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同人] 五条少爷你留我一命啊》 第1章 [bg同人] 《(咒回同人)五条少爷你留我一命啊》作者:十八流影【完结】 简介: 距离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准确来说,是刚刚七千天。 我如愿以偿,终于踹掉了从小伺候到大的少爷,跑到了高专当学生。 而就在我放完长假背着我的包袱重新回京都高专门口时—— 长长的石阶,绿意游弋斑驳的树影在我眼前…… 我,居然看到了在一小时前才见过的我家少爷……十年后的模样——??? 我:“……??” 结果我人还没挨上边呢就“biu”的一声弹了出去。 “我死了。” 我的屁股撅起朝向天空,脸埋在泥土里。 手再堆堆周围松散的泥土,将我的脑袋彻底埋住。 行吧,我相信这是我少爷了。 没办法,脑子很好,逻辑推理从小满分,一下就猜到了我来了十年后。 如果我没记错,距离我十年前最后一次见我家少爷时……好像发生了点不好的事…… 于是将脑袋埋得更紧了些。 * 二十八岁的现当代最强在高专门口遇见了一名新学生,长得很像他以前小时候在五条宅的小陪读。 …… 他有一瞬的愣神。 可身上咒力不一样,于是在那一瞬的愣神后,他将这人弹了出去。 假的话很好处理,祓除了就是。 真的话…… 他想起了这女人死前做过的事,隐秘心绪在心口回荡,嗤笑一声上前将脑袋埋在土里装死的女人拔了出来。 …… …… “诶!你们听说了吗,五条先生身边出现了和上原由理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欸!” “没死?” “怎么可能,那人术式也不对劲,身上的气息也散发着诅咒,这……这是变成怨灵了。” “……卧槽他把她诅咒了?!” [传说以前五条家有个神子的小随侍,后来她睡了神子,骗了神子。] [然后呢?] [然后她死了,变成了咒灵。] [然后呢?] [然后她为了神子把总监部端了,自己变成了咒术界老大。] ——《龙傲天之随侍变身老大记》 【小剧场~】 被由理子拖拉着回来了的杰哥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啥玩意儿? 悟含羞带怯:“杰,我明天就要嫁给由理子了,欢迎你来当伴娘~” 上原由理子挺胸:“即将娶妻,我会担当职责,娘家人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好的!” 杰哥:“……” 两个神金离我远点。 【本文阅读指南~】 1.正文第三人称 2.bg,非完美人设,男女主分别对彼此都有控制欲。 3.非感情流,非剧情流,硬要说的话,我觉得是个人意识流(油腻wink) 4.感情线是随着剧情推动慢慢阐明的一个过程(大写加粗)。。。 6.六六大顺 【妹对悟有非典型大男主义倾向,属于热水烫了我吹温,冬天到了我添衣,我要死了也绝对会为少爷铺好前路的那种人。】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穿越时空 咒回 主角视角上原由理子视角5t5配角我方可爱学生敌方阴险煞笔 一句话简介:强了人类最强要不还是跑路吧。。 立意:尽管前路黑暗漫长,也请你坚韧不拔,挺直背脊 第1章 少爷要去东京,那我就去京都。 暗绿的巢穴,洞口周围缠绕着的栩栩藤蔓,此时正在发出一两丝微弱的光芒。 上方,岩壁不时滴下粘液,似活物般在地底扩散,四面散开蔓延,成了一株细密又繁杂的网状,一滴连接两滴,直到铺散成了一整块横跨密集巢穴的大网。 最后又被苔藓吸收消失在微弱荧光下。 “呼——” 一只手攀上了洞穴深处悬崖边的边沿,眨眼一瞬,一张十七八岁上下的脸从崖边露出,顶着头黑色的齐肩卷发,青灰色泥泞沾染面容,只剩下一双浅玫红的熠熠眼眸还能被看清。 手臂用力撑起肢体,腿先翻过崖壁,少女伏身向前侧过身翻滚终于整个人都爬上了悬崖边。 深呼吸一口气缓过身,屈跪膝盖用力站了起来。 叉腰昂首舒展,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泛着银色荧光的球,拇指指甲大小,照亮半边洞穴。 上原由理子抹了抹眼睫上沾着的泥土,呼出一口气,自语轻声:“这下应该能交差了吧。” …… …… “跪下!” 游廊尽头,五条祖宅家祠堂正厅。 古朴的旧色在阳光下弥漫,由理子垂头盯着被光照得透亮的木板光斑处,腹诽着想这破祠堂怎么还没倒。 “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做了什么!” 家祠正方,一名六十岁上下的老头躬着腰,拐杖柱在地一声一声敲击,似在宣泄着主人的愤怒,“叫你拿出你现在能够离开少爷的证明,结果转头你就干了件这么大的事!上原,我们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呢?!” 身后人群围住遮挡了外界光线,个个神情严肃面无波澜,都紧盯着垂首跪在正中心的少女。 她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被却挺得韧直。 半晌,还未等站在正位的老翁继续声讨,少女嗓音清脆涟涟,语气却异常冷淡道:“拿了神奈川的珠子是件很严重的事吗,是您先前说的要我拿出证明,我这不是证明给你们看了嘛。” “你以为神奈川的珠子是可以随便拿的?” 站在大族长身侧的二长老眼神凌厉,上前一步道:“神奈川归禅院家管,现如今你将神奈川的特级咒物从他们封印了的山洞里拿走,你认为禅院家会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他们最多无非就是叫几个人过来念叨几句,怎么着也不会撕破表面和气的那张脸。 更别提最近五条悟就要去了东京高专,时期特殊,家里刚好需要给高层和其余多方势力那边一些颜色瞧,却又不能失了分寸,她这次的行为就刚好。 上原由理子闭上眼,明白这些都是正常流程,她在家族里长大,早就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不过尽管知道这些,她还是装作一切都不知道般,仿佛根本就没理清楚一心只是想着离开家族,横着脑袋加强语气,“他们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完成了您定下的任务,也该放我出去了。” “至于禅院家那边,就说一不小心闯了进去看它好看,现在把它放回去不就得了,再说,现在神奈川不还没发生什么吗。” 各长老其实也清楚这件事本算不上什么,更别提现在特殊时期,他们本就需要五条派一人这时候出头给那些最近些时日按耐不住的高层一点颜色瞧。 出头这人还不好找,刚好上原的身份最适合,她既不是出身五条家,却又属于五条派,更别提她的忠心从未有人会质疑。 出头干的事也不好选择,不能失了分寸却又没完全弄出点动静,刚好这次这个算不上稀罕的特级咒物适合。 原以为这一切都是上原理清之后故意这么做的,想着她在完成自己这边安排的任务的同时也没忘五条家的责任。 没想到她却半点脑子也没长。 几人互相对视,原本不愿意让上原去京都高专的想法也有了一些犹疑。 他们自然一开始也想着让上原继续跟着少爷,有她的咒术保护着少爷,也好让现如今的少爷能多一份保障。 但少爷对她过分看重了…… 这才提出完成证明之后让她离开的说法,没承想她这么些年了既然连这其中的弯绕也看不清,也是个蠢的。 安排在少爷身边弊大于利…… 几人眼中闪过一抹光,互相示意之后族长又想起今天这出戏的目的,于是继续装作气不过怒然道:“上原,跟了少爷这些年你现在都敢对我们摆派头了是吧?” ‘什么叫做跟了一段时间,我都跟了半辈子了。’ 虽这样想着,由理子却并没有说出口。 适当的“不懂事”很好,反正今天这出戏也不是为了要她清楚自己犯的过错有多严重,只是做给少爷看的而已。 要是真的蹬鼻子上眼那她就是蠢了,到时候真走不了那才是笑话。 于是只是梗着脖子小声挤出了句“不敢”。 三长老是位稍显年轻的中年男性,拍了拍族长肩膀,顺着梯子刨开他们原有目的,和稀泥道:“好了好了,现如今神珠也还回去了,上原是我们五条家的人,也算是给禅院家一个警告,他们最近太明目张胆了些。” 眼看五条悟即将入学高专,尽管也不是家族要求他去的,他们巴不得神子一辈子待在五条家庇护五条,却也明白自家神子他们无法控制。 第2章 事实已定,未来家主也愈发大了,小时候就不可控更别提如今了。 咒术高层一群老东西都快坐不住了,小动作不断,就拿最近来看光是特级咒物现世的次数未免也太多。 除此之外,也就是…… 几人对视几眼,眸中暗含深意。 上原的术式如今愈发不可控,在少爷心中地位也愈发重了起来,或许早点将她和少爷分开才是最好。 原本他们还在想该如何行事,少爷那边该怎么说。 结果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愁思几许,上原居然自己来说想要和少爷分开一段时间。 尽管也不想她去被高层控制的京都那边,但能走就是最好。 戏要做足,只要向少爷展现出是上原自己想要离开的他,那么事后算账也找不到他们几个老人头上。 老人瞳中昏沉的眸光流转,几个对视来回之间就已下定决心,最后还是族长出来说道,头微昂睨视跪在地上的人,黑色的墨发遮挡她的面部,让人看不清。 “既然三长老如此说,上原你该庆幸这次没为家族闯下大祸,这次就好生回去思过,去京都高专的事暂议。” 由理子掩眸,听及知道这关她算是过了,离开也只是暂时的事。 “是。” 单脚屈身站立,背脊挺直,低垂着的眸掀开平视,浅浅看了在座几人一人,又退回了。 “上原退下了。” 几人摆摆手。 由理子转身,方才还遮挡住阳光的众人退步让出过道。 少女抬眸,祠堂正厅门廊下,浑身仿佛融着雪的人就站在那里。 …… …… “为什么想要离开。” 潺潺流水冲击着池塘里横立的石子,落日西下灿阳已尽,天际上还微微萦绕着重叠的紫红画布,向外扩展几许。 五条悟抱胸站在草坪上,盯着蹲在溪边掐草根的少女背影,深吸一口气,将不知名的烦躁压在心头深海之中,故作无谓淡漠道:“还是去京都高专那种地方,等着被烂橘子们吃了吧。” “噢。” 上原由理子拔出了一根草。 “你别不信,你以为脱离了老头子们就万事大吉了?京都高专那边的烂橘子比老头子们还难对付……都说了,和我一起去东京多好,也没有高层管你,老头子们也离得远,你不用听他们的,听我的就行。” “噢。” 由理子又拔出了一根草。 “上原由理子你什么态度!”五条悟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蹲下,呼呼呼两三下将她身边的草都拔了个干净。 由理子看着无从下手的光秃秃草地,抿了抿嘴还是没控制住“噗”一声笑出了声,“你神经啊!” 五条悟撑手支在脑侧,静静盯着她,看着她笑脸上也没止住笑意,又时不时戳戳肩膀,“说啊,要不要去东京啊。” 由理子哼哼两声,瞥了他一眼,“不要。” 五条悟拧眉,指尖又不受控开始截起了拔出的草根,焦躁的心绪弥漫,“为什么,因为你术式的原因?都说了老头子他们就是杞人忧天,你术式再怎么强大你本身咒力不行,也施展不出它原有的效力,再说就算你能施展出来难不成还能比过无下限和六眼吗,又害不了我,怕什么。” 由理子的术式他一直都清楚,过分强大的术式需要相应的咒力控制,正常情况下大多数人是呈正相关的,很少会有咒力微弱的人拥有强大的术式。 而由理子就是这少数人。 就在他还疑惑的时候猛然被踹了一脚,“嘶——” “谢谢哈,你这么说我也并不会高兴的。” 由理子站起身咬着后牙笑,就算她本人的咒力微乎其微,但踹这个臭嘴少年一脚的力气还是有的。 白发少年也没生气,碎发被风扶动散在眼睫前,他别过想要看清少女的神情,起身轻声问道:“所以你究竟为什么要……” 即将吐露的言语被吞下,转言,“为什么要去京都校?” 由理子眨眼,微吐出口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着下颚挑眉,“……少爷,你小保姆我离开了你还是能活的,别太想我。” 说完立马转身踮着脚尖一蹦一蹦跑开。 五条悟怔愣一瞬,随即猝地反应了过来,朝着已经走了一节距离的少女扔了个微小的气波过去,恼羞成怒道:“什么活不活的!老子想个屁!老子在东京一定混得比你好!” “啧啧啧,这越说越把自己给气着了!”少女蹦跶着得身影挥手大声喊道: “少爷,你还有得练呢!” 夕阳斜日挥洒天幕,春日树梢吹拂显露绿芽。 五条悟盯着她背影:“……” 草,又被耍了。 - [2005年4月5日春晴 “无明”过分强大,本就为数不多的咒力已经被吞噬得鲜少无几。 我不想死,只能源源不断产出咒力,可负面情绪总是包裹我周身,两者无法持平。 ……无论结局如何,是“无明”吞噬了我,还是负面情绪吞噬了我。 我迟早有一天都是会死的,若我死后,少爷他……] 昏黄烛火在夜晚漆黑房间里发出滋滋的星火迸溅声。 由理子盯着纸上刚写下的几行字,沉默片刻又划掉了,黑色墨水涂抹方圆字迹,直到只剩下排排黑色的疤痕,再怎么仔细观察也看不清晰。 又觉不够,看着那抹黑疤深吸了口气,折起纸张投入烛火之中,重新铺展一张新的空白纸张在桌面上。 她再提笔,垂眸沉思后写道—— [还有一个月就可以离开五条家了,很高兴。 今天少爷问我为什么去京都校而不是去东京,他认为是家里的老头子给我施压,我没回答,没有对他说实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我自诩自己为五条悟付出了所有,其实也只不过是在权衡利弊下,掏出的些许无关紧要的在乎而已。] 窗外的晚风从玻璃缝隙钻进,烛火扑闪。 “……” 笔尖顿在字尾,她眼帘轻颤,眨眼几瞬,默默继续写道—— [其实我是受不了他了。] 第2章 我要把五条悟睡了! 竖日清晨,祖宅议堂。 “由理子从会走路起就跟着老子,不就是看重了她术式能够支起屏障保护我,怎么现在不让她继续保护了?” 五条悟长腿挎坐在座椅上,昂着头吊儿郎当翘着脚。 族长汗颜,支着拐杖俯身道:“如今少爷的实力也不需要上原再继续跟着了,她有更重要的——” “别拿那套敷衍我。” 话音未落就被五条悟截断,漆黑圆框墨镜支立在鼻梁,微昂着的头彰显出上面被灯光印出的流光,却也无法掩饰少年人天蓝色霜碎眼眸里的轻蔑。 “保护老子才是她的第一要紧事。” 二长老站在身旁打眼示意三长老,三长老心口叹气,深觉比人资历浅就是要开口当靶子。 面上却不动声色,缓缓道:“少爷你有所不知,是上原自己先提的要去京都高专历练的。” “啧,”原本就没有将谁放在眼里的眼眸视线转移,直视这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性,“你觉得我会信吗。” “这是事实,少爷。” 三长老温和笑笑,没有退缩,“昨日那起事原要动家法的,再怎么说上原也是拿了神奈川的阵海神珠,不做给禅院家看看表示一下是我们五条家之过。” 少年神情尽是不屑,好似在说‘废话一堆没一句重点’。 三长老脸上的笑容僵住片刻,顿了顿,在心里默念自家这少爷从小到大都这讨打模样,于是缓缓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上原选择的,少爷,您认为她会想不到这层吗,为什么还是会选择去拿神珠而不是其它的物品来证明自己?” “她是在告诉我们她想离开五条家。” “这就是她的选择。” * 再不走“无明”就要失控了。 上原由理子站在五条宅门前盘旋的石阶上这样想着。 嘴唇抿成一条线,面无表情盯着同样面无表情看着她的五条悟。 一只鸟从两人头顶飞过发出咕咕叫声,两人沉默着对峙了几十秒。 上原由理子闭眼,忍不住了,先行开口道:“少爷,知道您会很想我,但是现在咱先挪开您帅气纤长的大腿,让我先走,您再想,好吗。” “哈。”单音语气词从薄唇中吐露。 由理子:“……” “您老又发什么神经呢?谁惹您不爽了?” “……你说呢。”白发少年翻了个白眼立在身前一动不动。 上原由理子撇头望天,拒不承认是自己,东瞅瞅西看看,最后出神地望着石阶缝隙攀爬的蚂蚁。 却也顿住,明白一味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男人得不了个答案就会这样一直堵着,半晌,于是轻声道:“我又不是不打算回来,就上学这段时间离开而已。” 第3章 “那为什么要上学这段时间离开。” ——是五条家把你逼得太紧了吗。 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他神情淡漠语气淡淡,六眼却时时刻刻都在观察眼前的人,一丝微弱的颤动都无法逃离。 但由理子在他手底下过活了一辈子了,演戏是基本功,她早已练就了在六眼的观察下都能面不改色说谎的能力。 于是在绿荫围绕的竹林之中,她叹了口气,垂下了首闭眼半秒后又自然而然抬起,就连眸子也掀开,瞳孔中尽是疲于应付的劳累。 “少爷,您应该明白,没有人能在您身边待够一天时间的,我待了十八年了,该给我一些时间喘息一下了吧?” 许多时候一些表面体面的话最是伤人,用仿佛彰显公理的话语,说出的话不含贬低也不含嘲讽,却最是实实在在能够剖开人与人之间坚硬盔甲的。 于是乎五条悟也似乎是承受不住,直接愣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脸上面容听见这话却还是下意识扭曲着。 由理子缓缓呼出一口气,互相对视着的眼却并没有移开。 似是觉得还不够,犀利的言语尽数而来,“六眼赋予您的是不可估量的神圣穿透力,不论内里还是表面的真假您都能一眼就看清。” “我知道您也很累很痛苦,所以我从来没有要您想过他人的感受,自然,也无所谓您是否在意我的感受……那么少爷,我想要离开您休养一段时间,也无可厚非,不是吗。” 说到这处还浅浅笑了一下,嗓音柔和了下来,“别对我这么严苛吧,我毕竟本身就不是五条家的人,因为五条家对我的那点微薄恩情待在您身边十几年已经十分足够了。” 恭敬的姿态,并不怎么冒犯的用语。 一切都显得似乎合乎情理。 可只有由理子知道这番话对五条悟的伤害有多大,他不在意其它人的,其它人对他的看法也好,其它人的死活也好。 可是她,只有她一直待在他身边,给他灌输的理念也都是永远不会离开他,他们是平等的,即使她身份上是五条家的佣人,但他们在一起时都是平等的。 他将她看得那样重要,五条悟一直以为他们是平等的。 可是如今,你从小到大的玩伴告诉你她处处都在忍耐你,她处处都在小心翼翼,待在你身边被你的六眼观察得透彻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 五条悟瞳孔巨缩,一瞬的不可置信褪去,六眼怎么查询也无法捕捉她话语里的言不由衷。 这是她的真话。 察觉到了这点,五条悟心底阴暗的暴戾瞬间腾起,身体却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内心和身体割裂成了两个片区,血黑色的魂火在屏障里蔓延迸溅,面上不作响似乎冷静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你的想法?这么多年,从小到大,这些就都是你的感受吗。”他轻声道。 眼前人的双眸方才就垂了下去,只是愣愣盯着脚下的土地,说话却没有停顿迟疑,好似对眼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无关紧要。 “少爷六眼不是观察出来了吗。” 言语又轻声,似乎是很怕他生气。 明明这才该是族内其余人对他的态度,五条悟看着却厌恶极了,虚假的沉稳已然撕扯破裂碎痕,他猛然怒道:“我要你亲口说!” 栖息在林间的云鸟振翅跃向天空,春日暖阳下一切却显得灰蒙蒙的,看得五条悟眼睛疼。 …… “对,这就是我的想法。”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 * 五条悟自有记忆以来身边就充斥着数不清的变化。 抛开他本身就不会记那些人的面容这个硬性条件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本身就没有停下来过。 除了由理子。 身边的护卫近侍来回轮转,通过层层选拔,一轮一轮从不停歇,却从未有一人留下来过,别说保护他的人了,那些想要拿他悬赏来暗杀他的杀手也如此。 只有由理子。 血缘上的父母也因为家族的原因只能偶尔来见他一面,细细数来,却是十次也没有过。 小时候还会想为什么,慢慢的长大后许多多余的情感也被他剔除了,也是无意识的剔除的,却等到反应过来后一丁点可以翻起波澜的情绪也没有。 他从不认为最强与之他是枷锁,既然他生下来就承担着这些,那么就顺其自然接下,待在他应该待着的顶点俯视众人就好。 等到什么时候不舒服了就把那些人杀了也好。 反正于他而言,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些人也是真。 由理子却是不一样的。 春夏秋冬从不停歇,人是物也是,生在咒术界见过的生死也太多,但由理子一直都站在身边看着他。 他六岁那年问还只有八岁的由理子,为什么没有像那些被换掉的侍从一样,为什么一直在他身边。 彼时夏日,偷摸着从五条宅下山的两人碰巧赶上了烟花祭。 因为藏在祖宅行动的原因,两人都习惯性着着和服,临时的行为,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五条悟穿着蜻蜓和服,由理子着没有家纹的色无地。 就这样跑出去了。 却融入这烟花祭里意外的和谐。 “喂。” 他小时候的性子比之如今更加恶劣,似乎是直到这次烟花祭之后才开口唤过由理子的名字,六岁之前,一直都是用“喂”指代。 “嗯?” 可她相当的好脾气,要说五条悟能这么多年从始至终脾气秉性不改,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由理子的纵容。 蝉鸣聒噪加入汹涌人群的嘈杂嬉闹之中,穿着和服木屐通往河边草坪上观赏烟花的人群延申成一条笔直的路。 夜幕降临,五条悟感受到手心牵引来微弱的触感,随即掌心被收紧,指尖碰撞。 他的手被人握在了手心里。 面上没什么波动,他循着牵引的气力跟着走。 路灯一盏一盏沿着河边点亮,越来越多的人以这里为中心靠拢。 小河的水面被人声激起月下星芒。 “你为什么一直都没走。” 星火窜上天空发出“咻”然声响。 他终于还是把自己心底的疑问给问出口了。 “砰——!” 微凉晚风霎时在耳畔吹开,烟火穿透苍穹迸溅珠光玉线,光华万点。 “嗯?什么没走。” 她视线没有从天幕上的烟火挪开,徐徐光晕在她脸上印下光点。 牵着的手不自觉在晃动,五条悟视线从她侧脸挪动,盯着被人甩着的手臂,又望了回去,再次道:“为什么没走。” 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女孩转过了身。 她比他大了两岁,却比他还要矮些,但彼时也只是比他矮几厘米而已。 忘了盯着他眼眸里看的神情是如何了。 只记得她说—— “因为少爷很可爱呀,我愿意待在少爷身边。” 小孩儿的胡言乱语,他记到了十年后的如今。 ……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 直到现在。 - [2005年5月29日春阴雨 虽然并没有完全脱离五条家,我身份档案上写的还是隶属五条,但也依旧走了很多离开这里去京都高专的手续。 除了最近一月以来每日例行的禁闭之外,今天在我离开之日,还有了个以前没有的流程—— 被老头子们找了。 或许是担心我去京都之后被那边的收买,又或许是担忧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术式最后牵带到五条家,终于在我等待了十多年之后的今天,他们还是对我下束缚了。 真的很多此一举,我过不了两年都要死的人了] 墨发少女将俯首扬下的碎发别在耳后,看着最后这一行字没忍住笑了出来。 肩膀抖动,弧度愈发大了起来,最后捂着肚子趴在桌上埋首颤抖。 京都高专的学生宿舍。 天色还没有完全降下去,火烛忽地扑闪。 良久,抬头将眼尾濡湿的痕迹抹开,再提笔写道: [今天对少爷说了很不好的话,不过虽然是做戏,但好像那些话里也参杂了些真话在里面的,我就是要让他一辈子都记得我,一辈子都不要忘了我。] 停在这里,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又抬手将眼尾不停滑落的泪珠抹开,掌心使劲按捏着,使得本就泛红的眼睑更红了。 “呜……” 一丝尾音从咬紧的唇瓣里挤出,她将抽泣咽下,在衣服上随意擦拭濡湿触感。 又将方才写的都放在了烛火上燃烬,直到只剩下了蒙蒙的一层灰。 提笔,在新纸张上重写。 ——[2007年12月7日冬] ——[我要在五条悟成年当天把他睡了!] 如果她还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第3章 睡了之后我噶了。 第4章 还真睡了。 2007年的冬季,女人裸着上半身呆呆坐在松软床榻的另一边,望着窗帘缝隙透进来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窗外晨间的云鸟已然蹦跶在了枝头开始了日复一日的鸣叫。 或许是窸窣声太过密集,吐露在腰侧的气息也不再平稳,一轻一重间温热的肌肤触感蹭了蹭腰窝,待到由理子快要忍不住痒意快要笑出声之前男人的的动作才终于止住,腰肢却又被一道坚实的臂膀又禁锢了下来给圈住了。 “唔……” 由理子愣愣然垂着头,白猫猫仿佛是回了自己的巢穴一般,将自己的整张脸埋在女人腰窝处,雪白如霜碎的毛发温和的顺贴在脸侧,些许发尾搭落在由理子的肌肤上,却在他呼吸吐露之间颤动,不一会儿又下垂到其它地方去了。 长睫抖动,在片刻的不顺后也接着平稳下去。 …… 草! 由理子咬着唇没敢多看,立马仰头望着天花板好让情绪平复,心跳速率却始终下不来。 若非身体在自己醒过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就支起了无明这方屏障,恐怕现在自己的这些动作五条悟早就醒过来了。 余光瞥到了白毛男人雪白的肩头时又猛然闭上了眼,脸上神情复杂且难以言喻。 在感受到腰侧的触感后又挣扎着睁开眼微眯着,偷瞄了手腕环住的臂膀时又一下紧闭了。 没眼看。 床头滴答滴答敲响着时间转动的时钟分针转了好几圈,晃来晃去的心跳也平静了许多。 等到由理子终于从难喻的微妙心情中回过神,确认完身旁男人呼吸平复陷入深睡之后才缓缓掀开被角,从杂乱无章的地板上找到自己的衣服,只看了一眼,又沉默地把眼睛闭上了。 这破布料啥玩意儿啊…… 赶忙跑去衣物间里拿出五条悟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踮起脚尖摸着墙轻手轻脚出去了。 等往前跑了十多公里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林道后才喘了口气,确认没有留下痕迹和残秽,这才身体一松直接瘫在了小径一旁的草地上,雪铺就在其中,她直接将自己埋在了里面。 也就是这时候由理子才终于有思绪整理这其中经历。 嗯……昨天…… 昨天她没有挨过五条家的施压,终于在出去上高专的第二年第一次回五条家了一趟。 原本这两年里一次也没回去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死在了五条悟……他们面前,但是两年时间里无明都控制得比较平稳,她也就放下了心遵着五条家上面那群老头子的意愿回了一趟五条宅。 没想到就发生了这种事哈。 想到这儿由理子又猛地抓起一团雪盖在了自己脸上,任由沁人的冰冷触感爬过神经与血管弥漫全身。 昨天五条悟生日,当然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喝了酒。 这人是个典型的一杯倒,明明知道但还是喝酒,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当然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人貌美如花,红着个眼睑看着你。 是个女人都忍不住 “噗。” 心头的荡漾无法抑制,由理子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了好一会儿才让冰雪给平复了下来。 等到表层的霜雪融化浸上了发丝,由理子才坐起身打理,之前却又走得过于慌张导致本就舒展不清的头发在刚才的滚动后更杂乱无序了些。 粘腻的触感,濡湿的…… 好似昨夜房内轻纱白帘飘过时出现过的触感。 “呸——!呸呸呸!啊啊啊妈妈呀!!!” 由理子猛然吓了一激灵,这时才恍若发觉起嘴巴里有味道,赶忙着灌了一大口方才顺路从便利店里买来的矿泉水,来回漱了好几下又尽数吐了出去,一来一回好几趟终于松了口气。 又吃了药,平复了心情后重新启程回京都高专躲一下。 “他应该不会找到京都来——” 自言的话音立马顿住。 “滴答——” 一滴血从眼尾往下冒顺至下颚滴落在了雪地里蔓延。 由理子怔然着抬起手触摸脸颊,鲜血一下就布满了指尖,而下一秒指甲缝里也流淌出了粘腻滚烫的鲜血出来。 身体里原本有的咒术一下就湮灭了,从她出生起就下意识会支起的无明屏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砰——砰砰——” 心脏剧烈震动,脸颊处温热的液体流淌着,眼睛也已经完全泛红,接着是鼻腔和嘴角,七窍五感已经完全被血红色给淹没。 女人的膝盖跪在了冰冷的雪地里,吐了口血就那样瘫倒在了雪白的霜地。 下雪了。 …… …… 传说无明是从日本飞鸟时代就出现过的术式,并非世袭,也和血缘无关,从未找到过传承的规律,于是咒术界的人将是否能拥有这种庞大术式归根为命运。 从第一代无明拥有者起到上原由理子,这中间的一千四百年里也只有一位拥有过,于是说起来算上由理子,这世间拥有过这种术式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无明被佛教视为生死流转的根本惑体,是导致世人轮回生死的核心因素。 可由理子却是唯一一个不能开启“无始无明”的人。 传说开启了“无始无明”的人能穿越生死,却无人印证。 毕竟传说只能是传说,以前两位拥有过无明术式的咒术师根本就没有留下过文本的相关记载,于是后人也只能推测。 而大乘佛法将“无明”分为“无始无明”和“一念无明”,由理子却只会用无明操纵后者。 “一念无明”是指因为欲念产生的愚痴,一切的起源都来源于“念”,于是由理子能支起屏障,也能将“念”化作咒术攻击,但她的“念”就相当于她的咒力,微弱的微乎其微。 她无法参透生死的界定,过于贪念尘世,于是“无始无明”始终无法开启,她的咒力也就一直无法趋于一个平稳的位置,于是乎过分强大的术式也总有一天会吞并了她的生命。 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 最多也只会联想到术式失控上去,却从未想过会触及性命一说,毕竟咒术界文书记录里从未有过先例,自然也没人会清楚。 就连拥有无明术式的由理子也是近几年才慢慢感知到了这一点。 但今天,躺在雪地里的由理子瞳孔涣散着望着天上飘荡的纷纷细雪,她终于还是要死了。 她坚持了这么些几年,到头来还是要死…… 生命在指尖慢慢流逝,她能感受得到。 迷蒙间,却忽然想起了少爷。 想自己这两年里和少爷的关系,恶劣一词都不用说了,可以说是直接就将她当空气。 这世间,除释然最伤人之外,恐怕也只有连释然和恨都没有的淡漠无视最是伤人了。 由理子想到这儿又突然觉得好笑。 少爷对她是无视,她对少爷却是那释然,一半一半,恐怕也没谁更伤得了谁这一词之说,现在想来倒也公平。 于是她那对五条悟对她无视所产生的怨念心绪就更显得可笑了。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这一生本就挺可笑的,现在也终将是要死了,两年前所付出的行为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他的无视本就是她求来的。 ……现在想来,离开的时候应该再看他一眼。 …… 而这阴沉的上午,就连太阳也无法从厚重云层里挣扎着出来。 林间翠竹被冬日寒风刮得簌簌摇晃,绿竹挺直伸长向苍穹,排排间却镂空了些许空格得以让光线透进来,刚好就照在了由理子脸上,霜雪飘在半空雾蒙蒙的一片,就那样落在了由理子周身。 濡湿的碎雪粘附在眼睫上,云雀蹦跶着跃去,鸣叫之间睫羽霜雪不一会儿就化了,连带着躺在雪地里的身体也变得僵硬,直至心跳静止。 十二月末的东京最是常常飘着寒雪,雪愈发大了起来,几厘米的厚重雪层就那样直接包裹住了这片狭小的林道,将活人生气都掩埋了去。 却在无人察觉的旮角,青芽钻过雪壤绕到了明面空中。 一丝微弱的光从含有余温的身体指尖窜出,一抹灿金色的咒力往周围蔓延,转瞬,埋在雪壤里的身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剩下埋在身体上方的雪壤突然往空格下方坍塌,云雀鸣叫着跃入昏暗天幕。 第4章 “你变成怨灵了。” 【记录2007年12月8日京都圣德公园】 【数名非术师人员在以东南方向竹林小径直径为周围一公里内被未查明咒力波及】 【特派术师前往在到达场地时神秘人已消失无法探查残秽】 【同年京都高专高三生上原由理子失踪】 - “跪下!” “抬头看着我们。” “你今天私自带少爷出门可知道错了?” 深夜,五条宅家的祠堂正厅周围却点满了灯笼候着,幽幽的火灯立在正方排位两侧。 第5章 彼时正8岁出头的小女孩跪在正中央,扶着拐杖的大长老皱着眉头命令身边侍从拿着板子打她背。 “看你第一次犯,就只罚你十棍,你可服气。” 由理子仿佛像个没有躯壳的游魂一般站在一旁。 她记得这次,那天她和少爷去了山下的镇子里去玩儿,正在举办烟花祭,烟花很漂亮,有什么花样却是忘了。 回来的时候两人分头行动,可她却被抓了个正着。 “行了,打完之后就带她去上药吧,明天再去禁室关禁闭。” 女孩儿已经晕了过去,背上的衣服粘附着粘腻的血,渗出些许红色的斑迹出来。 由理子只是眼眸垂下,淡淡的望着,仿佛昏倒在地上的并不是她自己一样。 甚至还较有兴趣地在周围转了转,毕竟以前来祠堂不是跪着就是晕着,倒从未好好看过这里原本她最该熟悉的地方的模样。 果然人死后的走马灯还是有意义的。 就在她刚发现从左到右第五根柱子底部下方被刻了一只猴子图样的时候,正发出感叹外面就传来了动静。 “臭老头你们在干什么。” 六岁的五条悟还很小的一团,却早就将桀骜给学了个十成十,身边没人敢忤逆他从小就将他捧在了高处,他自然也就没有小孩儿的那股劲儿在里面,反而是愈发看不起人了来。 现在他刚攻击攻击倒了门外守着的人,插着兜跨步走进来。 由理子斜靠在柱子上看着她,当时她已经昏过去了,倒是不知道他事后居然来了这件事。 凌晨一点,按照她对当时的他的作息了解他早该睡了。 那边的老头子们还在哄着小少爷,小少爷走近女孩儿旁边 五条悟:“既然上原是你们派来保护我的,那么她就属于我,你们伤不得。” 几经波折下来,总算之后的禁闭没有了。 虽然由理子知道日后的许多日子她被罚还是少不了,但起码事情都不在明面上了。 周围一切都开始散去,建筑物和人都化作烟雾消散在半空,白花花的晃眼空地,一片白,周围延申没有尽头,只剩下了上原由理子和小小的五条悟。 两人正面对视着,由理子意识到他能看见自己后上前,蹲下身平视,笑着哄道:“小少爷这是能看见我了?” 白乎乎的奶团子眼睛瞪得老大,抬起手掐了掐她的脸颊,似是惊呼,十分小声的自言感叹道:“活的。” “嗯哼。” “活的长大后的上原。” 呆呆的愣怔出声后,似乎是觉得和他平日形象不符,于是端了身子板着脸道:“为什么你在这里。” 由理子笑意更大了些,嘴角弧度直向上弯,“因为死啦,你现在看到的是鬼哦,害怕吗。” “呜呜呜我~是~鬼~” “……幼稚。”原本板着脸的男孩儿面容开始松动,张嘴似是想要再说些别的却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你现在也还是个小鬼欸,怎么能说我幼稚,我这叫富有童趣,你现在这个年纪成天装成大人才幼稚吧。” 五条悟:“……我才没有装成大人。” 小时候的少爷果然很好玩,她都有点怀念这个时候的少爷了。 眼看小男孩板着的脸愈发僵硬,似是有了生气的兆头,由理子这才止住了继续逗他玩儿的行为,回答了他刚才那个问题。 “我能来这儿或许是因为死前最后一个人想到的是你吧,因为想见你哦,所以来见你了。” “真死了?上原长大后也这么没用吗。” 由理子拍拍他的脑袋,“小孩儿说话不要这么心嘴不一,小心嘴巴被咒灵吃了。” “那你是被咒灵杀的吗,你不是有无明吗。”男孩儿话一直都淡淡的,眼睛却一动不动直鼓鼓地望着她,“你真蠢,我会叫上原好好学习好好待在我身边,这样以后就不会死了。” “那你真厉害,我期待哦。”由理子柔声道。 然后两人越隔越远,直到男孩儿面前的女人逐渐开始消散。 “你去哪里!” “人死了,要回自己该回的地方。” 声音空旷悠远,周围景象就那样散开了,人也化作烟雾消散殆尽。 五条悟睁眼,一下就醒了。 2017年的东京经济早已开始缓慢复苏,尽管失业率并没有下降但是总体良好,街道上半夜汽车鸣笛声也还听得清,霓虹灯塔也绚烂,正好一抹亮色闪过透过窗照进了房内。 一闪而过的光照进五条悟眸中,他闭上眼指骨按捏着眉头,才让因为这刺眼的亮色忽感酸涩的眸子好些。 距离上原由理子失踪已经十年,这是他第一次梦见她,原本他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梦里却记得。 可醒来记忆已经将她化作了模糊的一团,朦胧得没有任何边角。 只记得她说她死了。 …… …… 竖日,另一边。 夏天,树枝上的云雀恹恹地趴在自家巢穴里,蝉却吱呀吱呀鸣叫个响。 正午刺眼的阳光径直而下照在大地上,正巧将躺在绿茵草坪上昏睡的女人给唤醒,她恍惚着睁眼,人却傻傻愣愣眨巴眨巴眼一动不动。 她……这是没死? “哈!我没死!” 赶忙慌站起身来抖抖手甩甩腿跺跺脚,连带着转了好几个圈翻了好多个后空翻确认自己身体真的没事后叉腰仰天大笑! 看来之前的吐血昏迷咒力散失应该只是无明的副作用,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结果以来派头这么大把她吓了一大跳,以为自己真死了。 至于一睡翻了好几个月直逼夏天这种小事儿她下意识略去了,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为什么到了夏天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还!活!着! 她居然还活着啊。 由理子将身上的冬袄脱下,只露出之前离开五条悟家随意套上的衬衫,下摆上提快要露出腰的时候又顿了顿,随即还是没有绑在腰上,就直接在下摆绑了个结。 将腰侧的殷红斑点掩盖了去。 束起袖口就往阶梯山上走。 如果她没有记错,圣德公园后门就是在这个方向,出了后门她就坐车回京都高专。 石阶楼梯两侧的树绿得过了头,由理子一边走一边随时感知着附近的动静。 毕竟虽然刻意忽略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事逻辑不通,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虽然原因不重要,但是她还是得查明一下。 不过东京一定是待不得了,五条悟在的地方现在都不安全,等回了京都也暂时先不进学校,探查一下最好。 暗自想着,周围的景象却逐渐不对劲了起来。 夏天的阳光过分灿烂了些,将天幕下大地都晕染出了朦胧的金色,光点在树叶上跳跃,折射进眼眸中显得一切都恍惚了起来。 步伐逐渐缓慢,等到最后一步迈出即将停下时—— 石阶尽头,彰显了岁月痕迹掉落了木屑的大门前,一个周身雪白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微仰望天着头正在闭眼,正张脸都在阳光下沐浴,听见动静,眼睑掀开撇过头,睨视而下—— 五条悟…… 是一如既往的,他延展天空的眸子。 只一瞬的愣神,由理子垂下眼深吸了一口气,立马抬头扬上笑,“少——” 话音未落,一下就被迎面而来的咒术弹了出去。 呜呜呜,不是?她才醒啊。 长大后的五条悟不是人! 尽管只有一眼但是由理子也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昏迷前认识的五条悟,具体说不清,或许用成熟二字贴上应该能算。 如果没记错,在少爷记忆里上一次见她还发生了些对他来说不怎么好的事…… 她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塞进松散的泥土里,似乎是希望眼前的这团土把她闷死。 地面脚步声响起,男人从远处一步一步走近,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从土里拔起来,提起身,嘴唇轻启:“你,是什么玩意儿。” “……哈?” 这不是穿越时空这是穿越平行世界了??这男人不知道她? “上原由理子?” 呼,吓人一大跳,看来不是。 由理子却没着急着承认,反而矢口否认道:“不,我是上原由理子的双胞胎妹妹。” 面前男人语气里的那点轻微的犹疑反而消失了,肯定道:“上原由理子。” “……” 男人凑上前眯着眼仔细盯着她,女人却没有任何的尴尬,一双眼睛也直鼓鼓的看着他,笑意在玫红色的瞳子里,谄媚的嬉皮笑脸的,和十年前记忆力那个女人一样。 仿佛什么都没有被她放在心上。 五条悟勾唇,恶趣味滋生,“想不想知道你现在是什么。” “……哈?” 他这话什么意思。 五条悟:“你变成怨灵了。” 第6章 “哈?” “哈——???!!!!!!!” 周围树上昏倦着的云鸟振翅着跃上天空,一只青蛙蹦跶着腿跃在两人中间,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又跳下,呱呱的叫着。 第5章 “骗了我的心骗了我的身子。” “今晚的任务怎么突然换人了,给个理由。” 夜谧静,电话那边,夜蛾正道声音并称不上十分严厉甚至还稍显温和,不过却越说越气了起来。 “乐岩寺打电话来说你不接他电话,我被他烦了一个小时,累了这么久休息一晚上我也支持你,但是你把乐岩寺扔在那里半小时屁都不放一个!存心故意给我找事干吧你!” 五条悟歪过头将手机挪远了些,等那边气消了才道:“我这不是事后还是给他找了人过去?” “那你那半小时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 星月辽远,站在高专教师公寓阳台上的五条悟想,只不过是今天发生的事措不及防了些,他脑子卡了个神,等回过神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今晚这件事而已,所幸幸好也不是什么大事。 看他半天不回答,夜蛾正道正事说完了开始来细数其它事了,“而且不是说下午去接人?真希说在门口等你半天,连你人影也没看着,还是事后和熊猫碰着了,熊猫带她进来的。” 五条悟挑眉,“啊咧,看来问题不大,这不是接到了?” “你还是把我气死吧——!” 五条悟捂着耳朵赶忙把电话给挂了,脸上还没挂上笑呢,想起了什么一下又卸下了。 他今天下午站在高专门口确实是去接人的,只不过接到了个完全没有想过的人而已。 那个人现在还在他房里躺着。 深夜高专内的树林间窸窣着穿过动物身影,他站在楼上的阳台,夏夜晚间风也不见凉意,无意识搭在栏杆上敲打的指尖停下,转过身回屋将阳台的玻璃拉门推开。 女人小小的一只缩在被窝里,从几小时前将她带回公寓她就是这样,一进屋脱离了他的束缚后就从他扛人的肩上滑下来,像幽魂一样爬在了床上用被子裹住周身。 怨气感觉都要上天了。 太措不及防了为些,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着这人。 确实太措不及防了些。 …… 原本今天第一眼见过之后很快就从愣怔思绪中回过神,想来由理子也早在咒术界世人眼里死了十年,面前这人也该是被附着了什么诅咒的咒灵而已。 没什么看见这张脸就狠不下心的想法,只想着快点祓除了才好,祓除的想法反而比遇见其它咒灵时更要剧烈,似乎不再将这张脸从眼前抹开一切都来不及了一样。 于是上前,却发现这人真的是那个人。 失踪了十年,突然就回来了,六眼却告诉他这人现在是咒灵。 不过想来她现在这幽怨的模样也是装的,怕是在他不在房内的时候早把这房间翻遍了。 一旁低矮案桌上放着的零食饼干也已经被开,咸味曲奇全吃了只剩下甜味的在旁边孤零零的躺着被人一眼也没有瞧上。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口味重。 失笑,他挪过凳子摆在床边坐下,翘着腿托腮望着床上缩成一团的女人,“不饿?这个动作维持几小时了想吃东西吗。” “不饿,变成咒灵了我现在恨不得去死才好,什么胃口也没有,少爷,我真是太难过了,我没脸见人了。” 被蒙上了一层嗡嗡声响的声音模糊,床上的蚕虫蠕动了一下,翻过身伸出脑袋看着他,“变成了咒灵,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五条悟嘴角的弧度一下的撇了下去,“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模样没变,还是那副讨人厌的样子。” 上原由理子噘起嘴,微微垂着脑袋眼睛朝上瞪着他,“少爷怎么这样,你说你现在二十八岁,二十八岁的少爷已经被咒术界折磨成这副模样了吗,这可真是太令人难过了,明明我记忆里十五岁的少爷还很可爱,昨天你还偷摸着带我出去玩了,说我好看来着。” 房内一盏灯投出的光线照进由理子玫红色的眼眸中,流光一闪而过。 由理子眨着眼睛,心想千万不能让少爷知道她现在脑子是二十岁,正是强完他上床后的第二天的她呀——! 那样她一定会被少爷给弄死的!听少爷意思说现在已经是2017年十年后,如果是十八岁的少爷,或许会看在感情尚在放过她。 现在二十八岁了,咒术界或许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更别说人了,感情还在吗,之前她带给他的痛是随着时间的飞逝释然了呢,还是更恨了? 总之由理子不敢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现在伪装成非由理子身份已然失败,只能将自己记忆给模糊成之前了,于是之前在五条悟还没开口问她问题之前就“坦白”了自己今年正是十七岁,也不知道怎么出了趟门穿到了这里。 周围太寂静了,就连高专内林间被风吹动的树叶簌簌摩擦的声响都能听清,眼前男人清透如天空延展般的眼眸没有挪动,在由理子说完那些话后神情也不改。 五条悟单手托腮,笑了一声,“我说过你好看呀。” 被窝里的女人昂着头,“嗯哼。” “你是把我当时的话美化成什么模样了。” 年少时他和由理子背着家中族老偷摸着出去溜达的次数太多了,但是否说过好看这种话,是不可能的事。 原话记不清了,但是以他对自己十年前的了解来看,那时候他看见上原由理子就不知道怎么说话,更别提这样直白的言语从他嘴里说出来。 想来该是更别扭的言语,却被她翻译成这样。 玩乐打趣他是上原由理子一辈子的乐事。 看他不语,女人继续试探着开口,“这里是高专?” “嗯。” “东京高专?少爷你如今二十八了,怎么还在这里。” 说到这儿五条悟挑眉,想到接下来要说什么就忍不住戏谑看她反应,“学校里除了学生就是老师,你说我是什么。” “……” 由理子盘着的腿伸直跪着猛然凑上前,“你留级这么多年啊!” 他就猜到,意料之中。 五条悟表情不变,隔着被褥拍着她脑袋,“是英俊多金善良正直的老师是也。” “嗷!好痛!”其实一点力也没有,“十五岁的少爷从不这样对我。” “是哈,看你偷吃他零食只会和你互打一顿,根本不像我这样善良。”五条悟凑上前朝她脑袋弹了个脑门。 由理子嘻嘻笑了声,“所以少爷,你知道我现在怎么回事吗,怎么我就是出了趟门就跑这里来了,还变成了咒灵。” “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知道的,我实力一直都很弱的,无明到现在也使不出它该用的实力的一成。” “无明?”听她这么说五条悟都要气笑了,直接将她从被窝里提出来攥着她手腕,肌肤触碰着,咒力在脉搏里跳跃,互相感知着彼此的血液和灵魂,“你到现在也没察觉到自己体内咒力的变化吗。” 由理子愣怔了一瞬,呼吸交缠气息吐露在两人面上。 苍穹色的眸中倒影身影,茫然的神情在女人面上浮现,眸光空白,紧接着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手心里的手腕脉搏停滞片刻,女人睫羽颤动不止,掀眸—— “我,我术式变了。” “‘无明’……不见了……?” …… …… 对上原由理子来说,无明是比她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虽然痛恨这个空有上古传闻却从来只会给她生命带来灾祸的术式,却父母亲人使命是为它,她被五条家收养是为它,就连能在五条悟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因为它。 尽管她从未施展出过‘无明’一成的功力,却也被‘无明’裹挟了她生命这么多年。 单单恨以及厌恶已经不能用来解释她对无明的复杂情感了,骤然失去,变成了个与常人无不同的人让她十分茫然无措。 结果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体内还留有无始无明留下的咒力痕迹,一念无明也没有踪迹,体内却仿佛被解除了什么封印一般,只剩下一股和一念无明相持的咒力。 可那又是什么?也是无明吗。 可无明之所以叫无明就是因为同时存在着无始无明和一念无明,以前她虽然从来不能使用无始,却知道自己体内一直都存在着,现在无始无明以不在,只留下个和一念相持的咒力继续存在。 难道这就是她变成咒灵的原因? 而且如果没有猜错,她能穿越到十年后也和‘无明’脱不了干系。 母亲留下的书里写着‘无明’是人类执取和贪嗔的根源,也是导致人类轮回生死的核心因素,或许就是因为她死前不甘…… 对了,就是因为她死前不甘! 第7章 死亡受诅咒影响的人,灵魂可能会腐化而转变为咒灵! 一股冷颤在心尖直冒,她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 “死亡受诅咒影响的人,灵魂可能会腐化而转变为咒灵,”男人脸上笑意不改,指尖早就随着肌理贴在了她的脖颈,猛然收紧!“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前提是死亡哦由理子。” “你真的是走在路上穿过来的吗?十六岁?最起码也二十之后了吧,哦~不过你已经死了,说岁数也不对,对吧?” “啊咧啊咧死前就骗了我的心骗了我的身了,怎么现在还在骗人呀由理子。” 咒力从他身体里迸发顺着血管缠绕进指腹,在女人脖颈用力掐死,青筋勃发女人面色发紫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祓除。 “当我还像以前那么蠢吗,你失踪了十年,那么少说也死了十年以咒灵的身份在人间飘荡了十年。” “这十年里你又杀了多少人呢?由理子。” - 咒灵无魂无灵无人性。 ——《咒术师手册——第一页目录》 第6章 “欠我情债的人。” “轰——!” 随着房屋的倒塌林间云雀猝然一片片袭上云霄,灰尘席卷遮挡视线,弄弄烟尘中两道身影如利剑般飞逝而下,掉落林间之隙恍若两斧开辟,土地崩裂被撕扯出缝痕。 风声涌动,树干拔地而起,灰烬紧跟缠斗的双影,气流如烈刃般迸发火花。 由理子双眼凝神,在神经察觉到脖颈的利刃凉意前身体先下意识发出动作一个旋身在半空中,侧越顺过旁边强壮树桩支力越到了枝干上。 站在高处,周围已经被咒术波及,由理子吐了一口血,支撑不住扶靠着树干单膝蹲下身凝望下面站在咒术散发中心的白发男人。 激烈打斗燃起的尘烟渐渐散去,修长身影从余烬中缓慢踏出,五条悟随意扇了扇周围扬起的尘灰,假意咳嗽了几声,这才仿佛想起了先前还在和他打架的女人。 循着树干裂开的缝隙向上,枝干上站在的女人鬓间短发已经有一缕凝成了块,或许上面混杂着干枯的茅草,腥臭的血液和汗水。 “……” 五条悟眸中闪起暗光,只一瞬就将视线从上面挪开了,“和我打得有来有回了呢由理子,怎么实力突然这么厉害了,难道这方面以前也是骗我的吗。” 由理子喘了一口气,扯着唇笑着说,“我说我也不清楚,你信吗少爷。” 是了,实力这一方面是和人类时期成正比的,按理说如果由理子死后变成了咒灵是因为她因为自身死亡不甘所散发的诅咒,那如今变成咒灵后实力也不该突飞猛进成这样。 五条悟也想到了这一点,“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自己死亡不甘的原因导致你变成了这东西,现在看来不是。” “是杀你的那个人诅咒了你?你告诉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心情不错了还能帮你报仇。”他将脚下的枯枝踩碎,“当然,我要先把你解决了。” 这下由理子是真笑出了声,喉管却牵连着咳出一团血差点没喘上气,她喘息了几下,扶着树干将整个人的气力都倚靠在那上面,“不必这样言不由衷少爷,会杀我你早就杀了,和一个咒灵废这么多话不是你处事的风格。” 五条悟:“这就用不着一个已经变了物种的人来想了——” 还没说完由理子接着道:“你不是也疑惑吗,我行事言行既不像咒灵那般怪诞外貌也不符咒灵模样,你留我在你房里独自待了几小时,不就是为趁我误以为你对我一个咒灵放下了戒心,好看我是否会控制不住咒灵体内本质对人类的杀欲,会不会背后偷袭你嘛。” “结果我全程好好的,导致最后还是你先出手试探。这种种与其它咒灵不符的行为,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五条悟:“并不是很感兴趣欸。” 他刚说完,由理子从先前起就裹上了好几层外壳的冷硬心脏也止不住的发酸,十年时间过去,人或许都会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更别提曾经那裹挟着糖毒砒霜谎言的情谊了。 薄情如她,竟也感到些许悲凉出来。 身体的气力在流失,为了不倒下去甚至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却不肯显露半分。 “你就不怕我本身并不是诅咒?” 树下的男人露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由理子抿嘴,开始瞎编:“至今为止,能判断出我身份的似乎除了身上散发诅咒之外,就再没别的了吧?倘若除了我之外还有许多拥有人识的咒灵呢?既然出现了我一个背后有一条产业链也不是没有可能吧?这背后牵扯上的阴谋你难道不想知道?” 虽然由理子也不清楚她为什么变成了咒灵,也不清楚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阴谋,但是现在能编就编,“虽然我已经忘记了我是怎么死的,也忘记了谁杀的我,但有我一个钩子引出背后一系列东西也更容易吧?” 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无论如何‘无明’能逆转时空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别人知道。 吐露的气息也愈发微弱了,面前的树叶被晚风吹得簌簌晃动,她垂着眼看在模糊斑影中站立于世的男人。 也不能被少爷知道,这才是十年后的第一面,他变成了什么人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敢让她去赌。 话音刚落,周围风声更大了些,寂静的树林之中动物也开始鸣叫,不远处四周溅起脚步声。 由理子终于坚持不住晕了下去。 * 熊猫原本大半夜的好不容易酝酿点睡意准备睡了,结果人还没进入美丽梦乡呢就“轰隆”一声被吵醒了。 不,是被震醒了。 他赶忙掀开学生公寓窗帘,正对着的教师公寓三楼那里已经凹下去了一大块,碎裂的石块坍塌燃起尘灰,熊猫一脸菜色。 如果没记错,那是悟的房间位置吧…… 教师公寓正对着高专的深林,循着他的阳台而下的那一片土地更是不忍直视,有得正道心痛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他该考虑的,眼看战况愈发激烈,以他对悟的了解该早结束了才对,如今那在半空中他用肉眼无法捕捉的两道身影却仿佛是在调情一般。 起码对熊猫来说是这样,悟的动作慢了些,当然对面那个也不是熊猫的实力能够招惹的。 以为悟遭受了什么,赶忙出门,在跑去的途中发现了好多人也赶着一起。 嗯……正道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他的可爱睡衣套装还披在身上。 只能祈祷事后他别想起来这件事了,要不然受罪的一定是他们学生。 比如跑个几百圈什么的…… 二年级的星绮罗罗和秤金次也到了,一行人汇合,脚下的动作却半点没有停下。 星绮罗罗:“这大半夜遇到什么神经了啊打这么响,不知道出去打影响我睡觉。” 以及今天刚入学的禅院真希,不过她还并不是很了解这个学校和这个学校里的人,导致也不是很理解现在战况奇怪的地方。 “我看见是教师宿舍出了事,是有东西进了高专结界袭击老师?” “谁能出事都不可能是五条悟。” 秤金次无所谓地摆摆手。 谈话之间,一行人已经跳跃断木裂土到达了现场。 遮挡视线的尘灰在四周早已散去,却还在中心弥漫着,一行人站定,刚好就瞧见星火余烬中从树干上掉落的女人被五条悟抱在了怀里。 熊猫没有看清,只能瞧见她一闪而过的眉目,转瞬就被五条悟抱紧埋在了胸口。 但即使只有一瞬,熊猫也能感受到周围的大人在看间那个女人眉目的一瞬间面色就变了,日下部甚至还嘴唇翕动却半天吐露不出别的话来。 五条悟却恍若看不见般:“哟你们来啦,硝子现在在医务室吧?” 夜蛾正道缓缓开口,“……嗯,今晚有尸体她要处理。” “好。” 问完他就转过了身朝医务室的方向走去,半点没有解释的意思。 可熊猫分明察觉到他怀中那人散发着诅咒,是个咒灵。 他看见夜蛾面色僵硬,于是决定自己来问,踟蹰片刻道:“悟,她是谁?” “啊……”五条悟这才听下了脚步,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望天做思索状,突然笑了一声,转身对着他们道:“欠我情债的人。” 只见人眨眼已经走远,熊猫离夜蛾正道近,只听见他声如蚊蝇般轻声道: “上原由理子……?” * 其实早在由理子在高专门前第一眼看见的五条悟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几年后。 毕竟少爷身上的一切被岁月流下的痕迹她都知道。 头发是柔软的顺理下额头的,眼镜镜框也是圆形。 在五条悟在阳台的那段时间,她打量着偷摸摸索了他常住的房间好一阵,生活习性却是没改多少,电视柜下面全都是游戏磁带,旁边还有个专门的游戏机。 第8章 五花八版的长方形的眼镜框倒也是买了一大堆,看来圆形已经被他剥离出二十八岁市场了。 案桌上的零食却是几乎都是甜口,找了好半天才摸索出咸口的饼干和薯片出来。 “吃这么多甜品牙齿会坏吧,他不怕以后得高血糖吗。”她盘腿坐在案桌前嘀咕着,却是情不自禁操心了起来。 更多的却暂时没办法打量了,衣服是否有按时穿洗,洗手间地板上有没有常掉头发呢。 原想着以后有空再看看,却在男人事后回来戳破谎言之际,一下就没再观察的可能了。 脖颈窒息得喘不上气,打斗一触即发,根本来不及转移场地,也不是还有心思瞎想不要破坏五条悟常住房子的时候,如果真这样,她都要笑话自己了。 ……却第一反应真是这样想的。 等到两人顺着气势交缠转移场地跑到那林间之际,眼前视线离那栋教师公寓建筑物越来越远,凹进去的大窟窿,零食袋散落,衣服鞋子也化为了齑粉,掉落在破碎的石墙里。 那里是五条悟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上原由理子一下就愤怒了,也完全没有顾及猛然回击,只想猛揍面前男人这张脸。 这狗东西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的!! 第7章 她是我的人。 天花板幽冷的灯光照亮走廊前路,五条悟走过药房室和检查室后终于在停尸房找到了硝子。 “哟!” “……你最好还是和我解释下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等到五条悟微挪动作,将右手圈住咒灵脖颈变成整个身子坐在他左手臂上,横抱变成竖抱着,像是抱小孩子的姿势。 还没等家入硝子下意识蹙眉,脑袋斜靠在男人颈窝的咒灵脸庞一下就显露了出来。 “……” 家入硝子的表情还是没有控制住裂开了,连续通宵好几日的眼袋仿佛又重了些,半晌,“啊……话说我烟被伊地知藏哪儿去了。” “不是说戒了?” “女人想抽烟的时候男人是不能多嘴的。” …… 寂静的黑夜,窗外飞快掠过一只动物身影,医务室一时只听得见冰冷器具捣鼓的刺耳声响。 “人没事,就是咒力消耗过大,还有就是这副身体一时承载不过来这么多强势的咒力导致的反噬而已。” 检查一遍之后硝子在案例本上写下一系列鬼画符文字,对五条悟站在旁边满脸的精神低落表示无视。 “没有别的事就快滚,我忙死了。”她上前一步将由理子额前遮挡眉目的碎发轻柔拂开,用湿毛巾擦拭了她唇角留下的干硬血迹,却在感受到指腹神经传递的余温的时候大脑愣了愣,内心失笑。 除此之外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了,喉管有些干,她又想抽烟了。 只剩下寂静冰凉的房间,案例本上继续飞速书写着字迹。 笔尖窸窣摩擦划过纸张,五条悟弓着身子倚靠在墙壁上垂着眼静静看着面前的人。 浑身散发着诅咒的上原由理子就稳当当昏睡着躺在手术案桌上,面色沉静单薄恍若一张纸,安静得不可思议,和先前还活蹦乱跳着和他打得有来有回的时候判若两人。 “硝子。” “说。” “你说她高三的时候没有缘由的失踪,是不是遭遇不测了。” “男女感情的那点事就别来问我了。”硝子摆摆手。 “啊咧,这怎么算是男女感情的事呢,这不是在问你她当年失踪的事嘛,现在她突然出现变成了除了浑身上下散发着诅咒之外没有任何咒灵特征的咒灵,这么奇怪,难道不应该好好探究一下前因后果吗,这可是正事哦~” “你自己能说服你自己就好。” “现在突然出现还真是给我带来了个大麻烦呢。” 一直窣窣滑动在纸张上的笔尖停下,硝子转过身对着他,“找了这么多年,现在找到了不开心?” “啊……”五条悟挪开视线,却没有否认找过她很多年这件事,“也不是没想过她死了,想过多年后遇到她尸骨或许也认不出来,却还真没想过最后以咒灵的姿态出现呢……还真是给了我个大惊喜欸。” “东西方向发出的那么大动静我这边都听到了,你故意弄这么大响声不就是希望他们能看到?别告诉我以你实力要想藏她藏不住。” 点到为止,和这个人渣认识了这么多年家入硝子知道他什么德行,当着那群人的面护着她把她抱来这边治疗,高专内的和五条派的就不说了,其它的咒术师也能清楚了他的立场。 啊,将他与她一切见不得光的关系都撕开吗,只有简单明了的庇护。 家入硝子又想抽烟了。 “咦,硝子心里我这么的光荣伟大呀。” 硝子不动声色翻了个白眼表示无语,作为医生的下意识反应想着检查下由理子肚子,看看之前有没有伤着了这里,却在手就要触碰到宽大的衬衫衣摆之际,身后原本一只站在不动的男人上前突然制止了。 家入硝子:“……怎么?” 身旁男人面色凝重,盯着由理子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倏然一僵,恍若陷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眸中的光忽然就凝住了。 …… …… 男人已经抱着女人离开,硝子沉默着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直到背影渐行渐远,完全消失。 她将药罐依次放入柜中,放到一半却直接不管了,走向办公桌拉开抽屉将里面的女士香烟拿了出来。 星火点燃,硝子深吸了一口气闭眼。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 “啊啊啊啊小明!!!开!太!快!了——!” 人的尖叫声。 记忆里由理子的嘴巴都要被风吹得飞起来,新田明的油门不减反增,歌姬坐在副驾驶直接往新田明脖颈上来一个锁喉,她则坐在后座抱着怀里寻安全感的由理子笑得灿烂极了。 “新田!与其发生车祸上明天的新闻头条我看我还是现在就在这里解决了你!!” 当时歌姬的喊声都仿佛撕裂了一般。 …… 烟丝袅袅飘荡,硝子按捏着眉头,多年前的车开得太快了,风晃了眼睛。 ……那还真是让人想起来就要流泪的青春呢。 现在想来居然都过去十一年了。 背对着的窗户外圆月屹立挂于夜空,远处天际线升起紫红的线条画幅,天快亮了。 “啊,烟这东西果然难戒呢。” * 竖日清晨,一只绿雉鸟振着双翅越过窗檐,高专古朴刻有镂花的窗格边,夜蛾正道盘腿坐在窗下,长桌正对面空无一人,直到一刻钟后拉门被拉开,五条悟插兜踏着悠闲的步伐走进,“找我什么事肌肉脑老师。” 夜蛾没理会他这不着调的样子,直接开口就说:“刚被总监部找了?他们说了什么。” “除了那些话还能有什么,”五条悟没做在低矮案桌的旁,而是坐在椅子上支着条腿慢悠悠道:“无非就是问打算怎么处置已经变成了咒灵的由理子,问为什么不主动向他们上报,甚至有意思的是我给他们一点颜色还顺着杆子往上爬问起了五条家有没有牵涉其中。” 夜蛾正道:“所以你回答了?” “当然,我可是守规矩的每一点都回答了。”五条悟矜傲地抬起头。 夜蛾正道心里打鼓,看他这模样就能大概猜到他怎么回答的。 果然,他还没开口五条悟就先行说了,“处置当然是不打算处置的,目前没找到任何一条有关她咒力残秽的踪迹,起码目前的证明来看她没有咒杀过人,更别提她身上的诸多疑点,所以怎么可以让她死了呢。” 五条悟笑着回答,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这灯是焰黄色呢,和总监部那群烂橘子们的地方一样的颜色。 ——“她是我的人。” 他站在格格门窗围圈正对的中心,面对烂橘子们穷追不舍的逼迫只是这样说。 “……五条悟你是想包庇她吗。”沙哑难听的声音从右方的这扇门背后传来。 周围呼吸声沉重,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恍若蛇瞳阴狠毒辣着想要往他身上榨取最后一点价值。 五条悟微眯着眼对面前的这些事表示不耐烦,“目前情况不明,你们最好识相点不要想着搞背后的动作。” “和一个特级咒灵厮混在一起你这是打算背叛咒术界!” “随便你们怎么认为。反正我今天浪费时间来呢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不要想着搞背后的动作,如果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我杀一两个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威胁完一顿后面前这些烂橘子仿佛哑声了一般,一个二个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惹得五条悟发笑。 “嗡嗡。” 昏黄电灯已然老旧,一闪一闪的,和那群烂橘子一样只知道发出腐朽的声音。 五条悟从回忆回到现实,“嘛,夜蛾老师下次就把这灯换了吧。” 第9章 夜蛾正道:“……” 这人刚才神经又神游到哪里去了。 * “诶!我听说五条悟和一只咒灵签订了契约?” “不是!明明是和咒灵相爱了。” “什么啊,不是说只是欠情债嘛。” “谁欠谁啊?五条悟欠咒灵还是咒灵欠的五条?” “等会儿——我们是不是更应该关注一下五条悟居然会和人有情债……这种东西吗?” “……” “……完了我大脑缺氧了。” “说是十年前的爱人?” “呀!有本漫画叫十年前的爱人特别好看!” “……三轮别打岔。” 庵歌姬耷拉着眼皮拖着熬夜做任务的身子来上课,人还没来完全踏入操场呢就听见这群小萝卜头聚着堆在讨论什么。 “干嘛呢干嘛呢,不上课了?等会儿叫你们跑三百圈。”举着拳头朝离最近的东堂脑袋上来了一圈。 嘶,好痛,“你这什么破脑袋?” 东堂葵:“我的身体对不是我喜欢的那款会自动安装上盔甲,歌姬,你还是练下身材吧。” 歌姬:“……” 死男人,大的小的都一样恶心。 西宫桃知道自家老师对五条这人有多讨厌,自觉她这时候反应不太对,于是好心分享道:“老师,你不知道今天凌晨发生什么了吗。” “什么?”歌姬疑惑问道。 “论坛都传遍了!五条悟情债回来了!” 歌姬原本也是个深度冲浪党,只不过这段时间加班加得严重了,导致昨天一回家就倒下睡觉了,到现在也还没打开手机。 禅院真依这时候补了一句:“这个情债还是个咒灵。” 加茂宪纪再补一句:“特级咒灵。” 三轮霞摸摸下巴,只是单纯好奇,“听说叫上原……由理子?” “咚——” 原本握在女人手心带来教学的咒具一下就掉落在了草坪上。 - [2006年7月9日夏晴(大太阳!) 最近愈发热了起来,大热的天感觉那群非术师的怨气更重了,每年夏天的诅咒总是层出不穷,烦死了。 连续出了好几个任务后眼看好不容易今天休假,结果又临时被安排去了东京那边,话说人手相比起来是京都更少吧?怎么?东京诅咒就是比京都多吗??? ……我才不承认是我不愿意来东京。 这可不能怪我,对吧,一不小心遇到少爷了怎么办,每次看到他无视我我都好难过的说。] 写到这里由理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不过也确实没错。 尽管这几年一次也没回过五条家,但是出任务以及交流会这些是必不可免的,谁叫霓虹的术师就那么些人,诅咒却那么多。 她继续写道—— [不过很幸运,今天的任务不是和少爷一起出的,东京高专派的是硝子,估计是看这次任务级别过大,我们三个女的一口气死在这里不好给咱校长交代,毕竟出任务的都是京都高专的嘛,这才把硝子给交了上来。 不过他们还真是有远见,歌姬受了好严重的伤,我都是多亏了她的术式这才有机会增强咒力最后把那一级给祓除了。 小明也差点吐血晕了过去,幸好这次任务硝子来了。] 写到这儿由理子一个没控制住下笔突然就重了——[但是小明那家伙最后飙车也太猛了!我身子前面跑魂还在后面呢!这辈子都不想再坐她开的车了……] 第8章 是树叶晃动声还是心跳声。 ——“从今天起,那将是你一生都要侍奉的人。” - 1993年秋,古宅前厅大院的银杏灌溉土壤和砖墁,厚厚的一层银杏叶铺洒,一片叶子掉下来,站在廊下的女孩儿伸手刚好接住了。 “佑郎大人,这边。” 女孩儿一下攥紧手中的银杏,循着声音望过去。 拐角门廊下,侍女微供着身子走在前面带路,身影高大面容肃穆的男人缓缓走在身后,也不急,却在看到女孩儿穿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蹙了眉。 距离越来越近,等到侍女弯下腰躬身示意后他还没有离开,女孩儿这才知道他是来找自己的。 “上原。” 声音低沉厚重,话一出就让面前矮小的女孩儿感觉头上更沉了。 她仰头望着他,却没有对他的呼唤有任何回应。 男人眉头的痕迹更重了,却觉她遭逢巨变,性子沉闷些也正常,于是不再苛责,只是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他一开始关注的事情上,“这身衣服谁给她换的。” 是正绢色无地式和服,上面没有一点花纹样式,此时正裁剪得体贴身修整的被女孩儿着在身上。 侍女垂着首恭敬道:“少爷喜——” “换掉。” “……是。”垂着的头更低了,侍女轻柔俯身对着女孩儿道:“由理子小姐,请跟我来。” 由理子抬手,看侍女愣在原地没有回应后又将手臂晃了晃。 “牵手。” 软软的糯糯的,是独属于六岁小女孩的声音。 侍女眸中神色倏地复杂,看五条佑朗没有制止,这才将手给递了上去。 身影渐远,由理子右手举得高高,走在廊下,问身旁的侍女:“大姐姐叫什么名字。” “婢唤和子。” “和子,你好。” 五条和子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能循着她的话回道:“由理子小姐,你也好。” 接下来上原由理子就没有再说话了。 小孩儿软软的手心被捏在手里,转过了好几个门廊后,半晌,五条和子声音缓缓没有波澜,道:“由理子小姐左手握着的东西是什么。” “……一片叶子。” “用来干什么的呢。” “送给少爷当见面礼。” 话落,好半晌,女人又沉默了好几个门廊,良久才开口道:“……由理子小姐可以私下悄悄的给少爷。” “滴答——” 假山落下的流水滴进了池塘里,由理子卸开手心将叶子扔掉了。 穿过古朴繁杂的院落来到后院一间隔间,开门,雕花装饰的屏风屹立中央,两侧,样式繁杂的绸布被挂或被折叠摆放在木盒中。 还在房中做事的几人看到来人后都停下了动作,恭敬朝着两人俯首。 和子:“给由理子小姐找身……中振袖换上。” 没有人敢有质疑,考虑到五条佑朗还在等和子也十分迅速就安排上了一件。 速度很快,一刻钟的时间由理子就已经换好又重新站在了五条佑朗的面前。 和子已经离开,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五条佑郎和上原由理子在。 在定睛凝神观察了两秒后五条佑郎开口:“你先前左手的东西呢。” “扔了。” “很好。” 很好在哪里却没说,只说完这句话后空中就陷入了寂静,秋风徐徐在世间吹荡,树叶簌簌晃动。 是风声。 “少爷来了。” 正对面长长的门廊尽头,一着蜻蜓和服样式的男娃娃走近,四岁上下,周围却没有一个保姆侍卫跟着。 穿过一顺廊拐角,小孩越来越近,却明明重着几格木褐色梁桩,还有雕刻了镂花图案的廊台,他循着视线回望。 准确的,没有迟疑的。 ——眼睛是苍穹的颜色呢。 由理子感受到树叶晃荡声更大了些。 …… …… “故事呢~就是这么个故事。” “……” “……” “……” 树荫下,初夏的烈阳还不算刺眼,但蝉鸣还是一如既往的聒噪。 几人趁着休息时间逮着在草坪上滚来滚去晒太阳的由理子尽是一个追问,却没想到只听到这个。 “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星绮罗罗甩着条腿不正经道。 由理子躺下翻过身滚出树荫遮蔽的阴凉处,手臂在草坪上晃荡着,“嗯哼,我被五条家的人救了,然后见到了彼时还是少爷的家主大人,被他的魅力所倾倒,于是决定为他贡献一生~” 真希:“……你说的是五条悟吗。” 狗卷棘:“鲑鱼。” 尽管两人才入学不久,但是经历了这将近一周的相处之后早已对他们这位老师的人品不抱任何希望。 “呀。”懒洋洋躺在地上阖着眼都快睡过去的由理子撑着手肘坐起身,“你们知道一个短胳膊短粗腿奶呼呼的小团子走在你面前装酷是怎样的冲击力吗?!” 她看几人不以为然,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们的头,站起身开始模仿起了当年小团子的言行—— “【喂。】”然后低头望着他们,飞速解释道:“这个时候下巴一定是要微微抬起来的,但是绝对不能仰望,然后表情冷酷眼睛微眯着睨视。” “【你就是我的新侍从吗。】” 几名盘坐在地上看表演的学生只见她说完这句后,立马侧过身站在一旁搓着手只连忙点头,夹着嗓音道:“【是~少爷~我就是您最忠实的仆——】” 第10章 “是的哟~” 话还未落,女人脖颈被一支健稳的手臂揽过,捂着她嘴巴对着面前东瞅瞅西瞥瞥的学生们笑得一脸灿烂,“当年由理子一见我面就对我倾心了欸,人格魅力太重就是这点烦恼。” “所以大家,今晚原本拥有的豪华寿司晚餐没有了哟。” “什么嘛!耍赖!” “木鱼花。” “五条老师,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呵,意料之中。” “悟,我申请今天多跑几圈换取我的美味食物。” 五条悟:“这么关心老师的事情可以来直接问我哦,老师可是十分高兴能和我亲爱的学生们分享我帅气充满智慧的少年时光呢。” 一来二回之间学生们愈发的一脸菜色,完全斗不过一下就输了阵,摆摆手离开了这个令人伤心的场地。 全程由理子都一脸笑吟吟的挂在五条悟身上看着,没有说话。 肩膀上的重量落下,由理子脸上的笑意顿住片刻,却只是眨眼间,她恍若没有察觉般道:“少爷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出任务要两天嘛。” 五条悟面上神情早在孩子们离开后就淡了下来,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勾着唇道:“老头子们想要见你呢,想要回去吗。” 由理子抬头望天,“回不回去什么的,由得我选吗。” 夏天的热风吹过脸颊,碎发拂动在眼前张牙舞爪地飞着,几天前的回忆浮现在脑海。 彼时她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黄昏已经在天幕中彰显,等到她起身望向面前插着手抱胸的男人的时候,一直一动不动坐着的人这才仿佛有了呼吸般,身体动了一下。 看来他是等了她许久,由理子这样想着,却还没等昏沉的神经从虚弱中清醒些,男人就开口了:“我保你,但你和我要定束缚。” “嘛,这些都是小事啦,”由理子笑笑,“我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欸少爷。” “什么。” “你这个白色的绷——带?是什么玩意儿呀?扮演瞎子吗。” “欸?不好看吗。”他指尖夹着边角,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 “好看,少爷怎样都是好看的,不过可以换个样式?或者颜色?”她曲着腿凑上前试探着伸手,男人一动不动。 于是指尖的余温互相交织着,她怔然了片刻,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指尖顺着肌理向上滑动,掌心贴住他额头,轻轻的,将唇贴在了他的唇角。 一个试探的吻。 没有缱绻,没有温情也没有爱恋,冰冷的像两个皮肤就那样单薄的触碰着。 一秒…… 两秒…… 五条悟全程没有反应,只是垂着眼淡淡地望着她。 …… 由理子呼出一口气,半晌才开口,“下吧,束缚。” 无非就是不允许她害人杀人什么的。 “吱吱吱——” 一只小鸟蹦跶在窗檐,由理子承受不住五条悟的眼神了于是狼狈的朝那边望过去。 树影晃动,恍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平静过的心脏一样。 她垂着眼静等着他的审判。 “吱————” 来了一群,蹦跶声太响,快要盖过了男人的声音。 “嗖——” 小鸟们飞走了。 只剩下晃动的树枝愈发剧烈响彻起来。 ——我以在总监部以及咒术界所有人面前保护你为束缚,交换你的三次没有缘由的听取五条悟的任何话,并以此执行。 …… …… ——“我有选择的权利吗。” “当然有哦,如果由理子告诉我说不想回去,那我们就不回去。” - [1993年10月17日黄色叶子太阳(小图案) 这是大哥哥(划掉)佑郎先生将我带回五条宅的第三天,他今天告诉我说要带我去见我一生都得侍奉(查字典)的人,虽然觉得很无聊,但是现在这是我巴结这家唯一的出路。 但是大人们好像都奇(横线空格),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并不想要我与少爷亲(横线空格),也并不希望他喜欢我。 那这样我在这个地方该怎么活呢。 妈妈总说要看什么势,这样我才不会死,可死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以前问过妈妈,她说我长大就知道了。 可是我还没长大她就死了。] 第9章 “......妈。” “所以这关算是过了?” 东京银座的喧嚣的步行街道,人群熙攘穿行,由理子一条腿弯曲支在路边围栏上慵懒倚靠着,喝了一口手上拿着的咖啡,做苦瓜脸,嫌弃道:“咦,好苦。” “你买的美式,当然苦……所以你这是在转移话题吗?” 说话人金色短发,即使是在银座这么豪华的地方也是身着严肃的黑色职业西装服饰,聊天期间也一直在盯着手机,仿佛落下一秒就要遗漏什么重要信息似的。 “怎么能算转移话题呢,人在面对自己无法回答的事情的时候采取相应措施,这叫智取,不叫逃避。” 由理子哼哼两声似乎是对自己这番解释骄傲极了,还朝着金发女人头一晃一晃,“小明,当初你就是太正经啦~这才一毕业就苦逼得被骗去当辅助监督。” 盯着新田明在手机屏幕上快速飞动的指尖,再慢些她就要看不清了,当辅助监督几年,当年那个手机都不怎么用的人现在已经能够一分钟打上百个字,简直恐怖如斯。 “我当年被骗去当辅助监督这里面有你一笔。” 新田明皮笑肉不笑,终于暂时将事情办完后,放下手机抬起头直接给了由理子狠狠一肘击,直到这时才仿佛从那严谨刻板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你歪理从以前就很多,哦,差点忘了对你来说不是以前,就几天前的事。” “轻点——你要谋杀你亲爱的吗,我可是你最最最——好的朋友,是哪天你死了我会继承你遗产的那种。” “呸,应该是你死了我继承你遗产。” 说是这样说,新田明手下的力却是小了许多,又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十年前大家都以为你死了,我惦记你遗产好多年也没见上面给我分配下来。” “噢,我问过了,那是少爷不肯承认我——”说到这儿由理子立马就顿住了,笑着道:“好啊小明你居然都会套话了。” “比你多活十年不是白活的。” “对啊,所有人都比我多活了十年欸。” 听到这句话新田明瞬间怔然,不由得想起半月前和歌姬一起去见由理子的那天。 人是当天凌晨突然出现的,因为目睹的人实在太多,咒术界人又只有那么多,论坛一下就爆了。 五条悟上午在总监部力保上原由理子,下午消息就扩散了整个咒术界,一时搞得人心惶惶,就连五条派里也出现了些许声音。 一个特级不可怕,可怕的是五条悟的态度立场问题,人人都说五条悟怕是魔怔了想要背叛咒术界,当年夏油杰叛逃他不也是没有杀死他吗。 直到晚上夜蛾正道挺不住压力,去问了五条悟后这才得知已经签订了互相制衡的束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想来五条悟该也是没有真的因为男女私人情感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却是没人想过这束缚居然并不是用来束缚住上原由理子的,所谓的三件事也只是叫她执行,并不是叫她不能执行什么。 却是真正束缚住了五条悟。 没人想过。 等到新田明第二天终于见到上原由理子,初夏的灿阳照得大地透亮,一些光线穿过树梢打下,光点在由理子身上落下斑驳。 在看见面前对着她和歌姬挥手扬笑的由理子的时候她就愣住了,身边的人已经飞快奔过去抱住了由理子,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怔然看着抱着歌姬哈哈大笑的由理子。 她双手在歌姬背上上下抚动,呼呼搓着,接着看着她,抬手——“哟!小明~!” 新田明就那样知道了这就是那个由理子。 晚上的时候歌姬一把鼻涕一把泪有任务先走了,新田明也很忙,却在歌姬走后还踟蹰原地没有动弹,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望着由理子。 晚风袭人,飞虫绕着路灯交缠,石板路尽头那抹黑色的人影逐渐走近,是五条悟做完任务回来了。 由理子拂过她鬓间飞乱的碎发,在寂静夜间柔和道:“是小明想的那样噢。” 具体为什么由理子从以前来到现在的原因不知,由理子说和她以前术式有关,她也就信了。 事后也没再多问,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五条先生知道吗。” 由理子垂眸:“……我不想让他知道。” …… “很难过欸你知道吗小明,我那天醒来之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然后我身上衣服也换过了,我就在想啊他难道是察觉到什么了吗。” 第11章 新田明被由理子说的话唤回现实。 新田明:“所以你就吻了他。” 说到这儿的时候新田明直接就面无表情不知该作何反应,整个就装作无波无绪状态,只有唇角微微的抽搐能表现出她此时微妙的心情。 “对!但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由理子握拳,“如果他知道了我是十年前的由理子他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嗯!” 说完还自顾自点头,脸不红气不喘自夸道:“我这么个大美人色/诱他他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新田明又开始工作了起来,随口回道:“所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让他知道你是直接穿过来的,别说是防备,这话我不信,你连我都肯告诉,还怕五条先生知道你‘无明’的秘密吗?” 那样我就变成少爷的责任了,二十八岁的家主五条悟,就会自动将二十岁的上原由理子变成自己的责任,她不想要这样,很难堪。 由理子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摆摆手道:“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啦,我以前一直都活在过去的人突然来到未来,这很割裂欸。” “少爷也变成了家主,突然就感觉许多东西都变了呢。” “所以你是回去了?” “嘻嘻没有。” 多余不再问,五条宅里太多事情新田明都不便知道太多。 这时手机对话框中弹出一条消息,她看清,抬头,“人来了。” 神情稍显拘谨阴郁的少年站在她们面前,走近看清辅助监督旁对他挥手笑着的咒灵后有一瞬的愣神,浓厚诅咒的气息压在他头顶让他无法动弹。 随即他背后猝然升起黑气,一个庞大的模糊身影浮现—— “‘念——敛抑。’” 他只来得及看见咒灵嘴唇轻启吐露一声言语,在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身后的黑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胸腔涌起的心跳声无法抑制,呼吸间都在发颤,只见咒灵轻笑道—— “少年你想毁了银座吗~不可以噢,以后我没地方逛街啦。” * 【记录2017年7月2日东京】 【经总监部派遣人员查明特级咒灵上原由理子十年前行动轨迹发现失踪前不正常轨迹活动范围】 【特派两名一级术师前往探查出未登记残秽发现特级被咒者:乙骨忧太特级过咒怨灵:里香。】 “对不起,刚才。” 解释过一番之后乙骨忧太不好意思道,他也知道了这人就是熊猫他们八卦过的那位特级咒灵。 由理子无所谓道:“没事啦,正常术师看见我会紧张是正常的。” 随即表情戏谑调笑,“表情没有控制住哦少年,是真希她们对你说过我的什么事吗。” “啊哈哈,没有。”他摸摸后脑勺,心想千万不能让上原小姐知道他们在背后蛐蛐她和五条老师性格绝配这件事。 由理子自顾自点头,“嗯嗯,我知道她们一定在背后说我人美心善还帮你们训练这件事。” 乙骨忧太:“……” 确实很配。 【记录2017年7月12日东京代代木公园】 【数名非术师不正常死亡】 【特派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生死缓对象乙骨忧太前往处理】 暮色已至,代代木公园已经泛上了凉意,两人走近残秽中心附近后诅咒的气息越来越重。 [帐]已经被在公园外的新田明放下,等到真正走在中心位置的时候由理子就站住不动了。 乙骨忧太感受到身后停下的步伐,树梢开始晃动,不由的也停下步伐问道:“怎么了?” 由理子笑:“来了。” …… “轰——” 这一片所有的树木根系翻出土地,马路石块突起迸溅出无数细碎的尘灰扬撒到空中。 风声涌动席卷气流,将大地草木混合其中形成一阵剧烈翻滚的龙卷。 由理子双手合十支起屏障,等到她翻身一跃退出袭击范围的时候乙骨忧太早已不见了踪影。 由理子挂在树上,却无半点焦急,挑眉望着眼前的壮烈景象,“哇偶,是特级疾病咒灵欸,看来我不在的这十年这个地方死了很多人。” 疾病咒灵,当地地区因特定疾病导致死亡,而因恐惧聚集产生的超自然疾病实体。 术式拥有将人感染疾病并且短时间死亡的能力。 总监部是故意的。 看来她猜对了。 正常情况下疾病咒灵都不会离开因诅咒产生的地区,除非以被人收集前提。 刚好,由理子认识的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只有夏油杰一个人。 不过可惜的是他十年前就叛变了,不可能和总监部有合作。 “乙——骨同学~你还好吗~!” 巨大声响回荡破碎场域,在不远处被飓风席卷的中心,蚊虫包裹成茧,瓮瓮声响通过介质传来——“我还好——” 双手做话筒状:“那你加油哦,没死之前我都不会出手的。” 话刚落,诅咒的气息猝然袭来,无法看清的屏障升起幽蓝色波纹,四眼六腿周身裹着黑色甲壳的咒灵扑面。 由理子:“哟,你速度挺快嘛。” “轰——砰————” 疾病咒灵被气波轰袭在地,马路碎裂凹出巨大圆形碎块。 “你很丑欸,不要直接面对面好不好,距离产生美。” 随即方才没有彰显的透明蝶翼翅膀震动,一阵月银色的粉播散在空中。 “你——” 顿住,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换了。 是火—— ——“你不能原谅他。” 由理子站在了一处烧焦的房子中央,这里已经被熊熊大火烧得什么都没有剩下,黑枯的悬梁贯穿整个客厅,星火余烬在空中飘荡,空荡荡的四周被风贯彻。 “你不能原谅他!” 由理子猛然转身,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就站在那里。 由理子:“……妈。” 她被火烧焦的皮血冒出肉芽,面容逐渐从一个干瘪可怖的躯壳中浮现。 却是狠厉模样,咬牙切齿着上前来掐住由理子双肩,“你不允许愧疚!你不能原谅他!不能原谅他们——!” “我没有,我没有原谅,妈。”在禁锢中由理子仿佛被下达了咒令,身体颤抖眼神空洞着缩着背,只是一连贯的宛如机器回应着,“我替你把他杀了,我报仇了的。” “没有——!” 刺耳的声音撕破气流,“他根本就没有死——!你当年根本就不敢回头确认!你怕你暴露你怕五条悟因为这件事再也——” “不是!” 女人刺耳的话音未落由理子就连忙插过,“我当年砍了他十三刀,鲜血流了满地他根本不可能活!” 女人:“但是你刀刀没有致命。” “那是因为我想让他感受当年您感受过的痛。”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烧死他——!” 话到这儿一切的挣扎终于停下了。 由理子深深喘着气仿佛胸腔里的中空被堵上,嘴唇翕动想要反驳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时间滴答滴答转着,面容浮现出轮廓的女人在这样的流逝下又一点一点化为了被烧焦的尘灰。 只剩下了鼻中愈发呛人的浓雾和眼前无法消散的漫天火海。 场景变换,上原由理子跪倒在地,周身已经被蚕丝裹叠成茧。 ...... “你找死......” - [1993年10月3日黄色叶子乌云 我父母被烧死了。] 第10章 “老师他们……是恋人吗。” 蚕丝绑在身上的禁锢感觉并不好受。 双手双脚被触感束缚住,在蚕丝上的粘腻液体还会滴落在脸上,顺过眉尾似乎下一秒就要到达眼睑滑入眼眶。 乙骨忧太狂眨着眼想要将溜进眼尾的液体排出去,却在眨眼瞬间,禁锢在身上包裹住她周身上下的茧倏地恍若心脏跳动张鼓着,收缩又张合,蚕丝猝然拉紧绷直,一阵迷蒙的雾粉钻入乙骨忧太鼻腔眼眶。 “咳咳咳!” 呛人的雾粉钻入鼻腔的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直浮在他肩上准备伺机而动出现的里香重新退回了体内。 “……里香?” 就连他的呼唤也不见回应,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愣神期间茧的面积逐渐变小,缠丝不断收缩,乙骨忧太的四肢百骸被挤压得快要崩裂内脏,“咳——!” 一口血吐出喷洒在了蚕丝上面。 夜晚,远处的高楼霓虹灯光穿插过这幽静公园,透过蚕丝进入茧,于是原本漆黑的眼前被光线照亮,迷雾猝然将光染成了迷幻的粉红色。 而远处原本方才还在和他交谈着的上原前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停下了声音。 “上原前辈?” 意识逐渐陷入空洞,就在快要坚持不住昏迷过去时,眼前宛如光影穿插浮现,轰然一声爆炸声响过后,两道身影在光之间来回打斗,这块空地瞬间破碎成齑粉状腾然浮于空中。 第12章 包裹住他的茧掉落进深渊,这下外面的情况是真一点都看不清了。 “喂!特级小子——” 不远处陷入打斗之中的人声音穿响云霄直达茧内。 “不准睡!!” “轰——” 话音落地,蚊虫模样的特级咒灵被几脚踢飞贯穿了大地下方。 “‘念——封。’” …… 一切都陷入了沉寂后,乙骨忧太耳畔周围都在震着螺旋器似的瓮瓮鸣声,面前的茧丝从外处被撕开。 女人站在周围唯一一盏没有被破坏的路灯下,乙骨忧太瘫倒在地虚弱的望着面前模样只比他大了几岁的咒灵。 “没死吧?” 她嫌弃地眯着眼,将不知从哪里刨来的树枝握在手上,戳了戳他的脸,那上面还沾有茧粘腻的蚕丝,“这破公园以前应该因为疾病死过很多人吧,你事先不知道吗,要不是——” 顿住,话一转:“特级疾病咒灵可是最好规避的了,你才入学没多久,本事都没学什么就这么快赶着来送死了?” “知道……什么是疾病咒灵……而且这个任务不是上面安排给我的吗?” 虚弱带着点犹疑的嗓音从他口中吐露,面前站着的女人听及脸上那股十分轻微不明显的嫌弃徒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还有股淡淡的笑意浮现在眸中。 而就在这说话期间周围的帐终于落下。 一道高大身影从高空而下轻稳落于地,白色亮眼的头发扬在半空,眼罩盖住双眼,只能看见他轻启的唇畔,“啊啦,忧太才进入高专没多久,还没学到呢。” 刻意拉长的话音带着丝狎昵,“不过我记得三年前代代木封锁的事情闹得挺大的吧,怎么听你这话意思你也不知道呢,由理子。” 由理子没受什么伤,银辉月色下只能看清她脸颊划过的一道浅显的伤痕,看见来人后也没有丝毫的惊讶。 将视线从乙骨忧太身上挪开,将目光落在五条悟身上。 自从那一次失败的吻之后,这是由理子第一次看见他,人太忙了,在若有若无刻意的规避下,两人半月来竟也是一面也没有见过。 伤感的情绪也只持续了眨眼瞬间,回过神,由理子对五条悟问的问题并没有反驳却也没回答,只是道:“少爷怎么突然来了。” 说完,她一直紧握成拳的左手摊开,里面安放着一个小小的机械产品,是追踪器,抬手,由理子将它重新别在了领口不显眼处。 五条悟也没有惊诧,眉头也没有任何的触动,只有紧密的唇畔能显露出些许他的情绪。 乙骨忧太看不懂,但是他能看出来,这个自从他认识那天起就一直没个正经的五条老师,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想要上前却发现身体根本动不了,刚才的茧束缚他太久了导致现在四肢都还十分疼痛僵硬,只能焦急开口道:“老师,里香召唤不出来,我叫她她也没有回应,她是怎么了?!” 从一开始就将注意力放在上原由理子身上的五条悟这才终于想起正事,“感应的到吗?” “能感应还在,但是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哦?”男人凑近,静静凝神盯住他几秒后,神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轻声道:“昏迷了呢。” 五条悟思索:“应该是刚才的咒灵问题,未登记的特级咒灵吗……” 他转过身上前一步逼近从一开始就一直笑吟吟的女人。 周围气压有些不太对劲,而就在乙骨忧太以为事情会走向不好方向时,上原由理子腾然蹦于在了半空,一阵气涌开—— 她变小了…… 乙骨忧太:“……” 由理子:“……” 几双眼睛大眼瞪小眼,一阵惊呼响起将微妙的氛围打破。 “啊咧!” 五条悟上前蹲下,由理子方才刻意露出的表情瞬间垮掉,只是一个劲的看见面前比自己大了大几倍的男人,眨巴眨巴眼刚想说什么,五条悟就打断了。 他的掌心贴住她脸颊,刺痒的感觉从皮肤钻入神经,一秒,两秒,猝然凑近俯身—— “啊!” 重心突然浮在了上空,她被五条悟单手抱了起来,另一只手提着她因骤然变小而宽大掉落的鞋。 五条悟:“回家吧小由理子酱~” 脸凑上去挨着由理子的脸。 “……” 由理子伸出手挪开凑上来的脸,“唔!你离我远点!呀少爷!你好变态!脸!别蹭!” 月光徐徐在大地上铺展前路,一直守着外面的新田明终于奔跑走近了打斗了正中心地带,看着男人带着女人离开的背影也没有多问,只是看着那怀中稍微露出的身影时突然神情复杂,自言轻声道:“这是什么离开多年后青梅突然变小然后竹马爱不释手的剧本啊……” 随即被蚊虫鸣声惊扰着回过神,走近乙骨忧太有些尴尬的笑笑,“乙骨同学,你还好吗。” 扛起他的肩膀将他往车那边拖。 乙骨忧太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将一直困惑在心底的问题问出声道:“老师他们……是恋人吗。” “啊?”新田明听这话踉跄了片刻,脸上复杂不知所言,话在口中转了好几圈最终只吐出来一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原本已经十分虚弱疲倦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个稍显羞涩的微笑,轻声说:“总感觉他们互相拿对方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 寂静的树林小径中,他说完这句话后一切都显得似乎更寂静了些。 蚊虫鸣声被恍若被林叶吞噬,掉落在湖畔的野草也沉浸了下去。 “……乙骨同学,以后上面安排来的任务不要随便去,你现在根基太弱了,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上面吃掉。” 一句不知所云的话,乙骨忧太愣神片刻,脑中不自觉想起了方才上原小姐说过的话。 …… 蝉声响起。 “嗯。” * “乙骨忧太没死。” “意料之中。” 幽黄昏暗的烛火下,议事堂黑色圆桌立于中心位置,几名看不清面容的人坐着,神情严肃眸光昏沉。 “原本想着那只特级的术式能够暂时封锁住诅咒女王一段时间,这时候如果上原没有出手乙骨忧太他早该死了。” 另一人接话:“咒灵本就不可以信任,一开始就应该把上原由理子先解决了。” 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人也响起了腐朽沙哑的声音,“但当初摆在她面前本就有两条选择,一是事后救乙骨,二是不救,无论救不救,只要她完成了暂时封锁住诅咒女王的任务就好。” “无论如何,诅咒女王不在,事后也方便我们出手。” …… “那答应上原的事呢。” “自然是应允她,一条与五条家产生嫌隙的狗而已,事情越闹越大才好。” …… …… “所以你和总监部那群烂橘子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里是五条悟在东京的居所,刚进入,由理子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还在抱着他的男人就骤然开口了。 他将手提着的女士皮鞋放下,抖了抖怀中抱着的小娃娃,似乎觉得好玩儿胸口还震了震发出好笑的声音,让由理子以为他现在心情似乎不错,如果忽略掉他问出的话的话。 似乎是不在意所以才有这些与前文完全没有关联的行为,又似乎是在意的,毕竟他到现在也没有开灯,只是站在玄关门口等着她回答。 哎。 由理子在内心叹口气,十年不见,她居然也会不知道少爷在想什么了。 就像少爷背后的头发剃了,眼镜也变成了眼罩模样。 所以就像她能看出来少爷这么些明显的变化一样,少爷真的,会察觉不出来她还是原来那个上原由理子吗。 不承认又是因为什么呢由理子,只是担心他会承担你这么个负担吗,对于你来说十年后是一个新的世界,他自然会将你庇护在这个新世界里面。 但仅仅只是因为担心他承担吗。 承认吧,以前你就知道了,你对他所有的关心都只是在权衡利弊下彰显的微不足道的情感而已。 你只是怕他知道了无明的真实用途,怕他知道了当年咒术的残秽,知道了当年离开他的真相而已。 你还有事情要完成。 他可以知道你就是以前的上原由理子,但是不可以是你主动告诉他的。 想清楚这些,由理子敛眉,将一切思绪都掩藏进心底深处,掀眸轻声道:“少爷在我身上放咒具追踪器我也没说什么,关于我想和高层有什么事情,少爷也还是最好别知道吧。” “......少爷,我这一生都是在和高层对垒啦,你想象中的那种反抗阶级反抗暴力的不是我,我一直都是那种只会和他们讲条件,然后互相包庇的那样一个人。” 第11章 “少爷能保护我一辈子吗~” 第13章 ——我这一生都是在和高层对垒,你想象中的那种反抗阶级反抗暴力的不是我,我一直都是那种只会和他们讲条件,然后互相包庇的那样一个人。” 在五条悟快要二十八年的记忆里,由理子在十年多前似乎就对他说过这种话。 …… 错了,她以前从来没有当着他的面直截了当的这样揭穿自己。 许多时候都是行为点到为止,被他逮住了之后她也只会笑笑望着他,然后转过身又蹦跳着跑远了,下次再继续,周而复始如此循环。 在他面前又当作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 …… ——“你问我那天在议事堂为什么和大长老聊了那么久?” 那是冬天,祖宅的后厅大院的树冠将近光秃,时不时还有一两片已经枯朽的树叶飘下来,窝在树冠顶部枝桠的巢穴一下就显露出来了。 由理子已经爬了上去,一脚踏在斜倒着延申出去的粗枝冠上。 十四五岁少女的娇小身板很容易就穿过遮挡通往顶部的枝桠,伸手,指尖触碰到巢穴的底部后突然转过身望着下面,“少爷!烤来吃煮来吃还是我们孵来玩儿呀!” “你先拿到再说。” 少年站在铺洒了厚厚濡湿寒酥的砖墁上,微仰着头睁大了双眼看着少女垫着脚尖伸手够着鸟巢的身影,嘴唇微张着,吸一口气,没等犹疑一秒就开口,话里却是他想表露的另一层意思,但十分轻声,似只是向自我表述一般,“你太弱了由理子。” 明明只需要在这下面跳一下就可以把它直接拿下来,可你偏偏咒力不行,连术师正常的标准体格都达不到,还必须要像非术师一样爬上去。 由理子站在被层层树枝遮挡着的树冠上面,轻声的话语被大地霜雪吸取音量,只能听到点模糊的声响,“你说什么少爷!” “我说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想伸展身子却又因穿得太厚而被困住的蠢团子!” 五条悟大声道:“你再不拿下来你的宏伟目标就一个都选不了了......快点!不要东张西望。” “哼。” 五条悟站看着由理子后脑勺的双马尾在空中甩来甩去,她晃晃头,“我决定了我要孵来玩儿!” 话音刚落,不远处两只鸟冲破气流直贯袭来,只是眨眼瞬间,由理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五条悟就立马上前一步,咒力从身体涌动泛在指尖,蓝色的咒术涌动成一阵阵圆形的气波—— “咻——” 一道隐形的屏障横立在少女和两只鸟中间,眨眼间时间仿佛停滞,少女的发也被袭来的气波猛然吹袭扬在了空中胡乱飞舞。 由理子眨眼,脚下的支撑猝然断裂,踉跄两步手在空中划过弧线来不及握住支点一下就摔了下去。 “……” “……”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抱紧了由理子,没控制住,一下笑出了声。 充满了洋洋生机笑意的声音回荡在被门廊围住的院落,周围的竹影也随着晃动,不远处门廊外的侍女们互相对望,随即收敛笑意埋首离开了。 由理子:“……” 她依偎在五条悟怀中,听着耳畔胸腔鼓动的笑声,闭眼握紧了拳。 猛然直起身也不管少年身后连忙拥紧的臂膊,“都怪少爷,要不是你突然发动了咒术我也不至于被吓到然后摔下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蠢这是要哭了吗!”五条悟没有搭理,还是一个劲儿在嘲笑着她。 屁股处被人抱着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横抱变成了竖抱。 由理子眼神漂移着望天,抿了抿嘴挣扎着下身,干咳了好几声后脸上那股潮热劲儿才下去,这下就连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有无明支着屏障呢,那两只小鸟过来伤不了我……” “是噢!”五条悟右手成拳打在左手掌上,“忘了,毕竟由理子这么弱,完全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嘛。” “保护自己我还是可以的!屏障可是我的拿手好活!” 五条悟敛目,没回应她这句话,只是回望了之前鸟巢的位置,只见那两只直冲过来的小鸟现在正在窝在自家屋里,探出头警惕地望着他俩。 有意思。 五条悟勾起唇,掌心直拍了拍由理子的脑袋,“先前就说直接拿那鸟巢就好,这下好了,炒着吃煮着吃蒸着吃还是孵着玩儿都不行了,嘻嘻。” 由理子鼓着脸,看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就气打不出一处来,凑近,迎面逼着脸,“爬树啊爬树!蛋用来是孵着玩儿的!树就是用来爬着玩儿的!‘玩儿!’,我又不是真想要那颗蛋。” “是这个意思吗~”五条悟歪着头。 “是——!” “所以你那天和老头子私下聊了那么久也是为了好玩儿吗。” 由理子眨眼,耳边的风声倏地静了,现在才察觉到周围都是一片白色。 是冬天呢,冬天的阳光其实和夏天一样刺眼,她突然觉得眼睛有些疼。 少年向左挪了一步,刚好就将那刺眼的阳光给遮住。 面前的少年比她高了许多,明明才是十三岁,却已经能够将她眼前的日光都给遮住了。 他歪着头,柔顺的白发扬在空中飘洒着,浅浅笑着,说出口的话很随意,语调也待着他习惯的放荡不羁,视线却不挪一步,紧紧盯着她,“就算你和他们在私下聊些什么不好的我也无所谓的噢,但是呢我不知道这件事,就很让人不爽欸由理子。” “所以呢。”他上前逼近,俯身,和由理子平视,呼出的气息都铺在了她面上,牵带着阵阵涟漪,“你打算告诉我吗由理子。” “……” 一呼一吸间,由理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就这?你问我那天在议事堂为什么和大长老聊了那么久?” 五条悟看着她嘟囔着嘴,拍了拍方才衣衫沾染上的泥灰,动作似乎太多了…… 她这才开口道:“保护少爷的一些规矩啦,比如不能伙同着少爷再去山下,不能在少爷锻炼的时候支起屏障打搅你。” “是吗。”五条悟没有不信,他那时候对由理子的一切都深信不疑,或者与其说是觉得由理子不会说谎,还不如说是从来就觉得由理子不会对他说谎。 于是他只是不耐烦着蹙眉,觉得家里那群老头子们事儿真多。 “对呀,上次去大版遇见的那两只特级,少爷明明可以自己完全解决的,但是我还是横插一笔对你支起了屏障。”由理子呼出热气,“大长老觉得我阻断你成长了啦!” “无所谓!”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脖颈,向前走,“老子能保护你。” 一步一步在雪地上升起的脚步绵延成徐徐长线。 “……少爷一辈——子,都能保护我吗——!” “几辈——子!都能。” “叽——” 树上的那两只云鸟扬着翅膀探出脑袋终于看见那两人离开了。 …… …… “叽——” 夜晚窗外的鸟也叫了起来。 五条悟从回忆拉回现实,夜风浇灌着公寓窗帘,他俯首眨眼,怀中的孩子比记忆里还要小许多,只是个娃娃。 先前战斗时附上的泥灰还粘在脸上,此时正在仰着头眨巴着眼看他。 干涸的感触附上喉管,复杂陌生的情绪钻进神经血管,在心脏张鼓的时候再趁机进入,通过动脉蔓延全身。 再深刻的记忆也像是画上了一层灰色的蒙布,遮盖的东西太多。 但现在想来,其实当年由理子就其实在避重就轻,从来没有好好回答过问题。 所以—— “所以由理子现在要对我说实话了欸,这可以算是一大进步吗。”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按捏着她的脸颊,向外拉,直到女孩儿眉羽显露些许怒气后才放下,又将她在怀中抖了抖,“嘛,由理子是不是那样的人不重要啦,干嘛突然表情这么苦大仇深的。” 由理子仿佛被抖在了天上,重心不稳身体没有支撑力一下手就抱紧了五条悟的肩膀,尽管这样也还是没忘记自己刚才心里想的重点,一个怒气上头就扯着他脖子直吼:“少爷!你恋/童啊你!凭什么对她比对我好,可恶!” 五条悟笑出声:“小娃娃苦大仇深的表情真的很搞笑你知道吗。” 由理子更怒了! “你小时候还装酷呢,六七岁小屁孩儿天天插着个兜走路不看人你以为你很帅吗!” “就是很帅啊,由理子可是说过我很可爱的欸~” “……” 由理子沉默,由理子拒绝承认这段记忆。 决定转个话题,于是道:“所以我现在身体怎么回事。” “嘻嘻不知道欸,不是由理子和那群烂橘子们做的交易吗,你变成这样应该比我更了解为什么吧。” 由理子:“……” 大意了!转个话题转到死胡同里去了! 第14章 连忙掀眸抬头,只见白发青年的眼罩已经取了下来,脸上的调侃笑意止也止不住。 “……” 这货故意的,由理子挣扎下身,跳到沙发上叉胸气鼓鼓道:“哼,他们给我耍小心思我自然也有法子弄他们,反正要想我在阴沟里翻船,那不可能!” 男人走近身前,蹲下身望着坐在沙发上气鼓鼓的女孩子,“所以你打算怎么做呢。” “那当然是——” 由理子猛然顿住,气从鼻腔吐出,狠狠的“哼”了一声,“休想套我话!话说……少爷你不会真恋/童吧?” “恋由理子那是一辈子的呢~”五条悟娇羞。 由理子:“你这搞得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对了,还有,今天出场的你那学生你也没教什么,要不是今天我出场他早死了。” “嘛,相信忧太噢,少年人的潜力可是无穷的。” 好,很好。 由理子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话题终于转成功了。 “对了,说到忧太,由理子你十年前去找他干嘛呢。” “……” “……” 由理子干笑。 完犊子啦!怎么又把话题转到另一头死胡同了???! 早知道焊死恋/童话题了!!!! 第12章 战友!你~别~死~~ “信我,那小子天赋不错。” 由理子一脚踏到案桌上,望着身前彼时才从咒术高专叛逃了不到一月的男人,“趁现在[窗]没发现,要不你把他收了?” 2007年的10月秋天似乎才刚到,夏天的那股闷热潮湿却仿佛已经过去许久了。 而现在夏油杰望着面前不请自来的客人,耳畔传来的话还没来得及在大脑绕过一圈,神思却仿佛游到了天上,愣怔在想——‘这货这么光明正大跑来他这儿是想被总监部通缉吗???’ “放心,我来你这儿之前就用无明把残秽抹除了。”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面前女人十分无所谓地摆摆手,噘嘴表示嫌弃,眼神仿佛在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行吧,夏油杰表示还是那个熟悉的惹人厌的上原由理子,他拳头又硬了。 他皮笑肉不笑,扯着嘴角道:“所以呢,咱前不久晋级荣升成为了二级术师的上原小姐怎么突然愿意来我这儿送上这么个大礼。” 两人对视,嘴角弧度都没有变过。 一秒…… 两秒…… 灿阳下腾叫着的鸟儿都受不了拖拉着嗓子了,这两人才懒得装了,脸上的表情直接垮掉。 夏油杰垂着首按捏眉头,由理子则坐在他面前倒了一大杯水一口气直接喝掉。 “试探来试探去感觉咱俩有病。” 夏油杰叹了口气:“说吧,突然回来到底干什么,不会只是为了告诉我个好苗子吧,这种事直接电话里说一声不就好了。” “确实不只是单纯发现个好苗子这件事啦,”由理子看着日式隔间墙上吊着的挂钟,等到秒针划过几弧度后才慢悠悠道:“我可能要死了。” “……” 夏油杰眯眼。 “……” 夏油杰嘴角抽筋。 “……真的假的。” “真的。” “哦。” 窗外鸟巢上窝着躲懒的云雀叫得更欢了。 “……” 由理子踢翻茶杯勃然大怒!揪着他衣领提起甩来甩去! “我要死了你就一个‘哦’?!我刚才都酝酿好眼泪就等你突然挥洒现场我好配合你!懂不懂!!” “呃——” 夏油杰抬手立放在空中示意。 由理子‘哼’了一声把他放了下来,坐回原位傲娇抬头准备好动作。 …… “啊!由理子!” 夏油杰挥手,右手安放在胸膛,激情澎湃道:“我亲爱的战友!你马上就要死了!这真是一件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你离开后世间都快没有了颜色!万物都失去了色泽!洪水侵袭山林崩塌股票跳水日本咒术界即将迎来极为动荡的时代!” “啊!杰!”由理子紧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无语凝噎,“有你这样的战友留在世间继续我们伟大的征程!我——死而无憾!” “由理子!” “杰!” “……” “……” “嘎——嘎——嘎——” 窗檐前似乎有一只乌鸦越过。 “夏油大人上原大人,你们太夸张了啦。” 菜菜子耷拉着眼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握着夏油杰给她买的最新款手机,身旁是端着茶盏进来的美美子。 美美子:“方才怎么了?” 菜菜子耸耸肩,“不知道,我也是才进来,只听到个话尾。” 两人都是听见消息说上原由理子来了,这才赶着过来。 至于其它却是还没来得及听见,就算是最后由理子说的话,她们也只当作是她和夏油杰的日常耍宝而已。 而且她们还太小了,两个六七岁的小孩儿一听见一个多月没见着的大姐姐来了后心脏就直鼓鼓地跳着,根本没注意他们两人具体在说什么。 “没什么。” 由理子揉了揉她们脑袋,致力于将发型揉乱,“只是在和杰商量着你们之后或许会有多的玩伴了。” 美美子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嗯哼。” 等到菜菜子终于从由理子的魔爪中挣扎着出来,转瞬就捂着脑袋躲在了夏油杰身后:“每次和上原大人见面上原大人都会把我发型弄乱!” “嘿嘿,”由理子捂着肚子大笑,随即在美美子不加一点杂质的注视下不着调的语气顿了顿,咳咳两声,哄着俩小孩儿,道:“因为小娃娃头发都很好揉很舒服,不像大人,” 由理子手挥在半空往夏油杰头上一厘米远划过,“你们看,杰的头发就很硬,和他这个人的心肠一样。” “才不对!”菜菜子探出个脑袋反驳,“夏油大人心肠最好了!” “是是是,夏油大人宇宙无敌第一好第一大善人第一好心肠~~”由理子拖着嗓音,语调拐得七弯八绕。 她一只手搭在太阳穴,托腮迷惑道:“明明当初是我俩一起救的你们吧,咋对我们态度区别这么大,是因为相处时间不同的原因吗,早知道当初就杰继续留在高专而我叛逃来带你们了,我好难过要流泪了呜呜呜。” 由理子脸埋进了臂窝,身体颤巍巍抖动。 这下菜菜子整个身子都探了出来,美美子上前踟蹰着伸手,在夏油杰微笑的鼓励示意下这才将手搭上去,缓缓慢慢地摸着她的头。 “不是这样噢上原大人,菜菜子只是太想您了,不知道怎么和您相处才好……她想让您多疼疼她。” 说完这句话后美美子完全不敢看菜菜子,向左挪了一步遮挡住菜菜子投来的刺眼视线。 菜菜子咬咬牙,深吸一口气把美美子也直接供出来,“你别看美美子这样上原大人!她在我面前念叨你的次数不比我少,昨天吃饭的时候还心不在焉的说那道猪扒肉是你最喜欢的!” “我!我不是……” “你就有——” “噗——!” 由理子完全撑不住了,直抖着肩膀大笑,捂着肚子腰也直不起来,“有!怎么没有!必须有!” “毕竟我上原由理子大人这么招人喜欢,你们喜欢我是正常的,不必害羞哈~” 美美子:“……上原大人!” 菜菜子:“上原大人你又骗我们!” 两人异口同声,得到的是由理子更加猖狂的笑声。 她们扯着夏油杰的衣袖控诉由理子的恶劣行为,“夏油大人你看她!” “好了好了。”夏油杰摸摸她俩的脑袋安抚,给了由理子一个眼神,“你也该停下了。” “哼。”由理子嘟囔着嘴嘀咕着什么。 夏油杰转过头对着两姐妹道:“我和由理子还有事要谈,等会儿我们再来找你们好不好,先下去吧。” “好。”美美子点头,拉着菜菜子转身就要离开,迈步踏过门槛前转过身,对着两人道:“今天中午吃猪扒饭。” 然后在两位大人一脸笑意和菜菜子不屑的眼光下逃开了。 …… 两个小孩儿也终于离开了。 脸上的笑意也随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逐渐僵硬,直至完全卸下。 沉闷的心绪在短暂的狂欢后涌上心头,由理子耷拉着眼爬在桌上没有说话的欲望,吸了吸鼻子,“看见她俩后更不想死了呢……” 夏油杰没有立马回应,只是撇过望着窗外盈盈的天色,树梢簌簌颤动,他眨眼,静静道:“在你死之前‘无始无明’有可能解除封印吗。” “可能性不大,百分之一吧。” “哇偶……那你还是守好心态安心去死吧。” “……我还以为你会多安慰几句呢,真难过。” 第15章 夏油杰是暂存活着的人里唯一一个知道她术式会危及生命的人,只不过是由理子主动告诉他的。 在他拉她入伙那天。 ——“由理子,你和我一样都不喜欢猴子,何必还站在他们那边呢,加入我,我们一起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不好吗。” 那件事是发生在几个月前,2007年6月份左右。 蝉鸣声扰个人没完,由理子才做完任务来东京高专这边歇一会儿喘口气,就遇到九十九由基。 由理子在五条家见过她的照片。 或者说作为从小到大的习惯,由理子习惯性记住所有拥有利益交往人的信息。 九十九由基,一个不服从总监部,也不服从绝大多数命令,随心所欲飘荡的现任三大特级术师之一。 最大的乐趣除了那不着调的口头禅之外,也就只是传递自己的理念—— 希望创造出一条合适的没有咒灵的世界。 更不必说是遇见了和她同为特级术师的夏油杰。 于是在看见九十九由基坐在夏油杰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事情发展会不对,却没有上前。 她想知道夏油杰的想法。 无明的念是一切事物的总和,气息当然也是如此。 于是掩藏气息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可事情发展得愈发不对劲。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着仿佛没有尽头,她刚想抬步制止这番谈话,却在听见夏油杰的话后一下就僵住了。 …… …… ——“那把所有非术师都杀了不就好了。” 想要创造出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那么把创造出咒灵的非术师杀了不就好了。 与其去除人类的咒力或是选择让全世界人类都能控制咒力,这种复杂到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 为什么不选择把人类都杀了呢? 由理子站定,碎发遮挡住她眸中的暗光,不发一言,只是任由着窗外倾盆的雨声席卷着自己。 第13章 在咒术界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淅淅沥沥的雨声震耳着钻进人的精神世界,直到雨水暂停天色泛黄,落日西沉。 由理子循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山崖马路下九十九由基骑着摩托即将离开,偏偏还要留下一句话来刺激夏油杰。 杰他啊,可是最偏激不过的人了。 由理子扯着嘴角在心里这样感叹着,挥手将身上的屏障拂开,气息暴露出来,不过高跟踏出的脚步声在山路上也是回荡着。 鞋底踏过石子,哒哒的声响将夏油杰思绪从刚才九十九由基留下的话中牵引回现实。 “你知道为什么九十九由基会这么说吗。” 夏油杰转身,身后站在山路径中的女人穿着高专特定的服饰,上身收紧露出肚脐,下身的裙摆也比寻常女术师的要短些。 是由理子独有的穿衣习惯。 此时她正扬着笑一步一步走过来。 “因为她本人曾经就是星浆体,天元大人的预备容器。” 说到这点,她脸上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就连嘴角弧度也没有丝毫牵动,“所以她本人啊,是真真正正经历过因为咒力不平衡所带来的不公正待遇的。” 人已经走在了面前,逆着光站定,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具体神情。 “所以杰你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什么?”夏油杰后退一步皱眉,有种心中模糊念头被人戳破了的感觉。 “刚才你和九十九由基的谈话有些太偏激了。”由理子没有在意他的戒备,“想要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走杀光非术师这条路,我刚才也想了想,觉得可实施度并不高。” 她就这样将自己的理念暴露在了天空下。 夏油杰看出她态度的认真,戒备的心态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毕竟对于咒术师来说,是与非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太大的壁垒,他们大多数人都是以无所谓的态度看待生死和善恶的。 ……因为毕竟,愤怒是他们从小就必须学会的武器。 身边也一直都在死人,有些时候看着自己的好友上一秒还在对自己笑,下一秒就开膛破肚血肉淋漓倒在了自己面前。 都脱敏了。 可毕竟不是所有术师都能一直无波无绪的看待身边人的生死的,更何况在高层的遮掩下,许多时候就连想要报仇的想法都显得尤为可笑。 于是才有了许多诅咒师,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走在那条所谓的正确道路上的。 这种情况发生在非术师家庭出身的术师身上更为普遍。 由理子的母亲是术师,爸爸却是普通人。 在六岁被五条家收养前,也一直是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生活着。 更别提夏油杰一个从高中才开始正式接触咒术的人来说。 而且他身为特级,更被暗自任命为下一代高专校长,早早就接触了咒术界一些无法自我抗拒的黑暗事实。 比一般学生接触得更多。 但是他毕竟不是在咒术界长大,十六年普通世界的生活早就奠定了他看这些事情无法真正“通透”的事实。 更何况世界加诸在术师身上的种种不平等因素。 内心的矛盾因子相争,等到无法达到一个平稳状态的时候迟早会爆发。 由理子知道夏油杰迟早会这样。 就像她也无法释怀一样。 夏油杰愣怔片刻,回过神后也只是道:“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其它好的办法?” “办法暂时还没有,但一个真正的能称之为‘办法’的事,不可能是这么偏激不可逆转的,咱们先不提是否有能力杀光所有非术师,就算达到了这个理想的目标,没有非术师的世界还能运转吗?” 夏油杰盯着由理子愈发严肃的神情,良久。 随即倏地不自觉笑出了声,想要将压抑的气氛转移,“由理子你这话说得,好像咱俩下一秒就要大开杀戒了一样,太严肃了吧。” “你知道就好。” 由理子却不放过他,上前狠狠拍了拍他肩膀,站在他身侧,“大多数不公正的背后都只是偶然的表象,这点我们没有办法去定夺,就算以后建立了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也会存在。” 夏油杰垂眸,碎发遮挡的眸中尽是嘲弄:“那除去这‘大多数’之外呢。” “人为咯。” 落日西沉下的景色尤为显得落寞,残阳在天际线处划过长长的火红氤氲画布,投在了两人背影上,显得身影更加孤寂起来。 两人清楚,话头一开,接下来的言语都是大逆不道,可没有一人退出离开。 由理子挑眉:“将总监部的人调换,在咒术界建立一个新的政权。怎么,有兴趣吗。” …… “嘛,”夏油杰拿出点烟器,星火点燃,烟丝在空中袅袅升起,他深吸一口呼出,“由理子这该不会是想要利用我吧。” “你要这么理解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由理子点头,向夏油杰伸手,“我想和你合作,但合作本身也是利用关系,所以你这么说是对的。” 夏油杰拿出烟盒将一根烟携在了由理子指间,“你说的这些悟知道吗。” 悟是否知道你的想法呢。 尽管她和五条悟身处不同高专立场,这三年来面其实也没有见过几次。 但夏油杰却身为五条悟的挚友,却是当然清楚这两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一起出任务时话从来不肯多说,视线从来不对上,目光是躲避的,嘴角撇下的弧度从来就没有在上原由理子在的时候升起来过。 就仿佛一只在生闷气的猫猫在等着人过去哄,而由理子却总是笑呵呵的喊着他少爷,结果喊得悟愈发生气。 整个咒术界都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总监部看见他们闹了矛盾倒是乐见其成,五条家也没制止,其余人就更是当眼瞎了懒得去招惹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只要没影响到任务就好。 但夏油杰却是明白他们两个之间一定并不只是单纯的闹矛盾这么简单。 说白了,和悟相处的这几年下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悟对什么都是冷淡的。 尽管表面上情绪似乎十分激烈,但那都只是浅显的表象罢了,或者该说不说这就是最强对身边一切事的看法吗。 因为毕竟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忧和惊慌,于是乎仿佛任何事都提不起劲来。 对上原由理子却是不一样。 在高一他第一次与由理子见面的时候开始,他就能感受到他身边这位认识了一段时间且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同期—— 目光是一直都在注视着她的。 那股对世间一切事物的傲慢终于在看见那个女人的一瞬间彻底淡去。 却又如何也不承认。 有些好笑。 夏油杰这样想,却是没说,望着身旁烟雾迷蒙遮挡住眸光的上原由理子,“悟知不知道你打算走这条路。” 第16章 “暂时还没告诉他的打算欸,”回答得很干脆,她闭上眼,“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做完那件事后才可以把这件事告诉他。” 夏油杰听这还留有保留的话,眯着眼,“由理子还真是傲慢呢。” “啊……”由理子有些伤脑筋,捋着一缕头发十分随意的绕着,“难道不是你和少爷傲慢吗,拜托?整个咒术界找不出比你们两个还要傲慢的人了。” “诶?是这样吗,由理子还想要掀翻咒术界建立一个新的政权呢,难道不比我们傲慢吗。” “傲慢的定义不应该是这样吧,我可是从小到大看人脸色长大的人,能活到成年都是因为自己眼睛够好装得够乖,要不然早被五条家抛弃甩到总监部大厅被他们挖了术式当咒具了。” 由理子歪着头支颐,“所以我呀,可从来不敢傲慢呢。” “相比之下少爷就从来不把‘不可实现的愿望’‘不可逾越的实力鸿沟’‘不可超越的生死’当一回事,这才叫傲慢吧。” “杰你呢,扬着你的头怎么也想把一个南墙给撞破,就算知道身后可能充满血腥厮杀也从来不回头的人,难道不是傲慢吗?” “傲慢不是贬义词,杰,接受你的傲慢吧。就算我们不是一样的人,但我们有相同的理念,要不要试试?和我一起在咒术界建立一个新的政权。” 一切的思绪在这场烟雾弥漫的场域里都显得不言而喻。 天色昏暗,暮色即将降临,两人在这场戏后各自分别,但那时一切情况都没有具体定下来。 直到下一次见面—— [窗]的信息误报,导致灰原雄左手被一级咒灵啃食。 …… 幽深昏暗的医务室,硝子才检查完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身体后夏油杰就赶来了。 “如何了!” 医务室最外侧铁门被猛地推开,人还没见着就听见了外面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轰然一声,人进来了。 “镇静镇静,”硝子点了根烟,双手往下压示意他两人没事,随后自顾自给灰原缠着绷带,“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行动可能会吃力些,但运气不错,再晚一秒我们就可以看到你尸体了灰原。” 她拍拍他脑袋,“是什么鬼东西让你差点死了。” 夏油杰站在一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瘫在椅背上仰头休憩的七海这时沉着嗓音,幽幽道:“[窗]的信息有误,是个一级咒灵……” 硝子转过身,“一级?” “嗯。”又是一记沉沉的喘气,七海建人用毛巾擦了下脸,接着道:“……灰原差点死了。” 为了救他…… “差点就死了欸。”灰原睁大了眼睛来回深呼吸,端起旁边的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吓死人了,要不是之前上原前辈说过遇见这种突发情况该怎么办,说不定我就死在那里了。” 夏油杰:“上原?” “嗯!”灰原重重点头,“之前听说和硝子前辈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不是也遇见过超等级范围嘛。” 硝子挑眉,似乎是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灰原激动起来,“上原前辈传授了我们宝贵秘籍!” “利用地形创造条件麻痹对手,然后跑!” 三人看着他断了左手挥着右手耍宝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夏油杰:“灰原……” “……我真的没事夏油前辈,只是一条手臂而已,术师每天都有可能死,我也是运气好才从一级咒灵手下有命活。”灰原浅浅笑了笑,抬头望着七海,对他说:“而且如果不是七海反应快我早死了。” 所以你不要有负担七海。 七海深深回望他一眼,半晌,也轻轻的笑了一声。 万幸现在结果都还算好。 第14章 叛逃的原因。 万幸…… 万幸? - 绵延起伏的青山包裹人烟,郁郁苍苍的森林蜿蜒绵长,只有从辽远的苍穹望下才可捕捉到展露的轮廓,隐约中露出村庄模样。 这是一座远离东京的小山村。 腐朽,衰败的气息在这座常年没有外人前来的地方滋生。 泥土散发潮湿粘腻的气味,就连空气中都混合着沼泽的酸臭与尸体腐烂的味道。 到了深夜,一抹极为刺眼的光线在山壁倒影出痕迹。 深入山壁旁的洞穴而下,小小的地牢潜藏其中。 等由理子紧赶慢赶到了这里的时候,只刚好来得及看见面前这个中年女人倒下的身影。 她脚步顿住了一秒,随即抬起,鞋边却是粘腻腥人的血泊。 是门边这个男人尸体里流出来的。 …… “……夏油。” 来人对她的前来并不感到意外,拇指指腹擦拭掉眼角溅上的血,微微勾着唇道:“由理子,你来了,怎么?惊喜吗。” 他身侧撕裂的空间内咒灵穿梭其中,一只巨大的蠕动着身躯的毛绒虫与虹龙交替,眼珠在身体上要掉不掉,慢腾腾飞到由理子眼前,绕着她的身子打转。 夏油杰却是一直没说话,只是注视着眼前这人,等待她的动作。 咒灵虫身上倒刺的毛贴近由理子的皮肤,无数浅浅的血痕在皮肤表层浮现。 气压挤塞,发丝随着咒灵的绕动也跟着在空中打着圈。 她闭眼吐出一口气,随即睁开,喉管滑动拳头紧握。 胸膛随着沉重的呼吸震动,肩膀跟着抖动出轻微的幅度,睫羽在眨眼间也跟着颤动。 夏油杰却知道这并不是她在害怕。 他见过她真正害怕的模样。 高二的时候,新田明差点在她面前死了,面色苍白冷汗直冒才是她害怕的表现。 那现在呢,不是害怕……那她心里在想什么。 是他希望的那样吗。 就在他几秒思索过后,面前的女人动了。 几步上前,夏油杰指尖轻抬让咒灵守在原地。 就在女人面对面走近时,眨眼就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了他身后的两个小女孩。 夏油杰手指间粘腻的液体还在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响声滴入血泊,在这窄小的破旧地牢里幽幽回荡。 然后是衣料互相牵动摩擦的声音,然后—— “刚才,你们有没有好好闭眼睛。” 是女人轻声细语的软哄声。 铁栏杆的锁早在夏油杰杀了那两人前就被他破坏。 由理子俯身蹲在两个女孩儿身前,挡住她们身前的视线。 在手心贴耳抚摸她们脸颊的瞬间,一道灿金色的透明屏障也在两个女孩周围降下。 随之而来的是沁人的花香,那股惹人胃腔酸水直冒的腥臭味在沁人花香的遮蔽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 美美子怔然眨眼,眼前灿金色的屏障流波婉转,面前大姐姐的周身这道屏障下显得格外朦胧银辉,不远处的大哥哥微侧过的身影,也在房间唯一一盏吊灯的照射下散着盈盈的光芒。 这些,就是她眼中的世界。 下一瞬,垂在下侧的手臂掌心被同为瘦小的手掌握住。 这一刻,美美子知道了,从这天起,她和菜菜子对地牢的一切记忆都将改变。 在大哥哥救了她俩的那一刻起,在大姐姐为她们构建了一个充满花香的世界开始。 刺耳尖锐的声响逐渐模糊。 刻薄言语里喷洒的唾液,一声声充满怪物的响动,都在这道灿金色的屏障中烟消云散了。 …… 是大哥哥和大姐姐带给她们的。 …… …… 【记录2007年9月20日小山村】 【两名非术师人员被一击毙命】 【经查残秽痕迹特属东京高专特级术师夏油杰目前该人员已叛逃】 【总监部特发通报特将夏油杰处以死刑】 【任务同施行者京都高专三级术师上原由理子暂存嫌疑】 “铮——” 门关了,记录员已经下去,和室的中心,由理子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高层的问讯已经过了一轮又一轮,她一开始还能分清这扇门背后是哪个党派的人,却在重重的问询下现在也懒得再管了。 “上原由理子,9月20日当晚你在干什么,为什么同为该任务的实施者而你没有去。” 浑浊的嗓音带着上位者长年习惯性的逼问语气,由理子这么多年都听烦了,不过与这里的烂橘子相比,家里几个却是显得温和许多。 毕竟有从小一起看到大的情分在……?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眉头一跳,这时候竟然开始怀念起了自家屋里的那几个老头子了? “……上原由理子!” “啊?啊,”由理子回过神,继续了重复过无数遍的话术,“我当天去了,只不过晚了些,人到的时候夏油杰已经跑了。” “就他一个?” “就他一个。”由理子不由分说着点头,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 第17章 “那夏油杰叛逃的原因呢?[窗]之前显示的咒力残秽呢,不是说有咒术师的痕迹吗?现在夏油杰叛逃你作为同出行的任务实施者,甩给我们一个‘不知道’就可以摆脱一切责任了?” “你当晚为什么没有和夏油杰同行,为什么刚好和夏油杰没有碰上面,是故意还是偶然?还是你们私下就有联系?又或者说这次你是故意放过他的?!” 一系列质疑的问讯一句接着一句让人没有喘息的机会,烛火飘荡发出滋滋刺耳的火花声响,一记冷笑席卷凉风打破,“故意放过?你们长点脑子吧,我要是和他碰面了现在还有机会站在你们面前听你们说这些废话吗。” 和室陷入一片奇怪的死寂中。 由理子嗤笑,眸中的嘲弄深入眼底让人看不真切,“早死了。” “你的‘无明’——” “没用。”话音未落由理子就插过,“在差距极为超出的前提下,就算是你们心心念念觊觎多年的‘无明’也没有办法。” 烛火不再飘动,烟丝腾腾向上直冒。 由理子冷眼淡淡道:“至于他叛逃的原因,谁知道?这句话不是应该来问你们吗,星浆体在这百年来死了又死活了又活,天元大人备用容器那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九十九由基那样逃过自己的命运。” 她呼出一口气,继续道:“这些年[窗]提供的信息失误次数也越来越多,术师那么少,我们的容错率那么低,这一切继续下去还有意义吗。” 权势,地位,派别,恶心到让人发呕的利益争端。 这些高层争夺的一切的一切都还有意义吗。 “所以叛逃的原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来问你们——” “上原!” 一阵气波从门扇里震出—— “这些年你是愈发猖狂了!五条悟改变了咒术界的规则,难道你也想吗!” “少爷的诞生打破了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平衡,你们还需要‘无明’来承担这个平衡的砝码。”由理子将两方之间的需求直接说了出来,“这么多年我和你们这些事还需要多加言语吗?这个时候突然来揣测我是害怕我也跟着叛逃吗。” “没有关系,别怕各位。就像你们暂时不会杀我一样,我也杀不了你们。” 总监部还需要她的术式来增加咒术界平衡的砝码,而她也需要他们来暂时稳住咒术界这个虚假平和的表象。 一切都得慢慢来。 * “所以我到现在也还是很好奇你当初究竟是怎么从高层那群臭老头们那里逃出来的。” 回到现在,窗外鸟巢里的云雀叽叽喳喳蹦跶个没完,蔚蓝的天色下,夏油杰凑近,满眼好奇着问,“完全没被找麻烦欸由理子,我都快怀疑你和总监部在密谋什么了。” “……” 由理子耷拉着眼无语,“多余的怀疑用来在盘星教新人身上吧,你现在问我这些搞得我想笑。” “行吧行吧。”夏油杰懒得再耍宝,毕竟从小山村那个夜晚起他们就已经定下了束缚,由理子就连自己术式的弊端都告诉了他,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想到这点,刚才关于死亡的话题又在他心口打了个圈。 他垂眸,微微笑了一声,望着窗外飞过的麻雀轻声道:“那还是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来吗,现在你要死了,我可不能确定你在总监部安插的那些人会听我的。” “他们?一群墙头草而已。”由理子侧过脑袋支颐同夏油杰一起望着窗外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只要我在他们身上下的咒毒没有解除,就算我死了他们也还是得听我的。” “解药我之前给你了,记得收好。” “噢。” 又一只麻雀飞过。 夏油杰:“……真的会死吗。” “啊。” 寂静的早晨,就连阳光都是绵长温和的。 时间哒哒转着,由理子躺在榻榻米上望着窗外的蔚蓝天色,呢喃道—— “真想一直活着呢。” - 2017年7月13日 “哟!” 夏油杰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上原由理子笑了。 “……哟你个大头鬼啊——给我甩下这么多烂摊子!你早知道你会活的对吧!!” 第15章 你要好好活。 “从飞鸟时期第一个拥有了无明术式的人开始,到你,这千年时间时代更迭,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三个人拥有这种术式吗,宝贝。” 悠远记忆里声音挣脱出岁月长河的宽度,是带有独特沙哑柔婉的嗓音。 由理子知道这是谁的声音,记忆里那人因为常年使用延展术式里“声”的咒术,导致嗓音像是混着石子的沙粒。 却从来不难听。 她睁眼想要看清楚,手指向虚空处伸开又握紧。 却只是听见了小婴儿的啼哭声,就连睁开双眼,面前也都是一片模糊朦胧的。 背部传来轻柔的拍打,拂动过处带着浅浅的百合花的香味, 由理子挣扎着挥手想要仔细看清她的面容。 又被她哄带着—— “怎么了?”上原幸纯的轻柔拍打着怀中女儿的身体,隔着厚厚的暖褥,边走边哄着,“乖乖,是我说的太枯燥了你受不了了吧。” 翘着眉梢,眸中尽是笑意,噘着嘴道:“怎么办呢宝贝,为了你以后能好好活,只能多了解一下咯,说不定对你未来大有裨益呢。” 她看着怀中还不到两月的小孩子,对自己这番话里彰显的怪异处完全不在意。 怀中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她也笑得愈发大声。 胸膛鼓动牵带着肩膀,整个人忍俊不禁地在原地转了半个圈,“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呀。” 等到终于玩够了自家孩子,在婴儿不哭之后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似是对婴儿长大后还记得她说过的这些话感到笃定,完全没想过外人眼中此番此景的怪异之处。 “飞鸟时代,平安京时代,都是人类世界咒术最强盛时期。术师与咒灵互相平衡,咒力与诅咒相互协调,当一个世界拥有不该存在这个世界强度的人或物的时候,世界会再产生能与之相抵的反面来对抗它。” “就像飞鸟时代特级咒灵记录在册的有上百上千个,平安京时代有两面宿傩,等到你以后呢……” 她掌心顺理着小孩子的发,柔和道:“这两个时代跨越不到百年,就出现了两名无明术式拥有者。而等到千年之后,你是唯一一个。” 庭院池塘假山处的泉水潺潺流淌着,鹅卵石在草坪上铺就成一条徐徐升起的小路,日光照下的时候会在上面形成晶莹剔透的跳跃光点。 她视线望向不远处树梢投下的光斑,眸光有些涣散了起来,缓缓道:“生下来术式天赋就突显,也不知道对你来说是好是坏。” 又一次眨眼,她将方才的心绪都收了下去,语气继续轻快了起来,“所以噢宝贝,等你长大后,我们的世界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呢,会不会和平安京时期一样是咒术最强盛时期呢,还是会更甚呢?” 一只乌鸫飞进古朴的日式庭院院落,在池塘边落下一脚鸣叫着。 “……记清楚了吗,你长大后的世界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亲爱的。” 接着她的头低落,眼睑处似有湿润的触感,眉心额首与婴儿紧贴,血脉相连的两颗心脏此时仿佛倚靠着彼此。 她轻声,恍若对着时空碎片呢喃—— “咒术反转——延展‘忆’。” “咻咻——” 乌鸫振翅划过池塘水面,在“咻”的一声掠过后风声牵带起阵阵涟漪,时间的倒影也在水波中形成新的纹路模样。 …… 由理子猛然睁开双眼。 从前从未存在过的记忆在脑海深处空格安下一条深深的长线,一道在多年前就随着主人消亡的咒力波动在她周围萦绕着。 淡绿色的光波在她眼前浮动,绕着她的指尖和脸颊,时不时在耳畔打个圈。 是和梦中一样的带有温热的触感。 等到由理子从梦中的世界里真正回到现实,淡绿色的光波只剩下一丝光点还在半空跳跃。 由理子愣怔着伸手想要触碰,却在她快要接触之前,漂浮的光点自己就落在了她的手心里。 缠着她的手心纹路慢悠悠晃了个圈,眨眼过后,慢慢消散了。 ——亲爱的,我真的走了,留下你孤零零待在这即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世界,你准备好了吗。 她特地耗费大量咒力用延展中咒术反转‘忆’的术式,只是为了告诉未来的由理子,你的世界不安全,你要保护好自己。 …… 至此,从六岁那年那突如其来的火灾开始,到如今,对父母离世的混沌感也在这咒力消失的时刻戛然而止。 妈妈真的走了。 * “幸纯女士是一级术师,和你一样,是从非咒术师家庭里出来的孩子。” 第18章 由理子半边身子躺在和室的榻榻米上,双腿伸展出去迎着太阳,“她的天赋很好,术式是一击延展,理论来说是可以延展一切东西,攻击力,咒力,智力...还有记忆,时间,当然这一切都有对应的反噬。” “十五岁进的东京高专,十六岁认识的文吉先生,噢,也就是我爸,十九岁毕业,二十岁和文吉先生组建家庭,二十三岁生下我,二十九岁去世。” 夏油杰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没说话。 “他们是死于咒火,起火的原因……是我爸引来的诅咒。”晒着太阳的脚丫停止了晃动,她闭上眼平淡道:“我们一家三口人,只有文吉先生是普通人,他看不到咒灵,感受不到咒力。由于我妈幸纯女士是自由术师的原因,我们家常年都在世界充满了诅咒地区的各地奔波,所以也导致我们家会经常遇见各种各样的诅咒。” 日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绕到地球的另一边,斜斜的日光从膝盖处覆盖到了由理子指尖,在她泛红的指尖倦倦撒着。 “文吉先生无法接受自己才六岁的女儿还要反过来保护他这件事情,也无法接受自己居然一次也未能保护自己妻女的事实。在日复一日这样的自我否认下,诅咒滋生……居然滋生出了一个特级咒灵。” …… “咕咚——” 惊鹿竹筒低垂敲击了石头,里面灌满了的溪水尽数汩汩流落,院中的鸟惊着飞走了,也让夏油杰回过神来。 意识到上原由理子已经有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了。 顿住片刻,拿起茶桌上拜访的茶杯,抿了一口,不经意道:“今天这茶你泡的吧,口感很粗糙欸,而且很苦,你没过水就上了?” “有的喝就不错了,这破茶艺是我在五条家的时候最烦的玩意儿,完全没有一点天赋。” 看她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状态,夏油杰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要是她一不小心哭了,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 敛眸,再转言感叹道:“美美子和菜菜子离开后还真不习惯啊。” “杰,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由理子耷拉着眼斜视望向他。 “什么。” 准没好话。 “一个常年没有社交只知道家里躺和女儿相依为命女儿离家奔前程后泪流雨下心里大声哭喊着女儿不要离开我——的大龄独身可怜老父亲形象。” “……” 夏油杰回以微笑,“由理子好不好奇自己现在像什么。” “不好奇。” 由理子转回视线闭上眼睛飞速答道。 “嗯,好奇就好,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夏油杰狐狸眼眯着,一口气不带一丝停顿—— “一个昨晚和老公吵架离家出走背井离乡打电话找十年没有见面的塑料闺蜜求收留却没想到闺蜜一脸嫌弃还不得不听她充满怨念的念叨牢骚——的大龄后可怜妇女形象。” 由理子咬碎了后槽牙:“……” “算你狠。” 夏油杰微笑,“彼此彼此。” 两人互望着相识一笑,正打算打一架,和室屏风外的门就推开了。 菅田真奈美站在屏风外道:“夏油大人,美美子传来了消息。” “什么。” 菅田真奈美顿住片刻,没有应声。 夏油杰望向躺在榻榻米上晃着脚丫子一脸无所谓着晒太阳的由理子,脑袋又开始痛了。 面上却暂时没显露,只是道:“没事,说吧。” “……是。”隔着屏风的身影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着,“京都高专派支持处死乙骨忧太。” …… 人下去后夏油杰这才道:“真的完全无所谓?虽说盘星教明面上是我建立的,但实际是我俩一起发展的吧?” “欸欸欸,”由理子伸手,连忙制止,“建立我承认,发展我可是一点都没出力。” 看夏油杰还是一脸不满意,她这才认真道:“杰,说真的,这十年这些暗中部署是你负责的吧,招揽人才也是,收集咒灵也是,我除了告知计划外什么都没做,就连计划实际实施也是你弄的。” “哎呀当个干部可以了当啥教主啊,”由理子摆摆手,“到时候事后清算都是老大顶上,不关我们小兵的事。” “……” 行吧,就这样被她搪塞过去,多的夏油杰也不再阐述,只要他俩最终目的能完成就好。 夏油杰:“现在京都高专那边也站处死,御三家除了五条家都是这一派,总监部大多数也支持处死,怎么,需不需要我们的人也添一笔。” 由理子皱眉:“添什么?处死?等会儿真判了还得去救,麻烦死了,而且我们早说好了啊,培养新青年是少爷那边做的事,我们只需要侵入总监部就好。” “不,”夏油杰摇头,“我只是想引一个人出来。” “……什么?”由理子心里有股不好的直觉。 “你死这几年,咒术界出现了一股新的势力。”夏油杰眸光沉沉,“咒灵那边的人。” “……” “……” “……艹。” 第16章 追踪器的作用。 夏油杰:“对了,你衣领边的那个咒具,不打算取下来吗?” 由理子:“啊,这个啊……特地带上的。” - 禅院真希其实从见上原由理子第一次面开始,戒心就没有停下来过。 月色下残破的厮杀地,那个周身萦着光莹的男人怀里的咒灵……浑身上下的诅咒过分浓烈了。 她是禅院家出身的孩子,关于上原由理子也是在很小的时候见过面的。 很小,大概才四岁左右的样子? 居然还记得这张脸,也是神奇。 当时老爷子和五条家的老头有话商议,上原由理子就是陪五条家那边的人一起来的随侍。 她当时还不知道她其它的身份,只是认为那只是一个随侍而已。 毕竟周身气质太像,头低垂得恰到好处,跪在会议室的障子门前守着,她和真依路过的时候还会俯着身子笑着问候一句小姐好。 和她的出生地,禅院家里的侍女并没有什么不同。 也并不像她曾见过的那些在外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是个非常典型标准的御三家女孩生长的模样。 却也还是有不同。 禅院家的双生子传闻早就在咒术界传开。 一个是咒力低微的妹妹,另一个却居然连咒力都没有。 别说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她的。 就连母亲也以生育了她为耻,家里的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也都是带着蔑视的,侍女侍卫看上面眼色行事,自然也不会对她有任何的尊敬可言。 所以在听见这位跟着五条家长老一起来的随侍尊敬的问好时,她停下了。 四岁的小孩儿周围没有一个人陪着,她牵着真依的手站定,“你是谁。” 那人垂着的头抬了起来,似乎是对她突然的停下发问感到有趣,在下意识地眉梢一挑后身上的那股温和宁静的气质也消散了许多。 “五条家的侍女。” “……侍女吗。” 那人眸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嘴角的弧度怎么也止不住,看着面前的小娃娃,点头肯定道:“侍女。” 又接着说:“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身侧衣袖被轻扯,真依眉目尽是焦急,希望姐姐不要招惹家主客人那边的人。 真希自然也明白,却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绪,或许是看着面前这个大姐姐对她笑了吧。 家里除了真依之外,从来没有人发自真心对她笑过。 于是她心里的那股劲儿突然涌了上来,似是想要更多,“母亲说咒术界所有人都知道她生了一对几乎没有咒力的双生子,你会想要知道我们的姓名?” 是了,双生子只是双生子,最多就只是再加个前缀。 “禅院家的双生子”,或是“那对没有咒力的双生子”。 总之,是不会想要问双生子的名字的。 面前这女人看着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眸光有一瞬的怔然,在仅有片刻的目光涣散后身体前倾,“想知道呢,禅院小姐愿意告诉我吗。” “……真希。” …… …… “真希——” “真希?”熊猫圆乎乎的手掌在她眼前晃悠,“你怎么了。” 泛着熏香与溪水的庭院景象已经散去,一缕阳光随着熊猫掌心的晃动打到了她的睫羽上。 真希愣怔眨眼,回过神,这里是高专教学楼内的教室。 “鲑鱼。” 狗卷棘也望了过来。 “我没事,”真希摇头,“想了些以前的事。” 几人见状也就不再多问,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如果不是由理子恐怕你这次会出事,而且......1” 熊猫侧过头,“忧太,上次的任务恐怕是上面专门来针对你的。” 第19章 自前段时间乙骨忧太入学高专后,总监部上面时不时的一些压力也常常落下来。 正巧前几天有一个外出的任务需要他们一年级三个人一起去,于是也只剩下了乙骨忧太一个人。 刚撞上总监部的当了。 熊猫:“悟那段时间也出差,想必他们就是想着没人管你这才下手,而且说不定我们的那个任务也是上面特地派出来的,就只是为了让你落单。” 狗卷棘:“鲑鱼。” 熊猫:“而且里香被暂时封印,也好让他们下手。” “嗯。”乙骨忧太蹙眉,有些犹豫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总监部是……是……” “是个正常的政府单位之类的?”真希扯着嘴角睨视,“在你们那边是这样称呼的吧,政府?” “对,”他谨慎点头,“我们那边虽然背地都会有些动作,但是并没有说陷害学生这类的……起码就算有利益纷争但大多明面上得想法都只是在让民众生活得更好吧,所以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咒术界这边居然是这样——” “这样腐朽这样难堪这样恶心。” 没让乙骨忧太说完,真希自己接着话,双手一摊挑眉,“我们这边就是这样,欢迎你来到这个恶心的世界。” 乙骨忧太礼貌腼腆的笑了笑没说话。 熊猫左瞧瞧右瞅瞅,转移话题道:“话说我还挺好奇,上次的咒灵术式到底是什么呀,居然有能力让里香暂时封印起来,而且你还说由理子还变小了?” “嗯,幸好时候第二天里香就破除了封印,至于上原小姐...昨天出任务的时候五条老师说那只咒灵的术式和禁锢有关,恐怕是之前迷粉的原因,所以上原小姐才变小了,不过应该也和里香一样,第二天就恢复正常了吧。” 不过他却是没想到,第二天恢复了大人模样的上原由理子是多想保持之前小孩子的姿态。 毕竟如果还是小孩儿从少爷怀里醒来也没什么尴尬的,如果是大人...... 除开尴不尴尬了,少爷的态度又变成那冷冰冰的模样了。 可恶! 害得她当时当场就挥洒泪水跑去找夏油杰痛哭了! 此时站在教室门前的由理子听见里面传来的说话声这样想着,不动声色觑了眼面前的五条悟。 看了他唇角勾勒出的淡漠弧度。 更想哭了! 她没取下那具有追踪效益的咒具是为了让少爷知道她和盘星教有关联没错,但没想过他居然会亲自找过去啊喂!! 第17章 “悟,你和由理子不合适。” 原本一开始由理子从来就没想过要拉高专的谁陪她一起入伙。 毕竟从她有建立咒术界一个新的政权想法开始,到如今,也算是有些年头了。 从小在五条家这样戒规森严的世袭家族里生存,守着传说中的神子,怀揣着那样被人觊觎的术式—— 怎么说也不可能像大多术师那样,等到去高专学习时才会慢慢接触一些高层的政治斗争。 如果不是她足够审时度势,在五条家足够乖巧,在总监部足够有利用价值。 早就在那陷阱遍布,危机四伏的祓除咒灵中被悄然抹去了。 总归也是一点一点爬上去,在血腥遍地磨难起伏中活了下来。 有了与总监部互相利用互相谈判的价值。 如此种种,她还从未想过能找到一个能与之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搭伙合作。 却还真被她找到了。 ——是少爷的挚友。 尽管那两年时间里和少爷关系冷淡,但调查他身边接近的一切已经成为了由理子刻入骨髓的习惯了。 写给自己看的日记本里面总是记录了关于他的好多事—— 今天少爷出差祓除了一个特级咒灵。 上周大阪的御好烧出了圈,少爷特地跑去买了好几十个,吃撑了,肚子不舒服了三天。我去中医馆抓了中药暗自熬给了他喝,让硝子以她的名义送的。 一个月前总监部找少爷谈话,其中涉及到未来东京高专校长这一个话题。 …… 后天就是少爷十七岁生日,上次生日礼物寄过去了他没收,这次的他会接下吗。 然后就是他身边的人了。 夏油杰是由理子从高一起就在关注的人。 第一次碰面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从由理子看见夏油杰的第一眼起,就知道眼前这个眯眯眼留着怪流海耳朵带着耳扩校服改装成超大阔腿收脚裤的少年—— 对某些事看得异常偏执单纯了。 并且有着超高的行为压抑性。 和少爷完全相反。 少爷的世界是天然的纯色,尽管同样看待事物偏执单纯,但从来不会压抑自己的言行。 总之在观察了近一年时间后,由理子就知道,这人以后会和她走在同一条路上。 只要她在中途引导正确了。 却很对不起少爷。 两年前让他意识到被随侍抛弃的是她,两年后让他被挚友背叛的也是她。 总归也算是印证了由理子自嘲的那句。 ——想让他幸福,却让他痛苦的从来是我。 以为一切等自己死了之后都是值得的。 因为让他意识到自己被她背叛,所以他死后不会很难过。 因为自己背叛了他,所以在决定对五条家出手后也不会让少爷难以接受。 一切等她死了就好了。 却没想到没死,在最后时刻无始无明冲破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流转了生死,让她来到了十年后。 十年后的世界一切都在她想象中走下去,如果她没活,届时夏油杰入侵完总监部内部瓦解掉里面那些烂橘子,御三家洗牌五条家也顺利瓦解,少爷也按照他的意愿让咒术界有了一群新鲜活泛的新血液。 她原本想的是让少爷能够好好按照他意愿活。 却从没想过这十年对他一点都不好。 等自己重新活过来后才意识到,或许并不是从没想过。 只是那时自己都快死了,只是从来不敢想没有她在之后少爷一定会活得很难很难。 …… …… “……” 夏油杰抿嘴,脑中莫名其妙升起了一股五条悟以泪洗面,由理子也以泪洗面,两人互抱着的诡异画面。 沉默许久,神情微妙,突然想点上一支烟,“我能说我对你们之间的情感往事根本不感兴趣吗。” 由理子正念及回忆处煽着情呢,一下子被夏油杰打断了,双眼眯着浑身散发着幽怨控诉道:“一个是你战友一个是你挚友,你怎么能不感兴趣。呵,光棍当了三十年你已经忘记人世情爱是何滋味了,你这是嫉妒吧,啧,一定是嫉妒。” “需要我去征婚角上帮你挂纸条吗——” “滚。” 夏油杰微笑,夏油杰表示就算这人活了还不如死了让他值得怀念。 “杰你真讨厌,”由理子噘起嘴,“明明是你一开始提到少爷的。” “我明明提的是你领角的那个咒具吧。”夏油杰咬牙切齿。 “咒具是少爷安在我身上的,不就是在提少爷吗~” 夏油杰嘴角抽搐:你那股莫名其妙神气洋洋还略带骄傲的表情是什么鬼啊!悟他在你身上安追踪器是什么让你值得骄傲的事吗! 由理子看懂了他的表情,挺胸:当然! 苍蓝云卷的天色,落于山中庙阁的盘星教地盘也尽是一片静谧安详模样。 不远处的银杏飘下一片树叶落在了池塘中,夏油杰悄然道:“特地带上咒具来告诉悟你和盘星教有关联,是打算现在就告知他你的计划吗。” “嗯?”由理子抬头,睫羽在日光照射下投出一条长长的阴影,又垂了回去,望着那飘洒的落叶,带着些许不自然的神情,没有正面回答:“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以为我会死的。” 她以为她会死,所以才一切都瞒着他。 “现在我活过来了,告诉他一些也没关系吧……而且我突然没戴,他看了之后还不是会起疑,还不如直接告诉他。” 夏油杰垂眸望向她一眼,眉眼有些戏谑,“你就不怕他现在追过来。” 由理子笑了,不带一丝犹豫肯定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呢~” “……” “……” 一片银杏叶翩翩然被风席卷落在了来人脚边,他抖落着路途上粘附的尘风,抬手,“哟,杰。” 夏油杰脸上笑容裂开一瞬,很快反应过来,面不改色道:“哟,悟。” 池塘上被树叶激起的荡漾水波一圈一圈向外扩展泛起涟漪,静谧的山间,不远处的云雀叽叽喳喳着越过长流从竹林那边越至这里。 又在轰然一声炸响过后快速煽动翅膀飞远了。 先前宁静古朴的和室庭院已经塌下去一角,由理子被五条悟拎在肩上呆愣着看着她之前才咬了一口的丸子掉落在了地上。 第20章 夏油杰站在两人的另一边,身侧空间撕裂成一个打洞,虹龙在里穿梭,左侧站着一只特级的疾病咒灵。 “悟,一上来就打这么大个招呼不好吧,我十年也没见由理子了,人家和你吵完架过后来找我也无可厚非不是?” 由理子咬牙对着夏油杰握拳:可恶!你小子故意拱火! 夏油杰唇角勾起弧度:如果不是你故意戴咒具我庭院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五条悟施施然站立,全程没有给自己肩上的女人一个眼神,只是抬首望着几年没见的夏油杰,扯起个唇蔑视道:“怎么这么多年身边咒灵还是这几个,杰,离开了我让你没有成长的欲望了吗。” 夏油杰指尖掂起一石子,“有没有长进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啊,”五条悟点头,“来我就免费来当你一次陪练吧!” 一场打斗在两人一言一语中一触即发,五条悟手中的禁锢气力松懈,将她放下后就飞到山的另一边和虹龙身上的夏油杰打起来了。 由理子:“……” 望着那边很快缺了一大斜块的山崖,她能说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吗。 闻风而至的盘星教众人也赶了来,障子门一拉,原本还颤颤巍巍立在墙上的福司和画轴轰然跟着一件件掉了下来。 菅田真奈美,祢木利久:“……” 两人望着在一片空地中独自扯着野草的上原由理子,走近,沉默良久。 “这是怎么了。” “不关我事。” 菅田真奈美,祢木利久:这和直接承认了有什么区别啊喂!! 眼里尽是迷惑,就在那边另一个山头剧烈的轰裂声响渐渐消去后,原本一直在原地扯草的由理子说话了。 “你们先走吧,等会儿少爷回来了你们可活不了。” 祢木利久愣怔片刻,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大吼出声,“喂!今天你一来夏油大人态度就不对劲,现在还把五条悟招惹来了!你什么意思?!我们可是看在夏油大人的面上才对你留有几分面子。现在你一来就说是盘星教成员?谁信啊!” 原本他们也没有那么大怨念的,毕竟夏油杰说是很久以前的合作伙伴,那么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是了。 但这人从见面为止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他们过,一开始真奈美还和她打招呼,她也只是随意的应了一声。 这样,谁能真正的把她当作伙伴? 她根本就没有把盘星教当成一回事。 菅田真奈美扯了扯他衣袖,制止他继续往下说,却也对由理子询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和夏油大人打起来的是五条悟?” “嗯。”由理子没理会先前那人的质问,指着那边的流沙刮落的山崖,“那边,两人还在打着呢,不过应该快完了。” 看两人焦急的神情,她垂着眼,又开始扯着草根状似不经意道:“放心,他们只是太久了没见面,太开心了,切磋一下,不会出大事。” 这边祢木利久还想说什么,却又被菅田真奈美推掩了下去,她上前一步,“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信你。” 由理子动作一顿,侧过头挑眉,“信我?” 菅田真奈美神情认真:“夏油大人说你值得信任,那么我们就是伙伴了。” “啊……” 听到这话后由理子仰头,咒力延申看清楚了那边还在扬着笑切磋的两人,轻声感叹道:“看来他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又侧过头,眨眨眼对着菅田真奈美扬起了一个wink,“记得看着杰多吃饭,太瘦了呢。” 先前案几上的点心他也一口没吃过。 菅田真奈美内心一怔,轻声:“嗯。” …… 这边两人之间的切磋和年少时一样依旧点到为止。 五条悟也明白这些年虽然杰名义上是叛逃,但也从未明面上做过什么大事,但是实际暗地里……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 他笑得恣意,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挚友问出了那句从一开始就潜藏在心底的疑惑,“喂,杰,十年前你叛逃,有由理子插一脚吧?” “嗯?”夏油杰抚摸着受了伤的虹龙,将它收回去,有些惊讶,“我能想到你清楚她和盘星教有瓜葛,但十年前那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见杰没有否认,五条悟随口道。 山风席卷苍穹,夏油杰也看他如此也十分坦荡,道:“如今这个总监部也太无趣了不是吗,由理子和我可是有着一样的大义呢。” “啊,”五条悟听这话脑袋又疼了起来,塞塞耳朵,“十年前听你说保护人类我就烦,现在十年后保护人类变成了建立政权,我依旧脑袋疼呢。” “所以我才说你和由理子不合适呢。” 山风呼啸,两人的发被这烈风卷在了空中。 ——“悟,你和由理子不合适。” 十多年前曾经说过的戏言也随着山风穿过岁月飘到了这里。 五条悟嗤笑了声,根本不在乎那些,“合不合适的当然是我试过了才知道。” 夏油杰挑眉,“行吧,是你会说的话。” “话说你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回的吗。” “啊?”五条悟歪头,回忆了一秒瞬间放弃,“那玩意儿谁记得。” 夏油杰笑了笑,“你说——” ——[……合适?谁说老子我喜欢她啊?!] 多年过去,生死与年岁挡在中间。 竟也坦诚了许多。 第18章 “少爷结婚了吗。” “对了,虽然在我聪明智慧的大脑里你暂时还没有发生过那些和你这个人完全就没有关联的事,但为了让我战友安心我还是告诉了她真相。” 在两人结束战斗,五条悟即将转身瞬移向那边的山头带走由理子的时候,夏油杰插进时机问了一句话。 “什么。”五条悟伸出了脚收回,望着这张熟悉的脸,每次杰一出现这种表情就代表他被人坑了。 夏油杰唇角弧度诡异,促狭道—— …… …… “杰。” 夏油杰侧耳等着她的询问,捧着茶盏却没见那边晒太阳的女人继续接下来的对话。 什么事让她这么难以其次? 于是主动道:“怎么了。” “……” 由理子眉头紧锁,咬着下嘴唇十分纠结。 夏油杰耷拉着眼,“说。” “那个……” 夏油杰作势起身,“我走了。” “诶!等等——!” 脚踝的袖口被扯住,夏油杰低头望向她。 女人原本还正常的表情突然皱成了一团,眼尾泛红,双眼浸湿扁嘴要哭了出来,在榻榻米上滚来滚去,“呜呜呜呜呜——!” “……” 他蹲下身,思考了半晌,谨慎开口道:“难不成你又要死了?” “……那……山下西南方向有家棺材铺的棺材挺好……要不我送你?” 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女人顿住,抿着嘴唇神情微妙看了他许久,最终从嘴里重重吐露一声,“啧。” 夏油杰:你那满脸嫌弃的表情什么意思啊喂! 看夏油杰还是满脸疑惑,由理子也不祈祷他自己领悟了,坐起身支支吾吾,“我就是想问问那啥。” “啥?”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没有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下……” “说呀。” “就少爷有没有……咳……” 夏油杰笑了,握紧拳头打算召唤出一条巨型咒灵虫把她扬在空中荡来荡去,“快说。” “有没有结婚!结婚!有没有生小孩儿!!!” 夏油杰只僵住了半秒不到,眨眼弯眉,语气沉重! “虽然很不想告诉你这件事,但为了让你不被骗我还是得说——” “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 …… 父亲…… ……父亲? 噢~是惠和津美纪啊。 此时正在教学楼走廊上走着的五条悟现在心情有点激动。 按理来说杰的那番话并没有任何问题,名义上来说惠和津美纪确实是他的养子女。 但是在并没有解释的前提下被由理子知道了这点…… 啊,果然还是很激动呢。 她会是什么想法,会哭吗,还是说会觉得这就是抛弃他的代价,想着‘少爷不会等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啊’,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又有点生气呢。 没有和他商量,自以为是的以为是为他好的背叛。 大义凌然的去死,不论是哪点。 都真的很让人生气欸。 啧,明明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只是自己脑内的想法而已,心里的烦躁却怎么也止不住呢。 该说不愧是由理子吗,这么多年还是依旧只有她能控制他情绪呢。 “少爷。” 身后的亦步亦趋的女人突然道,长长的走廊在外侧将教学楼紧紧包裹,东京高专依旧一片祥和。 第21章 五条悟就算不用转身都知道她在干嘛。 悄咪咪地瞧着又瞥回视线,在觑眼,又收回视线,来回如此,还和以前一样当作他没发现啊。 但五条悟还是下意识的垂下头侧耳贴近,“嗯?” “怎么突然想着去盘星教呀。” 窗棂蹦跶着翅膀的鸟鸣叫起来。 果然呢,五条悟在心里感叹,一如既往的上原由理子式行为。 揣着明白装糊涂,心里有一万的想法,嘴巴上也没有把门,感情的事上却从来不敢要个准确的答复,只当一切事只要不提及就是没有发生。 当年睡了他后是这样,现在这件事还是这样。 尽管知道啊…… 尽管都知道,但是他还是会不爽欸。 今早也是,很早就离开了吧。 和十年前一样欸,又是用屏障将自己行为掩盖,像只警惕羞涩的小鸟,想等他醒过来前就越着翅膀飞走呢。 却没想过他一晚上都没睡着呢,等她收拾好转过身看见托着腮盯着她的自己,吓了好大一跳呢。 不过没有控制好表情呢,想起了十年前不好的记忆,一下就把她吓跑了。 想着接下来有需要紧急处理的咒灵,这才没追上去。 却没想到再一看追踪器居然跑去杰的地盘了呢。 …… 等等? ‘屏障?’ “为什么去盘星教这个问题有空再说。” 由理子站定,面前原本还走着的人在眨眼瞬间俯身低头逼近,面与面相对,吐露的呼吸交缠着,让由理子愣怔的心一下怦然了起来。 尽管少爷带着眼罩,但她知道,少爷现在在观察她。 “怎么了……少爷?” “诶——”他感叹着,右手掌心将她额头碎发拂上,贴合,高大的身影投下的是极强的压迫力,由理子却只感受得到温热的触感通过神经与血管牵连着涌进大脑,她呆呆眨着眼,就连呼吸都慢了下来。 等到肌肤贴合,由理子的神思飘到了空中转了一圈,耳畔才隐隐约约传来了说话声。 “术式确实变了呀,怎么还能撑起屏障咒术呢。” “都这时候了,由理子怎么还有东西瞒着我呀。真的是——”面前的男人语气表现得似乎很苦恼,周身的气息却十分冷然,“真的是让人非常,非常生气欸。生气到恨不得世界马上爆炸掉,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处理面前这些恼人憋屈的感情问题了。” …… 由理子僵在原地,好半晌后才翕动嘴唇—— “赶着去上课呢,你的问题等上完课我们再好好说说吧。” * 五条悟这个人渣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差劲。 真希从男人推开拉门走近教室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 然后他转身面向他们。 ……不。 是特别差劲。 一开始是熊猫。 “五条老师好。” 然后乙骨也很快意识到氛围。 “五条老师好。” 棘额头滴下冷汗有一瞬间不知所措,然后非常机智的站起身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大躬。 “鲑鱼!” 然后在三位同期担忧的瞩目下,真希张开口,“五条……老师。” 讲台上面色凛然的白发男人瞬间扬起了嘴角拍手鼓掌,特别夸张地说:“哎呀呀~我可爱的学生们今天一如既往的尊敬你们亲爱帅气正直的五条老师,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为了不辜负大家的这份尊敬与对课堂可歌可泣的崇尚期待!今天,我为大家来带了一名非常有用的助教噢~大家想问什么都可以,想和她切磋一下也是完全欧克的噢~” 真希,熊猫,狗卷棘:根本就没有! 虽然已经猜到了会是谁,但是等到周身遍着浓烈诅咒的“人”踏入这教室的时候,真希还是想说。 果然是她啊。 论坛上有术师发过“今天五条先生身边还是没有跟着那个咒灵”的帖子。 并且楼越搭越高,已经形成了“第二十八天,今天任务还是没有瞧见”。 然后在第二天的任务中另一个术师接过这任务,发表“第二十九天,依旧没有”。 却没想到今天被他们瞧见了。 ……她已经看见熊猫拿出手机发论坛了。 但活又说回来,自从半月前那混沌的荫树月色下匆匆一眼过后,再到那不久后趁着和同期们一起围着她八卦。 到现在,其实说起来,没有正经说过一句话呢。 原本是想过找一个好时机和她聊一聊,具体聊什么也不知道,但总会是得走出那一步吧。 却没找到这半月里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待在五条悟给她准备的那个小房间里,就连在操场上晒太阳的次数也在五条悟出差后大大减少了。 十三年前将她从‘这世界上除了真依没有人会真心的对我笑’的阴霾里拉出来,让她第一次升起逃出禅院家出去看看的涌起。 十三年过去,得知变成咒灵的她。 禅院真希,你是什么心情呢。 咒术师是不能拥有太多起伏的情绪的,是因为都会默认身边人的死亡。 许多时候‘差不多’就得了。 差不多的关系,差不多的生活,差不多的一切。 除了愤怒能激起咒力成为咒术师的武器,所以愤怒是他们咒术师能允许自己拥有的最多情感。 但禅院真希的愤怒就只是愤怒而已。 她的愤怒并没有变成咒力,她的情绪不会让她坚不可摧,只会让她在因为流泪的时候被人嗤笑。 然后就又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讲台上的女人目光对向了她,送给了她一个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记忆中轻柔温和的微笑。 …… 咒灵无魂无灵无人性。 这点是每一个咒术师从入行开始就刻入骨髓里的一句话。 从未有咒灵打破。 尽管清楚明白在五条悟的束缚禁锢下这人并不会伤害他们,但是…… 咒灵会对她笑吗? ……或者说,她真的是咒灵吗。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哦,特级疾病咒灵被上面上群烂橘子们控制,待在代代木一直没有出去欸,然后咱们的乙骨忧太同学就十分聪明的上当啦!差点死了呢。” 乙骨忧太弓着身子有些尴尬,只能笑了笑做出保证,“下次不会了五条老师。” “这是当然的,再这样我都要怀疑你的脑子简直聪明到我怀疑人生了呢。” 禅院真希:人渣吧,这妥妥的人渣吧。 还有左边那个,望着五条悟亮着眼睛鼓掌你是什么意思啊! 由理子:十年后的少爷上课简直太有魅力了! 在一场乙骨忧太和上原由理子两人的对决间,授课地点从教室也转移到了操场上。 五条悟看着乙骨忧太被揍得浑身是包的脑袋,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在说了几句两人刚才切磋之间乙骨忧太发生的问题之后,由理子鼓掌声音更大了。 由理子双眸亮晶晶:少爷太棒了! 其余众人:不理解,这就是传说中能和五条悟从小一起长大的觉悟吗。 第19章 所谓咒术师。 其实从被咒术界发现到如今,乙骨忧太都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那天是个好天气,里香没有像往常那样一不小心蹦出来作乱。 楼下那家蔬菜店的西兰花很新鲜,上期成绩下来他国语还得了一个优。 无论如何,怎样也该算是个美好一天的开始吧。 结果他转头出门买个菜的功夫就被人劫了。 醒来的时候头还昏着,被困在了符咒堆叠如山的小房间里,面前遮着眼睛的白发男人一开口就说他要死了。 ……死了? 是了,死了。 从他第一次没有控制住失控的里香害她伤人的时候起他其实就已经做好死了的准备了。 那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后这么愤怒? 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在看见他愤怒后反而更高兴了呢。 - “忧太现在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咒力呢。” 阵地转移,一个大坑突显的树林深处,尘灰在空中弥漫,乙骨忧太将刚刚愣神的瞬间转移回到现在。 五条悟摆摆手从烟尘中走出,身影浮现,居高临下望向俯倒在地的乙骨忧太。 “所以才会输嘛,这和一个人咒力微弱的时候无法承载过高的术式是一回事,当一个人咒力溢出躯体无法承载的时候,同样的问题就会显现。” “啊?”乙骨忧太扶着身侧身体被气波冲击断裂的树桩,“还有人术式和咒力不相合的说法吗。” “大正时代文档记录在册,有一名在三十岁才被发现的野生咒术师,之所以这么晚才发现,只是因为他的咒力渺弱得微乎其微,但又之所以能被发现甚至还称为咒术师,也只是因为他的术式是极为少见的复制。” 第22章 “也就是和你一样,忧太。”五条悟走近,“但是他最后结局并不好,被咒术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被高层控制,挖了他的术式咒核用来当咒具了,不过那玩意儿在二战时期就随着战争一起消失了,至今也没有找到。” “这……” “这点并没有被记录,文档上也只是说这名野生术师最后失踪了而已。” 所以在由理子一开始失踪的时候,他以为她也被人挖了咒核,尸体躺在了他不知道的某个崖角,被乌鸦啃食,骨骼被落叶埋葬,孤零零的就那样消失在了他找不到的地方。 “……” 五条悟眨眼,回神,“而除此之外也只有一人有过相似的案例了。” 远处,循着重重树荫穿插而过的操场上,乙骨忧太听见了裂刃撞击气流的声音,是其余几人在五条老师的要求下正在进行和上原小姐的1v3大pk。 尽管如此乙骨忧太也看见了上原小姐依旧游刃有余应付的身影。 他一瞬间好像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是不是觉得由里子现在很厉害?” “啊?是的。” “但这一切都是在她完全掌控了自己术式的前提下,意思就是说她的咒力凌驾于她术式之上,她得操控住自己咒力,才能将拥有的术式转化为咒术发出强力攻击。” 他一直面向众人的那种随心所欲的语调骤然消失,嘴唇压成一个冷冽的弧度,高大的身影微微俯下,整个人显得极具具有压迫感,“而这点,忧太,如果你无法在特定时间里面百分之百掌握自己的咒力,除了身上有里香这个死缓之外,还会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被高层挖除咒核。” 乙骨忧太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瞪大,“那他们上次——” “对。” 乙骨忧太又望向了那边还在阳光下肆意大闹的大家,虽然才只和他们认识了一个周左右,但已经都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伙伴了。 却都各自不一样。 真希从来不肯让别人叫她姓氏,在切磋中他也没有察觉到过她身上的咒力涌动。 熊猫是咒骸,棘也不能随意说话。 却为什么愿意一直留在这里,当一个下一秒就有可能去世的咒术师呢。 在普通人世界里长大的乙骨忧太原本是不懂的。 于是问了。 真希是怎么说的来着?啊,她好像一听见这个问题后就拧眉瞪了他一眼,随即肆意的笑了起来,[当然是为了揍扁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然后耀武扬威的回禅院家让他们好好看看。] 熊猫呢。 [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我的存在就表示着咒术本身嘛。]他好像有点害羞,很少见他害羞的模样,[但是正道希望我当咒术师嘛,而且当术师的感觉也挺好,被人说谢谢的时候,他们送我一个拥抱的时候,都挺好的。] 棘就只是摆摆手,鲑鱼鲑鱼木鱼子说个不停,熊猫说他是害羞了,不知道怎么表达。 然后被棘踢了一脚。 然后人又回来了,用了一张纸好好写下了原因。 —— [被小妹妹说过我好厉害。] 咒术师这个职业啊…… 乙骨忧太敛目,“上次如果上原小姐没有出手,里香被封印,我被高层控制,而现在应该已经不会在这里了吧。” 五条悟:“……” 虽然是为了吓吓他好让他明白自己术式到底被多少人觊觎着从而加强他向上的动力。 毕竟当时由理子主动出现,就说明她是看见人是乙骨忧太后才决定去的,新田明是她的好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管。 但是…… 他总是希望他的学生们能快点赶上来。 虽然从不质疑自己能除灭咒灵、和上层对抗、担任好五条家家主这些种种强压之下,还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 但那些都是做好的被保护的人的准备前提下吧。 像忧太这种从来就没有做好被保护的准备的人呢。 “放心,值得让人依靠的五条老师已经在今早就过去收拾了出主意的人一趟呢,怎么样,感动吗。”五条悟突然语气欢快,“为了让超级无敌好的五条老师安心,忧太同学再来和五条老师打一架吧~!” “五条老师,我明白了。”面前的少年碎发垂着头,碎发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欸?” 猛地一抬头,握拳,“咒术师这个职业所需要承担的压力!我想我明白了!” “欸?” 原本以为他刚才是丧气的意思,没想到只是感叹吗。 五条悟拧起的眉松下,唇角下意识勾起,“噢~突然这么有动力了吗忧太。” “是的!” “那就好好变强吧!” “是!” …… “变强第一步,再来和我打一场吧!” “欸?!” …… …… “噢!!已经爆了!” 这边,被广阔烈阳照射的绿茵红道上,熊猫举着手机在其余三人中间来回穿梭。 “等等,我看看哈,最高点赞,id名叫长幼有序的人发布……” 真希摆弄着长棍,那边狗卷坐在堆积成小山的沙丘上,由理子拿出烟来回散了一圈没人接,沉默又孤寂的自己点了一根,嘴里不停念叨着‘现在的人作风习性和我们当年完全比不了’。 结果还没等吸上一口气呢,就听见—— “五条悟那个狗东西没有一点礼义廉耻!咒灵都下得去手!” 由理子:“……” 真希,熊猫,狗卷棘:“……噗。” 第20章 每一代拥有的秘密基地。 歌姬在高四那年晋升一级的审批才正式下来。 一开始是冥冥向上推选,据说乐岩寺校长那里还卡了几个月,而后在一次她和一级咒灵的厮杀中通过,终于向上层一一递给了总监部。 当时她还没有站队,或者说当时似乎除了御三家和总监部之外,没有任何队可以站。 她的出身也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利处,老师们也没有实力为她搏一搏。 于是学生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但咒术界并不是一个靠了自己努力了就有回报的地方,天赋与心性才是咒术师们最看重的东西。 像她这种既尊重规则,术式只能靠增强别人的咒力来获得一点说话权力的人,努力得再多也只是一堆日后遇见强大咒灵就会被啃食的糜肉而已。 没有任何价值。 不过她毕竟不是那种需要被总监部限制行为的“大人物”,于是在递交给高层后,审批也很快就下来,算是拿到了可以登场的龙标。 等到手捧着那晋升的证书的时候,轻薄薄的一张纸,由理子靠在门边瞥了一眼,嘴里的香烟星火点燃,显得十分随意地歪着脑袋,“就因为这玩意儿?流多少血了。” 她侧过身将那一张纸夹在指间,扬了扬,心情十分好,“工资上升下一个level了~” 身为术师的生活就是这样。 提升实力,提高等级,祓除咒灵,看同伴去世……拿工资,祓除咒灵,看同伴退出咒术界,拿工资,祓除咒灵,看同伴叛逃当诅咒师。 简单得如薄薄的一张纸,还是一点彩色都没有的那种纸。 当天她请由理子和小明吃了一顿烤肉,后来由嫌不足又被由理子拉去酒吧过了个通宵。 等到天际线那边都稍显一些亮色,酒吧歇业,一群酒蒙子陆陆续续从霓虹巷口出来,三个醉鬼搀扶着彼此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跑大马路上跳舞去了。 “呕——” 由理子蹲在树下干呕。 新田明则是在路椅上直接睡了,嘴里还嘟囔着什么让人听不清。 也就只有庵歌姬喝得少些,想着左右一肩膀扛回高专去,结果人还没动作呢,那边就东拐西拐走来了四个人高马大的二流子。 她眯眼,看清了有几只蝇虫一样大的咒灵粘附在他们身上。 “嘿,几个小妞儿还长得挺正点,这凌晨在大马路上喝成这样勾/引我们,要不要陪哥哥们——” “滚。” 话还没说完,搀扶着树起身的由理子闻声瞥过来了一眼,走在彻底昏过去的新田明面前,挡住了那些人望向她和小明的视线。 “……你——你个小妮——” 出声的这人话音突然顿住了,身体绷得紧然,头僵愣愣的往下,等到视线余光瞧见自己双腿的时候—— 平坦的街道砖块突然崩裂,土壤好似巨虎张开了嘴,在他双腿处缠绕着,紧跟着往上爬至膝盖位置,好似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歌姬凝神看清,面前的由理子指节按着眉心,啧了一声昂头睨视面前着几人,“再不滚可要被大地吃了哟。” 一群人被吓尿了似的踉跄着离开,由理子挥挥手又把刚才凸起来的地砖重新变了回去。 转过身,面前是完全醉晕过去的新田明,还有有着一丝神思清醒着的她。 第23章 由理子笑笑,上前将小明驮到了自己背上,“吐了一顿好多了。” 她没有忍住吐槽到:“……这是什么吐了一顿就完全清醒了的神力啊,能传授我一些绝招吗。” 由理子抬头望天,眨着眼睛模糊扯了几句,“就……就喝多了吐多了练成了呗。” 歌姬:怀疑的眼神。 “少爷——” “停——” 歌姬摊手制止,“我!就!猜!到!一定是和他有关吧!” “怎么了嘛。”由理子颠了颠小明好让她不要滑下去,她提了一手快要跌倒的歌姬,两人站稳走在路灯照亮的空旷马路上。 歌姬:“……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养成的醉了之后很快就醒的超能力和他有关。” “这不是他完全就喝不——” “停。” 歌姬嘴唇几经张合,想骂一顿又觉得根本没有用,于是只能按着脑袋道: “上周突然去东京也是因为他吧,星浆体保护行动失败,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五条唯一一个失败了的任务吧。” 由理子没有否认,望着马路上明亮的路灯,怔然道:“不止,少爷变成了最强。” 歌姬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变成了最强难道不是好事吗。 却没有说话。 于是在这条长长的,由路灯拼接而成的路上,两人沉默地走着。 等到高楼褪去从建筑缝隙里瞧见了橙黄弥漫的天色,是天亮了。 而后的那一年时间里,歌姬毕业,升为一级术师后越来越忙碌,等听到夏油杰叛逃的消息都是第二天之后了。 时间匆忙得像是按下了加速键,等到她再一次晃过神来在某个任务发生地望着窗外纷纷洋洋的大雪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 由理子失踪也已经过去一年了。 那是她毕业后的第二年。 走近窗台看见外面霜地里被雪埋起的鸟雀尸体的时候,心底猝然一酸,不知怎得脑中响起了一句模糊的话,是记忆里熟悉的声音。 ——“歌姬一眼就看出了我们咒术里潜藏的弊端,为什么没想过以后当老师试试看?” “歌姬小姐?接下来迪德医院那边还有咒灵出现,可能需要……” 耳边传来辅助监督的声音。 ——“怎样?选择当总监部的打工仔还是选择当学生们的打工仔?啊——还真是期待歌姬以后上讲台是什么模样呢。” “今晚在奈良还有一个三级咒灵需要处理,抱歉,术师人员不够,或许得需要您过去一趟。” 曾经那些还在读书时候的记忆在这混沌的工作期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明明才两年而已。 高专那仓库的一角熟悉的身影已经散去,再也没有人会在那里打地铺准备好扑克牌和零食等她们去了。 或许……或许她可以回去,当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师。 高专也会有新的属于学生们的秘密基地。 尽管那些都不再属于她们这一代人。 或许—— …… …… 或许个屁! 此时,正乘坐新干线从京都直达东京的庵歌姬盯着手机发出一声爆鸣。 ——【讨论贴】【今天五条先生身边跟着那个咒灵没有】 …… id:不是你们都这么闲吗? 第二十八天,今天五条先生跑北海道来了,身边并没有发现有其它人。 id:升级!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升级!我要工资! 看我ip,人在埃及碰见五条先生了,跑去沙漠里不知道找什么,我快死了…… 噢,对了正事。 第二十九天,依旧没有。 id:人就是要可爱啊! 有点好奇,在场有没有以前就和五条先生以及那只咒灵认识的人啊,真的是有情感纠葛吗,好好好好好好奇。 id:我是正经人从不敲竹杠 一条消息五万日元。 id:我们是大义啊! 过分自信的男人是不会有人愿意要的,如果有人愿意,说明那个人也不正常(微笑jpg.) …… id:是panda不是panda!!!!!出现了!五条老师身边跟着由理子!!!上课!在上课,为什么要把她带来我们课上,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吗! id:你要和我一起开赌场吗 有意思,下注!有没有人下注! 开盘——论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奸情。 id:我是男的!不要把我当成女的! 啊?他不是都当场说了那咒灵欠他情债吗,这还用问? id:为拯救妈妈战斗! 其实都并不是很感兴趣,我只想问确定下了束缚对吧。 不过也是,没下的话上原身边的人应该都早死了,我相信五条先生应该不会为了私情忘记自己身上职责的。 id:这个工作简直不是给人干的! 上面的你的算盘珠子都打在我面前了。 id:我才是下一任家主 五条悟不会真对一个咒灵下得去手吧?更不要说那女人曾经身份还完全上不得台面,五条家的仆人而已,说白了就术式和长相还看得过去,给我我还可以看在小时候就认识的面上勉强给她个妾室当当。 id:自由术师也是很强的好吧 封建余孽给我滚。 id:一鼓作气的上吧! 好想念上原前辈啊,可惜还在出差—— id:破大阪破霓虹破世界 话说你们真的没人质疑为什么上原由理子现在还有人性这个问题吗。 id:懒得想名字 有啊,谁说不质疑? 一看就不是典型咒灵好吧,谁家咒灵能控制住不杀人啊?? 说不定就是在十年前死了,然后五条悟在场当场就把她诅咒变成怨灵控制了而已,要不然怎么解释? id:我的cp一定是真的! 都无所谓了,那些阴谋诡计离我远点,我只想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嗑cp。 所以!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 id:挣够钱就退休 曾经……曾经应该是吧,在他们还没上高专的时候,上原和五条就一直形影不离,只不过后来吵架了,但也问题不大的样子。 ……像是五条独自在耍小性子。 id:耶!我有两个弟弟要养! 然后呢然后呢! id:垃圾世界一脚踢飞 然后上原死了。 id:咒术师就是狗屎 可以委婉一点。 id:别找我我很烦 明明是失踪!失踪! id:破烂家族快破产 无所谓,反正最后也死了。 要不然她现在变成了咒灵? 话说她现在身为咒灵这么不符合其他咒灵习性。。该不会根本就没死吧? id:挤升御三家! 你见过谁不是咒灵身上诅咒气息这么重的吗? id:烂身体真想一刀砍了 ……乙骨忧太? …… 歌姬从第一条刷到最后一条,冷笑一声,想起这十年来五条悟这个烂人的种种行为。 由理子失踪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有去找过他问由理子的行踪,得到的也只是这个人渣的一句—— “啊,由理子啊……应该是死了吧?” 气得她当场差点和他打一架,现在由理子又活过来了凭什么人人都要把她和五条悟联系起来啊,凭什么啊。 在屏幕上疯狂敲击键盘—— “五条悟那个变态人渣!咒灵都下得去手!不是人!” “不允许!由理子不允许和那个死人渣绑定!呜呜呜多年前就算了现在重获新生了——不允许!” 打完这一长串字后歌姬人静静看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话说那女人现在没有手机,应该不会发生她想象中的那种事吧…… “哗——” 列车行驶奔跑,掠过高楼塔厦,层层窗格照下烈阳来,打在她背上。 她指尖轻触在屏幕,亲眼看见消息栏最下层弹出一条新消息,闭眼,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睁眼—— id:是panda不是panda 其实人家也是愿意的~(害羞jpg.) “……” 上原由理子,你死定了。 “啊!列车驾驶员大哥你能开快点吗!?” 驾驶员看着突然冲进驾驶舱的巫女扮相女人,灵魂发问:“……哈?” 第21章 应该好好抱抱他,安慰他。 “叮咚——”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牵连着衣料开始轻微摩擦。 七海建人挥刀砍下一只奇形怪状四肢张开像巨树的一级咒灵,等到刀刃划在了它的绿肉灰血肌理表层,一层幽蓝色气波从手掌处直至刀刃向四面八方裂开—— “砰——” 咒灵的身体顿时裂开成了好几块,肉块在半空散落如烈雨般猛然层层落下。 [帐]卸下,伊地知呆呆站在一旁,额头冒冷汗。 第24章 这就是七海先生大中午没能去吃饭被拉来干活的怨气吗。 “叮咚——” “叮咚——” “叮咚——” 这下不止七海听见了自己口袋里手机消息的提示音,就连伊地知拿出手机也注意到消息提示音在涌来。 一般同一时间段的多术师消息提示,除了霓虹又是出了什么大事之外,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 ——【讨论贴】【今天五条先生身边跟着那个咒灵没有】 id:是panda不是panda 期待和少爷永远绑定的那天,啊——提到我就能想到他提到他就能想到我,这种感觉可真好啊~ id:长幼有序 ……上原由理子你完了。 ——咒术界论坛。 方才才沉寂了一会儿的论坛又开始热闹了起来,伊地知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消息,又回过神去看了由理子方前说的话。 不禁道:“上原小姐比十年前感觉要外放了许多。” 那时候虽然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京都高专的上原由理子有多关心五条家的神子,但是她总是内敛的,总是不肯在外界多表现出来一丝一毫的。 七海收起他的咒具,在伊地知的感叹中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由理子才回来时候发生过的事—— 在七海自认单薄无聊没价值的短短二十七年人生里。 不得不说,高中一开始的那两年,是很美好的。 美好到有时候不经意想起,都会有些模糊感叹那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但即便再感叹再回忆,也不是五条悟这个狗屎凌晨五点过来烦他的原因。 …… 他沉默地打开连续敲响了至少一分钟的门,沉默地看着家入小姐逮着五条先生,然后又沉默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犹豫甚至神色稍带兴高采烈的意味,拍着他肩膀,道:“七海,灰原出差,我有病人,交给你了。” 于是这个目前这段时间被大家避之不及的现代最强,此时正在他家里的沙发上,鞋子也没脱正支着腿搭在案几上,“哟,娜娜米,晚上好。” 晚上一点也不好。 七海在离开这里出去接任务和留在这里听五条悟的情感往事间犹豫了两秒,还没抉择出个所以然,那人就开口了—— “七海你谈过恋爱吗。” 七海听着,在书架上的手顿住,还没等他转身望那人就又听见—— “知道你没谈过,哎——我也没谈过。” 七海建人沉默,七海建人开口:“家入小姐走远了吗。” “我怎么知道。” “我需要家入小姐过来把你拉回去。” “……现在可是处于世界一级戒备!最强的情感生活得不到解决下一秒世界就要爆炸啦!”原本还悠闲搭拉条腿支着的五条悟猛然起身,绕着茶几走了几圈,又跑去厨房喝了大两杯咖啡后回来,“啊?为什么她回来了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为什么十二年前对我说那些话,我还没哭呢她还先委屈上了?” 尽管似乎听到了什么限制级词汇,但由于那其中两个当事人都是七海避之不及的对象,所以他完全当自己没听见,也对那里面听不懂的话不感兴趣。 毕竟这人来这边显而易见并不是为了得到开导。 能开导他的人或许已经变成咒灵了或许已经叛逃了但一定不是现在原本能好好待在家里却被他拉起来听这些情感往事的七海建人。 流云散去,天幕下月色尽袭。 七海谨慎从书架上随便拿出了一张报纸当装饰物,盯着那上面的字,实则一个都没看进去。 好吧,他承认,他还是对里面的很多话感兴趣。 七海:“所以这么多个问题中你最想问的是哪个。” 五条悟张嘴顿住,“什么啊!我就不能都想问吗,她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 “正儿八经一个人过了十年的可是我欸。” 上原前辈在几天前突然出现的事七海已经在论坛上有了听闻。 那些所谓前尘情债和种族不同是非恩怨的版本他都看了不下十个,可是—— 七海:“可是一见面就把她打来晕过去的不是你吗。” “……啊,或许我也有不对吧……可是由理子也不该对我出手啊。” 少见。 自从那模糊辽远的高中过后,五条悟似乎很少再有过这样的神情了。 似乎认为别人对他的一切都是应该的,无所谓一切,好的是坏的也是,他平淡接受了世人针对他的嫉妒和怨恨。 比起接受,更像是无所谓他们的看法。 于是也无所谓他们对他的伤害和理所应当的索取。 而现在,那些十年经过的岁月似乎被刚才那一句话悄然抹去,让七海模糊窥见了一些曾经人类最强还年少的影子。 是了。 上原前辈还在的时候,是给了这位肆意妄为的权力的。 七海只回忆了一会儿,又被那墙上的挂钟敲回了现实,已经整时五点了。 “反正现在看来还是五条先生的问题要大吧。” “呀!”五条说,“她防备我欸,她居然防备我,凭什么防备我嘛,找了她十年的可是我欸,凭什么一回来就防备我。你懂那种感觉吗。” 他瘫在沙发软椅上,望着天花板悬挂的吊灯,“消失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原本你已经接受了她的死亡,甚至还想过运气好找到了她的骨头的画面,我都接受了。” 他原本该是接受了身边一切人的死亡了的。 “然后这人突然出现,变成了个身份不明浑身上下散发着诅咒的咒灵,有着人的意识却不肯告诉你她变成咒灵的原因,原本想着吓吓她让她说出背后的复杂情况结果转头她就和你打起来了?哈,上原由理子居然和我打起来了。” 七海抿了口咖啡,沉默了半晌,他能说这是因为他对从小到大所有物的占有欲作祟吗。 “打了就算了,我等了两天,这两天她就是不肯来找我告诉我原因,为什么变成咒灵了,我有够耐心了吧,”五条悟又开始了,“既然确定了她身上还有人的意识不会随便杀人我就一定不会祓除她啊,她凭什么防备我!” 懂了,所以这一切都是和上原‘戒备’他有关吧。 说来说去还是气的这个原因。 但是—— 七海:“或许上原前辈也想问你为什么你会突然吓她吧。” 好好说话不行吗?原来男女情感之间说话是这样的吗。 五条悟没应,依旧自顾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我小的时候一直以为她是属于我的,不止那些老头子这么说,由理子也是这么做的,从头到脚从生到死里里外外都是属于我的。” 炸裂的言论,现在想想可真是为那个时候的上原前辈担忧。 七海闭眼,随即又睁开严肃说:“五条先生,请不要在我面前阐述你内心阴暗的想法谢谢。” “她一直这么做的,她的实际行动就是在告诉我我的一切她都接受,她的一切都是我的,理应如此嘛。” 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又或者觉得自己的想法一切正常,五条悟还是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眉眼都没多动一下。 “然后有一天突然告诉我,‘啊!我其实早受不了你了,我要离开了~’,然后就莫名其妙跑京都去了。” 委屈是正常的吧,尽管从小思维模式就和常人不一样,他也没想过理解常人的想法,但是五条悟还是觉得,他委屈是正常的吧。 只要由理子来好好哄哄他,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他都接受啊。 结果什么都没有做,莫名其妙过了三年,然后—— “我身子都给她了欸,真当我醉了就完全没有意识吗,然后睡了我就跑了,消失了十年。” 难道回来后不应该好好抱抱他安慰他嘛。 委屈是正常的吧,他发发脾气就不能哄哄他吗。 “……” 七海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你再说一遍。” “消失了十——” “上一句。” “睡了我就跑了。” 很好,耳朵没有出问题,七海松了一口气。 随即提起白毛男把他甩到了家门外,一长串话一口气直接说出,“相信我五条先生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并且上原前辈也是爱你的只要你们能互相沟通就会有美好的未来。”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来烦他。 呵,他就应该相信任务对象曾经说过的话。 ——情侣之间的问题,你问清楚后只会觉得自己是小丑。 ...... ...... 回到现在,七海建人望着论坛上还在持续不断弹出的消息,沉默了片刻。 对伊地知,道:“今天中午的聚餐我就不去了。” 伊地知:“...欸?” 可是今天的聚餐不是早说好了吗,灰原先生也刚回来了欸。 第22章 男人心情好像已经好了。 第25章 啊,聚会。 直到伏黑惠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望着寿喜烧锅子里不停咕噜着往上冒的泡泡,热气氤氲铺满整个日式屋子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那天究竟是为什么要答应五条先生过来。 - 2017年的夏天,六月末,东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昨夜十一点开始沉闷又潮湿的雨就被东北海岸线上的海风刮来,先是绵密的,后又下得大了些。 陆陆续续下了一个晚上,等到第二天大清早了还在下。 闷热,阴沉。 伏黑惠拉开窗帘盯着天空瞧,望着那覆盖了整片天空的灰色乌云,实在是不想出门。 “惠,别忘了超市那边今天西瓜打折,晚去了就被抢光了。” 可是今天超市西瓜打折。 “还有牛肉,鱼……鱼就算了,香菇也多买些。” 津美纪还在厨房忙活,打开冰箱看了眼牛奶盒的保质日期,喃喃着‘怎么就过期了’,又朝着他道:“惠,去超市的时候记得买一盒牛奶,嗯,还是两盒吧。” 一大盒牛奶纸盒被津美纪倒下了里面的液体进下水道后,又被她清洗铺展,折叠成了平展的纸壳放在了门口堆积整齐的回收物品上。 窗棂上的风铃随着大门的打开涌进气流,细细的铃铃了好几声。 伏黑惠拎上菜篮子走近玄关,穿好鞋后不经意瞥了眼地板上一双粉色一双蓝色的拖鞋,拿钥匙的手顿了顿。 还是抬步出了门—— 又退了回来,从鞋柜最上层拿了双白色的拖鞋,放在玄关门口。 门一被打开就可以看见。 津美纪突然想起了什么,半个身体后仰朝着门口大声喊道:“记得别买太多糖!甜品——甜品也是!” “砰。” 门关了。 买糖? 他怎么可能买糖,他最讨厌吃甜食。 此时人已经在超市内的伏黑惠这样想。 “抹茶乳酪大福今天打折了!” “你好,请给我……十个。” 不怪他。 等结完账人出了超市后的伏黑惠觉得不怪他。 销售姐姐的声音太洪亮,打完折的东西无法让人无视。 种种因素下,买了也是应该的。 他左手提着菜篮子,肉食类的放在最下面,牛奶盒规整的挨着草竹编墙,西瓜也被单独包装成了密封的小块。 等到人走在了门口,他望着还在下的瓢泼大雨,得撑伞了。 大福的盒子还被单独提在右手,他想了想要不直接就放在菜篮子里,反正就算沾上了肉类的味道也不关他的事,反正他和津美纪也不吃。 …… 却还是单独拎在了右手,和伞一起举着。 雨滴下咚咚敲击着伞面,顺着珠尾滑落,渐渐形成绵密的雨幕,又落在了濡湿的水泥地上。 他不由得一边走一边盯着珠尾上滴落的雨滴,时不时在转动右手腕让伞柄牵动整个伞面。 那些连成一片的雨幕也跟着在半空中划过了半弧,连成的雨线变成了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球,幽绿色的眼眸可以捕捉到上面折射出来的景象。 五条悟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是了,今天他们的监护人要来,说学校教师公寓现在暂时不能住人,他在东京城区里的家也懒得过去,就想着过来和他们住几天,也好照顾他们。 嗯……津美纪当时听见电话那头的男人这样说的时候差点没笑出声。 却是很开心,她连着几天都买了新花摆放在家里的茶几和窗台上。 却没想到现在半途中和他遇上了。 闷热的雨季,五条先生也没有撑伞,周围的雨水却完全没有打扰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瞧见了他还会打招呼说一声‘呀,一个多月没见惠有没有你英明神武的五条老父亲呢’。 是典型的五条悟打招呼方式,伏黑惠却从他微微耷拉着的眼帘上看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也算是有着养育之恩的监护人。 认识了近十年,尽管不常见但他还是能够观察出他这位监护人的。 但是他现在的神色却是少见。 愤怒往往是外露的,是一触即发爆发后就能轻松扔在脑后的。 又或者尽管没有如此,那也是冷着脸没有任何表情让人有压迫感的。 像这样微撇着嘴角,眉眼沉沉弓着身子的模样,还真是从未见过。 “……发生什么事了吗,五条先生。” 他却还是象征性问了一句,只是象征性而已。 右手提着的大福在男人发现前就掩在了左手菜篮子后,他想要将伞举高些,刚抬手伞柄就被人接过去了。 左肩处被雨水淋上了些,他被大人拉近,拍了拍他脑袋,“惠还是一如既往的眼睛好呢,趁着现在假期,要不要趁着上国三前跟着你未来老师我去出几个任务瞧瞧。” 几句话就被他刚才的担忧的挡了下去。 看来五条先生并不愿意说,那么应该不是总监部或者御三家的事。 私事? 五条先生的私事啊。 他右侧挨着监护人,近了还看见了他衣服袖口处有着一层暗红色的不明显污渍。 是什么人能通过无下限在他袖口留下那一团污渍? 他脑袋里想来想去也没想个所以然出来。 而在水波涟涟的脚步下,不一会儿绵密的雨也渐渐停下,流云散去露出了裂缝里的阳光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家。 玄关的门开了,五条悟看着门口稳稳摆放着的拖鞋挑了下眉头,眼尾也翘了起来。 看来是开心了许多。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津美纪很快就跑了过来,站在五条悟面前大大的扬起了她的唇角,“五条先生!” 她身上还挂着围裙,锅铲也没有放下来。 “噗。” 身旁的五条悟摸了摸她脑袋,将铲子从她手上接过,“津美纪歇会儿吧,期待期待你们英勇的五条大人的手艺。” 伏黑惠:“……你会做饭?” 五条悟回了个理所应当的表情,“这是当然,有什么东西是我不会的?” 等到津美纪过来接过他手上的菜篮子,一切没了遮挡,大福就那样显露了出来。 她叉着腰又露出了他习以为常只对着他的凶恶表情,“都叫你别买了你还是买了!” “哎呀呀,这是给我买的吗~” “不是。” “惠!你又买!五条先生你也是,甜食吃太多了身体不好!” “都说了不是我买的……送的!超市抽奖送的……” “今天就吃五个!好嘛津美纪,三个怎么样。” 这时窗台上新买的花和绿植跟着风铃一起随着微风打颤,阳光顺着太阳照射弧度穿过树梢打在了家里的地板上。 五条悟笑着将大福放进了冰箱,又拉着他一起去厨房了。 “走,给我打下手。” 伏黑惠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 ——男人心情好像已经好了。 第23章 告诉她我这些年有多辛苦。 等到惠美美的幸福的塞下一口鸡胸肉准备细细品味美食时—— “对了津美纪和惠,下月13号,咱们一起出去吃饭吧。” 终于还是来了,今天的异常…… 伏黑惠下颚突然一僵,舌尖里的食物也突然不美味了,只能愤懑狠狠咬了好几口。 五条悟翘着筷子晃来晃去,笑眯眯道:“到时候会有咒术界的帅气哥哥姐姐们一起哦,当然也不用报有太大期待啦,世界上最帅的人现在在你们面前。”趁两人没反应过来又飞快夹了两大捧菜在他们碗里,“还有惠未来的学长学姐,期不期待~~快,期待一下。” 伏黑惠:“……” 他盯着碗里突然出现的青菜,头一次觉得绿色如此让人恶心。 他要吃肉! 好吧,最后在五条悟笑吟吟的眼神下还是将碗里的菜给吃下去了,甚至还解决了津美纪悄悄递过来的她那份。 她还给他夹了一块鸡胸肉。 嗯……五条先生应该没有看见。 五条悟:“不过到时候有个性子很恶劣的人也会在,但放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打走,可以完全当他不存在哦。” 伏黑惠在内心腹诽,还有什么人会比你性子更恶劣啊。 津美纪又若无其事的将五条悟餐盘旁边的大福给收了回来,温声道:“怎么突然要见面,甚至还定下了一个准确的日期,是什么特殊值得纪念的日子吗。” 津美纪总是能够捕捉到语句里的特殊词汇,她也总爱把那些词汇归结在有什么特殊意义上面。 “欸,津美纪怎么把我大福给取回去了,小心五条先生难过哦。” 听这一话津美纪突然笑意加深,语气都轻快了不少,“五条先生很少转移话题呢。” 三人围坐在矮桌旁,锅子里的开水还在不停咕噜着冒泡。 第26章 “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么就不说。” 伏黑惠坐在两人中间位置,往他们碗里一人放了一块鸡胸肉,半晌闷闷开口道:“是发生什么了吗。” “噗哈哈哈哈。” 终于在一阵寂静后,男人没忍住大笑了起来,在地板上滚了一圈但又很快就冷静下来。 蹙着眉头好似十分苦恼,遮掩了眼眶的眼罩却也止不住他脸上溢出来的笑意,“怎么办呢,现在还要你们两个孩子来担心我,我这个监护人可真是够不尽责的。” “才不是。”他嘀咕着。 具体才不是什么也没说。 津美纪眼帘却是柔柔垂下,“从今天一进门五条先生就和平时不一样呢,惠应该也注意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是完全能和我们说的,并不会麻烦,也不会让我们苦恼。” “才不要呢,那样我威武的形象岂不是倒塌了。” 伏黑惠:“……就没有那玩意儿吧。” 然后又被男人锤了脑袋。 在一系列的胡搅蛮缠下,两人都能看出男人并不是很愿意在他们两个面前袒露让他沉闷的那件心事,于是也不再多问。 但是…… 果然少见呢。 吃过一顿饭后在厨房洗碗的伏黑惠瞧着在阳台打电话的男人,压低的眉梁似乎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沉郁,嘴唇微抿着,漠然的神态下恍若周身都压着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 好像很生气呢。 是在和总监部那边的人的通话吗。 似乎在对谈着什么,是没有成功吗。 于是伏黑惠少见的,拿起了他那个原本决定了在进入咒术界前绝对不会多用的手机,和他日常生活时候用的手机除了外壳颜色之外没有不同。 那上面有他在咒术界里认识的人的联系方式。 指尖滑动屏幕,在禅院一词为开头的那一栏顿住了片刻,很快又滑了过去,点开[熊猫]备注的消息框。 ——“熊猫前辈,咒术界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 发送。 很快那边就回复,消息弹了出来—— “欸,你不知道吗,论坛那边都传疯了,我还原本想着过来问问你知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什么? 幽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我知不知道一些情况……是和五条先生有关吗。 但说到论坛……他并没有逛论坛的习惯。 好几年前有个专门讨论他和津美纪的贴,标题叫做五条悟什么时候会受不了那个没有咒力的小孩儿。 是在说津美纪。 他那时候握着五条悟给他买的手机,面上淡淡的,背地里却从来不肯离手。 而在进了咒术界内网刷到了那条后,就再也没有逛过论坛了,甚至最后还断了和咒术界的联系。 而在多年后,他再一次登录那个已经模糊了的账号,进入论坛的时候就被那刺眼的【爆】一次抓住了眼球。 …… 于是到了7月13日这天,他主动带着津美纪来了这家被提前订好的日式餐馆。 嗯……面前有几个有些熟悉的人,好像小时候见过。 还有,为什么正对面坐着的这个人一直在瞪他?甚至还对他旁边的津美纪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有病吧? * “……为什么傻逼禅院也在这里。” 正中央两个寿喜烧的锅子还是直鼓着冒泡,拉开推门后,由理子从五条悟身后探出脑袋,在有些眼熟的孩子那儿目光打了一个圈,然后一眼就看见了正坐在窗户前的直哉。 他还是那身从小时候起就喜欢着的黑色宽袖羽织,可以说是等比例长大,除了他头上那顶—— “你还去染了个金毛??” 由理子震惊,愣愣瞧了瞧,吹了个口哨扯着身旁五条悟的衣袖晃来晃去,激动道:“少爷我也想染个头发!我死前一直想染个和瞳色一样的挑染来着。” 五条悟扯了扯唇角没应,推着她拉上门进屋。 理都没理那边和他打招呼的禅院直哉,递给了津美纪一副带有黑色边框的眼镜,“带上吧,带上就会看见了。” “……” 伏黑惠望向津美纪瞳孔里的倒影,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在那个女人身上,一秒两秒…… 瞳孔猛然收缩,真的是论坛里说的特级咒灵。 尽管外貌上和常人无疑,但在注意到他目光后眼神也一直对了过来,然后将身上的气息都释放了出来…… 五条悟:“由理子。” 又猛然收了回去。 只剩下伏黑惠指尖还在打颤。 这边,眼看五条悟没搭理他禅院直哉也不见尴尬,起身凑上前对由理子说:“上原,十年过去样子没变嘛,听说你现在变强了,要是还是人类我说不准还会考虑让你当我的正室。” 由理子笑了,“少爷我能打他吗。” “注意别让他死了哦。” 由理子阴险一笑,提着直哉后领,“给我好好叫学姐啊直哉,当年打不过你我现在还打不过吗。” 转眼人就提溜着直哉跃到了天上,望去,天空只剩下一个不清晰的小圆点在烈阳下晃动着。 津美纪支着身子微微靠前,眸中的好奇意味没有掩饰,甚至还夹杂着复杂的激动,“那个姐姐是五条先生的……恋人?!” “啊啦?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五条悟也席地坐下,修长的大腿盘立,手臂搭在支立起来的膝盖上,眼睛露出笑眯眯的望着他们,似乎对答案很感兴趣。 津美纪:“因为——” 伏黑惠:“因为你余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不管怎样,你也应该先告诉我们,五条先生……告诉我们今天要来见的人是她。” “对不起嘛,不过很可惜——” 五条悟对他俩敲了一个清脆的响指,“不是呢,她还有秘密瞒着我,尽管很喜欢我但是我还暂时不打算答应和她在一起呢~” 津美纪:“……” 伏黑惠:“……” “是吗。”津美纪鼻梁上的眼镜滑下半分,又立刻抬手将它扶正,有些遗憾着说:“那个姐姐似乎对我们也很感兴趣,从进门开始好像余光也没有从我和惠身上挪开过。” “那是因为她对你们两个很好奇嘛,而且今天带你们来也是想要你们看看。” 他今天没有带他的眼罩,而是鼻梁上架着一框黑色墨镜,人撑着腮盯着远处那打斗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天,“如果到时候由理子问你们关于我这十年的一些事的话,可要原封不动全——都告诉哦。” “最好能够夸大一点说我有多可怜那就更好了!”又突然拍着手激动地对着他俩说,“我呀,辛辛苦苦拉着两个孩子长大拖拉着垃圾咒术界走可不容易了。” “五条君终于学会对由理子用这些心机的手段的吗,”话刚落,和室的门一开,“是这十年让你体会颇深?” 巨大的麻花辫挡在前遮住半张脸,来人唇角扬笑,语气略带些慵懒随意的意味,瞧见桌旁坐着的小孩还新奇的挑了下眉,“看来你把你两个孩子都带来了,很重视这次团聚吗。” 伏黑惠望过去,对她有些眼熟,似乎以前跟五条悟出去出任务时遇到过。 似乎是叫冥冥? 就在他思考间隙,冥冥身后也陆陆续续出来其它人。 是咒术界的学生,这边一句那边一句嘈杂了起来。 秤金次:“啊?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啊,找半天。” 星绮罗罗:“那是因为你自己左右不分啊金次。” 真希:“直哉!直哉在哪里!” 乙骨忧太弯腰:“五条老师好。” 熊猫瞅来瞅去:“好像不再了欸。” 狗卷棘:“金枪鱼。” “啊?!可是你说在门口等我们的时候看见他进来了,我还等着和他干一架!” “诶?直哉吗,刚被我打了一顿扔在大马路上了欸。”拍着手回来的由理子话刚落翻过窗人还没站稳,就被猛然袭来的身影踹到在地—— “上原由理子!拿命来——!” 歌姬压着她身体挤着脖子直接给她一个肘杀!“高专时候恋爱脑现在更过分直接舞到论坛上去了,看我龙腾飞天大掌!” “啊!救我——”由理子颤抖着伸手望向门口盘着手臂笑得一脸和善的新田明,“小明——” 她摊手摇头,“面对暴怒的歌姬前辈,我也无能为力。” 她身后的硝子上前一步探出身子,正经的说:“毕竟救了的下场可是龙腾飞天大掌呢。” “噗。”两人重重击了一掌。 “背叛!这是赤裸裸的背叛!”由理子猛然从歌姬手肘里钻出来,望向了出现在门前的金发职业服饰男,眼睛一亮,“我要申诉七海大人!” 七海一脸无奈望着在榻榻米上捶地的女人,又一脸麻木看着歌姬阴森从她身后钻出桀桀笑了一声,然后倏然袭击! 第27章 歌姬:“你就投降吧女人!看我游龙摆尾!” 阳光将大地晒透,在绿荫下憩息的小鸟蹦哒着越过长线,落下了滚烫的,没有被俗世沾染的羽毛在池塘水面,只留下被水波涟漪颤抖跃起来的星芒。 七海闭上眼叹了口气,抬步往远离那两人最远的位置走过去,身后的灰原显露—— “哟!看来上原前辈还是一如既往的有活力呢!” 第24章 生日快乐,欢迎回来。 惊鹿“嗒”的一声敲响竹石,和风庭院假山池塘的泉水荡漾声汩汩传来,穿透玄门传进靠经窗棂的伏黑惠耳里。 那边大人们还在不知道聊些什么话题,这边说是他未来学长学姐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小声嘀咕的,时不时望向那边。 伏黑惠端着碗护食远离人群,刚想拉上津美纪的手一起移开,转眼就看见她已经抛弃了姐弟俩英勇护食小团队,和高专的学生们打成一团了。 伏黑惠:“……” 刚起身想挪开就被熊猫揽过脖颈,推到了他们面前,“各位!惠!咱未来小学弟,和忧太一样的高专少见靠谱人士。” 被威武的身体拥住,伏黑惠后背开始被暖烘烘的温度灼热,就连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后颈也在毛绒绒的触感中变得更敏感起来。 他很少和人这么亲密过,有些不知所措望着在一旁捧着牛奶笑吟吟看着他的津美纪,在人群熙攘的缝隙中,还看见了那边大人群里的五条先生。 上原小姐吹了吹茶盏里的水之后递给他,被他愣怔接过又好笑着一口喝下,十分做作的凹了个造型,斜倚在低矮桌上凝凝望了她一眼。 熊猫声音太大,介绍他又过分激烈了些——“可是天才术师,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啦!” 肩膀上传来重重地拍击声,伏黑惠咬牙抗下。 五条悟含着笑,撑额戏谑道:“惠这是害羞了吗。” 其他大人也望了过来,发型有些类似蓬蓬头的男人好奇望着他,“诶,是明年的新生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甩了甩头发,侧脸露出大牙,“你好伏黑同学,我是你未来的老师~来,叫声灰原老师听听。” “……” 伏黑惠:“灰原先生好。” 灰原身侧的金发西装男也朝他颌首点头,其他人瞧过来的眼神也是带着善意的,没有对他和津美纪有任何的不同。 和论坛上那些人不一样…… 而这间房里,两代人似乎泾渭分明又似乎融在了一起。 窗檐外绿荫树上还挂着不停鸣叫的知了,嘈杂又烦心。 伏黑惠心绪却莫名静了。 然后—— “小孩儿?” 尽管已经有了事先的心理准备,但当人真正走在他眼前面对面的时候伏黑惠还是感觉有些……奇怪。 聚餐已经结束,学生下午还有课,摆摆手都离开了。 只剩下那边大树下还在和其它成年人交谈一些事的五条悟和—— 走在伏黑惠津美纪面前的上原由理子。 “怎么了,由理子……小姐?”先选择破冰的是津美纪,她总是对人的情绪把握得淋漓尽致,也总是会给其他下不来台的人搭梯子。 “哎,叫我姐就行,比你们大不了多少。” 又接着进入正题,“你们两个……年龄似乎像是都超过……十岁?” “……?” 女人看着他俩的身高,干笑了几声,咳了咳,背过手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那个,虽然我知道我这话问的挺有病的哈……” 又抬手往半空中划过一圈,梗着脖子说,“但咒灵的思想你们别管!你们和少爷是……监护关系吧?” “啊?啊!”津美纪失笑,也看出了她误会的点,“对呀,五条先生差不多是在九年前左右收养的我们。” 伏黑惠无语:“是个眼睛都能看出来吧,我俩?”他来回比了比两人,“都是青少年了,不是孩子。” “对!有眼睛就能看出来!”女人也没在意,甚至还激动伸出大拇指赞叹,斜着身子撇着嘴大声道:“少爷可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似是生怕传不到那边人堆里去。 伏黑惠:“……” 这人和五条先生一样不正常。 远处大马路上的汽笛声响起,热风呼啦着吹动鬓发扰乱视线,他闻到了暴晒下树叶青草的味道。 “非常高兴能够认识你们,津美纪,惠。” 不正常的上原由理子笑得很灿烂,朝他们挥挥手。 正准备开口多和他们聊上一两句,眸中黑色的长发浮在眼前,被人揽过肩拥住在耳畔听见了声——“生日快乐。”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被强塞进了蜷缩的手心里,由理子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对闪着光点的细小耳钉。 “……什么嘛。” 今天原来是她生日啊。 天幕下的群鸟从屋檐上扑腾着翅膀绕过一圈,由理子眨着眼,在模糊的视线中又看着硝子偷偷往她口袋里塞了什么,挑着眉,一猜就知道是mild seven,她的香烟最爱。 肘弯被人挽过,新田明迎着风笑着说,“你生日礼物我寄到你现在在高专的宿舍里去了,期待一下?” 在烈阳的照射下,由理子被迷糊得被拉到了几人面前,冥冥卷着她的发非常煞风景的提了一嘴,“别这样看我,任何需要我花钱的礼物我可是都不会买的哦,不过要是你愿意给我礼物的话,我也是愿意的嘛由理子。” 由理子撅着嘴,“……真讨厌!好歹也是我生日吧,冥冥姐。” “不过无论怎样,还是得说一句。”冥冥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由理子感受到肩膀和手腕处传来的温度和重量,两名男性也在冥冥身后温和的望着她。 “欢迎回来。” 由理子又眨了眼,突然觉得空气中都泛着水汽般青柠潮热的味道呢。 是因为夏天的缘故吗。 * 等到由理子亦步亦趋跟着五条悟回到他在东京的家的时候,人都还是呆愣愣的,拿出口袋里的耳坠傻兮兮笑了起来。 “怎么了,开心坏了?” 高级公寓的高楼层,光线很好,一块巨大的落地窗安在客厅,透进来的光仿佛要将一些晦暗心思都照亮。 也将整个房子都照在了由理子眼前。 是个空旷的没有人烟的屋子。 由理子抬眸望向在那边回手机简讯的男人,一进门似乎就忙着工作去了呢。 突然有些看不懂他。 他要找她算账,又给她举办……可以说是生日聚会吧,起码也是团聚的聚会,还隐晦的将他的养子女介绍给她,还有他的学生。 十年岁月里的温情与成就,可以用来形容他整个人的一切。 今天她都被他拉来见着了。 还真是…… 她垂下头,唇角的弧度勾勒出自嘲的意味。 “不,我只是在想,这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呢,还是我三十一岁的生日。而且就算是按照真正经历过的岁月来看的话也少了半年呢,我就二十一了,好不公平……我才应该二十点五才对。” 敲击屏幕的声响停下,一时寂静的屋内只听得见街道上汽车鸣笛的声音,就连多余的一点风铃声,风刮过树梢的簌簌声都没有。 因为五条悟居住的地方空荡又冷清。 比她在高专看过的那间还要冷清些。 由理子心口一叹收敛心绪,抬首正对,下一秒男人就从沙发上瞬移站在了她身前。 虎口敛住她的下颚,抬起来,“现在就连决定坦白,一开始也是选用试探的口吻吗。” 他今天没有戴眼罩,不需要感觉,不需要观察,仅仅用眼睛就能够将他眸子里含有的情绪传递在她神经里。 尽管十年过去,但由理子还是那个与他心口最挨近的人。 抛开了表象的愤怒与模糊压力后的那层—— 难过…… 和2005年那年一样的神情。 “不……不是——” 她尾音颤抖。 总是词不达意。 但她并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她只是习惯了,习惯和意识相连,于是她下意识就试探。 明明打算告诉他,明明都决定先开口了,但还是选择用了一种隐晦的方式来展开话题。 似乎只要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渴望的,她也能拥有让自己退后的余地。 却半天也说不了一句话。 紧张—— 说到底她和少爷一直都是这样,她总是无法直视他的生气与难过,快乐自满也无法。 “啊,”五条悟看着她现在的神色,身上的压迫力也突然卸了下来,有些伤脑筋,眉心也锁着眸光暗淡,“虽然我很想和以前一样说什么果然由理子一如既往的想太多,头发会掉光。” “但我这话现在说出来,又好像一切真正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由理子会将这当成我搪塞我们之间问题的借口吧?” 第28章 由理子嘴唇翕动。 五条悟:“那你呢。” “什么……我。” “那我现在把这些在你面前当作窗纸当作搪塞的东西给扯开,其它问题我都先搁置。”五条悟捧着她的脸颊,躬身凑近,“我只问一个,你十二年前为什么对我说那些话,为什么不肯和我去东京。” 时间倒回到2005年的5月末—— ——“因为我受不了你了。” ——我从小说过的誓言,我的陪伴,我的认可,我让你感受到的有关“爱”的一切统统都是谎言!因为你是主我是奴,因为你掌握我的未来我的生死,所以,一切都是谎言! …… “是实话吗。” “不……” 一滴泪水掉落在地板上,带着颤抖的声音回荡,由理子抱住五条悟埋进他胸前,哽咽着,“不是!我……对不起,我——” 我让你感受到挫败了吗,还是说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 你不是一直站在高处吗少爷,是我的原因吗。 “对不起。” 如果是我的原因,我的所谓的自以为是对你的好,带来的一切伤害...是伴随了十三年吗,让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第一个想知道的还是这个。 “……所以你现在还没说原因,不要想要我直接原谅你。”五条悟俯身埋进她颈侧,手臂紧紧拥住她,“我不接受对不起,换个别的说。” “……那……说什么?” “你自己想。” 第25章 最亲密的人。 说什么……? 指尖搭落在男人后背,传来的温度蔓延至血管任由神经在心口绕了个圈,让人滚烫颤抖。 由理子蜷缩牵带起的衣服,抚摸上面的纹理,熨烫工整的套装被指尖抚摸对成褶皱,像是水波荡漾的湖口,一片叶子掉落在了中央,又在雨滴下缓缓沉下去了。 她蹭了蹭男人胸前,两者紧贴。 突然想起,他其实一开始并不习惯这样的着装。 但是那些轻微的不习惯都被名为“有趣”的心思给压下去了。 小小的男孩儿扯了扯上衣的袖子,站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 夏天的热风一吹他拂过遮挡眼前视线的额发,看见周围几个三十岁上下的阿姨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笑之后更不对劲了。 看到不远处小摊推车那边的由理子回来后心里悄然松了口气,迫不及待上前,带着他惯有的嗔怨:“你怎么才回来,上原。” “嗯?怎么了少爷?” 由理子手里举着刚买回来的两个冰淇淋,“巧克力和香草,你要吃哪个呀~”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嘟囔着,“香草。” “是~”由理子递给他,看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粘附上了碎发,下意识取出手帕往他额头上擦拭。 结果人还没挨上呢就被人躲开了。 由理子一愣,朝他视线望过去,街角便利店的几个带着孩子的阿姨在围着他俩笑,看她视线望来后还十分和善的朝她点了点头。 由理子一下就懂了,噗嗤一声笑得肩膀颤抖,又怕自家祖宗看她笑更羞臊起来,只能缓着嗓音哄着道:“少爷,她们是瞧你可爱,好奇呢。” “你看,她们身边有比我们小几岁的孩子,应该是妈妈天性,都喜欢可爱的小孩儿,所以才多看了几眼。” 八岁的少爷脸上还没有脱离稚嫩,整个人白乎乎一团,像个雪白的奶团子。 今天穿的还是她上次出门给他买的熊猫套装短袖,被她在家里忽悠了好久才愿意相信这是时下非术师最受欢迎的样式。 他有些迟疑,瞥了瞥那边又凑近了由理子身边,在她耳畔轻声道:“真的?” “当然呀,”由理子戳戳他脸颊,“长得这么可爱,让大家都瞧瞧!” “呵,也是。”这么一说五条悟身上方才那股别扭劲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哼哼两声,单手插兜抬起头,“本少爷这么帅气,别人多看几眼也正常。” …… “上原,明天我们再出来玩儿吧。” “呜,大长老会骂死我。” “怕什么,你是我的随侍。” “嘿嘿,那行吧~那要不要多买几套衣服?你喜欢现代服饰吗?” “……还行吧,起码比祖宅从小看到大的那些破布好些。” 从精致繁杂的天青色宽袖羽织变换成现代服装,或许他一开始确实是不习惯的,夏天裸露在外的臂膀也和家里私塾的规训不一样,但似乎也不错。 屋里那些人从不敢正面直视他,洒扫的奴仆也是习惯性躬着身子俯首问好,出来后尽管非术师蠢到身边的蝇头都看不清,但会看清他。 似乎也挺好。 五条悟拿着手里的香草冰淇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没有勺子该怎么吃。 身侧的身影走路突然慢了下来,黑色的天然卷有一绺随着风的惯性扬在了空中,景深尽头显现的是那边几个小孩儿低头舔舐冰淇淋的画面。 五条悟眨巴眨巴眼睛,侧过头看向已经又跟上他步伐的由理子,在她含笑的目光下,也低头舔了一口。 是甜的。 …… …… 当年的日子似乎都被名为岁月的东西遮上了一层蒙蒙的薄雾,五条悟盯着窗外被风吹动的光线,仿若也氤氲了一片。 他倏地闭上眼,好让模糊的一切都从视线也退开。 怀里的人不会对他想要得到的那番话做出回应,抛开她从始至终下意识的会寻找退路这件点之外,还有一点原因或许她从来也没有意识到—— 他们两个之间,其实一直都是由理子更傲慢的。 从他四岁那年身边是由理子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她知道他的全部,他的口味他最爱的食物最喜欢的游戏,爱好理想他厌恶的一切。 她都知道,不管是通过他口中说的得知的还是自己观察得来的。 有天她捧着从山下买来的百合回家,路过了后院那棵成长了百年的银杏,看见他在那里练功下意识扬笑称呼了一句少爷,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多问了一句—— “百合?” “嗯!今天山下春风丁目尽头的那家花店打折,明天可以带少爷也去瞧瞧,咱们可以买仙人掌的盆栽回来养。” “也行……你喜欢百合?” “哈哈哈打折呢。” 直面的回应没有,是否喜欢,又喜欢什么,都不会说。 其实正常人都能看出来他想问的是你喜欢什么花,但是从来不会说,隐晦的提过之后又都忘了。 少年有些生气,“我问的是你喜欢什么花。” 风吹落一大捧银杏落下,簌簌的声响合着少女的说话声。 “没有特别喜欢的啦。” 一如既往,从来如此,什么也不肯说。 五条悟想到这里,感觉又开始生气了。 十几年前的簌簌声一时与现在的楼下汽车鸣笛的声音互相交织着。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昭示着时间的转动,直到来回摆动了好几圈,怀里的人突然整张脸埋进他胸口,瓮瓮的声音传来,“你想要我说什么,我想不出来。” 她当然知道他想要她说什么。 ‘对不起’不是他要的,离开的理由也是可以往后再说的,他并不在乎那些是否是针对他的阴谋诡计。 傲慢得连一眼都不会关注,唯一的关注还是因为这里面涉及她。 现在他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想得到的一个答复是什么。 再清楚不过了。 但是能说吗。 说因为“喜欢”吗,由理子突然又觉得说不出口。 “行吧。” 五条悟开口,又觉得十年过去还是有些好处的,起码自己性子已经沉稳了许多? 啊——还是稍微有点难堪呢。 好生气怎么办。 五条悟下巴抵在她脑袋上,重重捶着希望压扁她,“那再换其它的说吧,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咒灵吗。” “我术式,我术式和咒力没办法持平,一直以来无始无明没有和一念无明形成对抗,等到达一个零界点后无明就会掠夺我生命力,会死。” “嗯,所以当年就是这个原因选择离开我?” “……” 被套话了啊…… 由理子脸颊被人捧着挤压,他后退一步俯身直视,苍蓝色的眸子流转着凌冽的光,“所以你是知道了你一定会死,所以当年离开了我,选择什么也不告诉,然后就那样死了?” 一股复杂的情绪随着呼吸的交织在心口荡了一圈,由理子咬着牙,“……要死的人是我,你难过什——” “被抛弃的是我——!” 五条悟:“什么叫做要死的是你啊,你发现自己要死了所以打算什么也不说一个人承担一切你觉得这件事很光荣吗,还是说你突然委屈起来了?” 刺耳的话依旧没有停下,“当年这样选择的人不是你吗。” 第29章 由理子:“我——” 什么啊…… 她猛然甩开他捧在她脸上的手,抬头眸中尽是燃着气愤的怒火,“那你呢,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委屈吗?!” “对!当年是我的选择,我选择去京都校就是因为害怕一不小心在你面前吐血,我选择远离你就是因为担心给你那弱小的被五条家保护得太好的心灵造成伤害,你傲慢挺立,看不见身边一切人当时的心理和身体状态!” 一系列话就那样被她说出口,情绪再也不受控制,眸中的怒火渐渐化为潮湿的雨露,可她没有察觉,依旧没有任何停顿的让话语贯穿两人的心脏。 “夏油杰不就是一个案例吗,他当时那么不对劲,你作为和他最亲近的人感受到了他当时状况的不对劲吗?你没有!或者你感受到了,或者你是没有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下一秒就可以调整状态目无一切是吗?!” 时间仿佛禁止,由理子感受到似乎有螺旋器一样的东西在耳畔打着嗡嗡嚷嚷的聒噪声,“哔”的一声没有尽头,吵得眼睛和大脑都开始缺氧了起来,模糊了视线。 眨着眼,滚烫的泪水在话语之间汩汩顺着眼尾划过,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猛然垂下头。 什么啊…… 又是这样,果然是最亲密的人最能戳中对方的伤痛吗? 指甲穿破手心的皮肉组织,在鲜血顺着指缝即将掉落下来之前,又被人轻柔地抬起,五指穿插指缝。 由理子:“我……” 一下就哽咽了。 五条悟:“没事,说出来就好。” 指节擦拭掉滴落的泪珠,而后虎口附着在由理子下颌,拇指食指挤压她的脸颊,“我故意的啦。” 耳蜗螺旋器暂停了。 “但是还是对不起,虽然我并不是很在乎那些,啊还是挺在乎的,但是对不起,故意说出来是希望你能生气,这个原因说出来太恶趣味了对吧。” “……五条悟我打你一顿你不还手行不行,我现在太想揍你了。” “什么嘛,明明是由理子一直都很别扭,从来不肯说实话欸。” 由理子吸吸鼻子,“……我不管,我现在太想揍你了。” 手腕上的脉搏被人按捏着。 五条悟:“那可以捶我一拳,要打吗,无下限从来没有对你开过哦。” 第26章 “你要干什么!我现在是咒灵!” “但其实究竟为什么变成咒灵,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确实像我一开始忽悠你的那样,背后有什么其它势力的阴谋也说不定。” 下午两点的阳光最是刺眼,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没有拉上,于是光线穿插云层和透明屏障落在了地板上,照得由理子一时有些晃了眼。 “有意思,像是通关打怪战胜邪恶势力的动漫一样。” 由理子瞪了他一眼,随即又戏谑的笑起来,“说不定就是这样呢,说不定在我们看不见的阴暗深处,有什么专门针对你的邪恶阴谋等着你呢。” 五条悟挑眉:“欸由理子,那些年你不是遇见过一大堆暗杀我的人嘛,怎么突然还担心了起来。” “那些人都是蠢货,如果来了一个有脑子的,”掌心贴在他太阳穴,“啪”的一声拍响,“那时候你可要保全自己啊。” “嗯?” 纤长如白羽的睫毛垂下,苍穹般的双眼直直凝望,“到时候如果真来了,你接受我的死亡吗。” 地板折射的光线果然还是太刺眼了些,由理子别过视线,眨了眨,尽量轻快的说:“……话题突然转得这么沉重我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放心啦,”被他按捏在指腹的手腕传来痒意,“我可是最强,死不了。” “啧。”看他这无所谓的样子就气,但又止不住倾倒,由理子一时觉得自己才是脑子有病的那个。 “所以继续吧,其它问题呢。为什么选择去京都的原因刚才在你骂得我狗血淋头的一番话中说出来了,变成咒灵的原因你不清楚,那么术式呢。” 他的眸中仿佛带着审视的意味,紧紧定在了由理子身上,好似不给出个什么原因他就完全不肯罢休,“都告诉我吧由理子。” 我们之间是不能有秘密的。 你承认吗,承认的话就都告诉我吧。 由理子望着他酿着漩涡的眸子,心里叹了一口气,又不由自主地接下了他倾注在她身上的欲念。 “……我现在的术式可以说是无明的衍生,但承载万物的主体性改变了。” 由理子思考,“或许是因为无始无明有穿越时空的能力的缘故,但是是一次性的,所以……但也只是推测,导致它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就完全消失了,不像以前一样是被封印住。所以一念无明无法承载整个无明的咒压,整个术式咒核消失,这才导致为什么不再存在了吧。” 而关于为什么能使用以前术式的某些功能这点,由理子蹙眉有些伤脑筋该怎么组织语言。 “只是推测,我现在术式改变,但某些特定因素还是没有发生过多……嗯……一个明显的变化?例如我现在还能使用屏障,就是因为屏障的根本是一念无明和咒力的相持产生的。” “所以现在的术式变成了只是能够作用在咒力本身的一个术式。当然这些都只是我的一个推测,具体为什么变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许和我变成了咒灵的原因有关吧。”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意思就是说这里面的根本就是因为无始无明的消失,而它消失的原因是因为它完成了让你穿越生死的这么个职责?” “嗯,在佛教中,无明是被视为生死流转的根本惑体,是导致个人轮回生死的核心因素。” 由理子视线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拉着五条悟走在茶几位置,拿出一张纸和笔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圈,“我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个所谓生死流转的惑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在圈里面画上了两个相交的圈,在非相交的一个领域写上一念无明四个字,笔尖指着那上面,“你看这个就是以前我能掌握的无明的咒术。” 又将笔尖挪动位置在没有写上字的非相交位置,“这个就是无始无明,而封印解除在我快要被无明咒压弄濒死的那一刻,就像打开了潘多拉宝盒,然后它一下就把我带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她将整个无始无明的领域位置涂上黑色,包括了两圈相交的部分,大圈里就只剩下了缺了一口的月牙形圆圈存在。 “所以现在我体内就只剩下了一念无明这一块,其实也不叫一念无明了,因为它和无始无明相交的那一部分随着无始无明的消失也消失了,这才导致我现在术式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肩膀碰了碰身旁的男人,“懂了吗。” 五条悟打了个呵欠,脑袋搭在她肩膀上,耷拉着眼,“懂了,所以你实力增加也是因为没有无始无明的禁锢的原因,对吧。” “真聪明~!”由理子在他脸颊落上一吻,又自顾自抱着胸思考去了,没有注意到男人突然亮起来的双眼,“但变成咒灵这点我是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我身上除了散发诅咒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像咒灵,也不像是被人诅咒了呀。” “哎呀~都不重要了。”沙发上,男人的长臂揽过由理子脖颈,双腿也将她整个人圈起,双手将她蜷缩揉进怀里,或者说更像是他揉进了由理子整个怀里。 他脑袋缩进由理子颈窝中,重重在突起的锁骨位置咬下—— “嘶——少爷你狗吧!” 由理子想起身去照照镜子,总感觉是流血了,却怎么也没能从男人怀中出来,直到刺痒温热的触感从锁骨处传来,她一下就僵在了原地,愣了半天才憋出来句:“……我现在是咒灵。” “嗯哼,所以呢。” 由理子望着虚空位置眨巴着眼,“你是变态吧五条悟。” “哈哈哈,”颤抖的气息吐露在肌肤上,埋在颈窝的男人抬起头,“你想什么去了,现在可是中午欸,而且我下午还有事。” 没等由理子松一口气又听见,“晚上继续?” “……变态啊!” …… “所以还有事情瞒着我吗。” “没有了。” “撒谎,”他手掐住她的腰肢,让她整个人坐在自己腿上,“什么时候决定的要在总监部安插自己的人?和杰从高专时期就开始合作,那么意思就是说你有这个想法起码很久了吧,上高专之前?为什么。” 窗外一闪而过群鸟投射下的阴影,由理子突然觉得心跳得有些快,“那是因为想和你并肩,你信吗,又或者说是我不想再当个可以被人随意丢弃的没有尊严的人。” 男人指尖轻柔的点腹在她眼尾,按捏,直至泛红。 五条悟缓声道:“真的?” 点头:“嗯。” “所以真的没有其它事还在瞒着我吗。” 第30章 由理子痴痴望着他眸中流出的光,双手捧上他脸颊,眉心贴近,“……没有了。” …… 五条悟撅着嘴:“你刚是不是停顿了!” “……我那是看你美貌看痴呆了没有一下反应过来而已!” - [2004年3月11日春阴雨 今天出门去给少爷买新衣服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好像爸爸。] [2004年4月7日春阴雨 ……他没有死,原来当年妈妈的死亡没有那么简单,是不肯承认还是真正另有原因。 ……他说要报仇……他也有术式了…… ……他,他给我的感觉不对劲,也没有叫我乖女儿……我现在该想这些吗。] 第27章 “哼哼,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夏末的清晨, 群山展露脉络,顺着盘旋石梯向上,竹深幽静泉水潺鸣,隐约中显露出巨大庭院的轮廓出来。 深入, 白墙黛瓦间, 池塘水面中落叶和睡莲相间齐放, 铺展绵延的晶莹沙砾往上, 假山旁汩汩涓流的泉水潺潺, 院阁无波无寂。 “叮咚——” 瓦檐下一对绣眼鸟叽喳着跃下蹦跶在池塘树边枝头,翠绿的毛羽融进夏日碧绿的树梢之中, 一眼望去只剩下枝头还在颤颤巍巍的摆动着。 “和子姑姑?” 五条和子将投往那边的视线转回, 身边穿着和她同样日式服饰的才十七岁左右的少女端着木制托盘, “您刚刚怎么了?” 和子温和笑笑,又朝那边摇晃着的枝头望过去,“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晚间应该会下雨。” “是的呢,这段时间都是烈阳, 晚上都没有下雨,今晚一定会下很大的雨吧。”侍女也朝她目光所及之处望过去,刚好瞧见了绣眼鸟从树梢枝头跃出来的画面,“呀, 有两只长得很漂亮的鸟呢。” “嗯, 你看见它们眼圈周围的白圈没有, 是绣眼鸟,”和子望着那边, 盯着虚无处目光恍若有些涣散,眸中含着晦涩的光点, “它们杂食,存活率高,但活得好很难。” “噢。”侍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脑中猛然一激灵,赶紧道:“对了,禾椿长老唤您去山下接人,应该十一点左右到。” “是吗,”和子收敛了臂颈间襻膊的紧实度,长发盘旋插上发钗,从倒影湖面查看是否还有白发显露,能叫她去接的人应该是个大人物,想着带十人去接或许差不多。 又随口问了句,“今天是哪位大人。” 木村家最近和二张老他们走得比较近,藤井前段时间又给了投名状,井上的话—— “家主今天回来了。” 和子撇过头望向她。 侍女双眼放着光,她还没有近距离见过家主呢,有些小雀跃,“姑姑,今天可以我上去负责茶水吗。” 她踮起脚尖提了提手里的托盘,“我茶艺很好的。” 拉紧襻膊的手臂顿住片刻,和子脸上神情不改,唇角含着笑眸中却尽是静漠,对她这件事没有回应,只是道:“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少女眼睛睁大疑惑道:“怎么啦?哪件事呀。” 是她茶艺很好这件事吗,还是家主今天回来? 还没等她在脑中转过一圈得到个肯定的回复,身前的女人就走一步上前站在她身侧,鬓边盘发故意留有的碎发拂动在脸颊,她拍着她的肩膀,轻幽道:“晴惠啊,我记得你父亲是在三长老那派旗下任职吧,广仁先生是不是在五年前还入总监部当职员了。” 热风刮过脸颊,晴惠脑中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不知是被和子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还是其它,心尖猛然一颤,“是的……” “对啊,”和子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耳畔好似吹过温热的风,在她耳边细声轻语着,“那你觉得像我们这样大家族出身,却又不是本家,没有术式,咒力又只能够用来勉强看见咒灵的人……” 她顿在这里,幽幽道:“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活下去呢。” 五条晴惠睁大了双眼,喉中仿佛有生噎的石子堵住了,她嘴唇翕动,开口却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喘着气,“实……实力?” “这个词汇也太宽泛了吧。” 五条和子好像并不满意,彰显着岁月纹路的痕迹在她眼尾展延,眸中仿佛尽是淡漠,又似乎是温和的,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晰。 和子:“我们就先不追求活得好了,我们就先从最基本的东西追起,像绣眼鸟一样,活下去。” “嗯?你觉得呢晴惠。” 五条晴惠身体开始发抖,“是……是的,是的和子姑姑。” “所以你觉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活下去呢。” 没等她应答,和子直接说道:“聪明的人。” 嗓音里带着股细水流长婉婉道来的韵味。 作为二十多年前她还才刚刚二十岁的时候就成为了统筹内院大小事务的女管家,现在变成了负责内外务的总管,和子一直都有一套自己用人的法则。 原本以为这个五条晴惠只是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了有些天真,她还看在她年龄还不算大的面上多有指导,没想到不是天真,是蠢啊。 和子在心里面感叹了一下,走过她,道:“关于你刚才问我是问哪件事的问题,你自己慢慢悟吧,明天不用来了,回家去继续学习你的礼仪吧。” 只是第一点的话姑且还能看在她心善的份上不计较,不管是晴惠的天真还是说是五条禾椿的故意针对。 但是第二点…… 和子唇角勾起弧度,眸中深处是不明显的嘲弄—— 十七岁啊,比往年相差的年龄更多了,她记得以前最过分的也是相差十岁的对吧,今年相差十一岁的小姑娘都赶上了吗。 果然还是家主这么多年都还没有成婚的原因。 想到这里,和子眸中的嘲弄顿时僵住了,恍若想到了什么,一抹已经逐渐开始变得陌生的身影闪过脑中。 她站定转过身问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五条晴惠,“今天除了家主回来之外,禾椿长老还和你说过其他人没有。” 晴惠呼出一口气快速调整状态,尽管并不聪明但是多年身体修炼的礼仪在身,也同样转过身正对着和子,摆上微笑躬身,“是的,还有一位。” 她明白了她把事情搞砸了,她没有机会了,或许还会牵连到父亲。 鼻尖一酸突然有些想哭,觉得自己刚才躬身弯腰的举措简直是太棒了,要是被和子姑姑发现自己哭了,或许她心生厌烦,更会牵扯上父亲。 “晴惠啊。” “是!” 和子静静望着她,先前眼里的嘲弄褪去,“再聪明些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有没有想过其它路呢。” “……可难道嫁给一个有前途的术师不是我们最好的前路了吗。”她还在弯着腰,大滴大滴的眼泪却直接滴落在了门廊地砖上。 和子叹了一口气,尽管这么多年看了这么多,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压着一股气,却又没理由否认也没理由指责,或许是这样吧。 “或许吧。” 晴惠吸了吸鼻子,脊背弯得更下面了些,收敛住情绪,继续刚才的话道:“听禾椿长老说也是一位大人物,但是却没有告诉我她的姓名,只知道他叫我准备了高规格的女士和服,想来该是位女子吧。” 五条和子垂眸,“……是吗,原来是这样。” “叮咚——” 湖面又掉落了一颗石子。 激荡的湖底表面看不清晰,只剩下涟漪的水波在湖面荡漾。 * 绵延的山路下,树林尽头,朱红色鸟居屹立于前。 石阶两侧排齐整站立着身着和服头盘相同发式的侍女,石头灯的幽火穿行其中两侧,所有人工整肃穆站立,在黑色轿车停下的一瞬间,整齐有序的俯身躬腰。 寂静无声,只剩下远处汽车鸣笛和这边风声拂动树梢的声音。 车门打开,一双着着男士黑色皮鞋的腿踏立在地上,五条悟抬头没什么情绪地望着身前的这些人,细长的无框墨镜下点撒出睥睨的辉色。 另一侧,一阵窸窣声响动之后,由理子下车,扶了扶鼻梁上也戴着的黑色墨镜,不过是圆框的,一身黝黑的超短修身连衣裙着在身上,微风拂过,刚好将她昨天才染上的一绺粉色发丝吹荡了起来。 她走在五条悟身旁,瞧见了什么,眼睛一亮抬起手——“哟,和子~” 早站在侍女最前沿独自候着的和子听见这话突然觉得树梢间的摆动都更剧烈了起来,簌簌的声响仿佛一直没有停歇,从二十四年前吹到了现在,她的手心也仿佛传来了那曾经稚嫩,又柔软的小手余温。 脸上神情却毫无失态,微微俯身恭敬道:“家主,由理子小姐——” 还未将最后一个话音说出,鼻腔里就涌来了百合花的气味,接着就是痒意的触感攀上脖颈,一个充满夏天温度的拥抱紧紧贴合住了她。 第31章 “和子,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 在发丝扬起的夹缝中,和子看见家主笑着点了点头,眼眶里的潮水一下没有止住,视线也开始模糊了起来,话语却没有丝毫哽咽的意思。 带着她从始至终的余味,却夹杂着让人无法看见的柔和。 她闭上眼,让自己就释放出来一点点本性,灵魂钻出躯壳透透气。 “我也很想你,欢迎回来,由理子。” * “哼哼,我今天这身衣服帅吧,我就是专门来炸街的。” 他们三人沿着长长的石阶向上,踏过门栏,穿过古朴老旧的走廊。 由理子戳着鼻梁上一直在下垂的墨镜,晃着脑袋,哼唧两声,“都过了十年了大长老居然还没有死,我一直以为他会在少爷继承家主之位后不久就被少爷的一系列操作气死呢。” 五条悟:“光是看我带领五条家挤生御三家之首这点他就能多活好几年,死?恐怕近段时间只要好生待在祖宅养着就死不了,不过——” 他神情有些微妙,“禾椿打电话来说他脑子不太行了是真的假的?” 和子:“源真长老已经年过八十了,自从前段时间出了趟门后回来精神就不大好了,记忆也时灵时不灵,或许家主这次回来他精神会好些。” 由理子戏谑,“如果大长老脑子坏了之后会像个小孩儿一样叫我姐姐……算了,” 她突然有些犯恶,“算了,一点也不有趣,我把自己恶心到了。” 和子听了无声笑笑,一路走在两人身前带路,而后转过拐角在一间房外停下,朝着五条悟点头,“就是这里了家主。” “他换院子了?” 五条悟瞧了瞧左右的环境,“比他以前的小了许多啊,还挺偏远。” 和子:“自从精神出了问题之后大长老就搬到这里了,是他某天清醒片刻后自己提出来的。” “哦~”五条悟不怎么感兴趣原因,随意应了一句。 突然发现门前这棵樱花树长得不错,还等着朝着由理子点评下,身旁的女人就开口了,“有什么原因吗。” 和子没有犹豫,直接道:“是源真长老女儿住过的院子。” 由理子:“那她人呢。” 自从她在五条家起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源真长老的女儿。 “樱贺子小姐在三十年前就去世了,被咒灵所杀。” “哦~” 屋檐跃过一只羽毛光滑如绸缎般的黝黑小鸟,由理子眯着眼目光循着它的轨迹,嘴里咻咻咻的配着音。 “樱贺子小姐生前很有天赋,是名一级术师。” “哦~厉害呀。” …… …… 所以现在这个拉着她的手叫她樱贺子的老头能不能快点清醒过来啊喂!! 上原由理子,今年不知是二十还是二十一还是三十还是三十一岁,此时正在生无可恋中。 耳边是五条悟充满了嘲笑意味的笑声,捂着肚子完全控制不住趴在了她肩颈笑得直抖着身子。 又被“啪”的一声被人拍打了手背。 “你这小子,我还没允许你们在一起就动手动脚。”五条源真严肃着说,已然涣散的瞳孔里已经许多东西都看不清了,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人是当年追求樱贺子的那个混小子。 “我们五条家可是咒术界三大家族之一,你个小鬼,一无在总监部挂职事务,二无显赫家族出身,三无优秀天分,凭什么要我把樱贺子交付给你。” “我怎么知道凭什么,我又不追求樱贺子,我有女朋友由理子。” 即使看他如此五条悟心里也没有其它波动,只是觉得有些有趣,“源真啊,看见你现在这样我还真的心情有些微妙呢。” 以前在他和由理子小的时候是那样一个处处管辖着他们的人,让由理子受伤,承担那些她不该承担的阴谋诡计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五条源真的双手还在抚摸着由理子的手背,老朽的指腹带着岁月沉淀的茧,刮得由理子有些刺痒,却并不怎么痛。 由理子察觉到五条悟的一些情绪,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五条悟的脸。 结果还没等五条悟蹭上呢就被源真拍了下去,“樱贺子!你怎么也这个样子!多年的规矩出去几年后就都忘完了?” “哇偶。” 五条悟吹了个口哨,朝由理子挑了眉,眸中尽是不出所料的意味。 由理子则是眯着眼睛望着眼前已经年过八十的五条源真,望了半晌,却只瞧见他被风吹着的已经老朽的身躯。 忽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她拉起五条悟起身,两人推开?障子,由理子在离开前回望了他一眼,眸里倒影的身影像个已然腐朽的木头,只剩下他眼睛里还在望着她盼许着,开裂的唇畔一直喊着‘樱贺子’‘樱贺子’‘我的樱贺子’。 “咚。” 门轻轻一声关上了。 由理子:“好好照顾他吧,最好照顾到他精神正常。” 这样她才可以毫无芥蒂的,毫无任何心理压力的,像他曾经伤害她一样回以相同的反击。 门外的两名侍女点头应是。 两人独自走在长廊上,五条悟看着沉默的由理子没有说话。 他们今天这趟回来除了他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一些事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由理子好奇脑子坏掉之后的五条源真是什么样的。 为此她特地穿上了传说中的叛逆辣妹风,就是为了让五条源真那个老头子看了破口大骂,她原本还想着最好能一不小心被她气死。 不过现在看来由理子暂时都不能那么做了。 五条悟侧头曲着身子,撇过身望着她的脸,失笑着道:“怎么,现在没办法气死他结果你要被气死了。” 走了好一晌路,一路上由理子气压都压得低低的,现在听他说这话反而笑了。 由理子眉眼含笑,扁着嘴:“是啊,就是要被气死了,当年上任家主还在,我实力也一般所以没办法把源真从头到尾都骂上一遍,憋屈死了,现在还是没办法,更憋屈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脑子突然正常起来啊。” 五条悟接了句“那没办法了”,接着又道:“当年我记得你除了和源真对不上眼之外也对禾椿看不上眼吧,怎么没想过去把他也气上一顿,或者打一架?” “……啧。”由理子脸皱成一团,一脸嫌弃,突然感觉空气都臭了,“如果说大长老是封建迷信的腐朽代表,那二长老就是阴险狡诈的算计代表,他们两个中源真我还有把他骂一顿的想法,禾椿?每天笑眯眯的望着你,看着我吓死了。” “哦~”五条悟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原来你那套笑眯眯的功夫是和他学的啊。” “……” 由理子揉了揉鼻子讪讪道:“有吗?” “有啊,”五条悟双臂在空中划过半弧,“真的是好——假的一张笑脸呢,小时候。” “我那时候最讨厌你那样笑了,丑死了,不过看你不怎么对我那样笑所以对我来说也无所谓啦。” 由理子笑了:“……” “嗷——” 小臂上被人掐了半圈,五条悟挑眉,随即很快撅着嘴小媳妇委屈了起来,“由理子你打我——你家暴我——是谁结婚前说好的今生今世只对我好生死不渝山海为契的!” “哼,结婚前的誓约都不作数,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在家里把我伺候好了才是正经事。”由理子一个侧身把他壁咚在了墙的一角。 “……” “……” 五条悟蜷缩着肩膀双全握在胸前,夹着嗓子道:“怎么不继续了。” 由理子嘟嘴,“蹲下来些,你太高了显得我没气势。” “噢。”五条悟乖巧地点点头。 “再低些。” “噢。” “再低些。” 两人从平视变成了男方仰视,五条悟整个人都坐在了门廊边的长椅上。 而在他调整姿势抬头的瞬间,双颊被捧起,一个带着春风般温和的吻贴在了他的唇畔。 “你既然是我的人了,那么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由理子哼哼两声,特流氓的勾着唇wink了一下,又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就乖乖被本大姐俘虏——唔——!” 捧在男人脸颊上的左手被男人抚摸,后颈痒意刺痛,被人用力按捏着让她逃离不开,唇齿被迫张开,唇舌在舔舐之间被人卷起,舌根泛起甜腻的津/液,灼热感在两人呼吸声中交缠,水迹也在愈发急促的呼吸声里顺着唇齿划过,最后隐没在了下颚衣领之中。 位置调换,原本一上一下的位置变成一下一上,由理子被迫仰起脖颈,整个人在炙热的环境中快要燃烧起来。 “唔……” 终于在后颈的压制没有那么强劲后由理子侧过脸,急促呼吸着,脸上的红晕蔓延耳郭,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 第32章 五条悟趴在她颈肩,吮吸着裸露出来的皮肤,喘息道:“以后就这样亲我?嗯?你刚才那根本就什么都不算嘛。” “哈。” 由理子退出他怀中,朝他胸口重重捶了一拳,“以后你自己亲你自己算了。” 接着就三两步快速向前走,只留下个背影给五条悟。 “由理子这是恼羞成怒了嘛~” “恼羞成怒你妹!” 在空中盘旋的鸟儿穿越云层划过了一条长长的流云线条,阳光捕捉裂缝,洒落在大地上形成了被晕染的光晕,让整个夏季都处在灼热又梦幻的画面中。 …… 这股让人梦幻的感觉,在由理子独自一人待在亭间看见五条佑郎时化为了碎片。 * “上原?” 一开始是轻微的,被风一吹池边亭下背对着他的女人根本就听不清,他又开口,这次想要唤得大声些,却在吸气中被风呛着了喉管,该是干咳了起来。 一旁的侍女想要搀扶,另一人端来了茶水,都被他摆摆手掩了下去。 侍女:“要不我们提您唤那位大人吧。” “‘那位大人?’” “是的,听说今天是陪家主一起回来的。” 另一人这时接过一句,“应该是关系亲密的人,她还特地留在这里等着家主开完会议。” 被一开始的侍女不动声色瞪了一眼后才止住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五条佑郎脸上没有太大差异,家主这么多年还是对上原由理子这样,他也习惯了,完全放弃了。 只是对着她们两个道:“刚才的话,是和子让你们说的吧。” 两人俯身,神色恭敬没有称是也没有否认。 “我人虽然身体不行了,但脑子还没犯蠢。” 和子这人,他以前年轻,没发现她心中所思所想,咒力没有多少想要的东西却多了去了。 二十多年前一副端顺恭敬的姿态,被他从一众旁支的孩子里面选中,专门用来负责五条悟衣食住行的一应事务。 尽管知道她对家族忠诚,但当时家族内家主至上下长老都一致将她和上原由理子归为同类。 不能和少爷过分亲近,不能有失措举动,不能脱离五条家。 她和上原由理子,都是属于没有完全被五条家信任的人。 不同的是上原由理子有不得不用她的理由,而五条和子,呵,如果她那些年像上原由理子一样没有分寸随意和家主亲近的话,早被他们处理了。 也是看她守规矩啊……没想到自从家主独立后这人也变了张脸皮,以前都是装的。 五条佑郎想到这里冷笑了一声,望着那边在亭间的女人,走了上去,一步一步佝偻着身子,拐杖在他手心打了个弯。 最后终于走近,在女人眸中显露的片刻犹疑后,开口道:“上原,听说你两月前回来了。” …… 上一次见五条佑郎是什么时候,零五年?还是零五年之前? 记忆仿佛出现了裁剪,由理子一时没有想起来。 哦对了,是2007年的秋天,她在夏油杰不知道的情况下给他其中一只一级咒灵下了咒,异时空顺转符咒能让它在主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转换场域。 而后趁着五条佑郎不注意,从背后偷袭将他腰侧啃食了一块肉过去。 而后的而后,在他昏迷过去之后,由理子还给他补了十三刀。 被风刮得树影重重的深林,只剩下了还在不停流着鲜血的一具身体在那里躺着。 风晃了眼睛,由理子眨眼拂过额前的碎发,眼前的男人一时与当初那道还在汩汩流着鲜血的身影重叠起来。 她看着现在被枯朽皮囊包裹住骨头的男人,宽松的和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盖住。 由理子望着他,笑着轻声道:“佑郎先生,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还真像幻境里妈妈说的那样,没死啊。 第28章 千百年前六眼和无明是死敌。 红色。 眼前是一片沁人的红。 正柱悬梁倾倒, 火花四处迸溅又燃到了其它地方,燃起了一片火簇升起火海。 火光四射,周围一片都是剧烈的火海,黑烟浓雾逐渐弥漫开, 烟熏与火花迸溅到了皮肤上面, 刺痛的痒意从表面肌理灼热蔓延。 小女孩站在房屋外面, 鼻子里传来的是木材被火焰烧焦的糊味, 因为术式的原因她还问到了地上的尸体被烈火焦灼的焦臭味。 爸爸妈妈呢…… 只是内心愣怔了片刻, “噔”的一声,她看见火花升往了天上—— 僵硬的脚步也随之迈开—— “小妹妹——!” “小妹妹你干什么!” “有个小孩儿进去了!!!!” “这火势一进去她就会死啊!” “救人啊——!” “谁救?!一进去踏马的变成灰你救?!” “等消防他们啊!” “就光等吗?!有个小孩儿进去了刚才为什么没有看住!” …… 身后人群嘈杂的声响已经全然听不清, 只剩下火花不停迸溅的声音, 灼热的风烧干了她额前与眼羽的汗滴, 她爬进倾倒的房梁,沿过断裂木桩和已经看不清晰的烟尘。 顺着楼梯向上爬往二楼,卧室的房门已经倒塌,她在一片红色的空旷中心看见了一具已经干焦的…… 被烟雾染得熏黑的手指蜷缩了一瞬,小女孩踉跄着走过去跪倒在这人身边。 “……爸爸?妈妈?” 爸爸还是妈妈? 被火烧得已然萎缩的尸体小孩儿有些分辨不清楚, 她趴倒在这人身边,轻轻的抱着他脖颈的位置。 在看见因为触碰掉落下的一块干焦外屑的时候,眼中红色的一团一下侵入脑海。 她撑住眼皮,一动不动望着眼前诡异又灼热的身体物块。 一只在半空中旋转蠕动着的巨大咒灵越过盘旋在了她头顶, 咒压在整座屋子释放, 小女孩静悄悄望着它。 干裂的嘴唇轻言:“是你杀了他吗。” 咒灵恍若心脏跳动般噗通一声又变大了些, 绕着再转了一圈后向着小女孩张大了犹如烈刃般的齿口。 女孩不再望向它,敛身侧过头轻轻靠在了身体物块的肩膀上, 小小的臂膀轻柔揽过他,就这样悄悄闭上眼, 任由火海和咒灵的肚腹将自己侵袭。 火海已然到了最猛烈的阶段,最后变成了无法直视的天光。 屋子外的人们站在附近望着那边,唏嘘的话语此起彼伏。 “刚刚你看见没有,他们家的小女儿也冲进去了,哎呀!” “怎么没拦着些,一堆大人呢没注意吗。” “谁知道一个小孩儿平时怎么的,一下没了人影根本没给我们救她的机会嘛。” “哎……虽然他们家才搬来这两个月,但是真真挺好一家人的,上原先生温和挺儒雅的一个人,上原太太还经常给我们家修水管来着……怎么出了这样的事情。” “由理子也乖……我家小孩儿还喜欢和她玩儿来着,这怎么就跑进去了……” “我记得她幼稚园今天不是有活动嘛,怎么比平时还早就回来了。” “这谁能知道呢,哎。” …… 在人群的中心,一个神情无波无寂的男人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望向那边,一大妈随意间瞥去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 那边火海燃起的风循着重重气流刮来,刚好将他额头上的碎发拂起,大妈拍了一掌突然想起来他是谁了,毕竟不是谁头上都有一个那么大的被缝合线圈满的伤口。 “你……你好?” 她瞧见男人望了过来,眸中似乎一闪而过轻蔑,随之又露出了些许伤感的神色。 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四处迸溅的星火有些迷了眼睛。 “我记得你是上原夫人的……” “哥哥。” 没没等她想出究竟是哥哥还是弟弟的时候男人就先开口了。 “我是幸纯的哥哥。” “你……哦,上原夫人她今天说不准,不在家对吧,消防人员马上就来了,也一定会把由理子救出来的。”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笑了笑。 大妈有些讪讪,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多嘴上去了,人家家事你一个外人说这些感觉有病一样。 要不是刚刚觉得他气息莫名有些不对劲…… 结果一回过神就迈出步伐了 她朝他尴尬笑笑,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只是离开前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动声色回过头又望上了一眼。 看见男人唇角轻微的弧度之后抖了抖身子快速离开了。 神经吧这人,自己妹妹和侄女死了是这模样。 …… 臭。 太臭了。 周围非术师的闲言碎语和若有若无的视线太多,让羂索一度有离开这里的想法。 要不是眼前火光肆虐的景象太让人心生愉悦,他还真是想把这些人都杀了呢。 第33章 死? 一个个口中为上原由理子唏嘘,为她生命感叹。 这些庸俗的非术师啊,岂能知道人家根本就不会死。 天才术师是有自己的道的。 只不过被上原幸纯这个死女人堵住了! 羂索咬牙,眸中恶毒的碎光流转。 不过没有关系,这人现在终于死了,他心里的那股气终于消散了许多。 想当初得知这个时代居然诞生了个一千多年都未出现过的无明时,羂索就知道自己大计将成。 无明是世间万物的总和,甚至一度被平安京时代的那群术师认为超越了生死。 只要突破了限制让承载者领略其中关键,那就会成为羂索手里最好的牌。 也不是没有想过杀死她继承她的尸身。 可是无明的术式太过强烈,尽管现在的宿主只是一个小孩子完全没有领略到它的意义,但也在竭尽全力保护她。 在一系列操作下终于明白了不可以直接走杀了上原由理子这条路的羂索,换了一条。 ——既然无法得到这个术式,那么就要得到这个术式的宿主。 培养她的能力,又需要一个能够让她信任的身份。 父母啊。 一个让他们天生就容易信任又软弱的东西。 上原幸纯这个女人,聪明,能力也不错。 就只能让她死了啊。 毕竟上原由理子身边可不能有一个让她软弱的人存在呢,这样还怎么成长继承住无明的全部领域。 人类就是一个这样懦弱又无趣的生物,尽管是拥有强大天赋的术师也一样。 他看见在旁边蠢蠢欲动的五条家的人。 垂眸,退开了人群视线走向阴暗处。 罢了,现在还不适合和他们对上抢人。 而且五条家的六眼啊…… 他记得千百年前六眼和无明不是死敌吗,这下居然成青梅竹马了。 有意思。 更有利他操作了。 * “五条佑郎没死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 “咚”的一声,包被随意摔在了一旁沙发上。 2017年的8月末,夏天的尾巴在悄然收紧。 女人一进门就摔了钥匙和包在一边,盘着双臂站在一旁俯视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当年明明是你在背后收尾,你告诉我说放心人已经没气了,现在我看见人还好好的在五条宅安养着呢,这就是你告诉的我没气了??” 男人神情有些讪讪,嘴唇翕动,“我这不是——” “而且当年的事就算了,这么多年十年过去你居然没有杀了他?他现在腐朽得跟个木头一样甚至还比不上木头,风一吹就倒了。”由理子愤愤,“别说现在的你了,换成以前还没有咒力的你拿着一把刀都可以砍了他。” “我——” “不行你别说话,”由理子深吸一口气,拿着茶几里的水壶猛灌了几口,“现在你一说话我就想打你。” “……” 男人抿起嘴做了一个手动拉链的动作。 灌了几大口水后由理子还是气不过,“五条佑郎欸!幸纯女士可是因为他……” 她神色僵硬猛然顿住了一下,换了种说法,“幸纯女士的死和他脱不开干系,你别告诉我说突然间不想报仇了??!” “我——” “我会杀了你。如果你告诉我说不想报仇了,我会杀了你。” 男人顿住片刻,微笑:“由理子,能不能就有一次,让我先把话说完。” “我太气了啊!谁管你什么理由啊??干嘛?!杀了五条佑郎会让你死啊?这个理由我也不接受!”由理子深吸一口气,话不带喘的,“而且,谁允许你让五条源真变成那样的?” “我今天一看见他就知道是你的术式在做鬼,吸取精神力,让对手变成脑瘫,这种事除了你谁会做啊。” 几个小时前,夏末的上午,阳光都是暖呼呼的,打在庭院上尽是一片盎然的景象。 由理子趁着其他人都不在拉着和子问了一个问题。 ——“大长老出事那天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仿佛是就提前预知了由理子会这样询问,又仿佛是对她没有任何怀疑,和子神情不变思考了一下就直接说了,“那天,确实有些不对劲,司机突然肚子疼,在山路那边停了车,等到他在树丛中解决回了车内的时候大长老神情就不对了,回来后也不认识人,被医师查了之后才发现是大脑出了问题。” “有些太快了,没有一点缓冲,明明之前大长老精神和身子骨都称得上硬朗。” …… 时间倒回到现在,由理子望着沙发上还一脸儒雅带着个眼睛捧着书的男人就气喘不上来。 “理由,两个理由,都告诉我。” 男人扶了扶眼睛,站起身张开双臂,“十年不见,回来了也不见我,我不惹一些事出来你都不会来见我。” 看由理子不动他主动上前,抱着由理子,“我的孩子,想爸爸了吗。” “不想。” 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声音瓮瓮闷闷的。 上原文吉笑了笑,揉揉她脑袋,“至于五条佑郎,他当年确实是没气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后来又被救活了回来,自从那次死里逃生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五条宅了。” “再也没有出过?” 由理子退出了他的怀抱,有些惊讶。 上原文吉点头,肯定道:“确实是再也没有出来过,十年都在那被结界潜藏住的五条祖宅里,听其他人说是那次的大劫让他身体严重受损,尽管活了过来但已经是处于一个走几步路都会喘气的程度了。” 由理子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见到了五条佑郎的景象,确实如此,只不过当时她还以为是他年龄大所致,没想到是以前就这样了吗。 “就留他在着世上继续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毕竟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如今是最痛苦的了。” 没有权势,没有能力与地位,以前的老部下们换党,他在五条家的势力也不复从前。 甚至日常生活都到了身边没人侍奉就已经过不下去了的地步。 上原文吉看由理子垂着眼不再说话,有些犹豫着继续道:“而且……你也不想杀他的,我知道。” 由理子猛然抬头,“你在说什么啊……” “毕竟是他把你带大的,尽管没有教育你,但一直在培养你,你对他是有感情的。” “有屁的感情。”由理子表情极度嫌恶,仿佛是被人戳中了内心深处最为不堪的东西,十分愤怒道:“我巴不得他快点死!” “是,你无所谓他的死亡,但你不允许他的死亡是由你出手的。”上原文吉眸中温和得犹如水波,却仿佛完全看不见由理子心里的痛苦,凝望着她缓缓道:“不用担心幸纯会不会原谅你,毕竟当初她的死亡不是五条佑郎亲手造成的,你不必愧——” “应该你愧疚吧!” 话音未落由理子戳着他的胸口怒然道:“谁愧疚啊??当年说要报仇的是你,现在说没办法的还是你!而且当年,咒灵被诅咒怨气吸引来我们家,不是你的原因吗。” 声音逐渐开始颤抖起来,“要不是当年你最后还是进去了想要护住妈妈的尸体,我早……我早就——” 上原文吉垂眸:“……对不起,我当年……” “够了,我的问题,我不应该提这个,”由理子闭着眼摇摇头,睁开,深深望着眼前的这个已经头发花白了的中年男人,“文吉先生,我们之间的话题最好只有报仇这一个,其余多的都不用多说。” 女人提起包转身走向玄关,手握在门把上,却在即将开口的那瞬间余光瞧见了地板上折射出来的光线。 太刺眼了,今天的太阳。 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承认,她确实是因为被文吉先生说中了心中所想这才愤怒的。 “你……头上还疼吗。” 高楼外的流云悠悠转转,一缕阳光又打在了地板上在房间内四处弥漫着。 男人恍若愣住了片刻,眸中的光突然忽闪忽闪起来,他摸了摸被缝合线圈住的整个头颅,贪婪着凝望女人的背影,话语却是一片温和—— “早不疼了。” 第29章 故意想弄我是吧杂种。 京都, 1867年在幕府派和倒幕派的权力争夺开始前,一直是霓虹政治与文化中心,拥有近千年的文化底蕴。 即使后来明治时代迁都至东京也没有将里世界深处的势力给转移过去。 以总监部为主的咒术界就是如此。 整个咒术界有些许文化底蕴的家族本家祖宅,也几乎是在京都府附近起始。 而五条祖宅是位于京都府中京与上京的交界处位置, 顺着妙心寺往上西南方向的山头往里走, 就是高专京都校了。 由理子走在行人熙攘往来的街道上, 快入秋的街道充斥着银杏枝丫冒尖青草味道, 梧桐树向外延展绿茵繁茂的树叶, 时不时再掉落一两片。 第34章 自从看见五条佑郎起从五条宅出来,去找上原文吉, 再到现在回五条悟在京都城区的屋子。 几场奔波下来天色也已经昏暗, 路灯沿着行人行走的方向一盏一盏徐徐升起, 从由理子这个位置望过去,街道前方笔直沿着山路,一时突然觉得路灯好像已经蜿蜒飘到了天上。 一阵凉风穿插过城墙高楼袭来,右手紧握成拳的手涌上虚冷,由理子打了个冷颤,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将掌心伸展开来。 一个细小的被街灯照得亮闪的追踪咒具静静躺在那里。 和以往不同的是,附着在上面的咒力已然完全消散,表层纹路也被外力强压给挤碎。 完全没用了。 她拿出手机,屏幕“噔”的一声亮了起来, 划过几下, 最后指尖还是顿在了屏幕上面一动不动。 消息框的置顶那一栏并没有人找她。 “小姐?看你形象这么好, 造星文化有没有兴趣了解一——” 由理子瞥过去一眼,又收回视线指尖划到屏幕下方点开名为‘五条和子’的消息窗口。 随口敷衍了一句, “工资多少。” “你形象这么好一定会马上就红的,我们公司致力打造全民偶像, 这是我名片您要是有兴趣可以拨打我电话,我们到时候线下再仔细面谈?” “我们公司位于仙树桥二室11号,可是正经公司有营业执照的,绝不是打造地下偶像那样的无良商家。” 耳边的声音徐徐不断传来,由理子手指还在键盘上飞速跳动—— [少爷在我走之后没有问其它的?] 和子:[就只是提了一句在走之前有没有遇见什么人,别的就没有再问了。] 顿住,由理子面色不改,继续划拉着—— [知道是源真后他表情如何,下午他其它活动有没有说。] “叮咚”一声那边很快就发了过来—— [没有多的表情,由理子小姐你知道的,家主心里面想什么我们其他人判断不出来,至于任务,刚刚家主开完会议后辅助监督来了一趟,说是[窗]汇报在仙树桥附近的地下剧场附近出现了好几只一级咒灵。] “……” 由理子看到这儿转过头望着还待在旁边的一脸殷勤的油腻中年男人,望了一眼他手机里面照片示意的营业执照,哇偶,这p图技术有点水准。 眼睛一闭一眨,由理子眯着眼睛望着他,神情有些诡异,“刚才你说你们公司在哪里来着?” “仙树桥!” 由理子:“……那我可真是——太有兴趣了!明天吧?就明天,到时候我们见面细聊。” 什么狗东西这么巧啊?故意想弄我是吧杂种。 姐去会会。 …… 无人注意的屏幕突然亮起来一瞬,对面对话框传来—— [你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了,由理子。] * 漏风的烂尾楼地下室,头顶顺着晦黑走廊延申的管道不时滴落着水滴,在幽深的地下道里回想着叮咚的响声。 辅助监督在外揽下[帐],五条悟从踏入这里面开始头顶的吊灯就开始忽闪。 走过这边拐角尽头推进,一个空旷的正方形的屋子屹立在眼前,除了前面一个两米高的台子上摆放着生锈的鼓架之后,干净得一无所有。 但那只是非术师肉眼可见的东西而已。 被啃食成糜烂腐肉的血肉从天窗那边掉下,墙角旮杂血水顺过破裂的墙皮在地上形成浅浅的水泊,一只头顶长有三个角五官模糊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两米高咒灵从阴暗处爬出。 “哇偶,你是我见过的最丑的咒灵了,”五条悟歪过下脑袋想了想,“前五吧?嘛,毕竟这么多年记不清的咒灵太多了,你居然丑得能被我记住欸。” “丑……丑……!” 还在墙上像个壁虎般攀爬的咒灵激动了起来,四肢弯曲扭成了躯干后着力的双手双脚,看上去诡异无比,“美——!我美——我是最美的!” 尖哑的嗓音撕扯着拉破空气隔间,扭曲着的四肢疯狂转动往这边方向过来—— 一身黑蓝套装的男人眼神睥睨站在那里,速度飞快即将逼近! “哗——咻咻咻——!” 相隔一米距离,咒灵从面部到四肢裂成了方块形碎块,一张碎块上还留有嘴,在说完最后一句“我最美”之后就变成黑烟消散在了空中。 “咻——!” 身后钻出一道身影!猝然袭向五条悟! 而在五条悟抬手之间在被气波弹在了墙壁上化成了看不清的黑色血水。 天窗的糜烂肉块还在不停掉下来,五条悟这才抬头,苍蓝色的双眼微眯,透过实体墙壁看清了另一面墙那边弥漫着的诅咒。 “原来在那里啊。” 在六眼看破咒核中心的瞬间,无数的黑色气团涌上来,在空旷的平台上萦绕,接着一圈一圈慢慢收紧,在五条悟身上绕着一圈又一圈,似是毒蛇般吐着信子包缠。 “啊咧?”五条悟唇角一勾,“就这?” “哗!” 收紧!锢在无下限上揪着一股一股,这时前后左右各自一只咒灵猛然逼近挥舞拳头! 刹那间一切在五条悟眨眼瞬间都化成了烟雾,却在感受到一抹熟悉的咒力波动瞬间他一下顿住,抓住正前方的这只咒灵手臂一甩! 其余咒灵瞬间消失,只有这只咒灵远离咒力波动还留有半个身躯在地上颤抖摆动。 五条悟一脚踩上去,眼里流着晦涩的光,“这么一次大规模的一级咒灵聚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出道……我要出道……” 五条悟啧了一声,脚下的力更重,“哈?说啊,你们身上为什么有由理子的咒力残秽?还是无明的?嗯——?” “嫁祸这招也太恶心了吧?觉得我会上当吗?” “出道……我们要……不要再打了……” 男人额上的青筋显露,指节按了按眉心。 拿出手机,拨通—— “喂?过来京都一趟,我把地址发你……嗯,这边人信不过,把东西带去给硝子。” 第30章 是由理子多年前录给少爷听的声音。 随风两边倒, 墙头草摇曳。 小时候家里出了个可以看手势引前路的术师,可以说是她家里三服内最厉害的人物。 他看着她的掌心,小女孩的手没有多少肉,规矩戒律规训着她, 导致她在饭桌上肉也不敢多吃一口。 术师大人盯着她掌心纹路看了许久, 最后深深凝望了她一眼, 只缓缓道出一句——“六亲缘浅, 和子, 你以后怕是过得不会很好。” “你以后怕是过得不会很好”。 其实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后来慢慢的和子望着才三十岁就双双去世的父母的尸体,祖父望着尸体后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模样, 以及日渐衰落的她这一系。 才终于意识到, 术师大人其实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她小时候是从来不信的, 耳朵里听着眼睛里看着,觉得这种只通过手心纹路判断未来的术式可真是可笑。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霓虹正处于蓬勃发展的时代,她小时候偷溜着出去看过城里的夜间景色,那时候她走在大街上,穿着大胆热辣的女子从她眼前走过, 成堆的青少年背着吉他乐器勾肩揽背地说着去组件乐队。 和家里那群大人说的根本不一样。 ——“外面的世界可是很可怕的。” ——根本不一样。 叫她们女孩子保持纤细,说话轻声细语,未来好择一个好夫婿。 如果是本家的就更好了。 ——外面的世界根本不一样。 …… …… 五条悟:“由理子和佑郎聊了几句后就走了?” 所以当她二十岁那年有机会触碰到本家最权力中心的时候她没有犹豫,一下就做出选择了。 可以出门, 可以吃很多肉。 都没有关系。 “反应如何。” 后来遇见了由理子。 “脸色不好啊。” 也不是没有想过跟着家主走, 但是他的理想与她未来前行道路无关。 并没有她可以施展的一丝一毫之地。 “和子啊, 我记得你和由理子是同一年来我身边的吧。” 于是她在三十五岁那一年,选择了才只有十七岁的由理子。 和子:“是的家主。” 五条悟:“由理子失踪之后你想的是什么呢。” 想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前路曲折, 被由理子委托日后跟着的夏油杰并不信任她,家主选择的道路也只适合年轻一代。 或许她日后就只能是待在五条家一辈子等死的人了。 多余的情感从不奢望, 由理子失踪的事她还没来得及涌上些许伤感,就从佑郎身上的伤口处察觉到了什么。 毕竟是她带到大的孩子…… 和子内心呼出一口气,说出的话却完全和五条悟想知道的不一样。 第35章 “家主,由理子这次回来,您是开心的。” “嗯?”五条悟听这话下意识一愣,撇过头望向两鬓已然长了白发的中年女人,轻快一笑,“哎呀,和子以前可是从不催我结婚的欸。” “并不是催,只是……”她将称呼一换,“少爷,既然由理子已经回来了,我只是觉得或许许多事情都没有必要了。” 她能意识到五条悟或许是察觉到了由理子在背地里做的一些事,也能明白这个被她看到大的神子关心的究竟是什么。 其余人他从不看在眼里,但由理子的隐瞒是最不能容许的。 * “喂,五条,检查过了……扔过来的这几个咒灵身上咒力确实都有无明的痕迹。” 挂了电话,五条悟站在他位于京都市区的公寓阳台上。 这户公寓不小,以前他在高专高二刚买的时候还专门派人将由理子在老宅的留下的所有衣物都转到了这里。 想着等她回去的时候看没有生活用品,就会来他这里找他。 但是那三年里她一次也没有回去过。 朗朗的星月悬在天上,从这个位置望过去循过重重高楼树影,可以看见京都校的轮廓。 他以前来京都附近出任务就会住在这里。 楼下那棵歪脖子树从十年前的才两米高变成了现在的四米。 夏末枝叶参天,在路灯斜影下恍惚得摇晃着。 透过树梢缝隙望过去,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从路的那边走近。 车辆掠过,灯光照在她身上,她与十年前别无二致。 就连皱眉的弧度都是一摸一样的,眼尾的那颗小痣会跟着翘起来。 他静静看着她逐渐走近,在靠近那棵歪脖子树前停下好生望了歪脖子树好几秒。 似乎是太惊讶了,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才上前凑近,掌心触碰了树皮,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了什么,手臂晃动着在往自己头顶和树干上比划,似乎在丈量身高。 直到月影光线转换角度,她才慢慢从那恍惚的心绪中走出来。 五条悟看她一动,自己也恍若突然思绪回笼,喉管干咳着咳嗽了好几声,转身回屋了。 …… 墙壁上的小鸟挂钟已经转向了凌晨三点,五条悟候在门口,在女人敲门的上一秒就开门,双臂盘起肩膀斜靠在门框上,“不是很早就从祖宅离开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喝——酒~去了~!” 果不其然,女人一开口酒味就掩盖不住弥漫了整个玄关,脸颊上泛着红,她弯着眉眼嘿嘿的笑着,身体一跃揽住五条悟脖颈,“我刚回来,发现楼下的那棵树,居然已经长了这——么高了!” 门顺势一关,五条悟没有回应她这句话,手心蒙住她嘴巴,“满口的酒味,晕乎乎的。” “噢噢!”瓮瓮的声音牵带掌心血管呼出,拖着尾音道:“少爷一滴酒都沾不得,现在闻到酒味都要晕了吗~” “晕了好让你继续十年前对我付出过的行为吗。” 这话猝不及防得出现,没有一丝预兆。 由理子愣愣眨巴着眼,晕乎乎的大脑一时有些滞后,好半晌才迷瞪瞪道:“……什…嗝!什么?” 五条悟的指腹按捏着她泛红的眼尾,硬生生想要将潜藏的泪丝逼出来,“十年前,不就是你灌我喝酒吗。” “……哪有,明明是你自己喝的。” 2007年的12月7日,五条悟成年,那天是由理子三年来头一回回祖宅,在进行了长老们一大堆所谓苦口婆心的封建劝说之后,出了隔间,看见了站在院落望月亮的少爷。 银辉月色融合,刹那间由理子以为他也要跟着一起化在这天地间了。 内心一滞没有控制住,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前已经开口了——“少爷是要回市区的那所公寓吗……我送您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京都有房产。” “……那个,我随便问了一个随侍他说的。” “谁。” “……” 她答不出来,怎么答,难道要说你这三年身边发生的一切我都有关注吗。 只能任由沉默在月色下无限延申。 “不是说送我回去吗。”仿佛是没有意识氛围的不对劲,五条悟望着一旁晃动的花丛枝桠,“走吧。” 于是就这样送到了山下,相顾无言,没有人开口,由理子又送到了市区送到了他家楼下。 歪脖子树长得很奇怪,仿佛身肢斜靠好半边都歪在一旁,只比由理子高了一点点,由理子对它印象很深。 然后在望着歪脖子树的故作愣神期间,她跟着少爷一起走上了楼,在没人开口的间隙跟着进了屋。 玄关延着客厅,在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只黄色布谷鸟的挂钟,是由理子在他十五岁那年送给他的。 于是许多事情都在看见那个挂钟的那一刻起变得混沌模糊起来,所有多余的顾虑都被由理子扔在了脑后,她的眼前只有这个望着她没有说话的白发少年。 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她去厨房打开橱柜的时候看见了她喜欢用的盘子,搭在沙发上的围巾,为什么和她多年前织过的那条一模一样。 情绪开始失控,愤懑与怨恨喜悦,一切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口和大脑,随身携带在身上的威士忌被打开,她直接灌了下去捧着五条悟的脸吻下。 或者说是没有任何技巧的舌尖交织想要让他因为烈度的酒醉过去。 这样一切都显得可以解释。 我喝醉了,你也喝醉了。 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谈了。 …… ——不要再谈了。 十年后的五条悟今天没有戴眼罩和墨镜,眸子一如既往的纯粹,不带任何混沌色彩地就这样望着她。 希望她能给出个解释。 可是由理子现在心里只是想着一点。 求求你不要再谈了。 挂钟腾地一声响动,布谷鸟叮咚叮咚的从小房间里跳出来—— “四点!四点了!睡觉!睡觉!” 是由理子多年前录的声音。 第31章 我总是为没有陪你度过这十年感到难过。 ——“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记忆里才十五岁的少年撇了撇嘴, 话里满是嫌弃,手捧着却没有松下。 ——“还不是看你每天打游戏熬夜,少爷,小心以后没到二十黑眼圈就掉地上了, 睡眠不足会秃头, 皮肤状态不好, 很容易变老的。” 两人在饭后躲过五条家的无聊聚会, 缩在他们的秘密基地里, 由理子小声在他面前说着。 ——“屁!老子我就算八十了也是人群中一眼望过去能闪瞎别人眼睛的老人。” ——“呀!” 少女捂着少年的嘴,“太大声了, 等会儿被人找到你出去, 我可不想应付。” “我呢~送你这个礼物, 以后就用来提醒你,该睡觉啦!” “那用你的声音!” “为什么。” “因为挺难听的,一直吵着我的话我一听就不想打游戏了。” “……吃我一拳!呀!你不准开无下限!!” - …… 寂静在漆黑房内弥漫,没有开灯,但隐隐的月色让由理子可以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你, ”喉管突然干咳,她立马顿住,缓了几秒才继续道:“你四点睡觉啊。” 说完她又一下闭上了眼,这不废话吗, 喝了酒想着装醉来着怎么真醉了。 赶忙着话一转, “哈哈, 当年我说不要录凌晨的,结果没想到你还真用的是凌晨的了哈。” 话一闭, 由理子又觉得这个话题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说呢。 “当年?”五条悟扯着嘴角,“哪儿的当年, 对你来说最多就三年前的事情。” 由理子呼吸一滞,一股莫名烦躁的心绪涌上心头,“……三年前就不能算当年了?” “怎么?我二十岁你二十八岁,突然比我大了八岁让少爷觉得心慌了?” “哇偶,这不是我们在讨论你十年前睡我的事情吗,睡了我后不负责,怎么现在还生气了?” “生气个……没有生气。” 一口气提不上来喘不下去。 良久,两人又没有说话。 五条悟垂着头望着她的脑璇,低沉的嗓音被拖拽,仿佛是从十多年前穿越到如今,“由理子,现如今每次我们聊天都憋得慌,你没有发现吗。” “……” 由理子没有否认,怎么说?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你,而你也察觉了我有事情没有告诉,所以一切才憋得慌吗。 “不是。”仿佛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五条悟否认道,“我对那些你还在对我隐瞒的事现在并不是很在意,我只是想说——” 他指尖触碰她的掌心,握住手腕让她抚摸自己的眼尾,“从再次见面那天起你就一直在看着我的眼罩和头发,你没有发现吗,你经常望着我的眼睛和头发发呆,刚才呢,你上楼时候望着那棵树在想什么。” 第36章 2007年的冬天你从这件屋子下楼,下面的雪还在飘着,雪壤埋在地下穿透了好几厘米,你的脚踩在上面,路过那棵树的时候,它才比你高多少。 由理子:“我就是,明明在我自己的记忆里,才几个月前见过它,它比我高不了多少,但是现在它都已经三米了。” “因为十年过去了。” “对,就是这个原因。”方才还炸呼呼的刺猬外衣一下柔软了下来,由理子目光不再躲避,直直对望着他,“你们都过了十年了……少爷你,你也长大了许多,只有我一个人,明明前一天还见过你,和你做/爱,和你抚摸彼此,第二天莫名穿越时空,我就来了十年后,你二十八岁这年。” “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吗,我一边心疼你独自过了十年,我又一边忍不住委屈,十年过去一切都变了个样,小明对我也不再那么亲近了因为她已经二十九快三十了,她一个人经历了被打压被丢弃,进入社会里遭遇过的许许多多恶心的事情,她又独自站起来,而那些时光里陪她度过的都不是我。” “只有我一个人还是二十岁,按照正常的你们入学时间来说,我甚至才十七八岁,我今年高专三年级,我还……我还——” 说完她突然喉管顿住,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明明你以前还是个孩子,我参与了你的所有时光,结果一转过身你莫名其妙已经承担了这么多,而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参与过。” “啊,”他指腹轻柔地擦过由理子眼角的泪水,“是这样吗,不应该开心吗。” 由理子点头,又停住,摇头,胡言乱语着说话也扯不清,“我不知道,你长大了按理来说我应该是开心的。” 她眼泪滴落,抬头,顺着耳畔抚摸住了他后脑勺微微尖刺的寸发,“然后你的头发已经剪了,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强,和杰的见面,也是能够沉下心来不再针锋相对,墨镜换成了眼罩,变成了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 由理子望着那墙上的挂钟,那是她今天情绪突然崩裂的开口。 她原以为自从来到了十年后的世界,仿佛浅浅水泊在时间镜湖上形成蜿蜒的没有尽头的长路,所有人都在随着水波荡漾的纹路往前走,只有她一个人留在了时空的夹缝里。 可是那个挂钟的声音突然响彻,在五条悟这间唯一有着人烟环境的屋子里,穿越时空的声音跳转到现在,像多年前一半她提醒着他早点睡了。 不论怎样,十年过去仿佛一切都变了,但总会有新的围上来,旧的也会跟上来。 五条悟:“所以你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别扭的原因是这个吗,觉得你是被留在十年前的人,而我们其他人都在往前走了?” 泪水被擦去,醉酒后的余温还没有散去,她的脸颊红彤彤的。 “总是会有人往前走的,又不是诅咒让人一辈子停留在那个时间段里。” 由理子嗓音瓮瓮的拖着尾音,指尖触碰他泛红的眼尾,“那我怎么感觉你就像是被诅咒拖住了呢,少爷。” 五条悟笑了,唇角勾出一个温柔的弧度,眸中的流光好似从十年前穿到现在,“那你怎么一直唤我少爷,你也是被诅咒拖住了。” “那又怎样,我才二十岁,少爷都二十八了。” “还没到二十八呢,才二十七好吧。” 五条悟:“不过不论哪个时期的我都超级无敌帅气可爱好不好。” “你就当我是被诅咒拖住了把,所以我就爱称呼你为少爷,怎么了?” “少~爷~”由理子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傻兮兮笑着,眉眼弯成银月,凑上前唇畔贴着他眼角,嗓音带着一股轻柔的涟漪波纹,叫着五条悟心尖直泛着暖呼呼的泡泡。 “少爷真可爱。” “词用错了吧,应该用帅气吧。” 五条悟抿了唇,情绪牵带起面容弧度,在他眉心和眼尾都皱起了涟涟的皱褶。 刚笑,眼尾神经的触感通过大脑中枢传来痒意,由理子在他眼尾落下了个若有若无的吮吻。 她泠泠笑了起来,“少爷可爱!又帅气……还勇敢。” 五条悟突然觉得痒痒的,眼尾是心尖也是。 触感像是小溪里趟过石子的流水,潺潺咕咕的趟过去,只留下石子一点一点在心口滚烫起来。 也泛着酸。 “你真的超级棒欸,你知道吗少爷。” 由理子将脑袋从他额心挪开,支着身体想要好好让他看清楚她现在的神情,“你每天睡三小时,那么忙,但你会做饭,有驾驶证,在完成祓除咒灵的任务后也全心全力的在为咒术界的下一代努力着,因为你是最强。” “你今天原本不想回去的,原本也对五条家没有多少感情的,但你还是回去了,因为你是家主。” “你总是……总是这样,你明明比这世界上许多人都要好。我总是为没有陪你度过这十年感到难过。” 一只从远方觅食归来的云鸟一脚落在了石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风声呼啸在山泉,石子也突然觉得一切都不再让人难过了。 等到潮水褪去,紧贴着的脸颊扬起,没等由理子有所反应,眼前的景象一下就变换了角度。 月光透过窗棂打在男人半张脸上,她仰头望向他,突然觉得展露在他身前的自己温暖都炽热了起来。 身后的床垫似乎被压下去了一寸,在男人抬手,掌心紧贴着她眉心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稀薄,她眨着眼,愣愣深吸一口气后—— 男人贴住的掌心五指伸展楔入她发里,另一手锢住下颌,紧紧的、带有凶狠意味的朝着她的唇吻了过去。 这一刻,一切欲念与怨愁开始覆水难收。 像是落入漆黑没有尽头的漩涡中,风席卷着神思,在她脑中呼啦啦刮裂着名为五条悟的乐章,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又拉长—— “少爷……” 禁锢着下颌的掌心划在耳后,极具痴缠的触感在唇内交织。 在感知到这一吻的意味后由理子再也控制不住,泪水顺着喘息和交缠中划过眼尾掉落在发丝中。 由理子想要睁眼看他,却又被掩住了,沉沉的气息呼在耳畔周围,她眨眼,穿过指间缝隙终于得以看清。 月色下,苍穹的眸子带上了压抑窒息的意味。 带有灼热温度的东西落在掩盖住眼帘的手背,溅起的水丝轻而易举就穿过指缝落在女人眼眶。 心尖开始颤抖,由理子猛然闭眼。 ……抵挡不住。 她怕她下一秒就要因为心痛死在了这里。 …… 她伸开双臂拥住他的后颈,回以他同样狠厉的情感。 白色的窗纱被夜风翩翩带起,窗外的梨花落在窗台上,朦胧的月光点撒暧昧色泽,而一切的一切,都在两人起伏的情感交融中化成了一团酸涩的潮水。 第32章 他们是在五条悟的庇护下长大的孩子。 竖日清晨, 阳光倾洒大地,街道上赶着上班的上班族背着公文包,另一边还有学生沿着不同方向走去上学。 由理子穿梭在其中,在工作日穿着靓丽休闲便装, 头顶个极为夸张的遮阳帽, 在这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兀。 前面远处街角几人投来视线, 又在由理子转过去扬笑瞬间转头撇了回去, 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围其它人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个人一样, 来往行走间丝毫不注意宽大帽檐的碰撞,已经肩颈间皮肤摩擦带来的冒昧。 由理子走过去, 站在他们身边, 出声:“你们在讨论什么?” 几人方才完全没有察觉到人走近的气息, 这下一个激灵纷纷垂下脑袋齐声道:“由理子小姐。” 他们是五条家同系出生的男丁,一般情况下不出意外要么在咒术界的政府单位总监部任职要么就在五条家负责保卫工作。 由理子望着他们身上统一的黑色服饰,一下就猜到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二长老派你们来的?” 二长老,五条禾椿, 由理子整个五条家最厌恶的存在。 佑郎当年对她母亲见死不救就是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继承她,或者说是为了拥有她的术式好为五条家做支撑,而他背后的那位听信之人,就是五条禾椿。 事后五条佑郎好歹有承担起教育她的责任, 春夏秋冬四季从未停歇对她的教导, 并且……起码在某种程度上在保护她。 当然那些所谓的情感都算不上太深, 自从在她长大后得知文吉先生并没有去世,反而他还告诉她当年他们家出事的原因之后, 由理子现在对佑郎也只有怨念与愤懑。 五条禾椿却不一样。 五条佑郎称得上一句见死不救,可他却并不知道那只咒灵是五条禾椿引来的。 在上原文吉因为心病产生了诅咒后, 那只诅咒因为感知到上原幸纯的咒力其实已经跑了。 后来一切都是被五条禾椿引来的,甚至还多增加了一只,放火烧房让上原幸纯活活被烧死。 第37章 ——“我也是被他们追杀了很久,后来他们以为我死了,其实反而不是,我抢其中一个人的咒核。” 文吉先生的话再次出现在由理子脑中,她闭上眼想要将这些话都给赶出去,好半晌车鸣笛声才让她从回忆里回到现实。 几人一律都是十七八岁上下的脸,由理子或许在以前见过小时候的他们,但十年过去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但是或许在昨天前她还会对这一切变换的现状感到无力和愤怒,现在却淡然了许多。 几人不动声色间互相对望几眼,好半晌依旧一声不吭。 由理子望着他们,轻笑了一声,盘着肩膀好似在自言,又恍若在感叹什么,“怎么这样呢。” 话落,黑色的尘雾猛然袭来压在几人头上,诅咒的气息一下崩裂,这边被石板整齐铺列的土地在这一小团裂开。 却非常精准的只在他们几人头上压下咒力,其余看不见咒灵的行人最多只是朝他们几个投来疑惑的视线,又秉持着懒得管闲事的姿态转过头去赶紧赶路去了。 由理子上前一步睨视被重压垂下脑袋跪在地上的几名随侍,“你们知道作为五条家的随侍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几人没咒压压得喘不过气来,浑身上下所有的咒力都被用来承担咒压带来的压力了,根本没有多余的气力来回答。 由理子轻声自答道:“是脑子啊。” 她做了随侍很多年,即使后来少爷慢慢长大逐渐掌权,她也还是会被源真带出去以一个普通侍女的身份出任各个家族的活动。 最知道身为随侍该怎么活了。 “忠心没有用的各位,来,”她蹲下平视他们,“告诉我禾椿叫你们来干什么。” 话落后随之消失的是身为特级咒灵的咒压。 领头那人喘了几口气,视线根本不敢对上面前的女人道:“二长老说,说家主并没有和你定下不伤害人类的束缚,叫我们来监视你。” “……” 由理子神情有些微妙,脑子里那根神经仿佛被智障抽了一下,她望着这几人好半晌才开口,道:“不是?各位,你们是从小就是随侍吗,还是嗯……只是被家里人带来混个经验好为日后进总监部铺路?” “额,后者?” 几人互相往往,有些尴尬道。 “哈哈,”由理子干笑几声,点头委婉道:“猜到了猜到了。” 由理子:五条家完了啊喂! 她突然很想点上一根烟。 “你们难道没想过你们会一下就被我发现这件事吗?嗯?”说到“嗯”的时候她还微笑了下。 几个感觉还没成年的小鬼看着她嘿嘿笑了起来,尽管知道眼前这人是特级咒灵,但是只要她没有特地放咒压出来就很容易将她看作一个普通人,而且看她这模样,就一整个二十岁,感觉只比他们打个一两岁左右,所以导致他们现在完全没有紧张感。 一个个缩着背赔笑道:“由理子小姐你不是在五条家长大嘛,而且昨天我们几个都瞧见你了,你和家主还有和子姑姑走在长廊上,挺……挺……挺那啥的嘛。” 啥? “挺那啥?” 由理子看着几人扭捏的模样,嘴角直抽筋,深吸一口气微笑道:“丈夫妻子和他们的母亲?” “嗯嗯嗯额……嗯!”几人一听猛地点头,又僵住片刻,随后三七二十一啥也不管了,直接承认。 也不是没人私下隐晦的问过和子姑姑他们两个的事,早上他们这么明目张胆的亲密,他们这群随侍侍女从来没见过自家家主那样。 但好像似乎是木已成舟,和子姑姑向来一个嘴最严的人也没有责怪他们,只是睨来一眼好笑着告诉他们少少见多怪。 ——“哇偶~” 晚上在本家那群大人物都歇下后才是属于他们小人物的时间,昨晚他们一群人坐在绿茵草坪上围着和子姑姑,似乎有飞虫缠着月色路过,但他们完全没有被打扰依旧聚精会神着望着和子听她说话。 “然后呢然后呢姑姑,由理子小姐小时候居然是那样的吗,家主居然也要爬树?!” “你们不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的时候那些小把戏,爬树抓池塘里的金鱼你们谁没干过?” “哈哈哈这不是没想过家主也会那样吗?” 那样啊。 从他们有记忆以来来到本家,家主就已经是那副睥睨一切什么都毫不在意的模样。 却又十分让人安心,他们在家主的庇护下,看着他的背影,仿佛这世界上一切事情家主都可以解决。 然后现在和子姑姑告诉他们,家主小时候因为嫌那群长老们的唠叨太烦还和由理子小姐跑到山下去躲了一两天,也会因为吃不到喜欢吃的甜品和由理子小姐耍性子。 现在,他们这几个被二长老派来“监视”由理子的少年,望着眼前的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十分认真又不乏可爱的点头,“嗯,由理子小姐和家主,你们在一起时有一家人的感觉。” “所以我们虽然觉得二长老派我们来监视一个特级咒灵的行为有问题,但是我们直觉告诉我们你并不会伤害我们。” 问题,太有问题了,他们又不是真的蠢。 不论是二长老让人监视的这个行为有问题,还是说是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特级咒灵会杀人的这个问题。 他们其中最厉害的人也才刚准一级,其余都是二三级的孩子,为什么要他们来监视?凭什么? 但是他们毕竟是在五条悟庇护下长大的孩子,天生对自己从小仰慕的家主就有着超乎常人的信任,所以他们也愿意相信这位才见过一面的上原由理子,愿意相信能让家主露出那样神情的由理子小姐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而且姐,你刚才是在为我们和五条家未来担忧对吧!” “你刚才施加的咒压绝对是故意的!是希望我们能够警惕,您是在教导我们啊!太感动了呜呜呜呜呜呜。” “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把你今天早餐吃了一个碱水面包和火腿肠还有关东煮以及饭团,随后肚子不舒服去公共厕所,然后出来后吐了的消息告诉二长老的。” “我们又不是真傻子!” “……” 由理子这下嘴角是真控制不住止不住的抽搐了起来,“给我滚你们!” “噢!!”几人异口同声道。 吓得周围看不见咒灵的行人以为这几个是精神有问题。 由理子:五条家的未来完了。 第33章 亲爱的幸纯与文吉。 ——“我原本一开始只是以为那个人有些咒力而已。” 所以才能看见她嘛, 还给传单叫她去当地下偶像。 毕竟由理子即使当了咒灵之后长相也还是那个长相不是吗,没有变成流着粘腻唾液的怨灵,还是一副人类模样。 ——“但没想到那么凑巧欸,那么凑巧的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非术师啊, 诅咒师跑不准了吧。” 什么诅咒师赶跑来一个特级咒灵面前啊, 不会以为她这段时间像个人类一样她还真是人类了吧? ——“看见他这种人我体内的掠杀因子也会止不住沸腾的好吧。” 所以这才追来了嘛。 “但我没想到居然追到了这个地方欸。”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破庙里回荡。 京都乡下山中总是会有许多被人废弃的寺庙, 自从上世纪维新时期迁都之后, 被舍弃的除了那些无法随着皇朝更迭一起成长的族类外, 还有里世界例如一直守旧的咒术界御三家等,还有的便是这些从古至今一直庇护着人们的寺庙了。 现在由理子站在这玄门前, 朱红色的漆块掉落, 之剩下斑驳的柱体还屹立于世人前, 彰显它多年前辉煌的历史岁月。 她是跟着那个诅咒师踪迹来到这里的。 在甩掉那些孩子之后,原本一开始是跟着名片上的地址,后来那人身影一直在往前跑,由理子追一节他就跑一节,是那种十分有目的性的奔跑。 由理子觉得有意思, 也就任由他跑了。 等沿着绵延的山脉来到这种由深林覆盖的盘旋石梯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在石梯尽头屹立着的寺庙。 两只由石头雕刻而成的猫咪守在两侧,多年岁月的洗礼让它们都粘附上了青苔的外衣,没有瞳孔的双眸仿佛将面前所有视野都囊括, 死死盯住站在它们身前的由理子。 顺着石梯走近, 穿过朱门鸟居, 一脚跨进门槛,一座被时代遗弃的佛像正坐在高台上。 他的双眸紧闭, 双手合十立于胸前,肩头上弥漫着青苔石缝的痕迹。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会追到这个地方欸。” 由理子对着佛像说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尽管她没有六眼, 但是这座佛像神像止不住的咒力气息是个术师都能察觉到。 “那人知道自己打不赢我,所以派了你这个外援?” 第38章 话止,佛像倏地眼皮跳动,诡异的面庞开始动起来,在由理子眨眼瞬间,这东西双眼已经完全睁开,定鼓鼓地望着她。 “你——” 话音猛然掉落,在由理子望着它双眼的那一刹那恍若灵魂猛然被吸走,石像的嘴唇微动,上面多年被尘封的碎屑随着他的张嘴而掉落。 恍若从几十年前的岁月飘到如今,带着熟悉的味道,嗓音悠长又空灵—— “延展——域” 在话音未落之前,由理子的身体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身体一动不动,失去了神丝。 而就在她晕倒过后的几分钟,庙宇外郁郁葱葱的树荫骤然掉落,棉花似的飞絮霜雪从空中翩翩飞落,在大地上盖上了团团白色雪壤。 由理子睁开双眼双手撑地起身,望着外面一片的白愣在了原地。 一阵风袭来,她打了个寒颤,才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时间又发生了变化,和她几个月前来到十年后一样…… 现在是—— 冬天 她转过身望着那座佛像,原本被岁月洗礼而出现的青苔已然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身上布满的裂缝也消失了踪影,仿佛一切都没有存在过。 静静的闭着眼双手合十坐立于前。 不会错的。 由理子眸中的光盎然一瞬,她不会听错。 那是妈妈的声音。 * “上原太太?吃鱼吗,今天进货的鱼可新鲜了!” 一打扮时尚的女人走在街道上,围着墨绿色的围巾,头上带着耳帽,雪掉落在她长发发尾的时候被温度自动化成了沁人的水珠。 她提着菜篮摆手走过街上的一家家店,最后在一悬窗摆满了少女娃娃的店门前停下,刚准备抬步走进,原本自如的脚步顿时滞住。 苍穹下掉落的雪片在她眼中仿佛速度变慢,眨眼之间耳边声响都静止。 她侧过头,在街道的那边,朗朗人潮穿行之中,一眼就看见了正愣愣望着她一动不动的……咒灵? 咒灵? …… 不会看错的。 由理子心想,不会看错的。 她鼻腔呼吸间吐露的气息开始颤抖,眼眶都出现了让人眼前视线模糊不清的潮水,在一切都恍若静滞之间,人已经出现在了她身前,眉头紧锁,身体紧绷眸中闪烁着名为谨慎的情绪。 一切却都在她那滴泪水掉落间怔住了。 …… 在晃过神之后眼中的场景发生了变换,燃着热气的房间里有暖色的灯光,沙发上还有着小孩儿的玩具摆着。 手心传来的是滚烫的温度,由理子低头看见了手中咖啡杯里咕咕升起的热气,一切滚烫的思绪终于恢复了平静,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女人。 “欧克?如果我没理解错,你是……咒灵?” 上原幸纯将她自己的咖啡杯放在矮桌上,盘腿席地而坐。 由理子嘴唇翕动,眨眼几瞬,最后只是看着她微笑道:“应该是吧。” 她看着眼前女人不见警惕的神情,不自觉开口道:“你不怕我吃了你?你不祓除我吗,还把我……带到了这种地方。” 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由理子有些不知所措,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她没想过这辈子还会再回来一次。 自从多年前的那场火灾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直视这条她曾经生活过好几年的街道,再次出现也只是在她的梦境中。 以熊熊火焰和一切湮灭后破烂楼房的姿态,梦里的女人会控诉她,会流着泪一言不发望着她。 总之不是像现在这样,周围都是暖呼呼的,暖色的灯光晕染一切,沙发和墙角里的玩具都在告诉着她这里的温度,眼前的女人眸中也不乏温暖,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总之很梦幻。 让她说话的喉咙都开始干涸。 她撑起一切气力才让脸颊扬起一个笑容,“这里是你家吧,如果我真是咒灵怎么办?” “不知道,我总感觉对你很亲切,而且没察觉错的话,你是特级吧?”幸纯托腮望着她,“一般情况下一级术师是可以祓除特级的,但那也只是一般特级的情况下,你会说话,能思考,怎么也和‘一般’二字不沾边吧。” “差不多?” “你不知道,我这人直觉很准的。”幸纯挑眉,“你是由理子。” “……哈?” 话一出总感觉一切更加虚幻了,所有情绪都显得不知所措,由理子现在只是有些想笑。 “我知道你是她,我等你很久了。” 她眨眼,掌心贴近在由理子脸颊上,慢慢抚摸着,“我死了对吧。” 呼吸开始急促,由理子缩着肩膀感受脸上传来的温度,神经传递至血液里,这让她觉得心脏都开始不正常了起来。 “我猜到了我会死亲爱的,既然你来到了这里,就说明我留下的咒术起效了,所以你现在才能看见我,我才能告诉你这一切。” 她擦拭着由理子脸上掉落的泪水,“时间不能起效太久,我得抓紧时间快点说。” “你变成了咒灵是因为我,无始无明会让人重启第二次生命,但这个的前提是宿主身上得有别人下达的诅咒,才能让你在开启无始无明之后得以与这个咒术抵押,让你存活。” “所以,我在我死前对你下达了诅咒,孩子。” “别怕,好好活下去。” 由理子有些听不清楚,只觉得耳蜗的螺旋器在鸣叫,一切都显得恍惚起来。 她喘息了好久才蹦出一两个音节,“爸爸……文吉先生他——” 幸纯:“不是他的原因由理子,也不是你的原因,如果我死了,那只会是有人忌惮我的术式而已,而你的术式被人觊觎,所以我总是会死的,没有你我也会死的,由理子……” “我——” “不是你的原因。” 掌心的温度逐渐冰凉,由理子知道幻境快消逝了。 “我们都爱你。” “如果文吉还活着,你能把这封信拿给他吗——” 话音戛然而止。 由理子猛然睁开双眼,寺庙空旷的地上,面前的佛像还在一言不发闭着双眼,门外郁郁葱葱的树梢间闪烁着光点。 她身体一动,手中捏着的信封掉落。 她拿起,愣怔了许久终于打开,这封尘封多年的信封终于再次重见天日—— 亲爱的幸纯: 今天北海道下了多年未见的大雪,一脚踏上去可以包裹完我的膝盖,同行的同事说我最好不要这样,因为长时间待着以后会得风湿,老了会走不动路,然后我一下就蹦起来跳到了一旁被清扫出的空地上。 因为身为非术师的我本来体能就跟不上,以后老了要是走不动路岂不是更好笑了,那你会介意背我吗,我想由理子也是不会介意背一背她老父亲的。 …… 我提着工具箱来到了核电站这边,保佑我亲爱的,不要遇到几年前切尔诺/贝利那样的事情。 尽管过去这么久了,但做我们这行的总感觉一切恐慌都还没有过去,我收到要来检查北海道核电站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总是怕没有时间陪你变老,好吧,也怕不能陪伴由理子长大(前往不能让她看见这封信,要不然她长大后会说我不爱她) …… 这里风景其实很不错,当我站在悬廊外的高台上时,冬天冷冽的风贯穿我的皮肤,仿佛可以刺破我的大脑,但是我鼻腔里闻到的只是淬满霜雪的冰凉味道,很好闻,仿佛霜雪里混着松柏和青草,和你身上的气味一样。 我很想你亲爱的,不出意外明年绿意洒满大地的时候我就会回到你身边,那时候由理子都快6岁生日了,都可以上小学了。 …… 背面,第二张信封字迹一转—— 亲爱的文吉: 我知道我应该活不了了。 但我永远爱你。 由理子交给你了。 整张信封是带着烟熏的尘灰色泽,信的一边被烧毁了一半。 第34章 反抗是无力的,麻木也是无力的 变成咒灵的原因是母亲早在她六岁之前就下的诅咒, 但因为有无明护着所以导致这诅咒被封印一直没有生效,却又在她因为无明术式死亡的时候猝然间迸发。 这才有她真正的重生,即使是以咒灵的形式。 但这一切都只是那幻境里所说,它想要她看到什么都只由它决定, 更不必提将她引到这里来的那人身份不明不知敌我。 如何能确定真假, 如何能判断目的—— 由理子紧捏着已然老旧泛黄的信纸, 望着眼前引她前来这里的那男人。 问他不就得了。 落日堆铺就的山径, 男人故意出现站在她眼前, 在石阶蜿蜒的顶上,她得微微仰头才能看清楚。 “你的目的是什么, 又或者说你究竟是咒灵还是人呢。” 他身上并没有诅咒的气息, 却整个人邪气萦绕没有丝毫人气的在身上。 第39章 男人的面容在烈日的照射下看不清晰, 长长的影子斜落掉在了由理子的脚边,她看着男人因为背光显得模糊的脸,手中的信纸被她捏得更皱巴了。 “你昨天故意暴露线索,好让我对你产生怀疑,今天又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噗呲作响的荧黄闪光在她身侧闪现, 串联起一个巨大的光环,此时正在迫不及待蓄力待发,“如果你还不肯说,那咱们就打一架吧?” 话闭, 由理子单手握拳往虚空猛地一锤, 空气倏然撕裂, 从中心往外延逐渐咔擦碎成碎片,噗呲作响的荧黄闪光绕成光环急促转动, 肉眼无法捕捉的速率使得空气撕裂遽然往那人击去—— 火花四溅,汇聚成簇簇火团燃透半边天!大地撕裂土石飞溅在空中, 树根攀爬出大地裸露在空中,一挥一击将无数聚在半空的东西都向那人砸去! 由理子脚尖一点眨眼瞬间出现在男人面前,身上一直压抑着的诅咒咒压猝然降下,虚空中十万空庭的压力在男人身上降落。 浓烟散去,由理子垂睨望着爬跪在地上的男人,正准备开口却定然一愣,眯着眼睛看着他,随后猝然脚尖一点后跃几米外。 男人刹那间砰然一声炸裂成烟灰消散在了空中。 由理子:“……” “我真服了!!” 夏日茂盛的绿茵山道已然被毁踏一半,她踩了脚脚边干枯的树枝将它踢在了一旁。 话这么说她还是在黑色滚烫的浓烟消散后走了上去,男人自爆后的黑灰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 由理子伸手想要触摸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被电了一瞬,咒力涌现,可见这是一人的咒术产生的…… 傀儡? 谁的术式? 背后操纵的这人目的又是什么? 一开始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人可能是母亲的好友,特地让她瞧见当年的真相。 但又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她?担心她起疑,那么在幻境都发生后又为什么没有出现告诉她当年隐情?在她逼问时也没有回话,反而周身都萦绕着一股没有人息的邪气。 结果只是一出击试探就化为了烟灰。 果真不是人。 残秽的痕迹在这人身上也没有出现,看来目前是无法探查背后这人究竟是谁了。 由理子垂头看着一直在手上捏着的信纸,身上的咒力还在隐隐约约浮现,可以肯定的是这身上的咒力确实是延展。 是母亲曾经写下的没有错。 但那幻境中的真假,还得再探查一下了。 “呵。” 她不自觉嗤笑了一声。 自从她来到了这十年后,身边一切都感觉神神秘秘的。 仿佛是有人在推着她往一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前世明明有叫夏油杰多关照注意的乙骨忧太也还是正常上着学,当她这世去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说总监部有人在阻止他过去收揽乙骨忧太。 但是—— 怎么可能呢。 按照乙骨忧太身上肩负诅咒女王的体质,要是被总监部那群烂橘子发现,早就除以死刑了,怎么可能还特地阻止夏油杰去收揽,还让他顺利进入东京高专…… 五条源真也是,怎么可能说痴呆就痴呆了,他好歹也是个准一级。 文吉的术式虽然可以让人精神出问题,但他毕竟是当年从别人咒核里提取的,他本人并没有可以操控咒力的能力,是个非术师。 这就代表他就算收取到了高超的术式但身体无法与之对等,能够发挥出现的效力没有真实威力的五分之一。 还有佑郎那件事…… 由理子眸光一动,再次看了眼信纸上面文吉写给幸纯的那一段。 词真意切的表述,绵绵长长的情谊。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封表含着极致爱意的信函。 …… 文吉先生会有问题吗。 她不知道。 小时候一切仅限的记忆全部都是母亲给她的,而关于父亲,或许是他常年就在外工作的原因,导致小小的她对他的记忆并不是很多,性格爱好等都完全没有印象。 对文吉先生唯一的感受,也就只是后来长大后再次遇见他之后重新生长出来的而已。 而有关于小时候的一切记忆,全部都被忆海波涛埋葬在深渊里去了。 * 与山头相隔百里的一户居民楼,风呼啸着在空中穿行,窗边布帘随风拂动。 上原文吉看着眼前的咒符燃烧化成了灰烬,勾唇一笑,“这下可是相信她现在实力不同寻常了?” 一剪着妹妹头雪白发色的人坐在他身侧,静静看着咒符不再有动静,手伸出探察片刻后才道:“完美的躯壳,除了性别之外,其余一切宿傩大人都会满意的。” 妹妹头男人坐立,“多年前察觉到无明时隔近千年的再次降世,和宿傩大人曾经打得势均力敌的无明术式如今居然是降落在了一个咒力躯壳不足常人的女人身上,让我大感失望。” “后来居然还死了。” 他抬眸望向上原文吉,“总监部那群蠢货说是失踪,但我曾经见过无明存在世间时是何等情形,清楚的可以感知到这个世界是没有了无明的存在,那个女人早死了,在2007年的冬天。” “原本你是想把她咒核挖出来,按在你选好的咒力强盛的受肉身上,可惜还是失败了。” 上原文吉轻描淡写插了一句,在白发男人望过来一眼后双手举起,“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真的她的爹,对里梅你的行为自然是支持,只要能够躲过五条悟的六眼,你想怎样都行。” 里梅哼然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在我打算挖她咒核的时候是你躲在暗处出手阻止了我。” “这可不能怪我。” 上原文吉,不,也就是羂索挑眉,撑着半张脸望着窗外飞腾的麻雀,“明明是五条悟突然出现,如果不是我出手救了你,早在你上个受体被五条悟一个苍击中后,你就已经完全死了,别说重新受肉了。” 在那个落叶泛黄的季节,山头路道石阶被掉落的树叶覆盖。 十五岁的上原由理子接取到了一个非她不可的任务——无明术式能够在一定范围内支起整整半径为五百米内的屏障。 这是座千年的神庙聚居的山头,朱红色的鸟居覆盖山底的东南西北,从那里起头就被由理子下达了覆盖整座山的幽蓝色屏障。 十年度的咒神祭即将在这座神庙举行,她当下的任务是在庆典举行前支起屏障,检查内外是否有隐藏穿行的诅咒。 原本这该是个较为轻松的任务。 十五岁的由理子尽管只是三级术师,却因为身拥无明的原因,早就不得不承担了许多超出她范围的任务。 以前五条悟还嘟囔过几句,说明明你是五条家的人,也不从属总监部,是我的随侍,凭什么要跟着总监部那群烂橘子身后听他们的差遣做牛做马。 由理子听他这话只是望着他笑着说,“自然也是像少爷一样,拥有咒术界超出范围的能力,自然要承担职责。” 真实情况却不然。 十五岁的由理子踩过脚下嘎吱作响的枯叶,身侧随着她走动漂浮的幽幽蓝色光波随身警惕着。 左侧树影间猝然拂动,她握拳手一挥朝向那边,光波猛然袭去。 哗啦一声暗黑色没有实体的咒灵消散被祓除。 少爷去承担那些是他自愿的,若是有哪一天他不愿了,要与整个咒术界为敌,以他的实力也是可以的。 她却是不一样。 她是不得不。 所有的一切,她早在十岁前就一一进行的那些的任务,她祓除过的咒灵,都是总监部必须需要她去做的。 她为总监部落刀,总监部给她庇护。 或者换一种说法而言,庇护也是假。 只是她坐拥无明术式,本身咒力又不强盛,总监部留她一条性命没有挖除她的咒核已然是心软,是庇护的一种。 她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 反抗是无力的,麻木也是无力的。 遵守他们的指使,循着他们的宗旨,蜷在自己的壳中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瞧的活着就好。 无明是她的保护壳,却也一直让她痛苦了许多年。 总是如此。 第35章 以命换命 晨曦初升, 朦朦白雾在树林弥漫开。 黑影阵阵团在一起,由理子刚解决了一个无实体的咒灵后松下一口气,后背,山的顶端处薄薄白茫茫身影窜出, 眨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 由理子猛然转过身, 左右观视却并没有看见踪迹。 天际那边的太阳已然升起, 在树叶上的雨露滴落在地里, 簌簌间尘灰混杂着清晨野草, 晃动的声响仿佛缩成一团针在半空凝聚,瞬间——猛然袭来! 如冰似幻的冷棉针淬在脖颈一闪而过, 由理子在感受到冰凉冷意的刹那倏然向另一侧倒过, 身体蜷缩在地滚倒转一圈, 抬头!泥灰在空中散开,冷萃的兵刃如山海般在半空屹立,一瞬间侵袭而来! 第40章 躲闪不及,片刻的犹豫间一根针就落在胸口,在心脏左侧, 刺穿了所有单薄的皮肉和骨骼,咕咕的红色鲜血沾染里衣,从内到外染透,又掉落在了地里。 这种专门被咒术界供奉为祭祀的地方, 怎么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咒灵……还是说这人是诅咒师? 由理子跪倒在地, 望着土壤里滴落成花脉搏般的鲜血, 愣愣地想着。 等等,我是要死了吗, 为什么屏障没有作效,这人是谁……? 前方传来嘎吱一声树叶脆响, 但是一切都在由理子抬头间变得模糊了。 她晕了过去。 重重树影望去的尽头,一道周身雪白的阴影显出,却毫无任何实体让人看不清晰。 他走近,在瘫倒在地昏迷的少女前冷笑一声,明明没有双眼,周身却含着凌冽的嘲讽意味。 “呵,千百年后的无明居然投身在了这种废物身上。” 来自千百年前的里梅没想到再次醒来探寻宿傩大人残留的肉身途中,居然提前被曾经的故旧找到。 尽管羂索那人嘴里说的一个字他都没有信,但是有一点他却是不得不提起醒来的—— 这个时代有无明。 六眼他是没有放在心上,尽管说到六眼的时候羂索这人咬牙切齿的神情止都止不住,但那只能说明羂索本人废物,并不代表这一代的六眼有多强。 每隔几任的五条家都会有六眼,算不上什么特别的。 但是无明,确实不得不让人大起警惕来。 上一次的无明已隔千年,当年上一代无明和宿傩大人打起来时也是不逞多让,每每出现这一术式的宿主,都代表着新一轮的诅咒世界即将诞生,是比之六眼更要可怕的存在。 但是没曾想,他只是打算稍来观察一番,原本试探也没想过。 让他找到的,却只是这样一个身上根本没有多少咒力的废物。 这样的废物,却是无明的宿主。 如果将她咒核挖出,放在另一特定的肉身上去,让宿傩大人受肉—— 这想法一出里梅当机立断,没想到就只是略微施展手脚,这废物就完全躲闪不及被一剑戳中个半死。 他伸出手在少女胸口,茫茫的一团气聚合成实体,尖锐的指甲快要刺破皮肉掏出她心脏内侧的咒核。 猛然!聚合成合体的气团被抓住打散,原本瘫倒在地没有一丝动静的少女手指弯曲成利爪伸向他体内在气体中挥成一团将其打散。 不过也只是片刻,等到里梅完全回过神来,再过后这人就完全陷入了昏死的状态中去了。 …… 林中一时陷入幽静。 他全身聚合成实体,在昏死过去的少女身前俯身蹲下,冷冷看了她几眼后又嗤笑了一声。 没有任何犹豫的掏向她的胸口—— “哗——” “你,是什么东西。” 冷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骤然猛降的压迫感从皮肉钻进骨缝深处,簌簌晃动的树林,脚边吹动的野草,一时都开始陷入了静滞。 里梅刺入少女胸膛的整只臂膀被砍断,他动也动不了的蹲在原地,被咒压刺得完全躲不开身。 又是一眨眼,身体被切成了数瓣,他散落在了地上,乱动眸子只能看见前面那男人在视野中出现。 雪白的发在半空扬起,完全没有东西遮蔽的苍穹般的眸子看也没看他,只直直看着躺在地上的少女。 死寂。 他蹲下身将她轻轻柔柔的抱在怀中,紧接着再望向他—— 会死吗。 这人就是羂索说的那个六眼吧,虽然现在还太年轻远远没有达到宿傩大人曾经的实力,但假以时日等他突破术式瓶颈,一定会到达顶峰。 里梅承认是自己之前小瞧了现在的六眼。 但他还不能死,宿傩大人还需要肉身…… 想到这儿,里梅思绪从十多年前回到现实,不论如何也是多亏了眼前这人救他。 尽管这人目的不纯,但他小觑六眼也是事实。 也没想到这一世的六眼和无明关系是这样的。 怪不得在他打算去试探无明的时候羂索脸上似笑非笑,似乎是巴不得他快点过去吃吃苦头。 “当年上原由理子身体还只是个普通的三级术师,如若不是术式缠身,怕是三级都扒不上边。” 羂索笑笑:“不管她当初如何你都是杀不了她的。” 在里梅望向的目光中他潜藏住眸中的嘲弄,只是温和道:“还没发现吗,五条悟在她身体下了束缚,多年前就下了,将她的生命与自己绑定,所以在你打算对她下死手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出现,难不成你以为只是巧合吗。” 里梅望着窗外的鸟沉默,突然间猛然反应过来,“束缚!” 羂索却仿佛没有看见他脸上突然裂开的表情般,一如往常缓缓道:“更具体来说是禁术,是千万年前咒术刚刚在地球上兴起时产生的束缚的衍生,这个禁术其实还是当年由理子那个孩子给五条悟下的。” “哗——” 话未尽,尖利冰刃在羂索瞳仁前稳立,距离相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刺破钻进脑仁。 里梅咬牙:“那你之前,要我做的那些都只是为了试探上原由理子现在的实力而已?根本就没有丝毫将她献给宿傩大人的想法?!” “你先让我慢慢说。” 羂索眼也不眨的摆开眼前的冰刃,“上原由理子被五条家困了半生,以恩情为由让她从小就护着五条悟,偷偷带他出去玩后承担的惩罚,五条悟受重伤以她没有保护为由的重责,以及五条悟出门历练以她保护过当没有给五条悟合适的成长环境为理由的谩骂。” “这些通通,都在上原由理子身上扎着根。当年她才刚刚十四,就被五条家的那些人命令给五条悟下了以命换命的禁术,虽然最后出了一些差池,但是——” 说到这里羂索眸中深色涌动,不再多言,只是道: “到时候,她一定会成为我手中封印五条悟的一张王牌。” 里梅冷哼一声,“这些与宿傩大人复活有什么干系。” “当然有关。”要不是看在千年前认识,他们目的也相近的份上,有时候羂索真的是懒得和他说这么多废话,“我所求的世界必定是需要宿傩参与的,你放心,我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最棒的肉身。” 幽幽的暗色在这副温和的脸孔上弥漫,“尽管因为由理子这个孩子的原因导致我一些计划失控,但一切都不成问题,她会是我手中最棒的一张牌。” 百隔公里外的由理子打了一声哈欠,揉了揉鼻子嘀咕一声。 五条悟捏捏她脑袋:“怎么了。” 由理子:“不知道,背后一阵冷汗,感觉有傻逼在背后算计我,不,感觉大概率利用我算计你的可能性大些。” 第36章 她选了禁术。 由理子下山后就在山的路边看见了赶来的五条悟。 他手插在衣服的兜里, 坐在路边长椅上,耷拉着脑袋,长腿还是一如既往的像是更年轻的时候那样,松松垮垮的搭在一边。 他眉眼那里空荡荡的, 只由着衣服黑框墨镜架着。 由理子站定扯着衣角, 一时有些踌躇。 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戴眼罩了。 就像是她之前发现的那个挂钟, 他为她聚在一起的好友。 他总是尽量在营造出一种一切都没有变的错觉。 也不是。 由理子看见男人起身朝她望过来。 也不是刻意营造, 也不是错觉, 他只是喜欢在她身边时这样而已。 却更是这般由理子才最是心折。 说吗。 “我刚看见我妈了。” 却还是说了。 她走上去,两人沿着路去车站。 由理子牵起他的手:“我感觉是妈妈, 虽然那个幻境不清楚是妈妈想要我看见的还是别人存有利用之心让我看见的, 但我觉得幻境里出现的那个, 就是妈妈。” 五条悟垂下头点了下,没有说话。 由理子看着他长长的睫羽打落在眸中,心里突然软软的。 两人走在路上,她晃着他手臂,“你昨天去的仙树桥, 有遇见什么吗。” 五条悟没有问她为什么知道他昨天去了仙树桥,对这一切都表示理所当然,反手捏着她虎口,轻轻掐着掐着觉得好玩儿了起来, 带着笑意说:“里面出现过的咒灵里有你咒力的残秽。” 由理子挑眉, “你知道总监部在暗地有出现一不明势力吗。” 五条悟掐着虎口玩得停不下来, 被由理子反手掐了下才道:“杰和你说的?” “嗯哼。” “他曾经也派他手下的那两个小女孩来和我说过。” “她们叫菜菜子和美美子。” “噢。”五条悟无聊得搭了一句,又似乎是觉得有意思, 加了句:“被杰安排去了京都高专那个烂橘子一堆的学校里,你说他怎么想的, 不来我这边。” 第41章 “菜菜子和美美子是卧底,跑去东京那边有什么用,你那边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京都这边才一大堆屁事吧。” 看五条悟还是一脸不屑,由理子勾唇,蹦跶着挽住他手臂,“所以你觉得总监部的那暗处势力,和最近突然冒出来整我的人有瓜葛吗。” 五条悟晃着脑袋半天没有说话。 “说嘛说嘛!” 公路尽头公交的影子显出,五条悟手掌按捏在由理子额头,苍穹般的眸子涌动着暗流,对由理子却是柔和的笑着,“就像曾经看重无明想要挖取你身体的咒核一样,现在你身体达到了他们的标准,有人开始觊觎你身体了。” 公交愈发逼近,瓮瓮的声响变大,由理子仿佛闻到了汽车尾气的味道。 但她只是静静望着五条悟,将他按在眉头的掌心取下,她双手捧住他脸颊,男人自然俯身。 由理子:“我和你猜测的不同,我觉得他们是觊觎你了。” “利用我,来觊觎你。” * 由理子十四岁那年……具体什么季节忘了,她被禾椿、源真几个长老找去祠堂。 这是常有的事,当时还走在石板路上的由理子心里也见怪不怪,毕竟昨天少爷在试炼中被她保护“过度”了。 十数只一级咒灵窜出来太快,她站在一边望着咒灵直冲往十二岁的男孩,心里突地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了出去。 嗯……连带着她看戏的瓜子,一溜烟的全甩在五条悟脸上去了。 她一不小心忘了控制那个度,上面说少爷这次的试炼又作废了。 今天会被长老们找也是正常的事。 此时由理子甚至还有心思望着池边点卵的蜻蜓,想着今晚是打背呢还是打手心。 又或者说更严些?打屁股? 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至于要她的命,毕竟对六眼来说无明还有利用价值,五条家的人是不会随便要她命的。 结果没想到人还没过门就被人打中,彻底晕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眼前就完全换了一个地方。 四四方方的铁皮墙面,几平米左右,墙上铁满了咒符,只剩下正对着的墙面是栏杆,可以与之与外界沟通。 “你们什么意思。” 源真不在,面前的只有禾椿,以及他身后那些带着长帽黑茫茫一团的人。 “我们内部思量许久,既然你每次都会阻拦少爷的试炼,但无明又是六眼不可或缺的。” “那么上原,选一个吧。” 由理子指腹触摸着束在手腕上的绳索,确定了材质没办法弄断后心中一紧。 应着禾椿道:“选什么。” 禾椿脸上那股假笑一如既往,明明嘴里说着恶毒的话,却恍若他多么和善一般。 “是挖了你的咒核,还是顺着我们的要求,接受以命换命的禁术。” …… 她选了禁术。 第37章 因果。 “你身体最近怎么回事。” 事后被发现得很快。 五条悟毕竟从生下来起就是六眼的拥有者, 只要是有关于咒力的一切在他那双眼睛下都无所遁形。 忘了他当初是什么表情,只记得他拉她去了五条宅的后山,那座山上有无数用于锻炼家中小辈的三级咒灵,却因为结界一直被困在那里, 逃不开挣不脱无处可去。 后山有一处在早几年前被五条悟凿开的洞穴, 那个时候他们俩被甩来后山历练, 突然下了大雨。 然后电光火石间, 一切都来不及反应, 等由理子再次转过身的时候那个洞就被他凿开了。 由理子:“……” 不过也是几年前的事,现在由理子又被五条悟拉来了这个洞穴。 周围被贴满了咒符, 是防止那些低级咒灵跑到这里来。 在洞穴的深处还有屏风和座椅, 是之前五条悟命令由理子搬来的, 说是为了在后山也能过得舒服。 事实是那些东西都被由理子用了。 好了,这些暂且不提。 反正事实就是,五条悟发现了她身上不同寻常的咒力,是她以往从来没有存在过的。 其实由理子也没想过要在他那里瞒下来。 毕竟本身就是为了他才被下达的禁术,同生共死, 说得多好听,实际当一但只是单项的了之后世间一切浪漫的想象都会变得恶心血腥起来。 像是肉的碎末,还是带有血丝的那种。 其它人怎么想由理子不清楚,反正当她那天被禾椿那个蠢货下达了这样的禁术后她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混杂着恶心的腥臭的味道。 尽管知道与少爷无关, 甚至他是整个五条家最爱她最尊重她的人, 但是她所有的悲痛似乎都与他有关。 一想到这, 由理子突然又想吐,是为自己的, 她居然这样想着一个对她最好的人。 其实仔细一想,似乎与五条悟无关, 似乎都只是她的术式问题而已。怪她自己身体咒力不够,怀璧其罪,说得就是她这样的人。 禾椿觉得她是在五条家的庇护下,所以才没有被人挖了咒核变成一具无用的尸首。 所以理所应当为五条家为五条悟付诸一切。 由理子想,尽管她愿意为五条悟付诸一切,但那也一定是不在逼迫的前提下。 结果他一将她带到这个洞穴后在由理子措手不及下攥紧了她的手,外面的雨淅淅沥沥落下,洞穴里寂静无声。 暗红色的流光在两人紧握的手腕流淌,沿着血管,直到指尖开始发麻,由理子猛然抬头——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禁术。” 五条悟博览群书,常年戏谑的面下是犀利的眸子,这一点由理子从小就知道,但却从来没想过他连以生换死的禁术都知道,甚至还从单项钻研出了双向的解法。 五条悟:“谁给你下的。” “……” “五条家的谁。” 由理子:“我说了有意义吗少爷,没有意义。” 后来是怎样的处理方式由理子也忘了,总之关于那个禁术的一切她脑子里的记忆都穿插得模糊。 那是个怎样的季节,当时面前的少年的神情,甚至于禾椿长什么样一切都忘了。 只记得是十四岁,那之后五条家再也不会对她下达任何的命令,也不会背着五条悟对她有任何的所谓任务失败后的责罚。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但以命换命这件事改成双向这件事,除了由理子和五条悟外,也只有羂索知道。 原以为在2007年的那个冬季,上原由理子死了之后五条悟也会跟着一起死。 尽管丧失了一个无明的宿主对羂索来说有些遗憾,但带走了一个五条悟,也算是同等价换,没什么好遗憾的。 结果没想到五条悟没死。 从那个时候羂索就猜到,由理子对他上原文吉的这个身份起疑了。 毕竟她和五条悟之间互换了命数这件事,还是当年上原由理子亲口告诉他的。 …… …… 2017年夏,披着上原文吉壳子的羂索睁开眼睛,望向窗外。 风变了。 上原由理子回来了。 第38章 无明的咒核被挖出来,身体被砍成了两半。 一年后, 2008年。 虎杖悠仁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刚好像仿佛和宿傩那个烂人达成了什么交易,脑子使劲想了半天一个字儿都想不起来。 所以现在他只来得及注意头顶直射下来的刺眼大灯,以及还有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是裸着的啊!!! “......有人能来解释一下吗?” 虎杖悠仁无辜着举手, 带着斜长墨镜的五条老师长腿别扭耷在地上, 看他这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也没管旁边目瞪口呆的伊地先生。 啊, 面前这个医生打扮的好像是伏黑口中的家入小姐, 还是第一次见呢。 五条老师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个模样,嘴唇微勾, 眉眼神情看不清晰,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现在心情一定很好。 和他击了个掌说句“欢迎回来”后, 虎杖悠仁穿上家入小姐准备的衣服,正准备下地松快松快活动下四肢,“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血黑色的迷雾从她脚底升起, 在她周身弥漫成足够覆盖住整个房间的诅咒气息。 却仿佛一直在她周围缠绕,迸不开她身上一厘米。 谁...... 他愣住了,身体都被这股糟糕的气息给惊住僵住无法动弹。 “无明?” 脸上平展的皮肤褶起纹路,一张嘴巴在上面显现。 宿傩透出生得领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但毕竟他没有六眼, 无论怎么看也只能从她身上感知到些许熟悉的气息, 气息中混杂着其它东西,却和无明大差不差。但是...... “不对。”他看了眼勾着唇望着女人没有说话的五条悟, “你身上气息不对......一个非人非诅咒的东西——” 第42章 “啪!” 虎杖悠仁看着老师神情不改的面容心中一个打噔,手一抬一挥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嘴巴形状的诅咒又从他手背露出, 说出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看来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无始无明已经释放消散了。” 周围四人却在听到这话的刹那间面色遽变。 “硝子。” 那名陌生的大姐从一进门开始第一句话说出,出乎意料的是并不是虎杖悠仁想象中的那样冷冽的嗓音,是有一丝柔和在里面的,好似从小到大哄过人无数次。 他注意到家入小姐在听到这句话后和伊地知先生对视一眼,随即出去还带上了门。 现在这间冰冷透亮的房间,只剩下了他还有五条老师,以及这位陌生的大姐。 他原本以为她一上来就会问宿傩关于刚才话里的问题,没想到第一句话却是直直对着他来的。 “你好悠仁,我是上原由理子,很高兴和你见面。前段时间去国外处理了些事情,昨天刚回来,还以为只能看见你的尸体呢,让我难过了好一阵。” 她在朝他伸手,是一个握手的姿势。 虎杖悠仁有些愣愣地看过去,啊!原来是上原小姐,伏黑口中的那位五条老师的......恋人? 恋人啊。 怪不得之前他和钉崎怎么询问怎么逼迫伏黑也没有多说,只说了句他们从小认识,关系很复杂外,就不再多提了。 后来他们好奇还直接当着五条老师的面问过,也只得到等她出国回来后你们就知道了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吗。 ...... 人外!! 这都是——爱啊!! 虎杖悠仁眼睛一亮,手一抬刚准备握住—— 宿傩又开说话了。 “呵,上原由理子,无始无明都被使用过了,看来之前的你弱到超出了我的想象,就这样居然还是无明的宿主?” “啪!” 虎杖悠仁又一巴掌扇了上去,“闭嘴吧宿傩。” 他扣扣脑袋,对着五条悟和上原由理子说:“啊,他之前也不这样,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情绪这么激动。” 由理子望着他被打红了的脸,一时梗住,有些想笑又咬住了下嘴唇,有些无辜地转头看着五条悟。 由理子眨巴眨巴眼:啊......虽然你给我的电话里说他是个很有趣的孩子,但我还真没想过是这样呢。 五条悟挑眉:你刚才打招呼的官话太明显,悠仁现在一定在心里想着和你合不来。 由理子微笑,又翻了个白眼,搭都没搭理他。 虎杖悠仁眼睛还是像刚才那样卟啉卟啉的发亮,由理子语塞,咳了一声后,“介不介意我和宿傩谈谈?” 自从宿傩说出那句话后气氛就有些不对劲,虎杖也不是没有察觉到。 于是现在接受得十分自然,他甚至还旁若无人般支出了个耳朵光明正大的偷听。 靠着墙的长椅上,五条悟坐在那里,由理子盘着双臂,“你是怎么看出我体内无始无明不见了这件事?” 长时间的寂静。 “别现在当哑巴了,宿傩,刚刚不是还看不起我嘛,现在装哑巴你以为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多年前和上任无明打成了两败俱伤,最后被他和起众多术师解体封印,难不成?你怕了?” 说实话别看由理子现在这样,其实她心里有点怵,这是真的。 却并非是怕他一个不高兴把她给杀了,而是怵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非人非诅咒”。 就连有着六眼的五条悟都觉得她身上是诅咒的味,宿傩?这个目前只见了她一眼的人,凭什么这样觉得? 他又清楚无明多少。 一年前的那起寺庙中莫名的时间倒转术式,尽管这一年还没有查出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但是能知道的是那些记忆却是是真实的。 她的母亲把她诅咒了,只为她在被无明吞噬后能再次活下去,变成如今的形态。 但是她真的,一直以为她确实变成了咒灵,现在千年前和无明有过实际接触的宿傩出现,说她非人非诅咒。 也真的...... 让人忍不住苦笑。 她还真苦笑了。 脖颈背后传来凉意,刺眼的感触传过神经涌上大脑的神经中枢,让由理子眼睫发颤。 五条悟贴近她耳郭,“想什么呢。” 她缓缓摇头,在他下颚轻轻贴上一吻,带有抚慰的味道。 “就是对这乱七八糟的变来变去的身份感到厌烦。” 这边两人挨着嘀嘀咕咕什么,那边虎杖悠仁身上的气息一变,红色斑纹在他脸上浮现,冷冷看着眼前的两人。 由理子和五条悟也不再装怪,眯着眼望着眼前的男人,“宿傩?” “见怪了,我还没见过你。为了把你逼出来也是不容易的,对吧?” 虎杖悠仁身上那股二愣子的阳光气息早已消失不见,现在只是颇有闲情的歪着头看着她俩,脸上的神情微妙,却透露着些许好玩儿的意味出来。 宿傩:“他是你男人?” 他对着由理子说。 “啊,对。”由理子没否认,毕竟事实如此,除了没有登记婚介,没在大众视角特意公开,有什么好否认的。 她巴不得在五条悟手腕上套上一个圈和她连在一起,告诉全世界这个白毛,这个宇宙无敌大帅哥,她小时候就服侍,奉献忠诚的少爷,是她的人。 啊,后面两个修饰词是她夹带私货。 她挽着五条悟的肘弯,贴近身体,假笑,“怎么?宿傩大爷被封在自己生得领域多年,现在对人世间的这些男女情感开始感兴趣了?” 宿傩嗤笑一声,眼底里浮现的蔑视显而易见,装都不装一下,“无明和六眼居然还有这种......爱情?有意思。” “有兴趣知道在我那个时代里的无明和六眼最后的结局吗。” 由理子眉头一挑点头,伸手示意请继续。 表现的意思却是完全不在乎。 “哈。”宿傩看了眼从一开始表情几乎就没有过变化的六眼,恶劣情绪弥漫,舌头顶腮,唇角一勾露出明晃晃的尖牙。“宿敌未免有点太无趣了。不过事实就是这样,千年前上任无明在和我大战的最后之际被我一拳贯穿了腹部,肠子都出来了,结果居然没死!” 他眼睛瞪大,血丝在眼珠里弥漫,摊开双手挥舞在空中,“我能感受到,毕竟我那时候已经不算人了,我能感受到!他没死!但是六眼认定了他已经变成了诅咒,毕竟在六眼眼中他气息改变,甚至术式都发生了变化,已经算不上人!” 宿傩:“在我被封印之际,其余所有术师和六眼一起,把无明从脑袋脖子砍下去,又将他咒核给挖出来,结果居然发现咒核内里还是无明,只不过咒术之一的无始无明不见了。” 宿傩注视两人,耸肩摊手,“我就说你们这些术师真的都很奇怪。” 由理子呼出一口气,手抚在胸口,将在里面跳动的咒核平复。 很奇怪,听见宿傩说这些话她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咒核在她身体里涌动的愤怒与悲悯。 她没有说话,旁边的五条悟反而笑了。 “你们一边压抑情绪控制自己体内的诅咒,一边又需要诅咒凝结成咒力,我才刚一被封印无明那家伙就死了,他们那些人发现无明居然之前是没死一下就崩溃了!”宿傩突然大喊,“所以才有趣!所以才奇怪啊!!你们这些术师!完全就没管无明那个家伙!想知道之后,想知道之前的无明是怎么死的吗!也是这样哈哈哈哈也是如此!” “被他的同伴!所以现在的无明!你——!为什么已经变成这样了还没有死!哈哈哈哈无明和六眼相爱了?!” 一直在捏着由理子虎口的男人放下手心,上前,食指中指合并点在他眉心。 宿傩瞬间被定住,灵魂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冷冷看着这一切。 五条悟微垂着头,眼眸抬起直直盯着他。 苍穹般的蓝海透出墨色镜框,“你当然不明白。” 他没有说明所谓爱情,只是说出了术师们之间的那些隐晦的,残忍无情的,那些压抑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的—— 情感。 “我们之间的情一文不值,我们漫无边际的与诅咒抗争的里程里,谁也压不断谁,谁都在支撑谁。” 第39章 证明是有意义的。 虎杖悠仁对于自己醒来后看见一脸沉重的家入小姐表现疑惑, 一问才知道刚才宿傩又趁着他没注意跑了出来,还把那位传说中的上原小姐给吓着了。 咳咳,家入小姐的原话哈。 ——“由理子那家伙当惯缩头乌龟了,说着要反抗其实也是甩给夏油去做, 真的要去做又不敢了。” ——“......不过也正常,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 他们对她算是有恩了......” 虎杖悠仁表示自己其实没有听懂, 真的, 这是事实。 第43章 唯一知道的就是就在刚才五条老师领着上原小姐离开了,还给他带话, 叫他记得暂时不要在外人面前出现。 嗯...反正意思就是说现在有很多股势力想要杀他, 他现在实力也不济, 最好躲在暗处锻炼一下,最后闪瞎他们的狗眼! 反正都是上层之间的政治斗争啦,虎杖悠仁来到咒术界的这一段时间也算是懂了些。 比如就刚才家入小姐话里面的那位夏油,听前段时间伏黑的意思是说,好像是目前和总监部对抗的一个组织的头目。 原话是什么来着?嗯...对!“那位夏油先生去年将大阪咒术界的所有术师都收入了麾下, 今年甚至还和总监部争权拍在了明面上,估计上面现在正吵着什么时候收拾他来着”如此。 结果按照现在家入小姐的话来说,居然那位上原小姐也在背后参了一脚...吗? 哇偶。 * 有些可惜。 由理子这样想。 原本一开始想的只是从宿傩口中问出她变成咒灵的理由,结果没想到是所有无明都会经历过的一遭。 可惜的是什么?没想到三任无明宿主里, 只有她一个是活了下来。 想到这儿她抬头瞧了眼旁边插兜走着的五条悟, 修长的身躯使得他站立的时候显得比旁人都要更背脊弯曲些, 却从不显腐朽佝偻,如同座大山般一直屹立在那里。 波澜不惊的外壳, 仿佛一切荣辱也好,权力与责任义务也好, 全都置之度外了。 像是他从始至终的态度一般,不屑,傲慢。 却也是最最博爱的。 由理子一直这样坚信。 要不然从小的时候,他早也就可以跑了。 头也不会再回望一次这个腐烂的咒术界一眼的。挣脱出这个犹如牢笼的壳子,他可以挣脱的,他原本也是不屑这个壳子的。 男人察觉到她视线,“怎么了?” 由理子划了划额角上的碎发,视线偏移,“没什么。” 他原本也是不屑这个壳子的,只不过高中的时候或许经历太多,她以为她真的会死,甚至还用言语刺痛他。 唯一的挚友也因为理念不同离他而去。 于是突然间一切都显得有必要了。一切的反抗。 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是有意义的。 咒术界从底子里开始,从里而外都是烂的。既然杰是那个决定重塑总监部的人,那么他就是从底开始让咒术界再有新生的那个人。 事情的一开始总是与她有关的。 由理子一时觉得有些失语。 “别怕。” “...啊?”沉默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五条悟是在和她说话,“怎么了。” “刚才的事,无明这个术式再怎么有命运上的悲戚在,你也还是活下来了。” 由理子眨眼,想要将额角的发再拂下来一些,好以挡住她眼角突然泛起的红色。 “我知道。” 因为当时我面前的是你。 第40章 “由理子大人,你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大了。” “……杰, 如果没记错十年前我走之前是和你说过要好好管管她俩吧。” “嗯?” 电话的那头,尾音被骄傲的拉长,夏油杰昂头撇首,嘴角刚扬起一个弧度。 “那现在在我面前的这两个叛逆非主流少女谁啊!!!” - 美美子和菜菜子是在由理子“死”后的第八年入的高专, 特此一提, 是京都高专。 今年已经是她们在京都高专潜伏的第三年了。 因为总监部里有自己的人, 所以让她俩混进去其实时间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也是因为她俩现在身份敏感的原因, 由理子在再次活过来后并没有主动见过她们。 据杰说, 因为她们两个足够听上级话的原因,经常被安排去做些比较隐晦的任务。 咒术界咒术师人丁稀少, 高专的学生是被压榨的对象,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由理子以前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更不必说她人在还没有上高专的时候就被总监部五条家带去参与过了许多隐晦的东西中。 对于杰的话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觉得或许并不是见她们的好时机。 于是在她活过来的一年后,零八年的现在,在菜菜子和美美子时隔十一年后再次见到由理子姐姐的如今—— “由理子大人...你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大了欸。” ...... ...... 阳光穿过云层直接晒在了石板地面上, 美美子一脚踏上去的时候甚至都快怀疑脚要被这该死的夏天给晒化了。 还是在穿了鞋的前提下。 东京高专的校区和京都不同,京都除了操场和练习场成片都是被绿茵包裹的树丛。 她跟着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一起来到这里,望着眼前因为打不过东堂葵而头流鲜血的伏黑惠,一声冷笑从她喉咙里济出来。 从上次和夏油大人的秘密通信里得知, 去年由理子大人的那场算是生日宴的欢庆宴里, 这个小鬼和他那没有咒力的姐姐, 居然还被由理子大人欣赏了? 结果现在一看,也就那样嘛, 有什么值得夏油大人忌惮的点? 和那个乙骨忧太一起?话说那个人也是个废物吧。术式是传说中的模仿甚至还是特级术师,结果跟着总监部那群上层背后任劳任怨收拾烂摊子。 也没见五条悟出来诅咒一下? 夏油大人不是说他们两个负责的领域不同嘛, 那个现代最强不是扬言要从根改变咒术界吗? 美美子才不承认自己对那人怨念这么大只是因为去年她好不容易有见着一次由理子大人的机会,结果半路被五条悟以兼管强大咒灵为由,带着她跑去非洲执行出国任务了。 “可恶啊......” 禅院真依嘴角抽搐着望着身前的前辈,瞅了眼也是同样怨念深重的菜菜子前辈,干咳了几声,小声对着东堂葵道:“她们这是怎么了?” 东堂才打过一场算得上不算太差的架,正是心情激动时刻,随便应和了一句“不知道”,正准备再和伏黑惠打一场。 正对的角落那方,蹦出来的一只熊猫大小也正是熊猫的人出现,灰尘迎着风在他挥落的手臂上飞舞,东堂葵凝神手臂一挡刚刚好挡住了这一击。 东堂舌尖舔着上颚,望着熊猫头顶突然出现的人影,身体一转,蹲下! “哎呀呀,你要对我们这位只知道用蛮力其余脑子褶皱平得像平原的同期做什么呢。” 悬于半空的少女,双臂张开双手紧握木绳,左手指夹着白色的娃娃。 在烈日灿阳下投落出的是广阔的阴影。 美美子正准备手臂长开缩放在半空划上一圈,将面前这位传说中的咒骸吊起来一段时间。 毕竟嘛他们京都校一对一对上了他们东京的,她和菜菜子都没有插手,他们东京的又出来捣什么鬼呢。 算是给他们的一点惩罚。 她眼睛一凌,眸光骤现,嘴角的弧度还未完全张开,就被另一股由看不见的视线方位传出来的咒压给凝住了。 脚尖触碰到地面,她整个人僵在那里。 目光所及处,原本在那边的树荫下蹲坐在地上的菜菜子站起身,愣愣望向她身后,唇齿轻触着什么,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看着,她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忆海的深处里钻出来。 太模糊了,她有些记不清她是什么模样了。 “好好的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太模糊了,她连她声音其实也忘了。 脚步声愈近,她站在她身后了。 “这位京都来的美丽的小姑娘?不转过身来看我吗。” 话至此,美美子不动声色深吸了口气,在转过头侧过身的那一刹那。 她承认她想哭。 是由理子大人。 那个时候由理子大人在她和菜菜子眼里,她还要高些,是个大人模样。现在看起来似乎一样大了。 美美子嘴唇翕动,“你,”喉管过分干涩,她滑动几许,“......上原小姐?” 上原由理子这一年在咒术界的名声很大,不论上面高层是如何看待她的,至少在她们这群咒术界的大多数术师们眼中,因为强大的咒力能力,且有五条悟束缚在侧。 于是上原由理子姑且算是个值得她们面上施予尊敬的存在。 起码在加茂宪纪这样的眼中是如此。 面上如此这般心中倒不一定是何模样了。 于是作为如今面上站党总监部的美美子她们姐妹二人来说,面上学习着如何像加茂宪纪那般就好。 可是有些控制不住,如何能在时隔十一年后的今天,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无动于衷的神情,那样带有淡漠嘲讽意味的“上原小姐”几个字呢。 周围那么多的人,都看着可怎么办啊。 由理子大人和夏油大人她们正在做的最伟大的事,为她们的伟大征程奉献着,如果她这时候的状态被其它有心人看见,如果被看见...... 第44章 想到这里,美美子头撇过那边,在由理子刚对着她笑的那一刹轻哼了声,颌首算作礼仪,心中带着迫不及待的意味,面上却不动声色,退居后了。 只要眼前看不见,不要面对面就一切都还好隐藏。 她走在菜菜子身边,两人的手勾着,皮肤传来的神经感应能够让她们感受到彼此此刻激动的心绪,可惜一切都不能表现出来。 她们抬眼看向那边,那个自从一出现就担任起了一个中间人角色的上原由理子。 安顿好伏黑惠和那名吐槽了真依皮肤的女孩后,这才和他们此次东京一行的几人道:“现在就打成这样,到时候要是伤没好就商场东堂你们不就是胜之不武吗。” 欧克!fine,由理子知道东堂最在乎的就是这个。 怎样都行!胜之不武绝对不行! 哎,说来惭愧,其实由理子真的不打算管的。 虽然他们私底下的争斗她一个身份不同于学生的人不应该管,她原本也已经做好了不管的打算,蹲在教室的窗户边吃瓜子的。 毕竟美美子她们俩这次也出征了交流会,这时候出面怕她俩演不住,一不小心哭了别说能不能瞒住总监部那边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也有可能一不小心没控制住也哭出来啊!这是万万不允许的! 啊,原本就是这样想的,她坐在楼上看热闹,顺便拍几张美美子她们的照片给杰发过去,她甚至还顺道给自己和她们拍了张合·偷拍·照。 更甚至!她还给夏油杰打了个电话,吐槽了下美美子和菜菜子她们俩少女的着装。镂空多肩带背心配上超短裙,这完全就是叛逆少女嘛! 由理子心痛,由理子痛批,在悲痛地和夏油杰哭诉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当年也是这样的打扮,甚至现在也还如此。 不过这一切在眼看伏黑惠即将要召唤出那玩意儿后就坐不住了。 一个闪身,“砰”的一声打开窗户,跃于半空跳在屋檐上。 索性熊猫狗卷他们提前出现暂时制止了这场争斗,但是...不是?美美子你出来凑什么热闹! 哎。 于是她就这样现身了。 在处理完一二三叛逆少年少女们的打斗后,她看着那边走向阴影处的姐妹两人,在确定完周围没有人监视后,跟上了她们。 ...... 这条小径上只有她们两个人,路的两边的石庄坐落,到了晚上幽暗的蓝火会铺满这条道路。 但现在是艳阳天大下午,过分刺眼的阳光不仅贯穿了云层,还贯穿了草木。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上面传来,在这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所什么的两人面前,一道身影跳了下来。 “哟!” 美美子在看见从树上跳下来的由理子时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被刺得过分疼了些。 第41章 像普通人感叹生命的厚度那样。 这个世界很复杂。 菜菜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 那些阴晦的地牢, 蜘蛛网缠着墙檐落下的水滴,泛黄的灯光,灯光下身影张牙舞爪的大人。 这些种种都在很小的时候就在菜菜子心底种下了,一个名为大人们都是可怕的生物的种子。 后来泛黄的灯光被悬于半空的咒火变得幽蓝, 大人们被夏油大人打碎, 瘫倒在地, 汩汩鲜血从他们身体上头颅里流出来。 流在地板上, 钻进裂缝中。 那些被血红浸染的画面又被由理子大人给变成了暖黄的光晕。 她才慢慢接受了, 这个世界并不复杂,只是目前的规则病态的想法。 她和美美子跟着夏油大人, 将由理子大人所渴望的那个世界建造出来。 可是由理子大人很少来她们这里。 夏油大人是叛逃的术师, 可由理子大人还需要在那边潜藏着, 这有利于她们伟大里程的进步。 但后来由理子大人再也没有来过。 忘记是如何接受由理子死亡的这件事,第一年的时候咒术界对外宣称的是京都高专学生失踪,后来第二年第三年,她在咒术的论坛上知道五条悟在满世界的到处跑,咒术界再也没有了和由理子有关的消息。 有天又是夏日, 她在结束完了一天的训练后脱下练功服,额角鼻梁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冰水浸透了瓶身。 窗外茵茵夏日的烈阳晃眼,打落进琉璃似的窗户。 她眼睛一闭, 又睁开, 窗外的非术师家的小孩儿在拍照, 和她的哥哥姐姐们一起。 也是那时候她突然不再想像个成熟的小孩儿一样,故作懂事, 不去问夏油大人关于由理子大人的任何事情。 她甚至没有她的救命恩人一张照片。 当一个人没有文字记录,没有照片, 没有画像。又靠什么东西来证明她存在过呢。 第四年第五年,咒术界完全没有再探寻到一丝一毫的关于无明术式的残秽,于是他们正式宣称上原由理子已死亡。 他们的组织也逐渐愈发强大,足以让总监部重视不再无视下去。可是新进来的那些干部那些成员,都不知道由理子大人的存在。 然后在很多很多年后,她和美美子都即将快要入学京都高专的前一年,冬天,由理子大人宣称失踪的那天。 她背着夏油大人去找了五条悟一趟,她知道五条悟一直都知道她和美美子的存在。 东京的冬天感觉比她们那里要冷些,寒风飘在云端,又顺着往下仿佛要灌进她的身体里。 她躲在灌丛,看着从重重树阴的尽头走出来的白发男人。 白色的布条缠住双眼,仿佛隔断了外界窥探的目光,让人无法推断这人此时的心情。 尽管是凭着一腔激荡心绪来到这里打算朝他问个清楚,但当男人愈发逼近,身影完全站在眼前笼罩住她身躯的时候。 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 “杰那边的人?有何贵干。” 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话,菜菜子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男人被誉为现世最强。 咒压通过簌簌风声对准她,似乎是在无声警告她。 这个男人他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菜菜子算是明白了论坛上对他的评价。 为什么这样的人是夏油大人的挚友?甚至还是由理子大人的......菜菜子也不知道,只是通过外界和亲眼所见的来进行的推断而已。 他不会伤害由理子大人的。 他一定知道由理子大人究竟还有没有活在世上。 她突然就不怕了,颤抖的指尖在风声的涌动下沉静。她站起身,尽量不让自己落于下风。 “你......”她咬住舌尖,腥味在口腔弥漫,她觉得自己更冷静了。 “你,”再深吸一口气,“由理子大人还活着吗。” 在她说出那人的名字的时候,她一动不动的眸子亲眼映照出他挑于上方而突然愣住的眉尖。 虽然只有一瞬,但她捕捉到了。 男人用他的那双六眼盯着她,微微俯身,似是在观察。 五条悟:“诶,你是个术师欸,我没看错啊。” 是带着一些感叹的意味,菜菜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感叹,有什么好感叹的。 感叹她是个术师?他那双六眼不应该是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看出来吗。 尽量不让无语的思绪冲上眉梢,而在就她紧绷着的时间里,面前的男人又继续着他那仿佛是自言自语的演戏桥段,“你是个术师。” 菜菜子有些忍不住了,压低着嗓音沉声,“是又如何,五条先生那双传说中的六眼看不出吗。” 他是在看不起她吗。 她天赋或许并不突出,但夏油大人说她是这个阶段术师中最有灵气......的—— 五条悟:“是个术师,快十年了,你居然还会来问我这个问题。” ...... ...... 菜菜子绷紧了身体看着眼前的女人,四年前五条悟的那番话在她脑中播放。 她那时只是愤怒男人对她的蔑视,又因为庞大的实力差距身体无法动弹。 但在看到由理子大人的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当初五条悟话里的意思。 并不是蔑视,并非瞧不起又或嘲笑。 只是纯粹的,像普通人一般感叹生命的厚度那样,感叹一个咒术师对另一个咒术师生命的看重,在这样腐朽的咒术界环境下。 由理子:“菜菜子?” 菜菜子的泪水掉落。 四年前那场付诸生命的问询得到答案了吗,五条悟说她在你心里活着就还活着。 于是由理子又站在她面前了。 这腐朽的咒术界并没有压断术师们之间的情感连接。 第42章 “‘师母’一词怎么能体现我的功劳!” “叮铃叮铃——” 野蔷薇按掉平日里午睡时间的闹铃, 躲在阴影墙根下,伸出脖子,轻声道:“呼叫灯塔呼叫灯塔,3点钟方向!” 第45章 野蔷薇:“啊啊啊啊亲了亲了亲了亲了亲了啊啊啊啊!!!” “白毛墨镜装逼男1号亲了黑毛美丽大方靠谱女1号了啊啊啊啊啊!” 耳麦那边传来声音, “伏黑!!!!快!你视线好!给我们拍下完美的360度大狂转啊!!” 随即低沉中带着点少年的青涩嗓音传来, “尽量吧。” 耳麦传来嘶喊:“不准尽量!上!冲——!” 东京街道上的树木落下泛黄的树叶, 野蔷薇激动得开始捶墙壁, 手机谨慎的开启静音模式, 在确定完没有开闪光灯后,咔咔一顿狂拍。 “嘻,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起身随意掸了掸裙摆, 不动声色的左右张望, 吹吹口哨,余光却一直都在望着三点钟方向的目标两人。 正准备抬脚赶上,瞥见正对方右角便利店出来的另外两人,步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野蔷薇差点失声,“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耳麦那边传来虎杖悠仁的声音, 一阵刺耳的电音绕过,真希的声音传过来,“是不是被他们发现了!plan b!伏黑从楼上突击!” “等等等等等等!”野蔷薇紧急叫停,“不, 不是, 我就是刚刚看见了京都校的三轮, 和一个......没见过的人走一起。” 说到这儿野蔷薇眉头皱起,有些疑惑, 那人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还没等她想出那个感觉,抬头, 面前的两道身躯投下的阴影稳稳落在她面前。 五条悟将墨镜提到额前头发上,稳稳放住,戏谑着道:“诶,这不是我那十分敬爱五条老师的学生吗,放假啦,嗯?” 尾音微翘,似乎是心情很好。 耳麦那边在听见男人含笑的声音后突然暂停住七嘴八舌,野蔷薇此时只想痛骂那群没良心的队友,可恶!明明一开始说好的被发现后有难同当呢! 她心里一阵腹诽,面上却十分老实的带上笑容,首先是对着由理子的,“嗨~大姐好啊。” 大姐这一词是在去年,学生们确定完由理子没有危险后很快就和她亲密了起来,于是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讨论起了称呼问题。 叫“小姐”太生疏,“老师”又感觉有点奇怪,“师母”又直接被由理子一个大型哒咩,原话是“我带着你们上刀山下火海左学习咒术右炒菜做饭,‘师母’一词怎么能体现我的功劳!” 于是在否认了一大堆称呼后,“大姐”一词横空出世! 野蔷薇作为由理子头号小迷妹,秉持着做她左腿第一大狗腿的她,在发现了五条悟和由理子的同框照在咒术论坛上炒得火热后,立马就忘记了自己谁是谁。 每每两人出门做任务,第一出行跟踪行动发起者绝对是她。 好吧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野蔷薇看着由理子脸上的狞笑,一时觉得自己性命不保。 由理子咬牙:“老实说。” 她还铺垫了一下! 不是!五条老师你挡着她干嘛啊!大姐不会要打人了吧! 野蔷薇望着五条悟的动作突然灵光一闪察觉到什么,腿向后一迈已经做好跑的准备了! 由理子:“上周我在论坛上那张没有被p过的纯素颜特颓废照片——是你传出去的吧!!” 啊啊啊啊大姐挥起拳头要准备打人啦!!! 野蔷薇疾步狂奔,边跑边喊—— “不不不不不是我!是伏黑!!” 耳麦:“关我啥事!!” “伏黑和津美纪她们在大姐你才睡醒过后偷拍的!我修过我绝对修过!然后虎杖那破小子手一滑把没修过的那张放上去了!当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人下载保存了啊大姐!” 耳麦:“不是!钉崎你说好了不说的!” 野蔷薇绕到大树一侧躲赶由理子的暴怒攻击,“大姐你可要信我啊!” “哈!”由理子一个肘击把一旁挡住她的五条悟踹飞,绕着大树和野蔷薇打圈圈,“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指使惠拍照的!那钱有那么好赚嘛,看我宇宙无敌旋风三轮踢!” 落叶掉落,一阵狂风将此地席起,卷起的落叶飞舞在半空,绕过嶙峋枝杈和行人,在某小巷拐角处停落在了一人脚边。 带着长帽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注视遥远的那头,无数的房屋堆积的巷口缝隙给他制造了良好窥探的机会。 花御在他旁边为他遮掩气息,“五条悟和上原由理子。” 披着文吉壳子的羂索微笑,“对啊,时间已经快了。” 一旁的漏瑚狞笑,“愚蠢的人类还有心思玩乐,等到不久后这一片都将是我们咒灵的领地。” 羂索没有应答,某种的暗光带着一丝迷惑,但一闪而过后又很快消失在脑海中了。 ——上原由理子以前并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 呵,那也是以前了。 重新拥有了一副强大的没有桎梏的身体,她的身份不再是五条家那名可被人随意揉捏的侍女,是个人都会狂妄自大。 人类啊。 第43章 殊途同归 上原由理子究竟谨不谨慎羂索不知道, 反正与幸吉现在是知道了这人真的像传闻中那样脑子多少有点病。 - “你得庆幸在前几日的交流会里没有真的死人,而且也没谁手脚断了。”面前的女人背对着门那边的光线,拿着一根几乎两米长的铁锹在他脑袋那里撞。 “所以啊,能让你还活命站在我面前被我捶已经是你运气好的表现了。” 由理子扛着铁锹往这个插满了引流管的身体上捶, 反正现在他已经被咒符束缚住, 只知道用那双死眼瞪她, 啥用也没有。 要不是菜菜子她们求情, 现在由理子简直就想将这个脑袋里面没多少坑的傻子给一拳锤到大洋彼岸上去。 昏暗逼仄的房间, 此时正是交流会没过多久后的一个下午,房间外站着五条悟、家入硝子以及歌姬他们。 夜蛾正道叹了口气, 听见房间里面撞击的声音倒也没说什么。 自从昨日夏油杰那边传来细作的消息后歌姬就一句话没说, 反而是姗姗赶来的由理子在看见歌姬的脸上后拍了拍她肩膀, 随后不知道拿着从哪里蹦出来的铁锹,在歌姬眼前晃了晃。 然后朝旁边支着个长腿打呵欠的五条悟使了个眼神,甩着铁锹就进去了。 于是现在里面的那些声音估计也是由理子用铁锹弄出来的。 夜蛾正道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这流程不对还是揍一个身体本就不好的学生不对了。 反正哪哪儿都不对,毕竟按照正常流程来说现在机械丸应该是在总监部的监狱里待着才对。 但他们谁都知道,如果把机械丸交到总监部那边, 估计是活不了了。 自从前段时间虎杖被上面设计后,整个咒术界背后的拨云诡谲,潜藏起来的危机仿佛一下就浮现在了表面。 虎杖悠仁成为宿傩的容器,原本落在暗地的多方势力一下就等不住了, 就连盘星教夏油杰都给东京高专这边递来消息。 说是常年潜伏在暗处的诅咒师那边有和总监部勾结, 就连高专里有那边的奸细这件事也是那边传来的。 夜蛾正道捏着眉头心里一阵烦躁,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拳肉搏击的声音,觉得自己肉也开始疼。 “哐镗!” 门开了, 由理子肩上扛着身上带着血的铁锹抬起下颚,“歌姬, 要不要进去打一顿,挺爽的。” 歌姬嘴巴刚开还没来得及说话。 由理子:“对了,他本体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出什么事。” 歌姬看她这模样突然幻视曾经在高专里的那几年,那时候只要是背对着高层的人,她向来如此。 在她们京都高专的秘密基地里,她嘴里会叼着根烟盘着腿,铅笔用来插在头发上,手上还握着牌,和旁边的冥冥比一个比一个随性。 冥冥常说如果不是她是五条家的人,恐怕比她在外风评还要奇怪。 她那时候还不懂。 “为什么这样说。”彼时的她这样问。 冥冥只会从由理子身上摸出点烟器,摇着脑袋,“因为要装啊哈哈哈,一停下来人可就死了~” 由理子听这话也没说什么。 歌姬突然觉得,以前她只是在私下时她们面前如此。 现在居然一直都这样了。 是因为实力的原因吗。 歌姬总觉得或许有其中的原因,但一定并不只是如此。 而且,为什么盘星教夏油杰派来的那只咒灵独独往上原由理子的方向奔过去。 如果五条悟不在她还不会多想,但当时的情形明明是他们几人都在,甚至上原由理子的位置还处于天空视线的死角。 就那样大大方方明显的将讯息落在了上原由理子身上,当着他们这么多人的面。 冥冥眼中的神情倏地一下就变了,后也没说什么。 她虽然算不上聪明,却也并不蠢。 第46章 风声涌动,原来上原由理子早就和盘星教有了牵连。 所以她现在才肆无忌惮不再像她年少时那样伪装了吗。 那当时送讯息的那番场景是由理子故意让他们一众人得知还是不小心的? 那现在呢,她问“中间发生的事”又是什么意思。 歌姬视线在五条悟和硝子她们身上转了圈,看清她们的神情后又笑了笑。 咒术界要变天了啊。 她收回视线,看着面前对她笑的女人,说是女人,明明原本和她一样大,曾经的那十年如梭般过去,她还是和十年前一般无二的模样。 歌姬:“七海带着猪野过去的,他们刚发来消息,夏油杰已经在那边守着了。” * 远处的山野。 七海站在猪野面前挡住他的身影,沉默地看着眼前控着咒灵塑造出一个与与幸吉一模一样躯壳的男人。 这人从刚开始莫名其妙突然蹦出来,到现在造出一个人,中途甚至还和他打了招呼。 “哟,七海。” “...夏油先生。” “十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像当初猜想的那样变成了一个无聊的大人啊。”他眯着眼睛,另一只手还在制着从空间缝隙里穿插而出的咒灵。 咒灵盘旋,在他们两人身上周围绕了个圈。 七海握着咒物短刀的手一下收紧,还没等他提手攻击,那只咒灵就一下收了回去,往一处空地上趴着,不一会儿一个与与幸吉相似的绷带人就做了出来。 猪野在后面惊呼,“这是!” “啊...”夏油这才恍若才发现还有个人,朝野猪看了一眼,七海身上的肌肉一下绷紧。 夏油仿佛没有察觉般又将视线收了回去,若无其事的讲着,“三年前随手收的咒灵,发现可以塑造人形,就拿来了。哦,别多想,就只是可以当个假人,其余多的一点事都不能做,没灵魂这种事还是挺麻烦的。” 夏油杰:“至于如何瞒天过海这种事,还是得需要由理子来。” ...... 天边的鸟还在飞。 七海建人:“猪野,你先下去。” 在猪野三步一回头的离家下,这里终于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由理子小姐和夏油先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起来的。”他收着领结上的领带拳在手心。 “啊?这就猜出来了啊。”夏油杰抚着下颚,还有些苦恼,“我还和由理子赌说你们什么时候猜出来呢。多说一句,我猜的是今晚,毕竟按照我们的计划里是她今晚才到这里。” “很好猜,毕竟你们也没想藏不是吗。”七海扶着眼睛,站在正背光的位置,“从昨天的讯息开始,冥冥小姐估计也猜到了,现在的话估计就连歌姬也想到了。” 夏油杰轻笑了声。 七海建人:“我原本还在想这件事你有没有和由理子小姐商量,是故意让她在众人面前暴露身份还是说是你们两个有意的,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你们之间的合作坚不可摧。” 夏油杰:“哎呀呀,坚不可摧倒也不至于,主要是现在事情到了紧急的关头,背后的那股势力怎么也摸不清楚,只能利用咱们亲爱的咒术界的新血液了。” “原本我也不想的。”说到这里他一脸苦恼,似乎十分纠结,可将与幸吉暴露的也就是他本人。 七海建人突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十一年前特技咒术师夏油杰叛逃的消息传至整个咒术界,他当年听见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冲绳出差完成任务。 挥洒下的不知道是鲜血还是什么,他握紧刀柄的手有一瞬的失颤,“什么?” “夏油杰在杀死两名非术师后叛逃,现总监部已下达了追杀令。”记不住长相的辅助监督循规蹈矩,态度恭敬的对着他说,“五条悟没有下手。” 多余的后一句是他按照辅助监督的立场上增添的补充,仿佛是在告诉七海建人现如今总监部也对五条悟产生了怀疑。 十分多余的怀疑,毕竟就七海知道的总监部背后那群人的意思,就是无论如何忌惮五条悟,在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当代最强后,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五条悟的忌惮才会越来越深。 “夏油...杰为什么要杀了那两名非术师。”无论心中想了什么,他当时只是这样问。 “目前总监部还未调查清楚,与夏油杰同行的三级术师上原由理子拒绝回答。”代表着总监部的辅助监督面容模糊,声音仿佛参杂着电流,“总监部已控制住了上原由理子。” 咒术师是一个危险的、随时随地会丧命的职业,甚至在未成年、对整个世界都没有感知的时候,或许就会断手断脚,血肉模糊,又或者连骨骼都无法留存下来。 这是咒术师一生的尽头。 没有鲜花没有荣誉,唯一有的只是同伴铺满鲜血的路途,又或者站在对立面的恩师、父母、朋友又或者学生。 什么都没有。 现在就连调查一个真相也没有。 七海建人捏着眉头,突然觉得一切都十分无力。 咒术界上头已经烂透了。 这是他十七岁那年就明白的道理。 现如今时隔多年,当年对他和灰原关爱有加的学长站在他面前,表露出他想要改变咒术界的想法。 在一切都没有走到真正意义上的殊途之前,七海建人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第44章 “努力活吧。” “你忍着点疼。” 上原由理子话刚落, 手上施出的光辉晕成光圈,刚落在与幸吉身上就被面前的少年一个猛然冲身撞了过来。 “嘶!歌姬你按着点他!” 给人恢复正常身体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据与幸吉小朋友口中说所的那边那个名叫真人的缝合怪就有变换灵魂形态的能力。 一听到这儿由理子就知道这小子当细作的原因了。哎,为了自己本身嘛,也正常, 这个破咒术界没有什么值得贡献我们余生生命甚至是鲜活爱情的必要。 听到爱情两字的时候尚且身体还没有恢复的与幸吉小朋友更激动了, 感觉下一秒就要俯冲上来给这个一见面就锤了他好几脑袋铁锹的女人一拳。 由理子拍了拍他肩膀, 一脸感叹:“没有关系,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为了爱情也做过不少有意思的事。” 房间里的其它人不约而同默契的朝五条悟看去, 收获到了此男骄傲抬头一眼。 不过说实话,当年确实有不少人猜测过他俩的关系, 无非都与利益参杂有关。 因为毕竟就他们这些五条派的人其实也是多方利益纠葛考虑了许多才走在一起。 更不必说本身身份就属五条家的上原由理子, 她当年的术式就不是个可以让人忽略的存在。 所以所有人其实对她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是表示质疑的, 包括十一年后的今天。 毕竟,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当年五条家为了能得到上原由理子...... 那扇房门的背后,那场大火,烧死的上原幸纯, 她那没有术式的非术师父亲。其中就有五条家的一笔。 * 2018年10月31日。 三重[帐]里诅咒的味道弥漫,肉眼不可见的黑色迷雾像丝线般在天空缠绕,伴随夜晚狂风呼啸而过人的肉/体,浓烈的诅咒气息激发了人心底更大的恶念和恐惧。 于是乎, 狂风大作的这座空旷城池, 霓虹灯被打垮, 总监部的人姗姗赶来,只来得及看见上原由理子, 那个在他们总监部圈层里据说恨极了五条家、誓死也要和五条悟同归于尽的上原由理子。 “......上面的要求是就要五条先生一个人进去。”一名官员谨慎开口,“毕竟非术师要求让他去, 反正他一个人进去也能解...” “解决?” 站在前方迎着烈风的女人侧过身拂过脸上狂刺着的发丝。 那些发丝在黑夜的笼罩下显得比平日里更加黑脸,玫红色的眼眸映照着黑,似乎都变成了黑红。 官员:“身为最强,这些都是他需要去完成的。” 他旁边较为年轻的人义愤填膺道:“别说这么多废话了,诅咒和诅咒二者是持相平的,从他诞生下来的那刻开始平衡被打破,这些就都是他的义务!都是他该去完成的!” 声音夹杂着狂风,让人听得不太清楚。 但或许过分深入人心,又或许人人心中本就有此所想,所以尽管话语是模糊的,但他们都听见了。 由理子离得他们更远,但也听见了。 远处[帐]中的声音应该是听不清的,但她仿佛这时也听见了其中血肉撕扯、哀苦、嚎叫的声音。 轰轰声响和身后人充满怨怼的愤懑声,这些所有的情绪就组成了咒术界的现在。 这些,一切的一切,一名术师从生下来那刻开始就身处这样的环境中。 五条悟天才的身份打破的不仅是诅咒的平衡,也是术师们心中的平衡。 第47章 颓唐、愤怒、无力、死亡,似乎对大家来说就只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的咒术界,这样的......由上层把控的,从未考虑过术师们的咒术界。 由理子想,还是弄死了才好。 她没有对那名充满愤懑的术师多说话,只是看着他们。 幽蓝的灯光在高楼大厦敞开,布满整个天空。 由理子感觉看他们的身体都是幽蓝的。 今天过后,他们这些来了战场,级数不够的术师还能活吗。 她吐出一口气。 “努力活吧。” 风卷起尘沙在她脚尖环绕,一个眨眼瞬间,面前的女人就消失不见,进入了那被诅咒包裹的帷帐之中。 第45章 “我们终于要报仇了。” 在二十年前本家里的侍女从外带回来了一只猫, 原本是想着自己藏着留起来养,但是走过廊苑阁间的时候,恰巧被那是路过的少爷看见了。 少爷是五条家的少爷,从他出生起展露了那双六眼的时候, 他就是五条家的少爷, 未来的家主, 是带领五条家重振辉煌的人。 侍女跪倒在地,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少爷。 “你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回, 回少爷,是一只猫。” 是一只野猫, 她从外面捡回来的, 看它就连叫唤也柔柔弱弱, 实在可怜,没忍住就带了回来。 “给我看。” 于是她将怀里的小猫捧出来,双手有些发抖,作为拥有一点点咒术天赋的人来说,只要稍微一靠近, 就能感受到面前这个小孩儿身上自带的咒压威力。 他还小,根本不懂得如何控制。 侍女的余光看见他伸出了手打算将小猫拿过去,却在看见一旁走过来的少女时顿住片刻,装腔作势道:“你要养它吗。” 侍女:“不敢......” 又是几秒的无声, 他望着他旁边同样身着着侍女服饰的少女, 似乎带着幽怨, 嘴巴微翘,十分的不满意。 侍女有些怕, 她知道那位是少爷的贴身随侍,由理子小姐, 甚至还常常跟着长老们外出历练作伴。 她怕若是不给,虽然根本不了解少爷的性情,但是如果...... 而且仔细想想,小猫在少爷身边一定是比在她身边要养得更好的,怎么说在外的名号也是“少爷的猫”,而不是“那只猫”。 于是她把头埋得更低,“如果少爷愿意,它就是您的了。” 面前的白发小孩儿睨视了他的贴身随侍一眼,似乎是在说无论你怎么不允许最后不也还是我的了? 然后他才恍惚才想起这里有个人,随意道:“那它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了。” 只听见了由理子小姐轻微的一声叹息, 手上完全没了重量,她俯身将头深深埋在石板,再抬头时面前已经没有了人影。 等到再次听见那只小猫的信息的时候,她正在花园给植物浇水。 它已经死了。 ...... “谁给少爷的。” 面前的男人杵着拐杖,祠堂终日都点着烛火,被灯笼纸罩笼出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光亮地,泛起血红色的幽光。 由理子跪在他面前。 “回二长老,是我。” 在五条悟决定要那只猫开始,由理子就猜到过会有这一天。 五条禾椿不会允许五条悟有多余的、由别处得来的欢愉。于是乎她原本想着悄悄和少爷一起养这只猫,却还是一不小心被五条禾椿发现了。 “谁允许你去寻的。” 由理子眉目低垂,“回二长老,没——” 话音未落,地板上垂立住的拐杖就锤击到了左肩。 猛入骨骼的痛感传入神经,她咬紧后牙才没有让脊背俯下去,“是......是我没有注意,谢长老责罚。” 五条禾椿的脸没入阴影中,“这次就算是你第一次犯,那只猫已经解决,找个地方埋了,注意不要让少爷察觉。” 然后她就被放了出去,垂着脑袋,在出了祠堂后才敢揉着她的左肩,刺骨的疼痛在手指触碰上的一瞬间显得更加猛烈。 由理子闭眼呼出一口气,跟着引领的人走到了祠堂右隔间的夹角,一只毛发染着血红的小猫躺在那里。 引领人俯身退了下去,由理子靠近,将它抱起来,鲜血滴落在石板,她又蹲下去用袖子擦干净。 觉得一只小猫的血怎么可以流那么多。 怀里的小猫鲜血还在流,她擦了一地,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 ...... 现在想来,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现如今在2018年的今天,周围都是狂啸的风和人哀嚎的惨叫,她站在一栋没有坍塌的高楼天台,垂眼看着下面的一片惨烈。 手里拿着手机,电话那头传来和子的声音—— “由理子,动手吗。” 由理子:“动手吧。” 和子:“先说好,家主知道后你可得保我。” 由理子:“放心。” 远在京都的五条本家,五条禾椿看着面前穿着和服的女人。 这个女人在他们家干了半辈子,现在手举着刀,向他砍了下去,之后......之后他的一切思绪就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中。 而他的周围,那些听命于五条禾椿的属臣都倒在了他旁边。 由理子在听见电话那头的惨叫后挂了电话,开始摆弄起了手机屏幕,刺眼的屏幕亮光映在她脸上,却让她玫红的眼眸显得格外阴郁。 “嘟——嘟嘟——” “咚——” 电话接通了。 由理子嘴唇微勾,语调轻快起来,“我把他们杀了。” “干得好!”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激动,“终于报仇了!如今五条悟情况不明,是我们毁了五条家最好的时机!” “是......”由理子呼出一口气,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亢奋,“毁了五条家,我们,我们终于要报仇了......!” 文吉:“你现在进[帐]的东南方向,我就在这里。” “好。” 第46章 她被男人轻柔地抱在怀中。 披着文吉躯壳的羂索挂断电话, 刚才电话里的录音已经完全保存,他站在地铁的隧道地下,静静的等待计划到来。 上原由理子。这名不论是在术师圈层还是在他们诅咒圈层都极为出名的女人。 无明的术式让她从出生起就倍数关注,和五条悟一样, 追杀投毒被各方势力监视伴随着她小时候所有时刻。 幸纯那女人术式也不错, 却还没能护好她, 毕竟找了个非术师的男人当伴侣的女人, 又能多有先见呢。 于是等他按照计划执行, 利用五条家那群封建的傻子,让他们出手后让上原由理子混进五条家。 他知道, 无明天生就是克六眼的, 无论是在远古还是如今, 三个无明的拥有者,在他们的时代,就没有六眼逃离过无明的精神控制。 却所有无明几乎都是死于六眼之手。 于是乎当他得知六眼出生后就去试探过此世的六眼,发觉这人或许和他那些拥有过六眼的老祖宗不一样后,就已经准备好了用无明去对付他。 反响相当的、比他预料的还要不错。 这两人居然动了情??? 想到这里羂索冷笑。 虽然可笑荒诞, 但这更有利于他的计划。 利用上原文吉这个蠢货的壳子去迷惑上原由理子,让她归他驱使。 虽然十多年前去杀上原文吉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这人居然还不肯赴死,拿着钝刀砍了他脖子, 发现没用后就对自己的脸下手, 刮花了。 明明就是个连咒灵都看不见的废物。 一个本就不该存活在这世间的人。 所有的非术师, 这个世界本就不该存活他们这种只知道生产诅咒却没办法抹除的人。 如今六眼无明都在,这本就该是个诅咒横行的时代! 啊!外面传来的那群人类嘶吼惨叫的声音, 就是迎接这个时代最好的回答——!! 羂索手指并开捂住脸上癫狂的神情,惨叫还在继续, 他深吸了一口充满诅咒的空气后,胸腔平息,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啊,还得先去把上原由理子那边解决了。 一个拥有无明术式的人,果然还是得先解决了。 要不然到时候五条悟要是没有被录音迷惑停住五秒,他又该怎么解决。 室外的风刮得凌冽,上原文吉的这副躯壳本是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存活的,如果不是他和上原由理子的关系,他根本不可能寄宿在这样的身体里。 后来还是融合了其它咒灵的咒术,在里梅的辅助下运用禁术啃食了咒灵。 这才不是个连一丁点咒力都没有的普通人。 他走到电话里和上原由理子约定好的场域,这里路灯还没有被攻击倒塌,零星的一些尚好的建筑物屹立在一旁。 远处的电线被毁掉落在水泥地上,噗呲噗呲的电流还在发出声音。 第48章 果然,没等到片刻,建筑物这条街上的尽头,重重黑影浓烟掠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里, 循着身影逼近脚步声也愈发清晰。 上原由理子今天穿得一身黑,与她平日的装扮别无二致,头发高高的束成马尾,两把短刀缚在腰间。 这是她学生时期常用的武器。 女人的身影越来越近,今天她穿着低矮的高跟,踩在地上带着塔塔的声响,那边电线里蹦出来的电花声音更重了。 都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远处人们惨叫的声音,武器之间碰撞的咔咔声。 不知怎的,或许是现在的环境确实与平和二字沾染不上关系。羂索眯起眼,眼也不眨的紧盯着她。 “文吉。” 直到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嘴唇吐露出这两字,他胸口才卸下了口气,感觉刚才的风声都是错觉。 “由理——” “砰——” 短刀的利刃横跨在他眼前,离眸子只剩下五厘米的距离,就被他空手接了下来。 皮肉的组成的掌心仿佛铁皮,被开了刃的刀砍过也没有丝毫伤口痕迹。 脚尖一点猛然跳跃将距离与女人拉开,他甩了甩右手,从他身体里下意识蹦出来的触须一下就收了回去。 羂索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上原由理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尘灰在这整个涩谷战场扬起,两人横跨着的距离也升起了阵阵烟灰。 待到灰尘离去,由理子仿佛这才真正听清了他问的话。 她望着男人的右手,就是那只手,刚刚在接下她攻击的时候下意识生出了触须。 喉咙开始干涩,她眨着眼双手拿着短刀甩了个剑花,“知道什么?你不是文吉?”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个迎劈!她整个人竖在半空,右手短刀反砍向羂索,在男人猝不及防之时右臂就甩在了半空,最后掉落在地上。 由理子:“你想知道什么,就去地下里问我爸去吧——现在!给我从文吉身体里出来——!!” 男人身体迸发出无数的触手,他看了眼甩在地的手臂,不在留有余地,与女人缠斗了起来。 花光在钢铁般的触须贴片里迸溅,肉眼无法捕捉的打斗交缠,最后电光火石间一个身影眨眼撞在了墙壁上,墙体坍塌,灰尘尽去,由理子站起来擦拭着额头上滴落在眼眶的血。 羂索掌心在太阳穴拍了拍:“我还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按理说我感觉我演得很好,和上原文吉那懦弱劲儿一模一样,说真的,演得我憋屈死了,在你面前。” 由理子额头上的血越掉越多,整个眼眶仿佛充血的状态,她也不再顾及,将挡在视线前的碎发刮在脑后,被鲜血染透的粘腻触感让她心都打着颤,止不住的激动起来: “你个怪物管你奶奶我什么时候知道你不是的——” 又再次迎面奔向俯冲—— 刀刃砰然撞击,她砍掉撞在脸上的无数触须,“就你身上这死劲儿!还想当人??!做你那咒灵大白梦呢——!” “小时候你突然现身在我面前说五条家杀害母亲的事,你觉得你那悲伤装得出来吗!你个傻逼!!” “还问‘怎么知道的’?‘何时知道的’?蠢货——问出这话的你脑子没长吧??!‘” “还’装得好‘??”短刀刀面划过羂索脑上的绷线,一个粘腻的液体从上面流出,“我去医院里一查就知道你那出车祸的借口是假的!” 骤然间线条绷断,羂索也不装了,手抬起来食指缠绕住线头,头颅就那样敞开,粘腻的、污秽的、恶心的液体顺着头颅那条横着的线滴落。 “啊,这副身体虽然我不满意,但是好歹等会儿还有用。”他开始狞笑起来,那副敞开的头颅里面,一个脑花稳然立于里侧,上面的牙嘴龇出,恶心的笑出声:“开心吗由理子!看见你父亲的身体这样!” “我啊!可是用上原文吉的身体吃了无数的咒灵,才好不容易让他这副一丁点咒力都没有的身体变成这样!” 无数的触须扬在空中,上面有着毛刺、肉芽,在幽蓝的灯光下印出黄色。 “他应该感谢我让他死后还能拥有咒力!你也应该感谢我——!” 话未落,暖黄的光球猛然悬于半空,骤然向他方向袭去—— 鲜血滴落在地,坍塌在地碎裂的墙体断发碎屑。 耸立在高空的大楼从下往上还在一点点掉落下墙块,慢慢的最后一次性遽然坍落“轰然”的一声将羂索砸中。 由理子额角的血已然完全浸透了眼眶,眼前的一切都是红的,当灰尘扑进了眼里她也没什么感觉,任由着神经从眼瞳传达递进,泪水就那样一直流个不停。 她觉得一定是眼瞳刺激神经的原因。 仿佛将一切情绪都归于身体的功能机制触发就能显得不那么强烈,只要欺骗,身体的保护机制就会触发开关。 所以一定是眼瞳刺激神经的原因,要不然,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披着文吉的躯壳的人、他身体上被自己挥出的刀光刺出的血,他那些触角—— 如何去面对。 由理子用力眨眼,迎着尘飞的余烬。 羂索被掉落的钢筋混泥土砸落,汩汩的血从里面冒出。 指节从里面伸出,过分用力的捏住坍塌的墙体,最后捏碎。他匍匐着爬出来。 那些掉落在地的触手肢体还在像个毛虫一般的蠕动,由理子一脚踩上去,静静看着他。 一望之下,那些呼啸而来穿插过脸颊的躁动的晚风,带着丝微微的暖,沉入深渊的记忆中仿佛爬出了须臾的片段—— 同样的暖意,一双手拂过尚且还有幼小的她的脸颊,她被男人轻柔地抱在怀中...... ——“爸爸!今天给我扎个竹蜻蜓吧!” 模糊的光印在男人脸上。 “今天不行由理子,今天爸爸要出门工作了,马上就得走。” 小由理子:“啊......” “但是等到你上小学的时候,我就回来啦。我的宝贝,到时候爸爸给你扎一百个竹蜻蜓好不好。” 小由理子:“还有青蛙!” “好,青蛙、蝴蝶、蚂蚱,都给你扎。” 风刮过来,面前的男人头上的脑花笑声狰狞。 由理子怀里揣着的跨越时间的信纸变得滚烫。 ——“我很想你亲爱的,不出意外明年绿意洒满大地的时候我就会回到你身边,那时候由理子都快6岁生日了,都可以上小学了。” 眼泪滴落。 由理子觉得欺骗也无法让身体的保护机制起效了。 胸口好痛。 “你......给我从文吉身上出来——!” 第47章 “那就杀了。” 直到盈透半边天的暖黄光晕照下, 控制着文吉身体的羂索眯眼,正打算挥动躯体再次攻击,却在那些布满整个天空的光球袭击下突然无法动弹。 光球化作液体砸向地面,水花会从里面迸溅出来, 滴溅到泊油路上, 宛如血管般在地上蔓延张成大网。 最后大网在地面升出密布的触角张到半空, 抓住羂索的腿, 以猝不及防之势迅速沿着大腿向上爬, 螺旋式缠绕,胸腔、腹部、脖颈、后脑—— 最后将头颅的那贴断平整的线条绷直, 最后那脑花再次暴露在天空中。 暖黄的触角猛然朝脑花袭去——! 噗呲的声音从地上传来, 一块恶心的白花花的粘腻脑花掉落。 由理子短刀甩花直接掌心脱落向那边刺去—— 却在猛然的烟灰中骤然消失, 不见踪影。 徒留上原文吉的躯体躺落在坍塌的建筑墙块上。由理子一直挺着的脊背一下就倒塌,像个已经枯萎的朽木,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下。 徐徐的声响最后消散,就连扬在半空的石子沙砾都掉落了个干净。 如今这片场域除了上原由理子静静跪着,头颅埋进地里。 远处呼啸而来的风带着轻微的血腥味, 在这片空旷场域席卷。 她站起身,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收起短刀朝上原文吉的方向走过去。 他被占据了身体许久,如今就连躯壳也留不下, 从头颅沿着脚底, 此时正在慢慢的作余烬消散在半空中。 由理子跪下躺在他身边, 将信纸从怀中掏出,“你当年也没回来成, 连妈妈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她可是专门用咒力留下来了信噢。” 信纸敞开,她一字一句念出——“信上说, ’我知道我应该活不了了‘,嗯......吐槽一下,我觉得幸纯女士也大义凛然了,生下了我这么个麻烦的家伙,还带着你一起逃亡,她真的怪不容易的,对吧。” 由理子侧过头,眼前的躯壳已经慢慢散了三分之一。 她转回头继续念着,“’但我永远爱你‘,她说她永远爱你。”眼尾滴落的泪水埋入发丝中,她看着最后一句,最终还是将那句“由理子交给你了”咽了回去。 第49章 反正说了都没有用处,他也马上就要走了—— “’由理子会好好活,你不用太担心她‘......我会好好活,连带着你和幸纯女士的那份。” 尘天的余烬蔓延,从这头迎着风吹到那头,又从那头随着风吹到这头。 “你听见了吗......” 由理子闭上眼,咬牙,“你听见了吗爸爸......” 还是没能控制住哽咽。 风一下刮得更烈了。 她听见了,然后嚎啕大哭。 ...... ...... 漫天的尘灰逐渐散去,夏油杰从这片空旷街域的尽头现身,双手都带着橡皮手套,此时正一脸嫌弃的提着脑花状的羂索出来。 “原本打算使用咒术让咒灵拿着,但这人嘴皮子利索担心万一,所以我还是亲手逮了,怎么赔我精神损失费......” 话音刚落,看见躺在坍塌墙体碎块上抽泣的女人,嘴巴一下闭紧,双眼游离,“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然后吹口哨佝偻着背一脸心虚的朝着相反方向走,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快要跑了起来。 “站住。” 话从身后传来,夏油杰汗颜。 接着又调转了回来,眼睛朝着天空望,一脸生怕被事后找事儿的态度。 “有病。”由理子翻了个白眼,迎面走上前一拳猛然捶在他胸口,“再这样下一拳朝你脑门捶过去。” 夏油杰这才将视线转回来,勾唇,语气轻快随意:“这不是故意想要逗你笑嘛。” 他眼睛那样好,不可能是临到走近了才突然发觉她情绪的崩溃。 她像条找不到家的野狗一样,一样的哭,一样的喊。 直到夏油杰到了演了那么一出后才好了许多。 由理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盯着夏油杰随意甩在地上的羂索。 他已经受了重伤,现在已经被夏油杰给制住了行动无法动弹,早在一开始和她打的时候,后来运气好逃跑,结果根本就没想到夏油杰还在背后藏着。 夏油杰摸着下巴:“一开始你和我说背后那人是你爹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幻想症终于爆发了。” 由理子耷拉着眼,无语道:“严谨一点,我说的明明是我爹的身体。不过那个时候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虽然知道脑袋上那根线很可疑,但一直以为是控制他行动的线。” 由理子抿嘴,一脸冷然望着在地上装死的羂索,不再说话。 反倒是夏油杰瞥了眼她神情,又盯着羂索语气满是嫌恶,“结果没想到是这种东西。” 上前蹲下身,站在羂索面前,手指轻微在空中一划,一个空刃砍在了距离他身侧一毫米处。 脑花状的怪物有片刻的僵住。 夏油杰见状问由理子:“打算怎么处理。” “原本想的是先留他一命,毕竟背后和他互相利用的那些个不知道是咒灵还是诅咒师的家伙还没有找出来,也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由理子也跟着蹲下身,面无表情看着他,“但现在总感觉留了他性命预感不对。” 夏油杰挑眉,“那就杀了。” “杀。” 随着话的下落,带着特级术师咒力的空刃骤然落在脑花头顶,刹那间一个足以穿破空间的撕扯吼叫喊出—— “咒灵会占领世界!” 果然,如他所料,这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袭在头顶的空刃顿住,夏油杰和由理子两两相望,夏油杰:“什么意思。” 由理子:“说不出来有用的就把你杀了。” “哈哈哈哈哈哈,杀了我没有关系,但是!五条悟马上就会陷入封印,你们的咒术界马上就会迎来大乱!宿傩也马上就要出来了。而这一切只有我知道!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变成这样!” 羂索知道,如果再不说出点有用的他马上就会死。 死倒没什么,死没什么可怕的。但是一但他死了,他想要达成的一切就都会灰飞烟灭,他长达千年来的梦想理念——绝对不可以在这时候中断!! 辽远的风刮来手脚被撕扯揉碎的浓烈血腥味,而远处“轰然”一声,无数建筑物跟着坍塌,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由千年时空传递而来的咒压释放。 羂索面目狰狞:“哈哈哈哈哈哈,宿傩被放出来了!” 由理子舔了舔上颚,夏油杰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站起身后退两步。 背过张望着远处的风景。 “你不会真以为我会为了这些而不杀你吧,”由理子神情阴郁宛如恶鬼般,狞笑起来,“你杀了我妈,占了我爸身体二十多年,你绝对我会因为这些暂时留你一条命吗。” 黑暗一下袭来,羂索的视线就停留在了那时那刻,只来得及听见此生的最后一句——“让你再多活一分钟,事后一不小心,可能我就死了呀......” 黑暗......黑暗,直至了无知觉。 第48章 总归是对曾经一直都在惦念着。 根据方才咒压释放的中心, 在场为二的特级对视一眼,立马就做出了决定—— “哗——” 由理子去宿傩方向,杰跑去找悟。 夜晚的凉风猛烈刮在皮肤上,剧烈的摩擦让凉风开始变得滚烫, 俯身猛冲的身体有效的抵挡了这样的伤害, 由理子眯着眼, 尽量不让眼眶里撞进细小的碎屑。 作为特级其实由理子和夏油杰的实力不相上下, 两人也明白以如今咒压感受出来的——如今的宿傩该是手指不小于八。 打不过, 啧。 而之所以两人不带犹豫的朝着不同方向奔去,只是以术式相克来说由理子稍微更适合些。 虽然运气不好也就一个死啦。 由理子:“......” 现在把夏油杰那个家伙拉过来和她换一下还来得及不。 他死没有关系啊, 我死可就真是太痛苦了。 哈哈, 当然是开玩笑的。 她跃身踢碎面前的玻璃, 翻入一栋已然完全停止运行的高楼中。 刚好就看见了一个之前私下找过五条悟打架的咒灵,此时正在挥手迎面挥去一面燃烧的火焰,正对着的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两人。 由理子:“......!” “砰!” 透明色的屏障在她挥手之间出现稳立在两人之中。 菜菜子美美子两人紧抱在一起,刚睁眼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她们两人身前的由理子。 美美子:“由......由理子大人......” 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颤抖和哽咽。 咒灵:“......上原由理子?” 由理子看着面前愣住的咒灵,还抽空来和后面的两姐妹说话,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菜菜子:“夏油大人叫我们去找剩下的手指,结果刚找到几根就被这咒灵给抢了过去,还给宿傩吃了!” 由理子瞥了一眼就算现在还处于昏迷中也存在感强烈的虎杖悠仁,咒压过分明显, 她能感受到—— 宿傩快要醒过来了。 菜菜子:“他快醒了由理子大人......!” “啊, 我知道。”由理子甩了甩手腕, 身体肌肉绷紧,眼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咒灵和还在地上倚躺着的宿傩。 也不知道经过这么一遭悠仁还能不能活过来。 由理子:“你们两个先走。” “由——” “走!离这片场地远些。” 菜菜子还在犹豫, 转手就被美美子给拉远了。 美美子目带担忧眉眼却坚毅,“由理子大人, 一定活下来好吗。” “知道啦,废话真多俩小屁孩。” ...... 直到确定两人已经完全离开了这里之后,由理子耷拉着的随意神情一转,目色冷凌,才道:“所以呢,你叫什么名字?” 咒灵没有回答,只是眯眼瞧着这个从一现身起身上咒压就压在他头顶的女人,不弱,甚至很强,但是...... 漏壶:“我没有和咒灵厮杀的想法,虽然你之前一直帮着人类,但你还是我们咒灵的一员,你身上的气息瞒不住我。” “啊?羂索没有和你说实话吗。” “......谁?” “披着文吉壳子的那个脑花呀,噢!”她仿佛好像是才意识到,握拳拍掌,“你们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想来他也不会告诉你实话了。” “他死了哟,为了活命还把你们的计划目的都告诉我了呢。” 自然是没有,她感觉多留他两秒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手起刀落话都不带他多说的一下就把他噶了。 氛围到达了冰点,漏壶自然不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全然相信,但他们几人和“文吉”确实是互相利用这点,他当然清楚。 面前的女人还在说话,“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咒灵。” “你当我傻啊。” 上原由理子:“这点等你背后那人醒来之后你要是还有命的话可以问他。所以你叫什么名字,他快醒了噢。” 咒灵:“呵,日后千百年诅咒的世界里自然会把我漏......” 第50章 “要不然等会儿你死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感觉怪不尊重你的,好说歹说你也和悟打过一架,虽然他说你弱得像趴在地上的蟾蜍。” 漏壶:“......” 他头上那个像是火山一样的东西一下就真像火山一样喷出了火焰。 青色的面庞瞬间冒红,怒喊:“听好了!你咒灵爷爷我叫漏壶!是千百年后姓名会被刻在咒灵界石碑上的特级诅咒!!现在更是马上就要杀了你的人——!” “啊......我赌一千万,先死的人会是你欸——” 身后的咒压猛然袭来,周围方圆十米猝然塌落,漏壶汗水滴落僵在了原地。 “咻——” 空刃飞来他挺直背脊跪下去,头顶的“火山”还是没等幸免。 脚步声传过来,走近,声音慵懒,“以为只是简单的跪着就没有关系吗,把头埋下去啊杂碎。” 宿傩看着面前跪下去的咒灵,不再搭理他,目光挪至他前方,那名盘着手臂站着的女人,面前的透明屏障稳稳立在她四周,方才的空刃丝毫没能伤着她半分。 “无明,又见面了。” * 夏油杰在跑去地下地铁站的途中一直在想一件事,早在几天前与幸吉就告诉了他们那边那伙人的计划。 按理说悟也是知道今晚这件事就是针对他为了封印他的。 应该早有准备。 怎么现在消失了这么久还没出现。 沃趣......不会真被封了吧...... “机械丸,悟那边现在情况如何了。” 仿佛是才想起来耳边还带着一个类似于消息传导的机器耳麦,夏油杰压着耳朵边跑边问。 与幸吉:“啊!夏油先生,早在半小时前你和上原小姐打那脑花的时候我就说了吧!” “果咩果咩,”夏油杰敷衍着应付了两声:“打一个特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子,要不下次抓一个特级来给你练手?” “......”耳麦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迅速转移话题,“半小时前我留在那里的监视器就被真人发现了,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夏油杰:“......有种不好的预感。” ...... 夏油杰的预感是对的。 五条悟看着面前骤然升起的火焰,原本还想着冷笑一声。 再眨眼就看见了躺在火光里抱着一个大人的小孩儿。 ......有点眼熟。 他手随意挥了下,插在兜里的手伸出,那些火焰遽然噗嗤一声仿佛推搡着挪开。 却还在烧。 他走近了,然后蹲了下去。 小孩儿抱着女人的尸体,他能看出是尸体,于是视线只在尸体的眉眼停留了一瞬,挪开,看着还在嚎啕大哭的小孩儿。 他缓缓的笑了,然后蹲着的膝盖跪地,盘腿坐下,掌心贴着小孩儿的额头,将她掉落在眼前碎发拂开。 “由理子。” 小孩儿抬头看他。 第49章 这十年过得还是太慢了些。 周围的火还在烧, 将尸体吞噬,环境也变了个样。 居民楼变成了日式庭院,这小小的苑落中央还有一棵银杏在掉着叶子。 小孩儿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身,更熟悉了。 “啊, 想起来了,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的衣服。”他的掌心太大, 一掌贴在小孩儿额头仿佛要将她整张脸给埋下去。 小由理子还是没有说话, 像她第一次和他见面一样, 小小的脸上尽是掩藏住的谨慎。 五条悟轻柔对着小孩儿说,“看来你不论是对小时候的我还是长大后的我都这样啊。” 她睁大着眼睛, “......我认识你吗。” “嗯......”五条悟思考了半秒应该怎么回答, 最终还是决定跟着感觉走, 将想说的话都对她说,“以后会认识,但你认识我可能不是件好事。” 小由理子愣住片刻,“是吗......你头发的颜色和我今天要见的人一样,都是白色的, 嗯......眼睛也是。” “你不是还没见着?怎么知道的。”他哄着,像由理子小时候哄他一样。 她嘟囔着嘴,“大哥哥你真不聪明,当然是问的, 虽然没有人肯回答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妈妈又葬在了哪儿, 但对于我未来要侍奉的人,她们都还是肯说。佑郎先生也是。” 银杏还在飘荡, 五条悟眨着眼,苍穹般的眸子缱绻地闪着光, “你会待在......这个人身边十几年,然后有一天终于可以离开,离开几年,又离开十年,最后还是离不开,你觉得未来的你会后悔吗。” 他牵着她的手,是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儿有的、小小的、还没有被日后的战斗缠上的、健康的手。 他十五岁那年、自他长大后再次尝试牵她手的时候,那双手已经被刮痕布满。 女孩听这话却只是歪了个头,玫红色的眸子不带一丝的犹豫:“不会啦,我要是在一个人身边待着,那么说明我是愿意的。” 话闭,周围的场景又再次散去,流云累积成腐朽的木桩,最终汇聚搭建,变成了五条悟十分熟悉的一个地方——五条本家祠堂。 他看见已经长大些了的由理子弓着身体从大门走出来,肩膀上流着血。 这次她看不见他。 在草地里蹦跶的蝴蝶从他身体穿过去,他跟着由理子的方向走过去。 走廊的角落,是一只猫的尸体躺着。 抬起的脚在看见猫的那一刻顿住。 他看见由理子趴在小猫尸体上哭。 周围的场景又开始化了,绿意盎然的草坪融化成雪水,尽是一片孤寂的白色。 冬天。 掉落的树叶变成雪花,在那个位置躺着的小猫变成人类,慢慢的慢慢的,人类被雪覆盖住了。 五条悟就那样站在旁边。 ...... ...... 最后还是抬起脚步,将她身上盖住的雪都给拂开。 “当时你真冷,对吧。” 等到将所有覆盖住的雪都拂开后,指尖落在她脸颊上,顺着肌肤往下,最后停留在了脖颈。 五条悟眨眼,长睫轻轻柔柔的下垂,轻声:“不会疼的。” 接着不带丝毫犹豫用力掐下去。 只一秒,所有的景象瞬间崩塌,地铁站的环境露出,他的身后还在放着一个长满了奇怪眼睛的盒子。 “啊咧咧,真出手了啊。”面前的缝合怪面色夸张,眼睛挣得老大呼出声音大喊感叹道:“文吉说绝对不会出事来着!哎,果然还是得文吉回来让你听听上原由理子的录音啊,这样估计你才真的会崩溃,对吧!” 五条悟站起身握住还在轻微发抖的右手,神情淡漠:“速战速决吧,我现在心情很烂啊垃圾。” * 小时候的五条悟总是觉得这个世界太过无聊。 每天就是学习、祓除、学习、祓除、学习...... 生活就是两点一线,他养了只猫后来也莫名其妙就死了。 想要抱着由理子哭,由理子又在看见族中长老的时候一下就把他放开了。 尚且年幼的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理由理子。 于是生活就变得更无聊了。 然后有天她拿了本书来,把他牵到了她们的秘密基地里去。两人席地而坐,周围还有青草泥土的味道。 她拿着书,读者上的句子,具体是什么五条悟早就忘了,只记得里面有一句话,然后由理子念出来,她说—— “生命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或许从记忆存在开始就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某天就不见了,但河流不会干涸,虽然河岸边的植物都枯萎了”。 他只觉得很矫情,后来她莫名告诉他说要逃离这里,结果逃离了然后呢。 以前他总是感觉这十年过得很快。 ...... 缝合怪在五条悟手下过了两个回合,最后头一歪被他直接砍半按着脖颈扯下来。 周围一片全是咒灵的尸体,还有人类的。 他甩开缝合怪的头扔到地上,按着还依旧在发抖的右手。 咒灵的血无法顺着他的皮肤粘上神经,那里只留下了方才掐住女人脖颈后剩下的余温。 真奇怪,明明只是一个幻觉,为什么还会有温度。 她当年,就是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在寒冷的冬季准备独自面对死亡。 以前他总是觉得这十年过得很快。 上原由理子的“失踪”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只多是出差的任务多了。 大阪北海道冲绳,霓虹本地的所有地方,所有她可能出现过的村庄。 后来又扩展国外的许多地方,北美北欧中东。 中东那边的诅咒盛行,南非也多。 他就这样在日复一日的教育学生和外出祓除咒灵中度过了十年。 身边越来越少的人会谈论她,以前家中的长老还偶尔会提及,后来就仿佛大家已经默认了她的死。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凌晨三点他才工作完,走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屋,在书屋的悬窗又看见了那本书。 第51章 周围在下雪,又是一年冬季。 稳稳摆放在悬窗的书被敞开,很奇怪,他居然还记得那本书叫什么名字。 三点的大街没有行人,他穿着黑色的制服,周围都是黑色的。 除了路灯映照下飘着的雪。 ——“生命是一条长长的河流,或许从记忆存在开始就陪伴在你身边的人某天就不见了,但河流不会干涸,虽然河岸边的植物都枯萎了”。 那瞬间他突然就觉得。 没有她的这十年还是过得太慢了些。 第50章 “要不把总监部的烂橘子也杀了?” 另一边, 由理子看着面前披着虎杖悠仁壳子的宿傩醒来后就往他们这边的方向挥来一斩击,连忙用屏障护住自身。 可惜漏壶运气没那么好,脑袋头顶那有特色的火山被削了一半。 宿傩目光朝她这边瞥来,“无明, 又见面了。” 由理子现在在想一件事, 她现在是跪还是不跪呢, 如果不跪感觉她下一秒就会噶了, 根本没时间按着计划拖住这拽天拽地的大爷。 如果跪...... 啧。 有点犯呕。 于是直接摆烂:“有事?大爷。” 面前的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是这反应, 愣了半秒随即剧烈癫狂的笑出声。 由理子:说是咒术师当久了人精神会出现异常,看来就算是诅咒也一样。 话说宿傩以前是人类, 现在还算人类吗? 宿傩手指覆在面上, 指尖刮蹭着脸, 上面的血痕倏地冒出。 宿傩:“无明,我原本以为这时期的你是个废物,没想到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由理子瞥了眼跪在地上冒冷汗的漏壶,不由的为他默哀三秒。她是因为“无明”的远古让宿傩稍微能有些兴趣,但其实说实话, 要论起实力恐怕她只能勉强和漏壶打对半。 她的术式对上火并没有任何的利处。 由理子秉持着托住时间等五条悟来的原则继续和他有得没得的聊着天,“话说我挺好奇的,什么是’这个时期‘?难不成你以为无明有生命?” “这倒不至于,”宿傩眉头一挑, 不屑道:“如果它有所谓的那生命破玩意儿, 估计你早被它吞噬啃完了。” 仿佛是看女人迷惑的神情可怜, 他大发慈悲继续说:“我只是懒得记你名字。” 噢~ 由理子懂了,“没有’无明‘你连入我眼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 由理子微笑。 她又不动声色瞧了眼跪在一旁的漏壶,果然, 他快忍不住了。 由理子笑了笑,对着面前这名完全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们的’人‘说:“那要不你试着换一个肉身?既然你这么喜欢’无明‘,你对我的身体不感兴趣吗?” 面前这人仿佛才引起了兴趣般,朝她上下打量,“你的术式确实有意思,宿主因为肉/体过分羸弱无法承载’无明‘的咒力重载就会快速死亡,但死亡后’无明‘会因为咒术之一的’无始无明‘再次重活。” “就比如你,你那残破的肉身曾经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死的,大乘佛法里将’无明‘视为生死流转的根本惑体,这才有了轮回生死的咒力。” 说完,由理子看见他突然就眯着眼十分愤怒,眼底充满了嘲弄,盯着她:“但是你已经因为你那破肉身死过一次的,’无明‘最有用的咒术已经被你用过,轮回生死不再存在,你觉得它对我来说还有用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被浪费了啊女人。” 由理子:果然没有猜错,这人对术式的还真是痴迷。“或许吧,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无明‘的另一个说法。” 宿傩盯着她一话不说,脸上的神情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女人边说边走近,“据说上古时候,飞鸟时期?好像是吧反正那时候还没有你呢。” “说是一切的起源都来源于’念‘,人类的欲念会产生’思痴‘,而’思痴‘所凝聚起来的’念‘便是’一念无明‘。’一念无明‘和’无始无明‘组成了’无明‘所有的咒术,但因为’无始‘拥有轮回生死的能力,于是几乎无人将注意力关注在’一念‘上,而自然而然的所有的文献记载也没有。” 她掌心凝出暖黄色的光,光波贴近他身体。 “文献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你知道吗。” 话闭,宿傩脑中的神经一跳!猝然间他跃至翻越跳出窗户站到另一端马路的路灯高处。 他拂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暖黄光晕,眼眸垂睨死死盯着女人,接着突然龇牙笑出声,眼里升起兴味,感受到了自己灵魂和这具身体的越来越不和,身体中的神经仿佛如波浪滚动。 于是不带丝毫的疑问,嗤笑了声肯定道:“抽离灵魂。” 由理子:“对,其实也不是,只不过刚好作用您是如此。” 至于究竟是什么,她当然不会告诉他。 一念无明的本质就是因为’念‘,’念‘是指不能见到世间实相的根本力量,也是我们执取和贪嗔的根源。 说白了就是欲念。 宿傩的欲念不在此,他本人对咒术十分钻研,自然是看不上虎杖悠仁这副咒力少到可怜甚至连术式都没有的身体。 于是“一念无明”作用在他身上后才会下意识将他与这副身体剥离。 至于他究竟贪念的是哪副......如今也无从知晓,由理子自然也不会让他真的去剥夺别人的身体,现在使用咒术只是希望悠仁快点醒过来。 宿傩:“我有点好奇,连我也不知道的咒术本质,你是怎么知道的。” 由理子捏着手心,刚准备回答,猝然—— 身后一闪而过的身影朝她袭来,手臂呈十防御,最后还是被踢到飞奔撞击到了左侧的建筑物堆里。 由理子:撞死还是出去。 废话!当然是撞死!她身体的气力一下懈怠,任由石墙碎块埋在自己身上。 一直都在盯着漏壶就是为了此时此刻!打一个打不过打两个就更打不过了。 果然没猜错,漏壶看见她想要将宿傩灵魂从悠仁身体里剥离出去就坐不住了。他本意就是希望宿傩能够苏醒带领咒灵除杀完一切人类。 自然是不允许她打乱任何一点点。 但是只要他出手宿傩铁定饶不了他。所以先让他们两打起来吧。 反正只要拖延时间的计划达成就好。 * 呼啸的风声吹过去,绕过无数坍塌而过的建筑,吹过鲜血溅遍的路地,夏油杰看见周围密布无数的尸体中央的白发男人,呼了口气。 “悟!!” 直到看见男人抬头看他,他才是真正卸下了口气,“差点以为你真被封印了。” 他捡起落在地上的狱门疆,踢了一脚真人正在消散的尸体,“走吧。” “杰。” 一直没有开口的男人突然说话。 夏油杰看他:“怎么了?” “你说十年前为什么由理子会在明知道她要死的情况下还来找你合作啊。我真的...这个问题困了我一年了欸。” 五条悟将碎发随意刮到脑后,站起身走到夏油杰身旁,用着他从未有过的疑惑语句,颓唐的、无力的、又似乎从来一直如此,只不过终于被他说出来了。 “她没有出现前我在想她为什么失踪了,出现之后我又在想她为什么想要重置咒术界。” 夏油杰听他这么说没露出惊讶的神情,垂着眼帘看了他半晌。 他知道悟其实并不是对这些问题的答案疑惑,他只是对这些事升起的过程疑惑。 果然,不用他回答,五条悟继续道:“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最了解她的,一起在身边这么多年,然后’哗‘!她嘎巴一下都居然死过一次了欸。” 两人边跟着咒压的中央奔去,边说着。 五条悟:“她以前说过待在我身边压力大你知道吗。” 夏油杰耷拉着眼,其实很想说你们俩个神经之间的事不管我啥事,于是真说了,“我能说我不感兴趣吗。” 五条悟:盯。 夏油杰:“我真是太感兴趣了,所以我不知道,为什么呢。” 五条悟再次作那哀怨状,迅速恢复状态,“现在我才知道,五条家果然还是对她太差了,其实她身边所有不好的事几乎都与我有关。” 夏油杰敷衍点头:“嗯嗯。” “所以果然这次事过后还是把五条家里那群老头都杀了好。” 夏油杰:“......” 无语了半秒,突然侧过去揽着他脖颈,“要不把总监部的烂橘子也杀了?” 五条悟挑眉:“也是。” 两人站在高楼天台上,任由晚风吹过扬起发丝。 “轰——” 倏地两人视线盯住远处坍塌地建筑物,火焰从那边升起喷涌而上照亮了整个天空。 两人对视,随即朝着那边奔去。 第51章 她一向其实最愤怒。 第52章 晚风在空中席卷, 缠在人们四肢百骸中去。 由理子躺在地上数着节拍—— 1......2......3...... 3563...... 热气在碎裂的石块里蔓延,她掌心贴在地面,远处两人打斗的声响已经逐渐听不清,只剩下腾腾的热气在地上飞涌。 一直在耳朵里回荡的人类嘶喊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 咒力能够感知到周围非术师的灵魂。 他们早在很久前就将近被咒灵撕扯啃咬完, 剩下的还在存活的人类也已经被术师撤离完毕。 没有后顾之忧, 她可以再躺一下。 等到夏油杰按照计划带来五条悟, 她站在旁边什么也不用干, 宿傩就会因为长期的维持形态而被悠仁驳下去。然后今晚的战事结束后,她就可以去清理留在总监部的那群老东西们。 一切都会按照计划进行, 有条不紊, 不会脱离秩序, 一切都会...... 他们会像很多年前一样,少爷在前面抵挡诅咒,她只需要无明屏障观察周围的情况。 可以再躺一下,什么也不用干。 ...... ...... 真的只是这样吗。 由理子手指有点颤抖,或许是地面温度太高了的原因, 她居然觉得身体都开始滚烫起来。 整个身体都在打颤,她呼出一口气,将心口涌上的那股因为温度而激荡的情绪压下去。 ——“由理子,你不够疯啊。” 时间仿佛游丝一般在半空悬来悬去荡啊荡, 多年前京都的老师的话突然就如同当年一般涌入她耳朵里面。 ——“术师的咒力来源也是诅咒, 你太过平静了, 身体的咒力根本不够,怎么当好一个术师。” 夏天, 藏在树梢里躲着的知了叫个不停,周围的烈阳刺眼得仿佛像是雪意氤氲住的冬季, 尽是一片惹眼的白茫茫。 她高专一年级时候的班主任坐在她面前,耳提面命般,满是惆怅,“当不当得好一个术师都另说,由理子,你出生在这样的咒术环境里,在咒术界求生活,咒力不强升不起愤怒又该怎么活呢。” 她的老师是个才满四十的女性,家里有一个女儿今年刚刚六岁。 她是个很好的老师,教学的时候喜欢拿着铁锹捶他们的脑袋,察觉到他们心态不对后也会单独叫去办公室里谈话。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她的工位上都会有花。 由理子常来,她还会扯上几朵别在由理子耳侧。 “老师,我......我升不起愤怒,愤怒会扰乱人的思绪,我的思绪乱了会让我感觉很不安全。” “但是现在,你身处这个环境里就是得愤怒,你的术式就已经觉得了你的天赋,你身体不强就加强锻炼,咒力不够就释放情绪,别让自己太平静了由理子。” 她的老师告诉她别太平静,由理子说平静是她的本能,自从记事起面对的所有事——平静学会了让她保护自己。 然后她努力不让自己再平静下来,升起一名术师应有的愤怒。 然后在她还未完全掌握住这种技能的时候。 老师就死了。 死在了当年的冬天。 雪下落果然让周围一片白茫茫,更氤氲了。 远处高楼坍塌的声音再次传入耳朵里面,耳蜗像个螺旋一样瓮瓮的鸣叫着。 老师叫她不要平静,要愤怒。 她努力学习着掌握这项技能,现在想来却最终只实施在了她对在父母的身上。 除此之外呢,除了报仇外呢,还有什么事值得她愤怒。 “轰隆”一声大地相互连接,她这边也开始摇晃。 她推开掩在身体上的石块,撑着身体望向声响传来的中央。 她眯着眼睛,看见了一黑一白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然后站起身,盯着那里。 现在这是身在战场吗。 或许也称不上,她看过非术师们做过的电影,那些反战的片子,横飞的肉/块会在机枪的扫射下变成肉末。 那些表面的血/腥场面存在在战争时期的战场上,但是在战场过后其实也和他们咒术界相同。 为了衰败的家族恢复荣耀而出征的勇士,家里最后一个孩子,坍塌的建筑下的女人和婴儿。 其实他们和术师没有什么不同。 由理子再眨了眼,远处的两个人离着目的地更近了,她突然就看清了那模糊的两个在空中飞袭的人点。 猝然间宿傩升到了空中,她看见漏壶悬在半空上,一抹庞大的火球在那高楼夹缝垂直落下—— 太刺眼了。 由理子突然就在想,那些高楼里面还会不会有没有被察觉到的人,还会有人没撤离吗。 ...... ...... 她想起来恍若当年少爷还没有完全掌握住六眼,差点被咒灵攻击到的时候。 她也愤怒过。 ——“由理子,你不用太平静了,偶尔因为愤怒所以死去,其实也不错啦,要不然一生太无聊了,太过遵守秩序不会很无趣吗。” 多年前老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咻——” 脚尖石子在那里打转,一个闪影她转眼离开了原地,朝着两名特级的中央战争场地狂奔。 ...... 她做出了决定。 * 漏壶的身体散成了灰烬,余烬在天空中席卷落在了天地下。 五条悟夏油杰他们刚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一片的黑色岩焦,四周零散得还有在冒着红色的岩浆,噗嗤噗嗤的喷溅出高温火花。 然后他没什么情绪的挪开了落在漏壶上的目光,唇角依旧无意识的勾着弧度,苍蓝色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海洋,沉沉地落于受肉复苏在了虎杖悠仁上的宿傩。 只需要一眼六眼就可以看出来在他身上缠绕着的由理子的咒力。 “杰。” 是无意识唤出的。 夏油杰在没看见由理子的那瞬间也就意识到了,五条悟刚说出口他就转身沿着残秽去找由理子。 “那女人没死。” 夏油杰刚准备离开,宿傩就说了,“她可聪明着,聪明得根本不像一个咒术师,和我遇见过的所有术师都不一样。”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不是什么夸赞。 果然,他话一转就道:“无明落在这样的女人手里,被她浪费了术式,也没有身为一个术师应该有的决心,我有点好奇。” 他戏谑地看着五条悟:“六眼,你和她真的是男女之间的关系吗。果然还是因为术式之间的纠缠才在一起的,真是让人发笑了。” 风不断的席卷,五条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和外界对由理子相同的评价,认为她是个工于心计,擅于谋划,从不付诸功能行动的女人。她也很少愤怒,甚至从未真正意义上有过脾气。 说得更直白一点,按照一名术师的评价标准来说,她是一个除开她的术式外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术师。 但五条悟比旁人知道得更多。 小时候听着五条家长老的话,在各个家族之间周旋,长大点后在总监部的觊觎下又在总监部来回奔走,又要学习,又要应付他的无理取闹。 尽管如此,她从未表露情绪,尽管如此...... 但他知道她一直是最愤怒的那个人。 “啊,被诅咒之王这样认为,如果由理子在这里的话估计会当面笑出声吧。” 荡起的尘土飞扬,周围的气压在诅咒之王的咒压下顿时以肉眼不可觉察的迅猛之势腾飞—— 战斗一触即发,两面在各自时代称得上最强的男人开始跃在半空中展开激烈斗争。 夏油杰眯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人,突然就很无语,然后转过身准备去找由理子的时候—— 迈出一步。 另外一处已经坍塌了的高楼拐角。 女人从那里走了出来。 从她呼吸的急促可以看出她是一路跑过来的。 哇偶。 这是由理子第一次? 第一次真正的直面未知的恐惧吧,按理说她不应该待在某个安全隐秘的角落监视着这周围的一切吗。 她一向如此啦。 夏油杰走近,在她身上上下打量。 “没被人夺舍吧?” 由理子:“......滚。” 第52章 “你要嫁我吗。” “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嗯, 我知道。” “怎么突然想着来了。” “藤原老师说表现愤怒其实更好些,她以前说过有点我被憋坏。” “嗯......藤原老师啊,我记得她。” “喔,那她应该会高兴得往你耳边别一朵花, 她以前很喜欢这样, 甚至禅院直哉也被她别过。” - 如同霜雪一般扬在空中的碎屑侵入发壤, 余烬在五条悟身上袭开, 无下限在他身上无法透视的那薄薄一层足以将他与世界天地分开。 男人的斩击从他面中斩去, 近身后纯是肉/身搏击拳拳相撞。 第53章 指节会在肩膀撕扯血肉,气层在他们身上也不断相撞。轰隆轰隆的声音夹杂着风声呜咽和被混泥土钢筋绷断颤抖冲撞。 无法捕捉的肉眼旋转, 天地都在不停的转动中。 一记蓝色的幽波在五条悟手指间浮现, 如同波浪般涌起又降落—— “五条......老师......” 在某个瞬间, 空气中的声音呼啸。 面前男人凌冽张扬的神情骤变,眸子遽缩,他眨着眼睛,“老师......” ...... “啊,悠仁。” 五条悟笑了起来, 手间的波浪很快消散,“你醒了吗。” “嗯,我......我有干些什么吗。”哽咽。 高楼还在往下坍塌,里面是否还会有人吗。虎杖悠仁不敢想。 五条悟按着他的脑袋, 在他本就杂乱的头发上乱揉着, “没有, 并不是你。” 他们落在了还完整的高楼天台上。 五条悟捏着他的头,带着他从上往下看, “看到了什么。” 虎杖悠仁:“......一大堆尸体和塌毁的建筑。” “不止,”五条悟摇头, 他没有否认掉那些事实存在的牺牲,“有很多尸体,非术师的也有术师的。但也有幸存下来的人嘛,嗯......嗯,我说得真好对吧。” 然后他说到这里,轻微蹙着眉,“啧,我果然还是不会搞这苦大仇深的安慰话,” 灵机一动,用力拍着虎杖的肩膀,“我们去找由理子吧,她可会安慰人。” 然后虎杖一下就笑了。 ...... 又哭。 ...... 紧紧地抱住了五条悟。 * 咒术界对于整理战后所需要的一切工作十分熟练,大广场下人来人往穿梭着的担架,硝子又蹲在门口抽了一包烟,耷着眼皮,吐出一口烟圈。 周围的一些角落还有术师看见无数的残骸后吐出的呕吐物,扬在空中的灰烬一时也还没有完全消下去。 “家入小姐!3号区的麻药用完了!这边需要你!”隔得比较远,暂且安置搭建的大棚外,女人带着口罩手上全是血和人体组织,“我......我——” 话一下就破了音,声音带着哽咽,仿佛是被吓坏了,“他们都在喊痛,家入小姐......” 硝子又吸了口烟,最后一口。 然后她下意识带着疲倦的眉眼被撑开,没有抽完的烟扔在了地上,脚底踩过,她走向那名才刚入医疗部的实习术师,拍着她肩膀揽过:“走吧。” 一路走过去,小又窄的走道两侧稳稳的躺满了尸体,头顶着血窟窿的,四肢被啃咬过后的。 有术师也有非术师。 硝子一眼也没往那些身上停留,径直转过弯去到三号区。 她已经做好了听见无数惨叫的准备,一路上,她不用模仿,她看得足够多,于是心里面已经充满了哀嚎的声音,“医生救救我”“家入小姐......” 大多数术师或许对着她只会说出这么一句。 “家入小姐......” 后面却什么也没有了。 术师的遗言是诅咒,虽然不会像非术师那般让诅咒生成咒灵,但是它们就像无形的影子,一辈子都会缠绕在术师身上。 于是他们会喘着气,或许四肢都断了,但却还是不敢说。 从小就充斥着无数这样的生活,她没有习惯,但她想她还是准备好了。 然后离着那个充斥着死亡的门口走过去,她以为会听见的—— 却是没有太多声音,她穿堂过,抬眼时就看见了由理子站在那里。 暖黄色的光从她手上呼出,她眉眼带着笑对着在她旁边躺下的伤患,“对吧,是不是突然就不痛了,我咒术还是很厉害的。” “......由理子。”硝子突然觉得她喉管开始干涸,有些发痒发酸。 女人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是谁后笑了起来,应道:“嗯?硝子。” 硝子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准备好。 没有准备好是好的。 硝子从今晚开始就提起来的心脏卸下去,轻声着,声音仿佛飘到天上,“由理子。” ...... ...... 由理子帮着硝子将在场所有伤患处理完后,撤下了面上的口罩走出大广场临时搭建的存留大门。 人潮汹涌熙攘,有人面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蹲在路边痛哭,也有互相抱着晃动的,也有部分是快速走着拿着电话穿梭在人影里面去。 “由理子——!” 一个人影冲在她怀里,歌姬抱着她,“还活着!” 由理子哈哈大笑,“当然!怎么我也会活啦,想什么呢!” 歌姬哇哇大哭:“夏油那个垃圾和我说你突然大义凌然准备英勇就义,把我吓个半死以为你要冲上去和宿傩打架了!” “我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由理子哭笑不得。 “你一直都是!你个疯子!” “我——” 新田明外套被她甩来搭在了肩膀上,脸上还留着泥土灰尘,其实正弓着背浑身无力感觉下一秒就要趴在地上睡过去了。 “由理子倒是想,但是人刚到五条悟和宿傩就打起来了,她站在旁边根本就插不进去。”夏油杰站在后面眯着眼睛笑眯眯道。 “所以夏油同学果然还是骗了我们呢。” 冥冥扛着大刀,她身后一个和她差不多同发色的背带小男孩儿撇着嘴,上下打量了夏油杰,又朝着由理子多看了几眼,随后撇着的嘴翘得更高了。 歌姬从由理子怀里出来,转头想朝夏油杰踢一脚,被夏油杰扭着腰逃开,嬉皮笑脸说着,“啊,好痛。” “......” 歌姬:“给我尊重前辈啊你个垃圾!” 像是很多年前发生过的事。 七海和灰原刚从其它区找完幸存者,刚走到广场就看见那边还在追来追去的两人。 七海:“......” 灰原:“啊!是夏油学长!” 七海:我现在想离开。 然后就被灰原拉着跑了过去。 孩子们也逐渐赶到了。 有的在找人要绷带缠一下头上冒的血,有的运气好全程下来一点伤也没受的。 野蔷薇盯着伏黑头上冒的血,突然觉得自己伤得也不算太重,但是—— “由理子姐——” 她脑袋趴在由理子肩上,“人家好痛的。” 然后一抹带着温度的暖呼呼的光晕在她头顶绕过,她抬头,由理子刚把手收回去,“好点了吗。” “......”野蔷薇将脸都埋了下去,“好多了。” 由理子揉着她头发,又抬头,看见夏油杰站在那里朝她无奈挑眉。 或许确实是快要三十岁了的原因,他眉头那里在挑眉的时候有一道浅浅的皱痕,其实并不明显,但在这样仿佛是时光穿梭回了过去的场景里,由理子原本眼睛里看着的都是十年前的景象。 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 然后重叠的胶片宛如像是截取到刚刚好的那一帧,然后叠在了一起,那一条浅浅的代表着生命流逝的纹路就显得十分的明显。 她觉得喉咙开始有点痒,突然很想抽烟。 眼帘是不自觉垂下的,然后再次抬眸的时候—— 仿佛人影就都夹在了缝隙里,一如多年前有着天空延展眸子的男人出现在了缝隙的中间。 ...... ...... 五条悟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幻影,原本以为一切都已过去,但其实并没有。 他轻轻拂开周围扬起的余烬,正对上站在不远处高地由理子那玫红色的眼睛。 一望过去,存在于世间的一切东西仿佛透过云鸟的翅膀猝然噗嗤一声飞往而来。 轻而易举的就将曾经那被名为时间的重压叠往下层的记忆铺展开摆到表里。 他挑眉,尽量将一切矫情的情绪都压在眼底下,“哟,我活着回来了,最强的五条悟大人我——” 然后“我”突然就卡了壳,仿佛是视线出现了真正的幻觉,他看见面前的女人掏出了一个小小的方盒。 “我......” 应该确实是看错了,他觉得再将刚才的话说下去,“我当然是——” 然后她走近。 “当......当然是——” 心跳是连接着血管的,鼻腔那里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她打开了方盒,一个小小的素圈戒指稳稳放在那里。 由理子:“你要嫁我吗。” 他视线往上挪,名为时间的重压叠往下层的记忆铺展开摆到表里,无数的记忆胶片重叠。 最后汇聚成了面前的人。 “好。” 风扬起来了。 -fin- 祝幸福。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