然对陆曼青说道:“对了妈,明天我约好了医生。明早去做检查,之前忘了跟您说。您多吃点,明早不能吃饭,得抽血,可别忘了。” “什么?”陆曼青最怕去医院,一听要抽血心里就犯怵。而且她的检查比常人麻烦,检查一次就得在医院住上几天。之前也没跟她说明天要去检查,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下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吓回去了。陆以宁心里暗暗直笑,跟他斗?再修炼几年吧。 许昭弥呢,见陆曼青害怕去医院,别的也顾不得了,只想着安慰她,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没事儿的阿姨,明天我陪您去,别害怕。” “好好。”陆曼青握住她的手,有她陪着,自己就安心多了。“那弥弥晚上就别走了,住在家里吧,省得明早再折腾过来。” 陆以宁差点被嘴里的饺子汤呛到。许昭弥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去看陆以宁。 陆以宁这时却偏过头去,故意不看她。陆曼青见许昭弥没拒绝,便以为她默认了,忙让何阿姨去把房间收拾出来,何阿姨有点懵懵的,竟然还问了一句,“是收拾少爷的房间还是客房呢?”把许昭弥差点吓吐血。 倒是把陆曼青逗得直乐,开玩笑地说她满脑子不正经,“弥弥还没和阿宁结婚呢,睡在一起不合适,当然是给弥弥单独准备一间啦。” 陆以宁也松了口气。 再看许昭弥,脸红的跟什么一样,两个人的目光不经意撞上,又都变得躲躲闪闪。 …… 靠。 饭后,许昭弥来到客房,没想到就在陆以宁的卧室隔壁。陆曼青还神神秘秘地对她说:“这一层只有你们两个哦~我和你何阿姨住在楼上。” 等陆曼青出去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红耳赤的同时懊恼不已,自己怎么就答应住在人家家里了呢? 陆曼青从许昭弥房间出来,又跑到陆以宁房间里去,陆以宁刚刚脱了衬衫,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又赶紧把衣服穿身上。 “妈,下次进我房间可不可先敲门啊?” 陆曼青呢,根本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到他衣柜里翻西服口袋和公文包。 “找什么呢?” 陆曼青没找到,回头问他:“你没带那个呀?” “哪个?” “那个!” 陆以宁脑子都要炸了:“妈,您儿子是种马吗?还要随身携带避孕‘套?”说着就毫不留情地把陆曼青赶了出去。 陆曼青伸手扒着门框,一本正经地提醒他:“既然没带,夜里就不要进弥弥房间哦。我会随时监督你的!” 陆以宁“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把隔壁的许昭弥都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妈呀! 他丢掉衬衫,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翻来覆去睡不着。许昭弥同样没比他好到哪去。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左右,许昭弥从卫生间洗了澡出来,穿着陆曼青专门为她准备的睡衣。陆曼青说这是她年轻时候的衣服,她年轻时有很多衣服,但都没有穿过。许昭弥穿着这件全新的八零年代风格的睡衣站在镜子前,突然就羞红了脸。没想到八零年代的睡衣款式竟然这么开放,看得出陆阿姨年轻时也是身材性感的摩登女郎,怎么时髦怎么来。她有点害羞地拽着领口,不让胸襟开得那么大,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穿着牛奶般质感的丝绸睡袍,上面还印着属于那个年代风格的抽象印花,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材还怪好的。 后视镜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许昭弥迅速跑到床头点开查看,是陆以宁给她发来的信息。 “两个月。三天内给我一个具体方案。”! 许昭弥开心到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竟就这么冲出房间跑到隔壁敲了门。 “咚咚咚”,陆以宁皱着眉头打开门,就听到对面劈头盖脸迎来一句:“可不可以借我您的笔记本电脑用一下!”距离实在太近,陆以宁的目光落在她的锁骨上,又不自觉地往下挪去。许昭弥披散着头发,身上裹着一件丝绸材质的奶白色睡袍,剪裁大胆,不对称下摆露出白皙纤细的大腿,腰间束带凸显出身材的曼妙曲线,领口处的胸沟也若隐若现。 第14章 陆以宁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靠,这女人大半夜穿成这样,谁他妈又能控制得住呢? 意识到他的目光,许昭弥立刻后退几步,抬手捂住胸口,视线左右游移道:“是、是阿姨给我的……我没带睡衣。” 陆以宁:“等我一下。” 回到房间找笔记本电脑,转身瞬间脸色就绷不住了。靠,他妈有病吧,给许昭弥穿这个?许昭弥也傻,刚刚说了三天时间,就差这半天时间?非要现在写? 他没好气地把笔记本电脑递给许昭弥,许昭弥说了声“谢谢”,立刻跑了,比兔子还快。 陆以宁一晚上都没睡着,只要一想到隔壁的女人,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闭上眼睛,她胸前的曲线就不断在他眼前乱晃,还有那双若隐若现的大白腿。陆以宁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此时有点难受。他太了解陆曼青了,许昭弥刚刚要是不来借电脑,她也得制造出什么机会让他们俩今晚见上一面。陆以宁觉得他妈就是在故意折磨他。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陆以宁起身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凉水冲了冲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回到床上后,那些画面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不是一个性’欲特别强的人,但在解开睡裤握住滚烫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甚至有了想撕碎一个人的冲动。是在仰着脖子,随着动作青筋爬满额头暴汗如雨的时候。觉得这个夜晚真他妈的漫长。 是他有生以来觉得最难熬的一次。 解放以后只觉得心里特别空虚。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有相同的感受,毕竟从小到大他也从没和其他人探讨过这个话题。对他来说,那种空虚就像有千百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身体。他大口喘气,坐起身来,准备到楼下喝杯冰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却在路过隔壁房间时,透过门缝看到屋里的灯还亮着。 半夜三点了,她还没睡? 打了鸡血一样的许昭弥并不知道陆以宁此刻正站在她的屋门外进行着有生以来最为激烈的一次心理斗争。陆以宁向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却在那一晚对一件他突然极度渴望却从未做过的事而犹豫不决。 许昭弥正在非常认真地撰写关于伍式糕点的营销方案。她首先挑选了几款她认为口感最佳的产品,然后结合伍叔的故事来制定营销策略,旨在打造一个感人的品牌故事,希望通过这个故事能让更多人认识并喜爱上伍式糕点…… 她从十二点一直写到夜里三点,尽管熬夜使得她的身体疲惫不堪,但精神上却十分愉悦。那是她熬过的最畅快的一个夜晚~ 第10章 陆以宁一整夜都没睡,天不亮就去晨跑,跑了整整五公里,大汗淋地跑回来。进门后就把拉链敞开,用搭在肩膀的运动头巾囫囵擦着锁骨的汗,边擦边往餐厅走,走到餐桌旁意外看到上面早已摆好的丰盛早餐。 种类颇丰,卖相也不错。他想要捏个蛋饺,被突然从身后出现的陆曼青打了下手,“洗手再吃!” 像训小孩子似的,陆以宁挑了下眉,“做这么多?今天怎么了?厨神再世?” 陆曼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厨房,笑得开心,“是弥弥做的哦!不错吧?” 陆以宁朝厨房瞥了一眼,见许昭弥正站在灶台前,双手忙碌左右开弓。晨光下,她身穿何晓娥的碎花围裙,长发利索扎起,挽成一个小髻。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等到洗漱好坐下,许昭弥就端着托盘走了出来,笑盈盈地招呼大家开动。 “吃饭喽!”托盘里是两碗皮蛋瘦肉粥和一大杯热牛奶。许昭弥把粥端给何姨和自己,把那杯牛奶给了陆以宁。 又对陆曼青说:“阿姨您一会儿要抽血,不能吃早餐,不过我给你带了便当,很丰盛哟!等您检查完就可以吃啦。” “好好,那你们吃,我先去楼上收拾一下。”何晓娥也跟着陆曼青一起上了楼。 餐桌旁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也都不说话,许昭弥低头喝粥,温婉乖巧的模样。陆以宁喝了口牛奶,又看看她的粥,见她喝起粥来津津有味,突然问道:“为什么我喝牛奶你喝粥?” 许昭弥啊。抬头看他,“你不喜欢喝牛奶啊?阿姨说你最爱喝牛奶了,打小就爱,顿顿不落,一天至少喝两杯,就怕自己长不高……所以我特地给你煮的鲜牛奶,两杯哦,足足五百毫升。”说完偷着乐。 陆以宁发育比同龄人晚,小学前个头一直是班里男生倒数,到了初三才猛猛涨。因为家族男性个个都是大高个,只有他是小矮子,所以小学生陆以宁就曾一度以为自己基因突变,再也长不高了。那时候陆曼青已经和他爸离婚,不住在港城,陆以宁就天天晚上偷偷给她打电话,“妈妈我是不是再也长不高了哇呜呜呜!”陆曼青安慰他,“那崽崽要多喝牛奶哦!”陆以宁打那后就开始酷酷炫奶。 后来陆以宁为了陪她,高考时特意报了潞城的大学。平时也很少住校,总是回家住。虽说他大学时身高就有一米八七,不用再喝牛奶了,可陆曼青还是每天早上准时给他热杯鲜牛奶。这么多年了,陆以宁一直特别感动,还以为这是妈妈对自己的爱,没想到陆曼青却一直把他当个笑话,还讲给外人听! 陆以宁气的难受,牛奶也喝不下去,瞪着眼睛问许昭弥,“您觉得你老板我现在还用喝牛奶吗?”那意思就是说他现在身材倍儿棒,瞎子才看不出来。 “不用不用,不过多补补身子总没坏处嘛!”许昭弥说完,蓦地又想起那谣言来,耳朵又红了。支支吾吾解释,“额、我说的是补脑子……” “许昭弥,你能告诉我你脖子上那玩意儿每天都在想什么吗?” 许昭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手里搅着调羹,还真思考他的话。脑子里一瞬间冒出“方案”两字,对了,方案!她抬头,“陆总,我今早把方案发您邮箱里了哦!请您注意查收~” “什么方案?”陆以宁拿眼斜她。 “昨天您答应我的,不能出尔反尔啊!” “是么,不记得了。兴许我喝杯牛奶补补脑子就想起来了。”陆以宁这样逗她。看她大惊失色的小脸儿,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呵,还想埋汰他?跟那只老狐狸一样,滚回去再修炼几年吧! 吃了饭便送陆曼青去医院。 陆以宁开车,何晓娥坐在副驾驶,许昭弥陪着陆曼青坐在后排。一路上,许昭弥都轻轻叩着陆曼青的手心,陆以宁偶尔几次变道超车,从后视镜里都能看到许昭弥安慰陆曼青的样子。 到了医院便开始各种检查,许昭弥全程陪同,事无巨细地照顾着她。反倒是陆以宁,开完化验单后人就不见了。 他去了院长办公室,这是昨天和院长约好的会面,主要讨论陆曼青目前的情况。她的病是先天性的心脏病,年轻时做了多次手术都没有改善,这种病拖到最后一般都要移植。院长还是建议尽早手术,趁着目前情况相对稳定,越早越利于恢复。陆以宁则还是犹豫,他对心源格外挑剔,正常人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手术机会,心源必须是最好的,他在等,等最好的心脏供体出现。 陆曼青检查回来后躺在病床上,许昭弥已经为她办理好了住院手续。明天和后天还有几项检查,她得在医院住上几天。陆以宁来到病房时就看到许昭弥正在喂陆曼青吃饭。隔壁床的病人一个劲儿夸夸,“瞧您闺女多贴心呐!”陆曼青则笑眯眯地回人家,“这可是我儿媳妇哟。” “儿媳妇那就更不得了啦!儿媳妇比女儿还孝顺,您可太有福气了。” 陆曼青不愿意自己住包间,一定要住普通病房才行,她最喜欢和病友聊天了。这会儿病房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位五十岁的阿姨,也是个话唠,自打陆曼青住进来后就和她聊个不停。 许昭弥被说得很不好意思,起身去放行李。一转身,正好看到陆以宁正抱着肩膀靠在门框上看她,顿时红了脸。隔壁大姨看了一眼门口,“哟”了一声,“这是您儿子吧!长得这么俊,怪不得儿媳妇也这么漂亮,真是般配哟!” 陆曼青特别开心。 天黑了,陆曼青让陆以宁送许昭弥回去,嘱咐他一定要把弥弥安全送到家。陆以宁拿上大衣搭在手肘处,嗯了一声,看着许昭弥和他妈妈告别。女孩俯身和陆曼青贴贴,柔声细语地宽慰她:“放心吧阿姨,检查一定没问题的。您就当是在这里疗养,好好住几天,过几天我再来看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走廊。电梯里,许昭弥哈欠连天,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昨天熬夜写方案,今天又忙和一天,这会儿有点顶不住了。 早上又没擦化妆品,所以眼底那层薄薄的乌青就格外明显。陆以宁站在她对面,什么也没说,拿出手机给她转了十万。 “嗡”地一声,把昏昏欲睡的许昭弥吓直了身子,从大衣里掏出手机,看到一条银行汇款信息。 第15章 许昭弥下意识抬头看他,满脸写着震惊:“是您转的吗?您好像给多了……” “不多,按一天算。” 就算是按一天算,一小时两千,也超不过五万。许昭弥觉得这钱有点烫手,“一天也多了。” “多的是饭钱。”电梯到了,门一开,陆以宁便抬脚走了出去,留下这样一句话。 饭钱?就算是饭钱也多了,她又不是米其林三星大厨。一顿早餐就要几万块,何况她根本就不想收钱。许昭弥跑着追出去,追到车子前还在坚持自己的态度,“饭前就不用了,那是我的心意哦,我还是把多余的给您转回去吧!”跟着爬上了车。 陆以宁呢,也不理她,爱要不要,随她一个人低着头默默瞎鼓捣,“先系安全带。” 转完账后的许昭弥终于松了口气,默默挺直腰板。突然又发现车子去的不是商场方向,她急了,“这去哪儿呢?今晚我夜班,快五点了,再晚点就要迟到了!”她得去上班。 陆以宁板着脸回她,“不怕猝死?”也没等她回复,又来一句,“给你假,回家睡觉。” 许昭弥没骨气地“哦”了一声。这次她倒是没拒绝,心想这个假她还是挺想要的…… “那我给您输一下我家地址……” “我知道。”去的就是她家方向。这都开一半了,她是不是瞎? 许昭弥还是一个哦。 也不解释他是怎么知道的,气氛就有那么一点奇怪。 陆以宁开车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听音乐或听广播,就那么干开,偶尔碰到不按交规行驶或者墨墨迹迹的车子还要生气地按几声喇叭。许昭弥后来对学车有阴影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不敢惹他,于是靠着车窗发呆,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陆以宁途中接到一个电话,是于晓沁打来的。他戴上耳机按了接听,于晓沁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透着一点娇媚。 “陆总,听说您一直想约我见面~正好我现在有一点时间,不知您现在方便吗?” “方便,地址发我。”陆以宁一秒都没有犹豫。 “那陆总要尽快哦~我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等您。陆总要是不能准时,那就只能期待和您的下一次见面了~”于晓沁紧接着又这样说。 陆以宁知道她是在吊自己胃口,却在挂断电话时依旧踩深了油门。他打开转向灯,准备超了前面那辆奥迪。然而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身旁的许昭弥——她头抵着玻璃,脸颊微微泛红,睡得正香时却被车子突然的加速弄得微微皱起了眉。 恰在那时,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光线映照在她绯红的侧脸,显得有那么几分动人。陆以宁忽然就有了一丝怜惜,脚下不自觉地松开了油门,慢慢让车速放缓下来,最终调整到一个令人舒适的状态。 转天一早许昭弥来到商场,先是b2给商户们开晨会。她的晨会很有意思,常被贝诗楠笑称像教导主任。许昭弥会举着拳头对大家说:“今天大家也要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哦!”商户们与她关系都很熟了,也都很喜欢她,每次都十分配合地回应:“好嘞,老师!”总之是所有楼层里最欢乐的晨会。 晨会结束后,许昭弥便开始检查商场开业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包括广播是否正常、广告是否到位、店铺灯是否开启、货品摆放是否整齐以及客服台前人员是否到岗等等。接着就像往常一样去挨家抄录营业额。 这次大规模涨租,许昭弥负责区域的大部分商户都没有被波及,只有伍叔一家店需要清退。好在陆以宁答应给她延迟两个月的时间,这让许昭弥不像一开始那么焦虑。完成基本工作后,许昭弥去找伍叔。伍叔原本已经做好被赶走的准备,但听许昭弥说领导给了他一次通融的机会,并且还指派她来帮忙推广时,他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不过,实际上许昭弥说的情况只有一半准确。虽然陆以宁认可了她的策划方案,但并没批准她申请的预算,所以他们没有推广费。是在早晨吃饭的时候,贝诗楠突然尖叫起来,说她昨晚发的一条小红书爆火了,一夜之间涨了五百粉!那是在2016年,“小红书”才刚成立三年,距离2019年开始正式大火还有三年时间,此时的它尚未正式进入大众视野。而许昭弥就是在这个时候看中了这个社交软件的潜力。在那一瞬间,她灵光一闪,决定利用小红书、微博、抖音等多媒体矩阵来进行自主推广。 征得伍叔同意后,许昭弥就立刻注册了一个小红书账号,专门为伍式糕点进行运营。 …… 一直忙到了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许昭弥才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贝诗楠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和她说小话,“昨晚我去酒吧,你猜我碰见谁了?” “谁呢?”许昭弥配合地露出一副好奇的表情。 “男神!男神昨晚和一美女在一起,你再猜猜那美女是谁?” “安旎?”许昭弥下意识只想到她。 “nonono!不是安旎,是于晓沁!我的天呐!”贝诗楠夸张到用了小岳岳表情。她一直知道她们老板那张妖孽的脸很能勾女人,没想到却这么能勾!连于晓沁这么牛逼的人物能到钓到手,简直太行了! 于晓沁是谁呢?恐怕现中国时尚圈没几个人不知道。刚出道就被誉为天才设计师,国风品牌“霓”的创始人,不仅是全球四大时装周的特邀设计师,还是亚洲高级定制协会的终身创始会员。这么说吧,她设计的高定礼服现在几乎成了一线女星各大晚会红毯争相预约的对象,如果不是顶级流量那种,根本借不到。总之是个很牛逼的女人。 贝诗楠还偷录了一点视频,点击播放给许昭弥看。许昭弥看得可认真了,连他嘴里叼着的香烟,点火的姿势,甚至吸烟时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好像有那么一丝颓废,斜靠在吧台上,随音乐微微晃着身子。隔壁美女同他讲话,他仰着头笑,闭着眼睛轻吐烟圈。他的喉结很性感,在灯红酒绿中尤其有种能蛊惑人心的味道。 许昭弥觉得于晓沁的眼神快要在他脸上移不开了。音乐、酒精和好看的男人,在这样的夜晚尤其让人着迷。她身子主动靠近了,带动旗袍下摆向前伸展,大腿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西裤边缘,是一个很暧昧的姿势。 凭良心讲,这样的画面实在养眼。于晓沁其实算不得顶级大美女,但胜在气质好、会打扮,要知道“女人味”这种东西并不是哪个女人都能有的。陆以宁就更不必说。许昭弥想到之前在黑匣子门口偶遇他的那次,那天的他也是这样风流。贝诗楠啧了啧说:“我觉得她想把男神吃了。” 许昭弥忽然又想到昨晚。是在他车的副驾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驾驶座空无一人。身上竟盖着他的外套,车厢里开着暖风,她舒舒服服醒来,在安静温暖的车厢里呆坐了片刻,再一看表已经八点了。 车子泊在路边,陆以宁在离车尾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抽烟。站在尾灯稀薄的淡黄色光束中。旁边有只垃圾桶,上面零零散散着几根烟头,不知抽了多少根了。 许昭弥哆哆嗦嗦跑过去,将外套双手递还给他,恭恭敬敬又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哈,在您车里睡着了,可您为什么不喊我呢?” 为什么不喊你?你不知道吗?陆以宁觉得挺生气的,“叫了没醒,睡的跟猪一样!”没好气地接过外套。深秋的夜晚,他站在气温三四度的室外,上身就只有一件衬衫,只能靠着一根又一根的烟来取暖。 许昭弥却信誓旦旦:“不可能!”她才不可能睡的像猪!她睡眠可浅了,除了实在太累的时候醒不来,其他时候都能醒。但又觉得人家不可能撒谎,他为什么要撒谎呢?难不成还故意不叫她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怎么可能? 但是给她外套盖着就很奇怪。许昭弥看他衬衫单薄,心想他脱了衣服还出来抽烟,他不冷吗? “冷,冻死了,以后别再在男人车上睡那么死。”陆以宁看透她心思,说了这样一句话。但也是在对牛弹琴,因为许昭弥压根就不懂。陆以宁觉得她太傻了,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呢?十八岁那年送人情书都能塞错书桌。越想越生气,油门踩得嗡嗡响,到临走也没给她个好脸。 许昭弥不知道他昨晚干什么去了,只是看他车开很快,很着急,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油门一脚就冲了出去。原来是要去见于晓沁。 “于晓沁要回国开设她的第一家新中式旗袍店,这可是她在国内市场的第一次亮相,大家都在争抢她的首店进驻权。”贝诗楠当然知道陆以宁见她要干什么,所以觉得他更牛逼,“你猜男神能谈下来吗?” “能吧……”许昭弥想了想说,“美男计不是都用上了?”把贝诗楠逗得哈哈笑。 “要是谈下来,估计会把stella&grace的位置给她,那是临街端头铺,位置最好的铺位。stella&grace不是一直嫌租金高吗?这次调整可能会换到东区线店里,八成是’喜年‘那儿。” 第16章 “’喜年‘不是不走吗?我听说年老板这次一直在闹事儿啊。”’喜年‘是个老字号品牌,也是这次调整中的重点商户,强烈反对这次政策变化的领头人物,说什么都不搬。大家都知道年老板和坤总有点交情,而且他在市场监督局也有后台,总之特别横,给大姚都愁坏了。 贝诗楠耸耸肩,“那就领导斗法呗!” 第11章 俩人说话的功夫,陆以宁办公室风风火火进去个女人。贝诗楠俩眼跟雷达似的,迅速捅了捅许昭弥,“快看快看,进去了!” 进去的是陈萨,招商部总监,坤总的心腹大员。许昭弥来的晚,又是个傻的,只知道埋头修水管,不太清楚高层领导间的这些个弯弯绕绕,贝诗楠给她科普:“当初’莲花‘刚转型的时候,招不上租户,萨姐一人拼酒局,拉来了一半的指标,是个很牛逼的女人。”招商部地位高,普通职工都高人一等,更别提萨姐这样有能力有人脉的女强人了,她连项目总都不放在眼里。 陈萨刚出差回来,这次改革之前她并不知情,清退掉她的老租户,无疑使她的工作成果和个人信誉受到严重威胁。许昭弥这次不傻了,甚至有点为陆以宁担忧,“哇,那她岂不是要和陆总掐起来!” 两个小卡拉米十分默契地扭过头往陆以宁的办公室偷看。 陈萨刚坐下,陆以宁就问她喝茶吗。 “现在租户意见越来越大,您还有心思喝茶呢?” “是么,有什么意见?” 陈萨一向不喜与人兜圈子,她能有今日的成就,利落爽飒的性格功不可没。“陆总,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当年莲花还是传统百货的时候,这些老商户就已经在了。后来莲花转型成购物中心,初期招商根本无人问津,是他们率先入驻,帮咱们度过了难关。换句话说,也是他们给莲花带来了人气。如今莲花发展好了,就不再需要他们,开始卸磨杀驴,搞什么淘汰制,赶走老商户、挪动他们的位置,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她双手撑开,伏在桌上,态度坚决地讲:“陆总,您知道人家的原话是什么吗?’我告诉你们,不能这么做事!我们要去政府投诉!等着瞧!‘” 而陆以宁依旧不紧不慢,后背向后一靠,双手合十说道:“这么多年没给他们涨租金,不是看在老客户的面子上?重新评估商户组合是为了提升竞争力和吸引力,引入高利润、更具吸引力的组合,从而提升整体收益。” “可也正是这些老租户组成商场稳定收入的重要来源,也是我们多年经营下来的品牌基础!突然清退他们,不仅会损失稳定的收入,还可能影响到我们的市场声誉!” 陆以宁:“根据最新的市场调研报告,消费者对体验式消费的需求急剧攀升,而我们现有的租户结构根本无法满足这一趋势。倘若不立即调整,必定会失去竞争优势。” “那也必须给现有租户一定的时间去适应新变化!只有这样,才能够既维持现有收入,又能逐步实现你所谓的转型。” “这个建议听上去不错,但你还要考虑新品牌的引入速度和效果。要是老租户占据过多空间,新品牌无法迅速落地,那将会严重拖延整个项目的进度。” 话聊到这儿,陈萨忽然敛起气势,“这么说一点余地都没了?” 陆以宁看着她,“你希望我有吗。” 陈萨默了下,突然就笑了,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我喜欢跟聪明人共事。” “我也是。直说吧,张总这些年收了这些租户多少贡品?” 陈萨挑了挑眉,喜欢他这个性格。别人看不出来,陆以宁却早就摸透了她的底细,实际上陈萨对张坤早就有了异心。 “那是你的事儿了,老板。我只关心我自己的利益。所以那些老商户我去搞定。你放心,一定在你谈下于大设计师之前把位置空出来。并且,我会利用我手里的资源,安排后续新商铺尽快入场。” “然后?” “然后你找机会把那个草包踢下去,我要他现在的位置。” 陆以宁也喜欢同聪明人共事。“成交。或许等我以后离开潞城的时候,我现在的位置也可以交给你,不过关键是要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陈萨心情特别好,起身向他告别:“那就不打扰陆总了,我这就去忙。” 陆以宁做了个“请”的手势。 到了门口,陈萨忽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和陆以宁开了个玩笑:“对了,听说于晓沁很难搞定,你可得加油哟。” 陆以宁接受她的玩笑,却不让她的调侃得逞:“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昨天我们已经谈妥。所以现在该你加油。” “哇哦!”留学回来的陈萨实际上是个很开放的女性,她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所以网上都在传你那方面不行,看来是假的喽?” “告你职场性骚扰啊。” “哈哈。”陈萨举手投降,不再多说。毕竟多说几句,领导和下属之间的界限就模糊了。从办公室出来的那一刻,她瞬间秒变严肃职场脸,切换自如。 其实陆以宁不太喜欢她刚刚那个玩笑,门一关脸色就有点难看。他看着哪里像是不行的?这些人都是瞎吗?网上说什么都信?突然想到前天夜里的难熬,想到许昭弥满面朝’红地出现在他房间门口的样子。操。他这辈子都没社过比那天夜里还要多的jy,他不行谁行?! …… 陈萨从陆以宁办公室出来,两个小卡拉米同时收回目光。 “你猜谁赢了?” “不知道。” “你希望谁赢啊?” 许昭弥想了想,又悄悄望向陆以宁。透过玻璃,只见他正在讲电话,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轻点着。许昭弥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神奇地仅凭他此刻的姿势便猜出了他的心情。他这会儿心情看起来很好,许昭弥由此知道是他赢了,却未曾意识到自己对他已经如此熟悉了。 果然没有猜错,“喜年”很快就搬了,其它需要调整的商户也陆陆续续配合着搬家。原以为这次改革就这么顺利过渡了,却没料到过了几天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 一些商家突然对这次租金上调生出不满,并组织员工进行抗议。奇怪的是,之前他们明明已经认可了调整方案,而现在却突然变卦。这些一贯标榜高端的品牌,此刻却选择用拉横幅聚众闹事这样野蛮的方式来表达抗议。 “反对霸王条款!反对不合理涨租!我们早贪黑地开店营业,每月按时交租!商场任何活动都积极参加,从来不给商场找麻烦!现在倒好,看我们营业额高了就单方面通知涨租,这不是欺负人吗?我们跟商场是合作伙伴,不是随便被割的韭菜!我们必须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坚决不妥协!” 事件愈演愈烈,陆以宁紧急召开公关部会议,安排人员立刻联络政府部门,协助维护稳定,这才暂时控制住了局面,没有造成更大的不良影响。 但令人不安的气氛却始终笼罩着每一个人,就是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刻,许昭弥在临下班前收到了陆以宁给她发来的微信。 “下班有事吗?” “没事没事,要去看阿姨吗?” “嗯,明天她出院。” 许昭弥立刻回了个好。 为了避免在电梯里遇到同去车库的同事,她稍微早走了一小会儿。还特意从伍叔那里买了点糕点带去给陆曼青,提着糕点早早到了停车场,在离车子不远处那个石柱后的老位置等着他。 陆以宁还没来。许昭弥临走时偷偷往他办公室方向瞟了眼,临下班还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公关部总监和大姚还在他的办公室里没有走,许昭弥就知道他大概会晚点下来。其实她是有点意外的,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陆以宁还会给自己发信息,抛开其它不说,这男人确实是个很孝顺的好儿子。 大概又过了十五分钟,陆以宁从电梯里走出来,正伸手进口袋里掏钥匙,事情就发生这样的一瞬间。 等陆以宁前脚刚迈出电梯时,藏在电梯门旁的歹徒就立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匕首猛然朝他胸口刺了下去。 “小心!”许昭弥听到脚步声,本能地探出头查看,然后便看到这样骇人的一幕,是她及时的尖叫提醒了陆以宁。陆以宁迅速把手缩回口袋,身体本能像一侧闪躲,肩膀勉强避开那锋利刀刃,躲过了致命一击。 许昭弥被吓得不轻,但见那歹徒还要继续攻击,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驱使她冲上前去,大喊喝止,“住手!我报警了!”她高举手机,毫不畏惧地逼近歹徒。歹徒见状不妙,瞥了许昭弥一眼后,立刻转身逃进了消防通道。 “你怎么样?还行吗?”许昭弥声音在抖。那么长的刀子在陆以宁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带血的白衬衫。陆以宁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受伤的胳膊,血珠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怎么压都压不住。“操。”他烦躁地骂了句脏话,抬头问许昭弥,“会开车吗?” 第17章 “……有驾照。” 车钥匙立刻抛给她。压着愤怒的嗓音,“去医院。” 许昭弥扶着陆以宁向车子走,智能钥匙自动感应开了锁。陆以宁倚在副驾驶座上,疼得脑门冒虚汗。他偏头看向许昭弥,看她手忙脚乱地调座椅和镜子,又去系安全带,可怎么插都插不进去。看她眼框红红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快要急哭了。 “我也很着急,但这其实是我第一次开车,我很紧张,开不好你别骂我,行吗?” 陆以宁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气,听她这么说,又突然被气笑,“刚刚那么勇敢,这会儿又怂了?我是比刀子还可怕?”俯身过压在了她身上,强忍着肩膀的痛亲手为她系好安全带。 “慢慢开,我血多,怎么着也能流上两小时。”!许昭弥哪里敢让他流两个小时的血呢?一踩油门就冲了出去,一路上就像开过山车似的。新手开车都有个通病,那就是找不到感觉,总是深一脚浅一脚的,车子一会儿慢一会儿快。纵使是玛莎拉蒂也禁不住她这样造。陆以宁血没流干倒是先被她给颠死了。 许昭弥开车时听到陆以宁给陆曼青打电话,“对,不过去了。管我们去哪?约会。”一脚刹车,陆以宁差点被撞飞。捂着生疼的胳膊来了句“我操”,开口就想骂她。“对不起对不起!”许昭弥一个劲儿地抱歉,脖子脸上都是汗,陆以宁一瞬间又没出息地心软了,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扭过头自己忍着。罢了算了,死就死吧! 到了医院,许昭弥去帮他挂号,陆以宁在急救室缝针,等许昭弥挂号回来,见他已经坐在椅子上挂上了吊瓶。他闭着眼,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场。说实话,这男人长得是真好,身材也有型,由于胳膊绑着纱布不方便穿外套,西服就那么随意披在肩膀,受了伤的样子竟有种奇异的破碎美感。路过的小护士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又纷纷被吓跑。 许昭弥没有打扰他输液,而是先去找了医生,接着又去为他拿了药。等到再次拿药回来时,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开着手机免提通在打电话,“对,是我报警……”许昭弥走近后才听清他的语气特别凶狠,再三向警察交代“抓到歹徒务必严惩”,看来是真的气不轻。 等他挂了报警电话后许昭弥才走过去,把开好的药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嘴里嘀嘀咕咕了两句,被心情不好的陆以宁立刻逮到,眼一立瞪着她:“嘀咕什么呢?” “我说可能是商户……”许昭弥也只是小小猜测了一下,毕竟这事儿也太邪乎了,恰好又在这个节骨眼,除了商户报复她想不出来别的。 “商户就不该报警吗。他刚刚差点弄死我!” 许昭弥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向着商户说话,只是觉得车库里都是监控,这事儿其实很好查。但他要把事情闹大她也拦不住,不过她还是要如实告诉他:“医生说你问题不大哦。” “那是我反应快!” 这人火气也太大了,许昭弥说不过他,干脆就不说话。她不与病人计较,她多么体贴呢?设身处地地站在他的角度想了想,自己要是无缘无故被人捅一刀,这会儿可能也火大。 但是陆以宁真的无辜吗? 许昭弥不说话,这让陆以宁更生气了。他还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心里站在商户那边,但别忘了你的立场许昭弥。我是你老板,而你老板我刚刚差点被人捅死。” “没有没有,我绝对站在您这边,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感到很抱歉。”许昭弥嘿嘿一笑,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该怎么说才能哄老板开心了。 “最好是。”陆以宁哼了一声。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许昭弥当成了他的人。刚刚看到这女人话里话外向着别人说话,他心里那股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被猫抓挠了一下,怎么都无法消散。 闭着眼睛输液,不再看她。许昭弥好脾气地坐在他隔壁,帮他看着点滴,又翻翻那些药品的说明书,偶尔也几个呵欠也是轻轻的,不让他发现。 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板,陆以宁的手搭在上面,手机放在旁边。没一会儿手机又震了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人“安旎” 陆以宁看到了,没管,闭着眼睛假装没听见。有点奇怪的是,他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抗拒,不愿在许昭弥面前接这个电话。可许昭弥也看到了,她看看屏幕,又看看隔壁,怕他没听到,好心提醒他,“陆总,您的电话?” 许昭弥刚刚惹了他,觉得这会儿自己有救了。这可是安旎呀!她甚至觉得这个电话来的太是时候。提高嗓门再次提醒,“陆总!您的电话哦!” 陆以宁被她气死了,觉得今晚输一百瓶吊瓶都不会有用。没好气地睁开眼,咳咳两声开口,“帮我……”后面的“挂掉”还没说完,许昭弥就眼疾手快地帮他按了接听。! 安旎欢快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买好机票咯,已经发你邮箱,记得来接我!” “再看。” “不管。把时间空出来,我希望下飞机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 陆以宁有一点反感她说话的语气,绷着薄唇没有回答,沉默中把脸转向许昭弥,示意她关机。却见这罪魁祸首的笨女人早就背过身去,连耳朵都堵了起来! 陆以宁踢了她一脚,许昭弥“呀”地一声转过身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被安旎听到,“你身边有女人?” 吓得许昭弥立刻捂住了嘴,大眼睛眨巴眨巴,诚惶诚恐地望着陆以宁,在他怒视下战战兢兢地挂掉了电话。 “对不起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你刚刚好像不小心踢了我一下。” 陆以宁懒得理她。 液输完了,已是深夜十点。两个人穿戴好外套,一同走出急诊室大厅。 “医生说您的手臂暂时不能沾水,最好也要减少动作,以休息为主。给您开了口服药和外擦药,按说明书使用就行。半个月后来医院拆线。您别担心,医生说了问题不大,小伤口一般不会留疤。” 去停车场的路上,许昭弥喋喋不休,陆以宁却一言不发。等到了车门前,许昭弥忽然停下问他,“对了,您可以自己开车吗?” 陆以宁看出她想走了,又没了好气,“你觉得呢?” “那我送您吧~”许昭弥笑眯眯地看着他。陆以宁眉微挑,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复,“嗯”了声后坐进副驾驶,理所应当。 心情也好了一点点。 打开手机导航,输入他家地址后,许昭弥便全神贯注地开车。这会儿不着急了,所以她也不慌了,车开得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陆以宁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一颗心却总是飘来飘去,始终都无法安定下来。 是在行驶到一半的时候,大飞给她打来电话,由于身边没有耳机,许昭弥就只能很不好意思地按了公放。 “在家不?”大飞买了夜宵,“去你那儿吃啊!” 许昭弥馋夜宵,她这会儿还没吃晚饭呢,就有点失望,“可是我还没下班呢……”倒也不是撒谎,在许昭弥的潜意识里,只要和陆以宁在一起,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上班”。 许昭弥和大飞多熟呀,俩人可是一块玩泥巴长大的发小,俩人聊天的语气就很亲很自然。陆以宁就不高兴了,眼睛睁开,眉头拧在一起,突然咳了一声。 吓得许昭弥一个机灵,忙让大飞挂了电话,“我在给老板开车呢,先不说了哈!” “男朋友?”陆以宁等她挂断电话,不咸不淡开口。 “不是,是朋友。” “朋友大半夜去你家吃饭?什么朋友这么没分寸感,还是你身边都是这样没分寸感的朋友?” 陆以宁夹枪带棒了一晚上,许昭弥看在他是老板又受伤的面子上都不与他计较,这会儿终于有点不舒服的感觉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没胆儿跟他犟嘴,就只默默看他一眼,然后不回他。她没必要给他解释,他们发小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你的兼职具有特殊性,希望你能明白,自觉做到不谈恋爱。”陆以宁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说完也不后悔,微微偏了头,偷偷观察许昭弥的反应。 “不会的,请您放一百个心。”她笑笑。心想这对男朋友也不公平,要是她真谈恋爱了,这个合约就不会继续。 陆以宁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今晚这张好像淬过毒的嘴才终于肯放过她。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糟糕了一整晚的心情出奇有了点好转。 到了他家公寓楼下。 “还需要我送您上楼吗?”许昭弥下了车,把钥匙归还给他。 “看你。” 许昭弥看了眼门禁,只需“嘀”地刷下卡就能进去大厅,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受得伤又不是多严重,何况他还有一条完好的胳膊。这样想着,许昭弥便把手里提拎着的塑料袋递给他,笑眯眯说:“那我就不送您啦,这是您的药。” 第18章 陆以宁接过袋子,在她转身时突然又喊住了她,“等下。” 许昭弥回过头,见他又把车钥匙递了过来,“车你开走,明天到单位还我。”笨就算了,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大黑天的去哪里打车? “不用不用,我打出租车就好,我刚刚看了路边就有,出租车很正规的,您不用担心。” 担心?他才不是担心她!陆以宁没意识自己的耳朵竟然也有点发红,那是被拆穿心思后的红温反应。他自己死不承认。爱要不要,不管她,扭头进了公寓。气势汹汹。 等进了家门,他将袋子随手丢在餐桌上,里面的药散落出来,竟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他逐一拿起查看,发现所有的药都被许昭弥精心做好了分装。每一餐间隔多久后该吃哪种药,都用圆珠笔在药袋上仔细地标注了出来;外敷药的剂量是多少,每次该用多少,也都提前做好了记号。 是在这一刻,陆以宁突然共情了陆曼青,理解了她为什么会喜欢许昭弥。在这个到处充斥着套路和敷衍的世界里,真诚的关心显得多么可贵呢?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陆曼青给他发来信息,“崽崽今天和弥弥约会怎么样啦?”长大后他很少被陆曼青叫乳名的,但凡这么喊他,都证明她这会儿的心情还不错。 “还可以。”他原本是想这么回的,可在低头看到桌子上被精心分装好的小药包时,又默了片刻,删掉了这三个字,换成了“还不错”。 第12章 转天一早警察就来到陆以宁办公室做笔录,连带着许昭弥一起被叫了进来。她想藏也藏不住,监控把她拍的清清楚楚,而且她也算是目击证人,不过没关系,她就说是自己路过时碰巧遇上的,根本没人怀疑。通过监控,警方很快锁定了凶手。凶手被抓后,没几句话就把幕后推手供了出来,果然是其中一家被涨租的商户。 事情至此已经十分明了了,由于陆以宁的租金调整政策,使得该商户心生不满,遂买凶报复。 这事儿原本可以私下解决的,然而陆以宁却选择了报警,这使得性质瞬间发生了变化。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几乎全商场的租户都知道了。当天那家店铺的负责人就被警察带走,店铺也被查封。在人流如织的购物中心二楼,这家店铺被来往客人层层围观,小视频在微博上传得到处都是,给连华造成的影响可以说是相当恶劣了。 也有好的一面。此前跟着闹事的一些商户都安分了下来,谁也不敢再折腾。恰在此时,陆以宁颁布了一项新政策:在接下来的三天内,凡是同意续签新租赁合同并接受租金调整的商户,商场将给予免费的广告支持,提供电子显示屏展示一个月。同时,在新租金标准开始执行的初期,还将享受一段时间的减租优惠。在双重福利政策的推动下,商户们纷纷签订新合同。 事情就这么不算圆满却又圆满地解决了。后来在会上作总结时,陆以宁对着大家说道:“我知道这次改革大家都付出了双倍的精力和心血,但希望大家都能理解——”他说接下来这段话的时候,似乎特意将目光投向了许昭弥。 “提高租金并非商场无端之举,而是在审慎考量市场环境变化后做出的决定。在变化的经济大环境下,租金适时调整对确保物业投资回报率至关重要。随着市场演进,成本持续上扬,商场运营面临巨大压力。合理调整租金能为商场持续发展提供稳定资金支持,保障商场不断升级改造。无论是硬件设施更新还是软件服务优化,都需充足资金投入。唯有如此,商场才能在激烈竞争中站稳脚跟,为商户吸引更多的顾客流量,创造更有利经营条件。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这一点,从而真心支持我们的各种决策。” 最后,他还说了这样动人的总结陈词:“此次改革涉及众多商户,期间我们确实遭遇了部分商户的强烈抵触,也面临着来自各方面的重重阻力。我深知大家为此付出了无比巨大的努力,也完全理解这段时间以来大家所承受的诸多困难。但是请大家一定明白,只有当商场作为整体在业绩上取得突破,我们每一位员工的辛勤付出才能得到最为真切的体现与回报。我由衷希望在年终的绩效评估中大家都能够展现出色的成绩。在此我代表连华向大家致以最诚挚的感谢。感谢你们的辛勤付出,更期待着我们能够共同成长,携手迈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他用缠着纱布的受伤手臂扶着话筒,起身向大家深鞠一躬。而后全场响起热烈掌声。那天的会议到最后时刻甚至充满了令人振奋的热血氛围,大家都深受感动,听得格外认真。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在心中油然而生,在职场中,这样的感受其实是真的很难得。 许昭弥坐在后排,听得比任何人都认真。其实陆以宁没有猜错,她内心确实是偏向商户的,觉得人家辛辛苦苦提高了营业额,却迎来涨租,有点不公平,在她眼里资本家就是吸血鬼。本质上她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一个打杂的,作为底层打工人,很容易就和相对弱势的一方共情了。然而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全新的感悟,觉得自己向来的认知都过于狭隘。应该以更开放的心态去学着理解和接纳不同的视角。无论是工作中,还是在工作之外面对生活中的人和事,都应该如此。 后来贝诗楠信誓旦旦对许昭弥说:“我觉得陆总被捅这事儿就是他自己设的局。瞧他自始至终气定神闲的,绝壁故意的!先是把人送进局子,接着又紧锣密鼓推出新政策,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操作简直太丝滑了。”不止贝诗楠一个人这么认为,那阵子同事之间都在传这事儿,把陆以宁的手段传得神乎其神的。许昭弥要不是那天在医院亲眼见过他暴走,差点就真的信了。 不过也说不定,陆以宁老谋深算,或许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连许昭弥都可能被他演技给骗了。想到这儿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想要真是这样,这人也太恐怖了!她忍不住回头看,竟看到久未露面的坤总推门走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陆以宁接过张坤递来的烟,笑笑说:“多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这次改革你辛苦了。” “没你辛苦,出差还惦记我,我得向你学习。”两人抽着烟,相视一笑,气氛就有那么一丢丢微妙。 他们都清楚事件背后的主使,商户只是被利用罢了。那人想借改革乱象让总部问责陆以宁并将其撤职,却没料到他会报警。报警对连华影响大,对陆以宁本人也不利。张坤原以为他会内部处理,却低估了他的魄力决心,陆以宁宁可闹大也要彻底解决,让人不得不重新审视。 “对了,听陈萨说你把于大设计师谈下来了,恭喜。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可以。” 就这么看似随意地聊了两句,张坤起身离开了陆以宁办公室。许昭弥迅速把头扭回去,却还是被陆以宁逮个正着。很快微信上弹出了他的消息—— “好看么?” “偷窥老板上瘾了?” “不然进来看?” 陆以宁连发三条。许昭弥脸微红,忙回了个“不敢不敢”,把手机赶快丢到一边,开始投入工作。 店庆倒计时十天,每天早上一到就是各种会,立项会、沟通会、协调会……推广部确认好主题和方案后,需要营运部配合去找商家谈折扣。许昭弥负责的负一层是最不紧张的,毕竟一楼随便一家奢侈品店,像爱马仕、lv、普拉达这种就能秒杀负一层。但很多其实奢侈品店是不参加商场折扣的,所以情况就很难办,许昭弥即便轻松一些,却依然认认真真地做着准备。 “亲爱的,我一会儿要去中庭布置主题展示区,实在抽不开身。你帮我去趟西区那家正在装修的店铺拍下进度好不好?”刚散会,米姐就来找许昭弥。米姐是这次店庆活动的总策划,忙得不可开交。 许昭弥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立刻跑去西区拍照。拍完照后,她又调出了昨天的门店销售日报表,马不停蹄去找商家洽谈店庆日的目标营业额。其实对于她们营运人来说,除了要关注商铺的营业额,像停车场收入、广告位出租、库房出租以及线上卡券售卖等这些多经收入指标也得留意,因为这些都是她们的kpi。 那一阵子真的特别的忙。恰逢于晓沁的中式旗袍旗舰店正式进驻连华商场。营运部为此专门召开小组会议,商讨谁来跟进装修事宜。原本临街黄金铺位以及地下超市都是由营运部经验最为丰富的袁姐负责,可她是高龄产妇,怀着身孕实在无法胜任。盯装修是个特别麻烦的事儿,过程中问题不断,围挡设置、烟道、水电故障以及各种施工问题层出不穷,半夜还会经常接到投诉电话。大家都不愿意接手,毕竟又不是自己负责的商户,吃力不讨好。 会议上大家都在互相推脱,有说要在家里带孩子,有说闻不了装修味道的,大姚看着这群“扶不起的阿斗”,无奈之下只好私下找到许昭弥,希望她发挥乐于助人的精神来。 第19章 “好啊。”许昭弥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毕竟那可是于晓沁的店呀,说不定哪天见到她本人还能要个签名呢!许昭弥是这样想的,却不知道自己这想法在别人眼里傻的冒泡。贝诗楠调侃她:“姐妹,商场里那么多李宁旗舰店,你见过李宁吗?见过乔丹吗?”许昭弥听完自己也乐了。不过无所谓,她就是愿意帮忙,并不把这些得失放在心上。 于晓沁的旗袍店正式开始进场装修。那阵子,许昭弥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仅有的空隙还要经营伍叔的小红书账号。虽然累了点,但看着账号一点点有起色,心里很开心。工作充实的感觉真的很好,只是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陆曼青了。于是有时她会买些点心悄悄送到陆以宁办公室,拜托他给阿姨送去。 可是那阵子陆以宁也很忙,比许昭弥这个小卡拉米更忙。他忙战略规划、忙运营监督、忙市场推广等等,总之很少回家。许昭弥送的点心放在他办公室的柜子里,两天后他才想起,可点心也已经坏了。他盯着坏掉的点心看了几秒,随后拿起手机给许昭弥打了电话。 许昭弥正在工位上做季度报表,几个同事在她身后配合她录数据。看到来电显示后,许昭弥迅速捧起手机,像捧手雷一样急忙跑进了茶水间。 吓死她了,“喂。” “下班后跟我回家吗?” “好、好呀。”许昭弥好久没去看望陆曼青了,心里有点内疚,也确实有点想她。她答应得很快,随后又沉默不语。只因陆以宁刚刚的语气令她心跳急剧加速,此刻的她还在回味——“跟我回家吗?”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点难得的温柔,这句话隐隐透着暧昧,不仅勾起了许昭弥的少女心,还让她沉浸在一种微妙的情绪里。 陆以宁不知道自己随口的一句竟被许昭弥脑补出这么多情节来。他只觉得她刚刚逃窜的样子很傻,自己也不禁笑了一下。临挂断时提醒她:“只要不开免提,别人就听不到我说话。” 许昭弥的心情忽然变得有点好。她马不停蹄地回到工位,继续投入到报表制作中,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一心想要赶在下班前把工作做完。仿佛一会儿要去奔赴什么重要约会似的,充满无限动力。 临下班前终于完工,这时贝诗楠打来电话:“我操弥弥,你嘴巴是开光了吗!快来一楼看明星,于晓沁来了!” 于晓沁来查看装修进度,毕竟是她的国内首店,自然格外上心。许昭弥作为临时督工,肯定是要在现场的。大家得知于晓沁来了,也都纷纷跑下楼围观。之前有个当红小花代言的化妆品牌把本尊请来出席活动,大家也是这么激动。 陆以宁陪着于晓沁,二人有说有笑地走进商场。大姚在前面引路,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一楼的品牌环境。于晓沁戴着墨镜,身穿巴宝莉最新款风衣,长发披肩,模样酷飒美艳。她神色高傲,对周围的人看都不看一眼,气场十足。不过,她始终紧跟着陆以宁,陆以宁带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即便戴着墨镜,也能看出她的眼神一直紧紧黏着陆以宁。 “般配。”这是许昭弥见到于晓沁时的第一印象。彼时,她甚至忘了从围观人群中挤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俊男美女,只觉得无比养眼。说真的,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有能和陆以宁站在一起而毫无违和感的女人。陆以宁冷白皮、大长腿,据说还继承了他曾祖父八分之一的英伦血统,五官优越得仿佛不似凡人。许昭弥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安旎和他站在一起的样子,却总是觉得有股说不出的违和感。而这次,终于看到了一个与他站在一起毫不违和的女人出现。 呆愣在人群中,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前进。大姚眼尖地把她揪了出来,一把将她按到于晓沁面前做介绍:“这是我们营运部的许经理,负责您店铺装修事宜。有什么问题您随时可以找她。” 陆以宁目光落在许昭弥身上。她这会儿就像只手忙脚乱的小鹌鹑,缩着脑袋立在那,想伸手却又怎么都不敢。 “辛苦你啦。”人美心善的于大设计师却主动与她握手,白皙指尖搭在许昭弥手背上,声音带着些许娇柔。哇塞,和名人握手了耶。许昭弥微微红了脸,声音小得可怜:“没关系,我应该做的……” 就这素质。陆以宁心想,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至于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以后找机会一定要好好练练丫,不然太没用了。陆以宁没再看她,转身陪着于晓沁继续走。两个大人物在前谈笑风生,许昭弥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跟着皇上皇后逛后花园的小宫女一样。那大姚岂不就是总管太监!可太逗了。 “我们想邀请代言人安旎小姐在首店开业时前来助阵,陆总意下如何呢?” “可以。” “就只是‘可以’呀?”于晓沁笑着打趣,有一点点故意,“我还以为您会特别赞成呢!” “我们只是朋友。” “啊,看来是我误会了。那么陆总是单身状态喽?” “对。” 于晓沁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扬。她伸手摘下墨镜,凑近陆以宁说起悄悄话:“那么陆总今晚有空吗?”其实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所以她呢,恰好也对到其他城市拓展业务也很感兴趣,“不知道今晚能否有幸与您详谈?” 绕了一圈后他们又回到了店铺门前,陆以宁半身沐浴在夕阳余晖之中,单手插在西裤口袋,姿态闲适地立在那里,听后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么一下,说:“我请。” …… 许昭弥亲眼看着陆以宁上了于晓沁的车子,那是一辆红色法拉利,具体什么型号她可看不出来。她只认得法拉利的车标,只觉得那辆跑车特别酷,女孩子开起跑车来更酷。 不过她可不羡慕,法拉利的世界对她来说太遥远了。从小爷爷就教导她,人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成长,财富呢,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争取的。不嫉妒别人比你好,也不看轻自己,而是坚定走自己脚下的路。 所以她现在要去赶自己的公交喽! 陆曼青家住在市郊的别墅区,真的很远。许昭弥平时坐陆以宁的车时不觉得有多远,可这次赶上了晚高峰,她这才觉出辛苦来。不过,她一点都不后悔,即便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也还是想去看望陆曼青。既然答应了阿姨回去看她那么就不想食言。 这天晚上,陆以宁破天荒地喝了很多酒,甚至到了醺醉的程度。他平时在外应酬,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状态。于晓沁想要和他去开‘房,毫不避讳的眼神仿佛在对他说,“我要为你正名”。 陆以宁推开她,瞬间觉得索然无味。他为什么会来呢?是因为爷爷在电话里施加的压力。回到潞城这么久,他还没做出一点成绩。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证明自己也是个值得骄傲的孙子,所以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这么多年,他从不让自己喝醉,因为喝醉后他总会想起真实的自己,他厌恶那种感觉。于晓沁也是个很有傲气的女人,风月之事本就是你情我愿,既然没意思,那就算了。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笑笑便收敛了那点心思,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是gay吗?” 她这么一个有性张力的女人,和他几次接触下来,却察觉不到他对自己有一点感觉。于晓沁非常自信,要么是他那儿不行,就像安旎说的那样,要么他喜欢男人。 “我幻想女人的身子自’慰过,不止一次,所以我应该不是gay。”陆以宁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 第13章 这一晚,许昭弥与陆曼青在花艺老师的指导下学习插花。两个人用山茶、银柳、小浆果和松柏枝作材料,共同完成了一件作品。陆曼青非常喜欢,还拉着许昭弥拍了合照,开心地发了朋友圈。 陆以宁回到车里,拿起手机叫代驾,是在等代驾的时候刷到了这张照片,这才想起许昭弥来。她竟然自己去了?他承认他是有一点意外。陆以宁想问问她为什么自己去,或许是酒精上头的原因,打字的手还有点抖,干脆就转成语音发消息。 “你去看陆老师了?” 许昭弥很快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陆以宁声音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有些沙哑:“我临时有事,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您忙您的。”对于被放鸽子这件事,许昭弥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表现得越是无所谓和轻松,陆以宁心里就越觉得不舒服,可又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想着想着便准备发个红包给她,可还没等发出去,许昭弥的消息又立刻传了过来。 “是我自己想来的!今天不算在报酬里哦。”好像就知道他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陆以宁刚准备转账的手就顿在那里,卡的他不上不下,有点难受。一定是酒喝太多的缘故,不然怎么会突然有点内疚的感觉呢? 直接把手机丢到一边,车窗落下,让冷风灌溉。仰头靠在背枕纾解心头那股燥火,就那样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代驾小哥赶到。 第20章 在回公寓的路上,陆以宁突然睁开眼睛,急切命令小哥改了方向,他甚至催了小哥三次快一点,最后一次的时候,车头拐进别墅小院儿,还没停稳他就从车门摇摇晃晃迈了下来,直奔门厅。 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餐厅里也是。陆以宁就那么呆愣在那里,扶着桌子微微气喘,他心里有点失落,眼前也有点恍惚。陆曼青被何晓娥搀扶着从楼上走下来,看他在餐厅东张西望,张口道:“找什么呢?弥弥呀?她走了。” 陆以宁晕晕乎乎的,感觉自己要吐了,他扶着桌沿坐下,低头不说话。 “喝了多少这是?”陆曼青嫌弃他一身酒气,喊何晓娥去把醒酒汤盛来。汤还是热乎的,显然是刚煮好不久,陆以宁双手捧着慢慢喝,陆曼青坐在一旁看着他,“不是说好和弥弥一起回来?怎么变成弥弥一个人来了?” “临时酒局,推不了。” “什么酒局比妈妈还重要?”陆曼青不高兴,却还是伸出手来抚摸他的背,“妈妈不是怪你,是心疼你,知道吗?” 陆以宁默默喝着醒酒汤,却在抬头时瞧见桌前摆放着的一瓶新鲜插花。一枝银柳摇曳生姿,浆果点缀其间,红与绿相映成趣。 审美意外还不错,怪好看的,陆以宁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多看了那么几眼。 “好看吗?弥弥同我一起做的。” 陆以宁撇过目光,说了句凑合。 “口是心非。”陆曼青调侃他,“那这汤怎么样呢?也凑合咯?我可是瞧你都喝光了。” “汤还行。”陆以宁这次实话实说。何阿姨的手艺向来合他口味。 “你的汤是弥弥煮的哦。是弥弥在临走时特地为你煮的。”许昭弥是怎么知道他喝多了的呢?大概是他发语音时的大舌头,她听到的时候甚至还偷笑了一下,又被陆曼青听到,两个人一同无情嘲笑。是陆曼青告诉她今晚陆以宁一定会回家的,许昭弥其实是有一点不相信,这样一个美女在侧的浪漫夜晚,哪个男人舍得回家呢?但她还是把醒酒汤为他准备了出来。万一呢? 陆以宁顿了下,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点痒,还有点难受。这是他今晚数不清第多少次出现这种感觉了。今晚喝的酒有毒吧?他是这样想,把今晚所有的不寻常都归咎在了酒上。 陆曼青很少与陆以宁像这般安静谈心,今天是个例外。“弥弥是个好姑娘,遇见她是你的缘分,也是你的福气,千万别辜负了人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甚至带了一点祈求,眼泪湿润了眼眶,她从不与人这样。陆以宁呢,垂下头去,并不言语,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过了很久后才开口: “哥的祭日好像快到了。” “过段时间我回趟香港。” …… 店庆这天,许昭弥不到六点就赶到了商场。她换上工服,戴上耳麦,马不停蹄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连华十五周年店庆主题是“莲花绽放,共庆辉煌”。为了增添喜庆氛围,工作人员们都穿上了定制的红色套装。女生们身着白衬衫与红色包臀裙,尽显优雅;男生们则穿着红马甲,头戴花礼帽,就有那么一些搞笑。女生看到他们的装扮后都忍不住笑了。在最后一次部门确认会结束后,众人迅速奔赴各自岗位各就各位,为今天的活动全力以赴。 许昭弥负责今日活动的组织协调工作,尤其是各类突发事件的处理。她头戴耳麦,脚踩高跟鞋,在楼上楼下不停穿梭。哪家店铺发生投诉,马上飞奔过去解决;遇到走失的小朋友,立刻带到广播站安抚。尽管现场看起来有一点兵荒马乱,但实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贝诗楠主要负责购物卡与赠品的管理。她与客服部的工作人员一同在客服台前忙碌。来领赠品的人很多,竟然还有人想插队!贝诗楠立刻上前制止,随后对着麦克风大喊:“宝贝宝贝,客服前台人员太集中了,请求人手支援!” “收到!”许昭弥迅速响应,一边通过耳麦有条不紊地指挥人员调配,一边又听到了米姐从耳麦中传来的紧急“战报”:“一级警报,东区一楼冰场附近疑似发现扒手,请各部门加强警惕。” 许昭弥如临大敌,迅速通知保安查看监控,又果断派遣人员跟踪可疑人物。除此之外还要提醒各商户提高警觉,这时候就要用到商场和商户之间所谓的“暗语”了,许昭弥转身跑向广播台。 原本是贝多芬那优雅欢快的《欢乐颂》在商场中悠扬回荡。可突然间,广播里的旋律画风一转,凤凰传奇的《奢香夫人》激昂响起~一听到这首事先约定好的“防扒”信号歌,商户们立刻心领神会,纷纷通知店铺员工做好防范准备。这就很有意思。 今天骆弋舟也来连华凑了个热闹。他穿着lv的“貂皮大袄”,下身搭配一条黑色喇叭裤,大摇大摆地在商场里走着。打扮得像是八零年代的土嗨暴发户。 许昭弥在赶往二楼一家科技产品集合店处理顾客纠纷时与他撞个正着。 “骆总好。”她微微一笑,礼貌点头问好,接着便匆匆跑开,低头对着手中的对讲机回应着:“好的,马上就来。” 骆弋舟停下脚步,忍不住回头看她,上下打量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目光里有耐人寻味。陆以宁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眼神有一点可怕,在他转过身来的瞬间却又一言不发把头扭向一旁,迈步到栏杆前俯瞰一楼中庭的活动。 中庭这会儿正在进行抽奖环节,这是这次店庆的重头节目。然而参与活动的客人却并不多,实际上今天实时统计到的客流量也都不让陆以宁满意。很快骆弋舟来到他身边,笑容里带着那么几分故意。 “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不能。” “我还没说什么事儿呢。” 陆以宁懒得理他,骆弋舟就笑得更加放肆。其实陆以宁的朋友并不多,在潞城也只有这么一个。他是个不爱交际的男人,跟骆弋舟能处成兄弟也是因着一起在国外留学时的经历。 那时他俩同在一所学校读书,因着巧合又住在了一起。实际那些国内留学来的公子哥们基本上都在一个圈子里混。骆弋舟家底最厚,自然就成了这帮人的老大,天天带着兄弟们不是飙车就是开派对。只有陆以宁是个例外,他从不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黄赌毒一概不碰,只一心只扑在学习上,在当时一度成为圈里的异类。 不仅如此,身边更是连个女人都没有。“他该不会喜欢男人吧?”说实话当时骆弋舟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还担心自己会是人家的暗恋对象呢。是在有次到他房间找东西,不经意间发现了一本潞大纪念册。翻开看到里面有封情书和一张照片。骆弋舟没忍住好奇心看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丫在国外断情绝爱,是因为心里一直住着这么一个白月光。 后来有次喝酒的时候,骆弋舟问过陆以宁。陆以宁是怎么答的呢?“不认识,没交往过。”他是这么解释的。那封情书确实是一个大学学妹给他写的,但他没同意。实际上这封情书当年压根就没到他手里。是他在办退学手续的前一天,偶然在同学抽屉里发现的。她的情书甚至塞错了人。那个给他写情书表白的大学学妹就是许昭弥。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蠢的女人。 “那你肯定喜欢人家,不然收人家情书干嘛?”骆弋舟又这么问了一句。陆以宁喝了一点小酒,这位在留学圈里向来寡言少语的公子哥在那天晚上却难得有点话密:“不喜欢。我大学时收了一箱子情书,难道每个给我写情书的女孩我都得喜欢?” “不对啊,那你一箱子情书都没带走,怎么偏偏带走那一封?”骆弋舟戳穿他后哈哈大笑。陆以宁突然就不说话了,独自喝起酒来,那是他留学以来的第一次醉酒。 …… 楼上还好,都是it青年,一点小纠纷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许昭弥到了之后,先是找店员了解情况,随后对涉事的双方顾客进行解释并安抚,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对讲机里传来大姚的呼叫:“哎呦喂,中庭活动参与的人实在太少了,现在不忙的都赶紧过来凑个数。”得嘞,大家接到指令后都迅速跑了过去。许昭弥正好也没什么事儿,去之前还特意换了一件衣服,是她自己的紧身连衣裙。平时穿惯了工服的人偶然换上自己的衣服,总会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楼上的骆弋舟看着身姿玲珑有致的小姑娘散着头发,悄悄挤进人群,故意对着陆以宁发出啧啧声,“真没想到咱家小红帽的身材这么带劲儿啊~”当年许昭弥的照片上戴着一顶小红帽,这么多年骆弋舟就一直背地里称呼她为小红帽。 陆以宁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沉声警告他:“少打她主意。” “为什么?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骆弋舟又学着他当年的语气,撅了撅嘴,掐着嗓子贱兮兮地模仿了一句:“谁说我喜欢她了?难道每个给我写情书的女孩我都要喜欢?”模仿得实在太像了,连骆弋舟自己都被恶心到笑了起来。 第21章 “你说人家姑娘怎么就那么巧到了你家企业上班呢?别是你故意给人安排的吧?” “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不去当编剧可惜了。”陆以宁一脸无所谓地看着坐在第二排座位上,正笑眯眯地与主持人互动的许昭弥,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她现在不能谈恋爱。”至于为什么不能谈,他又懒得再说下去,难道他还要对每个人都解释一遍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吗? 第二轮抽奖环节,许昭弥没想到自己这个滥竽充数的竟然中了个三等奖,又开心又意外,还偷偷瞄向大姚,生怕大姚让自己把奖品充公了。没想到大姚也在笑,许昭弥这就放心了,开开心心上台领奖,装模作样自己和主持人是第一次见面,“您好您好,荣幸荣幸。” 美女主持人是推广部的同事,她和许昭弥其实还挺熟的,经常和她和贝诗楠一起在茶水间聊帅哥。所以两人配合得特别有默契。“那么让我们恭喜这位客人。在领奖前,我们需要进行一个小互动,这里有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的小游戏,这位美女您选择哪个呢?” 许昭弥知道是有这么一个环节的,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因为她清楚那些真心话的题目都挺肉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可说不出来。 “好,既然选择了大冒险,那我们来看看这位客人抽中的是什么。哇哦,看起来好刺激呢——请给您的初恋打个电话,并且对他说‘莲花绽放,共庆辉煌。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主持人说完,台下的顾客就哈哈大笑起来,有人带头起哄道:“打电话!打电话!” 吓得许昭弥忙摆手,“我,我没有初恋……” “暗恋也算!” 许昭弥想了想,自己有生以来写过的那唯一一封糟糕的情书算暗恋吗?暗不暗恋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那封情书一定是很糟糕的。因为陆以宁调任潞城后第一次在任职大会上露面,许昭弥就坐在第一排认真地看他,心里的小鹿跟什么一样。可陆以宁呢,眼神一次次从她身上掠过,却从没一次在她身上停留。那时候许昭弥就知道他肯定不记得自己了,哪怕她在情书里还夹了一张她的自拍。 “我也没有暗恋过。”许昭弥挺直腰板开口,早让那段往事随风去了。 楼下的活动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而楼上此刻的氛围却不太妙。 “完犊子,人家没暗恋过!”这他妈也太好笑了吧?陆以宁脸黑的什么一样,偏偏骆弋舟还往他胸口捅刀子,人都快笑疯了。 陆以宁一句话不说,单手揣兜,就那么站在围栏身后,眼睛直勾勾盯着楼下舞台上的许昭弥。 “那就真心话吧。”主持人小姐姐体贴地为她解围,“那您对您喜欢的人提前说一句新年祝福好不好?” 许昭弥依旧摆手:“我也没有喜欢的人哈哈,这个机会就不浪费了,还是送给其他顾客吧。”很快台下就有女孩举手,许昭弥十分爽快地把这个名额让给了那个姑娘。 这么一来也算活跃了气氛,现场的人气比刚刚多了些。许昭弥偷偷溜达到大姚身边,挺胸抬头,得意地说:“嘿嘿总监,我可没有中饱私囊哦!” “还不接着去巡场?” “得嘞。”许昭弥笑眯眯地往楼上走,她坐的是扶梯,在拐角处正好碰到陆以宁和骆弋舟。两个人一个黑着脸一个憋着笑,许昭弥低着头快速从两位大爷身边走过,小声喊了句“陆总好,骆总好”,根本不敢看他们,一直到了三楼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可真是太有出息了。 陆以宁的脸色特别难看,就这么持续了好几天。一直到店庆周结束的这天,他那积压已久的火气才借机在这次店庆的总结会上彻底发泄了出来。 第14章 怎么说呢?这次店庆的成绩其实是非常糟糕的。营运部拉出了店庆前后一周以及去年同期的数据,与当天进行了对比分析,无论是客流量、销售额、会员数据转化率还是客单价,几乎所有指标都没达到预期。活动成本效益分析显示投入与产出严重失衡。 这样的结果让陆以宁勃然大怒,许昭弥第一次看到他在会议室拿报表摔桌子的样子。 “客流量同比下滑28%,gmv未达预算红线67%,高达120万的活动预算仅换回1:0.8的roi,每投入1元都在产生0.2元的战略亏损!这就是各位引以为傲的店庆答卷?” “vip尊享通道的启用率不足5%,百万级会员权益包核销量甚至挂零,这次会员活动谁负责?告诉我,vip席位是摆设吗!” 陆以宁给几个部门的全体员工开大会,大家都低着头默默挨批。 “乱七八糟的活动搞了不少,结果sp呢?任何一个pr都是为sp服务的,不能和sp挂勾就不要做无谓的pr和宣传!现在我需要一个解释,你们自行决定发言顺序。”陆以宁甩开激光笔后仰靠椅,压迫感说了笼罩全场。 贝诗楠和许昭弥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偷偷给她发消息:“完蛋了,男神真的怒了。你说咱们的年终奖不能没了吧?” 许昭弥也忧心忡忡。她甚至不太敢抬头去看陆以宁,总觉得他的目光好像一直在瞪自己,就挺瘆人的。难道她负责的区域又是最差? “主要是这次商家给的折扣实在太少了陆总,还有一半商家都没参加活动。也不知道营运那边到底是怎么谈的?还有,我们发现商户的员工完全不推荐咱们的活动,估计营运在晨会的时候压根就没给员工培训好吧?” “你们该给的广告位不给,让我们拿什么去谈折扣?明明是你们活动没效果,就别乱扣锅。”推广部老大和大姚为护犊子互相甩了两句锅。 陆以宁皱眉听着他们扯皮也不打断,直到大姚说到主力店的问题,“其实这次最大的问题出在超市那儿,绿野根本不参与咱们的折扣活动。他们去年刚完成系统升级,加入了集团的高端会员体系,然后就以品牌定位为借口,死活不搞任何折扣促销。咱们的人去谈了好几波都被拒绝了。” 陆以宁这才开口:“为什么之前没人找我汇报?” “原来袁姐是负责超市的,她休产假了,没做好交接,是我的问题。” “确实是你的问题。这次营运部问题最大,主力店的存在本来就是以牺牲部分租金为代价来带动客流的,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可以考虑更换。” 超市可不是一般的主力店,在任何商场的超市都是像“大爷”一般被供着的。很可能还是通过总部费尽心思托关系才请来入驻的。还能说换就换?大家心里都不由得提了口气。但陆以宁可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他继续说:“现场活动糟糕透顶,竟然还要找托来充数,这很光彩吗?媒体宣传也做得一塌糊涂。明天一早每个人都必须给到我一份检讨,另外再提交一份问题溯源报告。写不完就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这一晚几乎全体员工都在加班。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大家甚至连抱怨声都不敢发出来。然而人是铁饭是钢,到了饭点不吃饭就饿的慌。于是在小群里纷纷艾特许昭弥:@宝宝去买饭不?帮我带份翘脚牛肉好不好。 @我要炸猪排,还是老样子! @咖喱饭加冰可乐谢谢咯。 @闽南猪脚饭米饭加量谢谢宝。 …… 每次让许昭弥去买饭的理由都是她跟快餐店老板熟悉,出餐迅速且分量十足。许昭弥正为写不出检讨而抓耳挠腮,便索性去帮大家买饭。别的部门同事得知她去买饭,也纷纷在私信中拜托她帮忙捎带一份。结果许昭弥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她左手提着七份外卖,右手提着十几杯咖啡,整个人累得脖子直冒汗。轻手轻脚地溜进办公室,将外卖一一放在大家的工位上,又给别的部门同事把咖啡送过去。 最后回到自己工位时,她已经很累了,看着自己那份脆皮烧味饭也没了胃口。没一会儿大家就都吃完写完收工走了。许昭弥才刚坐下没多会儿,检讨还没开始写,外面的天已经漆黑一片。 今晚陆以宁也没有走。他在做什么呢?他正看着许昭弥那个蠢货被随便什么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使唤着。他心里实在太疑惑了,为什么别的人都知道自己时间宝贵争分夺秒,而她就这么甘愿被琐事消耗精力? “您吃饭了吗?我刚刚去买饭时多定了一份……”竟然还给他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许昭弥实在不想浪费自己的脆皮烧味饭,又想到陆以宁还没走。他今天发了那么大的火气一定很耗费体力吧?鼓足好大勇气才给他发了那样一条消息。没过两秒就被陆以宁一个电话叫进了办公室。 “你在干什么?”陆以宁突然这么一问。办公室里气压极低,许昭弥不知所措地站在他对面,听他板着脸一字一句地发问道:“每天帮商户修水管、装灯泡还不够,现在连行政杂务也要包揽了?订饭、买咖啡、拿快递,这就是你每天的工作内容?” 许昭弥懵了那么一瞬,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小声辩解说:“有时候大家都很忙,手头的工作也很重要。这些事情总得有人来做……我只是顺手帮忙。” 第22章 “你说得对,大家手里的工作都很重要,但这里的‘大家’并不包括你。”陆以宁冷冷说着,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扬在她面前。 “你在帮大家取快递的时候,有人在修改智能巡店系统方案;你在排队买咖啡的时候,有人在调整楼层动线设计。你再看看外面,——所有人手头都有正在推进的重点项目,你呢?很遗憾,我几乎看不到你的任何职业成长轨迹。” 陆以宁其实不是个斤斤计较的男人。他之所以窝火,并不是因为前几天许昭弥在舞台上讲的那番话,而是她实在太好“欺负”。善良过度泛滥,失去了原则和底线时,就和愚蠢没什么区别。他现在是她的领导,就得让她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今天再不点醒她,以后她在职场早晚吃大亏。 “确实,你也做了很多。我很欣慰每次你都能积极参与到别人的各个项目里,你乐于助人的精神值得表扬。可是很遗憾,你自己的个人业绩贡献在我这里依然为零。” 许昭弥整个人都是懵的,并没有立刻消化陆以宁忽然对她讲的这番话。甚至他话里似乎还带着那么一点点阴阳怪气。许昭弥只是下意识地有点想为自己辩解:“我也想过要策划一些活动,也问过推广部,可他们说我的一些活动太小,不愿意……” “你有问题不问我这个领导,却去问推广部?你自己不懂得争取吗?承认自己不敢、不愿意迈出这一步很难吗?职场向来是竞争激烈、不进则退的,你整天琐事缠身在我看来就是逃避努力的借口。” 许昭弥忽然就把头抬了起来,眼眶有点红了,像是忍着眼泪不要流出来。她就那么看着他,心想我每天这么努力工作怎么到你眼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她觉得自己只是想为大家分担一些而已,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善意的行为在领导眼中却成了不务正业,这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太不一样了。 她承认他说的有一些对,但也有一点不服,“我承认我确实不够主动,只会按部就班地完成上级领导交代的日常任务。但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尤其是帮助别人,更没觉得有什么错,难道只有那些轰轰烈烈的大项目才有价值,而平平淡淡地做好每一件小事就没有意义了吗?” 陆以宁被她的倔脾气气得笑了那么一下,意味深长,“有意义,但如果你只想一辈子当个小专员,不想追求进步,那就另当别论。另外,你们营运主管辞职了,现在总部开放竞岗,你们总监提名的主管候选人名单里,几乎与你同样资历的所有同事都在内,但却独独没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螺丝钉走了就没人打杂了。这就是你的价值、你所谓的意义。出去吧。” 许昭弥人生第一次因为工作哭鼻子,就是在那样一个夜晚。她回到工位上,偷偷把脸埋在肩膀下,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不让还在晚班的同事发现她的崩溃和狼狈。 她为什么哭呢?是因为陆以宁最后那段话真的打击到了她。其实她从没肖想过主管的位置,她知道自己还不够格。可当她得知大姚没有把她写进名单里时还是会难过,那种感觉就仿佛付出得不到认可,并且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没得到认可一样。就仿佛只有自己被遗忘。所以为什么只有她被忽视了呢?在同事眼里她真的只是一张呼之即来的便利贴吗? 许昭弥那最后的一点自尊促使她倔强地背过身去,努力将颤抖的肩膀隐藏在显示屏后面。以为这样身后办公室里的那个人就不会看到自己。实际她欲盖弥彰得太过明显。陆以宁起身站在玻璃前抽烟,眼神就那样静静看着她躲在电脑后一抽一抽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心口有那么一丝堵的慌。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她这件事的,说完他也有了一点后悔。为什么非要把这些话说出来呢?就让她当个咸鱼一样过日子不好吗?一个企业确实需要勇于上进的人冲锋在前,但也同样得有平凡的螺丝钉坚守岗位。为什么他就一定要渴求她进步呢? 许昭弥哭得令他心烦。心口还有一点说不出来的酸胀。陆曼青这时给他打来电话,他想也没想就拒接了,这是陆以宁第一次拒绝陆曼青的电话。他有点害怕她会提起许昭弥,这让此刻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后来又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相对公允的信息想给许昭弥发过去,就在犹豫的一瞬间却又放弃了。算了,也许这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许昭弥是在下夜班前的半小时离开的商场,今天并不是她夜班,她只是留下来写检讨,可是这个晚上她几乎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透过电梯镜看到红肿的眼睛,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滑稽了。就那么背着包包耸拉着脑袋走出大门,路过地铁站的时候也没有停留,潞城初冬的夜晚寒风刺骨,她一路打了好几个喷嚏,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总觉得鼻子敷囊敷囊的,是要感冒了。 那晚她从商场徒步走回了家,整整走了一个小时。进门后,她迅速脱掉鞋子,泡了个热水澡。当身体回归暖意之时,脑子也变得清醒起来,这也是她在这一路上反思和自省的结果。她回想起自己初入职场时的初心,那时的自己满怀憧憬与斗志,渴望凭借自己的努力挣大钱给爷爷买房子。所以后来她为什么就满足于甘愿当个吊车尾呢?她究竟在怕什么? 她忽然觉得陆以宁说得没错。她不敢突破底层舒适圈,一味沉浸在安逸之中。职场是残酷的,要想进步晋升,除了兢兢业业还必须勇敢。她害怕走出舒适区后可能面临的失败与挫折,害怕失去现有的安稳。可她也清楚,若一直这样,她将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目标,所以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鼓起勇气挑战自我,必须勇敢迈出关键的一步。 第15章 转天一早,许昭弥来到单位后,拿着检讨书第一个敲响了大姚办公室的门。 “很好,你是部门里第一个交上来的,放这儿吧。”见她没走,大姚问道,“还有事吗?” “总监,听说‘绿野超市’的对接工作还没有人负责,袁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想申请接手‘绿野’,去谈我们年货节的折扣。” “你?”大姚有点意外,一方面担心她能力不行,另一方面呢,又觉得部门里杂七杂八的事儿都需要她帮忙,没有足够精力再去处理这么难搞的谈判。“你不是还在跟进于晓沁那边的装修项目吗?那个项目也很重要,别把自己累坏了。” “没关系的总监。装修的事儿我会继续跟进,不会有任何懈怠。我在负一楼餐饮区也积累了很多与商家谈判的经验,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我也非常希望能够为部门的业绩贡献一份力量。” 许昭弥说得是那么诚恳。而大姚呢?虽然对她能否胜任这项任务有所顾虑,但目前确实没有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再加上他理解许昭弥渴望进步的心情,最终决定给她这个机会。“好吧,那就辛苦你了,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许昭弥点头:“谢谢总监!” 看吧,有时候迈出第一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许昭弥从大姚办公室出来,正巧陆以宁推开办公室的门,问大家:“袁可嘉的工作交接好了吗?绿野现在由谁负责?” 也不知怎的就这么巧。许昭弥立刻向前一步,举起手回答:“是我,我来负责绿野的后续跟进工作。” 她就那样盯着他的眼睛,光明正大、不卑不亢。尽管一夜没睡,眼睛肿着,黑眼圈浓重得甚至像是只小熊猫。但刚刚举手的勇气让她身上似乎多了些别的东西,有那么一瞬比身后窗前的晨曦还耀眼。陆以宁看着她,微微勾起唇角,隐约像是笑了一下,说道:“准备一下绿野近半年的经营月报,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amazing了,公司里那个常年傻乎乎的,像咸鱼一样的同事突然开始进步了,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许昭弥,而许昭弥呢?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立刻回到工位,给袁姐发了条消息,随后便开始准备报告。 不过好像每个办公室里都有那么一两个爱使唤人的“大小姐”。有人对着许昭弥的工位喊道:“亲爱的,能不能帮我下楼拿个快递?我正在做市场调研方案呢,你知道的,这个方案很重要。” “自己拿!没腿吗?整天让别人帮这个那个的。陆总刚刚叫弥弥去办公室没听到吗?不然绿野你去谈?”贝诗楠立刻怼了她一顿。对方很不高兴,拉下脸来,阴阳怪气地念叨了一句:“还真以为她能把绿野谈下来啊?”这话挺气人的。 许昭弥现在心情很好,就不想理她。朝贝诗楠笑笑,拿着报告进了陆以宁的办公室。 “陆总,这是您要的资料。” 陆以宁正在接电话,看了一眼椅子,示意她先坐。许昭弥便规规矩矩地坐在对面椅子上等待。等陆以宁挂断电话后,他仍没看那份材料,反而问她:“想好怎么谈了吗?” 第23章 “我已经问过袁姐超市市场营销经理的电话,准备先去和他们经理沟通。” “之前四次提案都卡在市场部,他们根本没有预算决策权,你以为换个人过去谈判就可以了?”陆以宁说着划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电话号码让许昭弥记下,“这是绿野店总的私人电话,你就说是我介绍的,和他预约个时间拜访一下。” 许昭弥接过,“哦”了一声,低头摆弄纸条。 “抬头。” 许昭弥立刻抬起头。 “工作不是单打独斗,我们身处团队,周围有现成人脉可用。用透这些内部关系,既能少走弯路,又能提高成功率。记住,团队永远比个人单干有效率。” 许昭弥认真听着,突然意识到陆以宁在给自己开小灶。甚至有了一点隐秘的激动。他平时也这样私下指导袁姐和米姐吗?他昨天明明觉得自己不行,怎么今天就突然改变看法了呢?她想了一点便不再让自己再分神,认真听他的教导,最后点头应道:“我明白了,谢谢。”然后拿着电话号码走了,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女战士。 陆以宁被她用力关门的样子逗笑了一下。 许昭弥就这样跑起了主力店。 然而第一关她就遭遇了困难。虽然李总的电话打通了,也卖了陆以宁面子,但电话里却总在客客气气地敷衍。每次许昭弥提出想去拜访,得到的总是“最近忙,再等等”。 就这样过了一周,许昭弥依旧没什么进展。她其实还想去再请教陆以宁,问问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要不要主动上门呢?但又有点不敢。在一楼咖啡店买咖啡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这些问题。 “买咖啡要这么久?”陆以宁走进来,站在她身后,“两杯美式,我请。”看她耸拉着一张小脸,真不至于愁成这样,竟然有想逗她笑笑的心情,“内部人脉不好使?” “好使好使。就是……” 陆以宁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门,“那就再想想我其他的话。”拿起其中一杯美式离开了咖啡店。 他今天也真够邪门的。 许昭弥捧着咖啡,望着陆以宁离开的身影。他身姿挺拔,自信洒脱,浅灰西服外的休闲风衣随他的大长腿摆动,酷飒带风。走过玻璃窗,许昭弥看到他的侧脸,阳光下的冷白皮清冷却又夺目。许昭弥忽然就想到了那天他在办公室里对她说过的另一段话。 “内部人脉无效时,转向外部资源。商场商户、供应商、行业熟人,都是突破口。” 外部资源。许昭弥咬着吸管往回走,她有什么外部资源呢?就有一瞬间福至心灵。对啊!她有啊!她在负一楼的餐饮有那么多关系要好的商户,平时维护的这些商户关系都是她的外部资源啊!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地下那家“牛满天下”所用牛肉与绿野超市里售卖的牛肉会不会来自同一个供应商呢?毕竟两家都是主打“澳大利亚进口”。回到办公室后,许昭弥就立刻着手查阅相关资料。 她先搜索了“牛满天下”与“绿野超市”的官方网站,试图找到有关供应商的信息,可两家公司的网站上都没详细列出合作伙伴名单。许昭弥果断给牛满天下店长打电话,打听供应商的情况。店长和她关系好,也十分配合。为了进一步确定她还查询了工商注册信息和公开的供应链数据。随后又从供应商那里查到了一份行业报告。 终于在这份行业报告中,许昭弥找到了答案。“牛满天下”和“绿野超市”都采用了一家名为“澳牧臻品”的进口肉类供应商。这家供应商以其高品质的牛肉和稳定的供应链管理而闻名,为众多知名餐饮企业和超市提供优质原材料。果然是同一家供应商! 许昭弥可太高兴了。 “牛满天下”的店长还告诉许昭弥,下周“澳牧臻品”正好有一场合作伙伴高层社交活动。就在连华后面的希尔顿酒店举行,所有下游企业高管都会出席。许昭弥趁机要了个入场名额,店长痛快地答应了。 第一次见到李总,就是在那个由澳洲牛肉大佬举办的酒会上。 她也不知道当时自己哪来的勇气,只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在中场休息吃甜点的时候,许昭弥来到李总身边,笑眯眯道:“李总您好,我是连华购物中心营运经理许昭弥,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想邀请绿野参与咱们商场年底的年货节活动。” 那人有点吃惊,没想到她追到了这里。可面对一个笑脸盈盈的小姑娘,人家又不好发作。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和周围人谈笑两句,故意不把她当回事。 但许昭弥的态度依旧十分认真:“…李总您看,其实适当开展折扣活动,不但不会有损咱们高端品牌形象,反而能吸引更多顾客来体验咱们的高品质商品和服务。这就好比大明星偶尔走下神坛和粉丝互动一下,人气肯定蹭蹭往上涨的哈。而且商场品牌形象提升了,咱们超市的品牌价值自然也会随之提升呀。”李总听了几句,敷衍地说了声“好好好”便离开了。 陆以宁好像在她的脑子里装了部雷达。在她刚要萌生出一点气馁的时候,声音就再度响起—— “其次参加行业活动:关注行业内的重要活动和会议,了解高层是否会出席。如果有机会,可以报名参加这些活动,在活动中寻找与高层交流的机会。这样不仅可以增加见面的可能性,还能展示营运经理对行业的关注和专业素养。” 回去后许昭弥就马不停蹄地搜索和零售行业连锁会员制仓储相关的信息。年底的活动是真多呀!月底正好就有一个行业峰会,拟邀名单上就有绿野。也是在潞城举办! 许昭弥重振旗鼓,于是又那么水灵灵地出现在李总面前,还是笑呵呵的,“李总,咱们商场和超市一直以来都是长期合作的关系。这次年底折扣活动,对我们双方来说是共同发展的好契机。合作能让我们实现资源共享、优势互补,一起应对市场竞争。参与年货节折扣,咱们携手共进,一定能实现互利共赢哦。” 几次下来,李总真是怕了她了。周围几位大佬也调侃起来:“这小姑娘可以,简直就是个小钢炮儿!要不干脆来我们企业上班得了?我们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哈哈哈哈。”李总呢,这次竟然破天荒地给了她一个邮箱号,“行吧,你把方案给我发到这个邮箱,我先看看。” 许昭弥心里忽然就有了那么一丢丢成就感。这是她在以往的工作中从没体会过的。在此之前她根本不敢想象,像绿野这样体量庞大的连锁超市,如果真的被她成功谈下来,加入年底年货节,并且成为绿野中国唯一一家有折扣的店铺,就在潞城莲花!那将会给他们带来多么巨大的客流量!绿野的明星单品有的甚至比山姆的还要出名!要是那些明星单品都能参与到促销,说不定连黄牛都会赶来排队呢! 回到家就把早早准备好的方案给李总邮箱发了过去。这一晚上她激动得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很开心,甚至有些想把这份开心与人分享一下。分享给谁呢?她在大飞和琳琳的三人群里丢了个炸弹表情包进去,安静如鸡。琳琳肯定睡了,大飞估计还在台上嗨。 她太想说话了。她第一次被人叫小钢炮儿。什么叫小钢炮儿啊?陆以宁会知道吗?手指就不知不觉地在屏幕上点了两下,信息竟然就发了过去。她吓了一跳,快速把手机丢在一边,像烫手山芋,想拿回来撤回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欸?他竟然回了? 就一个问号。 他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我拿到李总的邮箱了,他说让我把方案发给他看一下。” “厉害了小钢炮。” 许昭弥赶紧把手机塞到枕头下,红着脸睡了。 日常工作还是要做的。巡场呀,做报表呀,解决问题呀,处理投诉呀。就是比平时忙碌了一点。不过她忙的事情很重要。她一忙起来,办公室里的人似乎都不再找她做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了,甚至还会主动帮她拿快递。真是太神奇了! 贝诗楠看她吃饭都在研究方案,是个惊叹的样子,“哇塞,这么拼?看来对主管之位有想法?” “我想。但是我业绩不好看,资历也不够。” “你这个如果谈下来,业绩好看的。咱部门除了米姐资历高,剩下都差不多啊。” “那我努力。” 到了下午的时候,于晓沁突然来了。许昭弥就很认真地跟在她身后汇报。 “于小姐您好,欢迎您来视察。目前咱们店铺的装修进度已经过半,整体情况非常顺利。在施工质量方面,我们一直严格把关,所有装修材料均符合高标准要求。目前基础工程已完成,地面铺设工作正在有序进行中,我们选用的是优质的地面材料,不仅美观耐用,而且易于清洁和维护……争取在年后完工,为您呈现一个高品质店铺。” 于晓沁听后很满意,夸了许昭弥两句,后又被大姚请到外面去谈话,里面除了工人就剩了许昭弥和陆以宁两个。 第24章 许昭弥刚刚被夸了嘛,就很开心。怀里抱着个笔记本,咧着嘴站在门口傻笑。 陆以宁简单视察了一圈,单手揣着口袋是个很闲适的样子。走到门口时微微停顿,看她一眼,也不知道这笨蛋在傻笑什么。 “李总那谈的怎样了?” “方案发过去了!还在等回复,估计李总还没来得及看……” 还真是个笨蛋。人家不回复就是觉得方案不满意,人家一辈子不回复你就一直等? “有planb吗?直接给到第二版方案。不要废话。” 许昭弥没有planb。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唾沫,被陆以宁抓到,眉毛立刻立了起来,“别告诉我你没有planb?” “我有我有。我回去就发。”回去就写。许昭弥又被陆以宁上了一课,懂得做任何事情都要有planb,就可以在主计划受阻时迅速切换到备用方案,增加成功几率。 其实许昭弥并不笨,陆以宁能够看得出来。瞧这不是很快就懂了吗?她只是主观能动性太差,得靠别人鞭策一下才会行动起来。不然就只有像伍叔那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才能激发她的斗志。 许昭弥挺开心的,于是胆子又大了一点点。 “陆总,我还想问问,如果没有被总监提名进入主管候选人名单,可以自己越级申请吗?” “我们干的是商业地产行业,看重的是能力。只要成绩漂亮,一切都有可能。” “谢谢!那我去忙啦。” 许昭弥等的就是这样一句话:只要努力工作,就一定会得到认可。她很开心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虽然最近她真的很累,但又真的很充实,这段日子以来无论是学到的知识还是获得到的成就感都比她之前得到的多得多的多。 陆以宁也他妈的累。他觉得自己也是有什么大病一样,要不就是闲出屁了。明明是自己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搁她这遛猴呢。 第16章 于晓沁回来,就看到陆以宁这样一副眼神:宠溺的,掩饰的,蠢蠢欲动的,欲盖弥彰的。 amazing。这可真是太惊奇了。 “你眼神不对。” “什么不对?”陆以宁收回目光。许昭弥这时候已经跑远了。于晓沁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瞧见许昭弥的背影消失在扶梯之上。哇哦。墨镜都被她下意识地往下拨了那么一下。 “我终于知道你的审美了。” 陆以宁切了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 许昭弥当晚值夜班,马不停蹄地准备起planb。在着手写之前,她还特意去绿野超市转了一圈,进行实地调研。 这一版的方案不再仅仅聚焦于商场,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对绿野的分析上,旨在让对方充分了解他们的努力以及对本次合作的高度重视。 而且这次实地调研她还有了新的突破,许昭弥从采购委员会那里了解到绿野正在优化华北区冷链成本,她向大姚请教,用模型连夜估算,如果参与年货节,那么连华的中央仓储系统可以帮助绿野降低几乎高达23.6%的履约成本,这个数据正好卡在他们绿野董事会公开数据可以查询到的要求的降本阈值上。 就真的很有诚意了。 方案写好后先给大姚过了一遍,得到了大姚的高度赞扬。随后她便将方案发给了李总。 是在晚上到家准备洗漱的时候,手机突然弹出邮箱的来件提醒。李总回复道:“方案翔实有创新,绿野潞城店可以考虑尝试,我先向集团汇报。” 许昭弥的心里开满了小花儿,一朵两朵,红的黄的,那么灿烂。其实难吗?不难。这样的方案谁都可以写出来,难的是那份坚持。很多人会在遭遇第一次闭门羹的时候就选择放弃,或者放不下商管的身段。所以真正的挑战,往往不是外在的障碍,而是内心的勇气和坚持。 许昭弥之后在职场的很多次勇往直前都是从这个夜晚拉开序幕的。她很开心,把李总回复的截图发给了陆以宁,迫切期待着能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陆以宁这会儿正在喝酒,不是酒吧夜店,就一安安静静的私人小酒馆,只有他一个人,凄凄凉凉的。 他脱了大衣,解开袖扣。表情清清冷冷。在低头倒酒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进来的消息,回复了一个“加油”。 酒液入口,满是苦涩,每年的这个日子他都要来上这么一壶。每年给空座位上的人倒酒的时候,他的眉头都会皱起,脸色苍白难过。可今天他却笑了一下。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改变。 到一月的时候,气温彻底冷了下来。三楼正好有家冬装店打折促销,许昭弥给自己买了件羽绒服,又给爸妈和爷爷买了几件新衣服寄回了家。陆曼青喊她来家里吃饺子,说过冬必须要常吃饺子,这样才不会冻耳朵哦。 许昭弥就带着礼物去看她。陆曼青品味时尚,也不缺衣物,许昭弥给她买了支洋甘菊味道的护手霜,是她自己常用的牌子。她记得陆曼青说过好多次喜欢这个味道,果然收到礼物后的陆曼青很喜欢。她也有礼物送给许昭弥,叫何阿姨从楼上取下来,是一条崭新羊绒围巾,质地手感都特别特别好,许昭弥有点受宠若惊了。 同样吃惊的还有陆以宁。那是陆曼青年轻时候和velourisa设计师一起设计的,独一无二,是她人生最辉煌时刻的证明,也是她具有情感历史意义的一份最珍贵礼物。薇珞诗有多高端呢?最贵的一款罗纹围巾售价四万九千欧,折合人民币约三十八万,是全球奢侈品羊绒围巾中历史最悠久材料最优质的奢侈品牌。 许昭弥知道velourisa,但不知道这条围巾的来历,自然也不知道它的价值。她只觉得感动,好好收藏起这份心意,贴心陪陆曼青一起包饺子。外面下着大雨,天气恶劣,可屋子里却亮着暖色光束,有欢笑、有暖气,其乐融融。陆大少爷难得“屈尊降贵”,和几个女人一起上桌包饺子,还被人家嘲笑。他包的饺子实在太丑了!许昭弥就那么看着他自暴自弃,一会儿把面团捏成乌龟,一会儿捏只小船,就是不好好包饺子。不小心和他对视一眼,发现他目光却落在自己身上,彼此心跳都漏了一拍。许昭弥微微脸红,却还是朝他乐出了声,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安旎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来的。她这飞机差一点就降落不了了,哪知潞城天气这么恶劣?她先经纪人和团队提前一周回了潞城,是自己偷偷改的机票,所以没有工作人员来接她,事先约好的顺风车也因为恶劣天气被取消了,安旎骂骂咧咧给陆以宁打电话。是在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刚端上来,大家刚准备开动,陆以宁挂了电话后便起身往玄关走。 “我出去一趟。” 陆曼青听到电话里安旎的声音,知道他要去见谁,起身拦在玄关前说什么不让他走。许昭弥从没见过他们母子之间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自己也吓了一跳,就很尴尬地坐在那儿,偷偷去看陆以宁的表情。 安旎终于回来了吗?怪不得他刚刚这么着急,外面风雨这么大,一个人被困机场一定很害怕吧?何况她还是个大明星,被人认出那不就糟了?许昭弥乱七八糟想了很多,再看陆以宁皱眉沉默的表情,忽然就很理解他了。 “那让弥弥陪你去。”陆曼青最后这么说。她不愿与陆以宁争吵,这是她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没想到陆以宁竟然也没拒绝,走过去牵起许昭弥的手,帮她把衣服取下,随后与她一同来到车库。 许昭弥就这样稀里糊涂坐上了他的车。 车子开的很快,陆以宁看起来十分着急。 “您把我放到路口就好,我打车回家吧。”等车子开出去好远,许昭弥才反应过来。 “一起。” “啊?” “不然呢?”又踩油门。 “哦。”许昭弥偏过头去不再讲话。这感觉就真的好奇怪。他们见面要她陪着干什么呢?她尴尬别扭,又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坐在后排一言不发。 陆以宁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耸拉脑袋一声不吭,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胸口没来由气闷。外面雨这么大,把她不负责任丢在路边才是欺负好吧?脑子怎么就这么不灵光呢? 何况他又不是去约会,就他妈去机场接个人而已。 不想理她却还是在几次变灯看向后视镜的瞬间偷偷看她,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她的心情了? 许昭弥不想同他讲话,一路上就真的一句话不说。到机场的路很远,晚高峰还遇到堵车,是在一个等灯的路口,陆以宁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怪异气氛。 “绿野谈的怎么样了?” 许昭弥回过头来看向他,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谈工作,于是马上认真起来。 “总公司还在评估中,说是五个工作日内给答复,但李总说可能性很大。” 陆以宁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点,又问了那么一句,“你有职业规划吗?” 职业规划?许昭弥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业规划。只是前一阵子冒出个想法,要是自己努努力,将来能当上主管就挺不错了。“所以当主管算吗?然后在退休之前争取当上项目总监。” 第25章 “总监你就满足了?” 许昭弥心想不然呢?难道自己还能当上项目总?像他一样执掌一个类似沪上恒隆、京城skp级别的商业地标?那实在太遥不可及了,她连做梦都没想过。 “您这个位置太厉害了,我不敢想……” “你觉得我这个位置到头了?” 哈?许昭弥又露出了白痴一样的表情。她当然知道项目总之上还有区域总,区域总上面有总裁,有coo、ceo,总裁上面还有董事会,有更高的职位,可那些她更是想都不敢想。 “当前全球经济变化莫测,即便如连华这样的企业也面临项目周期风险。假设某天潞城购物中心因资本并购需要战略重组,作为项目基层员工,你的职业安全边际在哪里?” 陆以宁顿了一下,觉得光是这些专业术语就能把许昭弥这白痴唬傻了,于是思索几秒,换了个说法,“说明白点,假如连华倒闭,这种情况下你失业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许昭弥立刻朝他瞪眼,“连华也会破产?怎么可能?”它可是世界百强企业呢!董事长蒋鸿渐先生还是胡润排行榜上的top呢!许昭弥虽然只是连华集团的一个小卡拉米,但是也是很有自豪感的。我在一家很牛的企业上班。我们连华才不会破产呢。 “许家印都能破产,你说呢?”许昭弥口中的大boss蒋鸿渐先生就是陆以宁的亲爷爷,他是蒋家唯一一个从出生就随母姓的孙子辈,又行事低调,身份至今很少被人知道。蒋爷爷此刻远在香港,肯定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个不肖子孙竟然诅咒家族破产!陆以宁却微微扬起下巴,一副完全不把家世放在眼里的态度。 “工作多年,经历若只停留在事务性执行层,既没构建专业壁垒,也没积累资源网络,本质上则与应届生的人力资本无异,甚至还不如他们,你的职业可替代性高达80%。” “不,百分之百。” 陆以宁又说,“我那天说话确实难听了点,实际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为公司的付出。许昭弥,我认可你的职业忠诚度,但更期待你能实现人力资本的持续增值。你要记住,即便是基础性工作,也要建立起闭环思维,将日常操作转化为可迁移的核心能力,当然这也是你们营运部人才流失率居高不下的根本原因——大多数员工都在重复劳动中无限消耗自己的职业生命力。” “真正的职业安全不在于企业规模,而在于个人是否具备核心竞争力。未来即便不在连华工作,去到别的岗位应聘时也能从容应对,届时选择权自然会向你倾斜。” 陆以宁从来没有同她讲过这么多道理,事实上呢?不只是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过。而且语气也从来没有这么温和过。所以他今天是不是又犯什么病了?说完在心里吐槽自己,又一次闲出屁了。 这令他有一点不满,总觉得最近的自己好像变了个人。他不该是这样的。然而许昭弥却大受触动。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把目光扭回了窗外,望着天光放晴后用力冲破云层染红天边的那一抹夕阳,在疾驰的绿化带间开始了人生第一次关于职业规划的思考。认真的。 一个小时后抵达机场航站楼前。 第17章 一个小时后抵达机场航站楼前。 安旎火速上了陆以宁的车子,甚至许昭弥都没有反应过来,她人就已经坐在副驾上了。 摘掉墨镜口罩向后看了一眼,也没怎么意外,许昭弥只听她朝陆以宁抱怨了一句:“提醒你秘书别偷拍我啊!老娘今天没化妆。” “你自己没长嘴?”陆以宁开口便怼回去。 安旎哼了一声,扭过头提醒许昭弥:“妹妹,不要偷拍哦~” 许昭弥着实被这相处方式吓到了,连忙摆手说:“放心放心,我不会偷拍您的……”深呼一口气,忙扭过头去,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 这也太尴尬了。 不过她可是安旎呀!就刚刚那么一眼,许昭弥就被震撼了。她的皮肤好白呀,眼睛怎么那么大呢?人也是小小薄薄的一只,比电视上看起来还要精致。扭过头的时候身上甚至飘来一阵香气,许昭弥后知后觉心跳了起来,哦吼,见到大明星了耶! 之后听到安旎问陆以宁,“你想我了吗~”声音有一点小女生的娇羞。 陆以宁下意识皱眉,去看后视镜。看到后视镜里的傻子慌慌张张把头低下,拿出耳机塞进耳朵里,耳垂呢,又有一点不自然地泛红,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干她屁事? 许昭弥非礼勿听。想给自己转移注意力,拿出手机给曲琳琳发消息:【琳琳!我见到安旎本人了哦!但是不能偷拍嘿嘿】 【什么什么?安旎去你们商场参加活动吗?】 …… 陆以宁脸色不好看,油门就踩得很猛。 “还不高兴呀?”安旎笑嘻嘻看他,“你当时一声不吭走了,我正在气头上,所以才和记者那样讲你。不然下次采访替你澄清一下?” 后面许昭弥就听不见了,因为她把音乐声调得很大,还是摇滚乐。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溢了出来,需要更激烈的摇滚乐才能将它压下。 “澄清什么?” “你知道咯。” “我跟你也没熟到那种程度。” “你这人还是这么讨厌。” 陆以宁不再同她斗嘴,也不再分神去看后排那个傻子,只专注开车。安旎问她去哪,他答酒店。 过了那么一会儿,许昭弥微信弹出一条信息,她微微睁大眼,竟然是陆以宁发来的。? “聋了?” 许昭弥马上摘掉耳机,抬头挺胸,欸了一声! 刚刚陆以宁喊她好几遍,她戴着耳机愣是一句没听到。逗得安旎都乐了。 陆以宁脸色铁青问:“回家还是回哪?先送你。” “哦、好。”许昭弥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是车站,马上收拾东西准备下车,“您就在前面车站帮我停下就好了,谢谢。”露出一个贴心微笑。 陆以宁把车停在站前。许昭弥抱着包包和陆曼青送她的围巾利落跳下了车。 “这么黑的天把人家一个小姑娘丢在路边,你不懂得怜香惜玉。”安旎乐着调侃他。 陆以宁也不理会。油门踩得更猛,一言不发开到酒店。 到了大门口,陆以宁说:“下车。” “你不送我进去?”安旎反应过来,抱肩轻哼,“那我不住酒店,我住你家好了。” “安旎,你最近有点过了你明白吗?” “我不想住酒店不行吗?我之前在电话里和你说了我不要住酒店,让你帮我找房子,你有把我话放在心上吗?” 安旎本身也不是什么乖乖女,实际她性格泼辣火爆,只不过刚刚有许昭弥在场,她要维持自己公众人物的形象罢了。 “不行。” “好啊,那你把蒋奇睿的钥匙给我,我去他那儿住!” 陆以宁手握方向盘上,指尖用力蜷缩,泛起苍白,很久后才平复。 “下车。”他压抑着怒火。 “我再说一遍,给我钥匙我去他那儿住。” 安旎深呼一口气,咄咄逼人,“怎么?蒋奇睿是我男朋友,他死了,我们曾经的房子我不能住吗?”她突然有了一点激动,“你哥临终前让你照顾好我,你很委屈吗?不是你,他也不会死!” “下车。别再让我说最后一遍。” 安旎摔门下车。 陆以宁的心情特别糟糕,糟糕到甚至无法专注开车的程度。他抽了几根烟后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却又把油门轰到最大,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冲上了高速,开到哪算哪。 许昭弥还没等到回家的公交。机场方向回市区的公交实在太难等了。雨后傍晚空气质量很棒,但是却特别湿冷,许昭弥穿的不多,在公交站牌前冻得直打哈哈。是在原地转圈取暖的时候,发现车站不远处正好有家小餐馆。 有点饿了,就进来点了碗面。瞧见隔壁桌的工人兄弟炸串吃的正香,许昭弥咽了咽口水,也决定放纵一把,当是犒劳自己这段时间努力的奖赏,又额外点了一串鱼豆腐、一串土豆片、一串蟹**和一串牛肉串。都是她最爱。 等餐的时候也没闲着,许昭弥拿出手机打开小红书,想看看昨天发的帖子情况怎么样了。本来也没抱什么太大期望,因为在这一个多月里她的流量一直不太好,最好的时候也就三四百个赞,其余大多在几十赞上下徘徊。可没想到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后台消息显示“99+”,新增关注、评论、赞和收藏全都爆了! 许昭弥收获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爆款。在早中晚坚持每天发布三条精心打磨的原创作品,连续坚持了四十多天后,终于迎来了一条7.9万赞以及5.8万收藏的爆贴推文,一夜之间涨粉上万! 那条帖子是许昭弥真人出镜的,为她最爱的几款伍氏糕点做的美食测评。那几年自媒体刚刚起步,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也才刚刚流行,美食测评博主还不太多。她的帖子凭借新鲜的内容、好玩的画面和有趣的语言,让伍叔家一款名为“黄金竹”的糕点瞬间走红网络。评论区里大家纷纷求地址想去打卡。许昭弥太开心了,她就知道坚持是一定有用的。 第26章 正好面也被端了上来,还有外表金脆酥黄的炸串。许昭弥低头认真回复着每一条评论,一边呢,又吃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嘴角不自觉上扬。忽然就觉得今天过得其实也不算糟糕。哦不,今天过得简直太棒了! 于是陆以宁是什么时候坐在她对面的都不知道。只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突然被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在这儿?” 陆以宁那会儿的脸色还有一点红,像是刚刚进行完激烈运动之后的状态,正在逐渐缓和。他抱着肩膀,就那么看着她。一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坐在满是建筑工人拼桌的小苍蝇馆里,丝毫不在乎周围环境,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甚至挂着灿烂笑容。陆以宁心里忽然涌起一点说不出来的感动。 是那种清澈顽强,干净耀眼的生命力,足够将他心头阴暗一扫而光。 是啊,他怎么会在这呢?原本开车在城市漫无目的行驶,不知不觉来到她家楼下,抬头看着那扇黑暗的小窗,好像就有了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觉得她还没走,就这么一路飙车冲了回来。 是一路上剧烈搏动的心跳,站前寻觅不到她身影时的不安,是在失望转身之际,于马路对面小餐馆门旁发现她孤单身影时陡然生出的那一点欢喜。 陆以宁终于承认他是开心的,在见到许昭弥的那一刻。 但嘴上绝不承认。 “不回家,在这儿故意拖延时长?” 拖延时常?许昭弥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在内涵什么。她才没有故意拖延时常好么!今天的报酬她都没打算收的…… “不是哦。是我没有等到车,而且也饿了。”许昭弥就解释了那么两句,再次问他,“所以你为什么在这儿呢?” 陆以宁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无视这个话题。正好他也饿了,他也还没吃饭呢,发疯最耗体力了。想到刚刚她吃东西的样子,陆以宁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物,皱起了眉。这种垃圾食品也能吃得这么香?一脸嫌弃可手却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许昭弥立刻按住他手,小狗护食似地呲起了牙,“这是我点的!” “我不能吃?” “那我再给您点?”反正她点的她都要吃的。 “不吃了,真小气。”陆以宁生了气,把手抽回来,双手叉胸盯着她。 或许是相处久了,许昭弥竟然能一眼看出他是真的假的。就比如现在,她能看出他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假装。所以也没理他,低头继续吃自己的牛肉面,顺手回评论。 可又有点忍不住好奇,总想偷偷瞟他。看他此刻的表情,心里好多问题困扰着她。安旎呢?他不是送安旎去酒店了吗?怎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这么开心?”陆以宁问。指的是他一进门的时候看到她边吃面边捧着手机咧着嘴巴傻乐的样子。 许昭弥就赶紧把手机递过去给他,“伍叔的店火啦!好多网友都要去莲花打卡呢,还有美食博主自发去测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哦!”表情里有一点小得意。看起来就有那么一些可爱。 陆以宁忽然发现这姑娘的另一个品质。一旦认准了一件事便会坚定不移地坚持去做,不会因为挫折困难就放弃,而且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毅力。尤其那件事可以切切实实地帮助到别人。他回想自己这不算漫长却也历经波折的三分之一人生,所遇之人形形色色,却很少能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这样纯粹且坚定的品质。 他想到在潞大念书时的那一年,社团里有个小女孩,唱歌很好听,但是胆子却很小,一到台上就紧张。是在无数次排练结束后,有一个姑娘总是自愿留在排练室里陪着她。她坐在台下,成为那个女孩唯一的观众,默默为她鼓掌,鼓励她勇敢,无私奉献出自己的时间。即使后来那个女孩在舞台上光芒四射,而她依然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后勤小组长,却依然开心别人的绽放。 ~ 陆以宁出差了。总部召开年度经营分析大会,要求全国莲花商场项目负责人都必须参会。许昭弥是在陆以宁走后的两天才知道他出差的,这两天办公室里氛围懒洋洋的,一方面领导不在,少了些紧迫感;另一方面又临近年终,打工人的打工魂就都有点倦怠。 “baby,安旎来潞城了你知道不?”贝诗楠给许昭弥看安旎的行程图,那是她从粉丝群里辛苦扒来的。 许昭弥就看了那么两眼:安旎会在潞城待上三个月的时间,期间要拍摄两支mv,参加两场代言活动,进组一部现代戏,还得为于晓沁即将在年后开业的首店官宣配合做宣传。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看起来挺忙的。 “你说男神也出差了,怎么就这么巧?会不会是因为安旎来了,所以故意的呀?说不定现在正陪着安旎私下里甜甜蜜蜜呢!” “不会吧?不是总部在开年终总结会吗?还要部署下一阶段发展策略和目标呢……”许昭弥摇了摇头。在她的认知里,陆以宁应该不会是那样的人。她心中对陆以宁有着一份莫名笃定的信任,相信他对待工作有着极高的严谨性和认真的态度。而这份信任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是何时建立的。 “也是,没见过男神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贝诗楠也是随便说说。 “就是就是。” 陆以宁不在的日子,大家都有点松懈。虽然年货节马上又要来了,即将开启新一轮战斗,但是呢,因为处在年底,一想到放假大家的心就都有点飘了。许昭弥就把年假当作动力,打起精神准备年终最后的冲刺。 其实这几天她的心情特别的好。李总终于给出了明确答复,并邀她与大姚下周一同到绿野祥谈。莲花近期也因伍氏糕点的爆火而小火了一把,甚至登上了潞城电视台的生活新闻栏目。 那天伍叔穿得特别隆重,一身西服,戴着礼帽,笑眯眯地接受记者采访。当谈到已故妻孩的时候,弯着的眼睛里噙着热泪,现场媒体工作人员无不为之动容。许昭弥就在旁边看着,手指不时滑过脸颊,为他难过同样也为他开心。 结束采访后和五叔小酌几杯,伍叔执意请客,许昭弥也没拒绝,“就当是沾沾您的喜气喽!” 伍叔说了特别多感谢她的话,许昭弥突然想到,其实最该感谢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陆以宁。 当时会上坤总拿这件事大做文章,质疑他徇私,还暗讽他双标。会后也有其他同事私下里怀疑他受贿。许昭弥一直清楚公司内部存在两个派系,陆以宁作为空降高管,与元老级的坤总之间矛盾不断,许多同事私下里倾向于支持坤总。然而陆以宁做事向来严谨周密,几乎挑不出毛病。只有这一次情况特殊,清退所有不合规商户是他提出的,然而伍叔却能获得延期处理的机会。这是陆以宁唯一一次行为受到质疑,而且是他本人在会议上力排众议做出的决定。也正是这次事件影响了陆以宁的声誉。许昭弥去求情之前没有考虑那么多,后来想想觉得挺内疚的,所以她才会加倍努力,想要把这件事情做好。 这天许昭弥和伍叔喝的都有一点点多,他们真的很开心。最后伍叔不让她一个女孩子再喝了,只自斟自饮了一杯,独自忆起了亡妻。是在一个温馨的小饭馆里,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外面下起了雪,许昭弥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偏头望着天空中飘洒的雪花,这样一个温馨的片刻,令她觉得静谧的幸福都变得具体起来。 她很想知道香港下雪了吗?听说香港很少下雪,陆曼青说陆以宁从小就喜欢雪,小时候每年冬天都嚷嚷着要去瑞士玩雪,还和她讲过许多陆以宁小时候有意思的事,说他那时像个调皮捣蛋的小皮猴。许昭弥每次听都想象不出来,觉得和他现在的样子差别太大了。 所以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潞城今年冬天的雪真的好漂亮,再不回来雪就要下完了哦。这样想着,脸颊似乎又微微烫了一些。 许昭弥捧着脸,总觉得今年冬天似乎一点也不冷,她是被一颗叫做“柔软的心”温暖着的。是在有一天,她意外看到陆以宁装作普通顾客走进伍叔的店铺,买了几块糕点后在留言墙上留下了一句鼓励赞美的话。就这样意外看到了某个人坚硬外表下的那颗柔软的心。 “伍叔!”许昭弥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回过头,笑眯眯地拜托他:“您能不能亲自教我做一款糕点呀?我想偷偷跟您学个艺。”然后送给陆以宁,当作感谢他的礼物。其实许昭弥一直都想感谢他的,可又觉得他这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似乎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觉得亲手做的礼物总归意义更好一些吧? 那时陆以宁出差已经很久了。秘书说陆总今天会回来。于是许昭弥在下班后特地去找伍叔做了那款最为经典的黄金竹。 第18章 许昭弥跟着师傅练习一个多星期,为此还特地学习了两项非遗工艺。 模具的竹刻艺术以及传统染色工艺。用天然植物提取的染料给黄金竹上色,更加环保且富有层次。虽然最终成品没有那么尽善尽美,但是也算有模有样。 第27章 她做了莲蓉和红豆沙两种口味的,用牛皮纸包好提回了办公室。 直到天黑的时候,晚班同事陆陆续续到岗,许昭弥交接完工作后依旧坐在工位上。 她不时去瞟陆以宁办公室的方向,最后一次看过去时,秘书小李已经准备去锁办公室的门了,许昭弥赶紧拿了份文件装装样子跑过去,“小李,怎么锁门了,陆总今天不回来了吗?” 小李抱歉地笑笑:“我也不确定欸,你有什么急事吗?” “不急不急。”许昭弥回到工位,把文件放回桌子上,又看了看手边那份精心包好的糕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陆以宁发条信息。 鼓起勇气拿起手机,准备打字的时候才发现和他的对话还停留在安旎回来去他家里吃饺子的那天。 【您今天回来吗】许昭弥停顿了一下,觉得这样好像不太自然,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好久没去看阿姨了,如果您今天回来,我准备和您一起去看她】 这样就自然多了。许昭弥没意识到自己是有点掩耳盗铃的小心思在里面的,信息发出去,她也没了工作的心情,捧着手机在工位上焦急地等。 又过了两个小时,许昭弥还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难道这会儿刚下飞机?手机刚刚才有信号?这样想着许昭弥又趴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指尖点在糕点上,有节奏地敲呀敲,打发时间。 贝诗楠今晚夜班,刚刚从商户那里处理完投诉回来,晚饭都没还没吃,饿得要吃人。 看到许昭弥桌子上有点心,两眼放光,立刻要拆开吞了,幸好被许昭弥眼疾手快护在怀里,“不可以哦!”这才幸免遇难。 “怎么不可以?有毒?” “不不是的……这是我准备一会儿送人的。”许昭弥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小小的,“你想吃什么呀贝贝?我去给你点外卖,或者我亲自下去给你买!猪脚饭好不好?” “算了吧,我自己点,我又不是没手。”贝诗楠努了努嘴回到自己工位,拧开瓶可乐咕噜咕噜灌了两口,大字一摊,先他娘的歇会儿再说。 许昭弥抱着糕点继续等,终于等到所有人都下班了,商场打烊了,还是没有等到陆以宁的回复。 贝诗楠突然尖叫了一声,在同事纷纷投来的目光下捂住嘴巴悄咪咪地来到许昭弥身边,特激动地把手机递给她。 “快看快看!安旎更新微博了!”她是大明星,更新微博不是很正常吗?许昭弥不懂贝诗楠有什么好激动的。 目光投向屏幕,就看到安旎发的几张照片,每一张都很美都有意境,ip地址是在香港的南果洲群岛。 九宫格最中间的一张照片是一个男人站在海边抬头看星星,只有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挺拔背影,引人遐想。 其他几张是安旎在丛林徒步的照片。评论区炸了,都在纷纷猜测那男人是谁,安旎轻飘飘回复一句:“只是向导而已,不要乱猜啦宝宝们~” “向导个鬼啊!那大长腿!那就九头身!那背影那气质!不是男神我把手机吃了!”贝诗楠朝许昭弥撇撇嘴,做了一个【你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许昭弥又盯着中间那张照片看了两眼,那肩宽腿长的男人不是陆以宁又是谁呢?她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呢? 贝诗楠却很有的说:“看吧看吧,我就说男神出差这么久还不回来一定有猫腻,果然是借着机会陪安旎游山玩水去了,啧啧啧。” “不过安旎不是刚来潞城吗?怎么也跑香港去了?”恍然大悟,“难道是陪着男神一起去的?哇哦?” 许昭弥的手机屏幕这时候亮了一下,她侧了侧身子后划开屏幕。 是陆以宁发来的,只回了两个字:【不回】 “不回”,这是她等了一整晚等来的回复。 她一晚上什么都没干,就这么白白浪费过去了。她明明应该好好把这个月的报表做完,把今天巡场发现的问题罗列成笔记,以便明早带到晨会上提醒大家。可她却荒废了这样一个夜晚。 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她为刚刚在心底萌发出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感到可耻。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许昭弥承认,她的心里是有一点酸涩的,可此刻更强烈的感受却是难过,她太难过了,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感到难过。 “贝贝,你还想吃这个吗?给你吃吧。”她把桌上的那包点心递给贝诗楠。 “想啊!可是你不是要送人吗?” “不送了,你想吃就拿走吧。” 许昭弥心想我以后再也不会去亲手做这些了。可伍叔却教她上了瘾,其实通常情况下,这些可都属于秘方,一般人绝不会传授,但伍叔却乐意教许昭弥。 没过多久后有那么一天,伍叔给许昭弥打电话,还想教她另一款糕点的制作方法,伍叔很高兴也很期待,上次教学黄金竹的时候,许昭弥学的很认真。这可不仅仅是学会一门手艺那么简单,往大了说甚至是传统文化的继承,伍叔觉得这事儿可太让人开心了,甚至比卖出好多好多糕点还要开心。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许昭弥又突然后悔了。所以为什么不学了呢?她学做糕点的时候很开心不是吗?喜欢那就去做啊,不是谁都能有她这样的机会跟着伍叔学手艺的好吧?做好了可以给爸爸妈妈和爷爷寄回去,还能给琳琳和大力尝尝,她可不能因为一个人就放弃这么棒的机会! 许昭弥就在那一刻忽然想明白了这样一件事,人呢,永远不要让心情被他人所左右,因为生活是属于自己的舞台,自己才是主角,要永远用心过好自己的生活,因为这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 陆以宁回香港其实是有两件事。一是回总部开会,这个大家都知道,而另一件就比较私密了,他哥哥的祭日快到了,他得回去祭拜哥哥,这是他的个人行程,连他秘书都不知道。 许昭弥自然也不知道,因此就误解了安旎发布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看似是一场男女深夜密林中的浪漫邂逅,可实际上呢?只不过是蒋奇睿十年前的一个心愿而已。 在陆以宁十六岁那年,哥哥曾带着他和朋友们前往果洲群岛徒步探险,在当年那个还没被现代文明触及的荒岛上,一群年轻人度过了一天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当夜幕降临,他们并排躺在星空下,蒋奇睿许下这样一个愿望:希望十年后的他们还能回到这里看星星。几乎所有人都守住了这份承诺,十年后大家从世界各地纷纷赶回这座小岛,却唯有他缺席了这场重逢。 其实那晚的海边站着好多看星星的人,那氛围并不浪漫,反而是有一点悲伤,只是安旎并没有把蒋奇睿的那些朋友们拍进去。 陆以宁在香港就和安旎见了那么一面。之后两个人便分道扬镳,安旎当天就订好机票回了潞城,而陆以宁回了家里。 “你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正在等心源。” “需要帮忙就说话。” “暂时不用。国内医院有联系,但质量不太好。我想要好的,所以年底准备再去美国配个型。” 到家后,蒋鸿渐就只和他说了这么两句话。原本两人之间话就不太多,自从他哥去世后,就更是寥寥无几。 陆以宁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家里除了爷爷奶奶外的长辈基本都不在。他父亲在外出差,其他叔叔们在公司工作,前几日开会也都见过。陆以宁原本也没打算久待,只是回来看看爷爷奶奶就走。 从爷爷书房出来,就去了孙婉筠的卧室。 老人正在午睡。 陆以宁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看了会儿她。 “昨夜又没睡踏实,快天亮才睡着的。”保姆站在他身后轻轻说,语气很是心疼。 陆以宁的眼眶忽然就有了一点红,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始终都没有讲话,就那么静静坐在那,陪了老太太一午后的时光。 是在临走的时候,脚步轻轻迈过门槛,手刚碰到扶手,身后就传来奶奶的呼唤,“睿睿,睿睿是你吗?你来看奶奶啦?” 陆以宁就那么怔在那里,指尖紧紧蜷在门框,眼眶愈发的红。他垂下头用力吞咽,将喉口酸涩使劲咽下,在转过身来的瞬间扬起嘴角,快步到孙婉筠身边,握住她手说:“是我奶奶,睿睿回来看您了,我在了。” 是什么时候成为了“蒋奇睿”的呢?陆以宁也记不清了,太久远了,那时哥哥去世的噩耗传来,孙婉筠就一病不起,后来人醒了,精神却错乱了,只要见到陆以宁就拉着他的手笑着喊睿睿。 “睿睿啊,睿睿啊。”一声一声像刀子一样割在陆以宁心里,硬生生地割了六年。每一声都在清楚提醒他最爱他的哥哥当年是怎么死的,而他又是多么混蛋。 蒋奇睿多么优秀呢?十五岁就被斯坦福大学破格录取,满分成绩通过哈佛商学院的mba考试。他天资聪颖、智商超群,是蒋鸿渐和孙婉筠最疼爱的孙子,也是唯一对外公开的孙子辈,打小就被当作蒋家继承人培养的。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天才少年,生命永远停格在了他风华正茂的二十四岁。 第28章 陆以宁是在天黑之前离开的。 离开的时候他的腿甚至还有点打晃。 “去看过你奶奶了?”临走前他去蒋鸿渐书房和爷爷告别。 “嗯。” “也去过祠堂了?” 陆以宁默了下,摸了摸发颤的腿:“嗯。” “打算什么时候回总部?” “等我妈手术后稳定下来。” 之后蒋鸿渐也没再说什么,只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 陆以宁没回潞城,而是飞去了美国。他打算先去美国联系医院,年底再接陆曼青过来配型。没想到这边的手续出了点问题,他就在美国一直待到了年底。 那段时间常常开线上会议,有时是语音,有时是视频。视频的时候,陆以宁身后的天气总是和大家相反,于是大家就都猜到他不在香港了,可具体去哪儿了又没人知道,更没人敢问。 “你说男神不在香港,那去哪儿了呢?安旎最近也不发微博了,两个人不会是度蜜月去了吧?”贝诗楠陷入幻想。 许昭弥却并不关心,陆以宁去哪儿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一门心思准备年底的年终大促,争取漂亮成绩,好多领些奖金回家和爸爸妈妈过新年。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间忙忙碌碌的年货节就这么过去了,新年要到了。 …… 许昭弥完成最后一轮商户年度满意度调查,正和同事们讨论着春节的排班安排。一进办公室,就立刻察觉到氛围有些不同。 早上还热热闹闹的,怎么现在这么安静了?贝诗楠坐在工位上朝她眨眼睛,悄悄指了指陆以宁办公室的方向,用口型提示她:“男神回来啦!” 这会儿大姚正在陆以宁的办公室里做汇报,腰板挺得直直的,表情有点小得意。 这次年货节的成绩可以说是非常棒,不仅销售额相比去年同期有了显著增长,甚至还超越了行业内的绝大多数竞争对手。 “在这次年货节折扣活动中,参与的商家数量比店庆期间要多很多。特别是绿野超市的加入,作为全国唯一提供折扣优惠的分店,成功为咱们莲花吸引了大量顾客。” 大姚特别赞扬了许昭弥的贡献,他说:“许经理不仅成功谈成了绿野超市的折扣合作,还促成了与商场负一层餐饮区的联合促销活动。顾客只要在绿野消费达到一定金额,凭小票在b2用餐就能享受额外折扣。这项策略实施得非常成功,十分显著地提升了快餐业态的销售额。可以说,许经理在本次年货节中发挥了关键作用,功不可没。” 陆以宁突然有点想笑,这些数据他自然早就知道,大姚又当着他面来了一遍,可以说是司马昭之心了。 有时候也替许昭弥这个笨蛋感到开心,一个没出众能力也没有背景的小菜鸟,竟然也能让顶头上司这么为她说好话?甚至把绝大功劳都推给了自己的下属,这在职场可不多见。 许昭弥并没有意识到,她努力的过程已经悄然改变了大姚对她的看法。有时候,好的结果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陆以宁看似漫不经心地点头,顺水推舟地对大姚说:“好,把许昭弥叫进来吧。” 就这样,许昭弥在陆以宁离开一个月后再次见到了他。 她挺直腰板,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低头默默地深呼吸。这时陆以宁突然起身,走到窗前,手中的遥控器轻轻一按,窗帘缓缓落下。?关窗帘干什么? 许昭弥腾地看向他,忽然变得有一点紧张。再仔细一看他,竟发现他好像消瘦了许多。性‘生活累的? “看什么呢?”陆以宁从她身后走过来,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 “哎呦。”许昭弥揉着头,抬起头来瞪着他。两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亲密的举动。 “还看?”陆以宁坐回对面,居高临下的上位者气场,许昭弥一下子就萎了。 “没事儿。”疼死了。 陆以宁轻轻哧笑一声,觉得她这表情真够傻的,“不知道我为什么喊你进来?” 许昭弥摇头。 “做的很好。” “……谢谢。” 陆以宁破天荒地表扬了她。而许昭弥呢,也是人生头一回这般正式地收到他的赞扬。可是他们彼此的脸上都没有呈现出对方所期望的回应。 许昭弥甚至显得有些冷淡,连陆以宁以为会出现的脸红都没有。 她只是轻飘飘说了句“谢谢”,对,就是这么的云淡风轻,甚至有点倔强地“不稀罕”他的表扬。 我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很棒,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谢谢。 我们整个部门为了这次活动加班加点,大家都非常棒。可你呢?却在关键日子跑到国外游山玩水。这样可不好哦。我不需要你的表扬,谢谢。 在心里叽里咕噜念了这么两句,许昭弥挺直腰板说:“那陆总您还有事吗?没有我就我走了?” “等下。”陆以宁轻轻一咳,心底暗骂一句脏话。 今天真是邪门了,许昭弥这个平时动不动就脸红的菜鸟竟然一脸淡定,反倒平时万年冷脸的冰山霸总突然有了一点脸红。 许昭弥好奇地看过去,就见他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绿色的手提袋递给她,眼神甚至有点躲闪。 “送你的。” “送我的?” “嗯。” “哦……好。” 话这么说,可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那个绿色的小袋子就那么立在桌子上,好像一个爹不疼妈不要的孩子。 “不打算接受吗?” 许昭弥不用打开,光看袋子就知道它是劳力士。做商管这行怎么能对奢侈品没了解?可她不敢看,这么昂贵的礼物,她怎么敢收呢? 他为什么要送她昂贵礼物?安旎知道吗? “收下吧,是陆老师让我买的。”陆以宁解释一句。 许昭弥哦了一声,于是就明白了。 “那还是算了,本来也不是真的女朋友,收您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而且这是在办公室,拿出去也会被同事看到的,这样不太好。” “你可以说是我带给李总的礼物,拿着吧。”陆以宁翻开一份文件,看来是不想再拉扯。 许昭弥尽管并不想要,尤其是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这让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她也明白,感情上的纠结只会在双方有情感联系时出现。既然是基于金钱的交易,从一开始就该轻松愉快地对待。 于是她笑了笑,拿过东西说道:“那就谢谢您了。” 笑得太假,陆以宁皱眉。 “这周末晚上有时间吗?年前和陆老师一起吃个饭?” “不好意思,没有哦!”许昭弥毫不犹豫拒绝了他。这次说的可不是假话。她周末确实没有时间,她要和琳琳大飞一起逛街吃火锅,提前庆祝新年,同时也是为了犒劳自己这一年来的辛苦付出,已经安排的满满的了。 “周六日两天都有事?” 许昭弥点了点头,“是的,我要和朋友一起聚会。”其实他们只有一天的狂欢计划,而另外一天她打算留给自己。她想独自一人在这座奋斗了两年的城市里逛一逛,去街角的咖啡馆坐坐,就那么静静地享受一个人的时光。 几天前她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每个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生活,她不必每次在他提出要求时都必须答应,她们是基于平等交易的双方,她也有权利说不。 许昭弥一向细心体贴,做事也周到,“阿姨我已经去看过了,在您回来之前,她最近很好的,只是很想您。”完全让陆以宁挑不出一点毛病。 陆以宁的那口气就那么不上不下卡在胸口,堵得他难受。等许昭弥出去后,他伸手拽了拽领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这女人今天怎么了? 许昭弥从他办公室出来,没多久又收到他的微信。也是怪怪的。 “是那个叫大飞的朋友?” “嗯。” “祝你玩的愉快。” “我会的。” 许昭弥当然会玩的愉快!那是在一处露天的顶楼天台上,只需人均消费199元,便能尽情享受火锅啤酒烧烤还有乐队带来的精彩表演。 许昭弥特别开心,穿着一件柔软的羊绒毛衣,米白色高领衬托皮肤愈加白皙。 她那晚喝了不少酒,脸蛋都红了,手里拎着个酒瓶,趴在栏杆处,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洋溢着新年气息的繁华招牌,夜风轻轻托起她那头乌黑的秀发,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与自在。 然后她抬起头来,望向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那天的夜空可真漂亮。这些年在城市的喧嚣中忙忙碌碌,许昭弥几乎从没像那个夜晚那样,静静地抬起头来,认真地观赏过夜空。 她也可以看星星的。 “琳琳、大飞,你们看,好多星星,眨呀眨呀,真漂亮呀。” “这有什么,咱们老家的星星比这城市里的漂亮多了好么!”大飞骄傲道。 第29章 “是啊,这么一说我都想家了,恨不得现在就买张车票飞回去。”琳琳把头靠在许昭弥肩膀。 许昭弥搂着她腰,望天呢喃:“星星再眨一千次眼,我们应该就到家了吧。” 再然后,她们微笑着,共同向天空举杯。 “来,咱们干一个,庆祝这一年终于顺顺利利地结束啦。” “同样也为来年,为梦想,为家人,为友情,为了更好的自己!” 许昭弥深呼气鼓起勇气,捧着酒杯在心里默念—— 也为那段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暗恋。 为了告别青涩年华里的美好与遗憾。 “干杯喽!” 2017年你好,2016年,再见。 第19章 - 年三十陆以宁带着陆曼青去了美国,许昭弥提着行李坐上了回浙江的火车。 大年初一那天,工作群里的马屁精们排队刷屏给领导拜大年。各位领导们给大家发红包,尤以陆以宁最大方,人均二百的大包发了七八个,许昭弥昨夜熬夜守岁,到了十点才起床,打开手机人傻了,一地红**,连个毛都没抢到! 私信陆以宁,丢了个炸弹过去,“领导您是不是红包数发错了?怎么没有我的呢?” 发完就完。许昭弥起床洗漱化妆换新衣服,和爸爸妈妈一起开开心心出门走亲戚拜大年。 刚坐在许大勇的副驾驶,短信银行的提示音就叮一声响了起来。 【招商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尾号[6688]的账户于2017年1月28日收到一笔转账,金额88888元,转账方[6214830123456789 ],当前账户余额[128568]元,如有疑问请致电工商银行客服95588 “?” “特殊年终奖” 许昭弥咬咬牙收了:“新年到,福气绕,祝老板在新的一年里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大发特发,日进斗金哦!” 直到晚上的时候陆以宁才回了两个字:“傻子。” …… 来年有三件大事。 大飞的一首歌突然爆火了,火什么程度呢?满大街的理发店呀苍蝇馆呀2元店超市呀,都是他的那首“动哧大哧喔喔喔哦”,连许昭弥没事儿都会哼哧两句。 米姐升任营运部主管,这是她在经理岗熬的第六个年头,大家都为她感到高兴。包括许昭弥。 于晓沁首店开业,意义重大,开业这天媒体记者云集,大牌明星剪彩,商场里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安旎登台表演,女团舞跳得非常漂亮。 带动当天整体销售额也直线拉升。 许昭弥知道曲琳琳喜欢安旎,趁机还找她要了个签名。 也是在于晓沁首店开业的这一天,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露面的陆以宁才从美国姗姗归来。 最后环节是嘉宾媒体大合影,陆以宁和于晓沁站在c位,安旎作为代言人本应该站在于晓沁身边,可她却站在了陆以宁身侧,笑眯眯比了个耶。 舞台上俊男美女十分养眼,台下记者们的相机也闪个不停。 贝诗楠啧啧看着台上,摸着下巴问许昭弥:“宝宝,你觉得男神和谁更配呢?” 许昭弥扛着摄像机录像,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单看外表呢,好像于晓沁是更般配一点,但其实她更喜欢安旎,总觉得安旎活泼可爱的,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而且刚刚许昭弥去要签名的时候,安旎竟然还记得她呢!一口气给她签了七八张签名照,还说不够再来,就跟批发大白菜一样,把许昭弥都逗笑了。 这么一想好像于晓沁和安旎都挺好的,都是事业成功又美丽大方的女孩子。许昭弥忽然就觉得陆以宁这个男人挺可恶,在外头打着单身旗号,私下里却两头吊。安旎知道他和于晓沁在酒吧里暧昧不清吗?于晓沁知道他和安旎在丛林里徒步看星星吗? 这样想着就觉得他很渣。上了车也不与他讲话。 今天同样是陆曼青回国后的第一天,许昭弥说好要去看她。 陆以宁扶着方向盘,看她一路都在副驾低头鼓捣那几张破照片,终于忍不住开口,“破签名有什么意义吗?” “有呀,开心呀。”许昭弥头也不抬地回他,回完也不理他,继续鼓捣那几张“破照片”,有点气人。 她把签名照摊在膝头,认真拍了几张照片,po到小红书和微博,心情美美哒。 “弱智。”陆以宁心里这么评价。不仅要签名照这个行为弱智,要安旎这个人的签名照更弱智。 “对了。”许昭弥把照片仔细收好之后,突然抬起头看向陆以宁,表情十分认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我没别的意思哈,只是觉得咱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前提是彼此单身。但是您呢,和安旎小姐好像却一直绯闻不断呢,所以想问问你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呀?” “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哈!真的只是觉得彼此要坦诚相待而已。您之前可是着重强调过我不能谈恋爱的哦,所以我想您也不是一个双标的人吧?实际上我的意思就是,要是您已经有了另一半,却还这么瞒着阿姨,那确实有点不太好哦。当然了,我这边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只要能赚到钱,我就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啦。” 这些话在她心里其实已经憋了好久了,许昭弥觉得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彼此就应该坦诚一些,这件事她有必要弄清楚。只是以前一直没敢开口去问,过了一个年回来觉得自己牛了,有什么不敢的?她就问。 陆以宁瞥她一眼,许昭弥说没别的意思,那就真没一点别的意思。表情呢?丝毫不见吃醋的影子,甚至还带着一点八卦的兴味。一想到她刚刚对安旎那种脑残粉似的喜欢,心里更是没来由冒出一股火气。 “没在一起,我妈不同意。否则为什么找你假扮?” 许昭弥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我懂了。”原来是被迫不能在一起啊,真可怜。 陆以宁实在懒得理她,却在心里默念一句:“你懂个屁。” 还有,“说话时收起你的那些’哈呢哦噻哟‘,像个弱智。” 许昭弥:“?” 陆曼青已经在客厅等许昭弥很久了。 又是新的一年。两人隔了小半个月没见,彼此都很想念。 许昭弥和她热情拥抱,“阿姨,您身体还好吗?配型顺利吗?” “好,都好,阿宁顺便带我在夏威夷养养身子。” 陆曼青给她看自己在夏威夷拍的照片。 她穿着淡雅长裙,戴精致宽檐帽,肩披鲜艳围肩,身姿优雅地站在私人沙滩上,身后是一片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每一张照片中的她都是笑意盈盈的。 人好看,风景也美。许昭弥看着都觉得心旷神怡。 难得还有几张陆以宁出镜。他穿着风格夸张的大花裤衩,光着精瘦的上半身,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墨镜顶在脑门,要死不活地对着镜头比了个耶。 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许昭弥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臭小子每天就知道气我。”陆曼青这样说,却还是笑眯眯地端详相片里的“臭小子”,好似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陆以宁不愿与女人聊天,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时见她们还在笑闹,戚了一声,觉得无聊。 陆曼青正在给许昭弥翻看陆以宁小时候的相片,其中大部分都是他五岁之前留下的影像。 各种摔跤打滚、爬树屋、捅蜂巢,在新西兰奶牛牧场里挤牛奶,打扮得像只小奶牛的样子,奶凶奶凶地对着镜头嘟小嘴。 实在太可爱了,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 “好好笑。”这些相片让许昭弥的心里有一点暖,忍不住去看向陆以宁。他呢?这会儿正独自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胳膊往后一搭,冷着个脸,就算是在自己家里,也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许昭弥真的有点费解,小时候那么活力俏皮的小宝宝,怎么长大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陆曼青又翻出一张双人合影。画面里,陆以宁站在一个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小少年身旁,小手牢牢牵着对方,两人一同微笑面对镜头。那小少年五官极为深邃,像个外国人模样,给人一种沉稳而又英气十足的感觉。站在他旁边的陆以宁,明显乖巧了不少。 “这是谁?长得可真漂亮。” 陆曼青微微一怔,望着相片里的小少年,眼眶却有一点红了。 “这是阿宁的哥哥。” “哥哥?是亲的吗?”许昭弥有点惊讶,她之前完全没听陆以宁提起过他还有个哥哥,而且在家里也丝毫看不到有哥哥存在过的痕迹。 “嗯,是亲哥哥,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陆曼青轻声给许昭弥解释,“他去世了,到今年,已经是他离开我们的第七个年头。” “阿宁从小就和哥哥关系最为要好。在我和他父亲离后,便把他俩都留在了爷爷奶奶家。阿宁从小就是跟在哥哥身边长大的。” 蒋奇睿去世对陆以宁打击很大,到什么程度呢?他把自己伪装成哥哥的样子,放弃所有属于自己的爱好,疏离了曾经的朋友圈。甚至退学,转到哥哥曾经念书的学校去深造。 第30章 他拼命努力,去获哥哥曾经获过的奖项,照顾他爱过的人,进入原本并不喜欢的集团工作,扛下继承人的重担,努力得到爷爷的认可,好像这样蒋奇睿就还在活着。而他就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医生都说孙婉筠病的严重,可在陆曼青看来,陆以宁才是病的最重的那个。 蒋家那群人,只把陆以宁当作替代蒋奇睿的工具来培养。只有陆曼青才是真正心疼自己的儿子。 许昭弥见她不知不觉间泪流了满脸,赶忙递上纸巾。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有震惊,也有些心疼,但也明白此刻再多的话都显得苍白,便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就这么无声地安慰着。 “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是开心的日子,她不要难过。陆曼青笑着摸摸许昭弥的头,看着面前这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突然就想起点什么。 那是偶然的一次,陆以宁不在家,她在收拾他卧室的时候不小心翻到了陆以宁枕头下的旧本子,结果就瞧见里面夹着的一张女孩子的照片。 天知道那一刻陆曼青心里是多么开心。我儿竟然有个暗恋这么多年的姑娘,这些年来他都在放弃自我,却依旧把这姑娘的照片带在身边,这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所以后来她才主动接近的许昭弥,又用了那么一点点“套路”和她相识,结果证明她儿的眼光果真没有错。 陆曼青想起给许昭弥带了礼物,便叫何阿姨拿了出来。“看看喜欢吗?”是一条古董手链,以珐琅釉料为主,点缀着五颜六色的串珠。水贝温润、琉璃澄澈、水晶璀璨、珍珠饱满、绿松石清新迷人,是很漂亮的中古风。 许昭弥很喜欢,“谢谢阿姨,我也给您带了礼物哦!”又从包包里把她的礼物拿出来,是一支湖笔。湖笔是她老家特产,和徽墨、宣纸、端砚并称为“文房四宝”。 许昭弥平日和陆曼青相处,觉得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性,也常追慕风雅,许昭弥经常看到她在朋友圈晒写毛笔字的日常。所以挑礼物时就想到湖笔,觉得送它再合适不过了。陆曼青果然非常喜欢。 陆以宁走过来,拿过那只湖笔看了看,材质不错,起码小千元,许昭弥这个穷鬼还真是下了血本呢。她甚至还给何阿姨带了礼物,是一条丝绸围巾。 “没有我的?”陆以宁有点不高兴地瞥她一眼。 许昭弥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没有哈。” 陆以宁便把毛笔随手一丢,砸她怀里,“恶”狠狠地威胁她,“那就等我今年给你穿小鞋吧!” 许昭弥还真被他吓到,战战兢兢坐在沙发上,也有点生气。亏的她刚刚还为他的经历心疼呢。 陆以宁也不理她,两个人就有点闹别扭的氛围。陆曼青见状,打了个呵欠说困了,把手搭在何阿姨身上说道:“看来是时差还没倒好呢,来,扶我去楼上睡会儿。”又对陆以宁和许昭弥说,“你们两个没事也出去转转,一会回来吃晚饭。” 于是两个人到花园散步。 这个季节的花园是有些萧瑟的,花花草草们大多进入了休眠期,但也偶有些耐寒的品种还在坚守。 许昭弥慢慢走着,欣赏着枝头金黄、嫣红的腊梅,空气中暗香浮动。她在前溜达,陆以宁敞怀揣手于大衣口袋,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目光却总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夕阳西下,余晖金灿灿洒在花园,笼在她发梢,似将寒冬都温柔。 两个人就还是不与对方讲话,氛围却又有了一点不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暧昧。 “手链呢?” 许昭弥闻声回头,昂着小脸看了他一眼,拍了下口袋。 “不戴上?” 许昭弥想了想,也行,戴上阿姨肯定会开心一些。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巧的木盒,轻轻打开,小心翼翼将手链从中取了出来。 一个人戴就有些费劲,这边刚刚勾好,那边就滑了下去。陆以宁觉得她真是个笨蛋,而他又见不得笨蛋,便主动向前一步,把手伸了过去,突然握住她手腕。 许昭弥愣在原地,她能清晰感觉到肌肤相触的温热,心跳不由加快。垂眸,见他骨节分明的食指利落干脆勾住手链一端,拇指卡开按钮,后轻轻一绕,就将手链稳稳戴在她白皙瘦弱的手腕上。 尺寸意外合适。 “真丑。” “哪丑?多好看!”许昭弥忙将胳膊缩了回来,自顾自端详着,很是满意。 陆以宁盯着她问,“喜欢?” “喜欢呀,阿姨送的当然喜欢。” “那送你的手表怎么不戴?” “这是阿姨亲自送的呀,不一样的。”而那个手表是你买的,我不想戴。许昭弥就差把心里话说出来。 陆以宁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两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双手抱胸,笑得挺欠揍。 许昭弥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眉看他,又低头看看手链。 “这不会是你送的吧?” 陆以宁说:“我付的钱,算吗?” 是新年那天,在檀香山的fortstreetmall,陆以宁正陪着陆曼青逛街,路过一家中古奢侈品独立商店时,目光径直落在了橱窗里摆放的一条手链上。 陆曼青凑过来问他在看什么,目光随之落下,是个笑眯眯的模样,“不要给妈妈买,妈妈不喜欢这种风格的首饰哦,这款式更适合年轻人呐~”她边说边指了指橱窗亚克力牌子上的那些小字,“而且上面可是写着’notforsale‘。” “谁要给你买了?人家照顾你这么久,你难道不打算送份新年礼物表表心意?”陆以宁推门进去。 “人家是谁呢?”陆曼青笑死了,没想到自己这倔儿子终于开窍,也算这一年来的戏没白演。实际她最聪明了,陆以宁和许昭弥以为他们是在骗她,其实从始至终都是陆曼青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陆以宁在买下那条手链的时候还特地让店家换了个普通盒子来装。 许昭弥以为手链上的那些红宝石呀蓝宝石呀祖母绿呀都是些假的玻璃珠子。她并不知道那上面的每一颗宝石串珠都有着特殊的历史传承,自然也不清楚它们到底有多昂贵。 因为是非卖品,店家坚决不肯出让,最后陆以宁是拿了自己的手表置换。这条手链确实没有价格,但他那块限量版的百达斐丽价格也不低。 要说心疼么,是有那么一点,可当看到许昭弥气呼呼把手链摘下,本想扔给他,但爱不释手的动作却出卖了自己,转眼就像个傻子一样把手链小心翼翼收进口袋里的时候。有这么一个瞬间,又觉得好像都值了。 第20章 那天的晚饭挺逗的。 一开始,许昭弥刚坐下,耳廓还红着,和陆以宁隔着一人的距离,两个人都在闷头扒饭。 陆曼青瞧出他们之间有一丢丢的不对劲儿,这可不像演的,真情侣都没这么别扭。心里不禁乐开花。 “来来,弥弥,多吃点鱼呀,鱼最有营养了。”陆曼青指挥着陆以宁,“鱼放在你那边呢,弥弥够不着,你快给她夹一些呀。” 陆以宁不情不愿地端起盘子,“听到没?让你多吃点鱼,吃鱼长脑子,省得老是这么笨。” 许昭弥也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盘凉拌苦瓜,往陆以宁碗里倒去,“您也多吃点苦瓜吧!苦瓜败火呢,省得一天到晚火气那么大,说话难听惹人讨厌。”反正现在下班了,下班她就不是他员工,许昭弥可不怕他。 陆以宁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铁青。陆曼青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己儿子在言辞上吃瘪,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笑出了声。 陆以宁眼神刀过去。 “好好好。”陆曼青崩住笑,摊了摊手,转移话题问许昭弥,“弥弥最近工作怎么样?开年忙吗?” 陆以宁却抢先开口,“去年刚竞岗失败,一无是处,最不忙的就是她!哦不,中午订饭和下午取咖啡时除外。”他才不是那种会吃亏的人呢,尤其哑巴亏,想都别想! 许昭弥这次居然没有生气,她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放下筷子,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没关系的,竞岗失败只能说明我自身能力还不够,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我对此很有信心。而且今年我已经有了详细的工作计划, 我已经申请了全年三项活动预算,并且申请作为主要执行人。目前其中一项美食节的活动已经确定下来了,另外两项暂时还处于待定状态。这次美食节活动面向五湖四海的美食,我希望通过这次活动来提高商户的承租能力以及盈利能力,对我个人而言,也能提高我个人业绩的贡献率。” “以前我从没有独立负责过一场完整的活动,这次算是第一次尝试,美食节规模不大,只需和推广部配合好就可以,您会批准我的申请吗?”许昭弥最后把目光投向陆以宁。 其实在她说完这些的时候,陆以宁心里是有点欣慰的。她对今后的工作有了清晰计划,还有明确目标,看来这一年没白过,还是有所成长的。刚刚自己还担心她会因为竞岗失败而消沉,想着借机安慰她一下,现在看来也没必要。 第31章 “美食节平时也不是没办过,效果很一般,投资回报率不高,你所策划的优势是什么?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他一向公事公办。 许昭弥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提到这个她就有话说了,“我很有优势哦,我有个朋友是歌手,今年有首歌特别火,现在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我想如果在美食节的时候请他来商演,一定能吸引不少顾客。您也不用担心预算,我和他关系很好,他说只要经纪公司同意,他愿意免费帮我唱一场。” “你朋友?” “嗯嗯,就是那个叫大飞的男生,他是个歌手。” “歌手?”陆以宁心里暗自冷笑,瞧她那激动自豪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天王巨星呢。 “一个唱土摇的,不符合商场定位,不批。” 不批?这怎么行?许昭弥完全没想到陆以宁会不批,她连方案都写好了,有些着急地说:“大飞不是唱土摇的呀,他是流行歌手。我们商场之前还请过说唱歌手呢,大飞怎么就不符合呢?而且是免费的,不需要花钱哦。” “我是没钱吗?”大飞长大飞短的,陆以宁真的生了气。嘴角微沉,语气凶狠:“我说不用就不用,再废话连你一起砍掉。” 许昭弥被吓到,心里一阵失落。陆以宁呢?继续拿起筷子慢悠悠吃饭,没事儿人一样,还把那几片苦瓜一片片挑了出来,丢在一旁。太气人了。 “哎呦!”陆以宁正吃着饭,突然嚎叫了一声。是陆曼青抄起勺子敲了他的头。 “妈!你疯了!打我脑袋干什么!” “就打你,我看你欠打!当着我面还敢欺负弥弥!我打死你!” “靠!”陆以宁头上顶着一脑门蛋花,整个人都炸了,“还用勺子?都是油!”好不容易挣脱开陆曼青,紧接着就一脸崩溃地冲进卫生间。 许昭弥在餐桌旁笑出了声。 …… 许昭弥为了筹备美食节活动,又过上了加班加点的日子。 场地布局得好好规划呀,她划分出不同区域,用来展示各地美食,用餐区、表演区、互动体验区等也都一一规划妥当。 她给店长们开了会,通过餐饮协会的推荐,联系到各地有名的大厨,还有那些烹饪技艺颇具特色的厨师,邀请他们带团队来展示厨艺、制作特色美食。 宣传上,除了常规途径,这次她还找了好多美食博主帮忙。说起来她挺感激伍叔的,让她也在小红书上成了个小网红,因此认识了些互关的美食博主,大家也都很乐意帮忙。 就这么忙碌着,连自己生日到了都给忘了。 还是大飞和琳琳在群里提醒她,许昭弥这才想起来。 十七八岁很美好,三十岁也不错。二十五岁看起来有点不上不下,却也是个充满期待的年纪。 村上春树有一句话,是这样说,“虽然我只是宇宙中散落的一颗不起眼的星星,但也有幸被爱自己的人拥护着。” 所以呢,在二十五岁这样一个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美好的一天里,许昭弥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请这两位从小到大始终陪伴在自己身旁,给予她无尽爱意,一直拥护着她的好朋友好好地大吃一顿! 就吃她们商场里最贵的那家“沪尚居”! 许昭弥今天下班很准时,她本想着提前预订一个包厢,结果到餐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提前预约这件事。没办法最后只能定在大厅的一张桌子上。但好在餐厅给了员工折扣价,许昭弥就很开心。 大飞率先到了。如今他的名气越来越大,每次出门都把自己打扮得像个特务,墨镜、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幸好这店属于高端消费场所,这会儿店内客人也不多,并且还设有帘子用以分隔空间。 大飞到了之后,摘下墨镜,赶忙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呈上,是崭新的苹果手机。许昭弥笑眯眯地接过礼物谢恩,“飞总大气!”他们几个发小之间向来都是如此,相处起来从不搞那些虚的。 “琳琳呢?” “她临时有事儿,来不了了,让我给你捎这个,还再三嘱咐务必要我给你唱首歌呢,哈哈。”说着就把曲琳琳亲手制作的小蛋糕拎了上来。 这蛋糕的款式也很简单,上头就用红色奶油点缀着一朵小花。大飞象征性地插上一根蜡烛后,双手郑重捧着,递到许昭弥跟前,随后便一本正经地唱了起来:“送你一朵小红花,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许昭弥有点感动,捧着微微发烫的脸颊靠近烛火,闭上眼睫将蜡烛吹灭。 小红帽? 骆弋舟难得来店里溜达一圈,就看到这么劲爆一幕。赶快拿出手机偷拍一张,奸诈一笑,给陆以宁发了过去。 那角度还有那么一丢丢暧昧。 许昭弥一下班就走了,陆以宁本来还有一点生气。因为昨天讲好今天下班同他一起回家吃饭的,却在临下班前被她放了鸽子,甚至一个理由都没有,就那么轻飘飘发来一条微信,说她临时有事,不能陪他去看阿姨,改天再说。 “有什么事?” 许昭弥竟然也没回复。 他觉得自打今年起这女人就变了,变得不听话,变得有主意,变得越来越不把他当回事儿。 还还是他第一次被人放鸽子。 就这么气吼吼地盯着那女人的空工位,骆弋舟的微信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更生气,反而方才郁结在心里的那股闷火也随之消散了。 真奇怪。 他只是突然觉得没必要。有什么必要呢?自己后半辈子本该就是用来还债的,他从没打算结婚谈恋爱。是为了宽慰陆曼青才找的假女友,怎么自己还认真了? 反思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许昭弥是在大餐吃到一半的时候,收到一大束粉色百合。是服务员亲自送进来的,还对她说了声“生日快乐。” 许昭弥惊喜看向大飞,大飞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许昭弥随后又问服务员是谁送的?服务员呢,依照送花人预先交代好的答复,面带微笑地对许昭弥说道:“这是我们餐厅特意为过生日的客人准备的一份小小心意哦。” “谢谢谢谢!”许昭弥太开心了,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陆以宁放下手机,忽然就觉得特别没意思。陈萨敲门进来和他谈今年的招商计划,是提前和他预约好的时间。 “改天吧。”他却抓上车钥匙就这么走了。 他心情很不好,又不肯承认,因为嘴上说着没必要,就用这个框框把自己框在了里面,像囚徒,像困兽,明明心里有股无形的燥火,却无处发泄。 许昭弥是在十点多一点的时候回来的,她并没让大飞送她。自己坐地铁,抱着鲜花,戴着耳机,哼着快乐的歌,蹦蹦跳跳钻进了楼门里,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 陆以宁在黑暗里抽完最后一根烟,后将车窗合上,扬长而去。 转天他就出差了。 就在许昭弥过完生日的第二天,他甚至连招呼也没打,也没来商场,就直接提着行李上了飞机。 他先是去新加坡考察了个项目,待了两三天,然后又飞回了香港总部。 这次是他爸把他喊回来的,陆以宁出了机场,就直奔总部,来到蒋志远的办公室。 “你妈身体怎么样?”蒋志远戴着眼镜,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翻报纸,随口问道。 “挺好的。”他不愿与他多说陆曼青的情况,在他看来,离婚的两个人早就是不相关的个体,没必要再去了解对方的情况。 “还没手术吗?” “想再等等,等指标稳定稳定再说。” “嗯,毕竟不是小手术,是该谨慎。我和大陆那边的红十字会也有些交情,你若搞不定就和我说话。” 红十字会负责器官捐献。陆以宁轻轻皱了下眉,陆曼青不想走非法渠道,他尊重妈妈的想法,却还是嗯了一声。 就那么站在茶几对面,规规矩矩回答着蒋志远的问题,身姿笔直,神情严肃,完全没了在陆曼青身边时那种慵懒放松的劲儿。 其实陆曼青和蒋志远是和平分手的。恋爱时都挺好,只是婚后陆曼青适应不了豪门规矩,以及不满蒋家教育孩子的方式理念,两人便分开了。分开后蒋志远顶着压力也没再娶,就这点而言,陆以宁对他还是认可并尊重的。 这次叫他回来,其实是蒋鸿渐的意思,不过是借蒋志远的口传达他的话罢了。 “你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考虑一下婚事。连华明年要同吴家合作开展政府项目,你爷爷前些日子安排你和吴董女儿相亲,这件事你考虑了吗?” 透过那副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淡淡朝他投了过来,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哥哥在读书那会儿就很主动听从家里安排,就这方面来讲,可比你强多了。”又缓慢翻了页报纸。 陆以宁直接就说行,一点犹豫没有。其实根本用不着拿蒋奇睿来敲打他,难道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表明他的决心吗? 第32章 他以前多叛逆呢?十八岁前就玩遍各类极限运动,两年内独自穿越国内五大无人区。用他曾经的话说,“死就死了,反正家里有我哥顶着,我的人生就是用来叛逆的。” 自从蒋奇睿去世后,他就什么都说行。 转天陆以宁便去相亲了。 “我操!男神竟然相亲去了!”一大早,贝诗楠就把这个爆炸新闻告诉了许昭弥,“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吗?我一个商户,家里巨有钱,自己也是个名媛大小姐,昨天去香港玩,在马会上看到的,还去打招呼了!还po了朋友圈!” 又把朋友圈翻出来给许昭弥看,“看见没,男神儿在这,旁边这女的是食品集团大亨千金。男神深藏不漏啊,能和这么厉害的女人相亲,看来家里也一定很有钱,倒是听说过他家里很有背景,还跟总部高层有点亲戚,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背景啊?” 陆以宁的身份很少有人知道,而且他从小随母姓,所以根本没人会把他和董事长联系到一起,只是私下里猜测过他会是董事长的什么亲戚。毕竟他可是从总部调来的。 许昭弥倒是知道,不久前有一次偶然的机会,听何阿姨说起过。虽说何阿姨是说漏了嘴,但之后表现得还挺坦然,只是朝她眨了眨眼睛。许昭弥当时确实吃了一惊,后来仔细琢磨了一番,就什么都想通了。 怪不得他平时那么嚣张,连总部下来的监察都不放在眼里呢。 但很奇怪啊,许昭弥此刻看着眼前的照片,心里却全然没了当初看到他和于晓沁在酒吧饮酒时的那种酸涩,也没了看到他和安旎在森林徒步看星星时的那种情绪波动。现在呢?她只觉得心情平静,无波无澜的,好像他怎么样,和谁在一起,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她没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心如止水的感觉了。 只是忽然想到,那么他去相亲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交易就该结束了?或许是他父亲那边给他安排的,陆曼青并不知情。但不管怎样,既然是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那么阿姨应该也会很满意吧? 就是这个想法让她恍惚了那么一下。贝诗楠喊了她好几声,“宝宝,发什么呆呢?听没听见我说话?” “你说什么?”许昭弥回过神来,看向她。 “我说呀,看来男神和安旎应该只是玩玩而已,估计他们那种家庭出身的人,真要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多半还是要和老钱家族联姻,总归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 “对,你说的对。” 到下班的时候,许昭弥整理好今天的全部工作内容。拿着手机去了茶水间。 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到吧台坐下,面朝玻璃窗。 给陆以宁发了这样一条消息: “不好意思陆总,打扰您了。冒昧问一下,您是去相亲了吗?” “?” “方便问问您成功了吗?” “是这样的,当初咱们在合作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双方都要保持单身状态才行。要是您现在已经有了正牌女友的话,我觉得这份合作就应该终止了。阿姨那边肯定也会很喜欢您真正的女朋友的。” 发完这条陆以宁就没再回了,许昭弥静静喝完一杯咖啡,起身回到工位前收拾东西下班。 是在走出商场大门的那一刻,抬头发现下雨了。雨丝纷纷,云霭低低压沉。是入春的惊喜,也是她心上最后一丝涟漪。 “好的,成了会告诉你。”陆以宁这时发来消息。 “谢谢。” 第21章 为了不浪费春暖花开的美好时光,许昭弥决定在以后每个不用上晚班的傍晚,都要到书店去充实自己,让自己变得更好。 也是在那一天,她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这天下班后,许昭弥早早挎着帆布袋进了电梯。 她今天穿得有点休闲,淡绿色的薄衫搭配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帆布鞋,头发高高束成马尾,白皙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笑脸吊坠。一天工作下来也没见个疲惫,反倒青春洋溢的,像个活力满满的女大学生。 许昭弥戴着耳机站在后面,听到电梯门开启的声音,同时前方传来同事们的问候声,“陆总好”,紧接着是一阵向两边挪动的脚步声,为中间腾出了空间。她微微侧目,只见陆以宁手握文件,步伐沉稳地步入电梯,简短回应了一声“嗯”。随后,他转过身来,正面朝电梯门,伸手按下了前往四楼的按钮。 许昭弥忙收回余光,往后挪了挪,继续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整个电梯里刚刚就她没出声。 同事们相继在六楼和五楼下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顿时只剩下她和陆以宁两人。许昭弥缩在角落里始终没抬头,陆以宁则面色冷峻地站在前面,一手握着文件,另一手插在裤兜里,透过电梯的镜子瞥了她一眼。 四楼到了,电梯门开了又关上,许昭弥用余光窥探,见陆以宁竟然一动没动。怎么没下去?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提醒他。 终于到了一楼,许昭弥埋着头就想赶紧往前走,可一抬头却发现陆以宁依旧堵在前面,压根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陆总,麻烦您让一下,我要下电梯。”许昭弥只能礼貌地和他开口。 陆以宁侧了侧身,同时将手指按在开门按钮上,阻止电梯门关闭,“今天不加班了?” “该做的工作都在上班时间做完了哦,所以不用加班。” 自从上次他去相亲后,陆以宁就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许昭弥,也没有再邀请她回家看过陆曼青。许昭弥心想他们之间的交易大概算是截止了。毕竟又不是真正男女朋友,也不需要正式宣布结束。虽然从贝诗楠那里得知他相亲好像并没成功,听说是女方没看上他。 “那真可惜。”她当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却想:那不是很正常么?像他那样绯闻缠身的渣男,说不定还真有什么隐疾呢,人家名门千金又不差钱,看上他才怪了吧? “不加班着急去干什么?” “好像员工下班后的行程不用跟领导报备吧?”许昭弥朝他笑笑,然后从他身旁潇洒走了出去。 陆以宁黑着脸盯着许昭弥离开的背影,他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喜欢她今天的装扮,花枝招展的跟要去约会似的。约会?想到这两个字,他的胃就像痉挛了一样,将手用力压在心口处,又乘电梯回到了四楼。 许昭弥坐车来到了书店,是潞城新开的钟书阁。“哇!”一进门就被旋转直上的螺旋楼梯震撼了,有点像是来到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果然很漂亮啊!网友们真的没有骗她。 她有计划要看哪一门类的书,管理学,但是不用着急,未来还长呢,先把各个区域逛逛再说。 许昭弥来到畅销书区,一排排浏览着。最终找到了她一直想看的那本《人生》。这是她最喜欢的作家詹源的新书,讲述的是女性的自我觉醒。詹源是男人,他从男性视角出发探讨女性的成长议题,去年一经发布就在网络引起广泛讨论,销量甚至突破百万册。詹源也因此一夜爆火,同时还收获了一大批女性粉丝。 许昭弥挺为他感到高兴的,她从初中开始就读詹源的书了,不过詹源是个非常神秘的人,除了他的性别和笔名,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其它信息,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正准备将那本书从书架上取下时,许昭弥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抢先一步将她想要的那本书拿了下去。 “啪”的一声,她循声望去,只见那名男子随手将书扔到了角落,接着盘腿坐了上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专注地玩起了游戏。 竟然把詹源的新书当成了屁垫子? “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您刚刚拿的那本书是没有包装膜的,您这样直接拿来垫在地上,会把书损坏的哦。而且书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用来坐的。能不能麻烦您把它放回原处呢?” 也不知道是压根没听见她说话,还是听见了却故意装作没听见、不搭理她,总之那个男人完全没有理会她。 许昭弥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瞧他穿着倒是挺得体,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长得也斯斯文文的,可怎么就这么没公德心呢? “您好,请您把这本书还给我,我要买这本书。” “您听到我说话了吗?” 大概是嫌她太烦人,男人这才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往对面展台那边随意一指,说道:“这种垃圾书,那边不是多得是?” 许昭弥生了气,这人居然敢说詹源的书是垃圾书? “我就要你现在屁股下面坐着的这一本。” 男人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突然乐了一下,起身拍拍屁股,把那本《人生》递给她。 “谢谢。”许昭弥接过书转身就走,可没两步又停下,回头对男人说道:“余秋雨先生在《中国文脉》中讲过,过去的人们都极珍视有字的纸张,要收拢起来送到化纸炉才能烧掉,这是对文字文化的尊重,我国向来有敬惜字纸的优良传统,且说文房四宝有神灵。何况每本书都是作者心血,出于对作者和文字的尊重,别再拿其它书垫屁股了哦,当然您自己买的书除外。不过累了走廊就有休息区,逛书店还请您文明。” 第33章 许昭弥拿着书去结账,正准备付钱时,一只手从后面伸来,将一本书盖在她的书上,对收银员说:“一起。” “好的先生,两本书一共是六十二块四,扫码还是现金?” “她付。” 许昭弥回头一看,竟然是刚刚那人。这人呢,这会儿还像个无赖一样朝她挑了挑眉。 许昭弥觉得晦气,转过身对收银员说,“麻烦请您分开,我们不是一起的。” 男人手就那么压在那两本书是,更像个无赖了,“一起。” “这……”收银员有点为难,还以为他俩是闹别扭的小情侣,就建议说现在店里正好搞活动,“两本八折哦,要不您和您男朋友再考虑下?” “我们真不是一起的!”许昭弥气得脸都红了,男人却低着头偷笑。 后面排队的人不耐烦催促:“快点吧!” 许昭弥回头瞅了瞅排队的人群,脸上一阵臊热,赶忙付了钱,拿着两本书就走了。 男人追出来喊:“书还我。” “我付的钱,凭什么给你?”许昭弥怀疑这人精神有问题,下意识后退两步。 “是你帮我付的钱,谢谢。”男人说着拿出手机,“我现在没钱,咱俩加个微信,等我有了还你。” 许昭弥暗暗打量着他,心想这人看起来似乎又不像是脑子不正常的那种,说话好歹还是有点逻辑条理的,可这脸皮也是太厚了。 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摇摇头拒绝加他微信,“算了不用了,当我送给你好了。” 把书递给他,男人接过。 “再见。”许昭弥转身就离开了。 尽管回到家后很晚了,许昭弥还是在睡前就着一杯热牛奶打开了《人生》的书扉。 她不想承认她的内心是有一点空虚的,所以才想用这种方式来填满自己。读书总没错的,读书能让人的内心变得充实,知识赋予人力量,也教人们学会释然,不再患得患失。许昭弥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转天一早来到商场,收拾东西正准备开会,大姚过来通知大家会取消了。 “啊?这么突然?” “陆总生病了。”大姚简单解释一句,指挥大家,“好了好了,是会不开了不是班不上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陆总病了?”大姚走后,同事们私下纷纷讨论。其实还挺意外的,要说别的领导病了请假不来没什么,可他是工作狂魔陆以宁啊!就算病了应该也会改线上,就这么直接取消工作安排真是少见,大家都纷纷猜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许昭弥坐在工位上有点发呆,贝诗楠盯可她很久,终于开口,“弥弥,我发现你最近很奇怪。” 许昭弥回过神来,“怎么奇怪呢?” “有时候跟打了鸡血似的,有时候又突然间特别emo,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许昭弥来了个否认三连,忙抱起文件跑了,“我去巡场了哦!” 贝诗楠摸着下巴又琢磨了一下,得出结论:“nonono,不像恋爱,像失恋。” 许昭弥上午巡场,下午去落实美食节的场地安排,又带两位新入驻的商户参观店铺,一天下来忙忙碌碌的。 到下班的时候,何阿姨突然给她打来电话,语气听起来很是着急。 “弥弥啊,你下班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到家里来一趟?是这样的,少爷生病了,陆老师本来正在照顾他,可也不晓得因为啥原因,俩人又拌起了嘴。你是知道少爷的脾气的,他那性子一上来就特别倔,这会儿是既不肯去医院,也不吃药了,把陆老师气得直哭。陆老师身子又一向不好……” 生病了还不去医院,也不吃药,甚至把阿姨气哭了?他多大的人了?许昭弥第一次发现这个人这么幼稚。 “好,我马上去。” 就这么打车赶了过去,路上忍不住催了师傅几次开快一些。她心里想着只是去帮阿姨忙的,可其实却有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担忧和着急。 陆以宁发烧了,烧得最厉害的时候体温有三十九度。其实他体格向来很好,也是早些年没少满世界乱跑的原因。用骆弋舟的话说,“很少见丫趴窝的时候。” 可这次他不仅趴窝了,整个人还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地缩在被子里的。身体里仅存的那点儿能量,都在刚刚和陆曼青顶嘴的过程中给消耗殆尽了。 “不去医院也不叫医生,不输液也不吃药,气死我好了。”陆曼青在见到许昭弥的时候,就忍不住伏在她身上掉了两滴泪。 许昭弥安慰她,“阿姨你别急,其实发烧也不一定要吃药,物理方法也是可以降温的,如果是普通感冒或者流感,也不用太着急,这是种自限性疾病,一般都会自行缓解或痊愈的。您身体不好,就在楼下坐一会儿吧,最好别和病人接触,我上去看看。” 眼下这个季节正是流感多发季,许昭弥也有点担心会被传染,临上楼前特意把口罩给戴好了。 陆以宁的卧室拉着帘子,黑漆漆的。床上隐约有个人影,横七竖八躺在上面,走近了看到陆以宁穿着睡衣缩在棉被里,脑门上还拍着一贴退热贴。脸、脖子和耳朵全是红的,上面都是汗。 表情呢,又有那么一点狰狞。 许昭弥弯下腰,把手伸过去,把他脑门上的退热贴撕了下来, 退热贴都滚烫了。 手背又在他脑门上贴了贴,她的手还有点微凉,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陆以宁舒服地嗯了一声。 许昭弥突然有点可怜他,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和陆曼青吵架,无非是不想她照顾,怕把病毒传染给阿姨。肯定故意说很多难听的话把陆曼青气跑了。 自己这么难受,却硬扛着。他是不在意自己吗?他可在意了,还知道给自己闷汗呢。 就是这闷汗的方式不太科学,本来体温就这么高了,再这么捂着人不是要被烧死?一看就是没有过什么生病经验。 许昭弥把他身上的棉被往下扒了扒,露出里面的粉色睡衣,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这男人可真行,多大了还少女心呢,许昭弥心想我可不能白照顾你,于是拿出手机偷拍了他一张粉嫩睡衣照,意满离。 她去卫生间打来温水,把毛巾浸湿,想帮他擦擦身子。照顾病人嘛,就没想那么多,毕竟她是个心思纯洁的好孩子。可当她把睡衣扣子一颗颗解开,最终露出他那赤’裸的胸膛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默默靠了一声…… 陆以宁竟然有六块腹肌!而且每一块形状都很好看。随着呼吸一膨一膨的,因为发烧的原因呢,皮肤又带着一点潮红,显得就有那么几分野性。许昭弥慢慢睁开眼睛,盯着他那白皙精壮的上半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怪不得他平时穿衣那么好看,这就是典型的衣架子身材啊。 so,这男人看起来也不太像是不行的样子…… 就那么在心里胆大包天地碎碎念,边用温热的湿毛巾帮他擦拭胸膛、脸颊。来回擦了五六遍,每过十五分钟就又再来一次,大概一个小时后,手探在他额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褪热的迹象了。 许昭弥把睡衣重新帮他穿好,盖上一层薄毯,又拿出一片新的退热贴敷在他额头。收拾好后终于喘了口气,把口罩摘下,擦了擦下颌处渗出的汗,就那么趴在床边休息了一会儿。 陆以宁醒过来,在黑暗里睁开眼,觉得好像身体里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有种抽丝剥茧的感觉。 舒服。 “你醒了?好点了吗?”许昭弥察觉到手边的毛毯被轻轻拉扯一下,于是抬起头看向陆以宁。 陆以宁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看她,又看看凳子上的水盆,搭在上面的毛巾。 眉头略微一皱,他咳咳两声,“谁让你来的?” “你妈。”许昭弥这样说,却直接起身,把搭在床尾巴的外套穿好,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打开窗,“你身体刚好,多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利于提高代谢。” 外面黑漆漆的,陆以宁看了眼表,“现在是晚上九点,哪里来的新鲜空气?” “总比你房间里都是病毒强。”许昭弥怼回去,她早就知道这人没什么感恩心的,但也不想惯着他,毕竟现在他俩没有合作关系,所以谁也不欠谁。要说欠,也是他欠她好么? “那你还待在都是病毒的房间里?”陆以宁又怼回去。 许昭弥转身就走,她为什么要待在都是病毒的房间里给自己受气呢?“那我走了,正好我晚上还有事。” “有什么事?” “下班时间没必要告诉领导哦。”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就是自己在电梯里的这句话把他气病了的。 “随便,但今天可没钱付你!”陆以宁突然用力咳了两声,他觉得自己也就好了刚刚那一会儿,现在浑身又疼了起来,比烧到快四十度的时候还要疼。 他很生气,他知道自己很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所以就更生气了。 第34章 “不用付钱。”许昭弥走到门前时回过头看他,发现他竟然还在瞪自己,真是农夫与蛇现实版,于是她也瞪回去,语气比他还要凶。 “别那么看着我,要不是何阿姨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来,再见。”就这么走了。 陆以宁呼出一口热气,摸了摸额头,好像又烧起来。 第22章 许昭弥刚把门关上,才一扭头,就瞧见陆曼青和何阿姨动作迅速地往两边各自背过身去,又缓慢回过头来,佯装出一副才上来的模样。 “弥弥?怎么出来了呀?” “阿姨,他已经醒了,烧也退了,我就回去了,不打扰您了。”许昭弥往楼下走。 陆曼青惦记着陆以宁,想推门进去看看,又着急去拦许昭弥,最后还是跟下了楼,“你何阿姨给你做了饭,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儿,得赶紧回去了,而且我约的顺风车也马上就到了。”许昭弥来到门口,伸手拦住陆曼青,朝她挥了挥手,“我走啦阿姨,您别送了,改天我再来看您。” 虽然许昭弥也不确定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来了,但她还是选择这样说。 陆曼青心里有点失落,等她走后来到陆以宁的房间,推门就问,“和弥弥吵架了?难过了?” “没有。”陆以宁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陆曼青,把自己蜷成一只虾米的姿势。他这会儿不太想说话,只想一个人安静待一会儿。 陆曼青走过来坐在他身后,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是有一点冰凉的感觉了,可看他现在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又比发烧时更难受。 “弥弥下班就来了,一直在你床边照顾你,一晚上都没离开。” “你从小身体就好,几乎很少生病的,只在你哥哥去世那年病过一场。”那年他太难过了,是再强壮的身体都抵抗不住的摧折。 “儿子,你和妈妈说说,你对弥弥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以宁闭上眼,假装没听到,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真的一句话不说,任谁劝都没有用。 他病了一周,一周都没去上班。 私下里便开始有一些谣言渐渐传了出来。 “听说了没?陆总这几天之所以没来,是因为有商户匿名向集团举报他索贿。” 那几年商业地产行业正经历着深刻变革,市场规模不断扩张,资金流动日益频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滋生了不少腐败现象。 前有万达高管因违规违纪被开除,后有某集团数名高管涉及近亿元贪腐丑闻而被移交司法。上至副总裁,下至项目总,这些看似遥远的贪腐事件实际就在我们身边。 “其实还挺奇怪的呢。你想想陆总开的车,再看看他平时那些行头,可都不是一般有钱人能穿得起、用得起的哦。而且也没听人说起过他家是做什么的,可他又那么有钱,怎么看都感觉不简单呐。” “而且他还是从总部下来的,好端端的怎么会从总部来项目呢?” “看来有前科哦?” 休息的时候,张坤的几个手下聚在茶水间聊起了悄悄话,可实际上呢,他们压根就没避讳其他人。于是正好被贝诗楠和许昭弥听了个正着。贝诗楠是坚决拥护陆以宁的,一听有人编排男神,立马就火冒三丈,准备冲过去为男神干上一架。 许昭弥赶紧把她拉走。 “别冲动,本来就是没鼻子没眼的事儿,咱们要是主动动手了,就好像成真的一样。”她这样说。虽然最近一直在和陆以宁闹别扭,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能够保持头脑清醒的。 贝诗楠望天呼唤:“男神啊,赶紧把病治好回来吧,回来一定要狠狠教训一下那群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许昭弥却拖着下巴在思考。 按说他的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好像没那么严重吧? 难道不是流感? “你身体好点了吗。”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条消息。 “?” “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再……” “休息一段时间举报就不存在了?” 好家伙,他果然知道。 陆以宁丢掉手机,继续在阳台做无氧运动,好像一点没把举报的事儿放在心上。 就是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刚一亮起就赶紧抓了起来。 “别上火哦,我相信你。”许昭弥又发来这样一条。?这女人真逗。 转天陆以宁就来上班了。 他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穿高奢定制西服,戴限量版顶级腕表,甚至换了辆跑车。 法拉利laferrari,贝诗楠说这车两千多万。 第二天又换了辆帕加尼。 第三天又换了辆全球限量仅有三十台的布加迪凯龙。 第四天换的是迈凯伦p1 …… 别人越质疑他有钱,他就越来劲儿。 许昭弥都惊呆了,他哪来那么多辆跑车! 于是别人就都知道他平时开的那辆白色玛莎拉帝还是保守了…… 很快总部就彻底坐不住。之前还只是在初步评估相关情况的阶段,这下迅速成立起了调查组,马不停蹄空降潞城。 那天的场面实在是有些吓人。 许昭弥从没见过如此大的阵仗。整个会议室里坐满了身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人。 从职级高的开始依次往下,每个人都得进去接受谈话。 调查组兵分两路展开行动,其中一部分人负责调查内部员工,另一部分人则前往被举报涉及索贿的商户那里进行秘密会谈,同时还会随机到其他商铺微服私访。 陆以宁以及其他高管会到另一个办公室里接受谈话,他们的谈话过程与普通员工是分开进行的。整个调查过程都在私密环境下开展,严格遵循法律法规要求,充分保障每个人的隐私不受侵犯。 贝诗楠出来,轮到许昭弥进去。两个人擦肩而过时换了个眼神,她俩多默契呢?许昭弥一眼看透贝诗楠的意思:里面的大佬笑面虎哦。 许昭弥眨眨眼回复她ok “您好,许经理,我是总部派来的调查组组长于灏,这几位是我的同事。今天我们想了解一下您对项目总经理陆总的一些看法,尤其是针对最近收到的那些举报情况。您放心,我们会严格保护您的隐私,您可以毫无顾虑地讲。” 许昭弥身姿笔挺地坐在正中间那把椅子上,嘴角微微上扬,“好的,我明白。请问你们具体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呢?” “感谢您的配合。首先,能否请您简单介绍一下您在营运部的日常工作内容呢?” “当然可以。我主要负责商场日常运营方面的管理与协调工作,像处理商户提出的各类需求、维护商场整体环境、组织开展各种各样的促销活动等等,这些都在我的工作职责范畴之内。” “好的。那你对陆总的工作表现有什么评价?” “陆总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领导者,他对待工作的态度认真。在他的带领之下,我们商场的运营状况一直非常出色,商户们的满意度也相当高。就我个人而言,对他是由衷钦佩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向商户索取好处费或其他形式的报酬?” “这个我没有听说过。陆总平时对商户的态度一直很公允,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索贿的行为。” “你有没有见过或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在处理商户事务时有任何不公平的行为?” “据我所知,陆总在处理商户事务时一直很公正。他经常亲自与商户沟通,解决他们的问题,而且每次都能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商户们对他的评价也很高。” “你有没有听说过陆总或其他管理层在签订合同时有任何不正常的行为?” “没有,我一直参与合同的审核和管理,所有的合同都是按照公司的规定和流程签订的,没有任何异常。陆总对合同的审核也非常严格,确保每个条款都符合公司的利益。” …… 就这么问了十多个问题,直到林浩合上手中的本子,抬起头来对她笑了笑,“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许经理。你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重要。如果你之后想起任何其他相关信息,或者有任何疑虑,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许昭弥站起身,恭敬鞠了一躬,“好的,我会的。希望这次调查能够顺利进行,还原事实真相。” “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公正处理。祝你工作顺利。” 许昭弥刚从会议室出来,贝诗楠就忙将她拉到了茶水间。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他们跟机关枪似的,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好像压根儿就不给咱们留思考的时间?我都被问晕菜了!” “那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坚决否认,挺男神到底!” 许昭弥点点头,“我也是。” …… 陆以宁被停职了。 许昭弥没看到他离开的情形,但听说,他撂挑子走人时的架势很潇洒。一副爱谁谁的屌样子。 第35章 他这样的态度让调查组的脸色有些难看。林浩出面解释说,“这不过是正常流程而已,在调查结果明确之前是要进行回避的。” “随便。”说完他就离开了,办公室钥匙抛给秘书,叮嘱她别忘了给自己阳台的那盆绿萝浇水。 调查组入驻之后,便马不停蹄开展后续工作。每天都在会议室里查看所有与商户签订的租赁合同、财务报表,还有相关审批流程的文档资料。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小九九,反正那一阵儿人心惶惶的。有时候,就因为报表上的一个数字对不上,相关人员就会被调查组叫进去谈话。 大家也就都没心思好好工作了,商场每日营业额也开始持续下滑。 这边水深火热的,而当事人本人呢?没事人一样,每天吃喝玩乐,兜风泡吧,要不就是在家睡大觉。日子过的不要太潇洒。 许昭弥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坐在了陆阿姨家的餐桌旁。 那上面还摆着一个很漂亮的蛋糕。 “谢谢弥弥,谢谢你能来给阿姨过生日。” 许昭弥笑笑,把她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双手递给陆曼青。 因为来的匆忙,她没有提前准备,只好从商场临时买了一束鲜花,以及一套护肤品。 “阿姨,祝您生日快乐。” 陆曼青和她抱了抱,又让何阿姨去楼上把陆以宁喊下来,“臭小子,整天就知道睡觉。去告诉他弥弥来了。” 许昭弥把头底下,脸色有点不自然。在她看来,她已经没有立场再来探望陆曼青了,她本可以拒绝的,可她还是来了。陆以宁一会儿看到她,一定又会阴阳怪气来上一句,“谁让你来了?”“今天没钱付你哼” 这让她觉得难堪。 何阿姨上去后很快就下来,她摇了摇头,“少爷说不下来了,让咱们自己吃吧。” “你没告诉他弥弥来了?” “说了,说了。”可是陆以宁连门都没开。 “臭小子,不吃饭就永远别出来了!”陆曼青到楼上骂了他一顿,下来拉着许昭弥的手说,“来,弥弥,我们吃。” 好好一个生日,却搞得有些不太愉快。许昭弥拿起筷子的时候,忽然就感到有点自责。 陆曼青挤出一个笑脸给她,“好孩子,跟你没关系,别往心里去。他呢,是在工作上遇到了些事儿,这会儿正钻牛角尖呢,好几天都是这副样子,咱们别理他就好啦。” “谁钻牛角尖了?”陆以宁迈着懒洋洋的步子,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一双眼睛紧盯着许昭弥,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何阿姨见状,赶忙上前将椅子拉出来,陆以宁顺势就在许昭弥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陆以宁侧身过去,胳膊肘抵在桌角,单手托着下巴,眼睛看向她。 这个姿势下,他身上那件睡袍看上去就显得有些松垮。 许昭弥有点心虚,眼睛下意识转向别处,“我是来给阿姨过生日的……”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果汁。 冰冰凉凉的,是何阿姨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蓝莓汁,还挺好喝。 “你脸红什么?” 刚刚入喉的果汁差点又喷出来,“我没有啊!”许昭弥脸红的跟什么一样,却又梗着脖子一本正经说假话,就挺滑稽的。 何阿姨担心他俩吵起来,毕竟她家少爷最近跟个刺头似的。刚想开口劝架,就被陆曼青迅速拽到一旁,“嘘!”自己也偷偷躲进厨房,只探出个脑袋偷着乐。 “别说话,你看——” 陆以宁突然乐了。他是被许昭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笑到了。慢悠悠掏出手机对着她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放大给她看,“好玩吗?” 那照片里她不光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角度还有点丑。许昭弥脸愈发红了,伸手想去抢,可陆以宁更快一步塞进口袋,接着双手一摊,朝她做了个挺气人的手势。 “你给我删掉!” “不删,我还准备拿来做手机背景。” 许昭弥点点头,“好啊。”她也把手机拿了出来,找到那张“粉嫩睡衣照”,翻开给他看,“好玩吗?” 陆以宁深呼一口气,“你给我删掉。” “我不,我也要拿来做背景。”许昭弥说换就换,谁怕谁啊?她才不信陆以宁敢用她的丑照做背景呢。 “很好,明天上班等着你的解聘通知书吧!” 说完俩人都愣了下。陆以宁低头喝了口水,许昭弥想他大概是忘了自己被停职了,气氛就有一点尴尬。 “你要是再不回去,说不定真的会收到很多辞职信呢。”许昭弥想了想,还是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其实这也是她今天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这段时间由坤总代管项目事务,他手下人有多嚣张呢?好多人在业务往来上受了不少气,甚至动了辞职的念头,因为都觉得陆总回不来了。 其实许昭弥一点都不理解,陆以宁为什么要这么被动呢?这不像他风格。如果没受贿,他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要是被人陷害的,那就去找证据,反而现在一副彻底摆烂的态度。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陆以宁上下打量她,见她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突然就有点想笑。 “现在是什么情况?” “各部门都在接受调查,有几个部门查出违规,还牵扯出了人员受贿,已经通报总部处分了,最严重的甚至被解除了劳动合同。” 许昭弥不懂他,陆以宁也不想和她解释,只让她别再愁眉苦脸的,丑死了,“你急什么?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也受贿了?” “没有!”许昭弥掀眼皮弱弱扫他两眼,心虚地说:“可我吃了伍叔好多的免费糕点,算吗……” 陆以宁嗤笑了声,伸手轻轻覆在她头顶,在软软的发丝上抓了一把。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做好分内的事,其余的,看戏就行了。” 第23章 就在这样诡异而凝重的氛围下,时间来到了五一。 许昭弥终于迎来了第一个由她亲自负责的美食节活动。 这次美食节,是许昭弥真正意义上独自一人策划和推广的活动,对她来说意义重大,甚至可以算作她个人成长道路上的一块小小的里程碑。 虽然规模并不那么宏大,但因为独特的美食主题,以及精心准备的前期宣传,所以依旧很热闹。 赶上时点特殊,许昭弥也没找推广部的小姐姐帮忙,反而自己亲自上阵,当了一把主持人,效果倒也可以。 那天她化了一个很温婉的妆容,穿着米白色吊带长裙,一点点丝绸质地的;乌黑长发散落,白皙锁骨干净漂亮,踩着小高跟在舞台走来走去。 用贝诗楠的话讲,“简直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古典美人儿,绝了。” 琳琳大飞也来给她捧场。琳琳负责逛吃逛吃买买买,大飞则登台献唱,互动环节燃炸现场。 那天的氛围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活动都要热烈一点。 后来据统计,当日餐饮类业态的销售额不仅大幅增长,还成功吸引大量新会员加入,一并促进外卖业务发展。 更重要的是,这次活动显著提升了顾客对商场的整体满意度,无论是服务质量、客流量还是顾客反馈,都达到了预期目标之上。 许昭弥称之为小小的圆满。 其实那天陆以宁也来了,但他却坐在角落里,并没有去找许昭弥。 他戴着鸭舌帽和大墨镜,坐在冷饮店的高脚凳上,给自己点了杯冰镇柠檬,就那么翘着腿看外面舞台上的无聊节目、目光偶尔掠过四周,观察几眼来往顾客的喜好。 什么时候大家品味都变得这么俗气了?在许昭弥那个叫大飞的朋友上台的时候,气氛突然热烈到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许昭弥在台下笑的跟什么一样。 骆弋舟发消息问他在哪,“今晚怎么个安排?”这几天他俩几乎都腻在一块,陆以宁连着三个晚上的节目都是骆弋舟安排的。 用他的话说:“陆大公子难得抛弃工作彻底放飞自我一次,那必须得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休息。”陆以宁今天却这样说。 “休息?” 陆以宁不再回话,把手机锁屏后搁在一边。他就不能休息吗?昨天玩到凌晨四点才回家,困得狗一样。可今天却一大早醒了出现在这里,就为了看许昭弥人生第一次主持活动,也真够有意思。 实话讲,今天这场活动办的不错。超出他预期的不仅仅是肉眼可见的客流量提升,还有她个人的表现。无论是主持台风,还是现场执行、控场能力等方面,都有着巨大的进步。 但他却笑不出来一点。 活动结束后天已经黑了,许昭弥换了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商场,手里拎着一份打包好的肥汁米线,这是她今天的晚饭,为了犒劳自己还特地加了一只卤蛋。 第36章 踩着路灯的影子往地铁站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身体像要散架了一样。要不打车回家吧?偶尔打车一次也不算奢侈,何况她今天已经走了很多的路,感觉腿都要废了。好,那就打车! 这么想着就在路边停了下来,伸手欲拦过路的出租,这时一辆敞篷的跑车停在了她面前。 陆以宁坐在驾驶座,一只手搭在车门外沿,他轻轻弹掉指尖烟灰,再深吸一口烟后才转头看向她,好看的薄唇突然弯了那么一下,“喝一杯吗?” 夜风轻拂,将他绸缎质地的衣襟吹得鼓了起来。青白色烟雾从他微启的唇间缓缓溢出,随着轻微的吞咽动作,缭绕在他白皙性感的喉结周围。在昏昧的路灯下显得就有些暧昧。许昭弥的心脏毫无征兆地剧烈跳了起来。 “什么?” “不打算庆祝一下你人生第一次独立策划的活动?好歹它没有变得很糟糕。” 许昭弥明白过来他是在夸自己,但也晓得总有些习惯盛气凌人的家伙永远不会用柔软的语言和人说话。 她觉得陆以宁这个人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好啊。”许昭弥上前一步敲敲车门,表情有一丢丢骄傲,“那就让我们庆祝一下我人生第一次独立策划一场活动。它不仅没有变得很糟糕,反而完成的非常棒!” 陆以宁开车带她去了自己平日里常去的那家小酒馆,开了将近三十公里,绕了大半个潞城,到晚上十点才到,这般折腾这让许昭弥觉得陆以宁像是一个瘾君子。可是酒馆今天却关门歇业了。 许昭弥看他表情失落,就说去别家也行。她不理解他为什么如此执着来这一家,陆以宁甚至还打电话给老板,让他过来一趟专门为他营业。 可惜老板今天去了外地。 “这家的果酒很好喝。”陆以宁回答她。 “别家也有好喝的果酒啊,我就知道一家,我带你去?” “别家没有我想喝的那个味道。” 许昭弥撇撇嘴,“你不是想请我,是自己想喝吧?” “我请你还不能喝我自己想喝的?”陆以宁反应过来,语气恶劣,“谁说我要请你的?你请。” 车子启动,陆以宁又载着她返回市区,在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下,“下车。” 许昭弥一脸懵,“干什么?” “去买瓶蜂蜜,一颗柠檬,两只蜜桃回来。我自己煮。” “?” 许昭弥当真去买了。二十分钟后拎着沉甸甸的袋子小跑回车里,这才想起她的晚饭来。 “我的米线呢?” “扔了。” “?” “弄得我车都是味儿。” 把许昭弥气死,陆以宁看她作势要丢手里的袋子,不紧不慢发动车子说:“想好再丢,丢了就彻底没得吃喝了。” 干。许昭弥又弱弱把手收了回来…… 陆以宁开车回到了他家,确切来讲,是他住的单身公寓。 车停稳后,他下了车,见许昭弥还在车里磨磨蹭蹭,单手揣兜催促道:“还不下来?” 许昭弥心里有点打鼓,感觉就好像陆以宁要把她给卖了似的,“为……为什么要来你家?”还是他的私人公寓? “不然要我在大街上给你煮东西?” 许昭弥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 是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那一刻,许昭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默默往后挪了一步,和陆以宁拉开一人的距离。 她从没觉得坐电梯的时间会如此漫长过,他刚才到底是按了几楼的按钮来着? 陆以宁住在三十二楼。眼睛一直盯着电梯显示屏那向上跳动的箭头,心里有一点急,总觉得电梯里面闷闷的,就盼着能快点出去,可电梯却怎么都不到。真他妈的,也是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脑子是有什么问题当初才买了这么高的楼层。 终于进了家门,“随便坐。”陆以宁放下钥匙,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棉质拖鞋拆开递给许昭弥,简单招待她一下,便回卧室换了件衣服。 许昭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只是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安安静静地打量起他家的布局来。 这就是他自己的公寓吗?倒是听何阿姨说起过,说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冷冰冰的,比售楼处的样板房还清净,一点人味儿都没有。 其实也还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清,许昭弥甚至有点喜欢他家的格局,她原本以为所有有钱人都偏爱超级大平层那种奢华大气的房子,可陆以宁的这套公寓面积并不是很大,看上去就只有一间卧室,外加一间客厅。许昭弥倒是挺喜欢这种小窝的感觉,要是好好装扮一番,肯定会很温馨。 “看什么呢?”陆以宁系着扣子从卧室走出来。他换了件宽松的衬衫,整个人看上去就很休闲。路过沙发时,用余光扫了许昭弥一眼,随后便拎起茶几上的那袋食材,径直往厨房走去,“过来帮忙。” “先洗手。” 许昭弥洗净了手后跟了过去,来到陆以宁身后。见他手上戴着一副一次性手套,伸进塑料袋里把桃子掏了出来,烫手似地丢进水池。 手套一摘,指挥许昭弥,“用清水洗干净,去皮去核,再切成小块。”他再三叮嘱,“一定要洗干净啊!”他最怕毛茸茸的水果了,这就是为什么他虽然会煮果酒却不经常在家自己动手做的原因。 他不喜欢洗桃子。 许昭弥照做,袖子微微向上一卷,伸进水池把桃子握住,认真仔细。陆以宁目光从她纤细手腕上移开,状不经意地缓慢上移,落在她那白皙透红的脸颊,嘴角微微向上翘了那么一下。接着转身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小锅,放在煤气灶上,便开始往里面缓慢注水。 随后依次往锅里加入桂皮、八角、丁香以及澄皮之类的香料。等许昭弥把蜜桃切成小块后,就将蜜桃块一块倒了进去,“先用中小火煮沸,再用小火慢炖二十分钟。”陆以宁把火候调好,演示给许昭弥看。 “好香!”过了一会儿蜜桃的香味在水中充分释放出来,许昭弥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蜜桃香气,心情有点好,忍不住笑出来。 陆以宁又从袋子里取出蜂蜜,加入煮好的蜜桃汤里,边加边问,“喜欢几分甜?” “十分!”许昭弥毫不犹豫。 陆以宁啧地一声看她一眼,最后挖了那么两勺作罢,“晚上少吃点糖,对睡眠不好。” “为什么?” “会扰乱深度睡眠期间的脑电活动,降低睡眠质量。” 许昭弥受教了,觉得他懂得可真多,嘴上却是不服的,“那你问我?” 陆以宁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许昭弥跟在他后面,小嘴还在叭叭追问,“所以这就可以了吗?可是酒呢?” 陆以宁在一面酒柜前停下,抬手取下放在最上面一格的一瓶白兰地,转身在许昭弥眼前晃了一下,往厨房走。 许昭弥哦,“可是为什么要拿最上面这瓶?”酒柜里有很多看起来很棒的酒,最中间还有一排从82年到10年的拉菲。许昭弥不懂酒,就觉得叫拉菲的酒一定是最好的。陆以宁不舍得给她喝最好的酒。 “因为这瓶最贵。”傻子。 而且这是不一样的酒。 许昭弥撇撇嘴,才不信。 最后一步是要将白兰地缓缓倒入煮好的汤中,这其中的比例很重要,要依据个人口味来进行细致调整。许昭弥静静站在厨房门旁,目光落在陆以宁专注搅拌的手腕上。随着白兰地与蜜桃汤充分融合,馥郁的酒香裹挟着蜜桃诱人的香甜气息,顺着蒸腾而起的水蒸气缓慢弥散在整个厨房。许昭弥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有些醉意了。 “蜜桃白兰地热果酒”就这么煮好了。陆以宁从置物架上取出两只郁金香杯,将煮好的热果酒倒入杯中,至三分之二处。又从袋子里拿出一颗新鲜柠檬,利落切了两片,轻轻丢进了酒杯之中。 “尝尝?” “哇。”许昭弥没出息地惊叹出声。她太容易满足了,在这样一个夜晚,手头所有要紧的工作全部很棒地完成了,再喝上一杯自己亲手参与煮制的酒,而且还是曾经自己喜欢过的人亲手为她做的,没有比这更美好的时刻了。 她觉得今天的她也该勇敢一点,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人这不丢人,并不是每一场暗恋都会有回应,这是她在前些天就已经想明白了的事情。 许昭弥笑眯眯地捧起酒杯,听他说道,“换个地方喝吧。” “好啊。” 以为会在客厅沙发上,或者餐桌旁。许昭弥没想到陆以宁的小公寓还有别有洞天的一角。 在他将窗帘拉开的时候,许昭弥见到一扇玻璃门,门外是个视野很棒的露台,可以俯瞰城市繁华,露台角落堆有一些乐器,架子鼓和吉他之类,还有一些滑雪装备。最中间摆着一张面对窗的沙发床。 陆以宁指了指那张沙发,“我们坐那儿,可以躺着看星星。”这是他偶尔闲来的情趣,什么也不想,就那么半躺在上面看星星。他的阳台有个特别的设计,顶棚是可以随意打开的。夏天的时候他喜欢躺在露天的阳台吹着风。 第37章 许昭弥将目光从那些旧乐器上移开,眼眶突然有点红了,她慢慢走过去,在离他一人远的位置坐下,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低头默默喝了口果酒。 夜风吹拂着,将她散落空中的长发吹得黏在了脸颊上,也好像把她心头的心事吹散了。 沙发突然下塌了一块,是陆以宁往后仰了过去,半躺在上面,维持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将一只手垫在脑后,另只手握着杯子,眼睛看向夜空。今天天气不错,即便天上的星星不是很多,但各个都很亮堂。他已十分知足了。 夜风拂得他很惬意,让他忍不住看向他身边的姑娘,许昭弥长发飘飘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地捧着杯子,显得那么乖巧温柔。陆以宁心里莫名有点发痒,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勾了出来。 “不说点什么?” 许昭弥也学着他向后躺下,后背陷进去一点,双手依旧捧着杯子,温热抵达掌心。 眼睛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谢谢你今天请我喝酒,还是这么美味的果酒。我今天过的很开心,虽然也有一点累,但也是很有成就感的一天。”她想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会永远记得这一天。 许昭弥不知道再说什么,星星那么远,却仿佛就在手边,有一种她伸手就能摘到的错觉。许昭弥又轻轻抿了一口酒,只觉得这酒未及下肚,自己就已经醉了。 “干杯吗?” “好。” 两人的身子都往对方面前微微凑了一下,紧接着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陆以宁只喝了一口,便听到身旁传来一阵呛咳,扭头一看,许昭弥竟把一杯全干了。 许昭弥大脑有点短路,把“干杯”误认为“干了”,一口气把整杯酒全灌了下去。 陆以宁哭笑不得,暗骂一声小傻子,放下杯子便倾身过去替她轻抚后背,“还好吗?” 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陆以宁的指尖不经意从她腰线拂过,带起一阵酥麻。许昭弥倏地转头,绯红面颊近在咫尺,剧烈起伏的胸口几乎要贴上他的。 陆以宁抚背的手突然僵住,视线被她沾着酒渍的唇瓣牢牢锁定。等反应过来时,拇指已不受控地摩挲着她发烫的脸颊。 星子在他们交错的呼吸间明灭。当许昭弥睫毛轻颤着垂下时,陆以宁猛地扣住她的后颈,几乎是有那么一点野蛮地往他身上一带,带着酒气的吻随即凶狠落下。 辗转厮磨间,尝到了桃子与月光交融的甜。 第24章 …… 陆以宁的吻凶猛异常,他整个人近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沙发发出吱吱的声响。 许昭弥的意识渐渐模糊,只胡乱迎合他的。他们都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欲望来的那么突然,他泻出几声低沉喑哑的吼,手迫不及待从她散开的衣摆伸了进去,急切扯开内衣带子,将所有力气凝固在掌心,在方寸之间野蛮辗转。 许昭弥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嗯,是从唇边溢出的颤抖,像是一声号角。他喘息猛地一滞,盯着她流泪惶恐的眼睛,温柔吻去她眼泪,又轻吻她眉心、鼻尖和下巴,感受到她放松那一瞬,将她猛地翻了过去,双手掐在她腰,从后面一寸寸贯入。 他们在露天阳台的沙发上,彼此坦诚相对,疯狂而激烈地完成了他们各自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性‘爱。最后关头陆以宁却放慢速度,缓慢碾磨深处一点。他双手捧起她的下巴,与她深情拥吻,额头上的汗水顺着鼻骨滑落,滴落在她嘴唇上,他便用舌尖轻轻将那汗珠舔去,而后与她唇舌再度缠绵。 当一切归于平静,周身的风似乎也停了下来。满身汗水迅速褪去,带走皮肤表面的体温,变得特别的冷。许昭弥将头埋在他臂弯,双手环着他腰,陆以宁就那么包裹着她,慢慢平复心情,时不时地低头轻吻她额头,不做’爱了却还抱在一起亲吻,就显得挺诡异的。但这该死的氛围太过旖旎,他们谁都不忍去破坏。 许昭弥忽然感到下腹有一点坠痛,后知后觉是初次经历后的那种撕裂感。她仍感觉有些发冷,即便被他拥在怀里,还是忍不住微微打起了哆嗦,“我能借你衬衫穿一下吗?” “嗯。”陆以宁坐起来,把地板上的衬衫捡起来递给她,却没再看她,只留了个后背对着她。他好像突然酒醒了,低着头一言不发,背影看起来有一点懊恼和抗拒。 许昭弥察觉到他情绪的转变,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默默低下头把外套穿上。 那疼痛让她额头又冒出了汗珠,她伸手擦去,“我能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吗?” “嗯。” 许昭弥起身到卫生间清理自己。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会是怎样的情形,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完成的。陆以宁凶蛮,却也有所克制,始终把握分寸,她没有流太多血,回想过程其实也没觉得特别疼,或者是疼痛感知被当时的刺激取代。只是这后劲却是绵长且强烈的,现在她腿才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哆嗦来。 陆以宁裹着毯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眼神褪去情‘欲后就显得异常冷漠,让任何人都不敢轻易靠近,哪怕上一秒彼此还曾亲密无间。 许昭弥的脚步停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他抽烟的背影。在这深沉的夜色笼罩下,他的身影仿佛和黑暗融为了一体,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与疏离。 许昭弥在心里做了许久的建设,才鼓起勇气开口问,“我能借用你家的客房睡一晚吗?” 天太黑了,她打不到车,又或是因为她太痛走不动了,总之她也说不清自己开口请求留下的原因。 “嗯。” “谢谢。” 陆以宁是在沙发上被冻醒的,他睁开眼时,天色刚泛鱼肚白。地上的碎杯子已被收走,他身上盖着毛毯与一床薄被,手边烟灰缸里有七八个烟头。 手机里有条未读信息,他闭上眼沉默良久,才将那条信息打开。 “我走啦。谢谢你昨晚让我留宿,我忘记你家只有一间卧室了,害你睡沙发,实在不好意思。” “昨夜是个意外,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希望你也是,祝你心情愉快。” 许昭弥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要在陆以宁家留宿的原因。是当她躺在那张陌生的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心底的酸楚一点点涌了上来。 她原以为他会走进来对她说点什么的,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结果呢,她什么都没有等到,就那么孤零零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熬了一整夜。 那天从他家离开后,许昭弥一整天都没等到他的回复。 手机在口袋里始终寂静无声。 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她究竟在期盼什么呢?难道是盼着他能突然跑进来,然后对自己说一句“我会对你负责”吗?都什么年代了,这种想法简直太荒谬了。 不过是场一夜’情而已。在酒精的催化下,成年男女之间的性‘欲萌动往往和爱情无关。许昭弥这么安慰自己,至少她的第一次是场新鲜有趣的体验,陆以宁技术不错,她没有经历许多人所说的那种疼痛感,反而有一点点愉悦,她并没有吃亏不是吗? 所以他也会这么想吗? 那天从他公寓小区里走出来,许昭弥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等回到家,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无比酣畅。还好今天不用上班,倒也能让她毫无顾忌地睡个够。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崭新的一天。她微微动了动身体,只觉得骨架子似乎还有些酸痛,不过许昭弥还是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不管怎么样,生活总得继续,工作更是不能落下,还是得打起精神好好去面对才行呢。 “你怎么啦?”许昭弥刚一坐下,就察觉到贝诗楠有些不对劲儿,或许是因为调查组在的原因,这几天办公室的气氛都特别低靡,倒是难得见贝诗楠表情这么兴奋。 她当然兴奋了,昨晚她去酒吧耍,猜怎么着?她见着男神了! “男神竟然在舞池里和美女一起蹦迪!卧槽,当时我他妈以为自己眼花了!”贝诗楠说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陆以宁在斑斓灯影下扭屁股的画面,“可真是太他妈性感了!” 她又对许昭弥讲:“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敢去蹦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就是存心要气死调查组!” “小道消息,绝对保真。男神是董事长的亲孙子,如假包换太子爷,怪不得有钱又张狂。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搞他,估计调查组那帮家伙现在也头疼呢。”说是小道消息,其实这几天办公室已经传疯了。 “太牛逼了男神,太特么低调了。”震撼贝诗楠八辈儿祖宗。 许昭弥没搭腔,她把贝诗楠手机拿过来看了眼。偷拍的视频很模糊,外加酒吧光线不好,就只能看个大概轮廓。陆以宁穿着一件很花的oversize衬衫,夹在两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中间摇摆身体,看出来他心情很好,玩的也很疯。 第38章 所以,昨晚那一夜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许昭弥终于知道陆以宁是怎么想的了。 一生无数风流韵事中微不足道的一笔,甚至无需浪费哪怕片刻的时间去回复一条简单的信息。 挺好的。 由于许昭弥在近期工作上表现突出,所以大姚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准备安排给她一项新的任务。 “今年的管培生招聘工作就由你来负责吧。”往常这项工作都是米姐带着团队去完成的,不过今年米姐主要负责店长培训方面的事宜了。 贝诗楠得知这个消息后特高兴,凑到许昭弥跟前说道:“这招聘的活儿好呀,说白了就是去玩玩,可有意思了,我就喜欢往大学里跑。再偷偷告诉你个消息,我听说米姐这次完成店长培训后可能会被调到别的店去,这么一来主管的位置就又空出来了。我琢磨大姚这次让你负责招聘的事儿,搞不好主管的位置有戏落到你头上。” 贝诗楠说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许昭弥是真的累了。从去年跑绿野的时候开始,身体被仿佛被装了一台永不停歇的马达,一直连轴转着。现在她想休息一下了,她觉得她也可以不用那么努力。 于是就委婉地向大姚提出请求:“总监,我想休几天年假,您看可以吗?” 正好昨天妈妈打来电话,说她表姐前段时间生了个可爱的小公主,把爷爷给乐坏了。过几天就是孩子的百天宴,她想回去参加。 大姚也很爽快就批了,正好最近又是销售淡季,工作安排相对就没那么紧凑,“行,那就把工作交接好,好好休息几天。” “谢谢总监。”填好假条后,许昭弥就这么开始了自己的年假。 临走时特意去伍叔那儿给家里人选购了一些糕点礼盒。之前往家里寄过几回,爷爷特别爱吃,所以这次她就打算多带些回去。 伍叔的生意如今也是愈发好了,许昭弥好几次从店前经过,都能瞧见门外排着长队,而且店里还新招了店员。这让她不禁萌生了教伍叔开网店的想法。 就这样回家收拾行李,临出发前她又去了趟书店。 不知道给表姐带点什么,想了想送她几本育儿读物应该挺不错。 育儿读物很好找,许昭弥也不怕沉,就买了特别多,从婴儿时期到五岁之前统统买齐了。时间还早,她又在书店里随便逛了逛。 是在拿起詹源那本《撕裂》的时候,又遇到了上次那个奇怪的人。 “这本不错,看来你的品味挺杂的嘛。”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本《撕裂》上,“也不总是看垃圾书。” 许昭弥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巧了,这本《撕裂》和你说的那本垃圾书都是一个作者写的,意外吧?”这本书是詹源早期的作品,用他另一个笔名写的,知道的人不多,也就只有死忠粉才清楚。 “你很喜欢这个作者?” “没错,他是我偶像。”许昭弥说完就拿着那本《撕裂》离开了。她不愿与这个人过多交流。 结账的时候,这个男人又排在了她身后,“一起。”这次是他付钱,帮许昭弥把这本书一起结了。 “谢了。”上次是许昭弥帮他结的,所以她也不想跟他假客气,反正两次的钱都差不多。 许昭弥很少在午间出门,平时不是在商场就是在家补觉。出来惊觉外面已然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微风轻拂,阳光温柔,一切都恰到好处。她坐在公交车台的长椅上等车,拿出那本《撕裂》翻开看。 许昭弥看书时的眼神很专注,詹源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了她很久许昭弥都没反应。 “你心情不好吗?” 许昭弥这才发现身边坐的人是他,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 “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有心情好的人会看这本书。” “你看过吗?” 男人摇了下头,许昭弥心想那不就完了。 “网上都说这本书是致郁风,没看过的人估计都会这么认为。可我念书的时候,只要考试没考好就会读这本,读完之后心情立刻就好了。当时好多专家都说这本书会把小孩教坏,可我真不觉得是这样,我就是因为看了它,大概才没有走上弯路。” “所以你心情确实不好。”詹源故意逗她,“是因为考试又没考好吗?方便问下你多大了吗?” “我十八。”许昭弥胡说八道。 “所以这些育儿书是给谁买的?” “我表姐,她刚生了小孩,我准备回老家看她。”许昭弥觉得自己好像说多了,表情有点懊恼,扭过头去不再同他讲话。 “你是江浙人?” “哈?你能看出来?” “太明显了。” “哦哦。”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老家?” 许昭弥呵呵笑了一下,没回复,心理却多了几分警惕。 “坐飞机啊?” “不啊,坐火车。” “要坐十几个小时吧?” “不是啊,坐高铁五六个小时就到了,中午走晚上就能到家。”怎么又被他绕进去了? 许昭弥闭紧嘴巴朝他笑了一下,这次是真的不再讲话。 公交车来了,许昭弥立刻跳上了车,听那男人在她身后说道:“祝你一路顺风。” 回到家后收到了贝诗楠发来的消息,“你歇年假啦?” “嗯呢,我姐生孩子,我回去看看。” “棒棒的!”贝诗楠又发来一张大学阶梯教室的照片,许昭弥也回复了一个好棒。 转天晌午登上了火车。日光倾洒,列车裹挟着一路的轰鸣向着南方呼啸而去。她坐在靠窗一隅,眸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窗外广袤无垠的天空。 耳机里正播放着痛仰乐队的那首《公路之歌》,动感的旋律在耳边不断回响着:“想着远方想着心上的姑娘/回头路已是那么漫长/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一直往南方开” …… 第25章 …… 许昭弥在昏昏沉沉中,听到列车员提醒换乘补票的声音。很快,到了下一站,有人拿着行李下车,有人上车。 没座位的乘客站着补完票,就去其它车厢找空座了,闹腾了一会儿后,列车再次启动,奔向下一站,终点站。 许昭弥身旁的乘客刚刚下了车,这会儿她身边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她正低头专注看着书,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请问这里有人吗?” “怎么又是你?”许昭弥闻声抬起头,看到来人后,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看来没人。”詹源只背了一个包,他将包随意地往上一塞,便轻松坐下了,十足简单随性的背包客模样。 “真巧,我临时起意想去南方玩几天,难道咱们在同一站下车?” 许昭弥带着几分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也着实被这巧合给惊到。她默默转过身去,继续翻着书,不再吭声,手里拿的依旧是那本《撕裂》。 詹源微微一笑,便也不再打扰她看书。自己也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来,是一本旅游图册,特意翻到了嘉城那一页,认真做起了旅游攻略。 不过旅游图册上的介绍毕竟有限,许昭弥无意瞥见他那副认真的模样,心里琢磨:自己好歹是个地地道道的嘉城人,就这么看着他自己在那儿瞎研究,不给他介绍介绍,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罢了,来者皆是客。于是她合上书,开口问道:“你打算在嘉城待几天?” “四五天。” 许昭弥点点头,够了。接着便把他的笔和那张写着攻略的纸拿了过来,认真帮他修改添加起来。 “就这么玩吧,最后一天你就在古城里转转,感受一下慢生活,比你之前那种特种兵式的攻略体验感要强得多。” 詹源接过看了看,字不错。便将它收好,“谢谢。” “不客气。”其实许昭弥的家就住在离景区很近的地方,只是她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车到站后两人各自告别。詹源和许昭弥最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那祝你玩的愉快!”许昭弥朝他笑笑,转身拉着行李箱欢快离开了站台。 …… 陆以宁连着七天晚上在酒吧喝酒,有美女瞧他眼熟,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玩。 “玩。”他这样说,却依旧不动,低垂着头盯着吧台上的手机屏幕,眼眶有一点猩红。 “走走走,玩个屁!”骆弋舟过来把美女轰走,抱肩坐在他隔壁,啧啧摇头。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丫最近玩疯了一样,“没事儿吧你?” “不是你叫我出来玩?我玩也不行?”陆以宁头也不抬地呛他一句。 “你妈的。”骆弋舟把手插进口袋,啪地一声把张房卡拍在吧台上,横道:“玩啊!有本事来真的!他妈的老子今晚双飞的妞送你了!谁不玩谁孙子!” 陆以宁也横,伸手拿过房卡就进了电梯。没过一秒电梯门又开了,丫嘴里叼着烟大步流星走出来,指间夹着的房卡路过垃圾桶时往里一塞,骆弋舟在后面追着骂他:“我操你大爷!” 第39章 …… 陆以宁心里特别烦。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这些天他怎么都忘不掉那一夜。无论用多少酒精麻痹,和多少女人故作调情,闭上眼睛脑子里心里想的就只有许昭弥。 这一切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下,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那一晚他为什么没忍住?他越来越难以理解自己的行为和想法,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非常糟糕的人。 某一天陆曼青问他,“弥弥休假回老家了,你知道吗?”那天许昭弥发了条朋友圈,是和一家人的合影。陆曼青还特意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照片上的老人端坐在正中,每个晚辈都环绕其身旁,面对镜头时人人都笑得格外灿烂。陆曼青非常羡慕这样的家庭氛围。 她甚至有点想哭,天知道她有多希望陆以宁能融入这样的家庭。 那天天空下着雨,陆以宁陪陆着陆曼青从医院做完检查后回来,因为陆以宁正在停职期间,母子二人便难得有这样闲适的时刻坐在一起喝杯咖啡聊聊天。 “您应该都知道了,我和她是假的,从头到尾都在骗您,您还要问什么?”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不喜欢。” “不喜欢?却一直留着人家的照片,你是骗不了我的。” 陆曼青的眼眶还是红了,这还是自蒋奇睿离世后,她头一回同陆以宁讲这样的话。 “崽崽,你现在过得开心吗?”她喊他乳名,声音逐渐哽咽了,“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想达到爷爷的期望,可是妈妈真的不愿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妈妈不想你背负那些不该属于你的,妈妈只想你能好好爱自己。” “哥哥走了,妈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另一个。” 她多难过呢?多希望陆以宁能重新做回自己,多希望他去勇敢地爱自己喜欢的姑娘。可她知道很难了,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怕是不会再回头了。 陆以宁很少听进去什么人的话,但今晚陆曼青的话却让他失眠了。 听着窗外雨声,闭上双眼是许昭弥温柔亲吻他的下巴,纤细手臂紧紧搂着他的腰,被全心全意将自己献祭般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包裹。烫得他眼角一遍遍湿润。有时候冲动或许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他猛地睁开眼,好像突然就想通了一些之前一直纠结的事情。觉得自己应该要对她说点什么。 是在风声鹤唳的雨夜,将情书匆匆塞进口袋,接着开车猛地冲出家门,就那么披星戴月上了开往南方的高速。 …… 许昭弥外甥女的百岁宴办得很热闹,饭店里整整摆了二十几桌,街坊四邻和亲戚们把座位坐得满满当当。说起来许家也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族呢。 “弥弥回转来啦?喔唷,真不愧是在大城市里待过咯,看看,是越发有气质嘞呀。” “哪有哪有。” 许昭弥和肖玉枝坐在一桌,这桌上坐的都是姑姑婶婶们,没聊几句就免不了开启了催婚模式。说起来在她这一辈里,除了一个还在念书的表弟,就剩下她还单着了。 “弥弥呀,想寻个啥样子咯老公呀?婶婶帮你留心着点。” “我暂时还没考虑结婚的事呢。” 许昭弥被这么多人围着问,尴尬得脚趾扣地,脸也跟着红了。 “不结婚也可以先处处看嘞!你看看你表姐,也是处了一年才定下来咯呀。跟你表婶讲讲看,对另一半有啥个要求嘞?” 许昭弥一时还真说不上来,她压根就没仔细想过这些。结果亲戚们又开始说她眼光高了,“囡儿家可勿要太挑剔嘞,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嘞?只要人品好,对你是真心咯么就够嘞……”一个个都为她的婚事操碎了心。 许昭弥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拽肖玉枝的裙子,肖玉枝赶忙替闺女解围道:“喔哟不急不急,弥弥还想着在外头闯荡个几年的呀,等过些年丫头回来,你们再帮她物色个好的,也不迟嘛。” “妈,我出去接个电话。”许昭弥趁机赶紧溜了出去。她得出来吹吹风透透气了,再在里面待着,人都得晕菜。 只是这饭都没怎么好好吃呢,肚子饿得咕咕叫。 詹源的信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他从大众点评上找了一家很火特色菜馆,请教许昭弥,“这家店好吃吗?” 许昭弥瞧了瞧,好家伙这家店就在她附近啊,百米都不到。 “你在哪呢?” “排号中,快到了。” 许昭弥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清蒸白鱼、油爆虾、糯米藕、黄酒鸡,再来三碗白米饭,先点上!今晚你请我,晚上我带你逛古镇!” 信息进来,詹源就乐了,把手机递给服务员,“按这个上。” 许昭弥很快就到了,她穿着一件碎花长裙,身姿轻盈,长发随意散着,有一两缕被汗粘在鬓角。她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微微喘着气,灯光下脸色粉扑扑的,有点像是春日里的桃花,嘴唇涂着薄薄的豆沙色口红。詹源眼中情不自禁闪过一丝光亮。 “见我还特地化了个妆?” “想多了你,我是刚从我外甥女的百岁宴上逃出来。” “这么吓人?” “可不么,催婚你说咋不吓人?”许昭弥边拆筷子边说。 “嗯,刚十八就催婚,确实吓人。” 许昭弥噗嗤一声笑了,敢情他还记着呢! 这么一想好像他们还没好好认识呢?许昭弥咳咳两声,放下筷子,郑重朝他做了个自我介绍:“好好认识一下,你好,我叫许昭弥,嘉城人,在潞城工作,年龄嘛,比十八岁大了那么一点。” “你好,我是一个云游四海的背包客,年龄,比十八岁大了很多。” 许昭弥耸了耸肩,并不介意他隐瞒真实姓名。反用茶水代酒,敬他一杯,“好的背包客,祝你云游四海快乐。” 那几年嘉城古镇数量特别多,遍布青砖黛瓦和烟雨长廊。全国最出名的两座古镇就在嘉城,算是嘉城的名片了。除却现有古镇外,还有不少待开发的地方。各个古镇都独具魅力,各美其美。尽管后来许昭弥去过很多繁华的大都市,可令她魂牵梦绕的永远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家乡。 吃了饭从小饭馆出来,许昭弥十分主动兑现她的诺言,“走,姐带你古镇转一圈!”实在是因为她吃的太饱了。 两个人沿着小桥流水慢慢走,青石板路两侧垂柳柔枝轻拂,桥头有位弹吉他的流浪歌手唱着前两年大火特火的《董小姐》,“你才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爱上一匹野马/可是我家里没有草原”,三两游客驻足聆听,晚风拂面,吹得人心头痒痒的。此刻对于许昭弥来说,真的是个很棒的季节。 “这里景色不错。” “是啊,等我以后挣够了钱,我就要回来开一间民宿,或者经营一个小酒馆。”这是她打小就有的愿望。 “挺好。” 许昭弥倚在石栏杆上,伸手把玩着一支柳条,问道:“你呢,有什么梦想吗?” “没什么,好好活着就挺不错了,今晚对我来说就很美好。” 许昭弥有点羡慕他,“你好像不会为任何事烦恼。” “你为什么事烦恼?” 许昭弥摇了摇头,转身趴在栏杆上,望着远处那只挂着夜游灯笼的乌篷船,心不在焉地说:“我没什么烦恼,我过得挺好的。”她想确实也没人伤害过她,事业呢虽说不算出色,但也有了切切实实的进步,明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她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也许是因为我现在还没什么本事吧。等将来攒够钱回家,开了属于自己的小店,可能就开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了一点伤感,眼神也不像刚才那般有神采奕奕了。 “人要学着无条件地感受幸福,无条件地爱自己,拥有莫名其妙就心生喜悦的能力,这才是真本事。” 许昭弥歪着头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吗?你作为男人,对一夜’情是怎么看的呢?你会渴望在某种程度上与对方建立情感联系吗,还是仅仅只是出于单纯的生理欲望?” “你要问我怎么看,我的观点是,开放态度和实用主义。” “实用主义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能够自由表达**的方式,只要确保行为的安全性和合法性就行。” “所以,男人可以和不爱的人发生性行为,哪怕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吗?只要行为安全合法就可以?” 许昭弥的眼睛微微湿润了,她终于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洒脱。那晚过后的那种美好感觉,随着陆以宁日复一日的冷漠在一天天递减,这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不值得被爱、很随便又糟糕的人。 詹源忽然洞悉了这个姑娘看似淡淡伤感的缘由。 “你要听我的意见吗?我的意见是……”他突然笑了起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折断的柳条,折成了一个漂亮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你只需要明白,你是一个有尊严、有价值的人,一次的经历并不会改变这一点,这便足够了。” 第40章 许昭弥忽然有点想哭,因为这个答案让她那颗原本寒透的心涌起了一丝温暖的感觉。她甚至隐隐觉得,刚刚他说的那些话似乎有那么一丝熟悉。 “继续走吧。” “你要买特产吗?我可以帮你挑哦。” “可以。” 詹源住的酒店距离古镇并不远,在整个景区附近也就只有这么一家星级酒店。那几年的古镇上正式酒店并不太多,大多都是民宿。许昭弥把他送到酒店门口,调侃道:“看来你还挺有钱的嘛。” “有钱就花,没钱就睡大街呗,没什么大不了的。” “牛!”许昭弥腾出一只手来,朝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些东西我帮你提进大厅吧?” “其实我并没有要送特产的人,你带回去给你家人吃吧。” “那怎么行呢!”虽说这些特产也都是许昭弥爱吃的,但她可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就算没有要送的人,也可以自己留着吃啊,反正也都不多,你每样都尝尝,真的挺好吃的。” “好。” 许昭弥突然发觉,和这个人相处下来,感觉他人还挺好的,并不像初次见面时那么没礼貌。所以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詹源这个人吗? 许昭弥帮背包客把东西提到酒店大厅,詹源按了电梯后,突然发现房卡没带,便说道:“稍等一下,我去前台补办一张。” “行。” 詹源走到前台,把身份证递了过去,又说稍等,“我去拿瓶水。”在工作人员为他办理房卡的时候,他转身去了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瓶矿泉水。 许昭弥见前台登记的人还不少,便主动帮他排起了队。 “您好,您的房卡办好了,这是新的房卡和身份证,请您拿好。”前台工作人员说道。 “给我吧给我吧。”许昭弥赶忙腾出一只手去接证件,可一不小心,证件掉在了地上。她急忙弯腰捡起,然而在看到身份证的时候,却不禁愣了一下。 詹源回来后,许昭弥便把房卡、身份证以及特产一起递到他的面前。 “谢谢你的招待,希望你今天能做个好梦。” 许昭弥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然而就在电梯门快要完全合上的那一刻,她却突然伸出手拦住了电梯。 “你能帮我签个名吗?” 詹源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签在哪儿?” 许昭弥立刻从包里掏出一支刚刚向前台借来的马克笔,然后将手伸了过去递给詹源。 “手心上,可以吗?” 詹源略微思考了一下,便拿起笔,在许昭弥摊开的手心认认真真地写下了三个字。 “你很棒”。 许昭弥看着掌心里的这三个字,抬起另一只手捂住了眼睛。不知怎的,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 陆以宁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他驱车十四个小时,一千二百多公里,风雨兼程赶来找她。此刻站在酒店门口,戴着墨镜,左手扶着行李箱,就见到这样一幅画面。 他甚至在来时的路上还在思考什么时候给她打电话合适,见面以后第一个句话要怎么开口?结果见到她时的这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了这么一个想法:他简直太他妈可笑了。 酒店服务员喊了他好几声,请他这边办理入住。他才回过神,随即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 又是十四个小时的车程。 陆曼青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见他风尘仆仆地进门,眼神满是期待。可转眼间又彻底失望了。 陆以宁一声不吭地往楼上走,是在关门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我对不起我哥,对不起爷爷奶奶,我是家里的罪人,我没资格谈什么狗屁恋爱。” 陆曼青的心都要碎了。 第26章 许昭弥的年假就这么结束了。 临走时肖玉枝絮絮叨叨地叮嘱女儿:“乖囡啊,出门在外要自己当心晓得伐?吃好穿暖莫要总想着省钱,有啥子事情记得往家里打电话哦,爸妈总是挂念你的。” “晓得了晓得了,你这个老太婆说起来没完没了,闺女是去上班嘛,又不是发配边疆。你看看你,鼻涕眼泪一大把,像什么样子嘛,说得人家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许大勇在旁边听得直掏耳朵,嘴上虽嫌弃,身子却诚实地凑过去给肖玉枝擦眼泪。 “你懂个屁!闺女孤零零在外头,跟流浪有什么区别?你走开些,莫要跟我顶嘴。” “爸妈我走啦,过年就回来。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哦,我在外头才好安心。” 许昭弥苦笑不得地和爸爸妈妈摆了摆手,提着行李箱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家门。 出租车师傅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辛苦您了。”许昭弥把行李箱拖进车里,又和楼上摆了摆手,这才弯腰坐进车里。 半个小时后到达高铁站,许昭弥给詹源发信息:“我到了,你呢?” 自从知道他是詹源后,许昭弥就立刻改签到了和詹源同一趟的车票。她怎么能错过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呢? “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自己的新书呢!”火车轰隆隆地行驶着,许昭弥和别人换了座位后,便和詹源开始聊了起来。 “很多老读者都批评我现在的作品是为了迎合市场而写的垃圾,你不觉得吗?” “我没觉得呀,你要相信你自己,我这位老读者就觉得你现在的作品很好,一点不比以前差。” 詹源一边笑着,一边指了指她手边那本《撕裂》,“可连你自己都还在看老书。” “那是因为这本书是经典,百看不厌。但这不代表新书不好看,只是我还没来得及看,是我自己的问题哦。” “怎么?你不信吗?要不我们打个赌?要是你开读书会的话,我保证肯定会有好多老读者挤破头都想来参加的,你信吗?” 詹源被她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给逗笑了,不禁点了点头,“我考虑考虑。” 许昭弥脑子一转,想到于晓沁首店开业时造成的轰动场面,又突然意识到詹源从来都没有在公众面前露面过。要是他的首场读书会能在她们商场办,那肯定也会引起相当大的轰动。而且詹源的粉丝可都是富婆呢!要是把读书会作为商场的会员福利活动,肯定会有很多读者为了能见到詹源而去升级会员的。 正好许昭弥今年申报的活动预算还有两项没安排呢。前一阵子她就一直在琢磨怎么提升会员粘性,以往那些会员活动都没什么新意,这会儿突然觉得举办读书会这个想法简直太棒了。 这么想着,许昭弥便笑眯眯地把想法说了出来:“那个,要是你打算开读书会的话,能不能来我们商场啊?咱们可以合作合作,费用好商量。” 许昭弥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努力了,可行动上却诚实得很。说白了就是被陆以宁那个“奸商”给洗脑太久了。 詹源多聪明呢,一下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我去的话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你能升职加薪吗?” “会!”许昭弥的耳朵都激动红了,过后又有点不好意思,“这倒也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也特别希望能亲眼看到你的读书会呢。” “行,那我办。” 许昭弥回来,给大家带了许多特产,还给贝诗楠专门带了她最爱吃的月饼和豆腐干。 “谢谢亲爱的!我太爱你了!”贝诗楠吃得超级满足。她给许昭弥讲这次校招时遇到的新鲜事,说她在财大被一个萌萌哒小鲜肉要了微信,当时还引起了半个教室的围观,“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e了!”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陆总回来复职了哦。”又把头凑到许昭弥面前,压低声音说,“你应该看到新闻了吧?” 张坤被调查了。因其涉嫌大额受贿、业绩造假、贪污广告费等多项违法违规问题。同时还牵扯出总部一位高层落马,二人均被移交司法。 这事儿闹得多轰动呢?手机弹窗不断弹出新闻,许昭弥想不看到都难。 “没想到啊,男神没查出一点毛病,反倒是坤总进去了。” “我听人说,这事一开始就是男神自己主动举报自己的。他跟总部那边联手配合,让‘大老虎’放松警惕,实际上呢?就是冲着查张坤去的。” 贝诗楠信誓旦旦的,许昭弥听着,突然就想起那天陆以宁在餐桌上对她说的话,让她只需安安静静地好好看戏就行。 所以这真的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吗? 如果是的话,那这个人城府也太深了。 “还有种说法,说陆总之所以自己举报自己,是为了逼着总部派人下来调查。不然的话,阻力实在太大了,总部的人根本就下不来。” 敢自己举报自己,那得有百分之百的底气才行。 所以贝诗楠特感叹,“不管怎么说,都得恭喜男神啦!他这一招可真是厉害,不但把死对头给除掉了,而且还顺带着把总部那边的靠山也给揪了出来。据说这才是他这次过来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第41章 许昭弥朝陆以宁的办公室望了一眼,瞧见陈萨正在里头和他说着话。 陈萨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而陆以宁呢,脸上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反正他一向这样,开心或者不开心,基本都不太能在脸上显出来,像个假人一样。 “哎~太子爷基层历练结束,要带着实绩要回总部喽!” 许昭弥低头处理着自己的事情,却也忍不住在想,所以他真的要回去了吗? 到了晚上交接班的时候,办公室里人不太多,许昭弥拿着为他准备好的那份特产,敲了敲门后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其实倒也不是专门给陆以宁准备的……只是办公室里有这么个传统,谁请年假回家后回来都要给领导带点小特产,都不值什么钱,算是一份心意。 别的领导她都给了,不给他就有点不合适,许昭弥并没有别的意思。 “有事?”陆以宁抬头瞥了她一眼,语气疏离冷淡。 这是自那晚之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许昭弥没想到他会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但她还是把特产放在了办公桌上。 “我给大家带了些家乡特产,这份是给您的,还有,欢迎您回来。” “谢谢。”陆以宁连看都没看,就低下头继续翻阅文件。 见她没走,眉头又略微皱起,“还有事吗?” “有的,还有件工作上的事,想提前跟您汇报一下。” “是这样的,上半年咱们搞了几场不同类型的社群活动,像钻石卡的米其林美食品鉴、会员儿童的游乐园活动、女性客户的时尚派对,反响都很不错。正好最近我认识个人气很火的作家,想着邀他过来开几场读书会,会员优先报名,应该也能有不错效果。” 陆以宁似乎根本没在听,烦躁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突然抬起头对她说:“你们总监是摆设吗?以后不要越级汇报工作。” 许昭弥在进来之前其实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她觉得工作和私生活应该分开,早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都看开了,甚至还因为手头这件工作上的想法而感到挺开心的,所以才很积极地来向他汇报。 可陆以宁呢?许昭弥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她能明显感到他对自己的厌恶情绪。原本还以为他是那种公私分明,绝不会在工作中夹杂私人情感的人,现在看来一直都看错他了。 也许她从来都看错他了。 “好。”许昭弥转身离开了,关门的时候手腕发出嘎嘎的声音。 越想越生气。他妈的,什么态度啊! 她发誓,以后要是再主动跟他说话,自己就是狗! 陆以宁突然转变的冷漠态度,甚至现在还透着那么一点厌恶,这让许昭弥觉得他肯定是把自己当成了那种很随便的女人,所以才会这样。 许昭弥一开始是想解释的,解释她那天晚上也是喝多了,可后来又觉得这么做太可笑了。 凭什么男女一夜情过后就是女人随便,她还觉得他随便呢!好像那天还是他主动亲过来的吧?没等来道歉就算了,还给她甩脸色,他以为他是谁啊! 许昭弥在心里把陆以宁痛骂了一顿,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来消化自己的这些情绪,和詹源聊了聊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又想到詹源那句话——“你是个有尊严、有价值的人,不会因为一次的经历而改变”,才算被治愈。 早上醒来许昭弥对自己说,“我很好,我不被任何人看轻。”注入满满能量后去上班。 到了办公室后,许昭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大姚,把读书会的方案递给他,同时讲了讲自己的想法。 大姚呢,一个劲儿地直呼厉害。 “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厉害的人脉呐,不错不错,那这个活动就交给你负责。”情绪价值给的满满的。 许昭弥一上午先是去巡场,回来后又忙着录入销售额、撰写月报表。下午赶上政府安全月,她得挨家挨户去做安全检查,忙活到临近下班,累得够呛,便打算去买杯咖啡提提神。 没想到陆以宁也在咖啡店里,和陈萨。 许昭弥本来不想和他打招呼的,就偷偷站在队尾,想着等他们走了自己再过去。可没想到陈萨转身从包包掏手机时却看见了她。 职场礼仪到底还是懂得,她礼貌开口,“陈总,陆总。” 声音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足够让前面人听见,陆以宁继续若无其事点单,聋子一样。 张坤下去后,陈萨升职接替了他的职位。所以现在,许昭弥也从以前亲切称呼的“萨姐”改口叫“陈总”了。毕竟也不是职场菜鸟了,这点职场敏感度她还是有的。 陈萨挺开心地朝她笑了一下,随后便回过头继续和陆以宁交谈。 “你刚才说什么?下周人就过来报到?而且还要我亲自带?” “有问题吗?” “你都安排好了,我哪敢有问题呀。”陈萨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这位美女是何来头,居然能让向来铁面无私的陆总亲自打招呼呢?” “等等你就知道了。” 许昭弥无意间听到了这一段对话。之后陈萨接了个电话便走出了咖啡厅。许昭弥和陆以宁之间突然没了人阻挡,一个正端着咖啡往外走,一个则走过去准备点单,两人迎面相遇。 许昭弥赶忙把头偏了过去。 “您好,我要一杯榛香拿铁,一杯冰美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门铃响起,许昭弥这才松了口气。 提着咖啡往回走,没想到在等电梯的时候又碰见了他。 陆以宁一手握着咖啡,单手揣兜,身姿挺拔站在电梯门前,和周围等电梯的同事气场格格不入。 他怎么这么半天还没等到电梯呢? 等电梯的人很多,许昭弥假装没看到他。电梯门一开,许昭弥便混在人群里钻了进去。 电梯到了二楼,不少人下了电梯,贝诗楠抱着一沓安全提示通知书走了进来,看到许昭弥后“呀”了一声,“宝宝,这冰美式是给我买的吗?” 她并没有看到后面的陆以宁。 “嗯嗯。”许昭弥把冰美式递给她,看她挺兴奋的,就问道:“怎么这么开心呀?” “你说呢!”贝诗楠正想问她呢,“我听大姚说你要组织个读书会?请得还是当下最火的一位作家?那个作家该不会是……” 陆以宁眯着眼睛站在后面,透过人群间隙,见贝诗楠一脸花痴凑到许昭弥耳边问道:“詹源?” 许昭弥竟然还害羞地点了点头。 “我靠你也太牛了吧!我也要去!!” 电梯里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 许昭弥赶忙捂住她的嘴,“嘘,淡定点儿啊。” “快说,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就在书店……”许昭弥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想到此刻身后正站着个“瘟神”,便朝贝诗楠使了个眼色,“回来再跟你细说。” “你可太牛了姐妹儿!那可是詹源啊,詹源向来都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点儿喜欢我。” 其实后来许昭弥仔细想想,也觉得这事儿挺不可思议的。 她能察觉到詹源似乎对自己有那么点儿好感,她从没想过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喜欢时,这种“被喜欢”的感觉会如此强烈。所以也让她明白了一点,如果你压根儿感受不到一点特别的感觉,那么别怀疑,那个人绝对一点都不喜欢你。 “牛牛牛!” 电梯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四五次,里面的人陆陆续续都走光了,贝诗楠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那位“大佛”。 我靠! “陆总好。” “安全检查都弄完了吗?”陆以宁面色阴沉地发问,眼神凌厉地扫过去,许昭弥那一脸娇羞的样子在他看来格外刺眼。 “在弄了在弄了。” 到了七楼,电梯门一开,许昭弥和贝诗楠马上往两边让开道路,陆以宁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连眼神都不往她们这边瞟一下,却在路过两人身旁时说了这么一句: “作家们最会骗人了。我有个作家朋友,跟渣男没两样,为了找灵感和三百六十行的女人谈恋爱,什么太妹土妞来者不拒,有人可要小心别被骗了。” 贝诗楠懵了。 许昭弥也愣住了。 等陆以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电梯间,贝诗楠才回过神来,看向许昭弥,“不是,男神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他好像对你很有意见啊!” 第27章 读书会确定在三个月后举办,也就是年尾。 这期间要进行拉片会,同时对年终庆典进行立项,制定活动方案,明确销售额、目标业绩以及参与折扣活动的商家数量等等。 米姐已经辞职了,大姚特地拿这个提点许昭弥,说年终庆典很重要,要是这次活动能做出漂亮业绩,那她升任主管的概率就很大。 第42章 当然她的读书会也是个加分项,希望她都能出色完成。 许昭弥努力让自己高兴起来,毕竟当上主管就能升职,升职就能加薪。那天她算了算存款,发现离买房还差四十几万,所以她要更加努力才行。 许昭弥去和商户谈折扣,商户们看在她的面子上都愿意参加。 好像时间的历练真的能塑造人。以前的许昭弥面对商户时总是结结巴巴的,胆子怯懦,一直被拿捏。现在的她干练、挺拔,说起话来带着一点威严,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也游刃有余。 她为自己的这种变化感到欣慰,可同时又有一点落寞的感觉。 这段时间,有一家品牌店临时撤铺了,事情发生的非常急,招商部门忙着去找补铺商户,要找同业态且调性相符的商户,就不是那么容易。 陆以宁在开会时再三嘱咐营运部门务必派人去稳住那家店铺,先别急着退场。 大姚就把这件事安排给了许昭弥。 陆以宁总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在走背运,不然怎么不管在哪儿都能碰到那些他压根不想瞧见的人呢? 刚来到阳台抽烟,一抬眼就瞅见许昭弥背着书包走出商场,像是快乐小鸟一样蹦蹦哒哒朝着对面男人走去。 詹源已经连着三个月,有事没事就来接许昭弥下班了。 所以作家都这么闲的么? 还是他俩谈了? 陆以宁眯眼吐烟,回过神儿来说了句关我屁事。 转身走到办公桌前,伸手拿起电话,给姚栗栗拨了过去。 “收拾一下,十分钟后跟我出去拜访个客户。” 姚栗栗就是新来的招商部妹子。 也就是陈萨口中那个让陆以宁格外上心,特意叮嘱她要多多“提携”的新来的美女。 “好的陆总~”声音轻轻脆脆,格外好听。 不多会儿,就见姚栗栗身着香奈儿最新一季的小香风套装,脚下蹬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在众目睽睽下一扭一扭地跟在陆以宁身后,离开了办公室。 走后办公室一下子就炸了。陆总什么时候亲自带着下属去拜访过客户?而且还是个新来的员工?刚来就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什么关系不可言喻。 流言就这么传开了。 新铺顶上以后,陆以宁立刻召开员工大会,一上来就对营运部展开全员批评。 “没能提前察觉到商家动态,导致品牌突然撤场,差一点给商场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他靠在座椅上,转着手里的圆珠笔,锋利的目光从营运部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营运部这么多人干什么吃的?” 这次的责任并不完全在许昭弥。只是因为许昭弥临时受命去稳住局面,可最终却没能稳住,那家店甚至在半夜就撤场走人了,所以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所有的责任都落在了她一个人头上。 陆以宁最后的那句话就是对着许昭弥骂的。 陆以宁向来如此,每次开会不是骂人就是训人,几乎从来都不夸人。可这次骂完许昭弥之后,却破天荒地当着众人的面夸赞起了姚栗栗,而且还用上了“多亏”这两个字。 多亏新同事及时谈下新品牌,才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许栗栗听到夸奖后,赶忙起身,脸上带着些许害羞,朝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谦逊表示这都是自己应该做的,以后还会再接再厉。 许昭弥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静静看着此刻成为众人焦点的姚栗栗,她清楚看到了陆以宁对自己那毫不掩饰的贬斥,也看到了他看向姚栗栗时满是赞赏的眼神。 突然就觉得今天会议室的灯光好晃眼。 后来听说新入驻的那个品牌所属集团的老总是姚栗栗的亲戚,那可是个全球连锁的大品牌。 “怪不得陆总对她这么器重,原来人家有这么牛的背景。” “千金小姐到基层体验生活来了?” 人么,本就是趋利避害的生物,于是知道内情的众人都纷纷对她套近乎起来。有时候在茶水间偶然碰见了,总会热情地夸赞上一句,要么说今天这衣服真漂亮呀,要么夸那耳环特别精致之类的。可一看到许昭弥呢,就立马变得爱答不理的。 贝诗楠最看不惯这种做派了,她对许昭弥吐槽:“这些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先不说陆总跟她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就算真有那回事儿,这么讨好人家又有什么用啊?难道人家还能分给他们一毛钱不成?” 虽说嘴上是这么讲,但看到姚栗栗频繁出入陆以宁办公室,每次还都穿着深v衬衫,露着大白腿,说话的时候故意把身子往陆以宁那边靠,俨然一副陆总新宠的架势,贝诗楠还是有点虚了。 她问许昭弥:“你说陆总该不会真和她有点儿什么吧?” 许昭弥说不知道。 “男神眼光之前好歹是安旎、于晓沁这种大美女,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个玩意儿,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总之贝诗楠特别失望,从此就对陆以宁祛魅了。 许昭弥继续自己的工作,仿佛周遭这些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读书会的前期宣传工作开展得格外顺利,每一个环节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在与出版社的沟通协作方面,更是配合默契,无论是宣传方案的敲定,还是宣传物料的制作与分发,都进行得高效且顺畅。 而场地的选定与布置,许昭弥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从桌椅的摆放,到灯光的调试,再到装饰绿植的搭配,许昭弥亲力亲为,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等准备工作完成后,许昭弥就邀请詹源前来视察。詹源看了那么一圈,点头说很满意,一点儿毛病都不挑。 “你真的不用太费心去布置,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只是席地而坐都行,读书本来就是一场心灵的旅程。” 许昭弥心里特别感动,说实话,她从来没请过这么好说话的嘉宾。好多次她都不禁感叹,这世上怎么会有詹源这么好的人呢。 “像第一次见你那样?可我没那么多书给你当坐垫。” 詹源立刻端正态度,一脸诚恳地认错:“哎哎那可不行,曾经有个女孩告诉我,‘文房四宝有神灵’,所以咱得尊重神灵,可不能把书拿来当坐垫。” 许昭弥开心地笑了起来,“那咱还是坐沙发吧,还是高级沙发哦!”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着电梯走,就在他们快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迎面碰到了陆以宁。 许昭弥淡定停下脚步,礼貌一笑道:“陆总好。”然后指着詹源介绍说:“这位是作家詹源,我正带着詹老师来视察咱们读书会准备用的场地。” 紧接着又面向詹源介绍:“詹老师,这位是我们项目的总经理,陆总。” 詹源朝陆以宁伸出手,“陆总您好。” 但陆以宁却面色阴沉,目光先是在许昭弥身上停留片刻,接着又转到了詹源身上,而他的一双手却始终插在衣兜里,压根就没有要伸出来握手的迹象。 直到前方传来姚栗栗欢快的声音:“陆总,电梯到啦,我帮您按着呢~” 陆以宁这才不紧不慢地把手从兜里抽出来,眼神直直盯着詹源的眼睛,冷冷吐出两个字:“幸会。” 等陆以宁走了,詹源对许昭弥说:“你这位领导看上去不太像是个好相处的人,这么工作会辛苦吗?” “还行吧,他就那样。” 许昭弥听到前面传来姚栗栗的殷勤笑声,都懒得抬头看他们。 又过了些日子,又有一些新的谣言传了出来。 “哎,你们听说了吗?陆总打算带一个人回总部,你们猜猜会是谁?” 能被陆总选中带回总部的,那肯定得是能力和背景都极为优秀的人。就是这样一个话题,一下子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热议的焦点,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姚栗栗就在这时贴心地给大家买了奶茶,不仅人手一杯,还亲自递到每个人的手上,“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哦~” 话说得那么模棱两可的,于是大家一下子就悟了。 陆总要带回总部的那个人是姚栗栗。 但好像大家都没觉得有什么意外。 许昭弥同样也没觉得意外。 无所谓。 是在一个雨天,许昭弥带着大姚分给她的轮岗实习生小杜去巡场。这次巡场的范围有点大,除了室内要查看,室外前后广场的广告牌也得去巡查。 许昭弥和小杜各自打着伞,许昭弥一边走,一边给小杜讲解着关于广告投放的相关知识。 走到前广场的时候正好看到陆以宁送一位品牌老板出来,不仅亲自把大佬送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还站在那儿一直目送车子开走。 姚栗栗呢,则在一旁一直给陆以宁举着伞。陆以宁个头挺高的,姚栗栗举着伞就有点费劲,又是踮脚又是伸手的,结果连自己的肩膀都被雨水给打湿了。 小杜眼尖,一下子就瞧见了这一幕,赶忙对许昭弥说:“弥姐,那不是陆总和栗栗姐吗?他们就只有一把伞,咱们是不是得给领导送把伞过去呀?” 第43章 许昭弥顺着小杜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姚栗栗和陆以宁挤在同一把伞下,姚栗栗脸上满是那种小女儿家特有的娇羞,双颊微微泛红,眼神中透着一丝羞怯与甜蜜,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仿佛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那一抹娇羞,是许昭弥再熟悉不过的了。曾几何时,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每一个不经意靠近他的瞬间,流露出这般相似的模样呢?可此刻许昭弥只是释然地笑了笑。就好像曾经那些纠结与在意,心动与情思,都在这一笑之间烟消云散了。 “不用,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说完许昭弥便转过身,举着伞继续朝前走。 小杜挠了挠头,心里有点不懂,他觉得这可是在领导面前好好表现的好机会。可既然宁姐都说不用了,那就听宁姐的吧。于是他赶紧追上了许昭弥。 陆以宁看到了许昭弥。 也看到她转身漠然的背影,那一瞬间心就像是被扎了一下,说疼不疼,但是却让人无法忽视。 他大步走进雨里,姚栗栗追不上,在后面大声喊他,“陆总陆总,等等我呀!” 他却健步如飞,理都不理,只觉厌烦。 …… 同样是在这一天,许昭弥忽然就想起了陆曼青。她已经好久都没去探望过她了,于是发了条信息过去,“阿姨,您最近还好吗?” 陆曼青马上就要做手术了,这几日一直都住在医院里。当看到许昭弥发来的这条消息时,眼眶一下子红了,差点就忍不住掉下泪来。 这么大的事,许昭弥竟然不知道。也是,现在她也没有知道的渠道了,于是立刻打车去医院看望陆曼青。 陆曼青见到许昭弥后特别开心。紧紧拉着许昭弥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好多家常话。两个人心里其实都很清楚,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些敏感话题自然是心照不宣,都很有默契地刻意避开了。 趁着许昭弥转身到窗台去给她倒水的当儿,陆曼青悄悄拿出手机,特意拍了一张照片。 说到底她心里还是抱着那么一丝不甘心,总想着再尝试一下。 说不定就是少了这么一个机会,就能让儿子回心转意呢?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把照片发给陆以宁,而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并且特地设置成仅陆以宁可见。 发完朋友圈后,陆曼青就时不时地将目光投向病房的门,可一直等到许昭弥起身告辞,准备离开病房的时候,陆以宁却始终都没来。 “我走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说完许昭弥又和何阿姨告别,之后便出了门。 是在走到住院楼门口,准备打车的时候,看到匆匆赶来的陆以宁。 他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一丝慌张,衣领大咧咧散着,头发湿漉漉地往后倒背过去,手里紧紧抓着车钥匙,就像是刚从车上一路飞奔下来的样子。 见到许昭弥的那一刻,他猛地刹住了脚步,微微喘着气,努力平复着气息,眼睛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钥匙在手心抓紧。 “你怎么了?”许昭弥问。 陆以宁的眼神闪了闪,过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医生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妈突然身体不舒服。”他这么解释。 可是许昭弥刚刚才从病房出来,那会儿陆曼青的状态还挺好的,看陆以宁这模样,那电话似乎也不像是才接到的,她有点不理解:“我刚刚才从阿姨病房出来,她看着挺好的,会不会是医生那边弄错了?” “也许吧。”陆以宁一边应着,一边把手中的钥匙插进了口袋里,随后空出一只手随意地捋了捋头发,几滴水珠从他那湿漉漉的头发上滚落下来,顺着他敞开的衣领滑落进胸口。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突然抬起头问。 “我听说阿姨要做手术了,所以就过来探望她。” 许昭弥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也丝毫不怕陆以宁会借此嘲讽自己。 “不管怎么样,我觉得我都应该来看看她,而且接下来这几天,我每天下班都会过来的。”许昭弥一脸坦然地说完这番话后,便准备转身离开。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陆以宁不知哪来的火气,突然扭过头,对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大可不必,去弄你的读书会吧!” 许昭弥听到这话,顿时停下脚步,她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情绪就是在这一瞬间爆发的。 “你这人真的好奇怪,读书会的举办是为了商场整体运营,是为吸引更多顾客,拉动整体业绩的,又不是为我一己之私,你凭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摆出一副臭脸,还带着莫名其妙的情绪对我冷嘲热讽?” “陆总,我原本不想再提那些难堪的过往,但今天我们必须把话说清楚。我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一晚的事,让您对我有了这么深的成见。” 许昭弥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情绪,“之前那一晚我们不小心睡了,我想说,那晚我确实喝多了,那是我第一次和男人发生性关系,完全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也知道这种行为不好,事后我也有在反思自己。但我想问,这难道就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你就没有错吗?也许你觉得睡了我之后,又不想承担责任,所以之后看见我,就好像看见脏东西、看见污点一样,满心厌恶,只想躲开。但我要说,我不是随便的女人,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像那晚我给您留的言那样,我真的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会用它来对你做什么,你大可不必这样对我。” 陆以宁差点被她的话气吐血,他问:“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难道不是吗?”许昭弥感觉眼眶发热,她偏过头,抬手捂住眼睛,眼泪却顺着指缝流了出来,“不然我想不出您为什么针对我。” “好,我现在告诉你,我对你没有一点偏见,这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事实上我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觉得我平时在工作中忽视你、冷落你让你难受了是吗?那我告诉你,真相就是我懒得理你,懒得理一个对我来说已经毫无价值的人,更何况你怎么知道我他妈只睡过你一个女人?” 许昭弥猛地抬起头来,红着眼瞪着他,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混账的话。 “好,我知道了。”她再次抬手擦了把眼泪,一转身便冲进了雨中。 第28章 其实人要学会和自己和解。是在情绪终于崩溃了的这一天,最后一丝自尊被薄情和恶语践踏殆尽,不过就像凤凰涅槃那样,这伤痛竟也成了她重生的转折点。也正是在这一瞬,她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出路。 将那条五彩斑斓的手链收进柜子里。六年的暗恋,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转天许昭弥照常去上班。 读书会到了预热阶段,今天厂家就会把印有詹源名字的宣传立牌、易拉宝、海报、kt板展架等送来商场。许昭弥带着小杜到几个重要入口布置广告位,小杜是个特别能干的小伙子,人也机灵,动不动就是“弥姐您歇会儿吧,这活我来干!”许昭弥有时候会偷偷给他买杯奶茶,还把人家当小朋友。 看到小杜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时间可真快,转眼间已经是她工作的第二个年头了,马上就要迈进第三年。 陆以宁一连几天都没来上班,他要回总部的传言在私下愈演愈烈,连带着看到姚栗栗都更加殷勤了那么几分。 许昭弥不在乎这些,下了班照常去医院看望陆曼青,这是她昨天和陆曼青约定好的。 陆以宁也在病房里。 “陆总好。”许昭弥没事儿人一样,正常和他打招呼,然后就把东西放下,过去坐在病床上和陆曼青聊天。 虽然是打了招呼,可那种视而不见的态度却不要太明显。 陆以宁坐在床边的看护椅上,双臂抱肩,眼睛一直盯着她,眼底的红血丝骇人。 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盯着她看。 陆曼青心里叹气,昨天许昭弥走后,陆以宁迟迟没上去,陆曼青打他电话也不接,走到阳台的时候看到他在住院楼下发疯,一个人在大雨里走来走去,有好心人上前给他递伞,也被他神经病一样地骂跑了。 “陆老师,少爷是不是疯了?”何阿姨隐隐担忧。 陆曼青呢,帘子一拉也不管他,只说自作孽不可活,就算是自己亲儿子也不偏心。 淋了一夜雨,这会儿陆以宁嘴唇都是白的,病态的苍白,好在他体质好没得病,否则医生说什么都得给他轰出去。 还想在病房陪床,做梦去吧。 小护士进来害羞地看他一眼,然后便推着陆曼青去做术前检查。 许昭弥本来也要跟着去,可医生考虑有何阿姨在,不让太多家属陪同,于是就让许昭弥留在病房等候。 许昭弥不愿闲着,趁陆曼青不在,帮着把病床收拾妥当,又将被子拿到阳台晾晒。因为是要做手术,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所以这次就住了高级单间,整个套房只有陆曼青一个病人。 第44章 陆以宁就看着许昭弥一个人忙碌,晒完被子又扫地,扫到他跟前的地板时,屁股都不抬一下。 许昭弥也不跟他费劲,话都不多说一句,爱抬不抬,绕过他的椅子接着扫。 病房很大很安静,满眼是空旷的白,稍微一点响动,落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微凉空气里,便会激得人心尖有一点发麻。 在这沉默的对峙下,陆以宁的眼角突然有一点红了。 昨天他想了一晚上,想到头都要裂开,他想不明白的是,许昭弥这女人的嘴怎么就跟刀子一样?话能说的那么狠,说他不想负责,说自己是脏东西,是污点!如果真是这样,他真是这样的渣男,他早就他妈的把她开除了!还轮得到她来他面前说这些屁话? 当年给他写情书表白的是她,在情书里信誓旦旦说会永远喜欢他的也是她,转眼登上舞台就说自己从没暗恋过,更没喜欢的人。 那晚在他身’下那样疯狂主动地吻他的唇,恨不得将自己整个儿揉碎了融进他的身体里,转天就莫名其妙勾搭上了一个什么狗屁作家,甚至还在他眼皮子底下谈情说爱,还是用公费谈情说爱! 气死他了! 他承认,那晚过后他是有点拎不清,那天他想明白了以后就是去负责的,这蠢女人竟然说他不想负责? 陆以宁生平第一次尝到委屈的滋味,他觉得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眼眶红了,他依旧没动。一整晚无数次想起许昭弥的话,每回想一次他的心就像是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渐渐地就要喘不上气,得亏是在医院里还能能吸吸氧,不然他非得被许昭弥活活气死不行。 再这么憋下去他恐怕真的会被气死。 “读书会怎么样了?” 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故意搭话,他只是不习惯有人和他独处一个空间然后赤裸裸地无视他。 许昭弥没有继续无视,她现在是这么个性格,你不理她她当你是空气,你要是和她主动说话了,她得分场合回应。 “您现在是用什么口吻跟我说话呢?领导?” “是。” 许昭弥这才把扫帚放下,拿湿纸巾擦了擦手,走到他面前回应他。 “从会员报名情况上看,自宣传推广以来,截至目前已经收到了385份报名信息,其中老会员报名占比约50%,新增会员办理人数达190余人。另外在活动宣传方面,线上发布多轮预热推文和海报,阅读量累计达到50万,线下也在商场内部、合作机构等场所张贴了宣传海报,起到了很好的推广效果,我们收到不少积极反馈,大家都对这次读书会充满期待。” 陆以宁有点惊讶于许昭弥如今的工作能力。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段日子里,许昭弥利用每一个不用去兼职的夜晚翻阅了多少本管理学书籍,又研习了多少相关课件。她虽然讨厌陆以宁这个人,却也认可他之前说的话,要在工作中有所沉淀、有所收获,提升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样往后不管去到哪个岗位都能从容应对。她是听进去了的。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悄悄泛起了一点隐秘的喜悦,是在暗无天日的处境中为自己觅得了一条曙光乍现的出路。也许她也并非如表面看上去那么平凡,她也有着羽化成蝶的本领更怀揣一颗勇敢无畏的心,所以他也应该勇敢一点,去尝试将那些不可能变成可能。 “给我留一个名额。”他终于开口。 许昭弥没什么表情,“您是老板,想去随时。” - 许昭弥原以为他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转天读书会,陆以宁真的来了。 既没有以领导派头,也不是以嘉宾身份,就只是以一个普通读者的姿态,黑着脸坐在最后一排,双臂抱在胸前,目光死死盯着舞台上正作为主持人的许昭弥和作家詹源谈笑风生。 哦,在他看来是“眉目传情”,讨厌得很。 前排有位富婆认出了陆以宁,招呼他过去同坐。 富婆是莲华的黑卡会员,碰巧也是詹源粉丝,许昭弥把她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富婆多有钱呢?莲花甚至为她单独设置了一间专属vip室,每一季各大奢侈品品牌推出新款的时候,都得乖乖地排着队给她送过来,还得专门请模特过来,一件一件地给她试穿。 所以她可以喊陆以宁叫“小陆”,喊得毫无违和,而小陆呢?尽管心里不悦,周身仿佛散发着腾腾杀气,可回应她的时候,还是得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尽力维持着职场礼仪,装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不愿意过去也得过去。 许昭弥在台上主持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台下,看到陆以宁不情不愿把屁股挪到了第一排,被富婆拿捏到一脸吃瘪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发笑,就觉得挺爽。 读书会结束后,会员纷纷起身退场,许昭弥亲自送富婆离开。 屋里就剩下陆以宁和詹源两个人。 陆以宁双臂抱肩,坐在第一排纹丝不动,目光紧紧盯着舞台上的詹源。詹源则不慌不忙地把书一一收进背包里,接着将黑框眼镜摘下,仔细装进眼镜盒中,随后走下舞台来到陆以宁面前。 陆以宁也不起来,还是那么坐着,翘着腿,一副拽拽的样子,臭着脸来了一句, “作家的泡妞手段都这么低级么?” 詹源笑了一下,说:“老板的也不高明。” 话音刚落,许昭弥就回来了。 屋里的两个人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就那么看着对方,两个人嘴角都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许昭弥就以为詹源忘记陆以宁是谁,毕竟是工作场合,领导就在眼前呢,按常理还是得由她主动来引见一下。 “詹老师,这位是陆总,之前你们见过的。陆总很欣赏您的才华,今天特意抽空过来听您演讲。” 场面话嘛,该说就说,最后后半句是她自己加的,也不管陆以宁那突然像冷箭一样刀过来的眼神,她就说。 谁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非得过来?还像个神经病一样,一直臭着脸瞪人家詹源,人家是嘉宾好么,欠他的? “这样。”詹源微微颔首,微笑看着傲慢无礼的陆以宁,两相对比下是个很有教养的模样,“你们陆总刚刚还表示欢迎我来多开几场。承蒙陆总好意,那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又对许昭弥说,“到时候恐怕就要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今天这场读书会真的很精彩,大家都沉浸其中呢,也都很期待后续能再多开展几场,我们肯定会用心去做好后续的各项工作的。再次感谢您愿意给大家带来这么精彩的活动,我送您出去吧。” 许昭弥如今的场面话说的太漂亮了,她这沟通能力到底是从哪提升的?说的就跟发自肺腑似的,哦不,也许真的是她肺腑之言呢? 陆以宁抱肩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黑着脸盯着许昭弥,听詹源笑着用温柔的语气回她,“好,晚上请你吃饭。” 许昭弥亲自送詹源到楼下,临走时也没看陆以宁一眼,也没安排他什么。 她大老板还在那坐着呢,就这么甩下他走了,把他晾在那,陆以宁要气死。这会儿职场礼仪又消失了? 火一上来就掏出手机给许昭弥打了过去。 许昭弥刚帮詹源叫了车,这会儿正和詹源告别,见陆以宁来电,微微皱了下眉。 “对不起我先接个电话。” 詹源微笑等着她。 “喂。”许昭弥偏了下头,额前的碎发在风里飘动着,“又怎么了?”声音有点不耐烦。 “提醒你一下,别乐不思蜀跟人跑了,明天陆老师手术,你昨天答应好今晚去陪她的。”一听人家晚上要去吃饭,陆奇修就直接把陆曼青搬出来压人了。 挺不要脸的。 “我知道。” “知道就行。” 许昭弥挂了电话,对詹源抱歉道:“改天我请你吧,今晚我临时有事。”其实原本她也没打算和詹源出去吃饭,“辛苦一天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今天谢谢你了。” “好。”詹源坐进后车座,把车窗摇下,就在车子启动的一瞬间,他将头转向许昭弥,笑着问了她一句话—— “他是那个让你烦恼的人吗?” 第29章 晚上十点三十五分的时候,心源提前到了。 五个小时的手术,许昭弥陪着何阿姨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何晓娥紧张得手脚发抖,闭着眼睛嘴里不断祈祷,许昭弥安慰她,“没事的,手术一定会很顺利,您别太担心了。” 陆以宁则独自坐在走廊另一侧的长椅上,脑袋低垂,眼眶泛红,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 看起来孤零零的,很破碎,就有点可怜。 何晓娥擦擦眼泪,对许昭弥说:“弥弥,您不用陪我,您能去陪陪少爷吗?现在他才是最需要安慰的。” 见许昭弥没动,她又落下泪来,忍不住握住她手,说了这样一句:“当年,他哥哥就是这样离开的他。” 第45章 许昭弥动了一点恻隐之心,她低下头不知想了什么,然后轻轻拍了拍何阿姨的背,起身走到陆以宁身前。 手术前陆以宁签了一沓单子,上面的内容句句吓人,诸如手术中途有可能出现意外,甚至手术存在失败的风险等等。许昭弥心里明白,这些话未必就会成为现实,不过是医院出于免责考量,必须告知病人的一些声明罢了。可当她亲眼看着陆以宁握着笔,一笔一划签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感到难过。 她想这个时候,他是需要一些安慰的,不管有没有立场,她也应该给他一点安慰。 轻轻坐在他身侧,以默默陪伴的方式,彼时长椅上就只有他们两个。隔着约莫半个人的距离,许昭弥将双手垂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地板上浮动的月色光影里,同时也在心里为阿姨祈祷着。 陆以宁突然就把手伸了过来,覆盖在她手腕上,冰凉指尖触摸到那些微暖意,仿佛她的脉搏跳动顺着指尖注入了他的心脏一样,让他那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好似终于有了着落。 许昭弥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往回缩,可陆以宁却瞬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眼眶泛红地看着她,发了狠一样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挣脱。许昭弥试着抽了几下,却根本抽不动,只能任由他这般野蛮霸道地握着自己的手。 “陆以宁,你松开我。” “我不松。” “你别没劲,你再这样我走了。” “我就没劲。” 说完还得寸进尺地把手挪到她掌心,五指滑入她指缝,死死扣住她,和她十指交握。 不让她走。 许昭弥被他气得脸发烫,就连手都微微有些发抖,但同时也感受到他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正一点点渗入自己的掌心之中。 刹那间想起詹源对她说的话,她湿润着眼眶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这个意思。” 气得许昭弥不想再理他。 就这么拉着手坐在手术室大门外,一直到夜里三点多,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陆曼青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知大家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所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但得送进监护室观察七天,而且监护室里是不允许家属进入的。 医生叮嘱道:“你们留一个病人家属在门外守着就行,要是有什么事儿,医生会喊家属的,其他人暂时就不要在走廊聚集了。” 陆以宁让何阿姨回家休息,今晚他来守,也让许昭弥先回去。 许昭弥把何阿姨送回了家,等她再返回医院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路边的早点摊已经陆续开始叫卖,许昭弥买了两份早点,又返回了医院。 陆以宁还在走廊上坐着,弥漫着消毒水味儿的走廊寂静又冰冷,与外面那被晨曦轻柔笼罩、满是人间烟火气的世界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 第二天白天和晚上依旧是陆以宁守着,第三天何阿姨过来替他,许昭弥陪着。陆以宁就到附近酒店开了个房间休息了几小时,醒了继续过来替他们。 这几天就是那么度过的。 第七天夜里,陆以宁从酒店赶过来,看到走廊里只有许昭弥一个人,是夜里三点,走廊很冷,她身上披着一件羽绒服,双手环着肩膀,头微微仰在身后的白墙上睡着了。 许昭弥心疼何阿姨连日来的劳累,便让何阿姨先回去休息了。毕竟陆曼青的情况一直挺稳定的,她想着自己留下守着就行。 陆以宁放慢脚步,轻声走到她身边坐下,他脱下身上的呢绒大衣,一只手绕到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肩,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肩膀。 许昭弥略微嘤咛一声,大概是太累了也没醒,反而身子动了动,向陆以宁身上贴了贴,好像潜意识里就知道这是个舒服的“抱枕”,头沉沉枕在他肩膀睡了过去。 陆以宁随便把大衣折好,搭在她腿上保暖。 - 陆曼青从监护室转进普通病房的这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午后。病房里被许昭弥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光透过窗户倾洒下来,落在病床上,整个床铺都被映照得暖洋洋的。 陆曼青睁开眼睛,看到她爱的人都围在身边,陆以宁握着她的手,哽咽着喊了声妈妈。 于是眼角慢慢溢出了泪水,但嘴角却向上弯起,是个很幸福很幸福的模样。 许昭弥之前已经连着守了两天,这会儿小脸都有点发白了。陆曼青从监护室出来后,何阿姨就能贴身照料了,毕竟病房里配备了陪护床,休息之类的都很方便。陆以宁又专门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专业护工来帮忙。 等安顿好一切后,陆曼青让许昭弥赶快回家休息。其实她特别感动,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心里总是会更加遗憾,想着这姑娘要真是她的儿媳妇就好了。 “妈,我先去送她,您好好休息。”陆以宁拿了外套送许昭弥回家。 转眼间到了冬天,呵气瞬间化作白雾,没想到一年又一年的时光竟是这样匆匆。许昭弥回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得知陆以宁陪安旎到海边徒步看星星,难过到几天睡不着觉,如今她坦然承认那个冬天自己过得并不愉快。但在那个冬天她跟着伍叔偷偷学了一门手艺。最近这一年每逢休假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家捣鼓着做些烘焙小点心自娱自乐,就觉得有时候失去其实也是另一种获得,心态放平之后觉得一个人的生活其实也还不错。 她想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挺好,不再奢求什么,也不太想打破。 两人静静地朝着停车场走去,陆以宁双手揣进兜里,走着走着,忽然侧头问她冷不冷。 紧接着许昭弥的口袋里就滑进来一个暖呼呼的小物件,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zippo的手炉。 是个停产很多年的老古董了。 陆以宁刚刚偷塞进去的。许昭弥扭头看向他,陆以宁速却没事人一样,自顾往前走着,到车前车门自动感应开启,陆以宁伸手拉开车门,回头喊她上车,“快点,墨迹什么。” 神经病吧。许昭弥心里想。 还是低头钻进了车里。那个手炉就那么被她顺手揣进了口袋。 车开出去没一会儿许昭弥就困了。车里开着暖暖的暖风,再加上身上被手炉烘得暖洋洋的,她不知不觉间就靠在车窗上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陆以宁把车开进了公寓。 他轻轻将许昭弥从车上抱了下来,一路抱进电梯里,许昭弥始终都没有醒过来。 将人放进卧室,把她羽绒服脱下,又将被子盖好,接着还特意去检查了阳台的窗户有没有关好,做完这些,才将帘子拉上,让屋内的光线变得柔和而适宜。 陆以宁俯身在床边看着许昭弥,情难自抑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那红润光滑的睡脸。也不知就这样盯着看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他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 临离开时又从柜子里掏出两个抱枕,夹在她被子两侧,营造出一个温馨又安全的小窝。总觉得她笨手笨脚的,梦里也会一不小心从床上翻下去。 许昭弥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不知不觉就睡了一下午的时间。 醒来是在温暖的被窝里,觉得身子无比舒适,许昭弥伸了个懒腰,肚子还有点咕咕叫,她坐起来,突然就看清了房间的布局。 等等,这不是自己家啊? 这房间怎么有点眼熟?好像那个谁的房间来着…… 对,这不就是那个谁的卧室吗?她上次住过一晚,就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来了。 许昭弥心脏漏跳了一拍。 忙穿上鞋走出卧室,一出门就听到厨房传来的响动,滋滋的炒菜声,鼻尖竟然还飘来那么一点香味,勾得她肚子又咕咕叫了起来。 不可思议地走过去,竟看到陆以宁正站在灶台前,身上系着件天蓝色围裙。他竟然在做饭! 陆以宁是在回头拿调料的时候看见了她,看她睡得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也好了不少,就微抬下巴,示意她一边等着去。 “做好饭叫你。” 许昭弥看他油盐酱醋撒得有模有样,锅里的彩椒鸡丁色香俱全,惊得一时间忘了自己要问什么,脱口一句,“你还会做饭?” 听她这么一问,陆以宁语气更是拽拽的,扬手一把葱花撒上去,说:“奇怪吗?我会的东西还多呢。” “国外留学时不爱吃西餐,就自己学着做饭了。”陆以宁说着用余光偷偷看她,竟主动提到他那点并不愿意让人知道的隐私。 “其实我本科是在国内念的,就在潞大。” 许昭弥哦了一声,点点头,没什么特殊反应。 “那你学习也不是很好啊。” 陆以宁没想到她的重点是这个,被她气死,又说:“听说咱俩是校友,你知道吗?” 许昭弥摇摇头,“不知道。”说完转身就坐到了餐桌旁。 手搭在桌子上,装模作样问了一句,“用我帮你吗?” 第46章 “不用!”陆以宁突然蹿出一股火气,铲子在锅里炒得当当响,嘴也机关枪一样,“你就会添乱!” “爱用不用。”许昭弥掏出手机开始玩。 陆以宁虽然会做饭,但也只是停留在“会”的阶段而已,只能说比骆弋舟那种连油盐酱醋都不分的公子哥强不少,但远远没到大厨的水平。在国外的时候其实他也很少亲自做饭,因为后来和骆弋舟住在了一块,而骆弋舟呢,专门花重金从国内挖过来一个曾经参与过国宴的大厨,每天什么事儿都不干,就负责别墅里几位公子哥的一日三餐,所以陆以宁基本也没什么下厨的机会。 许昭弥是给他面子才夸了他两句,其实她自己做饭水平不知道比他高到哪里去了。 就比如面前这个西红柿炒鸡蛋,许昭弥作为一个南方人真的不理解,它为什么这!么!甜! 吃了一口她就把筷子放下,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盐和糖不分啊?” “没有。”陆以宁尝了尝,“这不就是甜的吗?” “你西红柿炒蛋吃甜的啊?” “不然呢?”陆以宁有点生气,这女人事儿怎么这么多,一点记性没有就算了,还对他辛辛苦苦做的饭指指点点,要不是看在她这几天这么辛苦的份儿上,他才不会主动给她做饭好不好? 连陆曼青都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饭! “不爱吃别吃!” 许昭弥就不吃了,她是真吃不惯,转头去吃那盘看起来颜色还可以的彩椒鸡丁。 陆以宁见她真就不吃了,脸色越来越难看,是在炒菜的时候突然想起上次他们一起煮果酒的时候,许昭弥执着要在蜜桃汤里多加几勺蜂蜜,又想到她很爱吃伍叔家的糕点,觉得她应该是个很爱吃甜的女人,所以尽管他不爱吃甜食,却也为了她多加了几勺糖。 好像怎么做都甜不到她心里去。 许昭弥吃着吃着,后知后觉发现对面男人emo了,心想不至于因这点事不高兴吧?不过想想也是,在别人家吃饭确实不该挑剔人家的厨艺,毕竟自己没有付出,属于白嫖,许昭弥这点家教有的。 又想想自己刚刚态度也不太好,于是主动拿起勺子又吃了一口番茄炒蛋,夸张表演了一下: “呵呵,其实也还行的,酸酸甜甜,好吃好吃。” 陆以宁默默扒着米饭不说话。 “那阿姨出院后你有什么打算啊?”许昭弥主动和他搭话。 “稳定以后去美国养着,她有个姐妹在宾州定居。”陆以宁顿了那么一下,补充,“我姨妈。” 是的,陆曼青往后最大的问题是需要人陪伴,而陆以宁很可能马上就要回总部了。孩子长大后就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他有自己的事业要发展,何况他家情况复杂,陆以宁不能一直陪伴她。 许昭弥觉得他这个计划挺好的,应该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我觉得你挺孝顺的。”这是真心话。 提到陆曼青的事儿就有点感伤,陆以宁默了默,突然又来了一句,“没话不必硬说。” 又来了。 许昭弥吃饱饭,主动帮着陆以宁把餐桌收拾干净。 碗筷放进自动洗碗机里。 陆以宁蹲在地上把扫地机器人打开。 收拾妥当后就已经很晚了,许昭弥看了看表,快九点了,孤男寡女不便久留。 何况她明天还得上班。 “那就谢谢你今晚的款待,我回去了。” 许昭弥走到玄关柜前,开始换鞋穿外套。是在低头穿鞋的那一刻,脑子突然“嗡”的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到他家来的,又是谁替她脱的鞋子,耳朵瞬间就有点不自然地发烫。 陆以宁站在许昭弥身后,看着她弯腰穿鞋,黑色紧身线衣衬得她腰身格外纤细,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那晚与她交颈相拥的画面,他的大手野蛮揽着她滚烫的细腰,与他身下纹丝合缝纠缠在一起。 喉咙处一阵发紧,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像是有团火在身体里来回乱窜,热度一路蔓延,竟让眼皮都有些发烫起来。 陆以宁的欲念像是被片羽毛来回拂着,撩拨他的一颗色心瘙痒难耐,终于情难自抑地开了口—— “许昭弥。” “今晚我们都没喝酒。” “所以你要留下吗?” 第30章 许昭弥的大脑宕机了那么片刻,人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被攥住,紧接着被一股力量往前一带,后背撞到墙上,高大人影瞬间压了下来,铺天盖地吻住了她的唇。 怎么去的床上,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耳边是急促滚烫的呼吸,刚刚穿好的衣服扔了一地,从玄关扔到卧室、从外套到内‘衣,她的还有他的。 整个人被打横丢到床上,就像被丢进了海水里。 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朝她拍打起来,她双眼迷离地望着天花板,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身子软绵绵的,化作一摊无比柔软的沙滩,慵懒铺展在那里。 …… 那浪头一波紧着一波,前赴后继、浩浩荡荡地涌进来,迫不及待地与沙滩相互簇拥着、缠绕着,热烈地交融在一起。 如果第一次可以说是一时失控,是酒精上头后冲昏了头脑,那么这次不是,这一次是一个人的蓄谋已久,更是两个人的明知故犯。 转天许昭弥醒了,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张大床上,不同的是,这张床,经历一夜的风卷残云后此刻已经变得不忍直视。 她这会儿竟然躺在一个男人怀里,头枕着男人赤’裸精壮的胸膛。 陆以宁呼吸均匀地闭着眼睛,胳膊圈着许昭弥的肩膀,许昭弥清醒之后腾地红了脸,身子下意识地想要远离身下这个男人。 “别动。”没想到他却抢先一步圈紧了她的身子,嗓音还带着那么一点性‘欲过后喑哑,挺性感,像电流一样击打在她耳畔,“再睡会儿,嗯?”!许昭弥实在太尴尬了, 她脸滚烫地贴在男人胸前,被他双手牢牢搂着上半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脑子里突然就大闹天宫了起来,乱七八糟想到很多事情: 比如第一次留宿在他家的时候,那时候她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张床上,多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希望他能抱抱自己,哪怕只是一句安慰也行;可真到了这一天,她确实一睁眼就看到了他,甚至还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但心里想的却是,他要是不在就好了…… 比如他们昨晚到底做了多少次?她好像一点都数不过来了……可是床单都浪透了,湿答答的被陆以宁中途换了一次,撤下的那条被他团了团随手扔在地上,现在还蜷在那里。 是快天亮的时候才肯放过她。 陆以宁觉得怀里的女人特别不老实,像条滑溜溜的毛毛虫,一直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忍不住皱起了眉,抬腿夹在她双腿上,同时手臂也越发用力地将她搂紧了。 生怕她跑了似的。头低了低,手将她下巴抬起,故意把热气洒在她唇畔,高挺的鼻梁磨着她的,几乎贴着她的唇瓣说:“听话,再动又要着火。” “你负责灭?” 那好似烧红的烙铁般炽热邦硬的危险物就抵在她小腹,还轻微向前顶了两下,以一种蓄势待发的架势。 许昭弥不敢动,再也不敢动了。她只好抬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窗纱的缝隙,丝缕洒了进来,照在地板那团凌乱不堪的床单上。 上面赫然残留着大片已经干涸的透明污渍。 小腹一阵阵发涨,许昭弥又一次闭上了眼睛,稍作平复后,才再次将目光移向窗外。 意外的是,外面竟然下雪了。 陆以宁起床后点了外卖,是酒店的小厨房闪送来的,就那么几样小菜和两盅粥,就花了三千多块钱,快赶上许昭弥半个月工资了。忽然就觉得这个人日子过得可真奢侈。 两个人坐在餐桌两侧,默默吃着饭谁都不说话。 陆以宁起床后倒是神清气爽的,尤其洗了澡后,整个人特别通透,一连几夜的疲惫都一扫而光。瓷盅拖在掌心,漫不经心搅着调羹,眼神却一直盯着对面的许昭弥。 觉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小身板缩在他的大t恤里,显得人娇娇的软软的,低头吃东西的模样像个小仓鼠,还挺好玩。 许昭弥就觉得很尴尬,特别怕他突然开口跟她说话,她完全不知道该和他说点什么,只能埋头愣吃。 所以这餐几千块的早点,什么鲟鱼鱼子酱配薄饼,什么黑松露炒蛋,什么海参小米粥……她什么味道都没吃出来。 许昭弥吃饭时一直在看表,吃几口就不吃了,说今天她得去上班,她不能总请假的,而且她确实也没有请假的理由。 陆以宁没说什么,吃过饭就送她去商场,然后自己再去医院。 许昭弥在车上一直很拘谨,身子绷直,头偏向窗外。 地上积雪已经落了白白一层,空气看起来特别稀薄。 第47章 她突然很想下车走走,不太想坐在这样令人窒息的空间里了,她想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处于缺氧状态,必须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行。 “可以停下车吗?我想坐公车去上班。”她回过头问。 “不可以。”陆以宁想都没想就拒绝。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别扭什么,从早上起来就是,他觉得他们之间任何的别扭经过昨天那一夜应该都不存在了。 陆以宁此刻的自我感觉特别良好,早上是他抱着她去洗的澡,把她放在浴缸边跪着吻她,有些话还用说的那么明了吗?傻子应该也能懂了。 在他看来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肢体语言胜过一切。 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只手来去握她的,被许昭弥甩开,耳垂腾地就红了,说他在骚扰女下属,还勒令他不许再动手。 “我就骚扰呢?”陆以宁又把手伸过去,许昭弥又把他甩开,有那么一点像甩狗皮膏药一样,“那我就去总部举报你。” “我都骚扰你一晚上了,你现在才想起来举报我?” 许昭弥说不过他,愤愤道:“好好开车!”扭过头继续别扭。 所以说女人真是奇怪的生物。你睡完不理她她别扭,理她她还别扭。陆以宁气笑了,但却笑得神清气爽,有点气人呢。 许昭弥头枕着车窗玻璃,面向窗外,越想越气,越想越悔。 突然就想起昨天,在最关键的那一刻,陆以宁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避孕’套,用牙咬开,硬是碾到她手上,颤声命令她,“给我戴。” 问题忽然来了。 许昭弥脑袋一转,怒视他,“你身上怎么还随便携带避孕套?” “趁你睡觉时买的。”陆以宁痞笑着着回。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耍过流氓的男人都不要脸,总之陆以宁特别不要脸。 趁她不注意,把手迅速偷袭过去,终于牵住了她的手。还在人家软乎乎的手心里使劲捏了捏,“我知道你会留下。” 靠。这不是圈套是什么? 许昭弥暗恨自己当时没忍住。 车一停好拔腿就跑,一句话都没留下。 “弥姐你回来啦!” 许昭弥请假的这几天,小杜同学可是顶了大忙,许昭弥特别欣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表扬小朋友,还给他买了三明治和咖啡。 “弥姐,你气色很好啊,昨天见男朋友了?性‘生活不错哟?” 许昭弥“扑哧”一声没忍住,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 “什么!什么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别胡说!”现在的大学生思想也太开放了吧!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撂啊! 许昭弥的脸色一阵儿白一阵红的,不用照镜子就知道有多夸张。吓得她拼命转移话题,“那个什么,咱们年底要谈的折扣怎么样了?我这几天不在,你快说说进度吧!” “哦……”小杜回工位拿上笔记本,马上向许昭弥汇报这几天谈成折扣的商家情况。 “弥姐,除了这些我还帮着其他姐姐们盯了装修进度、处理了几个投诉,还帮一楼的商户修了下水呢。” 说到这个,小杜的神情忽然有一点兴奋,“对了弥姐,前天半夜三点我接到商户打来的电话,说是店里进贼了,好家伙,我当时连羽绒服都没顾得上穿,撒腿就往那边跑啊。您猜怎么着?” “是二楼宠物乐园的一只鹦鹉飞出来了,干扰了监控,所以监控老是显示有人经过,触发了警报。那天晚上我和雷哥勇哥抓了一整晚鹦鹉!哈哈哈真的太有意思了。” 许昭弥听着小杜眉飞色舞地汇报这些事儿,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这样傻乎乎的,每日起早贪黑做着类似的工作。 曾经的她什么也不懂,什么追求也没有,只是一味觉得多帮忙分担一些苦活累活总归是没错的,最起码还能混个好人缘。可如今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过去自己的小朋友,许昭弥突然就懂了当年陆以宁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你有职业规划吗?”她开口问小杜,就像那时候陆以宁开口问她一样。 小杜挠了挠头,问许昭弥,“弥姐,什么是职业规划,您能具体说说吗?” “来,坐下吧。”许昭弥拉过一把椅子,耐心招呼小杜坐下,随后便开始娓娓道来,从自己初入职场的懵懂与艰辛讲起,小杜特别认真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昭弥,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最后许昭弥总结了这样一段话:“对你而言,首先要明确职业目标,清楚自己未来想在行业中达到哪种高度。接着别怕困难,主动挑战能帮助你成长的工作,积累经验,即便起初表现欠佳也没关系,同时持续学习专业与管理知识,不断充实自己。最后要学会合理分配精力,甄别事务对自身成长的价值,摒弃无意义消耗,按这样的节奏稳步前进,这样才能在职场中不断进步。” “不要觉得自己现在是实习生,就只能永远干些打杂的活儿。你要知道,没有哪个人会永远停留在实习生这个阶段。你未来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那你现在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小朋友心里特别感动。还没毕业的时候,导师就跟他们讲,实习生进了单位那就是免费劳动力,干的都是些打杂的活儿。可许昭弥却这样引导他,告诉他哪怕只是个小小实习生也要学会规划职业,要去成长、进步,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前途特别特别光明,他真是遇上了个好领导! “谢谢弥姐,你真好,我真是跟对人了!” 许昭弥微笑,“好,那就去工作吧。” 许昭弥现在对待工作特别认真,什么都不能打乱她的节奏。 把老板睡了又怎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睡就睡了呗,睡几次都不能打乱她之前下定的决心,许昭弥是这么想的,她决心忘掉这件事,彻底忘掉,整理好心情,就开始工作。 给詹源发信息,沟通下一场读书会的时间安排。 “你来定。” “好嘞!结束后请你吃饭!” 詹源笑笑也没再回她,自然知道这只是她的一句客套话。 他给自己预订了一张年底前往西藏的机票。本就是个习惯了漂泊在路上的人,之所以会在潞城多停留一阵子,是因为邂逅了一个有意思的姑娘。读书会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没有。但他知道,这件事对那姑娘来说是有帮助的,而除此之外,在这之后,他大概也没什么能再帮上忙的地方了。于是他选择了继续上路。 下午茶时间,贝诗楠和许昭弥到茶水间泡咖啡。 “奇怪,陆总怎么这么多天没来了,他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贝诗楠也就这么随口一问,许昭弥听了却差点把咖啡喷出来,这是今天第二次了! “啊?我、我怎么知道?” 幸亏贝诗楠也是个傻的,耸了耸肩,没把她那一脸心虚样儿放在眼里。 两个人刚刚找好椅子坐下,就看到招商部门的几个同事结伴走进来。 “陆总今天又没来,栗栗你该知道陆总去哪了吧?你和陆总关系那么好~”有人这么问姚栗栗。 姚栗栗哪里知道呢?这么多天她给陆以宁发的信息他根本一条都没回。但是这会儿茶水间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说自己不知道就太丢脸了,她才不要让自己丢脸。 想了想就编了个谎话,“陆总出差去了……走得急,没有跟大家说。” 哪知道陆以宁的小秘书这会儿也在茶水间里,就毫不留情拆穿了她,“欸?陆总去出差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家人生病才请假的吗?” 贝诗楠偷偷噗嗤一声。 又对许昭弥说:“装什么,被怼了吧?让她天天去陆总身边发骚。” 许昭弥的手机屏幕这时亮了,不用看就知道又是陆以宁发来的信息,一上午他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发来,许昭弥一条都没回过。 就觉得这人真奇怪,上次和她睡了之后不闻不问,这次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变得这么黏人?还不如不闻不问。 那边姚栗栗气不过,当场就掏出手机给陆以宁拨了过去。没成想,电话打了好几遍,那头传来的都是“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这不明摆着是拒接吗? 贝诗楠笑死了,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当着她面就那么笑出了声。 许昭弥看着姚栗栗气得哭着跑出了茶水间,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拿起手机给陆以宁回了一条信息。 “阿姨怎么样了?” 几乎是下一秒,陆以宁就回了过来:“正常,为什么一上午都不回我信息?” 许昭弥没理他这个问题,又发了一条:“你把你的姚栗栗拉黑了?” 陆以宁先是回了个问号,紧接着又发过来两个字:“有病?” 许昭弥心想你才有病。收起手机不再理他,回到工位继续工作。 ~ 第31章 最后一场读书会举办得相当成功。许昭弥特意邀请了一些媒体记者过来为詹源做了一场专访。那天的氛围特别美好,等到活动结束,詹源准备离开的时候,商管好多妹子都特地跑过来想要和他合照留念。贝诗楠更是兴致勃勃地拍了好几张,而詹源也表现得特别配合,就好像一个人形立牌似的,不管是谁来要求合照,他都没有拒绝。 第48章 最后的时候,詹源拿着自己的手机,走到许昭弥面前,主动问她:“请问我们可以合照一张吗?” “当然!”许昭弥都忙得有些糊涂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还没和詹源合过影呢!她赶忙拿过手机,拜托同事帮忙给他们多拍了几张。贝诗楠在一旁拍照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朝她挤眉弄眼,就特别搞笑。 送走詹源后,就迎来了年底最后一场重头戏。许昭弥那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时间就像被按下了加速键,一页页日历被飞快撕下,不知不觉间,一年的时光竟又走到了尾声。 筹备年终庆典挺繁杂的。先定好主题,然后布置商场,采购人员精心挑选红灯笼、拉花、福字贴纸这些装饰品。布置人员各忙各的,挂灯笼、贴福字、拉彩带,把商场装点得喜气洋洋。活动策划团队用心规划庆典流程和节目,大家都盼着这场盛宴能顺顺利利圆满落幕,然后快快乐乐回家过年。 骆弋舟刚从国外浪回来,听说陆曼青手术,下了飞机就赶过来探望她。 订了束鲜花,买了点水果什么的。 “等阿姨去了美国,你就该回总部了吧?”陆曼青这会儿去做出院检查了,骆弋舟大咧咧躺在看护椅上,翘着二郎腿,双手轻点扶手,吊儿郎当地朝陆以宁笑。 陆以宁靠在窗台边翻移植手册,头都没抬,“急什么?” “是谁之前喝酒的时候信誓旦旦说马上就想调回去,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儿了,怎么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陆以宁:“你就这么盼我走?我走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好处可太多了,你走了我就能追小红帽了啊,嘿你不知道那天我在商场碰见她……” 骆弋舟故意咂咂嘴,发出意犹未尽的啧啧声,“人姑娘还亲自给我按电梯门呢!一口一个’骆总慢走‘,那小嗓儿,别提多挠人了!” “你现在就可以追。”你看她理你吗? 陆以宁沉着脸,边说边毫不客气地把骆弋舟往病房外赶。 “装。”骆弋舟扒着门。 “滚。”陆以宁甩上门。 连华潞城店的年终庆典终于顺利拉开帷幕。在开幕式当天,店内就迎来了相当可观的客流量,大家全都忙的不可开交,不少顾客在逛完商场以后,都拎着大包小包满意地离开。当天的客单价、提袋率等各项指标都表现的十分亮眼。 许昭弥在大姚带领下,和同事们以及商家一起努力,创新性打造的多种多样且极具吸引力的促销活动,让顾客们在选购商品时不仅再局限于购买单一的低价产品,而是更倾向于搭配购买,选择一些高品质、高价位的商品组合,从而拉高了整体的客单价,这一指标数据也成为了开幕式当天销售情况的一大亮点。 还有得益于米姐临走时倾尽全部心血开展的店长培训,以及物业部全体员工的共同努力,每家店内呈现出精心布置的陈列、提供着热情周到的服务,营造出舒适便捷的购物环境,这使得原本只是抱着随便看看心态进店的顾客,在逛店的过程中被深深吸引,进而产生购买意愿,最终成功下单,让进店顾客转化为实际消费者的比例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没过多久,总部年度考核成绩就正式公布了。潞城莲花店凭借平日里出色的运营成效,在客流量、销售额、顾客满意度以及传播影响力等诸多方面都有着卓越的表现,成绩十分亮眼。也正因如此,成功地在整个连华体系旗下所有门店的年终考核里脱颖而出,跻身前三的行列,为这一年的经营交上了一份近乎完美的答卷。 陆以宁当然很高兴,这样的成绩对连华意义重大,对他自己而言也至关重要,可以说给了他回总部的充足底气。 会上,他嘴角难得带着那么一点笑,对大家说:“想要什么奖励?” “什么?还有奖励?”大家都沸腾了,纷纷叫嚷着要出去玩,要去团建! 贝诗楠握着许昭弥的手,脑袋晃来晃去,两人开心得就像两只活泼的小兔子,嘴里不停念叨着:“我们马上就能出去玩了,耶!”毕竟入职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团建过呢。 “去哪都行吗?”许昭弥抬起头问。 她也有那么一丝开心,眉眼弯弯的,忽然就什么都忘了。 陆以宁的目光越过与会人群,径直落在她身上,嘴角带着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勾了勾唇角说:“嗯,去哪都行,听你们的。” 新年撞上团建,大家一下子就嗨了起来,那几天办公室里的气氛格外活跃,同事们都在积极研究着去哪玩、吃什么,氛围就特别欢脱。 这期间陆曼青出院了,并且已经做好准备要前往美国休养。临别之际许昭弥特意赶到机场为她送行。 两个人在登机口拥抱,人家亲儿子站一边还没怎么样呢,许昭弥就情不自禁哭了一鼻涕。 有点像是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和肖玉枝分别的画面。 “行了,俩人差不多得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搁这演琼瑶剧呢,又不是不回来了,年后还得回来复查。”陆以宁上前把陆曼青拉开,给她理了理围巾。 “去你的。”陆曼青轻轻打了他一下,破涕为笑。她抬头看着陆以宁的脸,眼眶又红了,陆以宁轻叹了一声,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腰,头抵在她肩头。 “听话,过年我去看您。” 陆曼青流着眼泪说:“妈妈不在,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喝点酒,少点应酬,妈妈希望崽崽身体健康,永远快乐。” “我尽量。” “还有弥弥,你……” “好了妈,快进去吧。”陆以宁打断,转身把行李递给何阿姨,又嘱咐何阿姨几句,目送她们进了检票口。 陆曼青回过头泪眼朦胧地和他们挥手。 “阿姨再见,一路顺利!”许昭弥也红着眼睛摆手。 两个人回到车上,许昭弥还有点伤感,用纸巾擦着鼻涕,哭得一抽一抽的。 陆以宁看她一眼,“这么舍不得,不然过年去美国看她?” “行啊,我去美国看阿姨,那你去嘉城看我爸妈?” “也不是不行。” “想的美!” 陆以宁笑了,“说真的,过年没事儿跟我一起回美国吗?” “谁说我过年没事儿?过年我不得走亲戚吗?过年我都忙死了。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过年就是找个海边度假呢?就你放的那三瓜俩枣的假够干嘛的。”许昭弥一通输出,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妥,反应过来以后又找补一句,“再说我为什么要跟你回美国啊?我又不是你的谁……” 陆以宁皱了皱眉,“你不——”两个字还没说完,许昭弥就发出一声惊呼,整张脸贴在车窗玻璃上,兴高采烈地向外看。 外面下雪了! 从机场回市区的道路开阔,一路上雪花迎面吹来,纷纷扬扬,远处天高云阔,很有氛围。 “哇,好大的雪啊,像羽毛一样。”许昭弥看得特别认真。前几天潞城也下了一场雪,不过那场雪小得可怜,路上一点积雪都没有,就像白白铺了一层霜一样。许昭弥这个地地道道的南方孩子来到北方后,每年最盼望的一件事就是下雪,奈何潞城这些年冬天很少下雪,许昭弥都快忘了潞城也是个北方城市了,终于等到今冬的鹅毛大雪,许昭弥好开心,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拍照、堆雪人、打雪仗了! 嘿嘿。 “喜欢雪?”陆以宁看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大发善心地松了松油门,让车速慢了下来,让她能好好欣赏雪花飘飘的场景。 “当然了,我从出生到念大学前都没离开过嘉城,长这么大就见过两次雪。” “去能看雪的地方不就得了?” 陆以宁说得轻松,许昭弥忽然想到之前陆曼青和她说过的话,说陆以宁也很喜欢雪天,港城也很少下雪,因此他小时候每年寒假都会飞去瑞士玩雪。所以他的意思是让她学他一样呗,这等不识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不会说话就别说! “拜托,去哪不都得要钱吗?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财大气粗呢?我看看那些不用花钱就能欣赏到的雪景就挺好。” 陆以宁皱眉,心想这女人这两天是不是吃枪药了?不知道怼了他多少次了,整个人就跟带了刺一样。还动不动就不理人,那种抱着手机等回复的滋味真难熬。陆以宁不想再回到那种状态了,想发火又不敢发火,只能默默忍着。总之现在他可惹不起她。 许昭弥怼完他就很爽,要知道她之前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为了挣点窝囊费受了多少气!现在她才不要看他脸色了呢! “团建想好去哪了吗?”车子不紧不慢地开在机场高速上,高架桥的栏杆一闪一闪地划过。陆以宁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一眼,车里暖风开得很足,许昭弥就穿了件明黄色的针织衫,两个脸蛋粉扑扑的,样子挺滑稽,但也挺可爱。 第49章 许昭弥想了想说:“他们说想去昌平一个度假村,能滑雪、泡温泉、玩桌游什么的。到时候你们玩桌游我就去滑雪咯。” 昨天贝诗楠还跟她说呢,贝诗楠给吴潇推荐了一个巨好玩的度假村,就是费用挺高,是五星级标准,不知道会不会超标。吴潇是行政主管,也是统筹安排这次团建的负责人。 “昌平能滑个屁雪。”陆以宁真服了她们的脑回路,手指点在方向盘上,默了默说,“北海道怎么样?” “哈?”许昭弥看向他,“出国?” “嗯。” “会超预算!” 陆以宁啧了声,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傻,“你是老板我是?预算是你操心的?” “?” “去不去?” “去!”许昭弥当然要去了! 那可是有着热气腾腾的温泉池畔雪花纷飞,欧式风格建筑被厚雪覆盖宛如童话城堡,人们穿着时尚的冬装穿梭其间,满是别样风情、极致洋气的北海道啊! 陆以宁见她开心,自己也莫名有点高兴,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转天一早,会议结束后,他忽然开口道:“大家都有护照吗?” 底下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回应起来,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 “没有的抓紧去办,办好交到吴潇那里,统一给大家办理签证。” “陆总,办签证干什么,咱们要出国啊?” “不是要奖励吗?六天北海道游,按最高标准执行,超预算部分我个人承担。” 话音刚落,会议室就炸开了,大家是真的从没这么兴奋过,集体欢呼“陆总万岁”。 这会儿陆以宁又成了贝诗楠的男神了,贝诗楠搂着许昭弥假哭,表情特夸张,“我靠我靠我靠!男神怎么这么好!” “谁知道,平时那么压迫咱们,良心发现了吧?”许昭弥这么说,却偷偷笑了一下,正好被陆以宁逮到。行吧,看在他说话算数的份上,勉强给他个笑脸。 许昭弥没有护照,贝诗楠教她怎么在支付宝上预约办理,说是很快,一周就能下来。许昭弥有一点激动,这是她第一次出国玩,还是去她最想去的城市,所以她很开心,也很期待。 之后她就在网上买买买,从小红书上搜索旅行攻略做笔记,什么汤咖喱啦,回转寿司啦,冰激凌啦,拉面啦,总之统统都要吃! 陆以宁虽然纵容她们在年底这段时间在办公室里放松一些,但不代表允许她们随意撒泼,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好,尤其要做好排班表。这次去北海道是分批次去,具体怎么分,相关工作都交给了吴潇。 于是各部门的妹子们都在私底下纷纷打听陆总在哪个批次,都想分到他那一组,可是陆以宁在哪个批次,除了吴潇以外谁也不知道。 潇潇姐是出了名的严肃,谁也没胆子去招惹她。 但是姚栗栗刚来没多久嘛,对吴潇并不熟悉,又仗着自己有点小背景,就不怎么把中层干部放在眼里。 她想和陆以宁在一个批次,就跑去找吴潇,让吴潇必须告诉她,结果吴潇一句“你谁啊?”差点又把姚栗栗气哭,大家就都知道她在潇潇姐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贝诗楠还幸灾乐祸地往人心口捅刀子,在茶水间碰到她的时候故意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是和陆总关系最好吗?你自己问陆总呀?怎么?你亲爱的陆总不理你呀?” “谁说的?我只是还没问,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打扰陆总。”姚栗栗像只开了屏的斗鸡,恶狠狠道,“问就问!!” 贝诗楠把这事儿说给许昭弥听,“你说姚栗栗能问来吗?” “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我这不也挺好奇陆总在哪个批次嘛。”她也想和男神一起出去玩啊!可是陆总的行程信息保密性太强,太难打听了。 有这么难?许昭弥拿起手机给陆以宁发了条消息: “你在哪个批次?” 陆以宁秒回了一个数字:2。 许昭弥心想,这么简单不是! 很快,陆以宁又发来一条消息。 “想和我一批次?” “不,想躲开你。”许昭弥回他。 是真的想躲开,可不是开玩笑。 可惜所有人的行程分组都得经过他审批,当陆以宁看到吴潇递上来的表格,许昭弥主动申请到了第1批次时,气得差点没把表格扔出去。 这女人竟然真的躲开了! 于是陆以宁怒改了分组安排,把自己改到了1批次。 姚栗栗花重金买来陆以宁的行程信息,这几天心情都肉眼可见地愉悦。于是有流言传说栗栗和陆总都在2批次。贝诗楠瞎赌了一把,盲猜陆以宁会在1批次,就像员工培训时大领导总会出席第一场会议或者开幕式一样。正好许昭弥也强烈要求要第一波去,于是就一起报了1批次。 没想到那个姚栗栗还真搞来了陆以宁的行程信息,贝诗楠信以为真,都快哭瞎了:“靠赌错了呜呜呜呜,便宜那个姚栗栗了。” 许昭弥说:“你们都疯了吗?为什么都想和领导一起,他那个人多煞风景,就我们自己一批次好好玩不好吗?” 不和陆以宁一组,许昭弥可太开心了,算算最起码半个月都见不到呢。 …… 结果到了出发那天,大家在机场集合的时候,许昭弥远远地瞧见队伍那边走来一个男人。 他身着休闲装,戴着墨镜,一只手扶着行李箱,无论是身形还是气场都和某个人特别相像。 许昭弥看着他越走越近,越看越觉得眼熟。就在这时,大姚在她耳边高声喊道:“陆总,这边这边!”这一喊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陆以宁听到呼喊,不慌不忙地摘掉墨镜,随手挂好,而后抬手朝他们挥了那么一下。许昭弥定睛一瞧,靠,这不是“某个人”是谁! 贝诗楠差点没高兴疯了,赶忙凑上前去问道:“陆总陆总,您怎么也来第一批次了呀?” “第二周临时有事,改到第一周了。” 陆以宁淡淡解释了一句,说完目光便落到许昭弥身上,还朝着她微微挑了下眉。 许昭弥差点气吐血! 第32章 许昭弥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羽绒服,有着大大的毛领,内搭白色毛衣、黑色蚕丝打底裤,脚蹬中筒靴,耳罩和围巾也都挂在脖子上,看上去就很有安全感。 她有点像只蠢萌的小企鹅,此刻这只“小企鹅”撇了撇嘴,转过身子故意不看他。 贝诗楠在她耳边大笑,“哈哈哈,姚栗栗一定哭晕在了厕所!” “……” 许昭弥心想她没哭晕在厕所,我倒先哭晕在了厕所了干。 临登机前,许昭弥还收到陆以宁发来的一个挺气人的表情包。 懒得回他,直接关机。 陆以宁一个人乘坐头等舱,其他人则都坐在经济舱。 这次行程乘坐的是从潞城直飞日本札幌新千岁机场的国际航班,由于是直达航班,所以中途不用转机。 飞机起飞后,大家就开始各做各的事儿,有的看电影,有的听歌。许昭弥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昨晚就很兴奋,基本上一夜没怎么合眼,所以一登机就开启了补觉模式。 贝诗楠坐在她邻座看剧打发时间,整个人特别精神,等到用餐时间到了就把许昭弥喊醒,两个人边吃饭边拍了几张合照。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飞行,在东京时间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终于抵达了日本札幌的新千岁机场。 住宿的酒店安排了专门的接驳车来机场接机。 一出机场,便迎面遇上大雪,北海道的冷空气迎面扑来。“好冷啊!”许昭弥打了个寒颤,立刻把帽子、手套、口罩统统戴好。 大姚是这一批次的组长,毕竟是中年男人嘛,做事就没那么细心,除了负责订酒店、订车这些具体事务外,其余带队照顾大家的琐碎工作就交给了许昭弥。 许昭弥也不负众望,还没下飞机就挨个提醒大家要戴好保暖用品,女生最好也要贴上暖宝宝,考虑得比空姐还周到。 一共十二个人,分坐三辆车,不知怎么许昭弥就和陆以宁被分到了同一辆车里。 大家都站在车门前请领导先上,许昭弥站在厚厚的积雪里,冻的双腿直哆嗦,对着车门火速做了个请的手势,陆以宁路过她身边时幽怨地看她一眼。 “怎么不提醒我?” 许昭弥反应过来,小声嘟囔了一句:“您火力壮,不怕冻。” 等大家都进去后就迅速弯腰钻进了车里。 在后排落座后,就听到前面传来极隐晦的一声低笑,“火力壮?嗯哼。” “……” 要点脸吧! 车上一共四个人,除了陆以宁和她自己之外,还有贝诗楠以及推广部的一哥们。 那哥们挺懂职场之道的,一路上各种奉承陆以宁,说自己之前来过几次日本,把北海道哪里好玩、哪里好吃的推荐了一大堆。 第50章 陆以宁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并不主动搭话,那男生说的话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北海道他来过多少次了呢?自己都记不清了。 其实同组里有个这样的同事挺好的,不至于和领导坐一起太尴尬。反正许昭弥也不想搭理他,正好也不用她讲话。 札幌是北海道首府,许昭弥是第一次来,对哪哪都充满好奇——道路两边的雪也太厚了吧!路旁的树木也堆满了雪,偶尔还会有一团雪块簌簌地落下来,惊起一片小小雪雾。接驳车在雪中缓缓前行,车轮轧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许昭弥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她趴在车窗玻璃前看着外面,看得很认真。 远处山峦轮廓隐现,透着一种空灵又悠远的美。 “斯不斯不,晚上咱俩去逛商场不?大丸百货的e大饼每人每天限购一个,你要不?你不要的话帮我买一个。”贝诗楠在她耳边悄悄说。 “好啊。”许昭弥一边欣赏着窗外令她震撼的雪国美景,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贝诗楠。 就总感觉有道火热的目光从右后方射来,烧得她心慌慌的。 到了酒店,许昭弥协助大姚办理入住手续,领好房卡后逐一分发给大家。陆以宁单独住在一间,其他人则按照差旅标准两人一间,许昭弥和贝诗楠自然住在一间。 “大家先回房间休整一下,一会儿我会在群里通知大家就餐地点,今晚是我们第一次聚餐,陆总说他请客哦,海鲜大餐,大家可以期待一下。” 大姚去订餐了,所以让许昭弥传达这话。话音刚落大家就欢呼鼓掌,开始七嘴八舌点起菜来—— “陆总,我们想吃三大名蟹!”三大名蟹就是帝王蟹、红毛蟹和松叶蟹,号称顶级饕餮蟹宴! “还有海胆寿司!三文鱼刺身!金枪鱼刺身!花鲈、鲍鱼、海鲷、北极贝、罗非鱼、甜虾统统都要!” “那a5和牛是不是也得来几盘!” 其实许昭弥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压根不是陆以宁说的,大姚也没交代她说这么一句,要知道许昭弥这女人假传“旨意”说陆总请客,大姚一定吓死了。 但许昭弥根本不在怕的,眼神傲娇地瞪过去,几分得意地迎上陆以宁的目光,心想谁让你非要改到这批次呢?就是要让你大出血咯。 陆以宁呢,不仅没生气,反而被她那不怕死又沾沾自喜的模样逗得心里几分发笑,就觉得这女人现在和他斗气的样子比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可爱多了,心里竟然还有那么一点享受。 他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说:“都可以。” “陆总万岁!!” 贝诗楠和许昭弥拖着行李箱回到房间,门一关上,贝诗楠就对她说道:“陆总没说他要请客吧,你这先斩后奏的,胆子够大呀!” “他是领导,请我们不是应该的吗?我这是给他表现的机会。” 许昭弥说着打开行李箱,蹲下往外拿行李,就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有多不对劲儿。 好在贝诗楠没往其它方面想,只朝她竖了竖大拇指,“你牛!” 没一会儿两个人就开心地抱在一起,“太好啦!我们今晚一起睡!自从大学毕业后我还没和好姐妹儿一起睡过呢!” 许昭弥:“我也是!” 哦不对,曲琳琳来她家睡过。 “不管了,我们晚上一起做个面膜,明天美美出街!先让我看看你睡衣长什么样儿?” 两个人闹了那么一会儿,许昭弥是小领队,不敢耽搁太久,和贝诗楠换好衣服后马上去了餐厅。 给其他人都打完电话后,轮到陆以宁时,许昭弥就只给他发了条微信。 没想到陆以宁和其他人早就到了餐厅,许昭弥和贝诗楠到的时候,就见大家已经开始准备点菜了。 只是刚聚在一起,一开始或多或少还是有点拘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好意思率先去拿菜单。 此时的陆以宁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着一件羊毛质地的青果领针织开衫,里面搭配着一件暗纹提花长袖衬衫,胳膊很是随意地搭在椅背上,整个人看上去就很慵懒随性,透着一种别样的自在惬意。 他笑着对大家说:“难得宰我一次,大家还拘着干什么?快点餐,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一句话就让气氛放松下来,大家说着是是是,拖陆总的福,终于嘻嘻哈哈地点起菜来。 贝诗楠拉着许昭弥的手走进去,俩人也加入点餐队伍,贝诗楠嘴里还嚷嚷着,“把贵的统统点上!” 小孩儿们点餐,几个小领导就不去凑热闹,都陪着陆以宁说话,陆以宁和他们随意聊着,目光却一直扫向那边,主要在看一个人。 许昭弥换了衣服,这会儿穿了件粉色卫衣,散着头发,戴着个格子发箍,脸蛋还是红扑扑的,就显得很嫩。陆以宁越看眼睛越移不开了。 心里哼了一声,她不是二十三了吗?身材摸着挺有料,怎么越打扮越像个大学生了。 点完餐后,大姚就让许昭弥给大家讲一下后面几天的行程安排。 许昭弥准备得特别充分,马上就站起来向大家汇报:“咱们这次本着休闲游的原则,就不去太多地方了,住宿也都会集中安排在一两个酒店,这样能省得大家来回搬运行李的时间,比较方便。” “明天我们还是留在札幌,先去几个雪地乐园玩雪,然后晚上去狸小路商业街购物,还可以逛逛北海道神宫,这一天主要活动其实就是滑雪。” “第二天我们出发前往小樽,入住小樽当地的酒店。行程安排是堺町通商业街、小樽运河、船见坂……晚上去欣赏天狗山夜景。” “第三天报一个两日游的团,就咱们这群人一起,去旭川、美瑛、富良野这几个地方。景点包含旭川动物园、白须瀑布以及森林精灵露台等等。” “第四天我们前往登别、洞爷湖。景点方面有地狱谷、登别温泉街、地球岬、熊牧场,这天我们可以泡温泉,看熊宝宝,还可以体验洞爷湖游船。” “第五天上午大家自由活动,之后返程回札幌。大家觉得这样安排怎么样?” “没问题!”许昭弥说完后,大家一拍即合,贝诗楠带头鼓起掌来,其他人也纷纷说道:“辛苦姚总监,辛苦弥弥姐!” “辛苦弥弥!” 姚雷道:“不辛苦,还得感谢陆总给咱们大家提供这个机会。” 话音刚落,就有人提议:“那就让我们一起敬陆总一杯吧?” 喝酒这种事有了一轮就有第二轮,等大家都敬过陆以宁后,又有人想要单独去敬他,都是些渴望进步的小青年,陆以宁也不想驳小孩面子,就象征性抿了几口。 小孩儿们则全都是一饮而尽,又一轮下来,不知怎么的,陆以宁就坐在了许昭弥旁边。 许昭弥吓了一跳,以为轮到她了,赶紧拿起酒杯,要敬他。 一只宽厚大掌突然伸了过来,虚虚地压住杯口,若有似无的热气喷洒在她耳畔。 “你不用敬。”陆以宁那低沉好听的嗓音传了过来。 他说这话时挨得许昭弥那样近,身上散发着微微酒气,领口的扣子都解开了,眼神又有那么一点暧昧。 “你不许喝酒,知道么?” 许昭弥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脑海中不由自主就浮现出那次酒后与他之间发生的种种,那画面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令她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也乱了几分。 坐在那么多双眼睛注视下,她好怕他突然说些什么,吓得握着杯子的手都抖了一下,幸好服务员及时进来上菜,许昭弥才松了口气。 “陆总,快吃饭吧。” 陆以宁偏着头,一手搭在椅背后,姿态随性又洒脱,一副心胸坦荡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着她嘴角就轻挑了那么一下,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随后他正过身子,从容拿起餐具,朝着众人微微示意,大家这才纷纷动起筷子来。 人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坐在了她旁边。 许昭弥也默默拿起餐具开始用餐,可心里却像是揣了只小鹿,七上八下,又好似身边坐了个不知何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无端生出一股烦躁,多美味的海鲜也被他搞得没了滋味。 陆以宁一边应付隔壁同事奉承,一边又分神看她吃饭,别人吃饭都眉开眼笑的,就她一个人吃得愁眉苦脸,神不知鬼不觉就凑到她耳边问, “不好吃吗?” “好吃啊……”人均这么贵能不好吃吗?许昭弥恶狠狠咬了口生鱼片,肥美多汁,是真的好吃,她心想你要是不坐在我旁边就更好吃了。 陆以宁顺手抽了张纸巾给她递过去,还对她笑了那么一下,“回去我带你吃更好吃的”。 许昭弥看他自然而然递过来的纸巾,心想你疯了吗,领导在大庭广众下给一个小虾米递纸,你不想活我还想活呢。趁着别人不注意赶紧把纸抽过来塞进口袋里,又瞪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 第51章 陆以宁神情特惬意,慢嚼细咽地又扫她一眼,“心虚什么?” 他还说! 许昭弥被他气死了,微微侧了点身和他保持距离,一顿饭吃的提心吊胆,就总怕他再说点什么不该说的被别人听见,好在这会儿大家都吃得热闹,没人注意这边。 许昭弥感觉他又有贴过身来的趋势,生怕他再胡说八道,赶快先发制人,转移话题问了他一句:“行程怎么样?您还满意吗?” 陆以宁实话实说,“不满意,累。”一点也没给她留面子。 他每次来北海道无非就是在深山别墅里泡泡温泉,去山里打打猎什么的,压根没逛过什么商业街和动物园,觉得又累又无聊。 他其实最喜欢打猎,打到什么晚上吃什么,一般都是鹿肉、熊掌之类,有大厨专门炖,实际上中国富商已经买下三分之一的北海道了,骆弋舟在北海道、东京、大阪就都有房产,陆以宁不喜欢投资房产,每次来都会住在骆弋舟的独栋别墅里。 许昭弥不知道这些,就觉得陆以宁这个人事儿真多,嘴巴也坏,从来都不肯定她的付出,说不定这会儿又在心里暗暗嘲讽她这个小领队是多管闲事呢。 许昭弥为了这次行程埋头做了好几天的攻略,饭桌上她只是大概讲了讲,实际上从帮大家办电话卡、预约门票,到规划坐什么车、安排出行时间,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熬夜一点点弄出来的。 其实有的时候她并不想计较太多,就像对待商户一样,只要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她都会出手帮忙。那时候詹源曾问她一个问题,大意是如果事业成功带来的成就感被视为一种收获,那么帮助他人所获得的那份满足感难道不应同样被视为成就感吗?她觉得詹源说的很对。 许昭弥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对他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您嫌累可以一直呆在酒店里,我们自己去。” 说完低头吃了口刺身,本来想沾点山葵泥,结果却不小心吃到一大口芥末。 许昭弥舌尖猛地一麻,一股浓烈刺鼻又辛辣的味道直冲天灵盖,眼泪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靠,她就没吃过这么辣的芥末! 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边拼命地用手在嘴边扇着风,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像这样就能把那辛辣味儿给赶出去似的。 陆以宁真的要被她笨死。 伸手拆开一盒牛奶,倒了半杯,递到她嘴边说:“喝一口,牛奶能缓解辛辣。” 许昭弥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 眼泪儿还在眼眶里打转呢,余光见陆以宁突然凑到她耳边,对她说了句话。 “看看,我不去谁照顾你?”? 许昭弥嘴里含着口牛奶,不可思议瞪向他,心说明明我是小领队,牛奶也是我吩咐服务员提前备好的,你还好意思说你照顾我? 把牛奶咽下,头低了低,说:“拜托,明明是我照顾你……们,好不好?” 是气昏了头了,忘了现在是在个什么场合,竟然和他说起了悄悄话。 陆以宁更过分,手藏在桌子底下,忽然就摸向了她大腿,指尖在她腿心轻轻挠了那么一小下。 笑得还特混账,“那今晚过来照顾照顾我老二?” 滚啊!许昭弥赶忙用力把他的手打开,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这会儿这个流氓早就被她当场暗算了。 后半场寻了个由头和姚雷换了个座儿,这才踏实吃了顿饭。 第33章 饭后有人提议一起出去逛逛,有人累了就想回酒店休息。贝诗楠不累,可也不想跟他们去逛,吃饱饭的她这会儿正跟打了鸡血似的,拉着许昭弥要去百货商场买e大饼。 陆以宁要回酒店房间休息,别人也就没敢再闹他。陆以宁回去后躺在房间的池子里泡了会儿温泉,人就有一点晕,其实他喝的不多,但总觉得飘飘的,有点像抽事后烟的感觉。俗话说“饱暖思淫’欲”,在水雾缭绕的温热里,陆以宁就很想许昭弥。 “干什么呢?”给她发了条消息。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许昭弥都没有回复。 陆以宁这会儿脾气上来,就变得特别幼稚,许昭弥越不理他,他就越来劲。反正一个人泡温泉也无聊,消息就一直发,一直发,不仅发消息,还打电话。 许昭弥刚和贝诗楠血拼回来,两个人累得咕咚倒在床上,谁也不想再动。 她们的房间也有一个小池子,本来两人说好回来要一起泡,结果贝诗楠太累了,就想赶紧冲冲澡躺尸。她去洗澡的时候,许昭弥自己钻进池子里泡了泡,整个人就特别舒服——除了手机一直在台子上响个不停。 实在太烦人了,许昭弥把手机勾过来,给他回了个“?” “干什么呢?” “泡温泉呢。” “好巧,我也泡呢。” 陆以宁就像小说里常常形容的那种霸道总裁,邪魅一笑,低头对着某个部位拍了张照片给许昭弥发了过去。 “……”许昭弥简直对他无语了,这个人也太变态了吧!义正辞严地警告他:“你这是性骚扰女下属,小心我去总部举报你!” 说完赶紧把照片删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别人看到似的。 可删之前又不小心放大看了一眼。 就,真的挺可观的…… 许昭弥摸了摸脸,靠。怎么脸突然变得这么烫。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脏话。这是她第一次说脏话。 恨自己没出息,她也太容易被色‘诱了吧? 另一边,陆以宁看到许昭弥发来的消息后还笑,故意给她推了个总部纪检委主任的邮箱过去,回她:“去举报,顺便把咱俩之前睡过那两次也事无巨细地和纪委举报一下。” “记得客观公正,毕竟我觉得你那两次体验感都挺爽的。” 许昭弥看到消息后两眼一黑,真的要被他气死。 贝诗楠洗了澡出来,站在穿衣镜前吹头发,透过镜子和许昭弥聊天。 “宝宝,你脸怎么这么红?” “啊?没有吧?可能是泡太久了……”许昭弥做贼心虚地从池子里爬出来,把手机丢得远远的。 临睡前陆以宁又给她发消息,许昭弥这次早有准备,就怕他又发些不堪入目的下流自拍过来,专门等贝诗楠睡着了,特地翻了个身,才敢把手机屏幕偷偷划开。 她看到陆以宁发来这样几个字:“领队辛苦了,回去奖励你,晚安。” 许昭弥没再回他,关机闭上眼睡觉,可却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来北海道旅游的第一晚,她就这样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去雪山乐园滑雪。 许昭弥正在酒店大堂清点人数,这时看到陆以宁手提笔记本电脑从楼上走下来。他简单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又嘱咐大家出门小心,然后便走到大堂咖啡厅点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开始工作。 他今天身着一件质感很棒的羊毛衫,咖色大衣搭在一旁,身子轻松地倚在沙发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一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另一只手在键盘上轻轻敲打着。 他工作的时候向来很认真,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许昭弥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身上,脑海中蓦地浮现出他昨晚发来的那张令自己脸红心跳的照片。 那照片黄到什么程度呢?就连上面凸起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又联想之前那晚,掌心包裹着青筋弹跳的坚硬滚烫的手感,脑门就有一点微微发烫。 可他刚才路过许昭弥身边时,神色没有丝毫异常,压根见不着昨晚一丁点轻佻下流的影子。面容严肃,一如既往领导范儿,人模狗样的样子又让许昭弥有点牙痒痒。 他怎么这么能装呢? 陆以宁果然不去团建,刚到北海道的第一天就带着电脑下来工作了。既然不参加团建,那他为什么要来呢?许昭弥搞不懂,大家也不同意,有几个胆子大、青春靓丽的小年轻直接跑到咖啡厅去“哀求”他。 “走嘛走嘛陆总,难得出来玩一次,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但是大家一起玩的机会就很少了,一起去玩嘛。” “就是啊!”陆以宁不去,贝诗楠头一个不同意。她胆子大,直接就把陆以宁笔记本给合上了,一巴掌下去把大姚都吓了一跳。贝诗楠抱着电脑说什么也不肯还给他。 “说好了团建,领导不去我们还怎么团建呢?主心骨不在,乐趣都少了一半,你说是不是弥弥?” “啊?”许昭弥刚刚心里还想着他不去可太好了,那样乐趣能翻一倍呢,没想到转眼贝诗楠就来了这么一句。这会儿大家都眼巴巴地等着她的回答,陆以宁也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看着她。 “那、就一起去吧,陆总,门票都给您订好了。”她还能说什么呢?当然也只能跟着劝他了,干。 “好,那就去吧。”陆以宁勉为其难地站起来。 众人欢呼。 许昭弥:“。” 于是就包车来到了雪山乐园。 第52章 这天的阳光特别好,照在白雪皑皑的雪地上,好像连空气都在发光。 到了以后,大家就先去换雪服、租雪具。许昭弥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迫不及待地想去雪地上撒欢儿。听到介绍说有雪秋千、雪地摩托、雪地飞车、香蕉船之类的项目,她哪个都想玩一玩。 同事们当中有一些男同事会滑雪,主动带着不会滑雪的女同事上了滑道。 许昭弥换好衣服出来后,有个别的部门的小伙子主动过来,说想带她一起滑雪,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有点儿红,隔着厚厚的雪服都能看得出来。 贝诗楠在一旁“哟哟”地起哄,许昭弥轻轻打了她一下,让她别闹,然后转过头对人家甜甜地笑了一下,说道:“好啊!”便开开心心地和人家滑雪去了。 “陆总,咱也去吧。” 陆以宁跟在后面,脸黑得跟炭一样。 许昭弥滑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太笨,总是滑不好,就不想玩滑雪了,她打算去玩雪地摩托。 正好贝诗楠她们也要玩,一群人便嚷嚷着要比赛,看谁能先开到终点,输了的晚上请客吃烧酒! 许昭弥摩拳擦掌,第一个跳进了摩托里,和教练简单沟通了五分钟后就上路了。 天上下着雪,地上的积雪也厚厚的,远处的天空全是碧蓝碧蓝的,四周都是绵延不绝的奶油色雪山,一路的风景简直棒极了! 许昭弥戴着头盔、防风镜,围巾、口罩、手套全副武装,一个人开着摩托紧跟在大部队后面,欣赏完美丽的景色后正准备加速,突然“哐”的一声,车子就像弹簧一样颠了一下,后面不知道谁的车撞了她一下。 许昭弥没跟那人计较,扭正车把继续上路。没开多远,后面那辆车又撞了上来,力度倒也不是很大,在她的安全范围内,不至于让她翻车,可也让她没办法好好开车。 许昭弥又被撞了一下,这次气得鼻子都歪了,回过头本想好好教训一下那个瞎子,岂料瞎子完全没在怕的,依旧悠哉悠哉地跟在她后面,看样子还想再给她的车屁股来那么一下。 啊啊啊啊,许昭弥真的要被气疯了,他有病吧? 她不开车的时候,陆以宁也停着不动,她一开车,陆以宁就跟在她后面撞她一下。许昭弥的技术又没他好,怎么甩都甩不开他,一路上也不知道被他撞了多少下,就这样磕磕绊绊地开到了终点,一路上的游玩体验感全无,讴都要讴死。 “你神经病吧!你老跟着我干什么?”从雪地摩托上下来的时候,许昭弥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 陆以宁慢慢悠悠地从雪地摩托里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回:“路是你家开的?” “那你撞我干什么?” “你怎么不说是你挡我路了?” “???” 陆以宁从她身边走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大姚他们在前面朝着他俩摆手,贝诗楠扯着嗓子问道:“怎么样!谁请客?” “她。”陆以宁指了指身后像只笨企鹅一样吭哧吭哧赶过来的许昭弥。毕竟在刚刚最后关头的时候,陆以宁一脚油门超过了她,所以他这么说也不算说假话。 得到领导的“钦点”,贝诗楠带头,率领众人迎了上去,手拉手把许昭弥围在一个圈里,集体高呼“请客请客”。 许昭弥累得一屁股倒在雪地里,一脸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的蓝天。不远处,陆以宁站在一座小小的山峦上,摘下防风墨镜,亮晶晶的眼睛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笑得跟只老狐狸似的。 许昭弥损失一顿烧酒,化肉痛为动力,下半场满血复活,和大家一起打起了雪仗。 陆以宁和大姚以及几个小领导都不参与,借口是“老胳膊老腿禁不起折腾”,就陪着陆以宁站在雪坡上,一边聊天一边看年轻人玩,其实就是领导们不太放得下身段罢了。 但年轻人可不管这些,玩疯了的时候才不管你是谁呢!一个个雪球“嗖嗖”地朝着小雪坡上扔过去,几个领导一边笑着一边躲来躲去。 大姚最逗,本想撒腿就跑,结果脚一打滑,从山坡上“跐溜”一下滑了下来,头朝地摔了个狗啃泥,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陆以宁当然也没能躲过,管你是不是大boss,出来玩砍的就是你。贝诗楠率先一个雪球丢了过去,砸在陆以宁胸口,其实别看她虎,到底是有分寸,小小一个雪球砸在胸口,不痛不痒的,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女孩们见状纷纷跟上,一个个小雪球嗖嗖地往他身上砍过去,四周全是银铃般的笑声。 许昭弥一瞅机会来了,迅速蹲下团了个巨大无敌大的大雪球,等到陆以宁侧过身挡雪的时候,瞄准目标快猛狠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对,没错,就是朝着脸砸的!气势跟发射导弹似的! 只见一个巨大的雪球瞬间在他头顶炸开了花,雪渣簌簌扑扑地灌进他的衣领里。陆以宁整个人都要炸了,头发眉毛眼睛鼻梁嘴巴上都是雪,除了许昭弥在哈哈大笑,其他人都惊呆在原地,当场石化了…… “不好意思,我、我认错人了……”许昭弥捂着肚子解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乐出来。 陆以宁面带微笑,摘手套、解扣子、掸雪,一气呵成,动作特绅士,情绪特稳定。 “没关系。”真是个好领导。 “你们玩吧,我回去换件衣服,大家注意安全。”陆以宁微笑着朝大家摆了摆手,走到许昭弥身边的时候,脚步放慢了半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goodjob,许经理。” 许昭弥莫名打了个寒颤,一种不祥之感笼罩在心头。 果然!人走了没一会儿,许昭弥的手机就收到他发来的两个字:“等着”。 “等就等,我怕你啊?明明是你先撞的我!”许昭弥这么给自己打气,转眼就把陆以宁抛到了脑后。 从雪地乐园出来后,许昭弥带着大家去烧鸟店喝烧酒。本来说好她请客,毕竟认赌服输嘛,可到结账的时候,大家说什么都不肯让她付钱,执意要aa制。 今天领导不在,大家便都放开了些,姑娘们也都喝了一点烧酒,集体处于微醺的状态。女孩们搂着许昭弥的脖子说道:“谢谢弥弥一直以来对我们的照顾。” 有个女孩昨晚刚来大姨妈,给许昭弥发消息问她借卫生巾,许昭弥不仅把卫生巾和暖宝宝给她送去,还半夜跑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袋红糖回来,向酒店要了开水,又给她泡了壶红糖水亲自送了过去。 今天也是,许昭弥特地给她安排在暖和的地方赏雪。 另一个女孩也说道:“谢谢弥弥总是主动帮我解决难缠的商户。” 还有人接着说:“每天早上帮我带早餐和咖啡!” 其他人也回忆起来,纷纷说道:“在我搞促销活动最忙的时候,弥弥永远会帮我一起整理货品陈列,天知道要是让我一个人整理,那得累到猴年马月呢?” “那我也说一下,每次值班赶上节假日,弥弥都无条件和我换班,爱你弥弥!” 说着说着画风突然就变了,好像一下子变成了许昭弥一个人的表扬大会。她不禁变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同时也有一点感动。 “没事没事。”说这话时,她的眼眶也微微红了,心里却是暖暖的。 是因为大姚在她耳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说他实在忍不住要偷偷告诉她一件事,这次的部门主管候选名单,他第一个推荐的就是她。 大姚还说,以前觉得她没有能力胜任管理方面的工作,但是这一年来,她完成了自己的蜕变。她主动承担那些别人不愿承担的具有巨大挑战性的工作,而且做得非常出色。她对每一份工作都全身心投入,对待商户认真负责,对待同事真诚友爱,从来都不会因为是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就随意应付,也不会在遇到困难和麻烦的时候选择退缩。 三年了,许昭弥在陆以宁口中那个螺丝钉般的岗位上完成了她人生路上的首次蜕变。她曾经以为之前做的都是没什么价值的琐事,没想到如今也获得了认可。 她特别想把今天的感受告诉陆以宁,她永远记得那晚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她想告诉他:“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每一步都要成为自己前途路上的踏脚石,但是你知道吗,刚刚在同事认可我、感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那种赠人玫瑰手留余香的满足感,和得知自己被提名主管候选人时的感觉是一样的呀!两种感觉都很棒!所以我可不觉得自己曾经做的那些事是没价值的哦。” 可惜她没敢把这些话发出去,她知道那个小心眼的“流氓”这会儿肯定还在等着找她算账呢,所以也就无从知晓陆以宁会回复她这样一句话:“等你坐到我这个位置后再来谈感受吧!”一个主管就把你给得瑟的,而且这不是还没当上? 哼,许昭弥才不管呢,总之她今晚特别开心。最后一杯酒,大家一起敬连华,希望连华明年越来越好,也希望每个人明年都越来越好! 第53章 干杯! 第34章 吃了晚饭后大家各自结伴去逛商业街,许昭弥和贝诗楠去711买了好多零食,什么牛奶酸奶布丁统统都要,北海道的牛奶味道真的太绝了! 回到酒店已经筋疲力尽,明天还要出发去小樽,又是个行程满满的一天,两人当即决定早早休息养精蓄锐,只待明日一战。 还是贝诗楠先洗澡,许昭弥后洗,等着的功夫就先把行李箱收拾好。 酒店的地板很暖和,许昭弥穿着酒店准备的日式袜子,坐在垫子上,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陆以宁这时给她打来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许昭弥趴在行李箱上犹豫半天,最后还是战战兢兢接了。 “来我房间一下。”声音听起来带了点鼻音。? 想到白天那个“等着”,许昭弥撇了撇嘴,嘟嘟囔囔说了句“不去。” “工作。” 谁信?许昭弥继续撇嘴,手指扣着袜子的边边,“那也不去。”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陆以宁啪地把电话挂了。 “我信你才脑子有问题呢。”许昭弥哼了一声,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正好这时候,贝诗楠洗完澡出来了,许昭弥抱着睡衣刚要往浴室走,就听到贝诗楠喊道:“开会了,弥宝!陆总亲自拉了个线上会议!” “哈?”许昭弥赶忙火速打开手机一看,自己果然被邀请进了一个线上群聊里。 “人都到齐了吗?”陆以宁在群里问。 大家纷纷回复说齐了。 许昭弥也赶紧把睡衣放下,回了一个“到”。 “好,大家把语音打开,我宣布一件事情。” “……” 原来真的是工作。 陆以宁点开语音,开始巴拉巴拉交代事情: “……总部那边刚给我们发来通知,邀请我们去中环购物中心进行实地参观。大家也都知道,中环莲花是连华集团旗下开设的第一家购物中心,从它整体规划布局,到内部的运营管理模式,再到服务理念等等,都有很多我们去深入学习和借鉴的宝贵经验与亮点。对我们后续进一步拓展业务、优化管理等各方面工作都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 “所以在综合考虑之后,我初步计划在这次行程回程时,选择在香港进行中转,临时安排出半天时间,组织大家去中环莲花开展这次参观学习活动。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或建议?” 哇哦,临时加一天去香港?说是参观学习那不就是玩吗?谁能有意见啊?大家都恨不得举双手双脚赞成! 贝诗楠正敷着面膜,一下子倒在床上尖叫出了声。 一瞬间,满屏幕的[同意]飘过…… “ok。”话音刚落,陆以宁就轻轻打了个阿嚏。 不知哪个小天使开口关心道:“陆总您感冒了?” “有点。” “那您要多多喝热水啊!” 满屏幕的【喝水.emoji】再次飘过…… 许昭弥打了个寒颤。 “谢谢。那辛苦许经理再调整下行程,没问题的话大家解散。” 许昭弥有点走神儿了,脑子里还停留在他刚刚那个喷嚏上,心里忍不住瑟瑟发抖……他感冒不是因为她吧? 就这么一分神,没来得及回复。 “许经理有意见?” “没有没有。” “半小时后把新行程表私发给我。” 半小时?还得私发?许昭弥暗自腹诽,真是既看不上驴干活,又指望驴推磨,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既然要去总部参观,那行程安排也不必太匆忙,许昭弥就想着把行程写得细致一点。 等贝诗楠都蒙着被子倒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了,许昭弥这才把行程方案写好。 距离陆以宁要求的半小时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又拖了一个小时许昭弥才把方案发给他。她故意的,就是不想和他说话,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人怎么也该睡了吧? 结果文件刚发过去陆以宁就秒回一个“?” 气势汹汹。 陆以宁吃了感冒药,昏昏欲睡,整个人缩在被子里难受的不行,结果为了等她的消息熬到了现在,都快一点了,他能不气势汹汹吗! “怎么了陆总?” “改个行程改这么久?” “?”行程涉及到衣食住行,他要不要看看里面具体涉及到多少事情? 许昭弥懒得跟他抬杠,便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我错了陆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确实是你错了,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我没有让您等哦,您其实也可以明早再看。” “我不等你,你收不到我回复等我怎么办?”陆以宁在被子里被气到一连串咳嗽。 许昭弥撇撇嘴,心想我才不会等你呢好吧。 “ok,那陆总您看看行程有问题吗,没有我就下了哦。” “明天再看。” “……” “行,那我下了。” “等会。” “又怎么了陆总?” 陆以宁本来感冒就难受,这会儿被她一口一个“陆总”叫着,更是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掐死她。 可自己也他妈邪门了,明明这么生气,却还是耐着性子对她说了个晚安。 “……” 你等了一个半小时就为了说一个晚安! 关上手机准备睡觉,刚躺下,电话突然响了,贝诗楠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谁呀,吵死了。” 许昭弥赶紧把手机拿起来按了接听。 又是陆以宁,许昭弥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陆总?” “你还没说晚安。”!!! 许昭弥彻底服了,无奈被迫说了个晚安。 “能挂了吗?” 陆以宁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紧接着又冒出一句:“方便的话,睡前发张奶’子给我。” “……” 你滚啊! 这才是你熬夜一个半小时的真实目的吧!嘴脸! …… 第二天便出发去小樽。 照例是许昭弥早起吃过早餐后清点人数,这几天她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管多晚休息转天一早都能元气满满爬起来集合。 其它同事就惨了,有的玩到通宵睁眼跟熊猫似的,连早餐都累得不想吃,比如贝诗楠同学—— 悠悠打了个哈欠,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许昭弥身上,有气无力地说:“弥宝你不困吗……我实在困得不行了……昨天我睡觉得时候还看见你在打电话,那么晚了,谁给你打电话啊?” “没……没谁啊。”许昭弥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两句,看到大家都这么困,便主动跑去帮大家点咖啡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陆以宁还没下来,大姚就让她打电话委婉地提醒一下领导时间。 许昭弥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呢,就在这时,大堂的电梯门开了,陆以宁正好拉着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今天穿的衣服就比昨天多了不少,咖色厚大衣搭配格子围巾,连口罩都戴上了。就怎么说呢,穿着马丁靴迎面朝着众人走来那几步,别看人有点无精打采,气质是真的没得挑。 许昭弥听到大堂里有其他中国游客发出“我擦”的赞美声,有几个小姑娘蛮激动的,还拿出手机偷拍他。 “大家久等了,车来了吗?”陆以宁走到大家身边问道,鼻音很重,声音也带着一点嘶哑。 路过许昭弥身边时还幽怨地看她一眼。 许昭弥心想你幽怨个屁啊!提着咖啡给大家一一分发,发到陆以宁面前时,陆以宁主动伸出了手。 许昭弥礼貌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陆总,没有您的哦。” “没关系。”陆以宁又把手收了回来,动作儒雅,语气听起来也很温和,接着便转而问大家:“吃早点了吗,各位?” “吃了吃了,陆总,您吃了吗?您感冒好点了吗,吃药了吗?”大家纷纷关切地询问他。 “还没有吃。”陆以宁轻轻咳嗽了两声,突然又将目光投向许昭弥,说道:“许经理难道没给生病的员工准备早餐吗?”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没去吃早餐。” “看来许经理这个小领队当得也不是很称职。” “?” “陆总,许经理忙了一早上,也没怎么顾得上吃早点。她一直忙着给各个房间打电话,喊那些还没下来的同事起床呢,可能确实没留意到您没去吃早餐。我这儿有面包和牛奶,给您,您凑合着吃点儿,看合不合胃口?” 有小天使从包包里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递给陆以宁,顺便也为许昭弥说了两句好话。 “谢谢。”陆以宁伸手接过,翻开面包配料表垂眸扫了一眼,手指边拆边重复她刚刚那句话,“‘一直在给各个房间没下来的同事打电话’,那么我为什么没接到许经理的电话?” 许昭弥心里狠狠靠了一声。 第54章 陆以宁说完便低头吃面包不再理她。 气氛变得就有一点怪,冷森森的,谁也不敢再坑声。 大家就都知道陆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于是就十分同情地看着许昭弥,觉得她挺倒霉的,莫名其妙撞到枪口上了。 只有贝诗楠不这么认为,她总觉得陆总好像是有意针对许昭弥似的,就在背后偷偷捅了捅她,压低声音问道:“真是见鬼了,陆总今天怎么对你这么凶?你怎么惹到他了?” “我怎么知道?”许昭弥才觉得自己见鬼了好么!干。 到了小樽后,众人入住了当地的酒店。大家放好行李便集合准备去船见坂打卡拍照。陆以宁因为生病就没去,安排大姚带队,还特意叮嘱大姚要多留意大家的安全。知道他身体不舒服也就没人敢再闹着让他一起去了,于是一群人就这么出发了。 陆以宁呢,也没休息,而是打开电脑,就在房间里开始工作了。 上午基本都是集体行动,大家先是去了船见坂,又去了小樽运河,在那里拍了好多好看的照片。 整个上午,大家就是主打一个休闲自在,也没去商业街之类的地方,只是在海边随意转转,沿着运河悠然地走走,三三两两结伴打卡拍照。 白雪皑皑,大海波光粼粼,天空湛蓝清澈,别提多么惬意。 中午回到酒店吃饭,午饭是自助餐的形式,陆以宁也下来了,大家纷纷和他打招呼,陆以宁笑着问大家:“都玩什么了?”看得出他休息一上午后状态比早晨好了不少。 “陆总,我们拍了好多照片,您看看好看吗?” “哦,是吗。”陆以宁伸手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手机,在屏幕上随意划了几下。 “不错,都发群里吧,让没来的同事也欣赏一下。” “好啊!那我让大家也都把今天拍的照片发一下。” 陆以宁感冒味觉失灵,就没什么胃口,随便拿了一点沙拉,端着托盘回到长桌前,直接绕过大家自觉给他预留的主座,来到许昭弥面前。 许昭弥正低头吃盐味拉面,吃的正香呢,冷不丁瞧见他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地坐在了自己对面,心里瞬间就像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请问你为什么坐在我对面啊?大家都在看着我呢!” 许昭弥气吼吼地发了条消息给他,敲了敲桌子提示他看。 手机就在他手头放着,见他压根没有要看的意思,气得许昭弥直瞪眼,奶凶奶凶,威慑力为0,甚至还把陆以宁逗笑了那么一下,这才拿起手机,看了她的消息。 不过却没回,反而又点进群聊,看了看大家刚刚发的照片,把有她出境的那几张都保存在了手机上。 扣下手机后陆以宁抬起头对大家说:“我和许经理核对下接下来的行程信息,大家开动吧,不用太拘谨。” 大家就都觉得许昭弥好惨哦,吃饭还要干活~ 第35章 大姚似乎瞧出了那么一点儿端倪,他多精明的一个人呢?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成根老油条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不是白练的。 刚来那天聚餐的时候,陆总也是看似随意地就坐在了许昭弥身边,哪能有这么多巧合呢?大姚这几天心里存着的疑惑一下子就好像解释得通了,他若有所思地、意味深长地瞥了许昭弥一眼,心里着实有点震惊。 还别说,有些人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正好这时贝诗楠端着盘子刚回来,正准备坐在许昭弥旁边,大姚灵机一动,抬手把她招呼到了自己身边来。 “来来贝贝,你挨着我吃,顺便教教我这个美颜相机怎么弄,上午你们不是一直嫌弃我拍照丑吗?” 贝诗楠:“妥勒!” “贝贝!”许昭弥着急地喊了一声,可没喊住,贝诗楠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大姚身边。 许昭弥还专门给她俩挑了个角落里的位置,这下好了,角落里就只剩下她和陆以宁两个人。 许昭弥真的好气,再也忍不住了,就直接那么问他,“你是不是诚心不让我好好吃饭?”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已经吃上饭了,没人再注意这边的动静。 陆以宁倒是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我没把你嘴缝上。” “你干什么就非要坐在我面对?” “不然呢?我感冒了,传染别人怎么办?” 许昭弥惊呆了,瞧瞧这说的是人话? “所以我不是人吗?我就不怕被传染?” “别忘了我是因为谁感冒的。”陆以宁顿了顿,看着她,突然又意味深长笑了那么一下,说:“而且你早晚会被我传染。” “……” 许昭弥闷头干饭,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跟他多说,只想早点干完早点走。 “慢点吃,谁跟你抢?” 许昭弥装没听见,三两口把拉面干完,回头喊贝诗楠,“贝贝我吃完了,你吃完了吗?” “啊这么快?我还没呢啊。” “没事儿,那我去外面等你哦,你慢慢吃不着急,吃完我们再出发。” “去哪?”陆以宁问。 许昭弥不想回,起身把包背好,没想到对话却被贝诗楠听到。 贝诗楠立刻热情地朝着陆以宁招手,大声说道:“陆总,我们下午要去逛商店街,一起呀!正好我们英语不太好,您来帮我们当翻译呗。” 大姚在旁哎呦,心想姑奶奶您可真敢提要求。 许昭弥生怕陆以宁答应,赶忙抢在他之前开口说道:“不不不,不用麻烦了,我们有手机翻译软件,挺方便的。” 陆以宁却微微一笑,说:“不麻烦,我上午也没出去,下午正好出去转转,那就一起吧。” 贝诗楠:“好耶!” 许昭弥:“……” 许昭弥也不知道好好的闺蜜二人世界,最后怎么就变成三人行。 …… 商店街里琳琅满目,各种漂亮的小店一家挨着一家,人群热闹又拥挤。也不知道是不是快到新年的缘故,这几天不管到哪儿,游客都特别多。 许昭弥和贝诗楠走在前面,就像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土豆一样,一会儿“哇”的一声,只要看到哪个店,都觉得特别新奇,不管什么店都要进去瞧一瞧。 陆以宁就一直跟在她俩后面。 “哇,那个杯子好好看!快来看。”贝诗楠兴奋地拉着许昭弥挤进了一家卖水晶制品的小店。 小店的门口就是一个巨大的展柜,上面摆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晶摆件,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很是漂亮。 贝诗楠挑了几串水晶手链放在手心里,转头问许昭弥:“弥弥,你看哪个好看?”许昭弥指了一串紫色的说:“这个。” 店里人还是挺多的,许昭弥怕和贝诗楠走散,就拉住她的手,同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见陆以宁从后面不紧不慢地很上来,眼神一直在店里搜寻她们两个的身影,瞬间就起身鸡皮疙瘩。 感觉真的很奇怪。 陆以宁终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许昭弥和贝诗楠的身边。他看贝诗楠买了好多水晶手串,似乎女孩子一般都对这种五颜六色的玩意儿,可见许昭弥却一个没要。 “你不买?” 许昭弥摇头,“不买,不划算,咱们中国义乌有的是。” 许昭弥出来前自己立了flag,绝不乱花钱,绝不在景点买纪念品,要买也只买实用的。像这种水晶手串什么她只看看就好了。 “不买你出来逛什么?”陆以宁皱眉,随手捻起一串手链看了看价格,也不贵,这点钱都舍不得花? “我看看不行吗?”许昭弥把头偏到一边,突然又觉得特别委屈,等贝诗楠去付钱的时候,她转过身来,面对着陆以宁,鼓起勇气,一脸认真地质问他:“你今天为什么总是怼我?就因为我昨天没给你发……那个吗!” 陆以宁本来还想着再逗逗她,问她那个是哪个,可瞧见她眼眶红红的,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便好心作罢了。他微微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轻“嗯”了一声,说道:“那今晚给我发一张‘那个’,明天我就不怼你了,嗯?” “或者今晚直接看也行。” “你!”许昭弥简直要被他气死。 就在这时贝诗楠结好账,提着一大袋子东西走了过来。 “买好啦,走吧,还有给你的小礼物哟。”她把手搭在许昭弥肩膀。 许昭弥整理好心情,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谢谢贝贝。” “客气啥。”贝诗楠突然又看向陆以宁,说道:“陆总您方便帮我提一下袋子吗?有点沉呢。” “?”陆以宁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满脸都是一副“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贝诗楠就笑眯眯地说:“可以吗陆总?男人和女人逛街本来就应该男人提包的哦,这叫男士风度,陆总你不能没有男士风度的吧?” 第55章 许昭弥刚刚还在生气,心里恨的牙痒痒,觉得这世界没人能治得了他了,转眼看到他一副吃憋的表情,突然就有点想笑。 但贝诗楠可能还真的是低估了陆以宁,许昭弥心里想着,这人保不准真能张口就说出“我没有男士风度,男士风度算个屁”这样的话来。 “算了,我拿吧,贝贝。”许昭弥主动开口,没想到陆以宁却在这个时候抢先一步伸过手去,一把攥住了贝诗楠手里的手提袋,语气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谢谢陆总!”贝诗楠在他身后朝许昭弥眨了眨眼,一身轻松的模样,“走!” 许昭弥小声对她说:“你胆子真大,敢使唤他,不怕他回头给你穿小鞋?” “不怕嘿嘿。”贝诗楠百分百确定男神是自愿的,但这话题她不想多说,只是很开心的样子,拉着许昭弥的胳膊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走走走,我们去看看八音盒博物馆!” 贝诗楠说的八音盒博物馆是座建于明治时期的砖瓦建筑,门前有座世界上最大的蒸汽钟,每隔15分钟会喷一次气。 博物馆里面有着上千种各式各样的八音盒,它不仅卖八音盒,也是个游客打卡的地方,好多游客都在外面拍照。 许昭弥之前做攻略的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地方。 两个人先是在蒸汽钟前面开开心心地拍了两张自拍。 贝诗楠一到这儿就照样开启了她的买买买模式,看到喜欢的八音盒就往购物篮里放。许昭弥原本也只是想着随便看看就好,可没想到这里的八音盒实在是太漂亮了,每一个都做得无比精致。而且平均价格也就二百人民币左右,不算特别贵,心里就有点心动。 于是看着看着就看上了一个,是两只小兔子坐在花车上的造型,因为每个八音盒后面设置的曲目都不一样,正好这只兔子花车的曲子她也特别喜欢,以为这只八音盒也就二百块钱,没想到一看价格被吓到了,竟然要七八百人民币!问了问售货员才知道,原来它是个孤品,整个商店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七八百呢?够淡季买一张回家的机票钱了。许昭弥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买,把八音盒小心放回了原处。 陆以宁也进来溜达了一圈,临走时顺着许昭弥目光看了眼那只兔子花车。 一下午的时间里,许昭弥和贝诗楠去了好多地方打卡,先是沿着商店街逛了逛,接着又去了北一哨子,之后一路又打卡了六花亭、北菓楼,最后来到了蒸汽钟这儿。 临离开的时候,两人在一个小店里挑选并购买了咖啡豆和糖果。许昭弥平日里对自己出行的花销是有要求的,不会随意乱花钱,不过伴手礼她觉得是一定要买的,毕竟她得送给朋友们。 她打算送给琳琳和大飞,还想送给詹源一份。詹源去了西藏之后还专门给她寄明信片,对许昭弥而言,收到从千里之外寄来的明信片,可是一件特别浪漫的事儿。 虽说许昭弥也想写张明信片回寄给詹源,可詹源居无定所的,说不定等明信片寄过去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在西藏了,所以思来想去,许昭弥就决定给他挑一份伴手礼了。 都是她在各个景点游玩的时候精心挑选的小礼物,其中还有第一天在札幌,去北海道神宫求来的御守。 又来到一家筷子店,筷子上还能刻字服务。许昭弥挑的认真,陆以宁在一旁问:“不是一毛不拔么,这会儿怎么又舍得拔毛了?” “我给别人买啊,又不是给自己。” “给谁?” “我偶像,詹源。”许昭弥才不怕告诉他。 “我要送一副筷子给偶像,这样他每次吃饭的时候就会想起我。” 陆以宁听到这个名字脸就一黑,一声不吭地盯着她挑。 一副要被活活气死的表情,但是许昭弥不知道,她根本就懒得看他。 没一会儿贝诗楠过来,问她挑好了吗,也问了陆以宁一句,“陆总您不买吗?” “不买,我没要送的人,也没要让别人吃饭就会想起我的癖好。” 许昭弥撇了撇嘴,继续低头挑筷子。 “哦。”也不知道贝诗楠是不是故意的,忽然又来了一句,“那个,我能弱弱问您一句吗陆总,您跟安旎……吹了?” 许昭弥扑哧笑出了声。 陆以宁黑着一张脸,直接把那袋沉甸甸的东西扔到贝诗楠身上。 “自己提着。”说完扭头就走了。 贝诗楠呜呼哀哉!许昭弥眼见陆以宁离开,心说太好了!这人可终于走了,陆以宁一走就没再回来,而是直接回了酒店。 许昭弥就和贝诗楠快快乐乐地去了天狗山看日落,独享闺蜜二人世界~ 第36章 蓝调小樽真的超美,许昭弥身边没了瘟神跟着,心情也比白天快乐不少。 在天狗山坐缆车的时候还碰到了也来看日落的同事,大家就干脆结伴一起,看完日落后一块打车回来。 回来时正好到了饭点,除了陆以宁以外,大家都在餐厅。 许昭弥听到有人在讨论。 “陆总没下来吗?” “陆总不下来了,好像发烧了,大姚去看他,说是人躺在被子里都起不来了。” “这么严重?中午看着不是还挺好的嘛。” “说是中午就一直在发烧着呢,可能是下午出去又给冻着了吧。” 许昭弥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有点走神了。她想起陆以宁下午的时候,一直都在帮她们拎东西,还帮忙当翻译,走起路来也是健步如飞的,没事还跟她斗嘴呢,也没看出他哪里不舒服啊。 发烧他不说,还要跟出来逛街,怪谁? 这么想着,可到底还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回到房间休息后,许昭弥拿着手机犹豫了好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发个信息,就当是出于礼貌,关心一下他吧。 “你怎么样了?” 陆以宁没回复。 就最近这段时间而言,基本上只要是和他之间发消息,陆以宁向来都是秒回的,只有这一次他却没有回复。 许昭弥思索了一会儿,便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一包退热贴,又拿了点退烧药和含片,一股脑儿地塞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贝贝,我出去一趟,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不?” 贝诗楠这会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头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回道:“不用,我困死了,你记得把房卡带上,我可不给你开门了……” “好。”许昭弥应了一声,拿上房卡就出门去了酒店楼下的便利店。 虽说已经有同事给他送去了晚饭和药,可许昭弥自认为比其他人还是要了解他的性格一些。上一次他发烧的时候,就是硬扛着,这次估计也不会乖乖吃药,更不会好好吃饭了。 许昭弥从便利店买了热粥回来后,便坐电梯径直来到了他所在的房间门口。 好在他住的是单独一个楼层,许昭弥也就不怕会被其他同事看到。 敲了敲门,没开,又打了电话。 果然,电话被拒接,没一会儿,房间门开了。 陆以宁穿着睡袍,身上还裹着一条棕色的羊毛毯,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许昭弥面前。 他的嘴唇显得很苍白,嘴角微微向下耷拉着,在那病恹恹的面容之上,唯一清晰可见的表情就是生气了。 “你来干什么?”头偏到一边,猛地咳嗽了两声,苍白的指尖用力地抓着房门扶手,强撑着身体的不适。 许昭弥瞧他这样,病怏怏得跟要死了一样,却还在嘴硬,自己都替他难受。 “我是领队,看望生病同事我的职责。”许昭弥这会儿也不想再跟他顶嘴了,说完便越过他,直接走进了房间里,然后把带来的热粥、退热贴以及退烧药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朝着陆以宁说道:“进来把粥喝了吧。” 陆以宁慢慢走进来,顺手把身后的房门带上了。 “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许昭弥把粥端起来,递给他,竟然对他笑了一下,“毕竟您是因为我才生病的嘛。” “知道就好。” “所以快喝吧。”许昭弥双手捧着粥,对他做了个作揖的手势。 陆以宁哼了声,就证明这态度还凑合。 终于伸手把粥接过,到一旁的沙发坐下。 她是不知道,他这两次生病都是被她气的。 陆以宁喝粥的时候,许昭弥也没闲着,把温度计找了出来,和药一起摆好,又倒了几瓶矿泉水到热水壶里,插上电源,给他烧了一壶热水。 等她把这些都弄妥当之后,陆以宁也正好把粥喝完了。 “过半小时后再测一**温,如果还在三十八度五以上,就吃一片退烧药,吃完药多喝点热水,早点休息。”许昭弥嘱咐两句,就要撤了。 陆以宁站在沙发前咳了两声,眼睛一直紧紧盯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那眼神特别滚烫,好像要把对面的人生吞活剥了。 第56章 许昭弥突然察觉出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她不能再多留,忙低头把垃圾收拾好。 “我帮你把她们送来的饭菜也带走吧,估计早凉了。” 饭菜在床头柜上摆着,上面还摆着一个八音盒。陆以宁转身将那个八音盒顺手藏了起来,正好许昭弥过来收托盘,见他表情有点奇怪,“怎么了,你还要吃?” “不吃。” “那我收走了。”许昭弥弯腰把托盘端起来,却在起身的时候“哇”了一声。 床头柜的侧面是格窗户,透明的玻璃窗外有一盏路灯,纷纷扬扬的雪花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飘落,和身后的雪山、繁星还有那一轮圆月相互融合在一起,像一幅绝美的画。 许昭弥有些看呆了。 “您这里风景真不错。”怪不得价格贵,原来能看到这么好看的风景,比她们房间看到的风景都要好。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看,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一点笑来,令他该死的心动。 陆以宁感觉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厉害起来,仿佛要跳出嗓子了。 许昭弥收回目光,端着托盘正要转身,陆以宁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做‘爱吗?”他哑着嗓,开口问。 “什么?”许昭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中的托盘趴地掉在地上。 她忙蹲下收拾,整个却混混沌沌,心脏快速冲撞着胸腔,感觉下一秒就要从里面跳出来。 陆以宁也一样,他甚至等不及再说一遍,直接拽着许昭弥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整个人被他推倒在床上。 “托盘还没收——” “不管了。” 人随之压在她身上,几乎要窒息了一样,滚烫的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拇指牢牢卡住她的下颌,又从嫣红诱人的唇瓣上缓缓划过,四目相对,彼此倒影清晰炙热,再无躲闪的可能。 随后他的吻便落了下来,一下一一下吻在她单薄的锁骨,牙齿轻轻含住,吻出一块又一块红痕,吻在白皙无暇的肌肤,暧昧,鲜艳,糜烂。 *** 陆以宁从下面钻上来,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水渍,猩红的眼睛盯着她的,紧接着将手插进枕缝里,摸出了一枚套子,“可以吗?”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边说,边痞笑,用咬狠狠咬开,就霸道往她手心里捻。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彼此呼出的热气都纠缠在了一起。 许昭弥也跟随他的节奏断断续续,“你、你怎么会有……” 陆以宁低头吻她,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瓣,边亲边说:“为你准备的,为我们准备的。” 之后许昭弥便彻底沦陷。 两个人做了四次,一直做到大半夜,最后一次是在池子里,许昭弥赤’身趴在池子边缘,被他掐腰从身后,她看到眼前的白雪像纱幕一样将她一点点笼罩,恍惚间自己也好似变成了一片雪花,慢慢地融化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不知过了多久,被陆以宁从水里捞出来,又被他抱着回到了浴池。陆以宁亲自为她洗干净身体,又抱着她回到床上。 果然出汗有奇效,陆以宁这会儿身轻如燕,身体舒爽,一试温度烧都退了。 关了灯,两个人挤在一床被子里,陆以宁搂着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紧紧贴向自己。 许昭弥已经累的昏睡了过去,红着脸埋在他怀里,脖子胸前密密麻麻都是他留下的吻痕。陆以宁笑了一下,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满足的喟叹,这次性‘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令他觉得满足。 许昭弥是在凌晨四点醒的,被**的阵痛疼醒,唯一保留的一点理智提醒她绝不可以在这里过夜,天亮之前必须回到自己房间。 她好不容易才靠自己的努力有了今天这么一点点小小的成就,不想就这么被人误解成靠着不正常的手段睡出来的。 他可以拍拍屁股回总部,丝毫不会受到影响,依旧能够升职,前途一片光明。可她不一样,她还得继续留在这里打拼,她太需要这份工作了,而且她也根本承受不了那样不堪的舆论压力。 许昭弥就这么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他还没醒,睡得很熟,北海道的月光把他的眉眼照得更加清冷,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刚才那个失控到差点把她弄死的变态。许昭弥默默在心里骂了句干。 起身离开的时候却还不忘把地上的碎瓷片轻轻打扫干净,带着垃圾一起离开了他的房间。 许昭弥悄悄回到房间,迅速换了件高领秋衣,幸好她带了几件高领的衣服,真是谢天谢地。 又睡了两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陆以宁一早下来,神清气爽。 到自助餐厅拿早餐,大家纷纷过来关心他,陆以宁心情好,难得一一回应,甚至带着点笑意。 只是没看到许昭弥。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溜走的,估计也不会太早,昨天结束的时候就已经大半夜了,陆以宁心里暗暗嘲讽许昭弥胆小,又有那么一点宠溺在里面的,估计她是累坏了,这会儿还在补觉,就没有发信息打扰。 陆以宁独自坐在落地窗旁的一隅吃着早餐,没一会儿,就有同事过来找他报告情况。 “陆总,许经理病了,今天得休息,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旭川了。姚总监说后续领队的事宜让李哥负责,让我过来跟您请示一声。” “病了?” “是的,说是脚崴了,还有点感冒。姚总监帮她续了房费,让她今天留在酒店休息,看情况后天去登别跟大家汇合,或者直接回札幌。” 陆以宁点点头,“这样,那你们自己注意安全。顺便跟姚总监说一声,把我房费也续上,我这边还有些紧急工作要处理。” 等人走后,陆以宁就给许昭弥发了条信息:“脚崴了?感冒了?” 许昭弥刚和贝诗楠哭了一包,今早醒来发现自己站都站不起来了,私’处那里疼得像火烧一样,哪怕扶着桌子,两腿也在不停地打颤,走一步都难受极了,是真疼啊! 陆以宁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他倒是舒服了,可所有的罪都让自己遭了。一想到去不了旭川,去不了美瑛,也去不了洞爷湖,就忍不住大哭。那来北海道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又不能把原因说出来,只能哭着跟贝诗楠讲是自己昨天半夜回来时在雪地上摔了一跤,结果脚崴了,还染上了感冒,应该是没办法和大家一起出团了……真的太怄了。 陆以宁就是这时候发来的消息。 许昭弥简直气死,“你说呢?”直接把手机摔在床上。 “到底哪儿疼?”陆以宁皱眉回她。 “哪儿都疼,胳膊疼腿疼胸口疼嗓子疼脑袋也疼,都是你干的好事!” 他还问! 许昭弥彻底废了,躺尸一样瘫在床上,嘴里念叨着陆以宁去死。 鼻子也有点敷囊,“明知自己发烧还要传染给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实在太可恶了。 陆以宁坐在餐厅给骆弋舟发消息,问他知不知道日本哪里卖止疼药,哪种最管用。 “?哪疼?”骆弋舟回。 “阴‘道,可能撕裂。”力度他清楚,昨晚他确实有点没控制住,中途也发现了一点血,不过当时气血上涌,正在兴头上,就没顾得上管。 “我’操,还是你会玩。” “问你什么药。” “老子又不是女的,怎么他妈知道?” “你不是总来日本泡妞儿,不会问?” “……” 骆公子到底够意思,没几分钟就把日本妞发的截图发了过来。 骆弋舟知道他是去日本团建的,小红帽也在,猜到了那么几分大概,洋洋得意,“怎么感谢我?” 陆以宁没搭理他,扫了一眼截图上的内容和地址后,立刻动身去了药店。 第37章 陆以宁到了地方,才发现那不是药店,而是药妆店。 这里面能买得着正儿八经的止痛药? 男人不懂药妆,就觉得人生病了就得去医院,再不济也要去正规药店拿点药,眼前的药妆店里全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让他一个劲儿皱眉头。 他没留意到的是,正好贝诗楠这会儿也在药妆店。她也没去旭川,因为不放心许昭弥一个人留在小樽,所以就主动留下来陪她了。 本来贝诗楠也不是很喜欢逛景点,相较而言,她更喜欢购物,留下来之后这会儿又没别的事儿,于是就出来买东西。 陆以宁正按着截图上的清单认真买药的时候,正好被从柜台另一侧绕过来的贝诗楠撞见。 贝诗楠立刻捂住嘴巴,悄悄退了回去,又把头伸过去偷看了两眼。 “我看到陆总一个人在逛药妆店哦。”她奸笑着给许昭弥发了条消息。 许昭弥有些莫名,就回她:“他给自己买感冒药呢吧?” “嘻嘻。” 许昭弥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到敲门声,以为是贝诗楠回来了,“你没带房卡吗贝贝?” 第57章 慢腾腾挪到地上,扶着墙壁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陆以宁站在门外。 吓得许昭弥脸白嘴白,一把将他拽了进来。 “你疯了吗?光天化日下来我房间,别人要是看到怎么办?”许昭弥被气昏了,已经忘了这会儿大家都已经走光了。 “别人看到怎么了?老板不能关心生病员工?”陆以宁随手把身后门带上。 “你心虚什么?” “你到底来干什么?” 陆以宁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给她。 许昭弥扒拉了两下袋子里的东西,看清里面装着的药品后,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 陆以宁这时上前一步,把掌心贴在了她的腰上。 “你干什么?”许昭弥惊叫道。 “帮你上药。”陆以宁作势就要抱她。 “不用,我、我自己来。” 许昭弥用力推开他,刚想转身,却被陆以宁突然拦腰抱起,以公主抱的姿势,几步就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好,“别动。” “我真的……我求你了,让我自己来。”她声音都抖了,从没这么难为情过。 陆以宁挨着她坐下,紧贴在她身旁,展臂搂着她的腰,“害羞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 “别再说了……”许昭弥头埋得越来越低,一想到那个画面,整个人就要尴尬到钻地洞。 陆以宁握着她的手,见她坚持不肯松口,默了默说:“那你自己弄,我看着你弄。” 许昭弥把药膏攥在手里,坚持让他背过身去。 “事儿多。” “就不让你看。” 冰冰凉凉的药膏探入如热火灼烧一般的甬道,许昭弥难受地“嘶”了两声,娇滴滴的颤音从鼻腔哼出,听得陆以宁骨头都酥了。 他背对着她坐着,某个地方也硬得难受,只要一想到身后此刻的那个画面,气血就往上涌。 强忍着,不耐烦地催促她:“好了吗?” “等一下,等一下。”许昭弥迅速把睡裤提上。 “等个屁啊!”陆以宁心想,他本来就是个无耻之徒,现在又到底在装什么君子? “好了。”许昭弥终于坐了起来,陆以宁回过头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从耳廓蔓延到脖颈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好像有点委屈,就那么和她对视着,眼睛里突然多了许多许昭弥看不懂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似乎还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但他却又什么都没说,气氛有点尴尬,许昭弥低下头收拾散落在床上的药品,陆以宁就那么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陆以宁手握住她的胳膊,突然喊了她的名字:“许昭弥。” 许昭弥顿在那里,垂着眸,长发披散,淡淡应了一声:“嗯。” 下一秒,陆以宁将手移向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让她与自己对视。 “我想和你说件事。”他的眼睛有一点红了。 许昭弥仰着头问:“什么?” 就在这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许昭弥看到是贝诗楠的名字,便按了接听键。 “我要回来了哈,买了好多彩妆,回头咱俩分呀!” “好。” 许昭弥挂了电话,对陆以宁说:“你先回去吧,贝贝要回来了,有话回头再说。” “当然,你不说也没事,反正我也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 许昭弥心想,无非就是别把一夜情当回事那类的话,她知道,“我不会当回事的,你放心。” “不过我虽然不会把一夜情当回事,但我也不是随便的女人,之前就和你说过了。所以如果你刚刚想说要和我做长期炮‘友之类的事,我是不会同意的,昨晚就是最后一次,你以后也别再来骚扰我了。” “你这个脑子彻底没救了。”陆以宁从床上腾地站了起来,系扣子、转身,动作一气呵成。 许昭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清楚他这就要走了。 他总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给人甩脸色,从来不会耐心解释什么。许昭弥心想,自己还能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呢?还在期待什么呢?自己不被他气死就算是好事了。 也故意气他,说道:“我自己心里知道不就完了,你还非得问我?”说着便推了他一把,因为使出了全身力气,自己差点从床上栽倒下去。 “你赶紧走。别在我房间里出现了,要是被同事看到了,对我产生影响,我跟你没完。” 陆以宁被推得往前踉跄了一步,转过身来,怒气腾腾地盯着她,两人就跟仇人似的,大眼瞪小眼。 最后许昭弥拿枕头砸了他一下,陆以宁又把抱枕丢了回去,二话不说,直接就走了。 最后一天也没能爬起来,许昭弥彻底废了,绝了去登别找大家汇合的想法,哭死在北海道。 尤其想到她和贝诗楠还要跟陆以宁三个人一同回札幌,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让她觉得窒息。 现实也确实如此,陆以宁不知抽了哪门子风,不包车反而租车,自己当司机,拉着许昭弥和贝诗楠一路开回札幌。 车里特别安静,陆以宁坐在驾驶座上,戴着一副大墨镜,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放点音乐什么的,一路狂踩油门,许昭弥和贝诗楠就只能在后座干坐着。 许昭弥故意偏着头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暗暗发誓,坚决不跟他说一句话,贝诗楠倒是没过一会儿就倒头睡着了。 到了第一天入住的酒店,贝诗楠先下了车,拖着行李又扶着许昭弥回了房间。全程也只有她对陆以宁寒暄了两句,许昭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到他。 回了房间许昭弥越想越气,她这北海道不是白来了吗!不行,今晚说什么也要出去走一走。 好在今天感觉身体没那么疼了,许昭弥下了床试着走了几步,觉得还可以接受,趁着贝诗楠打电话的工夫,一个人悄悄溜出了房间。 外面还在下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飘落,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白雪覆盖住了,札幌的雪似乎永远也下不完似的。 许昭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艰难地走着,靴筒里都灌了碎雪,每走一步都似踏在云絮里。 她边走边想,这大抵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来北海道了,可得多逛逛才好。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附近的白色恋人公园。 从外面看还挺漂亮的,里面亮着彩灯,有好多北欧风格的小木屋,夜晚的巴士和圣诞树都散发着光芒。 当初做攻略的时候,好多同事对这个地方不感兴趣,于是许昭弥就把它给排除了。 现在她想买票进去转一圈,可又没有提前预约,所以进不去。 只能在门口随手拍几张照片了。 身后传来几声涩涩的脚步声,声音离她越来越近,但很快又消失了。 好像有什么人站在了她身后。 许昭弥举着手机回过头看去,就看到陆以宁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笔直地站在她身后的雪地里,正看着她。 她还没开口呢,陆以宁就皱着眉头质问她:“谁让你跑出来的?那儿又不疼了?” 口罩都没带,呼出的雾把他整张脸都模糊了。 他好像很生气,板着脸站在那里,表情凶巴巴的,可气质又那么好,像一颗挺拔俊秀的树,沉默地屹立在雪里,如何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许昭弥突然就不想跟他吵了。 其实她不傻,也不是没有脑子,这么多天了,他的意思她多少能get到一点,他的关心她也听得出来,她嘴硬说反话气他不过是觉得自己从没得到过他的温柔对待,她有点在跟自己较劲儿,却忘了她只是一个任何身份都没有的一夜情对象,情到浓处的时候他也会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唇瓣说爱你,可男人在上’床时说过的任何情话都是脱裤子放屁,她不是不懂。 现在这么美好的景色就在眼前,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她不想再和他吵架了。 “想着要走了,这么美丽的雪景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所以想出来多看两眼。你呢?” 他出来是被她气的,呆不住也睡不着,可出来就后悔了,这么冷的天,在酒店呆着不好吗?看她穿的外套那么单薄,鼻头都冻红了,心里更生起气来。 “为什么看不到?以后不会下雪还是眼睛要瞎了?” 许昭弥摇摇头,心里自嘲一笑,“跟你聊天真是煞风景,走了。” 把手机揣回羽绒服的口袋里,笨拙地往前迈着步子。 陆以宁目视着她一步步朝他走近。 他觉得有什么话必须要在这一刻说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 “许昭弥。”陆以宁突然回过头,对着她的背影开口,“我这里有句有不煞风景的话,你想听吗?” 许昭弥脚步没停,依旧继续向前走着,直到听到身后突然传来八音盒的声音。 那首曲子她再熟悉不过了。 第58章 仿佛一股电流瞬间击穿了心脏,许昭弥背对着他,猛地停下了脚步,听到陆以宁在她身后开口道: “我这里有一份无期限的正式合约,你愿意和我再签一次吗?” 第38章 2017年就这样在北海道之旅中结束了。2018年,许昭弥又长了一岁,也多了一个男朋友。 男朋友,许昭弥始终觉得这三个字有点陌生。 那天从白色恋人工厂回酒店的路上,陆以宁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深一浅地踩在积雪里慢慢地走,到了酒店门口却始终都不愿分开。 许昭弥还有些不习惯,又怕被熟人看到,就想和他分开一段距离。陆以宁不依,非要让她主动亲自己一下才肯罢休。 “我不要。”就那样欲拒还迎地挣扎着,手却被他紧紧握在掌心,揣进他的大衣里。 “亲一下,就当盖个章,嗯?”陆以宁在她手心轻轻捏了一下。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陆以宁看着她,许昭弥低着头脸红了。 “什么盖章啊……” 二十五岁第一次谈恋爱,许昭弥都觉得自己有点傻。 “刚刚的合约,盖了章就从今天正式生效。” “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合约。” “听不懂你牵我手?” 许昭弥就把手抽回来说:“那不牵了。”烦人。 扭头跑进电梯里,是在电梯门快关上的那刻,陆以宁一秒挤了进去,不要脸地把人往怀里一拽,背对监控将她推倒在角落。 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男人稍稍抬起下巴,拇指轻柔捻着她的耳朵,说:“正式生效了,以后不许再躲我,知道么?” 笑得什么似的。 那句“正式生效”就好似被施了魔法一般,牢牢印在了许昭弥的脑海里。 只要她一静下心来,就会冷不丁地冒出来,接着便在她脑海中不停地循环往复。 每到这时许昭弥心里都会泛起一点点异样,先是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乱了节奏,随后便是满满懊恼涌上心头。 她越想越气,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就那么草率地答应了呢?现在回头琢磨琢磨,那算是什么表白的鬼话嘛!狗男人! 那天从日本飞香港,陆以宁自掏腰包,给所有女生升级成了头等舱。 女同事们当然很开心!纷纷在群里感谢陆总。 陆以宁呢?装的跟个大尾巴狼一样,还在群里“体贴”地提醒了大家那么两句:“千万不要告诉二组,一组有特殊待遇哦。” 这语气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 但也有一丢丢流言开始传出来。虽然大家都知道陆以宁有钱,太子爷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对下属这么好,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难道是为了给咱们其中一个人升舱,所以才把大家都升了啊哈哈哈……” 巧的是,升舱之后,许昭弥的座位正好就在陆以宁旁边! 许昭弥十分心虚,觉得他这么做也太明显了,顿时就有点生气,便给陆以宁发消息,带着那么几分质问的语气:“你是不是疯了?” 陆以宁好回得也挺气人:“不然呢?只给你一个人升舱?让大家都盯着看?” “我又没要求升舱,我坐经济舱挺好的。” “我不好,我就想能看见你。”陆以宁回过来这样一句话。 “那你可以降舱啊!你来经济舱和我一起坐,就说你体恤民情。”许昭弥觉得这样也比他突然给所有女生升舱要合理多了。 陆以宁直接来了这么一句:“我不习惯坐经济舱。”紧接着又说:“你怎么事儿这么多?”? 把许昭弥给气坏了,直接关机登机,坐下后也不想理他。 许昭弥第一次坐头等舱,才发现和想象不同,虽然座位挨着陆以宁,但中间有隔板,不特意起身根本看不见对方。 正好,她也不想看他。 这次是从新千岁机场搭乘的香港航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许昭弥就总感觉这趟飞行体验似乎没那么好。一想到陆以宁就在自己隔壁,她心里就觉得格外不自在。 头等舱的座椅配备着娱乐设备,还能调整成躺卧的姿势用来休息。许昭弥这会儿没心思去摆弄那些娱乐设备,她从包包里拿出耳机,打算闭上眼睛听歌休息一会儿。 于是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物体,心尖像是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忽地颤了颤。许昭弥小心翼翼地将包里的那个八音盒取了出来,然后捧在手心,细细地端详着。 这是她在托运行李的时候,担心放在行李箱里会被碰碎了,所以特地拿出来放进了包里的。 正看得出神,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嗤笑,像羽毛挠耳心似的,听得人痒痒的。许昭弥回过神,偏头看去,就瞧见隔壁的陆以宁正翘着二郎腿,低着头捧着一本书在看。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还挂着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侧脸实在好看极了。 许昭弥哼了一声,愤愤地把那个八音盒又按回了包里,然后拉上包包拉链,躺回座椅准备继续听歌休息。可刚一闭上眼睛,身上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砸了一下。 睁眼一看,是陆以宁刚刚看的那本书,此刻正落在她腿上。 气势汹汹地支起身子,还没开口,陆以宁就抢先一步把手指竖在唇边,朝她轻轻嘘了一声。 许昭弥这才回过神来,环顾了一下四周,机舱里大家都安静地在休息,静悄悄的,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许昭弥被活生生噎了一下,只能狠狠瞪了陆以宁一眼,重新躺了回去,表情又好气又好笑。 许昭弥心里正生着气,不经意间瞥见落在腿上的那本书,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将它拿了起来。 拿起来仔细一打量,这才发现,原来他看的是本名著,——列夫托尔斯泰所著的《安娜卡列尼娜》。 她随意翻看着,忽然注意到有一页的角被折了起来,心里疑惑,便翻开那页,只见他用随身携带的派克钢笔在那一页上醒目标记了一段话—— “她那穿着简朴的黑衣裳的姿态是迷人的,她那带着手镯的圆圆的手臂是迷人的,她那挂着一串珍珠的结实的颈项是迷人的,她那松松的卷发是迷人的,她那小巧的脚也是迷人的,而她那生气勃勃的、美丽的脸蛋是迷人的。” 许昭弥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了,自己这是被他调戏了啊!虽说这位迷人的安烈卡列尼娜小姐和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可她的心脏还是跳快了些,心情也好了不少,甚至有了一点愉悦。 许昭弥承认,她确实有被他撩到了那么一点,可她不想表现出来,把书“恶狠狠”朝着他身上用力一丢,没成想竟不小心砸到他的嘴角,留下了一点红印。 陆以宁顿时用手捂住嘴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许昭弥心里“呀”了一声,“对不起”三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可又觉得这会儿道歉太没面子了,话到喉咙就像被噎住了一样,又咽了回去。 表情就有那么一点可怜。 陆以宁倒也大度。不慌不忙地抽出钢笔,在座位前的意见簿上“唰唰”写下一句话,然后把纸条撕下来揉成一团,又朝着许昭弥身上丢了过去。 许昭弥伸手接住,忍不住展开一看:“下飞机后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了。” “……”想的美。 许昭弥二话不说,团了团就塞进了垃圾袋里。 带上耳机睡觉。 临睡前到底忍不住,偷偷朝他瞄了一眼。陆以宁这会儿也躺回了椅子上,不过却在闭着眼偷笑。 好在嘴角的红印淡了许多,看起来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不过被砸了一下还笑?许昭弥想,这人脑子真是没救了。 …… 飞机顺利降落在香港国际机场。 抵达香港后,大家先是前往预订好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由于在飞机上已经用过餐了,所以稍作休整后,便很快集合出发前往中环参观。 因为是临时受邀过来的嘛,时间就很紧凑,今天参观完,明天就得返程,所以大家基本都没预留什么私人活动的时间。 巧的是,正好赶上元旦这个喜庆的节日,香港的街头巷尾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中环的莲花商场更是热闹非凡,人流量多得超乎大家的想象。 商场中庭为了迎合节日还专门设置了大型ip美陈,看起来就特别喜庆热闹。 格调也很棒,尤其导视设计很出彩。香港这边的负责人介绍说,中环莲花的装修是请国际知名设计大师亲自操刀的,秉持直达华美的设计理念,着重突显高级古典风格,整体就显得很有档次。 大家一边走,一边欣赏着商场的整体布局,陆以宁在前面和这边的负责人热切交谈着。 许昭弥和其他同事们则慢慢跟在领导们身后。她学的很认真,格外留意商场内部的服务设施、人员调配甚至顾客的流动线路等情况。 第59章 进入到各个品牌店铺后,又努力观察店铺的装修风格、陈列方式以及经营的商品品类,把所有看到的情况一一记在小本本上。 不过整个团队好像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这么认真,好像真是来学习的。而其他人呢?光看贝诗楠就知道了,一进到各个专柜,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商品的价格标签看,看得两眼直放绿光,早就把工作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参观完商场之后,大家便被邀请到了会议室进行座谈交流,互相分享彼此的经验。 许昭弥印象特别深刻,听对方谈到中环莲花的经营理念,不仅在规划上注重与周边环境的融合,更将交通便利性、社区服务以及旅游吸引力等多重因素巧妙结合。比如在香港,许多购物中心都直接连接地铁站,这样就确保了人流的高效转换;同时通过打造具有特色的活动和体验,如时代广场的除夕倒数活动,或是海港城的大黄鸭展览,成功将购物中心转变为城市地标和旅游景点,极大地吸引本地居民及外地游客。 而且这边的商场对商户的选择近乎苛刻,他们严格把控品质和服务标准,进而充分保证整个购物中心的品牌形象和顾客满意度。 …… 总之许昭弥学到了特别多,意外的香港行可以说是一次非常棒的体验了。 座谈会结束,外面已暮色笼罩,到了晚饭时间。女生们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要请陆以宁吃饭,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在日本的时候可都是陆总您请我们,而且还帮我们免费升舱了呢,这次说什么我们也得请您一回呀!” “是呀陆总,您就给我们个机会呗,让我们也表表心意嘛。” 大家七嘴八舌的,气氛就格外欢乐。 许昭弥也觉得挺好,微微抿着嘴角,站在人群里偷偷看向他。 不过陆以宁有事在身,他得回趟家,于是只好婉拒了大家。他对大家说:“你们早点去吃,晚上不是还要去看跨年烟花?再不去排队可就没位置了。” 对对对!这话一说完,大家便一哄而散,赶紧跑去吃饭了。 正好这时候,接陆以宁的车子开了过来,司机下车,很有礼貌地为他拉开车门。陆以宁微微弯腰,钻进了车里。临上车时,他也没顾得上和许昭弥说上一句话。 黑色的宾利车缓缓从许昭弥身边驶过,很快便融入香港街头的车流之中,消失不见了。 许昭弥站在原地还没动,她望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手机静静地待在口袋里,没有任何消息进来,心里忽然就涌起了那么一点失落。 心不在焉地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吃大排档。桌上摆满了地道的港式美食,什么避风塘炒蟹呀,椒盐九肚呀,港式烧牛腩呀,全是点评网站上评分五颗星的菜品,味道都很棒,样样都好吃。 贝诗楠不在,为了能占到个好位置看烟花,她早早就跑去星光大道人肉占位了。许昭弥就一个人坐在桌子边角处安静地吃着,耳朵里却不时灌进同事们热烈讨论陆以宁的声音。 既然到了香港,免不了要八卦一番他的家世。 有人疑惑道:“陆总应该是香港人吧,怎么说话没有一点香港口音呢?” 马上就有人接话反驳:“不是的,他是大陆人,只不过小时候在香港生活过一段时间,千真万确。我听说……” 许昭弥却没有参与到大家的讨论,实际上她的心思早就已经不在饭桌上了。 她不知道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会像自己这样别扭?明明心里对那个人牵肠挂肚,可嘴上却总是不愿意承认。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期待能收到陆以宁的消息,可直到大排档都收摊了,手机依旧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来自他的动静。 也是在这一刻,许昭弥终于肯承认,其实自己心里是有点想和他一起吃饭的。 可他说要回家,说不定他的爷爷奶奶都在家里等着他回去一起吃饭呢?这么一想,那他确实得赶紧回去才是,老人家好久没见着他了,肯定也特别想他吧? 许昭弥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有意识到心里其实是有一点酸酸的。她拿起手机,到底主动给他发了条信息过去,问他到家了吗。 很快收到回复:“到了。” 许昭弥又接着发消息给他:“吃饭了吗?我吃了避风塘炒蟹哦,吃了好多呢,真的很好吃~” 陆以宁回过来:“少吃点。” “为什么呀?” “对消化不好。” “那你吃了吗?” “有点忙,一会再跟你说。”陆以宁的消息回得很简洁。 许昭弥回了个“哦哦”,心里其实还想再跟他多说点什么,可又想到他这会儿肯定正忙着,便只好把手机收了起来,就这么匆匆结束了两人之间简短的对话。 不一会儿大家聊起了公司总部,不少人来了兴致,嚷嚷着要去总部大厦打卡留念。 许昭弥却没这想法,今天一天下来,她感觉挺累的,只想回酒店好好休息休息,便没跟着一起去。 其他人则兵分几路,一部分人组队往总部大厦去了,还有一拨人打算前往维多利亚港看跨年烟花。 这时候往维港那边去看烟花,估计得被挤成肉饼了吧?可大家热情高涨,再害怕挤也觉得无所谓了,毕竟元旦来香港要是不去维港看跨年烟花,那这趟不就白来了吗? 就这样,看烟花小分队纷纷行动了起来。有的跑去了尖沙咀,有的打车直奔太平山,还有些不差钱的,竟然找黄牛高价买了东方邮轮的自助餐票,打算在船上看烟花,总之各有各的法子。 许昭弥则独自回到了酒店。 一进房间,她就打算泡个澡放松放松,然后早点上床睡觉。她从行李箱里拿出睡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八音盒,便伸手轻轻捧起,看着上面花车上那两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一时有些出神。愣了一会儿神后,她索性把八音盒带进了浴室,放在盥洗台上。伴随着八音盒里悠扬的音乐声,她缓缓泡进了水汽袅袅的浴缸里。 就这么泡在浴缸里,许昭弥不禁有些恍惚,心里这一年又要过去了,而自己,真的算是在谈恋爱了吗?陆以宁,他算是自己的男朋友吗? 其实她也觉得在这样的时刻,情侣之间应该一起出去逛逛的,去看看维多利亚港美丽的夜景,一起手牵手,在新年的最后一刻许下愿望,不然多遗憾呢? 洗完澡出来,许昭弥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陆以宁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电话里他喊她赶紧出来。 “在哪儿呀?”许昭弥问道。 “酒店门口。”陆以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快点,一会儿来不及了。” 许昭弥赶忙用毛巾把头发快速擦干,胡乱套上外套,就急匆匆地跑到酒店门口。 她看到陆以宁正坐在一辆红色的法拉利里,瞧见她出来,便抬手朝她招呼了一下。 许昭弥带着满心疑惑上了车,刚系好安全带,陆以宁就不由分说地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便飞驰而出。 第39章 “这是要去哪儿啊?”许昭弥坐上车后很是好奇,忍不住左右看了看,手就这么被他紧紧拉着。 陆以宁却一直没说话,就这么一手拉着她,眼神专注地开着车。 许昭弥忍不住又问:“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出来了?你和爷爷奶奶吃完饭了?”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陆以宁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直没有回答,只是神神秘秘地拉着她的手,轻声让她安静点,“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许昭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飞机,但却突然注意到,这人竟然还换了身新衣服?发型也变了? 西装搭配花衬衫,额前碎发全部倒梳在脑后,衬衫和发型都有那么一点凌乱,就透着一股子风流的味道。 “帅吗。”陆以宁唇角微微挑起一点弧度,带着点儿臭屁的样子问她。 “……”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专门回家就是为了换这身衣服呢。 不多会儿,车子到了目的地,眼前是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陆以宁熟门熟路地把车直接开到了地下车库,随后拉着她的手快步走进了电梯。 电梯快速上升,眨眼间就到了六十六楼。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脚下的香槟色的地毯,柔和的灯光从吊顶洒下,显得柔软又华贵。 门口站着的礼仪小姐面带微笑,微微鞠躬,用流利的外文说道:“欢迎光临。” 突如其来的阵仗让许昭弥心里有些发慌,她下意识往陆以宁身后躲了躲,脸上茫然不知所措,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待稍稍缓过神来,许昭弥才看清,这里原来是一家海景餐厅。更让她惊讶的是,这一整层似乎就只摆放了这么一张桌子。 靠近落地窗的位置,有一张格调雅致的长桌,桌上摆放着玫瑰、蜡烛、红酒和餐具,看起来就像电影场景一样,浪漫极了。 第60章 陆以宁把外套脱下,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后,便走上前,很绅士地亲自为许昭弥拉开椅子,看着她那呆掉的傻样,心里就有那么一点暗爽。也算这一晚上没白忙和。 许昭弥慢吞吞坐下,还在回神中,突然外面的夜空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先是被吓了一跳,身子微微一颤。 猛一扭头,绚烂的烟火瞬间将整片夜空照亮,五彩斑斓,仿佛进入童话世界。 许昭弥赶忙站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双手紧紧贴在玻璃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望着外面绚丽多彩的烟花。 一朵一朵接连在她眼前炸开,红的黄的粉的蓝的,瞬间便把整片夜空都覆盖住了。盛大灿烂,美得好像在梦中。 陆以宁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突然抬起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五指缓缓插入她指缝。 许昭弥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稳稳按在玻璃上,十指紧扣,动弹不得。紧接着,陆以宁微微俯身,在她的侧脸轻轻吻了下去。 许昭弥肩膀在发抖,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紧张。陆以宁察觉到,便从身后伸出双臂,温柔圈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他用那带着一点沙哑却无比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看烟花吧。” 许昭弥的眼皮突然有点发烫。 她看不到的是,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此时此刻的眼眶也有一点泛红了。 许昭弥并不知道陆以宁为了预订这家餐厅这一晚上费了多少周折,因为没有提前预约,所以要从已经预定好的客人手里协商“让”给他,跟抢几乎没什么区别。 而所谓来香港参观学习也只是借口,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晚带她来这里跨年。 回到长桌吃饭,许昭弥还有点不好意思。刚刚俩人在落地窗前那番没羞没臊,当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头脑发昏,压根没顾得上别的。这会儿坐回桌前,才发觉周围站着的服务员们好像都在看着他们、简直太羞耻了。 趁着陆以宁让服务员上前菜的功夫,许昭弥就低头刷起了手机,以此缓解尴尬。 看到群里大家也都发了烟花的视频,同事们还纷纷发来各自“战况”: 贝诗楠在星光大道拍了张挤成肉饼的自拍:“快挤死了啊哈哈哈” “到了m楼顶竟然限流!” “太平山看不清呜呜呜” “东方邮轮自助餐还要和陌生人拼桌子!” …… 而许昭弥呢?此刻正坐在能270度全景欣赏维多利亚港的绝佳位置,看着烟花在她近在咫尺的距离一朵朵绽放,同时还品尝着美味西餐,就感觉自己这会儿有点像是背叛了革命队伍的叛徒,不好意思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不过心里却也涌起了那么一丝感动。 许昭弥心里琢磨,这一顿一定不便宜吧?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对面刚刚给服务员付了几张港币做小费的陆以宁,有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刚想开口问他, 结果正好这时,陆以宁把钱夹放回口袋后,也转而看向她,却来了这么一句:“不明白这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 这人可真是,明明刚刚自己也很感动,却总要说些这种煞风景的话,许昭弥真是懒得回他。 前菜上来,一共四道,每道分量都不大,不过摆盘都很精致,看着就赏心悦目。 陆以宁点菜的时候,也没问许昭弥的意见,知道问了也白问,在她看来,吃什么似乎都没什么差别。 许昭弥拿起筷子,夹起一片刺身放入口中,软嫩的鱼肉搭配着黑鱼子和海藻沙律,味道酸酸的,确实很是开胃。可奈何晚上她吃了太多的避风塘炒蟹,这会儿肚子里早就满满当当,是真的有点吃不下。 她虽然吃不下,但又不想辜负陆以宁的一番心意,便还是硬着头皮,慢悠悠地往嘴里送着食物,那副明明吃不下去,却还强迫自己装出很开心、很想吃的模样,全部落在陆以宁眼里。 陆以宁看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伸手敲了敲桌子说:“别吃了。” “啊?”许昭弥抬起头,一不小心还打了个饱嗝。 “所以让你刚才少吃点。” “哦……”许昭弥反应过来,把叉子放下,“那你不直说……” “你猜不到吗?” “我为什么会猜到?” 陆以宁有点生气了,问她:“今天什么日子?” “跨年夜?” “所以你觉得我会在跨年夜回家,把我女朋友一个人丢在外边吗?我是那样的人吗?” “说实话的话,我觉得你是。”许昭弥说完低下头,偷偷乐了一下。 陆以宁气得狠狠切下一大块牛排,张口啃了一口泄愤。 许昭弥看他这样有食欲,恍然大悟,嘴上却不饶人:“所以你只是回家换了身新衣服,还做了个造型?就是为了晚上出来跟我吃饭?” “……”陆以宁差点又被牛排噎到。 这女人现在怎么这么会气人,他到底看上了这个气人精什么? 恰在这时,陆曼青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以宁略带嫌弃地瞅了许昭弥一眼,这才把手机凑到耳边,没什么好气地“喂”了一声。 “崽崽回香港啦?”陆曼青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他回家了,特地打电话来关心关心他。 “嗯。” “在干什么呀?” “在吃饭。” “和爷爷奶奶吗?” “不是,和您亲闺女。”陆以宁回着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再开口时,声音都变了调,满是激动的意味。 陆以宁甚至都能听到陆曼青捂着话筒传出的尖叫声,他都能想象出这会儿她是怎么扭过头去和何阿姨八卦的画面了。 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陆曼青又问:“哦……崽崽这是在和弥弥约会呀?” 陆以宁抬眸看了一眼许昭弥,许昭弥并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就一直低着头,假装没有在偷听他讲电话,可实际上,她那支棱着的耳朵都已经红透了。 陆以宁轻轻“嗯”了一声。 “好好好,那我能跟弥弥说句话吗?”陆曼青赶忙说道。 陆以宁便把手机递了过去,对许昭弥说:“我妈喊你。” “啊?”许昭弥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接过电话,听到陆曼青声音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一酸,轻声唤道:“阿姨?” 陆曼青这会儿可太高兴了,心里有好多话想和许昭弥说呢,可想着孩子们正在约会,可不能打扰了他们,于是只简单地和许昭弥打了个招呼,确认是弥弥后,她这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你们俩个要好好的,臭小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阿姨,阿姨替你出气。” “额、好的阿姨。”许昭弥乖巧应道。 许昭弥在陆以宁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挂了电话,然后把手机递还给他。两人的目光一对上,都不禁微微红了脸,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所以这样就公开了吗?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陆以宁问。 “不告诉你。”许昭弥撇撇嘴,“所以我们现在是在约会哈?” “不然呢?” “哦。这么凶。” “还不是你惹我?” “还凶?” “……” 吃完饭后,两人一同等电梯。当电梯门打开时,许昭弥正准备走进去,突然被陆以宁从身后握住手腕,他用力一拉,将人带入自己怀抱,不顾周围服务员的目光,大庭广众下直接将她圈在了怀里。 “干什么你?”许昭弥急道。 “气了我一晚上这就想走?” 越过她的身子按下了向上的电梯按钮,同时用一只胳膊稳住想要挣扎的她。很快电梯重新升了上来,门一开,他就直接将人带了进去,按下顶楼按钮。 顶层是酒店,也是陆以宁在香港长期居住的套房。他半搂半拽地从带着许昭弥来到房间门口,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色房卡开了门,门刚一打开,就迅速将她推进了房间。 随着门砰一声关上,许昭弥的后背撞在了冰凉的墙壁上。陆以宁连房卡都没来得及插,在一片昏暗的玄关处,迫不及待地双手捧起她的脸,热烈地吻向她。 吻得最窒息的那几秒,陆以宁喘着粗气稍稍离开她的唇,一把将自己的衬衫扣子扯开,外套随之掉落在地上。他恶狠狠在她耳边说:“今晚就睡这儿,谁他妈也不许走!” “不要,我要回——”没说完呢,又被他凶猛吻上来,这次手直接伸进她毛衣里,先是狠狠捏了一把,再绕到背后,边亲边解她内衣扣子。 “我要干‘死你。” …… 许昭弥的第一次香港之行,是趴在六十九楼的落地窗前,和紧贴在她身后的陆以宁在疯狂做’爱中结束的。 第61章 多年以后,岁月的风携着她漂泊辗转,故乡的夜也好,新加坡的天空也罢,也曾多次目睹烟火盛放的绚烂。然而那些烟火再如何璀璨,却始终无法复刻当年站在维多利亚港畔时,亲眼看着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在眼前轰然炸开的震撼。 或许,当年在她眼前绽放的,从不单单是夜空中那转瞬即逝的烟花, 而是隐匿在她心底最幽深处的,历经了无数个漫长日夜的蛰伏,熬过了岁岁年年的等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缕情丝。 许昭弥在濒死的频率里,死死抓着陆以宁爆汗的手腕,满脑子却都是这么一句话: 维多利亚港的烟花,真美啊。 第40章 购物中心过年通常是不放假的,从除夕到初七都要保证在岗职工达到百分之六十到七十,不过会相应调整营业时间,一般会提前闭店,下午六点就停止营业了。 莲花购物中心挺人性化的,每到年假这种时候,几乎都是安排本地同事留下来排班,好让外地的同事提前回去。所以许昭弥她们这些外地员工平时也会多帮大家值几个班,大家都是相互帮忙嘛。 排班表出来后,许昭弥早早就被同事们“赶走”了,赶上了除夕夜前回家的最后一趟列车,回了嘉城。 陆以宁要先回美国陪陆曼青过除夕,大年初二再赶回香港给爷爷奶奶拜年,基本上每年都是这样安排,只不过以前都是先回香港过年,再飞去美国找陆曼青。 因为今年比较特殊,所以他决定除夕和陆曼青一起过,蒋志远也同意了,爷爷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早点回来。 陆以宁问许昭弥什么时候走,许昭弥把车票截图发给了他。 “我送你。” “不用啦,我和琳琳一起回去,琳琳就是我那个发小哦。” 陆以宁大概有点印象,之前见过两次,一次是在酒吧门口,一次是在美食节上,具体长什么样没记住,就感觉不是很灵光,和许昭弥一个样儿。 别看她那傻样,发小倒是不少,陆以宁想到她那个叫大飞的朋友,便问道:“你那个男发小呢?” “大飞吗?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好不好!哪还有时间回老家!”许昭弥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过去。 前不久新出了个综艺叫《中国有嘻哈》,特别火,大飞还被经纪公司安排参加了,虽说只是一轮游,不过也蹭到不少热度。许昭弥突然多了个明星朋友,自己也跟着颇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陆以宁给她丢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过去。 你朋友成明星跟你有什么关系?真是个傻子。 何况他算个屁的明星。 最后两个人互道了平安,就有那么一点正式。 “一路平安,到家给我发信息” “你也是” 扣下手机后,两个人的心里就都有点不好受。 舍不得,抓心挠肺的。 陆以宁划开手机日历查看他年假的行程安排,许昭弥则转移注意力,给她负责的商家们提前发拜年消息。 其实主要是想再叮嘱大家一下消防安全方面的事儿,尤其过年时候,燃放烟花爆竹的情况比较多,可得注意防爆防火。 她认真地编辑信息,挨家挨户发过去,等给所有商家都发完了,小杜又给她发来信息,除了一些感谢的话,也祝她一路顺风。 许昭弥回完消息后,时间已经很晚了,对陆以宁那点舍不得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最后她发了个朋友圈,庆祝这一年圆满结束。 贝诗楠第一个给她点了个赞。 除夕那天一早,许昭弥就和曲琳琳匆匆忙忙地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过年嘛,依旧是走亲访友,吃吃喝喝,倒也热热闹闹的。 大年初一,下完馆子回来后,许昭弥陪着肖玉枝以及几个阿婶在爷爷家打起了麻将。 这天她手气格外好,一下午下来简直都快杀红了眼,把亲戚们打得都有点招架不住。肖玉枝见状在麻将桌底下偷偷踢了她好几脚, 许昭弥撇了撇嘴,后几把就开始放水,直到把好不容易赢来的钱又都给“输”了回去,几个婶婶的脸上这才重新有了笑模样。 又不让她赢,还得让她陪着玩,许昭弥觉得没意思,借口去厕所就溜了,让她表妹替上。 正好在这个时候,陆以宁给她打来了电话。许昭弥一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心就不受控制地像小鹿乱撞一般“怦怦”跳了起来。她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空当,赶忙快速溜进了阳台。 “喂。”许昭弥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毛衣边边的球球,整个人躲在冰箱后面,声音压得低低的,脸上也有一点红了。 “干什么呢?”陆以宁问。 “打麻将。” 陆以宁轻笑了那么一下,“赢了多少?” “别问。”一提这个许昭弥就生气,本来能赢点零花钱,结果全当散财童女给散出去了,肖玉枝简直比观音菩萨还大方。 “看样子是个倒霉蛋。” “嗯,跟倒霉蛋也差不多了。”许昭弥不想再聊这个,便转而问他,“你呢,在干什么呢?还在美国吗?” “在,明天回香港。”陆以宁顿了顿说,“稍等。” “哦……”过了几秒,许昭弥的手机短信突然进来一条转账消息,和去年一样,还是88888元。 但是今年两个人的关系不一样了嘛,许昭弥就不太好意思要,也不想要。别扭地问,“你干什么又给我转钱?” “新年红包。” “那我岂不是也要包给你?”在许昭弥看来,既然两人是在谈恋爱,那彼此之间就应该是平等的,不能一方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另一方的赠予。 陆以宁笑着说:“那就要看老板的诚意了。” 偶尔他会逗她,私下里喊她为老板。许昭弥被他喊得飘飘然,咬咬牙决定大方一回,添了11111元进去,凑了个99999给他转了回去,备注:“新年红包,不用谢!祝你新的一年天天开心,一切顺利~” 自从陆以宁的哥哥去世后,家里人就再也没在过年的时候给他发过压岁钱,他都已经好多年没收到过别人给他发的新年红包了。 陆以宁看着竟然有点感动。这会儿美国正是凌晨,他静静躺在床上,听着手机里传来许昭弥那细微的呼吸声,突然就特别想她。 “许昭弥。” “嗯?” “我想你了……”手伸进睡裤里,闭上眼睛,有那么一点喘了起来,“你呢?” - 许昭弥是在临睡前收到的陆以宁的转账,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转账备注写着(新年快乐,自愿赠予)。 比之前的八万八翻了将近一倍。 许昭弥不太喜欢这样,感觉这会让两人变得陌生,仿佛只能靠金钱维系亲密关系,也让她想起他们曾经那段交易。就是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让她不想再收他的钱了。 结果陆以宁却说:“不是我,是我妈给你的压岁钱,” “我怎么能收阿姨的钱呢?” “给她儿媳妇的。” “那也不要啊。” 许昭弥很固执,固执得让陆以宁有点不开心,觉得她总是和自己界限分明,但他一早要赶飞机,还要和哭哭啼啼的陆曼青告别,就没心思再哄她。 而是他昨晚很不爽,许昭弥这个女人竟然敢在关键时刻挂了他的电话!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出人命的吗! 于是故意丢下这么一句,“她历任儿媳妇都有。” 于是成功把许昭弥惹毛了。 小猫咪终于亮出了爪子,问了那个困扰在她心里特别久,一直想问却不敢问的那个问题—— “你到底有过多少女朋友?!” 初二这天,亲戚们都要来她家吃饭。许大勇一大早就出门去接爷爷了,肖玉枝则在厨房忙着。 许昭弥一觉睡到八点起床,去楼下倒了垃圾,吃完肖玉枝为她精心准备的热气腾腾的早餐,吃饱喝足后,便懒懒地瘫在沙发上看春晚重播。 同学群里这会儿也很热闹,大家都在群里聊天吹水,许昭弥偶尔冒个泡,就那么百无聊赖玩着手机,时不时点开陆以宁的对话框,看看他有没有发来信息。 自从昨天那条“女朋友”的消息发过去后,他就消失了,许昭弥没等到陆以宁的回复,愈加做实了心里的猜测,这人就是心虚! 倒是詹源给她发了不少消息,他的祝福言简意赅又清新脱俗,就那么几个字:“新年到,没烦恼,开开心心活到老。” 许昭弥回他你也是! “筷子收到了吗?我按你上次给的地址寄过去的。” “已经用上了。”詹源随后发来一张一碗斋饭的照片,碗上面摆着的那双就是许昭弥送他的筷子,“丝滑。感恩。饭都更香了。” 许昭弥被他逗笑,又看了看那碗斋饭,问他现在在哪儿。 詹源发来一个定位,显示是厦门梅山寺。 第62章 “春节期间有花灯,大山门很壮观,还有全国最大的缅甸白玉释迦牟尼佛像。欢迎来玩。” 许昭弥回他:“真棒!” 和詹源聊了一会儿后,家里的亲戚们就都来了。许昭弥赶忙起身招呼亲戚,陪着爷爷聊天。 吃过午饭,她迫不及待地回房间拿出手机查看,结果陆以宁还是没回复她任何消息。 许昭弥突然就有一点不开心了,忍不住发信息给他。 “提到前任就跑了?心虚了?数不过来了?数到现在都没数完?”就有那么一点幼稚。 陆以宁是在下了飞机后才看到许昭弥发来的消息,不禁气笑了,过海关的时候抓紧抽空回了她一条: “就只有过你这一个小傻子。” 真是个笨蛋。 回复完便把手机塞进口袋,司机正在小车临时停车场等着接他。陆以宁推着行李朝着熟悉的停车场走去,脸上刚刚的那点笑容也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到了家,正好赶上开饭,除了爷爷奶奶和他父亲,几个叔叔、姑姑全家也都在。 陆以宁进门后先是给各位长辈问好,随后也像普通家庭那样寒暄了两句。不过别人家的氛围是真热闹,他们家是真冷清。 姜志远问他陆曼青恢复怎么样了,陆以宁不想多说,只说挺好。 姜志远便说道:“吃饭吧。” 吃饭也就那么回事,虽说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可基本都是各吃各的。他们家向来讲究食不语,哪怕是年夜饭的时候也不例外。 别说是陆以宁,就是他那几个才五六岁的表侄儿,系着小围裙坐在桌子边,也都没一个敢吱声。只要有老爷子出席的家庭聚会,那种压抑的氛围就只会一年比一年更重。 年夜饭与平常不同的一点是,孙婉筠也被保姆推着出来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坐在陆以宁的身边,她自己不怎么吃东西,却总是笑眯眯地看着陆以宁,还会用颤抖的手亲自给他夹菜。 “睿睿啊,多吃点,看看你都瘦了。” “来,睿睿,再吃点虾,奶奶亲自给你剥。” 陆以宁没应,就那么低着头看着碟子里的菜,孙婉筠见他没反应,又颤颤巍巍地喊了他一声:“睿睿,吃虾。” 陆以宁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就对蒋奇睿这个名字有了一点抗拒。明明那么多年他都过来了,也从不会为自己感到一点委屈,满桌子的亲戚看他的目光都有那么一点同情,可谁都不敢开口为他说话。 四五岁的小侄儿不懂事,突然开口问了一句,“爷爷爷爷,为什么太奶奶要叫小叔叔睿睿,睿睿是小叔叔的小名吗?” 把小家伙的妈妈吓坏了,忙让保姆把小孩带了下去。一时间一桌子的人全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姜鸿渐沉着脸对陆以宁说道:“你奶奶在喊你,你没听见吗?” 陆以宁这才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握住了奶奶的手,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眸里,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第41章 姜鸿渐沉着脸对陆以宁说道:“你奶奶在喊你,你没听见吗?” 陆以宁这才嗯了一声,转过身去握住了奶奶的手,没人注意到他低垂的眼眸里,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了。 “什么时候和明明结婚呀?”孙婉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拉着陆以宁的手问道。 季明明也来了,她是蒋奇睿生前的未婚妻,两家本就是世交,关系十分要好,当年两家人连结婚的日子都已经订好了,可没多久,蒋奇睿就去世了。季明明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便独自搬去了国外。 但这么多年来,每到过年的时候,她都会回来看望二老。她知道奶奶的特殊状况,所以也会配合着一起“演戏”。 季明明笑着说道:“我们快了,奶奶,到时候您可得给我们包个大红包哦。” “好。”孙婉筠笑得很是开心。 吃完饭后,季明明准备回去了,蒋志远便让陆以宁去送送她。 “不用了叔叔,司机来接我了。”季明明这样回应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陆以宁的身上。 陆以宁站起身来,走到玄关处取下外套,说道:“没事,送你到门外吧。”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不想在屋里待着罢了。 从屋里到大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并肩走着,时不时也会聊上两句。 “我那天见到安旎了,在一个品牌晚宴上,她本人比电视上看着还要还好看,性格也很好,感觉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我现在终于知道阿睿哥哥为什么喜欢她了,虽然你们家人都反对他们在一起,可我其实挺羡慕她的,最起码她现在有自己的事业,而且挺成功的,不是吗?” 陆以宁看了她一眼,“你也可以去过自己的生活,我哥虽然不喜欢你,但应该也希望你能从过去走出来,开启新的人生。而且你根本没必要每年都来看望奶奶,要是奶奶看不到你,估计也想不起来你们俩结婚这事儿。” 陆以宁其实特别反感刚刚季明明的那个回答,她和蒋奇睿是联姻,她到底喜不喜欢蒋奇睿,陆以宁不清楚,但他知道他哥肯定不喜欢她。不过他哥是个乖孩子,比他乖多了,就算再不喜欢季明明,也会按照家里的要求,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就算再喜欢安旎,也不会违背家里的意愿跟安旎在一起。 他这话挺伤人的,但季明明不在乎。小时候他俩是一起长大的,季明明了解陆以宁的性格,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跟谁都不客气,除了他哥和妈妈,他根本不会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季明明小时候讨厌他,觉得他说话毒舌、态度傲慢、为人尖锐,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从来都不知道让着她,在这方面可比不上他哥哥。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他哥,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陆以宁每一句怼她的话,都能让她在心里惦记好久,那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是被这个“坏男孩”吸引了。 陆以宁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季明明坚持来看望二老,是因为她有了一些别的心思。 季明明开玩笑似地问道:“我听伯父说去年给你安排了相亲呢,结果你倒好,中途借口去厕所,就把人家姑娘给丢下了,搞得对方家里挺生气的。” 陆以宁皱眉,抬头看了看距离大门还有多远。 “其实我知道你也不想去相亲,但你这样做很容易得罪人哦。”季明明走在前面,突然转过身,对着他笑了笑,“不然咱俩凑合一下吧?我呢,正好也不想嫁给别人,你呢,也省得以后四处去得罪人了,怎么样?” “我有女朋友。”陆以宁突然开口,声音有一点不悦和严肃,“就算没有,我也不喜欢你,更不想跟你凑合,抱歉。” “有女朋友?”季明明撇了撇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刚刚没听伯父说呀?” 季明明看着陆以宁的脸色,心里猜到了几分大概情况,又接着问道:“那她家里是做什么的呀?爷爷知道这事儿吗?你也知道,爷爷挑选孙媳妇的要求可是很严格的,特别注重门第。其实安旎的家世也不算差,可爷爷都没同意呢。你这女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哪儿毕业的,现在又在做什么呀?” “和你有关系吗?”陆以宁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了,离大门只剩最后两步距离他都懒得再送她,他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再见这个八婆。 废话真多。 回来后,阿姨告诉他,老爷子喊他去楼上书房一趟。 就在他送季明明出去的这一会儿工夫里,姜鸿渐和姜志远也聊了聊,有意想要撮合他俩。 季明明的那点儿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季家老爷子也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话里话外,还是有想和陆家结亲的意思。 “你觉得明明这孩子怎么样?我感觉她好像对你也挺有好感的。”姜鸿渐向来不和陆以宁拐弯抹角,作为威严的长辈,他要是有什么想跟陆以宁说的,向来都是直截了当地讲出来。 陆以宁听了这话,只觉得挺可笑的,“之前非我哥不嫁,现在又对我有好感,这人可真有意思。” 姜鸿渐自然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其实他也觉得这样搞不太合适,也就没再继续逼他。 “你妈妈的手术已经做完了,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潞城了。今年找个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你调回来,等回来之后,咱们再说其他的事儿。” 陆以宁从书房出来,在下楼的时候,听到有新来的仆人在楼梯拐角处小声议论他:“听说就是他把哥哥害死了,还把老太太给弄疯了,全家精心培养的那一个好苗子就这么没了,太可惜了。” 他本来都已经要走了,听到这话后又立马转身折返,径直从那两位阿姨面前走了过去。 把那两位阿姨吓得脸色都变白了。 这就是他,瑕疵必报,斤斤计较,他心里不痛快,就也不让别人好受,管你是谁。 第63章 陆以宁没在香港待几天,初四那天就打算提前回去,说是还要回美国去看看他妈。 姜志远也没拦他,还准备了一份礼物,托陆以宁带给陆曼青。 陆以宁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可出了门就把那礼物给扔进垃圾桶。 礼盒里装的是什么,他既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想让陆曼青知道。 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回美国,他心情不好,自己订了张去赌城拉斯维加斯的机票,想去玩玩。 是在出发前的两个小时,陆以宁收到了许昭弥发来的信息。 许昭弥说她今天跟着爸妈去逛庙会了,还去了寺里为长辈们祈福,说她专门为阿姨祈了一只长寿符。 “我呢?”陆以宁不仅不感恩,反而问,“怎么不给我祈福?” “因为我觉得你已经很有福了,该吃吃苦才好!”她这么回。其实呢?她祈了,但是不说。他也知道。 陆以宁突然改了主意,他还从来没见过农村的庙会呢,心想不如就去看看庙会是什么样的吧。 这么一想,他就迫不及待地改签了机票,然后开车直奔机场而去。 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自己只是想去看看庙会而已,才不是因为想见那个小傻子。 去机场的路上,车里放着披头士的歌,他也跟着轻轻哼着,这是他头一次开车时听歌,他没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自然也察觉不到他的心情突然就变得这么好了。 …… 大年初五,家家户户亮着彩灯,小镇上的年味儿格外地浓。 许昭弥正在家里和全家人热热闹闹地吃火锅,突然收到陆以宁发来的消息,让她出去。 “哈?哪儿?” 陆以宁坐在从机场租来的车里,拍了张她家小区门口的照片发过去。 没一会儿许昭弥就穿着拖鞋下来了。棉服也没来得及穿,只穿了件珊瑚绒的小外套,一溜小跑到小区门口,远远看到马路对面正对着小区大门此刻停着辆帕萨特。 男人的脸随着落下的车窗露了出来,许昭弥看清陆以宁的脸,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换鞋就出来?是不是傻?” 陆以宁推开车门,一把将她拽了进来,怒气腾腾地将她塞进了副驾驶。 看着她冻得哆哆嗦嗦的样子,陆以宁见到她的好心情都被搞没了。 发动车子,随即将暖风开到最大。 许昭弥还没来得及坐好,陆以宁的身子就靠了过来,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她一哆嗦。 紧接着他便抬起她的腿,帮她脱掉拖鞋,双手捧起了她的脚。 “别……”这动作也太那个了,许昭弥受不了,耳朵根都红了,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拼命把小腿往回缩。 她今天下面还穿了连裤袜,是肉色的…… 陆以宁身着一件b家经典的双排扣羊毛大衣,大衣敞着怀,他用掌心稳稳托住许昭弥纤细的脚踝,不让她乱动,然后把她的双脚直接揣进了自己怀里,将脚放在心口处捂着。 手也顺势伸了进去,在她的脚背上来回揉搓起来。 许昭弥不好意思,脸涨得通红,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小鹿般缩在椅子上,眼神低垂,都不敢看向陆以宁。 车里的气温逐渐攀升,许昭弥感觉自己的体温也跟着升高了,额头上甚至开始冒出热汗。 小脚滑溜溜的,手感很是舒服。陆以宁搓着搓着,心思不知不觉就浑了,手下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沿着脚踝往上,顺着光滑的丝袜往大腿内侧摸去。 “行了行了,我不冷了……”许昭弥踢了他一下,拼命往回缩,但陆以宁却使劲按着她小腿,不仅如此,身子还往前压,故意把脸贴在她面前,热气喷在她额头。 勾着唇角笑得痞痞的,“不行。”把许昭弥气死,两个人就暗暗较起劲来。 许昭弥以前就知道他气人,可没发现他这么坏,这不诚心折磨人玩呢? “真行了,我热!” “哪儿热?” “啊?”许昭弥就刚抬了那么一下头,某人的手就已经顺着裤袜边缘滑了进去,往腿心戳了戳,“这儿热?” 手指钻进来,灵活得就跟蛇一样,许昭弥还没反应过来,陆以宁就已经技巧娴熟地挑开了她最里面的那层内‘裤边。 吓得许昭弥脸都白了,忙双手一把按住,“你别!” “会被看到!” “不会,我停的位置很隐蔽,停车时特地下去观察了。”很轻的热气呼打在她唇畔,陆以宁一边看着她,嘴唇往下压去,直到和她的唇瓣贴在一起。 不让她躲,就用力量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身下,狠狠吻她。 吻得野蛮霸道,连换气都不许。 许昭弥无论怎么偏头,都被他分秒不离地追着,将唇瓣吞进嘴里,含住、吸吮再啃咬。 又粗’暴又疯狂,就像两人很久很久没见过了一样。 “陆以宁!”许昭弥被他亲得嘴唇都肿了,好不容易才推开了他。 胸膛不停起伏,喘着粗气,生理性泪水被刺激得流了出来,就那么又羞又恼地瞪着他,“你是不是疯了?” 陆以宁也跟着喘,比她喘得还要厉害。他头歪在座椅靠背,像个流氓一样看着她笑,笑得衣领都散开了。 “想我吗。”他将手从下面抽出来,绕到她脑后,轻轻揉搓着她的头发。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许昭弥打下他的手。 “看庙会。” “大黑天哪儿有庙会?早就结束了!” 陆以宁看了眼外面的夜空,不知道哪个方向正在放烟花。 “那就看烟花。” 许昭弥见到他时本来有点开心,也有点激动,但被他刚才那精虫上脑的举动搞得有些生气,现在嘴唇还火辣辣地疼,就不想给他好态度。 “那你去看,应该是广场那边放的烟花,我走了。” 她转身就要推开车门,却被陆以宁整个人从后背贴了过来,胳膊圈住了她的腰,下巴一歪就枕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大老远跑来,你就让我一个人看烟花?”声音里带着那么一点委屈。 于是许昭弥就没出息地心软了。 转过身来看着他,看他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但是她真的得回去了,“我不能出来太久的。” 说着许大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许昭弥赶紧接了,再晚一秒估计她爸妈得报警。 果然许大勇在电话里急了,问她去哪儿了,大半夜的怎么还不回家? “我就出来买个东西,爸爸!好多超市都关门了,所以我多找了几家……马上就回!” 挂了电话,许昭弥一脸心虚,给陆以宁解释,“我没骗你吧?我爸妈真的催我了,我晚上不能出门太久的……”何况现在都半夜了。 许昭弥双手捧起他的脸,眼睛弯弯地看着他,“你住在哪?湖泽酒店吗?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好不好?” 湖泽酒店是她们家附近唯一的星级酒店,也是春节期间唯一还开门营业的,上次詹源来就是住的那儿,想来陆以宁也只能住那儿。 陆以宁双手搂着她的腰,脸埋在她胸前,像个小孩似的,闷闷不乐地说:“不好,不要。再陪我十分钟。” “陪我一起看烟花。” 头侧过去,烟花还在头顶闪烁,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回到了维港那个夜晚,那夜就好像在许昭弥心底种下了一个永远的蛊,只要想起,心就会软的一塌糊涂。 “那好。”许昭弥心软得再也说不出任何硬话,拉住他的手说,“那我们要下去,去广场那边看。” “不用。”陆以宁反握住她的手,突然朝她笑了那么一下,有点坏坏的。 “嗯?” “你坐在车里,别动。” 陆以宁亲了她一口,然后下了车,他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一大兜烟花。 许昭弥趴在车窗向外看,就见陆以宁提着一只硕大的手提袋从车尾绕到车头,背对着她一直往前走,他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只金属打火机,微微偏过头去,边走着,边将叼在嘴里的那支烟点燃。 走到前面一片视野开阔的空地上,陆以宁停下脚步,把那袋烟花放在脚边。 许昭弥见他将手揣进风衣口袋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风中,默默抽了两口烟,过了那么一会儿才后才半蹲下来,把烟叼在嘴里,双手把袋子解开,把里面的烟花拿出来。 紧接着,单膝跪地,用烟点燃烟花的火捻。 碰碰,碰碰碰! 许昭弥一下子捂住了嘴,眼睛睁得大大的,坐在车窗后,目不转睛地目视着陆以宁朝着她一步步走回来。 他一手夹着烟,眯着眼睛,口里吐着烟圈,眼神一直注视着她,迈着意气风发的步伐,带动风衣衣摆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后就是漫天烟花。 很拽很拽。 第64章 许昭弥快爱死了他这副拽样! “好看吗。”一进车门,许昭弥就迫不及待地扑上前,搂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一口,“好看!” “所以你是特地跑来给我放烟花的吗?” “不是,我来看庙会的。”陆以宁边说着,边将烟头按灭在中控台上放置的纸杯里,随后将人一把拽倒在自己身上,他上她下,四目相对,陆以宁将拇指放在她的唇心,轻轻一擦,紧接着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那天许昭弥是在半夜才回的家,回去后挨了许大勇狠狠一顿骂。 许大勇问她去哪了?她撒谎说去买东西,没买到,回来的路上又去广场看了烟花。 实际上她却在车里和陆以宁做‘爱,一场疯狂的x爱。 车开到没人的路边,急切脱掉彼此的衣服,陆以宁从后座拿出一盒避y套,用牙咬开,硬是碾到她手上。 *** *** *** 白花花的,水波一样晃动起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车’震结束,许昭弥气喘吁吁地趴在陆以宁胸膛,陆以宁搂着她,掌心来回轻抚她的脊背,温柔抚慰。 等到好了那么一点点,许昭弥突然想起什么,从散落在地上的衣裤里掏出一枚护身符,递给他。 “顺手为你求的喔。” 她看到陆以宁笑了,仰着脖子,大汗淋漓。他一手搂着她的背,一手举着那枚护身符,就那么看着,笑着,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钱夹,亲手把护身符塞了进去。 随后他也拿出一件礼物,是一条项链,白金点缀着红宝石,是一条很高级很漂亮的项链。 陆以宁俯身亲吻她的锁骨,同时双手绕到她颈后,亲自为她把项链戴好。 “你知道,我觉得你身上哪里最性感吗?” 他闭着眼,手缓缓摸向她的锁骨,指尖滑过,最后停顿在那粒红宝石上。 轻轻弹了一下。 “多漂亮的锁骨,就该多戴些漂亮珠宝来映衬。” 陆以宁睁开眼睛,深深看着她,眼神醉了似的,说道:“其实我不是来看庙会的,是专门来见你的。” 许昭弥觉得自己也醉了,双手捧住他的脸,额头贴了过去,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所以她也要坦诚,“其实我也不是顺手为你祈的护身符,是专门为你祈的。” “我知道。” 两个人都轻轻笑了出来。 这一年终于就这么过去了,在新的一年里,许昭弥默默许下一个心愿: 希望天下有情人,都能拥有勇敢表达爱意的勇气,都不再被怯懦所羁绊,都能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意,都能在爱的道路上无所畏惧~ 第42章 在过去一年,许昭弥工作成绩突出,销售业绩出色,推动负责区域销售额增长,超额完成既定目标。她重视商户关系,商户满意度颇高;用心打造团队,团队氛围和谐,成员能力得以长足发展。 …… 基于上述表现,许昭弥在年末综合考核部门排名第一,在总部严格评审下,于众多优秀员工中脱颖而出,顺利晋升为莲花潞城店营运部小主管~ “恭喜恭喜!”同事们纷纷向她发来祝贺。 陆以宁也给她发了条信息,恭喜她。 “要不要请我吃饭?” “好呀!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下班等你。” 许昭弥特别高兴,收起手机开始收拾工位,虽然舍不得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小格子间,但是为了工作方便,还是要搬到大姚的办公室里去。 贝诗楠舍不得她走,搂着她的胳膊贴贴,说道: “你走了以后想和你说八卦了怎么办?” “茶水间集合?” “暗号取快递?” “妥了您内!” 许昭弥就这么愉快地和贝诗楠告了别,然后抱着笔记本以及自己的办公用品,雄赳赳气昂昂地开启了人生新阶段。 其实用陆以宁的话说,一个小主管而已,比九品芝麻官还不如,所以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分工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那么琐碎,再一个就是身上多了一份责任感。 现在主要任务是负责协助领导确定阶段性的运营目标,承担整体运营策略的执行工作,推动策略落地,统筹协调营销活动,整合各类资源等事宜。总之,大姚算是松了口气,对她特别信任,恨不得把自己手里所有工作都交给她。 不用再负责特定区域了,部门新人小杜顺利通过了实习期,正式入职,之前许昭弥负责的b2餐饮区便正式交给了小杜。 许昭弥还有点舍不得,于是带着小杜去楼下,把他介绍给商户,顺便向他介绍每家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家店老板姓周,你见面喊周总就行。对了,他家租金一般都会晚一周交,不过肯定会交的,问题不大,你到时候多留意一下。” 许昭弥领着小杜一家一家地走访,从这家店出来,又到下一家。这是一家冰淇淋店,临进店门前,许昭弥介绍道:“这是sweetfrosty加盟店,不用多说了吧?你肯定吃过,除了贵,真的没毛病。” 她笑了笑继续说:“她家店长是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美女姐姐,人也超好说话,走,带你进去认识认识。” 就这样许昭弥带着小杜忙活了一下午,最后又去了伍叔那儿。伍叔听说她升职了,不再负责他们这一层,心里舍不得,却也真心为她高兴。 给她和小杜一人准备了一份精致糕点,小杜忙着拒绝,坚决不收商户的好处,没想到许昭弥却收下了,还搂着伍叔的胳膊笑眯眯地说:“没事儿的,别人的不能要,伍叔的咱们绝对得收,谁让伍叔最疼咱们呢。” 从伍叔那儿出来,许昭弥才对小杜说:“其实世界上的事儿不是非黑即白的,规则也不是。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要是不收,他心里就会觉得以后工作上和咱们有了隔阂,只要不是贵重物品,在不违背纪律规定的前提下,我们可以适当收下,既是让对方心安,也是一种人情往来。” “适当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去店里照顾照顾人家生意,买些价值差不多的东西去看望一下,人家有什么困难主动帮着想办法解决。当然不是要咱们给他们走后门啊,工作上我们对待任何商家都要一视同仁,只要是职责范围内的事,都要尽心尽力帮忙。说白了,咱们干营运这行的,主要做的就是服务,最终目的都是要让商家和顾客认可咱们、满意咱们,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只有咱们真心对待别人,才能换来别人的真心。” 小杜听得直点头,再三对许昭弥拍胸脯保证:“放心吧主管姐,我会做好的。”许昭弥愣了片刻,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叫我弥弥姐吧,这样听着舒服。” “好嘞弥弥姐,其实我也喜欢这么叫您。”小杜嘿嘿一笑,揉了揉后脑勺,“那弥弥姐,晚上我想请您一起吃个饭,您看方便吗?我看五楼有家刚开业的火锅,看着挺不错的……” “不啦。”许昭弥爽快地拒绝了他,脸上的那一点红晕再明显不过。小杜笑着故作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大着胆子打趣她:“弥弥姐约了男朋友?”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许昭弥觉得自己好像怂了,其实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就算承认了别人也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可她就是莫名不敢承认,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许昭弥临下班时突然想到小杜那个建议,觉得吃火锅好像不错,就立刻给陆以宁发了信息,问他要不要吃火锅。 “可以。” 许昭弥并没有想在新开的那家店里吃,新开业的火锅店那么火爆,天知道去那儿吃会不会被同事看到!所以她又犹犹豫豫地问他:“那咱们回家吃火锅你看可以吗……” “我可以亲自做!”毕竟煮火锅又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买好食材和调料就好啦。 “可以。”陆以宁没任何意见。 “不过我家没有煮火锅的锅具。”他又说。 “没关系我家有,来我家吃吧~”许昭弥特别开心,这也是她第一次邀请陆以宁到自己家,虽然只是廉价出租房,但那也让她激动,“那我下班后先去买食材!” 陆以宁心里笑了声小傻子,收起手机继续和陈萨谈明年购物中心升级改造项目,他野心很大,上次从中环参观回来后,便蠢蠢欲动想把莲花打造成为潞城新地标。 许昭弥拿着列好的食材清单来到绿野,既然她请客就决定大方一点,不怕贵,蔬菜、肉都买进口的,她在冷柜前认真挑选乌拉圭和新西兰进口羊肉卷,她没吃过这么高级的,不知道要买哪个产地的好。 就在纠结的时候接到陆以宁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 “快了快了,你别急,先去车里等我。” 陆以宁绕过一两个货架,来到冷柜前面,在距离许昭弥几臂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他一手举着电话,眼睛注视着前方那个正举着两盘羊肉卷皱眉思考的女人,缓缓说道:“我不喜欢吃羊肉,少买点羊肉卷。” 第65章 “哈?”许昭弥快速抬头,便瞧见陆以宁正收起手机朝她这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这个吧。”陆以宁走到她面前停下,微微侧身往冰柜里扫了一眼,随后伸手从里面拿出一盒牛肋排来,那是阿根廷进口的。只见他轻轻一丢,肋排便落进了她挎在胳膊上的小篮子里,“肋排肉质鲜嫩,有弹性,很适合煮火锅。” “就这个最贵好不好?”许昭弥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可还是乖乖地收下了,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点红,她确实没想到陆以宁会来超市找她。 “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心虚,怕被旁人瞧见,便故意往旁边挪了一小步。 陆以宁又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低下头训她,“这么怕被人看到?是我拿不出手还是你没脸见人?”手还抓着她胳膊,老鹰抓小鸡仔似的,死活不松手。 “不可以办公室恋情喔!” “哪来的规定?我怎么没听说过?” “反正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哎,你先松开我,回家让你牵个够。”许昭弥哼唧一声,费了好大劲儿把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回来,立刻往后退了两米远,“我我我去付钱了!”样子特好玩儿。 陆以宁在后面轻轻笑出了声。 买好食材后下到地库,刚一上车,陆以宁就把手伸了过去,牢牢牵住她的手。 “干什么呀,好好开车。” “不是说回家让我牵?”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 “你怎么知道不差?”陆以宁牵得更紧了,甚至还把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口,这才笑着发动车子。 许昭弥说不过他,扭过头去不再理他。心里小鹿却一直在乱撞。 终于进了家门。 “家里有点乱,早上没收拾,你别介意啊。”许昭弥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灯,随后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新的拖鞋递给他,“换不换随你意,我家没那么多讲究,你随便坐吧,我去洗菜,把炉子找出来。” 说完她就提着两大袋子食材进了厨房,开始鼓捣起来。 陆以宁慢悠悠地走进来,对许昭弥这个贫民窟似的“小鸽子窝”还真是有点好奇。 “男朋友应该有进女朋友卧室的权利吧?” “您随便。”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知道她在找锅,不知道还以为她在炸厨房呢。 陆以宁走进卧室,环顾了一圈。 房间么,挺干净的,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乱,床单、枕头都铺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床边摆放着一张原木书桌,上面搁着几本书,还有一个八音盒。 他拿起八音盒,嘴角微微上扬笑了一下。这屋子也忒简陋,什么奢侈品都没有,估计就属这八音盒最贵,把八音盒放回原处后,目光突然落在那本书上,当看到作者名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拿起来,翻了翻,结果书里夹着的一张明信片突然从里面掉了出来。 看着明信片上的字,突然想起许昭弥在北海道买的那双筷子,陆以宁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瞥了一眼垃圾桶,拿起那张明信片就走了过去。 许昭弥把火弄好,喊他出来吃饭:“我卧室有什么好看的呀?”说着推门进来,正好看到他把她的明信片丢进垃圾桶里,顿时急了,赶忙喊道:“你干什么扔我东西!” 说完赶紧跑过去蹲在垃圾桶旁扒拉起来。 陆以宁坐在床边,抱着肩膀,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 许昭弥把明信片拿出来,擦了擦,收回书里,余光弱弱瞟了他一眼。 “生气啦?” 她也不算太傻,自从两人谈起恋爱后,多少也开了点窍,心里明白男人有时候就跟醋坛子没两样,要是无缘无故生起气来,那十有八九就是吃醋了。 陆以宁模仿着她说话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他好像有一点点喜欢我呢。” 许昭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话是有次在电梯里,她对贝诗楠说的。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而且模仿得还真挺像的。 果然被她猜对了。许昭弥轻轻挪到他身边坐好,伸出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袖子,轻轻拽了拽,然后仰起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小声问他:“所以你在吃醋吗?” “没有。” 陆以宁才不会承认,但这不是吃醋还能是什么呢?啧地一声把手抽了出来,不让她碰,还故意把头扭向一边,醋缸子都快被打翻了。 许昭弥又赶忙挪到他的那一侧,双手紧紧拉住他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可是我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他,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而已。” “我现在有两点点喜欢我帅气多金又爱摆臭脸的老板呢。” “嗯?”她歪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笑眯眯地看着他,还像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晃了两下。 “才只有两点点?”陆以宁没好气地问道。 “两点还不行呀?那你呢,几点点喜欢我?” “一丁点。” 许昭弥一听,忍不住撇了撇嘴,满脸不高兴地说:“那你几点点喜欢那个谁啊?” “谁?” “安旎?”许昭弥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紧张,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 陆以宁见她这反咬一口的模样,气得直接扑了过去,在她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半点没有。” 好家伙,这一口咬得可真狠呐,许昭弥“呀”的一声疼叫了出来,气得刚要抬手锤他,陆以宁却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顺势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然后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我哥以前喜欢她,但是没办法和她在一起,所以对她一直心怀亏欠。他去世的时候,临终遗言托我照顾好她,我也只是偶尔帮她搭个资源罢了,除此之外,和她再没有任何别的关系。” 这是陆以宁第一次和她解释安旎的事,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到他哥哥。即便就这么简单的两句,也不打算再深入下去,可许昭弥却依旧觉得这太难得了。 她等这个解释等了多久了呢?多少个夜晚她都是默默难过、暗自吃醋,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日子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许昭弥心里有一点发酸,眼眶微微红了,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他没说他哥和安旎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任何故事在高潮都会有伏笔,而属于他们故事的伏笔在此刻就已经埋下了。 “好啦,松开我呀,我身上可脏了,还没换衣服呢。”许昭弥微微用力推了推他,可陆以宁却一动不动,就那么紧紧挂在她身上,死活不让她起身。 “听话,我得去煮火锅了,再不煮可就吃不上了。” “不吃火锅,吃你好了。”陆以宁把脸颊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就是不肯松开。 他过分起来,开始吻她,从脖子吻到胸口,舌尖很有技巧地拨弄胸前的扣子,许昭弥身上还穿着工服,白衬衫和深红色包臀短裙,没一会儿衬衫扣子就快被他弄掉了。 雪白的奶团子呼之欲出,眼看就要掉出来。 许昭弥急忙捂着胸口,红着脸说:“别闹。” “就闹,想吃你。”陆以宁脸依旧埋在她胸口,声音都哑了,他竟然还闭着眼撒起了娇,“心里难受,需要宝宝安慰。”许昭弥算看出来了,陆以宁这人特会装可怜,今天算是让他逮到机会“委屈”一次,不补偿点他什么估计没完没了。 实在没辙,许昭弥只好半推半就答应了他:“那也让我先换衣服好不好?” “不好。”陆以宁睁开眼,咂么咂么嘴,回味了一下味道。许昭弥的奶团子香香软软的,让他觉得很满足,只是他还没吃够,眼神扫上来,伸手将她推倒在床上。 紧跟着人也压了下来,嘴唇贴在她耳朵上,一瞬间气场就变了。 “知道吗,每次工作时看到你穿包臀裙和高跟鞋站在外面,我都想当场厚入你。” 第43章 许昭弥在升职后也没骄傲,还是照常开展工作。 第一次参加中层会时,还有点紧张。在小会议室里,各部门领导依次进行阶段性工作汇报,等到了营运部,大姚竟然让她来汇报。 许昭弥点点头,坐直身子,深呼一口气,随即翻开笔记本说道:“各位领导好,陆总好,下面由我向大家汇报今年的营运目标。” 她始终垂着眸,表情有那么一点严肃,好像在宣读什么不得了的大政策。 “销售额增长目标是较去年提升15%,为此我们已引入5家热门新品牌,协助商家策划超20场促销活动,按计划一季度需完成年度目标的30%,目前已达32%,开局良好。 …… 客流量提升目标为较去年增加8万人次,通过线上多平台推广,线下每月办特色活动,当前客流量同比已提升10%。我们团队会全力以赴,确保全年目标能够圆满达成。汇报完毕,请各位领导指示。” 第66章 长桌对面,陆以宁坐姿随意,抱着肩膀听完了她的汇报。 实际上与会众人都很松弛,这就是个小型碰面会,大家交流各自手头工作进展,有问题协调沟通,并没那么严肃。 可许昭弥没和这么多领导同时私下开过会,就很紧张,总担心自己哪里说错,给大姚和她们营运部丢脸,所以汇报的时候就一丝不苟的,比小学生找老师背课文的样子还认真。 但陆以宁却对她的这份认真表现出了高度认可。其实有时候想想,这女人还真挺有意思的。 说她胆子小吧,也有胆子大的时候,当年找绿野谈折扣,都敢单枪匹马闯李总的酒会。后来他单独请李总吃饭的时候,人家还打趣说她虎,“自己真被这姑娘吓了一跳!”这点陆以宁尤其赞同,是挺虎的,尤其私下跟他一起的时候,那简直是窝里横,虎得不能再虎了。 可有时候胆子又小得很,就像现在,屋里都是自己人,也没个外人,也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儿?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鼓励她。每个人初到新岗位都是需要鼓励和认可的,何况许昭弥确实准备的不错。 “加油干。”陆以宁说完便看向下一位,“吴潇?” 吴潇身为行政总监,同时还负责人事工作。 “上月财务部有1名员工提出离职申请,营运部也有3名员工提出离职申请——” 员工离职按规定得提前跟人事部门打招呼的,这样人事也好提前做好相应安排。 许昭弥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震惊。她之前根本不知道部门里有员工要离职,而且一下子就走三个人。大家表面上看起来都相处融洽,之前也并没听说谁要离职,直到听到吴潇说出那三个人名字,许昭弥更震惊了。 这三个都是比她资历深、年纪大的老员工。许昭弥悄悄打量大家的表情,似乎除了她表现得十分震惊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这事儿再平常不过了。 她们部门的李哥,上次去北海道团建,在许昭弥生病的时候主动帮她承担了不少工作,平日里李哥和大家关系都很不错,跟大姚也是称兄道弟的,可这会儿大姚脸上也没什么特别反应。 “……计划今年为营运部招聘四名新员工,以满足业务拓展需求。陆总,您看您有什么意见?” 陆以宁说可以,甚至比大家还要淡定。一下子走这么多员工,他难道就不在意吗? “ok,那今天会就到这里,没问题大家就去忙吧。” 众人纷纷拿着笔记本起身,陆续走出会议室。许昭弥却还坐在原位,脑袋里晕乎乎的,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许经理不忙吗?”陆以宁起身敲了敲桌子。许昭弥回过神儿,垂头丧气地哦了声,匆匆抱起笔记本跑了。 甚至都没敢看他。 陆以宁太了解她了,小官上任第一天,就有三名老员工提出离职,她要不把这责任揽到自己头上才怪了,瞧她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指不定心里怎么内疚呢。 说到底,还是缺历练,职场上韧劲有了,却少那么一点狠劲儿。有人天生就是软蛋,许昭弥这女人绝对算一个。职场上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坑她占了,别人没希望了,岁数大了趁早给自己另谋出路,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他还能指望许昭弥这个软蛋自己想明白? 晚上连哄带骗把人弄到他家,床上一压,把人搂到怀里,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轻轻提起,“不高兴了?”陆以宁看着她的眼睛问。 许昭弥问他:“大家离职是不是因为我?他们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是因为你,但不是对你有意见。”不过这也说不好,人心这玩意陆以宁自己还没琢磨透。 他翻了个身,和她平躺在床上,一手搂着怀里闷闷不乐姑娘,耐心讲道理:“在购物中心的组织架构里,营运岗位的基层工作往往比较侧重执行,比如你每天的店铺巡查,处理客诉以及协助落实既定的营销活动。这些基础工作内容相对固定且重复性较高,如果长期停留在基层,很难接触到更宏观层面的运营决策、战略规划等工作内容,向上晋升到中层管理岗位就成了拓展职业发展空间的关键节点,一旦错过这个晋升机会,后续可选择的纵向发展路径就变得很狭窄了。” “没能晋升到中层,同时也意味着很难突破现有职责范围,去全面提升自己的综合管理能力和行业视野,长期处于基层容易陷入工作“瓶颈”,职业发展也就容易陷入停滞状态。因此出于职业发展、工作压力、薪资回报以及行业前景等多方面的综合考量,很多营运人员到了一定年龄的时候,有门路就会选择转岗到招商,或者转行去从事别的行业。这是职业发展过程中的一种正常流动,也是常见的一种职业选择趋向。听明白了吗小傻子?” 许昭弥哦了声,脸埋在他胸膛里,还是有点闷闷不乐。道理她都懂,可只要一想到工位空了,很快会有新人来的画面,她就忍不住伤心:既然这个部门永远都会是新鲜的,那其他人该怎么办,到了一定岁数要么认命,要么都转行吗?转行是那么容易的吗?她还有能力往上爬吗?她的职业前景是不是也到头了?她又该怎么办? 陆以宁轻拍着她的头,笑了,“所以之前跟你说过,不要混日子,小心日子把你混了。” “加油努力。” “加油努力……” 许昭弥想了一夜想明白了,陆以宁说的没错,她不能让自己把日子混了,既然当上主管,就要把工作做好,就要对得起大家的信任。 陆以宁的加油鼓劲儿对许昭弥来说就像是一种魔力。在之后的一阵子,许昭弥动力满满,总是主动留下加班,以至于连和陆以宁约会的时间都没了。陆以宁甚至有点后悔给她打鸡血,再这么发展下去,他就要闹了。 不过还没等陆以宁要闹,许昭弥自己就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 许昭弥碰到的第一个棘手问题,来得就很突然。商场一层的扶梯突然发生故障,有位顾客阿姨不慎摔倒了。好在当时有人及时按下了紧急制动按钮,这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可当时商场里人流量很大,不少人围了过来,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短视频并上传到了网络上。最糟糕的是,营运部的工作人员居然在十余分钟后才姗姗来迟,而且来了之后也没采取什么有效的应对措施,只是在那儿干着急。 好在那位摔倒的顾客身体并无大碍,可这件事造成的不良影响已经产生了。这事儿暂时还没传到陆以宁的耳朵里,但估计也瞒不了多久。当时负责一楼区域巡场的工作人员声称自己在倒班,而本该和她倒班的同事却把这事儿给忘了,结果就是当时没有一个人在相应岗位上值守。其他同事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也一时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整个应急环节可以说是漏洞百出。 大姚知道后立刻召开部门会,要求许昭弥马上组织开展应急培训工作,并从现在开始重新制定排班表,今后必须严格按照既定的规章制度执行,杜绝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从今天开始谁也不许再无故倒班!违者重罚!”真给大姚气坏了。 许昭弥开始给部门重新排班,本以为是个简单工作,没想到比想象中复杂很多。主要是大家目前的班次都很乱,而且每个人都有不同需求,有人倾向白班,有人倾向夜班,排起来就很费脑子。 大姚趁着事情还没发酵太严重,主动去找陆以宁做检讨。 “新排班已经由许主管去做了。” 陆以宁给许昭弥打电话:“排班表什么时候出来?” 许昭弥忙说:“快了快了。” 陆以宁皱了皱眉头,扫了大姚一眼,直接挂了电话。 许昭弥挂了电话后就赶忙埋头吭哧吭哧做排班表。之前她出去问了一圈大家对班次的偏好以及特殊调休需求,可结果呢,没几个人给她确切的回复,都说再等等。 也就只有几个人回复了她,结果这会儿领导又打电话问,许昭弥实在等不及了,只能挨个打电话去催大家。 她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可其他人呢,要么说“等我先吃完饭,回来再告诉你啊”,要么就说“你随便写吧弥弥,反正到时候有事你帮我调一下就行”,总之大家好像都没把这事儿太当回事儿的样子…… “快了”是什么时候?陆以宁刚刚在电话里没好意思批评她,等大姚出去后,又拿起电话打给她。 “以后再跟上级汇报工作,不要出现’快了‘’差不多了‘这种表意模糊、摩登两可的表述。” “那我应该回什么?” “一个准确的时间。如果你能立刻完成,就回’马上送到‘;如果没有,就预估一个时间回复。领导之所以问你,是想要确切结果,不是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许昭弥“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所以你预估什么时候能交给我?” 第67章 电话那头吭哧半天又没声了。 陆以宁抬手按了按眉心,有点头疼,最后到底微微叹了口气说,“来我办公室吧。” 第44章 许昭弥抱着笔记本,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 一进屋便低着头,默默坐在了陆以宁对面。 “怎么这么笨?”陆以宁仅有的那点好脾气都给了许昭弥。说是要做到工作和感情分离开,能分得开吗?这要是别人,他早就劈头盖脸地骂了,可到了许昭弥这儿就怎么都舍不得,没辙,还得耐心指导她,谁让是自己选上来的苗子呢? 许昭弥也觉得自己笨,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忽然就有点丧气,心想还不如以前,打打杂、跑跑腿,都比处理办公室人际关系容易,这也太难了。 “主要我感觉大家好像……”许昭弥没说完又不说了,说了好像她在告状,当小主管怎么都这么难呀。 “大家不听你的?” “其实也不是要大家听我的,能配合就好,但是我感觉大家都不怎么配合我。以前米姐在的时候,大家都很积极,现在我当了主管,虽然大家也都为我高兴,但是好像都不怎么把我当回事。” “手机呢?”陆以宁伸手敲了敲桌子,“拉个群。” 许昭弥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部门主管,没有自己的工作群?以后怎么安排工作,靠腿一个个去找?靠电话一个个打?” “哦。”许昭弥拿出手机,很快拉了一个工作群,“那我现在在群里问吗?” 陆以宁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收到任何进群邀请。 “你不把我拉进去,你问个屁。巴巴地跑人跟前问都没人理你,在群里还能有人理你?” 他板着脸训她,“把我和姚雷都拉进去,这是一种’借助权威强化管理‘的思路,你才刚开始接手工作,在大家那里还没什么威信,采取这种办法暂时是可以的。但从管理的合理性角度来看,这也只是一种短期应急但非长久之计的策略,能明白吗?” 许昭弥能明白个屁啊,听得稀里糊涂的,但她知道陆以宁这是在给自己站台呢,这个她懂,她马上把陆以宁和大姚都拉了进去,低头发群消息,“请大家还没上报班次偏好和要求的立刻发给我哦,辛苦大家啦。” 陆以宁紧跟着彪了一句过去,“十分钟内回复,过时不再调整,一律听从上级安排。”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群里就纷纷有了回复。许昭弥看了看时间,好家伙,大概三分钟都还没到呢! 大家不是都有事吗! “周二、周四晚上尽量不要给我安排夜班,我得带孩子去上课,谢谢小许主管,辛苦啦。” “周六白天我要去上在职研究生的课,希望那天别给我安排白班哦。” …… 许昭弥立刻拿着笔记本,将大家的要求一一记了下来。 也就在这么一刻,她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对陆以宁说:“我们可不可以做一个智能排班系统呢?这样大家就能在线上提出需求,或者进行班次调换,也不会乱套,还能节省时间和人力。你觉得怎么样?” 陆以宁看着她,嘴角突然上扬,露出那么一点笑来。 “你笑什么?”她说的也挺合理的吧? “我笑你脑子也不是那么笨。” “那你就是同意了!那您可不可以先和技术部总监提前沟通一下呀?”许昭弥有特别多的畅想,“等我把初步想法和方案整理好,再去和他们那边的具体工作人员对接?” “可以。”陆以宁终于在小苦瓜脸上看见了一点笑,可真难得。不过她高兴了,他也得高兴高兴才行,所以他有要求。 “但今晚你要报答我。” “怎、怎么报答?”许昭弥突然紧张起来,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说呢?为了这点破工作晾我多久了?”陆以宁说着俯身上前,双手分开撑在桌子两侧,也不顾外面有人走过,就那么盯着她的眼睛坏笑说,“今晚我要——” 嗯哼~ 鏖战一夜,许昭弥算是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 资本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黄世仁。想她白天给资本家打工,晚上还要伺候资本家睡觉,自己这么聪明机灵一个姑娘怎么就上这当了呢!实在太可恶了! 接后几天许昭弥就开始研发智能排班系统,废寝忘食,一连几天又把陆以宁晾在一边。 “许主管,一起下楼去取快递呀?”贝诗楠敲敲门,冲她傻笑了一下,“嘿嘿,总监好,我来找我们美丽可爱动人的许主管。” 然后特激动地看着许昭弥。 “啊,稍等啊,贝贝,我这手头有点急活,忙完我去找你。”许昭弥一头扎在电脑前,忙得头都没时间抬。 要构建有效的智能排班系统,首先需要收集海量的数据,包括员工基本信息(如技能、岗位、可排班时间范围、过往排班记录、业务量波动数据等)。这些数据又分散在企业的各个部门、不同的系统中,许昭弥在收集过程中面临大量数据格式不统一、数据缺失、数据更新不及时等问题,整合起来就相当困难。 所以一忙起来把和贝诗楠的暗号都忘了。 “好吧。”贝诗楠不敢打扰她,知道她很忙,心疼地看了她两眼,可怜巴巴地转身走了,“那我就先出去喽。” “走了,总监。” 大姚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许昭弥,没好气地说:“学学人家,再看看你,别再整天混日子了,有时间拿快递不如多去巡巡场,一天到晚瞎晃悠!” “我混日子不也是跟您学的?”贝诗楠暗自腹诽,开玩笑,他那些活儿还不都让许昭弥一个人干了,他自己整天在那儿喝茶看报开小差,还好意思说她? 贝诗楠哼了一声,“砰”的一声把门关上走了,气得大姚连着灌了三杯凉茶。 贝诗楠还真去巡场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干,就在商场里溜达呗。正好也快下班了,溜达到点了就直接回家。 本来今天是她生日,她刚刚还想着把许昭弥喊出来,跟她说这事儿,晚上请她吃大餐呢。 她是个外地姑娘,在潞城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合租室友前两天还退租了,现在就孤家寡人一个。 不过贝诗楠爱好挺多的,平时就喜欢自娱自乐,再加上这破班也能把人累个半死,所以平时倒也没觉得有多孤独。 只是每到生日啊圣诞啊这种喜庆日子,她就特别有表达欲,总想拉着人唠唠嗑。 贝诗楠一个人在一楼溜达着,嘿,猜怎么着? 她竟然看到了她高中同学,而且还是高中时她最讨厌的那个,说是死对头也不为过。这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巧的事儿!贝诗楠挑了挑眉,立刻跟在她身后进了鞋店。 “lily姐,您来啦!”店员立刻迎上来,“您上次要的那款高跟鞋我们货调到了。” 贝诗楠差点没笑死,“lily姐”,这名儿真够洋气的。 再看她装扮,哟,可以啊,打扮得挺有贵妇派头,包包也值小五位数,这是嫁入豪门了? 这家鞋店算是鞋类中的高奢品牌,价格贼贵,贝诗楠看到她被请到vip沙发上,一群店员跪着为她服务换鞋,虽然干这行见得多了,但自己也是个打工牛马,就有点生理不适。 贝诗楠也懒得理她了,准备走的时候,结果lily把墨镜一推,哟了一声,当场就把她抓了个正着。 “我说这是谁呀,这么眼熟,这不我们班大美女贝贝吗?我说亲爱的,你怎么当上柜姐了啊?哪家店的?用不用我去帮你照顾照顾生意?” 贝诗楠穿的工服和有些专柜柜姐的差不太多,她也不想解释,朝她眯眼一笑,假得要死,“不了,我们店小,接待不起您这尊大佛。”莲花黑金会员名单贝诗楠都背烂了,可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号人物? 贝诗楠脑瓜子一转,转身对店员小姐姐眨了眨眼说:“我来给林小姐预定上周你们家新出的那双新款,就是那双最最最最贵的,她说回去考虑了一下还是喜欢,现在还没人预定吧?” 店员和贝诗楠认识,也熟,知道她平时就古灵精怪,但没想到胆子大到这个程度,一时没敢get她的意思,“啊”了一声。 贝诗楠赶忙说道:“啊,不是吧!预定出去了?补药啊,林小姐可是咱们莲花的超超超级贵宾会员,这点小事我都没给她办好,以后我都没脸见她了,完了完了,我肯定要挨骂了,林小姐明明前两天就提醒我了,都怪我没有早点来帮她预定!” “你别着急,应该还、还没被预定出去吧,只不过这双鞋目前还在总店那边放着,我这就打电话让那边调货过来,你放心——” 店员小姐姐也是个机灵的,这会儿故意把声音提得高高的,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要现在还没有其他人预定,那这双鞋呀,肯定就是林小姐的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贝诗楠假装擦擦眼泪,一边偷瞄着lily的反应。可还没等她这戏多演一秒,就见lily手一扬,“啪”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把卡拍在了柜台上,随后对着店员趾高气昂说道:“刚刚你说的那双新款,我要了,全款付,现在就给我调货过来。” 第68章 贝诗楠气死,转过身指着她大声说道:“明明是我刚刚预定的,你凭什么抢啊,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故意想看我失业吧,你太欺负人了!” “抱歉,亲爱的,这可不是我不讲理呀,人家店里就是这么个规定嘛,向来是谁先付钱这东西就归谁呀,你可不能把这账算到我头上,怎么能说是我欺负你呢?”lily忍着笑,慢悠悠地问店员:“刷好了没呀?” “好了,lily姐,一共是十九万元整,这是您的卡,预计三天内就能把货调过来了。” 我靠,十九万!贝诗楠悄悄把手绕到背后,朝着店员小姐姐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那她也得拿不少提成吧?想想就开心。 lily也有点肉疼,但好不容易在死对头面前炫耀一回,气势不能输。“ok。”装得特云淡风轻,“对了亲爱的,你要是真失业了,可以来我们家应聘看看,到时候帮你安排个职位不是问题~” “行,我到时候会找你的,你别嫌我烦就行。” 贝诗楠“哭”着跑了,跑到中庭柱子后面开始哈哈大笑,拿出手机给店员小姐姐发信息,“提成我不要了,到时候你请我吃顿饭就好了!”实在太爽了! 以后干脆去当个托得了?可实在太有意思了! 这会儿觉得有意思的不止贝诗楠一个,骆弋舟也快笑不行。 那女人什么鬼啊? 也巧,刚刚他也在那家店里,陪新撩的妹子逛街呢。美女在挑鞋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戏,看得有滋有味的。 “笑什么呢,骆少?什么鞋这么抢手?” “薛定谔的高跟鞋吧。” 美女不懂,撇撇嘴问他手里这双怎么样,“**万,不算贵吧?”骆弋舟听了手一挥,把信用卡塞到人姑娘胸口的衣襟缝隙里,随口说道:“买了。” 连价格都懒得看一眼。 就觉得刚刚那女孩挺逗,寻着她背影多看了那么两眼。 贝诗楠还没笑完,就接到了许昭弥的电话,这会儿已经下班了,许昭弥在电话里问她走了没。 “没呢啊哈哈哈。” “这么开心呀?你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成啊!”贝诗楠把地址告诉她后,就站在原地等许昭弥,一个人还捂着肚子偷偷地乐~ 第45章 没一会儿,许昭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拎着个礼物袋子,一见面就朝她作揖道歉:“对不起呀贝贝,我忙昏头了,忘了咱俩的暗号了。” 不过生日她可没忘哦。许昭弥随即把双手递了过去,笑着说:“你的生日礼物,保证是你喜欢的。” “你竟然记得我生日!” “当然啦,好朋友的生日怎么会忘呢~我和贝贝天下第一好。” 贝诗楠呜呜呜地抱住了许昭弥,她可太激动了,“谢谢弥宝。走,姐请你吃大餐,就吃我们平时舍不得吃的那家贵死人的沪尚居!” “不了贝贝……”许昭弥就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我今晚有点事……” 都怪陆以宁,弄了一个什么约法五六七八章出来,规定每逢周一、三、五两个人都不加班或者值班的时候,都要回家一起吃饭。今天是正式实行的第一天。 陆以宁还说要给她做泰餐吃,临下班时更是再三叮嘱许昭弥不许加班拖他,听听,好员工加班被他说得跟拖堂似的,这是好老板该说的话么? 许昭弥没办法,迫于他的“淫威”不敢不答应,所以刚刚才会那么着急赶工,就想在下班前把今天的进度赶完。 “你怎么天天有事啊宝宝?不是偷偷谈恋爱了吧?” “不不不。”许昭弥结结巴巴解释,“我……我就是要加班,你知道的,还是智能系统的事儿嘛。” “行吧,别太辛苦了,那我自己去吃喽!” “多吃点哦!我记得他们家给过生日的客人还送鲜花呢!”许昭弥去年过生日请大飞吃饭,当时就送了她一大束鲜花,可漂亮了。 “是么,这么豪横?那我现在就去!谢谢宝宝的礼物啦。” 骆弋舟偷偷听了会儿墙角,听到最后这句,自己都忍不住乐了。 “我餐厅给过生日的客人送花,我怎么不知道呢?” 真相是什么呢?许昭弥收到的那捧让她心情愉快的百合,其实是陆以宁送的。别说骆弋舟不知道了,就连许昭弥到现在都不知道。 贝诗楠决定敞开肚皮大吃一顿,哪怕花掉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也没关系。 什么慢煎和牛啦,椒麻凤尾啦,30年老坛菜脯珍菌炒饭啦,对了,她还要了牛油果燕窝呢。 吃饭美容两不误~ 等菜都上齐了,她先不着急吃,而是美美地拍了个照,发了个朋友圈,这么贵的饭,不发到朋友圈里炫耀一下怎么行呢! 贝诗楠是个特别容易自我满足的人,就这么一顿大餐,一份好朋友送的礼物,还有敲了一回死对头的竹杠,就能让她心情美上天。 吃饱准备结账的时候,贝诗楠突然想起个事儿,她瞪大眼睛问餐厅服务员:“今天我生日哦,没有花送吗?” 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服务员,模样特搞笑。 把服务员都给问懵了,礼貌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小姐,我们这边没有这项服务哦。” “没有吗?哦,那就结账吧。”贝诗楠掏出手机准备付款,这时收银员接听了一个电话,挂了电话后对着她笑了笑说:“恭喜您,获得本店生日免单哦。”??? 这么离谱的吗? 贝诗楠从沪尚居出来后,给许昭弥发信息,特激动:“弥宝!你猜怎么着!我刚刚吃了顿3999元的大餐!结果他喵的居然被生日免单了!” “!!!”许昭弥一连发了三个感叹号过去,“那咱们俩也太幸运了呀!” 于是,在信息发出去的下一秒,两个人就都察觉到了那么一点不对劲…… 送鲜花还算正常,可这个生日免单也太离谱了吧?又没查身份证。 许昭弥努力发挥想象力,问道:“贝贝,你好好想想,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人在追求你啊?所以偷偷把你的单给结了?” 贝诗楠刚走出商场大门,看到消息后,嗖地回了下头。 没看到有谁在跟踪她。 往前走了两步,又嗖地回了下头。 还是没看到有谁在跟踪她。 “没这可能。”贝诗楠回复许昭弥。 管它呢,吃完拉倒。她把手机揣进口袋,抬头挺胸,大摇大摆地走下台阶。 结果刚一抬头,一辆超级酷炫的科尼塞克ccr忽然就朝她开了过来,停在了她面前。 骆弋舟摘下墨镜,歪头朝她嗨了一声,问道:“饭菜还合口味吗?贝经理?” …… 许昭弥一早来上班,就看到贝贝的工位上摆着一大捧鲜花。 “哇,谁送的?”许昭弥被吸引过去,其他人也围在那儿好奇,大家都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刚来就有了哦。” 空气里逐渐弥漫起了那么一点八卦的味道。 等贝诗楠来了,大家就纷纷起哄,问她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 “这么大一捧厄玫,男朋友实力不俗哦。” “我没有,我单身,别瞎说。”贝诗楠坚决否认,直接把那一大捧玫瑰丢进了茶水间。 紧跟着许昭弥也溜了进来,门一关,就像只小狗一样凑到贝诗楠身上使劲闻了闻。 “怎么啦怎么啦?” 许昭弥闻到了那么一点奸’情的问道,狐疑地看着她,“贝贝,你昨晚艳遇啦?” 贝诗楠咳了咳,回想起昨夜那尴尬一幕,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没有啊!” “哦。” 可尽管贝诗楠嘴上坚决不承认,但在接下来的一周,依旧每天早上会准时收到一大捧不同颜色的喷色玫瑰。 吃饭的时候,许昭弥把这件事告诉了陆以宁。 本意是想说贝贝可能谈恋爱了,结果陆以宁这个人就很会抓重点。 听她兴致勃勃地描述那些玫瑰有多么多么好看,贝贝有多么害羞,陆以宁戏谑一笑,问她:“你也想要?” “哈?”吓得许昭弥忙摆手,“不想不想!”还再三叮嘱他:“你可千万别送啊!” 她们i人最怕被当成焦点了! “你想得美。” 陆以宁从没想过给许昭弥往办公室里送花送礼物,私下里送有什么不好吗?被人当猴子似的围观,很难说是为了满足哪一方的虚荣心。 但他还是在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好奇地走进去扫了两眼。 许昭弥说的好漂亮好漂亮的花就摆在吧台上面,已经堆了七八捧了,花都还新鲜着,屋子里满是花的香味儿。 厄玫不便宜,尤其最近兴起的喷色玫瑰的噱头,这么一束怎么也得一两万。 连着送了七八天,这种用钱砸人的庸俗套路,让他莫名想起一个熟悉的渣男来。 陆以宁随手拈起上面的一张卡片扫了眼,眉梢微微一挑。 第69章 果然是熟悉的配方。 将卡片重新塞回去,回到办公室后,他给那个熟悉的渣男发了条信息,警告他换个人泡。 “泡妞你也管?”骆弋舟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问他是不是闲得。 “我的员工,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安全。” “陆总这么关心你的女员工,小红帽知道吗?”骆弋舟怼了回去。 陆以宁直接挂了电话。 神经。 下午在电梯里正好碰到贝诗楠,这姑娘今天还特地化了个妆。放在平时陆以宁是不会留意女同事的穿着打扮的,但今天他偏特意留意了一下。 “干什么去?” “啊?”贝诗楠指了指自己,“去巡店啊。” “哪家店?” “哈?”跟许昭弥一模一样,像个傻帽儿。 人都走出电梯了,贝诗楠还在那儿一脸懵。 下班的时候,陆以宁给许昭弥发信息,喊她晚上一起去小酒馆喝点儿。 就是上次想带她去却没去成的那一家。 许昭弥虽然很想去,想尝尝让自己魂牵梦绕的果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可今天实在不行,手头的工作太多了。 “不行哦,我得加班,和技术部的同事一起,最近几天估计都不行。” 之前遇到的难题刚刚解决,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人工智能排班系统需要与现有系统进行集成,以实现数据共享和交互,这就意味着要从人力资源管理系统获取员工信息,同时向考勤系统同步排班结果。然而不同系统在架构、接口标准、数据格式等方面存在差异,要达成无缝对接并确保稳定运行,得花费大量精力去协调并解决兼容性问题,这正是技术部目前面临的难题。 许昭弥虽然在技术方面帮不上具体的忙,但她觉得不能把这烂摊子全留给大家,所以每次大家加班的时候,她都会主动留下来一起。 这时陆以宁发来了消息:“别加班了,爆个瓜给你,想听吗?” “嗯?什么瓜?” “你好闺蜜的。” “听!” 许昭弥这人没什么原则,难得见陆以宁也有八卦的时候,一下班打完卡,便屁颠屁颠地溜出了办公室。 陆以宁开车载着她,半个小时后,来到了郊区那家小酒馆。 像往常一样,只要陆以宁提前一天跟老板打招呼说要过来,小酒馆当天就只接待他这一桌客人。 酒馆装修很有格调,木质桌子,暖黄色光束,古朴的陶瓷器具,有点像是早期昭和年代的怀石风。 老板竟然也是个日本人,许昭弥去北海道之前临时抱佛脚学的那一点点日语口语终于派上了用场。 “konnichiwa,osewaninarimasu”(您好~承蒙您的关照啦) 紧接着陆以宁也来了一句,“好久不见,还是老样子。” 那日本大叔朝他笑了笑,又朝许昭弥和蔼地笑了笑,也不多说多问,默默帮他们把外衣挂好,便退出了包厢。 许昭弥觉得自己刚才有点丢人,生气质问他:“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人家会中文呢?” “你早点问我了吗?” “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喝酒了。”许昭弥切了声在他对面坐好,低头摆弄着酒桌上的九谷烧茶具。 没一会儿大叔把果酒端来,陆以宁说了声谢谢,自己接过托盘给许昭弥斟酒,又亲手递给她,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 “尝尝?” 许昭弥用双手捧着小酒盅,微微抿了一口,一股清甜味道瞬间沁入心脾。 “好喝!”许昭弥傻傻地朝他笑了一下,好看的脸蛋飘过一点红霞,“确实比你煮的好喝哦。” “早知道今天就不来陪我喝酒了?”陆以宁这人记仇,刚刚没怼回去可不代表就这么算了,估计就等现在呢。 许昭弥哼了一声放下杯子,捧着双颊一脸八卦地盯着他。 “一杯酒还不足矣,快说,你的八卦是什么?” “神秘送花人你认识。” “谁啊?” “骆弋舟。” “骆总?” “嗯。” 许昭弥想了一下,恍然大悟了,怪不得贝贝那天在沪尚居吃饭被免单,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可是她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陆以宁慢悠悠地给自己满上酒杯,抬手的时候随口提了那么一句, “跟你小伙伴说一声,想傍大款也换个人傍,骆弋舟不是她能驾驭得了的。” 许昭弥突然放下筷子,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呢?” “什么什么意思?我只是提醒一下,想不想说随你意,骆弋舟不是什么好人,跟着他捞不到好果子吃。” 陆以宁不想再继续说这些,摆摆手,夹起一只牡丹虾刺身放到她碗里。 “尝尝这个,和你在北海道吃到的味道不一样。” “等一下,你刚刚说傍大款什么意思,还有捞果子,是什么意思?”许昭弥觉得这些词特别刺耳,她收起了嘴角那抹笑意,变得严肃起来,“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这么说贝贝?” 陆以宁今天本就是带她来喝酒吃饭的,那点八卦原本就想一带而过,可看她这样较真,跟他吹胡子瞪眼的,心里就有点烦躁。 看来这事儿过不去了。 他放下筷子,也认真看了她那么一眼。 “他们之间身份地位差距显而易见,但凡勾搭在一起,难道还能是因为爱情?” 许昭弥也放下筷子,一本正经道:“那我跟你之间身份差距地位也显而易见,是不是在你眼里我也是傍大款?” “你有毛病,吃饭。”陆以宁说了她一句,低下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可对面的许昭弥却一动不动,她看着对面这个无动于衷的男人,甚至有了那么一点失望。 深吸了一口气,她接着说道:“我不了解骆总,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我了解贝贝,她绝不会为了钱去主动勾搭任何人。” 她看到他的手腕在空中轻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是你的员工,你应该是认可我们的人品才会让我们为你工作,我为您刚刚那样评价自己的员工感到痛心。” 陆以宁抬头迎上她的目光。 他们两个认识,算上正式在一起的时间,也有三年了。其实他们之前很少为了其他什么事情争吵过,这是头一回。那顿饭吃到最后氛围并不愉快,后半程两人谁也没再讲话。 许昭弥吃完饭就回了自己家。尽管当晚陆以宁还是通过微信给她解释了一句,再次强调自己的重点是在骆弋舟这个花花公子身上,并没有针对任何人,可许昭弥还是伤了心。 其实有时候人无意间说出的话往往最能反映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和陆以宁之间,同样有着一道无形且难以跨越的鸿沟,只不过因为他有个开明的母亲,许昭弥便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而今天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这鸿沟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 这个晚上陆以宁心里也很烦。他本就不是一个愿意轻易低头的人,却为了许昭弥不止一次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当然这些都没什么,只要不吵架就行。 他不想因为别人的那些破事儿影响到自己和许昭弥的关系,况且本来就和他没屁关系,想起骆弋舟电话里说的话,自己真是闲的。 第46章 转天一早,贝诗楠就把许昭弥拉到了茶水间。 “弥宝,我要主动向你坦白一件事。” “嗯?” “那些花其实是骆总送的” “他在追求你吗?” “maybe。”贝诗楠耸了耸肩说,“但是我还没答应呢。” 许昭弥虽然已经知道了,但还是很惊讶,忍不住问她和骆总是怎么认识的。 听贝诗楠说了他们之间的奇遇,莫名想到陆以宁的话,又觉得有那么一点不靠谱起来。 “贝贝,我听说那个骆总好像有点花心,而且他家庭条件好像挺复杂的,你一定要考虑慎重后再做决定。” 贝诗楠见她煞有介事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你笑什么呀,我说认真的。”许昭弥一脸严肃。 贝诗楠就搂着她的肩膀说:“安啦宝宝,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用不着这么严肃啊。” “恋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吗?”许昭弥问。 “不然呢?恋爱又不是结婚,考虑那么多干什么?”贝诗楠侃侃而谈道,“当今社会,好多人谈恋爱就是图个当下开心,就跟419道理一样啊,无非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罢了,419器大活好就够了,谁还会考虑其它乱七八糟的呢?你说对吧?” “很多人谈恋爱都没想过结婚?”许昭弥又问。 “当然了!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儿,双方的各种条件都得匹配得上才行,结婚多复杂啊。可谈恋爱就简单多了,荷尔蒙一上来就滚床单,滚了床单就能在一起。等哪天荷尔蒙无了,感觉淡了,说散就能散了。” 第70章 许昭弥听着贝诗楠的话,陷入了一点沉思。 当初她和陆以宁因为喝多不小心睡了,那段时间两个人关系不清不楚的,她心里多难过呢?也曾试着用各种各样的道理来安慰自己,可却怎么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儿,非得要和他弄出个结果来才罢休。后来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却还是会因为他昨天的态度而感到难过。 许昭弥明白过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其实贝贝比她洒脱多了,恋爱对她来说不过是玩玩而已。陆以宁了解骆弋舟,可他不了解贝诗楠,担心贝贝会动真感情,昨晚才会对她说那样的话,实际上就连陆以宁的担心也是多余的。 可他会那么想贝贝,从侧面也说明他其实和骆弋舟一样,都是游戏人间的公子哥。所以四个人里好像只有许昭弥一个人认真了。 许昭弥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糟糕,回到办公室后,就一个人坐在工位上发起呆来。 过了一会儿,陆以宁发信息过来,求她理理他。 许昭弥拿起手机想回些什么,却怎么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忽然就有点丧气,干脆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工作。 快中午的时候,陆以宁走过来敲了敲她办公室的门。 “许主管,来我办公室一趟。” 许昭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发现他人已经走了。 她坐在工位上没动。 大姚提醒她:“许昭弥,陆总喊你呢,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肯定是问你系统进度的问题,这是你升职后第一次独立负责的项目,总部也非常重视,要是干好了,可能会全系统推广,你可得好好汇报!” 许昭弥只好站起身,随手拿了个笔记本,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窗帘关着,似乎早有预谋。 许昭弥微微叹了口气,挺直身子坐在他对面。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陆以宁从许昭弥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点倔强和受伤,忽然心就疼了一下。 他一夜没睡,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能和女人生气,不然气的是自己;也不能惹女人伤心,不然最受伤的也一定是自己。 他起身绕过桌前,靠在身后的桌沿上,忽然牵起她的手,在她柔软的掌心捏了捏,神色间透着一丝郑重。 “别生气了,我道歉。” 哦。许昭弥在心里哼唧了一声,赶忙把手抽了回来。 门还没关,她可不敢像他这么无所顾忌。 “我妈回国了,昨天刚到家,今晚下班一起去看她?” “阿姨回来了?” “嗯,回来复查,要是没问题的话,再回美国就不回来了,以后就在那边复查。”陆以宁俯下了一点身子,同时抬眸快速扫了眼门口,紧接着,趁许昭弥眨眼的瞬间,突然低下头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轻轻往上一提,唇对唇吻了下去。 炙热交缠的瞬间。 陆以宁磨着她的唇瓣,闭眼笑了一下。 “不生气了,嗯?晚上我在车库等你。” 许昭弥“呀”了一声,赶忙推开他,本来已经不那么气了,这下火又蹿了上来。 这人胆子也太大了!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吓得许昭弥一颗心砰砰直跳,抱起笔记本就脸红心跳地溜出了他的办公室。 陆以宁这下心里终于舒坦了。 陆曼青在家里准备了火锅。 好久不见,大概有小半年了吧,陆曼青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许昭弥念叨。 许昭弥看她身体恢复得不错,连气色都这么好,心里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吃了饭,两人还手拉手坐在沙发上聊天,一直聊到九点多,陆以宁催陆曼青去休息,催了好几遍,可陆曼青就是不听。 “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 陆以宁来到许昭弥身后,双手一伸缠环住她的脖子,将她搂到自己怀里,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人我没收了,您赶紧上楼躺好,一会儿记得吃药睡觉,听到了吗?” 许昭弥有点脸红,实在受不了他当着长辈的面和自己这么亲昵,就借口溜进了厨房。 陆曼青见弥弥害羞跑掉了,又想到自己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抽血,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卧室。 许昭弥打算明天陪陆曼青去医院,今天便住了下来。 晚上,何晓娥在厨房给陆曼青煮睡前安神汤,说是因为她手术后长期吃药的缘故,总是睡不好觉。许昭弥留在厨房帮何阿姨打下手。 “怎么不上去再和陆老师聊聊?陆老师很惦记你,肯定有许多话想跟你说。” “今天太晚了,让阿姨先休息吧。”而且陆以宁在楼上,这么久没见,他们母子俩肯定有许多私房话要说,她总待在旁边一直听着不合适。 何阿姨点点头,随后又笑了起来,自顾自感叹:“真好呀,陆老师真是好福气。” 许昭弥知道她这话的意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也自顾自笑了起来。 汤煮好了,许昭弥亲自把汤端到楼上去。 却在进门前,不小心听到这样一段对话。 陆曼青问陆以宁,打算什么时候和弥弥结婚。 “结婚?为什么要结婚?现在不是挺好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和寡淡,“说实话,我暂时没有要结婚的打算。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定要结婚吗?我们目前的状态挺好的,很多年轻人不结婚也能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弥弥也是这么想的吗?你跟她说过你的想法吗?” “我会跟她说的。” 陆曼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她偏过头把眼角的泪擦干净,这样回他: “其实结不结婚倒也没关系,妈妈都会尊重你们的决定。但重要的是,这个决定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它是需要你们两个人一起商讨和确定的。一个女孩子选择跟你在一起,是因为她对你有感情,然而很多女性心中其实是希望能够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婚姻生活的。如果你不尽早把你的立场讲清楚,女方就很容易在感情里越陷越深,最终结果是,尽管她心里很想结婚,但由于不愿离开你而在无奈之下选择妥协。这样的结果不仅对她不公平,也不利于你们之间关系的健康发展。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将来成为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妈妈问你,你是真的这么想的,还是为了你哥哥,不想和那边起冲突?妈妈要听你一句实话。” 房间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 房间外,许昭弥靠在墙上,手紧紧抓住托盘,感觉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了。 紧接着,她听到陆以宁用平淡的,无波无澜的语气说道:“我确实是这么想的。您和我爸在我小时候就离婚了,你们在婚姻里遭受的痛苦折磨,并没有让我看到婚姻带给人的任何美好。还有我哥,被婚姻的压力折磨得痛不欲生,打小我亲眼目睹身边所有我在乎的人都过得不快乐。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下定决心不会步入婚姻,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怎么回得客房,已经记不清了。明明还是之前睡过的房间,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但今晚的她,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点冰冷的寒意。 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昏昏沉沉闭着眼睛,想睡,却如何也无法让自己静下心来。 是在半夜的时候,陆以宁悄悄溜进了她的卧室。 许昭弥察觉到身后的轻微响动,床垫随着重量的增加向下塌陷了那么一点,紧接着被子被掀开,一个高大阴影笼在了她身后。 “做吗?我带't了。”膨胀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一手不老实地伸进睡衣里,闭着眼睛在她耳后浅浅地吻着。 他很想,也很陶醉,腿甚至情不自禁抬起,压在了她身上,像夹心饼干一样把人和被子都裹进了自己身体里。 想就这么一直占有她,如果能再水乳交融一下就更好了。 许昭弥其实没什么睡意,她不困,但也不想做。她甚至还没想好该用怎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在这样一个混乱的夜晚,她能做到表面的平静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不想,我很困……”她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 陆以宁没听出她语气里的那一点疏离,淫‘欲上头的男人,哪里还顾得上别人的感受? 更用力将她搂紧,更贪婪地亲吻她的耳垂,甚至更无耻地搅弄她的敏感。 “撒谎,你s了。”他把证据抵在她鼻尖,双指用力捏住她下巴,要让她尝到那令她羞耻的味道。 许昭弥偏不了头,躲避不开,急到终于喊了出来,“我真的不想!” 她翻过身子,将被子重新裹好,留给他一个清冷的背影。 “好好睡觉吧。” 陆以宁睁开眼睛,眼中的情’欲一点点褪去。 他在昏暗里看了她那么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故意捏了捏。 第71章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似乎才终于到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那我回房睡了?” 许昭弥闷闷嗯了一声。 或许觉得有点扫兴,陆以宁当真爬起来走了。 第47章 转天一早,陆以宁开车载着陆曼青和许昭弥一起去医院。 许昭弥依旧陪着陆曼青坐在后排。 陆以宁坐在驾驶座,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许昭弥不想和他说话,就一直把头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假装睡觉。 陆以宁特想问她到底怎么了,但碍于车上有陆曼青在,就想等复查完和她好好聊一聊。 可到了医院就开始忙,排队挂号、化验检查,一直忙到下午。等他拿着化验报告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时,许昭弥已经打车走了。 给她打电话,她拒接。发信息问她去哪了?这次许昭弥倒是回了,但也就那么几句话:“临时有急事,先走了,不能送阿姨回家,抱歉。” “什么急事?” 许昭弥没再回了,把手机收起来看向车窗外。盛夏的高速风景很漂亮,这么漂亮的风景,她却没意识到自己看哭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肠的大叔,从前排座位转过头来问她怎么了。许昭弥是从医院打的车,大叔就以为她是生病了,好心安慰她,“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许昭弥擦擦眼泪说没事儿。 那天正好詹源给她发来消息,她那会儿精神恍惚,稀里糊涂地回了什么,过后自己都忘了。 只是睡了一觉起来,看到詹源回复的消息,说是他回来了,马上就要落地潞城。 他问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 许昭弥回了个“好”。 再次遇见詹源,是在一家温馨复古的咖啡厅。 那是18年的夏天,电扇轻轻转着,风铃时不时发出一点悦耳的声音。詹源坐在她对面,皮肤晒得有些黝黑,人也瘦了那么一点,但整个人显得更加精神了。 他笑着朝她嗨了一声,眼神里像是多了许多故事。 许昭弥突然有点感动。 她来之前回看了她给詹源发的信息,是那样崩溃和狼狈,她猜到詹源是特地为她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飞回来的。 她为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个朋友感到开心,那些无法与贝贝和琳琳分享的烦恼,她却愿意对詹源倾诉。 “你确定他是不婚主义者,还是他只是不能和你结婚?这两者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许昭弥回想起陆以宁昨晚的话,低下头不语,其实她不确定,她很害怕知道答案,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答案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会非常难过。 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有多甜蜜,现在她就有多痛苦。 “我只是想了解你对不婚主义的看法,你觉得不婚主义者将来有可能会改变自己原本秉持的人生观吗?” “你觉得你能改变他吗?” “我不知道。”许昭弥摇了摇头,“其实我能理解他,但是想到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我结婚,心里还是会有一点难受。” 詹源看破不说破,其实她能这么问,就代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婚姻这件事,在每个人的生命里有着不同的分量。如果你觉得婚姻对你而言是构建幸福生活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是你内心深处一直渴望去实现的美好愿景,那么你就值得去拥有一段能够与对方共同步入婚姻殿堂的感情。” “但若他的不婚主义观念让你在这段感情里感到痛苦了,甚至产生自我怀疑,这也许就意味着你们俩个在对生活和感情的核心诉求上并不是那么契合。” “最重要的是你的感受。”詹源这样告诉她。 许昭弥很迷茫,“可是我现在根本看不清我的感受。” “我知道感受这个东西很复杂,它不是简单地用是非对错就能说清楚的,所以你不用着急,安静下来,用心体会,回忆过去你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开心的时刻,不开心的时刻,去看看它是否真的能满足你内心深处对于感情和生活的渴望。” 结果无非就两种,舍得和舍不得。舍不得就接受,继续在一起;舍得就拒绝,转身离开。 詹源活走在路上,见过多少人,听过多少故事呢?他当然看得出许昭弥此刻并没有准备好结束这段感情,她舍不得,所以才会痛苦。她其实需要一个契机来帮助自己做出真正的决定,但这个契机必须由她自己创造,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不敢保证一个人的观念会不会改变,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婚姻虽然在很多人眼中是人生大事,但它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无论我们最终选择结婚还是不结婚,都要始终保持独立的生活和人格,这才是我们立足于世的根本。” “不断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充盈且坚韧,这样无论将来你面对哪种感情状况,都能有足够的底气和从容去应对。如果你当下无法做出决定,那就暂且把这件事放一放,去做我刚刚说的那些事,这些都是比你单纯纠结结不结婚重要得多的事。” “相信我。”詹源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 许昭弥的电话这时候又亮了一下。 依旧是陆以宁打来的,詹源看到,告诉她不要逃避。 她接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喘,许昭弥刚刚开口喂了一声,对面的喘息声便在一刹间滞住了。 陆以宁在送陆曼青去机场回来的路上,不间断地给许昭弥打电话,打了多少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等到赶到商场,却发现她根本没来上班,吴潇说她请假了。 请假,又不接电话,想到她在微信里说的急事,想到她昨晚的反常,怕她出了什么事,陆以宁一路油门踩到她家,疯狂拍门,甚至惊动了小区物业,几个大爷大妈像轰变态一样把他赶走。 又开车回了自己家,他给了许昭弥自己家的钥匙,她随时可以过去,到了他家以后发现空无一人,又以为是她老家出了事,马上查机票,差点就要飞过去。 在许昭弥终于接通电话的那一刻,陆以宁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去哪儿了?” 许昭弥看了詹源一眼,实话实说:“詹源来了,我请了半天假,陪他吃顿饭。”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许昭弥见他不说话,便又等了一会儿。 “没事儿我就挂了。” “吃了些什么?”他紧接着追问,声音陡然变得冰冷。 “没什么,就咖啡厅,我挂了。” “今天是周三。” 周三怎么了?许昭弥下一秒反应过来,每周一三五是他们两个约定好要一起吃饭的日子,那时候许昭弥还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这样以后每周的这三天我们只可以和彼此吃饭,不许赴别人的约哦~”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约定。 可是约定也是可以改变的,许昭弥是在今日意识到这样一个道理,他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自由的思想,自由的观念,行为同样也是自由的,所以她的生活不该被他的规则框住。 “我知道,但我今天就想和朋友一起吃饭。”许昭弥挂断了电话。 “你有些偏激了,或许你们该坐下来好好聊聊。”詹源向她提建议。 许昭弥摇了摇头。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只纸老虎,仅有的那点卑微的自尊心让她不愿意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她没办法面对,也不知道面对后该怎么办。 “走吧,我们出去转转,也别让我的假白请。” 和詹源一直逛到晚上,两人去书店买了些书,詹源还向许昭弥推荐了几部电影。 “没事的时候可以看看,或许能让你心情好点。” “谢谢,我现在心情已经好多了。” 陆以宁在许昭弥家楼下一直等到天黑。晚上九点零四分,许昭弥终于回来了。 他看到许昭弥从他的车前径直走过,愤怒地按了一下喇叭。 许昭弥头也不回,径直往楼洞走去。紧接着,身后的喇叭声像疯了似地响个不停,许昭弥这才回过头,朝他跑了过去,一边不停地拍打车窗,一边喊道: “别按了,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扰民!” 路过的邻居们纷纷朝他们看过来。陆以宁摇下车窗,散漫地靠在靠背上,偏过头看向她,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轻笑了一下,眼睛里透着一点猩红。 “咖啡好喝吗?” “挺好喝的。” “挺甜的吧?” 许昭弥转身就要走,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拽住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包裹着她的肌肤,烫得她心里微微一颤。 “聊聊。” 许昭弥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坐进车里。 刚一上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里弥漫着难闻的烟味,许昭弥有些受不了,只想快点把话说完然后下车。 “你在生气吗?” 陆以宁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身体向后靠去。 第72章 “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旷工一下午,莫名其妙消失,最后居然是和曾经追求过你的暧昧对象去约会,我难道不该生气吗?” “詹源只是我的朋友,他刚从外地回潞城,我不过和他吃个饭而已,难道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 “我再说一遍,他不是普通朋友,他追求过你、喜欢你。如果我和安旎背地里偷偷约会,期间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消失一下午,玩到半夜才回家,你能不生气?” 她会生气,而且会气得不轻。但在当时那种两人火气都被挑起的情况下,她选择了嘴硬和撒谎。 “我不会生气,这是你的交友自由,就算是情侣,也没权利干涉。”她也只能这么回答。 “你确定?” “确定。我们都需要独立空间和各自的朋友圈。”许昭弥很感激詹源刚刚对她说的那番话,不然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跟陆以宁抬杠。 陆以宁的“滚”字已经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刚刚找不到她时那种心悸的感觉依旧还在,滋味实在难受。他不想跟她吵,有什么可吵的呢?他再次在心里说服自己,主动低头。 “你可以提前告诉我你要和詹源约会,我未必不同意,而不是莫名其妙消失,让我被动知道。许昭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不讲道理?” 为什么?因为她委屈。因为她也总是被动知道许多事,他从来没有主动告诉过她自己是不婚主义,他从没主动向他解释过自己和安旎的过往,甚至直到现在,她连他哥哥去世的原因都不清楚。许昭弥心疼他、在意他、尊重他,所以才会一直默默隐忍,从没主动逼问。可她若是不问他就永远不会说。那么又有谁来心疼她、尊重她、在意她呢? 她承认自己今天确实有些不讲道理,但她就是想任性这么一次。 “可能你对我了解得还不够深,或许我们都需要重新去了解彼此。” “什么意思?什么叫重新了解?” “改天再说吧。”许昭弥推开门下了车。 陆以宁被气得不轻,他不知道詹源对许昭弥来说到底有多重要,重要到竟然会让她开口说出要和他重新了解这样的屁话?这太他妈可笑了。 正巧这时骆弋舟给他打来电话,说有个局,喊他出来聚聚。 陆以宁强忍着火气给许昭弥发信息,问她自己去不去。这是他给的台阶,结果呢?许昭弥很快回复过来这么一句:“你想去就去,不用跟我说。” 陆以宁简直要被气死,许昭弥也随手扔了手机。 第48章 陆以宁早上坐电梯,正好站在两个影院的工作人员身后。那两个小孩并没有注意到他,便开始埋怨商场最近人流量少,“最近票房差的很。” 他一言不发,阴沉着脸听完,回到办公室后,让姚雷立刻送来二季度电影院业绩报表。 每翻一页,眉头就皱深了那么一分。 “通知下去,十分钟后所有人到大会议室开会。” 许昭弥坐在第二排,头始终未抬,听着陆以宁将姚雷骂得狗血淋头。 “电影院作为购物中心的主力业态,自带光芒效应,理应主动承担起客流发动机的作用。基于此,我们才给出最大程度的让利优惠,如果不能为商场定向输入客流,反倒被影院员工埋怨门可罗雀!如此本末倒置,那请问、我们牺牲租金的意义在哪?” “五百平场地寸土寸金,我要每一平米坪效都必须产出它该有的价值。同样我也希望每个员工都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大姚多大了呢?再混两年就要退休了,都快赶上陆以宁父亲一个岁数,此刻却被他数落的像狗。所有人都不知道陆总今天的火气到底哪来的?电影院票房这两年其实一直半死不活,之前也不是没尝试过营销推广,上个月还专门围绕热门电影主题打造了沉浸式场景,在商场内部设置了挺多互动打卡点,但效果也都一般,陆以宁不是不知道,之前都没说什么,不知道今天怎么就爆发了。 但许昭弥怎么会听不出呢?这些刺耳的话分明是针对她的,她只觉得特别没劲。 最后陆以宁对姚雷说,“明天下班前拿出一版解决方案,否则你也别干了。” 姚雷赶忙擦了擦冷汗,会议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早在近两年,影院作为客流发动机的地位就已经岌岌可危了。彼时疫情尚未降临,多数影院就已经处于亏损状态,带客能力早就比不上同为主力店的超市和快时尚业态。 追根溯源,还是开的太多了。在资本力量驱使下,国内影院为实现上市目标盲目追求规模的扩大,但是一旦影院规模超出了现实市场的实际承载能力,一系列不良后果就接踵而至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许昭弥乃至姚雷这样的打工牛马需要操心的。他们即便能暂时挽救一家影院,也无力改变整个行业的现状。 许昭弥埋头查阅资料,这是她第一次深入了解电影这个行业。 她看到电影人也在积极谋变,一些知名影视公司,已经同步在影视音乐和实景娱乐领域进行布局了,他们推出影视主题公园、影视小镇等项目,还有部分影视公司则将目光投向了医疗健康等新行业。 但是呢,真正关注电影院经营本身的影视公司却不多。 许昭弥不禁思考,作为消费者,在电影院动辄要度过近两个小时,那么是否有足够的内容可以做呢? 就这样一直忙到中午,部门有人喊订餐,许昭弥没要,依旧抱着电脑查阅资料。 其实工作就是有这样的好处,人一旦忙碌起来,就什么伤心事都忘了。 陆以宁和陈萨外出回来,路过姚雷办公室,余光下意识往门里扫了那么一眼,结果就看到许昭弥像个傻子一样在电脑前啃笔头。 她倒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姚雷呢?人影都见不到一个。 “一会儿一起吃点吗,四楼新开的茶餐厅,味道还不错。”陈萨边走边说。 “不了。”陆以宁收回目光,板着脸迈进办公室,门一甩直接把陈萨关在了外面。 陈萨是见他今天心情不好,好心陪他聊聊,见他毫不领情,耸耸肩撤了。 陆以宁腾地坐在椅子上,将转椅转了个个,背对着门口的方向,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双手抱在胸前,人就那么靠在椅子上发呆,明明望着玻璃窗外的蓝天,脑子里却一遍遍回闪着许昭弥那张倔强的脸。 说不理他就不理他,就连会上头都不肯抬一下,简直要把人气死。 可就是这么生她的气,见她忙得饭也顾不上吃,水也顾不上喝,却还是会心疼。 算了,跟她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最终陆以宁还是掏出手机,给餐厅打了个电话,叫了份闪送。 他没让闪送小哥进办公室,就在电梯口等,自己给许昭弥发消息:“拿外卖,吃饭。” 许昭弥放下手机,没打算理他。正好大姚从外面溜达回来,看起来心情又好了,有时候许昭弥真是佩服这只老狐狸的心理素质,被陆以宁都骂成那样了转头还能嘻嘻哈哈的,也是牛。她得多学学才好。 大姚打趣问大家:“门口的新荣记是哪位富婆订的?深藏不露啊!” 大家就好奇地互相看了看,没人承认,虽然办公室有钱富婆也不少,但谁没事中午吃顿饭就愿意花个小几千呢? 许昭弥这时想到什么,拿起手机回陆以宁。 “你给我点的新荣记?” 陆以宁回她:“再不拿就凉了。” “我不要,你叫人家送到你办公室吧。” 陆以宁看到消息简直要被气死,就问她:“你有劲吗?” “我没劲,我不仅没劲我还没时间,我那高高在上又冷酷无情的大领导要我们部门在一天内就得拿出一版切实可行的营销方案,否则我们集体都要面临失业风险,现在这项重任落在我头上,我没时间吃饭。” “抱怨我呢?” “我可不敢。” 陆以宁又被气笑了,“你想要把感情和工作分开,彼此保持独立,我接受。刚刚是针对你们部门所犯的错误提出批评,而现在给你订饭是出于对我女朋友的关心,这一点你接受吗?” 许昭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绕进去了,她好像永远也说不过他。 想想也没必要。许昭弥起身走出办公室,到电梯口取了外卖,偷偷溜了回来。 吃就吃。不吃白不吃。 吃完大餐,大姚才悠悠地进来,就跟瞎子一样往自己桌子后的转椅上一躺,许昭弥赶紧收拾好包装袋,起身来到他面前, “总监,下午我准备召开一个部门短会,把上午查到的资料和大家信息共享一下,您要出席吗?” 大姚脸上盖着一本杂志,朝她挥挥手。意思就是让她看着办。 “那您跟影院经理谈了吗,他们怎么说?” 第73章 “谈了谈了,都听咱们的,你下午直接去找他就行。” “哦。”许昭弥服了,也是没见过这样的领导。 下午去开会的时候,大姚突然喊住她,朝她意味深长那么一笑,“加油小许同志,我看好你哟!” 许昭弥瞬间起了鸡皮疙瘩,心想您疯了吧! “我这位置能不能保住,看来就靠你了!”大姚自言自语地说。 许昭弥心想你还知道!她都快累死了! 召集好大家到会议室开会,结果门口竟然杵着个门神。 是好久不见的姚栗栗。 前一阵子马蹄失意,据说最近动用家底又拉来几个大品牌,被陆以宁在会上表扬了几句,还陪着陈萨出席了几个重要酒局,最近又春风得意了起来。 “不好意思哦许主管~这间会议室已经有人了~” 许昭弥说:“这间是我们提前预定好的,不然你再去其他会议室看看?” “可是客人已经在里面了,临时把人家赶出去不合适吧?”姚栗栗朝她笑了那么一下,“陆总说过一切以客户优先哦。” 贝诗楠一把将许昭弥撇在身后,指着姚栗栗说:“那么多空会议室你不定,非要抢人家预定好的,贱的是不是?” 姚栗栗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直接给陆以宁拨了过去。 “不好意思,陆总,打扰您了,这里有个突发状况得跟您汇报一下。”姚栗栗瞟了许昭弥一眼,小嘴一撇,委屈巴巴念叨那么两句,“……您看我们现在需要换地方吗?” “让营运调整。” “谢谢领导。”姚栗栗挂断电话,对着许昭弥她们耸了耸肩。 招商多大牌呢?刚刚电话内容大家也都听到了,大热品牌美国总部来的考察官,别说一间会议室,就是让她们进去帮忙端茶倒水也得去啊。 贝诗楠也没脾气了。 “没事儿,我们去楼下咖啡店吧,我请大家喝咖啡。”许昭弥笑着安抚大家,没事儿人一样,转身带着小部队出了办公室。 这会开得大家都有点疲惫,主要是实在没什么头绪。陆以宁曾经批过她们部门一句话,说她们“都是一群不爱动脑的碳基生物”,许昭弥现在想想有点汗颜。 但贝诗楠却不这么认为。老娘要是有脑子早就不在营运干了,什么苦脏累活都是我们的,业绩指标还要我们扛,到头来呢?商户商户埋怨,地位地位没有。您就该把招商的那几位大爷供起来,这么厉害怎么不多招点牛逼的品牌?牛逼的品牌还用得着她们天天累死累活搞营销吗? 许昭弥见大家死气沉沉,想着活跃下气氛,便主动对大家笑了笑,“好啦,别那么严肃,大家随便聊聊就好,最近有什么新上映的大片吗?” “《哥斯拉2》看了吗?怪兽之王,贼刺激,我太喜欢怪兽片了!” “《哪吒》也挺好看,我看到处是排片,咱国产动漫也是好起来了。” 小杜说:“没有漫威粉吗?哥请客看《蜘蛛侠》,就是排片太少了嘿嘿,咱只能翘班看。” 逗得大家纷纷乐了起来,“你还哥了你,小毛孩一个,还敢占姐姐们便宜!”贝诗楠敲他脑袋。 小杜抱头告饶,“不敢了姐,小弟再也不敢了!” 许昭弥咬着吸管乐了两下,思绪一转,莫名想到一个问题。 “你们去电影院都只看大片吗?” “当然了,现在票价这么贵,不看大片多亏本啊。” “那要是便宜点呢,比如说有月卡之类的?” “便宜点的话也行,但我就爱看一些老电影,可惜影院没排片啊。” 许昭弥轻轻拍了下桌子,把刚刚脑海一瞬间闪过的灵感讲给大家,“如果我们找影院出一些定制专场呢?就像百老汇影院那样,每周固定一个时段专门播放一些小众电影,门播放小众电影。比如设老电影专场,或者小清新电影专场之类的。然后呢,以月卡或者季度卡的形式售卖,具体优惠力度咱们再和影院沟通。” “可以啊!”贝诗楠补充道,“咱们商场后面不就是cbd办公区吗,谁爱看老电影和文艺片呢?小白领啊!现成的客户群就在咱周围,咱们可以多印点传单,到时候去大楼里发发,最好午夜场多一点。你想啊,周末下了班,买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到深夜电影院来一场《泰坦尼克号》,去他妈的《蜘蛛侠》和《哥斯拉》,我就要一个人在深夜默默流泪!” 许昭弥啧啧两声,说得她都想去看了。 意见达成统一后,许昭弥简单给大家分配好任务,自己就到楼上电影院和经理详谈。 “大众化必然要向小众定制迈进,上百平的封闭空间里潜藏无限可能。”这是陆以宁中午发给她的一段话。 许昭弥坐在会议室里,和经理交谈时,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这句话,她神色微微一顿,突然就释怀地笑了起来。 影院经理对她提出的初步营销方案给予了高度认可,并表态会后定会全力配合,承诺“尽最大努力为大家争取最大程度的优惠”。 一切进展得格外顺利,许昭弥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从影院出来时,她下意识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晚上八点了。 分不清白天黑夜的商场,只能依靠手表来分辨时间。这里店铺永远华灯熠熠,人流始终光鲜如潮。无论每个人内心深处藏着多少贫瘠与卑微,只要高跟鞋一踩,艳丽的口红涂抹在唇间,便好似瞬间完成了对自我外表的精心雕琢,营造出种种精致的假象。 许昭弥走到中庭栏杆旁,扶住栏杆向下俯瞰,泪眼模糊中,看到了数不清的无奈与心酸。 她忽然觉得有点累了。 不想回去,也不想回家,于是转身回到影院。 叫不上名字的冷门爱情片,冷冷清清的六号厅。除了许昭弥自己,其余一个人都没有。 她坐在最后一排,看到动人情节时,也跟着主人公默默流泪。她不知道陆以宁是什么时候来的,但他就莫名出现在了她身旁。 陆以宁在她隔壁坐下,突然伸出胳膊用力将她搂到自己身上。从背影上看,就像一对情侣非常亲密地依偎在了一起。 许昭弥抽泣着问:“你为什么这么烦人?” 她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她都已经想好为他妥协了,不结婚就不结婚吧,这也没什么,只要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了。她牺牲了这么多,他今天却还向着外人刺伤她欺负她,她觉得自己太委屈了,“你混蛋。” 陆以宁伸手扭过她的下巴亲了一口。 鼻涕眼泪什么的,他也没嫌弃,只说了句真丑。 “我烦人。”他承认。 “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恋爱在我的人生里曾经是个奢侈品,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能拥有一段属于自己的恋爱关系。对不起,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我知道,我爱生气也爱吃醋,以后我会尽量改正,克制自己。我真的很爱你。” 许昭弥知道真正的症结到底在哪,但她没办法问出口,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爱他,她害怕失去,害怕一旦问出口这段关系就不再存在了,所以只能像鱼刺一样卡在胸口,慢慢忍痛消化,任由它就这么静静过去。 后来回忆起来,那个夜晚实在疯狂。 陆以宁开车载她回到公寓,两个人甚至都等不及下车,就在车库里互相拥抱着吻了起来。 他掌心是那么滚烫,顺着她衣襟的散开处滑进胸口里,许昭弥浑身过电一样酥麻,最后绵软瘫倒在他怀中,任他野蛮夺掠,任何予取予求。他就像是无所不能的造物主,而她甘愿被他塑造,任由他将自己揉捏成任何形状,沉溺沉沦,再也无法自拔。 他亲手为她擦汗,擦干净了又弄湿她,喘息的那样厉害,却笑得那样正经。吻着她的耳垂问,“去车头做,敢吗?”她崩溃着摇了摇头,用尽全力将双手颤抖抓紧他凌乱的衣襟,嗓音沙哑祈求他,“我们回家吧,好吗?”眼尾带着一行楚楚可怜的泪痕,姝色最能蛊惑人心。 “不好。我就要在外面干‘你。”其实陆以宁挺坏的,许昭弥一直都知道。从她第一次在舞台上看到他打鼓的时候起,就看到了他骨子里的野蛮和反叛。温文儒雅的伪装下是一颗斯文败类的心。陆以宁戴了那么久的面具,只有在面对许昭弥的时候才是真实的自己。 许昭弥的身体喜欢他的野蛮,这是她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那一晚她想了很多。无论以后他的想法是否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否会改变,她都不在乎了,她现在只想珍惜当下。 她喜欢他,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喜欢和他一同上班,喜欢在他开会时坐在台下仰望他,喜欢他激励自己进步,喜欢下班时偷偷钻进他的车里,与他十指紧扣着一同回家;喜欢和他一起在厨房煮果酒,喜欢吃他做的甜口西红柿炒鸡蛋,喜欢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中被他吻醒,喜欢和他一起泡在浴缸里,喜欢与他做’爱。 第74章 有这些喜欢便足够了,能每天相伴就足够了。 多年以后网络上开始流行一个词语叫做恋爱脑,她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是否叫做恋爱脑,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像她一样的女孩都要在爱情里经历过一场阵痛后才会醒悟。但至少后来她终于看清了自己,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断牺牲自我去维持看似美好的假象,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那时她站在属于自己的山峦上回望。也曾嘲笑当初那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自己,不过她依然不后悔有过那样一段奋不顾身的旅程,人总是会成长的,可惜那时她还不懂,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49章 两个人一直到半夜才结束。洗过澡后许昭弥竟又爬起来开始加班。 她们要去写字楼里发传单,当务之急是要设计传单内容,陆以宁光着膀子从浴室出来,下半身围着一块浴巾,走到许昭弥身后,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许昭弥抱着笔记本认真打字的模样。 她鼻梁上架着一副不知从哪搞来的黑框眼镜,大大的框架几乎把整张小脸都遮住了,就显得有点滑稽。 陆以宁故意逗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她发顶,披散在后背的长发还有点微湿。 许昭弥没反应,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陆以宁便干脆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大喇喇的姿势,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向外随意一撇,浴巾就那么松松垮垮坠在腰间。 边缘若隐若现地勾勒出他紧实的腰线,腹肌的轮廓结实又富有力量感。 就有那么一点勾引她的意思。 但许昭弥呢?依旧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他一眼。 陆以宁又觉得有点无聊,擦完头发后把毛巾随意一扔,手偷偷伸过去摸她大腿,许昭弥终于啧了声,“别闹。”为防止他再捣乱,开始念叨起正事来。 “我们打算开设一些小众电影专场,像是经典老电影或者文艺片之类的,以月卡形式出售,价格比市场价更优惠。” “对了,我还有个想法,推出内部员工卡,价格比月卡再便宜一点,算是给商场员工的福利。所以我打算找时间给所有店长开个会,你觉得怎么样呢?” “可以。”陆以宁如愿摸到她小手,低着亲亲蹭蹭,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 “那您到时候会不会又不让我们用会议室呀?” 陆以宁亲着亲着停了一下,听出了那么一点阴阳怪气,抬起头来睨她一眼,“生气?” 说着又在她小手上咬了一口。 许昭弥哼了声,把手抽回来继续敲键盘。 她当然生气了! 陆以宁歪着身子,撑着脑袋问她:“下午你开的什么会?” “小组讨论啊。” “结果呢?” “就刚刚跟你说的那些啊,我们准备去写字楼发传单宣传,所以我才要连夜设计传单内容。” “没有前期调研就进入执行,考虑过沉默成本吗?” 许昭弥停下手中动作,大概是才想到这个问题,于是摇了摇头。 “那明天开会我们再讨论下调研的事。”说完就要拿出手机记下。 陆以宁从沙发上懒洋洋地支愣起来,再次握住她的手说:“我最近看你带头开了大大小小的会,都是想起什么碰什么,毫无章法可言。” 他微微停顿,神情变得有那么一点严肃,继续说道,“开一次会就要解决一件事情,否则别开,开会也是讲究效率的,懂吗。” 许昭弥看着他,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点了下头。 “所以今天不是针对你,任何无意义小组讨论和重要客户,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优先考虑后者。” “知道啦,就你最铁面无私!”许昭弥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好了,那我也要先把传单内容弄出来,你先去睡吧。” “偶尔偷个懒?交给下面人做?”陆以宁的大手依旧握着她的,洗过澡后的皮肤滑溜溜,手感出奇地好,陆以宁的瘾头又被她勾上来了一点,忍不住就要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按 他那儿这会儿已经很难受了,“我们再来一次,嗯?” “不要,我怕别人弄会出错,出错又要挨骂。”许昭弥扭头踢他一脚——“挨你这个资本家骂,所以我要自己来。”正好把他踢倒在沙发上,姿势狼狈,子孙差点伤残,痛得陆以宁闷吭一声,捂着亲戚半天没吭声。 许昭弥知道他演戏成分巨大,自己又没用多少劲儿,所以就没理他,甚至还偷偷乐了两下,“你先睡咯。” 许昭弥朝他眯眼一笑,扭过头继续工作。 陆以宁哼,咒骂她谋杀亲夫,干脆就那么躺在了沙发上,就着那样的姿势,把一只手垫在脑后,另一只手亲切地安慰了两下xx,让它老实一点。 说你现在是爹不疼妈不爱,哪有雄赳赳气昂昂的脸面?滚回你的老窝里待着吧! 但不管陆以宁怎么折腾,许昭弥始终都没有理他。 陆以宁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将浴巾重新系好,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她那么一会儿。 “我们谈谈?” 许昭弥背对着他顿了顿,下一秒,陆以宁的双手便落在她肩膀,将她整个人扭到他面前。 “抬头。” 许昭弥抬起头来看着陆以宁。 “跟我说说你心里的真正想法,告诉我你到底在紧张什么。” 是从那晚在他家过夜那一次闹别扭开始,许昭弥就有了让陆以宁看不明白也琢磨不透的心事,詹源不是原因,他只是个引火点,陆以宁那么聪明一个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在许昭弥都已经打算让心结就此过去的时候,陆以宁忽然开口问了这个问题。 她又低下了头,有那么一点不敢面对他。她不敢告诉他自己其实特别焦虑,她知道他们可能结不了婚。那么对于不能结婚的情侣来说,永远在一起的前提是什么?如果没有家庭和小孩,那就必须得有自己事业吧? “我想事业成功,配得上你。”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了这么一句。 陆以宁默了两秒,忽然笑了一下,对她说了句加油。 许昭弥也笑了下,说我会的。 他们都知道对方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于是许昭弥懂了,彻底明白了。 她期待吗?期待她就被困住了。也是在后来才明白,人只有在精神贫瘠的时候才会寄希望于被爱。可惜那时她什么都没有,没有梦想也没有自我,一味想要事业成功也仅仅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而已。她的贫瘠一望无际,她的爱意卑微至极。 后来他们吵架、冷战,直到分手。陆以宁曾不止一次后悔自己那时的沉默,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宽慰她的心,可却一次都没有开口过。明知沉默如同钝刀伤人,可却依旧任由那把无形的刀刃一次次刺痛她的心。 可惜那时他骨子里倨傲又薄情,即使爱上一个人,也固执坚守心里那道坚不可催的防线,没人告诉他他有多可笑。 许昭弥的爱意就是在他的一次次忽视中被消磨殆尽的。 …… 过了几天,陆以宁要去西安招商,顺便参加一个行业展会和高峰论坛。 办公室里,许昭弥刚汇报完手头工作。陆以宁突然说:“跟我一起去西安。” “我吗?”许昭弥一脸懵,“我去不合适吧?应该让招商部同事陪您去啊。” 她一个干营运的,要是被其他同事知道陪着老板去招商,肯定会有意见的,这不合规矩,许昭弥才不要。 “没什么不合适,你不可能一直干营运,这次出去见见品牌方,对以后转岗有好处。”陆以宁半开玩笑地说,“不是想努力吗?就当是男朋友专门为你开的后门,来不来?” 其实他之前一直有个想法,只是觉得还不到时候。毕竟许昭弥工作实在缺乏主动性,哪怕晋升成为小主管,也只会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耕耘。人在职场有时候是需要有点向上攀升的野心的,可惜在许昭弥身上一直却看不到这点野心,当然陆以宁也不想逼着她进步。是在那天晚上的那场谈话,他终于看到了她想要努力的那么一点决心,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个决定。 陆以宁想要带她去西安,想要亲自指导她进步,想要亲手为她拓宽职业通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她进步。 “谢谢,可是我很忙啊。电影院这边的前期调研刚结束,马上就要进入宣传期;智能系统这会儿也到了最后内测阶段,得时刻盯着后台数据。” “客流监控系统最近正要升级,商户销售系统也有待完善,下月初‘稽查行动月’就要启动了,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尤其是稽查月,这是她们部门目前的头等大事,许昭弥就算想跟他去西安,哪有那个时间呢? 陆以宁听她唠唠叨叨一大堆,忍不住皱眉道:“你现在是部门主管,手下那么多人,只需要把任务分配下去,汇总结果后找姚雷汇报即可。你不再是以前的跑腿小妹,这些琐事不需要你亲力亲为。” 第75章 “你现在该考虑向上拓展,想进步吗?” 许昭弥“哦”了一声,陆以宁刚刚说了那么多,她就只记住了最后那句话。想进步吗?当然想啊,所以她才一直努力工作。但什么是向上拓展呢?许昭弥的心思忽然有了一点动摇。去西安啊,跟着大老板参加行业展会和高峰论坛,那一定能见到不少世面吧? “那我以什么理由去呢?” “没什么理由,休你今年的年假,差旅费我出。” 许昭弥喷了:“凭什么!” 第50章 许昭弥休了年假以后非常肉痛,但是又一想到能和陆以宁去西安,还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有了一点隐秘的喜悦。 对西安之行充满期待。 但是贝诗楠得知她休年假了就很遗憾,用她的话说,“大老板不在,正是可以摸鱼的好时候,你却在这时候休年假!”就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没事儿没事儿。”许昭弥有一点心虚,不想再聊这个,有心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样了?你和那个……” 贝诗楠立刻嘘了声,左右看看,确定周围没人,朝她勾勾手指。 许昭弥就看她脸色变得有那么一点不自然。 竟然红了? “我和他睡了。”贝诗楠咬咬牙,干脆全部坦白了。 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意犹未尽地,咂咂嘴嘴回味道:“真的,特别大,特别猛,活儿不赖。” 许昭弥瞪大眼,“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就你请假那天。” 那天贝诗楠正准备干件大事。她从库房借了辆小推车,把茶水间堆着的那些鲜花全都挪到了小推车上,打算给沪尚居的大老板还回去。 本来想找许昭弥和自己一起,顺便壮壮胆儿,结果那天许昭弥心情不好,请了半天假去和詹源吃饭了,贝诗楠就只好一个人拉着车子去了沪尚居。 那一车玫瑰足足有十几捧,有的是新送来的,有的已经一周多了,竟然还都很水灵。好歹也是价值十几万的玫瑰,刚到店门口就引起不少顾客围观。 店员们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她:“贝经理,您就别为难我们了,骆总送出去的东西,我们谁敢替他往回收啊。再说您把东西堆这儿,这不是影响咱们店生意吗?这对您也没好处不是吗?” 贝诗楠想想,觉得也是,于是很快又想到一个好主意。她跑到楼下花店买了一些包装纸和丝带回来,干脆就在店门口现场包起了鲜花,分成一束一束的,做好一束就发给进店消费的客人,还笑眯眯地祝人家用餐愉快。 结果经她这么一操作,那天店里的生意简直不要太好,把店员都看愣了。 骆弋舟正在小公馆里百无聊赖地打着麻将,这时手机屏幕亮起,店长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个模样姣好的姑娘正站在他们店门口,头上扎着一条花丝带,有来道趣地给路过的顾客分发鲜花。 骆弋舟看着看着想起了这些花的来历,忽然就被逗乐了。 其实最近几天他特无聊,麻将玩着也没意思。刚刚还喊陆以宁出来打牌呢,结果丫也没出来。 那些花是定时送的,一天一捧,订完就没再管。花束附带的卡片上留有他的电话,他这人撩妹向来不喜欢主动,偏爱撒网后坐等鱼上钩。以往不出一周姑娘们就会主动打来电话,可这次十多天过去了,贝诗楠却毫无动静,骆弋舟都快把这姑娘忘没影儿了。 猛一想起来,就跟打了针兴奋剂似的,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骆总怎么这么开心?”怀里女人见他兀自发笑,歪着头问。 骆弋舟伸手弹了下女人的流苏耳坠,意气风发站起身,抓起手边车钥匙就往外走,笑着说他要捞鱼去。 “什么鱼啊?” “美人鱼。” 一桌子风流纨绔一块儿嘘他。 瞧瞧这人。 …… 贝诗楠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大水桶,把花全都剪下来,一支支泡在水桶里。 骆弋舟从扶梯跑上来时还有点气喘,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急,生怕人跑了似的,连电梯都顾不上等。 爬到六楼后终于松了口气,单手扯着领带向前走去,就看到这女人正弯着腰,站在水桶旁修剪花束,模样十分可爱。 贝诗楠精心修剪好一支后,用丝带和薄纱装饰一番,笑眯眯地递给围观的顾客。 “祝您购物愉快~”接着她又弯腰去包装下一束。 等到再次抬起头时,就看见骆弋舟正站在自己面前。 男人笑得什么似的,见她愣在那儿,喘着粗气问她:“怎么,我不配拥有一支玫瑰吗?” 贝诗楠耸了耸肩,把那束玫瑰重新插回水桶,手在空中对着水桶画了个圈说:“这些都是你的。” “成。”骆弋舟说着便走了过去,边走边挽起袖子,直接来到她身边。他弯下腰,从水桶里捞出一支玫瑰花,简单装饰后,学着她刚刚的样子递给进店用餐的女客人。 他微笑说道:“mayyouenjoyyourmeal.” 骆弋舟天生一双桃花眼,又拥有标准的九头身,嗓音低沉还富有磁性。当他注视着女客人的眼睛说出这句英文时,就别提有多性感。 女顾客都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接过他手中的花。店员们也纷纷出来围观,都有点小激动。 最后还剩一支玫瑰,有个小女孩过来找他要。骆弋舟抱歉一笑道:“不好意思,这支已经有人预定了。” 说着就来到了贝诗楠面前,把手里那支玫瑰递给了她。 他弯着眼睛注视着她,在头顶吊灯的照耀下,深邃的桃花眼里仿佛藏着数不尽的星星,和他左耳那颗闪耀的钻石耳钉一样蛊惑人心。 “那么多玫瑰都送出去了,最后一支不要再拒绝我了吧?拜托” 贝诗楠心里第一次小鹿乱撞,就是在那一瞬间。 她强装镇定,伸手接过那支玫瑰,对他说道:“那我请你吃饭,咱们就当两清了,以后你也别再送我玫瑰花了,好不好?” “行。” “吃什么我挑。” 说到这,贝诗楠停下来喝了口咖啡。 许昭弥听得意犹未尽的,心想这骆总也太会了吧?后面她就没再问,成年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都懂。 “那你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吗?” “算是?”贝诗楠也稀里糊涂的,别看她平时咋咋唬唬的,感觉什么都懂,但其实也是纸老虎一只,正儿八经的恋爱也没谈过。 许昭弥抱了抱她,很真诚:“贝贝,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很独立也很洒脱,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但我还是想祝你永远幸福,不被任何人辜负。” 贝诗楠捏了捏她的脸,说:“你也是呀。” “快走吧,明天不是还要赶火车?早点回去休息,记得回来给我带特产!”贝诗楠故意逗她。 果然许昭弥一脸心虚样儿,立刻就把特产这事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差点就要当场从淘宝下单了。 许昭弥回到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把行李箱塞得满满的,收拾完又还是不放心,总担心自己落下什么,她没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紧张了,有期待才会这样。 给陆以宁发信息,把出行清单发给他,问他还需不需要再带些什么,“藿香正气胶囊带不带?西安肯定很热吧?” 陆以宁出差向来简单,只带证件和随身衣物,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带。酒店什么没有呢?有时候连西装都会在当地现买。 这会儿看着许昭弥发来的清单乐了,什么牙膏牙刷洗面奶,碘伏棉签创可贴,墨镜防晒霜晴雨伞,竟然有一些零食小饼干,可以说从吃的到用的一应俱全,搞得不像去出差,反而像是去旅游。 还是大学生穷游。 陆以宁故意逗她,“不是不愿意去?” 许昭弥立刻丢过去一个“不去了”的表情包。 心想这人可真烦人。 手机丢一边,继续整理行李。 没过一会儿陆以宁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 “避孕‘套别忘了带。” “别的都不重要。” 许昭弥脸一红,心里狠狠靠了一声。 就说这人脑子里还能不能有点正经儿事! 也太烦人了吧! - 转天一早,陆以宁驾车来到她家楼下,接上她后二人便径直驶向高铁站。 沾陆总的光,许昭弥也体验了一把商务座,270度可调节的座椅就真的很舒服。 座椅上还配备小桌板和阅读灯,间距也十分宽敞。两人落座后便各自投入自己的事情,陆以宁打开笔记本专注工作,许昭弥则倚在座椅上悠然看书,两个人安安静静的互不打扰,感觉就很好。 从潞城到西安坐高铁要将近六个小时,到的时候应该是晚上了。许昭弥坐在靠窗的位置,偶尔抬头看向窗外景色,透过玻璃也能看到陆以宁专注工作的模样。 第76章 男人青筋隆结的手腕从规整挽起的洁白袖口中露出,抚摸在冷银色的键盘上,莫名有种禁欲的美感。然而在他偶尔凝神思考,无意识伸手过来玩弄她发丝的时候,又显得那么几分缱绻起来。 许昭弥有点喜欢这种感觉。从午后的泼天日光到傍晚的朝霞,火车明明驶向的是目的地,却又好像是心的未知。飞驰的旅途仿佛将时间都拉长,好像人生永远不会有尽头,相爱的人一辈子能牵手。 陆以宁正在考量一个新项目。连华集团今年起计划在东南亚市场开展商业地产布局,涵盖泰国、柬埔寨、文莱、马来西亚及新加坡等国家,当地政府以拍卖形式出让国有土地,连华总部目前正在积极开展招标事宜。 上次出差,爷爷再度提出让他调回总部的想法,陆以宁清楚调回总部恐怕是难以避免的安排,但他有一点不舍得离开。 为了尽可能拖延回总部的时间,他私心提出了打造潞城新地标的项目改造计划,一个项目又是几年。可惜蒋鸿渐并不同意,事实上这个计划他根本就不看好,“潞城不是旅游城市,改造成本大且回报率低,没必要再在它上面浪费时间。” 于是陆以宁将目光投向了刚刚中标的新加坡地块,新加坡政治稳定经济发达,气候也不错。有一天和许昭弥闲聊天,那傻姑娘张牙舞爪地跟他说新加坡环境有多好,她有一个大学同学在新加坡工作,工时少工资高,别提多惬意。若要选择一个城市永久定居,她会首选新加坡,于是陆以宁就有点动了想接手这个项目的心思。 他在思考如何说服爷爷,能既不让他回总部,还能顺利接手新加坡项目。蒋鸿渐不一定会同意,毕竟这对陆以宁来说是一次从头开始的挑战,一个项目从筹备施工,到招商开业和运营,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风险与艰辛。但倘若他能成功,就意味着可以远离香港,远离太多阻碍,不说永远最起码一段时间内都可以留在新加坡。 陆以宁转头看向许昭弥,就有了这么一个想法在他心里悄悄萌了芽。 合上笔记本,陆以宁揉揉眉心,下意识去牵许昭弥的手。 许昭弥的睫毛扑闪了两下。 “醒了?” “嗯。”刚刚她确实睡着了,还做了个超厉害的梦。她梦到自己事业有成,成为年薪千万的项目高管,梦里就连陆以宁都苦哈哈地喊她一声许总。可惜好梦不长,正当她要吩咐小陆去给她打印文件的时候,许昭弥就被陆以宁摇醒了。 这感觉无异于醒来发现自己没中五百万。许昭弥哼唧一声,似乎带了点起床气,不高兴地瞪着他。 “怎么了?”陆以宁把她搂到怀里,低头亲了亲。许昭弥每次睡醒的样子都很可爱,奶呼呼的让他很有想亲的欲望。她不知道他其实有多迷恋她。 “做了个很棒的梦,被你打断了。”许昭弥说。 “什么很棒的梦?”陆以宁顺着她的话问。 许昭弥不好意思把那么羞耻的梦说出来,胡乱编了几句。 “梦到我在梦里吃肉夹馍、biangbiang面、羊肉泡馍、羊肉串、肉丸胡辣汤……”正巧她的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许昭弥自己偷偷乐了两下,自己偷乐了两下,陆以宁就知道她这是在点他呢。 “就知道吃。” “那我们到了西安,到底会不会去吃肉夹馍、biangbiang面、羊肉泡馍、羊肉串和胡辣汤呢?” 她知道陆以宁从来不会去吃这些路边小吃的,却还是这样问。 “会。”陆以宁吻了吻她的眼睛说。 第51章 西安是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许昭弥从小喜爱历史,尤其钟情西安、南京、洛阳这类历史古都。每到寒暑假,她都会央着爷爷给她讲故事。原本计划等上大学后就去这些城市旅游的,无奈学生时期经费有限,每月从生活费里实在省不下多少钱,又不好意思开口向父母要,便想着等毕业后工作了自己攒钱去。没想到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这么忙碌,就这样拖了好几年,她才终于来到了儿时最向往的城市。 出了高铁站,有会场的工作人员前来迎接。当时已经六点多了,酒店备好了接待晚宴,但陆以宁并没有去参加。他把两人的行李交给工作人员,拜托他们带到酒店后,就拉着许昭弥的手离开了。 “我们去哪儿?”许昭弥迷迷糊糊被他牵着,来到路边主干道。见陆以宁抬手拦了辆出租车,不多时车子停在他们面前。陆以宁拉开车门让她先上,“不是要去吃小吃?” 至于为什么不找酒店租辆车开,一是西安交通拥堵,二是吃小吃的地方都在街头巷尾,停车不方便,打车反而更合适。 “酒店里不是有小吃吗?”许昭弥问。 “酒店哪能吃到正宗的?你是不是傻。”陆以宁嘴上这么说着,还略带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却把她的手牵得更紧了。 下了车就开始带着她走街串巷,许昭弥跟在他身旁,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操心。陆以宁带她到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平平无奇的小巷里飘来阵阵鲜香,推开一扇其貌不扬的红棕色木门,里面竟是人声鼎沸,一张张矮桌四周都坐满了客人,每张餐桌上几乎都摆着几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陆以宁带她到提前预定好的小包间,所谓的小包间里其实也就一张长凳配木桌,刚好容得下两人并排而坐。 他们点了羊肉泡馍和羊肉串,还喝了冰峰汽水。汽水入口冰冰甜甜,两人低头喝着鲜美羊汤,谁也顾不得说话,不一会儿就吃得浑身冒汗,感觉就真的很爽。 陆以宁吃饭其实是有点重口的,只不过平时懒得讲究,要是碰到这种地道的地方美食,往往就会吃得很舒爽。 许昭弥看他往羊肉泡馍里加了好多辣椒红油,现榨的辣椒味道焦香诱人,许昭弥看着眼馋,偷偷舀了他一口尝尝,觉得味道可太爽了。他那碗里又有醋又有辣椒,比她的香好多,连她这个不吃辣的南方人也忍不住加了一勺。不多,也就那么一小勺,可再加的时候就被陆以宁制止了,理由竟然是“不确定她吃辣会不会长痘”。 “丑了就不要你了。” 把许昭弥气够呛。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西安之行,许昭弥好像又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不也是第一次来西安吗?怎么感觉你像个本地人似的。”这么难找的小店,连个门牌都没有,他竟然轻车熟路就带她过来了。 不仅如此,陆以宁对西安大街小巷的路况简直了如指掌。 许昭弥几乎是闭着眼被他牵着走,在哪儿过斑马线、在哪儿等红绿灯,这些都不用她操心,她只需乖乖跟在陆以宁身边就行了。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尤其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身边有一个能给予十足安全感的人,时刻保护着你、指引着你,让你不再为任何事费心,那种感觉真的特别棒。 “因为我提前做了攻略。” “你也会做攻略?” “废话。”陆以宁抽出纸巾给这小傻子擦嘴擦汗,又让她别再问这种无脑问题。只不过他记性好而已,地图什么的看一眼大概就能记在心里。 吃饱喝足后还有些时间,两个人都不想那么早回酒店,就沿着城墙慢慢溜达。走了十多分钟后,来到了著名景点钟楼。夜晚的钟楼灯火璀璨,不少游客在拍照打卡。许昭弥抬头看向钟楼,觉得可真美啊!这时古街小巷灯笼亮起,与钟楼的灯火交相辉映。她在人流中紧紧握着陆以宁的手,听到陆以宁低下头,嗓音温柔地问她:“要不要去拍张照?” 许昭弥的脸被灯笼映得有一点红,她兴奋地点头:“要的!” 没想到拍照过程无比艰辛,许昭弥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单人机位,快速对着镜头比出剪刀手。陆以宁则后退几步半蹲下来,找到最完美的角度为她拍照。每一张都不糊弄,在许昭弥没看成片之前,她都不知道陆以宁拍照技术竟然这么好!平平无奇的动作姿势,被他随手一拍,感觉都成了大片。“这还是我吗?”许昭弥指着他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姑娘,有点害羞地看着他,“这也太好看了吧?” 陆以宁看了屏幕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确认自己没拍错人。 “就是你。你就是这么好看。” “!!!”许昭弥心里开心得嗷嗷直叫,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是在夸她吗?追着他喋喋不休地问:“你再说一遍?嗯?刚刚我没听清欸。” “别动。”陆以宁又把她按住,他抬眼看了看身后的位置,示意她往左边再挪一点。许昭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又不敢乱动,只得乖乖听他的话。到指定位置站好后,陆以宁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随后他快步走到一旁的一对中年夫妻面前说了些什么,很快对方笑着接过他的手机。陆以宁小跑回到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他力气有点大,许昭弥几乎贴在了他身上,头也向他肩膀的方向歪了一下。 第77章 陆以宁这人平时多严肃呢?在任何场合几乎都不苟言笑,许昭弥很少见他主动笑过。而此刻,他却对着对面的手机镜头主动扬起了唇角。 “很好,男方表情不错,女方也笑一笑嘛,看你老公笑得多开心啊。” 许昭弥的表情从惊愕转为喜悦,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其实日后如果细看那张照片的话,会发现她的眼睛里其实还含了泪光,是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悲伤。 但总的来说,那一晚她真的非常非常感动。 她想起曲琳琳大学时谈了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大学四年,两人相处得都很不错。只是毕业时,两人一起去青岛进行毕业旅行,男方的很多毛病便都暴露出来了。用曲琳琳向她抱怨的话说:“他真的特别懒,和我出去玩什么都不做,不做攻略,不定机票和酒店,也不找景点,什么都指望我。这也就算了,每到一个地方,我想拍几张全身照,他都不帮我拍,要么就敷衍地拍几张,连一张能发到朋友圈的照片都没有,气死我了。”其中有一张照片,是曲琳琳在海边捡贝壳,茫茫沙滩上全是人,许昭弥放大照片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曲琳琳究竟在哪里。 看着陆以宁给她拍的照片,许昭弥就有一种“别看这男人平时事儿多、臭脸、脾气暴,但和懒蛋男大学生比起来还不错”的感觉。 “还想去哪?”陆以宁问她。 许昭弥脱口而出:“大唐不夜城!” “网红景点,有什么好看的。”陆以宁对此嗤之以鼻,可却还是带她去了。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大唐不夜城算不算网红景点,但是那一年,西安的大唐不夜城在网络上确实挺火的。尤其是那年七月,正好他们出差,大唐不夜城景区首次推出不倒翁行为艺术表演,也就是那年年底在网络爆火的“不倒翁小姐姐”。可以说,他们俩算得上是第一批和“不倒翁小姐姐”握手的游客了~ 当然,只有许昭弥握了手而已。 陆以宁听着许昭弥左一个“哇好厉害”,右一个“哇好漂亮”的,就觉得这女人傻得冒泡。路过一间租汉服的铺子,看着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裙子,他脑海中就自动浮现了许昭弥穿上的模样,有那么一瞬间,忽然觉得周围所有的色彩都黯淡了。 “要换汉服吗?拍几张照。”陆以宁拉着她的手停下。正巧里面的工作人员出来招揽生意,看到门口的俊男美女顿时就有点激动:“美女,美女,拍张照吗?399元两套,包妆容包彩绘,而且还是单人跟拍,精修九张,底片全送!” 许昭弥有些不好意思,她本就是个i人,陆以宁给她拍照还行,让别人拍就算了……但她又有一点想穿汉服,于是便抓着陆以宁的手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她一句话都没说,陆以宁却秒懂了她的意思,“不需要,我们只租衣服。”说着拉着她的手走进铺子,亲自为她挑选了两身衣服,两身都是大唐风,还租了个小灯笼。 许昭弥真的超喜欢,她信任陆以宁的审美。本来她还想穿那种红色的战国袍,可陆以宁看了看就说她不适合:“这种衣服适合脸型偏窄的女生,你脸蛋太圆,适合穿唐装,穿上一定是好看的。” 许昭弥又被他夸好看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她形容不出心里究竟有多开心,只觉得仿佛心中绽放了一朵朵小花,眼前的世界都仿佛变成了粉红色。但她又有那么一点儿傲娇,不想把自己的得意表现出来,就撇了撇嘴说:“我脸才不圆呢,你脸才圆呢。”其实她的脸蛋只是微微有点圆而已,小时候人人见了她,都夸她是标准的鹅蛋脸。 陆以宁正低头为她挑选发饰,手指从冷银色的发钗上一一划过,而后拿起一支金镶玉步摇,在许昭弥脑后比划了一下。 许昭弥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他,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小骄傲。陆以宁瞥她一眼,把玉步摇轻轻放下,却在这时突然偏过头来,同时弯腰在她唇角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 唔~流氓啊你! 许昭弥彻底噤了声~ 那天陆以宁给她拍了好多照片。两个人就那样走走停停,并不拘泥于特定的动作和背景。陆以宁喜欢抓拍,有时候许昭弥简单一回眸,就被他抬手记录下来,很随意的一瞬间都能被拍得很好看。 其实许昭弥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上镜,她以为单纯只是陆以宁技术好而已。但她不知道这其实是陆以宁第一次拍人像,在此之前他只拍过风景和地貌,许昭弥是他拍过的第一个女人。 在那个晚上他甚至迷恋上了透过镜头频频凝视她的眼睛,从对焦到聚焦的那几秒,是他心跳最快的时候。快门按下去的瞬间,他突然想到了那样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觉得那诗很适合彼时他的爱人。 第52章 从大雁塔由北向南一直走,穿过诗词街到达团花广场,又看了一场唐人胡人花车斗彩。他们在人声鼎沸下光明正大地牵手,毫无顾忌地亲吻。后来回想,那竟是他们在一起时度过的最热烈的一个夏天。 晚上,陆以宁捧着她脸,一边亲她一边问,“带了几个戴,嗯?” “就、就上次没用完的半盒……” “那不是没几个了?” “你还想几个?”她们只在西安住两个晚上而已。 陆以宁忽然掐着她腰翻了个身,将她按倒在身下。 紧接着,许昭弥就听到身后传来皮带搭扣清脆冷厉的一声“啪嗒”响。 许昭弥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发烫。 随之落下的,还有陆以宁粗暴地按在她臀上的巴掌,以及那一句:“只要我想,只要你受得住。” “我可以干’你到天亮。” ……“嗷~” 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 其实主要是参观两个会展,一个是国际时尚零售展,另一个是智能家居展,分别安排在上午和下午。 许昭弥因为不是正式出差过来的嘛,所以就没有跟着陆以宁。主要是陆以宁那边偶尔会有记者采访,许昭弥可不想自己被拍到,于是便一个人在各类品牌展位间参观。 好不容易得来的学习机会,她是绝对不会在蹉跎中度过的。 陆以宁在和时尚品牌老总们交流讨论时,许昭弥就在展会上一家家地观察各类品牌的最新产品,欣赏人家的店铺设计和展示风格,了解当季流行趋势对品牌布局与选品的影响。 下午的智能家居展会上也是如此,陆以宁和品牌老总们在圆桌会议论坛上,探讨智能产品在未来家居生活场景中的应用。这过程有个全程直播,许昭弥坐在大厅的智能沙发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屏幕里的陆以宁讲话。 她看得认真,心里又暗暗生出了几分佩服来。每个老总都有个议题,但大多手里都拿着稿子,只有陆以宁是对着镜头脱口而出的。 他太厉害了,他的议题是“如何在家居主题区域打造创新体验空间,以此吸引消费者”,许昭弥从没见他准备过这份稿子,也没听他讲过这次发言的任何,他都是在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呢?但他的演讲内容翔实又幽默,一点不像背出来的,而且他还有很多非常前卫的想法,许昭弥就觉得这个人的脑子真的很聪明,甚至有种忍不住想要拿笔记下来的冲动。 其实像潞城莲花,在陆以宁没来之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其业绩在全国一线城市门店中都是垫底的。很多调来潞城“一轮游”的项目总都断言过潞城店没有什么救起来的希望,主要原因在于潞城这座城市有点偏养老性质,它不像其他一线城市那样充满活力,这是受地区经济结构影响的。城市特性如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也不例外,像姚雷这样的本地人就是典型例子。 但其实身为莲花的员工,大家心里都有那么一点期望,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所在的门店是吊车尾。直到陆以宁来了以后,他大刀阔斧改革,强势优化业态组合,定期评估与调整,既不怕得罪商户,也不怕得罪他人,他鼓励大家开展多元化营销活动,致力于重新塑造品牌形象。全面强化人员管理,同时注重员工身心健康,带领大家进行旅游团建,让员工能够真正热爱上自己所从事的行业。 许昭弥以前从没复盘过陆以宁这两年在潞城所做的工作,此刻忽然就觉得他干的事情可真多,他可真厉害。在他任职的这两年,潞城莲花店不仅连续三次考核进入前三,被总部评为最受欢迎门店,在潞城所有大型商超中一骑绝尘,登上商业杂志,就连她本人工资也翻了三倍。想到这儿,许昭弥就有点热泪盈眶了。 她知道也许自己这一生都无法和这样优秀的人成为夫妻,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是一个好老公,但她由衷承认他是一位好领导。当然,他还会给她做饭,给她拍照,给她准备各种惊喜;工作上会指导她,帮她规划职业生涯,生活里还会送她各式各样的礼物,小到简单浪漫的八音盒,大到昂贵的珠宝。哦对了,他在床上的服务意识也很棒!所以除了不结婚以外,他也是一个不错的男朋友。 第78章 许昭弥认可他。她纠结难过了这么多久,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 第二天行程类似。 不过第二天就没那么正式,陆以宁坚持让许昭弥留在他身边,许昭弥就只好假装成他的秘书跟着他。 看他和一些品牌老总在展会休息间隙互相交换了名片,还有一些陆以宁比较看重的品牌,觉得和莲花调性相符的,也约了后续进一步洽谈的合作细节。 不过他也不是谁的名片都换的,陆以宁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挺傲,先不说他是什么身份,就算别人不知道,但是莲花也不是一般商场,即使顶奢称不上,定位高端也绰绰有余。有个刚创业的小青年点头哈腰地奉承他,又是递名片又是递烟,可陆以宁呢,别说名片,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对方。许昭弥就觉得他有点过于冷漠无情了。 陆以宁看中的多是一些自带流量的大品牌,这里涉及购物中心“人货场”逻辑。尤其是传统百货转型为购物中心后,“货”逐渐倾向于自带客群的主理人品牌,要善于讲品牌故事才能吸引客流。就像那时候许昭弥给伍试糕点做推广,在小红书上写小作文讲伍叔的身世一样,本质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看着陆以宁拒绝了一个干劲满满的有志青年,看着人家脸上那种失落难堪的表情,就还是忍不住有点圣母心。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这么个初出茅庐的文创品牌,别的城市的莲花她不知道,最起码她们潞城店是不太需要的。 许昭弥朝人家抱歉地笑笑,快速跟上陆以宁,结果还被陆以宁凶巴巴瞪了一眼。 “少管闲事。” “我没有!” “笑也不行。” “切。” 结束后正好是晚饭时间。 陆以宁并不随大流去吃招待餐,他有个私人饭局,参与的都是些知晓他身份的熟人,可想而知,这些人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佬。许昭弥自觉不适合跟着他一起去,便摆摆手,朝他笑笑说:“你去吃吧,我回酒店等你哦。” “等个屁。”哪知陆以宁却直接拉住她的手,“一起。” 这是个私人局,包厢十分私密,里面无论发生什么,自然都不会泄露出去。 “哦。”许昭弥本来觉得没什么,去就去呗,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但到了之后,许昭弥就怂了。在座的竟然都是些常在新闻头条上出现、有名有姓的大佬。许昭弥就看着陆以宁亲自把她领到坐在主位的一位叔叔面前,喊了声“王伯伯”。 “你爷爷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 “托您的福,二老身体安康。” 许昭弥属实被吓到了,一整晚都像个小鸡仔一样缩在陆以宁身边,头不敢轻易抬起,手也不敢随意动弹。饭桌上大多是男性,大家都忙着举杯敬酒,鲜少有人动筷吃菜。许昭弥因心中忌惮,连转动餐桌转盘都不敢,以至于过了许久,面前依旧只有那两盘荷兰豆和炒青菜。 酒过三巡,话题难免就转到女人身上。有个较为年轻的注意到了许昭弥,毕竟这桌上就只有她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便想当然地以为她是陆以宁的女秘书,于是故意递过酒杯,带着几分调侃道:“美女,来喝一杯?” 男人本性如此,无论身处何种地位都概莫能外。 啊!许昭弥身子一下子绷紧了。她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大方接过酒杯,不能驳对方的面子,也不能给陆以宁丢脸。但她不会喝酒,而且也有点不太想喝。 可她还没来得及看向陆以宁,陆以宁就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竟然直接把胳膊横在许昭弥的椅子上,摸了摸她的头发,意思很明显了。 “她不会,我来吧。”陆以宁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之后又倒满一杯,抬起酒杯对着大家说:“我替弥弥敬各位。弥弥现在也在莲花工作,以后免不了和各位叔伯接触,还望各位长辈以后多多关照。” 大家就都知道这姑娘可不止是秘书这么简单了。 但具体是什么,陆以宁没明说,聪明人自然也不会追问。 他替许昭弥挡了这一下,之后就再也没人敢劝她酒。 但总有些老男人嗜好倚老卖老,就还想着逗逗小姑娘,故意把自己名片递给许昭弥。 “许经理年轻有为,长得又漂亮,考不考虑来叔叔公司工作?保证比陆总给的待遇好!” 便惹来其他人哄笑,嘲他横刀夺爱,“陆总哪舍得放人?” 许昭弥看着递到眼前的名片,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感觉十分尴尬,又觉得男人的话有点油腻。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酒局文化的复杂,她不喜欢这种感觉,突然就觉得有了一点失落,难道想要向上发展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接触这些吗? 陆以宁却笑了笑,凑到她耳边提醒她:“收下吧,记得唐伯伯这份好意,以后要是失业了,还能去他那儿混口饭吃。” 许昭弥接过名片,看到上面烫金的字,竟然是一个国内知名连锁酒店的总裁。她马上也从包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对方,感觉自己有点招笑。 “在莲花哪能失业?陆总可真会开玩笑。” 那晚陆以宁带她结识了许多大佬。饭局结束后,有人甚至还和她互相加了微信。一时间许昭弥甚至有点恍惚,这些人脉资源,有的人恐怕一辈子都难以企及。 饭桌上都是长辈,陆以宁后半程一直在敬酒。几圈下来他喝了不少,回来后就开始吐。 许昭弥第一次见他喝成这样,扶着马桶折腾了大半夜,一边吐一边说醉话,使劲扯着领带,嘴里嘟囔着说勒得难受。哪怕许昭弥已经帮他解开了领带,可却还是冲着许昭弥喊难受,一边喊一边用手抓,把自己脖子都抓红了。 许昭弥好心疼他,问他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他含含糊糊地说是因为人情。 好不容易把他收拾干净,扶到床上,刚给他盖好被子,他又翻了过来,手脚全都搭在她身上,抱着她亲,嘴里还继续说着醉话。 醉话乱七八糟的,许昭弥没怎么听清,只听到那么两句。陆以宁一本正经地趴在她身上说:“记住,你出去不能喝酒,知道吗?” “知道不知道!”他闭着眼睛,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可生气的语气竟还挺唬人。 “知道了知道了。”许昭弥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那你发誓。” 许昭弥无奈地望向天花板:“好,我发誓,我出去不和别人喝酒哦。” 陆以宁迷迷糊糊地趴在她身上,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声音绵长而疲惫,像是终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许昭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弄平躺好,把毯子掖好,见他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就忍不住伸出手指把它抚平。 她忽然有点想哭,鼻子酸酸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烫了起来。 她发现他也有很多哀愁,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像是无形的枷锁一样缠绕在他的脖颈。 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他也曾无忧无虑,肆意疯狂,欢笑过,自由过。 “我这么努力工作是为了配得上你,你这么努力工作又是为什么呢?” “你不是很喜欢唱歌吗?不是很喜欢打鼓吗?为什么放弃了呢?” 她低头亲了亲他的唇,几滴眼泪落在他嘴角,许昭弥伸手替他抹去。 陆以宁紧闭双眼,有一行泪落了下来。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竟然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对不起我哥,我要替他实现他的人生。” 许昭弥忍了一晚上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决了堤。她的脑海里不断闪回着陆曼青在电话里对她说的那番话,那是陆曼青在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前,最后一刻给她打来的。 “……酒吧爆炸了,他幸运地逃了出来,然而当他发现哥哥还在里面时,整个人都疯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回去,周围的人怎么拉都拉不住。” “那天是阿睿的生日,他原本计划在香港和爷爷奶奶一同庆祝。可宁宁执意要在酒吧为他举办一场特别的生日派对,阿睿为了不让弟弟失望,他宁可骗了爷爷奶奶,也特地从香港飞回了潞城。爆炸的时候,他其实已经逃了出来,是为了救宁宁才第二次折返回火场。” “被送去医院的时候,他的四肢已经被严重烧伤,皮肤大片脱落,肌肉和骨骼甚至都能看到,鲜血混着烧焦的皮肉,惨不忍睹。他在icu经历了漫长的抢救,承受了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尽管医生们拼尽全力,最终还是无力回天。他在临终前说出的唯一一句话,是让宁宁照顾好爷爷奶奶和我。” 所以,尽管陆以宁什么都没有亲口对许昭弥说过,但许昭弥其实已经知晓了他所有的痛苦。 这一刻听着他从嘴里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许昭弥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第79章 “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呢?”这是那一晚她抱着陆以宁说的最后一句话。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可是你自己的人生呢? 转天一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许昭弥和陆以宁几乎同时睁开眼睛。“你好点了吗?”许昭弥笑眯眯地朝他眨眼睛。陆以宁迷迷糊糊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头撒娇似的埋在她胸口,像个小孩似的搂着她的腰,瓮声瓮气地说:“不好,还有点痛呢……” “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 “因为你在我身边,我高兴……” “行吧~”许昭弥笑了笑,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干脆搂住他肩膀,像哄小朋友似的哄着他:“那你再睡会~乖。” 今天既没有工作安排,火车又是下午才开,所以他们并不着急起床,甚至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用来荒废。 两人睡醒后又搂着眯了一会儿,等困劲儿过了再次睁开眼睛,又互相抚摸了一会儿,腻了腻,快十点才起来。 陆以宁其实很少会在酒局上喝醉,像昨晚这种断片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昨晚一是长辈太多,他不得不喝;第二个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刚才他对许昭弥说的,因为他心情好,他高兴,这几天和许昭弥在西安过得很快乐,所以就想多喝一点。 结果差点喝成傻逼了,怎么回得酒店房间都忘了,刚刚俩人起床的时候还被许昭弥埋汰,说他昨天抱着马桶吐了一晚上。 “你还非要模仿蜡笔小新给我表演大象舞!” “胡扯!” 陆以宁骂骂咧咧地到卫生间冲澡,头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痛。许昭弥则把行李箱拖出来开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主要是她出门时带的那些破破烂烂,三两下就收拾完了,陆以宁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终于有了点神清气爽的感觉。 他身上披着酒店浴袍,连带子都没系,就那么擦着湿哒哒的头发朝许昭弥走了过来。 许昭弥呢,盘着小腿弱弱坐在地毯上,亲眼目睹了小修修升旗的全过程,吓得肝颤腿颤,连声音都抖了: “你,你别过来啊!我还没收拾完了!” “急什么,还有两个小时,先把昨天没干的补上。” 说着浴袍就落在了地上,许昭弥被他从背后扯着手腕顶在穿衣镜前来了一次,又被他抱着回到床上拉手式来了一次。 …… *** *** 彻底完事后两个都大汗淋漓的,给许昭弥气笑了,这澡又特么白洗了。最后陆以宁又抱着她到洗手间一起洗了个鸳鸯浴。两人赶在下午两点前准时退了房,时间真是一秒都没浪费。 于是许昭弥和陆以宁的西安之行就在这样的没羞没臊中结束了,退房的时候许昭弥甚至还有一点不舍。 “我们以后还会一起出来玩吗?工作也行。”她问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可怜,让陆以宁忍不住皱眉头,“为什么不会?”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普通意义上的出差,日后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可他永远不会知道许昭弥心里在想什么。 “那你回去后记得把照片发我哦~” “可以,回去求我。” 许昭弥伸出她的小爪子朝着他背影凶巴巴地挠了两下,烦人! 那一年很多酒店开始流行在大堂设置明信片愿望墙,客人可以选择寄给十年后或者二十年后的自己,也可以选择将愿望留在这里。 许昭弥选择了后者。她挑了一张带有星星背景的明信片,在离开之际认真写下了两句话。 陆以宁走到酒店门口时,发现许昭弥还没跟上来。回过头见她竟还在柜台前磨蹭。 “干什么呢?”他走过去,刚要看她写了什么,许昭弥却迅速用手捂住,不让他看。 “秘密。”她这么说着,然后急忙把写好的明信片用小木夹挂在了愿望墙上,甚至还有一点害羞地把它藏在了其他人的明信片后面。 陆以宁也懒得看,转身时顺手拉上她的行李箱,催促她,“快点,再晚赶不上火车了。” “知道啦知道啦。”许昭弥回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 她在卡片上写下了这样两句话: 【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也是很珍贵的。】 多年以后许昭弥收到一张从西安寄来的明信片。当她看到那两行熟悉的字迹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时她已经鼓起勇气告别过去重新开启了新的生活。所以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她想不到的是,当年那两句话原本是她写给陆以宁的,没想到却也在那时同时写给了未来的自己。 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你也是很珍贵的。 你也是很珍贵的。 第53章 许昭弥离开的这几天,莲花发生了一件大事情。 骆氏太子爷的桃色新闻炸上了同城热搜。 骆弋舟有过多少女人呢?恐怕连他自己都数不清。酒色财气浸淫多年,各色美人像橱窗里的珠宝任他挑选,起初还觉得新鲜,可时间久了也就烦了。 直到后来遇到贝诗楠。 其实他真挺喜欢她的。小姑娘床上放的开,下了床不缠人,古灵精怪里又掺着三分傻气。有时候带她出去玩,在她从没去过的私人会馆里,两只水灵灵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对什么都好奇,也什么都敢问,傻乎乎的,透着那么一点清澈的天真。 有句话怎么说的?千篇一律的珠宝看多了,偶尔奇货入法眼。 可纨绔子弟哪懂什么长久?新鲜感就像香槟气泡,噗嗤两下就散了。生日当天包下游艇开狂欢派对,转头给贝诗楠发信息说在邻市谈并购。 偏生遇上个5g冲浪选手。贝诗楠刷着爱豆动态呢,首页突然蹦出某网红的九宫格来——碧海蓝天间,某位浴袍半敞的墨镜男左搂超模右揽网红,胸口还晃着枚眼熟的虎头纹身。 贝诗楠虽然是个很洒脱的姑娘,对待感情从不较真,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划开通讯录的动作比卸载过期app还利索,拉黑删除一气呵成,彻底和渣男拜了拜。 骆弋舟从海上潇洒归来,带着事先准备好的礼物,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贝诗楠。 消息却弹出了刺眼的红色叹号。 生平头回尝到被拉黑的滋味,他竟被气笑了。 琢磨下头绪,倒也不慌,毕竟耍脾气的小女孩他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受冷落、吃醋了耍个小性子很正常,一般买俩包包哄哄就好了,再不济就买辆车。于是骆弋舟给车行朋友打电话,直接订了辆粉红色帕拉梅拉,大张旗鼓地让人把车拉到了莲花门口。 车被放在水晶棺里,上面系着大蝴蝶结,别提多夸张。那天不知有多少人出来围观,可贝诗楠坐在工位前记录销售额,别说下楼看一眼,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后来骆弋舟又以沪尚居店长的名义强求见面,抱着鲜花亲自站在商管办公室门口,贝诗楠为躲他又跑出去检查消防设备,总之就是不肯见。 骆弋舟也想算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公子哥,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够可以。别人也劝他,太矫情的女人没必要留着,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 结果转天,贝诗楠正在巡场,突然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是沪尚居出事了,让她赶紧过去看看。 匆忙赶到门口,只见吃到一半的客人都被赶了出来,就连提前预定好的桌位也被取消了。 贝诗楠心急火燎地冲进店里,瞧见客人们正在柜台前大声呵斥店员,服务员一边不住地道歉,一边解释是厨房水电出了故障,就这样把锅甩给了商场。 然而大家根本不买账,纷纷扬言不仅要投诉这家店,还要连带投诉商场。 贝诗楠气得肺都快炸了。她扭头看向大厅深处,就见骆弋舟西装笔挺坐在那里,面前还特意布置了一桌烛光晚餐。 好不容易安抚好那些骂骂咧咧的顾客,贝诗楠终于带着满腔怒火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在骆弋舟面前猛地一拍桌子,质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坐下。”骆弋舟伸出两根手指向下点了点。自家店都乱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贝诗楠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你别发疯,你现在马上恢复营业!” 骆弋舟不以为然道:“这是我自己的店,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开在荒郊野外确实没人管你,但在我们商场,就得遵守我们的规则!” 骆弋舟目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缓缓倒着酒说道:“你知道吗?你这人就是太守规则,凡事太较真,这样不好。” “什么叫我太较真?” “你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是个怎样的人,不是吗?” “什么意思?” 其实有些话已经不必说的太明白了,贝诗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亲耳听到眼前这个男人从他嘴里这么坦然自若地说出来,还是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第80章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狂妄自大的渣男呢?他什么意思?要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就是花心滥情大海王,那又怎么的了?所以他一直以来把自己当成什么呢?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还是无聊生活中的消遣? 贝诗楠的怒火“噌”地一下冲到头顶,她再也忍不住,夺过他手里的红酒杯就朝他泼了过去。 在看到骆弋舟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手其实还有点抖,但心里却想着我他妈可真牛逼!虽然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许会就此断送了,但她并不后悔,甚至还觉得有那么一点爽。看了这么多年偶像剧,台词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告诉你,不是所有女孩子都像你以为的那样肤浅。” 这天贝诗楠彻底“火”了一把。从沪尚居浑浑噩噩地回来,一路上承受了多少同事异样目光和闲言碎语暂且不说,刚一进来就被大姚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姑奶奶,你惹谁不好,偏偏惹骆总。你知不知道就连连华都有骆总的股份!”也不知道消息怎么就传得那么快。 贝诗楠心想她到底有什么错呢?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来指责她? “我惹了又怎样?大不了他让连华开除我!别,也别麻烦了!我辞职行不行?” 这一下可把大姚气坏了,“陆总不在,没人批准你辞职!”说着又把胸牌丢回给她,“你现在回去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下午班也别上了!” 贝诗楠抓着胸牌,怒气腾腾地从办公室冲了出去。 许昭弥回来这天,一进办公室就感觉氛围奇奇怪怪的。 而且贝贝竟然没来,既没有请假,排班系统里也没查到她提交的倒班申请,许昭弥给她发信息不回,问了一圈同事大家也都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陆以宁和她同一天回来的,但他来得早,刚到办公室就召集几个部门总监开会。许昭弥出来去茶水间打水,小杜就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追了过去。 一进门就急的跟什么似的,说:“弥姐,贝贝姐出事了!” “怎么了?” 小杜就把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给她讲了讲。许昭弥越听越皱眉,就在听到一半的时候,姚栗栗带着几个部门同事走了进来。 “某些人背地里勾引商户老板就算了,被甩后居然还敢跑到商家那儿大吵大闹,吃着商管饭砸商户锅,等着卷铺盖滚蛋吧。”大概是说完坏话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不过姚栗栗也不在怕的,甩甩头发就从许昭弥身边走了过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贝诗楠平时总和姚栗栗对着干,这回姚栗栗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哪能不趁机踩两脚。 “怎么办呢弥弥姐,贝贝姐不会真的有事吧?” “没事儿。”许昭弥回过神来拍了拍小杜肩膀,安抚他,“你别担心,先去工作吧。” 许昭弥从茶水间出来,路过会议室时偷偷往里面瞟了一眼,果然看到陆以宁神色凝重,尤其在听大姚汇报的时候,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又给贝诗楠发消息,有一点着急:“贝贝你在哪呢?” 给贝贝发完消息,她又想着给陆以宁也发一条。她想告诉陆以宁,贝贝绝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人,希望他不要只听片面之词就妄下判断。但是这条信息最后也没有发出去,许昭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再像之前那样事事都要与他据理力争,尤其是经历了西安之行回来后,就莫名地对他多了一点信任,她相信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冤枉贝贝,相信他会有一个公平的判断。 贝诗楠立刻回她:“马上到。”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贝诗楠就一身轻松地出现在她面前。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精神状态特别美好,尽管眼底的黑眼圈仍然清晰可见,可她依旧笑嘻嘻的。路过那一双双写满流言的眼睛,也毫不在乎,直接给许昭弥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我想死你了!” “你还好吧?” “当然,陆总回来了吗?” “在开会。” “ok,我去等他。” 许昭弥拉了她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贝诗楠就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没事儿,你别管。”整个人就特别潇洒。 陆以宁散会后从会议室出来,贝诗楠立刻嬉皮笑脸地跟了上去,“陆总,我有事找您~” 陆以宁回到座位后,便开始签审批单,边签边听贝诗楠站在他办公桌前念叨。 像个小学生念检讨似的,“我认罚,这次是我太冲动,不仅得罪了大客户,还给咱们商场带来了负面影响和损失,所以我决定辞职。” “但我必须强调一点,不是我去勾引的他!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追求我的。而且我从来没有借他的关系为自己在工作上谋取过任何私利,您不相信的话可以随便查。至于我泼他,是我不对。当时我脑子一热没想那么多,就觉得他是个渣男,反正我觉得泼渣男没什么不对,泼都泼了,我也认了。” 陆以宁把签好的文件丢一边,抬起头问,“说完了?” 贝诗楠点点头,还有点不服的样子。 其实陆以宁刚刚在会上和大家聊的,是这次出差回来后准备招商的几个品牌,共享相关信息而已,压根没人讨论她的事。 有时候自己觉得天大的麻烦,在领导眼里不过就是芝麻小事而已。大姚只是简单提了一嘴,也不过是汇报近期工作。陈萨倒是多说了两句,却是批评公司最近风气歪,乱嚼舌根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可惜贝诗楠不知道这些。她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说了那些话,却听到陆以宁轻描淡写地回了这么一句:“泼得好。” “啊?” 陆以宁刚接到通知,从西安回来又得赶回总部开会,正低头给秘书发信息让她订机票,根本没闲工夫跟贝诗楠扯这些。事实上他压根没把这事放心上。 “给你批十天假,带薪的,出去散散心。” “顺便去睡几个好男人。”陆以宁随口又补了那么一句。 十天假!还是带薪的!贝诗楠做梦都不敢想,就那么懵懵愣在原地,“哈?” “听不懂?” “听得懂!可别人有意见怎么办?” “那是别人的事,跟你有屁关系?”陆以宁挥手打发她走,“有意见让他们随时来找我。” 贝诗楠感动的什么似的,临走时突然回过头咧嘴笑道:“老板,我必须要说一句,您真的酷毙了!” 第54章 贝诗楠想了想,开小灶这种事还是低调点好,所以就只告诉了许昭弥一个人。 “太好了,你要好好散心哦,旅行真的很治愈,保证你回来以后把什么烦恼都抛掉!”许昭弥简直比她还开心。 “是吧,旅行确实挺治愈的,也挺滋润。我看你红光满面的,都胖了哟。”贝诗楠说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语出惊人:“羊肉汤挺滋补的吧?” 许昭弥想都没想就“嗯嗯”地应着,点头如捣蒜:“西安面食太好吃了,肉夹馍肥瘦相间,汤汁浓郁,再配上热腾腾的羊肉汤,超美味!对了,羊肉汤里一定要加炸辣椒,真的香极了,我——”话说到一半,许昭弥突然收了声,比刹车还快,小脸都吓白了,“你……你说什么?什么西安?” “还装?”贝诗楠不再跟她演戏,捏了捏她的小脸,很真诚地看着她说:“弥宝,这个世界渣男太多了,遇到好男人一定要珍惜。” “所以你都知道了?”许昭弥脸微微泛红,她有点羞愧。 “我在北海道就知道了好么!哎呀,终于能说了,都快憋死老娘了。”贝诗楠蛮激动地念叨起来: “北海道第一天,咱们去打雪仗,就属你砸他砸得最狠,我看着都肝颤儿。结果呢?我靠,他居然一下都不舍得砸你,砸别的女生可毫不留情!” “还有啊,他病的时候,谁劝他都不肯吃药,结果你一病,他就立刻去买药了,说是给自己买的,谁信?” …… “还有去香港的头等舱,偏偏你坐在他隔壁,哪有那么巧合!” “还有跨年那晚,陆总说他要回家住所以不住酒店,还算合理吧,结果你那夜也没回来!整整一整夜哦,半夜还有同事找你要蒙脱石散,不是我在给你打掩护,你早就露馅了好不好!” 许昭弥听着自己的桩桩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赶忙双手合十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知道啦,我没生气,我还替你激动了好几天呢!尤其每次看到你俩在商场里暗戳戳地眉来眼去,我心里就像住着一只尖叫鸡。” 贝诗楠用肩膀碰了碰她,“说真的,陆总人真的不错,不愧是我一开始就看好的男人。你知道我出来时他对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我尽管出去玩,什么都不用怕,有麻烦他顶着,包括那个渣男。陆总真的超man的!虽然我知道这是沾了你的光啦。” 第81章 说着贝诗楠又抱住她,很真诚地:“祝你幸福,弥宝,真为你感到高兴。” “你也会的。”许昭弥也有点感动,双手抱紧她。场面突然就有点煽情,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她有一点哽咽:“不对,你一定会幸福的。” 她甚至有点想哭,贝贝的话和脑海里陆以宁的影子一点点重叠。三年了,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许昭弥不禁问自己:他对我真的这么好吗? 陆以宁很快又去总部出差了。 送走贝诗楠,紧接着许昭弥又送他去机场。 骤然分开,两个人都有点不舍,以前是陆以宁不舍居多,这次反而是许昭弥。 “你要去多久?” “一周左右,最多不过两周,我爸找我,可能还要回家一趟。” “哦。”提到他家的事情,许昭弥的心里就有那么一点失落,但是有些话她问不出口,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问。 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许昭弥又开口说:“谢谢你相信贝贝。” 陆以宁说:“不用谢,她是我员工。” 许昭弥看着他,突然就想到之前和他在小酒馆里吵架的那次。那时她指责他质疑自己员工人品,还说对他很失望,现在想想,过去的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过他。 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点愧疚,于是俯身过去亲了他一口,“谢谢。” 轻轻的一个吻。 陆以宁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开着车,目视前方笑了那么一下,“那就再亲一口吧。” 两个人在机场告别。 回来后,许昭弥简单给自己煮了碗面,吃完便开始午休,下午五点左右来到商场,今天她夜班。 小众定制电影专场的首场安排在今晚,主题是“港旧梦寻光”。精选了一系列90年代的经典港片,诸如《重庆森林》《堕落天使》《阿飞正传》《东邪西毒》等。许昭弥和影院经理来到检票口,帮忙将手绘海报一张张贴好。七点整,年轻白领们手捧奶茶陆陆续续检票进场。 许昭弥靠在消防通道的门边,看着暖黄光晕里浮动的微尘,杜可风的摇晃镜头投在幕布上。观众席传来细碎的惊叹,有人举起手机拍摄金城武在重庆大厦追捕逃犯的经典长镜头。这一场特意选了粤语原声版,当王菲哼着《梦中人》在公寓起舞时,许昭弥甚至听到后排座椅传出女生突然间的小声抽泣。 那晚结束后她其实有点伤感,尤其是当夜晚降临,她独自走出商场大门,繁华街道在她身后逐渐安静下来,只剩她形单影只。这时她忽然很想念一个人。 他在干什么呢? 许昭弥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陆以宁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他肩膀搭着浴巾,随手撬了两颗冰块扔进酒杯,金属夹子当啷一声砸回冰桶里,又给管家拨内线:“把我存酒窖的那瓶麦卡伦送上来。” 她这个电话来的有多么恰到好处呢?陆以宁陷进沙发里抿了口酒,雪茄烟圈慢悠悠往上飘,耳边是她清凌凌的声线,像小猫爪子在他心里挠,刚刚被酒精麻痹的那点色心又被她勾得痒了起来。 “我跟你讲哦,今天首映场坐满将近九成呢!”这会儿许昭弥正站在路灯下等车,夜风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将小脸裹紧在被夜风掀动的羊绒围巾里,露出那么一点骄傲的笑来。 许昭弥甚至听不出他呼吸里的急促,依旧喋喋不休念叨着,“大家反应都很好,我准备明天再去隔壁社区里也宣传宣传——” “弥弥。”陆以宁终于开口打断她,“不要说工作,说点好听的。”雪茄红光明灭间,他将早已松垮的浴袍带子随手那么一扯,挺像个流氓。皮质沙发随着身体起伏发出一点细微的涩响,好像食色男女的呻‘吟。 “什么好听的?” “叫'c,叫给我听。” “不要!”许昭弥全身都在拒绝。 “快点。”陆以宁感觉自己快炸了,威士忌灼烧着胸腔,他将扯落的浴袍带子缠住发烫的掌心,“求你。” 许昭弥倏地一顿,她隐约听到了那么一点他的粗喘,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有点尴尬地将碎发别到耳后,不经意间发现网约车已经拐过街角,“那我叫了?” “快。” 许昭弥忽然笑起来,远处车灯扫过她泛红的耳尖,紧接着听筒突然传来两声短促的“汪!汪!”,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中,通话戛然中断。 fuck!忙音响起时,陆以宁盯着手机屏幕几乎同时将脏话彪了出来。 他气死了,视频打过去拒绝,陆以宁咬着雪茄噼里啪啦打字过去:“你死定了许昭弥,看我回去怎么办你!” 但眼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以宁翻出手机相册里的许昭弥照片,有那么几张是他在西安时给她拍的。那天她化了和平时很不一样的妆,薄薄一层胭脂晕染在眼尾,像霞像早春的桃花,是他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会心动的瞬间。 陆以宁平息掉怒火,闭上眼睛开始幻想自己亲手扒掉那一层层罗纱。在情绪最激烈那几秒他甚至弓起了脊背,伴随着惨烈抽搐闷吼出了声。 事后觉得这简直太他妈可怕了,他以前是多么自律一个人呢?单身三十多年自’慰次数加起来都没有认识许昭弥以后多。以前还能稍微克制一些,打和许昭弥在一起后就跟吸了d一样,每天晚上不是想着和她做。爱就是幻想和她做。爱的场景,出差时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寂寞,每到深夜满脑子都是和她滚床单的黄土高坡。 贤者时间就有那么一点悲伤笼罩着他,现在都是如此,以后不在一起怎么办? 陆以宁其实对许昭弥隐瞒了实情。这次总部召回并非公务,而是私事。爷爷已经下令要他交接工作,陆以宁现在面临两个选择,回总部述职,或和爷爷交涉。 “你还要折腾什么?”蒋鸿渐难得动了真火。陆以宁从来也不是磨唧唧的性子,一反常态地拖泥带水让他察觉出那么一点端倪来,“你不想离开潞城,该不会藏着什么私心?” “只是不想就这么无功无过回总部,我还是想要新加坡那个项目。”他这么说。 陆以宁是个多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呢?自从接手蒋奇睿的位置,家族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主动请缨来潞城就是为了证明自己,这点蒋鸿渐原本是欣赏的,只是年轻人终究难逃血气方刚的弊病。 “想清楚后果。现在回总部当你的ceo,没人再敢置喙,潞城业绩也够交差。可你要执意接手新加坡——万一搞砸了,你大伯可不会像当年对你哥那样留情面。” 陆以宁裸着身子歪在床头剪掉第二根雪茄,黑暗里他仰起下巴向上吐着烟圈,就这么自己跟自己玩了起来,神色又有那么一点颓废,像个精神不太正常的痞子。 屏幕亮了,有微信进来。陆以宁眯起眼睛哼地一笑,心想老子绝不会原谅你!翻开发现不是许昭弥,眉头微微一皱,是安旎。 “听说你在朗悦?巧了,我也在这个酒店,还有你那以前乐队的几个哥们,要不要来楼上酒吧一起喝一杯?” 陆以宁扣掉手机继续和自己玩,想着回去后要怎么收拾许昭弥,已经准备好在网上下单手铐和蜡烛了,他承认他内心其实是有一点阴暗的,这点阴暗在遇到许昭弥后找到了得以肆意生长的土壤,他幻想着许昭弥被手铐束缚住纤细手腕时惊恐又无助的眼神,想象着温热的蜡油滴落在她肌肤上时她颤抖的模样,安旎电话一次次打进来,打碎他的幻想,陆以宁睁开眼睛暴躁地骂了句娘。 雪茄叼在嘴角,勾过手机噼里啪啦按下两个字:“不去!” 此刻安旎在隔壁套房呵了一声:“还怕我吃了你?” “你真的很没劲。” 陆以宁咬着雪茄盯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气的鼻孔都在冒烟:“你是不是有病?” 安旎过了一会儿发过来这么一段话:“我曾经确实喜欢过你。当初答应和你哥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你。我心里清楚他给不了我婚姻,可只要和他在一起就能经常见到你,所以我心甘情愿。我喜欢的是十六岁时在舞台上打鼓的你,是痴迷极限运动挑战自我的你,那时的你光芒四射无所畏惧。但现在的你真的太无趣了你知道吗?你已经彻底活成了你哥的翻版。你一心只想成为他为他而活,为他操持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为他完成所谓爷爷奶奶的嘱托,你觉得这样做心里就舒坦了?我告诉你你现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假人!你哥在天上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开心的!我早就他妈的不喜欢你了,不是我有毛病是你病得不轻,赶紧找个地方治治去吧傻逼!” 陆以宁:“操!” 第55章 转天早上,许昭弥照常去上班。 在给大家开完晨会的时候,办公室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主管姐,外面有人找您!”小杜跑过来砰砰敲响她办公室的门。 许昭弥蹙眉走出去,就看到骆弋舟出现在了办公区里,此刻正大剌剌瘫坐在贝诗楠的工位转椅上,长腿交叠着搭在文件柜边缘。 第82章 周围人唯恐惹祸上身,纷纷退避三舍,却又三两成群地交头接耳议论着,猜测太子爷估摸是过来算账了。 “许主管?”骆弋舟朝她笑笑,依旧吊儿郎当地横在椅子上,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小杜有点担心地在后面拽了拽许昭弥的袖子,许昭弥说没事儿,深吸一口气走上前。 “骆总,您有事吗?”许昭弥微笑着说,“贝经理不在,如果您找她的话,请回吧。” 她侧过身子伸出手,语气严肃,赶人的态度相当明显。 “我不找她。” “陆总也不在。” “也不找他,我找你。”骆弋舟站了起来,走到许昭弥面前阴森森地眯起了眼睛。 他眼睛本就狭长,眯起来看人时就显得格外瘆人,许昭弥下意识后退两步,手撑在桌子上问:“你找我干什么?” 骆弋舟挑了挑眉,“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两个人随后来到会议室。 许昭弥前脚刚进来,骆弋舟后脚紧跟着进去,紧接着脚后跟就把门向后一踹。许昭弥迅速转过身来把门打开,质问他:“你关门干什么?” “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你敢。” “我怎么不敢?”骆弋舟就近拉过一把转椅,翘着二郎腿点了根烟。许昭弥皱着眉头跑过去把烟雾净化器打开。 “说正事,别绕弯子了。你找我到底干什么?公事还是私事?私事的话,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公事的话,现在沪尚居由我们总监亲自接手,他今天不在,有什么事等他明天来了会去您店里详谈。” 许昭弥抱肩靠在门上,甚至都不愿意往屋里挪一步,嫌弃的态度很明显了。 骆弋舟嗤了一声,伸手弹了弹烟灰,也懒得再逗她,“她他妈把我拉黑了,用什么号码打过去都拒接。你用你手机给她打个电话,我有话跟她说。” “不给,她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你打不打?”骆弋舟用夹着香烟的手指朝她点了点,有那么一点威胁的意思。 许昭弥突然有一点害怕,听说过潞城骆家有那么一点**背景。不过都什么年代了,法治社会,她不信有人那么无法无天。 许昭弥咬牙:“不打!” 骆弋舟气得笑了一下,“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怎么,你还想打女人?”许昭弥故意把声音说很大,就是为了让外面人也听见,“原来你不仅是渣男,你还不是男人。” “瞧瞧,您话说的也忒难听了,听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骆弋舟混不吝地指了指自己,“我是渣男,那你老公是什么?” 这话吓得许昭弥砰地就把门关上了,她立刻跑到骆弋舟面前警告他:“你别乱说啊!” 骆弋舟被她这反应笑死,“哟,还保密呢?” “我们公司文化,不允许那个。” “哪个啊?” “办公室恋情。” 骆弋舟大笑三声,许昭弥气鼓鼓地说:“你还笑?” “总之是你出轨在先,就算不是出轨,也是海王行径。像你这样的坏男人根本配不上贝贝。哪怕只是跟你有过炮‘友关系都觉得脏。真的别再纠缠了,她泼你是不对,但她也被停职了呀,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往后各自安好吧。” 不管许昭弥再怎么摆事实讲道理,哪怕言语间还透着那么一点情真意切,骆弋舟还是笑着不当回事,“我这样的坏男人?那请问这位小姐,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陆以宁?” “说你呢,别扯别的。”许昭弥也有那么一点护犊子,理直气壮地瞪了他一眼,“再说了,他就是比你好。” 骆弋舟掏出手机,点开安旎的朋友圈。最近一条状态是她昨天半夜发的,发了一张在酒店房间门口竖中指的照片。他故意把手机拿给许昭弥看,不怀好意地道:“你那位好男友和安旎这几天可都住在同一个酒店,你猜猜,他现在还算不算好男人?” …… 骆弋舟离开了,走的时候幸灾乐祸、神清气爽,好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前几天陆以宁突然打电话警告他一通,没等他解释半个字就直接挂了电话,气得他半宿没睡着觉。报复不了陆以宁,就把气都撒到了他亲爱的小红帽身上。 老子谈个恋爱关你们夫妻俩屁事?吃饱了撑的。 这才是他今天来的真是目的,本来也不是为了找贝诗楠。 骆弋舟走后,许昭弥就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那个酒店她认识,上一次他们去香港的时候,陆以宁就是带她住的那家酒店,那是陆以宁在香港的长期套房,那个房间号许昭弥这辈子都不会忘。 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许昭弥纵然满心疑问,可还是选择相信陆以宁。过了一会儿她掏出了手机,觉得该问清楚的时候就一定要问清楚。 信息发到一半许昭弥突然就撤销了。她咬着嘴唇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还是算了吧?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住在同一个酒店碰到了也没什么吧,香港的五星酒店也就那么几个,算了还是不问了。 她收起手机正要起身,却又停了下来。要不还是问吧?问问好像也没什么? 许昭弥又继续发消息。陆以宁拿着手机坐在料理台前,昨夜宿醉此刻脑子还一片嗡嗡响。厨师推着芝士车过来请他选芝士,他点了帕马森干酪,不经意间瞥见手机屏幕上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消息到现在还没发过来。 “酝酿长篇巨著呢?”陆以宁问。 许昭弥愣了一下,回复:“啊?” “看你正在输入都一分钟了。” 话音刚落许昭弥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怎么了?”陆以宁问。 “没,就想问问……听说你和安旎住在一个酒店?”问完许昭弥就觉得自己有点傻,其实好像也没必要问的,心里又有一点懊悔。 陆以宁挑了下眉,接过侍应生递来的柠檬水,喝了一口。他没想到许昭弥打电话会是因为这事,这让他其实有一点愉悦,但心里却还在为昨天她挂电话的事生气,便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故意气她:“是,一个酒店,怎么了?” “哦,那你们有没有见面?”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昨天是你第几次玩完我就挂我电话吗?” 许昭弥赶忙解释:“那时候车来了啊,我总不能在车上跟你那样吧。所以你们昨天见面了?” “许昭弥你动动脑子行不行?昨天我他妈的都快被你弄得疯掉了,哪还有心思跟别人见面?我他妈就只想搞你。” 陆以宁被气得彪了一连串脏话,却让许昭弥忍不住笑了出来,“所以你们没见喽?那安旎为什么要站在你房间门口鄙视你?” “废话,当然没见。”陆以宁放下杯子顿了一下,“等等,她鄙视我了?” 许昭弥开心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就笑。”许昭弥还故意笑给了两个给他笑,陆以宁骂了句傻子。 不过她开心,陆以宁的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不少。在电话另一头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握着手机不自觉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白痴。” “难得见你也有吃醋查岗的时候,不是之前口口声声说一定要给对方独立空间的时候了?” 许昭弥反应很快:“不!我才不是吃醋哦,我是想说你们要是在一个酒店碰到的话,让你帮我找安旎要张签名照,谁查岗了?” “许昭弥,我看你最近翅膀真的硬了,你给我等着。” “好啊,等着就等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后天下午。” “那天我休息,我去接你咯。” 陆以宁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挂了电话后陆以宁揉了揉胸口,长呼一口气,舒坦。郁闷了一天的坏心情在跟许昭弥逗了那么几句嘴后突然就好了。也真他妈邪门。 陆以宁出差回来的前一晚,贝诗楠也回来了。 她去了一趟云南,和一群年轻背包客一起在女神湾看了绝美日落,在篝火晚会上一起跳甲搓舞,转天又独自早起去泸沽湖看了日出,在晨雾中坐着猪槽船喂了海鸥。她回来后把这段旅程讲给许昭弥听,说这段经历简直是她人生中最棒的一段回忆了!也许这对别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你知道吗?她过往的人生实在太贫瘠太无趣了,于是她在回来的火车上突然就想明白了这么一件事。 世界如此美好,而人生又这般短暂,那她为什么不多去体验体验山川湖海、市井烟火的美好呢?为什么一定要在机械无聊的工作中消磨掉自己宝贵的生命呢? 于是她最终做了决定,这个逼班老娘不上了!她这么告诉许昭弥:“其实本来我就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是我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你知道吧,我从小到大所有事情都是我妈安排的,从考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到毕业后到潞城发展,全是她替我决定的。也就是最近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并不喜欢过循规蹈矩的生活,也不热爱这种混吃等死的工作。我向往自由,热爱冒险,更想要无拘无束地活着。所以我决定趁着年轻赶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不然等老了我怕会后悔。反正上班这些年也攒了些钱,就算钱花完了我也可以边旅行边打工的~钱没了可以再挣,但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第83章 “你真的想好了吗贝贝,你妈妈同意吗?” “不知道,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之前二十八年我都是为别人活着,现在我想自己为自己活。” 许昭弥被她讲得也有一点热血起来,张开双臂抱住她,“好,那我支持你。” 那些年裸辞话题热度一直居高不下,“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这句网络流行语也曾一度霸榜热搜。但在许昭弥的现实生活里,周围是没有一个人真的裸辞的,说到底还是现实和理想之间的差距太大,就像那句经典调侃:“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其实大部分平凡人都是扎根在泥土里的种子,虽怀揣着破土而出、追逐远方的渴望,却因种种羁绊只能困守在脚下的土地。自由和梦想是头顶的太阳是夜晚的星,美好却也遥远。许昭弥身边有那么多朋友,只有贝诗楠一个人是真的裸辞了,又一个人真的背起背包上路了。 “其实骆总来找过你。要是从此以后,他能收心做个好人,你会给他一次机会吗?” “海王能收心?母猪都能上树了!”贝诗楠边说边摇头,态度格外坚决。 其实呢,她选择辞职还有这样一个原因。她觉得曾经的自己实在太傻了,和骆弋舟谈了一段时间恋爱,对方带自己见识了一些场面,就以为自己见过了大世面。其实呢?人,尤其是女孩子,世面并不是依靠男人来开拓的,而是要靠自己,要让自己成为世面。何况这次出去走了一趟,才发现外面有太多有趣的事物,风花雪月的情情爱爱实在不值一提。 许昭弥问她那你会难过吗?贝诗楠思考了一下,点头,说会,被劈腿那天我还哭了呢,谁被劈腿不会难过啊?但是无所谓,爱情没了就是没了,会难过但不会遗憾,更不会后悔。用她的话说,世界上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功夫为这种破事和烂人烦恼? 许昭弥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做不到像她这样洒脱了。她记得当时贝贝和骆弋舟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是很真诚的,虽然贝贝总是嘴上说着不把爱情当回事儿,却也在私下偷偷让她带去伍叔那儿亲自做小点心给骆弋舟,也是付出过真心的。 陆以宁说的没错,许昭弥其实就是只纸老虎,只会嘴上放狠话其实心里软啪啪得成不了一点气候,贝诗楠就比她强很多,她坚定勇敢又果决洒脱,爱得起也放得下,许昭弥心想她要向贝贝学习。 陆以宁乘坐的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八点多才缓缓降落在潞城国际机场。 许昭弥开着他的那辆大玛莎一路上战战兢兢地到了机场,停好车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出站口奔去接机。小情侣嘛,偶尔也有想制造浪漫的时候,尤其许昭弥前两天还惹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于是就特意买了一大捧满天星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在人头攒动的出站口,费力踮起脚尖,脑袋被那一大捧鲜花遮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细白小手不停向上挥舞着,像个傻子,“这里这里!” 男人穿着皮夹克,戴着普拉达墨镜,扶着行李箱从她身边径直走过,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许昭弥闻到了一丁点熟悉的古龙水冷香气息,扭头立刻跟了上去,“等等我呀!” “车停哪了?” “p1!”许昭弥快走两步终于跟上了他,她把鲜花往怀里拢了拢,抬着下巴看他,“你等等我嘛。” “怪你腿短。” “好好好,我腿短,您腿长,这大长腿,跟模特似的,一迈一大步,走起路来一定挺累的吧?要不行李箱我帮您提吧?”说着就把他的黑色行李箱拉了过来,笑嘻嘻地,特别殷勤。 许昭弥左手捧着鲜花,右手拉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地跟在他身边,还歪头朝他傻笑,“我想你,你想我吗?” “不。”陆以宁双手揣在口袋里,也不管她,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她当苦力,自己闲适地往前走着。乍一看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明星和小助理。许昭弥撇了撇嘴,突然把花往行李箱上一放,大步一迈转身堵在他面前,双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踮起脚尖强吻了他。 不等他发火,就开口软软地求道:“不许生气了,说想我,好吗?” 四周人来人往,也偶有人投来各式各样的目光。许昭弥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i人,却在大庭广众下做了这么一个如此生猛的举动,这让许昭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红着脸,眼巴巴望着他,催促道:“快点呀,说你想我,不然我又要强吻你喽?” 煞有介事的模样显得又格外可爱。 陆以宁真服了,本来一肚子气,计划要好好治治她的,结果被这小傻子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一瞬间气就全消了。他还敢有个屁脾气啊! 忍不住捏了捏她脸,“丢不丢人?”这么说着,下一秒却更用力地将人带进了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低头在她耳边沙哑地说,“想你,好想你。” 第56章 两人回到车上,都有些迫不及待。陆以宁嫌那鲜花碍事,干脆丢到了后排,把许昭弥按在自己大腿上,一手向前按住她的后颈,另一手伸进衬衫后面去解她的胸罩。 亲完心里才舒坦了一点。陆以宁躺在几乎调成一百八十度的座椅上喘着粗气,许昭弥则赶忙挪到副驾驶把衬衫扣子系好,两个人全都是脸红心跳的。 陆以宁这才瞥了隔壁土土的满天星一眼,“怎么不买玫瑰?” “我感觉你的审美应该和正常人不一样……” “我的审美还不至于喜欢土土的满天星的程度吧?” 许昭弥整理好衣服,看向他说:“不要还我,我摆在我那儿!” 陆以宁乐了乐,弯腰捡起扔在后座的夹克,从内衬夹层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这是什么?” “送你的,打开看看。” 许昭弥以为是珠宝之类的,因为陆以宁每次出差回来都会送她各式各样的珠宝。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条真皮颈圈,上面还缠着一条细细的牵引链子,链子特别漂亮,是古法黄金打造的。 “这个,这个我戴不出去。”许昭弥有点害羞。她打小就是乖乖女,自然不懂这是什么,心这当然戴不出去!她想象了一下自己戴在脖子上的样子,总觉得这玩意儿好像有点色’情。 可她却不知道这就是他故意的,陆以宁盯着她红透了的脸,仿佛此刻已经亲手扒光她的衣服,给她戴上了项圈。 陆以宁天生骨子里的那点放荡暴力的因子好像在她身上激活了。 “那就在家戴,晚上戴给我看,嗯?” 黑色的真皮颈圈,做工和质感都是上乘,上面还点缀着几颗铃铛。戴在脖子上,就有一种窒息和冰凉的感觉。陆以宁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了,他将腕表慢条斯理摘下,随后攥住那条细细的锁链,一下一下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拽,许昭弥背对着他跪在地上,头立刻向后仰起来,长发如乌黑的瀑布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 陆以宁将掌心用力按在她的胯部,随着身下动作留下一个又一个深红色掌印。 做到汗水顺着大腿内侧流淌,他才肯松开锁链,之后又把人从背面翻过来,正面对着他,从滑腻的胸口一路舔到脚腕,看到小腿处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受伤了?”嗓音都快哑得不成样子。 “没事儿的,就是扭了一下……”前几天帮商户整理陈列时不小心扭到了。许昭弥害羞地把小腿缩了回来,却又被他轻轻握住,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我给亲亲。”低头温柔亲吻那片淤青,如同信徒般虔诚。 他的舌头简直是刑具,比最残酷的刑具还要更加折磨,许昭弥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遭受他的凌迟,没有任何一个夜晚能比今天还要疯狂。 结束后两个人紧紧搂在一起,靠舌吻来纾解身体的战栗与余温 过了一会儿许昭弥背了过去,肩膀不自觉地抽搐起来。陆以宁伸手过去摸到了一把湿湿的眼泪,默了默后问她,“怎么了,弄疼你了?” 比平时粗暴,却也在克制,许昭弥不是痛,是羞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情侣做‘爱时说些dirtytalk助兴是正常的,她都知道,可她就有那么一点难以接受。 “其实我不喜欢那样,但是……”但是什么呢?陆以宁扭过她的下巴问。她委屈咬着嘴唇沉默不语,他却无奈笑了,把项圈亲自替她取下来,随手扔在地上,搂她进怀里将眼泪细细吻干。 乖,他说以后都不会了。 …… 贝诗楠走了,她的离职申请交给了许昭弥,她是第一个审批的,最后由陆以宁签字,那天他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看起来心情很是低落,陆以宁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事实上他也不打算安慰,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安慰的。 “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一辈子。”最后他这么说。 “还想继续在营运部工作吗?” “怎么了?” 第84章 “要不要考虑转岗?”陆以宁突然这么问她,“现在招商那边有个空缺。” 都说招商有前途,许昭弥当然也有过这个想法。但她不能在这个时间节点离开,贝贝刚刚辞职,部门气氛本来就低迷,如果她这时候再转岗,就等于彻底抛弃了大家,老人还好,可对于小杜那种刚刚入职、对工作还充满憧憬的新人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她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 “不了,我觉得我在这份工作上还可以做得更好。” 陆以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其实许昭弥也有点迷茫了,尤其是在贝贝离职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了,而她热爱的又到底是什么?她看起来努力上进好像真心喜欢现在的工作,可静下心来审视又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在佯装热爱,仿佛只是机械地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轨道前行。她真的满足于这样的状态吗? 许昭弥不知道。但其实生活中有太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到底是什么。能有幸找到自己喜爱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其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而更多的人,即便拥有自己的心之所向,但却因现实的重压和各种无形的束缚,只能将那份热爱深埋心底,一生都难以实现。所以那些怀揣勇气,不顾一切朝着心之向往奋勇前行的人,真的很勇敢。她其实很羡慕贝诗楠,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没有这样的勇气。 又过了几个月,许昭弥下了夜班出来,最后一个走出商场大门,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夜空飘落的雪花,冬天就这么来了。 电影院的活动进行的很好,小众电影专场带动其它场次的上座率也有比较明显的攀升,也是那时许昭弥才知道,原来深夜伤心的人这么多。 这城市节奏这么快,大家每日都在忙碌与疲惫中艰难穿梭着。孤独的身影漂泊在这看似繁华却又陌生的都市,就像是无根的浮萍。狭小的出租房里既没有温暖的灯火等候,也没有熟悉的声音慰藉。 于是在傍晚时分才会纷纷走进这影院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在光影交错间试图寻得心灵的慰藉。而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也成了他们在喧嚣中暂缓心跳的唯一的宁静的庇护所。 许昭弥很欣慰自己做成了这样一件有意义的小事,也为处于行业低迷之中的电影院找到了一条出路。本以为后面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个繁荣的冬天,很快疫情便来了。 许昭弥清晰地记得,那是2019年12月末的一天,人们还在欢天喜地地迎接春节。她正在电脑前监控跨年客流数据,耳边是同事讨论春节排班的闲聊声,一切都和往常一样,直到一通电话打来。 绿野超市的kn95口罩半小时售罄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个传闻的严重性。随后的事情,大家几乎都知道了。 不多久官方新闻就正式报道了这件事。1月12日,世界卫生组织正式将其命名为“2019-ncov”。 从那时起消毒水味就开始飘散在商场的各个角落。所有进出商场的顾客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大门的保安手中也举起了测温枪。可即便如此,顾客还是越来越少,直到绿野的一家海鲜排挡的员工被怀疑为阳性病例。莲花商场接到所在街道政府通知,要求其马上暂停营业,所有工作人员立刻居家隔离。 许昭弥开始了线上办公的日子。陆以宁嫌她那个老破小实在不是个住人的地方,尤其在当下困难时期,物业保障几乎跟不上,就开车过去连人带行李一同打包运回了自己那儿。 陆以宁的公寓不大,住一个人合适,两个人的起居生活就显得有那么一点拥挤。每次她霸占书桌工作而他被挤得只能盘腿坐在地毯上时,许昭弥心里就会有点过意不去,“要不我还是回自己那儿吧?” “可以,小区被封就等着饿死吧。”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送饭呢?” “那你为什么非要回你那破房子里呢?”陆以宁学她的语气说话,特别气人。 许昭弥果然被气得踢了他一脚,“那你当初为什么不买个大一点的房子呢?”这男人真的是永远没办法好好沟通。 “我怕鬼。” “什么?你怕鬼?”许昭弥先是笑他,可笑着笑着又突然闭上了嘴。 她想起陆曼青曾经跟她说过的话,说他从小和哥哥住在一起,无论潞城还是港城,还是他哥哥的私宅,两个人的房间永远都在隔壁。大一点的公寓固然好,可房间越多也许就会越难过。陆以宁没什么表情地坐在茶几前看着笔记本里的文件,许昭弥低头看向他,突然就有点心疼了。 弯腰从后面轻轻环抱住他,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女鬼来咯,怕不怕?”故意扮了个鬼脸给他,怕自己刚刚说错话,故意逗他开心。 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奇怪的生物?陆以宁嫌弃地扒拉开她,又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她下巴,距离拉近仔细瞧着,许昭弥嘴巴被迫张成o型,蠢萌蠢萌地眨着眼睛,陆以宁忍不住笑了,颔首在她嘴唇深深吻了一口,说:“晚上扮个艳鬼给我看看。” “滚啊。” 总部那边事情太多了,各种文件指令、政府防疫通知,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那几天陆以宁差不多每晚都在阳台皱着眉头打电话。也是从那时起,许昭弥才知道原来陆以宁平时工作居然这么忙。 当然她也没闲着,商户们的抱怨像是炸开了锅,工作群里每天都要弹出上百条消息。许昭弥除了要收集大家的困难和诉求,还要在线上不断安抚大家的情绪。 解封后也是一片萧索,冷冷清清的。许昭弥每天最重要的工作是安排物业反复做消杀,有时候甚至也会亲自上阵,必要时还要帮着联系供应商给部分驻店员工提供必需的物资。 她开始习惯每天查看感染数字,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越来越多的同事被居家隔离,她也承担了越来越多的工作。休息时依旧在巡场,挨家商铺巡逻,因为担心伍叔身体就主动去店里帮忙,把每家商户的消毒水分装桶都细心贴上了配比标签,又再三叮嘱大家一定要遵守好防疫守则。有时候忙的连午饭都忘记吃了,有时坐着扶梯上楼时也会突然喘不上气,扯下n95口罩后发现橡胶耳绳把耳后都磨出了水泡。 第一次崩溃是当她看到三楼的早教中心亮着惨白灯光,海洋球池变成了堆放防疫物资的临时仓库。乐高积木在打包箱里沉默着,她忽然就想起了过去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消毒水气味在中央空调里循环,整座商场像是座巨大的透明器皿,孕育着令她无法形容的不可名状的悲伤。 那晚她躲在陆以宁的怀里哭了好久,他们放肆地做xx,从书桌到床上,又从床上滚到地毯上。仿佛明天就要末日,而他们要把这一生对彼此的爱意与欲’望都在这一晚全部释放。 第57章 有一天夜里,许昭弥突然发烧了。那时疫情正严峻,一旦出现发烧症状就要被拉去集中隔离。许昭弥以为自己肯定阳了,半夜偷偷起身收拾行李箱。她烧到三十九度,人都站不稳,眼泪一颗颗顺着烧红的小脸往下掉。气得陆以宁双手扛着她直接把人按在床上大声吼道:“老实呆着,哪也不许去!”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发烧都如临大敌。许昭弥没了力气,却还哑着嗓子哭着赶他走:“你去住酒店吧,或者我去隔离,我们别住一起了,我会传染给你。” “少放屁了。”把陆以宁气得不行。囫囵脱了她的衣服,塞进棉被里,贴上退烧贴,又夹上温度计。他烧了热水,晾温后一遍遍为她擦身体。等她体温终于降了些,人也舒服了一点,又马不停蹄地去厨房亲自为她煮粥。清晨的时候,许昭弥喝了一点热粥垫了垫胃口,才把那些五花八门的感冒药吃上。直到早上阳光洒进卧室,她才在温暖的晨曦里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陆以宁依旧坐在床边,不知疲倦地照顾着她,时不时抚摸她的额头,用沾了盐水的棉签一遍遍擦拭她干枯起皮的嘴唇。本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自己生病都是稀里糊涂地熬,哪会真的照顾人呢?可到了他真心想要照顾的人这里,却又比谁都做得好。 许昭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阳了,这在后来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那时候试纸还没有研发出来,如果不去医院检查根本没法知道。但是当天傍晚许昭弥的烧就退了。她感觉自己睡了长长的一觉,在陆以宁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睁开眼睛。夕阳余晖温柔地笼罩着整个卧室,也笼罩着相拥而眠的他们。许昭弥眨了眨眼睛,感觉浑身舒畅,连日来的疲劳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病就这么好了。 许昭弥彻底活了过来,不等陆以宁睡醒就把他摇了起来,等他刚一睁开眼睛就立刻用嘴巴堵住了他的唇。她是那么迫不及待,胡乱伸手去解他睡袍的扣子,又色胆包天地摸进睡裤里为非作歹,就是不给他个痛快。 陆以宁的**被她撩得蹭蹭往天灵盖上冒,再也忍不住的他一把将手按住她正在挑逗的命根子上,“找挨‘操呢是不是?”许昭弥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陆以宁咬着后槽牙靠了一声,发现她病好以后眼睛里的火星子都快蹦了出来,一巴掌重重打在她屁股上,“背过去趴好!” 第85章 这一次许昭弥十分配合,陆以宁简直无法形容的酣畅淋漓,痛快和爽。完事儿后两个人望着彼此大汗淋漓的模样都乐出了声。 远在美国的陆曼青打来电话,牵挂着儿子和儿媳。美国的疫情形势并不比国内乐观,好在地域广阔、人口密度低,特别是他们所住的富人区,情况相对好一些。陆曼青在电话里反复叮嘱:“你们俩一定要好好的。” “知道了,您也是,尤其您这身体,是重点保护对象,” “我这边小区倒没什么事儿,私人医生也有每天按时上门检查身体,放心啦,弥弥怎么样?有没有照顾好她?” 陆以宁就踢了许昭弥一脚,把电话丢给她,自己一个人去厨房做饭,把空间留给总有说不完悄悄话的女人们。病好以后需要补身体,陆以宁在网上下单的虾和牛肉快到了,他准备给许昭弥做鲜虾牛肉羹吃,补充补充蛋白质。 高端小区的物业好,蔬菜水果供应齐全,很快就都送到了。许昭弥挂了电话,开心地跑到厨房看他做晚餐。看他修长的手指在灶台上忙碌,看他好看的身型、侧脸和眉峰浸染在平平凡凡的烟火气里,像是下凡的神仙。突然就有点感动的想哭,觉得心里暖暖的,感动在这样的困难时期可以蜗居在一起,感动眼前这一顿丰富美味的大餐。鲜虾肉羹煲真的太香了!也多亏了陆以宁提前想到让她搬过来,不然她那个破小区恐怕连吃饭都是问题。 饱暖思**,吃饱饭后两人又回到卧室滚床单。不过这次两人都克制了很多,只是搂在一起躺着,慢悠悠地亲亲蹭蹭搂搂抱抱,一起闭着眼睛说些腻腻歪歪的情话。偶尔,许昭弥会问: “你说会不会真的世界末日呢?” “怕什么,要死就一起。” 哦,可是许昭弥还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那个时候,许昭弥读了很多契合当下情境的名著,比如《霍乱时期的爱情》。她想他们的这段经历或许可以叫做《新冠时期的爱情》,等以后疫情结束了,她也要写一本这样的书。她说想把这段艰难的经历记录下来,但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更想把他们的爱情记录下来,总觉得经历过患难的感情更加坚固,也更不容易分开。 转年疫情稍微缓和一点的时候,总部来了通知,陆以宁匆匆飞了回去。 临别时向她保证,“我很快回来。” 许昭弥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矫情,就装作轻快地点了点头。她真的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所以那天她甚至没有亲自去机场送他,可又谁能真的预料到未来呢?事实是,陆以宁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陆以宁刚离开没多久,商场内又有商户员工确诊阳性,且此次为聚集性病例,一共五例。政府通知下来,莲花随即再度关门停业。 这波疫情来势汹汹,潞城疫情形势严峻,不得已宣布封城。 许昭弥恢复了居家办公的日子,但这次陆以宁却不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工作,一个人睡觉,起初还不太适应,有时从睡梦中惊醒,恍惚觉得枕边还留着他的温度。孤独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周围的寂静如同实质,她的心也仿佛被挖空了那么一块。 外面下着料峭秋雨,大家在小区花园排队做核酸,许昭弥裹着毯子安静地坐在落地窗前,孤独又呆呆地望着外面,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 有天晚上看到小区群里紧急招募志愿者的通知,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劲儿来。她痛恨疫情,痛恨它改变了无数人的生活。可那时她还没意识到疫情真正对她的影响远不止如此,但她已经迫切希望疫情快点结束了。 于是她主动报名参加了小区的志愿招募。她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的物资,又联系物业把家里多余的蔬菜包和水果分享给了人口多的住户。当晚所有志愿者被紧急召集到了一起,跟着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学习录入系统,然后与卫生服务中心的医生两人一组进行配合。一群来自各行各业的志愿者们在寒风中哆哆嗦嗦地换上防护服,就这么懵懵懂懂地上阵了。 冬天多冷啊,又是凌晨五点,工作人员们就已经在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子里就位完毕。冷风毫无阻挡地灌了进来,尽管有个鼓风机烤暖,可大家的腿依旧被冻得发麻。饭点一到,泡面和矿泉水便是他们的标配。然而即便条件艰苦,大家却还是相互鼓励,在防护服上画上笑脸以苦为乐,坚信再难的日子也能扛过去。 解封后商场恢复了营业,可是几次折腾下来让很多店铺元气大伤,有些撑不住的品牌就只能无奈选择关店。不止是莲花,几乎所有商场的撤铺率都在不断升高,那是商业地产人最苦命的一年。有时候和贝诗楠发消息诉苦,贝贝就让她看开点,说她刚刚把导游证考下来,准备小攒一比去卢旺达看大猩猩的,结果呢?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旅游人才是最苦命的。” 许昭弥问她那你后悔辞职吗?贝诗楠依旧坚定:“不后悔啊!”虽然她现在已经穷到叮当响,就快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可却还有梦想在支撑着她,梦想是什么呢?大概是那几年唯一能给予人力量的精神食粮了。 贝诗楠发来一张自己在北海涠洲岛晒太阳的照片,最近台风刚过,她住的民宿一片狼藉:“我从早上收拾到晚上呜呜呜,现在还在扫地呢。”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因为疫情我被封在岛上了哈哈哈,我没钱住宿嘛,就被民宿老板扣下当小工了。” “老板超凶的!是个怪大叔。” “不过偶尔晚上他会请我喝他自己酿的荔枝酒,其实他人也还不错啦~” 那一年所有人都活得很辛苦,但也有人像贝贝这样学着苦中作乐。许昭弥有时候听贝诗楠讲她在岛上的有意思的生活,总会情不自禁地羡慕,偶尔也会想起自己曾经的梦想。是什么呢?回老家开一家民宿,养些猫猫狗狗,生意不必多红火,每天有那么三两客人,能维持生计就行,平平淡淡岁月静好足矣。可似乎这样的梦想现在却离她越来越遥远了。 那天晚上许昭弥真的做了这样一个梦:她辞职回到老家,真的开了一间这样的民宿。楼下是小酒吧,楼上是客房,门口种着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橘子树。橘子树下趴着两只胖橘猫。詹源背包路过嘉城时正好住在她的民宿里,他微笑着夸赞她:“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行。” 陆以宁的电话吵醒了她。那时他已经离开很久了,总部正值最忙的时候,许昭弥之前几次打电话过去都能听到乱糟糟的背景音,所以后来她很少再去打扰他。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说过话了。 陆以宁问她最近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疲惫,让人很心疼。许昭弥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做了志愿者,就说居家办公还不错,只是好多店铺撑不下去关店了,她心里很是担心,问他总部有没有好的应对办法。 “会有。”陆以宁让她不要担心,“既然已经居家办公,那就趁机在家好好休息休息。” “嗯好。”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别的话,随后是一阵冗长的沉默。陆以宁再次开口时,声音听起来有那么一点沙哑,“没有什么要问我吗?” 其实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就在嘴边,可却她怎么也问不出口。或许在那时,她潜意识里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面对现实。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灯光下,她看着自己手上长出的冻疮,便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异地恋就是这样,如果对方刻意不表露情绪,你就无从知晓此刻与你隔着电话聊天的人是开心还是难过。 “那我们工资还会照常发吗?”她强打起精神,和他开了个玩笑。 之后听到那边一声短促的轻笑,陆以宁骂了她一句傻子。 晚上许昭弥又给爸妈打电话,询问家里的情况。 “爷爷身体不好,一定要特别注意,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 “还有你们俩——”她喋喋不休地嘱咐了许多,反过来又听爸妈念叨,问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出门一定要戴好口罩,工作别太拼,身体才是第一位的,太累就回家,爸妈养着她。许昭弥鼻子一酸,挂了电话后,忍不住趴在床头哭了一包。 她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独自一人住在陆以宁的房子里,每天重复着工作、睡觉、吃饭的生活。那年春节就是她一个人过的,她抱着小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联欢晚会,那年的春晚甚至没有观众,窗外的大街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一片萧瑟。她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了声“新年快乐”。 凌晨的时候,她收到了陆以宁的微信。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希望疫情能快点过去。” “希望世界能好起来。” “一定会好的。” 第58章 2021年又是新的一年,疫情态势已逐渐平稳,进入常态化防控阶段,人们似乎也都习惯了,生活陆陆续续恢复正常。不久后总部一纸调令下来,莲花来了一位新的项目总。 第86章 姓周,叫周齐,一表人才,据说是从沪城来的。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陆总升了,陆总不会回来了,太子爷终于结束历练回去了,周总是来接替陆总的。 许昭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令她最难过的,并不是她最后一个知道,而是有关他的所有事,她几乎都是被动知道的。而那些事,他明明可以亲口告诉她,可是没有,他从来没有过。 大家都在私下议论,“陆总走了,估计栗栗也快了。” 许昭弥不知道姚栗栗是不是真的也要调去总部,但是这样的谣言已经传了快三年了。 三年,真是个令人恍惚的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 她和陆以宁正式谈恋爱也已经三年了。 之前潞城解封的时候,有一次陆以宁飞来看她,两个人在家里腻乎了一整个周末,离开时就都有那么一点不舍。许昭弥亲自为他打好领带,陆以宁握着她的手走近电梯间,正好遇到一位买菜回来的邻居,那阿姨似乎认得陆以宁,就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小情侣感情真不错呀,什么时候结婚?” 就是这么一句,也并没什么恶意,陆以宁却理都不理,拉着许昭弥的手就进了电梯。 “阿姨在和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人呢?” 陆以宁就眼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好像她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许昭弥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忽然就觉得特别心寒,那一眼有多伤人呢?让许昭弥尴尬到几乎要无地自容的程度。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想要趁机要你一个答案,“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的行为很不礼貌。” 陆以宁语气淡淡:“我不喜欢把私生活给陌生人看。” “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你邻居。” “我不认识她。” “可我认识,陆以宁,我认识。”你有考虑过我吗?许昭弥激动的时候就容易抬高语调,她的声音细细的,有那么一点颤抖,眼眶也有点红了,“我一个人住在你家,偶尔也会有断水断电的时候,阿姨帮了我很多,我不觉得她是陌生人,她也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许昭弥说完就偏过了头,她觉得自己好难堪,再掉泪的话就太没出息了,她咬着牙齿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断水断电你为什么不找管家?一月两万的私人管家服务是摆设吗?” 陆以宁这样说。尽管他看到许昭弥已经哭了,却还是不肯把怼人的话憋回心里,要说出来才痛快。 “是。”许昭弥擦了把眼泪笑了笑,率先走出电梯,“是我忘记了。” 异地时小心翼翼,生怕打过去的哪句话有歧义,引起对方不必要的误会,其实两个人都很珍惜这段感情,更珍惜这场难得的相见,可再分别的最后一刻还是搞砸了,许昭弥心里特别难受,她也不想吵架,可心里就好像有一根刺在一直扎着她,让她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忽视。 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陆以宁透过镜子看了她好几眼,是在一个等灯的路口,突然把手伸了过去,紧紧握住她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又是申请又是隔离,不吵架了好不好?”他低头服软,有些讨好地在她手腕上亲了一口。 “谁跟你吵架了?是你烦人。” “是我烦人,之前断水断电过?” “有一次,我以为是电闸坏了,是阿姨的儿子帮我检查的,后来才发现是没费了。” “自己交的费?” “嗯。” “怎么不告诉我?” “这种乱七八糟的琐事有必要麻烦你吗?”许昭弥扭过头看着他。 “有必要,下次告诉我,就算是电闸坏了,我也飞过来替你修好。” “拉倒。等你来了天都亮了。”许昭弥嗤了声扭回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陆以宁看着她气嘟嘟的模样笑了那么一下。 两个人就这么和好了,许昭弥主要是不想再计较,再计较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彼此心里都知道真正的症结是什么,根本不是断水断电的问题,但大家都不去碰那个敏感话题,以为不去触碰就不存在。 其实后来想想,如果陆以宁不是这样反应的话,许昭弥不会和他生气的,她顶多会在心里偷偷难过,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她当然知道他不会和自己结婚,这是她早就知道的答案,也是早以为自己选好的路,可看到他甚至连敷衍和假装一下都不愿意对自己,她就有那么一点心寒了。 她其实渴望一场沟通,一场真诚的袒露心迹、面对彼此的过程,哪怕知道结局是无法更改的,她也觉得欣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的人真心放在心上的,会让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和牺牲是值得的,她会说我懂你的难处和心结,我愿意陪你一起克服,无论什么形式,可他从来没有过。 三年了,未来还有更多的三年,甚至三十年,这是她当初自己选择的生活,和她想象中的未来一样吗? 许昭弥坐在办公室,任由外面谣言甚嚣尘上,她对着笔记本屏幕提不起一点工作的劲头,忽然就觉得特别emo。 陆以宁电话打过来,恍惚两秒,她接起。 却不说话。 “怎么了?”陆以宁察觉她有一点丧,默了默后开口道,“心情不好?”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他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不就是因为担心她已经看到了调函,所以她应该高兴吗? “姚栗栗要调去总部,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到处都在传是你要把她带走的,三年了我不信你一句没听过。” “我听过,但你信吗?” “我为什么不信呢?既然你听过,那么三年了,你有对我解释过一句吗,你就这么任由谣言存在,所以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信?”许昭弥承认自己有点失控了,她不喜欢自己这样,但她确实绷不住了,她已经没办法再默默忍受和独自消化。 陆以宁也不喜欢她这样,他甚至觉得她有一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情绪爆发和莫名其妙的质问,“我觉得你该有脑子甄别真假,所以才没有解释,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把这种无聊谣言放在心上。” 许昭弥无声摇了摇头,背对身去掩盖泪痕,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陆以宁也并不想和她吵架,事实上他现在打电话来是有别的事,但他现在也有一点生气,许昭弥刚刚质问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傻子难道还真的相信他和别人有一腿?他真的要气死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却也不挂电话,听筒里传来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代表彼此都在默默较劲儿。 但最后,还是陆以宁败下阵来,“是会有一个人到总部,但那是总部的优才计划,文件还没正式颁布,和我无关,我只是之前在中层会上提过一嘴,那时姚栗栗正好入职,估计谣言是这样传出来的。” “好,她的事情我知道了。”其实许昭弥当然知道和他无关,她也并没有全信那个谣言,她在乎的只是凡是涉及他的事情他从不主动跟她解释而已,他从不与她沟通,这让她觉得自己从没被他真正在乎和尊重过。 或许他根本不想解释,就像他自己说的,觉得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解释是在浪费时间,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她自己消化,无论是婚姻观念还是有关他的传闻甚至工作调任的事情,任何事她总有自己知道的一天,虽然自己消化的过程真的很艰难。 “那你呢,你还会回来吗?今天新领导上任了。” “暂时不回。” “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呢?怕我受不了吗,你觉得我在公司看到你任命就受得了吗?”许昭弥突然就不想再自己消化了,她大声地质问了出来。 之前她不敢问,不敢开口,怕失去,怕心寒。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敢问的?还在掩耳盗铃有什么必要呢?没必要了,如果他不回来了,那他们也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 我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许昭弥心里这样想着,心就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掐住一样,眼泪也流了出来,哽咽了那么几秒,依旧不见他的回复,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我们——”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却听对面忽然开口问她,“你想来总部吗?” 什么?许昭弥脑袋嗡的一下,愣住了。 电话里,陆以宁微微叹了口气,道:“打电话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 转天上午的新任项目总就职会上,一份总部文件与人事任命同时公布,吴潇亲自解读了“优才计划”。 “从本年度起,全国范围内各城市项目的一线员工均有资格参与年度优秀员工名额的竞争。最终胜出者将获得在总部任职的资格,并将提供食宿方面的保障。” 要知道香港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之前就听说总部员工的工作待遇特别好,工作到了一定年限就可以申请单身公寓一套。莲华总部的单身公寓有多牛呢?可不是那种逼仄的“棺材房”,也不是多人合住,而是地处繁华地段的独立单间。而且之前即便身为总部员工,也明确规定得积累十年工作经历才有资格申请。 第87章 总部薪资标准本就高出行业平均水平30%,叠加住房福利,工作满七年又可申请香港永居,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无数渴望改换阶层的年轻人趋之若鹜。这对普通人来说是多么难得的机遇。可名额又极少,每个项目仅推选1人,还需先通过部门内多维考核,再与全国数百项目精英角逐仅有的6个席位。 但莲华这两年在陆以宁主导的精细化改革下,在集团的业绩排名中稳居前三,尤其在坪效与人效两大核心指标上长期领跑。所以只要保持住当前增速,在综合考核排名第一,就很有可能获得直通维港的名额。 许昭弥听明白了,这就是昨天陆以宁在电话里对她说的,给她吃的那颗定心丸。 “如果想来总部,就努力拿优秀。” “没信心。”许昭弥丢过去一个撇嘴的表情包,虽然她知道这很难,但其实还是看到了希望。 她心里是有一点开心的,但是她不愿让自己表现出来,那样就显得太没出息了。 不能昨天刚和他吵完架闹脾气说分手,今天就没出息地说我能行! 可她真的是有一点开心,她之前甚至已经想好了异地情侣的生活了,比如哪些日子他过来,哪些日子她过去,再然后哪些日子他们两个一起调休去旅游,也告诉自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也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多看书多找点自己的爱好,可每次想到这样的未来心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好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幸福。 异地恋有多辛苦呢?她不是不知道,尤其疫情时期,不管你多有钱或者有怎样的地位,也要遵守繁缛的规定和程序,见一面比登天还难。 可即便知道这些,即便是在昨天和他哭着吵架的时候,差点就说出“那我们是不是就没必要在一起了”这样的话,下一秒却还是把哭肿的眼睛蒙在被子里,为即将异地的他们做打算。 因为其实她根本就不想和陆以宁分开。 至少那时她还不想。 “我相信你。” “那我要是拿不到优秀呢?” “那就把你一个人丢在潞城。” “那我就去找帅哥!” “敢。” 许昭弥撇了撇嘴,偷偷笑了,挂了电话又觉得有点像做梦,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明明上一秒还在为即将开始的异地生活感到绝望,下一秒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只要努力就能抓住。不仅可以去香港结束异地状态,甚至还能和他一起工作。 许昭弥恍恍惚惚的,到下班还有那么一点不敢相信。 从那天起许昭弥就打起了精神,每天睡醒都要对着镜子问自己一句:许经理今天努力了吗? 然后斗志满满地来到工作岗位上。 今天她要带着周齐去巡场,为他大概介绍各个品牌的情况,两个人从六楼开始一层一层往下开始走,许昭弥今天穿的比较正式,工装西服和高跟鞋,扎着单马尾,手里夹着笔记本,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利落干练,她几乎对每一家商铺都如数家珍,偶尔周齐提出一些疑问都能快速回答上来,让周齐感到很舒服。 周齐看她走路时踩着高跟鞋的小腿开始有一点打晃,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说,“歇会儿吧,走了两个小时了,辛苦你了。” 许昭弥有一点受宠若惊,抱着本子礼貌摆了摆手,“不会,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有点累了,请你喝杯咖啡好不好?”周齐笑了笑,抬脚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一杯冰美一杯拿铁。周齐问她:“喝哪个?” 许昭弥手指轻轻指了指那杯拿铁:“谢谢。” 两个人在遮阳篷下坐下。 “许经理在莲华工作多久了?” “五年。”说完许昭弥自己也愣了下,五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连小杜都开始带新人了,而她也转眼成了商场老人了。 “那是前辈了,以后工作还要多向你请教。” “不敢不敢,有事您吩咐就好。”新领导也太客气了吧,许昭弥突然想到陆以宁刚来的时候,有句话怎么说的?没对比就没伤害,人家周齐简直比陆以宁强太多! 又偷偷瞄了几眼,别说,人家长得也挺帅的嘛。 这么想着就有点走神了,不一会儿许昭弥听到他开口道,“当然,如果许经理有任何生活困难也可以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哈?” 周齐看到她被吓到的模样,忙摆手,“别误会别误会,我只是受人之托。” 这周齐还挺逗,又朝她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地保证,“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许昭弥反应过来,脸蹭地红了,恨不得当场长出地缝钻进去。 她真的要气死,陆以宁这人怎么什么都和别人说啊!而且说了还不告诉她!真是太可恶了! 但她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说不清道不明的,可真是奇怪。 第59章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很快年中大促就到了。 年中大促不仅对整个商场来说至关重要,许昭弥也知道,对她来说更加意义重大,是提升业绩的最重要的机会,所以她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大促。 新来的商户不配合打折活动,负责沟通的营运经理多次上门协商,却次次吃闭门羹,换做以往大家或许早就打了退堂鼓,可许昭弥这次说什么都不肯轻易放弃。她一趟又一趟地亲自登门拜访商户,不厌其烦地沟通解释,终于慢慢说服了对方。 有一次在布置中庭的时候,为了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她主动爬上梯子进行调整,结果却不小心扭到了脚,去医院检查有点骨裂,骨裂多痛啊,医生建议她卧床休息,否则以后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但她那时却鬼迷了心窍,说什么都要坚持工作,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心里只想着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年中大促的进度。 年中庆的策划里,许昭弥又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在莲华前广场搞一场烟花秀活动,她坚信,烟花活动不仅能吸引到更多客流,最主要的,它也会给被疫情阴霾笼罩已久的人们带来一点久违的幸福感。她渴望用这一场璀璨的烟花,为这两年来的压抑而灰暗的生活带去一抹温暖人心的光亮,哪怕一点也足够。 可这提议刚提出就遭到一致反对。疫情期间人员聚集隐患大,发生公共安全问题更是后果不堪设想,就连一向支持她的周齐起初也心存疑虑,但许昭弥没有放弃,她有那么一句话其实是有点打动他的,“越是苦难时期,人们才越需要那一点光亮。”最后周齐批准了,但所有手续需要许昭弥一个人去亲自办理。 要在疫情期间举办大型烟花活动,谈何容易?光是审批环节就困难重重。可许昭弥一点都不怕,后来想想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到底是什么信念在支撑着那时固执的她呢? 那段时间她奔波于各个政府部门之间,递交申请、准备材料、反复沟通,却屡屡碰壁。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都不愿轻易承担责任,审批流程推进得异常艰难。但她真的没有一点退缩,就那么傻乎乎地往前莽,有一次为了能及时向领导汇报策划方案,她在政府大楼门口居然等了五个小时,直到会议结束。也是幸运,后来一位女领导认真看过策划方案后,被她的用心和热情感动到。考虑到疫情期间人们对美好事物的渴望,最终批准了这次烟花活动。 尽管那晚的烟花规模不算大,烟花样式也没有那么华丽,可五彩斑斓的光芒依旧照亮了商场上空,更点亮了每一位驻足者的脸庞。人们戴着口罩,眼中却满是笑意,那一双双向上仰望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许昭弥站在燃放台旁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忽然就觉得特别感动。大家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对她来说是比那晚的烟花还要美的风景。 “您好请稍等~我是潞城生活新闻栏目记者许岁眠,请问您是此次烟花燃放活动的负责人吗?我想占用您几分钟时间,给您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可以吗?” 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过头,就看到一个长相明艳的大美女正对着她微笑。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被这女生的颜值震惊到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人呢?这会儿美人儿还朝她甜甜地笑了一下,“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就十五分钟,可以吗?” 她本来想赶紧去医院的,可怎么都无法开口拒绝眼前这个漂亮的美人儿,果然人长得好看在某些时候真的很有优势,“好吧。” 于是两人来到一楼大厅的咖啡厅开始采访。许昭弥觉得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说起话来也让人感到舒服。刚开始接受采访时她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紧张,不过对方几句话很快就让她放松了下来,整个采访过程也可以说是如沐春风。 等采访结束后,许岁眠喊住了她:“稍等一下~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低头快速从相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来,递给许昭弥看。镜头里是一位流浪汉,在路过莲花广场的时候被头顶的烟花吸引,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垃圾桶旁边,抬头仰望着夜空的烟火,眼中竟泛起了泪花。 第88章 这张照片拍得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生活中总有些人在苦难中行走,但我想日后他们会在每个灰心的日子里回忆起这个美好的时刻。所以,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感谢你组织的这场活动。” 那晚许昭弥拖着受伤的腿,一个人去医院复查,把医生气得直摔病历本,“再拖拖你就残疾了知道吗?” 许昭弥嘿嘿一笑,“工作太忙了嘛……” 老医生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她,“年轻人不要这么拼,就算自己不当回事也想想你们父母,身体坏了父母也会心疼的。” 一提到父母,许昭弥眼眶就酸了,偷偷低下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年中庆结束了,她得了几天假,这次她没有再乱来,而是听医生的话乖乖住了两天院。出院那天的阳光特别好,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公交车站等出租,给陆以宁打了个电话。 那时他正要去开会,许昭弥不敢打扰他,匆匆说了两句就赶紧挂了电话,陆以宁说了一声:“乖,散了会我打给你。” 许昭弥到了家后叫了个外卖,趴在沙发上继续看没看完的书,边等陆以宁的回电,微信偶尔也会和朋友聊聊天。贝贝最近正在苦练英文,准备下半年去非洲闯荡;琳琳还在失业边缘徘徊,据说疫情把她们公司折腾得快撑不下去了;大飞算是他们几个混得最好的,转型网红主播,每晚在直播间和家人们唱歌唠嗑,据说挣得比他演出时还多。 偶尔也和詹源聊上那么两句,他好像又回到潞城了,但具体回来做什么他也没有多说,他问许昭弥在干什么,许昭弥就把手头正在看的这本书拍给他。 詹源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对香港文化感兴趣了?”许昭弥正在看的这本书叫《香港散步学》,这本书其实很有名的,大概介绍了在香港散步的十条路线,很巧的是,这十条路线詹源都去过。 “我打算去香港定居了。”许昭弥回复他。所以她最近读了好多好多有关那座城的书,还自学起了粤语。 “香港有你喜欢的地方?” “因为我男朋友在那里啊。” “这好像不应该是理由?” 许昭弥不懂,至少那时的她还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是理由呢? 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吗?至少在那时,许昭弥觉得足够了,甚至还认为这很浪漫。然而詹源却摇了摇头,不过他并没有再多说。 詹源太聪明了。当一个女孩已经在人生路上迷失方向时,是不会轻易相信路人指给她的正确方向的。有些话不必明说,人生有许多道理,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撞过那坚硬的“南墙”,在疼痛中挣扎过,在挫折中成长过,才能真正领悟其中的真理。 你可以因为一个人而爱上一座城,但如果你不是真的热爱,就不应该因为一个人放弃自己所在的城,奔赴他的城,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有一些决定,在外人看来也许并不明智,但那是她的选择,是她成长过程中必经的阶段。 也许我就是喜欢香港呢?许昭弥想了很久,又回了詹源那么一句,避风塘炒蟹挺好吃的。 许昭弥的电话终于接通,陆以宁语气中透着不悦,“占线?” “是詹源!” “打了四十分钟?” “你吃醋啦?” “没有。” “口是心非?” 陆以宁被噎了一下,干脆承认,“对,我吃醋,所以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呢?” “看看你。” “好呀!稍等一下哦。”许昭弥这次不仅没拒绝,反而还有那么一点兴奋,她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单腿跳着到餐厅把餐桌上的手机支架拿了过来。 其实就算陆以宁不说她也想要和他视频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也有好多话想要和他说。 “前几天给你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我还上了电视采访呢,有大概十秒钟的镜头哦!” “还没有。”他其实看了信息,但电视采访却没看,他很忙,根本没时间去关注工作以外的事。当许昭弥的小脸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一刻,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根本也就没心思再和她讨论别的话题,“回头我看录播,镜头再往下来一点。” 许昭弥哦了声,“那就算啦,反正就几秒,不至于专门看重播的。”终于把支架支好,整个人端端正正出现在镜头里,许昭弥对着他傻傻笑了笑,伸手理了理头发。 其实她刚刚是有一点失望的,如果他看了采访,就该知道这段时间她为了工作有多努力,他们店的年中烟花秀活动办得多么成功,她其实有一点想要他的夸奖来着。可他没看,反应也远不如许昭弥想象中热烈,这让她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失落,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觉得也没关系。 两个人无声对视了那么两秒,许昭弥就有点害羞,他那边光线很暗,许昭弥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她捧着脸颊凑近手机,两片粉嫩的唇张张合合,“你在干什么呀?” 车子停在路边,陆以宁点了根烟夹在手里,狠狠吸了一口。 眼睛盯着屏幕。 “在想你。”他说话时的呼吸都颤了。 …… 很快年中排名公布了。许昭弥本来以为,自己做出了这么多贡献,应该能获得第一名的,因为之前周齐也讲过,没有人比她更努力了,但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实现的。通过多维度综合评定,年中排名第一的同事是来招商部的一位男同事,她的排名甚至都没进入前三。 那位男同事能拔得头筹,是因为他在上半年成功招来了一个自带庞大客流的知名大品牌。所以成功不仅要看努力,还要看运气,更要看机遇。 许昭弥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有这样的运气和机遇了。公布排名的那一天她特别难过,一个人在茶水间坐了许久,如果是以前,或许还有贝贝在身边鼓励她安慰她,而现在连贝贝也不在了。 周齐在群里艾特那位同事,恭喜他并希望他再接再厉,毕竟还有下半年,年终排名才是最重要的。招商部全体列队为他撒花,其他部门同事不管真心还是做样子,都在群里发了恭喜的消息,只有许昭弥没有回复。 “成绩并不重要,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陆以宁打电话来安慰她。 “成绩不重要吗?”她就不懂了,如果成绩不重要,那她这么拼命干什么? “那什么最重要?” “能力。”每一次的努力和锻炼都会留下痕迹,日后他在组建新加坡团队时,挑选的必然都是有能力的人。所以能力才是最重要的,这才是他真正想要她不断追求和提升的。 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想要她真的来总部,只是希望借此让她有动力进步,让她好好工作和生活,省得一个人在潞城胡思乱想。 陆以宁有时候看着许昭弥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太多了。事实上那时候因为疫情,新加坡项目被迫中止了,甚至一度被董事会否决并要更改东南亚投资布局,陆以宁一直在努力争取,这也是他答应回总部的原因,如果不回来就彻底没希望了。有时也痛恨命运弄人,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节奏,但他没有放弃,他也不希望许昭弥放弃。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昭弥的心情并没有好很多,反而更糟糕了。她其实不想要什么能力,她只想要好成绩,能力能让她去香港吗?不能,但好成绩可以。可有能力不一定就有好成绩,能力再强,没背景没人脉没运气,照样没有好成绩。许昭弥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忘记初心了,她忽然就有点丧气,没有了再拼下去的动力。 万一去不了总部怎么办? 去不了就去不了,大不了就异地恋。 可是谈恋爱的两个人不能一辈子异地吧。 她又开始思考回了这个问题。 一段感情,新鲜感过了,靠什么维持呢?有婚姻的话,还有婚姻关系和家庭责任感来维持,那没有婚姻呢? 许昭弥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刷朋友圈正好看到贝贝更新了状态,就点开她头像找她聊天。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她这么说。 深夜emo,贝诗楠太懂她了,“考核不顺利?年中排名出来了?” 许昭弥发过去一个很沮丧的表情包,“我大概去不了总部了”。 “他不调你去总部吗?” “他调不了,只有通过优才计划才能去”。 “他应该动用职权调你去,然后暗地里给你操作成第一。” “那怎么行呢?他不是那种人,而且我也不想这样,我要光明正大地凭实力去”。 但是努力并不一定就代表有实力,她也许就没什么实力,许昭弥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认清自己。 其实有一点她是一直没变的,就是不管在爱情里怎么迷失自己,她都始终坚守着自己的人品,绝不为了爱情而放弃原则底线。 第89章 “或者你没有想过换工作吗?你不一定就非得在莲花工作吧?香港商场那么多,你也可以去别的商场工作啊。”贝诗楠给她出主意,“而且凭你在莲花的资历,哪怕去太古面试应该也是有机会的吧?” 许昭弥盯着贝贝发来的信息,有那么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是啊,她为什么就一定要在莲花这一棵树上吊死呢?既然想去香港,那她也可以换工作啊,凭她现在的资历,哪怕去不了太古这样的高端购物中心,去个普普通通的商场应该也绰绰有余。 以前她从没有过这个想法,这么一想突然就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打开招聘网站,切换地区,快速浏览香港最近的招聘信息。 但是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换工作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多购物中心招聘营运总监,要求至少有五年工作经验,不少还要求应聘者具有海外学历背景,门槛比内地高出不少。许昭弥一点点往下浏览招聘信息,找到了几个中低端购物中心发布的招聘营运经理、楼层主管之类岗位的信息。这些岗位门槛不高,薪水也还不错,正好她符合报名条件,于是她心里就有了那么一点心动。 许昭弥这样安慰自己:“反正我最擅长打杂了。我肯定是打杂里做得最好的,当不了龙头,当凤尾也不错啊!” 许昭弥越想越兴奋,大半夜的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迅速把链接发给了陆以宁。 “你觉得我应聘这个岗位有戏吗?应该不会太难吧?”她满心期待地发了消息。 正巧陆以宁也还没睡,很快就回复过来:“想换工作?” “是啊,疫情看不到头,你回来一次太麻烦了,而且我们两个也不能总是异地呀,所以我打算换份新工作,到你那边去~” “我不建议你换工作。”陆以宁回信息的手甚至有些发抖。许昭弥这个蠢女人竟然想换工作,看着她发过来的链接,什么乱七八糟的商场楼层主管,她竟然想去基层当个打杂的。她在职场辛苦学了那么多年东西都白学了,之前自己跟她讲的那些职业规划也都白说了。 陆以宁看到她发来的信息时都要气死了。 许昭弥也生气,“你为什么不建议我换工作?难道你不想我去香港吗?” “不是。” “那是什么?”许昭弥等了好久,“你为什么不说话?” 陆以宁握着手机默了默,刚准备回复,左肩就立刻挨了一记鸡毛掸子,负责监视的老佣人正用浑浊的眼珠狠狠地剜着他,“手机收起来!” 陆以宁跪在祠堂里,觉得腿有那么一点麻了,这一记掸子也是真疼,屈起泛着青色的膝盖,同时又回瞪了那老佣人一眼。 神龛里哥哥的遗像在香火中忽明忽暗,那是一张永远定格在三十岁的面容。自从蒋奇睿去世后,每逢忌日他都被要求在祠堂跪满三昼夜——谁让他是家族的罪人呢? 而这些,他从来没有跟许昭弥说过。 陆以宁被打了那么两下,却还是没把手机收起来。 “知道了。”见那鸡毛掸子又要落下,他才蹙着眉开口,把手机收起来。陆以宁其实是想跟她说点什么的,他是不愿意她来香港,所以才计划带她去新加坡,但这些话他没办法说出口。左右看看,他几乎失笑,这么垃圾的生活,要他怎么说出口? 何况他真的很生许昭弥的气,觉得她太令自己失望了。而且他太了解许昭弥,知道她是典型“打一鞭子走一步”的性格,属于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的类型。她太习惯安于现状了,如果没有危机,是不会主动寻求进步的。 陆以宁承认自己有些自私,用这种残酷方式逼着她锻炼、成长,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如果她没有能力却处在不该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别人会质疑她,她也会寸步难行,到那时候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何况他也不一定能把新加坡项目拿下来,与其给她希望后又让希望破灭,那还不如不给。 陆以宁站起来后腿都在打晃。他慢慢扶着栏杆回到房间,躺在床上越想越气,就掏出手机回复许昭弥。 “你应该相信自己能做到第一,而不是觉得自己不行就不想努力了。不要因为害怕自己拿不了第一就逃避去换工作,甚至退而求其次选择一份糟糕透顶的破工作。你是在害怕吗?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吗?” 许昭弥就那样瞪着眼睛过了一夜,终于在清晨等到了他的消息。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查看,却一下子愣住了。 几乎是一瞬间,她的眼睛就模糊了。 其实他说的对,甚至是一针见血的程度。尽管她内心极不情愿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害怕了,她就是觉得自己不行,所以在逃避。然而她所期望的绝不是他这样毫不留情、直戳痛处的回复。 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柔软一点呢? 她其实只是渴望听到一句“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为你兜底”而已,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也并不需要他真的做什么,她只是想要这么一点点安全感而已,而不是每次当她说自己不行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留情地说要把她丢在潞城,让她看不到未来的希望。 许昭弥擦干眼泪,关掉了手机。 这一天,陆以宁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许昭弥都不接。 晚上,他气也消了,许昭弥的电话也开机了。 “睡了吗?”陆以宁问。 “睡了。” “睡了还发信息?”陆以宁从贫瘠的表情包里划拉半天,才找到一个小狗头丢了过去。 许昭弥懒得理他,准备睡觉,看到他又发来一句—— “别乱想了,我爱你。” 她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和好了。 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吵完闹完,最后他发来一两句好话,两人好像就该和好了,然而实质问题却永远没有得到解决。 陆以宁弹来视频通话,许昭弥没有接听。她心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堵得慌,过了一会儿,那边没了动静。许昭弥从床上爬起来,给陆以宁回复了这样一条消息: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是害怕失败,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做不到第一名,所以选择了逃避。但我其实想让你知道,我并不喜欢香港。无论我想拿到第一,还是想要换工作,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想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不管你信不信。就是这样。” 第60章 许昭弥重新打起了精神。 就像她说的,要为了爱的人勇敢一次。 那两年线下实体行业都在探寻新的发展出路,莲花也紧跟步伐,积极拓展线上销售渠道,一是搭建自有商城,二是涉水直播带货。 对于直播带货这一块,以前许昭弥并不太了解,为此她还专门请教了大飞。大飞毫无保留地分享了他的“憋单话术”,以及一些直播带货的小技巧,比如每十五分钟推出福利款商品,每半小时用爆款商品来吸引人气。 以前许昭弥会觉得那些卖货的直播间特别吵闹,经过大飞用专业知识这么一分析,她忽然就顿悟了:那些气氛组不就是传统百货所谓“人货场”逻辑里的“场”吗?这“场”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 许昭弥突然就觉得受益匪浅,在与众品牌店长的沟通会上,她听的甚至比店长们还认真。就觉得其实人有的时候真的是打不败的小强,哪怕实体经济受到重创的今天,人们寻找出路的决心和意志都还如此坚定。中国人民有着无比坚韧的精神,就像面对疫情时展现出来的那样,即便遭遇艰难险阻,也会如同野火烧不尽的野草,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她也要重振雄风才行! 这几天许昭弥的工作很累,却也很充实,充实的生活让她短暂忘记了其它的烦恼,包括和陆以宁的冷战。 陆以宁倒是每天都有给她发消息,不过许昭弥总是晚上才回,有时候到家太累了就想睡觉,临睡前简单给他回个晚安,他再发来什么得到的就只有那么一个“忙”,再就没了人影儿。陆以宁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抓心挠肺的感觉,气自己这张臭嘴,没事儿惹她干什么? 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故意冷落他,但其实许昭弥是真的忙。 有时候回到家天都黑了,许昭弥就连买回来的夜宵都不想吃,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电梯间,只想快点躺到床上休息。 背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吓得她手一抖,密码输入错误。她转身就被裹挟着夜风的陆以宁堵在了墙角。 “啪”,手里提着的热干面掉在了地上。 “你怎么来了?”许昭弥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眶瞬间红了。 “怕你把我甩了。”带着寒气的吻落在她耳边。陆以宁一边亲她,一边用另一只手越过她身后,利落地滑开密码锁,随后手落在她腰间。两个人步步后退,几乎踉跄着进了门,随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玄关的灯亮起,打在他那张带着胡渣、风尘仆仆的脸上。 第90章 有多少日子没见了呢?许昭弥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被他搂在温热的胸膛前,闻着熟悉的味道,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他们在玄关脱掉彼此的外套,又一起去洗澡,回到床上迫不及待地做,爱。陆以宁双手捧着她的脸,一遍遍吻她。来的时候他心里憋着气,想着要往死里干她。可真的见面了却只剩下温柔,有那么几个时刻他甚至觉得有些心酸。 “怎么这么瘦了?”陆以宁将人圈进怀里,掌心顺着脊梁骨往下滑,在凹陷的腰窝处收拢指尖。怀里这副身子硌得他心疼,陆以宁突然就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人,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不努力了,也不要什么优秀了,明天就跟我回香港,我养你。” 许昭弥扑哧笑出声,眼泪却砸落在他肩头。其实她一直想要的不过是这样一句话,她当然不会真的要他破例为自己做什么,更不会去当一只被包养的金丝雀,她只是有他这样一句话就够了。 许昭弥请了两天假,这两天两个人就一直腻在一起,昼夜颠倒地厮混。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窗帘都没拉开过。陆以宁大概是真的憋坏了,许昭弥已经记不清自己被他按着来了多少次,直到她摊在皱巴巴的床单上望着天花板,浑身骨头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像摊化开的雪水。 陆以宁倒是精神焕发,哼着粤语冲澡做饭,做好饭后端着托盘回到卧室亲自喂她,末了还要衔着草莓嘴对嘴渡她口中,果浆顺着唇角往下淌。 吃饱饭又继续做。 这两天就是这么没羞没臊地过来的。 陆以宁在临走前下单填满了家里的冰箱,冷藏室塞满她爱喝的杨枝甘露。门锁啪嗒合上时,许昭弥还蜷缩在带有他体温的被子里睡的正香。 短暂两天的相聚,甜蜜得如同虚幻的蜜月。陆以宁离开后,许昭弥再次被严重的分离焦虑吞噬,就觉得满脑子都是陆以宁这个人,完全没有心情再去想别的任何事。 又要一点点艰难找回工作的状态。 “你下飞机了吗?到酒店了吗?” “到酒店一定要告诉我哦。” 机场高速的霓虹掠过车窗,陆以宁在回酒店的车上看到她发来的这样的消息,可他却没有迟迟没有回复。 在回来的飞机上,他的脑子里始终回荡着这么一句话——“你值得更好的。” 呵,更好的什么?人?生活?他甚至觉得可笑。他是在离开的时候,在书房看到一个陌生的纸箱,里面有一些口罩和药品,寄件人的名字甚至还在上面,詹源。 他觉得他那个书房几乎都快被詹源的名字占满了:詹源寄来的口罩,詹源寄来的药,詹源寄来的免洗酒精,书桌上甚至还摆着詹源的书。 最可笑的是,那本书的扉页上竟然还写着那样一句话: “你值得更好的。” 陆以宁不想和她吵架,他知道他脾气不好,出口必伤人,所以选择在许昭弥睡觉时候离开。 许昭弥一直守在手机旁,眼巴巴地等着他的回复。 百无聊赖之际,她在群里和大飞、琳琳聊起了天。 琳琳终究还是下岗了,大飞迅速发去红包安慰,许昭弥则发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 “我们这行现在也是举步维艰,实体店纷纷转型做直播了,大家都在咬牙坚持,日子太难熬了。” 思绪飘回昨晚,陆以宁在贤者时间后搂着许昭弥聊天,向她讲了许多总部的近况:一天要开多少场战略会议,哪个城市的项目亏损严重,哪个要被裁撤。总部呢,也在积极行动,紧急制定了一系列扶持商家的政策,像是租金减免、提供贷款等等,总之在全力帮助商户渡过难关。 想到这些许昭弥就有些感慨,觉得大家其实都不容易,从高层到基层,各有各的难处。 大飞说:“要不你俩来当我助播得了?会喊321上链接就行!保证你俩饿不死!” 那时候大飞已经从一个小有名气的说唱歌手变成大网红了,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几乎场场达到10万+。曲琳真的动了心思:“真的假的?我可连美颜参数都不会调啊!” 许昭弥笑死。幸亏有朋友们在,再难的日子也能找到那么一点快乐。 过了一段日子,总部的贷款终于落实到位。许昭弥先是在工作群里留意到消息,而后在新闻报道中看到了详情: 连华商业集团洞察到众多中小微商家深陷现金流困境,生死攸关。已与xx银行达成深度合作,紧急推出全面的商家解困融资方案,豪掷一百亿巨额资金,全力驰援中小微商家。 与此同时,集团郑重发布了《告全体商户书》,言辞恳切呼吁大家携手共进,“连华集团以实际行动彰显担当,传递坚定信念,愿与中小微商家风雨同舟,共克时艰,助力其重焕生机,携手迎接商业新曙光。” 这就是陆以宁最近一直在忙的事。 这世上又有谁是容易的呢?陆以宁从来没有和她讲过自己的难处,但是在这样的一天,许昭弥突然完全理解了他。小情小爱或许在他的生活里所占比重不大,他背后有着庞大的家族,要肩负起无数个小家的生计,这是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所以她也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他。 许昭弥逐渐找回了之前的工作状态,陆以宁自从那次回去之后也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两个人甚至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 很快就到了冬天。 詹源阑尾炎发作,被医生扣在了医院。医生让他联系家人,他苦笑着摊了摊手说:“孤家寡人一个。” 小护士被他逗笑了,正准备帮他联系护工。就在这时许昭弥给他打来电话,她从电话那头嘈杂的医院背景音中听出了异样,“你是不是病了?怎么听起来像是在医院?” “没事,你听错了。”詹源下意识地捂着话筒,不想让许昭弥听到医院里的声音。其实他是有那么一点洁癖的,不太喜欢被陌生人照顾,所以压根就没打算让护士帮忙找护工。阑尾炎手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自己咬咬牙肯定能挺过去。可现实却狠狠地打了他的脸,术后连拿饭这件看似简单的小事他都做不到。思来想去,纠结了好半天,他最终还是硬着头皮给许昭弥拨通了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两天时间,帮我送个饭吧。疫情期间外卖进不了病房。等过两天我能下床走动了就自己去打饭。” 许昭弥一听,立刻从办公室起身,“你等我,我马上去!” 朋友有困难需要帮助,她当然不能拒绝。但她恪守分寸,明白男女有别,况且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所以在去之前,她给陆以宁发了这样一条消息,大致说明了詹源的情况:“他一个人在潞城,没有其他朋友,也没有亲人,我先去帮忙照顾他两天,等他情况好点了我就回来,希望你别介意呀。” 陆以宁平时回信息比较慢,但这条信息他几乎是秒回:“他可以找护工,如果没钱我可以借他。” “疫情期间护工好像不太好找……而且之前詹源特地在咱们商场开读书会,也算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这份人情我一直想还的,咱们就行行好,别跟一个病人计较了,好不好嘛?我求你啦。” 陆以宁看了信息后把手机扔到一边,没再回复。他还能说什么呢?女朋友都为了另一个男人跟他撒娇了,而且还说得光明磊落,一上来就给他戴了顶高帽,他还能说不好吗?虽然他真的很不好,他都快他妈气死了。 许昭弥这个又蠢又笨的滥好人!气的他胃疼,恨不得马上又飞回去好好治治她。 晚上,许昭弥守着詹源输完最后一瓶液,从医院出来后,立刻给陆以宁打去电话报备行程。 “我从医院出来啦,现在正往家走呢,你在做什么呀?” 陆以宁把手机握在掌心转着玩,故意不作回应。 许昭弥走到路灯下停住了脚步,她的雪地靴陷在雪地里,缩着脖子,身子微微瑟瑟发抖。 公交车来了,她却没有上车,依旧在雪地里哆嗦着。她担心上车后手机会没信号。等了一会儿,陆以宁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她呼出的呵气化作一小团白雾,鼻尖被冻得通红,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生气吗?” “没有。”陆以宁终于开口,“忙完了?人还活着吗?” “他只是阑尾炎,行动不方便而已……” “去厕所需要你帮忙脱裤子吗?” 许昭弥气的想把手机扔了,又生生忍住了。她知道陆以宁这人就是这样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用特别刻薄的话去伤人,许昭弥承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被他伤到了,她觉得难堪,但她还是忍住了。 “我们本来就不能常见,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我不想和你吵架。”她甚至放软了声音。 “好。” “所以你在干什么?” 陆以宁这会儿正在酒吧喝酒,正好碰到季明明,季明明端着酒杯过来和他碰了一下。 第91章 “你旁边有女人吗?” “我好像应该说不是?但事实是,我不想骗你。” “可以知道是什么女人吗?” “不方便告诉你。” “没关系,我相信你。”许昭弥挂掉了电话。 第61章 詹源恢复得很快,两三天就能下床走动了,于是许昭弥放心回去上班。临近年关,各大商场纷纷开启了年货促销活动,莲花也不例外。 许昭弥接到小杜电话,说是大姚辞职了,好多工作等着她交接。从医院匆匆往商场赶,当她赶到商场大门时,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眼前的一幕。 一个满脸戾气的男人手中紧握一把刀子,正疯狂刺向身旁的女人。女人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一旁小孩子被吓得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别打妈妈!别打妈妈!” 碰巧那时门口人很少,仅有的几个顾客也都不敢上前,许昭弥甚至听到有人在远处小声议论,声音透着冷漠,“八成是这女人出轨了” 许昭弥无法形容自己的愤怒,一瞬间她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就那么徒手冲向了那个男人。男人见有人阻拦后却更加疯狂,挥舞着手中的刀就刺向了许昭弥。 许昭弥躲避不及,胳膊被划了一下,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但她没有退缩,依然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女人和孩子面前,拿起包包拼命砸向那个男人。 一直到商场保安赶到。 那男子被制服时,还恶狠狠地指着许昭弥,嘴里骂骂咧咧道:“死八婆,我不会放过你的,等着!”许昭弥瘫坐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大口大口喘气。 孩子的哭声、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而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周齐派了两名同事陪着许昭弥去医院处理伤口。临走的时候许昭弥忽然看向周齐,嘴唇有那么一点苍白,她没说一个字,可周齐却瞬间懂了她的心思,“快去吧,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许昭弥感激地笑了笑,点点头后上了小杜开来的车。 到医院检查后,好在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只是缝针时疼得她直冒冷汗。 小杜在旁边全程守护着,忍不住佩服地说:“弥弥姐,你太勇了吧,你怎么敢的呀?” 怎么敢的呢?许昭弥自己也说不清楚。当时那种危急的情形下,根本来不及让她理性思考,她只是没办法对那小孩和妈妈的哭喊声无动于衷,完全是凭着一股冲动就冲了上去。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她也有那么一点后怕。 小杜瞧着她脸色不太好,赶忙安慰道:“我听说那渣男本来就有前科,这次已经被警察给关起来了,姐你别害怕,肯定不会有事的。” 但那晚许昭弥还是做了个噩梦,梦里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恶狠狠地说要捅死她。许昭弥被吓醒后再也无法入睡。有时候走在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有一次她回到家时腿都软了,蹲在玄关处给陆以宁打电话,迫不及待地想听他的声音,觉得只有听到他的声音后才能安心。 可是陆以宁却按了拒接。 “有事?”他发信息过来。 “你还在生气吗?”她几乎是双手颤抖着打出这行字。 其实陆以宁早就不生气了,他当然知道许昭弥不可能爱上别人,之前生气也只是气她老好人的性子而已。但他控制不了吃醋的自己,就尽量减少开口的频率,他也不想伤害她。 仔细想想两个人谁都没有错。只是在她打来电话的那一刻,他刚好开一场很重要的会而已。 “我一会儿打给你。” 散会后陆以宁第一时间打给她,“你怎么了?” 那时候许昭弥已经快睡了,她洗了个热水澡,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她很累,很想睡,裹着毯子蜷缩在被子里发出轻轻的鼻音,“我没事儿,就是想你来着,我要睡了……” “好,晚安。” “晚安。” 其实很多时候异地恋就是这样无奈。有时候有满心的话迫不及待想要倾诉,可对方却不在身边。等到对方出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想再说了。 一个人默默消化掉所有情绪后便再也没有了倾诉的欲望。 许昭弥不清楚是不是所有的异地情侣都要经历这样的阶段。但此刻的她已经开始对这种聚少离多、孤独消化情绪的生活感到了厌烦。 她真的已经厌倦了。 提心吊胆地过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许昭弥每天的生活就是往返医院换药、坚持上班、最后疲惫地回家。 尽管周齐坚持要给她放几天假,让她好好休息调养一下,她却还是拒绝了。一个人在家又有什么意思呢?也不过是独自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何况大姚已经辞职了,现在又是年底最忙的时候,部门人手紧张,她实在放心不下工作。 就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有那么一天,陈萨突然把她叫到了办公室,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几眼,然后,陈萨开口对她说:“最近有媒体关注到了此次持刀伤人事件,他们对这个事件背后所展现出的女性互助精神很感兴趣。因此希望能专门对你进行一次采访,并计划将你树立为典型案例,借此引发社会上广泛关注的话题,弘扬’女人帮助女人‘的正能量。” “我知道你工作一直很努力,平时对待每一项任务都认真负责,而且还积极报名参加了总部的人才选拔计划。如果你同意接受这次采访并且配合相关的宣传工作,这对你年底的综合考评肯定会有很大助力。怎样,要不要考虑考虑?” 说实话,这对许昭弥而言,真的是个难以抗拒的天大诱惑。其实陈萨说得已经算是比较委婉了。在如今这个时代,舆论的力量和热搜的影响力不容小觑。通过精心营销连华女职工在持刀伤人事件中展现出的正面形象,极有可能对集团的名誉起到极大的提升作用,进而对集团的股价产生积极影响。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许昭弥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她心里清楚,一旦接受采访并按照计划进行宣传,总部极大概率会直接录取她。到那时她将荣誉加身,甚至平步青云,也许再也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拼命努力了。 但她同时确也清醒地知道,媒体建构的“女性互助”话语本质是父权制下的补偿性叙事,将性别暴力事件转化为温情故事,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符号化的女性同盟,反而遮蔽了血色背后的结构性裂痕。 当她的名字一旦变成#女性力量#的tag典范,当监控视频配上励志音乐传播,那么,那个男人的刀就永远悬在了每个转发键上。 她并不想这样,而且许昭弥内心深处也有着自己坚守的原则。她抬眼看向陈萨,眼神坚定而清澈,缓缓说道:“陈总,我只是做了一件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我相信如果当时在场的是其他同事,他们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对于考核,我更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争取,哪怕最终的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能问心无愧,内心踏实。” “你确定吗?真的不打算接受这次采访?”陈萨微微挑眉,眼神里好像有那么一点惊讶。 许昭弥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看到她这样严肃,陈萨竟忍不住笑了一下。 “姚雷辞职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本来是该由周总来通知你的,但是谁让我嘴快呢?” 说着她站起了身,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朝她伸出手来,“恭喜你许总监,总部已经通过了对你的任命,从现在起,你将正式接替姚雷的职位。希望未来我们能合作愉快,也真心祝愿你在年底的考核中取得优异的成绩。” 许昭弥升职了,成了连华项目的营运总监。这是她在莲花度过的第六个年头,身边同事来来往往,唯有她如扎根的树,始终在这里坚守。 这里见证了她从稚嫩到成熟的蝶变,而她也为这片职场天地注入了数不尽的热忱与心血。 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但是却又那么合理。 六年前她还是个懵懂攥着巡场记录本,在商铺间紧张得手足无措的菜鸟。后来她不仅能够独立策划操办美食节、读书会等活动,还能在重大节日节点的活动中独挑大梁,成为把控全局的第一现场执行人。 她不卑不亢,不轻言放弃,凭借真诚和努力打动绿野,成功拿下合作项目,助力商场销售额大幅飙升。 她与技术部通力协作,熬过27个昼夜开发出智能调度系统。得到总部认可,如今已成为全国67个项目的标准模板。 …… 疫情期间她勇挑重担,主动承担起更多责任。疫情缓解后又积极投身于协助店铺开展直播工作,一次又一次地与莲花携手共进,共渡难关。 六年时间,2210个工作日。在无数次挑战与机遇的锤炼下,她已从初出茅庐的新人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职场精英,从一株柔藤将自己长成乔木的年轮。 …… 第一次参加高层会议,许昭弥还有些不太适应新身份,恍恍惚惚坐在周齐身边。她静静听着周齐和陈萨热烈讨论着招商的问题。 第92章 她才了解到当下招商形势有多么严峻。由于疫情反复不定,许多主打线**验的娱乐品牌和时尚零售店都处于观望状态,不敢轻易进驻购物中心开设新门店。就连一些大型连锁品牌也开始精打细算,严格控制成本。以往热闹的招商推介会成了线上视频会议,效果大打折扣。 会议室里的氛围有些凝重,大家都为此感到焦虑。眉头紧锁,不时提出一些想法和建议,但似乎都没有找到特别有效的解决办法。 这一年很快就要结束了,许昭弥心里也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着急。考核的压力始终像一块沉甸的巨石压在她心头,虽然周齐总是安慰她说她的业绩很不错,尤其是下半年的直播带货项目,拿第一肯定没问题的,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总担心年中那样的意外情况会再次发生,影响她的考核成绩。 于是有那么一天,陈萨生病了,许昭弥主动替她去参加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饭局,在座都是各品牌方的高层。 那时的她已然成为莲花的门面担当,席上有人专门向她敬酒,开玩笑打趣:“许总监这次代陈总来,诚意可得翻倍啊?” 众人起哄,捧杯声起,许昭弥面前很快被摆上三杯白酒,她的心突然就剧烈跳了起来。 若是陈萨在场,此刻必然能游刃有余地转移话题,亦或是巧妙借生病的由头圆滑应对。毕竟她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经验丰富,应付这样的场面信手拈来。 可许昭弥终究是初出茅庐,毫无经验,被众人一唱一和地这么一架,顿时有些下不来台。她心里虽慌,但还是咬牙端起了酒杯,轻抿一口,想着就只这一杯,也算是代表莲花表达一下诚意。 但她并不知道,这样的酒局有了第一杯就会有第二杯、有第三杯。等到她想要拒绝的时候早已深陷其中,无法抽身了。 那晚她喝了特别多的酒,一趟趟地往厕所跑,吐得厉害,胃液都快呕出来了。为了能够顺利谈下合作品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吐了多少次,每一次吐的时候眼泪也会跟着往下掉,也是那时才发现,原来人喝多了真的会流泪,被酒精刺激出的眼泪还是苦涩的。 回到包厢后瘫坐在椅子上,转眼又被欺身过来的男人堵在墙角,用暧昧语气在她耳边试探:“要不要去我楼上的房间里歇歇?顺便聊聊未来的合作细节?” 许昭弥捂着不断翻涌的胃部,抬头看着那个男人,那是今晚她一直想要合作的意向品牌的负责人。 “你以为我是陪’睡的?” 男人不紧不慢点燃一支烟,嘴角挂着轻蔑笑意:“不好吗?睡一晚,那些你奋斗许久都得不到的东西也许就能轻松到手,这么好的机会不想抓住?” 许昭弥忽然觉得这世界荒诞得可笑。三小时前还在饭桌上高谈阔论“企业价值观”的西装革履,此刻被几杯黄汤泡软了人皮,急不可耐地露出了他那副令人憎恶的丑恶嘴脸。 她嗤笑,“我怎么抓住?” “许总监这么年轻就坐上了高位,应该对某些职场生存法则深谙其道才对,说你没走过捷径,谁信? 许昭弥心中竟是涌起悲凉:这世界对女人究竟有多不公平呢?任何女人,无论凭借自身努力攀至多高的位置,在某些男人眼里却依然摆脱不了被轻视的命运,即便这些男人在能力与品行方面远不及女性,他们却依旧如此。 “是不是在你们男人的认知里,女人永远就只能是依附品,只能仰仗男人而活,根本不配凭借自己的本事在社会立足?” 他笑得轻佻,“靠自己打拼多辛苦,依靠男人不好吗?只要你愿意,你想要什么,我给你。” “睡个觉而已,荣华富贵便能唾手可得,何必还像现在这样,低三下四地在酒桌上赔笑,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这可是多少女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机会。” 他用那套污浊不堪的理论对她进行洗脑,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不知凭借这样的下作手段诓骗了多少原本怀揣梦想的无知女孩。许昭弥望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心中一阵阵发寒。在这看似光鲜亮丽的职场背后,究竟还有多少初入职场、涉世未深,如同曾经的自己一般天真懵懂的女孩,被他用花言巧语和虚假承诺所蛊惑洗脑,最终陷入了深渊呢? “别在这儿故作清高了,你又不是刚毕业的纯情少女,不明白其中的门道,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眼看着那只在自己大腿上得寸进尺的油腻手掌,许昭弥强忍内心翻涌的恶心与悲愤。猛地抄起桌上的酒瓶,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人的脑袋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脆响,酒瓶应声碎裂。她清晰看到鲜血从他的脑袋上汩汩流出,顺着他的手指不断往下滴落。原本热闹喧嚣、众人侃侃而谈的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都在此刻凝固。 男人缓缓抬头,五官因剧痛而扭曲变形,他怒目圆睁,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咧着嘴,恶狠狠地指着她,破口大骂:“臭婊‘子,竟敢打我?” 刹那间包厢内一片混乱。几个男人迅速反应过来,上前拉扯住许昭弥,将她粗暴地推出了包厢。即便在被推搡出去的那一刻,她依旧能听到包厢里传来那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扬言要告她,要让她在这路城再也无法立足! 许昭弥记得特别清楚,那是2021年的平安夜。那一天的傍晚下起了雪,街道上路人如织,一对对情侣亲密无间。许昭弥独自站在大堂门口,望着外面纷纷雪落,满心凄惶,如同待决的囚徒。 这时一个男人走近,在她背后开口,“王总喝多了冒犯了你,是他不对在先,但好在也没对你造成实质伤害。不过毕竟他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自然不希望你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一会儿你进去给他道个歉吧,他也不会再为难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也没对我怎么样?”许昭弥觉得这话可笑,她转过身,抬眸直视眼前的男人,忽然就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你为什么帮我?” 男人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似笑非笑,“不是吗?不过就是一起喝了几杯酒而已,酒也是你自愿喝的,没人强迫你。” “王总背景深厚,惹恼他,你现有一切可能全都没了,想清楚后果。”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走了那么两步又突然回过头来,开口道:“你这么拼命何苦呢?你是陆以宁的女人,让他养着不好吗?” 许昭弥恍然大悟,想起之前陪陆以宁前往西安出差,在酒局上与眼前这人有过一面之缘,难怪刚才就觉得他似曾相识。想来他从一开始就认出了自己,却一直没有拆穿。只怕不是此刻才如此,早在西安那次的酒局上,就已经把她当成玩物般轻贱。 那男人悠然点燃一根香烟,朝着她意味深长地点了点下巴,“你好好考虑,要是决定道歉,我帮你安排。” 雪是灰色的,落在羽绒服上像褪色的头皮屑。 许昭弥盯着马路对面糖葫芦摊位上晃动的山楂,穿红棉袄的小女孩踮脚去够竹签,却被一掌拍开,而弟弟却在一旁啃着鸡腿。 指甲掐进掌心,眼泪模糊了双眼。 她想到了那位被家暴的妈妈,不,那不是简单的家暴,是赤’裸裸的谋杀,是令人发指的恶意伤害!可即便遭受如此厄运路人却依旧冷漠,甚至编造出女人出轨的恶意谣言。 一个女人的一生究竟要承受多少苦难?幼年时因性别而遭受重男轻女的不公对待;婚后在暴力与恐惧中战战兢兢,还要被外界流言蜚语如毒箭般伤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踏入职场,想要凭借自己的努力立足,却依然逃不过不公平的待遇和令人作呕的性‘骚扰! 许昭弥浑身颤抖,紧紧攥拳,愤怒、屈辱与不公在内心翻涌着,之后她掏出了手机。 深吸一口气,她将手机贴耳,努力平稳声音:“110吗?我要报警,我刚刚在饭局上遭遇了性’骚扰。” 第62章 陈萨接到电话,赶到警局。 警察是这么向她解释的:“双方存在冲突行为。一方涉嫌性骚扰,一方因防卫过当致其脑出血,现正在医院治疗。如果接受和解,对方愿意道歉并赔偿;如果坚持指控,她也可能面临拘留。” 陈萨把原话转达给许昭弥,那会儿许昭弥看起来已经很不好了,但眼神却依旧坚定:“我宁愿坐牢,也要让他受到惩罚。” “我还要他亲自向我道歉,不仅向我一个人道歉,还要在他们集团内部公开通报,要让所有人知道,女人参加酒局是为了工作,而不意味着性同意。” 陈萨问:“想好了吗?” “想好了。” “好。”陈萨站起身来,对她说道,“但是我不会让你坐牢的。” 许昭弥出来的那天,陈萨把手机拿给她看。冬天的阳光特别稀薄,浅浅一层打在她的肩上、发丝上。虽然那时的她看起来格外狼狈,但是整个人却好像在散发着光芒。 “王斌已经被飞驰总部正式辞退了,他的道歉声明也在公司内部曝光。你放心,为了保护受害者的隐私,通报里并没有提及你的名字。飞驰总部很感激你帮他们除去了公司里的害群之马,也让我代所有受害者向你致谢。” 第93章 许昭弥哭了。之前在冰冷的拘留室里她没有哭过,在以为自己要坐牢的时候也没有哭过,但现在她却哭了。她只知道王总请了很厉害的律师想让她付出代价,她甚至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后来陈萨解决了这件事,许昭弥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她不仅因正当防卫被释放了,还得到了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让她感到欣慰。 “谢谢。”她接过陈萨递来的纸巾,擦擦眼泪看向她,“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放心,我不会告诉陆总的。” …… 许昭弥拿到自己的手机,解锁屏幕后,看到陆以宁给她接连发了几条消息。她踱步到一旁,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始回复他。 “对不起,这两天一直在忙。” 很快手机震动,是他的回复:“没关系,现在忙完了?” “嗯,忙完了。”许昭弥回复完便攥着手机,眼神有些放空,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之后两人再无消息。 回到陈萨面前,许昭弥看起来比刚刚多了一点失落。 “对不起,我搞砸了。” “你搞砸了吗?” 许昭弥看着她。 陈萨把手搭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轻轻拍了拍,“你做了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许昭弥在陈萨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类似欣赏的目光,她这么告诉她:“就像你看到的,社会上对女人向来有偏见,觉得女人就该柔弱,就该依附男人,可那又能怎样?我就从农村来,没背景没人脉,没靠过男人,不也走到现在吗?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很勇敢,你的决定是对的。正因为社会上有这些烂透了的偏见,我们才更不能认怂,所以我其实很感谢你,你做了我年轻时一直想做却没勇气做的事。” 说完她侧过耳朵,笑着对许昭弥说:“你知道吗,我去医院看到王总,他真的很像个愚蠢的猪头。” 许昭弥也低头笑了。 “好了,还有一件事是飞驰老总特地托我告诉你的,飞驰已经决定通过入驻我们商场的方案,但是后续想和你直接洽谈,你愿意吗?这次你可以不用拒绝,因为这是靠你自己的努力和勇气争取来的,合理合法,光明正大。” 如果谈下这个品牌,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再说,于公陈萨为许昭弥感到高兴,于私她其实有那么一点遗憾,她说道:“不过我私心还是希望你能留在潞城,我们两个一起打拼不好吗,你已经凭借自己本事走到了现在,真的舍得放弃呀?如果要我选择,留在这里比去总部发展可划算多了。” 她眨眨眼,“其实有时候想想,男人也没有那么重要,咱们自己也能活得精彩,你说是不是?” 她不必急需许昭弥回答,而是给了她三天假期,让她回家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许昭弥坐在出租车上失神,手里一直攥着手机,那条信息发过去后,陆以宁一直没有回复她。 回到家以后洗了澡,蜕去满身的疲惫,她从浴室出来看了看手机,依旧安静。那会儿已经十点了,但她知道陆以宁应该还没睡,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和他说点什么,只是觉得劫后余生的此刻,应该要听听爱人的声音。 电话打过去却是无法接通,她不知道此刻他正在飞机上,不过她却觉得无所谓了。 为什么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或许以前她会这么问,但是现在,她好像已经不需要了。 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许昭弥戴上耳机,播放了一首钢琴曲。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她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陆以宁正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穿越黑暗的云层。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许昭弥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她很忙,忙到甚至不愿意理自己。陆以宁承认自己前段时间因为詹源的事情对她态度不好。他想或许因为这个她才不想理他,所以他其实也反思了自己,等他把那些负面情绪都消化掉后,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她道个歉。 许昭弥一早起来就感觉晕晕乎乎,测了体温发现发烧了,怀着忐忑的心情用试纸一测,竟然“阳”了。“狼来了”喊了这么久,这次是真的中招了。 好在那时候已经允许居家隔离,许昭弥也没了疫情初起时的慌乱无措。她甚至还不紧不慢地给自己煮了锅粥,等喝完粥,服下一片退烧药,又咕咚咕咚灌下两大杯热水,这才蒙上被子沉沉睡去。 妈妈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正在被子里呼哧呼哧地冒汗。满头大汗地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迷迷糊糊接起电话,那头肖玉枝又开始唠叨起来,说的还是前段时间提过的那档子事儿——要给她介绍个潞城的相亲对象。 其实肖玉枝原本是很尊重她想法的,可经过这两年的疫情,肖玉枝的观念就发生了严重改变。觉得女孩子一个人在外地生活,身边必须得有个伴儿,不然发烧感冒的时候,谁来照顾闺女呢? “好了以后再说吧,我现在真不想结婚。”可偏偏许昭弥这会儿真的病了,而且病得比普通发烧感冒还要严重。她实在听不下去肖玉枝的念叨,只想快点挂掉电话接着睡。 “那你什么时候想结婚呢?你也不小了,早就到了该结婚的年纪。” “什么时候都不想……”许昭弥迷迷糊糊地说出了心里话。 “不想结婚?你不结婚,老了怎么办?等以后爸爸妈妈都不在了,谁来照顾你?” “那就等老了再说吧。”许昭弥实在撑不住了,挂断了电话,把头重新缩回到被子里,可又感觉身体痛极了,浑身上下的骨头缝都在叫嚣着难受,忽然又想起妈妈的话,一时间委屈和痛苦涌上心头,眼泪就那么涌了出来。 人在生病时的脆弱,许昭弥算是彻彻底底地感受到了。恍惚间她的脑海中甚至闪过死亡的念头。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要是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警察来了会怎么想?一个陌生女人怎么会死在别人家?她和房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自己死后会不会流言蜚语四起? 这样可怕的想法让她猛地清醒过来,挣扎着从床上爬起。这已经是她生病的第四天了,她的烧已经退了,身上的酸痛也好了很多,自己就这么生生熬了过来。许昭弥坐直身子,目光缓缓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就在这一刻,她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拖出行李箱,一件一件地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然后离开了这个她住了将近两年、却始终不属于她的房子。 转天许昭弥去了医院。先是做了个化验,确认自己彻底转阴后,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想着之前受伤的腿和胳膊,她又挂了个骨科号。 给她看病的还是那位老爷爷医生,一见到她就像看着自家亲闺女似的,嗔怪地摇摇头:“腿还没好全呢,怎么又把胳膊弄伤了?你这孩子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许昭弥低头笑了,其实她知道爷爷这是在关心她呢,“哎,这不是不小心么,而且我感觉也没什么大事儿吧……我这伤应该不严重吧?”老医生轻哼一声,白了她一眼,“等真有事儿就来不及了!”说着“啪”地一下把药方拍在桌上,命令她,“快去拿药,必须按时吃,记住没!” 许昭弥忙点头,抓着方子就去缴费了。这次她乖多了,可不敢不吃药,刚刚老头的话确实也把她吓到了,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下病根。交了费取了药,许昭弥乖乖坐在中药房门口等煎药,拿出手机看了看,陆以宁还是没回消息,但却意外看到另外一条信息。 那是大概几个月前,许昭弥在豆瓣加入的一个同城丁克群体小组。小组每隔一段时间会组织一次线下聚会,许昭弥之前特别想了解这个群体,就申请了几次,之前也去过两次。许昭弥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情景。 当时满屋子都是各种品种的猫猫,许昭弥以为走错了,还以为到了什么猫咖,直到有人拉住她问:“你带猫孩子了吗?” “猫孩子?” “是啊,猫猫就是我们的孩子啊!”于是大家纷纷把自己的猫孩子抱了起来。那天许昭弥几乎认全了世界上所有品种的猫,多金贵的猫猫她都摸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接受他们灌输的理念,回到家就试探着问陆以宁:“我们要不要养个猫猫啊?” “不要。”陆以宁几乎连犹豫都没有。 “为什么啊?”她又问。 “不喜欢,掉毛,又乱又脏,还吵。” “哦。”从此许昭弥就没再提过养猫猫这件事。这会儿看到信息,她又收到了线下聚会的邀请,聚会定在明天。这次不用带猫也不用带狗,每人交二百块钱团建费就行,主题是“心灵探旅”。 许昭弥对这个“心灵探旅”主题比较感兴趣,于是交了二百块钱。转天一早,她穿了件黑色中筒靴,搭配米白色大衣去参加聚会。 结果聚会开始没多久,就有一对夫妻过来打量她,仿佛在打量什么商品似的,对她很满意。 “怎么了?”许昭弥问。 第94章 “就你一个人吗?你老公呢?” “哦,他……他没来……” “那你能做决定吗?” “决定什么?” “交换。” “换什么?” “你说呢?”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暧昧地笑了笑。 许昭弥突然像被电击了一般,说实话她真的被吓到了。她抓着包包立刻落荒而逃,一路跑到外面公园的长椅上才敢停下。许昭弥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骗子!一群打着丁克群体旗号招摇撞骗的骗子!”许昭弥愤怒地拉黑了这个群。 但她又说不上来的委屈,一个人坐在长椅上默默擦拭着越涌越多的眼泪。这时已近黄昏,公园里几对情侣挽着手散步,还有幸福的一家三口在公园里玩游戏。爸爸妈妈和宝宝的笑声在她耳边不断回荡。 许昭弥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特别孤独。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质问她: “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你后悔曾经的选择吗?” 许昭弥不知道自己的心境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她似乎再也感受不到发自内心的快乐了。每当闭上双眼就会想起自己刚进入职场时的样子,那时的她就像一只笨笨傻傻的小菜鸟,每天都过得无忧无虑。她喜欢在负一层巡场,偶尔还会偷懒去吃自己爱吃的小吃。她耐心帮商户处理各种各样的小问题,虽然日子忙碌,但却让她感到充实而满足。她会为了伍叔当天的业绩销售额有了提升而满心欢喜。可如今即便成功谈下了年销售额高达上亿元的国际知名大品牌的单店合作,内心却再无波澜。 她开始怀念过去那些平凡又充实的日子,也开始渐渐有了动摇,她真的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 詹源出院后举办了一场新年读书会,希望这场读书会能在特殊时期传递温暖,慰藉人心:“愿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勇敢前行的勇气。” 许昭弥去了。那天的咖啡馆布置得很温馨,大家围坐在沙发前,一起阅读《绿山墙的安妮》,读《夏洛的网》,读《偷影子的人》……房间中央有一只壁炉,跳跃的火焰映照在每个人的瞳仁里。尽管大家都戴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双眼睛,可那一双双眼睛里却饱含着对书籍的热爱、对生活的期许,无声却有力地传递着彼此内心的情绪。 那天的氛围特别美好,许昭弥拍了一张照片分享到了朋友圈,她写道:“日子虽苦,所幸还有一群热爱生活的人相伴,真好。” 陆以宁结束隔离,迫不及待回到家,却发现房间里空荡荡,桌子上留着一张许昭弥的小纸条:“我回家住了,房间已经叫阿姨打扫过,请放心。” 陆以宁不知道许昭弥搬走了,她甚至都没有告诉他,哪怕一个电话甚至一个信息都没有,只他妈在桌子上留了一张这样的小纸条,这算什么? 拿出手机打给她,却被许昭弥拒接,很快她回复过来两个字:“在忙。” 下一秒陆以宁就看到了她的朋友圈。她发了一张宣传立牌的图片,上面有读书会的时间、地址和主题。 到傍晚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沙发上只剩了她和詹源两个人。壁炉的火苗依旧摇曳在他们中间,两人各自占据沙发的一侧,詹源在朗读,许昭弥在倾听,他们安静地低头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陆以宁站在马路对面,渐渐抚平急促的呼吸,他望着街对面的咖啡馆,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的两人。 终于知道这些天她不理自己的原因,也终于知道她每天到底都在忙些什么了。 陆以宁拿出手机拨了过去,打着电话朝着斑马线走过去,每响一声感觉心就咔嚓碎了那么一块,直到走到咖啡馆门口,他亲眼看着许昭弥拿起手机按了拒接。 他再打,许昭弥再据接,在打,再据接……直接手机传来忙音,许昭弥拿起手机干脆关机了。 其实这一刻她只是不忍心打破眼前这份宁静的美好,和詹源无关,哪怕她对面坐的是一位陌生人,这是她内心的平静。她想她的生活不该总是为了他让步,她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在她想要安静的时候她就应该有安静不被打扰的权利,她也可以不去解释她不想解释的事情,这种权利不是只有他能有。 事实上不止许昭弥一个人觉得眼前的画面美好,连陆以宁也这么觉得。他停下了脚步,就在与她近在咫尺的距离,陡然垂下了双手。 这画面美好到什么程度呢?仿佛被他这样肮脏世俗的商人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这份美好。 他结束隔离的时候甚至等不及去高级一点的酒店开了房间洗个澡,胡子也没有刮,衣服也没换。 他从来不是这副样子,却在疫情期间每次飞回潞城的时候都仿佛被脱了一层皮。 疫情期间他往返潞城多少次了呢? 他常坐那趟航班,飞机上的空姐甚至都对他熟络了起来,“陆先生,又要去潞城看您女朋友呀?”陆以宁总是笑笑从不否认。 异地情侣双方都不容易,对于许昭弥来说,这份不易体现在情感上的空缺;而对于他来说则体现在行动上。每次落地,7天的集中隔离加上回来时的14天强制检疫,去一趟潞城光是集中隔离就需要三周时间。 他从来不会去说自己有多少难处,他落地隔离的七天里,环境有多糟糕呢?在鸟不拉屎的郊区破酒店里住了七天,酒店连个窗户都没有,没信号也没刮胡刀,他不舍得让她造这样的罪受,所以每次都是他来找她。 他觉得这没什么好抱怨的,爱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所以这次来见她,除了给她买了新年礼物以外,他还额外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这是他这段时间废寝忘食地工作换来的,因为他也不想再忍受这样的日子了。 陆以宁转过身把手中的花扔了,拿出手机订了回香港的机票。 第63章 飞驰成功签约的那天,陈萨约许昭弥一起到外面喝了杯咖啡。她很开心,开玩笑问许昭弥:“怎么样,想好了吗?还想去总部吗?” 她觉得这种感觉应该会让许昭弥有所触动,事实上许昭弥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大的波澜。她没有立刻回复陈萨,一杯咖啡的功夫却始终盯着手机,自从上次拒接了他的电话陆以宁就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这已经是他们数不清多少次冷战了,许昭弥忽然开始对这样的关系感到了厌倦。 陈萨看出她心不在焉,端起咖啡站起身:“你先忙,稍后我再来找你。” 等她离开,许昭弥拿起手机给他拨了过去。 陆以宁没有接,但他很快回复了一条消息:“阳了,嗓子说不出话。” 其实他并没有说谎,上次从潞城回来后他就感染了,落地检测的时候并没有查出来,是在回到酒店以后才开始发烧的,这几天一直在酒店隔离。 “你阳了?严重吗?” 陆以宁嗓子说不出话,他的症状比其他人还要严重一点,但是他连止疼药都没吃,这几天都是靠自己硬扛过来的,这会儿看到许昭弥发过来的消息竟然有点委屈,他甚至以为她再也不会关心他了,但他现在没有任何力气和她犟嘴,哪怕连撒娇的力气都没有。 他说有点难受,“好了再说吧。” “好。”到了晚上,许昭弥又给他发信息,“好点了吗?还烧吗?吃上布洛芬了吗?有没有出汗呢?出了汗一定要多补充电解质水,你除了嗓子疼还有没有浑身酸疼的感觉?” 喋喋不休问了一大堆,到了深夜依旧没有收到任何回复,许昭弥一颗心冷不丁就提了起来。 之前她阳过一次,知道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会有多难受,正因为自己经历过,所以对他现在的情况特别能感同身受。 许昭弥心疼他,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收拾行李,定了一张最快飞往香港的机票。 这是第一次她来香港看他,没想到流程手续却这么麻烦,登机前要在手机上填写“健康及检疫信息申报”表格,准备好三日内的核酸阴性证明和疫苗接种记录。下了飞机后跟着指示牌到信息登记区,带上工作人员递来的手环,扫描上面的二维码完成绑定。之后开始一系列繁琐的信息查验,直到所有通关检查完成后才能领取行李,按规定前往亚洲博览馆做病毒测试,完成采样后留下等待检测结果,结果出来后才能办理入境手续,最后再前往指定隔离酒店开始隔离。 折腾一天下来,许昭弥到了隔离酒店后已经深夜了。 但她顾不上疲惫,放下行李后就坐在沙发上给他发信息。 “好点了吗?” “好点的话就回我一条信息,我很担心你。” 放下手机开始收拾行李,把一次性床单铺好,吃了几块饼干充饥,简单洗了个澡。回来后躺在简陋的小床上,却依旧毫无睡意,他乡的月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许昭弥听到工作群里传来滴的一声,划开屏幕便看到这样一条消息: 第95章 现公布[连华潞城店]年底综合排名情况,许昭弥同志在疫情期间积极协调防疫,帮扶商户,通过直播带动销售显著增长,成功引入飞驰品牌入驻,组织策划多起大型活动。在商场管理工作中,各指标均表现优异,有效提升了销售额,并且以贴心服务赢得商户高度满意,综合评定位居第一,特此公告表彰! 她始终维持着手握手机的姿势,眼神垂在屏幕上,眼眶一点点变得温热,嘴角也后知后觉弯了起来。 看吧,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努力一定不会白费。许昭弥开心地几乎笑出了声,她激动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又捂着眼睛笑话自己的幼稚。脑海里不断闪过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那些熬过的夜、加过的班、受过的委屈,觉得一切付出都值得了。她开心,也不仅仅为了自己开心,更多是为了像她一样平凡、普通且没有背景的人开心。因为她用自己的经历验证了这样一个事实:哪怕出身平凡、没有背景,只要保持努力和正直,就一定能收获属于自己的成功。 手机再度响起,她以为是陆以宁的回复。迫切拿过来点击查看,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分享她的喜悦,群里紧接着更新一条人事变动: 经上级研究决定,因业务发展及战略规划需要,招商部的姚栗栗同志凭借出色工作表现和能力,将调往总部任职。姚栗栗在招商部时积极拓展业务,成功推进多个品牌落地,贡献突出。请姚栗栗于本月月底前完成工作交接,也望招商部同事积极配合。望大家以她为榜样,努力奋进,如有疑问可联系人力资源部。 “不是说综合排名第一才能去总部吗?”小群里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质疑。一开始大家都沉默着,后来不知道谁突然来了一句:“你还真信啊?”就这么打开了话匣子,隐隐地都有那么一点怨气,“都是领导画的大饼,不然你会努力做业绩?大家都是被遛的骡子,只有当牛做马的命,最后受益的还得是人家天龙人。” 嘘,别说了,有人拍了拍那人。示意许昭弥也在小群里。 于是小群一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这种诡异的安静里透着一种兔死狐悲的怜悯。 许昭弥逐渐反应过来,她拿起手机,反复地、不可思议地确认那则人事调动通知。 刚刚的一颗沸腾的心一点点地凉了下来。 那是原本属于她的奖励。 那是她几乎拼尽一切奋斗拼搏才换来的机会。 可现在,总部却连一个正式公告、通知,甚至解释都没有,就把这个机会给了别人。 电话再度响起。陆以宁睡了很长且安稳的一觉,是在看到许昭弥关心他的消息后才踏实入睡的。醒来后又看到她发的信息,好像心上所有的窟窿都被填满了。他不想再和她吵架,那简直太要命,他现在只想听听她的声音。 “我好多了,你在干什么?” 许昭弥在电话那一头握着手机没有讲话,她几次努力尝试开口,却都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胸腔中涌动着一种快要让人爆炸的情绪,仿佛一张口,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就会化作眼泪,让她失声痛哭出来。 “说话。” “好。”她咽下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姚栗栗要调去总部?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人选不是我?” 陆以宁皱起眉,他不知道许昭弥在说什么胡话,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什么。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在还没来得及退出的工作群里看到了刚刚发布的两则公告。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姚栗栗怎么会被调去总部,这不是他的决定,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他来不及解释,对面就已经崩溃了。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你们已经内定了她,而不是搞什么虚伪的公开选拔,我他妈根本就不会这么拼命!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了拿到这个狗屁第一都经历过什么!你凭什么这么耍我!”许昭弥终于哭了出来,她捂着嘴巴不让声音发出来,那是她最后的一点尊严,可她多么委屈,眼泪止不住地顺着指缝向外涌,再也无法收住。 她多想告诉他,自己这段时间几乎每天熬到半夜一点才睡,有一次实在太累,在布置中庭的时候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为了能和政府领导说上话,在大门外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手脚都长满了冻疮;她好想告诉他,她在酒局上被流氓性骚扰过,还在拘留所里被整整关了一整夜!要是早知道他心里压根没有让她去总部的打算,她他妈的根本就不会这么拼命! 许昭弥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即便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么渴望再去总部了,但那是她凭借努力理应得到的回报,她无法接受这个机会就这么被别人轻而易举地褫夺。她满心的愤懑,质问着他也在质问自己,她凭什么要接受这样不公的结果?凭什么! 许昭弥愤怒挂了电话,陆以宁再打过去,她关机。 陆以宁坐起来开始订机票,摸了摸额头好像又有一点发烧,他这样根本就没有办法上飞机!骂了句脏话,给许昭弥发信息:“下周我去找你,我们见面说,你先冷静一下。”他要先回总部搞清楚情况。 其实许昭弥这会儿很冷静,特别冷静。她现在就只想知道一个答案,为什么他明明没有让她来总部的打算,却又不愿让她去香港,原因到底是什么! 两个人就那么各自闷在自己的酒店里隔离,谁也不再跟谁说话。许昭弥隔离期一到,就立刻跑到了陆以宁住的酒店。她在楼下准备登记的时候被前台拦住了,前台礼貌告知疫情期间非住店客人不让进入,“您可以打电话让客人下来。” 许昭弥理解。拿起手机刚要拨通电话,就见群聊里姚栗栗发来了一个小视频。除了众人纷纷在群里恭喜她之外,姚栗栗也正对着大家说谢谢:“因为我即将调去总部了嘛,所以我爸妈就提前替我去拜访陆总一家人。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居然见到了陆总的未婚妻诶!” 视频里记录的就是那样一小段画面,陆以宁的奶奶手握一个女人的手,面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媳妇儿,叫明明。” 刹那间许昭弥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紧接着浑身发凉,额头冷汗直冒,双腿仿佛被钉在了地面一样无法挪动。就在这时一个女人姿态优雅地从她面前走过,模样和身材竟与视频中的女人如出一辙。女人按住电梯门后回过头,面带微笑地问道:“这位小姐,你要进来吗?” 许昭弥恍然回过神来,呆愣愣地抬起脚步,艰难走进了电梯,她倚靠在电梯的另一侧,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女人的侧脸。 她们在同一层下了电梯,女人在前,她在后。再然后,她亲眼看着那个女人停在那间熟悉的房间门口,伸手按响了门铃。 许昭弥匆忙背过身,抬手胡乱擦拭着眼底厚厚的泪珠。她不敢再看那个女人开门瞬间的场景,手撑在墙壁上,脚步慌乱地仓皇逃离,手指颤抖着胡乱按着电梯按钮,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她甚至觉得无地自容。 也是那一刻,她明白了,所有的一切,所有自以为是的体谅都成了笑话。不婚主义是谎言,异地是托词,就连那年维港的烟花也不过是场精心编织的骗局。她本该在潞城主持年终汇报会的,此刻却旷工来到了他的城市,在陌生冰冷的街头哭得像个小丑。她到底有多可笑呢?许昭弥终于搞明白了所有事,从此她不再期待,也不再需要答案。 …… 人究竟会在哪一刻为过往决定感到悔恨莫及呢?许昭弥想,她一定是在接下来的这一刻,在她匆匆跑出酒店大门的一瞬间,接起周齐打来的电话,被告知负一层正在装修的牛肉汤店因电焊操作不当引发巨大火灾,火势迅速蔓延到隔壁烤肉店里, 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她无故旷工且手机关机,应急处理团队得不到明确指示,致使消防设备启动出现重大延误,而本来计划在本周启动的年末消防检查也由于她飞来香港而被推迟。恰恰是这一周的推迟,导致一些重要消防器材没能及时打开,因此错过了控制火势的最佳时机。 许昭弥匆忙赶回潞城。 …… 潞城火灾事件很快在各个区域的大群里传播开,陆以宁看到后立刻给许昭弥打去电话,问她有没有受伤。 “如果我说我受伤呢?”许昭弥那时已经到了事故现场处理善后,电话那头,陆以宁的声音明显顿了下,“我会去看你。” 许昭弥笑了笑,语气有一点尖锐,“不必了,我没受伤,我很好,我那天不在。你不用来。” 事故很快展开调查,许昭弥在集团防疫规定明确无特殊情况不能随意离开本地且必须离开需向领导报备的情况下,未履行报备手续,违反了集团防疫规定。由于处于特殊时期,责任判定下来后,这次事件便立刻上报到了集团总部。许昭弥被当作典型在全集团予以通报批评,周齐作为她的主要领导和她一同受到了严重处分。 第96章 陆以宁回到总部后看到事件通报,当场大发雷霆:“普通火灾而已,谁做的决定?”他甚至在副总面前拍了桌子,要求撤回处理结果。这件事几乎传遍总部每位员工的耳朵,大家都很奇怪他的反应,大概是觉得他在潞城待过一段时间,对那里的员工有感情。 没有人员伤亡且火灾损失在一定金额以下的普通火灾事件,理应遵循以教育整改为主的处理原则,除非存在重大违规行为,否则不得进行过度处罚。因此按照集团《安全事故等级划分标准》规定,这起事件实际上并不能定性为重大安全事故级别,又何谈全集团通报? “确实不算重大,但她违反了防疫规定,所以集团要拿她树立典型。” “违反防疫规定?” …… 许昭弥被撤销总监职务,扣除全年奖金,并停职半月以示惩戒,还被要求在下周的集团年度大会上当着全体项目成员做检讨。她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只是对周齐有些愧疚。但好在没有员工受伤,这让她内疚的心里多了一丝安慰。她吩咐小杜仔细统计好各项损失,又亲自到遭受损失的商家那里逐户道歉。这是她职业生涯第一次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无论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既然错了就得为当初的冲动买单,这是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 再一次来到香港,走进她曾经梦寐以求的总部大厦,却是跟着周齐一起到大会上做检讨。 许昭弥甚至也想不到,和陆以宁分别这么久,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作为集团总部商业运营副总裁,兼全国商场运营管理负责人,他威严端坐在主席台高位,她却在台下被无数双眼睛审视,无比难堪,如芒在背。 “开始吧。”审计主任对她说。 许昭弥拿着检讨书起身,向主席台恭敬鞠了一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陆以宁。她低下头,开始念了起来。 可她不看陆以宁,陆以宁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身上。会场里有那么多人,他的眼神却只钉在她一个人身上,一直到眼眶微微发热也不肯挪开。 直到她念完一整篇检讨书,主席台上的领导才用很平常的口吻说道:“即使家里有急事,事后也该及时报备,因为擅离职守而导致商场出现管理漏洞,进而造成重大损失,这是不可忽视的问题,希望你能深刻反思,也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对不起。”许昭弥转过身,面向在场的与会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可以问问是因为什么事情吗?”法务总监开口。 “是我个人的一点私事。” “方便说吗?” 许昭弥将目光垂下,沉默了那么两秒,这两秒钟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陆以宁坐在主席台右侧,身子微微前倾,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就快要将他淹没。 “我男朋友生病了。”许昭弥的声音略微顿了一下,“我们是异地恋,我放心不下他,着急飞去看他,一时心急所以忘记申请报备,真的很对不起。” 总部的领导虽然官大,但其实看起来都不严肃,有人表示可以理解,有位女性老板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共情,她主动开口,对许昭弥说:“工作和感情确实需要妥善平衡,希望你今后能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 “我知道了,谢谢。”许昭弥这么说,但她知道不会了,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重新坐回原位,腰背挺直,神色平静。周齐起身做检讨,领导总结发言,会议接近尾声。 随后主持人问向陆以宁:“陆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毕竟是您曾经亲自带过的项目。” “没有。” “那今天的会就到此结束。”主持人起身先是送领导们离开,之后转向许昭弥等人说道:“我带大家到休息室,或者参观参观总部,怎么样?” “好的,辛苦了。” 陆以宁还坐在主席台上没有离开,他注视着许昭弥和周齐走向门口。突然从后面站起身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许昭弥的手腕,穿过工作区。 许昭弥下意识挣扎了两下,他却更加用力,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外面工位上的同事都吓得纷纷站了起来,大家脸上全部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到了他办公室。 “请您自重陆总!这是在公司!”许昭弥终于甩开他手,她极度愤怒地看向他。 转身拉开把手,又被他从身后猛地按住,整个身子堵在门前,随之将手指死死卡住她肩膀,就是不让她走! 许昭弥突然觉得特别没劲,这样的较真,众目睽睽的有什么意思吗? “你松手。”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我来找你你不知道?” “所以为什么我不知道?” “你发烧了,我觉得作为女朋友理应来看你,可我来的时候却看到你未婚妻进了你房间。既然有人照顾你那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所以我走了,现在知道这个答案你满意了?” “未婚妻?” “是,未婚妻,你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吗?好我告诉你。”许昭弥把手机拿出来,调出那段视频给他看——“看清楚了吗?” “其实我很感谢这个视频,它同时也解答了这么多年一直困扰我的疑惑!那就是你没打算让我来总部,却又不让我辞职去香港的原因!” “什么原因?” 许昭弥冷冷呵了一声,“你怕我接触到你的家人,怕我发现你在香港有个未婚妻。你在港城潞城两地奔波,就是——”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一脚踏两船的渣男?”陆以宁打断了她。 “是!” 就这么一个字,就像在陆以宁的心上狠狠扎了一刀。许昭弥这个女人真的太知道怎么往他的心上捅刀子了。他想不管之前他和许昭弥怎么吵架,两人对彼此的真心和信任从没变过,左不过是在想法理念和态度上出了问题。但这次不一样了,许昭弥质疑了他的人品,这让他难以接受。 陆以宁压抑着止不住的怒火,对她说:“这个女人是我哥的未婚妻,不是我的。我奶奶脑子糊涂认错了人,那天我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姚栗栗故意把这些发出去误导你们,我不知道她到底什么心态。” “那天我又烧了,烧糊涂了。我爸打电话说他要过来,我不知道季明明是不是他喊来的,但她来了之后我他妈都没让她进门。”陆以宁捏着她的下巴,“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又怎么可能真的明白?他爸为什么会让他哥的未婚妻去看他?直到现在他甚至都不愿意再多跟她解释一句,许昭弥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她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总归得大吵一架,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可她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那就今天吧,今天就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 “所以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说我没有骗你,你信吗?”陆以宁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也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信吗?” “是吗?那你想过和我结婚吗?” 话音刚落,陆以宁就突然愣了那么一秒,于是许昭弥就彻底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矛盾永远不是这些。结不结婚、去不去总部工作,甚至突然多出的未婚妻,不是,都不是。 她心心念念的,是他能对自己敞开心扉的那一天,是他能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内心世界向她展露,可惜没有,始终没有。 她一次次地为他妥协,却看不到他的任何回应。她总是期盼他能哪怕多说一句,多主动解释一句,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依旧无动于衷。算了,她大概永远等不到了。这种不被珍视、不被在乎的感觉太累了。 “其实你知道我从念书的时候就开始暗恋你吧?” 第64章 许昭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低头打开书包,从夹层里拿出一封泛黄的情书。其实在陆曼青家留宿的那一晚,她不仅听到了他和陆曼青的谈话,也在书房里发现了这封情书。许昭弥没办法形容当时看到这封情书时那一刻的心情。她开心吗?她激动吗?那段充满暗恋的青春时光终于有了答案。不,她一点也不开心,她难过,她太难过了。 她忽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来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的心意,可却始终装作从不知道。她就像是一个小丑,当初还一本正经地和他签署什么狗屁合约女友协议。他从一开始就笃定了她根本不会拒绝这个请求,他从一开始就站在了上帝视角冷眼旁观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含着眼泪看向他:“你从来都不屑于,也不愿意向任何人敞开自己的心扉,当然也包括我。哪怕我是你名义上的女朋友,在你眼里,我同样是被你不屑的那个人。到现在为止,你做的所有决定,没有一个是主动和我提起的。你回到总部工作,甚至都没有告诉我,留我一个人痴痴地等。你升职了也没和我说过,哪怕你们早就内定了姚栗栗,你也没有提前和我透露一点消息,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潞城拼死拼活的卖命!因为你根本不在意,也不觉得有必要告诉我,就像你是不婚主义一样,有那么多时机你明明可以亲口告诉我,可是三年了,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更不在乎你是否浪费了我的青春!” 第97章 “我浪费了你的青春?” “是!你浪费了我的青春!你一直都知道我暗恋你,喜欢你!你笃定了我离不开你!你就是肆无忌惮地利用我对你的喜欢,所以才会这样对待我!” 许昭弥已经彻底崩溃了,越是回忆过去种种,她就越为自己感到心痛。眼泪一股股涌出来,她抬手擦去—— “因为喜欢你,哪怕知道你不会和我结婚,我还是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和你在一起。因为喜欢你,为了能配得上你,我拼了命地想我一直努力说服自己,既然选择和你在一起,就要接受你的不婚主义,接受你的不在乎、不主动!可我骗不了自己。我只能从书本里寻找慰藉,向朋友甚至是陌生人请教,渴望能找到一个让够自己释怀的理由……” 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或许他真心爱着自己,只是被内心的枷锁束缚,又难以跨越现实的阻碍,无法与她结为世俗认可的夫妻。即便如此她也都能理解。她时常劝慰自己,只要两人还能相伴,婚姻形式并不重要,甚至不能常相厮守也没关系。 “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永远自欺欺人下去,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对不起,我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我这一年来的努力就这样付诸东流!没办法继续留在潞城像个傻子一样自欺欺人地生活,更没办法再任由自己在无尽的内耗中折磨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犯下本不应该发生的低级的错误!因此连累了无辜的人!所以我也没办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毫无条件地爱你了。” “这个。”许昭弥终于说完,平静地喘了口气,她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这是一开始你找我假扮女友时付给我的酬劳,钱都在这张卡里,我一分都没动过。其实就算再来一次,我也从不后悔帮你的忙。” 情书一并放在上面。 陆以宁看着她沉默了好久,就那么静静听完许昭弥心里的委屈并任她发泄。他从来不知道许昭弥心里竟然是这么想的,不知道那晚自己敷衍陆曼青的话竟被她听到了。有什么牢牢堵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就快要喘不上气来。他其实应该解释的,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又觉得没办法解释,他张不开口,他已经有点懵了。他从没这么不知所措过。 但他也有一点委屈。任何人,不论年纪多大,在和伴侣吵架的时候其实都会有那么一点孩子气。他觉得许昭弥应该是能理解他的,而不该是这样的,他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不堪,他也一直在努力,那天他从港城飞去看她,在咖啡馆门口,他就已经准备把去新加坡的事情告诉她,那是他花了一年时间废寝忘食终于争取到手的项目。如果不是她一次次地拒接他的电话…… 陆以宁眼眶微微泛红,试着拉住她的手,“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怎么就认定我一定不会和你结婚?我说了我也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你相信我了吗?” 许昭弥不想被他碰到,用力地拉扯了一下,怀里的包突然掉落在地上。刚刚没有拉上拉链此刻里面的书滑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便立刻甩开他手蹲下去捡书。陆以宁就站在她面前,目视她捧起那本书,小心翼翼擦拭着上面的浮土,她把一旁掉落的明信片插进书扉页里,仿佛那是一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明信片上,那行刺眼的字就那么再一次的,直愣愣地闯入他的眼帘—— “你值得更好的。” 陆以宁目光尖锐地盯着那本书,脑海中飞快闪过那天在咖啡馆外看到的画面:她和詹源像是末日避难时唯一的幸存者,在温馨的氛围里相互依靠,不被任何人打扰。陆以宁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张明信片刺痛了他的眼,就在这一刻,陆以宁也崩溃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请教朋友?请教了哪个朋友?是你那个大作家朋友吗?他教你什么了?说我心里有病?说要你离开我?说我给不了你幸福,说你值得更好的?说他能给你是吗?你对我有委屈有埋怨,你不问我而去问别的男人,去相信别的男人给你灌的毒鸡汤!你有没有脑子?” 许昭弥抬起头看向他,泪水再一次盈满了眼眶,她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果然她的付出体贴妥协牺牲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一文不值的!她的痛苦在他看来也只不过是和别的男人调情的工具,她呵呵笑了。 “我为什么不能信?他说错了吗?你不是心里有病是什么!我凭什么要无止境地包容你忍让你!我凭什么不能值得更好的?我凭什么不能拥有一段婚姻一个孩子,去过一段正常人的生活呢!”许昭弥站起身,面对着他。 尽管她觉得自己以后也许也不会结婚了,但那不再是迁就别人,而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她知道这么说会像刀尖一样刺痛他,可她现在就是要这么说。 紧紧抱着怀里的书,那是她唯一的避难所。 陆以宁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双手颓然垂在身侧,十指指尖开始发麻发颤,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他听到门外有人焦急敲门的声音。 但是耳边回荡的全是她刚刚说的那句,“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如果她不说,他都快忘了。 他确实是有病。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觉得也没什么必要了,“对,我就是心里有病,你既然都听到了也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那我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我确实从没想过要和任何人结婚,当然也包括你,事实上我也从没想过要让你来总部。你不是一定要个答案吗,这就是答案,满意了吗?” “那很好,我尊重每个不婚主义者,尊重你也尊重他们。但我也有自己的追求。我渴望一段正常的婚姻,想要一个温馨的小家,还要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许昭弥顿了顿,眼中的失望再也无法掩饰,她知道真的没必要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甚至可能恶语相向,那样只会让曾经的感情变得更加不堪。 成年人分手就该体面。所以她把眼泪擦干,包链拉好,对他笑了那么一下。但是最后有那一句话,她还是想要告诉他。 “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没想过要成为多么优秀的人,我只想做一条普普通通的咸鱼,过简单安稳的生活。我其实也根本不喜欢香港,不喜欢这里的高楼大厦物欲横流!我更喜欢乡下,我想要开间普通的小店,有那么点一技之长就足够,和爱的人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你问过我的愿望吗?你没有。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朝着你靠近,为了你我努力做到第一名,可是你们搞的那套虚伪的选拔机制真的让我感到无比恶心!” 她想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太累了,她为什么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呢?两个本就不在同一条路上的人是时候在这里停下,各走各的路了。 那就这么止步于此吧。 “我们分手吧。” “随你便。” 许昭弥点点头,不再多说一字,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多说一句都只会徒增厌恶和不堪。 …… 陆以宁没想到许昭弥真的就这么走了。他听到门打开又合上,隔绝了外面一瞬间涌进来的声音。 世界安静得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回到椅子上坐好,他把手指抵在心口,用力按了按,只觉得这里好像特别的痛。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其实在知道许昭弥要和周齐来总部的前一天他都还在想,等见了面也许他们就会和好了,以往不都是这样吗?而且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分别,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他没想到最终会是以这样的分别收场。 陆以宁拉开抽屉,看着静静躺在里面的那封推荐信,是那天飞回潞城找她时身上带着的那封信。那时他刚刚拿下新加坡项目,最终在总部和新加坡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怎么对爷爷保证的,“条件我担着,失败了我愿意放弃,一辈子为大伯打工,但有个要求。新加坡团队必须由我全权组建,我挑的人能力绝对过硬,绝不会让人抓到把柄。”他迫不及待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他亲手写下了这封推荐信,他想要从潞城调过来一个人,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是她,他想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他想要给她一个新的开始,也是给自己一个新的开始,所以他才特别渴望她进步。 其实就晚了那么一步。 …… 许昭弥从陆以宁办公室出来,发现大家都在看她,但她已心如止水,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了。走到周齐面前,对他说:“辞职信可以明晚发到您邮箱吗?今天我想请一天假。” “请假可以,辞职的事晚点再说。”周齐这么回复她。 她分手了,在一个人潮汹涌的街头。海风掀起她黏着泪水的睫毛,对岸维多利亚港的灯火依旧璀璨。 许昭弥依旧记得他们定情的那个夜晚,那时他手轻轻捧起她被烟火映红的脸颊,身后是三百米高空绽放的浪漫。 第98章 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她想她永不会忘记他曾带给她的美好。尽管后来他们有过太多的不愉快,但她承认自己对他仍旧有爱,那些爱没办法随着烟花焚寂而消散。 可她知道他们永远不会再在一起了,她不再把他当作可以依靠的山,她也不再是那攀附的凌霄花,从现在起,她要决心成为一棵傲然挺立的树,从此只为自己花开。 其实你知道吗? 你可以爱一个人,但依然与他说再见;你也可以念一个人,却依旧庆幸他不在身边;各人的路各有峰峦,只有你能飞往自己的山川,现在她要飞往自己的山川了。 …… 许昭弥回到潞城办理辞职,她甚至还郑重撰写了一份引咎辞职的报告书,以此作为自己在莲花工作的这五年里,对自己曾经负责过的商户们一个交代。可她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前往总部进行检讨的那天,一封来自潞城的商户联合请愿书竟悄然匿名寄到了总部。 陆以宁愤怒推开人事部办公室的门,这一天的部长办公室里出奇地站满了人,但他恶劣的心情已经无暇去分析为什么这么多人此刻会坐在这里,开口质问:“姚栗栗的人事调动是谁做的决定!” 大家都一脸严肃地看着这位太子爷,“正好你来了。”有人起身把座位让给了他,“那就一起看看吧。” 陆以宁从来不知道许昭弥竟然在这一年里做了这么多事。他只知道她很忙,也知道她很努力,就像她说的那样,但在这样的一年里有谁不忙呢?他难道不忙吗?所以他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每次提到过去一年她都会这么激动。 可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在这么艰难的一年里,她究竟做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这封史无前例的请愿书最终甚至到了蒋志远的办公桌上。所有人,不管是职位多高的领导,还是普通的职员,都被这样一个来自远方基层项目的员工震撼到了。陆以宁坐在长桌前,静静聆听那封请愿书的内容。 有多少商户在那封请愿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呢?陆以宁已经记不清了。他只知道密密麻麻的签名挤满纸张边角,每个名字背后都是活生生的故事。 疫情封控的那段时期里,她为那些独自照顾孩子无法出门采购的商户妈妈们跑遍周边采买食材并亲自送货上门,让她们生活得以保障;她在疫情形势严峻物流受阻时为积压货物的商户多方寻找渠道,亲力亲为打包搬运,只为减少商户损失;她还在得知商户家中老人突发疾病却无人照顾时,毫不犹豫帮忙联系医院、挂号陪诊,忙前忙后直到老人病情稳定;即使后来当上总监,也从未改变过分毫初心。休息时穿梭于各家商户之间,耐心为大家提供帮助,会亲自检查厨房后台的下水管道,确保经营不受影响;会在商户资金短缺面临停工困境时,主动拿出自己的积蓄借给他们,缓解他人的燃眉之急。 …… 太多这样的“小事”,一件又一件地浮现在眼前。陆以宁忽然意识到,这些并不是她在这一年里做过的事,那是她在这么多年里始终坚守、从未动摇过的善良与担当。而就是这些在他眼中琐碎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些他曾经瞧不上眼的点点滴滴,却在关键时刻成就了她坚实的后盾。 陆以宁的眼眶微微红了,他垂下头,甚至不敢再听下去。后来又有人拿出另一段视频,受潞城店招商部总监陈萨女士委托播放。陈萨并非是为许昭弥求情,因为她确实有错,她只是想让更多人知道,觉得更多人也应该知道:一个真心善良正直的姑娘,曾为她脚下的土地和她努力奋斗的事业付出过多少,又挥洒过怎样的热血。 所以那也是陆以宁第一次知道,为了促成与飞驰的合作,许昭弥在酒局上甚至遭到了品牌方的猥亵。她无比勇敢,即使要以牺牲自己为代价,也要让对方公开道歉。陆以宁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人渣在飞驰内部的道歉通报,他的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在场的所有人也逐渐安静下来,都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屏幕。 紧接着陆以宁看到大屏幕上出现了另一段画面,那是在他再熟悉不过的商场门口,许昭弥毫不犹豫地舍身挡在一名被歹徒用利刃狠狠捅刺的女人身前,她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冒着随时可能受伤的风险,紧握着手中的包包,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对面那个面目狰狞的施暴男人狠狠砸去。 …… 他想到那天晚上许昭弥给他打了一个又一个的电话,而他却因为焦头烂额的工作和不想说话的心情按了拒接。 他想到那天会议结束后她在办公室里对他的那些歇斯底里的控诉,哪怕在今天之前他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固执的不想主动联系她。可相比较于她的委屈他自己的那点付出算个屁! 陆以宁忽然觉得自己特别他妈的像个混蛋。 他回想起那晚她的崩溃,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为了得到第一都干过什么!”像针扎一样刺痛着她的心。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她为什么那么痛恨结果的不公,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在办公室里她会那么的委屈和崩溃。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和他在一起,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牙坚持着去打拼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仿佛看到了她过去那些岁月里的模样,因为害怕被他抛弃,所以不停歇地努力着奔跑,哪怕跌倒也要爬起来继续跑,即使一个人默默承受了数不清的痛苦和委屈,也从来不敢向他倾诉。 他忽然理解了她是多么需要心灵的安慰,可他就像她说的那样自始至终地冷漠,从不主动,从没给予过她一点温暖的回应。 那场读书会,或许是在她无数个孤独挣扎的时刻里唯一能紧紧抓住的救命稻草,支撑她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 他甚至质疑过她的真心,怀疑过她和别的男人。 他低估了她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决心与勇气。 他后悔了。 后悔当初狠心把她一个人丢在潞城。 拳头松开又握紧。 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唾弃自己的自私。 第65章 许昭弥退掉了房子,收拾好行李。在这堆行李中有一个特殊的盒子,里面放着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名表以及奢侈品包。她将盒子里的东西妥善打包后封好,寄到了陆以宁的公寓。 所有有关他的东西,她只带走了那年他从北海道送给她的那只八音盒。六年的时光,所有的爱恨纠葛,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最后一次回到店里,完成离职流程的最后一步——上交工号。在周齐的办公室,她短暂地坐了一会儿。这次她却觉得无比放松,好像褪去了满身枷锁。 “虽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辞职了,但有件事我还是得告诉你。”周齐看了她一眼,随后用一只手将面前的电脑屏幕缓缓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她。 许昭弥看到打开的oa系统界面上,那份来自总部的正式红头文件清晰可见。她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此有任何波澜了,可就在那一刻,一股热血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大脑。 “优才计划的结果出来了。”周齐低下头,专注地念着文件上的内容。许昭弥清楚地听到,第一个被录取的名字竟然就是自己。 她完全不知道优才计划的结果到现在才正式公布,并且自己居然是以全国第一的优异成绩被总部录取的。这样的成绩并没有因为她之前所犯的错误而被埋没。总部一直以来都是奖罚分明,既对她的错误给予了相应的处罚,同时也充分肯定和认可了她这一年来不懈拼搏与付出。 她从来没有想到,总部最初选定的人选自始至终都是她。而姚栗栗是通过私人关系调到总部的,和优才计划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直坚信的公平正义从来都没有缺席过,这才是事情的真相。 “还有一件事,经过相关部门复核,鉴于你在疫情期间的突出表现,决定取消对你的处分。从现在开始,恢复你的职位和职级。并且即便你到了总部,你的职级也会在现有基础上得以保留。目前你的辞职申请还没有报到总部,如果你还是坚持辞职,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去和总部说明情况。”周齐关上电脑,认真地对许昭弥说。 “谢谢。”许昭弥垂下头,轻轻捂住微微泛红、有些发烫的双眼,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谢谁呢?其实她也不知道,但她真的很开心,她很感激也很欣慰,也更坚定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如果一个普通平凡的人想要自己的人生出现什么奇迹和结局反转,那么那一定隐藏在她回头时每一步脚印下渗出的微光里。 “其实我辞职并不单单是因为这件事。当初来潞城工作,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学点本事,然后多攒些钱,将来回老家能买得起房子。我从想过要出人头地、做人上人之类的。现在我差不多已经攒够钱了,所以我想回去了。” 她想她确实也应该回去了。要是再不回去,爸爸妈妈都要变老了,爷爷说不定也已经等不及要住回老房子了。 第99章 “行。”周齐也没再坚持挽留,更没提那些曾让她伤心的事,“那你回去之后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也许开个小店吧。” “小店?” “民宿或者酒吧?我还没想好。” “会给我打折吗?” “会!当然会!” 许昭弥破涕为笑。出门的时候,她又遇到了陈萨,陈萨似乎是专门来送她的,主动上前和她拥抱,“我原以为你会在a和b之间做选择,没想到你选了c。” “对不起。” “没必要和我说对不起。”陈萨接过她怀里的收纳盒,又对她说,“不过你知道吗,上学的时候我最喜欢选的就是c,尤其是那些拿不准、犹豫不决的题目,选c准没错。走吧,我送你出去。” 那天几乎全体同事都出来送她,不只是营运部门,还有一些其他部门的同事,有一些新来的许昭弥甚至都从来没见过他们。但就在这一天,大家都怀着同样的心情,跑出来为莲花一个传奇的人物送别。许昭弥在大家安静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走到门口。她转过身,含泪环顾这个熟悉的、陪伴了她六年的“战场”,那些鸡飞狗跳、忙忙碌碌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泪水模糊中,她好像看到贝贝还趴在工位后面偷懒,电话依旧响个不停,大姚还在陆以宁的办公室里挨批评。 …… 六年了,时间过的真快,那些曾经说好一辈子不分开的人,如今也散落在天涯。 那天的阳光特别好,许昭弥走到莲花的大门前,听到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有人在背后喊她:“许经理!”她回过头,看到那么多那么多熟悉的面孔跑来为她送行。 伍叔怀里抱着刚刚烤好的点心,抹了一把眼泪对她说:“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多带一些,回家路上饿了吃。以后要是想吃,伍叔再给你寄。” “还有你爱吃的焦糖蛋挞。” “话梅牛肉也给你准备了。” 小杜突然扑过去抱住了她,说:“弥弥姐,我们会想你的!” 这天的阳光真的特别特别的好,许昭弥心里特别特别开心。她擦干眼泪,逐一和大家做最后的拥抱,把所有礼物一一收好。 这是她此生收到过的最珍贵的礼物,是她拿真心换来的情谊,是她在他乡努力拼搏了这么多年得到的最好的回报。 真的,不必追逐月亮,当你在泥泞中仍愿做一株挺直脊背的小草,万千星辰自会奔涌而来,将你托向属于你的苍穹。 …… 疫情到底分开了多少情侣呢? 陆以宁躺在潞城的酒店里隔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情绪也逐渐冷却了下来。 从一开始他内心充斥着强烈的冲动,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刻飞到她身边与她和好,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冲动逐渐被理智取代。心底有个声音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 “算了吧,别再纠缠了,她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她都说了不喜欢过那样的生活,她不喜欢香港,其实也不喜欢新加坡。她的愿望你真的在乎过吗?她想要的你能给得了吗? 安旎说得对,他确实是个假人,也是个罪人。他背了一身的枷锁,是他永远也无法偿还的债,他凭什么还想去过属于自己的人生,奢望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呢? 隔离结束的那天他打开了手机,得知许昭弥从莲花辞职的消息。正巧那天她在朋友圈里发了这样一条动态。 一张在高铁站前拍的照片,她身旁放着简单的行李,身后是一颗光秃秃的柳树。 他想这几年她真的辛苦了,不仅人瘦了太多,眼睛里也不再有光亮。他熬干了她太多,曾经那么生机勃勃的小树苗如今却熬成了寒冬里一颗孤零零毫无生机的树,现在她终于要去寻找她的生机了。 陆以宁从床上坐起,抬手捂住发热的眼睛。他想起有一年她们一起坐高铁去西安,下了高铁迎面吹来的风让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他敞开风衣将她的脑袋轻轻护在了怀里。 他们手拉手品尝着西安街头的特色小吃,她眨着天真期待的眼睛问他:“以后我们还会一起去旅行吗?”那时她满眼满心都是他,对他的爱意就像要溢出的水。他想起他也有过那么幸福的一瞬间,可惜他却总是习惯将心事藏起,小心翼翼地心动,再小心翼翼地伤悲。 什么是一辈子,真的有人可以一辈子吗? 他只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女人,能让他鼓起勇气去渴望开启一段新的人生了。 …… 疫情到了第三年,突然的那么一天,国家颁布了全面放开管控的政策。 次年大地回暖,万物复苏,仿佛世间的一切都重归了正轨。陆以宁接受了新加坡方面的调任,那边的一期工程进展顺利。 也就是在那样的一天,陆以宁正在工地监工,午休时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那时他已经很久没有点开许昭弥的朋友圈了,而那一刻一条刺眼的横岗赫然映入了眼帘。 这几年无论日子多难过多疲惫,他都咬牙坚持着。有时候实在撑不下去了,就会看看她的朋友圈。她不常发动态,偶尔转发一下乡村音乐节的信息,或者分享几张小猫小狗的照片,他都能盯着看好久,那仿佛成了他这两年里唯一的力量来源。然而就在这突然的一天,在三十六七度的高温下,陆以宁头顶戴着安全帽,坐在用集装箱简单搭建的临时办公室里,一瞬间浑身泅透了一身的冷汗。 他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分手那年他其实都没有这么痛过,这几年他总是出现幻觉,好像他们还没有分手,而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但就在这么一刻,他清楚地从梦里醒了过来,然后真正的意识到,他们真的结束了。 陆以宁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好久,冷汗湿透了他所有的衣服,一滴一滴地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的指尖泛白,紧紧抓着皮质方向盘,对身后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充耳不闻。 突然他一脚油门,车子疾驰着冲上了高速。 他原来想去哪里来着? 不记得了,音乐开到最大声,音响里传来疯狂又颓废的摇滚乐—— 厚重的鼓点一声声淹没他的心跳,脚下的油门一刻都不曾松懈, 他一直开一直开,直到车子燃油耗尽,黑色的夜来临。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在一座断桥上,陆以宁猛地踩下刹车。他双手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着。 他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无声地张大嘴巴,像一条缺氧窒息的鱼。 原来人在遭受巨大悲伤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 … 第66章 疫情期间的旅游业遭受了严重打击,好在在放开后的这两年,终于迎来了全面复苏。大部分民宿重新热闹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仿佛是对过去三年低迷期的一次逆袭。尤其是最近一年,各地民宿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嘉城也新增了不少独具特色、风格各异的民宿和酒吧。 对许昭弥来说,这一年也是很好的一年。她看到家乡正在蓬勃发展,每个人也都在努力经营自己的小家,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变化。她自己也在慢慢变好,腿伤和胳膊上的伤也都差不多养好了。她偶尔会到家门口附近的小酒吧里听听小曲儿,喝杯鸡尾酒;或者穿着拖鞋到茶室和爷爷一起打几圈麻将,要么就是逗逗猫啊逗逗狗,每天过得惬意、快乐又放松。 就是肖玉枝总是嫌她没事儿干,时不时就在她耳边念叨几句:“弥弥天天在空调房里窝着,可要当心闷出病来哟。妈妈虽然养得起你,可年轻人总归得找点事情做做,不然很容易患上那个什么……抑郁症的嘞!” “瞎讲八讲!侬见过哪个成天就知道吃喝睡的人抑郁了?咱囡囡不是整天笑嘻嘻的?”许大勇从竹编躺椅上坐直了身子,手里的青瓷泡菜坛转了一圈,“不要听你妈瞎三话四,该吃吃该玩玩,就算一辈子不做工,爸爸也养得起你!” 说着就把泡椒罐子封好了口,还朝女儿眨了眨眼,“去拿给爷爷送过去,回来到陆稿荐买只盐水鸭。” “再加份虾饺呗?”许昭弥正盘腿在沙发上玩手机呢,听到这话一下子蹦起来就往玄关跑。 肖玉枝追到楼梯口大声喊:“走路么看着点儿,别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的!都几大的姑娘了,也就你爸还把你当小囡!” “晓得啦晓得啦~” 这一年盛夏,路两旁的香樟树郁郁葱葱,枝繁叶茂,树冠如一把把巨大的绿伞,不仅为行人遮挡了炽热的阳光,还不时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清香。 许昭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那时候每天午睡醒来,她总会趿拉着凉飕飕的鞋子,一路哒哒哒地跑去爷爷家送晚饭。爷爷还会带她去吃一碗甜水后再回家。许昭弥至今都清晰地记得,爷爷家楼下的那间甜汤铺子里的甜水特好喝!而她最爱的当属他家的四果汤。想到这儿许昭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想着一会儿还要再去喝一碗。 第100章 到了爷爷家,许昭弥看到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字,爷爷去象棋协会了,这会儿不在家。她放下手中的泡椒,走到电扇前吹了吹。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冰镇西瓜咬了两口。 下楼后才发现她心心念念的甜汤铺子已经倒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超市,不过老板娘倒还是原来的那位,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模样也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老板娘见了她笑得特亲切:“弥弥,又给你阿公送好吃的啦?” “是啊,婶婶,这是您家新开的超市呀?” “可不,就是生意不太好,没什么人啊。”老板娘的语气就有那么一点苦恼。许昭弥嘀嘀咕咕地到超市里转一圈,没想到职业病忍不住又犯了,“婶婶,您家超市的商品陈列不太合理呀,我帮您重新摆放一下吧。而且消防方面也存在一些隐患哦,还有门口的宣传海报,设计得没什么吸引力,很难吸引顾客的,我来帮您改进改进吧……” 一下午就这么在超市里忙碌着。别说,经她改造过的超市确实比之前顺眼了不少,许昭弥还专门在门口摆放了一些鲜花增添氛围感,到下午就有人被门上的海报和装饰陆续吸引了进来。老板娘脸上笑得花一样,说什么都要留下她吃饭,“不了阿婶儿,我还要回去给我爸买盐水鸭呢!”就这么挥挥手走了。 许昭弥溜达到桥头的陆稿荐买了只盐水鸭,回来时正好路过她家老宅。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老宅一直处于待售状态。之前回嘉城时,她明明已和中介沟通好了,中介当时信誓旦旦地说房主同意出售。可到了准备付定金那天,她却突然被告知房主因急事去了国外。这一去就将近两年都没回来,期间只给她传话说让再等等。 就这么一等就等到了现在,昨天晚上她还给中介小姐姐发信息:“房主还没回国吗?不然我们走线上交易也行?” 中介怎么回复的呢?“房主说她马上就回国了,请您再等等。” 干!这两年每次都是这套说辞,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许昭弥路过时瞧见老宅里面都长草了,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房主。“那麻烦您再帮我催催哦,我是真心诚意要买的。” 据说她家老宅其实已经几次易主了,最近一次是几年前一个外籍华人花高价从原房主手里买下的。原本打算开发做民宿,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买完之后就迟迟没动工。许昭弥也不敢太催促人家,万一人家突然反悔不卖了,那不就坏事了? 从老宅溜达回家,许昭弥手里提着盐水鸭,又给曲琳琳打了电话。曲琳琳不久前也从潞城回了老家,如今顺利考上了一家事业单位的编制岗位。虽说收入比不上以前在大城市,但胜在工作稳定,压力也小,她对此挺知足。用她的话来说:“咱们这些在外漂泊的人,只有回到家乡心才能真正安定下来,这里才是我们的根啊。” “在家吗?出来嗨啊!” 许昭弥听到曲琳琳在电话那头乐了,特开心,“乐什么呢?这么高兴?捡钱啦?” “不是,就想起以前咱们在潞城当牛做马的时候了,那会儿我每个周末都喊你出去嗨,结果你呢,每次都说忙,不是加班就是店庆的,现在倒好,反过来了!哈哈。” 许昭弥也乐了一下,想想确实也是,那会儿她在潞城好像就没怎么有过休息日。 “不过你现在不是挺清闲的?” “我是清闲,但我最近有点忙,我妈不是给我整了几个相亲局吗?周六日都快约满了。” “还相?上次你大姨不是给你介绍了一科长么,不到三十就提正科了,你还说年轻有为呢,不是挺好的?” “你说那个啊,早黄了啊,条件吧其实还行,就是接触下来觉得人有点闷……倒也不是不爱说话,就是什么事儿都不太爱和你分享,你知道我这人话痨吧?哪受得了这样的啊,分了得了。” “哈?闷葫芦?闷葫芦可绝对不能要!找个话痨都不能找个闷葫芦!”许昭弥跟什么似的,都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激动。 “就是的,对了,你最近怎样,阿姨没跟你催婚啊?” “没有哦。”许昭弥这么说,但事实呢?催了,但催了也没用。她现在就没什么结婚恋爱的想法,光一想到要维持那么一段亲密关系就觉得累得要命,可能真是前两年透支太多了,她现在就只想好好歇歇,歇够了再说。 许大勇呢,又恨不得他闺女在家里再多歇几年,好不容易回家了那么着急嫁出去做什么?肖玉枝说不过他们爷俩索性也就不说了。 电话那头的曲琳琳眼珠一转,想到之前她俩的一个共同同学跟她打听的事儿,忽然就来了八卦心,“这个月六号,咱们高中同学聚会,你来不?” “不想去……”群通知她也看到了,但迟迟没回复,她还没想好去不去呢,许昭弥有一点在家呆懒了,一想到要和人打交道就有点触头。 “你不是一直想创业开民宿吗?现在也歇够了吧,同学会啊,都是家乡人脉啊,此时不来更待何时啊,许昭弥同学,别犹豫了,来呗!” 许昭弥想了想,确实在家也歇的够久了,胳膊腿都要生锈了,而且其实这两年她也一直有在物色地段和店面,学习一些民宿相关的开店知识,也不是一直在闲着,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缘分没到吧。 “也行,回头地址发我,我去。” 同学会定在渡鸭渡的老式酒楼里,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 那两年旅游业发展迅速,新建成了不少新型景区,也有很多老宅区被改造成了特色民宿村。渡鸭村因为地理位置特殊,挨着翠微湖和栖霞山景区,又有很深的文化底蕴,被一家很有实力的文旅开发公司承包了,在保留渡鸭村原有古朴风貌的基础上,进行了大规模的改造升级。 如今的渡鸭村不仅保留着古朴乡村的风貌,更是一个集休闲、度假、观光、体验于一体的综合性景区。尤其到了夜晚,渔船停泊的烟火码头特别漂亮,美得令人沉醉。 许昭弥来晚了一点,因为她去码头转了一圈。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自己在嘉城长大,周围竟然有那么多漂亮的古村古镇她都没有来过。站在码头上望着大海心旷神怡,脑海中竟还浮现出一首诗来: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心里就有那么一丝激动,就觉得人生匆匆,个体经历的苦难在时间长河中或许都算不了什么。 她也会偶尔想起那个人。起初只要一想到他,就会产生强烈的应激反应,内心几近崩溃,恨不得立刻将有关他的记忆从脑海中彻底清除。有一次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没想到竟被他点了赞。那一晚许昭弥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直到深夜才终于狠下心来,拿起手机把他拉黑了。后来她又耿耿于怀了好久,总觉得不该把他拉黑,或许就该大大方方地让他躺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证明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不再受他影响了。可如今拉黑了反倒显得自己还在意,还放不下。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走出这段情感的阴霾,也许是两年,也许是三年,又或许是五年、十年,她无法预知,但她一直在努力让自己适应,并且坚信总有一天自己能够彻底释怀。而这一天就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来临了。 此刻她站在满是诗意的黄昏下,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闪烁着。她眼含泪光,脸上却挂着平淡微笑,从容回忆着过去。终于明白,有些缘分走到了尽头,彼此相忘于江湖便是最好的结局。 这天她穿着一条波西米亚风长裙,搭配米黄色薄衫,戴着一副精致好看的流苏耳环。当她推开包厢门时微微一笑,抬眸间神采飞扬。包厢里原本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止住了—— 在她来之前大家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几碟凉菜也已经上桌,不过还没人动筷子。曲琳琳还把自己这次的相亲对象带来了。据说这哥们特能喝,曲琳琳也是故意想试探一下他酒品。哥们人真不错,还专门带了两瓶茅台来,大家就开始调侃起他们。 但这其中有个哥就一直没搭腔,独自坐在窗边抽着烟,偶尔笑那么一下也在气氛里。曲琳琳偷瞄他好几眼,被其他同学抓到,故意逗她,“怎么准老公要这儿,还给咱们校草暗送秋波啊?” “去你的!”曲琳琳一脚飞踹过去。相亲小哥的脸顿时就红了,不说话那哥这时掸了掸烟灰,说了句:“别闹。” “肖哥,看你一晚上心不在焉的,这是在等谁呢?” “你看看谁还没来,肖哥就等谁呢呗!” 也不知道人群里谁说的这话,引来大家一阵起哄声,好像都知道点什么似的。 还谁没来?这不显而易见吗? “那一会儿等许昭弥来了说什么也得让她罚酒,不然白让咱肖哥等这么久!” “别开玩笑了。”肖堂按灭烟,话音刚落门就开了,许昭弥走进来忙对大家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曲琳琳朝她招手:“过来弥弥!坐这里!” 第101章 “哇塞大美女终于来了!” 肖堂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她身上,心头一紧。 猴子、大条、小鹿……这些熟悉的老同学一个个和许昭弥拥抱,到了肖堂这儿,许昭弥尴尬地顿了一下。曲琳琳在一旁主动介绍,“肖堂,咱隔壁班的班草啊,肖哥你不认识啦?你还记得高二那年你跑八百晕倒了吗?就是肖哥把你背到的医务室!” “都说人家晕倒了怎么可能记得?”肖堂找补了一句,主动站起来和她握了下手,许昭弥回握,就轻轻碰了那么一下迅速分开了,两个人显得特客气,众人跟着又是一阵哄笑,气氛就很欢乐。 “肖哥可是咱们这届里最有钱的!你们还不知道吧?渡鸭渡这片景区就是肖哥公司开发的!” “而且还没结婚,是黄金单身汉哦~” 肖玉低头咳了一声,谁多嘴又踢了谁一脚,“赶紧滚回自己座儿上坐好。”站着指挥大家,“人到齐了就开饭吧,大条把服务员喊来上菜。” “好勒!” 肖堂低头顺手给许昭弥拉开一张椅子,“坐吧。” “好的,谢谢。”许昭弥就只好坐在他旁边。 另一边是曲琳琳。手机跟着就亮了,许昭弥划开看了眼:“肖哥好像对你有意思哦~把握住啊姐妹!” “别瞎说。” “没有瞎说!他前两天还亲自跟我打听你来不来呢!” “那你不早告诉我?”许昭弥眼神刀过去,正好又看到琳琳的小对象,挺害羞一男生,许昭弥严重怀疑曲琳琳在老牛吃嫩草,和他假笑打了个招呼,回过头来深呼一口气。 扣上手机等开饭。 就怎么都有点不自在。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毕业那年肖堂和她表白过,但那时她已经拿到了潞大通知单,而肖堂好像被当地的一个理工大学录取了,就觉得俩人以后也没什么希望,而且她也不喜欢异地恋,就拒绝了他。 当时就觉得以后也不会和他再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联系,再见面还是会尴尬。 听到隔壁有人喊她,许昭弥忙扭过头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可能是饿了吧……怎么啦?” 肖堂转了转圆桌,把刚上的两道菜转到这边,很随意地和她聊着,“听说你回来了?” “是啊。” “挺好,以后有什么打算?” “现在民宿不是挺火的?想跟风开一间,就是还没想好开在哪。” “是吗?”肖堂忽然看向她,“有没有兴趣开在这边?” “哈?” “正好翠微湖景区周边已经改造完了,有几个位置还不错的地段正在招租。” “翠微湖那儿的位置应该不会租不出去吧?” “也有没租出去的。要不吃完饭一起去看看?” 这时曲琳琳凑过来打趣,“哟,两个人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许昭弥轻轻踢了她一下,然后把刚刚和肖堂的谈话内容跟她讲了讲。没想到曲琳琳一听就兴奋地一拍桌子:“去啊,正好饭后遛个弯儿!”又和她挤眼睛打暗语,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还犹豫? 许昭弥真的服了她了,只好点点头。 “那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 一顿饭吃的乱七八糟,喝趴了一半,喝哭了四分之一,就还剩四分之一清醒的,肖堂结了账,把车钥匙丢给了大条,“把大家伙安全送到家啊”。 他车大,大路虎,乘的人多。 “肖哥,你车给我了你咋办?” “甭管,我先不走。” 看到随后出来的许昭弥,大条咂咂嘴,不怀好意哦了声,“行吧肖哥,不耽误你当护花使者了,那我走了啊。” “快滚。” 许昭弥觉得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没事,走吧。”两个人溜溜哒哒地往翠微湖景区走去。好在两人都没喝酒,神态还都很清醒。夏天的晚风吹着很舒服,让人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曲琳琳和她那小对象跟在后面,故意走得很慢。 许昭弥拿出手机迅速给她发了条信息:“你俩走快点啊。” “急什么,你们走你们的呗,咱们各走各的。” “你们俩是情侣,可我们俩这样算怎么回事?走一块多尴尬,快点,还不都是你张罗来的。” “你俩也当情侣啊!”曲琳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许昭弥看到信息都要被气死了,直接停下脚步,转身朝着她喊道:“快点琳琳~” 曲琳琳偷偷地笑了两声,加快脚步迎头追了上来。她看向肖堂,问道:“肖哥,这周围的老房子都是你们负责改造的吗?那安置费肯定花了不少钱吧?” “景区是和政府合作开发的,房子的所有权还是属于村民。有的房子还是由村民自己经营,有的租给了我们,我们再转租出去,相当于只是借用这些房子,到了年底会给村民分红。” 许昭弥在一边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暮色初临时分的翠微湖确实美得惊人。湖水像被碾碎的翡翠浸在琉璃盏里,倒映着天边最后一缕橘粉色的晚霞。岸边错落停泊着十来艘彩漆木船,船头挂着竹编灯笼,暖黄光晕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就像是银丝带浮在镜面上。不少穿着汉服的游客正举着油纸伞倚在船舷拍照,环佩叮当混着快门声格外热闹。 “往这边走,穿过竹林就是。”肖堂引着几人踏上青石板路。 拨开几丛湘妃竹,许昭弥倒抽一口气——飞檐翘角的老宅静静立在银杏树下,屋脊蹲着五只斑驳的陶制脊兽,正脊中央的宝瓶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虽然墙漆剥落得厉害,但梁柱间的榫卯结构仍清晰可见,门楣上残存的云雷纹隐约透出昔日气派。 “明代万历年间的老宅,去年刚评上省非遗。”肖堂叩了叩廊柱,“全木架构没用一根铁钉,地仗层用的是传统一麻五灰工艺,光修复彩画就请了苏州的老师傅。” “两层带后院,楼下大堂能摆二十桌,离景区入口不到三百米。”肖堂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月租这个数。” 许昭弥盯着他比划的手势,差点被门槛绊倒:“这价格在景区连个包子铺都租不到!” “附加条件是流水抽成。” 她不是没干过这行,就算是按抽成走,保底租金也没有这么便宜的。曲琳琳偷偷和许昭弥眨了眨眼睛,许昭弥心里就更不好意思了。 位置这么好,租金又低,应该很多人想租吧?许昭弥不太想占这个便宜,虽然确实是她的梦中情店。 肖堂看出她犹豫,又说,“其实这房子有些审批上的麻烦,很多人担心后续事情太多,所以才一直空着。” “什么麻烦?” “你看,这店铺所在的建筑是受保护的百年老建筑。要是用作商业用途,得办理一大堆复杂的手续,比其它房子就要麻烦的多。而且就在三个月前,文旅局刚颁布一项新规定,明清时期的建筑用于商业经营的必须配备专业的古建保护专员,不少人就是嫌这些太麻烦,所以才不租的。” “不过别担心,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和政府那边毕竟是合作关系,这些问题还是可以协调解决的。”肖堂拍了拍胸脯,试图让许昭弥安心,“只要你不嫌麻烦就行。” “我们不嫌麻烦!我们也可以考证!”曲琳琳抢先一步替许昭弥拍了板,“可以的,开!回头我也入一股!”又动员许昭弥,“别犹豫了亲爱的,咱们都有政府人脉帮忙了,这事儿还不好解决吗,赶紧租下来啊!” 许昭弥思考了一下,她虽然没开过民宿,但好歹也是干商业地产出身的,和政府没少打交道,明白涉及政府审批的流程肯定不会简单。但曲琳琳的话确实也很打动她。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抬起头来:“行,那合同怎么签?” “不着急,回头我联系你,来我公司签,咱们跟法务一起过遍合同。” “那就感谢土豪大哥啦!”曲琳琳比许昭弥还开心。 第67章 晚上回家后,许昭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算钱。 前期一次性投入除了房租外,还有装修工程款、设备采购费、证照办理费等多项支出;正式运营后的人力成本、水电消耗、物资采购以及营销推广等持续性开支更是少不了,草草估算每月最低支出就得六七万,这还是往少了算。 许昭弥点开她的手机银行储蓄卡账户,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仔细核对自己的小金库,反正她的这点积蓄都在这儿了。要是真的把店开起来,那买房的计划肯定就得往后推迟。乐观估计的话两年后开始回本,三年后实现盈利;要是情况不好的话…… 许昭弥深知创业有风险,尤其在民宿行业。这些年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有太多理想青年在大理折戟,有的耗尽积蓄依旧流浪,她清醒认知民宿行业的残酷,却仍决意投身这场豪赌。 第102章 转天在饭桌上一念叨,没想到爸妈都支持。只要闺女终于不在家里闷着了,肖玉枝就高兴,甚至还主动提出要给她添钱。许大勇只秉承一个原则:女儿开心就好!不过他没钱,他的钱都在肖玉枝那儿,但他能出力,说是到时候要到女儿店里给她当小工。 一顿早饭吃得许昭弥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感动坏了。没想到爷爷听说这事儿也主动过来,给她包了个五万块的大红包,“给囡囡添置产业!”许昭弥抱着老头又哭了一鼻涕,她抽泣立誓,“我一定会挣大钱把老宅给爷爷买回来的!” 许爷爷怎么说的?“老宅那都不是啥大事儿,现在咱囡囡要做的才是惠泽乡里的大事。等景区兴旺了,乡亲们岁岁分红享福,那才是给爷爷脸上贴金。” 老宅改造成的文旅景区,让世代劳作的渔民搬进敞亮楼房,年末分红远超往昔捕鱼收入,这是种可持续的共生模式。许昭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要把自己的民宿经营好,打造成金字招牌,吸引更多游客,年底给大家分更多的钱,让家乡的每个人都过上好日子。 悬在心头的大事终于尘埃落定,许昭弥此夜沉入无梦的深海。不同于在潞城那些年为生存奔波的成就,此次却是将灵魂浇灌在挚爱土壤里生根的酣畅~为着纯粹的自己与热爱而战,这份喜悦,就像春溪漫过青苔石缝,在月光下泛起细碎的银光。 …… 转天曲琳琳和她一起去签合同。 “多亏了我让你来同学会吧,不然你得错过多么好的机会?” “你还跟他说什么了?” “你单身!” “你怎么不说我离异呢?” “那不能呀~”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到了公司,肖堂早早就过来迎接她们,路上曲琳琳听到路过的员工不断喊肖堂肖总,悄悄在背后捅许昭弥腰窝,许昭弥偏头白了她一眼。 签约流程很顺利,最后落款签字的时候,许昭弥还有些激动。 “哎,我全部家底可都在这儿了。” “这么可怜?要不再给你打个折?”肖堂打趣道。 许昭弥忙摆手,“别了别了!” 合同顺利签完后,几个人又去衔柳路上的老房子看了看。这条路上基本都是小酒馆和民宿,往前走不到三百米就是翠微湖,右侧尽头有座百年茶楼,左侧与贯穿镇中学堂和藏书阁的文澜路相接,路旁还立着一块历代状元题诗的石碑。 许昭弥有了个特别的想法:楼上作民宿客房,楼下做清吧,让游客既能享受私密空间又能体验社交氛围。首要任务得做好隔音,这个设想得到曲琳琳的高度赞成。初步方案确定后,装修设计等事项也陆续展开。 曲琳琳还把同学小鹿也拉来帮忙——这是位财务出身的姑娘,上次聚会时正在考虑换工作。小姐妹们一拍即合,许昭弥还让小鹿也入了股,钱虽不多却能让工作更有动力。许昭弥的好意小鹿看在眼里,就很感动。就这样琳琳负责营销,小鹿掌管财务,许昭弥统筹大局。高中晚自习常一起在操场散步的姑娘们,如今开开心心搞起了自己的事业! 没想到首个难题来得比预期更快——古建筑消防审批环节就卡住了。 肖堂本打算托关系疏通,却被许昭弥拦下,“往后要欠人情的地方还多着呢,让我先试试看。” 就这么两个人一起到了文旅局。 可到了以后人家是怎么说的呢? “古屋改造必须遵守文保条例,这些消防管道要是从主梁走?毁坏百年古建的责任谁能担得起?”分管科长直摇头,就是不太同意的意思。 这天许昭弥特意穿了一件苏绣暗纹的马面裙,雪纺衬衫领口别着一枚鎏金银杏胸针。她安静听完所有质疑,待茶杯放定后才欠身询问:“能否请您再看一份补充方案?” “你说。” 她这才礼貌起身,把图纸从包里拿出来,在红木会议桌上缓慢铺开。肖堂同时注意到她切换到了谈判状态。 “主梁维持原貌,采用防火涂料进行处理。逃生通道改到西侧回廊,这里加装防烟垂壁——” “这样能满足分区隔离的需求,又不会破坏天井采光。” “这些图纸都是你亲自绘制的?”科长眼神中不禁透露出一点惊讶。他见过太多像许昭弥这般年纪的年轻人,一时头脑发热便盲目踏上创业之路,肚里实则没多少真才实学。向他们发问,半天也抓不住重点,满口泛泛之谈,讲的都是些大道理,不是盘算着骗取政府补贴,就是另有投机取巧的心思。 而许昭弥却很不一样,她给科长留下的印象,不仅体现在扎实的专业素养上,更在于谈判时沉稳干练的气场,于是对她就开始有了一点刮目相看。 “是的,我在潞城负责过大型商业综合体的消防改造项目。”许昭弥语气笃定,自信是从内而外的。 她想这种难度其实也不算什么,她曾经挑战过多高的难度呢?有次甚至同时协调过十二个部门,包括政府消防、商务、文旅、安监,每天核对将近三百多条验收标准,也都完美扛过来了。 科长这下来了兴致,主动翻开许昭弥刚刚递过来的个人简历,眼睛突然闪过一丝亮光。 “你之前担任过连华的营运总监?” “是的。我在潞城深耕了六年,在连华工作期间,也参与了许多消防相关的项目。在经验方面您大可放心,我有足够能力把事情做好。” 科长合上简历,很激动地说:“你们晓得不?前两年咱们这儿打算引进大型购物中心,市长还特意邀请了连华集团过来考察呢。”他边指着文件,边补充道,“可惜呀,人家没看上咱们这里,到现在镇上都还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型购物综合体。”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不在大城市继续发展啦?” 许昭弥唇角微扬,笑意盈盈地说:“主要还是想响应咱们嘉城的雁归计划,现在家乡营商环境优化力度这么大,也该回来贡献些成熟经验了。”其实呢?她是想回来当咸鱼,但她知道领导喜欢听这样的话,所以就这么说~在外那些年她也不是白混的~ 肖堂忙着补充,“作为新生代的创业者,投身家乡创新创业大潮既是价值投资,更是时代使命。” “好,咱们嘉城就需要你们这样心系家乡的年轻人呐!”领导果然很高兴。 事情就这么落定了。 两个人一起从政府大楼走出来,肖堂实在忍不住要夸她,“你可太厉害了,我都怀疑和我高中认识的不是一个女孩,对了,图纸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猜。”许昭弥笑了笑不再接话。这两年其实她也渐渐想通了许多事,她确实该感谢陆以宁的,是他用逆境作砺石逼她成长,虽然那真的很残酷。许昭弥依旧记得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别让日子混了你”,“现在学到的本事就算将来转行也会是你的资本”。他让她努力提升自己的初心并没有错,从某个层面来讲其实那里也裹着他的真心,她想他确实应该也是爱过她的,只是他还没学会到底该去怎样爱一个人,他并不那么真诚地对待她,其实并不是因为他自私,而是因为他也并不那么真诚地对待自己。他根本也不爱他自己。 有时许昭弥会为分手那年说出口的那些伤人的话感到后悔,但那些过去了,那些矛盾和误解,恨意和爱意,也都在时间里慢慢释然了。 ……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月,随着手续陆续办理完成,装修队进场施工。许昭弥一边监工一边在网上发布招工启事,忙里偷闲还考了个古建筑责任工程师资格证。就这么忙忙碌碌地步入了正轨。 又过了三个月,入秋那天,装修已接近尾声。波西米亚艺术风格的中庭里,悬挂着许昭弥从镇上一家百年蚕丝厂淘来的遗留染布,就很有艺术氛围。定制的老船木地板又和当地民俗融合一起,闽南花砖与摩洛哥瓷砖在楼梯间形成视觉漩涡。整体完工那天,效果堪称惊艳! “许老板在忙呢?”肖堂发来消息。 “忙,都快忙熟了。” “那证明您正发财呢!” “还发财?我都快成穷光蛋了。”小鹿一次次追加预算,前期投入已经严重超出实际预期,许昭弥愁得都开始掉头发了。 肖堂说:“要不我借你,当我个人入股?” “不好吧!您已经是我二房东了!还忍心赚我更多吗!” 一段日子相处下来大家都熟了不少,彼此常开些玩笑。但就在这么一刻,许昭弥突然想起件事来。 约莫几年前和陆以宁去西安参会时,在饭局上添加过几位业界大佬的微信。她隐约记得其中确有两位专营酒水渠道的,上网核查发现确有其事,待确认对方销售网络覆盖浙西及周边地区后,便硬着头皮拨通对方秘书电话。 本也没抱太大期望,不料转天竟收到对方商务回复索要合作方案。许昭弥不敢怠慢,连夜准备了ab两套方案发送过去,最终对方爽快签署了供应商合作协议。 第103章 还是以她非常满意的价格。 其实这让许昭弥不仅有点感慨,她如今算看明白了,生意场上的人情网络多精妙,不然还真能是她一个新开业的小民宿就能得到的合作?陆以宁这层关系确实借了巧——虽对话时刻意绕开,对方也默契不问,但彼此都门儿清。那些大佬当年随手通过的微信好友,指不定就是留着今日这般用处。现实世界运转的齿轮本就如此,既没违背原则,这人情用便用了,何苦端着清高自缚手脚呢? 许昭弥现在看的特开,才不给自己自寻烦恼。 很快到了中秋夜。 这天还下了一点雨,渡鸭村的过节氛围特别浓郁。衔柳路上的民宿掌柜冒雨搬出了蓝印花布模具,让客人趁机体验植物染的魔法;还有店主天不亮就带着客人去了渔市,要教客人辨认太湖三白呢。 等到暮色四合,各家民宿的临水露台次第亮起船宴灯火。青瓷盘托着菱角湖蟹,远处戏台《梁祝》水磨腔悠悠远远荡开,就好像月光在杯盏间流转成诗了一样。 中秋夜的嘉城老小区也很热闹。砖红阳台栏杆上家家摞着竹蒸笼,揭盖就能闻到鲜肉月饼的荤香。肖玉枝照例在窗台煨菱角,南湖菱的清气从铸铁锅里漫出来,把许昭弥勾得在一旁肚子直咕咕叫。 许昭弥今天心情特别的好,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的小店终于要开业了。今天爹地妈咪为了犒劳女儿特地在家里为她准备了一桌大餐,许昭弥吃饱喝足后陪爷爷打了两圈麻将,回到屋里倚在床头抱着手机和朋友们发信息。 肖堂问她中秋怎么过。 “在家过呗。” “明晚景区中秋晚会来不来?带上爸妈和爷爷。” 许昭弥知道这个晚会,政府主推的旅游项目,说是为请动那位国宝级京剧大师,财政拨了重金,宣传铺得满城风雨。爷爷念叨了小半月,可票价高不说,开票三分钟就售罄。现在肖堂居然问她去不去,还一口气拿出了四张票!许昭弥哪好意思答应啊?忙说不用…… “内部赠票,不要钱。”肖堂又说,“家里老人不稀罕这些,你们不去真浪费了。” “当真?” “我骗过你?” 许昭弥揪着被角滚了半圈,心一横:“成,那我要!” “等着,现在送过去。” …… 现在?许昭弥鲤鱼打挺跳下床,心里有一点打鼓,边换衣服边给曲琳琳发了个消息。 对方秒回:“屁的赠票!我弟在景区打杂半个月,毛都没见着!赤裸裸的阳谋!”配图是一张柴犬邪笑表情包。 正愣神,楼下传来喇叭声。许昭弥趿着拖鞋冲下去,夜雨里肖堂从车窗递出一个信封:“雨大,快回去吧。”话没落地一脚油门就走了,啥也没说特潇洒。搞得许昭弥紧张兮兮地像个傻子一样,自己也乐了,松了口气溜溜哒哒上了楼。 晚上临睡前,詹源给她回了消息。内容很简单,只寥寥几个字,感谢她的祝福,同时也祝她节日快乐。 “开业那天你有时间过来吗?”许昭弥真诚发出邀请。在外漂泊那么多年,她的好朋友本就不多,那些真心相待的朋友她尤为珍视。而且在她心里一直将詹源视作心灵导师的,她打心底里感激他。 “我尽量。”此刻他正在大西北徒步,信号将断未断,“要进无人区了。” “太酷了!千万注意安全!” “你更酷。”光标在输入框闪烁许久,最终詹源才发来这么三个字。 许昭弥会心笑了。 其实许多年之后许昭弥才知晓陆以宁真正对詹源抱有敌意的缘由。他不单单是嫉妒、吃醋,那个被困在世俗铁链里的男人大抵是羡慕有人能活成他向往的模样,可惜那时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罢了。 后来贝贝的消息也蹦了出来:“姐妹闷声干大事啊!等着我来探店!” “好。”许昭弥挨个回复着消息。旧同事们的祝福接连不断,大姚说话风趣幽默,周齐言简意赅,五叔还发了条六十秒的方言语音。她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直到不经意间看到陆曼青的消息,心脏猛地一紧——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疏远陆曼青,从没主动联系过对方,可陆阿姨每到年节总会准时发来问候。每次收到“弥弥,节日快乐”“阿姨很想你”这样的消息,她的心就像被细针扎过一样,特别的疼。 “谢谢阿姨,您也节日快乐。”她揉着发红的眼眶打字回复,除此之外绝不多说半句。其实平时刷朋友圈的时候也偶尔能看到陆曼青晒陆以宁的照片,那时候她都飞速划过,但一到了阖家团圆这样的节日,他的照片出现的频率就特别的高。 许昭弥不能说她就是故意的,毕竟每逢佳节倍思亲,许昭弥自觉没有立场说些什么,这是为人母亲的权利。可每回不小心刷到这些照片,原本好好的心情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她是真不想看见他,最后干脆屏蔽了陆曼青的朋友圈。 今天倒是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最新动态果然又是陆以宁的照片。拍摄时间显示是今天下午。 他这会儿应该在美国,戴着金丝眼镜站在云台花园里,正弯腰逗弄着草坪上的金毛犬,米色休闲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照片里的他神色轻松自在,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 看起来这几年过的不错。 陆曼青照例调侃道:“儿大不中留,往后就和狗过吧~” “……” 许昭弥熄灭了手机屏幕。没必要再回复了,她盯着天花板想。那是他自己选择的人生,有着他的坚持和考量,无论好赖都与她无关了。 第68章 陆以宁这些年过得不算差,但确实也没许昭弥想得那么好。 他不是没心,只是把脆弱藏得严实。这两年工作拼得狠,顶着新加坡项目总负责人的头衔,在总部也升了半级,频繁代替大伯出席媒体活动。随着曝光度增加,小报开始深挖蒋家秘辛,最初传他是私生子,后来扒出蒋志远那段神秘婚史,不过这些八卦都在某天清晨突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些年他就辗转在新加坡、香港和美国之间。去美国都是为陪陆曼青,香港回去的少,日常基本扎在新加坡。工作虽拼命,却像丢了魂,纯为做事而做事。陆曼青说他就像根绷到极致的弦:“瞧着绷得紧实就没事?这弦早僵了,按下去既没回弹也没声响,比从前还不如。” 可陆曼青又能怎么办?都是她儿自己作的,谁也管不了。 这天许昭弥罕见地在朋友圈发了张全家福,是前一晚在景区看完中秋晚会后,肖堂邀请他们到后台与京剧大师合的影。许昭弥没想到肖堂不仅真的赠了票,居然还是晚会工作人员。在老爷子的盛情邀请下肖堂也入了镜,就站在许昭弥身边。巧的是两人都穿着红衣裳,画面格外喜庆。别说不知情的人,就连曲琳琳乍看都有些恍惚,险些以为这是见家长的节奏呢! 陆曼青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心脏都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了。 “您没事吧?”何小娥赶忙把手机夺了过来,生怕她再看下去会病发。而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偷偷瞄了好几眼,心里想着这一大家子人,个个喜气洋洋的,难道弥弥的好事就要临近了? 陆曼青虽然心里难过,但也清楚这是自己儿子没福气。她儿不争气,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之前她还总是在朋友圈偷偷搞些小动作,每年都会发一些仅许昭弥可见的动态,就怕弥弥忘了陆以宁。可今天看来弥弥大概真的对阿宁没有丝毫留恋了。 怪谁呢?陆曼青就很气,拍桌子让何小娥把照片拿给陆以宁看,“把照片拿给那混小子看!看他扎心不扎心!” 何小娥磨磨蹭蹭把手机推了过去,陆以宁低头喝着水,随便瞟了一眼,说来也真他妈奇怪,这照片里这么多五花八门的人,个个都咧着大嘴在那笑,他真就一眼落在了许昭弥身上,笑的挺甜,目光再往右挪那么一点,看到她旁边的男人,同样也笑得挺灿烂。 “挺好的。”他一点也不扎心,撂下话后没事人一样洗净杯子挂好,披上外套往院里走。 这两年陆曼青陆续养了几只流浪猫狗,基本上都不怎么亲人,但却都和陆以宁玩的挺好。 往常他在院里陪玩个把钟头便回了,这天却抱着一只最怕生的玳瑁猫独自坐在秋千上,到了天黑都没进来。 “以前少爷不是不碰小动物吗?现在怎么这么喜欢了?” “他那是喜欢吗?”陆曼青还不了解他?“他那是扎心了,一个人疗伤呢!” 何晓娥觉得这亲妈真是够狠的,少爷也是真可怜,“我觉得少爷心里肯定还有弥弥,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后悔了。” “哼,人家已经不要他了,现在后悔有什么用?算了算了——”陆曼青也看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就算是亲妈也没办法干涉太多,何况我也已经尽力了,以后他的事我也不想再管。” 第104章 陆曼青嘴上说着气话,可到了饭桌上,又是左一个弥弥又一个弥弥,喋喋不休。陆以宁不想再听她念叨许昭弥的事儿,没吃两口便不吃了,抓上车钥匙就要出门,“不回来了。” “不回来你去哪?” “花街、赌’场。” 又把陆曼青气坏了。 陆以宁开着跑车到处晃悠,就想找个酒吧玩玩,但又不想被女人搭讪,拐了那么几个街区最后来到一家gay吧,没想到这里找他搭讪的人更多。那天刚好还是人家gay吧例行的周二内裤日活动,满场都是穿着三角内裤、胸肌发达的哥们在他身边晃悠,没一会儿就有个穿着蕾丝底裤的混血男孩走近,伸手轻轻触碰着他的胸肌,问他要不要一起热舞。陆以宁从gay吧逃出来,又狂飙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八十多公里外的沙漠度假村赌场。 办理完入住后接了个熟人电话,倒是没想到骆弋舟也在这里,“朋友看到你的帕加尼开进来了,一会儿出来喝两杯?” 到了晚上骆弋舟来到酒吧找他,叫了特别多的酒,两打龙舌兰沿着卡座排成矩阵,两个失意的人也有段日子没见了,隔着冰桶碰了碰杯。 “我他妈前一阵儿吃了三个月拘役,你知道吗?”到了深夜,两个人都喝上头了,骆弋舟抽着烟,整个人就特别颓,什么话都往外倒,“去年我去了趟北海,找贝诗楠,结果揍了个开民宿的孙子,腿给丫打折一条,在当地判了三个月,疏通到市局都没用。贝诗楠亲自报的警,说什么都要我把我送进去。”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他么?那狗东西有老婆还装单身撩她呢,那傻妞居然还被他迷的团团转,合着这世上就我一人是渣男,别人都他妈是好人?” 水晶烟灰缸里积了七八个烟屁股,骆弋舟越说越上头,“女人可真狠啊,还有你家那小红帽,说给你拉黑就拉黑了,你对她那么好到头来还落了她一通埋怨,你说她们女人心都是什么变得,怎么就比赌场那吃角子机还狠呢?” 陆以宁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听到许昭弥的名字,身体条件反射地僵了一下,皱着眉头说:“别提她。” “怎么了?”骆弋舟不知道内情,就觉得前任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禁忌,多聊聊说不定还能更快释怀,就还要再说。 陆以宁想难道他就躲不过了吗?怎么走哪儿都有人提许昭弥呢?手指死死抓着酒瓶,骨节泛白,仰头将剩下的半瓶烈酒一饮而尽。 52度的威士忌烧灼着喉咙,瞬间脸就涨得通红。陆以宁弓着腰咳得撕心裂肺,酒气混着血腥味在气管里横冲直撞,吓得骆弋舟劈手夺过酒瓶:“我操你疯了吧?” “别提她……”陆以宁喃喃重复,语气呆滞地说完,整个人就栽倒在了桌子上。骆弋舟伸手扒拉了两下,怎么都不见动静,“没事吧兄弟?” “酒……”陆以宁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突然又抬起头来伸手去够酒。完蛋,骆弋舟心想这哥们是真醉了,按住他手说:“行了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岂料就在下一秒,细碎的呜咽从他交叠的手臂间陆陆续续渗了出来,骆弋舟屏住呼吸凑近了听,听见的竟是带着哭腔那么几个字,“弥弥……弥弥......” 清醒时候别人提都不能提的名字,此刻却像倒豆子一样一字一字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肝肠寸断的。 骆弋舟一大老爷们听着都酸涩。 但又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对不起了兄弟!”伸手胡乱抓了把他头发,把人弄的特狼狈,紧接着拍了个视频给贝诗楠发了过去,“看看你前老板吧。” 可算是找了个借口,故意跟她搭上话了。 后来骆弋舟叫了两个服务员把人扛回了房间,结果自己也累得够呛,澡也没洗,也没回自己那儿,直接倒在他身边睡着了。两个醉鬼就这么凑合了一夜。 天不亮的时候,贝诗楠发来一个问号。 其实她是真不想理他,之所以加回他微信也是因为等着他转赔偿金呢,结果墨迹到现在都没转完,还搞了个分期。贝诗楠心想,要不是为了帮大叔拿到这点钱,真的一分钟都不想让他留在自己手机里。她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有病,都多久没见了,早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突然有那么一天就跑到她住的民宿里,把老板大叔往死里打了一顿,人家招他惹他了? 但她现在其实没功夫生渣男的气,看到视频里的男神,就觉得他真的很可怜。 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恻隐之心,她把视频给许昭弥转了过去。 今天是民宿正式开业的日子。院子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亲朋好友,肖玉枝和许大勇笑呵呵地来回招待着大家,许昭弥正要将最后两坛黄酒搬到后院天井里,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弹出一条消息。 她今天本来特别开心的,结果看到贝贝转过来的视频,就好像一盆雨水突然泼在了她身上。她听到视频里那个人正一遍遍呼唤自己的名字,站在廊檐下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就像檐角的灯笼穗子被晨风吹得打旋一样。 肖堂喊了她几声不见她反应,就主动把沾着露水的山茶花拿到她身边,开玩笑道:“不然我帮你戴好?”这是习俗,开业时主人家都要在胸前戴红花的。 曲琳琳和小鹿这会儿正往廊柱缠红绸,两个人躲在柱子后面偷偷起哄。 “不用,谢谢。”许昭弥回过神来,偏头避开温热指尖,自己把花枝卡进发髻。前厅传来油墩子下锅的滋啦声,混着亲朋好友的欢笑,可这些欢闹此刻好像全都堵在了胸口。 “没事吧?”肖堂看她脸色不好,关心道。 “没事。”许昭弥收起手机,继续和大家一起准备着,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贝贝的电话打过来时,她正踩着木梯挂灯笼。 “我不是给男神求情啊,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吧,男神好像还有挺多话想对你说的,不然你打个电话听听他到底想说什么?” 许昭弥默默听着,望着灯笼穗子投在粉墙上的碎影。回头看了眼正在贴喜字的肖堂,就走过去和他一起贴,指尖同时按下偷拍键,因为角度原因,照片里的两双手好像交叠着按在喜字上一样。 她还特意选了仰拍的角度,让背景里满墙红绸与檐下成串腊肠都氤氲成喜庆的虚影,任谁看都是婚房布置。 挂了电话后,她把照片发给贝诗楠:“如果你想回复,就把这个发过去吧。” 第69章 许昭弥已经彻底放下了,也想让陆以宁放下。 …… 贝诗楠看到许昭弥发过来的照片,心里咯噔一下。这他妈还是她当初认识那个柔情似水的女人吗?这也太狠了吧。这张照片要真发过去和把男神凌迟有什么区别?算鸟算鸟,自己还是不当这个罪人了,就想直接删除。 却没想到手指快过脑子,一不小心弄成了转发,就这么给了骆弋舟发了过去。 “……” 陆以宁宿醉后醒来望着天花板,所有记忆都特别清楚,一点都没有少,心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骆弋舟冲澡回来坐在沙发上抽烟,刚要开导他两句,就看到了贝诗楠发来的照片。 “我操,小红帽要结婚了?”骆弋舟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陆以宁呢?麻木躺在床上,不眨眼也不出声,一整个置若罔闻的样子。骆弋舟把手机屏幕怼他眼前也没任何反应,人急了,“哥们儿,再装死人可就真他妈凉透了!” 没用,尸体一样,屁都不放一个。 骆弋舟出去吃了个早饭回来,陆以宁还在躺尸。到了晚上他让服务员送餐上门,陆以宁也不起来吃。骆弋舟怕他死了还伸手探了探他鼻息,活着是还活着,就是和死人没两样,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就那么睁着眼,也不知道在看哪。一连这么好几天,骆弋舟实在受不了了,双手捆着他胳膊给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陆以宁起来后就坐在床角望着地板发呆,还是和躺着一样,只不过是换了个姿势。眼里就真的一点亮光都没有,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被折磨得麻木涣散了一样。 骆弋舟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气的踹了床头一脚怒骂,“你他妈要么去抢婚要么去跳海,别跟个傻逼似的在这膈应人!我操了!” 发泄完后自己都有点想哭,拿着烟盒去了阳台。 那两天正好安旎在美国有演出,骆弋舟抽烟的时候刷到了安旎的动态,回过头透过玻璃门看了一眼屋里的陆以宁,给安旎发了个消息。 也就是当天晚上安旎就来了,她扎着两条粉红色的马尾辫,背着电吉他,和她乐队里的成员一共五六个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房间。安旎来到陆以宁面前,指着她乐队的鼓手问他:“还记得华子吗?当初和你一起组建乐队的哥们儿,现在是我乐队里的鼓手了,非常非常nice。” 华子上前走了一步,挺心酸的,“修哥,你没事吧?” 第105章 “没事?呵,我看他是没救了。”安旎抱着肩膀冷嘲热讽道,“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我就要说。当初你放弃的乐队被我接手了,这些年我们过得非常快乐,还出了好多张非常棒的专辑。不过我猜你肯定没听过,毕竟您正忙着当商业精英呢!” 骆弋舟一把拽住她,“祖宗!让你来是救人的,不是来气人的!” “撒手!”安旎甩开他接着说,“华子念叨了三年想见你,我他妈拦了三年。”她突然揪住华子的衣领往前一搡,“现在见到亚洲最年轻的地产总裁了,身价轻松过十亿的陆总——失望了吧?” “够了!”骆弋舟干脆横插进两人中间。 “够什么够?他不是一直以此为傲吗?这不就是他希望成为的样子吗?可是我今天看他好像也不是那么开心。陆以宁,你成功了,你已经活成了你哥的复制品,但你怎么不开心呢?哦,听说你被甩了,可是被甩了有什么好难过的?感情对你来说不是不重要吗?你的人生不就是一场家族的闹剧吗?那你装什么难过,装什么深情啊!” “别说了,安旎。”华子也劝,其他人也劝。 “我就说!我为什么不说?我等他这天等很久了,我早他妈就想看他笑话了,我就是看不惯他这幅虚伪的样子。陆以宁,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哥哥最大的遗愿是什么?他那么努力变得优秀,是为了让你能脱离你们家腐朽的桎梏,自由自在地做自己,不是让你活成他的样子。你这样不是在补偿他,而是在恶心他!” 说到这里安旎也哭了。她想蒋奇睿那么喜欢她,明知她其实喜欢的是别人也依然愿意守护在她身边,但结果呢?他要订婚的那天就只对她留下一句对不起。他说他要做一个各个方面都让家人满意的孩子,如果他们兄弟俩里必须得有一个这样的小孩,那就只能是他。他从出生几乎就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安旎捂住眼睛忍着眼泪,房间里那么多人都动容了,连骆弋舟都觉得心里发酸,却唯独陆以宁依旧偏着头,对一切视而不见。 “爸妈离婚,哥哥死了,女朋友也离开了你。爷爷奶奶之所以对你好都是因为把你当成哥哥的替身。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人爱你——不对,你妈妈还爱你。但是唯一爱你的妈妈也得了重病,你差一点就要失去她——” 陆以宁慢慢转过头看向她,安旎看到他眼睛里分明闪烁的泪光,却冷笑一声继续,“怎么,觉得你很惨吗陆以宁?” “可我觉得这些都是你活该!知道为什么吗?你不知道。因为有人爱过真正的你,可你根本不懂得珍惜!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卸下伪装,好好问问自己:连真实的自己都不敢做,自己都不爱自己,凭什么让别人爱你?” …… 陆以宁是在转天一早走的。那天大家坐在地上聊了很久,当然他除外。骆弋舟和安妮甚至还对瓶吹了几瓶啤酒,直到快清晨时,陆以宁电话突然响起,打破了满屋子的宁静。几乎是那么一瞬间,所有都从地毯上爬了起来,仰着脖子紧张兮兮地看向陆以宁。 陆以宁对着听筒“嗯”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拿了浴袍去浴室洗了澡,换好衣服出来,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你去哪?”骆弋舟和安旎几乎同时开口,俩人的心跳都很快,以为他要开启回潞城追妻的节奏了。结果呢?陆以宁回头淡淡说了句回香港,“今天我奶奶过寿。”就那么走了…… 靠!把骆弋舟和安旎气半死。 更可气的是什么呢?陆以宁走到门口时还突然停了那么一下,转过身来到安旎面前说了这么一句:“我听过你们那张专辑,烂的要死。” “……” 幸亏乐队成员们反应迅速,一拥而上死死拉住了安旎,这才没让她暴走。 陆以宁乘坐飞机回了香港,一路上特别累特别困,刚一登机就睡着了。 其实他知道许昭弥没结婚,那张照片他扫一眼就知道是假的。他只是觉得烦,许昭弥竟然用这种方式逼他死心,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联系,这让他觉得难以接受。 十六个小时的航班,落地赤鱲角机场。照例是管家来接他,陆以宁坐在车后一句话不说。劳斯莱斯的后座上摆放着一个沉香木礼盒,是蒋志远帮他准备的礼物,“先生给您的。” “好。”到了目的地,陆以宁拿着礼物下了车,到招待处登记,步入华丽的半岛酒店。有那么几桌长辈已经入座,陆以宁避过侍应生递过来的香槟,径直走到爷爷奶奶那桌,主动在孙婉均身旁坐下,他知道那个位置是特意为他预留的。 “项目进展怎么样了?”蒋鸿渐问他。 “挺顺利的。” “项目落成后调你到亚太事业部去,那边缺个执行董事。” “行。” 蒋鸿渐又问了他一句什么。 “行。” 始终就这一个字。 蒋鸿渐看出他心情不怎么好,就说:“明明的事儿就算了,确实和你也不合适。在新加坡这两年虽没人管你,但也不要乱搞,和那个安旎更不要私下来往。我在新加坡有几个朋友,他们家里也都有适婚的女儿,哪天组个饭局把她们约出来,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不必了,我不打算结婚。”陆以宁顿了一下,“我这辈子都不结婚。”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就感到了一阵心绞痛的感觉。 蒋鸿渐审视着他,放缓语气说道:“人哪有不结婚的?你哥哥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为什么你们总是拿我哥说事?”陆以宁打断了他。这是多年来他头一次在爷爷说话时贸然插嘴,也是第一次公然违抗爷爷的意愿。蒋鸿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陆以宁低头吃菜,拿起筷子的手却是僵硬的,不受控制也无法弯曲,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每一口吃得都无比艰难。看他吃饭,蒋鸿渐也不再说什么。孙婉均坐在他身边一直笑着看着他,见他光吃菜不吃肉,便唤他:“睿睿,睿睿。” “多吃点虾,你最爱吃的。” 这几年因为疫情她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有时候连手都抬不起来,需要保姆时刻照料。保姆也换了新人,是个机灵的,赶快给陆以宁夹了虾。见他依旧不吃,孙婉均又轻声喊他:“睿睿……” 蒋鸿渐沉声提醒他:“你奶奶在喊你。” 陆以宁突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剧痛袭来。 他握着筷子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几秒,在那几秒里,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周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雪白的房间里,找不到任何方向,没有声音,也不见人影,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快得惊人,“咚咚咚咚”,特别特别快,快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猝死了一样。就在那样的一瞬间,房间里突然迸射进来一隙阳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身上。 陆以宁的灵魂仿佛在那一瞬间突然开了窍。 他放下了筷子,说我不是。 “蒋奇睿已经死了,我不是他,您好好想想我是谁。” 他说完这句话就站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孙婉均哭了起来,嘴里不断重复着睿睿的名字,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蒋鸿渐站起来呵斥他,蒋志远等人都在安抚孙婉均的情绪。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也许他真的疯了吧?陆以宁这么想着,走出酒店大门后就给新加坡那边发了消息,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也许会更长,也许会更短,但他不确定,也许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陆曼青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前往潞城的高铁上,那已经是他大闹寿宴的第二天了。 “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爸爸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到你?你怎么了?” “我在高铁上,没信号。” “你回国了?” “嗯。” “回去干什么呢?” “结婚。” 第70章 肖玉枝正蹲在楼门口撬生蚝,装生蚝的塑料桶突然裂了道口子,混着冰碴的海水眼看就要漫到鞋子上。就在这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桶底。 “小心。” “哎呦,谢谢了!”肖玉枝赶忙把身后放着的泡沫箱子拿了过来,但是海水还是溅出了一些。陆以宁把腕表摘了搁在一旁的石礅子上,主动说:“阿姨,我帮您换吧。” 就这么拿过她手里的泡沫箱子,高级西裤毫不避讳地压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等将桶里的生蚝统统倒到箱子里,肖玉枝这才松了口气。 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不看不打紧,一看当真一惊——好生贵气英俊的小伙子呐!人还这么热心,就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看他又不像是本地人,“小伙子是来旅游的?”肖玉枝笑眯眯地问。 “来找人。” “走亲戚呐?” 第106章 “不是,找女朋友。” “哟,找女朋友怎么还愁眉苦脸的,吵架啦?” 陆以宁也没隐瞒,点了点头,“被抛弃了。” “好家伙。”肖玉枝一听就急眼了,这么好的小伙子都能被抛弃,这谁家姑娘竟干这种缺德事?爹妈怎么教育的!她最热心肠儿也最有正义感了,就问,“这片儿阿姨说,那姑娘姓什么,兴许阿姨认识呢?” 陆以宁说姓许。 肖玉枝听后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姓许……”她们镇子上姓许的还挺多的,她老伴就姓许呢,于是又问,“那叫什么呢?” “许昭弥。” “哦,许昭——”肖玉枝哐当一声把泡沫桶砸在了地上,“谁?” …… 许大勇正在厨房淘米,就听门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肖玉枝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起来火急火燎的。 “许大勇!你快出来!你女儿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陆以宁随后进门,看到迎面跑出来的许大勇,身上还系着花围裙,点了下头:“叔叔好。” “你是?” “去问你宝贝女儿吧!”肖玉枝看起来当真气坏了,扭头把人领进客厅,让陆以宁先坐在沙发上,自己端起茶壶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口凉茶。 这是陆以宁第一次来许昭弥家,屋内的陈设和他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普普通通却温馨。头顶上老式的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吹出的风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老旧的味道。 最后目光落到沙发上,上面还扔着几个颜色鲜艳的抱枕。许大勇正在给肖玉枝递毛巾,让她有话好好说,“去楼下洗个生蚝的工夫怎么还带回来个陌生人呢?” 她父母看起来都是很好的人,妈妈脾气稍微急了点,爸爸却是个很好说话的样子,陆以宁终于知道许昭弥的性格都是随谁了。 “什么陌生人?哪里是陌生人?这是你女儿谈了整三年的对象!三年!瞧瞧你女儿多会瞒呐!偷偷谈恋爱不说,到头来还始乱终弃把人甩了,让人家找上门来要说法!”肖玉枝都快气死了,得亏是在楼下遇见他,这要是遇见别人她的脸都要丢光了。 许大勇不信,说她胡说,狐疑地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小伙子一眼,虽说是长相周正,谈吐也还行,但越是如此越保不齐是个骗子。就小声把肖玉枝拉到一边,“人家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这么傻呢,咱囡囡什么样咱自己不知道?怎么可能做出始乱终弃这种事,你别犯糊涂!” “是不是我胡说你打打电话便知道了,来,打,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肖玉枝干脆把手机掷到他身上,“让她回来看看自己做的好事情!” 夏日傍晚的翠微湖边凉风习习,许昭弥正在给几个新招来的店员开会。老樟树上垂落的祈福绸带在风中被吹得叮铃乱响,几个零零后的年轻店员就坐在许愿树下的青石凳上,手里捧着冰镇乌梅汁,一边喝着一边认真听许昭弥讲话。 刚开业不久,各种问题就接踵而至。客人寥寥无几,大家的士气也从刚开业时的热情高涨一点点变得低落起来。许昭弥带大家来湖边开会,一方面是为了消暑,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大家放松放松心情。 正说着话呢许昭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站起身接起电话:“爸爸,怎么了?”湖风掀起她亚麻衬衫的衣角,吊带背心下她的锁骨两侧沁满了汗珠。 新来的波仔贴心地把泡了薄荷叶的酸梅汤给她递了过去,许昭弥摆摆手示意大家先散,然后踱步到湖边,“您慢点说。” 电话那头,许大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状况,眼神还不时偷偷瞥向沙发上的陆以宁——到现在他都还在端端正正地坐着,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样子。就对许昭弥说:“忙完了吗?要是忙完了就回家吧,你妈妈有点事要对你说。” 许昭弥听到肖玉枝还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儿催她,“让她快点回来!” 莫名其妙挂了电话。波仔跑过来关心她,“没事吧弥姐,要不要帮忙?” “没事儿的。”许昭弥也是一头雾水,收起手机说,“我先回去了,你们一会儿也回客栈吧。” “让堂哥送您?” “啧!”许昭弥轻踢了他一脚,波仔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跑没影了。 许昭弥开着家里那辆有着十几年“高龄”的小破车,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家。还没迈进家门,就瞧见楼道里随意丢着的一箱子生蚝,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爸妈,我回来啦!”许昭弥推开门,顺手把包往衣架上一扔,钥匙也跟着丁零当啷地丢在一旁的桌上。她一边弯腰换拖鞋,一边扬声问道:“门口那箱子生蚝是咱家的不?怎么扔在外面呀?” 陆以宁听到久违的她的声音,还像从前那样熟悉,恍惚间心口又开始抽痛了起来,像这几年他独自在新加坡的每一个饱受折磨的失眠的夜一样,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特别的酸胀。陆以宁轻轻放下水杯,转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正好这时许昭弥也换好拖鞋直起身,目光直接与他撞上。陆以宁倒没什么,表情依旧淡定,他本来就擅长伪装,但许昭弥整个人却在瞬间炸了。 她的大脑嗡的一声,“你怎么会在我家?!”眼睛几乎都要喷火了。 “看吧看吧,瞧瞧你宝贝女儿这反应!我就说没冤枉她!”肖玉枝把许昭弥的过激反应看作是心虚的表现,气得脸都红了。她一把攥紧早就准备好的鸡毛掸子,朝着许昭弥的屁股就挥了过去。许昭弥眼疾手快一下子跳开,躲到了许大勇的身后扯着嗓子大声抗议:“妈,你打我干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到底对人家做了什么!”肖玉枝气喘吁吁地停下,将鸡毛掸子指向陆以宁。许昭弥反应过来那么一点,立刻扭过头来怒视他,语气特别不好,“你都跟我爸妈说什么了?” 陆以宁有点头疼,他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样的家庭氛围,就越过许昭弥几乎要把他活剐了的眼神,看向她身后的肖玉枝和许大勇,“叔叔阿姨,我能和许昭弥单独说几句话吗?” “好好好。”回答的是许大勇,他也巴不得让屋里早点消停,就对肖玉枝说,“你别急,什么事儿都还没搞清楚呢就着急上火的,回头听听你女儿怎么说。” 许昭弥什么都不想说,她现在就只想让眼前这个男人从她面前立刻消失! “你给我出来!” 到了楼下。 许昭弥站在楼门口,踩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再往前一步都不愿意多挪。 “就在这儿说吧,你到底来干什么了,你都跟我爸妈胡说八道什么了?” 陆以宁在她对面站着,和她差不多一样高,目光恰好与她平齐。他先是看了看她的麻花辫,乌油油的辫子比以前丰盈了不少,发尾垂落在腰间,就像墨色的绸缎编织成的穗子一样,后脑勺还斜簪着一枚素银缠枝的发簪,挺好看。再看她身上的亚麻衫和喇叭裤,就很有民族风格,也挺好看。腰间还系着一条蜡染的布带,将素朴的衣衫勾勒出了几分窈窕,看得出是用了些心思在认真打扮自己的。 也看得出她真的很热爱现在的生活。 不动声色将视线回移,陆以宁脸不红心不跳:“说你抛弃我。” “我抛弃你?”许昭弥简直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好笑到连她自己都乐了。 “不是你抛弃我吗?” “当初分手不是你同意的吗?” “气话你听不出来吗?” 许昭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发现他真的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我以为我们当初说的很清楚了,你是不婚主义,而我想结婚,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咱们和平分手,现在我解释的够清楚了吧?” “不清楚。”陆以宁看着她说,“我跟你结。” 许昭弥愣了一下。 “现在就可以。” 许昭弥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你这两年脑子坏掉了?” 说完扭头就走。 上了两级台阶后又突然停下脚步,觉得特别的气。她本来过着好好的日子,两个人原本都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结果突然被他跑来大搅了一顿,他凭什么! 愤怒回头就见他依旧在原地默默注视着自己。 那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就一下子将她拉回很多遥远的回忆里。 许昭弥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男人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时间在他身上似乎停滞了一样,样貌气质还是那么出众,也不怪肖玉枝会迷糊。就即使这会儿仰视着她,也依旧是盛气凌人的。 以前许昭弥不敢跟他大吵,每冷战都像隔靴搔痒一样,拌几次嘴后就会在他的一两句好话下低头,翻篇和和好。她特别害怕用力过猛会戳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她没有潇洒离开的勇气,承受不了摊牌的后果,所以知道自己小作要有度,每次和好后都要默默消化好久,活得特别累。 第107章 但现在她永远不会这样了,他说他要和她结婚,不管真假,许昭弥都不会回头了,他们之间的故事早就画上了句号。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跑来找我寻开心,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当年我说我想结婚其实也不那么准确,准确来说是我那时候觉得结婚不错,但现在已经不那么想了。一个人生活确实挺好的,何况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每天都过得很开心。不过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保不齐哪天我又想结婚了?但不管怎样,想与不想、结与不结,都和你无关。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解释,希望你这次能听明白,以后别再来骚扰我和我的家人。” 许昭弥冲进卧室反锁房门,外面肖玉枝把门板拍的啪啪作响:“小没良心的,把房门打开呀!谈了三年恋爱都瞒着妈妈,侬晓得伐,疫情那两年妈妈为你担了多少心!” 可许昭弥不敢开门,她没办法解释。她该怎么解释呢?说她明知道人家不会和她结婚却还是上赶着和人家在一起?疫情期间住在人家家里,又是陪吃又是陪喝又是陪‘睡的?她没办法说出口,心里觉得特别难过,这太令人难堪了。 “你看看她,谈对象到现在都不敢承认!要不是对人家始乱终弃是啥啦?” “别瞎讲八讲,我不信闺女会是那种人,你再讲我跟你急噢!” “那她倒是讲讲清楚呀,你看她现在这副样子!” 肖玉枝和许大勇在门外拌着嘴,许昭弥背靠着房门默默听着,抬手捂住发热的眼眶。 她真的好气,不过不是气肖玉枝,她是气陆以宁,气他颠倒黑白的本事到现在都没一点收敛。她真的要被他气死了。许昭弥想,自己真的是高看他了,还以为当初他们是好聚好散,以为这么多年大家都能释怀,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是这么想的。 房间门忽然打开,许昭弥大喊一声:“别再吵了!我说!” 客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肖玉枝看了看她,擦擦眼泪坐到沙发上,等着她开口。许大勇安慰地拍拍女儿的背,拉着她手走过去。 “别着急慢慢讲。不管你说啥子,爸爸妈妈都相信你。” 走到沙发前,许昭弥脚步一顿,在肖玉枝身边坐下。她偏过头擦了擦眼泪:“妈妈……” 话一下子又梗在了喉咙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把手伸过去握住了肖玉枝的手。 “对不起妈妈,我是隐瞒了您,我和他确实好过一段,之所以没告诉您,是因为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结果……” “什么叫没有结果?” “我们理念不合。” “什么叫理念不合呢?” …… 听完后,肖玉枝和许大勇都沉默了。 “我去寻那个小赤佬!明明是他玩弄我囡囡的感情,还好意思倒打一耙!真当是个混帐东西!” 许大勇气得从沙发上蹿起来,顺手抄起鸡毛掸子就下了楼。 肖玉枝没拦着他,心思已经不在别处了,肿着眼睛问许昭弥:“你和妈妈讲的都是真的?” 许昭弥一下子扑进她怀里。 许大勇骂骂咧咧地往楼下走,想着一定要把那臭小子扒皮抽筋,狠狠收拾一顿。可一到了楼下,亲眼看到那“小赤佬”站在风里,明明那么英俊漂亮的一个小伙子,夜风却把他吹得几分狼狈,有了那么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忽然就有一点心软了。 罢了。鸡毛掸子向外一指,作出赶人的架势,“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对不起叔叔,也请代我向阿姨说声对不起,弥弥没有对不起我,一直都是我对不起她。虽然是她提出不再和我在一起了,但她这样做是应该的。那个时候的我真的非常糟糕,做了很多愧对她的事情。让阿姨误会,我很抱歉。我走了,但我明天还会再来。” 第71章 许昭弥站在楼上,看着陆以宁的身影消失在小区拐角处,才拉上帘子,钻进了被子里。黑暗中她思绪如麻,怎么也想不明白,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又突然出现干什么?难道当初掰扯得还不够清楚吗?那句“随你便”许昭弥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难道是因为前几天她发的那张照片?难道他就是存心不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他就那么恨她?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许久,她才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是自己当初在优才选拔那件事上冤枉了他。或许那时候她应该针对这件事和他说声对不起的。可即便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们之间早已回不去了。而现在明明各自安好,他又突然跑来横插一杠,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一夜她失眠了。天刚蒙蒙亮,肖堂的消息就来了,说要回村里看看,想顺路捎上她一起。 “行。” 许昭弥照常起床洗漱、吃早点,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眼袋有一点深,暴露了她昨晚的失眠。肖玉枝和许大勇都默契地没有提及昨天的事,饭桌上,肖玉枝看着女儿憔悴的样子,到底叹了口气,亲手盛了一碗莲子羹推到她面前,“再吃一碗吧,多吃点,别把自己累着了。” “是啊,瞧瞧我闺女最近都累瘦了。”许大勇看肖玉枝又要掉眼泪,就赶忙打哈哈,“客栈这几天生意怎么样?有需要爸爸的地方尽管提,刀山火海,爸爸都得给女儿办了。” 提到生意,对许昭弥的心情简直是雪上加霜,但她不想让父母太担心,扯出个笑:“挺好的,而且我那儿新招了几个店员,个个都机灵能干,您就别操心了。” 喝完两碗莲子羹,许昭弥深呼一口气,振作起精神,放下碗筷说:“好了,我该走了,肖堂一会儿顺路来接我。这莲子羹味道真不错,你们也多吃点!” 看着女儿出门,许大勇蹭蹭肖玉枝胳膊,故意逗她开心,“其实吧,我觉得肖堂这孩子也挺好的,你觉得呢?” …… 下了楼,肖堂在楼下等她,以及,陆以宁也在楼下等她。 气氛有些微妙。两个男人在许昭弥还没下楼之前,就已经对视了很久。见许昭弥下了楼,肖堂扭正头和她打招呼,“来了,车停小区外面了。” “走着。”许昭弥径直从陆以宁身边走过,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走到车头前,肖堂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那个奇怪的男人一直在身后跟着他们,“他……” “不用管他。”许昭弥说着,弯腰上车。 看着车子开走,陆以宁停下脚步,心口像被砸了几锤子。 但他还没吃早饭,确切地说,昨天一天甚至包括前天一天他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就很饿。看到路边摊位上的蒸笼里摆着热气腾腾的饭团,就扫码买了两个。 和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一起站在路边吃完。以前从来不会吃下嘴的东西,这会儿竟然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他长得好看,身材又挺拔,虽然有些风尘仆仆的狼狈,和数夜未合的倦意,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与生俱来的出众气质,仿佛鹤立寒潭般自成结界。有少女红着脸偷拍他两张照片,但却没人敢上前找他要号码,又都红着脸跑开了。 因为他看起来太凶了。 陆以宁正在接骆弋舟的电话。 “嘿哥们!给你挖到内部消息了!好消息坏消息打包到货,先拆哪件?” 压根等不及对方接茬,竹筒倒豆子似的往外蹦:“好消息是小红帽压根没结婚!那破照片是她客栈开业摆拍的!但你丫也甭高兴太早——这还有个坏消息呢,猜猜那客栈叫啥?栖棠里!你听听,栖、棠、里!人相亲对象就叫肖堂!好家伙合着是拿俩人名字糊的牌匾,共筑爱巢呢,滴——” 陆以宁挂了电话,立刻打车去了栖棠里。 “最近生意咋样?”肖堂和许昭弥走进客栈,肖堂随口问道。 “下季度房租估计都得先欠着了。”许昭弥无奈地苦笑着。 “那就先欠着呗,怕啥。” “合着不是你房子哈?站着说话不腰疼。” “嘿呦,要是这宅子是我家的,房租都给你免了。” “别贫。” 两人说着话,走进了客栈。曲琳琳看到许昭弥,立刻把她拉到吧台前,兴奋地拿出一份连夜赶制的营销方案,说道:“你看看这个,波仔这小子可真行,假装游客把周边民宿的折扣摸得一清二楚!咱们现在不仅优惠力度是全景区最大的,住满三天还额外赠送一份酒水套餐,我就不信吸引不来客人。” 肖堂朝波仔竖起大拇指。 波仔挠挠后脑勺,嘿嘿笑着:“我就是姐姐们的兵,让我干啥我干啥!” 许昭弥也笑了笑,说道:“好,那咱们坐下好好研究一下。” 几人来到沙发区坐下,许昭弥让波仔端来几杯试饮品,主要是给肖堂尝的。 “这是我们准备推出的’桂影酿琼浆‘,放心,0度数的,尝尝怎么样?” 肖堂浅尝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喝!” 第108章 “真假的?别哄我啊。” “我骗你干啥,真的好喝。” “那你觉得定价15一杯合适吗?”许昭弥又问。 几人正聊得热火朝天,这时小鹿突然指着花格木窗的外面,惊呼:“哇,外面有个男人好帅啊!” 众人便纷纷回过头去,都对帅哥好奇,只有许昭弥不为所动,低头翻着手中的方案。 肖堂看到外面的人,挑了挑眉,竟然是早上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好像一直盯着咱们店看呢。” “是啊,外面太阳那么大,他不嫌热吗?” 许昭弥的手指顿了顿,似乎猜到了什么,头也不抬地说:“神经病吧,别管他,咱们接着讨论方案。” 于是几个人又开始讨论起来。 可梅雨季节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才还艳阳高照,转眼间便大雨倾盆。骤雨袭来,路上的游客们纷纷抱头逃窜,许多人跑进店里避雨,只有陆以宁依旧站在店外,一动不动。 “那个人怎么还站在那儿呢?是不是不好意思进来?要不咱们邀请他一下?”小鹿看着站在雨中淋雨的漂亮男人,就很心疼。 “我开门做生意,客人想进就进,不想进就不进。难道不想进,我还得用八抬大轿去请不成?” 肖堂又扭头朝外面看了一眼,再瞧瞧许昭弥的反常,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小鹿还是举着油纸伞跑了出去。 陆以宁的目光从牌匾上的那几个字上收回。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吃醋,没必要,不至于,可就是没来由地看着不顺眼。 心里抗拒不想进来,双腿却很诚实。毕竟雨实在太大,最终还是迈进了客栈的雕花门楼。 他身上湿漉漉的,脚下泅出水渍。许昭弥眼看他进门,立刻抬手制止他再往前走,“打住,别弄脏我们家的老船木地板。” 陆以宁停下脚步,带着怨怼的神色看向她,又瞥了一眼她身旁的肖堂。 “你们家这老船木地板,怕是擦完地能从缝里抖出三斤盐吧?” 说完也没理她,直接在靠窗位置坐下。 肖堂扑哧一声没忍住,偷偷看了眼被气坏的许昭弥。自己还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样子,不知怎么就觉得还挺好玩。 波仔正在给进店的客人免费发热姜茶,肖堂就主动拿起一杯走过去递给陆以宁。 “喝点吧,免费的。” 陆以宁抱肩看着他,爱搭不理,“放那儿吧。” “……” 许昭弥一听他这态度血压顿时又上来了。 自己让他进来避雨已经够仁慈了,他居然还敢摆脸色,真以为自己无论在哪都是太子爷呢?摆脸色给谁看?给她看?她才不看! 就再也受不了了,一拍桌子怒道:“你到底有没有素质,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吗!不会说就滚!”恨不得让他立刻滚。 陆以宁就那么坐在那儿,垂在眼前的发丝还淌着水滴,眼神依旧幽怨地盯着许昭弥。盯完她,又盯向他跟前的肖堂。 “我没说要喝。” “?” 小鹿赶忙出来打圆场:“没事儿没事儿,喝不喝都没关系的,来者皆是客,别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毕竟周围还有客人在呢。说着又安抚许昭弥,“老板,咱们接着看方案吧,嗯?” 大家其实都不是傻子,俩人之间有事儿,谁都看得出来。 曲琳琳和肖堂更不傻,尤其肖堂此刻更是明了——就陆以宁刚刚盯他那眼神,活像是匹被人抢了骨头的狼,忒吓人。 许昭弥愤愤换了个位置,彻底背对着他,多看他一眼都嫌烦。 曲琳琳其实还有点纳闷,拿出手机偷拍了张陆以宁的照片,给大飞发过去:“总觉得这位好像在哪儿见过?” 大飞秒回她:“这不是莲花的陆总吗?许昭弥原来的大老板啊,我去演出时见过一次,财经杂志上也登过专访!” “卧槽!”曲琳琳像是窥见了什么天机,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偷瞄正在整理资料的许昭弥。好哇,这小妮子藏得够深的! 她大概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从潞城回老家了。 这会儿众人正在讨论新的营销方案,计划在原有七折优惠基础上再叠加满减活动。许昭弥盯着方案反复核算成本,虽然利润率已逼近临界点,但想到开店以来连续三个月的亏损数据,终究咬牙拍板:“就按这个方案试运行吧,好歹前期先把客流量拉上来,后期再凭口碑提升复住率,咱们破釜沉舟搏一把!不然真要倒闭了。” 这次是下了血本的。 但几个人相互鼓励着,都坚信这次方案一定能成功,毕竟这优惠力度空前的大,很难不吸引人。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幽幽飘来那么一句,“照这么营销,确实离倒闭不远了。” “……” 许昭弥终于确定他就是故意来找她茬的。可能觉得这些年自己过得不如意,见不得别人顺风顺水。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也是商业地产出身,却连目标客群的核心诉求和消费心理都把握不准,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你自己好好想想,游客大老远跑几千公里来住宿,难道就只为了抢你那点破特价房吗?” 最后这句话像是突然点醒了所有人,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小鹿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不要听他建议!”许昭弥皱着眉头立刻打断。 她忽然觉得很烦,就一个人收拾起桌子上的本子去了后院儿。 其实陆以宁真的挺牛的,那么一两句话就让她突然意识到了问题。可就是这样她才烦得很,许昭弥是真不愿意听他的,她都离开他那么久了,已经开启新的生活了,凭什么还要被他指指点点? 就有气没处撒,把天井里的冰桶弄的叮当乱响。 …… 不知道陆以宁是什么时候走的。外面雨还在下着,她从后院出来,看到那杯姜汤茶原封未动,在竹节杯里已经凝成了琥珀色的冻,而陆以宁却已经不见了。 晚上许昭弥趴在被窝里重新写方案,到底还是要自己亲自上。肖玉枝特地给她煮了补气血的桂圆红枣汤,她咕咚咕咚喝掉,穿着睡衣没羞没臊地挤到肖玉枝怀里,说妈妈我爱你~就觉得这刻特幸福。 肖玉枝哭笑不得的,至于那些事她也决定不再提了。拍拍肩膀让她早点休息,“要是实在没客源,妈妈和你爸就去镇上举牌子给女儿做宣传,就不信招不来客人了!” 许昭弥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爸妈在镇上举牌子的样子,忍不住乐了,“那我还是努努力吧,省得你俩被人当成野生导游,回头再给我招来一群夕阳红旅行团,全上门找我领免费鸡蛋来了~” 其实许昭弥是有一点点灵感了,但就像是起了一个线头,后面还有点乱,得需要时间慢慢顺开。有时又恨自己嘴硬,让他多说两句怎么了! 熬了个大夜,起得就晚。闹钟一响许昭弥就蒙上了被子,手从头顶伸出来摸到手机给曲琳琳发了条消息,她今天要晚点过去。 没一会儿许大勇就开始敲她房门。 “怎么了爸爸?”许昭弥穿着睡衣从床上爬起来,瓮声瓮气地打开门问。 许大勇手里攥着个本子,神色古怪,说话也吞吞吐吐。 “那个臭小子今天又来了,爸爸怎么赶都赶不走,还硬塞给我这个。你要是不想看,爸爸就帮你扔了!” “给我吧。”许昭弥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天天杵在她家楼下跟站桩似的,到底干嘛呢? 关上门后把本子往床头一甩,结果抖出几张密密麻麻的a4纸。 翻开瞬间瞳孔地震,竟是整版民宿营销方案—— 主题写着「渡鸦村神鸦引路」 (附:陆以宁手写稿) 核心定位:从“卖房间”到“卖故事” 品牌价值主张栏里,许昭弥看到这样一句话:“在渡鸦村,神鸦指引的不只是方向,更是缘分与新生。” 倏地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陆以宁的字好看,许昭弥一直都知道,铁画银钩里藏着风骨。整整五页a4纸的手写稿,看得人赏心悦目。到后几页笔锋渐乱,草书里裹着倦意,许昭弥有那么一点哑然失笑:这人怕是把半辈子的书写额度都用完了吧? 他的营销策略分三步走: 1.故事造势:深挖/虚构“神鸦传说” 「百年渡鸦村,每逢迷雾之夜,神鸦引路,为迷途者缔结姻缘、开启新生。得神鸦眷顾者,必在此邂逅命中注定之人」 2.ip孵化:以传说为核心打造文化符号 3.全域辐射:通过ip赋能小镇全产业链 许昭弥承认自己受到了很大的启发,她很激动,好像有一点被点破玄机的兴奋,可她又有点生气。恼怒自己没骨气,到头来还要接受他的“施舍”,精神施舍也是施舍!又气他天赋异禀,干哪行哪行行,怎么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案都做出来了! 第109章 最后,她看到了陆以宁在结尾处的附言: “人愿意为’信‘买单,而不是’便宜‘。你的民宿不是终点,而是故事的开篇。” 她竟然眼眶有点温热了。其实这样的道理她早应该想到。她承认陆以宁说得没错,同时又对自己过去在潞城的几年时光感到一点羞愧。 陆以宁还在方案结尾草草画了一只简笔乌鸦,挺逗的,嘴张得老大!并批注:“logo参考!另外建议民宿改名!” 龙飞凤舞几个字,看得出怨气很大了。 许大勇下楼倒完垃圾,回来后又敲响了许昭弥的房门。 “那小子又硬塞给我的!” 许昭弥打开一看,抬头写着四个字:“执行要点”。 第三次敲门,许大勇又送上来几页纸。 “好的爸爸,您不用再管了。”这次许昭弥连看都没看,回到房间拿起手机,通过了陆以宁的好友申请。 陆以宁正坐在许昭弥家楼门口对面的老槐树墩子上,看到许昭弥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紧接着收到一条信息: “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爸爸了?” “你下来。” 陆以宁回了两条信息,“不然不能。” 许昭弥气得把手机丢到床上,蹬蹬踩上拖鞋。 外面刚下过雨,还有点冷,临出门前她还套了件针织衫外套。 下来后一眼就看到陆以宁坐在对面的树墩子上。换了身衣服,依旧是成套的高级西装,到底是矜贵公子,哪能真的失了体面?就是隔着老远都能看到他眼睛里的红血丝,挺吓人的,熬鹰去了? 陆以宁看到她走过来,开口问:“方案看了吗?觉得哪个合适?如果都不喜欢,我这里还有第三版。” “你到底想干什么?” “和你结婚。” 许昭弥扭头就走,她就不应该下来。 “你不是说我从不主动,也从没认真对待过你的诉求吗?现在我主动了,也正视了。我现在就想帮你实现梦想,不行吗?”陆以宁看着她的背影说。 他昨天一下午都在渡鸦村里做调研,走访了不知道多少户人家,说了数不清的话。雨后的田间洼地、鱼塘弥漫着腥味,他被苔藓滑倒,又摔了满身泥浆,衣服脏得连干洗都不行,只能扔掉。因为淋了雨,又受了寒,他甚至还有点感冒。晚上回到住处,屋里阴冷潮湿,没有暖气和空调,连一碗热茶水都没有。但这些都没关系,他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并不计较,拿出新买的纸笔连夜写了三版方案。 现在他只能勉强开口说话,连嗓音都有些沙哑。 许昭弥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他说:“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那我感谢你迟到五年的良心发现。你的方案我接受,其他的就算了,可以吗?你现在可以走了。” “我留下帮你。” “我可以自己来。” “从策划到执行,都是你自己来?你看看你招得那些合伙人,有一个专业的吗?不怕把自己累死?” 陆以宁一下午就已经打听清楚,许昭弥那个破店里招的几乎全是她的亲朋好友,就连一个跑堂小弟也是她大姨家硬塞进来的。有时候真搞不懂她到底长没长脑子,说她没脑子吧可她竟然还能从跑腿小妹硬生生做到总监,年底考核竟然还是全国第一。 其实想创业可以,自己开店也没问题,如果她早一点对他说她这些想法,他未必不帮她实现,甚至还会提前帮她做功课,可她没有。自己偷偷跑回来开民宿又什么都没准备好,被所谓老同学忽悠忽悠就入了局,也不看看这荒郊野岭的景区周边交通状况多差,连个停车场都没有。 “不行吗?”许昭弥甚至觉得好笑,虽然她真的不想再跟眼前这人争吵了,可那些被痛苦过往裹挟着的话语,就像巨石一阳堵在胸口,不吐不快了,“以前我不也经常一个人什么都干吗?又是营运又是招商的,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没担心过我会累死呢?” 许昭弥的话就像在陆以宁心上扎了一刀,特别狠,陆以宁又想到疫情最难那年把她一个人丢在潞城当牛做马的日子,心脏条件反射地抽了两下。 “所以这次我帮你。” 许昭弥赶紧做了个打住的手势。 “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真的就想自己来。或许在你眼中这会很累,但和以前的辛苦是不同的。以前做的那些事我并不喜欢,可现在做的是我真心热爱的。虽然我的朋友们确实都不专业,但这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够和朋友们聚在一起,一起做着大家热情的事情。这种感觉让我很快乐。我知道如今挣钱很难,可只要能勇敢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哪怕遇到再多困难,甚至最终失败了,我也不会觉得遗憾,我依然会感到快乐。” “当然我非常感谢你,你的方案确实给了我灵感。所以,本来我其实不想再和你多说什么,但正因为这个,我才想和你再多说一句。” 陆以宁就那么坐在冰凉的木墩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几片带着水珠的叶子被风吹落在她肩头,许昭弥裹了裹针织衫,哆哆嗦嗦地抱住肩膀,酝酿了一小会儿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其实她大概知道了他为什么会过来,也大概想明白了他心里始终有道过不去的坎。 “我为当年最后那些伤人的话向你道歉。那时的我总是习惯用否定来掩饰脆弱,忽略了你也曾毫无保留地付出过真心。但其实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我不能总是强迫你改变,所以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并不合适,好在我及时醒悟。那么既然我们都对各自的生活做出了选择,就该坚定地向前看——很庆幸如今我真正学会了做自己,这种发自内心的快乐,希望你也能拥有。” 许昭弥想,她从当年的执着于“为他人证明价值”,到现在“为自己创造价值”,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辛苦呢?虽不愿用豪言壮语来粉饰,但她此刻是真正深刻明白了的:当一个人,只有挣脱了世俗量尺、扎根在热忱之地,才能真正的绽放生命的光华。 “你走吧,我不删你了。” 第72章 许昭弥用了两天时间在家打磨出了最终版的营销方案。 期间她和贝贝聊天,听到她提起所带的旅行团里有越来越多的单身女孩,就去查了数据,发现上海到江浙高铁沿线25-35岁女性自由行客群,竟然比去年同比增长了178%。 这就是个很有意思的事。 那天贝贝发了个朋友圈,九宫格里五个女孩子在民宿露台举着香槟碰杯,触发了她一瞬间的灵感火花。 陆以宁说的对,大家要的其实不是特价房,而是能发九宫格的仪式感。 许昭弥很快在便签纸上奋笔疾书,她重新设计了一套完整的商业方案,深度融合女性客群需求与本地文化ip,打造出一条「她经济+乌鸦传说」的双螺旋生态体系,由此,诞生了「她时代社交庇护所计划」。 …… 第三天下午,许昭弥大功告成!开开心心出发去客栈,连续几天的熬夜也没能阻挡她的快乐,蹦蹦哒哒下了楼,突然脚步一顿,许昭弥朝对面的树墩子上望去,那里空空荡荡,四周也是。 许昭弥没再看到陆以宁,估计人已经走了。 挺好。她也没再管。 开车到了客栈,立刻就召集大家开了个会。 把方案分发给大家。 “中国首个女性友好型传说主题社交民宿?” 波仔拍桌念出slogan:“当神鸦衔来你的勇气!” 肖堂倒不像他们这么一惊一乍,反而仔细阅读起了她的客户画像。 许昭弥把客户分成了三个群体,其中针对25-35岁的都市白领,方案聚焦在逃离职场性别凝视与社交压力上,主要提供安全私密的闺蜜旅行和文化沉浸式体验。 面向40-50岁高净值女性客群呢,着力在化解中年情感空巢危机,因此设计了定制疗愈旅程,和非遗手作赋能课程。 而主打z世代学生党的小青豆们~她则通过剧本杀式住宿体验和专门设计的亚文化社交货币,来破解这一类社恐人群既渴望联结,又追求极致出片率的双重诉求。 小鹿看到体验设计这一块忍不住惊呼:“哎呀,这个神鸦审判庭我喜欢!还有这个每周四举办的女性困境主题沉浸夜,我也喜欢!” “那你肯定更喜欢这个。”许昭弥偷偷笑了笑,把方案另一页也分给大家。 “美男经济生态链?”曲琳琳问,“这是什么意思?” 许昭弥朝大家眨眨眼:“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暮色渐深时,众人各自领了任务散去。之后一段时间大家便忙碌起来。曲琳琳还是负责她最擅长的网络营销,她在微博上发起了一个#寻找命定黑羽#的挑战活动,鼓励游客们上传与乌鸦元素相关的合影,然而效果却一般,只掀起了一点点小水花。 还是到短视频网站拍视频吧!曲琳琳又扛着镜头去了翠微湖。 第110章 许昭弥之前其实也尝试过拍摄这里的美景,特别是晨雾弥漫时,湖泊和隐约的山村宛如仙境,但也没引起什么大的反响,毕竟我们祖国大好山河美景太多了。 直到某一天爷爷过来探望她,见她忙着调试三脚架,便揣着二胡去湖边自娱自乐。在这样一个清晨,许昭弥在湖边拍摄时,意外将正在拉胡琴的爷爷收进了镜头。 那天恰逢大雾弥漫,整个场景笼罩着神秘氛围,镜头里苍老的背影与雾霭浑然一体,松香抹上琴弦的刹那,呜咽的胡琴声惊起芦苇丛中栖息的鸦群,仙气缭绕的画面再配上二胡声,竟生出奇妙的美感。 联想到渡鸭村世代流传的“迷雾夜神鸦引路”传说,许昭弥在发布视频时加入了这个古老典故,没想到那条视频就这么意外爆火了,播放量一夜间如燎原之火般猛增!景区和拉二胡的老爷子双双走红! 评论区里的网友还传得神乎其神的,把拉琴老人传成能御鸦通灵的守村人,说他琴弦震颤的节奏能牵动姻缘红线。 许爷爷听了哈哈大笑。 “就叫’鸦栖‘吧。”许昭弥趁热度重制了客栈匾额。她想既然这样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个传说做实了,她打算深入挖掘村落中口耳相传的“神鸦引路”传说,通过沉浸式非遗体验的方式,重现古村的文化记忆。 她专门邀请爷爷和村里老人,筹备制作了一部微电影《乌鸦新娘》,随着热度越来越高,#渡鸭村乌鸦新娘#一度上了热搜。 当地政府宣传口的领导甚至都登门拜访。 这番操作让肖堂彻底服气:“你们城里人搞营销,比说书先生还会编故事。” “故事总要落地生根的~”许昭弥这么说。她明白热度易逝,必须靠真本事才能留住客人,于是让波仔先把客栈两间厢房改成「雾隐」「听羽」主题房试水。 许昭弥其实一直记得陆以宁给她的方案里写的营销策略三步走,第二步是ip孵化——以传说为核心打造文化符号,这点她做到了 那么下面就是第三步,全域辐射——通过ip赋能小镇全产业链。 许昭弥找了当地联盟,运用联合杠杆的策略,拉拢了古镇上的茶馆、手作店等一些商家,共同推出了“神鸦打卡地图”。 这样一来大家既分摊了宣传成本,还能形成更大的影响力。 之后她便与镇民们一起共创了「神鸦集市」。 集市上热闹非凡,有鸦形定胜糕,好吃又好看;盲女茶铺推出了「听羽辨茶」的独特体验,让人们感受别样的茶文化;铁匠铺锻造的乌鸦尾戒更是别具一格。许昭弥还给自己买了一枚,不过不是盼桃花降临,而是盼事业顺遂,愿梦想坚定,永远不迷路~ 在渡鸭村,乌鸦不再是不好的象征,而是成了山庄的守护灵。 从此世界的丑陋又少了一分,而美好的希望又增添了一分。 她觉得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那阵子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付出的努力也逐渐有了成效。 渡鸭村陆陆续续迎来了不少客人,不仅为渡鸦景区带来了人气,还一并带动了镇上的旅游经济突飞猛进。 不仅许昭弥的鸦栖客栈火了,周边很多客栈也是预约爆满。 为了进一步营造神秘的氛围,许昭弥决定,从她自己到客栈的保洁人员,她们每个人都要接受关于“传说梗”的专门培训。 于是后来每当有客人入住时,大家都会神秘兮兮地贴在客人耳边说:“今晚说不定会有神鸦来找您哦。” 而且个个都是老板娘教学时的语气~就很好笑。 但也很有效果,引得客人们既期待又好奇。 …… 陆以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现。许昭弥以为他走了,但其实他没有,就还在镇上。 更确切地说,是在许昭弥她们家的那个年久失修的老宅子打扫卫生呢。 …… 当然也不会是他亲自打扫。老宅久无人居,又要除草又要除尘的,陆以宁专门雇了几个工人来操持。 既然决定要住下去,肯定是要有所行动的。 陆以宁日夜监工,他又格外挑剔,腐朽的房梁要换新木,斑驳墙面也要刮白腻,就连许昭弥她们家后院那口枯井都要重新砌青砖。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才算把老宅稍微收拾妥当,重新焕了生机。 那天他出门来到镇上,望着街巷突然多出的游人,竟以为自己眼花了,反复确认日历,也不是什么特别日子,怎么突然多出了这么多挎着单反的年轻游客? 陆以宁有一阵子没再出现在许昭弥面前,他觉得他们其实都应该冷静一下。 是在这天,院子里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损坏的房梁也都修缮好了,新刷的墙壁光滑如新,宅院彻底被翻新的这天,陆以宁倚在廊柱接起董事会来电:“罢**程已经启动了。”“随你们。”挂了电话,他将大门锁好,古铜钥匙揣进口袋,就这么打车去了渡鸦村。 景区入口人头攒动的,比他预想的还要热闹。 他知道这是许昭弥的成果,甚至有一点欣慰,村子入口有卖定胜糕的阿伯,糯米香气从纸包里渗出来,那味道竟然令他感到愉悦,扫码付了百元买了一块,也没让阿伯找零,沿着精心设计的景观栈道往衔柳路上走,望见不远处的青黛色山峦脚下的游客停车场开始兴建。 陆以宁其实一直都知道许昭弥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虽然她总是以咸鱼自居,但却从来都比她对自我的认知更有能力。 走到客栈门口,抬头望见“栖棠里”牌匾已经变成了“鸦栖”,陆以宁驻足凝视着,眼眶竟不自觉温热,心里竟然有一点心酸,仿佛这段时间以来的积郁都被这牌匾上的墨色羽翼带走了三分。 门廊处张贴着一张招聘启事,上面赫然写着几行大字——美男驻唱招募中! 陆以宁额角青筋突地跳了跳—— 其实这正是许昭弥的新招数。“双螺旋”企划专攻单身女性市场。她甚至还亲自参与研发了专门为女**设计的友好型无度数鸡尾酒,亲自试饮了六十种多种果酒原浆,又亲自设计酒单。她花高薪聘请的美男服务生个个肩宽腿长,而且说话也好听,都很会哄女孩子开心。 她希望,那些为了寻找缘分来的女孩子们,哪怕没有在这里找到命定的恋人,也能在渡鸦村玩得愉快,被当作公主一样对待。 陆以宁读完招聘启事,一脑门火大。 玻璃门被猛地推开,风铃乱响。 “应聘。” 许昭弥今天正好在店里值班,正在和调酒师一起试新品鸡尾酒,今夜试的新品叫“月下昙”,倒也应景——珍珠纱裙领口斜斜裁至锁骨下三寸,冷光灯像月光淌过新雪,檀木簪松松散散绾着青丝,丝缎发带正从云鬓滑落,堪堪勾住凝脂般的肩头。 这调酒师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招来的,不仅身材好,长得还帅,陆以宁就那么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突然俯过身去,骨节分明的手穿过许昭弥发间,冷白腕骨贴着她的檀木簪子,替她系好了发带。 还这么会献殷勤! “谢谢~”许昭弥这个蠢女人竟然还朝他笑了笑。 陆以宁盯着那截碍眼的手腕,眼神都快把它烧出个洞来。 店里的座位几乎都坐满了人,装修也已不是之前的样子。玻璃穹顶坠着成串鸦青琉璃灯,暖黄射灯将雕花窗棂投在砖墙上,自动酒水装置做成一个个漂亮精致的小乌鸦造型,每过整点便扑棱翅膀报时。 许昭弥闻声瞥他一眼,除了惊讶他竟然没走以外,没好气地说了句:“我这里不招高管,只招歌手。” “我就来应聘歌手。” “你?” “不可以?”陆以宁说着脱掉西装外套,很拽地往高脚椅上一扔,“不是你让我做自己?” 随后他扯松领带,径直往舞台走去,一脚跃了上去。 他报了个曲目:“《it'smylife》。” 鼓手刚结束表演,默契地把鼓锤递给他,陆以宁接过鼓槌瞬间在指尖转了个花。 袖口恰到好处卷到手肘处,骨节分明的五指旋着枫木鼓槌,在冷光里划出一道银弧。 他转身坐到高脚凳上,随着摇滚乐响起,鼓锤高高落下——砰砰砰碰!劲爆又富有节奏感。 他长得好看,身材又挺拔,绷紧的白衬衫下摆随着踩镲动作掀起,人鱼线在皮带扣上方若隐若现。当唱到“it'snowornever”时,他后仰甩头的瞬间,汗珠甚至顺着喉结滚进了突然崩开的衬衫纽扣里。 观众沸腾了,周围几乎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椽梁上悬挂的鸦羽风铃。 许昭弥却愣住了,她怔怔望着光影里的男人,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里竟然浮现了很多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在大学礼堂亲眼看到他打鼓的模样,许昭弥至今还记得看那首歌的名字——《entersandman》,那时的他也像现在这样,在疯狂的鼓点里扯开了规整的校服,引来全场女生一阵阵尖叫——她都快忘记自己曾经还拥有过这么一段心潮澎湃的暗恋,而就在这样的一刻,她好像在如此暴烈的鼓点里再次听到了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心跳。 第111章 她听到调酒师john在她耳边激动地喊了无数声卧槽,john是个同性恋者,许昭弥从招聘的时候就知道。 观众们起身嗨了起来,很多女孩跟着跳起了舞,“真带感!”人群里不知谁这么大喊了一句,有人激动地撞翻了雪克壶。 许昭弥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下眼眶微微湿润了。 白色衬衫被汗浸透贴在他的脊背上。陆以宁在最后一个重音落下后,将鼓锤随手一抛,他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就这么跳下了舞台,在满场疯狂的欢呼以及众人的注视下,从容从许昭弥面前径直走过。 顺手抄起外套就这么走了。 像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发泄。 也只像是一场发泄。 肖堂站在暗处看了整场戏。等沸腾人群散去才走到许昭弥面前开口:“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一而再地拒绝我的表白了。” “?” 他轻笑,说:“你心里有人了。” …… 男人都是神经病。 许昭弥戴着眼镜,开着车,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陆以宁是神经病,肖堂也是神经病,总之男人都有病。 她就应该在店门口挂个招牌,上面写:男人禁止入内! 到了家,准备好的饭菜已经上了桌,油爆河虾的香气混着粽叶清香,满屋子香喷喷的。 肖玉枝正把刚刚盛出来的腌笃鲜端上来,身后的灶台上还在煨着蟹粉豆腐。 女儿事业有成,生意好,店红火,许大勇也高兴,雕花锡壶拎上了桌,这是他从老爷子那里特地讨来的老酒,二十年陈的女儿红,就等着闺女回来喝两杯。 “店里生意还忙得开吧?” 许昭弥一边扒饭一边摇头,她都快饿死了,根本顾不上说话,好不容易喝口汤的功夫,才开口:“忙,又得招新店员了。” “过几天政府领导还要过来视察呢,我连发言稿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哎哟,这么忙啊?”肖玉枝又是给她夹菜,又是嘱咐她吃慢点,既欣慰又心疼,“有什么需要妈妈帮忙的地方,跟妈妈说。” “不用不用!您要真没事儿就多管着点爷爷吧,可别让他再满村子瞎溜达了,他现在可是我们渡鸭村的代言人了,得保持神秘才行!” 许爷爷现在可真成名人了,每天都有游客走街串巷打听他的情况,逮着人就合影,简直就是个行走的人形立牌! “你是不知道,你爷爷前两天还专门去理发店弄了个新造型,跟年轻时的周润发似的,我跟你妈拦都拦不住。”说到这个,许大勇呵呵笑。 “说是帮你做宣传呢,还不能给咱囡囡丢脸!” 许昭弥也乐了,“行吧,爷爷高兴就行。” “要不爸妈给你买辆新车吧?家里那辆小电车也该淘汰了,你现在自己当了老板,还要常常见政府领导,得注意点门面。” “不用不用。”许昭弥放下碗筷,义正言辞,“车就是个代步工具,没那么重要,干我们这行的,服务水平才是关键。而且我就算是要换,也是自己挣钱换,怎么能花你们的钱呢?再说了,等我年底分了红,还要把咱家那老房子买回来呢。” 提到老房子,许大勇嘀咕一句,说有天从老家房前路过,听见里面叮叮咣咣的,好像有人在似地,不会是里面闹鬼了吧? “……” “……” “别胡说,光天化日的闹什么鬼。”肖玉枝白了他一眼,见他酒杯空了,又亲手给他倒了一小杯酒。许大勇喝了一口,享受地啧啧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许昭弥:“对了,那个小陆最近好像没在楼下缠着了,是走了吧?” “我哪知道?”许昭弥扒着饭,满不在意地说。肖玉枝赶紧瞪了许大勇一眼,让他闭嘴。许大勇嘿嘿一笑,看了看闺女的表情,点头说:“走了好,走了好。” 许昭弥也陪许大勇喝了几小杯,回到房间后,酒劲很快就上来了,晕晕乎乎地趴在桌子上。她打开了电脑,本来想写稿子的,结果呢?脑子里却思绪乱飞,整个人好像都是飘的,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视线落在桌角那个雪白的八音盒,她嘴角竟不自觉地微笑,手捧起来,放在眼前凝视着。兔子花车真可爱,眼前好像下雪了,把那一对恩爱的小兔子都笼罩了。雪越来越大,眼前越来越模糊,最后连那对坐在花车上的小兔子的模样都看不清了。 为什么? 许昭弥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眼睫闪着泪光,她强忍着不想落下的眼泪,喉咙上下滚动,狠狠咽下去了什么。 可心口的酸涩就要溢满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要再来拨动我的心弦,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脑海里莫名冒出那句“和你结婚”,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那样认真,那是她从没见过的他的模样。 就像他今天突然跳上舞台打鼓一样。 许昭弥真的真的特别恨他,特别特别恨他。恨不得现在立刻出现在他面前,狠狠咬死他! 可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这夜她辗转反侧,是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失落。 过了两天,贝诗楠给许昭弥打来电话,说要求她帮一个忙。 渡鸭最近爆火出圈,一跃成为国内最热小众旅行地!贝诗楠趁着在旅行社当兼职导游的机会,听说下个月有渡鸭团,立马火速申请加入。本想着既能见亲爱的好友,又能给她们景区打call双赢,没想到火爆到这种程度!民宿酒店全被订光光,最后只能眨眨眼——靠内部人脉来搞定! “拜托拜托了老板娘~” 许昭弥手头正好留着几间政府招待用房,确认档期不冲突后秒回:“安排!” 想到贝贝要来,她连呼吸都开始冒粉色泡泡~ 心情就又变回来了,好的不得了~ …… 许昭弥严重怀疑,自己上辈子绝壁拆了座月老庙——陆以宁绝对是老天爷派来精准制裁她的! 不然到底是为什么?每次当她的生活好不容易回到岁月静好模式,心情也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时候,这个上天派下来的大bug就要出现横插一杠,把她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的呢! 接到他的电话时,许昭弥是真不想出去。 可她当举着伞走出楼栋口的那一刻,又恨不得把自己挂闲鱼。 “说好的断舍离呢许昭弥?就算他淋成落汤鸡又到底关你屁事啊!” 许昭弥是在小区后面的街心花园里找到他的。雨那么大,他却也不知道避雨,就那么坐在露天的凉亭里,也不知道是在跟她怄气,还是在跟自己怄气。 许昭弥从来都知道他是一个特别固执的人,固执得烦人! 一件宽大的明黄色雨衣兜头罩下,陆以宁抱着雨衣抬头望去,隔着雨幕,许昭弥撑着油纸伞立在他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以宁套上雨衣,但浑身早已湿透。雨珠顺着发梢滑过鼻梁,坠向下巴后又洇入衬衫。他从来不知道嘉城这么爱下雨,来了两个多月,雨一场接着一场地下,将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蚀出了更多空洞。 他特别疼,特别疼,疼得钻心,却无处倾诉,无人倾诉。真正濒临崩溃是在那天——当他从舞台跌下时,仿佛整颗心脏都被活生生撕开了。 那天出来后他主动给陆曼青打了个电话,陆曼青在电话那头问他:“怎么样了,弥弥原谅你了吗?”他没有说话,始终都没有,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话,只是在那一刻,他很想听听妈妈的声音。 他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陆以宁抬手,抹去脸上混杂的雨水与泪水。 凝望着她的眼眸: “和好,结婚。” “跟谁?” “你说呢?” “我说了,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也不想谈恋爱,我现在就想搞事业。” 你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你以为你是谁? “喜字照片是什么意思?男同学是什么意思?之前的客栈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许昭弥张张嘴想解释,一下子又被气笑了。 好,真好。 “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对!我就是见不得你和别人结婚!” 两人隔着雨幕大嚷,像对疯子。许昭弥气得转身夺回雨衣: “你这是和好的态度?冻死你算了!” 雨恰在此时停歇,风也止息。许昭弥离开后,天地间又只剩他独坐石凳。 陆曼青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次她语重心长:“崽崽,妈妈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说过呢?当年你爸爸追妈妈的时候,可是在我的实验室窗外种了三年的昙花哦。” “所以呢,追女孩子不能光靠说,要靠做的才行哦。要让人家看到你的诚意,是要你用实际行动弥补人家真正在意的东西。想想你们当初分手的原因,重新振作起来,也是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好吗?” 第112章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妈妈永远爱你。” 第73章 一场大雨过后,算是彻底送走了春天。湖边的柳絮黏在湿漉漉的乌篷船篷顶,桥头的桃花也零落成了胭脂色的泥,嘉城的暮春总带着三分烟水气。 许昭弥起床,提着肖玉枝特地早起给大家做的鲜肉粽和芽麦塌饼——糯米裹着酱香从碧绿箬叶里透出来——就这么开着小车去了渡鸦村。 今天店里特别忙,小鹿请假了,许昭弥便坐在柜台后替她理账。说是这几天有大领导暗访,所以许昭弥最近每天都有精心打扮自己,穿她最爱的苏绣海棠纹马面裙,发间别着点翠蝴蝶簪,就那样伏在柜台前核对着账簿。 一层小酒馆热闹得很,波仔端着菱角毛豆来回招待客人。八仙桌旁坐着采风的美院学生,素描本上画着门口晾晒的蓝印花布——那是村里绣娘新染的,青黛色底子上浮着白鹭,竹竿上还悬着铸铁渡鸦风铃。二楼客房早半月就订满了,许昭弥特意在雕花木窗内加了蚕丝隔音帘,每个绣着不同节气花卉的锦囊里都装着助眠香丸。 她还特地给木楼梯铺了隔音毯,每个房间都备着蚕丝耳塞,还让波仔挨个送问卷询问是否吵嚷。到了立夏便送桂圆炖蛋,清明赠青团子,今天带来的肖玉枝做的麦芽塌饼,连客栈门口摆摊卖姑嫂饼的阿婆都分了两块。日子久了,大家就都知道鸦栖客栈有个心善又标致的女老板。 正伸手捏住一片飘落账本的梨花,大堂入口的铸铁渡鸦风铃突然就叮当作响了起来。 许昭弥先是听到一阵骚动声,紧接着一抬头,就看到顶着一头樱花粉乱发、左耳打着折线形银耳钉,穿做旧磨白机车夹克的陆以宁单手揣兜出现在了柜台前。 …… 我眼花了? 我没眼花吧? 卧槽? 他是不是疯了? 许昭弥的脑海里一瞬间炸出无数惊叹号! 指尖的梨花都被捏出了汁液,账本墨迹洇开一团灰。 “我来应聘。”陆以宁已撑着台面俯身逼近。 许昭弥把目光从他那头渐变挑染的粉毛儿移向柜台裂缝,稳了稳心神。 “不好意思,歌手已经招满了。” “应聘店员。” “店员也满了。” “那什么没满?”陆以宁问,“应聘老板的狗,行吗?” 博古架后的曲琳琳实在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许昭弥脸蛋一下子就红了,攥紧鸦尾羽制的毛笔怒道,“不需要!” “需要需要。”曲琳琳赶忙上前拉住了陆以宁。他在台上打鼓那天她也看了,迷的不得了,本来驻唱就没招到,现在送上门来的宝藏怎么能不要呢?老板不要她要! 曲琳琳笑嘻嘻把陆以宁拉到一边,跟他说:“她不负责人事,我负责,你被录取了,除了打鼓你还会什么呢?” “都会。” “都会是指?” 陆以宁默了下,偏头看了眼柜台后的许昭弥。 “只要老板吩咐的,端茶倒水,暖床哄睡,都、能、干。” 曲琳琳心里又是噗嗤一声,一拍巴掌:“那就成了。”她立刻从柜台后取出一摞烫金传单,拍在陆以宁怀里,“咱们老板准备今晚搞个即兴音乐会,就是那种游客随时能跳上台弹唱的热闹场子,懂吧?” 说着就把传单往他怀里塞了塞,“你现在去月河历史街区发传单,把穿汉服的姑娘们、拍vlog的博主都给我哄来。” 陆以宁抱着传单就出去了。 啧啧,去大街上发传单欸,本来应该是波仔的活,结果那臭小子偷懒溜去隔壁奶茶店蹭空调了。曲琳琳其实只是想试探试探他,没想到这位太子爷毫不犹豫就干了,这也太卑微了吧! 嘿嘿一笑,回到柜台前,支棱着下巴打量许昭弥: “许老板~你是不是藏了什么风流债没交代啊?” “没藏。” “嘴硬是吧?”曲琳琳懒得跟她计较,朝窗外努嘴,“那位可是出去帮老板发传单了哦。” 许昭弥把毛笔往青瓷笔山上一搁,没好气道:“随他便。” 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她才不管他,她管的了吗?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算好帐,又开始核对今晚的酒水单。想了想,把杨梅酒的价格又划低两成,这价位其实连成本都裹不住了,何况今晚女士进场还免费。 其实许昭弥今天也只是想搞个慈善性质的演出,前几天看了个被母亲被家暴跳楼的热搜,她很难过,评论区“为什么不早点离婚”的质问像刀子扎进她心口。那晚她盯着天花板想,那位母亲是不是也曾在深夜搜过“如何收集家暴证据”,是不是也对着妇联热线号码反复按不下拨号键?如果哪时候有人能帮她一把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 她想到那年隆冬,在商场旋转门前目睹的惨剧——闪着寒光的水果刀毫不犹豫刺向年轻母亲的腹部。那时她除了挺身当刀外没能力再帮她做什么,其实后来很长时间她都觉得很无助,包括在酒局上遇到品牌方的性骚扰。她知道这样的场景像霉菌般滋长在写字楼消防通道、ktv包厢与深夜末班地铁上。那些攥着录音笔却不敢按下开关的姑娘,那些编辑好控诉短信又逐字删除的实习生,或许只需要一盏彻夜不灭的前台灯,一个能说“我信你”的拥抱。 现在她有一点能力了,鸦栖客栈檐角的铸铁渡鸦是市非遗办特批的标识,大厅墙上挂着“妇女微家示范点”的铜牌。她把入场券设计成鸢尾花形状,票根印着反家暴热线。今晚音乐会中场时,妇联的周主任还会来讲解《人身安全保护令》申请流程。她身后有政府扶持,就很想为女孩子做点什么。 暮色漫过飞檐时,陆以宁仍没回来。但大堂里却陆续涌起了很多客人:有穿香云纱的独行姑娘、挎单反的闺蜜团,甚至还有几位戴玳瑁眼镜的知性阿姨。 开场前,许昭弥上台讲了一段话,关于女性职场困境,关于婚内家暴。最后她说:“去年冬天我收留过一位满臂淤青的房客,她在便签写’能不能多收留我三天‘。”她哽咽着顿了下,背后的投影随即亮起法院人身保护令。 “现在二楼最东边那间房,永远为有需要的人留着。” 很多女孩的眼眶红了,大家纷纷举着手机拍照拍视频发到自己的社交软件,闪光灯彼此起伏。 陆以宁也在台下看着她,他忽然觉得许昭弥今天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地好看,比平时还要好看。她鬓边的碎发在顶灯下泛着金晕,好像整个人都在发光。有那么一瞬间,陆以宁甚至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全新而完整的她。他多欣慰,看到她如今活成了自己最热爱的模样。 演出准时开始,他握着鼓锤,卖力地演奏,粉色头发在灯光下格外张扬。他把《whereismymind》节奏放慢了两拍,汗珠顺着粉色发梢甩进镭射灯里,炸成了细碎的虹光。 许昭弥在摇晃的人群间也向他望去。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肆意放松的模样,她从没见他如此松弛过,仿佛卸下了所有烦恼,那一刻他好像也是开心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 到了点歌环节,有人举手点了首《如愿》:“让粉发帅哥唱!”陆以宁接过民谣吉他,拨片划过琴弦的瞬间,满场手机电筒汇成星海,像萤火虫苏醒般闪烁。 唱到那句“而我将爱你所爱的人间……”他忽然抬眸,许昭弥正退到门口的桂花树影里。十年光阴坍缩在副歌转折处——十七岁大学校园排练室里的初见,二十七岁北海道的雪,都融在这句“愿不枉啊愿勇往啊”的颤音里。 “没想到摇滚牛逼,情歌也这么厉害。”曲琳琳用胳膊肘捅了捅许昭弥,“捡到宝了,嗯?” 许昭弥转过身,一个人向客栈外走去。 肖堂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舞台方向,随手从青瓷花瓶里抽了支沾着水珠的玫瑰追了出去。 正撞上陆以宁望过来的视线。 月光下许昭弥抱着手臂,看肖堂把玫瑰转得花瓣簌簌往下掉。三分钟过去,对方还在装模作样嗅花。 “不是给我的?” “给你也是扔进后厨当插花,何必呢?”肖堂笑着将玫瑰在指尖转动,不时朝大堂张望,似乎在等人。 “看什么呢?”许昭弥回头瞥向屋内,喧嚣的鼓点重新炸响。 “我赌他会追出来。” 刚刚他就是故意的。 故意拿上玫瑰出来找许昭弥,让他看到。 就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太墨迹了,明明都对对方还有情,偏偏像是被502胶水黏住的齿轮,死活转不动。 把他这个情敌都看心急了,索性添把火。 他们都没有提那个人的名字,可是却都明了。 许昭弥有些失笑,摇了摇头,说不会。 “他不会追出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是以前,她觉得他会追出来,或者生气摔门走了,留下个烂摊子给她也说不准。 第113章 但现在,她总觉得他不会。他好像哪里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但她知道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今天在舞台下和他不小心对视,他看她时那个眼神,温柔得甚至让她心慌。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落入了一张网里,但这张网又不再像是从前的网。 昔日的那张网像是束缚,是牢笼;而今这张网更像是保护层,为她稳稳托住所有坠落。 第74章 陆以宁确实没有追出来,他认真卖力地完成了整晚演出。 忍着委屈、心酸和难过,演出结束后又主动留下整理乐器、收拾桌椅、打扫卫生。 有游客想合影,他都没拒绝,与每位游客都规规矩矩合照,配合度极高。 以往与陌生人互动是他最反感的,如今却为心爱之人甘愿低头。他要陪她实现梦想,绝不能添乱。 他想自己欠她太多,即使用一辈子偿还也不够。 肖堂走后,那束玫瑰终究留在她手中。 许昭弥独自散步到翠微湖边,坐在青石上回想往事。 想他们分分合合、争吵不断的那些年,想疫情最艰难的那三年日夜,每帧画面都清晰如昨。 想起他们在香港分手,他最后的那句“随你便”。 那天她在维港痛哭到近乎窒息,为错付的青春痛彻心扉。 曾经以为会铭记一生的伤痕,回首时竟已云淡风轻。 脑海中突然浮现顶粉色头发。 把许昭弥吓一跳。 真够傻的。 终究没忍住,把脸埋进膝盖笑出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他太白了,完美继承了陆阿姨的好皮囊,冷白清透的皮肤,配上那样一头明媚的粉毛,还真挺好看的。 …… 许昭弥在天彻底黑透后才回来,街道两侧客栈大多已歇业。本以为他们也休息了,却见一楼仍亮着灯。音乐会早散了场。 桌椅收拾得整齐,地板擦得锃亮。 今晚一楼的小酒馆不营业,大伙都回去睡了。波仔趴在柜台后边值夜班,呼噜打得震天响。 许昭弥正要叫醒他,突然被舞台上的黑影吓得一哆嗦——陆以宁居然还坐在高脚凳上没走。 “你不言不语地,在那装鬼呢?”许昭弥捂着砰砰跳的心口,吓死她了。 舞台射灯打在他那头粉色头发上,像团燃烧的棉花糖。 陆以宁手插在机车夹克口袋里:“约会回来了?” 许昭弥不想跟他吵架,转身就走。 这种人就活该一辈子孤寡!明明t恤都湿透了,手背还贴着创可贴,明明做了那么多事,有那么多可以让她心软的话可以说,偏就要挑最气人的话讲。 脚刚跨出门槛,身后突然“滋啦”一声炸响。许昭弥钉在原地。 电流杂音里混着陆以宁发紧的嗓音:“你不是总说我从没对你袒露过真心吗?” “我现在就站在这里,把我的真心挖出来给你看!” 话筒“哐”地砸在地板上。他三两步跳下舞台,马丁靴踩得木地板咚咚响:“许昭弥!” 他眼含泪水,颤抖的手指着脚下的舞台,“当年,就是在这样的舞台上,我们玩室内烟花炸了酒吧。那天我哥本来不该来的,却为了我出现在台下。是他在最后关头把我推出了火场,自己却葬送了性命。” “这些年,我什么乐器都不敢碰,直到那天为了你,我才重新站到了这里。” “你一直怪我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主动——不婚主义、家庭背景、不让你来香港……你以为我隐瞒这些,是因为不在乎你。其实恰恰相反……正因为我太在乎你,才不敢让你看到我骨子里的自卑。” “因为我觉得真实的自己简直烂透了!所以我才一直在逃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敢让你看见我在祠堂里下跪,不敢让你知道我奶奶患有精神病,我他妈的在这个家里甚至连自己的人格都不配有!” “你眼里的崇拜像镜子,照得我无所遁形。正因为知道你一直喜欢我,所以我才更不愿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是我的自尊心作祟,忽略了你很多感受,一直以伤害你的方式和你交往。” “我想我错了,我应该站在你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可是我没有,从来都没有,我确实没有成为一个合格的男朋友,我有很多很多缺点,远不止刚才说的那些。” “感谢你包容我这么久。那年分手时你说得对,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好的伴侣和人生。那时我觉得自己很糟糕,我无法抛开责任,更没资格去爱别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所以才没有去挽留。” “虽然我曾经想过尽最大努力画个圈,把我们两个一起圈起来。但那样也圈住了你的自由。对不起,一直都是我自私。” “让你感受不到我的真心,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很想在其他方面补偿你,也尽最大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去做了。” “但是我想说,我是真的真的爱你,这些年也只爱过你。那年不让你来香港,是因为我想带你去新加坡。” 话音未落,许昭弥抬手抹去满脸泪水,转身朝他奔去。 陆以宁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 两人刚抱紧,门口便“啪”地亮起刺眼手电光。 许大勇举着强光手电筒,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爸!你怎么来了?”许昭弥猛然惊醒,吓得立刻推开陆以宁,后者踉跄着差点摔倒。 许大勇目光来回扫视着两人,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尴尬地咳嗽两声:“还不回家?还以为你出事了!”说着就拽过女儿胳膊就往外拖,“大半夜不回家也不往家里报平安!走走走!快跟我回家!还看什么看?你妈都急疯了!” 陆以宁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眶发红,望着许昭弥一步三回头地被许大勇拽出了客栈。 唇上残留的温度仍在发烫,恍若一场梦一样。 许昭弥尴尬、后悔、锤床,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转天下楼,陆以宁早早在楼下等她。 还是老地方站桩,身后就是那个榆木敦儿。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现在还没资格上楼。 想到昨晚,许昭弥就有点尴尬,脚趾扣地,恨自己心软没骨气,怎么那么容易就投降了?要是这么就原谅他,那也太便宜他了。 假装没看见他,也忘了昨晚发生的事,提着包包从他面前匆匆跑过。 跑去车位开车。 陆以宁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提着为她买的早点,两个粢米饭团,一杯咸豆浆,还都是热乎的,尽管他猜测许昭弥已经在家吃过早点了,却还是准备了。万一她还没来得及吃,那不就饿肚子了? 许昭弥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见他还在车头前挡路,问她去哪,好像跟她多熟一样,就没好气地按了下喇叭。 手撑着方向盘,落下车窗,把头探出去轰他:“我有急事,你让开。” 这么绝情,好像昨夜和他拥抱痛哭的女人不是她。 陆以宁的心好像又被捅了一刀子。不过他这次他却没有生气,他现在不敢再惹她生气,就很听话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给她让出车道。 “什么急事儿啊?吃饭了吗?” 许昭弥见他态度还好,声音也柔声细语的,也不好意思再跟他横,反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索性告诉他:“去接我发小,那个搞说唱的歌手,你还记得吗?”说完许昭弥自己就摇了下头,把墨镜戴上。 想她也是多余问,贵人都爱多忘事,人家怎么可能会把他们这种小人物放在心上? 总之就是,“我哥们回来了,我去接他。” 看他递过来的早点,糯米纸都包不住里面的香味儿,肚子就咕咕叫了两下。许昭弥确实没吃早点,便伸手接过,“谢谢了。” 扔到驾驶座,一踩油门走了。 陆以宁当然知道大飞,以前还曾暗戳戳地吃过他不少醋。就觉得自己果然命苦,好不容易柳暗花明了,结果呢?这情敌走马灯似的一茬接一茬往外冒——好不容易熬走个偶像,送别了老同学,现在又杀出个青梅竹马的发小来。 这婚得赶紧结,指不定后面还冒出多少情敌来。陆以宁想,自己当初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不想结婚。 许昭弥是在去机场的路上,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说老宅有信了,房主从国外回来了,这就准备要卖房,问她还有没有买房意愿? “有有有!”许昭弥可太激动了,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打滑。 这一天她等了多久了呢?虽然现在钱还没攒够,但是就算借钱她也要买。 “那行。”中介就说,“一会儿和房主约了在老宅看房,一个小时后你能来吧?” “一个小时?”许昭弥看了看表,一个小时确实够她掉头赶回去,但那样不就放了大飞鸽子?如果先去接大飞,那来回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就和中介打商量,“我这边时间确实有点赶,能不能再晚半个小时?我尽量中午之前赶回去。” 第114章 “那可不行,人家房主可是大忙人,就这么一点功夫,而且这房子不是只有你想买,多得是人盯着呢,说实话呢,我要不是看在你是原房主的面子上,都不跟你说这么多话。” 中介眼神瞟了眼坐在八仙桌旁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就十点,十点之前你赶不过来,我就约下一波看房的了。” 挂了电话,问陆以宁:“您看我这么说成么?” 陆以宁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你走吧。” “那……”中介墨墨迹迹的。 陆以宁就有点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放心,就算我们私下交易,中介费也少不了你。” “得嘞,那我把门给您带上。” 老宅子里就只剩了他。 夏天到了,知了在头顶叫不停,陆以宁突然有点坐立难安,到后院转了一圈。 井栏边新开的栀子暗结玉胎,他剪下一枝带露的,从厢房找出一只空的天青釉梅瓶,插在里面,摆在客厅的八仙桌正中。看了看地面,又拿起墩布把地板拖干净,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了件新的t恤衫。 重新坐回桌前。 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许昭弥也是。 挂了电话就掉头,一路往回赶。 先给大飞打电话告饶:“回头补偿你!” “行,来我店里,随便喝!” 又给小鹿打电话:“有个事儿想跟咱们的财务大主管沟通一下。” “嘿嘿,这不我要买房嘛,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先从咱们账上提前预支……” “从我年底分红里扣!” 就这么叨叨一路,终于在十点之前赶了回来。 停好车,就立刻咚咚咚敲门。 没想到老宅大门竟然没锁,轻轻一推,木门就吱一声开了。 “有人吗?”许昭弥抬脚迈进去,刚一进门就惊呆了。 院子里疯长的野草不见了,青砖缝里整齐地冒着小簇薄荷,墙角那棵半死的石榴树也重新结了果,枝头还绑着新扎的竹架,蝉在树荫里叫得正欢。许昭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老宅怎么变成这样了? 更惊悚的还不止如此,“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许昭弥就看到了坐在大厅里面的陆以宁。 大厅更夸张,门梁墙壁统统都被修缮了——门梁榫卯重新嵌合,墙面残破处也填补上了同色老砖,整个厅堂跟被岁月重新抛光了一样。 陆以宁穿着白t恤、牛仔裤,坐在八仙桌旁。许昭弥认得这张桌子,是她太爷爷家里传下来的,是她们家祖孙四代的老物件,没想到如今不仅没腐坏,就连斑驳的桌腿儿都被金漆细细描了金边,裂纹被描成缠枝纹,凹陷处甚至还嵌着防蛀的香木片。 上面还插着一株颤汪汪的栀子花影儿。 许昭弥反应了过来。 靠,他竟然住在这儿? 知道他有洁癖,住不得镇上那些入不了他眼的酒店,但想他肯定有去处,没想到竟然是住在她们家老宅子里! “不是你约的我看房?”陆以宁抬腕看了眼表,说:“你迟到了十分钟。” 虽然知道不能惹她生气,但不知怎么,他这张嘴,就是特别想逗她。 又一声惊雷在许昭弥脑子里炸开,再次,许昭弥再次反应过来,差点就要口吐芬芳。 “是你买的我家宅子?” “你家的宅子地段不行,五年了都没升值。” “……” “你有意思吗!” “我想给你个惊喜。” 许昭弥真服了,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也懒得再跟他生气,更懒得再掰扯。 “怎么卖,说个价吧!” “不卖,是我结婚的聘礼。” “?” 耍无赖是吧? 行。 “那你自己留着住吧!”许昭弥扭头就走了! 第75章 许昭弥刚回到家,肖玉枝就迫不及待迎了上来,问她怎么样了? “房主怎么说?还是原来定的价格吗?” “还行,没变。”许昭弥不想多说,借口忙工作,溜回房间关上了门。 “那就行,那就行。”肖玉枝在外面特别兴奋,又走到许昭弥卧室前敲了敲她门,对她说:“女儿啊,你也别太发愁啦,你爸爸已经去银行取钱去了呀,咱们一家人把钱凑一凑,肯定够数的。” “知道啦妈妈。” 到了晚上,许大勇回来了,敲她房门。 许昭弥知道他要问什么,昨晚的事后来回去的路上她也没有解释。她嫌丢脸,说不出口,好在许大勇也尴尬,见她黑不提白不提的,也就没主动问。 但她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事儿早晚是要跟爸爸解释的,估计现在就是来算账来了。 愁眉苦脸打开门,许大勇却嘿嘿一乐,道:“怎么了闺女?妈妈说你到家就把自己锁房间里了,遇到难处了?” 许昭弥朝他背后瞄了瞄,肖玉枝不在,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呢,就耸拉下脑袋,小声说:“爸,我还没想好怎么和您解释,等我想好再说,行吗?” 她现在心里还很乱,尤其经过今天这么一出,就更后悔自己昨晚的冲动了。 许大勇笑了,当然也在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默契地同她一起把声音压低,悄咪咪地:“行,爸爸不逼你,等你想说再来和爸爸说,不过爸爸找你可不是为了这个事,诺——”说着就把一张银行卡拍到她手心里。 许大勇语重心长道:“爸爸是想告诉你,钱的事不用你担心,如果不够爸爸再想办法。别拒绝,收着!”按了下她的手,“爸爸知道你孝顺,但是给爷爷买房也是爸爸的孝心呀,你就当是成全爸爸,让爸爸也尽份孝心!实在不行,那就等有钱了再还给爸爸。” 许昭弥眼眶一红,张开双臂抱住了许大勇,说:“好,谢谢爸爸,但是我真的不能要您和妈妈的辛苦钱,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们的。” “好闺女,长大了。”许大勇眼眶也红红的,不知怎么就来了一句,“要是真嫁出去了,爸爸还真不舍得呐。” 许昭弥立刻朝他瞪眼:“谁说我嫁出去了?我才不嫁!” “好好,不嫁不嫁。”许大勇呵呵笑,又偷偷朝她眨眼睛,“昨晚的事儿,我也不告诉你妈妈。” 其实昨天许大勇也去了店里,也见过陆以宁不少面,每次见他的时候,不是在大堂帮忙,就是在舞台上卖力,虽然别的方面他不了解,但是干活倒是挺勤快,对弥弥也是一往情深的。许大勇想,如果这臭小子当真主动悔过,诚心想和女儿结婚,他其实也能同意的。 许昭弥不知道陆以宁既三言两语虏获肖玉枝芳心后,现在又把她爸也俘虏了,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被气死。 又过了几天,到了许爷爷的八十大寿。 许昭弥这两天都没去客栈,特意请了假帮家里操办寿宴。 按照嘉城传统,八十大寿是需隆重举办的,从订酒席到选菜单她都全程参与,每个环节都仔细把关。 陆以宁倒是每日准时到岗。 没见到许昭弥,就去打听,得知许爷爷要过寿。 老板请假了。 晚上,许昭弥从饭店回来,有亲戚在路上问起房子的事,说要给她凑钱。 “要能在寿宴前定下房子,给老爷子当贺礼该多好。” 许昭弥一想到这个就生气,本来,她是能够实现这个愿望的,结果呢?那混蛋竟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出,现在想想,愈发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到了家越想越气不过,就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有这手准备了?” “是。”陆以宁正躺在老宅廊下的藤椅上。 夜深微凉,繁星缀满黛色天幕,比城里亮堂许多。 银河碎星明明灭灭,倒教他想起某人眼里的光。 这么想着,便拍了张星空照发了过去。 许昭弥点开照片:“你什么意思?” “想邀你看星星。” “我问你当年什么意思?不是分手了吗?那还霸着我们家房子干什么!” “想和你一辈子纠缠不休的意思。” …… 许昭弥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手机往桌上一扣,再不想搭理他。 陆以宁倒是心情不错,坐在老藤椅上慢条斯理泡着茶。 大红袍的香气漫过青石桌,他望着星空,虚虚握起了手掌。 总觉得那星星离他很近很近,很快就能坠入他掌心。 很快到了寿宴这天。 热闹非凡。 二十来桌宴席摆得满满当当,七大姑八大姨凑作堆,连二爷爷家那个在深圳打工的表叔都赶了回来。 红木圆桌上,红烧蹄髈油光发亮,黄酒坛子摞得比小孩子还要高。 等长辈们敬完酒,轮到孙辈献吉祥话。什么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呀,什么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呀,许昭弥夹在表哥表妹中间,眼瞅着大家把她想说的祝酒词都说完了,心里就着急。 第115章 等轮到她时,慢吞吞端着酒杯凑近,忽然灵光一闪,对爷爷说:“祝您鹤发不改少年心,粉丝从城南排到城北!” 满屋子全都笑岔了气,许爷爷假牙都快笑掉了。 就在这样的哄笑中,饭店大厅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来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高级西装,打着笔挺的银灰色领带,发型同样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左手拎着两坛系着红绸的陈年花雕,明明步履从容,却悄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那个帅哥哥是谁呀!”小表妹筷子上的虾仁都掉了。 许昭弥笑容凝在嘴角,倏地转过头去,正撞上陆以宁含笑的目光。 …… 陆以宁倒是没看她,神色依旧淡淡的,嘴角噙着一点温和笑意,到许爷爷面前,躬身将两瓶酒轻放在八仙桌上。 “爷爷,晚辈给您贺寿了,祝您老福寿安**活如意,幸福无忧,安享天伦之乐。” 老人眯起眼睛:“你是?” “我是许老板店里的员工。”他说着,便将手伸进西服内衬口袋,摸出一串铜钥匙,放到了老爷子面前得桌子上。 “这是老板让我带来的,她忘在店里,说是送您的礼物。” 周围亲戚便一下子反应过来,有人激动地问:“宁丫头,这是把老宅盘下来了?” 听到“老宅”,许爷爷眼窝瞬间泅满热泪,颤颤巍巍拿起钥匙反复摩挲。 老人把目光转向许昭弥,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许昭弥不想这么煽情,这个该死的陆以宁…… 她快速上前抱住爷爷,鼻尖蹭着簇新大红唐装前襟的金丝寿字纹,声音闷在织锦缎料子里:“爷爷,您开心吗?” “爷爷开心,开心,开心很哩!”老人带着哭腔的乡音荡开,席间顿时漫开唏嘘声。 “您开心就好。” 谁不开心呢?肖玉枝和许大勇也开心,但是开心归开心,这房子不是女儿买的,他们知道。 于是就都把目光不约而同放向了陆以宁。 也都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好了好了,继续吃饭吧。来小伙子,你也别白跑一趟,坐下一起吃吧。”亲戚张罗着喊服务员加双筷子。陆以宁犹豫地看了许昭弥一眼,像是在请示。许昭弥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懒得看他。 倒也没拒绝让他坐下。 陆以宁就这么坐在了她这桌。 巧的是,左边正是许大勇。 “叔叔好。”陆以宁对他微微欠身,礼节周全。饭桌上长辈不动筷,他便也静候着,教养全都落在许大勇眼里,心里又添了几分考量。 宴至中途,许大勇突然问:“会喝酒吗?” “会一点。”陆以宁答得谨慎,好男人通常不贪杯,但社交场合又需应付,这个分寸拿捏得正好。 许大勇摸着下巴,竟亲自给他满了一杯。那青瓷酒盅不大,约莫二两的量。陆以宁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住。 许昭弥坐在他们对面,莫名其妙地看着许大勇,又莫名其妙地瞥了眼陆以宁,只觉得这两男人都挺古怪。 她爸竟主动给别人斟酒? 而那个素日里到哪儿都矜贵自持的“别人”呢?从来都是酒宴上被众星捧月的角色,此刻倒诚惶诚恐地拘谨起了。 也挺叫人大开眼界的。 “今天,你也算是正式见了弥弥的家长。”许大勇叩着桌沿,“按我们老许家的规矩,第一次见面,是要给亲戚长辈敬酒的。” 陆以宁听出话中深意,喉结猛地滚动,眼眶有点红了。 “应该的。”他起身举盏,首杯敬向许大勇——弥弥的父亲。 随后顺时针绕席,一杯接一杯敬下去。 很快喝了大半桌,一斤下去,身型虽有些摇晃,但依旧如松般挺立,风度不减。行至肖玉枝跟前,陆以宁郑重斟满酒盏:“阿姨,我敬您。” 肖玉枝瞪向许大勇,“造孽!这么糟践孩子。”她心疼地拽了拽陆以宁衣袖:“快坐回来,别喝了。”见陆以宁纹丝不动,忙朝许昭弥使眼色。可许昭弥却也坐着没动,心事重重的样子。 怔忡间,陆以宁已仰颈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时漏了滴琥珀酒液,顺着脖颈滑进衬衫领口。他偏头对许昭弥绽开个朦胧的笑,转身又向邻桌走去。 酒席敬酒素来讲究来者不拒,尤以小辈对长辈。又一轮下来,许昭弥的三叔五伯都被哄得高兴,拍着他肩膀放下豪言:“往后有事找三叔!来,再碰一杯。” 说是碰一杯,遇上酒蒙子一杯哪肯罢休。待这桌喝完,陆以宁额头已沁汗,脸红到脖子根,脚步也开始发飘。 许昭弥终于忍不住,看向许大勇:“爸——” “你别管!”许大勇有数,自陆以宁端起第一杯酒时,他便在观察,年轻人碰杯时杯沿永远低三寸,长辈夹菜必停箸应和,连五婶絮叨孙辈入学的事都认真倾听。此刻醉态已显,衬衫扣子却仍系到喉结下方,风度依旧不减,几圈下来对待长辈态度始终如一,没有半点不耐烦。 女儿家不懂,考量男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喝酒——酒品见人品。他观察着陆以宁的风度谈吐,觉得挺满意。 但许昭弥不乐意了。眼看第三圈下来,陆以宁摇摇晃晃要栽倒,便再也坐不住,到底过去扶住了他。 嘴上却没好话:“我爸让喝你就喝?有些亲戚我自己都认不全。” 陆以宁将头抵在她肩头,汗珠顺着鼻梁滑进衬衫领口,鼻尖泛着醉酒的红,滑稽里透出几分可怜相。他孩子气地仰脸冲她笑:“任务完成了吗?” “白痴吧!” 许大勇踱步过来,看着眼神发直的陆以宁,转头吩咐女儿:“送他回去吧。” “叔叔……”陆以宁却死死攥着椅背,“我算过关了吗?” 许昭弥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陆以宁,有点愣住了。 “赶紧走吧!”肖玉枝把挎包和车钥匙拍进女儿怀里,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小陆平安送到住处啊。”转头又往许昭弥兜里塞解酒药,“看着他喝完蜂蜜水再走。” “送完立刻回来。”许大勇背着手补了一句。 …… 陆以宁喝得不省人事,许昭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回老宅。 开门的时候,还一直往她肩上倒。许昭弥一手用力环着他的腰,一手摸他口袋。 “钥匙呢?别告诉我你只有那一把钥匙啊!” 陆以宁不说话,垂着脑袋发出含混的笑声。 月光下微启的薄唇泛着水光,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此刻却透着稚气的柔软。 就有那么一点傻。 许昭弥怒了。 “不是吧!真没钥匙就让你睡大街!听到了吗?” 许昭弥发誓,她绝不会收留他的! 绝不会! 话音未落,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便突然扯开了衬衫纽扣。 藏青真丝面料从锁骨滑落,露出挂在银链上的黄铜钥匙。 “......” 行,倒还不算太蠢。 许昭弥开了门,把人连拖带拽地往屋里挪,嘴里一路都在念叨:“你怎么这么沉啊,比以前重了至少十斤吧?贝贝不是说你失恋抑郁茶饭不思吗?我瞧着也没少半两肉!” “到底住哪屋啊?东厢还是西厢?”她喘着粗气环顾院落,突然警铃大作,“别告诉我你住——” 话音未落,廊柱上晃动的灯笼陡然映出东厢房洞开的门扉,门槛外那把缠着枯藤的老藤椅正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这间不就是许昭弥幼时来爷爷家常住的屋子么?暑假甚至还会住上整个月呢。 他倒是会挑房间。 屋子布置的还挺温馨。炕头蓝印花布铺就的矮榻上,釉面剥落的陶土存钱罐与漆色斑驳的不倒翁并排立在一起,破破的小小的,还挺可爱。 不过许昭弥越看越眼熟——这些不是她两三岁时的玩具吗?她赶紧拿起来看了看,罐身还沾着土腥气,像是刚从院里挖出来的一样。除此之外,一旁的木桌上还整整齐齐地摆着其他小玩意,有十二生肖小瓷偶,还有歪在针线箩里的褪色的布老虎,许昭弥这下确认了,这些就是她儿时的旧物!陆以宁这人也太神了,这老宅都不知道倒了几次主人了,她这些“宝贝”竟然还能被他不知从哪些犄角旮旯地翻出来。 许昭弥顾不得细看,赶紧把他塞到床上,抬头却撞见床头柜摆着一张合照,照片里不是别人,正是她和陆以宁。 是那年在西安青灰的城墙砖前,陆以宁攥着相机主动拜托路人定格的光影。相片里,许昭弥的脊背绷得直直的,被他发烫的掌心虚笼在臂弯里,两人的脑袋紧紧挨在一起——可若是细看,分明是他鬓角擦着她耳垂往肩头偏。眸中酿着快要漫出来的蜜意。 许昭弥喉头蓦地发酸。从前从未留意过的细节,此刻像根细针直往心尖钻。 陆以宁头碰到枕头时突然惊醒,迷迷糊糊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床上,仿佛要失去什么似的,条件反射般抓住许昭弥的手腕,越攥越紧,指节都泛了白。 第116章 “别、别走。”他眼皮泛红地呢喃,“房、房本给你……你定时间,去过户……” “现在就去!” 许昭弥盯着他紧皱的眉头、涨红的脸颊和沁着汗的鼻尖,盯了很久,才发现他并没有醒,只是在说醉话。 刚要试着抽手,男人便立刻发出幼犬般的呜咽,滚烫掌心将她的胳膊拼命往脸上按。 “不、不要拒绝……求求你……求、求你……” “喜……喜欢你……十八岁就……” 其实我从十八岁那年就喜欢你了。 “演出……大巴车……你缩在角落……偷看我贝斯箱……” 十八岁那年,我们去校外演出,你坐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明明胆小得不敢正眼看我,却总是偷偷帮我盯着乐器,生怕别人碰坏我的贝斯箱。 “咳……咳咳……”手指胡乱比划着杯子形状,“感冒……你塞药……枇杷膏……一锅……全分掉……笨……” 我感冒,嗓子哑了,你急得偷偷往我水杯里放止咳药。为了送给我润肺膏,硬是买了一大箱分给全队,还说是家里寄来的。 “扔……我没扔!”突然提高音量,又软下来,“半夜……捡回来……舔……甜的……” 我当着你的面把润肺膏扔了,结果你躲在排练室偷偷地哭鼻子……小傻子。 其实我根本没扔,只是故意丢在桌子里,后来半夜又捡回来了...... 胳膊在空中划出波浪线,“想……想恋爱……真的……我哥……嘭!”手掌猛地拍在床沿,“得走……飞……国外……” 念书时,我真的真的很想和你谈一场恋爱来着,真的。 可没多久,我哥就出了事,我必须走了,真的必须得走了。 “四年……查……查你……”食指戳着自己胸口,“工作……没有……气死……笨……连华……我换的……” 这些年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断了联系,却总托人打听:你毕业了吗?找到工作了吗?听说你们班除了你以外都就业了,只剩你还没找到合适工作,气得骂你怎么这么笨。 是我给你们导师打电话,让她把潞城连华的推荐名额给你,等你投了简历又找人内推…… “情书……皱巴巴……”手用力拍在心口,那里面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裱着……带着……天天……” 你总以为我不在乎你,不喜欢你,可我若当真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留着当年你写给我的情书? 突然抓住她衣角,“分手……想问……”眼泪鼻涕糊成一团,“许昭弥……我……我……” 分手那天我就想问你,这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额头重重磕在她肩上,“……喜欢你啊……” “……从十八岁……就……就……” 尾音彻底溺进酒气里。 我喜欢你,我他妈从十八岁就喜欢你。 第76章 转天清晨,陆以宁醒了。 晨曦斜斜漫入窗棂,在地板上晕开浅金色的光斑。 只有他一个人。 昨夜褪去的衬衫搭在床头,身上盖着羊毛毯。后颈陷在蓬松的鹅绒枕里,依稀残留着某种栀子香。 陆以宁闻到一股香气。 空气里浮着鲜甜的香气。 他顺着气味转头,看见老榆木窗台边摆着的青瓷碟:蟹黄汤包薄皮下晃着金灿灿的汤汁,甜酒酿在晨光里蒸腾起袅袅白雾。 许昭弥却不在。 瓷碟压着张便笺, 簪花小楷工整地洇在米色纸笺上: “准你一天假” 他撑着斑驳的桌沿怔住,半边脸浸在光晕中。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缘毛边。 忽然低笑出声。 回到床上找到手机,点开置顶的她的微信,给她发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过去。 一个戴蝴蝶结的卡通女孩正抱着元宝作揖。 这个表情还是当初许昭弥刚假扮他女朋友时,每当他转完钱,她总发给他的。 明明觉得这表情俗气得可笑,却总觉得那拱手作揖的q版女孩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极了她。 当年他第一次收到时,就鬼使神差存进了收藏夹。 现在换成他喊她老板了。 许昭弥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被肖玉枝和许大勇关起门来问话。 倒也不算是审问。 许大勇难得严肃,板着脸一本正经问她:“爸爸问你,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爸爸妈妈反正没意见,关键还是看你自己。”肖玉枝补充,“要是愿意,就找个时间,让人家正儿八经上家里来一趟。要是不愿意,就把房子的钱给人家,咱们可不能平白收人家这么大礼。” “本来我也是要把钱给他的,别说我还没答应和他复合,就算真在一起了,我也受不起这么贵的礼。”许昭弥说完就倒在了床上,照顾酒鬼一晚上,她都快累死了。 门缝刚掩实,肖玉枝就激动地掐了掐许大勇的胳膊:“听见没!女儿刚才说什么?复合?” “听见啦听见啦!你也别美,等女儿真嫁出去那天,我看你躲被窝里哭!” …… 陆以宁并没有在家休息,吃了早点,收拾了下自己,就去了客栈上班。 他现在,一定要好好表现自己。 转眼来嘉城也有两三个月了,从料峭春寒,到蝉鸣盛夏,时光过得真快,好像转眼间就从指缝中溜走了一样, 记忆中他来过那么两次嘉城,却都没在脑海里留下过什么痕迹。因为那时他根本不屑也没有去了解她家长风物的兴致,就只是想见许昭弥而已。 一步步走在青石板路上,听着河埠断续飘来的吉他声,这段日子以来的心情好像从没像此刻这般好过。 也好像,终于触到了被治愈的轮廓。 陆以宁不知道自己的心境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只是这些年偶尔闭上眼,都会回想起许昭弥最后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了解过我的愿望吗?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我只想回到家乡过简简单单的生活,你真的了解过我吗? 弹吉他的女孩子唱得好像是《天涯歌女》,她站台桥头,甩着水袖,拨片扫过琴弦的刹那,正在广场吃食的白鸽倏然飞起,陆以宁望着空中振翅的鸽群,喉结突然重重滚动。 他想他对许昭弥真的有太多愧疚,他好像真的从来都没有主动去了解过她,在这么一刻,在她家乡的土地上,糖画摊子在他身边腾起琥珀色的烟;裹着酒糟田螺的鲜辣钻进他的鼻腔;穿人字拖的大爷拎着收音机悠哉悠哉地晃过桥洞——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觉得这里似乎也挺好。他或许真的能在这里安顿余生,在暮色侵染的湖畔当个驻唱歌手,他可以有一辈子的时间,对她唱那些永远也唱不完的情歌。 …… 许昭弥补觉睡到下午才醒,傍晚时分吃过饭冲过凉,披散着微湿的头发,换上鹅黄色温柔长裙,抓起车钥匙下了楼。 想着去客栈看看。 还没进门就看见一阵忙碌景象:波仔和新招的店员小东、阿裕都在忙碌。许昭弥瞥见陆以宁竟也在其中,刚给临窗客人端完花茶,又往后院去了。 “老板来啦!” “弥姐来啦!” 几个年轻店员端着托盘朝她咧嘴笑,许昭弥觉得古怪——那些坏小子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怎么回事? 她自然不知始作俑者正是波仔。 自从公益演出那晚过后, 波仔逢人就嘿嘿笑:“那天演出结束我在柜台睡着,结果听见宁哥向弥姐表白!弥姐还哭了!千真万确!” 总之现在是人尽皆知了。 此刻波仔见到许昭弥,立刻挺直腰板:“弥姐好!宁哥在后院呢!” “谁说我来找他?”许昭弥横他一眼,“别人都在忙,偏你偷懒?还不去招呼客人。” 许昭弥终究还是走向后院。 她倒要看看这人有假不休息,跑来折腾什么。 很快,没走两步,就听见后院传来几声猫叫,声音奶奶的。 小猫?怎么会有小猫? 许昭弥快步走进去,结果真的是小猫——一只、两只、三只,统共三只小狸花猫,此刻正趴在水井边啄食猫粮。 粉嫩小舌乖乖舔着男人的掌心,绒尾扫出细小的弧。 喂猫的不是别人,正是陆以宁。 陆以宁见她过来也没停手,左手仍抓着猫粮平伸,右手轮流抚过三只奶猫的脊背,腕表链坠在阳光下晃出碎银的光斑。 他半蹲在老槐树下,日光穿过叶隙烙在绷紧的肩线上,衬衫布料被弓起的背肌撑出微微的褶皱。 许昭弥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有一天她兴致勃勃问他:“我们一起养一只猫猫好不好?” 那时他合着笔记本电脑答得干脆又冷漠:“不好。掉毛,还脏。” 第117章 许昭弥挑了下眉,就问他:“怎么养上猫了?不是不喜欢猫吗?” 陆以宁让最后几粒猫粮从指缝漏下,抬头看她一眼:“不是你说要养猫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脚尖碾着石砖缝儿,许昭弥胡搅蛮缠。 “开一间小店,种几盆花草,再养两只猫。”这是他们分手那年,许昭弥当着他的面,一字一句说出口的愿望。 那是她眼含热泪对他的质问:“你真的有在乎过我吗?你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吗?你主动了解过我吗?” 现在他把她的愿望,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他要帮她把店开好,和她一起养几只小猫,再在院子里种些花花草草。 傍晚的风拖起许昭弥的长发,黄色裙摆也随风轻扬。许昭弥偏头捋了下头发,轻轻咳嗽一声。 有只小猫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帆布鞋上,许昭弥惊喜地蹲下,慢慢将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抚摸。 她动作温柔,眼睛弯弯的,笑得特别好看。 “是流浪猫,有天我在路上看到,就抱了回来。” 许昭弥挺开心的,但是故意嘴硬:“那你自己养啊,放我店里干什么?” “我们一起养。” “凭什么?” “不凭什么。” 许昭弥看他没好两天又要来劲儿,又不想看他了。 “不是准你一天假么?怎么又跑来了?” 陆以宁站起身来,几片蓝花楹的淡紫色花瓣从他肩头飘落。他今天穿了件亚麻质地的米白色衬衫,和身后盛放的蓝花楹树特别地搭,尤其又顶着一头渐变色的粉毛儿,就衬得人格外好看。 再加上他那宽肩窄腰大长腿的,许昭弥承认自己有点没出息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会被他的美色诱惑到!这该死的心动! 陆以宁敏锐捕捉到她这一点不对劲儿,对她发出邀请:“所以今天我是顾客,能请您喝一杯吗?老板。” …… 臭小孩们一起在起哄,许昭弥受不了,带着他来到了翠微湖边。 两个人手里各捧着一杯酸梅汁,并排坐在游客观景长椅上。 看着夕阳洒落湖面,乌篷船载着满舱落日余晖缓缓归航。 就这么安静地喝着。 一开始,两个都没怎么说话,纯粹就像在享受悠闲的傍晚时光。 倒是过于登对的身影惹得游人频频侧目,快门声混着窃语飘过来: “这男人好帅啊!” “他女朋友也好漂亮!” “好像在拍电影一样!” 陆以宁听到,嘴里就隐约向上勾了一下。 许昭弥这时忽然开口:“你大学时注意过我?” “校外演出那次?我和你坐在一辆大巴,你还偷偷观察我了?” 陆以宁嗯。 许昭弥就说:“那时候我还没喜欢上你呢!我就纯粹是社恐,不敢和人说话而已!也不是帮你看乐器,乐队所有乐器都是我看的,怎么就是专门帮你看呢?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吧!哦哦哦我知道了,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是你先喜欢我的!” 陆以宁笑了:“是,是我先喜欢你的。” 许昭弥歪头看了他一下——怎么回事儿,这么干脆就承认了?杠啊!跟她杠啊!她现在觉得互怼还挺好玩呢。 可陆以宁现在实在太乖了,有时候实在忍不住憋出一句怼她的话,很快也会露出一副后悔巴巴的可怜相,小心观察她的表情。 没意思。 回过头来继续嘬酸梅汁,掌心却忽然覆来温热触感。 是陆以宁牵过她的手,在指节处落下轻吻。 那双望着湖面的眼睛突然起了层薄雾,他哽咽:“对不起。” “什么。” “为你那些年受过的委屈。” “为我的混账。” 许昭弥感觉眼皮特别烫,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再次望向湖面,有什么东西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陆以宁展臂将她揽入怀中。 暮色为相偎的身影镀上金边。 橹声搅碎暮霭,乌篷船在温柔的湖面划开涟漪。 临水客栈的老板端着竹匾踏过青石阶,定胜糕的甜香混着晚风在水岸边散开。 这是江南水乡特有的烟火序曲,这是真正属于她和他的人间。 第77章 许昭弥想,这男人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给一点就容易得寸进尺。 这不,天都彻底黑了,店打烊后,许昭弥也要回家了。陆以宁呢?死活拉着她小手,说什么都不让她走。 “我想和你一起睡。”可怜兮兮看着她,倒是挺坦诚。 但许昭弥急了,立刻把手抽回来,义正言辞:“那哪行呢!我爸妈不让我在外面过夜!” 就坚决不同意。 不管陆以宁怎么磨都不管用,到了老宅,许昭弥一脚油门给他丢下,自己开车跑了。 陆以宁回去后躺下给她发消息:“到家了吗?” “躺床上了吗?” “明天几点起床?我喊你。” “想吃什么早点?我给你带?” “晚安......” 许昭弥一条没回,就觉得他好黏人,真是受不了。 可心里又有那么一点甜蜜。 转天一早,许昭弥刚下楼,就看到他已经早早在楼下等自己了。 手里还拎着早点。 许昭弥上下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怎么精神头就这么大,这才几点就跑来她家楼下站桩了? 陆以宁今天穿了件oversize牛仔外套,配工装裤,再加上他那头粉毛,就真的挺显眼。 在她家楼下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已经吸引不少邻居。 “弥弥,这大帅哥是来接你的喔?体贴的勒,喜酒到时别忘了请婶婶喝喔!” 许昭弥嗯哈两下打了个马虎眼,低头捂脸从陆以宁身边快速走过,左手别到右胳膊后面朝他拼命打手势:走走走! 她有点嫌丢人。 陆以宁跟在她身后笑。 心里却一直想着“喜酒”那两个字。 到了车子前,他自觉走向副驾驶座,刚要拉开车门,就被许昭弥横臂拦住:“嘿嘿嘿,干什么呢?” “搭车。”陆以宁晃了晃手中豆浆袋,又补了句:“去上班。” 拎着早点的胳膊肘撑在车顶,就还是那么看着她笑。 “笑屁啊!”许昭弥看着他的笑就碍眼,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美什么? “先说清楚,不是我不载你,是我今天要去机场接朋友,和你不顺路。” “还是你那男闺蜜?他前几天不就到了?住机场了?” “不是!”许昭弥就烦他这张破嘴,算了,也没想瞒着他,告诉他也成,“是贝贝。” “……” 陆以宁有点头疼——她还不如那男闺蜜。 “所以你别跟着我,知道吗?你不是要去上班吗?赶紧去!再墨迹就迟到了,小心我扣你工钱!” 许昭弥现在可威猛了,把当年在他手下打工时受的窝囊气全都还了回去,也要让他尝尝当社畜的滋味。 陆以宁坐着最早一班的景区摆渡车去上班了。 …… 许昭弥摇下车窗,就着晨风哼着《好运来》,油门一轰直奔机场。 等红灯间隙摸出豆浆,吸管“啵”地戳破封膜,有滋有味地嘬了起来。 …… 贝诗楠一见到许昭弥,就给了她一个熊抱! “啊啊我好想你宝宝!!” “我也是呜呜。” 两个人像磁铁一样紧紧搂在一起,一瞬间变成了连体婴。 贝诗楠这次带了一个精品六人小团,都是三十岁左右的单身女客,统一拖着rimowa的行李箱,各个青春靓丽。许昭弥和大家一一打招呼,微笑着说:“欢迎各位入住鸦栖客栈,我是负责人许昭弥。” “咱们弥弥可是亲自来接机的vip待遇!”贝诗楠揽过许昭弥肩膀,冲姑娘们挤眼睛:“待会儿到店记得给好评啊,老板要冲携程榜单的。” 许昭弥可太佩服贝贝了,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她还是要多向贝贝学习才行。 此时地接社的考斯特商务车也开了过来,许昭弥带路把大家安全护送到客栈,在前台核对完行程单,又利落帮大家安置好行李,这才到了自由休息时间。 贝诗楠回到房间放下行李后,就立刻飞奔到大堂找许昭弥叙旧! 结果实木楼梯刚踩到一半,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堂端茶送水的陆以宁。 “我靠……”贝诗楠立刻刹了车。 此刻的陆以宁正端着茶托给客人添水,黑色制服衬得肩宽腰窄的,腕表表盘在吊灯下反着冷光。 贝诗楠差点把雕花栏杆抠出指印来。 这简直太他妈令人震惊了! 前两天视频里许昭弥说陆总在店里打杂她还不信呢,结果现在这尊冷面煞神就站在她面前,给人端茶倒水擦手巾!贝诗楠简直太佩服许昭弥了! 第118章 她姐妹是真牛逼啊! 就这么同手同脚地下了楼,正好许昭弥在花窗前的孔雀蓝丝绒沙发上坐着朝她招手:“这儿呢,贝贝!” 贝诗楠刚一坐下,陆以宁就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把两杯百香果汁摆在桌子上。 “诶诶诶陆总我来!”贝诗楠立刻弹了起来,快速伸手接过自己那杯,她哪真敢让这位给她端茶倒水呢。 “什么陆总,这里没有陆总,只有小陆。”许昭弥纠正她,“贝贝你放那,别管,让小陆弄。” 陆以宁动作顿了下,抬眸看了眼许昭弥,许昭弥抱肩又瞪了回去,气场两米八。 贝诗楠眼睁睁看着陆以宁喉结动了动,嘴里像是有句什么话,活生生给咽了下去,竟真的低眉顺眼地给她俩上小吃、摆盘,贝诗楠就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陆以宁能忍许昭弥,可却忍不住贝诗楠,她一笑,陆以宁就“啪”地一声把番茄酱碟子拍在她跟前,好像带了那么一点脾气,吓得贝诗楠肩膀一缩。 紧接着许昭弥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呵斥道:“嘛呢!有你这么上餐的么!拿起来重放!”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跟客人耍脾气,反了他了? 贝诗楠眼睛都瞪圆了,看着陆以宁,见他回头又看了许昭弥一眼,在她虎视眈眈的雄威下,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忍气吞声地捏着碟沿,重新拿起又轻轻放下,睫毛在眼下投出阴翳:“可以?” 我的天,这还是上餐吗?这简直是训狗呢吧! “可以可以可以,特别专业!”贝诗楠竖起大拇指,桌下却猛踢许昭弥小腿,求她手下留情。 她是真的不能再看了,已经开始心疼陆总了…… 许昭弥才不管那个,抱着胳膊往沙发上一靠:“我是老板你是客人,他服务咱俩不是应该的吗?你说是不是?” 最后一句问的是陆以宁。 陆以宁喉结滚了滚:“是。” 贝诗楠忙摆手:“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呢?”许昭弥指了陆以宁一下,“别走,站着倒酒。” 青瓷酒壶挨着百香果汁摆开,许昭弥特意要了套琉璃盏。陆以宁闻言拎起了酒壶,琥珀色酒液在半空中拉出细长的弧,就那么站着伺候他俩。 贝诗楠盯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想到当年,在莲花当牛做马,在会上被他劈头盖脸骂废物的日子……就有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畅快。 有点暗爽地偷偷瞟了对面一眼,许昭弥心领神会,又回了她一个“这才哪儿到哪儿的”眼神。 “我们还有特殊服务呢。”许昭弥晃着酒杯,冰球撞得叮当响,“贝贝,要不要点?” “特殊?”贝诗楠瞄着陆以宁发青的指关节,心想男神的手不愧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是真嫩真漂亮呀,可惜咯,现在只能摸抹布~ “总不能陆总还能陪酒吧?” 陆以宁脸色终于在这时候挂不住了,他从身后勾了把桃木椅过来,椅腿擦着地板发出刺啦一声,紧接着人就大马金刀坐下。 胳膊搭在桌子边缘,“我敢陪,”他屈指叩着酒壶,偏头问贝诗楠,“你敢喝吗?” “不敢不敢!”贝诗楠忙摆手。 许昭弥眼一立,横道:“让你陪你就陪!哪这么多话!还有谁让你坐下的,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站起来!” “……” 陆以宁又看了她一眼,脚后跟把椅子往后一踢,扭头对贝诗楠说:“……您吩咐。” “大声点!” 贝诗楠忙拦住许昭弥,心想可不能让她姐妹再这么训下去了,一会儿陆总真急眼了不成。 就算真成狗了,狗也是有点尊严的。 指着陆以宁头发,噗嗤一笑转移话题:“陆总,您这头发怎么回事?” 其实她刚刚就想问,一直忍着来着,比起陆总当狗,还是他头顶一头调理盘更让她amazing! 这两天他又把樱花粉发尾挑染了几绺灰蓝,整个人离杀马特的路上又近了一步…… 许昭弥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了,真放飞自我了似的。 陆以宁却轻呵一声,漫不经心看了许昭弥一眼:“老板喜欢。” 许昭弥脸一红,差点抓起小酒杯朝他砸过去:“什么玩意儿?明明是你自己非主流!少推我身上!”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该干嘛干嘛去!”许昭弥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给轰走了。 贝诗楠望着那道粉毛背影消失在屏风后,终于松了口气,冲许昭弥竖起两个大拇指:“牛逼牛逼,训犬大师简直!” 后来两个人就开开心心姐妹叙旧,聊了聊这两年各自的生活。 蜷在孔雀蓝丝绒沙发里,喝着青梅酒,月光从雕花木窗漏进来,洒在她们身上,耳边是旖旎的情歌。 说到正事,贝诗楠打起精神,滑开手机里一段游艇派对视频给她看:“酷不酷?是我们上周在三亚搞的活动!这次呢我们也想像这样包个场,办个派对狂欢夜,许老板给操持操持?放心,我们团里的美女姐姐人均财务自由,预算管够。” “可以呀,保证到位!” “干杯!”贝诗楠太开心了,有许昭弥在她可少操一半心,“那今晚我们一起睡?” “行,我再开个大床房!!”许昭弥当即就给爸妈打电话,说晚上要住在客栈,不回家了,她要和贝贝一起住。 许大勇和肖玉枝都认识贝诗楠,也知道她来嘉城了,所以很快就同意,还特地叮嘱许昭弥:“一定要好好招待贝贝知道吗?” 贝诗楠拿过电话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改天我去您家拜访您!” “好好,有空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做醉蟹,就用你去年送给阿姨的邵兴黄酒腌!”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了。 得知许昭弥今晚不用回家,陆以宁心思又活络了,趁着许昭弥到后院拿蚕丝被的功夫,几乎是贴着她身后出了月洞门。 竟把她堵在爬满紫藤的老墙下。 “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他双手撑在潮湿的砖面上,俯身时紫藤花瓣落进许昭弥衣领,惊起一片战栗。 许昭弥偏头掸去花瓣,耳尖红得像浸了杨梅汁:“那怎么行!我爸妈不让我住外面……不行不行!”拼命推他。 陆以宁突然握住她手,故意往自己胸前按。 掌心抵着的胸膛传来擂鼓般心跳。 “你今晚不回家,我知道……”他头埋得越来越低,嘴唇几乎快要黏到她耳垂,声音也黏糊糊的,像是在撒娇。 “那是因为我今天得跟贝贝睡。”许昭弥态度坚决,“总之就是不行。” “那明天?” “明天也得跟贝贝睡。” “后天?” “后天也得……” 气得陆以宁握着她手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许昭弥“嗷”地一声给他一拳。陆以宁吃痛松开她,低头缓了半天没直起腰,许昭弥说了声活该就跑了。 “……” 对于他成功路上突然出现的这块绊脚石,陆以宁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对策。 干脆就那么坐在紫藤花架下,屈起一条腿来,拿出手机划了划。 按下了某个人的通话键。 …… 友好协商达成,陆以宁收起手机,心情不错地回到大堂。 晚上八点有演出,他需要表演架子鼓。 陆以宁走到镭射涂鸦的鼓组后方,坐在升降鼓凳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擦拭着枫木鼓棒,调试镲片时身后方突然传来一声鬼鬼祟祟的“陆总~” 贝诗楠从音响设备后探出个脑袋,对他谄媚一笑:“您打鼓的姿势真专业!” 一副巨大的橙色香奈儿耳环在羊毛卷下晃呀晃得,晃得人头晕。 陆以宁掀了掀眼皮,懒得理她,许昭弥不在场时,他连装都懒得装。 “陆总您还记不记得咱们莲花之前有个商户联合会呀?去年奢侈品区团建还包了私人飞机呢~” “我现在不是莲花的陆总。”陆以宁擦拭鼓棒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扭头朝她一笑,特瘆人,“是你的酒水小弟。” “别呀!”贝诗楠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嘿嘿到他身边,“您哪能是我小弟呢?我不配!我是您小弟,一日为小弟终身为小弟,再说了,您就算现在不是莲花的陆总,以后不也得是么?您牵线搭桥一句话的事。” 说着掏出一张房卡,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陆总您看,我这能不能换您跟商户联盟的主席垫句话?” 陆以宁多聪明?立马就明白,哼地一声扯过房卡,匆匆塞进了口袋。 那叫一个快。 “算你识相,一会儿推你联系人。” “好嘞,祝陆总您金枪不倒!” 贝诗楠从没见过陆以宁这么猴急的模样,心想这马屁果然拍到位了! 就是也不知道咱陆总的家伙事儿这么多年了没用了,还好不好使…… 第119章 “用不着你操心!”陆以宁像会读腹语似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补了一句,“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 贝诗楠不懂,她有什么好操心的?她开心着呢!反正干到年底她就要辞职,现在就指着拉来莲花这波高端客源挣票大的了,年底领了奖金后她就要奔去非洲,签证都办好了!不过她今天这么干还真不是为了她自己,贝诗楠在心里念叨着:弥宝你可真别怪姐妹儿啊!姐妹儿都是为了你的幸福呢~真真的~ …… 许昭弥特地给她和贝贝开了间鸦羽大床房。 床头堆满雪白色的仿真羽毛,柔柔软软的,特别舒服。 青铜风铃悬挂在房梁,在穿堂风里摇曳着翅膀~ 梳妆台上摆着乌木香薰炉,许昭弥又在房间里喷了好闻的香水,还特地带了从青石井里刚刚打捞上来的冰镇杨梅。 就等着和贝贝一会儿见了面,一边吃好吃的一边聊天了。 到了晚上,她刚把床铺好,就听到门环轻响,紧接着,是“滴”的一声—— “贝贝你来啦!你看这个床怎么—”话音未落,人就被抵在雕花门板上,陆以宁反手甩上门栓,盯着她的眼睛,一言不发,慢条斯地拆解着领带。 “怎么是你?贝贝呢!” 银质领带夹啪的一声坠在地砖上,陆以宁低头扫了一眼,视若无睹,继续有条不紊地拆着领带,同时脚步朝她逼近,他边走边说:“我给她开了间五星酒店的行政套房,这会儿巴不得坐车去镇上了吧。” “你、你要干什么?”许昭弥察觉到大事不好,吞了吞口水,手胡乱朝一旁摸了摸,正好摸到放在床头的刺绣荷包,她一把攥紧,就要开溜—— 结果还没抬脚,腕骨就被陆以宁铁钳般的手掌一把攥住,不费吹灰之力地讲她扣在门闩处。 他力气之大,许昭弥根本无法挣开,只能眼铮铮看着他发疯,藏青领带在她手腕上狠狠绕了三圈,系了个死扣。 “你疯了吗,松开我!”雕花木门吱呀地响,许昭弥怎么都无法挣开。 靠……!! 第78章 绑好。陆以宁扯了扯领子,看了她一眼,一把扯开她亚麻衬衫,蕾丝胸衣连带布料直接堆到锁骨。 雪白弹颤着暴露在空气里,腰窝抵着冰凉铜门环,许昭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在巨大的羞耻中,眼睁睁看着那人俯身含住了她的…… “嗯..”每记深吮都激得她脚趾蜷缩,贝齿咬住唇瓣,“混账..啊!“突然的啃咬让她腰肢反弓,软红从男人指缝溢出绯红。 玩完前面,他喘息着爬起,单手卡住下巴扭到唇边深吻:“乖。” 随后便用力将人翻转,皮带随之落地。许昭弥前额抵着门板上的鸳鸯浮雕,绸裤被他大手一扯,褪到脚踝瞬间,滚烫已破开了春潮。 “要你。”每下都撞散她的泣音,舌尖恨不得钻进她耳蜗搅动。 “要你…”雕花门枢不堪重负地呻吟,震落了身后雪白的墙皮。 领带在挣扎中愈发收紧。许昭弥衣衫凌乱堆叠至锁骨下方,裸露的肌肤在空气里泛起细密的战栗。羞耻与欲望交织成汹涌的漩涡,她耳畔轰鸣着血液奔流的声音,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悸动,恍然已失去了意识…… 干涸的唇瓣徒劳开合,却如何也说不出,残破的字句零落成喘息:“啊!你、你滚蛋…” 下一秒,灼热的鼻息便再度压了下来。沾着血腥气的唇凶猛地碾过她破皮的嘴角,狠狠堵住。 腕间领带终于松脱的瞬间,许昭弥指尖在陆以宁的脊背上抓出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陆以宁双手抱住瘫软在他怀里的女人,快步来到床上,两个人同时跌进云朵般的羽毛里。 伴随着“啊…”地一声低吼。月光透过窗纱洒进房间,照见两具汗湿的身躯同时攀上了巅峰。 …… 许昭弥蜷缩在被褥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她好恨! 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昨夜分明是受迫的开始,可当情潮汹涌而至时,竟真从骨缝里渗出了酥麻的快意。 何止是快意?这场暴烈的云雨几乎抽空了她所有力气,此刻连抬腕都觉得酸软无力了。 事实上是,许昭弥必须承认,这夜是她这两年来睡过的,最香甜也是最酣沉的一夜。 …… 转天一早,晨风裹挟着凉意钻入窗隙,纱帘被掀起一角,风铃细碎作响。 下巴传来羽毛扫过的酥痒,她轻颤着睫毛,醒了过来,耳畔立刻落下一声裹着慵懒情欲的早安。 陆以宁修长的手指正描摹她干涸的唇纹,温热的胸膛紧贴她脊背,整个人几乎是黏在她身上, 迷蒙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嗓音沙哑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餍足过后的甜腥。 许昭弥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陆以宁这会儿正隔着被子环住自己。他一只胳膊垫在她颈下,赤裸的身躯侧贴着被褥,另一只手臂橫亘在她胸前,指尖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脸颊。 整个身子都曝露在晨光里,唯独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许昭弥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觉得脸颊滚烫,浑身肌肤泛起异样的灼热…… 特别不自在…… 其实也不是初经人事了,真没必要尴尬。两个人睡过多少次了呢?数都数不清了,早就对彼此身体了如指掌了,有什么好再矫情呢? 可,终究是不同的。许昭弥从未想过那些年的荒唐旧梦还有重温的一天,恍惚间,竟生出一种隔世经年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揪紧被角,只觉得大腿内侧的软肉隐隐发烫,仿佛还残留着昨夜他唇齿碾过的战栗。 其实许昭弥除了心里别扭,主要是生理上还有点难受,这么多年没有过性。生活,本来就干涩,骤然承欢后此刻正细细密密地泛着疼。 许昭弥手探进被子里,像下摸了摸,本来动作也是悄悄的,哪知随之而来的一双大手跟着覆在了她手背上,陆以宁下颌轻抬,薄唇擦过她烧红的耳尖:“我来?” “…不用。” “害羞?”陆以宁就那么盯着她,笑了笑,尾音尚未落地,天鹅绒被褥已鼓起流动的波纹。 *** 许昭弥崩溃了,头和脖子全是汗,双手死死插进他的发茬里,嘶哑着喊道:“你上来!” “脏死了!” 陆以宁很快爬上来,脑袋从被子里钻出的瞬间,大拇指竟在泛着晶莹水渍的唇角处意味深长地摸了摸, 笑得特混账:“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甜。” 许昭弥可真是太烦他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色!” 陆以宁皱眉,“你倒是没以前温柔了。” “你还没以前好用了呢!”许昭弥脱口而出。 陆以宁翻身压在她身上,双手捧住她的脸,“你确定?” 许昭弥几乎瞬间感觉到抵在她小腹下的武器*了起来,巨硕无比。 大有种将她就地正法不死不休的势头。 她这张臭嘴呀!许昭弥恨恨地想,没事在床上惹他干什么。 “不确定。”许昭弥眨眨眼,好女不吃眼前亏,秒变温柔模式,“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说。” “好好说不了,这事儿必须用做的。”陆以宁真的有点生气,低头亲了她一口,之后又一口,从嘴唇亲到脖子,想让她身上都沾满他的气息。 只沾满他一个人的气息。 最后他喘着粗气伏在她肩头,轻轻吻着,颤着声音说:“这么多年,我没有找过别的女人。” 许昭弥就那么瘫在软绵绵的床上,迷蒙地望着天花板,眼皮发红发烫,任他在自己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他说这么多年他都没有过。 “所以,我太急了,弄疼你......对不起。” 说着吻着,沿着纤细小臂一路向下吻去,这次十二万分的温柔,好像身下是什么易碎的宝物。 “现在,我来好好补偿你。” 许大勇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来的。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陆以宁的脸还埋在她身下,许昭弥却紧张得立刻夹住了他的脑袋,手慌乱地揪着他的粉毛。 “别动——嘘!” 许昭弥接起电话。 “弥弥啊,醒了不?你妈妈让你问问贝贝,十一来家里吃饭吗?” “行..好..好的。爸。来…“许昭弥捂住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她真的要崩溃了。 就在她接起电话的下一秒,身下的舌已经灵活地钻进了草丛,在花蕊上吮吸起泛滥的蜜液。 他胆子真的太大了! 许昭弥恨不得把他踢飞,可是双腿已经酥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甚至隐隐打起了哆嗦。 “还有大飞不是也回来了吗,也把他喊来!”电话里许大勇又说。 第120章 这会儿肖玉枝正在厨房做早饭,满屋子叮叮当当,所以他也没听出电话里的异样。 陆以宁倒是一心二用得厉害,嘴巴吃得正香,耳朵也听着上方的动静。 当听到“大飞”这个名字后,许昭弥紧接着回了个“哦、行”,气得他满嘴醋味,故意在最敏感的位置含在嘴里轻咬了一口。 许昭弥差点尖叫出来。 好不容易用手掌死死捂住嘴巴,脸涨红得快要滴血,听到许大勇在那边狐疑地问:“囡囡,怎么了?” 她才用全力挤出两字:“没事。“再铆足力气抬脚蹬腿,照着他脑袋终于踹了一脚。 这个混蛋! 陆以宁干脆仰躺着赖在她下面,用手指拨弄着稀疏的草丛,还挺享受。 电话里许大勇也没当回事,又嘿嘿笑了那么两声,接着说: “还有啊,是你妈妈的意思,要是小陆也没去处,就让他也来家里吧,人多热闹。” 陆以宁立刻仰起头看向她,露出紧张又期待的表情。 “不行!”许昭弥想都没想就拒绝,“他没空!他得值班!”坚决不让他去。 陆以宁生了气,原本把玩的手指突然探进去,精准找到那个敏感点疯狂搅动起来,报复性地使坏! 他手指不仅灵活,技巧更是高超。许昭弥从前就知道他手活特别好,有时候来例假做不了,但又特别想要的时候,陆以宁就会洗干净手伺候她,不出两分钟就把她弄得醉生梦死。 许昭弥这次终于崩了,整个身子止不住痉挛。不等许大勇发问,急忙羞耻地挂断电话。 挂断后再没力气抗争,彻底瘫软着释放出来:“啊。…。………” 她的叫声特别好听,软绵绵带着颤音。以前陆以宁总会故意发坏,在回家的路上,车上,甚至商场没人的角落里,故意弄她,让他叫给他听,她的叫声就是他的兴奋剂。此刻陆以宁听到久违的叫声,涨红了脖子,眼睛也布满情欲的血丝,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猛,几乎成了残影。 许昭弥终于在这样的攻势下迎来巨大情潮。 陆以宁满脸都是,他却不要脸地笑着,漫不经心用手指揩了把,送到嘴边全数舔净。 每舔一根手指就挑衅地看她一眼。 许昭弥平息着余韵,越看越来气,抓起枕头拍在他脸上怒骂:“滚吧你!” 国庆这天,所有人终于都来到了她家。 第79章 正午的阳光斜斜洒进窗棂,楼下飘来糖炒栗子的香气 许昭弥家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肖玉枝在厨房忙着做大餐,许昭弥和曲琳琳、贝诗楠都在厨房帮她打下手。 有虾有蟹,还有嘉兴特色的酱鸭、红烧羊肉和八宝鸭。 菜品超级丰盛,竟比年夜饭还要丰盛。 客厅里,许爷爷坐在沙发正中间,许大勇坐在他旁边。侧边两个贵妃榻上,一边坐着大飞,一边坐着陆以宁。 几个男人在客厅聊得火热,其实多半都是大飞在和许爷爷、许大勇聊天——说起来大飞也算是许爷爷半拉扯大的孩子。 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陆以宁半天插不上嘴,只能干坐在角落吃闷醋。没一会儿许大勇起身要给茶壶添热水,陆以宁抓住时机抢先拿起茶壶,径直走到厨房加满热水。 回到客厅后,他弯腰给爷爷和许大勇斟满茶杯。 “爷爷,叔叔,别光顾着聊天,喝点热茶。” “好好,先放着吧。”许爷爷头也不抬,继续和大飞热聊着。 “当年你这臭小子抓周就抓了算盘,如今真出息了……” 陆以宁就什么也不敢再说,默默坐回了角落。 啧啧,真够卑微的。 贝诗楠把脑袋缩回厨房,坏笑着捅了捅许昭弥胳膊:“昨晚怎么样呀?” “什么怎么样?” “我看这位女施主珠圆玉润、面色红润,昨晚必有好事发生吧?” 许昭弥手里的黄瓜掉进水池,立刻用湿漉漉的手捂住贝诗楠的嘴,瞪圆了眼睛。 要死啦! 她妈妈就在身后和琳琳一起剥花生呢!这个臭贝贝,生怕她妈妈听不见是不是! 丰盛的菜肴终于摆满餐桌。 开饭前,老爷子照例讲了几句,说年轻人要朝气蓬勃,更要做有意义的事,老一辈也不能拖孩子后腿,还说自己这个渡鸦村代言人明年要更努力。 逗得众人都笑起来。 许昭弥低着头抿着嘴,脸蛋红扑扑的。她今天穿着奶黄色家居服,散着头发,显得特别松弛。陆以宁偷瞥她一眼,只觉格外可爱。正好许昭弥也抬眼望来,两人同时想起昨晚情景,耳尖瞬间涨红,慌忙低头避开彼此视线,俩人胸腔里心跳都砰砰的。 贝贝琳琳和大飞正忙着大快朵颐呢,自然无暇顾及他们,肖玉枝和许大勇正给孩子们轮番夹菜,也功夫注意他俩。唯有许爷爷,眯着眼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棵老姜跟前的小蒜苗们还嫩着呢。 其实从陆以宁进门那刻起,老爷子就在暗中观察了。白天在沙发上同大飞热络聊天冷落他,都是故意设下的考验。 好在年轻人表现尚可:被冷落时不摆脸色,反倒主动添茶倒水;遭忽视时不生怨怼,依旧恭敬如初。这般作态,足见品性根基。 眼下两个年轻人躲躲闪闪的小动作全被老爷子看在眼里。那小子自不必说,眼珠子都快黏在他孙女身上了。重点要看的,还是自家孙女作何反应。 此刻答案已然明了。 “来,小陆。”许爷爷突然擎起酒杯,“陪爷爷喝一杯。” 陆以宁即刻搁下筷子,恭恭敬敬为爷爷斟满酒,又给自己满上后微微欠身:“爷爷,我干了,您随意。” 许爷爷年轻时也是豪爽人物,此刻在家兴致正浓,竟真陪着干了一杯。 “我也要和爷爷干一杯!”大飞见状不乐意了,拿起酒杯就凑过来,“许爷爷还没跟我碰过杯呢!” 肖玉枝睨他:“你瞎起什么哄!” “怎么!我现在成明星了,不仅我爷爷脸上有光,许爷爷也沾光啊,还不能庆祝庆祝吗?”大飞从小跟许家人插科打诨惯了,这会儿愈发没大没小。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和, “说的是,大飞出息了,咱们是该给大飞庆祝庆祝。来,大飞,爷爷跟你碰一个。” 大飞特高兴,直接一口干了,骄傲道:“你们知道吗?我前阵子还和安旎一起录了个综艺呢!” “安旎?是我认识的那个电眼女神’安旎‘吗?”曲琳琳问。 提到安旎,桌上那几人都默契地顿了下。 “不然呢!除了她娱乐圈还有几个安旎?” 曲琳琳噗嗤笑了:“安旎现在资源跌得这么惨?都沦落到跟你搭档了?” “哦?安旎呀?”贝诗楠阴阳怪气接道,“可能背后金主跑路了吧?没人捧所以资源就下滑了?”话音未落,陆以宁的眼神就阴恻恻剜了过来,同时许昭弥也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贝诗楠靠,弯腰揉着发痛的脚腕,腹诽道:“果然从一个被窝里钻出来以后就是不一样啊!这么快就护上了?” 哼。见色忘友! 许昭弥懒得理她,也不管陆以宁紧张投来的眼神,自顾自夹菜。 事实上她根本没把安旎这事放在心上。 “胡说!安旎才没金主呢!她人可好了,和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完全不一样。人又漂亮又仗义,我们摄制组的人都超级喜欢她。” 贝诗楠看傻子似地盯着大飞,暗叹这哥们在娱乐圈简直白混了——您家安旎那么大的一个绯闻对象正坐在这儿呢,愣是一点不知道? “你也喜欢呀?”许昭弥却忽然问了一句。 没想到大飞竟有些脸红了:“当、当然了,都说了我们摄制组没有人不喜欢她......” 曲琳琳头回见大飞这副娇羞模样,笑得直不起腰。 “你喜欢人家,人家看得上你吗?” 肖玉枝也补了一刀:“就是,女明星眼光应该挺高吧?怎么也得配个大老板?飞飞啊,咱挣点钱也不容易,还是找个普通姑娘踏实过日子。” “不是!”大飞干完一杯有些上头,这会有点急了,“人安旎都说了,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大老板!安旎还说了,她就喜欢我这样的呢,真实、可爱!” “......” “......” 一直沉默不语在饭桌上扮演好学生的陆以宁终于忍不住轻呵了声,随口丢出一句:“那是她眼瞎。” 贝诗楠也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人家安旎眼瞎,有人眼光好不就行了?”故意朝许昭弥坏笑,挑眉,“是吧弥宝?” “赶紧吃你的虾饺吧!”许昭弥扔了个虾饺给她。 席间,聊到几个孩子的婚姻大事,肖玉枝问曲琳琳:“怎么样了琳琳,听你妈说你跟那个公务员处得挺好的?这是要定下来?” 第121章 “凑合凑合得了,日子还没定,等定了我告诉您!”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琳琳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喜欢那个相亲对象。 “好呀,阿姨就等你好消息了。那贝贝呢?”肖玉枝又问贝诗楠。 贝诗楠就说:“我呀?我不着急,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现在这年头,孩子们都不想结婚了。”肖玉枝叹气。 许昭弥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阴阳怪气来了句:“就是,我们现在都是新新人类,不婚主义者,谁还结婚呢。” 陆以宁听出来了,刚拿起的筷子就掉在碗上,委屈巴巴看向她,眼神又有一点迫不及待,好像在说:我错了我错了,我结我结我结! 许昭弥瞪了他一眼:“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我也不着急!” 陆以宁就快委屈哭了。 曲琳琳和贝诗楠艰难忍着笑,头都快埋进脖子里,差点绷不住了。 肖玉枝也是服了这些孩子,敲了敲桌子:“行了行了,快吃饭吧,一会儿喝凉汤该闹肚子了。” 这顿饭陆以宁吃得小心翼翼,可怜巴巴,吃一口看许昭弥一眼,吃一口看许昭弥一眼。 给许昭弥都看毛了。 饭后肖玉枝起身收拾碗筷,陆以宁忙站起来抢先一步:“我来吧,阿姨。 他主动收拾完碗筷,留在厨房又接着洗碗、擦灶台。 许昭弥也不管他,和琳琳、贝贝挤在飘窗垫上美滋滋聊天。 “可以了宝,陆总都做到这份上了,你就从了吧。” 曲琳琳晃着脚上的毛绒拖鞋,顺手捞起床头柜的八音盒看了看,觉得挺好玩:“真好看啊,在哪买的?” 贝诗楠眼睛一亮:“这不是……” 许昭弥眼疾手快夺了回去,一把塞进被窝里。 “行了你们两个,都几点了,是不是也该回各自寝宫了?”她指着贝诗楠,“还有你,丢下客人自己偷跑出来,你这导游当的也太不像话了吧!” “行吧,知道你赶我俩走的真实目的,溜了溜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叙旧。” 贝诗楠确实不能多待,还有工作等着她呢,所以吃饱喝足后第一个溜了。 琳琳家教严,也不能太晚回去,又坐了一会儿就和肖玉枝、许大勇分别告了别。 大飞正好也要回家,叫了辆出租车顺路送她。 “你也一块走吧。”陆以宁刚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干了一晚上活,衬衫都湿透了,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会儿喝口热水,许昭弥就把他一起推到门外,手机扔到他身上:“再见!” 陆以宁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她:“下楼送送?” 本想拒绝,结果曲琳琳也说:“是呀,送送我们呗。” 许昭弥只好拿了门钥匙,瞥了陆以宁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我是送琳琳,可不是送你。” 陆以宁把手机揣进口袋,笑着跟上。 到了楼下,大飞叫的车已经开进来,就在楼门口停着,两个人上车走了。 许昭弥和他们摆摆手,目送车尾灯消失在视线中,收回目光时看了陆以宁一眼,又有点懒得送到小区口了。 就说:“行吧,你也走吧,我回去了。” 说完就踢踢踏踏往楼上走。 结果走到三层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咚—— 紧接着,陆以宁整个人就从她身后压了上来,他喘着粗气,双手捧起她的脸,一步步将她推到身后的墙上。 狭小逼仄的楼道里,头顶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打在她们身上。陆以宁吻了她很久,终于分开时,雾气蒙蒙的眼睛深深凝望着她:“跟我结婚吧。” 许昭弥呼吸还很剧烈,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来。楼上传来许大勇开门的声音,还有爷爷拐杖拄在水泥地的声响,肖玉枝的大嗓门嘱咐道:“路上开车慢点,把她爷爷扶上楼,给爷爷洗了澡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许昭弥偏过头,手隔在他胸口用力往外推:“我…我还没做好准备,你快回去,我爷爷和我爸下来了。” 陆以宁依依不舍松开她,却依旧拉着她的小手:“还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行吗?” “总之我看不到你诚意。”眼看人就要下来,许昭弥胡乱编了个借口,“要不你在鸦栖先唱够三百场再说吧。” “……” 许昭弥抽出手,嗖地朝楼上跑了。 …… 夜里下了雨,许昭弥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又一次失眠了。 转天一早,外面依旧下着小雨,许昭弥吃了饭画好妆,换上一条碎花裙,举着伞下了楼。 刚走到楼栋口,就看到陆以宁在楼下,头顶着透明雨衣兜帽,扶着一辆很有年代感的二八自行车,后车座被防水垫严严实实地罩着, 其实这点毛毛雨倒也没什么。 “接你去上班。” 许昭弥乐了,走上前,左三圈右三圈地打量这辆古董车,军绿色的车架上画着牡丹和喜鹊,铃铛盖锈出铜绿,车把还挂着串褪色的千纸鹤,还挺好玩。 “哪儿淘来的?” “集市上。”有天晚上下了班路过,看到有位老爷子在卖,说是孙子结婚换汽车了,想着沾沾喜气,就买了。 也省得他每天坐景区摆渡车。 “我想了想,三百场不难,就算结了婚我还能唱一辈子。但让你等三百场我不愿。” 他转身取下防水垫,露出里面的坐垫,又拿出纸巾擦了擦,这才请她上车,“诚意不该是让你等出来的。” 许昭弥看着他睫毛上颤动的雨珠,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句话感动到,心跳突然有了一点加速的感觉。假装伸手不看他,低头戳了戳坐垫上憨态可掬的熊猫刺绣,最后说了个行吧。 “给你个机会。”她侧身坐上去,陆以宁紧跟着半蹲在她身下,为她整理好裙摆,防止裙摆拢进链条里。 没骑多久小雨忽然就停了。 很快雨后的初阳刺破了云层,车轮碾过青石桥时溅起细碎的水花。许昭弥松开抓着后座的手,指尖悬在陆以宁起伏的腰线上方。 风送来渡口早茶的香气,她忽然把脸贴上他湿透的后背,就像经常出现在她梦中场景一样。 第80章 雨后的青石板泛着粼粼水光,陆以宁骑得小心翼翼。许昭弥干脆收起碎花伞仰起脸,耳尖不小心蹭到男人被雨水浸透的白衬衫,忽然就有那么一点脸红,指尖下意识揪住了他衣角,她想到了什么,把眼底的热意连同往事一起揉碎在了风中。 拐过河湾,新修的柏油路直通往渡鸦村。十月金风掠过麦田,穗浪里浮动着野菊花的苦香。陆以宁正要说话,惊雷突然劈开了云层。 嘉城的天气果然向变脸,太阳还没出来几分钟呢,这又要下大雨了。 “快蹬!打雷了!”许昭弥最怕打雷了,这会儿吓得整个人贴上来,指甲隔着衬衫掐进他腰窝。陆以宁喉结滚动两下,猛地站起来蹬车。生锈的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黑云转眼压到头顶,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筐里叮咚作响。 眼看他越蹬越快,不要命了似的,许昭弥紧忙扒着他汗湿的后背喊:“慢点!别等雨没淋到先累出毛病!” 后座突然一轻。陆以宁单脚支地转身,把惊呼的人拦腰抱到了前梁。雨幕倾泻而下的瞬间,他解开雨衣将人裹进怀里:“抱紧。”说完他变干脆站了起来,老自行车在暴雨里歪歪扭扭作出最后冲刺,最终停在了渡鸦村的霓虹灯牌下。 结果前脚刚到客栈,暴雨便砸得青石地面腾起了白烟。许昭弥贴在雕花窗棂上望出去,整条衔柳路几乎瞬间浸在了晃动的雨帘里。对面民宿临水露台的竹帘被风卷成了浪,茶馆老板娘正踮脚摘被雨水拍打的灯笼,檐下避雨的游客们也纷纷举起手机拍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许昭弥进屋就喝了碗热姜茶,扭头正好撞进换好工装的陆以宁怀里。他发梢还滴着水,胸牌就已经别得端端正正了,前台电话此起彼伏响着要加热茶,许昭弥瞥了眼他还没干透的头发,想了想,终于大发善心了一次,把他喊了过来。 “喝了。”给他倒了杯热姜茶。 陆以宁特别感动,双手捧着杯子就像捧着圣旨,心里暖洋洋的,喉结每滚动一次都要抬头看她一眼,怎么都不舍得喝完似的,就腻腻乎乎。许昭弥受不了他这样,拍桌子:“快喝!喝完给我去干活!别在这磨磨唧唧给我偷懒!” 被老板凶,这男人却还在笑,简直没救了。 许昭弥回到柜台后给贝贝发消息:“下雨了,要不要派车去接你们?”今天她带姑娘们去附近景点玩,很快回来信息:“不用!没挨浇!我们在寺里禅修呢!这感觉太棒了!” 很快给她发来几张照片:姑娘们戴着斗笠,在古寺回廊临帖,青苔斑驳的禅房外,万亩油菜田在雨雾中晕成水彩画一样。 又发了一张她歪戴僧帽的鬼脸自拍:“主持说我尘缘未了~” 第122章 许昭弥无奈笑笑,收起手机,点燃一支香,又从柜底抽出一条备用的羊绒毯盖在膝头,就这样开始工作。 没一会儿波仔慌慌张张跑下来,说阁楼漏水了,把211房客的汉服给泡汤了! 许昭弥立刻给客人换了房间,又让小鹿把客人的衣服亲自拿到镇上的五星酒店去干洗。她自己来到阁楼检查,在漏雨的三角梁下急得转了几圈,给维修师傅打电话都无人接通,最后没办法,正要给许大勇打电话的时候,陆以宁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我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这会儿已经褪了制服,白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许昭弥便收起手机,往窗边退了半步,侧了侧身子,给他让出距离。 看他挺像那回事,但许昭弥还是不放心,主要就是不信他:“你会?” 陆以宁路过她时就幽幽看她一眼,也没说什么,但是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几个大字:瞧不起谁呢! 工具箱哐当落地。陆以宁踩上折叠梯,就那么爬了上去。腰间围着工具包,里面钳子锤头扳子什么都有,晃得金属叮当作响。 台风裹着雨柱砸向阁楼天窗,他卡在三角粱下补漏雨处,高举的双手青筋暴起,铁锤每凿一次腐朽的木料,肩胛骨便在湿透的白衬衫下收紧一下。 许昭弥抱肩在下面看着,陆以宁踮脚够横梁时,西裤布料骤然绷紧,目光下意识就落在了他蜜桃般的挺翘的屁股,啧啧,别说还挺好看,挺性感的。 许昭弥承认,陆以宁的身材确实没得挑……又愤愤自己没出息,竟然盯着人家屁股意淫了几秒??身材好又怎么了!该给她干活时照样干! 许大勇给她打来电话:“下大雨了,客栈没事吧?” 许昭弥抬眼望着悬在梁上的男人,那块漏水的地方好像已经快要修好了,正在被他贴上最后一块防水胶布,不知怎么自己乐了一下:“没事儿,好着呢。” 又过了十分钟,陆以宁咬着手电筒偏头睨下来,朝许昭弥抬了抬下巴。两个人交换位置,陆以宁从梯子上下来,双手为她扶好,许昭弥踩着梯子上去检查了一番,行,修的还不错。 下来后看着他眼神又不对劲了。陆以宁甩着湿透的额发,脚步一点点往前挪,大有变禽兽之势。许昭弥吓得赶紧后退两步,后腰抵上霉湿的砖墙,伸手按住他胸膛,“干嘛呢?” 陆以宁双手撑在她两侧,微微俯身,眼睛盯着她唇瓣,鼻尖悬在距她唇峰一厘米处。汗珠顺着挺拔的鼻梁往下滑,到下颌要掉不掉,又欲又性感。 他开口:“要奖励。” “记着呢记着呢!” 许昭弥烦死了,这个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色、狼,“给你记账行吗,大功一件!” “下楼!”给她按了一手汗。 陆以宁先去员工宿舍洗了个头,随后跟下来,许昭弥端着一碗冰杨梅来到他面前,啪地声放在吧台上,琉璃碗撞出轻脆声响:“奖励,吃吧。” 他忽然俯身越过杨梅碗,唇峰擦过她耳垂,猝不及防地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许昭弥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已经起哄上了,陆以宁没事儿人似的,直起腰,衔起一颗冰杨梅,喉结滚动同时笑着说了声“真甜”。 “你更甜。” 许昭弥耳尖腾起火烧云,瞪他:“你还说!” 不知是装傻还是他故意逗她,陆以宁慢条斯理吐出果核,紧接着又来一句:“我爱你。”!! 周围的起哄声简直没法听了,许昭弥红着脸梗着脖子,把看热闹的臭小孩一脚一个踢开,气得一巴掌拍向吧台: “你有病啊?” “对,你是解药。”他还没完没了! 调酒师被那声脆响惊得“哇哦”一声,反把许昭弥吓得倒退半步:“你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哦老板。”调酒师捧着泛红的脸耸了耸肩,朝台面那杯粉色鸡尾酒一指,感动地说:“这是新研发的特调,刚才灵感迸发想到个绝妙名字——” “?” “病入膏肓” “……” “……” 小鹿趴在柜台后笑得直捶桌板,这店里每天也太有乐了~ “都怪你!从今天起不许再说这三个字!”许昭弥脸都红温了。 陆以宁拈起颗杨梅,慢悠悠睨她一眼,根本不听她的,唇形无声开合,又来了:“我爱你,我、爱、你。” 许昭弥气的骂了句脏,扭头就往外冲,带风的步伐撞得鸦鸦的笼子哐当乱晃。 那鸟扑棱着炸毛的翅膀,扯着破锣嗓子连喊了三声:“讨厌!讨厌!讨厌!” 鸦鸦是只打工鸦,原本是只虎皮鹦鹉,有回许昭弥突发奇想,要拿鹦鹉cos神鸦,给客栈充吉祥物,于是有了这倒霉玩意。 “我讨厌?信不信把你薅成走地鸡!”许昭弥收拾不了活人,还收拾不了这只傻鸟? 训了整整三个月,连句欢迎光临都学不会,天知道跟哪个缺德鬼,就逮着那句讨厌往死里练。 现在可好,客人进门它喊讨厌,人家退房它还喊讨厌。 许昭弥掐着笼杆的手直抖,真想连笼子带鸟全扔进翠微湖。 鸦鸦梗着脖子扑棱翅膀,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以宁还从没见过人鸟对骂的奇景,给看乐了。许昭弥甩来一记眼刀:“再笑?这瘟鸟归你调教了,三十天内教不会‘你好’,你俩给我打包一起滚蛋!” 陆以宁领了懿旨,往鸟食罐里丢了颗坚果,眯起眼睛——忽然又动了一点别的心思。 是时候给这笨鸟加点新课了。 …… 暴雨过后,后院那棵百年紫藤被台风拦腰折断。许昭弥带着冬冬波仔冲到现场,四个成年人憋得脖颈青筋暴起,老树依然纹丝不动。她抹着汗摸出手机,肖堂接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带着琳琳、猴子和三个健身教练体格的壮汉杀了过来。 小鹿还从楼上喊了些客人下来帮忙。 陆以宁刚往人堆里挤了半步,就被许昭弥揪着衣领拽出来。倒不是针对他——她余光扫过他还缠着绷带的手腕,那还是刚在阁楼修屋顶时弄的。当时他揭木板没注意,被翘起的木刺豁开的,划出那么长一道口子竟也没吭声,还是许昭弥巡查时发现的,好心给他上了药,又大发善心准了半天假。 也别说她这个老板不体恤员工。 上药时她还受了工伤呢。 陆以宁一个劲在她耳边重复“我爱你”,把许昭弥气够呛:“你就这么爱玩是吗?” “不是玩,是真的。”陆以宁反手握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的眼睛:“那些年你总说我不主动不在乎,其实我不是,我只是把那些话藏在心里,从未说出口。” “我后悔了,我浪费了太多时间,现在我想把那些年欠你的情话都补上。” 许昭弥红着耳朵听完,倒是没想到他突然这么认真,给他手腕用力一缠,什么也没说就跑了。 这会儿又缠上来,许昭弥让他走开,他偏不听,反而凑到她耳边:“爱......” 许昭弥彻底疯了。 目睹这一幕的肖堂目瞪口呆,趁着黏人小帅哥埋头干活的功夫,凑到许昭弥身边悄声问:“哎你跟我说说,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他可太好奇了,“难道是因为他太黏人?” 许昭弥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还能说什么?说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还是抬树吧! 第81章 暴雨冲刷过的泥地蒸腾着土腥气,众人齐心合力,终于将百年老藤虬结的根系重新埋进土坑。 东东的登山靴突然陷进泥里:“这底下有东西!” 波仔的铁锹哐当撞上一个硬物,他迅速扒开板结的土块,瞬间惊呼:“我靠!这埋的不会是状元红吧!” 锹头挑着的青灰色陶瓮翻着幽幽的冷光。 他们竟然真挖出来一坛酒。 肖堂单膝跪地,食指叩击瓮身:“泥封完整,外层裹着松香。”他指甲刮开点陈年苔藓,“看这火漆印,少说埋了百八十年。” “哇!够在二环买厕所了!”琳琳高兴的蹦起来,“发财了咱们!” 波仔机灵,马上对许昭弥作揖:“恭喜老板!老板鸿运当头!” “少来这套。”许昭弥走近观察,刚摸到瓮沿就被冰得一激灵,坛子差点脱手。这时陶瓮突然被斜刺里伸来的手臂托住,陆以宁抢先帮她托住底部。 许昭弥瞥他一眼没阻止,任由他抱着酒坛。 她拍拍手站起身宣布:“这是大家的功劳,所以这坛酒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今儿在场的各位都是股东!我看月上梢头就开瓮!怎么样?” “暴殄天物啊!”肖堂痛心疾首。 “酒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豪气道:“今晚酒水管够,醉死算我的!” 人群瞬间欢呼,客人员工挤作一团,高喊:“许老板牛逼!” 第123章 陆以宁掂了掂怀里二十斤的陶瓮,看着叉腰掷下豪言壮语的的许昭弥。 轻轻笑了笑,当年半杯果酒下肚就脸红心跳的姑娘,如今倒真有几分江湖气。 是他高攀不起的老板娘了~ 晚上大家聚在一楼小酒馆庆祝,庆祝什么呢?没有主题,那就庆祝美好的一天吧。“祝以后天天美好!”许昭弥这么说着,舞会就正式开始了。正好贝诗楠带着团队回来,姑娘们一起加入狂欢。 最嗨的时候,陆以宁站着用鼓槌打鼓,鼓点震得地板发颤,所有人跟着节奏蹦迪。许昭弥也被曲琳琳、贝诗楠拉着站起来跳舞。 即使中间遇到停电的小插曲,也没人停止狂欢。没有音乐就清唱,没有灯光就打手电筒,什么都阻止不了大家嗨皮,开心最重要。 三十几台手机同时亮起星海,肖堂用打火机点燃蜡烛插在空酒瓶里,沙哑的和声响彻整个大堂:“太久太久~是否过了太久~” “忘了忘了,开始怎开始的……” 许昭弥实在跳不动,摆摆手瘫到吧台旁喝了口小酒。酒液辛辣入喉,特别舒爽。她笑着倚在吧台看大家用手机闪光灯当荧光棒挥舞,众人合唱着民谣: “喝醉了小河边唱着歌,永远爱你是我说过。” 映着小鹿和琳琳即兴跳起的舞,就特别有氛围。 贝诗楠跳得满头大汗,咕咚咕咚喝掉半杯冰水,转眼看到老板偷懒,使坏把她拉了过来,硬是推到人群中央起哄:“大家说让许老板单独来一个好不好!” “好!”众人自发围成晃动的环,手机电筒追着她涨红的脸,“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许昭弥手都快挥断了,这个臭贝贝,“我真不会!” 可哪有人听她的?起哄声越来越响,全场不停高呼:“来一个!来一个!来一个!” 这时突然来电,灯光骤然亮起,聚光灯如银色瀑布倾泻在许昭弥身上。 陆以宁从高台跃下,攥着话筒的指节还沾着汗,黑色背心勾勒出紧实腰线。他径直走向许昭弥,在众目睽睽下牵起她的手,将懵住的人引到舞台中央。 话筒塞进她掌心,陆以宁捞过角落的吉他挎上肩,指尖扫过琴弦带出一段轻快旋律,抬眸笑问:“会吗?” 是《lemontree》。 很轻快的一首歌。 许昭弥还没开口,底下众人已经在贝诗楠的带头下大喊:“会!” 所有人疯狂鼓起掌来。 声浪旋即席卷整个酒馆,就连酒桶都在欢呼声里震颤。 许昭弥没办法,只好握紧了话筒,不过这歌她确实会,这会儿她也挺想唱的。 这么高兴的氛围,她自然不想扫兴,就说:“行吧,来,下面一首《lemontree》送给大家。” 清甜的嗓音撞上吉他弦振,一开口就很惊艳。陆以宁抱着吉它,坐在她旁边的高脚凳上为她和弦。 许昭弥双手握着话筒,小鸟似地站在他身边,穿鹅黄色碎花长裙,披散着微湿的长发,在大家有节奏的掌声中轻声开口: “iwonderhow,iwonderwhy (我想知道怎么了,我想知道为什么) yesterdayyoutoldme'bouttheblue,bluesky (昨天你还跟我说天空好蓝好蓝) andallthaticanseeisjustanotherlemontree (但我却只看到一棵黄色的柠檬树) i'mturnin'myheadupanddown (我晃着脑袋,上下观望) i'mturnin‘,turnin’,turnin‘,turnin’,turnin'around (我转来转去,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andallthaticanseeisjustanotherlemontree...” (看到的只是另一棵黄色的柠檬树) ...... 短短一首歌,在轻快的旋律中,所有人都跟着轻轻摇摆。 陆以宁眼神一直追随着她——被汗水黏在雪白脖颈的发丝、随哼唱时扬起的下巴划出的晶莹弧线、每一个尾音结束后脸上露出的俏皮表情……所有所有有关她的一切,都让他心融化。 台下不知谁吹响了口哨,贝诗楠把玫瑰插进威士忌瓶里疯狂挥舞。 他透过朦胧水雾看见满场闪烁的星海——举着手机灯的人群正跟着音乐轻轻摇摆,像是暴风雨后温柔起伏的海面。 陆以宁从没像此刻这般放松过,这种久违的感觉,甚至随着每一次吉他拨片的颤动,都让他高兴得想要落泪。 此刻鸦栖一楼的小酒馆,就像是末日里所有人的避难所。 ...... 那天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所有客人都在楼下跳着舞,玩得特别嗨。 直到凌晨打烊都没有散 陆以宁拉着许昭弥的手来到了大街上。 雨后月亮特别亮,月光洒在青石板的积水里,粼粼水洼映着两道狂奔的身影。两个人手拉手,一直朝前跑,鞋底拍打在石板发出清亮的声响,溅起的水花洇透了许昭弥的鹅黄色裙摆,她却也不管,任晚风扑面,特别凉快! “去哪啊?”许昭弥喘息着大喊。 男人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腕骨传来,陆以宁头也不回地大笑:“不知道!”他跑得像个偷到星星的孩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那你跑什么?” “不知道。”陆以宁跑着跑着突然回过头,对她笑了下,“就是想跑,想发疯。” 许昭弥又被他气到,但却没甩开他的手,反而加快脚步跟上了他。 “行,那就跑!”许昭弥握紧了他的手,几乎是对着天空喊,“想发疯就发疯好了!做你自己啊!” 石板路尽头的翠微湖泛着细碎的银光,岸边老柳垂绦蘸水,他们终于踉跄着停在一颗虬结的树根旁。 许昭弥扶腰喘息的间隙,突然被他按在树上。 陆以宁直起腰,手撑在她头顶摆出壁咚的架势,发红的眼眶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重复她那句: “做我自己。” 说完便捧着她的脸吻了下去。 ...... 夜雾未散,两个人躺在湖边的小船里。 船底还有残存的雨水,浸透了两个人的衣衫。陆以宁干脆把许昭弥抱在怀里,让她躺在自己身上,用温暖的双手圈住她的腰。 许昭弥头枕在他胸口,两个人在摇摇晃晃的湖面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看了那么一会儿,许昭弥来了兴致,手抬起来轻撑在他身侧,歪着头兴致勃勃对他说:“我教你划菱桶船吧!” “好。”陆以宁笑了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随后两个人便从船上坐起,陆以宁在前面握着船桨,许昭弥坐在他后面,交叠的掌心握住檀木桨,许昭弥带着他划开镜面般的湖水。 涟漪推散星河又聚拢,桨声里混着两句轻不可闻的: “爱你。” “最爱你。” ...... 许昭弥安静地听着,这次却没有再说他。 手握着他的手腕,一起划动着船桨。 享受清爽夜风拂过身畔, 享受晚风裹着莲香掠过相缠的指尖, 享受......那些年她渴望的、奢侈的、 以为今生都不会拥有却迟来的情话。 十八岁的萤火虫 终于 落在二十八岁的掌心。 …… 两人在湖边待到深夜十一点。 许大勇打电话催她回家。 “该回了。”陆以宁托着许昭弥的腰将她抱下木船。她攥着他袖口不肯松手,却被他指尖轻挑起下巴,在鼻尖落下羽毛般的吻,“来日方长。” “那我走了?”许昭弥划亮手机屏幕叫车,粼粼湖水在她眼底晃荡,“一起?” “我留下加班。”狂欢后的酒馆肯定一片狼藉,他要回去收拾,明天还要正常营业。 许昭弥恋恋不舍地望着他,网约车停在湖边等着她,许昭弥一步三回头。 月光把两道影子拉得细长,在鹅卵石小径上藕断丝连地缠着。 “许昭弥!” “嗯?”刚打开车门,她就立刻回过头。 陆以宁立在湖畔老柳树下,枝叶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月光落在他肩上,他忽然微微一笑,双手拢在唇边,朝她大喊: “我!爱!你!” “很!爱!你!” 很爱很爱你。 那是那晚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 许昭弥回到家后就感冒了。 第二天早上没能起床,和琳琳请了假,吃了两片感冒药,在家里睡了一上午。 到中午时,楼下忽然传来自行车叮铃铃的声响,不过她也没在意,继续蒙着被子睡了一会儿。 “妈,中午吃什么?”等到肚子有点饿了,许昭弥才从床上爬起来,吸溜着鼻子来到客厅。 陆以宁正端坐在她家沙发上,规规矩矩的,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面前的茶杯已下去半盏,看来已待了一阵。 许昭弥吓了一跳——她穿着樱桃小丸子的睡衣,头发蓬松散在胸前,此刻脸上的表情和睡裙上的小丸子一模一样,呆呆的,脸颊两坨红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沙发上的陆以宁。 第124章 陆以宁看见她,笑着提起腿边的保温壶放在桌上:“听说你感冒了,我给你煮了些姜丝鱼汤,趁热喝。” 说完他自己也打了个喷嚏,脸色微变,怕传染给她,赶紧起身:“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见。”走到门口时深深看她一眼,“你好好休息。”就这么匆忙跑了。 跑得真快,许昭弥还没来得及说句话。 看着茶几上的保温壶,她快步跑到阳台趴着往下看,正见陆以宁从楼栋里钻出来,骑着自行车走了。 “……” 这期间肖玉枝和许大勇始终没说话,等女儿恋恋不舍跑到阳台张望时,肖玉枝才走过来笑道:“妈妈这下该准备嫁妆了吧?” …… 陆以宁回到老宅后,第一件事,就是给陆曼青打了个视频电话。 陆曼青决定亲自来一趟。 “不急,您先给我寄个东西。” 第82章 第二天,陆以宁感冒好了,照常去上班。一进门就看到鸦鸦在笼子里睡懒觉,心情不错地敲了敲笼子。 鸦鸦扑棱着翅膀朝他冲过去,啪地撞到笼子上,晕头转向。 “笨鸟。”陆以宁往食槽里填了把小米,笑话它,“到时候别给我掉链子。” 回到更衣间,刚换好工服,就收到许昭弥发来的消息: “我这两天感冒严重了,休息一阵,先不过去了。”只是通知性质的留言。 从前陆以宁哪里配收到她这样的消息?而现在,他望着手机屏幕,心里泛着甜,嘴角不自觉上扬。 他知道,她正慢慢把他重新放回心上。 “好好休息,店里我帮你盯着。” 其实他明白许昭弥为什么不来。这场“病”没有药可解,需要她自己消化。 陆以宁都清楚,所以不逼她,默默等待便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他确实没错,许昭弥正是如此。 感冒痊愈了,只是心病尚存。 想到结婚她就心乱发慌。她确实没准备好,可还要如何准备呢?她也不知道,就这么趴在书桌上,指尖一下下点着兔子八音盒,望着窗外蓝天白云陷入沉思。 也是在回忆这段时间与他的点点滴滴。 叩问自己的内心。 她确实在慢慢好起来,像梅雨季过后晒棉被,总要先拍打陈年的霉斑…… 这天陆以宁轮休,得空独自到镇上闲逛。下午依旧回客栈上班。 午后阳光正好,他不用当值,便找些杂事来做。 前几日暴雨浸潮了柜子,陆以宁将其搬到了后院。 询问许昭弥密码后,取出里面的账本摊在竹晒架上,一本本晾开替她处理。 烘烤受潮账本时,除了自然晾晒外,他还特地用炭盆逐页烘干,再移到阳光下二次晾晒。 炭盆里还埋着烤得恰到好处的桂花糖芋苗。 有次逛夜市见到这甜点,想着她喜欢甜食便学了做法。烤好后仔细裹好,收进小搪瓷饭盒里,留着等许昭弥来吃。 曲琳琳和贝诗楠再次被惊到。 这还不算完,次日午休时,陆以宁拎着工具箱来到后院,将废弃的算盘改造成了风铃,甚至在每颗檀木珠上都刻了吉他谱符号。 曲琳琳偷偷记下符号发给大飞,问他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大飞晚上回复:“《你很珍贵》。” 卧槽!曲琳琳又被震撼,转述给贝诗楠:“看出来你们老板这么浪漫没?”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也是头回见。”贝诗楠也是大开眼界了。 晚上,许昭弥吃过饭躺下准备睡觉时,打开微信看到陆以宁发来的视频——是他当晚在舞台的演出。 依旧激情四射,魅力不减。 许昭弥“嘁”地笑出声,打字问道:“天天发这些干什么?搁这儿开屏呢?” 日复一日地发,也不嫌腻。 陆以宁收到消息后只笑笑,不辩解。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些视频意味着什么,那些年她承受了太多他的冷落,如今他终于明白她需要什么。 或许太迟了,但希望还来得及。 “给你做的桂花糖,希望你喜欢” “风铃挂在柜台前了,抬头就有好心情” “还有......” 许昭弥整天都能收到他雪花般的信息,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分享。 比如今天在台上唱了最爱的歌,他就会兴奋地给她留言:“等一会儿酒馆打了烊,我再单独录个片段给你听。” 当真录好发来后,又追加一句:“等病好了当面唱给你。” 点开视频,空旷舞台上,抱着吉他的人影正在清唱情歌: “我学着在你的爱里沉醉” “你守护着我穿越黑夜” “愿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许昭弥笑着笑着,突然就捂住了发烫的眼眶。 泪水从指缝渗了出来。 他们都清楚这“病”意味着什么。他在原地无怨无悔地等,她也正努力挪动着脚步,一步步朝他靠近。 …… 许昭弥没来的第四天,鸦鸦终于在陆以宁的训练下,开口说出了他教的第一句话。 陆以宁特别高兴,骑着自行车到古镇上转悠,取了陆曼青寄来的国际快递。 他找陆曼青要的是哥哥去世时留下的怀表——蒋奇睿留给他的遗物,也是最后的礼物。 快递里除了怀表,陆曼青还寄来一块翡翠。 那是她母亲当年的嫁妆。 如今要转赠给弥弥。 陆以宁带着怀表走进银铺,请最老练的银匠将这块祖传怀表一分为二。 表盘保留另配表带,古董银链改制成女式手链,镶嵌陆曼青寄来的翡翠。手链花纹还能与怀表原件合二为一,图纸是他亲手绘制的。 那些天他每晚蹲守银铺,全程盯着老师傅操作。 他看着火花飞溅,听着刀具与机器的声响。火光摇曳中仿佛看见蒋奇睿站在跟前,含笑望他。他也笑着凝视虚空中的人影:“哥,我要结婚了。你高兴吗?从前总想着怎么让你安心,做了许多自以为你希望的事。后来才明白,你既盼我好,更愿我快乐。” “这些年来,我终究没能真正懂你。直到遇见那个把我从偏执里拯救出来的姑娘,现在我很幸福。你看见这样的我,一定会欣慰吧?这次请你见证我的幸福。把你送我的礼物做成求婚信物,送给我心爱的女人。你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的,对吗?” 手链完工后,陆以宁第一时间拍照发给陆曼青。陆曼青没立即回复,却抱着何小娥泣不成声——她从未奢望此生还能等到这般光景,此刻人生终于圆满了。 当夜,陆曼青翻着日历本,订了飞往嘉城的机票。 …… 这一天,陆以宁照常来客栈上班,他前脚刚跨进客栈门槛,后脚檐角风铃就叮咚作响。 是许昭弥来了。 她踩着细高跟,松绿色的旗袍裹着玲珑身段,发间银丝流苏随着步履轻轻摇晃。 看起来气色很好。 “老板好!”“弥姐好!” “弥姐今天气色真亮堂!” 正在擦拭桌案的陆以宁转过身,晨曦从他肩头漏进来,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望着逆光而来的姑娘,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心跳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许昭弥却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还站着愣神儿?开小差是吧,小心我扣你工资!” 就还是那样儿。 陆以宁勾勾唇角,忽然握住她悬在半空的手腕,温热掌心贴着她微凉的皮肤。 在众人惊呼声中将她拽到跟前,闭眼抵住她的额头:“退烧了。” 就这么旁若无人地。 其他人自然不放过这个起哄机会,许昭弥“哎呀”一声推开他,把周围起哄的小孩都赶跑。 心口滚烫,声音也滚烫,红着脸钻进前台,发簪穗子扫过他下巴,对紧随其后跟来的男人说了句“你别烦人”。 “谁让你给我看账本了?多管闲事!你看看你给我弄的乱七八糟的,再说账本这么私密的东西是你一个跑堂的能看的吗?以后不许你看!” “是你给我密码锁的密码。” “我给你你就看?你自己应该对身份有点自知之明!”许昭弥故意说他,虽然陆以宁做的这些事让她很窝心,但她就是想说他。 好像说他才能化解尴尬似的。 陆以宁笑了:“好,以后保证不看。” 就特别听话。 许昭弥一下子蔫了,鼓着腮帮子的模样倒显出几分可爱。 过了一会儿,陆以宁去了趟后厨,回来时拿着个扎粉红丝带的牛皮纸盒,包装很是精致。 放在许昭弥面前。 “这是什么?” “古法烤的桂花糖,尝尝?”陆以宁拆开盒子,拈起一块递到她唇边。许昭弥鬼使神差地张嘴咬了一口。 甜津津的滋味在舌尖化开,混着桂花香和焦糖香,既不粘牙又回味绵长。 第125章 “好吃吗?”陆以宁问。 许昭弥含着糖,含含糊糊地乜他一眼:“还行吧,太甜了。” 她故意这么说。 “那下次少放点糖。” 陆以宁伸手要把盖子合上,许昭弥护食似的将盒子一把抱进怀里:“你干什么?” “甜就少吃点。”陆以宁笑了笑,伸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两下,“乖,当心蛀牙。” 像是哄小孩似的。 许昭弥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仰着小脸瞪他,倒显出几分娇憨。 …… 许昭弥是什么时候下定决心嫁给他的? 不过是最寻常的清晨。 她像往常一样推开客栈木门,头顶算盘珠串成的风铃叮咚作响,惊醒了梁上打盹的鸦鸦。 那黑羽团子扑棱着翅膀歪歪扭扭朝她撞来,却在掠过耳畔时突然开口: “嫁给我嫁给我嫁给我——” 不仅许昭弥惊呆了,当时现场的所有人,包括住店的旅客都惊呆了。 这特么是什么鸟啊? 大家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笑话鸦鸦是只小色鸟,争先恐后给它拍照录视频,唯独许昭弥依旧愣在原地,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钥匙扣。 又过了几天,有天陆以宁在大堂收拾完桌子,正好碰见走进来的她,拦住说:“我给你变个戏法怎么样?” 许昭弥没当回事,手里还转着车钥匙,觑他一眼:“什么?” 就在这时,陆以宁把托盘放在一边,郑重其事地挽起袖子,在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许昭弥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鸦鸦便炸着毛从笼子里扑腾起来——“我愿意!我愿意!我愿——” 大家都乐疯了,陆以宁自己也低头笑了一下。 又抬头问她:“好玩吗?我再跪一次” 他又站起来,对着许昭弥重新跪了一次,鸦鸦一看到他下跪,就条件反射地大喊:“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真跟成精了一样。 许昭弥也是真的服了这俩老六。 陆以宁微微勾着唇角:“再来一次?” 许昭弥伸手把他拽了起来:“行了,再来你就腰间盘突出了。” “我愿意” 这一句,不是鸦鸦说的。 是她说的。 就是在这么平淡的一天,大堂里所有人几乎都安静了一瞬间。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一幕,连平时最调皮的波仔这会儿都不敢出声了。 陆以宁在众目睽睽下,迫不及待上前一步,握紧她滚烫的手——哪有什么偶像剧的求婚大场面呢?什么都没有,就在这么平淡的一天,陆以宁向许昭弥求婚了。 舞台上还有驻场歌手在弹唱小情歌,小酒馆里三三两两的旅客也用祝福的眼神看着他们。 就很平凡的时刻。 就很旖旎的氛围。 陆以宁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条手链,握着她的手腕,仔细给她戴好。 “怎么不是戒指?”许昭弥哭笑不得。 她都已经数不清陆以宁送过她多少条手链了。 “戒指回头补给你。”说着,他又从盒子里取出一块表,递给她:“给我也戴上。” “这是一对。” 许昭弥也给他戴好,陆以宁眼眶忽然有点发热,趁她低头系扣的那一瞬间,俯身在她耳垂轻轻吻了她一下。 “谢谢你,老婆。”他哽咽着说。 许昭弥脸红了红,望着那串翡翠和古银打造的绞丝银链,还挺好看。 “还愣着干什么?”曲琳琳流着眼泪带头喊:“鼓掌啊!” 掌声混着口哨声瞬间炸开,陆以宁睫毛重重一颤,滚烫的泪珠砸在了她系着表扣的指尖。 第83章 晚上到家吃饭时,许昭弥跟爸妈随口提到:“对了,跟你们说件事啊。” “我答应陆以宁求婚了。” 肖玉枝和许大勇对视一眼,表现得挺平静。 许大勇放下筷子:“既然这样,准备准备双方父母见个面吧。” “还得跟你们说个事,他家情况特殊,父母在他小时候就离婚了,现在......应该算和他妈生活吧。要是见面的话,估计只能和他妈妈见。” “那没事。”肖玉枝说,”和他妈妈见面的话,咱们需要注意什么吗?” 虽然没具体了解过陆以宁的家庭背景,但从他的气质谈吐不难猜出家世不差,想必他妈妈也是富贵人家。许家虽是普通工薪家庭,但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周全,不想弥弥被看低。 许昭弥想到陆曼青,发自内心地笑了笑:“不用......其实我和他妈妈见过,是个很好的阿姨。爸妈你们别担心,我不会受委屈。” 临睡前,陆以宁发来信息:“和父母说得怎么样?叔叔阿姨同意了吗?” 陆以宁其实紧张得很,总怕许大勇不同意。毕竟之前许大勇和许爷爷故意考验他时没给过好脸色, 当时他不知道是考验,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让叔叔爷爷满意。 许昭弥趴在床上摩挲手链上的翡翠,没直接回答,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那年你送我的彩宝手链,还留着吗?” 那年她离开潞城,除了那个兔子花车八音盒,没带走任何他送的礼物,所有东西都打包寄到他公寓。 许昭弥并不知道,陆以宁从港城赶回来,路上得知她辞职离开潞城的时候,那时心都已经被折磨得麻木了。 整个人浑浑噩噩,当他疲惫地打开房门,看见门口摆着的巨大纸箱里——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留在原地,所有礼物都被丢弃在他那,连带着他,都仿佛成了被抛弃的孩子——那一刻他突然就崩溃了。 陆以宁也想起过往,此刻却终于释然了。那些痛心的往事,如今终于能够用平和的语言讲述,不再用更尖锐的方式掩饰伤口。 “留着。”陆以宁说,“家里全是你走时的样子,连枕头位置都没变。” 许昭弥捧着手机笑出声。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爸妈同意了。” 陆以宁松了口气:“我妈订了下月初的机票。” “不急,别催阿姨。” “我急。” 许昭弥丢了个“急也没用”的表情包。 “对了,婚礼我爸妈想让咱们在老宅办,也是爷爷的心愿,你同意吗?” “同意,我来布置。过几天你和我去过户,婚礼后就让爷爷搬进来。” 许昭弥:“嗯。” 真要到了要结婚这天,没想到要置办的东西还真不少。 这天许大勇和肖玉枝忙着把新买的物件往老宅搬,他们布置大厅,许昭弥和陆以宁就在厢房收拾,其实也是趁着没人找个地方偷偷摸摸亲热。 陆以宁好久没和她同床共枕了,就有点心痒,门一关,就把人诱拐着往床沿带。 “干嘛呢,我爸妈还在外面呢,你别烦人啊!”许昭弥威胁他,戳他胸口,“你再这样我不结了啊。” 陆以宁立刻就怂了,从床上爬起来整理整理衣服,蔫头耸脑地跟在许昭弥屁股后面收拾房间。 收拾行李箱时,许昭弥忽然从夹层抽出一份烫金文件。因封面印着律所徽章,她捏着文件角晃了晃:“这什么?”半跪在摊开的行李箱前仰头问:“能看吗?” “当然。”陆以宁喉结滚动,“我所有东西你都能看。” 许昭弥“切”了一声撕开封条,听见头顶传来声音:“是遗嘱。” “啊?”她猛地抬头。 陆以宁蹲下来帮她展平文件。中英双语的遗嘱页上,立嘱人栏赫然签着他名字。 “你写遗嘱干什么??” “说实话,当年你走了以后.....我状态很差,所以……” 陆以宁没说完,垂下了头,说实话,许昭弥有那么一点震撼,她没想到她的离开对他打击那么大,甚至有了要轻生的程度。 心里也有一点发酸。 等看到继承人的名字时,许昭弥又被震撼了。 竟然不是陆阿姨,是她。 “你的遗产都给我?” “不然呢?” “你那时候都跟我分手了。” “分手你就不能继承了?”陆以宁扯嘴角,况且那时候他始终觉得她还会回来,他们并没有分开。 许昭弥这会儿心里已经难受的不行了,可不想表现出来,于是装作轻松的样子,翻开那份文件。 “那我可得好好数数你有多少家底咯!” “数吧。”陆以宁笑了一下。 许昭弥也没不好意思,真就翻开看了,反正结了婚也要对对方的资产有个大概了解的。 但越翻纸越心惊,知道他家底厚,但总觉得那些都是他父亲那边的,和他关系不大,没想到他自己竟然也这么有钱。 陆以宁个人名下就有十几处处海外房产。 “你不是不投资房产吗,怎么还有这么多房子?” 第126章 “不算是投资,我买这些房子是为到那个城市休假住。”他在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美国新加坡都有房,还有些小众国家城市也有。 但大部分资金还都是在基金、股票还有一些品牌的股份。 莲花的股份就不说了,除了他们自己家的百分之15的原始股,还有其他三家上市公司的股份。 “我去,这个顶奢珠宝品牌你也入股了?” “收购时顺手投了点。” 许昭弥摔文件瞪他,“你究竟多有钱!!” “将来都是许老板的。”陆以宁笑着揉乱她头发。 “谁稀罕。”许昭弥踹他小腿,“我客栈收入年入百万呢!” “好,你最厉害,许老板养我吧。” “哼,看你表现~” “好,今晚我好好表现表现。” “滚开!大色‘狼。” 两个人就这么吵吵闹闹收拾完了厢房。 临出门的时候,许昭弥忽然拉住他的手,有那么一点严肃。 “虽然我们已经决定要结婚了,但我还是想要问你一句,你真的想好和我结婚了?” 陆以宁扣住她后颈到唇边亲了亲,亲完又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再问遗嘱就成真了,要么结婚要么死。” “跟谁结婚?” “猪。” “滚。” …… “对了,你到底请了多久的假啊,一直不回去行吗,结了婚你工作咋办?” “辞职。” “别呀!我可养不起你,整天在我这蹭吃蹭喝的。” “我没给你打工?” “你那也叫打工?反正不行,你那新加坡项目还几年啊?” “三年左右。” “那你继续做完呗,回头看看能不能调到嘉城来。” 陆以宁其实也这么想,但是还是看她一眼,有些试探地问:“那我要是调不来呢?” “分居呗。” “做梦。”陆以宁突然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想都别想,以后咱俩就绑死,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疫情那两天分居的日子简直是他的噩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啊啊你勒死我了!”许昭弥踢他,“烦人,松开我啦。” “答应我。” “答应答应答应!” 什么人嘛,开玩笑都当真~ ~ 当天下午,骆弋舟到了嘉城,陆以宁挂了电话后去机场接人。 “卧槽你这粉毛,挺有个性啊!” 骆弋舟戴着副大墨镜,还是那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见了陆以宁第一眼就拿着手机一通猛拍。 陆以宁替他拉着行李箱,冷酷地走在前面,眼神都不给他一个。 “别烦。” 路上许昭弥给他打来电话,陆以宁正开着车,一秒没耽误直接按了免提:“老婆?我在开车。” 他出来接骆弋舟的时候没来得及给她打招呼,只发了个微信,但许昭弥没看到。到客栈发现他不在,就以为他翘班了,上来就一通输出:“胆子肥了你了!让你去趟超市竟敢给我翘班!这个月奖金没戏了,工资也得扣一半!” 陆以宁微抿唇角应了声,特别乖地认错:“嗯,老婆别生气。我给你发信息请假了,但你没看到肯定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忙的时候发消息。现在就去超市,一小时内准时到店。采购单之外还需要什么吗?” 许昭弥在那头哼了一声,噼里啪啦报出一串:“少一样就炒你鱿鱼!”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骆弋舟倒抽一口冷气。 这特么是驯兽师吧! 行李还没放,就跟着陆以宁马不停蹄来到超市,眼看他像居家好丈夫似的,拿着购物清单在货架上逐项核验。骆弋舟举着手机录像:“陆总,笑一个?” “滚” “哈哈哈你丫也有今天” 陆以宁不理睬他,认认真真采购物资。看到货架上新到的杨枝甘露小蛋糕,想着许昭弥爱吃这个口味的,就仔细挑了最新鲜的打包好。 结账时竟也认真开了发票,骆大爷直接惊掉下巴:“几百块钱的东西,你都穷到要报销了?” “店里采购走公账。”陆以宁睨他一眼,懒得解释。 他懂个屁,许昭弥最烦公私不分了。 结好帐,装蛋糕的纸袋单独拎在左手。 “帮忙拎着。”陆以宁把右手两大包物资递过去。 骆弋舟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又不是我娶老婆。” “成。”陆以宁轻笑,“贝诗楠带的野生旅行团,今晚要办舞会要用的——” 话没说完,骆弋舟就靠了一声,夺过购物袋往停车场冲。 两个人在一小时内准时到达渡鸦村。 停好车,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往纤柳路走。 这会儿虽是冬天,树木依然葱郁,南方果然四季如春。沿街民宿挂着灯笼,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整条街笼在暖融融的烟火气里。 陆以宁熟稔地踩着青石板,偶尔还和路边卖糍粑的阿婆打招呼,冲茶铺老板娘颔首笑笑。不过月余光景,倒像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快点。”陆以宁见他走得慢,扬声催促,自己的步子越来越快。 骆弋舟忽然就品出些酸涩来。这些年他自由惯了,说实话也有些厌了。终日在酒色场里泡着,偏偏越醉越清醒——午夜梦回总会想起那双含笑的眼睛——可那人终究是没了。这些年他不是没找过贝诗楠,偏人家硬气得很,连个眼风都吝啬。报应,谁叫他当年混蛋,把真心当玩物践踏呢? 脚步不自觉地发沉。分明是来求个转机,临到门前却怯了场。早过了意气风发的年纪,也不再是那个自负地以为钱权能买来真心的公子哥。这些年冷水泼多了才咂摸出味来——在真正干净的感情面前,他的万贯家财不过是个笑话。 说不定连他这个人,在对方眼里都是团肮脏的垃圾。 喉结重重滚了滚,骆弋舟伸手将墨镜扣在脸上。 依旧是吊儿郎当踱着步,玩世不恭的调子拖得老长:“这破地方倒有意思,老子他妈投个千八百万玩玩?” 陆以宁懒得接茬。 两人走到鸦栖门前。 “你好你好你好你好!”鸦鸦柳扑棱着翅膀朝他们嚷。 许昭弥正在前台指挥,波仔正布置桌椅。今夜是贝诗楠姐妹团的狂欢夜,场地布置全权交由她负责。捏着清单核对的空当,许昭弥抬眼瞥见陆以宁,随手朝桌子一指:“放那儿先。” 陆以宁乖乖照做,紧接着,身后却突然冒出个身影。骆弋舟把墨镜往鼻梁下一勾,咧着嘴朝许昭弥打了个招呼:“嗨——” 许昭弥:“……” “没想到咱成同行了,许老板。” 许昭弥也没想到,这人还这么贫气。 “得嘞,您随意吧。”懒得招呼他,转身忙自己的事儿。 陆以宁紧随其后跟上。 “走开!跟着我干什么?找你那狐朋狗友去!”许昭弥作势要推他。 陆以宁反而黏得更紧,硬是挤进柜台,胸膛贴着她后背蹭了蹭。 “干嘛呀?” “喂兔子。”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拎出小蛋糕,拆了包装把银叉塞进她掌心。见人不接,干脆叉起奶油尖送到她唇边。 许昭弥鬼使神差舔了口,惊讶地嗯了一下,“就是这个味道,我小时候经常吃,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猜的。”陆以宁用拇指抹掉她嘴角奶渍,“小馋猫儿。” 许昭弥叼着叉子笑了笑,心里甜滋滋的。 “甜吗?” 许昭弥点点头。 “是么,那我也尝尝。”说完,许昭弥的后颈就突然被温热掌心扣住。 距离拉近。 两个人嘴对嘴,亲了一口。 目睹这一幕的骆弋舟恶心得不得了,他是一秒也看不下去,把墨镜重新勾上,双手揣兜出去溜达了。 一直溜达到晚上。 渡鸦村的夜闹得人眼晕。灯笼把青石板路映成暖黄色,沿街铺面飘着酒旗。骆弋舟晃到湖边时,瞥见前方人群扎堆,随手拽住个拎灯谜的小哥问:“前面闹腾什么呢?” “单身联谊啊!”对方晃了晃手提袋里的面具,“配对成功还能获赠乌篷船夜游票呢!” 骆弋舟不知道,贝诗楠此刻其实也在里面报名——说是带姐妹团撑场子,实则是冲着免费船票来的。 找对象她没啥兴趣,但羊毛不薅白不薅啊! 骆弋舟本来没什么兴趣,摆摆手要走,却被活动工作人员拦下,小姑娘看他长得帅又高,就想让他也参加,毕竟报名参加活动的男生比例实在太少,就游说他:“来吧来吧,咱们渡鸦村有玄学加身,找到命定恋人的几率很大哦!” 骆弋舟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命令恋人在哪,一只传的神乎其神的破乌鸦能给他找到? 小姑娘热情,火速把没发完的面具统统拿给他,请他挑一副,“这里面所有面具都是配对的哦!”见他手拎起一只黑狐面具,就马上和他解释,“这只黑狐面具的另一半是只白狐,您一定能遇到您的白狐姑娘的~” 第127章 骆弋舟没当回事儿,慢悠悠戴上面具,粗糙纸壳覆上脸的刹那,周围一切喧嚣仿佛都褪成了背景音,在黑暗里窥视外面世界的盛大灿烂,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忽然觉得也有挺有意思。 骆弋舟沿着湖岸踱步,粼粼波光揉碎了彩灯的倒影。古槐树上悬着的走马灯转出团团暖黄光晕,将游客们攒动的人影拉得老长。 肩头忽然被轻轻拍了下,一股熟悉的白茶香混着柑橘尾调漫过来。 戴白狐面具的姑娘正歪着头:“黑狐先生?” 他转身时带起阵夜风,她的羊毛卷发梢扫过他的黑狐面具的耳朵。贝诗楠套着一件oversize卫衣,帆布包带斜勒在肩头,指尖正戳着她面具上的绒毛,笑着说:“你好呀,我是白狐哦!” 一颗猝不及防的泪珠,突然顺着黑狐面具的眼眶滴落了下来。 贝诗楠见这傻大个半天不说话,又仔细确认他脸上的黑狐面具,没找错呀。 她指了指自己,又重复一遍:“我是白狐~” 槐树枝桠垂着的灯笼晃了晃,光斑游过他滚动的喉结。面具下的骆弋舟红着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贝诗楠怀疑他是个哑巴,但没关系,她不歧视残疾人,哑巴也可以和她一起乘船呐! 于是手指比划了一个划船的姿势,胳膊也跟着动起来,有点滑稽。 骆弋舟鼻腔里终于哼出了半声气音,只那么轻微一声,像是一声叹息,贝诗楠却一下子僵住。 她站直身子,脸上笑容一点点褪去,就那么站在那里,重新审视他的眼睛。 两个人隔着面具在微风中默默对视。 时光好像回到那年,那时候她在商场发玫瑰花,他从电梯冲过来,喘着气,一副奔向心爱姑娘的急切,卷着袖子走到她面前,说:“请问我能拥有一支吗?” 如今玫瑰已凋谢,连香气都消散在旧时光里,而他们再也不是曾经的模样。 那时候在北海相遇,他看到她和客栈老板亲密谈笑,气得被占有欲驱使打人,她也毫不畏惧直接甩耳光报警。 他在拘留所时心灰意冷——他从小被众星捧月,从未栽过这么大的跟头,还是在一个女人身上。 可他认了。 谁让他动心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贝诗楠也轻轻一笑,两个人同时摘掉面具。 那一刻好像所有恩怨都释然了,贝诗楠看着眼前的男人,咸涩的风穿过他们之间,她胸口不再翻涌着北海那时的暴烈情绪,也没了刻意躲避的应激反应。 这些年她走遍天南地北,开阔视野同时也拓宽了思想,渐渐明白该用什么方式和过去的自己和解—— 不该躲避往事,不该用情绪操控自我,不该故意和别的男人亲密来刺激他,用虚假的圆满来粉饰伤口。 那些都是自欺欺人。 “喝一杯?”贝诗楠眯起眼睛笑,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行,我请。”骆弋舟说。 “那买两瓶最便宜的桂花酿吧,我们船上喝!” 贝诗楠捧着那对陶瓷面具走在前面,朝兑奖处方向兑换船票。 骆弋舟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跟在后头,视线始终锁在她背影的轮廓线上。 到了船上,两个人碰了杯,玻璃相撞的脆响里什么都没说,所有情绪就随着波光潋滟的酒液,一饮而尽。 有点像旧武侠片里的“一笑泯恩仇” 又沾着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意思。 骆弋舟嘴角刚扬起,贝诗楠就已经把脸转向了船舷外。 她半倚着栏杆看夜景,指甲偶尔叩亮手机屏幕,两个人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喝酒。 她偶尔会拍照。 骆弋舟便不再说话,擎着酒杯凝视她浸在霓虹里的侧颜。 记忆突然倒带回从前——总嫌她聒噪的自己,屡次借口乘游艇携女伴出游,对她却避而不见。 可那姑娘分明会守着烤箱为他做手工饼干,会熬夜捧着手机,只为在零点对他说句生日快乐和晚安。 当初骄傲自负,以为金钱能够买到一切,分手时她却将他所有送过的礼物统统悉数退还。 像处理过期杂志那般随意。 他突然特别后悔,握着酒杯的指间颤了颤,琥珀色液体晃出细小的涟漪。 这世间原也有人当真捧出过赤诚真心对他,而自己却亲手弄丢了为他捧着真心的人。 这些年纸醉金迷再没泛起过涟漪,可纵使心动重临,他也清楚,自己早已不配拥有这样的女孩了。 手指抚过被夜雾打湿的眼角,偏过头去时,才发现灯火阑珊处的夜景,真美。 贝诗楠当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但她不想接,觉得没必要。 千里之外的相遇,能安静坐下喝杯酒,往事就不必再提了。 未尽之言本该沉入杯底。 一壶酒的时间也就足够。 第84章 两个人回到鸦栖,里面早已人声鼎沸,晚会正热闹地进行着。 “那我进去了,一会还要上台发言呢。”贝诗楠双手揣在兜里,冲他扬起一抹潇洒的笑,转身就要走。 “等等。”骆弋舟望着她的笑容,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攥了一下,一股冲动涌上来,让他脱口而出:“我……还能再有机会吗?” 他好久没有这么上头过了。 也从未有过如此卑微。 “当然不能啦。”她回答得特别干脆,依然微笑着,用最温柔的话,说出最狠的拒绝。 说完抬头就迈进了客栈。 夜风微凉,骆弋舟低头点了根烟,深吸一口,任由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一抬眼,就见陆以宁和许昭弥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两人竟然还手拉着手,正一脸微妙地看着他。 陆以宁:“节哀。” 许昭弥:“我什么都没看到。” 一阵冷风适时地刮过。 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 立刻重说。 许昭弥:“节哀。” 陆以宁:“我什么都没看到。” 骆弋舟低骂一声:“操,我好像个傻逼。” “那我先走了。”许昭弥识趣地低下头,轻轻拽了拽陆以宁的袖子,“你们聊吧,不用管我。” 知道他们要聊天,所以许昭弥也很体贴,特地给了他时间,自己一个人跑进了客栈。 临走时陆以宁还拉了她一下,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陆以宁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待会儿结束发消息,我来接你。” “嗯。”她抿唇一笑。 “爱你,老婆。” 骆弋舟:“……” 他觉得自己又快疯了。 两人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最后找了家小酒吧坐下。 “转眼你都要结婚了。”骆弋舟举起酒杯,和陆以宁碰了一下,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烦闷。 “你好自为之吧。”陆以宁抿了口酒,淡淡回道。 “就这么想结婚?”骆弋舟嗤笑一声,眼神却黯了黯。 “对。”陆以宁唇角微扬,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骆弋舟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摇摇头,吐出一口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再次举杯。 “行吧,恭喜了兄弟。” 这句是真心的。 …… 这天是个很棒的日子,阳光温柔,微风不燥。 陆以宁和许昭弥领了结婚证,回来的路上,两人提着大包小包——新鲜的瓜果、几瓶甜酒、红纸剪的喜字,还有特意订的奶油蛋糕。 准备晚上好好庆祝。 夜幕低垂,沿着湖边的灯笼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暖黄的光晕在湖面上碎成粼粼的金箔。 民宿的木格窗棂透出橘色的灯火,映得整片湖面都温柔了起来。 摇橹声渐渐稀疏,茶室里传来评弹的琵琶声,叮叮咚咚,混着住客们低低的谈笑声,像是给这江南夜色添了一层柔软的衬底。 许昭弥把一楼的酒吧改成了流动宴席——长桌上摆满喜糖和小食。波仔和东东穿着喜庆的红布衫,托着茴香豆、糟毛豆和温热的黄酒,笑呵呵地在宾客间开回穿梭。 乐队在台上演奏着轻快的《欢乐颂》,节奏轻快,引得人忍不住跟着打拍子。 后院的老井新装了手压泵,打上来的井水清冽冰凉,镇着隔壁水果摊王婶送来的新鲜杨梅。 大堂里人来人往,游客们经过时,都会顺手拈一颗喜糖,沾沾老板的喜气。门框上贴着大红的“囍”字,衬得满室生辉。 陆以宁牵着许昭弥的手,两人被亲友们簇拥着,一桌一桌敬酒。 酒是冰镇的青梅酿,酸甜沁凉。许昭弥今天穿了一件绛红色的旗袍,上面绣着暗纹牡丹,发髻松松挽起,簪了一支珍珠钗子,脸颊被酒意熏得微红。 陆以宁则一身与她相配的深色长衫,袖口滚着云纹,与她十指紧扣。他腕间的复古银表泛着温润的光泽,而她皓白的手腕上,古银手链上镶嵌的翡翠扣子轻轻晃动,映着灯光,像是一泓碧水。 第128章 民宿里人声鼎沸,酒杯碰撞声、笑声、乐声交织成一片。住客们举着手机拍照,孩子们在桌椅间追逐嬉闹,连向来矜持的爷爷们都跟着节奏轻轻晃着脑袋。 空气中飘着黄酒的醇香、茴香豆的咸鲜,还有不知谁带来的栀子花,甜津津地融进了晚风里。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青石板路上还泛着湿漉漉的水光,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看!彩虹!” 所有人呼啦啦涌到街上,仰头望去——一道七色彩虹横跨翠微湖面,尽头恰好落在民宿的飞檐翘角上,就好像是天赐的祝福。 许昭弥挽着陆以宁的胳膊,忽然特别感动。 大家都沉醉在这美景里,不知是谁先跟着客栈里的音乐哼起了歌, 贝诗楠突然跳到青石板路中央,张开双臂喊了一嗓子:“来啊!跳舞啊!”说着就笑着拉起身边人的手,踩着节拍转了个圈。 先是三五个年轻人跟着她一起蹦跶,氛围别提多欢快,紧接着小鹿和大飞也加入了进来,在贝诗楠的撺掇下,客栈里的住客们、亲朋友好们,就连周围的街坊也都涌了上来。 他们手臂搭着肩膀,陌生人挽着陌生人,转眼就排成了一条蜿蜒的长龙。 大家跟着旋律一起摇摆。 许爷爷戴着那顶他最喜欢的呢料礼帽,站在队伍最前面,笑眯眯地拄着拐杖,学着贝贝的动作,花白胡子一翘一翘的。 许大勇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被肖玉枝拽了一把,才红着脸跟上,在第二排笨拙地扭着身子,逗得周围人直笑。 陆以宁和许昭弥一左一右站在爷爷身边,两人相视一笑,跟着贝贝的指挥一起扭着身子。 她绛红的旗袍下摆飞起来,像朵娇艳的牡丹;他长衫衣角翻飞,稳稳托出了她的盛放。 在最前方领舞的贝贝突然打了个响指,音乐骤然变得激昂,整条街的人同时变换了舞步。 许昭弥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去。陆以宁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却被惯性带得踉跄几步。爷爷在一旁,扶着胡子哈哈大笑。 街角的灯笼不知何时全亮了起来,将每个人的笑容都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卖糖人的老伯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唢呐,吹得震天响;几个孩童钻来钻去,在大人腿间嬉戏;连陆以宁收养的那几只小花猫,都蹲在客栈门口,尾巴跟着节拍一甩一甩。 不知什么时候,肖堂悄悄站到了小鹿身旁,趁她不注意,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许昭弥靠在陆以宁肩头微微喘息,脸颊绯红。她抬眼望去,整条街的人都在笑,在跳,在闹。这一刻,仿佛所有的悲欢都被揉碎在这暮色里,化作最动人的烟火气。 “累不累?”陆以宁低声问她,手指轻轻拂去她额前的碎发。 她摇摇头,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陆以宁先是一愣,继而笑了起来,揽着她开心地转了个圈。 夜色渐深,但欢笑声依旧在街巷间流淌。这一晚的星光格外明亮,仿佛也在为这人间喜事驻足观望。 ——就像所有故事,最终都有了圆满的结局。 曲琳琳拿出手机拍了个跳舞的视频,搭配抖音上那一阵超火的土味bgm,发到网上后,渡鸦村又火了一把。 欢闹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飘荡,大家三三两两地回到小酒馆,继续举杯畅饮。 陆以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微挑,快步走到门外接听。 不一会儿,只见他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位女士走进来——那是一位戴着米色宽檐草帽的优雅妇人,帽檐下露出几缕银白的发丝,一位面容慈祥的阿姨拖着一个棕色行李箱,随后也走了进来。 “老婆,”陆以宁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 许昭弥正在吧台帮忙收拾酒杯,闻声抬头。当她看清来人时,手中的玻璃杯差点滑落。她急忙放下杯子,裙摆随着快步走动轻轻摆动,几乎是跑着来到门口。 “阿姨!”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陆曼青。 何晓娥在一旁悄悄抹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打趣:“还叫阿姨呢?该改口啦。”眼里满是欣慰的笑。 许昭弥顿时羞红了脸,她把发烫的脸埋在陆曼青肩头,闻到对方身上淡淡优雅的茉莉花香,别扭了好一阵儿,才小声唤道:“妈……” 陆曼青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应了一声,颤抖的手轻抚着许昭弥的肩膀。 她有多欣慰呢?为了赶上她儿的重要日子,硬是撑着坐了十六个小时的国际航班,又转了两趟国内航班。虽然旅途使她此刻的身子特别疲惫,但脸上的笑容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许昭弥把她们引到了楼上最敞亮的客房,却还是有点过意不去,握着陆曼青的手轻声说:“今晚您先在这里将就一下,明天我和陆以宁把老宅的房间收拾出来,再请您和何阿姨过去住。” 陆曼青笑着点头,其实她住哪里都行,何况她还挺喜欢这个特别的小客栈。安顿好后,陆曼青便握着许昭弥的手在房间里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连陆以宁都不让进去听。 出来后两个人的眼圈都红了。 许昭弥趁着陆以宁安慰他妈的功夫,赶紧给她父母打了个电话。 许大勇和肖玉枝听说亲家要来,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好。天还没亮透,老两口就爬起来开始准备了。 “老许,你说这件旗袍会不会太花哨了?”肖玉枝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手里还攥着条丝巾。 “哎呀,你穿什么都好看。”许大勇嘴上这么说,自己却把中山装的扣子系了又解,解了又系。 两个其实都特别紧张。 他们在德兴楼订了个雅间,特意点了嘉城最有名的八宝鸭和蟹粉狮子头。等菜的时候,肖玉枝不停地整理餐具,许大勇则一直往门口张望。 门一开,陆曼青笑盈盈地走进来。她穿着件素雅的旗袍,头发简单地挽着,一点架子都没有。 “亲家母,路上辛苦了吧?”肖玉枝赶紧迎上去。 “不辛苦,见到你们真高兴。”陆曼青亲切地握住肖玉枝的手。 几杯茶下肚,气氛就热络起来了。许大勇讲起许昭弥小时候的糗事,逗得大家直乐。陆曼青也说起陆以宁小时候有多淘,整天就知道贪玩。 气氛就特别欢乐。 吃完饭,大家商量起婚礼的事。肖玉枝提议:“要不要先去老宅看看?两个孩子说婚后想住那儿陪爷爷。” 许昭弥和陆以宁交换了个眼神。 许昭弥犹犹豫豫地看了她妈一眼,开口:“妈,我们没跟你说,我们在滨河苑买了两套四居室...带空中花园的..给您也买了...” “什么?买房这么大事你不说?”肖玉枝惊讶道。 陆以宁赶忙起身解释:“房子是我买的,您别怪弥弥。我是想着,要是您二老愿意暂时换个宽敞些的房子自然好,若不想搬也无妨,这房子地段好肯定升值。至于我俩,确实有些长远规划。” 许昭弥接过话头:“他新加坡那个项目正到关键期,总得善始善终。我们计划先去那边稳定两年,等项目收尾就回嘉城。正好借这个机会,我想把鸦栖客栈开到新加坡去。” “你还要把客栈开到海外去?” “爷爷说的呀——文化输出嘛!”许昭弥笑嘻嘻地。 那时候鸦栖客栈刚刚创下客流六个月翻三倍的纪录,投资回报率相当可观。当年嘉城的政府工作报告里专门提到,这个本土品牌带动古镇就业率提升了23%,还让三项濒危的当地民俗重焕了生机——那些关于乌衣占卜、檐角铜铃的古老传统,重新成了游客们津津乐道的体验项目。 凭着这些文化贡献,鸦栖客栈在那一年被政府授予了“民俗传承示范单位的称号,政府奖励了二十万块钱,许昭弥捐给了山区女童助学计划。后来陆以宁随口一句提醒了她,问她想不想把鸦栖的品牌理念和文化推广到全球。这段时间她仔细比对了海外的文旅数据,光是新加坡的铺面租金就核算了一遍又一遍,开分店这事并不是她纸上谈兵,是当真经过深思熟虑了的。 这次是为了她自己。 “等从新加坡回来,我就专职给许老板当店小二。”陆以宁起身给长辈们添了热茶,又把剥好的橘子瓣递给了许昭弥。 许昭弥偷偷朝他眨了眨眼睛。 许大勇和肖玉枝对视一眼,想起老爷子经常在耳边念叨他们的话话:咱们这把老骨头,别给孩子们当拦路石。更何况女儿把个小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女婿又是经商的体面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肖玉枝抹了抹眼角,想着横竖不是远渡重洋,再说女儿早晚是要回来的,终是握着女儿的手点了点头,这就算是答应了。 陆曼青最终并没有参加陆以宁的婚礼,她是第二天转天飞香港的机票。转天一早,就和许家人告了别,和何晓娥动身去了机场。 第129章 许昭弥不知道陆曼青为什么走这么急,送走她后,就靠在陆以宁身上闷闷不乐,有点伤心。 可是陆以宁知道,虽然陆曼青什么都没说。为了他的终身幸福,陆曼青必须要回一趟蒋家,而且必须要亲自回去。 那年和蒋志远离婚,她就发誓再也不会踏进蒋家的豪宅半步,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她却破了例。 …… 婚礼那天,大红轿子沿着镇子转了一圈。 陆以宁买光了全镇红烛,放满河灯为她照亮夜路。 喜宴上大伙儿围坐喝酒吃八宝饭,许昭弥挽着陆以宁的手,和他十指相扣,两人同步更新了朋友圈。 安旎、于小沁、陈萨、大姚都给陆以宁点了赞,许昭弥那条下面,詹源也默默点了个心。 送走亲戚已过半夜,两人回到新房洗完澡躺下,陆以宁还死死攥着她的手不放。 陆以宁这一整晚被骆弋舟、肖堂、大飞轮番灌酒,这会儿瘫在床上晕乎乎的,手还在枕头底下乱摸:“老婆...礼物...”从并蒂莲鸳鸯枕下摸出一只亲手雕刻的檀木簪,歪歪扭扭给她往头发里插。 许昭弥伏在他汗津津的胸口,指尖抚过发髻间的檀木纹路,仰头轻啄他泛青的下颌,笑了:“刻了整月是不是?” “喜、喜欢吗?” “喜欢,谢谢老公。” “我……想给老婆唱首歌。” “好呀。” 陆以宁面颊绯红地搂紧她,摇曳的红烛将影子投在红色的沙帐上。他闭眼哼唱时喉结轻轻地颤,沙哑声线里带着蜜糖般的笑意: “动情时刻最美,真心给的不累...”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梦才会真一点” “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你守着我穿过黑夜” “我愿意这条情路相守相随,你、你最珍贵” ...你最珍贵” 最后那句哽咽着卡在喉间, 她枕下的那个男人双臂死死搂紧了她,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唱着唱着就哭了。 …… 大飞临走前把璐城特产塞满了后备箱,曲琳琳扒着车窗嘱咐他:“腊肠一定要放冰箱啊!” 等送完他,大家又一起送走了骆弋舟,最后是贝贝。 几个人在机场告别。 许昭弥陪她买咖啡时,拉着她的手悄悄问:“真不打算接受他啦?” 骆弋舟临走的时候又给贝诗楠表了一次白,有人看到他在湖边抱着鲜花站了一整夜。 据说特别可怜。 贝诗楠就笑:“没听过二十一世纪女性三大觉醒名言?” “展开讲讲? “第一,不要心疼男人;第二,心疼男人会变得不幸;第三,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许昭弥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贝爷,当代独立女性标杆!以后你上天揽月我都给你扶梯子!” “彼此彼此啦,能把那位高高在上的独裁者男神驯化成家养金毛犬,许总才是这个。”贝诗楠比出夸张的rock手势,在她眼前晃了晃。 “少来。”许昭弥恨恨咬着吸管,“反正我是赔进去了,姐妹的星辰大海就指望你了” “说什么呢!”贝诗楠撞了下她肩膀,“咱们早就不是童话小说里等着王子救赎的灰姑娘了。按自己心意活着,想当女强人就冲业绩,想躺平就追剧养猫,不管平凡还是普通,不管结婚还是单身,就都是很好的一生啊。” 许昭弥想了想,点头:“没错,我们都是最棒的!” “必须的,新时代姐妹花永不为奴!” 每个遵从本心的选择,都是星辰大海的征途。 两个女孩在安检口拥抱,做了最后的告别。 …… 一周后的清晨,陆以宁接到蒋鸿渐的来电。 电话那头嗓子低沉,带着隐隐一丝轻颤:“听你母亲说你结婚了?婚礼不在男方家办像什么话?跟你父母当年一样胡闹。” 默了默,他继续:“过几日就回来吧,把姑娘也带回家来,你父亲和你奶奶都想见见她。” “若是当年来总部念检讨的那位姑娘,我认可。” 挂断电话,许昭弥凑近端详他古怪的神色:“怎么啦?谁的电话?” 陆以宁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而后缓缓抬起眸来凝视着她,说:“是我爷爷,他想见你。” “可能还有更麻烦的......我们恐怕得回香港补办婚礼。” “什么?”许昭弥瞪大眼睛,她社恐症犯了,“怎么还要去香港补办婚礼啊!” “别怕。”陆以宁揽住她的肩,在怀里轻轻摇晃,“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做。” “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许昭弥被他夸得七荤八素的,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傲娇道:“我才不怕呢!” 可没一会儿就又泄了劲。 说到底还是有点怂。 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家世,其实许昭弥最触头的就是这个。 说到底,还是想要表现好,不拖他后腿。 也对得起他的付出。 爱是相互的。 到夜里准备睡觉时,许昭弥辗转反侧,扯着他胳膊追问:“再给我讲讲你爷爷奶奶的故事吧?” “还有还有,上次讲的你哥哥的故事,你刚说了一半……” 陆以宁闭着眼睛,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仰着嘴角温柔应道:“好。” …… 那一年,莲花购物商场在正门广场竖起三层楼高的led曲面屏,搭载当时最前沿的3d裸眼技术,成为潞城首家应用该技术的购物中心,也成为整座城市新的建筑地标。 每逢周末傍晚,当巨型水母群在屏幕里游弋时,总能看到举着奶茶排队打卡的年轻人。 他们从嘉成飞往香港的航班经停潞城,许昭弥隔着候机厅落地窗望向城西方向。 陆以宁突然合上笔记本电脑,转身问她:“想回去看看吗?” 许昭弥咧着嘴疯狂点头。 “好。”出租车载着两人穿越暮色,陆以宁打车带她回到了莲花。 商场正门前人群熙攘,许昭弥踮着脚尖,兴奋指着正播放星际主题裸眼动画的屏幕,指挥陆以宁:“你快点帮我拍张错位照,我要发小红书!” “你站好。”陆以宁解开西装扣后退了了两步,手机屏幕里的姑娘穿着件雾蓝色针织裙,身姿婀娜、长发飘飘,此刻正双手托腮作花苞状。 特别娇俏。 陆以宁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他微微一笑,按下了快门,与此同时,周围人群突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尖叫。 许昭弥茫然转身,看见无数手机镜头正对准自己,余光里,陆以宁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面前,此刻正笑着把手机递了过来,请她过目:“看看我拍的怎么样?” 温热气息拂过耳畔,她低头看见手机照片里自己身后——原本的星空幻化成漫天玫瑰,而屏幕真实画面正同步显示着他们在嘉城结婚的场景:她穿着绛红色的旗袍依偎在他面前,而他正低头捧着她的脸颊落下深深一吻。 许昭弥心跳如擂鼓般剧烈,满心疑惑梗在喉间,还未开口, 男人已单膝跪在凝着秋露的大理石地面上,颤抖的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只天鹅绒戒指盒。 盒内静静躺着一枚枕形切割的十克拉粉钻,戒托缠绕着与手链相同的藤蔓缠绕纹路。 “欠你的,现在补上。”陆以宁的声音里从未有过这样的紧绷感,竟比他初次求婚时还要紧张。 婚前承诺要补给她正式的求婚仪式,他始终铭记于心,此刻鲜花、掌声与钻戒终于一一补上。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吗?” 许昭弥眼中泛起泪光,还没开口,四周已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喊声:“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朦胧泪光中,她辨认出人群里熟悉的面孔:微笑着的周齐、朝她挥手的陈萨、举着gopro偷拍的潇潇姐……甚至当年她离职时的新晋实习生们,如今也已成为莲花的正式员工。 她们紧捂双唇,震惊于传说中的陆总竟与许昭弥相恋,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发生在许昭弥身上好像也并不意外。 “弥弥姐冲鸭!”小杜在人群里雀跃高呼。许昭弥瞥见他胸前的工牌,曾经的实习生也已经晋升成了杜主管。 许昭弥觉得这一切都特别好,特别特别好。 这一天也特别好。 她破涕为笑。挺直脊背面向陆以宁,含笑伸出了左手。 陆以宁始终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轻托她的手腕,将戒指郑重套入她颤抖的指尖。 在她梦开始的地方,他含泪凝视着她,许下庄重誓言—— “我会用余生每一次心跳来爱你。” …… 又过了几年,鸦栖民宿将中国古代庭院风带到了新加坡。黛瓦白墙的东方美学,在赤道国度绽开一脉清雅。 第130章 莲花商场落子嘉城新区,出地铁闸机便直通购物中心玻璃穹顶。 2025年深秋,笔者在新加坡牛车水街头瞥见一对璧人:男人肩头趴着卷毛男童,身侧跟着蹦跳的小女孩,雪纺裙摆扫过满地的凤凰花。 “快看!那位是不是莲花集团的陆总?” 众人皆知莲花新加坡总裁是个摇滚发烧友,社交媒体账号坐拥百万粉丝。最出圈的视频是他在万人年会现场击鼓,湿透的白衬衫绷紧野性贲张的肌肉线条,年轻又暴烈的荷尔蒙混着炸裂的镲片声撞碎大屏,漫天虚拟闪电里翻飞的皮衣下摆,掀起全场排山倒海的尖叫。 偏生这般特立独行,反让年轻总裁圈粉无数。 此刻他斜挎电吉他立于街角,沙哑声线碾过《perfect》的旋律,目光却如蛛丝般黏在妻子眼角的笑纹。女人怀中的大眼睛萌宝攥着爸爸的衬衫纽扣,藕节似的小胳膊随节奏晃动,奶声奶气蹦着“papa”。 …… 晨光为三人轮廓镀上了金边,连风经过都放轻脚步。这般美好,连时光似乎都不忍惊扰。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都曾经历过脱胎换骨的重生,自我重建的艰辛。 她曾是冬夜里努力破土的草芽,他是被困在世俗蛛网中奋力挣断丝线的困蝶。 过去的他们,都曾把自己活成别人的续篇。 但其实, 普普通通也没关系 一生平庸也没关系 做不到别人期待也没关系 只要自己做自己, 只要自己爱自己, 所以她用冻红的双手勇敢重塑了筋骨,从此她不再踮起脚尖去追逐谁的背影,她不再是追光的藤蔓,而是自己扎根的树; 他以嶙峋傲骨撞碎了囚牢,他也不必再活在世俗的期待里,更不用扮演完美标本,成了自由迁徙的雁群。 …… 愿所有在别人剧本里迷路的朋友,都有勇气撕碎台词本。 潮声渐远,吉他余韵里,那对身影已化作天边的光斑。此刻的新加坡清晨,正温柔包裹着所有穿越黑暗的归人。 ——全文完 2025.6.12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