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山匪相公是太子》 第1章 《糟糕,山匪相公是太子》作者:枯木却逢春【完结】 简介: 温柔腹黑太子攻 vs 纨绔痞帅世子受 文案1 侯府世子为躲避相亲,打包家当投奔舅舅,谁曾想半路被掳进了半吊子土匪窝也就算了,还又穷又破。 盘缠被收,马车被扣,连身上的衣服都不放过,当场扒了拿去换粮食。 令他没想到的是,土匪挺讲义气,劫了他的财就赔了个好看的人给他,好吧,看在小郎君不仅长得好看,还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份上,这亲事成得也挺不错。 哪知被伺候还没几天,土匪窝遭遇变故,两人一路逃回京城,实在囊中羞涩,吃了上一顿没了下一顿。 好不容易逃难回到京城,小夫君不见了,摇身一变成了太子殿下,还装作不认识他,这可万万不行,被伺候惯了总要想办法抢回来。 文案2 所有人都知道,侯府世子叶亲爱慕太子秦砚,爱而不得。 却不知,他们曾经夫妻对拜,有过一段姻缘。 再后来,京城开始盛行太子与世子的画本子,说叶亲为爱疯魔,不仅当街劫持了太子殿下,还残忍地蹂躏了他三天三夜,至此叶亲名声大噪一战成名。 叶亲:“你为什么答应跟我成亲?” 秦砚:“你又为什么答应跟我成亲?” 叶亲:“看你好看呗。” 秦砚:“我也看你好看。” 众人:都以为你俩搞强制,没想到你俩见色起意啊! 阅读指南:前三章是小夫夫在山寨的日常,又穷又搞笑,第四章 开始回京,有剧情又有甜甜互动,综合来说是有剧情的关于谈一场永不猜忌的恋爱小甜文,相爱就是要无比信任彼此。欢迎读者朋友来看,喜欢可以收藏嘛。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后爱 主角视角叶亲互动秦砚 其它:一见钟情 一句话简介:温柔土匪俏世子 立意:守护家国 第1章 叶亲被山匪掳了。 在投靠北境大将军舅舅的途中,一群山匪绑架了他,不但没收了他的全部盘缠,扣了他的马车,还硬要塞给他一个男人,一个俊美非常的男人,今夜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行吧,送上门的小夫君不要白不要。 叶亲想,这是自己十六年纨绔生涯中从未出现的事,但想到那双好看的眼睛,这个亲成的好像还挺有趣。 他拽下头上的红盖头,拿在手上把玩,扫了眼屋内情况,一张上了年代的桌子,靠窗边是制作简陋的书桌,上面堆了一些笔墨。 窗户,门框,帷帐都贴上了红色囍字,看得出来,房间被重新布置过了。 只是外面实在太吵闹了,不绝于耳的嘻哈声吵得他有点心烦,他感觉肚子有点饿,起身在屋内找了找,除了一盘花生一无所获。 随着“吱呀”一声,简陋的门被推开了。 他转身回到床边,随意坐着。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寒意也像找到了入口涌了进来,他看了看门口,同样火红的衣服映入眼帘。 他怎么站在那里不动?还挺有礼貌的。 屋里只有一盏煤油灯,屋外是清冷的月光,叶亲只能看清来人的轮廓,高大清瘦的身影在月光下,与身上红的似火的婚服交相辉映。 仿若出尘的神仙,却又多了那么一点难以言说的诡异感。 若说外表,真的与土匪完全联系不上。 叶亲看着站在门口没动的人,手里端着一盘菜,这让他的肚子更加咕噜叫了起来。 刺骨的风仿佛要吃人,他端正自己的坐姿,语气散漫,“你还要站在门外多久啊?感染风寒了可别传染给我。” 秦砚应声进屋关门,寒气被挡在了门外,也稍许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 他走到桌前,百晓生告诉他洞房前要喝合衾酒,仪式才算真正完成。 可是他们的姻缘跟寻常夫妻不一样,没有媒人,没有婚书,没有聘礼,更没有人教他如何去做别人的夫君。 他看了一眼叶亲,此人散漫地坐在床上,一只脚随意支在床边,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见到自己又端端正正坐好。 他将两个酒杯倒满,却听到那人开口说道:“等一下”。 秦砚未动,抬眼看他,“什么事?”嗓音如山间清泉,如微凉清风,甚是好听。 “总得先让我吃饱饭吧,谁在这里坐一晚上肚子不饿?” 吃饱喝足后的叶亲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眼睛很好看,哪怕只是昏暗的煤油灯光,叶亲也觉得他的眼睛很深邃。 “你是第一次成亲?还是说只要劫到长得好看的,无论是谁你都给人当夫君?” 秦砚摇了摇头,头有点低垂着,声音很轻,“除了你,没人愿意嫁给我。” “哦……” 叶亲摸了摸鼻子,“觉得你说的也有道理,再好看有什么用?土匪身份摆在这,随时有被一锅端的风险,我看这书桌上倒是有不少书,死读书不如种两亩地来的实在些,在这个只有温饱的地方,哪家姑娘愿意跳下这个火坑。” 秦砚点了点头。 他又故意说道:“我从小在京城长大,是个十足的纨绔,十几岁便是倚红楼的常客,和我相好的姑娘数不胜数,先说好,我对你不感兴趣。” 秦砚又点点头,表示很赞同,“我看出来了,你很受欢迎。” “是这个意思吗?” 叶亲话还没说完便被秦砚打断,“没关系,我不嫌弃你。”说完,端着酒杯来到床边。 叶亲:“……”我都还没嫌弃你呢! 叶亲学着秦砚动作,穿过他的手臂,两人一饮而尽。 “你真的是第一次成亲?” “嗯,第一次。” 叶亲对这个回答有点满意。 酒已经喝了,仪式也完成了,两人坐在床上,都未言语,一时陷入了沉默,仿若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娘没有教过他,大楚国民风开放,不是没有男子与男子成婚的先例,但他从未涉猎过。 意识到这样干坐下去不是办法,叶亲打了个哈欠,旁边的人窸窸窣窣开始拉扯婚服,叶亲也跟着扯自己身上的衣服。 衣服料子一般,怕是这么穷的地方,也买不到什么好的,婚服颜色倒是很正,火红火红的,是这简陋的木屋里唯一的色彩。 叶亲看着这张简陋的小床,微微皱眉。 秦砚莞尔:“睡吧,这里条件简陋,比不得京城,今晚你先委屈一下。”说完便拉过被子,躺了进去。 叶亲也跟着躺了进去,黑夜里,叶亲睁开了眼,清澈明亮,哪像是犯困的样子,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想看看身侧的男子打算做什么,可是等了好久,也未见动作。与他同床共枕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似乎睡着了。 屋外已经飘起鹅毛大雪,不一会,月光所到之处,地面已经白茫茫一片,后山的竹林都被压弯了腰。 * 他是大楚国定远侯府的二公子,上面有个哥哥,哥哥喜欢安静地读书,一坐就能一整天,且文采斐然,如今在翰林院当值,前途无量。 而叶亲与哥哥恰恰相反,他不爱读书,看到那些绕口的晦涩难懂的文字就头痛,他不喜欢墨守成规,他喜欢捣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暗器,他向往舅舅所在的北境,向往漫无天际的大草原。 眼看到了读书的年龄,这顽劣的性格是一点没改。 侯爷无奈将小儿子送去书院,希望他能收敛一下脾气。 但叶亲生的白皙,大大的眼睛,看起来乖顺的不行,不曾想性格顽劣至极,这种反差常常惹得教书先生吹胡子瞪眼。 顽劣的小狮子总是吸引同窗的注意力,却也有人看他不爽,因为长得太过漂亮,被私底下戏谑说他像个女孩子。 叶亲最讨厌别人说他漂亮说他像女孩子,他是草原上的小狮子,将来要做一只翱翔的鹰。 于是他将笑话他的同窗揍了,当然他也当天就被领回了家里。 从那以后,叶亲再也不想去书院了。 见儿子实在不想上学,侯爷也没勉强,家里已经有了有出息的哥哥,将来有哥哥庇护,只要不走歪路便随着他的性子来,不想读书那就学点别的。 只是一晃叶亲到了十六岁,侯爷看着整日在外鬼混不着家的小儿子满是头疼,于是与夫人商议,给小儿子订一门亲事,让娘子来管教他。 侯府办事也是效率高,侯夫人第二天就给各个京都贵族下了请帖。 只是娘子还没寻得,叶亲就不见了。 得知娘亲要给他定亲,叶亲哪能同意,他才不想娶妻生子,受尽宠爱的小公子一气之下,收拾包裹投奔舅舅去了。 为了不惊动府里的人,叶亲留书一封,带了一个随从,简单收拾了一下,怕自家老爹派人捉他回去,叶亲选择远离官道,挑着小路,两人一马车远走高飞了。 第2章 谁曾想,还没到北境舅舅的管辖之地,便遇上了这群山匪,马车被扣,人被压着进了山寨。 这种事在京城是从未出现过的,叶亲心里隐隐有点兴奋。 他与随从小顺儿一路被带到了猛虎寨的驻扎地,跨进门还没看清坐在前方虎皮座椅上的彪形大汉,叶亲与小顺儿便被推了一把,踉跄倒地。 秦虎看着面前弱不禁风的两人,一脸鄙夷,“京城来的?当官的拿着百姓的钱财怎地养出这等废物。” “你,抬起头来。” 叶亲抬头,眼角余光瞥见一抹修长的身影,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 秦虎指了指叶亲,又对身边的属下命令道:“去,给我把他的衣服扒了。” 叶亲一愣:“这么直接?就在这里?” 小顺儿也是一脸惊恐,转瞬眼里蓄满了泪水,他家少爷怎么这么倒霉,高高在上的侯府贵公子,如今被山匪劫了钱财,难道连清白也不???ü?e保了吗? 士可杀不可辱,反正今天这条命算是要交代在这里,想到平时少爷对自己的好,这条命又算什么,能为少爷死也是值得的。 小顺儿指着秦虎破口大骂,“原以为你们只是劫财,没想到这么卑鄙龌龊,我家少爷可是堂堂定远侯府的小世子,小小山匪怎么敢的?你要钱,拿去便是,何必侮辱人。我今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让……” 小顺儿还没说完,被叶亲拉住了。 叶亲两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袖袍遮住他手腕上的暗器。 叶亲想若是今天秦虎敢靠近他一步,他便让他有来无回,血溅当场。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刚刚被命令的下属领了件粗布棉衣,递到叶亲面前。 “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衣服脱了,不愧是吃着皇粮的人,衣服都是平常人家见都没见过的料子,大当家的,这套衣服一定能当不少钱呢。” 下属被秦虎一掌拍在脑袋上,“废话,我能看不出来?要你多嘴?” 秦虎很是满意,“等会你就拿着衣服去附近的当铺,看看寨子里有缺哪些草药,再采办一点回来,对了,看看粗粮还剩多少,缺什么也一并买了回来。” 那名下属得了命令,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叶亲头一次知道,自己一件衣服竟然可以换这么多东西。 他看着站在秦虎旁边的,是一位一脸精明的男子,正在跟秦虎说着什么。 这个土匪窝与一般不一样,太穷了,叶亲看着他们,怕是盘缠马车衣服还不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不一会儿,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同时看向了叶亲。 “你叫什么名字?当真是定远侯府的小公子?” “我家少爷乃定远侯府小世子,若想活命,还不赶紧放了我们,兴许我们不报官,不然朝廷来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小顺挡在叶亲面前,气势很足,内心已经抖成筛糠。 “哈哈哈哈,我秦虎天生反骨,就爱跟那些狗官反着来。百晓生,我觉得你刚才的主意不错,这次竟然劫到了一条形单影只大鱼,不干票大的太可惜了,哈哈哈。” 被称为百晓生的男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却很聪明,他摸了摸胡子,显然这就是刚刚两人商讨的结果。 秦虎走到叶亲身边,左看右看,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个模样俊俏的。 “这里离京城甚远,今日你便写一封家书,让你爹娘准备三千两黄金,三个月后交在离京城五十里路的最大的客栈,届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许报官,否则定不会让你好过。” 叶亲一听,哪能同意,好不容易逃离了京城,怎么可能再回去。 他低下头,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再抬眼时,眼尾已经泛红。 叶亲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委屈, “大当家你就没有发现,我虽是京城来的,千里迢迢,为何我身边只有一个随从,一辆马车,我爹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你就算到了京城,也拿不到一两银子,拿我换银子,还不如让我加入你们。” 叶亲说的情真意切,可那秦虎就是个脑袋一根筋, “我最恨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些狡猾的人,家财万贯,却一毛不拔,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不管儿子的。” 秦虎恨恨道:“我告诉你,今天这封信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你最好心甘情愿一点,我还能完好如初的把你送回去,不然到时候,我可不能保证你爹娘会不会收到你的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叶亲知道他们的目的是拿钱,索性也不装了,再开口,哪里还有一点让人怜惜的委屈,他语气散漫带着点吊儿郎当。 “想要钱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就得把我养好了,少一根头发都不行,我爹娘说不定看在我没有受苦的份上还会多给你们点路费,你说是不是?” 想要钱是吧,写信是吧,行,到时候能不能要到钱还不一定呢。 “等等。” 站在秦虎身侧的百晓生看了看叶亲,在秦虎耳侧说了几句。秦虎眼睛微睁。 “此法甚妙。” 叶亲看着百晓生在他与那个眼睛好看的男人身上转来转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他那啼笑皆非的姻缘,竟然由此人一手造成。 他从来不知道,山匪现在也这么讲义气了? 劫了他的钱财,还打算赔个小夫君给他? 还是怕要不到钱留了一手?不给钱就进他的门? 他爹要是知道他带个男媳妇回去,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第2章 翌日一早,叶亲迷糊地睁开眼,便看到秦砚正坐在旁边。 他在看他睡觉? 他裹了裹被子,“你这样很吓人知不知道?胆子小的怕不是会被你吓出心脏病。”被人盯着醒来的叶亲一脸懊恼。 “起床吧,起床后你就走吧,只是昨夜雪太大了,一时半会山路可能并不好走。你若愿意,等大雪消融再回去也可以。” 秦砚走到衣架,将一件粗布棉衣递给了他,里面加了棉絮,还算保暖。 叶亲一听,来了精神,“当真?” 秦砚点了点头,看着叶亲瞬间亮起来的眸子,心里微微一动,“你好像很高兴?你不想回去吗?” “当然不想。” 叶亲说完有点懊恼,嘴巴怎么那么快,他又补充道:“我饿了,我想吃饭。” “好~” 秦砚也不追问一个京城来的贵公子为何不愿回家。 炉子上的饭还在冒着热气,叶亲却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尴尬,他怎么觉得这个“好”字听出一点宠溺的感觉。 “你跟那个大当家一点也不像?” “他并非你看到的那样。”秦砚没有再说更多,将房间简单收拾一下,并坐在案桌前,看起书来。 “吃好后我来收拾。”说完继续看书。 许是饿了太久,叶亲看着简单的粗茶淡饭,不似昨天那般丰盛,也不嫌弃,吃到一半他忽然抬头,“对了,如今我俩成亲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好歹我第一次成亲,我们都是男子,总不能用夫君娘子称呼吧。” 秦砚抬头,笑了笑,“秦砚。” “我叫叶亲。” “我怎么听到你大哥喊你:宝宝?” 叶亲喝着碗里的稀饭,一边观察秦砚,“这么大个人竟然还叫宝宝。”叶亲想想就觉得自己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听错了。” 秦砚有两个名字,一个是秦虎起的,一个是自己起的,七岁那年,秦虎捡到秦砚,看他可怜,人却聪明伶俐,便带回了猛虎寨,认他做了弟弟,回到猛虎寨,秦砚便发起了高烧,自己姓甚名谁也不记得了,秦虎便让他跟着自己姓秦,取名秦豹。 “吃好后你若无聊,可以跟我去一趟市集,马上冬至了,寨子里还囤积了一些猎物,大哥叫我去换些过冬的东西,还要备一些基础的风寒草药,寨子里的儿童妇孺每年冬天都会感染风寒。” “好呀,我就喜欢出去,待在这里闷死了。” 叶亲吃好后就跟着秦砚出门,他看秦砚虽然文文静静的,但他知道,他一定没表面那么好说话, “我看你不像是任人摆布的,你为什么答应百晓生跟我成亲?” 秦砚停步,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答应?” “看你好看呗。”叶亲想要调侃这个没事就看书的书呆子。 秦砚微微挑眉,看着叶亲的眼睛,“我也看你好看。” “我才不信。” “你看,我说了你也不信,不为什么,就像你说的,我这身份哪有姑娘愿意嫁给我,这里是大楚国偏北地域,本来人就少,没有你,我连媳妇都找不着。” 秦砚说完又笑了笑,“你走在前面。” 身后的风夹着雪花吹打他们的后背,叶亲脖颈处却微微发热,“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笨?会相信你的鬼话?” 第3章 叶亲看着面前自己的马车,上了车。 一夜大雪,山路确实不好走,一路颠簸,好歹是完成了任务,待到寨子已经是傍晚了。 猛虎寨说小不小,大大小小的木屋分布在小山头的半山腰,一家一户的,像是散落的小村庄,后面便是看不到尽头的绵延大山,现在是冬天,山上全是积雪,秦砚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秦虎一行人从后山回来。 “豹豹,来,看我今日猎到什么宝贝?”说着便让后面的小弟把猎物抬了上来。 几个小弟抬着???ü?e一头野猪走上前,秦虎笑着说:“今天运气不错,之前在山上布置的陷阱,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搞到了大的,哈哈,马上过年了,咱们也开开荤。” 两名大汉去宰杀野猪,几个妇女正有说有笑的烧起水来,边上还有几名儿童,叶亲看着这样的画面,很难将猛虎寨和土匪联系上,尤其晚饭的时候,七八十人,摆了好几桌,他从没见过这样,如此贫穷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他们真的是土匪吗?有妇孺儿童,甚至还有残疾的,看起来说是救济堂更合适一点。 吃饱喝足,叶亲晕乎乎的回到了他的新房,看到面前的红色被子,人一下子清醒了点。 他转身看向秦砚,严肃道:“虽然我俩成亲了,但不管怎样,除了你我从小到大都没跟人一起睡过,我喜欢睡里面,所以你睡外面。” 听着叶亲威胁般的语气,秦砚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没有附和他,而是直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悠悠说道:“你昨天不是说你在京城长大,从小就流连花丛,是倚红楼的贵客,跟你好过的姑娘数都数不清,能绕京城三圈。” 叶亲站在那里没动,摸了摸鼻子,“本少爷实话实说而已。” 叶亲看着小木屋,那盏唯一的煤油灯还在奋力燃烧。 他真的成亲了,跟一个男的成亲,还是一个土匪,虽然秦砚看起来不像打家劫舍的,但确确实实,叶亲跟这个人拜了天地,拜了堂,如今还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看着秦砚端端正正睡在外侧,他走到床边,脱了鞋子,也爬上了床。 叶亲到了床上才发现,只有一个枕头。 昨晚怎么没发现? “喂,起来,起来一下,我没有枕头怎么睡?” 秦砚眼睛都没睁,将自己的枕头朝中间移了移,“将就吧,没钱,只买了一只。” 叶亲:“……” 叶亲似乎被这个理由笑到了,“谁家成亲不是成双成对的,我第一次成亲,穷的连个枕头都只买一只?秦砚,以后你若是娶了娘子,这么抠搜,肯定家宅不宁。” “那我以后就不娶娘子了!” 叶亲身体往中间移了移,实在太冷,靠近秦砚,两个人枕一个枕头,借着烛光,叶亲还是能清晰看到秦砚的五官,脸色白皙,睫毛很长,鼻子很挺。 叶亲目光移到秦砚的嘴唇,顿了顿,转过身去。 就在叶亲快要睡着的时候,他感觉越来越冷,总觉得有凉风透进来。 他踢了踢秦砚:“醒醒,好冷,你是不是门没关好,怎么这么冷?” “你下去检查一下好不好?这么冷的天,我睡不着。” 秦砚被叶亲在旁边嘀嘀咕咕,又踹又踢的,皱着眉起床去把门重新关了一遍。 “门关好的,快睡吧,实在冷的话,你可以靠近我一点,两个人会暖和一点。”秦砚说完便自觉地靠近叶亲,“这里一切太简陋,木门也年久失修,将就一下。” 将就将就,叶亲听到最多的就是将就了,到了这里什么都要将就。 他不情不愿地将双手靠在秦砚的后背,暖暖的,不自觉又试探性将双脚往秦砚腿上靠,他抬头看看秦砚有什么反应,手臂撑起,侧头看过去,秦砚却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他也不管了,天寒地冻,屋内简陋,似乎还漏风,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从小锦衣玉食,伺候的丫鬟都有两个,如今为了不挨冻,也顾不得身边睡的人是男是女了。 好在他是个心宽的人,既然成了亲,睡在一张床上,同一个被窝,给人当了相公,就该上炕暖床。 这么想着,他心里那点羞耻感便被自己消化掉了,要怪就怪天太冷,人太穷了。 只是床太小,随便动一下就发出吱嘎吱嘎声,这一夜,叶亲睡得并不好。 第二天早上,暖暖的阳光照了进来,让小木屋明亮了起来,枕边已经没了人,叶亲下床,没想到看到秦砚正坐在案桌前在温习功课。 “秦砚,你又在读书?” 秦砚没回,给了他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你一个土匪读什么书,又不能参加科考,再说了,你的身份也通不过啊,朝廷就是觉得这里偏远,嫌麻烦,不然早就剿匪把你们一锅端了。” “你说你天天这么用功,会不会让你手下的小弟们以为土匪窝要出个探花郎来?哈哈。” 他穿好衣服,揉了揉腰,走到秦砚旁边,“来让我看看你看的什么?莫不是上不得台面的画本子?” 叶亲刚走到案桌旁,侧头看到窗户开了一个缝隙,寒冬早上的风更是刺骨, “好你个秦砚,你故意的是吧,我说昨晚怎么那么冷,想占小爷便宜就直说,我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秦砚撇了一眼叶亲,继续看书。 “秦砚,你是不是孤单寂寞了?想出这等馊主意,确实,你也老大不小了,憋的太久了吧,表面倒是清心寡欲。” 秦砚看叶亲笑的眉眼弯弯,淡淡开口:“京城的人都像你这般说话浪荡吗?” “那倒不是。” 叶亲起身去把窗户关上,“我不是说你,你这是有多热,一大早开窗,也不怕冻着了。” 秦砚有点懊恼,“屋里味太重了,散散味。” 叶亲一愣,连忙闻了闻自己的身上。 叶亲想到,自己到这山旮旯的土匪窝,已经三天没有洗澡了。 对于一个从小就爱干净每天洗澡的人来说,确实难以接受,但这里条件太苛刻了,天又这么冷,天天洗澡根本不现实,再说这里几乎都是男人,叶亲也没有太过在意,随遇而安。 但现在他觉得秦砚在嫌弃自己,又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开了窗户。 叶亲觉得伤了自尊,“哪有什么味道,我就算三天没洗澡,身上也是香香的,是你自己心虚吧。” 秦砚不解地看着叶亲,不知道这炸毛的少年的脑回路。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少爷,我是小顺儿,少爷?” 小顺儿这两天被看在寨里,因叶亲现在与猛虎寨二当家秦砚成亲,他也有了一定自由。 叶亲开门,看到自家少爷满脸恼怒,看上去更像恼羞,“少爷,小顺儿带你去吃早饭吧,三日未见,小顺儿实在担心少爷。” 小顺看了眼秦砚,端正如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是自家少爷的少夫人?还是姑爷?要么直接喊二当家好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叶亲便扶着腰走到桌边,睡惯了锦被铺满床的金贵少爷,实在受不了这么冷硬的床。 “小顺,早饭等会,你现在立刻去给我烧一大锅热水来,我要洗澡,我要沐浴。” 小顺一听瞬间睁大了眼睛,一大早,自家少爷要沐浴,屋里只有一张床,还扶着腰,脸色也不好看,刚刚还开窗散味,这怎么看都能想象出自家少爷昨晚经历了什么。 小顺眼泪一下子啪塔啪塔掉了下来,他家少爷清白没了,还是被一个男的,怪不得少爷生气。 想到这里,小顺更是替他家少爷难过,看向秦砚,眼睛像淬了毒,恨不得撕了眼前这个人面兽心,好色狂徒的王八蛋。 叶亲不知道小顺在想什么,脸色变来变去,还掉了眼泪,以为是三天没见自己开心到流泪。 而秦砚还在专注看书,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3章 房间太小,一个木桶让房间看起来更加拥挤,叶亲将秦砚赶出房间,便舒舒服服泡起澡来,好在房间小,没一会,屋里就有了热气,不至于太冷。 小顺在旁边给自家少爷添水,一边偷偷抹眼泪,叶亲闭着眼舒服地泡着,听到小顺抽涕声,不解,“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小顺连忙擦干眼泪,少爷虽然跟那个王八蛋成亲,毕竟名不正言不顺的,等离开这里,只要没人知道,就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 “没人欺负我,只是,少爷,你别难过,那个禽兽对你做了那样的事,等我们逃离这里,小顺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等咱们有机会见到将军,一定让将军为你报仇。” 叶亲以为小顺在说早上开窗的事,也是有点生气,倒也没到让舅舅端了这个土匪窝的必要, 他解释道:“秦砚昨晚确实有点过分了,我会给他点教训的,你不要哭了。” 小顺猜不懂叶亲在想什么,还在心里默默骂着那个占了他家少爷便宜的秦砚,抬头却发现他家少爷怎么看起来并不像被强迫的。” 第4章 冬雪已经停了,猛虎寨里也开始了活动,一大早秦虎便带着手下的小弟们在几个官道附近埋伏,可惜“生意”惨淡,莫说没有官员路过,在这偏远的北境,就是走南闯北的商人也少之又少。几天下来,毫无所获。 叶亲闷在这个小房间里几日,除了睡觉就是吃,吃得又不好,他早就馋了,这里实在太穷,肉沫星子都见不着,除了粗茶淡饭就是咸菜稀粥,叶亲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吃肉。 这日外头阳光正好,他在房间角落找到一把弹弓,打算去后山转一趟。看看有没有山鸡野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再待下去就要发霉了,你们猛虎寨屯的猎物都拿去换粮食换草药了,秦砚,今日我给你开个小灶。” 叶亲在小院子里挑挑拣拣找了一些合适的小石子,回头看秦砚端端正正靠在门边,并未打算和他一起出去。 “不和我一起?” 秦砚好整以暇,看着叶亲蹲在地上砸着小石头,少年头发已经不像刚来这里时精心打理过,简单把头发绑在头顶,一身粗布棉衣,即使这样,叶亲跟寨子里的其他人也是不一样的。 “到了后山要小心一点。” “为什么?”叶亲点了点手里的小石头,觉得差不多了。 “有陷阱。”叶亲难得看到秦砚这么坦然地笑着跟他说出真相。 “没事!” 他拉着小顺往后山去,一路上没看到一个人,天寒地冻的,光秃秃的树木,山上的积雪堆得很厚,叶亲转了一圈毫无所获,莫说没有野兔野鸡了,连个树上的鸟都没有,整个山林静悄悄的。 叶亲百无聊赖,前方灌木丛里有点动静,手里的弹弓总算有用武之地了,小石头随着叶亲用力,猛地冲了出去,一切又静止了。 小顺跑去查看,除了打落一堆积雪,什么都没有。 “小顺,你觉得秦砚这个人怎么样?”叶亲收起弹弓,看着面前这棵两人粗的大树,搓了搓手,爬了上去,上面视野果然好,可以看到整个猛虎寨,零零散散的木屋错落无序。 “什么?”小顺看着叶亲爬上去,只顾着担心他的安危,没有听清自家少爷问了什么。 “少爷,别爬得太高了,危险。” 叶亲又拿出弹弓,四处看了看,寻找猎物。 “你觉得这群土匪人怎么样?那几天我不在你身边,他们可有苛待过你?”叶亲加大了声音。 “那到不曾”。小顺想起刚到猛虎寨时,确实被那群人给吓到了,从小在京城长大,虽为下人,但侯府里的人哪能见过这种阵仗,好在他们也就凶神恶煞了点,确实没有对他做些什么。 小顺不明白少爷为什么这么问,突然想起那个秦砚对自家少爷的禽兽行为,于是气呼呼说道:“除了秦砚。” “为何这样说?”叶亲看着小顺,想知道他为啥对秦砚有如此大的不满,他们似乎接触并不多。 而小顺以为自家少爷在试探自己,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不敢问,怕少爷再受一次打击,只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秦砚他就是一个书呆子,除了好看一点,文文弱弱的,有什么好的,论好看,我还是觉得少爷你更好看。” 小顺觉得自家少爷一个俊俏少年郎,还没好好与女孩子谈过一场恋爱,就这么在这山旮旯成了亲,他实在说不出秦砚一个好字。 叶亲还在看着远处,突然在翻过这座小山头的后面,隐隐约约看到两个穿黑色着装的人,顿生奇怪,可他再定睛一看,人又没了。 “小顺,你说我爹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叶亲离开京城已经快三个月了,一路颠簸,不知道他娘还有没有继续给他物色京都贵女。 小顺还在担心叶亲会掉下来,站在树下,“侯爷那么疼你,当然不会生气,他要是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一定会不远千里也会来救你的。” 叶亲了然,除了伙食差点,倒也没觉得处境艰难,索性不去想了。 举起弹弓,“咻”的一声,远处一支开得正娇艳的腊梅,应声折断。叶亲爬下树,捡起地上的梅花,和小顺一起回去了。 正值隆冬,山上吃的本来就少,山寨里的人已经适应一天两顿饭,叶亲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点,好在秦砚给他留了饭。 叶亲推门而入,秦砚依然在看书,不对,这次好像在看信,谁会给他写信呢? 他也没太在意,“秦砚,你看你这屋里太单调了,一点生气都没有,这个好看吗?” 叶亲拿着一支梅花,满屋子想找个花瓶,想把这支腊梅插进去,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干脆将腊梅插在窗户边的细缝里。 “你看你看,像不像一枝红杏入窗来?” 秦砚放下信,把温在炉子上的粗粮粥配上咸菜,端到桌子上。 “别着凉了,快吃饭吧。” “这天确实冷啊,你看,我的手都冻僵了,先让我烤烤火。”叶亲自然而然的在炉子边坐下,修长白皙的指节此刻已经不能伸直,冻得通红。 秦砚看了看,没有说话,捧起书又看了起来。 叶亲吃完饭,天色还早,干脆坐在秦砚旁边。 “看什么书呢?一整天看书,也不嫌累?” 见秦砚并没有回答他,他也不在意,在旁边翻出一张宣纸,执笔就画了起来。 “小时候我不喜爱读书,我爹实在没办法了,就让我学点别的,他说,京城的贵公子们哪能没有点才艺,不然以后姑娘们都不愿与之相看,会认为他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是个纨绔子弟,好在我对画画还算感兴趣,我爹这才没有逼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 秦砚看着他一会闷头笑,一会严肃自持,想看看这位少年在画什么,却被少年挡了回去。 “不许偷看,等画好了再给你看。” 好在没多久,叶亲画好了,吹干纸张上的笔墨,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像就呈现在秦砚面前。 “我竟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的才艺,画的不错。” 秦砚盯着画像,画像是一位少年,坐在高高的树杈间,手里举着一支开得艳丽的梅花,少年微微抬眸,俊逸非凡。 秦砚以为叶亲画的是他自己,再仔细一瞧,画中少年的脸竟与自己一模一样。 只是简简单单的墨水勾勒,却自然传神。 叶亲被夸,有些羞赧,“倒也不必如此恭维我,本少爷从小就喜欢漂亮的事物,你若喜欢,送你便是。” 叶亲说完便将画像推到秦砚面前,“算你运气好,本少爷的墨宝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今日小爷心情好,便赠你一幅,你可得好生收藏了。” “我看天色不早了,我睡觉去了。” “等等,既然荣幸得了你的赠画,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秦砚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玉,递到叶亲手里。 叶亲双手接过,摸着还有秦砚温度的白玉,有点烫手,这块玉没什么繁杂的雕刻,但质地看上去却并非常见之物,哪怕是在京城长大的叶亲也甚少见过。 叶亲想推辞,与自己的画像比起来,这块白玉显得太过贵重,无功不受禄。 而且这个地方如此贫穷,温饱都成问题,收了他感觉自己都过意不去。 秦砚像是看出了叶亲的窘迫,他将白玉戴在他的脖子上。 “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寻常物件,拿着便是。” “算你有良心,我就先替你保管了。”叶亲想着先替他保管着,等哪天秦砚若是想要回去,给他就是。 叶亲看了看外面,已经天黑了,也有点乏力了,他声音很轻,“今日在后山溜达一圈,有点累了,我先睡了。” 他脱了棉衣爬上了床,火红的被子映衬下,叶亲觉得自己的脸更烫更红了。 秦砚还在看书,叶亲就躺在外侧,脸朝外半躺着,他看着秦砚,思绪有点理不清,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还不赖。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秦砚抬头,四目相对,刹那间,两人都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叶亲转了个身,将被子蒙在头上,再也没有探出来过。 入夜,叶亲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感觉有人掀开被子,只是他现在没空去想别的,他觉得好冷,冷到他发颤,摸到旁边有温热的身体,叶亲毫无犹豫就扑到对方怀里。 真暖和,可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今日怎地这般冷,叶亲像取不到暖的小狗,不停地往秦砚怀里钻。 秦砚这才觉得不对劲,摸了摸叶亲的额头,很烫,再用手探到他的脖颈处,“叶亲,醒醒,叶亲?” 叶亲感觉有人在拍他的脸,很不爽,双眼紧闭,将不知死活探过来的手拍打开。 嘴里还咕噜着:“放肆,走开。” 秦砚无奈,下床去找草药,这里不比京城,气温比一般地方都要低上一些,想必叶亲应该是白天在后山太久,感染了风寒。 还好有草药,炉子也在保温,秦砚熬了药,折腾了半宿,才把中药喂给叶亲喝完。好在叶亲身体素质还算好,一碗汤药喝完,慢慢出汗。 第5章 秦砚又烧了一点热水,拧了毛巾,将叶亲的脸颊,脖子手掌擦了一遍,看着叶亲皱着眉头,最终掀开衣服,将他的后背和胸口也擦了一遍。 一切都弄好后,秦砚也脱了衣服,重新躺在叶亲身边,只是这只不老实的手又探了过来,“秦砚,我好难受,一会热一会冷的。” 叶亲又像八爪鱼一样,缠着秦砚,“你是不是给我吃药了?我从来没有这样,酸酸的,没有力气。 “嗯,刚刚给你喝了药,快睡吧,明天就好了。” 秦砚就这么躺着,任由叶亲靠近他,缠着他。 “秦砚,你怎么能给我吃那种药?” 后知后觉,秦砚问他:“你觉得我给你吃了什么药?” “合欢药”。 第4章 听到“合欢药”,秦砚气笑了,他忙了一夜,这家伙竟然分不清自己受寒发烧了,还以为自己给他下了药。 许是药性开始起作用了,又出了点汗,秦砚将叶亲从自己怀里推开,裹好被子,又下去烧了一盆热水。 “叶亲,你觉得我给你吃了合欢药?” “嗯。”声音软软的,没了白日那般有生机。 “既然这样,你现在是不是该听我的?” 秦砚将毛巾浸在热水里,待毛巾热了以后,拧干毛巾上了床。 “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听你的。” 秦砚将叶亲裹着的被子掀开一点,“既然这样,那还不赶紧自己把衣服脱了。” “不要。” 秦砚看着叶亲耍无赖的样子,有点好笑,看他迷迷糊糊的,面色还有点红,轻轻将他衣服掀开,慢慢擦拭。 又探了他的额头,耳朵依旧很烫,好在脖颈处已经不那么烫了,看样子,不要一夜温度已经降了下去。 叶亲现在似乎很舒服,裹着被子,身上也清爽不少,因为发烧,整张脸都红扑扑的,嫣红的嘴唇紧紧闭着。 秦砚盯着这张脸看了许久,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夜的疲惫都压不下去的烦躁。 他将一切收拾好后,天色已经有点泛白,折腾一夜,秦砚觉得自己也无心睡眠了,窗边那支腊梅依旧鲜艳,不知为什么,秦砚觉得,此时的叶亲竟然比梅花更好看,更鲜活。 他摘下几朵梅花,夹在书页里,仿佛这样,梅花的清香就可以让他内心变得平静。” 叶亲睡到第二日中午才悠悠转醒,脑袋沉沉的,闭上眼睛,双手抬起,将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沉思一会复又睁开。 “醒了?” 秦砚端了一碗白粥,“快吃点东西吧。” 叶亲看了看自己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他看着秦砚,“昨晚我……” “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清清楚楚,你对我做的事。” “那你说说看。”秦砚有点期待这个小狐狸会说出什么话。 叶亲因为昨夜发烧,现在整个人有种异样的灵动,说不出的慵懒,眉眼带着点红,他见秦砚盯着自己看,突然嘴角微微上扬。 “秦砚,我好看吗?” 秦砚将白粥递到叶亲手上,“叶亲,我是正常男人,你这样问我,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你?” 叶亲一怔,小声道:“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砚叹了口气,“先吃饭吧,一会粥要凉了。” z"o"u"ye退烧后的人食欲还是不错的,这碗白粥,配上咸菜,竟也生出了美味。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似乎很急,“二当家,大当家请您前去议事堂。” 秦砚与叶亲对视一眼,开门,“何事?” “二当家的,我们不知,大当家此刻似乎火烧眉毛,您快点过去。” 秦砚急忙赶过去,还未到议事堂,秦虎便遣退其他人,此时议事堂只剩下秦虎,百晓生和秦砚三人。 秦虎很少将事情显在脸上,若非很急很重的事,断不会如此厉色。 “豹豹,这里恐怕不能待了,今夜你就带着叶亲返回京城,我已将所需之物放入马车中,等夜深,你们就出发,不,现在就出发,对了,李青会跟着你一起,有他在,我放心。” 秦砚只觉得秦虎说了一大串话,没有重点,“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计划有变?” “昨夜我们的兄弟在山头发现后山有几名黑衣人,蒙着面巾,手握长刀,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而且,我们发往京城的信件被拦截了,具体是谁做的,无从知晓。豹豹,这次,你的身份恐怕要暴露了。” 秦虎拍着秦砚的肩膀,脸上是从没有过的凝重。 “记住,猛虎寨虽小,但永远是你的家。” 百晓生将手中的锦囊递到秦砚手上,“我知道你从小就对这些感兴趣,这些年跟着我也学了不少,这是我收集的,总算派上用场了。我已经将他们分类好,希望能对你有帮助。” 秦砚握着锦囊,他知道里面都是毒药。 “还有,此去路途遥远,对叶亲那小家伙好一点,我看的出来,他人不坏,毕竟是我们利用了他,以他侯府的身份,或多或少能帮你挡掉不少麻烦。” 秦虎将秦砚推出门外,“去吧,跟叶亲准备一下,马上离开这里,越早越好。” 叶亲喝了一碗暖暖的白粥,胃里不再难受,他准备出门去打听一下寨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前脚刚踏出去,便看见秦砚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见秦砚拉着他来到床边,“我现在要对你说一件事,至于结果,你自己选择。” 秦砚说的特别冷静,语气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陪着叶亲开玩笑。 “兄弟,什么事啊?这么严肃?让我猜猜,是不是你们得罪了太多人,要被通缉了?” 秦砚没有回答叶亲的话,只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现在就动身去京城,路途遥远,可能会遇到很多危险,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你,你若害怕,可以选择带着小顺走。” 叶亲哪能想不到,干这一行的,都是刀尖舔血,一把刀悬在头上随时都能掉落,随时丢了性命。 叶亲看秦砚难得露出焦急的神色,明明只相识了不到一个月,却让叶亲觉得,他不想丢下秦砚一走了之,不想看到他受伤,更不想看到他死掉。 叶亲觉得自己太善良太伟大了,像个救世主一样,便故作轻松,拍着胸脯说道:“秦砚,你也太小瞧小爷我了,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好歹我们也是拜过堂的,你也算是我叶亲的人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也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就是回京城吗,一起呗。” 秦砚盯着叶亲的眼睛,许久许久,“你若信我,我定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秦砚简单收拾了自己与叶亲的衣服,李青驾着马车,四个人悄悄离开了猛虎寨。 山路不好走,官道他们不敢走,四个人一路驾着马车,到了傍晚时分,都没有找到能够下榻的客栈。 秦砚怕叶亲刚刚经历一场风寒,还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加上这一路颠簸,怕会风寒复又再来。 好在带了一件大氅,足够保暖。 但是北境本就人烟稀少,人们都是聚集而居,附近一个零散的人家都没有。怕是最近的客栈也要五十里路以外了。 眼看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路况不明,估计是不能再往前走了。 秦砚看着叶亲面色有些发白,将水袋递给了他,又从包裹里拿了一些糕点。 “将就一下吧,过两日我们应该能走到平原地带,到时就停下来休整。” 秦砚又掀开车帘,“李青,你看附近有无能遮风的地方,今晚先不走了,赶了一天的路,马也要休息。” “是,公子。” 李青是三年前来到猛虎寨的,一直跟在秦砚身边保护他,在猛虎寨,他喊秦砚为二当家,在外,秦砚不让他这么喊,容易暴露身份。 李青把缰绳给了小顺,自己跳下马车,在周围转了一圈,四周除了黑漆漆的山林,就是崎岖不平的小路,李青只能沿着小路继续往前。 以前会有猎人为了打猎方便,节省时间,便在山脚下搭建一个简陋的木屋。 而李青是练武出身,脚程比较快,他希望能赶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找到这种猎人居所。 然而当他走了两里多路还是没有看到避所,附近就连个山洞都没有,李青不敢再往前了,没办法只能回头。 回去的时候,侧目看到不远处黑漆漆的夜幕里有一点点火光,李青赶紧前去查看,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个暂避的地方。 一座遗落在荒山野岭的野庙。 总算有个暂避的地方了,叶亲下了马车,就往野庙里去。李青将马车缰绳扣好,随后跟了进来。 “这个野庙好像有人住过的痕迹啊?” 叶亲打量着,庙里供了三尊不知名的神仙,供台上有一些碎渣,叶亲伸手摸了一下,馒头碎屑,除了这些,两只燃到一半便熄灭的蜡烛,佛身下还有一堆干草,而旁边还有两只破碗,两张垫子。 第6章 “我们会不会闯了别人的地盘?” 许是赶路有点累了,几个人将庙里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下,并未发现有人,还是决定今晚在此歇脚。 李青捡回一些干树枝,生了火,勉强让这座庙宇暖和了一点。 秦砚将大氅铺在干草上,马车里取出干粮,四个人饿了一天,在这寒冬腊月,先把肚子填饱。 吃饱喝足后,困意来袭,叶亲将秦砚拉到自己身边,“过来,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两个人靠着更暖和。” 好在大氅够大,可以将两人盖住。 一旁的小顺虽不满秦砚又占了自家少爷的便宜,但他也分得清此时此刻的状况,他抬眼看旁边的李青。 李青人高马大,手里还握着一把刀,一看就很凶的样子。 小顺拿着自己的棉衣,慢慢靠近李青,“保命要紧,保命要紧。”李青看小顺畏缩的样子,也没说什么,随了他去,大男人不拘小节。 夜幕已经完全拢了下来,外面除了清冷月光,将这座野庙照的异常阴森,就只剩下无边的安静了。 半夜的时候,叶亲感觉自己听到了声音,像是有人在唱歌,又像是有女人在哭,声音特别小,他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声音又消失了。 小顺和李青已经睡着,旁边的秦砚也闭着眼睛。 叶亲从小就比一般人听力好,也因为这样,常常在半夜惊厥。 他推了推秦砚,“秦砚,你可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第5章 秦砚将叶亲拉下来,“没听到,躺好。”在陌生的地方,秦砚一向主张将存在感降低。 叶亲无奈,只能躺下继续睡觉,但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他觉得有东西爬上他的脚背,窸窸窣窣的,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就像是有人在摸他的脚。 叶亲吓得一把推起秦砚,“有蛇,有蛇在我脚上,你快帮我看看,快点。” 叶亲因为害怕说话都带着颤音,双手紧紧抓着秦砚的衣服。 秦砚一手按在叶亲的小腿,检查一番,什么都没有。 小顺和李青也被叶亲的话惊醒,李青一把抓住手边的刀,一副严阵以待,眼神锐利。 秦砚将蜡烛点燃,看叶亲脸色不太好,许是京城的人都娇贵点,声音也放软了,“冬天蛇都在冬眠,这里不会有蛇的。” 脚背上的触感还历历在目,叶亲觉得自己肯定无法再继续睡了,干脆坐了起来,坐等天亮。 “奇怪,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女人哭声,似哭似笑,莫不是半夜有人上坟?” 这时一阵风将年久失修的大门吹开,大门随着寒风开开合合,发出吱哇吱哇声,一阵寒气顺着门涌了进来。 哭声又出现了,此刻声音比刚才稍微大了一点,四个人全都听到了。 很清晰的女人的声音,像哭又像笑,哭声没持续一会,又变成了孩童的嘻嘻声,声音特别尖锐,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叶亲与秦砚对视一眼,觉得这里不对劲,很不对劲,太过蹊跷了。 小顺在叶亲喊有蛇的时候就已经汗毛直立了,这下又听到有女人在哭,直接人成了筛糠,抖得不行。 他躲在李青身后,死死抓着他的手臂,话都说不出来,整张脸憋的通红,好不容易气息通顺了,再也忍不住大喊一声,“有鬼啊。” 李青被小顺吵的不行,提着刀就出去探查了。 秦砚观测庙里四周,除了从大门涌进的寒风,让整个野庙更加寒冷,并无异样。 叶亲干脆站起来,在周围又检查一遍,确实没人,这就奇了怪了。 “旁边没人,难不成在房顶啊?”叶亲只是随口一说,秦砚将目光定在庙顶。 好家伙,一只扫把正贴在房梁上。 他看了看叶亲,瞬间明白,两人相视一笑,“有鬼,确实有鬼。” 秦砚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如冰凉的寒夜,“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 秦砚话音刚落,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叶亲掏出弹弓,直接将扫把打落在地。 “啊”的一声,扫把落地,三人同时抬头,佛像的肩膀处正卧着一个头发凌乱,面容惨白的男子。 三人都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男子头发凌乱,在烛光映衬下,像个水鬼趴在佛像身上,这一幕怎么看怎么惊悚诡异。 叶亲又是一弹弓打出,小石头正中那人额头,又是“啊”的一声,那人跌落在地。 “别打了,别打了,各位大侠饶命啊!” 听起来是一道很年轻的声音,男子小心翼翼探出身体,“各位大侠饶命,我就是个路???ü?e过的,寻得此处落脚,我不是坏人。” 小顺从惊吓中也镇定下来,原来大家都是活人,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他将自己的坐垫让???ü?e给了那名男子,自己坐在叶亲身前,小声嘀咕:“少爷,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既然不是坏人,为何装神弄鬼?”叶亲现在想到脚背上的触感还一阵恶寒。 他最怕蛇了,小时候关在侯府实在无聊,便偷偷溜到外面的树林里抓鸟,鸟没抓到,被一条小花蛇咬了,脚背肿的很高,从此以后谈之色变。 男子似乎感受到面前三人并没有露出恶意,稍稍胆子大了点。 “实不相瞒,我是从京……”男子口中的京城二字还未说完,一抬眸便看到秦砚在看他,看清样貌后,刚刚恢复一点血色的脸霎时惨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人一样。 叶亲发现此人的异常,也是不解,试探道,“你是说你从京城来的?” 叶亲不知道自己爹娘如今怎么样,他怕自己万一回去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那可就麻烦了。 既然无意,可不能耽误了人家。 只是这个人干嘛一直盯着秦砚看? 好在那名男子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我是从京城一路逃难过来的,一路北上,谁曾想越来越冷,前段时间又一场大雪,我便一直借住在这庙里。” “哦?既然你是逃难过来的,怎么偏偏往北走,世人都知,北境一年有一半时间处于冬季,并不适合居住,逃难更应该选择风景秀丽的江南,那里四季如春,物产丰盈,京城人怎么会不懂?莫不是你在躲什么人?” 秦砚自第一眼便看出,此人怕他,或者说,???ü?e这名男子将他和某个人联系在了一起。 男子眼睛转了转,低垂着头,回答道:“可能是烛光太暗,一时没看清,觉得你长得像一个人。” 男子在心里腹诽,这人怎么那么像楚霖呢?眉眼轮廓都很像。 不知道面前这人与他是什么关系,他们会不会是一伙的?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楚霖这人长期浸淫在风花雪月中,面带邪淫之色,色欲熏心。 可再观察面前的人却额庭饱满,清风霁月,眉眼明亮,一看就是还未经历情事之欢,气质天差地别,现在再看,确实又没那么像了。 于是男子试探道:“你可认识楚霖?” 秦砚摇头。 叶亲却震惊,秦砚不认识楚霖,可他叶亲却是对此人有点印象的,楚霖是当今三王爷惠王的嫡子。 而眼前这个蓬头垢面像个乞丐一样的人怎么会认识皇家的人,而他又为什么会害怕秦砚? 叶亲脑中有很多猜测,可是他又不敢去猜,秦砚,似乎并不是土匪那般简单。 男子看到秦砚摇头,似乎稍稍放下了心。 “你们可有什么吃的吗?我实在太饿了,干粮吃完了,被这冬雪困了好几天。”男子有些尴尬,又有些羞赧,偏偏肚子不争气咕噜叫了起来。 小顺拿了点心递给他,又给了他一袋水。男子狼吞虎咽,中途差点噎着。 “各位,实不相瞒,我叫柳七,确实从京城来的,不是逃难,而是在逃命。” “你是说楚霖要追杀你?所以你逃至北境?你为什么选择北境这个条件艰苦的地方?” 被叶亲这么一问,柳七像是陷入痛苦的回忆中。 “因为我得罪他了,所以他一直派人在找我,至于选择来北境,是因为那里有我崇拜的人,若能一辈子呆在那里,也算不错。” “楚霖是皇室之人,你怎么会跟他认识的?” 柳七惊讶于叶亲他们怎么知道楚霖的身份,自己刚刚并没有透漏,而能认识皇室之人的人,又能是什么身份呢? 柳七重新提起了戒备心,满眼戒备,试探道:“你们是何人?” “你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我想问你,有没有关于定远侯府的消息,或者说,京城里可有哪家贵女要与定远侯的公子结亲?” 听到叶亲说侯府与贵女定亲,秦砚眼神微不可觉地看了叶亲一眼。 柳七想了想,“这个我不清楚,我离开的时候并未听说定远侯府有事发生,想必应该也没什么事,不过我倒是听说京城都在传两件事。” “哪两件事??”叶亲与秦砚同时开口。叶亲看了看秦砚,心中的猜想越发明了。 第7章 “其一,太后和国师向来政见不同,但这次太后和国师私下都在找人,听说派了一堆人马,我也只是无意间听到楚霖提起,但具体情况并没有真实信息流传,民间传闻真真假假分不清,楚霖既然提到,想必是有七分真,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第二件呢?” “第二件就是,听说皇帝几个月前在定国寺遇见一美艳佳人,奈何佳人惊鸿一瞥后,竟无处可寻,皇帝日思夜想,茶饭不思,倒是国师费了好大的精力,佳人终于寻到了,是一位来自西域的少年,现在皇帝夜夜笙歌,根本无心朝事,老百姓私底下都在传大楚要改姓了。” 秦砚指节微微用力,眼睛微垂,看不出情绪。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相逢即是缘,明日一早,我也要动身出发了,谢谢你们的点心。” “对了,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柳七看了看叶亲和秦砚,两人相貌都非一般,又打听定远侯府的事,想必身份也是非同一般。 他们的圈子可能也会与皇家有联系,除了皇子,其他人楚霖根本不放在眼里,若是被楚霖看到,怕是会惹出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到了京城,切记避开楚霖这人。” “楚霖此人,年纪不大,却好色无度,男女通吃,符里养了不知多少美妾佳人,莫名消失的不知道又有多少,就这样还不够,如果被他看上了,他是一定要弄到手的,你若反抗,那他就拿权势欺压,让你不得不主动找他投怀送抱,直到他玩腻为止。” “所以他强迫你了?” 柳七点点头,“嗯,不过他没有得逞,我划伤了他的眼睛,逃了出来,一路北上,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肯定会以为我会去江南,我偏反其道而行。” “既然楚霖好色无度又权势滔天,你一介布衣百姓,又是怎么认识他的?又哪来机会从他手里逃脱的?” 被秦砚一下子抛出几个问题,仿佛揭开了柳七一段耻辱的伤疤,让伤疤重新流血,告诉他,他曾做过一件多么荒唐的事。 第6章 柳七眉眼低垂,虽然头发乱糟糟的,像个乞丐,但叶亲还是能看出柳七其实生的很好看。 * 柳七小时候跟着父母来到京城,做起了茶点生意,因为手艺不错又为人忠厚老实,只要来他家买茶点的客人,柳七父母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渐渐的客人越来越多,回头客也越来越多,口碑越做越大,从几平米的小茶店到后来达官贵人都喜爱的大酒楼,柳七也一跃成为京城的富家子弟。 只是好景不长,一场变故夺走了柳七父母的性命,本来无忧无虑的柳七不得不担起酒楼的生意。 只是没了父母的羽翼,在做生意上特别吃力,时不时又有同行的打压,就这样艰难地将酒楼维持了下去。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男风开始流行,就连皇帝都把宠幸男子搬到了台面上。 大楚的民风也随之开放起来,老百姓有样学样,既然皇帝都不避讳,那下面的人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渐渐的京城寻欢作乐的地方越来越多,小倌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醉玉阁,与老牌的倚红楼并驾齐驱。 而柳七发现他的酒楼生意越来越好,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尊贵,有权的有钱的,都喜欢来这里。 起初柳七是开心的,父母辛辛苦苦打造的生意在自己手里也能传承下去。 只是柳七渐渐发现来吃饭的男人们有意无意地让他这个掌柜作陪,柳七怕得罪人,也怕这些手握权势的人一不高兴耍手段,让他的酒楼开不下去,每次柳七都硬着头皮陪着喝酒。 只是喝着喝着那些人开始摸他的手,柳七只能忍下来,但那些人却仿佛得了某种暗示,越来越不老实。 说的话也越来越下流:“多么好看的一张脸啊,有这张脸还做什么辛苦掌柜,你看看你,一脸清纯无辜,一双眉眼就能让人陷入欲望之海,柳七,你只是没尝过男人吧,你若跟了我,我保证让你体验什么是人间极乐。” 这人便是户部侍郎李仲,一个有油水的差事,养的肥头大耳,一脸油腻。 “李大人,您一定喝醉了,我叫小二去煮点醒酒汤来,实在招待不周,这样吧,今天李大人这顿饭我柳七来买单。” 柳七说完便要退出房间,却被李仲一把掐住手腕。 “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要什么醒酒汤,我看你是聪明人,知道老子想要什么吗?老子想要你。” 李仲摸着柳七修长的手,精虫上脑,竟将房门锁上。 你说我照顾了你多少生意,今天你是不是要报答我一次,柳七啊柳七,你知不知你有多好看,每天晚上,我都会想着你才能入睡,你看,就光是拉着你的手,我就有了反应,若是能一件一件脱了你的衣服……” 柳七被恶心到了。 李仲一脸猥琐,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柳七深知自己与他力量悬殊,若是不从,后果可想而知。 可若是从了,柳七无法想象自己委身于这样猥琐的人身下会有多奔溃多恶心,光是想想就能把隔夜饭呕出来。 “小美人,我来啦。” 李仲跨过桌子向柳七扑来,柳七忍下心中的恶心与他周旋,许是紧紧抱不到美人,李仲开始恼羞成怒。 “别怪我没提醒你,想要在京城活下去,就乖乖听话,欲擒故纵这招对我不好使,我喜欢你大胆奔放的,那样尝起来才更有味道啊。” 李仲笑的越来越猥琐,说的话也越来越下流。 柳七深知没有靠山,美貌就是罪恶,就是苦难。 难道今天真的逃不掉了吗? 柳七恨命运不公,更恨这些高高在上的始作俑者,他们才是罪魁祸首,才是罪恶的源头啊。 只是生的美,何其无辜。 柳七想到父母对自己的呵护,想到自己也是被捧在手心的宝,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会被这样猥琐恶心的人践踏,该有多心痛啊。 就在李仲再次扑上来的时候,柳七抄起手边的花瓶朝李仲头上砸了下去。 “我活不下去,我也要拉你做垫背的。” 被柳七用花瓶砸了头的李仲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满手是血,突然气血攻心,像一头凶兽。 “臭婊子,看老子不弄死你,老子要弄死你。” 李仲掐着柳七的脖子,嘴里不断说着我要弄死你,我要弄死你。 柳七被掐着喘不上气,绝望的时候手边摸到一块花瓶碎片,电光火石间将碎片狠狠扎进李仲的脖颈。 一切都平静了,柳七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李仲,眼睛睁得很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 柳七慢慢蹲下,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狠狠拍着李仲的脸,似乎还不解气,又一把薅起他的头发,然后猛地砸向地板。 “你要弄死我啊,来啊,你起来啊,起来弄死我啊。” 柳七有点癫狂了,一直在笑,一直笑,笑着笑着就留下了眼泪。 忽然目光凶狠,“原本想着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做垫背的,如今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死了,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黄泉路上,你这杂种还不配跟我一起。” 就这样,柳七枯坐在地板上,一动未动,从正午到黄昏再到夜幕星河,到所有客人都走了,所有喧嚣都消失了,柳七歪歪斜斜跌跌撞撞来到楼下。 柜台前福伯还在等着他。 “公子!” 柳七将所有银票全部塞给了福伯,“明日你将这些钱财都给这里的伙计吧,福伯,这些年辛苦了,走吧,走吧,全都走吧。” 一把大火将整个酒楼吞没,烧尽了一切屈辱,烧掉了柳七的前尘往事。 如果活着只能沦为男人的玩物,那就去找权势滔天的那人,起码不会成为别人肖想的玩物。 也许玩腻了他就自由了。 反正烂命一条。 就这样,楚霖出现了,惠王嫡子,一个比李仲更加丧心病狂的恶魔,空有一副皮囊,却烂絮其中。 楚霖将柳七带到一处偏僻的庄园,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鸟语花香,处处体现着主人公高尚的品味,雅致,贵气。 可当楚霖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哪怕柳七做好了心里准备,成为一个人的禁脔,当一只被人玩弄的笼中鸟时,柳七还是被吓到了。 皮鞭,铁链,木架,满墙奇形怪状的小物件。 活着确实很难,难到柳七丢掉自尊,舍弃自我,准备成为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时,当那双恶心的手触摸到他皮肤的一刹那,柳七犹豫了,后悔了。 他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他将尊严重新拾起来, 逃吧,逃的远远的,也许命运会眷顾他一次,烂泥上再开出花来。 天亮了,李青回来了,柳七的故事也讲完了。 “各位兄台,有缘再会。” “你以后有何打算?”叶亲同情他的遭遇,但又佩服他的勇气,死地后生,无论前路如何,这一刻,他相信这个瘦弱的男人是自由的。 第8章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天下之大,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嘛,抱着这个希望继续往前走,走到哪是哪吧。” “对了,再告诉你们最后一件事。” 叶亲疑惑,“什么?” 柳七将头发撩起来,露出一双凤眼,眼里带着笑意,也有感激,“我的真名叫柳七雪。” 告别了柳七,叶亲他们也继续往他们的前路出发。 李青驾着马车,山路并不好走,经过两天赶路,终于地势稍微平缓了一点,前方一路平坦,马车也越走越快,天也不再那么冷了。 秦砚怕连续赶路叶亲身体吃不消,在马车里垫了两层褥子。 叶亲有时候觉得,秦砚不像是从小在土匪窝长大的,倒像是经过严格教导出来的绅士君子。 他喜欢跟他口无遮拦,喜欢有事没事逗逗他, “秦砚,你这么关心我啊?”叶亲舒服地躺在马车里,秦砚坐在旁边,虽然赶路两天,但叶亲觉得自己身体早就好了。 身体好了,顽劣却不曾消减半分。 秦砚不咸不淡地回着:“风寒后若是没有好好调理,容易落下病根,叶亲,腿老实一点,别胡闹。” 秦砚将叶亲那只不老实的踩在他腿上的脚推了下去,重新盖上被子。 “你把我当小姑娘这般娇养,我哪有那么娇弱,你这样就不怕以后我赖上你了?以后你若娶了姑娘我会吃醋的,怎么办呢?” 叶亲笑的狡黠,眉眼弯弯,像等待秦砚露出恼怒神色他就能高兴一整天似的。 “叶亲,我第一次给人当夫君,不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秦砚看着叶亲,少年鲜活有趣,口无遮拦,嘴里总说一些轻浮的话,那双眼睛却叫人移不开。 跟这样的人相处久了会不自觉被对方影响,会无意识模仿他的一切。 “那你过来一点,头低一点,我告诉你。” 秦砚稍稍往下探了点身体,叶亲语气微软:“再过来一点嘛,隔这么远怎么听得清?” 叶亲突然勾住秦砚的脖子,将人拉至面对面,近的秦砚似乎能数的清少年的睫毛。 叶亲几乎贴上秦砚的耳朵,声音很轻,呼出的气息像带了钩子一样,挠的人心痒。 “秦砚,对我这么好,我要怀疑你爱上我了?” 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少年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贴过来,又转瞬即逝。 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秦砚觉得口干舌燥,心底压抑的那股烦躁感又出现了。 马车空间太小了,燥热的气流在小小的空间里肆虐,他想做点什么,好让面前的人老实一点,让那张嘴说不出轻浮浪荡的话。 一向沉稳的秦砚此刻像z"o"u"ye个小孩一样,有点无措,看着叶亲似乎诡计得逞的笑。 秦砚忽然向前,蒙住叶亲的眼睛上,拿出一颗糖,塞到他的嘴里,而后拉过被子将他闷在里面。 将那张脸蒙上,嘴巴堵上,少年应该就会老实了。 “秦砚,你想闷死我啊?” 第7章 “秦砚,你想闷死我啊?” 小顺在车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紧紧攥紧拳头,咬紧牙关,他恨不得冲进去一看究竟,又怕看到什么不合时宜的画面。他剜了一眼旁边的李青,一使劲甩了一下缰绳,马车速度便加快了一点。 好在没一会,车内安静了。 中午时分,他们赶到了一座小镇,小镇还算繁华,名为泗水镇,越靠近中原地带,条件越来越好,这里明显就比北境那里好了太多。 男男女女的穿着上也显得贵气一点,现在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新年的尾气还没消失,个个穿的光鲜亮丽,打扮精致,笑意盈盈。 街道两旁不少摊贩正在叫卖着,叶亲感受到了久违的烟火气。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天天粗茶淡饭,一点肉沫星子都没有,眼下便迫不及待想找个饭馆饱餐一顿,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但因为身上的银两着实少的可怜,最后四个人一致决定,一切从简。 他们在一个馄饨摊主那里找个位置坐了下来,四个人每人只要了一碗馄饨,叶亲甜甜喊道:“老板,馄饨多放点肉啊。” 中午时分,小店生意很好,人很多,老板也很好客,一眼看出这些人是赶路的,风尘仆仆,偏偏生的十分俊俏,气质不凡。 老板看着也很欣喜养眼,于是笑眯眯道:“好嘞,客官请稍等,小店的馄饨不仅皮薄馅大,味道那是整条街一绝,哈哈,保管几位吃了还想吃,” 说完店小二便先端上了四碗面汤,热气腾腾,上面飘了一些葱花,简单的汤水竟然也会如此香气四溢。 不一会儿,四碗饱满圆润的馄饨便端了上来,小二还贴心送了点小菜点心。 “客官请慢用。” 叶亲吃的满足,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秦砚,今天先不走了吧,刚刚老板说今夜有花灯游,咱们也来凑个热闹。” “好。” 叶亲在刚进入泗水小镇的街道时,他就已经看到两旁有不少卖花灯的摊子,有舞狮花灯,有荷花灯,还有各种各种的龙凤灯……品种太多了。 叶亲看不完,那么多花灯里,叶亲最喜欢的就是兔子灯,在熙熙攘攘的人流,总让他z"o"u"ye脑中回忆起小时候有个小哥哥送过一盏兔子灯给他。 他喜欢这种热闹,以前上元佳节,哥哥都会偷偷带着他出来玩,因为年纪太小,也就五六岁这样,个子小小的,却一身富贵十足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哪怕那么小小的一只,在人潮里也是十分亮眼,赢得很多目光,甚至有很多姐姐们上前询问他是哪家小少爷,还动手捏他的脸。 每一次,叶亲都会嘟起嘴鼓着脸,一副不理人的模样,他越是这样,越是惹的那些姐姐们抿嘴笑话他。 只是那年,叶亲与哥哥走散了,他一遍一遍叫着哥哥,哥哥,可是哥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知道往哪走,或许是放花灯的人太多了,整条街都是人,叶亲也随着人群跟着少男少女们一起来到了放花灯的河边。 花灯要放在河里,让水流带着花灯游向远方,然后人们对着花灯许愿,许愿爱情,许愿平安。 他也很想很想放一盏花灯,可是他手里什么都没有。 小叶亲跪在石桥下,许久许久,眼睛盯着河面,若是有一盏属于自己的,该有多好啊。 小小的他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 突然一双小手,捧着一盏漂亮的兔子花灯在他面前。 “你也想许愿吗?这个送给你,我看你好久了。” 小叶亲抬头,是个很好看的小哥哥。 小哥哥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叶亲被这笑感染,也忘记了自己与哥哥走散,他怔怔地伸出双手。 双手捧过兔子花灯,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小哥哥就不见了。 他四处看了一圈,确定小哥哥真的不见了,他学着大人们一样,将花灯轻轻抛向河里,花灯承载着人们的心愿飘向远处。 小叶亲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像个虔诚的小信徒,“明年的上元佳节,你一定要再来哦。” 我还想谢谢你呢。 只是这句心愿还没说出口,叶亲就感到后背有人推了他一下,小小的他被人挤掉河里了。 回家后哥哥被罚一夜,叶亲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而自己也因为落水生病了两天。 后来,叶亲再长大些,可以自己独自出去了,他也会独自去花灯节,但他再也没有遇见过那个小哥哥,他也再没有买过兔子花灯。 小时候没有许成的愿望,此后经年也没被提起。 * 四个人身上盘缠不多,决定先找个便宜的客栈暂且住下,他们在泗水镇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在镇子外围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有一面很大的招牌。 “无回客栈。” 叶亲看着客栈招牌,对旁边的秦砚说道:“好奇怪的名字哦,客栈不应该都叫迎客、悦来、安泰么?” “几位客官,吃饭还是住宿啊?”掌柜笑意盈盈,打量着面前四个人。 “来两间普通厢房即可。”秦砚将银两放在台子上,岂料掌柜却将钱推了回来。 掌柜笑眯眯说道:“听几位客官声音不是本地人吧?今晚我们泗水镇举办花灯游,小店也跟着凑凑热闹,我这里有一灯谜,若是几位客官答得出来,小店可提供免费住宿一晚,怎么样?几位客官可否愿意一试啊?” 还有这等好事?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叶亲立马同意,并让掌柜赶紧出谜语。 “客官听好了,我这谜语便是南面而坐,北面而朝,象忧亦忧,象喜亦喜。” 叶亲胸有成竹,一副笃定道:“这还不简单,老板你莫不是故意放水的吧?谜底是镜子,秦砚,快夸我,我又省钱了。” 第9章 叶亲说完,看向秦砚,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掌柜哈哈大笑,一边说着恭喜一边拿钥匙,带几人往二楼走去。 “无回客栈,掌柜你这名字起的很是特别呀,无回无回,莫不是有来无回吧?怪不吉利的。” 叶亲打量着这间客栈,除了简陋还是简陋,,价格也确实便宜。 掌柜依然保持着微笑态度,告诉叶亲:“无回两个字其实是我们东家夫君的名字,东家啊她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女子,白手起家,早些年吃了不少苦,跟着相公走南闯北,可惜相公死的早,连个孩子都未曾留下,取这名字也算为了纪念。” 掌柜将两个房间门打开,又一脸慈爱的微笑说道:“二楼没人,比较安静,几位客官休息吧,我等会叫小二送点热水上来。” 叶亲跟秦砚一个房间,小顺只能和李青将就一下,李青一路上几乎没有说过话,但也默认了这个分配。 叶亲将包裹放下,在马车里颠簸了两天,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现在就想在房间里走上几个来回,好在店小二及时送了茶水上来。 叶亲躺在一旁的榻上,一副悠哉悠哉的大爷模样,他看下秦砚,狡黠一笑。 “秦砚,帮我倒杯水呗,喝死我了” 叶亲觉得秦砚这人什么都好,不管什么要求都答应,一路上有人伺候着,倒也真的慢慢习惯了这种享受。 秦砚对叶亲这些无理的小要求从来都是照做不误,倒了一杯水,放在叶亲面前。 只是少年并没有动,闭上眼睛。 他在听,叶亲听力从来就异于常人。 他听到似乎有什么响动,刚刚上来的时候,他记得隔壁是锁上的。 掌柜说二楼没人,怎么会有动静? 似乎有人在里面,叶亲记得他们登记住宿的时候,并没有其他人来住店。 秦砚看叶亲没动,并不知道叶亲现在在想什么,便调侃了他一下:“莫不是还要让我亲自喂你?” 与叶亲相处久了,秦砚也慢慢摸出来这个少年的脾性。 叶亲回过神,眼里满是笑意:“喂倒是不用啦,不如你帮我尝尝冷热,太热了我可喝不了,若是太冷了喝了也会胃疼。” 秦砚看着叶亲充满戏弄的眼神,微微一笑,配合叶亲,“也不是不行。”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猝不及防勾住叶亲的后脑,一张脸穆然出现在眼前,叶亲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心跳像漏了一拍,咚咚咚跳的他自己都能听到,他本能地推了秦砚一把,身上莫名燥热,“让你尝尝冷热,你搞什么偷袭?” “你娘要给你说亲?京都贵女?”秦砚逼近。 “是又怎样?” 叶亲突然觉得此刻的秦砚很奇怪,明明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样子,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不怎么样,甚好。” 叶亲不理他,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以往两人同床而眠,甚至只有一个枕头,靠的那样近,叶亲却从来没有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悸动。 他不习惯,很不习惯,像脱缰的野马,自己再也控制不住它的缰绳。 叶亲微微发红的脸上有种想要拼命掩饰的尴尬,还有微微的难堪。 偏偏秦砚又坐到他的旁边,修长的指节端起茶杯,又重新倒了一杯。 “叶亲,我们做个游戏吧。” 叶亲抬眸,“什么游戏?” “你觉得我这个夫君当的怎么样?称职吗?” 此刻的秦砚像一只狡猾的狐狸,先伸出柔软的尾巴,让人沉迷其中。 叶亲点了点头,称职,太称职了,随叫随到,无微不至。 “既然这样,你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来回报我?”狐狸在一点点试探。 “怎么回报?”那双眼睛太好看了 “陪我睡觉。” 口无遮拦的少年,就该吓一吓他。 第8章 一句“陪我睡觉”,叶亲被吓到了,好似又没被吓到。 或者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他将手背贴在秦砚的额头上,探了探,“奇怪,没发烧啊,怎地大白天的说胡话。” 想了想,叶亲觉得是自己的错,不该这么捉弄秦砚,心里有一点愧疚。 秦砚原本一向温润如玉,端正自持的人也变得腹黑起来。 为表歉意,他给秦砚倒了杯水,笑嘻嘻道:“秦公子是否有雅兴,今晚邀你一起同看花灯游?” 秦砚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叹了口气,“时候尚早,先休息吧。”秦砚来到床边,将被褥抖落一下重新铺好。 两人躺在床上,经过刚刚的一番捉弄,叶亲老实了不少,说的话也正经了起来,“你说这里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李青会发察觉吗?” “或许吧,他很聪明。” 两人浅睡一会,便听到敲门声,开门,竟是客栈的掌柜。 掌柜笑眯眯说道:“二位公子,花灯游开始了,泗水镇一年一度的大节日,你们年轻人都喜欢热闹,现在时间正好。” “多谢掌柜提醒,我们也正有此意。”叶亲拉秦砚出门。 “看二位小兄台关系甚是亲密啊。” 掌柜一脸慈爱,“真羡慕你们,年轻真好。” “那是自然,我和我哥关系亲密一点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说完叶亲搂着秦砚的肩膀,仿佛他才是那个哥哥。 “你哥?”掌柜一脸你就骗我吧的表情。 出了客栈,镇上的花灯车已经沿着街道缓缓行驶起来,男男女女成群结队,他们挑选着自己喜欢的花灯,或与喜爱的人一起猜灯谜。 “老板,这个兔子花灯多少钱?”叶亲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兔子灯。 “二十文一只。”老板见有客,笑盈盈招待。 叶亲觉得有点贵,若是放在以前,就是二十两买一个纸糊的花灯他都不眨一下眼睛,只是现在确实囊中羞涩。 摊主看出少年的窘迫,连忙说道:“成品花灯若是不喜欢,还可以自己动手做一盏,价钱只要成品的一半。” “当真?”叶亲很激动,摊主指了指旁边的材料,笑意盈盈,“当真,只是做的好与不好,皆不能退。” 叶亲拉过一个小方凳,挑挑拣拣,最终找到了他想要的图案,一只粉色的肥肥肉肉的小兔子,叶亲越看越喜欢。 只是,刚要动手却为难了起来,摆了好几次都没能将框架弄好。 他看了眼秦砚,意图明显,想要秦砚帮他。 秦砚倒是灵活手巧,一堆杂乱的材料在他手里不一会就变成了一盏精致的兔子花灯。 “老板,可有火折子?” “有有有。” 老板将火折子递给秦砚,看到他手上的花灯,竟也惊喜起来,“这位小公子年纪不大,不曾想手竟如此巧妙,公子,你若在我这里帮我把剩下的花灯做完,我付你二百文钱怎么样?” “不了。”秦砚表示歉意。 老板被拒绝也是爽气,“这盏花灯就送给小公子了,记得帮我宣传宣传。” 老板明白,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浪漫。 秦砚将兔子灯点亮,“送给你。” 叶亲双手接过兔子灯,仿佛时间流转,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年的上元佳节,想起了那盏心愿没有许出的兔子灯。 花灯轻轻抛向河面,叶亲轻轻浮了一下水面,花灯便荡漾着波纹,慢慢飘走。 “秦砚,许个愿吧。” 热闹看完了,花灯也放了,两人回到客栈,掌柜还在,“回来啦,玩的开心吗?”掌柜还是一脸慈爱,手上还在拨着算盘。 明明没客人,叶亲总觉得掌柜很忙的样子。 回到房间,叶亲本能的想要喝水,却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眼秦砚,心照不宣。 有时候好奇心害死猫,叶亲就是这样的人,明明可以离开,却偏偏想看个究竟。 两人和衣而睡,深夜,叶亲听到有动静。 他推了推秦砚,小声说道:“来了。” 两人闭上眼睛。 窗户边一支迷烟伸了进来,不一会儿,掌柜带着两名伙计推门而入,白日里的掌柜慈眉善目,一脸和蔼, 而此刻他就像捕捉到猎物一样,带着兴奋。 他吩咐两名伙计将秦砚与叶亲抬走,“老地方,慧娘在那里。” 叶亲被黑布蒙住眼睛,双手被绑在前面,他只觉得被人扛着一路拐拐绕绕,大约半炷香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药效时间还没到,叶亲只继续“装睡”。 “另外两个呢?”一道女声响起,年龄大约不超过三十,掌柜的声音又响起了,“另外两个不知为何,今夜并没有回客栈来,想必是还在花灯游那里。” “行了,将他们脸上的蒙布拿开。” 眼睛重见天日,叶亲悠悠“转醒”,一脸迷茫,“这是哪?” 叶亲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密室,没有窗户,没有常规的摆设,只有四周围满了一圈蜡烛,蜡烛在燃烧,光线很亮。 第10章 面前的女人,头发雪白,却以白纱遮面。 “这是让你看清人心的地方。” 叶亲与秦砚一脸疑惑,“什么意思?” 叶亲开始挣扎,只是一点力气没有,他柔弱道:“你是谁?我们好像并不认识你,你为何这样对我们?” 看叶亲挣扎,女人不急不缓说道:“小郎君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中的药没有十二个时辰是解不了的。” 女人血红的指甲抚摸着叶亲的脸,“长得真是好看。” 秦砚眼神锐利,“放开他。” 女人啧啧两声,“呦,瞧把你给急的。” 女人的指甲让叶亲极度不舒服,叶亲恼怒,声音有点冷, “滚开。” 女人也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突然目露凶光,“若是把这张脸毁了,他还会对你好吗?” 叶亲:“……?”哪来的疯子? “你一定是被人抛弃了吧。”秦砚声音响起,不带任何温度。 “你以纱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猜,抛弃你的人是因为你相貌丑陋,所以你嫉妒所有长得好看的人,我说的对吗?” 秦砚句句带刺。 女人像是被刺激到一样,他走到秦砚面前,掐住他的脸, “你胡说,胡说八道,才不是这样的,他该死,他该死,哈哈哈。” 秦砚伸手要去抓女人的面纱,被女人挡了回去。 “他是谁?”秦砚问道。 “一个该死的人,一个被我杀死的人。” 秦砚与叶亲具是一惊,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你为何要杀他?又为何挑中我们下手?” 女人满不在意,语调也轻,“不为什么,就是你们倒霉而已。” 女人看着叶亲,“想不想玩个游戏?” 叶亲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顺着她的话接,“什么游戏?” “你喜欢他吗?这里有一颗毒药,只要你吃了,他就能活。或者他吃了,你活,你选一个。” 叶亲气笑了,没想到这种话本里才会出现的二选一的选择题有一天竟然也会落到他头上。 他觉得这个女人已经心里变态,自己的不幸却用这么幼稚又拙劣的方法报复别人。 可惜他叶亲从不做选择题。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想活跟他死有什么关系?难道就不能两个都活?我想活,也想让他活,你要怎样?” 叶亲对女人抛过来的选择毫不在意,因为他不会选任何一种。 “他要是对你有所企图呢?图钱财,图美貌,皆是私心。” 叶亲看了一眼秦砚,发现秦砚正在看他,噗嗤一笑,“本少爷有钱又有貌,他图哪一种不都正常吗?” 女人不甘心,“若是哪一天,等他遇到更有财的,更貌美的,就会把你弃如敝履,待发现那天,你会生不如死。” 叶亲回道:“你想听我怎么回答你呢?是把他绑了,还是把他杀了?” 叶亲觉得他们真是倒霉,碰到了个疯子,这个女人有毛病,说的什么颠三倒四的话,一句也听不懂。 美与丑怎么了?自己活着碍着别人什么事?还有,不是所有人都是见异思迁的。 她被漂亮男人伤过,难道就要无差别报复所有好看的人? 僵持间,只听秦砚说道:“我吃。” 叶亲猛的看向他,不敢相信。 秦砚笑了笑,笑的有点诡异,“只要你能走到我面前来。” 话音刚落,女人就感觉一阵无力。 “你们怎么……”只是话未说完,便软塌塌倒了下去。 一旁的掌柜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结局,突然目光凶狠,面部狰狞,拿出匕首就向秦砚刺去。 叶亲眼疾手快,袖箭“咻”的一声,狠狠刺向掌柜的大腿。 掌柜惨叫一声,匕首掉落。 “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其实我们并没有中毒,一直在陪你演戏而已,下个毒,谁不会呢?你说是吧,秦砚。” 叶亲捡起匕首,将手上的绳子解开。 叶亲继续说道:“我们早就知道这里不正常,一个客栈,取名怪异,几乎没有客人,掌柜又分外热情,热情到让人放松警惕。” “我不明白,你何时给我下的药?” 女人看着秦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这么狡猾。 “在你掐我的时候。”秦砚一字一句说道。 女人戚戚然笑着,自言自语道:“你故意激怒我?果然跟他一样,都是狡猾的人,长得越好看,心越毒。” 这话叶亲就不同意了,吃你家大米了。 “我们又没伤害你,凭什么把你受到的苦发泄在别人身上,你挑中我们来报复,来发泄你的仇恨,伤害了我们,难道你就不恶毒?” 叶亲忍受不了别人这样说秦砚,起码秦砚对他还是很好的。 掌柜抱着被穿透的大腿,脸上冷汗直流,“放了小姐吧,她也是苦命人。”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且你们作恶多端,我们绝不是第一个被你们害的,已经报官了,怎么定你们的罪官府自会定夺。” “都是命,都是命啊。” 掌柜的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哈哈哈哈,都是命,好一个都是命。” 女人凄厉又绝望地喊着,“就算是命,我也不认。” 女人缓缓拉下面纱,一张可怖丑陋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女人脸上数到伤疤纵横,惨不忍睹。 第9章 “慧娘她原本是个勤快聪明的女子,我在她家当管家当了很多年,从小看着她长大,看着她陷入爱情又到成亲。”掌柜满眼心痛,他看着疼爱的女孩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 慧娘的丈夫叫沈之澜,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慧娘家的药铺做工。 只是因为长得好看,加上人也勤快,就轻而易举获得了慧娘的青睐,那个时候他并未将自己的狼子野心表露出来。 直到成亲后,他接管了慧娘家的药铺生意,还在外养起了外室,这对于普通百姓家,养外室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被慧娘发现后,沈之澜越发大胆,堂而皇之将外室领进了门。 然而沈之澜的野心决不于此,他为了完全得到慧娘家的药铺,设计慧娘流产,设计她毁容,然后对她恶语相向。 “你这张脸让我厌恶,当初娶你就是看上你的家世,你真以为我是爱上你了?每晚看到你的脸就无比恶心,我怎么可能让你生下我的孩子,你不配。” 沈之澜恶毒的嘴脸一览无余,彻底不加掩饰。 “你以为你爹娘怎么死的?你那么聪明,你不妨猜猜。哈哈哈哈。” 慧娘大叫,“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沈之澜,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死无全尸,永世不得超生。” 慧娘拼命拉扯沈之澜,血和泪止不住地流,她想把那张嘴撕烂,好叫他再也说不出恶毒的话,想把那张脸挠花,让他再也害不了人。 撕开真相,慧娘一夜白头,精神恍惚,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从那以后,慧娘就被沈之澜关了起来,偶尔清醒时,也只会以泪洗面,自责悔恨。 许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许是恶臭腐烂的爱情,许是那未能出世的孩子,有一天,慧娘突然清醒了,但人也变了。 那个温婉贤淑的女人死了。 活着的是披着慧娘皮的恶魔。 慧娘成全了沈之澜的结局,就像她当初诅咒的一样,沈之澜死无全尸,断子绝孙。 * 慧娘看着秦砚与叶亲,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咄咄逼人,而是一副解脱与释然。 他看向秦砚,“这么多年,我遇到很多人,没有一对愿意吃下那颗毒药,最后都会变成互相诋毁互相伤害。” “他们都会变得像沈之澜一样歹毒自私,对他再好又有什么用?改变不了恶魔,就成为恶魔。” 慧娘眼神落寞,看着红彤彤的指甲,像染了血一样。 “可是这场人间游戏,我z"o"u"ye不想玩了。” 朝廷的人来了,带走了慧娘与管家,一切都过去了。 什么是命呢? 不过是一个见异思迁,忘恩负义的恶魔把一个为他付出真心的女人变成另一个恶魔。 只不过是在反抗命运,只不过复仇的方式太过极端,午夜梦回,她会不会因为被她伤害过的人而寝食难安,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无回客栈,无回无回,既是有来无回的恨,也是无路可退的悔。 叶亲他们重新回到客栈,收拾了一下,四个人又重新启程上路了。 “秦砚,那颗毒药你真的会吃吗?”叶亲想了一路,还是问了出来。 “不会。” “嗨,我就知道嘛,”叶亲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毒药是假的。” “哦。” 第11章 李青依然架着马车,四人离开了泗水镇。 天气渐渐回暖起来,叶亲也不再需要躺在马车里了,为了减轻马的负担,他将被褥全丢了。 可能经过这几天的遭遇,叶亲现在心态有了一点变化。 他是侯府的贵公子,从小顽劣,但从未经历过生死,他身边的人爱他护他,所以他一直无所畏惧。 进土匪窝没有逃开,还成了亲,是他做过的最叛逆的事。 马车缓缓前进,经过一片竹林,小顺与李青换了个位置,李青闭眼,小顺驾车,马车里叶亲与秦砚相对而坐,竟一时无言。 叶亲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他整了整自己的袖子,又顺了顺自己的衣领,这件衣服还是花灯游那晚买的。 叶亲原本身上的棉衣已经有些破洞,从小穿惯锦衣华服的他看着破洞有点忍不了,咬了咬牙买了件老式棉服,就是与他的年龄有点不符,像是少年偷穿了爷爷的衣服。 任谁也猜不出这位少年是出自侯门世家。 “秦砚,我这衣服怎么样?” 秦砚点点头,“眼光不错,看习惯了确实也蛮称你的。” 叶亲也不恼怒,继续问道:“那你来说说这件衣服的优点?” “保暖。” “你只说对了其一,这其二嘛,胜在便宜。没办法,有了家室的人,自然要学会过日子嘛。” 听到“家室”两个字,秦砚只是低低笑,也不反驳他。 “秦砚,你去过京城吗?” “没有。”少年明媚的笑像一束光,就这样穿过了秦砚的心脏。 他突然想起在猛虎寨,第一次见到叶亲的场景,少年和他的随从被推倒在地,他却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狡黠。 那时少年眼尾泛红,泫然欲泣,秦砚现在还记得少年的那句话,“拿我换银子,不如让我加入你们。” “那我跟你讲讲京城一些好玩的事吧,还有好玩的人,你想听吗?”叶亲眼里有光,说话带着小小的雀跃。 “愿闻其详。” 第10章 叶亲清了清嗓子,“我有一个好兄弟,他叫陈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他跟我一样,从小就不爱读书,喜欢爬墙上树,哈哈,这个狗东西每次犯错都拿我挡箭牌,明明比我还大两岁。” 叶亲看了眼秦砚,声音放低,“你一定想不到,就他那样的,竟然能被女孩子追到不敢回家,哈哈。” 叶亲又继续说道:“我们一起打过架,一起在马场骑马射箭,一起去戏园听戏,一起去猎场围猎。哎,就是不知道我离开的这几个月,这家伙有没有想我?” “你跟他关系真的很好。”秦砚淡淡回应着。 “那是当然,悄悄告诉你一件关于他的臭事,以后你若见到了他,可千万不要提起,不然我怕他提刀向我砍来。” 叶亲朝秦砚那边挪了下位置。 他贴近秦砚的耳朵,压低声音,“我们还一起去过青楼,就是我跟你说的倚红楼,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青楼,达官贵人都爱去的地方,那里的姑娘真是太好看了,才艺双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听到倚红楼,秦砚眉目微挑,他身体朝后靠了靠,倚在马车上。 “就是你说的你是那里常客的倚红楼?” 叶亲点了点头。 “然后呢?是不是有很多姑娘给你抛花?”秦砚酸酸的口气,心里莫名有点堵。 “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也很正常嘛,想想本公子这么丰神俊朗,万里挑一,他们可不得围着我转。” “是吗?确定不是因为你人傻有钱?”秦砚故意挖苦一下他,心里酸酸的感觉好似消散了一点。 “那必然是本少爷既有钱又有颜啦,哎呀,想说的都被你打岔了。” 叶亲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对青楼特别好奇,就想着进去玩玩,谁知刚进去,陈叙就被倾慕他的女孩子发现了,一路杀到了倚红楼,你猜后面怎么了?” 叶亲盯着秦砚,一副你肯定猜不出的表情。 “不知道,没去过青楼。”秦砚如实回答。 “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见识见识,那些姐姐们都可热情了,话说回来,我那兄弟呀,一听到母老虎的声音,直接吓得跑上了楼,一头乱撞冲进了一间厢房。” “你再猜猜后面怎么样?” 秦砚还是摇头,“我猜不到。” 叶亲一副我就知道你还是猜不到的眼神。 眉眼转了转,像是在憋笑,“我也是后来听他说的,他说他当时冲进了一间厢房,正好看到一对男女在做那种事,白花花的,还是很奇怪的姿势,冲击太大了,尤其是女人奇怪的声音,让他那里两年起不来,期间还偷偷摸摸看过不少大夫,哈哈……” “是不是特别好笑?他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不让我说,我现在就偷偷告诉你一个人。” “等到了京城,我一定带你认识认识他,你见了也会喜欢他的。” 秦砚点点头,他也想认识这个人,能与他一同长大,参与他生命里那么多时光,在他生命里占据着这么重要的一个角色。 他,真的很想认识。 叶亲还沉浸在回去怎么让陈叙与秦砚认识,没注意自己额前沾了一条棉絮,秦砚正想帮他拂掉,突然马车骤停,马儿嘶鸣,因为惯性,叶亲和秦砚猛地向前冲去。 一支利箭破云而来。 “小心。”李青大呼一声,手中长刀出鞘。 六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李青勒住缰绳,冲了出去,“公子,我去引开他们,你们驾着马车赶紧离开这里,” 叶亲从刚刚的慌乱里镇定,掀开帘子,李青正与他们恶斗,一支袖剑射出,正中一名黑衣人,另外两名黑衣人从侧面向他们袭来。 “小顺,快驾车。” 小顺慌不择路,马鞭扬起就往前冲,马受到了惊吓,到处乱撞。 两名黑衣人紧追不舍,其中一名跳上马车,正要乱刀砍下,秦砚甩手撒了一把毒粉,拉着叶亲跳下了马车。 “快,你跟小顺先走,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前面路口,你俩往东。” 秦砚拉着叶亲往前跑,声音急切。 三岔路口,只要他们分开行动,黑衣人肯定会追着他。 “说什么屁话呢?区区两个废物老子还不放在眼里,要走一起走,想逞英雄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叶亲不管秦砚现在所有的要求,他就不是听话的主。 前方路口,叶亲将小顺推出去,“快逃,下个镇子汇合,若是我没去,你就赶紧回京城找我爹。” “少爷,少爷……” 小顺虽舍不得叶亲,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若是他跟着一起,他一个不会武功的只会给他们增加负担。 “少爷,下个镇子我等你。”小顺说完含泪闷头往前跑去,他要去找救兵。 两名黑衣人穷追不舍,又是练家子的,很快就追了上来。 “秦砚,毒药还有么?”叶亲眼里闪着诡异的光,从来都是他捉弄别人,他还没吃过亏。 两名黑衣人靠近,叶亲又一支袖箭射出,可惜被躲掉了。 “束手就擒吧,逃不掉的。” 黑衣人停下,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是吗?”叶亲冷笑,电光火石之间两枚毒针直击黑衣人,一击即中。 “刚刚不过是小试牛刀,行走江湖,谁还没几件宝贝。”叶亲笑着说出残忍的事实。 黑衣人自知死路一条,拔出毒针反射过去,并发了疯一般向他们扑去。 前方是陡峭的山坡,秦砚眼看那两人扑过来,拉着叶亲跳了下去。 叶亲再睁开眼,“我们命真大,竟然没死。” 秦砚将叶亲扶起来,“我们顺着山坡滚了下来,还好有灌木挡了一下,你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好着呢,”话还没说完,叶亲就感觉腿部一阵剧痛,毒针正好刺在了叶亲的大腿。 秦砚紧张,连忙掏出一颗药丸塞到叶亲嘴里,他自己下的毒,好在有对应的解药。 秦砚在叶亲前面半蹲下,“上来,我背你。” 叶亲拒绝,“我一大男人怎么能让你背我,我自己能走。” “想要保住你的腿,就赶紧上来。”秦砚不容拒绝。 这时叶亲才发现,小腿肿的很高,怕是摔下来的时候裂了,被毒针影响,他竟没有发觉。 叶亲爬上秦砚的背,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会不会变残疾了?以后走路一瘸一拐的,怕是没人喜欢了。” “你很在意?”秦砚背着叶亲一步一步往前。 “当然在意了,本公子风流倜傥,仪表堂堂,要家世有家世,要颜值有颜值,若是残疾了,还不如让我死了。” “放心,就算你残疾了,也会有人不嫌弃你的。”秦砚背着他,看起来并不吃力。 叶亲脸微微发热,“那可不一定。” 第12章 叶亲又问道:“也不知道小顺和李青怎么样了?你说李青能应付的来那几个人吗?” “他肯定没事的。”秦砚没想到,那人查的那么快,竟追到了他们的行踪。 “秦砚,你不是土匪。”叶亲没有问他是不是,而是陈述了这个事实。 “嗯。”秦砚也很淡然的回答。有些事他不想隐瞒,既然叶亲想知道,只要他问他,他就一定如实回答。 只是后面叶亲并没有追问,他也就不再言语。 秦砚背着叶亲走了很久,傍晚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只能往前走,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 好在太阳落山,终于遇到了几户农田里干活的村民。 “大爷,这是何处?” 秦砚上前询问,大爷看了他俩一眼,关心道:“呦,小伙子这是怎么了?” 其他几位村民也过来询问,他们都很热情,一番了解后,主动提出可以来自己家里暂住两天。 看着村民的热情,秦砚一番感谢后,最终选择了大爷家。 “老太婆,快开门。” 大爷将叶亲和秦砚领进家门。笑眯眯对他俩说:“你们叫我崔大爷就行,家里只有我和老伴两个人。” 第11章 崔大娘打开院门,一看老头子带了两个年轻小伙子进来,一个还受了伤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了下。 “哦呦呦,这怎么回事呀?”崔大娘一边关切一边将两人领进门,还迅速收好了一张木床,“快快快,躺下来。” 秦砚将叶亲放在木床上,轻轻将那只肿了的腿抬了上去,“崔大娘,实在叨扰了。” 崔大娘是实实在在的庄稼人,别人这样跟他客气,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崔大娘知道自家老头一向热心肠,邻里邻居的有啥事,只要他能动得了,一定第一个上,只是,这还是头一次带人进门,看着还眼生,应该不是本村的。 “这两小兄弟从山坡滚了下来,弟弟的腿估计是摔断了,老太婆,明日一早,我去村长那里借个马车,请个大夫来看看。” 许是来自长辈对小辈天然的疼爱,崔大娘欣然同意,正好饭点,“老头子,你也过来帮忙烧火,我再做几样小菜。” 说完崔大娘便去了灶屋,崔大爷到院子里抱了一推柴火也跟着进去。 没一会,灶屋里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属于农家大锅里特有的锅铲翻动小菜的声音。 一阵香气飘了出来,崔大娘收拾碗筷,笑着说道:“来来来,粗茶淡饭,将就吃吧。” 秦砚很是感动,没想到能遇到这样热情淳朴的人。 “谢谢你们收留,我们兄弟二人身上暂时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若相信,日后必当千倍万倍报答。” 没想到崔大娘却毫不在意,“这是哪的话,不过多两双筷子而已,乡下的都是自己种的菜,根本吃不完,你们要是没地方去,就先留下来养伤吧。” 崔大娘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伙子也是懂礼数的,想着自己两个女儿都嫁到了镇上,难得回来一趟,家里多两个孩子唠唠嗑,她也开心。 吃饭期间,“大娘,家里只有你跟大爷吗?子女不在身边?”叶亲好奇。 大爷却很自豪地说:“我们有两个女儿,都嫁在了镇上,两家都是做生意的,大女儿家是开餐馆的,生意还不错,就是没什么空回来,二女儿是做成品衣的,不过只要她俩过得好,我跟你们大娘身体倍儿棒,还用不着她们伺候呢。” 秦砚深知叶亲现在腿不能走,起码要休养两个月,又怕一直叨扰别人实在过意不去,便说道:“大爷子女不在身边,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尽管叫我去做。” 崔大爷看得出兄弟俩也是知恩图报的人,便答应了下来。 吃完晚饭,崔大爷和崔大娘休息去了,秦砚自己去烧了水,叶亲腿上的毒虽已去除,但周围伤口恐怕还要再清理。 秦砚端着热水进来,这种事他已经熟能生巧了,“把裤子卷起来,伤口周围还需再清理干净。” 叶亲也不再扭捏,利索的照做,却又玩心大起,“秦砚,他们都以为你是我哥,哥,等会轻点哦,我怕痛~” 匀称修长的腿伸到秦砚面前,秦砚在伤口处按压了一下,稍显用力。 “啊……秦砚,你还真用力啊?真是小肚鸡肠。”叶亲在心里腹诽秦砚,若不是面前这张脸太过好看,叶亲怕是会一脚踩上去。好在一会伤口便处理好了。 “不想痛就老实点,别说话。” 秦砚将血水倒掉,时间也不早了。 “长了嘴还不让人说话,你管的可真宽。”由于腿断裂不方便挪动,只能由秦砚抱着他到床上。 第二日,热情的崔大爷一早便去村长家拉了马车,等叶亲起床,镇上的大夫已经被请了过来。 大夫给叶亲看腿的时候,秦砚便主动去挑水,把崔大娘家的一口大水缸全装满了,崔大娘在旁边呵呵笑着,“是个很勤快的小伙子。” 大夫检查了一下,好在是骨头裂了,没有断掉。 大夫用木板将叶亲小腿捆住,又开了一些消炎止痛的药,摸着白花的胡子笑着说道:“小伙子,你真是运气好,知道腿骨裂了没有强行走路,不然怕是半年也恢复不了啊。” 崔大爷帮他结了账,秦砚只能再次保证日后会重重酬谢。 崔大爷却笑着摆摆手,“小兄弟有困难,遇到了帮一把是应该的,这是我们桃源村的传统,哪怕那日你遇到了村里其他人,他们也会帮你们的,你就安心养伤吧,至于报答啥的就莫要再提了。” 秦砚不再说话,只是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他日再报。 天气渐渐暖了起来,转眼叶亲在崔大爷家已经快两个月了。 叶亲的腿其实已经好了,但秦砚还是不让他走路,每次都用不好全了腿会变形为由,让叶亲继续躺着。 乡亲们知道崔大爷家住了两个俊俏的少年郎,纷纷过来瞧瞧。 尤其是未说亲事的少女,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来帮大爷大娘干活,少女们脸红扑扑的,尤其是看到秦砚的脸,更是羞得不敢抬头。 叶亲悠悠道:“秦砚,下次出门记得把脸蒙上,太阳晒。” 这日,叶亲坐在门口,太阳暖暖的,晒得人很舒服,秦砚跟着崔大娘在菜地里种菜,秦砚拿着锄头在挖地,崔大娘跟在后面将种子撒进去, “大娘,这种的是什么菜?”秦砚没种过地,农具用的倒是挺顺手,不到半天时间,院子左前方一块空就种好了。 “这是西瓜籽,就是这个时间种才能吃到西瓜,若是种晚了,等梅雨季来了,会被淹死。” 崔大娘以前都是和老伴配合,如今有个大小伙子帮他,两人配合的很默契,秦砚头上还带着遮阳斗笠,一身粗布麻衣。 叶亲看着看着就笑了,???ü?e这样的画面在叶亲十六七年的生命里是想都没想过的,此刻,他很想将这一幕画下来,可惜这里没有笔墨。 接近中午,叶亲提着水壶和两个碗,“崔大娘,喝口水吧,秦砚,你也喝水。” “好嘞。”崔大娘洗了把手,接过叶亲递过来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下。 一大早,崔大爷就去了镇上,这会回来了,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崔大爷的两个女儿和他的两个外孙。 叶亲见过崔大爷两个女儿,那时他跟秦砚刚在崔大爷家养伤,两个女儿便回来看过,人很好,很淳朴,跟崔大爷崔大娘一样善良。 中午崔大娘决定做一桌好菜热闹一下,由她掌勺,她的两个女儿负责洗菜切菜,秦砚做不来这些,便负责砍柴挑水,崔大爷负责烧火,叶亲负责吃,分工明确,效率高。 吃饭间,崔大娘的小外孙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叶亲,怯怯开口:“大哥哥,你从哪里来的?我娘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你的家离这里远吗?” “挺远的,那里是京城,就是皇帝住的地方,告诉你们哦,我还见过皇帝,我???ü?e再告诉你一个秘密,皇帝他又老又丑的,你比他好看多了。” “真的吗?”小孩天真的眼神,仿佛知道了一件了不得的秘密。 叶亲继续说道:“以后你要是来京城了,报我的名字,我带你游遍整个京都,好不好?” 叶亲觉得自己是个造梦家,给一个孩子造出了一个美丽的梦。 小孩子眼里闪着光,仿佛那是一个充满彩色的地方。“那我们拉钩,不能食言哦。” “好,决不食言。” 饭后,崔大娘准备了好多好多自己种的蔬菜,大女儿开餐馆,崔大爷每隔一段时间便挑着两担菜送到那里,今日崔大爷已经去过镇上,秦砚便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傍晚时分,秦砚还没回来,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不一会,便飘起来绵密的小雨,叶亲在院门前徘徊良久,始终不见秦砚回来。 崔大娘将院子里的柴火都收拾到了灶屋里,笑着对叶亲说,“小叶啊,快别站在门口了,你快进屋吧,这种气候最是变化无常,早晚凉中午热,很容易感染伤寒的。” 第13章 “天气都这么热了也能感染风寒吗?” “那是自然,这时候是季节交替的时候,还没正式进入夏天,伤风脑涨最是多发的时候,你们小年轻不懂事啊,仗着身体好不在意,多爱惜身体啊,快进屋吧。” 秦砚没有伞,会不会生病啊? 叶亲在门口转了几遍,秦砚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秦砚淋了雨,会不会生病? 叶亲有点等不及,焦急道:“崔大娘,家里可有伞?” 崔大娘知道这两兄弟感情好,笑眯眯进屋拿了两把油纸伞递给他。 叶亲拿到伞便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最后甚至跑了起来。 他想快点见到秦砚,他想让他听到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想让他听到他破土而出的感情。 想接他回家。 他走到村头,走到田埂边,走到村外的石板桥上,终于见到了那个身影,在暮色的天际里遗世独立。 “秦砚,秦砚……”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将他萌动的心思藏在雨里,他来接他回家了。 “下雨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这腿是不想要了?” 秦砚在看到叶亲的一刹那,内心长满了温柔。 他看着少年义无反顾向他跑来,他想拥抱他,可他只能用责怪的语气来掩饰一切。 叶亲将伞递给秦砚,摸了摸鼻子,“崔大娘说这个气候变化无常,最是容易生病,怕你淋雨生病了,你可不能生病呀,你生病了我可没钱给你看病。” “我已经淋雨了。”秦砚低低地声音,“叶亲,怎么办呀?” “那我就陪你一起淋雨,要生病就一起生病,这样我也就不会因为没钱给你看病而自责了。” 叶亲走在前面,“这就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你生病的。” 本来走在前面的叶亲稍稍放慢了脚步,与秦砚并排走着,“回去我给你煮点姜汤,我娘说着凉了喝姜汤就好了。” “好。”秦砚低声回应,像是一道承诺,不小心飘进了风雨里。 他们撑着油纸伞,走过村外的石板桥,走过田埂,走过村头,走过叶亲接他回家的路。 他们回家了。 第12章 叶亲与秦砚回来时,崔大娘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哎呦,怎么还是淋雨了?快去换件衣服吧,万一真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秦砚他们刚来这里根本没有新衣服,衣服破破烂烂,崔大娘看不下去,明明是年轻小伙子,穿的确是比他家老头的衣服还显老,知道两人窘迫,没想到这么窘迫。 还是崔大娘告诉了小女儿,小女儿听说后,主动送了两件衣服给他们。 吃饭期间,崔大娘笑着说道:“小秦呀,你这弟弟对你可真好,在门口转悠了几遍等你回来,我叫他去屋里都不去,不顾自己淋雨也要跑去给你送伞。” 崔大娘看向崔大爷,“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你有没有给我也送过伞呀?” 崔大娘仿佛趟过时光,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崔大爷许是在农田里忙了半天,饿了厉害,头也没抬,“送了送了。” 崔大娘用筷子敲了崔大爷一下,“就知道吃,就知道吃,那我问你,你什么时候给我送过伞?我怎么不记得了。” 崔大爷吃完最后一口饭,反驳道:“怎么没送,我说老太婆,你真是老了哦,那年隆冬,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你从镇上回来,我去接你,你还把我送的伞打掉,偏要我跟你一起走在大雪里,头发都淋的雪白。” 崔大娘仿佛回到了自己是姑娘的时候,那时候父母给说了这门亲事,第一眼她并没有看上老实巴交的崔大爷。 但每次崔大娘家有什么事,崔大爷都是第一个跑过去帮忙,挑水砍柴,重活累活抢着干,从来不说甜言蜜语,却处处体贴可靠,渐渐地打动了崔大娘。 哪怕后来成亲了,哪怕他们只有两个女儿,崔大娘一辈子也没受过一丁点委屈,相濡以沫,就像淋的那场雪,他们共赴白头。 崔大娘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崔大爷,崔大爷两鬓已有白发,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经过岁月洗涤过的眼睛,还能看到当初的模样。 晚上秦砚与叶亲躺在床上,天气渐渐热了,穿的也少了,叶亲不再靠着秦砚。 原本打算与小顺在下个镇子汇合,如今已经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朝廷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两人商量着等明天天气转晴就与崔大爷一家告辞。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秦砚准备告辞的话还没说,崔大爷就哼次哼次拿上农具准备往田里去。 “昨夜那场及时雨,村长召集全村,打算今天开渠放水,耕地插秧啰。” 崔大爷满脸笑容,对于乡村的人,土地就是他们的希望,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是他们的根。所以,他们对待农耕像虔诚的信徒,祈愿一年有个好收成。 整个桃源村的男人都扛着农具去了田里,秦砚与叶亲也跟着崔大爷一起,田间的空气清新而湿润,夹杂着泥土的芬芳。 他们到的时候,村长和几名壮汉已经引好渠,崔大爷站在自己地那里,水缓缓流过,经过每一片土地。 村长笑话崔大爷,“崔大爷,今年有两个大小伙子帮忙。你家的田地不用雇人了啊。” 以往农耕的时候,崔大爷的两个女儿要照顾店铺,没办法回来帮忙,而且耕地大多是男人们的活。 崔大爷年纪大了,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两个女儿还是每年都会给崔大爷雇两个小工。 崔大爷嘿嘿笑着,“那是,小秦和小叶可是勤快的很。” 崔大爷推着木车回了一趟家,崔大娘已经准备好了秧苗。 秦砚没有耕过地,叶亲更是见都没见过,两人起初不知道怎么去使用耕犁,他学着别人的操作,与叶亲倒也能把地耕起来。 秦砚在前面拉着犁,叶亲在后面扶着,两人腿上全是泥,叶亲脸上也沾了泥巴。 “秦砚,你现在充当的角色是不是一头牛啊?”叶亲不管什么时候,都能露出他顽劣的本性。 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男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声音很大,笑容很大,叶亲也沉溺在这个共同创造财富的氛围里。 村长的女儿小玉中午过来送水,他家的地与崔大爷家在一块,叶亲还在闷头耕地,忽然听到一道女孩儿的声音,“公子也来喝口水吧。” 叶亲觉得小玉一定会把水先端给秦砚,之前叶亲腿还没好的时候,小玉就经常来崔大娘家里帮崔大娘干活。 小玉总是围着叶亲转,那时候叶亲以为小玉不好意思,有时候崔大娘和秦砚不在家,小玉也总能留下来找到活干,还时不时帮叶亲熬药,问他有没有脏衣服,她可以一起洗了。 有时候能陪他一上午,有时候能陪他一整天。 叶亲也会给小玉讲很多笑话,讲他兄弟陈叙,讲他在京城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 小玉每次都认真倾听,被逗得咯咯笑,直到小玉的娘过来喊她,她才依依不舍回去。 小玉的手很灵巧,会编织各种各样的小摆件,那日她编了一顶草帽叫叶亲转交给秦砚,说:“秦大哥每天出去干活,草帽遮阳,让他戴着。” 叶亲每次都笑眯眯着谢谢小玉,还会夸小玉人美心善,若是娶到小玉这样的姑娘,一定是那人上辈子结了了不得的善缘。 小玉每次都会被说的面红耳赤,偶尔还会嗔怪他两句。 叶亲知道小玉可能对秦砚有意思,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不主动找他,都会先找叶亲,让他转交。 他知道秦砚在桃源村很受欢迎,女孩们看到他都会不自觉的脸红。 叶亲洗了洗手,又甩了甩脚上的泥,一抬头,小玉倒了一碗水递给他,“快喝吧,太阳怪晒人的。” 小玉红扑扑的脸蛋,有着乡野女孩特有的纯朴,一双大眼睛闪着羞怯,想看叶亲又不敢看,只是一味地将碗递给他。 叶亲端过这碗水,咕咚咕咚喝下,因为太渴,喝得太快,有几滴顺着嘴角流到脖颈,滑进了衣服里。 叶亲甜甜地说着谢谢,小玉的脸更加红了。 无意惹相思,相思不由人。 美好的相遇总是让人刻骨铭心,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忙完了农耕,秦砚与叶亲将崔大爷家的水缸打满水,两人又在树林里砍了一车的柴火,推满了院子。 秦砚和叶亲也正式跟崔大爷崔大娘告别了。 相处久了,到了离别的时候,崔大爷崔大娘像是孩子要远行的长辈,满眼不舍。 崔大娘眼里有些许泪光,她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秦砚,“孩子,回家路远,这些钱带着路上也能好过一点,想吃什么总归够的。” 秦砚本能想要拒绝,却被崔大爷挡了回去。 崔大爷此时像个严肃的长辈,“拿着吧,我跟你大娘日子过得还不错,不缺吃不缺穿的,若是以后想起这段过往,也可以回来看看。” 第14章 青砖板桥上,小玉红着眼睛,将自己亲手缝制的红色平安福塞在了叶亲手里,仿佛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说出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唯有那双明艳动人的眼睛在告诉世人她藏在心底的爱恋,她喜欢的人是天空的飞鸟,从她的那片天空飞过,她抬头,也看见了。 “愿郎君此去一帆风顺,福意绵绵。” 天高海阔,不复相见。 小玉一生做过最大胆最倔强最执着的事,就是向喜欢的人表达了她的爱恋,在那个婚姻由父母做主的年代,她还是勇敢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没有结果,但这份爱恋是她一个人的,它是甜的,是她少女时代最珍贵的礼物。 她遇到了一个天神。 秦砚与叶亲离开了桃源村。 * 任谁也没有想到,几年后的一个午后,一个惊雷炸开了桃源村的每家每户。 这个平静百年的小村庄,一道圣旨从天而降,大总管捧着一道明黄色的诏书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感崔氏夫妇良善之得,收留之恩,朕铭记于心,莫敢相忘,特赐良田百亩,财宝百箱,崔氏之女仁孝忠厚,同享,村长治理有道,桃源村安居有爱,同享。另赐桃源村良田千亩,桃园村民共享之,可享世代免税之权。钦此。” 崔大爷双手接过圣旨,桃源村村民跪拜一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收留的那两个少年,身份竟是如此尊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总管走到小玉身边,“你可是小玉姑娘?” 小玉还在震惊中,不知所措,不受控制一般点头。 只见大总管拿出一个信笺,双手奉上,态度恭敬:“杂家受命,务必将这封信件亲手交于小玉姑娘手中。”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小玉打开信件,一个红色的平安福,与自己当年送出去的一模一样,绣功精致,质地上乘。 还有一幅画像,画中姑娘大大的眼睛,眉眼弯弯,她坐在田埂上,身后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夕阳的余晖也偏爱这个姑娘,仿若世间万物都不及姑娘嘴角的一抹微笑,她才是唯一的主角。 “愿姑娘觅得良缘,此生幸福美满,与良人携手共度,白首不离。回赠平安,愿小玉姑娘一生平安,万事顺意。”叶亲赠。 小玉掩面痛哭,将信件紧紧抱在怀里,紧紧地贴在心脏的地方。 她的天神记得她。 第13章 秦砚与叶亲离开了桃园村,两人一路南下,偶尔路上遇到好心人捎带一程。 天气也渐渐炎热起来,为了能省点花销,两人大多数都选择以天为被地为席,风餐露宿。 赶了近一个月的路,终于抵达了青州城,到了青州城就意味着离皇城近了。 “终于可以好好休整一下啦,赶了这么多天路,累死了。” 叶亲懒懒地躺在睡榻上,一路紧绷的心在接触到柔软舒适的被褥也跟着放了下来。 秦砚将少的可怜的包裹放在桌上,起身就去整理床铺,两人一路走来,同床共枕不知多少次,这似乎是他特有的习惯。 叶亲看了秦砚一眼,噗嗤笑了出来,一路上两人为了掩人耳目,费了点心思乔装打扮了一下。 两人扮作进京看病的兄弟俩,秦砚是哥哥,叶亲是生病的弟弟。 确定了身份,叶亲顽劣的性格又上来了,他说:“大楚国一向重农轻商,人们对农户的身份还是比较尊重的,秦砚,好歹我们也种过菜,耕过田,挑过水,砍过柴,当农人最适合不过了,只可惜我们好手好脚的,不然当乞丐岂不是更好?” 一路上,叶亲靠着嘴甜和可怜的身世倒也获得了不少同情,省了不少钱。” “秦砚,你快把你的胡子揭了吧,看久了,老是感觉你像我爹一样,这样我很吃亏啊。” 叶亲眯着眼睛,懒懒的,嘴里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等到了京城,你就不用东躲西藏了,我来保护你,在我的地盘,谁也不敢动你,到时候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叫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叫你……” 叶亲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最后嘴里咕噜着已经听不清在说了什么。 “侯府世子是准备要金屋藏娇吗?”秦砚整理好一切后,回头,叶亲已经在榻上睡着了。 秦砚拿了一条薄被轻轻盖在叶亲身上,“都睡着了还这般张扬。” 叶亲满足地睡了一觉,悠悠转醒时已是下午了,肚子适时叫了起来,“秦砚,我们下去吃点饭吧,我想吃???ü?e馄饨。” 想起泗水小镇上吃的那碗馄饨,叶亲就感觉再也没有人做出那种味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自己吃了太久没有油水的粗茶淡饭,那碗馄饨让他记到现在。 青州城区的街道有新旧两条,新街道人多繁华热闹,且道路很宽,新街道南北贯通。 在中间位置有一条相对狭窄的弄堂,看起来破旧杂乱,穿过这个弄堂就到了旧街道,旧街道人少。 两旁商贩也少,尤其是下午,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叶亲从小喜欢热闹,他拉着秦砚在新街道找了一家馄饨店,“老板,来两碗馄饨。” 他刚要坐下,突然有人从侧面撞了他一下。 叶亲刚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冲撞本少爷,一看是一个穿着破旧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起来十岁左右,瘦的可怜,“小朋友,出门在外,多看着点路啊,遇到哥哥我算你运气好,若是冲撞了脾气差的,可就不好走了哦。” 小男孩低头道歉,匆匆跑了。 “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小孩一般见识。” 叶亲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好了,只是他话刚说完,秦砚就冷冷地说道:“刚刚那个小孩可能是个小偷,” 秦砚看向叶亲腰间。 叶亲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啥也没有,这钱还是他们离开桃源村时,崔大娘给的路费钱。 “秦砚,我们被偷了。” 这还是叶亲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待反应过来,两人起身上前追去。 “老板,馄饨先不要了。” “看,在前面。” 叶亲咽不下这口气,前一秒他还在心疼这个瘦的可怜的男孩,没想到他竟把他当傻子,竟敢偷钱偷到他头上了。 或许是生气原因,或许是他从小上蹿下跳身体更加灵活,他跑得比秦砚快一点。 “让老子抓到非给你一顿难忘的教训不可,让你知道这个社会的险恶。” 新街上人很多,小男孩熟悉环境,一溜烟就穿过巷子绕道老街那边了。 叶亲紧紧跟在后面,快要追上时,却被两个像乞丐一样的小孩挡了一下,跟丢了。 叶亲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悉,他在老街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秦砚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分析道:“那小孩衣着破旧,衣服也不干净,头发乱糟糟的,一看就是没人帮他打理,而且那两个小乞丐出现的节点太过巧合,或许我们可以问问那两个。” 叶亲觉得有理,他刚被气糊涂了,才发觉要不是被两???ü?e个小乞丐绊了一下,他都抓到那个小偷了。 叶亲找到两个小乞丐,在他威逼利诱下,两小乞丐说了句“云礼哥哥才不是小偷”便跑开了。 “果然认识啊。”叶亲到底是纨绔长大,从来都是他戏弄别人,容不得自己受这个气,“秦砚,走,跟着他们。” 叶亲跟着他们来到一处破旧的房子旁,两个小乞丐听到里面有很大的叫骂声,想要通风报信的心还是被吓到退缩跑开了。边跑还不停喊着:“大坏蛋回来了,快跑。” 叶亲与秦砚对视一眼,走进一点,叫骂声听得更真切了。 “要不是你这病秧子整天要死要活的,老子会输钱吗?晦气,老子的运气都被你败光了。” 男人正骂的激情,听到女人又咳嗽了起来,骂的更凶了,“咳咳咳,就知道咳,整天到晚咳,你怎么不去死。”说完伸手就想去抓女人的头发。 这个男人就是小偷云礼的爹,姓周,因常年混迹赌坊,被人称为老周或者周哥。 云礼见他爹又要去扯他娘头发,发了狠一般就去撕扯他爹的衣服,眼睛通红,大声喊着:“放开我娘,放开我娘,姓周的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杀了你。” 可惜云礼个子太矮了,太瘦了,根本不是他爹的对手,他这样发了狠的性子只会引来他爹更加疯狂的殴打。 “我倒是忘了你这个小杂种,说,这药哪来的钱买的?把钱给我老实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老周将药扔在一边,就要上手翻找云礼的衣服,“小杂种,要是被我发现偷偷藏了钱,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滚开,没钱???ü?e,你天天要钱,哪来的钱,家里钱都被你赌光了,那是我娘买药的,你不要动它,滚开,给我滚开。” 第15章 云礼拼命挣脱他爹的束缚,可是他真的太瘦了,常年吃不到有营养的食物,除了瘦还力气小,根本不是他爹对手,他拼尽全力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老周在云礼身上发现了一个布袋子,掂了掂,不是太满意的样子,他掐着云礼的脖子,嘴里发出凶狠的警告,“下次敢藏钱,老子弄死你和你那病秧子娘。” 床上的女人不断哀求,可是无济于事,老周已经听不进任何话,尤其是女人哭声反而激得他烦躁,让他态度更加恶劣。 叶亲与秦砚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到了他们也没料到的场景,秦砚推了一下门,没推开,门被锁了。 看到对自己娘子和儿子都能如此恶劣,一向温润的秦砚叫叶亲让开一点,他后退两步,一脚踹开了简陋的门。 门大开,叶亲冲了进去,一脚踹在了老周的腰上,老周大惊,“什么人敢踹老子,不想活了?” 老周艰难地爬起来,看到叶亲和秦砚后,震惊,两个陌生少年,眼神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老周咽了咽口水,“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叶亲抓着男人的领子,冷冷说道:“你手上的钱袋是小爷我的,你说小爷想干嘛?” 叶亲将自己的布袋拿回,抛给秦砚。 老周剜了叶亲一眼,也不知这两少年从哪冒出来的,一副凶神恶煞,跟活阎王似的。 他气急败坏说道:“这是老子的家事,轮不到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来多管闲事,我告诉你,识趣的话,赶紧离开,否则不要怪我报官告你私闯民宅。” 叶亲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那你报呀,我倒是要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狗官敢跟你站一块,我扒了他的皮你信不信?” 老周被叶亲的语气吓到,今日怕是讨不到好处。 他挣脱叶亲,恶狠狠说道: “给我等着,老子迟早会来收拾你。”最后一句是对着云礼说的。说完老周便捂着腰跑了出去。 叶亲拍了拍手,像是手上沾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云礼看着秦砚和叶亲,眼里是惊讶的。 惊讶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偷东西被抓包的恐惧,同时又有点庆幸还好他们找来了,不然今天这钱也会被他那个赌鬼爹拿去败掉。 “说说吧,怎么回事?” 叶亲其实已经知道了事情大概,但他还是不忍心看一个孩子走上歧路。 云礼的娘知道儿子偷了钱,一口气没憋住,吐出一口鲜血,云礼一惊,“娘,娘……” “娘平时怎么教你的,千叮嘱万嘱咐,不要学你爹偷鸡摸狗,最后染上赌瘾,你还小你怎么不听,你要气死我啊。” 云礼的娘捶打着云礼,边打边流泪,她自己已经对活着没指望了,她的孩子还小,怎么能被毁了。 都怪自己,怪自己生了病拖累了儿子。 云礼因为他娘吐了一口血吓了一跳,当即眼泪就出来了。 “娘,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赚不到钱,我没办法给你买药,对不起,等我长大,等我长大就好了,长大了他们就让我做工了,长大了就好了,你等等我。” 云礼握着娘亲的手,紧紧握着,肩膀颤着。小小年纪嘴里不停念着想要长大。 秦砚与叶亲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是吓了一跳,不知所错。 “要不这钱你拿着吧。”叶亲挠了挠头发,看了看秦砚,又怕男孩的娘不肯收,于是又委婉道:“借你们的,等有钱了必须要还我,还要加上利息。” 叶亲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也没遇过这样的突发状况,刚刚因为自己被偷了钱而生气的叶亲,现在只想着要是这钱能帮上他们,他也不生气了。 毕竟钱是小事,他最看不得这种人间疾苦了。 叶亲问云礼,“如果你爹再回来你怎么办?他要是再打你,你怎么办?” 叶亲有点放心不下,他看了眼秦砚,两人心里似乎都知道了答案。 只是没想到云礼跪爬到叶亲面前,“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我想要他消失,永远的消失,永远不再出现,你帮我,只要你能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云礼眼里的恐怖此刻已经换上了踏入黑暗地狱的决绝。 第14章 秦砚与叶亲回到客栈,叶亲耷拉着脑袋,一路上话也不似之前那般鲜活。 “有心事?”秦砚叫店小二送点茶水上来,他们的盘缠几乎都给了那个叫云礼的男孩,现在他们自己也几乎身无分文,明天就不能继续住店了。 叶亲趴在桌子上,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 “秦砚,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作恶多端,却还心安理得的活着,有的人却被迫成为恶人,如何能帮助他呢?” 秦砚看着叶亲眉头紧锁,表面顽劣的少爷偏生出一颗悲悯天人的心。 秦砚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经历,无法回答叶亲的问题。 “活着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至于这么痛苦还拼尽全力努力生活,我想是因为在痛苦里有他更加在乎的东西在支撑着他。” 就像云礼的娘,若是没有儿子的羁绊,或许她真的能做出与那个嗜赌成性的丈夫同归于尽吧。 “叶亲,这是人世间最真实的缩影,好人坏人都有,有人一帆风顺,有人深陷泥潭,有人幸福终老,有人不得善终,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初心的,也许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就失去了本心,或许是执念太深,所求太过,爱而不得。” 叶亲从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爹疼娘爱哥哥宠,在纸醉金迷的京城长大,潇洒快乐。 身边的朋友都是光鲜亮丽的官家子弟,没有人会为一顿饭发愁,更不会为了几两碎银拼尽全力,银子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这几个月经历太多,看的太多,他又能做什么呢? 叶亲似乎来了点精神,眼睛里终于有了点神采, “秦砚,我若是当今陛下,我一定要新修律法,凡虐待儿童妇人者,一律流放当奴,终身不得娶妻生子,贪官污吏及得益者,通通没收家产,流放当奴,不能轻易赐死,要让他们当一辈子苦力,让他们体验体验双手赚钱来的多不容易。” “好。” “算了,不说这些不切实际的了,我又不可能真的是皇帝,不过眼下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帮云礼那孩子吧,他那个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有缘遇到了,叶亲做不到袖手旁观。 “何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砚平静的声音,仿若他已经有了计策。 叶亲大喜,“你是说 ……赌坊?” 秦砚点点头。 嗜赌成性的人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云礼他爹那样的赌棍来说,想要逆风翻盘成了他唯一的执念,只要能让他赢,他是会不计任何代价的,卖妻卖子都能做得出来。 而这种人一旦尝到了赢的甜头,他们会不计成本继续加大筹码,直到输无可输,赔无可赔。 贪得无厌的下场就是一无所有。 “那我们现在就去赌坊堵他,” “不急,先吃点东西吧。”秦砚将客栈提供的点心推到叶亲面前。 “吃饱了再说,况且那个男人刚刚被你一脚踹倒,怕是现在腰还在痛,且他在儿子那里没能拿到钱财,必定会想其他办法,明天早上再去。” “好。” 折腾了一圈,叶亲思绪纷乱,干脆上床休息了。 “秦砚,我们现在好穷呀,一路走来,省吃俭用的,衣服都没换过新的,想想小爷在京城的风光,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叶亲转头看着秦砚,“我现在站在我爹面前怕是他都认不出我来,我爹要是见到我,我猜他肯定会心疼的要命,然后我哥肯定遭殃。” “为什么是你哥遭殃?”秦砚也走到床边,脱了外衣。 “他是我哥嘛,每次我犯了什么错,都是我哥顶着,我爹会先惩罚我哥跪在祠堂反省,反省他为什么没有看好弟弟,然后我就悄悄给他送吃的,我哥每次总是拧我的耳朵,不过,我下次还敢。” 叶亲想起家人,有点想自己老爹老娘还有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还有让他想到了一件往事。 “有一年上元佳节,我哥偷偷带我出去玩,那时候我还小,不小心走散了,那次我记得是我哥被惩罚最严重的一次,我爹拿着鞭子抽他,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哥就这样跪在雨里跪了一整夜。” “你哥对你真好。” “那是当然,我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嘛。” 叶亲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想小爷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现在是不是看起来特别沧桑?秦砚,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跟刚到猛虎寨的时候变化特别大?你快去把镜子拿给我。” 秦砚又去拿镜子,对着叶亲,“不丑,还是跟之前一样好看。” “你就别奉承我了,要是我脸上再脏一点,拿个破了口的碗,往街上一坐,说不定不要一天碗就满了。” 第16章 秦砚放好镜子,准备上床休息。 怎知叶亲突然撩起自己的衣服,“秦砚,你快摸摸看,我是不是瘦了?我娘要是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指不定会偷偷躲起来掉眼泪。” 秦砚乍然看到叶亲白皙的腹部,脸瞬间红了,他微微转身,假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叶亲看到秦砚通红的耳朵,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行为让人产生误会,赧然一笑,“说什么呢,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怎么会怪你,男人粗糙一点才更有魅力。” 叶亲心里的那些心思又冒头了,秦砚就躺在他身边,他却怎么也不像之前那样泰然自若。索性转过身,背对着秦砚。 第二日,叶亲和秦砚找到了青城区一家规模较大的赌坊,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传开来开大开小的声音,很是嘈杂。 他们在赌坊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到那个赌棍,正要准备离开时,云礼他爹来了。 老周脸上喜气洋洋,面色发红,手里拧着一个袋子,显然他是这里的常客,别人看到他都自觉给他让了路。 “呦,周哥今日阔绰啊,上哪发财去了?”来赌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貉,云礼爹被奉承了两句人已经飘飘然了,来到桌前, “老子今天要连本带利赢回来。” 旁边一个赖利头让了座位,“周哥这边坐。” 叶亲与秦砚也走到那桌旁,叶亲往云礼爹对面一站,笑的一脸无害,“今日小爷第一次来到贵宝地,也想来玩一把,不知可不可以?” 众人面面相觑,来赌坊都是常年老熟客,此刻在这里的两位少年他们见都没见过,两人生的丰神俊朗,气质不凡,可惜年龄太小,怕是来开玩笑的。 云礼爹看到叶亲,也是一愣,便感觉腰间又隐隐作痛起来,心想,这两个罗刹神怎么也跑来这里了。 叶亲笑着看向云礼爹:“周哥,手里的钱不少啊,昨晚在哪发财了?莫不是卖妻卖子了吧?” 周哥仿若被说中一般心虚,“休得胡言,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这无知小儿来管。” 叶亲看到云礼爹的反应,眼神瞬间冰冷,“大楚律法,贩卖人口可是重罪,不知周哥知与不知?” 云礼爹恼羞成怒,“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里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识相的赶紧回家吃奶吧。”众人听老周调侃,纷纷大笑起来。 “既然这样,今日我便陪你赌一把,条件你开。”叶亲说完便看了一眼秦砚,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得找到赌坊老板。 秦砚招了招小二,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小二有点为难,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 早在叶亲与秦砚踏进赌坊的那一刻,楼上的男人便注意到了这两个人。 男人对旁边与他同坐的人说道:“晏书,你觉得这两人怎么样?” 被叫做晏书的青年眼睛看着楼下,“不错,两人气质非凡,说话虽有年少轻狂,倒颇有胆识,应该出身不凡。” 男人慢慢从二楼走下,来到叶亲面前,“我就是这里的老板,不知两位少年找我,有什么事?” “你就是这里老板?挺好,今日小爷也想在你这里玩上一局,商量个事呗,先借点钱,赢了就还你。” 周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少年,你当我这里是慈善堂啊,来这里的人哪个敢说自己一定会赢?况且我看两位少年面生的很,你若输了跑了我岂不是吃亏了?” 周老板说话的同时,眼睛锐利地扫过秦砚与叶亲。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不让我尝点甜头,我怎么敢把钱借给你?不过还有一个办法,若是你有什么宝贝的东西也可以抵押在我这里,或许我还可以掂量掂量。” 周老板一脸微笑,却笑意不达眼底。 周围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喂,小子,身上没钱就别学大人了,叫你家长过来,这里可不是小孩该来的地方。哈哈。” 一个有点八字胡的瘦瘦男子说完,目光在叶亲与秦砚身上上下扫了一眼,露出猥琐的笑, “长得倒是不赖,小子,我说你人可比其他东西来的值钱啊。” 叶亲特别讨厌那种黏腻的目光,猥琐又恶心,他在京城看的太多了。 叶亲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和秦砚,“那行吧,既然周老板这样说,我也爽快点,今天我把自己和我哥压在这里,不知周老板觉得如何?” “叶亲?”秦砚微微皱了皱眉,但也并未阻止。 叶亲凑近秦砚耳朵,声音放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放心,在京城小爷纨绔的名声不是白来的,这种地方我熟悉,再说我可是定远侯府的世子,就是这青州城的父母官见了我,也得要给我爹面子,放心吧。” 周老板听到他们二人是兄弟,挑了挑眉,眼神更加意味深长,“既然两位小兄弟爽快,我也不做那小气之人。” 周老板说完便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去取银子过来。” 叶亲看了一眼云礼爹,“周哥,我第一次玩这个,你可得让着点我啊。” 云礼爹听到叶亲说他第一次堵,心里顿时一乐,这是上赶着找死啊,刚要准备压一把大的,又犹豫了。 心想:“不对,这小子一看就是蛮横之人,莫不是有诈?”保险起见,云礼爹决定先试探试探他水平如何。 云礼爹押注很小,叶亲乐了,“周哥,玩不起啊,都来赌坊了,谁要跟你玩过家家呢?” 云礼爹倒是不理叶亲的激将法,“少废话,想来就跟,罗里吧嗦的。” 第一把,叶亲输了,云礼爹眼里发着光,第二把将赌注稍微加大了一点。 第二把,叶亲又输了,这下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连周老板都看了一眼叶亲。 “哈哈,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跟老子叫板,老子教教你什么是多管闲事的后果。” 云礼爹已经得意起来,将赢得银票往自己这边扒拉,似乎已经想象到翻身就在这时了。 “别急呀,这才第二把,今天不把钱赢回来我是不会走的。” 云里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得意,又加大了自己的赌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觉得叶亲就是个说大话的少年,纷纷加入第三把的赌局里。 我跟,我也跟,还有我,还有我……这个傻子少年莫不是散财童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纷纷加入分一杯羹。 只是这第三把,叶亲又输了。 第15章 叶亲第三把输了后,云礼爹已经忘乎所以了。 他看着叶亲,眼里全是扬眉吐气,之前被叶亲踹了一脚的仇都不重要了,“小子,知道社会险恶吗?爷爷教教你,在这个地盘,你就得夹着尾巴懂吗?” 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银票,嘴里说着,“不够,还不够。” 叶亲也不恼,声音冷冷的,却一反之前的神态,“哦?那就试试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来教小爷做事了。” 叶亲手一推,将面前的银票全部押上去,“还有要跟的吗?” 这桌原本看热闹的人,赢了钱后,像是逮到了地主家的傻儿子,不断继续追跟,甚至为了想要赢得更多,几乎把身上所有值钱的都押上了。 云礼爹更甚,一股脑全抛出去不说,还向赌坊老板借了一大笔钱,今日运气实在好,逮到一个傻子薅,只要投的越多,翻倍就越爽。 云礼爹已经被接下来的幻想冲昏了头。 只有少数两个还在犹豫,会不会有诈?但是实在经不住这样的送钱诱惑,若是这次机会错过了,别人赚的盆满钵满,内心挣扎后,还是跟了上去。 只是下一局让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输了,云礼爹傻眼了,这下全完了,他像杀红眼的疯狗一样,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不是使诈了?是不是?”他吼得声音很大,“不行,再来,我要再来。” 叶亲赢了很多,“还想玩?你有钱吗?”叶亲看透云礼爹,这种人不会就此停手的,他将钱还给老板,并没有急着走。 果然如叶亲所料,周老板冷漠地说着,“借钱可以,拿东西来押,我说过,我这里不是慈善堂。” 云礼爹杀红了眼,拿出一张卖身契,“这是我儿子的卖身契,只要钱到位,人就是这里的了。” 来赌坊的人多多少少混的,他们的圈子都是这样,物以类聚,但像云礼爹那样丧心病狂的人几乎没有。 他们表面上跟他客套,内心却都在骂这个老东西没人性,猪狗不如,连自己儿子都能卖。 此时的云礼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什么都不管了,他只想要把钱赢回来,刚刚赢了三把的感觉太好了,飘飘欲仙,忘不了。 这颗甜枣太甜了,谁能拒绝得了。 周老板拿起卖身契,笑了笑,手指轻轻将卖身契推到云礼爹面前,嫌弃道:“我这里可不做人口买卖,想要钱,拿你自己的东西来换。” “那我人押在你这里。” 第17章 周围人哈哈大笑,“周哥,人两个少年郎英俊帅气,老板图个养眼,你这老皮老肉的,要来干嘛?哈哈” “我要你的五根手指。”周老板声音冰冷。 话音刚落,整个赌坊瞬间鸦雀无声。 这里人都知道,赌坊的周老板性格古怪,手段残忍,若是惹得他不高兴,那就自求多福吧,他折磨人的手段想都不敢想,没有他不敢做的。 听说他还囚禁过自己的老师。 云礼爹听到要自己的手指,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周老板,我儿子卖身契难道不比我的手值钱?我儿子虽然只有十岁多,但这小子什么都会,人也聪明……”话未说完,就被周老板打断。 “我不想重复第三次,我这里不做人口买卖,谁拿了我的钱,那就拿自己的东西来抵,这里的规矩我说了算。” 云礼爹犹豫了,也许不是疼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一旦落到自己头上了,就害怕了。 但是看着叶亲面前的银票,太多了,实在太多了,他从来没在赌桌上赢过这么多钱,太诱人了,刚刚一定是运气不好,只要一次,一次就够了,只要这次赢了,只要能赢过这次,这些钱就是他的了,他这辈子就能翻身了。 赌徒就是这样,总以为下一次就能赢。 “行,若是我输了,手指你拿去。” 贪得无厌的人往往结局都是一样,最终一无所有,云礼爹就是这样,他的翻盘计划落空了,他又一次输了。 解决了云礼爹之后,叶亲与秦砚拿着钱准备回客栈。 周老板看着秦砚与叶亲踏出赌坊大门,朝身后招了招,“跟上他们。” 路上,叶亲晃了晃手里的钱袋,“秦砚,好久没有见过这多钱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你说我们该买点什么好呢,好像也没什么缺的。” 秦砚笑了笑,看出了他的心思,“确实没什么需要的,不如分一点给云礼。” 两人朝云礼家方向去,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阵吵杂声音。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娘,你们要干什么?走开。” 一片吵杂声混着哭声,还有不停的咳嗽声。 “识相点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你那个赌鬼老爹已经把这房子抵押给我了,现在他是我的了,赶紧离开。” 叶亲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名壮汉将云礼推倒在地,嘴里还说着晦气,收个房子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住手。” 房里的人都看向了叶亲,叶亲来到云礼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小孩脸上又多了一道青紫,不知道又经历了什么。 “来的正好。”两名壮汉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叶亲。 “我可是正当收房子,他那个爹已经将房子卖给我了,我们也是没办法,这两人死活不走,你看那个女人,要是死在这里,我这房子以后还怎么出手。” 秦砚看了一眼文书,确实已经签了字。 他看向云礼,小孩子眼里有泪,却还在忍着不让他掉下来。 “这房子不卖了。”叶亲将手里的钱给了两名壮汉,壮汉看到比他们买的时候还多了不少银子,倒也不在意了。 看到壮汉出了门,云礼再也控制不住低低哭了起来。 而女人的咳嗽似乎也更加严重起来。 云礼跪坐在床边,看着日渐枯槁的娘亲不知所措,他买不到药,他救不了她的命。 “给你。” 云礼抬头,面前是一包布袋子,叶亲将剩下的钱给了云礼,但他没想到云礼竟然推开了他的手,还朝他重重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小孩子伪装的倔强再也没法维持,哭着说:“谢谢你们,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能要,房子的事你们帮了我,对我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情,我不能贪图更多。” “不要的话你怎么给你娘买药?你这么小,哪个店铺要你做工?没钱你娘就没药,没药就只能死路一条,难道还要继续偷下去?” 叶亲看出云礼这孩子并不像他爹那样,只是若是被迫走上歧路,真的太可惜了。 他不是天生的坏。 “好了,这钱我也不是白给你的,我借给你的,我是看出你挺有潜力,以后你若有钱了,记得加倍还我。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以后你爹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了。” 听到这个消息,小男孩脸上终于有了点神采,他接过叶亲的钱,又朝叶亲秦砚两人磕了个头,“两位哥哥,以后我一定会还你的,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的。” 叶亲从男孩脸上看到了真诚,还有那一刻许下承诺的坚定,叶亲知道,他一定会做到的。 “好了,以后来这里找我。”叶亲给了他一张定远侯府的牌子,便与秦砚离开了云礼家。 有的人不该因为一时的困境而深陷泥潭,只要稍加帮助一下,相信他是可以走出困境的。 云礼这孩子,比他爹赤诚,内心坚韧,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他不是天生的坏种,但也因为这样,若是从小埋下对整个社会仇恨的种子,叶亲相信他的破坏力肯定更大。 叶亲与秦砚走回客栈,“秦砚,咱们又变成穷光蛋了,我就说嘛,跟你在一起,总是守不住财。你的手给我看看,你是不是漏财呀,遇见你,小爷我就没过上富裕的日子。” 叶亲开着玩笑,没想到秦砚真的把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叶亲倒也不扭捏,捧着秦砚的手就认真看了起来,还时不时捏一捏,翻一翻,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给秦砚算命。 “看出什么了么?”秦砚嘴角微微勾起,也不急着收回自己的手。 “手掌宽大,指节修长,嗯,秦砚,你应该精力充沛,性格开朗。”叶亲还在观察。 “还有呢?你不是说要帮我看看是不是漏财,看出来了吗?” 叶亲看着秦砚的手腕,眉头微蹙,“你这手纹倒是挺新奇的,纵观全局,命运线,财运线和爱情线,你这命运线和财运线都非常不错,简单干净,走势利落,可爱情线却十分复杂,不仅中途断掉,且旁边有很多杂线干扰,我猜以后,你会有很多烂桃花。” 叶亲又翻着秦砚的手看了一会,“按道理财运通达,命途坦荡,爱情线不该这样,两样皆有才是爱情的保障。” 叶亲眉头越皱越深,秦砚却收回自己的手,“好了,这些都是假的,若一个人的命运已经被注定,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走吧。” 两人回到客栈,简单收拾了包裹,打算立刻就出发前往京城。 只是两人刚出客栈门口,便被两个小厮拦住。 秦砚与叶亲戒备,确认不是黑衣人一伙,不悦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厮却恭敬,“二位公子,我家老爷请你去一趟,跟我走吧。” 第16章 秦砚将叶亲挡在身后,语调森然,“抱歉,我们不认识你家老爷,让开。” 秦砚他们想直接无视准备回去,岂料两个小厮却转身又挡在了他们面前,“二位,跟我走一趟吧,我家老爷正是一品赌坊的老板周先生。” 原来是他,秦砚与叶亲知道,看这架势,怕是要强行留人了。 “你家老爷有没有说什么事?为什么要叫我们?”叶亲与秦砚跟在小厮后面,绕过青州区繁华街道,又往东街走了一会,终于在一座华丽的大门前停下。 “小的不知,二位公子里面请。” 叶亲与秦砚对视一眼,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小厮迈步走进了大门。 门内是一片宽敞的庭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显得格外雅致,庭院中种了不少玉兰花,此时玉兰花开得正盛。 小厮领着他们穿过回廊,来到一间宽敞的别院前。 “这周老板品味倒是不错,就是不知这人品怎么样了?”叶亲看了看秦砚,故意说的很大声,他们已经看出了古怪。 从进门后,小厮就将大门锁上了。 “两位少年好呀。”周老板走上前,笑的一脸无害,叶亲却觉得这人简直就是笑面虎,城府很深,他不喜欢这样的人。 “我们与周老板银货两讫,似乎也并不算相识,应该没什么事情牵扯吧?不知周老板今天所作所为是为何?”叶亲不喜欢这人,说话也比较直接。 “哈哈,两位小兄弟莫要紧张,只不过是欣赏二位年纪轻轻却很有胆识,想结交二位朋友。” “交朋友可以,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还有事,可否开个门,谢谢。”叶亲拉着秦砚就要往门外走去。 “既是朋友,若是不招待一下,岂不是怠慢了二位。”周老板说完就吩咐下人准备饭菜了。“二位,这边请。” 不吃这顿饭看样是不让走了,叶亲又扶上了自己的袖箭,已经好久没有使用它了,有点蠢蠢欲动。 “晏少爷,晏少爷,老爷正在会客。” 叶亲抬头,一位约摸二十来岁的青年男人走过来,男人一身青衣长衫,眉宇间却是有心事一般皱着。 第18章 “周玉,你又想做什么?”周老板看到晏书过来,“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晏书将周玉拉到一边,“周玉,你到底又想玩什么把戏?怎么?还想搞囚禁吗?” 周玉倒是气笑了,“什么叫又?晏先生在我这吃的好用的好,还有什么不满足?怎么能叫囚禁呢?我这院子的大门随时为晏先生打开,晏先生什么时候想走都可以。” 晏书心想真走了也会有办法让他回来,怎么好意思说的。晏书现在不想跟他理论这些东拉西扯的话题。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晏书觉得周玉越来越不可理喻,心思难猜。 “那先生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会对他俩做什么?你看他俩关系那么好,举手投足哪里像兄弟,我只不过想帮助他们认清而已,先生这么激动干什么?” “我看你是疯了,简直不可理喻,心里变态,这青州城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晏书气急,说话也有点难听。 “对,我是变态,我什么心思先生难道不知?”周玉脸上难以掩饰的愤怒,却气极反笑,“也对,晏先生是明月清风的读书人,自然看不起我这等心里变态的俗人,可是晏书,我所求什么你当真不懂?” 周玉缓了缓,调整一下情绪,似乎又变成了那个说话周到克己的周老板,“晏先生要是没事就先回去吧,我还要招待我的朋友。” 晏书知道周玉的脾性,也语气放软,“放了他们吧,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不要再错下去了,你说你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什么?我高兴啊,我这是成人之美啊。”周玉不听晏书的话,晏书已经这样对他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想听晏书说这些,他也不想从晏书嘴里听到跟他无关的任何事。 “简直狡辩。”晏书见周玉冥顽不灵,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晏书愤然离去。 读书人的清高,让晏书再也说不出更过分的话,他也不想再跟周玉废话,跟这样的变态东拉西扯就是浪费时间。 “那是你的老师?”叶亲在赌坊便听说周老板性格古怪,对自己的老师也是毫无尊敬可言。 说话间,下人们已经把菜布好,“二位朋友不嫌弃,今日便多喝两杯。” 叶亲确实饿了,倒也不跟他客气,先把肚子填饱再说,“秦砚,你也吃,不吃白不吃。”叶亲很自然地给秦砚夹菜。 “二位兄弟感情真好,在青州区这一片,倒是眼生,想必二位不是本地的吧?” “路过,路过而已,明日我就跟我哥离开,今日谢谢周老板的招待,他日若有缘,再回请周老板。” 叶亲说的诚恳,周老板却哈哈大笑。 “不必如此客气,今日天色已晚,我已命人收拾了两间客房,二位不如就在这住一晚,明日再走。” 已经到这份上了,他们也只能同意,况且确实天晚了,不适合赶路。 回到客房,叶亲不习惯秦砚不在身边,又偷偷跑到秦砚的那间,“秦砚,你不觉得这个周老板很奇怪?” “嗯,很奇怪,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肯定不单纯,小心谨慎一点。” 叶亲不以为意,“就算他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小爷也不怕,明日不用跟他打招呼,我们直接走,明明一肚子坏水模样,尽整这些虚的客套行为,烦死了。” “秦砚,帮我倒杯水。”今日的饭菜挺可口的,就是吃完感觉很渴。 叶亲咕咚咕咚喝完一杯,秦砚也顺着这个杯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 青州城离京城不算远,若是骑马的话,大约两三日便能达到。 只是现在叶亲他们身上没多少钱,买马车肯定不够,走路的话估计也要半个月,若是能遇上好心人捎带一程,怕是也要十天左右。 “秦砚,到了京城,你可有什么打算?” 叶亲跟秦砚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事情太多人,习惯了秦砚在他身边,习惯晚上睡觉有人在他旁边,一想到快要到京城了,他们或许要分开了,叶亲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在猛虎寨虽然成过亲,拜过堂,但他不知道秦砚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把这个成亲仪式当真? “秦砚,京城你可有住处?” 秦砚摇了摇头。 听到秦砚说没有住处,叶亲心里是欢喜的,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要求秦砚跟着自己。 他们还像现在这样,他会带他去各种好玩的地方,但是又有点难受,秦砚竟然连个住处都没有,叶亲虽然想把他困在身边,但秦砚的人生是自由的,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只是在京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为什么还要一心来京城,他的仇家还会继续追杀他吗? 秦砚深深看了叶亲一眼,许久,“等到了京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叶亲,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啊,你不用害怕,我保护你。到了我的地盘,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又不是皇亲国戚。” 叶亲思绪纷乱,“秦砚,你再帮我倒杯水吧,我好渴,莫不是那个周老板在饭菜里下了毒?”叶亲本是随口一说,两人却都察觉不对劲来。 他看向秦砚,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好像又遇到变态了。” 果然没过一会,两人感觉身上有点不对劲来,越来越燥,“到底怎么回事?”叶亲不自觉想要把身上衣服脱了,以此来缓解自己的难受。 “别动。”秦砚阻止叶亲不老实的手,而自己却将手攥的紧紧。 随着身上热流一阵一阵的,两人终于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了,果然如他们所料,这个周老板是个变态,还是个有特殊癖好的变态。 给两人同时下这种药,是想看活春宫吗? “秦砚,你说这周老板看起来道貌岸然的,没想到还真是个变态啊。好好的给我们下了这么下流的药,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你身上有没有解药,比如清心丸一类的,你快找找,我有点受不了了。” 叶亲实在想不到,他们对这个周玉也只是萍水相逢,难道世上真有人想看两个男的活春宫? “这变态倒是挺聪明的,不在菜里下药,在茶水里下,等我看到他,非弄死他不可。” 叶亲的脸越来越红,说话也不受控制一般越来越多,他想靠近秦砚,又怕自己太过唐突。 虽然一路走来,他们一直同床共枕,可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反而让他心生退意。 “秦砚,你快点找,我忍不了了,太难受了。” 叶亲双手抓着秦砚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秦砚翻找口袋,当初离开猛虎寨,百晓生算到一路上人心险恶,给他准备了很多毒药和解药。 只是不知道百晓生有没有算到,他俩会中春药。 秦砚的脸也越来越红,尤其是叶亲靠近他的时候,绵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心脏跳动的声音快要冲破胸腔。 他想推开叶亲,手却不似平时那般灵活,他努力集中精力稳住自己,在袋子里找,希望能找到解药。 好一会,秦砚像是松了一口气,“找到一颗。” 秦砚刚要拿出,听到叶亲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轻吟,手一抖,解药差点掉落到地上,这声轻吟如勾动地火,直接烧掉一切。 秦砚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将解药艰难地送到叶亲嘴边,“快吃下。” “那你呢?”叶亲将解药吃下,眼神稍微清明了点,“是不是只有一颗?” “不要管我。”秦砚走到门边,他想出去,他中的没有叶亲深,只要在冷水里泡一会或许药效就能过去了。 他猛地推门,却发现门已经在外面锁上了,“可恶。”一向情绪稳定的秦砚,也难得的骂了一句脏话。 体内越来越热,脸上已经慢慢渗出汗珠,秦砚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稳住心神,他回到床边,脱了自己的外衫。“叶亲,将银针给我。” “不行。”叶亲拒绝,他不能伤害秦砚。 “快点。”秦砚眼睛通红,他看着叶亲的眼睛又立刻转过头,他不能看到那双眼睛,看到那双眼睛他想扑过去。 可是他不能,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不单纯,可叶亲似乎只把他当哥哥,或者只是萍水相逢中与之合得来朋友,他不想破坏,不想吓到他。 “没时间了,银针给我,只要没毒就行。” 叶亲没办法,拿出三枚银针,秦砚毫不犹豫朝着自己的腿上扎入,一瞬间的疼痛让秦砚有点恢复意识。可是没一会儿,药效又上来了。 “可恶,这周老板也不知哪弄来的这么烈的药。” “你怎么样?”叶亲抱着秦砚,离得太近,穿的又少,那张嫣红的嘴就在他面前,秦砚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 他只想现在就把抱着他的人压在身下,或许是中了药,或许是他内心本来就有这样的渴望,他紧紧抓着叶亲的手,翻身,位置颠倒。 “秦砚,你醒醒,秦砚。”叶亲拍着秦砚,希望能换醒他的意识,只是,此刻的秦砚力气太大,他推不动,又不想伤害他。 第19章 就在叶亲想办法的时候,一张柔软的唇贴上了他的。 第17章 唇瓣相抵,秦砚吸取到一丝凉意,可是远远不够,他想要更多,想要将身下的人紧紧抱在怀里。 叶亲好不容易得了一丝空隙,“秦砚,你醒醒,醒醒。” 叶亲的声音在秦砚耳边响起,他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发热的脑袋,迷离的眼神,他抬起头看到叶亲,看到被他咬破的嘴唇,瞬间吓得后退,自己都干了什么? 秦砚此刻觉得自己抬不起头,他怕自己再这样下去会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一掌打晕了自己。 “秦砚,秦砚……” 叶亲将秦砚抱在怀里,思绪纷乱,好在他听力极好,哪怕现在他无心周围,他还是听到了动静。 “谁?滚出来。”此刻叶亲双眼泛着冷冽,想要将人生吞活剥了。 他察觉这个房间有暗格,声音清冷,不带任何温度,“周玉,别他妈让老子抓到你,否则我定要你后悔莫及。” 暗格处,周玉抓着晏书的手,强迫他去听房间里的动静。 “周玉,你混蛋,你变态,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晏书挣扎,可是手却被周玉死死抓着,他不想看这样的画面,他看的太多了,两个男子之间的感情,还是被药物控制被迫的,简直有辱斯文,有悖人伦。无论看多少遍,他都无法接受。 他恨周玉存了这样的心思,还连累无辜的人。 他颓废???ü?e又绝望地说道:“周玉,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就想让老师瞧个明白,你看,他们之间清白吗?这世间感情何必分的那样清楚,喜欢谁就喜欢谁,为什么还要分性别,分地位,老师,你不能接受,那就多看看,我让你看到能接受为止。” “周玉,收手吧,别再错下去了。”晏书挣扎间手臂扫到一旁的花瓶,花瓶应声落地。 叶亲听力极好,在他们拉扯间,他终于确定暗格的位置,一支袖箭射出,门破开了,袖箭再次射出,直钉周玉的胸口。 周玉被一箭击倒,连带着晏书也一起朝后倒了下去。 “周玉,周玉。”晏书摸到周玉胸口的血,瞬间脸色煞白,他不停地喊着周玉的名字。 “老师,你担心我吗?”周玉躺在晏书怀里,难掩疼痛之色。 他面色惨白,声音低弱,眼睛却死死盯着晏书的脸,“好像只有我死了,老师才会正眼看我一眼。” 晏书慌了神,“你不要讲话,不要再讲话了。” 叶亲拍了拍手,“在这演给谁看呢?你该庆幸我这箭上没毒,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快说,解药在哪?不然,下一箭可不会射歪,会直击心脏。” 叶亲将秦砚轻轻放平在床上,他走到周玉面前,揪着周玉的领口,语气冰冷,仿若下一秒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我再问一次,解药在哪?小爷我耐心有限,再装死,死的就会是你的老师。” 也许是这句话让周玉有了反应,他艰难从晏书怀里坐起来,手指一个方位,“老师,你去拿过来给他。” 晏书气周玉总是这样不管不顾,恨这样狂妄自大的人,可是看到他受伤却又不舍,他是自己的学生啊。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周玉是什么感情,他不愿面对,也不敢面对,明明一开始周玉他只是自己的学生而已,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了。 晏书将解药交给叶亲,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宁愿把自己打晕,也不愿去伤害另一个。 他知道,他们不是兄弟,可是男子与男子之间,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面对周围的眼光,大楚是有人为了刺激,寻男子作乐,周玉,也是这样的人吗? “小兄弟,快把解药让他吃了,久了伤身。”晏书扶起秦砚,让叶亲喂药。 “之前都是周玉不好,多有得罪,看在他给了解药份上,能不能放他一马?”晏书说的诚恳,但是叶亲完全不为所动。 “这种人就该死,这么变态不知道用这种手段逼迫了多少人,心里变态就该去治,把小爷当成催情剂了是吧。” 叶亲想到这里就来气,他的初吻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没了。 周玉被骂变态不怒反笑,“很多人骂我,连我的老师都这样骂我,不过我不在乎,哈哈……” 周玉伤得挺重,说几句话已经费力的不行,他看着叶亲,眼里是得意的挑衅,又有点年少的羡慕。 他艰难开口:“少年,刚刚滋味如何啊?亲到自己想亲的人,抱到自己想抱的人,我说,你该感谢我。” 周玉说完咳了好几下,嘴角已经有血迹,他又看向晏书,眼睛里似乎有落寞。 “老师,这么多年,你都不肯正眼瞧我一下,就因为我是男子,你避我如蛇蝎,哪怕我把你囚禁在身边,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我周玉坏事做尽,可我却唯独舍不得动你一下。” 周玉又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周玉,你别说了,别说了,我去帮你叫大夫,不要说了,求你了。” 晏书声音颤抖,他一边帮周玉擦掉嘴角的血,竟不觉眼里流出了泪。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叶亲说着便拿出匕首,朝周玉扎去。 不料晏书却挡在了周玉面前,“小兄弟,求你放过他,他确实有错,罪不至死,放他一马吧,我保证,我保证以后让他好好做人,绝不再做这种事了,你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叶亲转着手里的匕首,蛮不在意地说道:“他这样的变态是改不了的,我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晏书不知道怎么办,看着怀里的周玉,脸色苍白,若是再不医治,怕会流血而死。 他想也没想,俯下身亲在了周玉的额头,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答应我,别再做错事了,好不好,不要为了激怒我而伤害别人。” 周玉瞳孔微缩,他怎么也没想到,晏书能亲他。 这是他梦里才会出现的事情,今天,他体会到了,他的老师,这么多年,终于肯放下心理芥蒂接受他了吗? 一切都太梦幻,如果这是他死前的幻想,那么老天爷也太眷顾他了,让他做了这么美好的一场梦,死而无憾了。 周玉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带着笑意。 晏书吓了一跳,不停拍着他的脸,“周玉,周玉,醒醒,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到了,再坚持一下好吗?求求你了,不要死,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对不起,是我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是我懦弱,只会逃避,是我把你逼到今天这样,都怪我,我求你了,你不要死,大夫马上就到了,不要睡了好不好。” 在大夫到的时候,秦砚也悠悠转醒。 叶亲立刻扶起他,“秦砚,你怎么样?还好吗?”也许是看到晏书与周玉之间的拉扯,叶亲此刻特别想抱抱秦砚。 他不知道男子与男子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秦砚是秦砚。 他没有对除了秦砚之外???ü?e的任何人动过这样的心思,从前,他与朋友们游戏人间,纨绔浪荡,或许年轻气盛,但是那种灼心的爱意,只有对秦砚才有。 “我没事。”秦砚微微摇头,眼里似有不解,犹豫半天才问道:“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叶亲见秦砚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忽又玩心大起,他状似害羞不知所措,不去看秦砚的眼睛,小声说道:“还能怎么解?就这么解的呗。” 秦砚看了看自己穿戴整齐的衣服,轻叹口气,“莫要胡闹。” “谁跟你胡闹了,你看。”叶亲指着自己的嘴巴,“你像发了疯一样,都被你咬破了。” 秦砚低头,脸颊微微泛红,袖子里攥紧的手指又松开,复又攥紧,半天才低声道:“对不起。” “秦砚,你喜欢我吗?” “什么?” 叶亲没有勇气再问第二遍,既然没听清,那就算了,下次再问。 就在叶亲打算扶着秦砚下床活动时,门被敲响了。 “谁?” 叶亲对这里没有好感,对周玉和晏书也没好感,他对周玉和晏书的关系不感兴趣。 但牵扯到无辜的人,让他们吃点苦头都是便宜他了。叶亲现在觉得,就算周玉死了,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有错。 但一想到了那个吻,叶亲心头微热,他看秦砚一眼,说道:“我去开门。” 晏书提着礼品进来,向叶亲和秦砚微微颔首。 “你来干什么?怎么?看你们计划没有得逞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叶亲,让晏先生坐下吧。” “哼!” 晏书有种读书人的清高,本身英气的脸上有淡淡的疏离感,一言一行却彬彬有礼,倒也不让人觉得不舒服。 “二位小兄弟,实在抱歉,我跟周玉的事却连累了无辜的你们,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周玉才会那样,如今周玉还在昏迷,大夫说若能醒来,便可没事,若是醒不来,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第20章 晏书说的话有些不近人情,说完眼神却有些落寞。 “不知晏先生过来,想要我们做什么?想劝我们就这么算了?”秦砚的声音有些虚,却让人不容忽视。 “我来并不是请求你们原谅,相反,我是打算跟你们一起去报官,周玉能不能活看他自己,但是他犯的错应该给你们一个交代,给被他伤害过的人一个交代,我也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叶亲与秦砚面面相觑。 毕竟这种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报不报官等他醒了再说,若是命不硬醒不过来也是白折腾,若是醒过来,就该他自己去,自己说清楚自己犯的什么错。明日我们便离开这里了,其他的我相信晏先生知道怎么做吧。” 叶亲不想听这些,想要弥补伤害过的人,不如拿出点实际的物质上的补偿。 晏书也是聪明人,明白了叶亲的意思,他笑了,说道:“周玉这么多生意,确实赚了不少,所以人也越发狂妄自大,我已经将他所有私产全部捐献出去,若是能帮到青州城的百姓,也算是替他赎罪了。” “这样自是好的,只是我有点好奇,你跟周老板性格完全相反,你却如此了解他,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叶亲仿佛探到了令他感兴趣的秘密。 第18章 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呢?又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被叶亲这么一问,晏书恍惚了一阵,也有点想不起来了。 * 好像是那一年的一个午后? 那时十八岁的晏书已经是一名秀才郎,被家底殷实的周玉他爹请去府上做了私教先生。 晏书记得,第一次见到周玉,他正在院子里,玉兰花下,温润的少年正拿着树枝挑拨地上的蚂蚁。 他见到晏书,对他展现一个很有礼貌的笑容,“你就是我爹给我找的老师啊,你好年轻呀,你眼睛真好看。” 少年的笑容明媚灿烂。 那时的周玉还不是现在这样狂妄自大,那时他温润有礼,言辞温和,说话间也总是带着微笑。 只是,晏书渐渐发现,在做功课的时候,周玉会一直盯着他看,周玉看他的眼神总让他觉得怪怪的,说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被他发现了也不觉惭愧,反而会给他一个大方的笑容。 因为这样大方的笑容让晏书几次三番生出的那点怪异感又消失了。 每次晏书都会嗔怪他两句,周玉却是嘴角上扬,“老师这么好看还不让学生多看几眼?老师这么霸道啊?” 晏书这才明白,周玉骨子里就不是温润如玉的那一块,他骨子里就有叛逆的种子。 遇到晏书,种子就破土了发芽了,长成了参天大树。 晏书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一口一个老师的叫着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乱想了,周玉他不过是个顽劣的学生罢了,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晏书教学越来越严格,周玉也越来越放肆。 经常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打断教学,叫晏书陪他做别的事情,有时是让晏书跟他在玉兰花下下棋,有时能将戏台子搭在家里,跟晏书两人听折子戏,还美名其曰:“劳逸结合。”或者借故自己学不懂,让晏书手把手教他。 慢慢的,周玉不再满足这样,他甚至告诉他爹,他要像晏书老师一样考取功名,他要掌灯苦读。 他爹见儿子这么用功,世代经商的周老爹热泪盈眶,周家几代人里终于要出了个文化人了。 周老爹找到晏书,委婉地说明来意,要晏书与周玉同吃同住,最好晚上也要在一个房间,周玉勉为其难答应了。 就这样,晏书白天教学,晚上还要教学,时间越来越晚,晏书自然而然就宿在了周玉房间里,真成了同吃同住。 周玉这个人阴晴不定,说风就是雨,前一刻要求晏书晚上宿在他屋里陪他苦读,下一刻进了屋却连书页都懒得翻看一眼,吵着累了困了要拉着晏书睡觉。 周老爹看儿子如此用功,连出门都不愿出去了,以前的朋友也不来往了,整天跟晏书后面学习,很是欣慰,从未怀疑。 直到一天午后,开满整个院子的玉兰花香气实在太浓郁,像是要把人晕染醉了才罢休。晏书趴在石桌上,闭上眼睛假寐。 他听见有人走了过来,他也知道这人就是周玉,直到周玉坐到他对面,他也没有睁开眼。 “老师,老师。”周玉叫了两声,晏书没有回答他。 “晏书,晏书?”周玉胆子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放肆了,竟敢当着他的面直呼老师的名字,岂有此理。 周玉惯会在他面前说些不着调的话,晏书不想理他。 过了好久好久,面前的人也没有动静,他不知道周玉托着腮也看了他好久好久,也不知道周玉在数他的睫毛。就在他想要睁眼的时候,一道柔软的唇贴在了他的脸上。 晏书内心像被炸开的石头,天崩地裂,晏书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引导,把自己的学生教歪了,让他对自己的老师产生了这种感情。 更让晏书不能接受的是,他是一个教书先生,本身就是表率,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感情,怎么能出现在他身上。 那一刻,晏书才明白周玉的种种不同,也明白了周玉看他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奇怪了,他竟然对自己存了那样的心思。 晏书握在胸口的手死死攥紧,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制止周玉这种对他来说有悖人伦的感情。 还有周玉的爹,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唯一的儿子喜欢一个男人,还是自己亲自请回来教导周玉的老师。 晏书害怕,怕自己清誉被毁,也怕别人看他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更怕周玉爹指责他害了自己儿子的一生。 直到周玉离开,晏书都没敢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手掌攥的通红,他打量着这个熟悉的院子,回忆着这一年里与周玉的相处时光。 他承认,这一年他很开心。 晏书从小就克己守礼,是别人口中的皎皎君子,清风霁月,也正因为这些赞誉,让晏书从小就竖起了外壳。 他努力上进,热爱读书,维持着清高的人设,活成别人希望的那样。 这一刻,他害怕自己这么多年维持的人设崩塌,害怕别人对他失望,他不想这样,他要离开周玉,只有离开周玉了,一切就能回归正轨了。 第二日,他便趁周玉不在,向周玉爹辞行了,离开对大家都好,或许时间久了周玉也能断了这个念头。 青州城说大也不大,中心城区就几条繁华的街道,可是说小也不小,就这么一个青州城,让周玉翻了个底朝天,硬是让他找了晏书整整五年才让他找到。 晏书离开的当天,周玉就急疯了,他到处找不到人,而晏书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他的老师为什么不告而别? 他们相处了一年多,同吃同住那么久,周玉不信,他晏书当真舍得离开? 可晏书确实离开了,离开的那么突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 周玉开始喝酒,发疯,荒废学业,周玉爹看不下去将他打了一顿,锁进了屋里。 “周玉,我告诉你,只要老子还活着一天,你就给我好好地娶妻生子,继承家业,别的,想都不要想。” 周玉爹疼周玉是疼,但狠心起来也是狠,为了断他喜欢男人的念头,周玉爹甚至开始给他物色各种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进门的女孩子统统被他赶走。 “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就是塞再多女子到我这里,我也不会多瞧一眼,这辈子我只要晏书一人。” 周玉爹气的发晕,咬牙切齿,“你若还执迷不悟,就不要再认我这个爹了。” 当天晚上,周玉便破窗逃了出去,未留下一句话,也未带分文,走的那么干脆。 他做过很多活,脏活累活都干,也换过很多工作,一边挣钱一边找晏书,找了五年,他也五年没有回过家。 后来他开了赌坊,生意越做越大,来往的人越来越多,收集的信息也越来越全,终于在第五年让他找到了他的老师。 周玉像换了个人,他以各种理由让晏书留在他的府上,或者说他在变相地囚禁晏书,囚了三年。 这三年,晏书被迫与他一起看过无数男子与男子之间的活春宫。他要让晏书麻木这种感情,他要让他心里筑起的那堵高墙倒塌。 这样,他就能接受他了。 周玉就是个变态,他经常说道:“老师,你看男人与男人也可以相爱的,爱情不是只有男女,喜欢便是喜欢了,为什么不跟着自己的心走,为什么在乎世俗的眼光,老师,你在伪装什么?” 晏书知道周玉是个变态,从他第一次用看猎物一样的眼光看自己时,用轻佻的语气说出老师你真好看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他们相处了一年多,分开了五年,又被囚禁三年,晏书早就麻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高墙早已坍塌,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第21章 直到看到周玉胸口的血,那一刻,晏书知道自己内心有多慌,他害怕周玉会死,害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已经接受他了,害怕那个与他下棋的少年再也无法睁开眼看到明年的玉兰花了。 他们耽误了近十年的光阴,从拒绝、逃避到憎恨、发疯,十年呀。 这个小变态对他的占有欲却一点没少,反而越加强烈,或许,晏书觉得自己可以放纵一次,不去当别人心目中完美的先生,往后余生,就让这个小变态祸害他一个人吧。 * 晏书仿若从漫长的十年光阴中回过神来,嘴角牵出一抹微笑。 他看向秦砚与叶亲,心里是羡慕的,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就能如此为对方付出一切。 “晏少爷,老爷他醒了。” 晏书听到周玉醒了,顾不上礼数,向周玉房间跑去。 看着周玉苍白的脸,无力地躺在床上,晏书推门的一刹那,竟不敢上前。 “周玉,你赢了,我来看你了。” 晏书坐在床边,握着周玉的手,轻轻地对他讲了很多很多话,周玉像个犯错的小孩,紧紧抱着晏书的腰,是那么的踏实,不是他昏迷前的幻想。 他将脸埋在晏书腰间,“老师,原来是真的,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终于等到了。” 秦砚拉着叶亲,“不要看了,我们走吧。” “算他命大,活过来了,我们不跟他们说一声吗?” 秦砚摇了摇头,“既是离开,何须多言,于他们,不过是过客,无需记得。”他们的结局就让他们自己走吧。 叶亲跟着秦砚离开了周玉家,京城越来越近了,而他与秦砚的结局又会是什么样呢????ü?e 第19章 叶亲与秦砚赶了两天路,终于在一家茶棚停下。 “秦砚,我们真是糊涂,为什么没有敲那个周老板一把,他那么有钱,两匹马总会舍得吧,真是便宜他了。” 秦砚看叶亲因烈日晒得微微发红的脸,脸上微微有点汗,一缕碎发贴在上面,他没有回答叶亲的话,他向茶棚老板要了两杯茶。 短短半年,一路风尘仆仆,少年已经不似当初那般白皙,眉宇间更添了不少英气,秦砚微微低头,不去看那双永远明亮的眼睛。 “走走路也挺好的,有机会能一路看到大楚的山河,了解大楚的百姓生活,不也挺好。” 秦砚说完,茶铺老板端来两杯茶水,秦砚将一杯推给叶亲。 这一路有你相伴,所有的风景都变得有趣起来。 回不回京城又有什么重要的,他贪恋这一路的时光,贪恋叶亲在他身边的每一天。 只是有些事他必须要去解决,无法改变,就让他的贪恋留的久一点吧。 “你说的也是,本世子以前没体验过穷人的日子,现在倒是一天天苦哈哈,不过好人坏人都遇到过,不像在京城,好人坏人并没有那么好分辨。” 叶亲喝了一口茶,顽皮道:“秦砚,你运气真好。” “为何?”看叶亲又露出那种狡黠的笑容,像一只小狐狸,秦砚心里微颤,他握着茶杯,喝了一口,等这只小狐狸继续说下去。 “你一个土匪,能与本少爷有这么多共同的经历,共同的回忆,你说你是不是运气好?” “嗯,是我运气好。”是我幸运,能遇到你。 “那你能说说你的感受吗?跟我这样一个英俊无比,风流倜傥的人成亲,什么感受?是不是做梦都会笑醒?” 叶亲确实太顽皮了,在秦砚面前,永远都是阳光的,潇洒的。 “是我三生有幸。” 秦砚说完,只见叶亲一愣,脸颊微微泛红。 “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以前我这样跟你开玩笑,你都要呛我两句的,你现在这样倒让我有些为难了。” 叶亲低低一声,端起茶杯就咕噜喝下。“这茶水倒是不错呢,很是香甜。” 两人一时无话,突然一个老伯声音传来,“店家,来杯茶。” 叶亲转头,便看到一个约摸五十来岁头上戴着斗笠的老伯,老伯牵着一头牛走了过来,牛头上还绑了一朵大红花。 老伯坐在叶亲他们对面的桌子,因为赶路,面色晒得通红,等茶的功夫,老伯便与茶铺老板攀谈起来。 “老板,你这来往的人多,你可有认识的小伙子?人品佳,相貌好的?” 茶铺老板端来凉茶,“李伯,你们村的妮子不是已经找好了牵桥官了嘛,怎么还在打听小伙子呢?” 李老伯经常赶集,每次都会在茶铺这里要一杯茶水,久而久之与茶铺老板倒也相熟了起来。 李老伯一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哎,这不就赶巧了吗,我们村的巧玲儿后日就要大婚了,本来牵桥官早已定下,谁知这牵桥官昨日摔断了腿,现在整个李家村跟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帮着找人,就是没有满意的。” 你是不知道,昨日来报名的小伙子,总是差了么点意思,有个小伙子长得倒是不错,穷一点也没事,可惜啊,身体不好,巧玲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答应,最后给了小伙子二百文钱,委婉拒绝了。” 茶铺老板哈哈一笑,“别着急,这么大个李家村还能找不到帅小伙不成,实在不行,就去刘家村找。” 李老伯又喝一口茶,“你可别提了,昨日因为这事两个村差点打起来。” 原来李家村与刘家村两个村子一向不合,两个村子为了争光荣村的称号可谓没少有过摩擦,不但连地里的庄稼收成比上一比,就连出嫁的新娘找的牵桥官都想要压上对方一筹。 巧玲儿与刘心儿同一天出生,两个村子不合,这两人从小也什么都比,比谁漂亮,比谁的追求者多,比谁更加心灵手巧,不管做什么都要比,就连长大后看男人的眼光都要比。 还好巧不巧少女时期情窦初开,两人都觉得自己选的男人比对方好看,最后发现,喜欢的竟然是同一个人,那个男人两头骗,最后被揭发。 从此,巧玲儿与刘心儿更是看对方哪哪都不顺眼,看见对方就想起这段人生的污点。 赶巧了,李家村村长女儿巧玲儿与刘家村村长女儿刘心儿同一天出嫁,本来巧玲儿想着能在后日的过桥会上让自己的牵桥官压对方一头。 谁知他的牵桥官家人来告诉她,牵桥会走不了了,牵桥官腿摔断了,巧玲儿一听,急的是在家哇哇大哭。 找了那么久才找到满意的牵桥官,怎么就这么不赶巧呢。 如今婚期在即,上哪找合乎心意的牵桥官啊。李老伯作为李家村的村民,这事就是整个李家村的大事,全民参与。 他也是急的这两天一直赶集上街,牛头上挂上大红花,目的很明显,就是希望能碰到个让人惊艳的小伙子。 茶铺又有人路过喝茶,茶铺老板只能先去招呼别的客人。 许是天太热了,秦砚看叶亲面前茶水已经喝完,便朝茶铺老板招手。 “老板,再上一杯茶水。”秦砚声音清冽,对面的李老伯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李老伯悄悄来到茶铺老板那???ü?e里,将秦砚他们的茶水钱给付了,若是今日他解决了这牵桥官的大事,这点小钱花了还是很值得的。 李老伯来到秦砚与叶亲对面坐下,越看越满意,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 “老头,你有什么事吗?”叶亲看这老头奇奇怪怪,一直盯着秦砚看,现在直接坐在他们面前。 刚刚李老伯心里一直想着牵桥官的事,没注意到别人,一听声音,才注意旁边还有个小伙子,转头,这一看不得了,哎呦这小伙子长得还要好看。 找了两天的牵桥官,没找到满意的,今日倒是撞了运气,一下子碰到个俩。 李老伯问了两人是不是刘家村的人,叶亲与秦砚摇头,李老伯更加乐了。 叶亲心想,这老头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而且一直盯着秦砚看,让他有点不悦。 李老伯看叶亲有点不友善的眼神,相比旁边的秦砚似乎看上去更好说话,又打消了找叶亲的念头。 他满脸堆笑地看着秦砚,嗯,还是这个小伙子更适合一些。 “老伯,你有何事?”秦砚不是很喜欢这种没来由的讨好,语气疏离,淡淡地问道。 “小伙子,你愿不愿意来我们村当一天牵桥官,报酬你不用担心,村长肯定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我看你这长相,当一次牵桥官,以后找你的姑娘估计得要排队了,那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牵桥官?”秦砚没听过这个词,不知道什么意思,要做什么,他看了看叶亲,叶亲更是摇头。 “老伯,何为牵桥官?”见秦砚不知道牵桥官,李老伯一猜两人不是本地的,他简单将牵桥官的作用说了一遍。 “不行!”叶亲一听牵桥官是牵着新娘子走过鹊桥,将新娘子送到接亲的新郎手中。 第22章 秦砚怎么能牵新娘子的手,这件事万万不行。 “怎么不行了?” 李老伯一听叶亲这么说有点不悦,“这牵桥官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首先得长相出众,多少人报名都报不上,再说当一次牵桥官最起码能有一两银子,看着小兄弟气质???ü?e出众,这脸更是绝佳,起码能赚五两银子。” 李老伯奋力游说,深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若是今日办不成这事,后面怕是更难寻到这么出众的人了。 秦砚看叶亲急迫的样子,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叶亲支支吾吾小声道:“你这牵桥官要跟新娘子牵手,他都成过亲了,怕是不妥吧。” 叶亲想到的就是这个理由,哪有已婚人士去当牵桥官的,别人行不行不知道,秦砚肯定不行。 听叶亲这么一说,李老头乐了,“小伙子,你莫要诓我,这小兄弟一看就是一脸童子相,不像成过亲的样子,莫不是跟你成的亲?” 叶亲想说那是当然,面前这人还就是跟我成过亲拜过堂的,是我的人。 李老头看了眼叶亲,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少年真是有钱不想赚,多好的机会啊,只要是童子之身就没有问题。 “而且牵桥官是月老在人间的使者,当了牵桥官,不仅能把月老对新人的祝福送到新人这里,自己还会得到月老的眷顾,他自己的姻缘也会顺遂心意,娶到自己想娶的人。” 听到能娶到自己想娶的人,秦砚看了叶亲一眼,叶亲转过头,秦砚开口,“我可以答应。” 听到秦砚终于松口,李老伯松了一口气,只是他还没得意一会,便听到叶亲说:“这牵桥官也不是不能当,只是这个价格我们说了算,我们要十两银子,你若答应,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李家村。” 李老伯刚刚说的五两银子在这一块已经是绝顶高价了,除非有钱人家给得起,五两银子顶天了,十两更是从来没有过。 李老伯有点犹豫,要是找不到牵桥官,李家村肯定会被刘家村压一头,可是拿十两银子出来,确实是太多了。 且不说村长能不能答应,他李老伯不敢肯定,万一村长答应了却被他李老伯拒绝了,那他就是整个李家村的罪人了。 叶亲看李老伯犹豫,拉起秦砚就走,不答应正好遂了叶亲的愿。 谁知李老伯看两人要走,立马拉住两人,“小兄弟,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走,现在就跟我走。” 今日若是让这两人走了,万一被刘家村的人遇上,李老伯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后悔,绝对不行。 秦砚与叶亲跟着李老伯往李家村走去,叶亲忍不住问道:“老伯,当真这么灵验?当了牵桥官,这辈子就能娶到自己想娶的人?” 李老伯得意,“那是当然,天上有鹊桥,我们人间也有,这人间的鹊桥呀,它有个美丽的传说,能保佑每一个走过的人都能有美满姻缘。” 叶亲心动,“老伯,你看还有其他要成亲的吗?我也想走一走这鹊桥,那个,我不是为了我的姻缘,主要是我没当过牵桥官,他都能赚十两银子,我也想赚。” 叶亲说完脸微微泛红,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第20章 李老伯听到叶亲想当牵桥官,可他已经跟另一个小伙子谈好了。 想了想李家村没有要成亲的女孩,除了刘家村那个,想到刘家村,不行,不能让刘家村的人看到。 “目前没有。” 李老伯牵着牛,脚步走得很快,带着秦砚和叶亲往李家村走去。 有时候,不想什么偏偏来什么。 李家村与刘家村中间以一条河为界,这条河养活了两个村子上千号人。 两村虽然暗暗较劲了很多年,私下村民还是有来往的,隔得又很近,李老伯带着两人快到村口的时候,碰到了刘家村有名的大嘴巴刘大娘。 刘大娘在河边洗衣服,看到李大爷带了两个英俊小伙子,顿时来了精神,她丢下衣服,朝李大爷跑去。 “哎呦李大爷,这是你家亲戚?瞧着面生呐。” 刘大娘一边跟李大爷说话,一边一双眼睛瞧着秦砚与叶亲,越看越好看。 李老伯暗道不好,碰上谁不行偏偏碰到这个大嘴巴,跟她沾上边的事,没一会整个村都能知道。 李老伯语气不好,很不给面子说:“远方亲戚来串门的,过两天就回去了。”说完李老伯赶紧拉着秦砚他们回村。 刘大娘一看就是江湖老道,听着李老伯话里不对味,什么亲戚串门,过两天就走?我看是等巧玲儿走完鹊桥再走吧。 这李老头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寻到这么好看的牵桥官,看样子李家村这次是铁了心想压刘家村了。 刘大娘衣服也不洗了,将洗一半的衣服扔到木桶里便提着桶回去了。桶都没有放回家里就直奔村长刘大勤家。 “你说什么?”刘大勤听完刘大娘说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他李家村找到了比我们家的牵桥官好看百倍的男孩子?” 刘大娘点点头,“我亲眼看到,不止一个,李老头他带着两个小伙子,那是一个赛一个的俊俏,年龄也不大,尤其是那气质,根本不像是咱们村里能养出来的。” 刘大勤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这可怎么办?咱家牵桥官都找好了,现在上哪找更好的,后日的鹊桥会,一定会有很多很多村民来观看,这时间卡的也太紧了,如何是好?” 刘大勤走来走去,绕来绕去,愣是干急眼。 后日走鹊桥,嫁的还是两个村的村长家的女儿,关注度更是比以往的都高,看热闹的村民哪个会放过这个机会。 现在若是让刘心儿知道自己的牵桥官比不过她巧玲儿,不得急的现在就吃不下饭,不行不行,得想个办法。 “那个,我倒是有个办法,”刘大娘的话让刘大勤终于不再围着院子绕来绕去。 “快说说,什么办法?” “据我所知,李家村这次嫁人的新娘只有巧玲儿一个,而李老头今日却带了两个小伙子,我猜这两个小伙子一定是一起的,被他李老头捡了运气碰到。” “你倒是说重点啊。”刘大勤现在急的团团转。 “我猜呀,这李老头这么宝贝这两个人,一定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既然他们能花钱,我们为何不能花更多的钱去挖他墙角。” 刘大娘为自己想出这样的好点子沾沾自喜。 刘大勤觉得有理,钱是小事,若是输了这次的鹊桥会,整个刘家村都会被李家村的人笑话,他的女儿更是会耿耿于怀,这关乎她一辈子的幸福,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刘大勤拿出十文钱塞到刘大娘手里,“这事你去打听,下午一定要给我把两人挖过来,挖不倒两个,一个也得给我撬过来。” 刘大娘握着十文钱,笑眯眯点头答应,提着木桶回家去了。 刘大娘不仅嘴巴快,这干活速度也是杠杠的,毕竟拿了十文钱,中午饭都没吃就独自一人去了李家村。 她还真有点人脉,平时一起洗衣服的妇女们聚在一起,没事就会聊八卦,倒是真让她打听到了李家村的牵桥官。 两人果然如她猜的那样,是一起的兄弟俩,确定了这次是哥哥当牵桥官,只是听到李家村村长这次给了牵桥官十两银子来压刘家村,刘大娘有点吃惊。 十两银子啊,以往顶天的五两都是少之又少,刘大娘犹豫了,她不敢做主,又匆匆忙忙跑回去了。 刘大勤听了刘大娘回来后的反馈:“这弟弟呀,我瞧着比他哥哥还好看呢。” 刘大勤想都没想,“十两就十两,他李青松能为女儿花十两银子请这么好看的牵桥官,我刘大勤也可以,莫说十两,就是二十两,也得给我把人撬过来。” 李大勤坐在桌子前,喝了一口茶,将杯子狠狠落在桌上, “好你个李青松,十两银子都够买一头牛了,真是下了血本啊。” 刘大娘得了村长首肯,这事定是能办成了,她笑眯眯又一次往李家村跑去。 刘大娘在村长家附近转悠了半天,终于给他逮到机会,秦砚与叶亲在村头的田埂边不知在说些什么,叶亲笑的眉眼弯弯,刘大娘说明来意,叶亲倒是挺意外。 “秦砚,你看,还真有人来找我当牵桥官了。” 秦砚不置可否。 “你若真心请我当牵桥官,我要二十两银子。” 刘大娘一听,脸上的笑容有点僵住了,这会不会太狮子大开口了。 十两已经打破记录了,这个弟弟上来就要二十两,天价了,刘大娘又想到刘大勤说就算二十两也得让她把人挖回去,她也就心痛了一下下便答应了下来,毕竟这钱也不是她来出。 她领着叶亲来到刘大勤家,让人看看叶亲长啥样,若是他刘大勤见到本人就会明白这二十两还真是值。 结果刘大勤不在家,刘心儿倒是看到了叶亲,知道这位是自己的牵桥官,面上是忍不住的开心,一想到自己能压巧玲儿一头,二十两也值。 第23章 晚上回家的刘大勤知道二十两,两眼发黑,晚饭都吃不下了。 心里滴着血准备好二十两银子,又赔了之前牵桥官的二两银子,夜里愣是睡不着,翻来覆去骂了李青松整整一夜。 转眼就到了巧玲儿出嫁的日子,这日阳光正好,鹊桥两边围满了两个村的村名。 他们巴望着等着过桥的新人,更是期待今日鹊桥会上的表演。 鹊桥会上的表演,是这两个村多年来的传统,很是重视。 只有婚姻幸福,家庭和睦,女孩儿有郎君足够的爱,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每一对新人成亲,新娘都要走一遍鹊桥,然后让月老的人间使者牵桥官将新娘送到桥头等待的新郎手中。 为了热闹,有气氛,牵桥官在走鹊桥之前,会有一支队伍来桥上表演,他们感激月老的眷顾,赐予新人美好的祝福。 表演的节目由两家人选定,有钱的就请才艺多的,每个表演各不相同,这也是鹊桥会这么多年依旧热闹的关键,永远有新意。 一阵欢呼过后,重头戏来了。 只见巧玲儿和刘心儿站在桥的另一端,一左一右,各不相让,谁都想第一个过桥,最后实在没办法,由两村的村长商议,两人一起过桥。 秦砚站在巧玲儿旁边,而叶亲站在刘心儿旁边,他看着叶亲,两人相视一笑。 “啊啊啊啊啊……今年的牵桥官怎么这么好看呀。” “可不是嘛,你看那两个,眉目清秀,俊郎无比,莫不是真的是月老坐下的小童子吧?” 站在桥两边的姑娘好多都在窃窃私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看的牵桥官。 来看热闹的小姑娘们无不羡慕今日的新娘,能有这么好看的牵桥官牵着他们过桥,这一定是得了月老的特别眷顾吧。 小姑娘们无心看表演,纷纷在心里向月老许愿,但愿自己成亲的时候,月老也能这么眷顾自己。 今日来热闹的人除了想看表演的节目,还有想看李家村和刘家村今年的笑话的,可惜啊,他们都没能如愿,两家请的牵桥官不但分不出胜负,还让两旁的姑娘们羡慕不已。 巧玲儿和刘心儿这个时候也不再计较了,被人羡慕的感觉让两人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膨胀感。 旁边甚至有大胆的姑娘喊话,要定下秦砚和叶亲,也要他们当自己的牵桥官。 叶亲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原来大楚还有这么多有趣的民风民俗,原来他已经与秦砚有了这么多共同的经历。 他今日走了这鹊桥,月老一定会看见他的吧,应该会满足他的愿望吧。 叶亲将刘心儿送到新郎的手中,秦砚也一样,他们的任务完成了,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也离开了。 只剩下他俩站在桥头,叶亲心里热热的,说不出的感觉。 他走到秦砚旁边,伸出一只手,故作镇定,“当日在猛虎寨,小爷第一次成亲,没能给你一场像样的仪式,今日,我就牵着你走过鹊桥,怎么样?” 叶亲笑起来真的太好看了,秦砚一时分不清,面前的这个少年,顽劣又明媚,总是一句简单的承诺就能让他想奉献全部。 总让他觉得他是不是藏着与自己一样的心思。 秦砚伸出手,搭在叶亲手心,叶亲握紧,和他一起慢慢走过鹊桥。 “可惜啊秦砚,桥头没有接你的人,好歹现在你还是小爷的人,那我就继续牵着吧。” “好。” “秦砚,走了这鹊桥,你就能娶到你想娶的人了。” “你也是。” 两人在这短短的鹊桥上却仿佛走了很久,走过他们一生似的,只想牢牢牵着彼此的手。 少年们的热恋像火,却不敢放肆燃烧,两人将那团火烧在心里,将灼热的气息传到对方的手上。 终于走到桥的另一端,叶亲松开秦砚的手,“秦砚,走过鹊桥就会得到月老的眷顾,你说,月老真的会看见吗” “会看见的。” “方才你可许愿了?” “没有。” “为什么?我都许愿了,我们还真是没有心有灵犀。” 秦砚看叶亲眉眼低垂,笑道:“因为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 第21章 李家村与刘家村还沉浸在这热闹的气氛当中,秦砚与叶亲对这些不感兴趣,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打算直接离开。 只是他们还没出村子,便听到刘家村那边传来吵闹声,哭喊声,女人嘶喊着: “快去找到他,快点去找他,求求你们了,帮帮我吧。” 之后便看到一群人提着灯笼朝着李家村跑来。 叶亲看了一眼秦砚,两人朝那边跑去。 “怎么回事?”叶亲询问。 村民本不想解释,时间来不及了,但看清他们的样貌,是上午的两个牵桥官,牵桥官总让人信任,于是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今日全村都在热闹中,不知哪来的人贩子,趁大家不注意,将刘老汉的孙子给抱走了。 叶亲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他最痛恨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若被他逮到非扒了他们的皮。 可是现在天色已晚,该从何处找起? “那你们可有看到朝哪个方向跑了?”若是没有线索,四周都是蜿蜒小路,等同于大海捞针。 “有,有人看到,有三个面生的中年男人,往南去了。” 叶亲一听往南,时间紧迫,他拉着秦砚就往南方向跑去。 往南便是临安县,叶亲知道,临安县它离京城很近,依托来往京城做生意的商人,都会在这座县城停下休整,久而久之形成了固定的驿站,临安县也越来越繁荣。 这座小县城比一般的县城都要繁华,尤其是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所以它的娱乐场所特别多,但也很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想必那几个人也是偷了孩子去卖。 “喂,小兄弟,快去李家村村长家,他家有马车。” 李家村与刘家村虽然暗暗较劲,但遇到这种事还是很团结的,听了叶亲的来意,后面还跟了两名刘家村的村民,村长二话不说将马车牵了出来。 他李青松一辈子守护李家村,还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快去,一定要把孩子找回来,一定。” 叶亲与秦砚驾着马车,带着两个村民沿着线索方向追了过去。 还好马车跑的快,叶亲猜测的也没错,人贩子确实直奔临安县,只是还没到临安县,就被叶亲他们给追上了。 经过一番缠斗,叶亲抢下刘老汉的孙子,叫两个村民驾着马车回去。 “那你们呢?”两个村民将马车掉头,“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不了,快走吧。” 两村民知道叶亲与秦砚本就不是村里的人,想必原本也是要准备离开的,也就没再挽留,只留下一句多加小心,保重,便驾车回去了。 三名中年男人到底是体力不够了,孩子被抢了后,两眼通红,“小兄弟,断他人财路可不好哦,小心有麻烦。” 叶亲不以为意,“这财路若是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那我断了这叫什么?这叫小爷替天行道,你来说说我做的对还是不对啊?” “强词夺理。” 其中一名男人目露凶光,“别说大话了,不过是毛头小子,竟也学着人家当起大侠了。今日你毁了我的财路,那就拿你们来换吧。” 男人说完,眼神示意,看向叶亲的身后。 “小心。” 不知从哪又冒出一个男人,拿着木棍狠狠向叶亲头上敲去。 秦砚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叶亲,将他护在怀里,自己转身,那根木棍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木棍敲下的瞬间,叶亲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不敢想,脑子里只有一句,秦砚怎么样了? “秦砚,秦砚……” 叶亲摸到秦砚脑后湿漉漉的,夜晚朦胧看不清,但他知道是血,秦砚流血了。 叶亲像慌了神的兔子,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能怎么办?他急红了眼,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让那三个人偿命。 那一棍子原本是向他来的,都怪自己大意,没有察觉,以为自己那点本事可以随心所欲,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是今天,他错了,他不该大意的,不该让秦砚替自己的。 叶亲一直想着自己会保护他,这一路,自己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反而是秦砚一次又一次为他帮他护他。 他看着秦砚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眼泪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他害怕,又生气。 怕秦砚会死,他不敢想,这个结果他承担不了。 他又气,气秦砚不顾自己性命,为什么要救他,自己的命难道不重要吗? “秦砚,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谁让你救我的?谁让你自作聪明的?我他妈需要你来救吗?” 叶亲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声音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第24章 他跪坐在地上,将秦砚紧紧抱在怀里,他摸着秦砚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秦砚的脸上。 “秦砚,你不要死,求你了,不要死好不好,你不是想问那日在周玉那里我说了什么吗?你快点睁开眼,睁开眼我就告诉你,你看看我呀。” 秦砚有点眩晕,眼皮很重,他努力睁开,眼前的叶亲看不到表情,只听到他在哭,他费力伸手擦掉叶亲的眼泪,嘴角艰难扯出一抹笑,“我见过你很多样子,却还没见过你哭呢。以后不要哭了。” 可能脑袋还昏沉,秦砚想要说话,却发不了声音,叶亲听不清,只能贴近他。 “放心,我不会死的。” “老大,怎么办?会不会出人命?” 其中一名男人有点慌张,被那名老大踢了一脚,“想赚钱就给我胆子大点,这荒郊野外,就算死个人,就地埋了,谁能发现?” 干他们这行,早就没了良心,亡命之徒犯了再大的事也不会良心不安,只要钱给的多,他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机器。 原来这几个男人是跟临安县的一个有钱人家做了买卖,那家女主人不能生育,便打算买个孩子来抚养,钱没拿到,孩子也没了,总不能两手空空。 老大看着叶亲,眼睛转了转,“死了一个不还有一个?” 那男人见秦砚与叶亲两人,模样不错,心里打起了别的主意。 叶亲抱着秦砚,看着秦砚闭上眼睛,他手上都是血,叶亲颤抖着手,撕下一片衣角,好不容易将秦砚的伤口包好,止住了血。 他看向那几个男人,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一字一句,像刺骨寒刀。 “你们竟敢伤他,我要你们死。” 叶亲眼神仿佛是弑血的厉鬼,那几个男人被叶亲的模样吓了一跳,但很快又镇静下来,“就你一个人,拿什么跟我们斗?” 叶亲扶上右手,袖箭射出,瞄准了那个带头的人,只是月色太过朦胧,这一发竟然没有射中。 “哈哈,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不过如此。” 几个人有点得意,刚刚还真被这小子给唬住了,心想,毛头小子就是毛头小子,成不了气候,就只会吓唬吓唬人。 叶亲托着秦砚受伤的头,轻轻放下,轻声说道:“秦砚,你先躺一会。” 说完便走向那几个男人。 那名老大还在洋洋得意,本来今天只是想带走那个孩子,没想到半路冒出两个俊俏少年多管闲事,既然闲事管了,孩子没了,损失总得想办法讨回来。 那老大已经想好要怎么处理秦砚和叶亲,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到他“啊”了一声,一根银针扎入他的脑门。 见此情景,剩下的几人怒目凶光,有一人已经绕道叶亲旁边,朝着秦砚而去。 还未解决其他人,叶亲看到有人溜到秦砚那边,心里一惊,想也没想就回头往秦砚身边跑去。 他声音颤抖到变了声色,“别动他,别动他。” 叶亲说完,袖箭击中那人大腿,那人痛苦倒下, 就在叶亲分神时,身后也冒出一个人,他只觉后脑一沉,一击闷棍,随后也失去了知觉。 夜黑风高,几人偷偷摸摸将秦砚与叶亲运走了。 第2z"o"u"ye2章还没接客呢就我见犹怜。 不知过了多久,叶亲恢复了意识,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想要睁开,脑袋因为被木棍敲击,现在还有点昏沉。 叶亲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很久,不知已经过去几天了,他好一会儿才适应外面的光亮,发现自己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厢房里。 他醒来的第一感觉是这里陌生,这是哪儿?秦砚在哪? 叶亲微微蹙眉,直觉告诉他,这里不是一个好地方。 他环顾四周,看清周围的摆设,嘴角露出一点嘲讽,这样的布局他有点熟悉,跟京城的倚红楼很像,就是颜色有点差别,整体风格偏向华丽,而他又是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这是专门用男人来取悦顾客的地方。 叶亲检查了下自己,还好,脑袋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原来的。 怕是这老板也是个抠门的主,估计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连衣服都没舍得给他换上,叶亲又庆幸,幸亏没有扒他衣服。 他尝试下床,脑袋还是有点昏沉,他现在无暇顾及,他要想办法找到秦砚。 想到秦砚,想到他为自己挡下的那一击,叶亲心里隐隐作痛。 秦砚,为什么会那样毫不犹疑,毫无顾忌地挡在自己面前?是一路走来的情谊?还是他心里也跟自己一样,有着不敢倾诉的秘密。 叶亲现在想不了太多,但他能猜到那帮人估计将他与秦砚一起卖进了这里。 他现在怎么样了?头上的伤有没有好? 秦砚那样清冷疏离的性子,自己跟他开一点口无遮拦的玩笑都要被他呛上两声,害羞的不行,要是来到这种地方,他会怎么想,会感到怎样的羞辱,叶亲越想越气愤。 这帮该死的宵小,他没想到,那些人已经这样明目张胆敢做出这种买卖人口的事。 叶亲从没被这样羞辱过,他可以去任何地方,也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别人替他做了决定。 只是碍于目前的状况,他现在没空去想那帮人,只能将这帮人记在心里,等着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了。 当务之急,叶亲起身准备下床看个究竟,门外这时却传来脚步声,不明白对方的来意,叶亲只能先躺下,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怎么样?人醒了吗?”屋外是一道女声,大约中年的样子。 “回妈妈,还未醒。” 被称为妈妈的正是临安县醉玉阁的老鸨玉娘,醉玉阁也是临安县最大最有名的酒色场所,楼里专门以做男人取悦男人的生意。 女人推开门,走向床边,端详了叶亲好久,从头发到眉眼再到嘴唇,哪怕只是穿着一身粗布,也挡不住少年优越的身姿。 玉娘越看越满意,最后嘴角列出一抹微笑,抬起血红指甲的手,在叶亲脸上游走一圈,从眉眼游走到嘴角,最后捏了捏叶亲的下巴,左右看了看,笑道:“这次孟庆那家伙终于办了件好事,竟然不知从哪让他找了这么个好货,哈哈。” 玉娘眼神既有看到猎物的兴奋,又有看到物件的冷漠,心里已经盘算好拿叶亲好好大赚一笔了。 她坐在叶亲床边等了许久,见叶亲还未转醒的样子,女人有点不耐烦,扭捏着身子又转身走了。 “把门关好,将人给我看好了,这两个人可是花了我大价钱买下的。” 两名壮汉听了玉娘的话,乖乖守在叶亲的门前。 待房间又安静下来,叶亲睁开眼睛,他忍着恶心擦了擦自己的下巴,拿袖子将自己整张脸都擦了一遍,仿佛脸上沾了什么恶心的脏东西。 他坐了起来,昏沉感减轻了一点,他透过门外看到两个人影,大约是来看着他的吧。 也不知道秦砚被关在哪?刚刚他闭着眼装睡的时候,听到那个玉娘说她花了大价钱买了两个人,想必另一个就是秦砚了。 秦砚他会在哪个房间呢?离自己近不近?他醒了没有?脑袋上那一棍伤的重不重?叶亲心里思绪万千,摸着自己的暗器,还好,还在。 现在,他又该怎么出去找秦砚? 叶亲下了床,在房间四周找了找,想看看房间里有没有特殊的机关,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暗道,这只是普通的厢房。 叶亲又回到床边,他不能坐以待毙,这种地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根本没有人性,装昏也不能维持太久,那帮人一看就不是善类,更不是蠢货,他必须主动出击。 叶亲走到门边,敲了敲门,门外的两名大汉身形高大,看样子是练家子的。 叶亲将门打开,他看了看两位壮汉,又低垂着头,声音落寞,又带着点天真和疑惑,“两位大哥,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叶亲一连串问了好几个问题,那两个壮汉一见叶亲乐了,“呦呵,舍得醒了?你可让玉娘妈妈好等呀。” 另一名壮汉在叶亲醒来就跑去找玉娘了。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我怎么在这里?我家在哪?我想回家,我怎么什么也记不得了。”叶亲状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试图唤醒自己的记忆。 那名壮汉眼睛在叶亲身上滴溜转了一圈,哈哈大笑,“你呀,还想着回家呢,你爹娘都把你卖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瞧瞧你这脑袋,就是你爹喝醉了将你打伤至此,若不是醉玉阁的玉娘妈妈救了你,你现在都在那乱葬岗躺着呢。” 叶亲听着壮汉胡说八道,微微皱眉,看样子自己骗过他们了,那壮汉看起来已经以为自己真的失忆了,胡乱编了一套说辞。 叶亲佯装生气,继续问道:“我爹怎么这样?他以前也是经常打我z"o"u"ye吗?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玉娘妈妈真是个好人,不嫌弃还收留了我,只是这里是干什么的?我来这里能做些什么回报玉娘妈妈?” 第25章 壮汉上下打量叶亲,看样子是个聪明的,失忆了还一副谦虚有礼的样子,他眼里闪着戏谑, “你啊,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你只需要舒舒服服躺在那里,自然有人来伺候你,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若是遇到好人家,把你赎了出去,运气好的抬到府里,说不定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壮汉看着叶亲,眼神是明显的嫌弃,心想这小模样楚楚可怜的,一双眼睛眨着天真,怕是真能哄到有钱老爷把他赎出去,壮汉觉得可惜,他不好男色,不然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他定要先尝一尝。 叶亲看壮汉盯着自己的眼神,心里一阵恶心,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他忍着恶心又问:“妈妈他还有救过其他人吗?有没有跟我一样苦命的可怜人啊?我自己得救了,希望像我一样的人也能有这好运气。” 叶亲抹了抹眼泪,透过袖子斜眼看着壮汉。 壮汉倒是没想到叶亲还是这样的人,自己都在火坑里了还想着别人呢。他眉头皱了皱,“跟你一起来的确实好像还有一个人。” 叶亲一听,内心激动,脱口而出,“他在哪?” 叶亲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又委婉了下语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跟他运气真好,能遇到玉娘妈妈,是上天垂怜我们。” 壮汉看了叶亲一眼,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想,还真是吃这碗饭的,这还没接上客呢,我见犹怜的感觉就表现出来了。 叶亲看着壮汉看他的眼神由戏谑到嘲讽再到嫌弃,他根本不在意。 小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恶心不死你。 壮汉指了个方向,“喏,就在西厢房最里头那间。” 叶亲看着壮汉所指的方向,那里同样站了两个人,估计秦砚就在里面,只是现在,他该怎么引开这些人去找他。 确定了秦砚也在这里,叶亲稍稍安了心,眼下就是要计划怎么逃出去。 另一名壮汉已经跑去喊那个玉娘,怕是那个女人马上就要来了。 叶亲退回房间,关上房门,他有点口喝,但想到一路的经历,这里的茶水他是不敢喝了,他躺回床上,拿个靠枕垫在背后静观其变。 果不其然,没一会,玉娘便带着几名丫鬟推门而入,那名壮汉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只见玉娘顿时眉开眼笑,“还有这等好事?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第23章 玉娘一听壮汉说叶亲失忆了, 心头一喜。 她原本怕叶亲反抗,已经带了人和工具,若真是个倔种脾气, 宁死不屈,她有的是手段和时间来折磨他调教他, 直到他答应为止, 在她玉娘手里,就没有不听话的男人。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运气好,竟然失忆了,想到那些手段和工具还没用上, 一瞬间没了征服男人的兴趣。 玉娘想到跟这小子一起被卖进来的另一个,倒是让她费了点力气。 那小郎君一开始得知这里是男人消遣的地方,死活跟她对着干,倔的跟牛一样,这不, 打一顿就好了,还不是乖乖低头, 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短短一夜时间, 治的服服帖帖。 玉娘满脸都在打着算盘,看着叶亲清澈的眼神, 我见犹怜的, 想想失忆了也好, 失忆了好啊, 失忆了更好, 前尘往事随意杜撰一个,也消了他日后叛逆心理。 她扭着她那婀娜的身姿, 满脸堆笑:“哎呦,怜酒啊,你总算醒了,吓死妈妈了,让我看看头上的伤,无碍了吧?” 玉娘说完就要上手摸叶亲的脑袋,叶亲面露不悦,微微闪了一下。 “怜酒?”叶亲指了指自己, “妈妈说的“怜酒”是指我吗?”叶亲挺恶心这种名字的,一看就是为了讨好那些好色之徒的癖好,取了个这么风月的名字。 “可不是嘛,我听说你失忆了,失忆了也好,你之前过得并不好,爹不疼娘不爱的,在家里也总是被排挤,如今来了我这里,忘掉过去,一切从新开始。” 玉娘不死心,又去拉叶亲的手,“妈妈给你取了这个新名字,以后你就叫怜酒,这里就是你的家,只要你听话,保你有享不尽的福。” “但是你若是不听话……” 玉娘满脸堆笑的脸瞬时冷了下来,“你要是不听话,那罪可就不好受了,你明白了吗?” 玉娘不愧是江湖老手,很会拿捏人心,在敲你一棒之前,先给颗甜枣让你吃。 叶亲想到现在的处境,想到秦砚还在等他,他忍着恶心,压下脾气点点头,酝酿一下情绪,再抬眸眼睛已经微微泛红,眼里含着似有似无的泪光,小声道:“我知道的。” 玉娘看叶亲很是配合,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里的顾虑消了一点,又看叶亲长得实在好看,心里乐开了花。 玉娘挥手叫后面两个丫鬟上前,“去,把他身上衣服换了,梳洗打扮一下,穿的这么破烂,怎么吸引客人。” 两名丫鬟上前,一人捧着衣服,一人捧着饰品盒子。 “那个,玉娘妈妈,换衣服能不能让她们回避一下,男女有别,当这么多人面,我会害羞的。”叶亲为难说道,两只手臂交叉叠在胸前。 袖箭不能被发现,现在他也不想打草惊蛇。 玉娘看叶亲这害羞的模样,心里一喜,这小郎君不仅模样长得好,还是个纯情的,越是纯情,越能惹的那些个男人大手花钱。 玉娘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好吧,你先换,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安排,等梳妆好了今日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养好身体。晚上会有人送来吃的。” 玉娘离开房间,把门外的壮汉也带走了,想必已经对他放心了。 叶亲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开始换衣服,他将袖箭解开,轻轻放在床上,不发出一点声音,穿好里衣,又将袖箭戴好,套上外套,他走到镜子前,两名丫鬟开始给他上妆。 叶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的却是秦砚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跟他一样。 要怎么样才能套到秦砚的消息? 叶亲计上心来,“两位姐姐,你说我好看吗?”叶亲笑起了眉眼弯弯,刚刚还逆来顺受惹人怜的窝囊样不见了,此刻他就像明媚的小太阳让人容易亲近。 两名丫鬟有点脸红,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在这里的人她们看的太多了,好看的也太多了,最后命运都很悲惨,她们也只是客气疏离地回答了一句:“公子是我们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真的吗?我真的是这里最好看的?” 两丫鬟点点头。 叶亲状似为难道:“那你们说说我能不能夺得头牌呀?我听说得了头牌就是花魁了,当了花魁就有花不完的银子。” 叶亲捧着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有些期待。 “公子这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在散发神采,只要公子多笑,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公子的,自然就能夺得头牌了。”两丫鬟依旧淡漠疏离,说的话却是由衷的。 他们觉得叶亲真的很好看,那种不用施加粉黛就好看的人,尤其那双眼睛,明亮又有神采,哪怕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也依旧那么天真。 但两个丫鬟也是心里瞧不起的,好看又有什么用,在这里,越好看下场越惨。 越天真,越愚蠢。 “你们莫要骗我,我听说这次跟我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个人长得比我更好看,玉娘妈妈刚刚出去,是不是就是去他那了?”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一时也搞不清叶亲的脑回路,“不瞒公子,确实有一位长相绝佳的公子,不过他不会成为你的竞争对手的。” “此话何意?”叶亲一听觉得不对劲,难道秦砚要离开这里了? “那位公子叫银雪,玉娘妈妈今日已经对外放出承诺,今天银雪公子会在台上首次亮相,今天会有很多达官贵人和有钱的商人老爷们前来,价高者得,到时候银雪公子一定会被看上带走的。” 丫鬟还在给叶亲上妆,“银雪公子运气真是好,头一次就能被带出醉玉阁,免遭其他好色之徒惦记。” 叶亲紧紧握着拳头,气到颤抖,心道:“这帮畜生,竟敢如此折辱秦砚。”叶亲已经在心里想出一百种方法弄死他们了。 “姐姐,今天何时开场,我也能去观看吗?” 丫鬟犹豫,“这个我们并不知晓,想必玉娘妈妈叫公子休息,应该是没有什么事,若是公子愿意,就在二楼隔间,那里有窗户,也是能看到的。 叶亲记住两名丫鬟的话,闭上眼睛,任由两人在他脸上涂涂抹抹。 一顿操作后,两人离开了,叶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面部白的像涂了白漆,眉眼更多几分柔情。 叶亲哆嗦一下,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到底什么人才有这样的审美,看起来柔柔弱弱不男不女的。 叶亲暂且忍下心里的恶心,在门口张望几下,两名丫鬟已经走远,确认没人了。 第26章 他来到镜子前,将脸上的粉妆用湿毛巾擦洗掉,露出他原本的面貌,叶亲将自己头发束起,绑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干净利落。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粉中带绿,外面还是透明的白纱,骚里骚气的,虽然料子摸上去还不错,但叶亲就是觉得这东西粘在他身上让他特别难受。 叶亲在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着装,叶亲立马换上衣服,抽屉里还有一把玉扇,想必是那女人为了增加情趣给准备的。 叶亲拿着扇子,未免被人认出,他将那块少的可怜的白纱剪了一块用来遮面,一切准备好后,叶亲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只是还没到下午,醉玉阁便听到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叶亲从窗户口那看,是一直跟在玉娘后面的大丫鬟,应该是玉娘的得力助手,此刻她正疾步匆匆,嘴里还在说着什么。 叶亲将房门关死,自己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位姐姐,不是说今天有新人亮相吗?我怎么没看到?”叶亲随手拉了一个侍女,想打听怎么回事。 “公子莫急,只是玉娘妈妈突发旧疾,今天银雪公子会如约而至。” 叶亲了然,怕是玉娘进过秦砚的房间,而秦砚应该在不知不觉间给玉娘下了毒。 叶亲在楼下找了一处坐下,这时醉玉阁断断续续来了不少人,看他们脸上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叶亲知道,都是些酒囊饭袋,脑子里除了那点事没别的了。 “人呢?怎么还没出来?”人未到,声先至。 叶亲看到门口一位衣着华贵的青年,青年摇着一把折扇,身边还跟了两个人,跟他一样,想必是他的猪朋狗友了。 小厮连忙跑到青年跟前,恭敬弯腰,“几位少爷,里面请。” 青年找了一处视线极好的位置坐下。 “这不是李少嘛,你怎么有空来这种地方?这么闲啊?还是说你也想来一睹芳容啊?” 被称为李少的正是刚刚的折扇青年李怀林,而与他说话的就是李怀林的死对头,薛文。 李怀林与薛文不对付,两家生意上有摩擦,经常背地里使坏,而最近,正好李怀林家抢了薛文家一单生意,使得薛文看到李怀林就忍不住阴阳两句。 “比不得薛公子清闲,不过是忙里偷闲,看看美人,缓解缓解压力。” 薛文看李怀林这样阴阳怪气,咬了咬牙。 叶亲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心里骂道:“秦砚是老子的人,也是你们肖想的。”他握紧拳头,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把这群人都烧死。 而旁边更有人说道:“听玉娘妈妈说,这次这个美人跟以前的都不同,比不得那些身娇体软柔弱不能自理的,是个性子特别倔的清冷美人,怕是不会轻易雌伏,两位公子恐怕是消受不起哦。” 李怀林摇了摇自己的折扇,掩面道:“若真如兄台说的那样,我倒是想尝尝鲜,偶尔换个体位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符合我的要求,有本事让本少爷舒服,让他来上我,我也不介意。” “李少不愧是李少,这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这床上功夫也是玩的开啊。” 旁边的薛文一脸嗤笑。 正在这时,二楼两侧通往一楼中间台子的楼梯上,叶亲看到秦砚还有他旁边两个壮汉缓缓走下来。 第24章 看见秦砚的一刹那, 叶亲握紧拳头,指节咔咔作响。他在心里喊着秦砚的名字,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人, 明明几个晚上没见,他却觉得他们好像分开了很久。 秦砚站在台子中间, 两名壮汉一左一右, 叶亲不敢贸然行动。 这时,玉娘身边的大丫鬟青栀走上前,看向台下的人,“各位公子老爷, 今天玉娘妈妈突发旧疾,不便露面,由我和管家来主持这场竞拍。” 台下的人看到秦砚,已经按耐不住,“青栀姑娘, 这些客套的流程就不要说了,你看咱们都是老熟人, 规矩都懂,你倒是快点开始吧。” 青栀走到秦砚旁边, 学着玉娘的语气,说道:“急什么?好饭不怕晚这道理懂不懂?看你们个个猴急的样子, 心里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我丑话说在前头, 你们最好谈吐文雅点, 银雪公子喜欢儒雅绅士的, 你们若是惹得银雪公子不悦, 银雪公子若是瞧不起,钱再多也是不行的哦。” 听青栀说完, 台下果然安静了一会,纷纷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说话也正常了起来。 青栀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我们醉玉阁的银雪公子,银雪公子今天是第一次公开亮相,想必大家也目睹了我们银雪公子的真容,老规矩,价高者得,只要你出得起,今天就能带走银雪公子,与他一夜春宵。” 不等青栀说完,台下的男人又一次开始沸腾起来,个个两眼放光,有的甚至还没举牌就嘴里说着下流的话,与刚刚的稍作矜持判若两人。 李怀林在看到秦砚的瞬间眼睛就直了,两眼放光:“当真绝色呀,我自诩是浪荡烟花之地的高手,流连花丛多年,还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李怀林疯狂摇着玉扇,想扇一扇心里的燥热,他拍着与他一起来的朋友的肩膀,赞叹道:“你们快看,这清冷的气质,居高临下样子,像看脚下的蝼蚁一样,啊啊啊,怎么办?我现在就想躺在他身下,能不能让他现在就来蹂躏我,受不了了。” 薛文一脸鄙夷,“像只狗一样,大白天就到处发情。” 醉玉阁来的不仅男人,就连来这里消遣的女人在见了秦砚后,都满面春光,顾不得脸面,与男人们一起争了起来。 秦砚冷冷地看着台下的人,满眼冷漠,在眸光扫到角落里一抹身影时,微微一怔,两道目光交汇时,秦砚竟觉得有千言万语想与对方诉说。 青栀看到氛围已经起来了,也不再多言,吩咐丫鬟将拍牌发到每个人手中,“大家安静一点,现在我宣布,竞拍开始。” 青栀话音刚落,台下就沸腾了,纷纷举牌。 “我出一百两。”一个瘦弱的男人率先举牌,大声喊道,在座的人都哄堂大笑,“回家养牛吧你,一百两也好意思举牌?一百两给我们银雪公子提鞋都没机会。哈哈” 被笑的男子气急,“一百两怎么了?有本事你出五百两。” 那人果然举牌,“我出五百两。” “我出八百两。”李怀林举起牌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叶亲冷笑,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这么点钱也好意思叫。 薛文看李怀林一副发骚的模样,露出嘲讽的眼神,就这样的浪荡样居然也能抢走他家生意,简直可笑,心里的恨意又更上一层,今天他李怀林想抱得美人归,他薛文偏不让他如愿。 薛文不急不慢跟在李怀林后面出价,“八百五十两。” 李怀林看了一眼薛文,眼神像长了刺,恨不得把薛文戳个满身窟窿。他又举牌,“一千两。” 薛文冷笑,继续跟着举牌,“一千零五十两。” 李怀林站起来走到薛文旁边,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好你个姓薛的,你什么意思?故意跟我对着干?” 薛文甩掉李怀林的手,嫌恶地掸了掸自己的领子,淡淡回复:“没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知道来这个地方,大家的目的都一样,规矩是醉玉阁定的,谁有钱今晚的美人就是谁的。” “怎么?只许你对美人有意,别人就不行?” 李怀林气急败坏,“行,你给我等着,有本事你今晚就一直跟下去,我倒要看看你薛文能为美人舍下多少银子。” 李怀林重新举牌:“两千两。” 他看向薛文,语气不善,充满挑衅:“本公子今天有备而来,势在必得,我看你敢不敢跟下去。” 薛文不咸不淡,挑眉说道:“那就试试。” 就这样,竞拍价已经叫到了五千两,众人纷纷看向这两人,心里还是钦佩的,美人谁都想要,但是要是让他们拿五千两换来与美人春风一度,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的。 美人固然重要,但也只是消遣,财富握在自己手里才更加踏实,众人权衡自身实力,纷纷放弃这场竞拍,不过倒是叫他们看了一场好戏。 薛文和李怀林本就是死对头,如今为了一个美人,更是豪掷千金,手都不抖一下,他们都想看看最后谁能抱的美人归,甚至现场已经有人开始打赌下注,有人压李怀林,有人压薛文。 秦砚的目光始终落在叶亲身上,台下的人疯狂也好,看戏也好,他都不在乎,在他眼里,那些不过是蝼蚁。 叶亲听着那些人的污言秽语,只想将那些觊觎秦砚的人撕碎,他缓缓站起,举起牌子,声音清冷,明明声音不大,却叫人听得清清楚楚。 “我出三万两。”他顿了顿,复又说道:“黄金。” 现场疯狂的气氛仿佛被寒气冻住一样,全场鸦雀无声,就连青栀和管家也都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秦砚听到叶亲说三万两黄金,嘴角微微勾起,突然想起叶亲刚到猛虎寨时,听到秦虎要他拿出三千两黄金来交换,当时叶亲的反应秦砚现在还记得。 第27章 众人看着这少年虽用白纱遮面,但能看出年纪并不大,纷纷猜测,这到底是谁家的大冤种,有钱也不能这么嚯嚯,拿这么多钱换一美人,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在醉玉阁是从来没有过的,天价。 好半天,台下的众人反应过来,纷纷看向叶亲,这个以白纱遮面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出价这么高。 为博美人一笑,当真是舍得啊。 青栀已经恢复镇静,她用怀疑的目光询问:“这位公子当真愿意出三万两……黄金?” 叶亲也不犹豫,一把折扇摇开,“本公子今日开心,有此等缘分遇见佳人,荣幸之至,千金难买佳人一笑,很值啊。” 青栀大喜:“敢问公子姓甚名谁?哪户高门啊?” 叶亲头微微一歪,拿出一块玉牌,举起。 牌子上赫然刻着惠王府三个大字。 惠王乃当今陛下的三弟,虽不是一母所出,那也是至高无比的皇室宗亲,而惠王只有一个嫡子,此人便是楚霖,而楚霖这人好男风是出了名的,哪怕不再京城的人都略有耳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白纱遮面的小公子竟是皇室之人,惠王府的世子殿下。怪不得出手这么大方。 叶亲这块玉牌是当初在野庙,柳七送给他的,那时柳七说:“为了报答一个馒头之恩,这块玉牌就送给你了。” “这块玉牌是当初楚霖强迫我的时候我顺手偷来的,想着或许有用,一路上利用它倒真省去了不少麻烦,如今我也到了北境,应该也用不到它了,今日我便将这块玉牌送给你们,希望以后能帮到你们。” 叶亲没想到今日狐假虎威派上用场了,既能带走秦砚,又能祸水东引,一举两得。 叶亲看向青栀,说道:“今日我便将这玉牌押在这里,他日你们可以拿着它到惠王府找我爹。”叶亲说完便到台上,拉起秦砚就要走。 众人面面相觑。 “等等。” 青栀叫住他,“既然是世子殿下,为何以纱遮面?”青栀不亏是玉娘的得力干将,脑袋确实不错,反应迅速,没被惠王唬住。 台下人反应过来,觉得青栀姑娘说的有道理,在座的人都想看看皇家子孙长啥样,但若是随便一个人举着惠王府的牌子都能冒充世子殿下,岂不是把他们都当成傻子了? 但是看热闹的居多,他们不怕事闹大,巴不得闹得越大越好,得不到美人,看个八卦倒也不错。 不知是谁推搡间,将叶亲遮面的白纱扯掉了,露出真容,众人先是倒吸一口气,少年眉目如画,却并不让人觉得女气,反而锐利的眼神让少年多了一分英气,有人感叹,这公子长得不比美人差啊。 青栀一看叶亲,顿时愤怒,“怜酒,居然是你?” 前几日孟庆那帮人突然来到醉玉阁,悄咪咪找到玉娘,说手上有两个好货,玉娘一看到秦砚与叶亲,两少年模样俊俏,虽然脑袋受伤,还是给了孟庆一大笔钱买下了两个少年。 却不想,今日给自己招了个大麻烦,青栀忽然想到玉娘本来好好的,从银雪房间出来后,就突然旧疾复发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莫不是银雪搞得鬼? 叶亲本以为众人没见过楚霖,应当认不出来真假。 却不料,突然有人大喊,“你不是楚霖世子,我见过他,楚霖世子根本不长你这样,我们大家都被他给骗了。” 叶亲拉着秦砚的手,难得露出一抹痞笑:“美人,我好像被人识破假身份了,怎么办?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秦砚反握住叶亲的手,拉着他,像是许诺一般:“走。” 两人向外跑去,青栀招手示意身边两名壮汉去追。 叶亲反身射出两支袖箭,并大喊:“二楼走水了。” 青栀一愣,以为叶亲是在骗她,结果二楼丫鬟真的匆匆忙忙跑下来,边跑边喊。“走水啦走水啦,快来人啊。” 青栀想到玉娘还在楼上,也顾不得叶亲了,又派了两名小厮:“今日务必给我把这两个人抓回来。”说完便带着人去楼上救火了。 叶亲在经过李怀林身边时,毫不犹豫给了他一枚银针。 “好好治一治你这随地发骚的毛病。” 第25章 秦砚拉着叶亲的手, 两人跑出醉玉阁,来到繁华的街上,此时, 街上的人已经多了起来。 来来往往,让他们跑起来有些阻碍。 两个小厮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追上, 秦砚拉着叶亲拐到一个巷口,巷口两旁堆满了杂物,叶亲顺手将身后的竹竿竹篓推倒,暂且挡住了两名小厮。 这条街他们并不熟悉, 只能先跑出小巷,秦砚带着他拐进一间成衣铺,绕过店铺后门来到染布的后院。 “秦砚,好了,我们甩开他们了, 我们暂且安全了。” 可是秦砚并没有放手,他拉着叶亲穿梭在层层叠叠, 色彩鲜艳的染布中,终于停下脚步。 “秦砚?” 叶亲看着眼前的人, 看着秦砚的眼睛,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只是叶亲还没开口说话, 秦砚就双手捧住他的脸, 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仿佛这道目光要看透他的灵魂。 那样坚定。 “叶亲。”秦砚终于说话了。 “嗯?” “我现在想做一件事,可以吗?” 叶亲点头的一瞬间, 一道柔软的唇压上他的。 突如其来的亲吻让叶亲大脑停止思考,一片空白,只知道,秦砚在亲他,他在亲吻他。 像紧锣密鼓的雨点砸在叶亲的心上。 唇瓣相抵,温柔缱绻,两人的心动就这样砸在了时光里,定格在岁月里,无论多少年,都会泛起涟漪。 许久,秦砚终于放开叶亲的唇,手却还是捧着他的脸,眼睛里有化不开的欲望与柔情。 “叶亲,我心悦你,早就心悦你了,我这样对你,你怕不怕?”秦砚说得有点急有点喘,声音也有点颤。 听到秦砚的告白,叶亲忽然笑了,像三月里的春风,拂过他漂亮的眉眼,他将双手覆在秦砚的手上,眉眼弯弯:“我不怕,一点都不怕,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因为……”叶亲露出一抹狡黠。 秦砚微愣,叶亲已经双臂穿过秦砚的肩膀,勾住他的脖子。 “因为,我跟你一样,我早就想这样亲你了。” 叶亲说完,他吻上秦砚的唇,两人像干渴的旅人,拼命吸取对方的水分,只有深入骨髓,才能解渴。 互相拥抱的两人,用尽全力亲吻的两人,像是要把这一路的颠簸与遭遇都溺死在这缠绵悱恻的亲吻里。 层层叠叠,色彩艳丽的染布,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窥探不得,仿佛天地间再无其他人,只有头顶的云,只有拂过面颊的风,只有彼此的心跳声,成了他们相爱的唯一见证。 不知亲吻了多久,叶亲的手不小心碰到秦砚后背的某一处,只见秦砚眉头一皱,发出“嘶”的一声。 “你怎么了?”叶亲急忙放开他,紧张问道:“哪里不舒服?” “无碍,一点小伤。” “什么叫无碍?什么叫一点小伤?你何时受的伤?让我看看。”叶亲紧张,想要拨开他的衣服检查一番。 秦砚低头笑了笑,看叶亲紧张的模样,心里微微发烫,“你确定要在这里脱我衣服?” 叶亲一怔,脸颊微微泛红,他拉着秦砚就往外走,“我们先找个客栈,得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不然我不放心。” “好。”秦砚这时却乖乖听话。 两人出了后院,为避免被醉玉阁的人发现,两人在街道外围人流较小的街上找到一间客栈,叶亲要了一间二楼偏房,并让小二烧点热水和纱布送上来。 进门,叶亲拉着秦砚坐在床上,“坐好,让我看下伤口,你告诉我这伤口怎么来的?” 叶亲慢慢脱了秦砚的外衣,里衣上有一点点血印,他轻轻将里衣除掉,怕碰到伤口,叶亲脱得很小心翼翼。 叶亲见秦砚没有回答,有些气恼,“是不是那个玉娘,他找人打的你?” 叶亲与秦砚在树林里碰到那群拐卖小孩的人,在此之前,秦砚不曾受过伤,唯一可能就是他们被卖到醉玉阁的那段时间。 见秦砚点头,叶亲生气,“今天就该一把火把整个醉玉楼都烧掉,太便宜他们了。” “那把火是你放的?” “嗯,当时我已经知道你在这里。”叶亲脱下秦砚的里衣,看到背上有数道红痕,还有几处都破皮很深了,他满是心疼。“那帮畜生怎么敢的?” ???ü?e “一定很痛吧?”叶亲指腹轻轻划过红痕,心疼又自责。 “还好,已经不痛了,那日我昏迷醒来,发现自己到了这个地方,身边没有你,只有一个女人坐在床边。” 秦砚说的很轻,叶亲却能感受到他的心情,他醒来也是第一时间寻找他。 第28章 “后来我从玉娘那里知道,醉玉阁是个什么地方,干什么的,他们逼迫我上妆,逼迫我换上他们的衣服,给我取了一个名字,然后像个物品一样等待被买走,我不愿意,她就叫了两个人按住我,拿鞭子抽打,想要我就范。” “后面为什么又同意了?”叶亲知道秦砚的性格,他不愿意的事没人能逼迫他,就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后来,我听玉娘说你还在昏迷,我才知道,那帮人贩子也将你打晕了,也被卖到了这里,所以我就假意顺从,希望能找到办法与你汇合。” 叶亲就知道,秦砚一定是为了自己,心里暖暖的。 “只是那个女人太过狡猾,我只能放点药,让她下不了地。” “下药都是便宜她了。” 秦砚点点头,表示赞同。 叶亲看着本如白玉一样的后背,现在却触目惊心,他指腹划过,轻轻贴上他的后背,在红痕上落下一吻。 彷如过电般,一阵酥麻,秦砚颤栗,“不要……”声音有点颤抖。 “亲亲就不疼了。” 只是这样旖旎的氛围,让两人一时都有点心猿意马,或许是因为刚刚确定情意,刚刚心意互通,在这个独处的空间里,莫名的暧昧让两人都不敢看彼此。 好在敲门声打破了这暧昧的氛围,店小二端着热水和一包纱布进来。 叶亲将毛巾打湿,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淤血,深怕自己擦的重了让秦砚疼。 清理干净后,叶亲又将纱布打开,在秦砚胸口围了一圈,好在伤口都集中在一块,容易包扎。 他双臂穿过秦砚胸膛,小心将纱布缠绕好,以免发炎,虽然他努力镇定自若,只是在打结时颤抖的手仍然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以前叶亲不是没见过秦砚没穿衣服的样子,只是那时候,他不确定秦砚的心思,自己也就不敢往那方面想。 而他自己本身也是顽劣好动的性子,动不动就调侃秦砚几句,嘴上占点便宜,这样的相处模式反而让两人生不出无措感。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秦砚喜欢他,他也喜欢秦砚,再看着这样旖旎的画面,难免生出抓心挠肺的酥麻感。 想要靠近,想要拥抱,想要狠狠地吻住对方。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别扭地不看对方。任由这像是上了瘾的毒药,侵蚀着他们的血液,丝丝缕缕最终侵入心脏。 两人一时沉默,叶亲想找点话题让两人显得自然一点。 “秦砚,还记得在猛虎寨时,我夜里发烧,你为了帮我降温,也是这样帮我擦拭身体的。” 叶亲想到那时候就有点想笑,自己当时烧糊涂了,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谢谢你。” “原来你还记得啊,我以为你忘了。”秦砚穿好衣服,有点想调侃面前的少年。 “当然记得。” “合欢药好吃吗?”秦砚提起这茬,叶亲顿觉脸上像着了火。 “喂,打住打住啊,我从小身体强壮,已经不记得发烧是什么感受了,所以才会误会。” “是吗?这么说你是吃过合欢药的?所以才会误会?”秦砚看叶亲羞红的脸,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 “好吧,实话告诉你,其实是我的好兄弟陈叙告诉我的,那时候,我们一起去倚红楼,听说这种药在那里很常见,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用来助兴的。” “陈叙说中了这种药,会四肢无力,身体发烫,特别想去靠近别人,当时我就是这种感觉,所以才会误会。” 叶亲解释完,这种无措感反而更甚,两人仿佛心照不宣似的想起赌坊老板周玉,燥热感又生起来了。 叶亲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这样的尴尬,状似轻快地问道:“秦砚,还记得在周老板那里,你对我做过什么事吗?” “不记得。” “想不想复习一下?” “好。” 叶亲将秦砚推倒,俯身压在他上面,忽又想起秦砚后背的伤,他勾起秦砚的脖子,一个翻转,两人位置颠倒,变成了秦砚在上叶亲在下。 “当时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叶亲说完,眼里闪着光,他勾住秦砚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两人的唇瓣又紧紧地贴在一起,时间仿佛静止,心跳却像翻江倒海一般肆虐不息。 渐渐的秦砚似乎不满足这样,他想要更多,更深。 他一只手抚在叶亲的发顶,温柔缱绻。一只手捉住叶亲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他舔了舔叶亲的嘴角,撬开他的牙齿,两片唇舌在互相纠缠,唇间的温度渐渐升高,周围的声音渐渐远去,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的心跳,不知疲倦。 忽然,秦砚离开叶亲的唇,俯身埋在他的脖颈,呼吸急促,他紧紧抓住叶亲的手,指节泛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起码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拼尽全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翻身下床。 “秦砚?”叶亲眼神有点迷离,身体发麻,心跳不受控制,从没想过一个吻竟能让他如坠云端。 他不明白秦砚为何停下,也不知道继续后又会发生什么?他不懂,也没人教过他。 第26章 “秦砚?” 秦砚看着叶亲有些零乱的衣服, 头发也有点乱,额前几缕碎发贴在他的脸上。 秦砚俯身,帮他整理好衣服, 眼睛在看到叶亲脖颈处,眸色微沉, 手有点不受控制, 他费了好大力气控制自己,他将叶亲衣襟翻开,向上裹紧,遮住。 “秦砚, 你干嘛?这么热的天,你想热死我啊?”叶亲还未从刚刚的情欲里反应过来,就被秦砚的操作弄得一脸懵。 “我们该出发了,此地不宜久留。” 秦砚将叶亲从床上拉起,“醉玉阁做风月生意, 能在临安这个繁华的县城站稳脚跟,想必玉娘也是个狠角色, 绝不是表面上的生意人,必定黑白通吃, 我们眼下要考虑怎么出临安城门。” 涉及到他们的生命,叶亲彻底清醒, “那我们怎么办?” 他快速整理好自己的着装, 还有微乱的头发。 两人一时沉默, 玉娘明显是在临安盘踞多年, 势力怕是根深蒂固, 估计整个临安城区大大小小的关系都能联系上。 “玉娘现在恐怕已经明白过来她被我下了药,而你又烧了她的醉玉阁, 肯定会想尽办法找到我们,估计此刻,临安城门处已经有了玉娘的人,或者看守城门的人已经被玉娘买通。”秦砚眉头微皱,李青也不在他们身边。 秦砚想过不能通过官府,大张旗鼓怕会惊动在黑暗处追杀他的人。 两人一时无言。 “有了。”叶亲眼睛一亮,像小狐狸一样 他叫了小二上来,给了他一锭银子,让他帮忙买他需要的东西。 小二一脸狐疑,两个少年怎么尽买些女人的东西。不过看在客人大方,给了这么多跑腿费的份上,小二还是满脸微笑恭恭敬敬去办事了。 秦砚看着叶亲,问道:“你哪来的银子?” 一路走来,他们已经习惯了吃一顿没一顿的常态,突然拿出这么多钱就这么像散财童子一样,秦砚有点好奇。 “这银子是我从醉玉阁顺来的,你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怀疑我人品问题啊?” 秦砚没说话,叶亲挠了挠脑袋,“那群畜生把我们卖到醉玉阁,怎么说这卖身钱总要讨回来吧。” 秦砚还是没说话,看着叶亲的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叶亲,你很聪明,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那是当然,本少爷只是不爱读书,若是我当初认真跟夫子读书,这大楚科考前三甲,必定有我叶亲的名字,高低弄个探花郎当当。” 小二办事很是利落,一个时辰就将叶亲要买的东西送了过来。 叶亲将衣服放在架子上,胭脂水粉排在桌子上,两人犯了难。 “秦砚,我们现在其中一人扮作女子,一人扮作夫君,夫妻二人去京城探亲,你觉得怎么样?” 只是他们看着面前藕粉色衣裙,一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主动提出自己换上。 叶亲将衣服在秦砚面前比划了一下,叹口气:“算了,还是我来穿吧,你像个呆木头,在猛虎寨时就整日只知道捧个书来读,我是讨厌那些个繁琐拗口的词句,没有书生的气质。” 叶亲转身将衣服重新放在架子上,然后利落地除掉自己的衣服,换上了裙装。 他有点别扭,从小到大,哪怕性子顽劣,整天给他爹和他哥惹麻烦,却还是常常听到别人赞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跟女孩子沾不了一点边,顶多听到一句俊俏,现在穿上女装,叶亲心里上还是有点尴尬的,他慢慢转身看着秦砚,想看看这人会不会笑话他。 只是笑话没有看到,却看到了秦砚眼里闪过的一丝慌乱。 叶亲:“……” 叶亲坐在镜子旁,将高马尾散落下来,为了缓解尴尬,他故作轻松说道:“我先弄个女生的妆发,不然让人觉得不伦不类。” 第29章 叶亲没有自己好好梳过头发,以前都是他的两个贴身丫鬟照顾打理,这女孩子头发一时???ü?e倒让他犯了难。 “我来帮你。”秦砚也坐在叶亲旁边,拿起梳子,捧过叶亲的头发,慢慢梳了起来。 好在前面醉玉阁两个梳洗丫鬟已经给他头发打理过,秦砚梳起来还算顺手,指尖穿梭在发间,缕缕发丝柔柔地拂过他的手心,秦砚努力维持脸上的镇静,很快就把头发挽成了漂亮的少女头。 “秦砚,你怎么会梳女孩子的头发?”叶亲看着自己有点女孩子的样子了,心里的那点尴尬也消失了点,只是,这头发看起来像七八岁小女孩的样子。 “以前在寨子里,女孩太小,我会帮她们扎头发。” 叶亲了然地点点了头。 “那你会上妆吗?”解决了衣服和发饰,现在就是怎么给脸上补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女孩子那般柔和。 叶亲虽长得好看,但绝不是那种白皙柔弱型,相反,他长相俊俏,眉宇间透着英气,又加上性子顽劣,从小喜欢捣鼓暗器,指节修长却带点薄茧。 秦砚摇了摇头,他没有给人上过妆,更没有接触过胭脂水粉,寨子里都是吃一顿饱一顿的情况,哪里会有人顾及温饱之外的东西。 一群土匪,几乎都是男人,莫说形象了,连衣服都是到处补丁,谁看谁都是一样。 秦砚觉得他在猛虎寨的那些年,穿的最好的衣服便是与叶亲成亲时穿的婚服了。 叶亲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他学着醉玉阁那两个姑娘的样子,先给自己洗了个脸,然后打开胭脂水粉,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好在叶亲底子好,简单扑点水粉,倒也看起来像个样子。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嘴,嫣红嫣红的,似乎还残留着秦砚刚刚留下的温度,想到前面他们两人做了什么,脸上霎时红透。 比涂了胭脂还红。 秦砚也换上了青衫,有点不染市井尘埃的清高。 两人站在一起,倒真像那清贫书生与官家小姐。 只是离开前,叶亲又将他看不习惯的小胡子给秦砚贴上,检查完毕,离开客栈,两人直奔临安城外。 果然,在城门口,检查进出城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没想到,玉娘的势力已经渗透到这种地步了。 叶亲低头掩面,与秦砚大大方方出城,只是还没出去,便被一士兵叫住。 “喂,等下,你,将遮脸帕子拿下。”一名士兵已经走到叶亲面前,看看两人,又看看手中的画像,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士兵大哥,我与娘子去往京城看病,还望通融通融。”秦砚说完搂着叶亲的腰,叶亲就势咳嗽了几声,将帕子使命捂在口鼻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一口血来。 士兵看这两人,虽然体态相似,但与画像上实在相差太大,又看着叶亲一副快要咳死的样子,深怕有个传染病过到他身上,连忙后退几步,不耐烦道:“走吧走吧,穿的像模像样的,有病也不坐个马车,就怕没到京城就病死了。” 两人出了城外两里地,终于卸下防备,叶亲第一时间便将秦砚的小胡子撕下来。 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近了,两人看着前方的路,默契地选择走路。 没走多远,身旁经过一辆牛车,一大爷笑眯眯看着秦砚,“小兄弟,你们是牛家村的人不?是的话带你们一程。” 秦砚道了感谢,还是委婉拒绝了,他们不知道牛家村在哪个方向,不一定顺路。 没想到大爷却热情过了头,“小伙子,刚刚在城门外我就注意到你们了,你娘子生病了,出了城外,官道两旁只有茶铺和驿站,天色也不早了,前面还有好远的路,凭走路不知要走到啥时候呢。” 若有两个人在官道是还是挺惹眼的,秦砚最后还是上了大爷的牛车。 “小兄弟去京城啊?京城也不远了,正好顺路,。” 大爷牛车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 “大爷,牛家村离临安县城还有段距离,为什么跑这么远来买东西?附近没有医馆吗?” 大爷拉了一下牛绳,“嗐,这不是进城来买药了嘛,最近牛家村不知怎地,好多小孩先是出现腹痛,后又脸上出现红点,一开始没人在意,孩子能吃能玩的就没当回事,都以为孩子因为天热闷出来的病,找了镇上大夫看了,大夫也看不出生了啥毛病,这才决定进城来询问询问。” 秦砚发现大爷说话间,手时不时在脖子处挠挠,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医书,他立即示意叶亲用袖子遮住口鼻,“快,蒙上。” 叶亲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秦砚一字一句道:“牛家村可能有瘟疫蔓延。”话音刚落,前面的大爷一个拉绳刹车,“你说什么?瘟疫?” 瘟疫两个字说出来,让牛大爷一时失了心神,一味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 秦砚识得草药,他看了眼叶亲,两人一路走来,见过太多好人坏人,但还是好人多,叶亲点点头,遇到了就做不到袖手旁观。 “大爷,你带我们现在就去牛家村,或许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秦砚从小对毒药草药感兴趣,就像解答问题一样,有提问了就去寻找答案。相生相克。 大爷莫名地相信秦砚,或许是他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不会骗人,再说,谁会拿这种事来骗人,若是真是瘟疫,说不定他真能帮上忙。 大爷拍了一下牛屁股,牛像感应到了,立即嚎叫一声,加快了回家速度。 第27章 大爷一路赶车, 一路向秦砚说着村里的现况。 “现在村里大约有百户人家,差不多快过半出现这种红疹现象,小兄弟, 你说这不会真的是瘟疫吧?” 大爷活了这么久,从没遇到过什么瘟疫, 哪怕以前最严重的也就是零散的传染病, 只要过一段时间,病气就会消散,哪会有人懂什么瘟疫啊。 秦砚眉头紧蹙,是不是瘟疫他还不能确定, 或许牛家村人太少,或许牛家村只是病发源头。 但防范于未然,先去看一看,若真是瘟疫,趁着还没来得及扩散, 把源头遏制了。 秦砚一直在北境生活,那里寒冷占据每年的一半, 加上人烟稀少,确实没有经历过瘟疫。 但是他在医书典籍里看过相关记载, 瘟疫启初并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但一旦形成气候, 扩散快, 难消除, 怕是再治理就难了。 几人很快就到了牛家村, 牛家村离京城很近, 所以并不是一个只有一个大姓的村子,这里有很多以前逃难过来的村民。 带秦砚他们回来的大爷就姓张, 他年轻时来到牛家村,被这里淳朴的邻居影响,对这里十分喜欢,张大爷决定在这里安家落户,娶妻生子。 张大爷将牛车拉到院子里,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带着秦砚和叶亲直奔村长家。 张大爷带着叶亲和秦砚刚进村长家门口,就听到小孩的哭叫声,还有妇人心疼的轻哄声。 村长已经有点不耐烦,眼下近过半出现同一种症状,绝不是偶然,可是,他找了大夫过来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后面听说牛家村有红疹病,吓得大夫都不敢来了,而村长正准备将这里的情况上报朝廷,便看到张大爷领着两个小年轻过来了。 “村长,村长~” 村长本就在为牛家村突发的怪病烦恼,听到张大爷叫他,以为是村里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点不耐烦, “张大爷,我正愁着呢,没重要的事先找别人吧。”村长说完还是往张大爷那里走去。 “村长,咱们牛家村可能有难了,这个小伙子识得医术,看了老头子我的症状,怀疑是这一带有瘟疫源头。” 张大爷说完连忙把秦砚拉到面前,“就是他,就是这两个小伙子。” 村长看秦砚和叶亲只是两个少年郎,心里有点怀疑,莫不是张大爷病急乱投医了。 但确实现在牛家村找不到懂点医术的大夫了,村长还是恭恭敬敬把秦砚等人领进了屋,一起商讨解决办法。 他作为牛家村村长,要对所有村民负责,哪怕有一点可能,他也不会让牛家村陷入险境。 “小兄弟,你当真觉得这个是瘟疫?” 秦砚没有回答,而是叫村长将所有有红疹和腹泻症状的人都召集起来。 秦砚面色严肃,“眼下第一重要就是找一块大点的空地,最好能容几百号人的那种,让村民现在就搭建简陋的避风处,如今正是夏天,不会着凉。将有一点点症状的男女分开集中隔离起来,以防继续扩散,还有,村里的水但凡入口的,都要烧开一遍。” 村长看秦砚年纪虽小,但是说得头头是道,不管方法管不管用,牛家村现在不是耕种时节,男人们也没什么事,多的是人力。 村长立刻让张大爷通知下去,按秦砚说的办。并要求所有村民随时遮住口鼻,无论多热也不能拿下来。 然而村长老婆听说要把孩子送出去集中隔离,第一个不同意,哭着叫村长三思,且不说这小兄弟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有瘟疫,孩子这么小怎么受得了? 第30章 村长不理会妇人的哭诉,斥责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孩子哭闹一点总比没了命强,再说那么多人,难道连孩子都照顾不好,目光短浅。” 村长立刻行动起来,牛家村近百户人家,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村长让秦砚和叶亲暂且住在家里,秦砚却摇了摇头,他来的路上看到牛家村后面有座大山,他想去山上看看。 牛家村现在发病人的症状跟他在医书上看到过的有点类似,或许是因为目前整个疾病处于初期,他想去找一种龙吟草,这个龙吟草熬汁或许是遏制病源的关键。 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既然这里有了疾病,那么附近一定会有解毒的草药。 村长一开始看秦砚和叶亲两个小年轻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在已经是完全信任,并当成了救命稻草,秦砚说什么他就立马安排下去, 秦砚找村长要了一个背篓和一把砍刀,和叶亲两人就往山里走去。 他们在山的外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秦砚想要的草药,看看天色,决定再往里走走。 秦砚背着背篓,叶亲拉着他,两人一边拿砍刀将挡路的藤蔓打掉,一边还要仔细观察脚下。 龙吟草根茎细且叶子细长,混在杂草里不容易被发现。 叶亲放开秦砚的手,他拿着砍刀,一路为秦砚开路,“秦砚,你只管脚下,我帮你把树枝拨开。” 只是两人找了近一个时辰,一无所获,连普通草药也少之又少。 “要不,我们再往里走走?”叶亲想着现在是争取时间在疫源还没扩散之前,先找到解决办法,可是眼下,只能往大山深处看了。 秦砚有点犹豫,他们对这里不熟悉,深山往往比较危险,可是牛家村的情况又刻不容缓,最终两人还是决定再往深处去看看。 天气炎热,好在山里都是树木,比较阴凉,但他们找了一个时辰,叶亲看秦砚脸上有些许汗,用袖子轻轻在他脸上擦拭。“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吧,找草药也急不来。” 秦砚同意,两人就地坐下。 叶亲看秦砚脸上还有点严肃,也跟着严肃起来,“秦砚,你说,我们能解决牛家村的困境吗?” 秦砚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太渺小了,于大千世界中,不过一粒尘埃,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尽力去救更多人,但是,叶亲,我们首要的是要保护好自己。” 什么都重要,自己的命也很重要。 叶亲点点头,又想开般说道:“渺小又怎样,蚍蜉撼树也好,先去做了再说,无愧于心了。” 悲悯天人的少年啊,在成长。 是啊,蚍蜉撼树也好,不自量力也罢,太阳依旧升起,光明也会到来。 两人又爬起来,这次叶亲主动背起背篓,一束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射过来,叶亲微笑,“向日葵永远朝向太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是叶亲无意识的一句话,让秦砚突然想起,龙吟草喜水,“叶亲,我们去附近找找,这深山里是否有溪水地方。” “好。” 两人没走多远,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处泉水,秦砚在周边仔细检查,果然找到了龙吟草,而且还是一整片。 两人当即放下背篓,便采摘了起来。 只是,在两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条蛇突然从树上飞串过来,咬在了秦砚的腿上。 叶亲眼疾手快,他抓起蛇尾,也顾不上自己明明很怕蛇,将蛇甩出好几丈远。 “秦砚,你怎么样?”叶亲顾不得背篓,扶着秦砚坐在旁边的枯树枝上,当即单腿跪下掀起秦砚的裤子,夏天穿的少,叶亲看到秦砚腿上两个很深的印子,已经往外渗血。 叶亲想都没想,本能地用嘴将血水吸了出来。 “叶亲……不要这样做,我不碍事的。” “秦砚,对不起。”叶亲有点自责,每次有危险的时候,秦砚总能第一时间冲过来保护自己,而自己却没能保护他,让他被蛇咬伤,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 “这怎么能怪你,我自己都没注意到,还有,下次不要这样了,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希望你永远第一个想到的是你自己。” 秦砚不想看到叶亲这个样子,他希望他的少年永远肆意张扬,永远都是一副笑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被迫长大去承担责任。 “叶亲,永远不必对我说对不起三个字。” “秦砚,你总说我聪明,其实你才是那个聪明的人,遇事冷静,三思后行,不像我,总是莽撞。” 秦砚看叶亲拉耸着脑袋,心里有点难受,叶亲不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很优秀,优秀到秦砚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吸引了。 叶亲抬起头,“秦砚,你刚刚有没有看清那是什么蛇?有没有毒?”叶亲怕自己动手太快,秦砚没看清,不知道怎么判断,而他从小就怕蛇,根本分不清什么蛇有毒,什么蛇没毒。 秦砚摇头,“蛇窜得太快,你抓得也太快,我没看清,不过可以等晚上看看,若是齿痕附近发紫发黑,多半是有毒的。” 说完秦砚突然笑了起来,“叶亲,我记得你很怕蛇,当时你怎么敢抓它的?” 叶亲后面想起来也是后怕,当时自己根本没有时间由他思考,只知道,蛇咬了秦砚,就该死。 “秦砚,你试试能不能站起来?脚有没有知觉?能不能走路?你告诉我,有没有解毒的草药,我去找。” 叶亲记得,当初在桃源村,他的腿摔断了,也是秦砚一步一步背着他走了很远,如今他也可以背着秦砚回去。 秦砚站起来,活动一下脚,似乎没啥影响,“我们先赶紧回去吧,牛家村还等着草药救命呢。” 秦砚说完叶亲就站在秦砚面前,背对着他微微弯腰,“秦砚,我背你回去吧。” 秦砚却牵起叶亲的手,在少年嘴角落下一吻,“我还是喜欢这样跟你一起走。” 叶亲背上背篓,两人带着草药回到了村长家。 第28章 两人回到村长家, 放下草药,让村长赶紧招呼人来熬药,效率还是挺高的, 村长家门口迅速支起来两口大锅,几名没有症状的妇女已经在清洗草药。 很快, 两大锅药材已经在锅里咕咚咕咚翻滚起来, 没一会,整个院子都是龙吟草和其他草药混合的香气。 村长看到秦砚脸色有点苍白,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小兄弟, 你怎么了?像受伤了。” 秦砚摇摇头:“不碍事,被蛇咬了一口,麻烦村长帮我们收拾一间屋子,我想休息一下。” 村长一听急了,连忙自己去准备房间, 好在他家房子还算多,空一间没问题。 叶亲扶着秦砚进屋休息, 他将门关好,不想被人打扰。 “你现在怎么样?伤口让我看看。” 叶亲扶着秦砚坐在床边, 卷起他的裤脚,只见蛇咬的地方周围隐隐有点发紫, 好在没有蔓延。 叶亲抬头, 看到秦砚在看自己, 不解问道:“怎么了?” “叶亲, 以后莫要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 “很危险。”秦砚又一次强调, 他不想看到叶亲因为他陷入险境。 叶亲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分得清何为危险,若是眼睁睁看你有危险我却不能帮你,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叶亲小心将伤口清理,涂了一点消炎止痛的草药,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绑好,做完这一切,叶亲不许秦砚再出门,今天必须在床上休息。 秦砚叹了口气,又低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嫌弃我手法不好吗?”叶亲看自己确实包扎的有点粗糙。 秦砚又摇头。 “不是,你包扎的挺好。” “那你还笑我,再笑我就亲你了。”叶亲说完当真在秦砚嘴角咬了一下,“算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秦砚微微脸红,“这个惩罚太轻了。” 或许是找到了对症,两天时间,牛家村并没有出现新增患者,秦砚教他们识别草药,每天都要熬药,隔离的人继续隔离半个月。 整个村子都要有序不紊的按着秦砚的方法进行,转眼,半个月过去,牛家村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恐慌了,患者也渐渐好起来了,秦砚松了口气。 他们决定离开的时候,村长说什么也要留下他们,为他们办一天流水席来表达对他们的感谢,秦砚拒绝了,还是在第二天离开了牛家村。 离开牛家村他们似乎也能看到京城了,马上就要到京城,叶亲从未问过秦砚来京城干什么,有没有认识的人,不过现在不需要问了。 他与秦砚心意相通,他也是时候把秦砚带回家让他爹娘看看了,就是怕他爹能不能接受,不过不接受他也不怕,叶亲想到这里,不禁又想笑,突然没控制得住,笑出了声。 “想什么呢?这么高兴。”秦砚捏了捏叶亲的手。 “没什么,我们马上到京城了,既然你在京城没地方,我有个住处,到时候你先住进去,那里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家。 第31章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回家一趟,给我爹我娘一个惊喜。” 叶亲看秦砚并没有因此感到高兴,询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习惯来到京城?没事,你认识的人少,以后我会带你玩遍整个京城。” 叶亲说完,忍不住在秦砚嘴角亲了一下,“一切有我呢。” 秦砚似乎被叶亲感染,也笑着回应:“世子是想金屋藏娇?” 叶亲有点脸红,他对秦砚的一本正经突然转变风格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秦砚总让他想要扑倒他,然后狠狠亲个够。 “你说是就是吧,把你藏起来,让别人都看不到,只能我一个人能看,只能我一个人能亲。” 京城,他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到了京城,叶亲感觉过了很久,自己离开家已经一年了。 他将秦砚安排在一处自己独立的院子里,告诉他,等他回趟家,再来接他, 秦砚点头,叶亲便匆匆回了侯府。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消失很久的李青突然找到了秦砚,并将秦砚带走了。 叶亲回到侯府,还没进门,就被门前的管家看到。 起初管家以为是哪里来的外乡人来府里找丫鬟或是小厮,本也无关紧要,他想要转身进府,听到后面那人亲切地叫了他一声管家爷爷。 管家像看到鬼一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二世祖少爷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穿着破旧灰土的少年。 面前的少年虽比他家少爷高一点,但是他黑呀,少爷白白嫩嫩的小脸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人。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他家少爷离家一年了,莫不是太过想念出现幻觉了。 叶亲看老管家站在原地,快步走近,“我离家一年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叫你也不应。” 叶亲抱怨管家两句,便快步进门,久违的家,他终于回来了。 也不知道今天哥哥有没有在家,叶亲还想着能躲一阵是一阵,希望哥哥和他爹娘消消气再来收拾他。 管家看叶亲进门,急忙跟在后面,揉揉了眼睛,慌忙喊道,“小兄弟,你是不是???ü?e走错门了?这里可是侯府啊。” 叶亲绕过走廊,准备先悄悄进自己院子的时候,听到有人叫他,他回头,果然看到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玲珑和软玉。 两个人站在他身后,一脸惊恐又惊喜,她们不敢相信,面前的人真的是少爷,离家出走一年的少爷回来了。不仅长高了,还黑了瘦了。 叶亲看到两姐妹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只能露出他的招牌动作,展现一些乖巧的微笑,“两位姐姐,千万不要告诉我爹我娘我回来了。” 玲珑和软玉从小就被卖进了侯府,姐姐玲珑做事干净利落,说话直来直去,妹妹软玉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软软糯糯,遇到一点事就会哭鼻子,这些年没少被她姐姐骂。 两人被安排一直伺候叶亲,这么多年,对叶亲也算是有特别的感情,她们知道叶亲的脾性,他从没将她们姐妹俩当成下人看待。 两人一点也不怕叶亲,只是刚刚的激动还未过去,两人便注意到叶亲的穿着,灰扑扑的,又脏又旧,软玉立马红了眼睛,“少爷,你在外面是不是受了委屈,怎么会如此落魄?” 玲珑二话没说,拉着叶亲回了房间,她叫妹妹赶紧去烧热水,既然到家了,就要把身上的灰尘洗掉,也把霉运洗掉。 很快,一只大木桶里装满了热水,叶亲准备脱衣洗澡,看玲珑还没出去,有点不好意思,虽然玲珑从小一直跟在他身边伺候,但现在好歹是大人了,都是成过亲的人了,男女有别。 玲珑姐姐,你先出去,我自己能洗。 玲珑看着出走一年性子没变的叶亲,噗呲一笑,“少爷,你出门一年,倒是脸皮变薄了些,外面是不是很好玩,有没有遇到什么人呀?” “玲珑你快出去吧,还取笑我呢。” 玲珑也不再逗叶亲,出去关了门。 只是在叶亲洗澡时,他回来的消息已经在整个侯府传的到处都是,自然也就瞒不了他爹娘还有哥哥叶丞。 沐浴好的叶亲穿上华贵的衣服,仿若变了一个人,当真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了。 只是还没嘚瑟一阵,就被告知他老爹侯爷回来了,现在正在厅里等他。 叶亲知道躲不过,硬着头皮过去,看到他爹娘坐在那里,他娘一脸生气又心疼,他爹那就不好看了,脸黑得能就地把他解决了。 叶亲走过去,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扑通一声往他爹腿边一跪,抱着他爹的大腿就是一阵哭天抢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只是他还没哭几声,就被侯爷给止住了,耳朵被拧起,侯爷说话声音都大了几个度。 “小兔崽子,你长本事了啊,你还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还有个家啊,我还以为你路上遇到土匪了呢。” 说到土匪,叶亲有点心虚,平时他爹骂他几句,他都会顶几句,常常把他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 侯爷越说越来气,越说越想狠狠揍一顿叶亲,从小就不省事,偏偏一副笑脸嘴甜,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心软。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快马加鞭派人到北境找你舅舅,谁知你舅舅说你根本就没有去过,叶亲,你真是胆子捅破天了,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再不回来,就算被绑去土匪窝,老子也不会去救你。” “爹,你骂我怎么骂可以,你怎么连自己都骂,我是王八羔子,那您是什么?” “我弄死你个臭小子。”叶亲耳朵被拽的生疼,他不敢动,他酝酿一下,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的娘亲,希望他娘能阻止他爹这个火炮。 谁知平时一向疼爱他的娘亲,这时候也适当把脸转向一边,拒绝的有点明显,叶亲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哥快点出现,这个弟弟急需哥哥来拯救他于水火。 知子莫若父,侯爷看出叶亲的小心思,鼻孔出气,“别指望你哥回来了,他今天当值,没人能救得了你。” 侯爷说完,命人去把祖训的鞭子拿过来,他今天要家法伺候,让这个逆子长长教训。 叶亲一听要被抽鞭子,也不敢嬉皮笑脸了,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惹老爹生气了。 他梗着脖子,“爹你今天就打???ü?e我吧,把我打死最好,我一路逃难,没钱吃饭,经常露宿街头,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过得不如乞丐。好不容易回了家,没听到爹爹一句关心,我现在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29章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叶亲那点小把戏他爹一眼看穿,今天说什么这顿鞭子都躲不过。 刚刚被命令的家丁本来还在犹豫,毕竟他们知道, 侯爷一向疼爱小世子,只是嘴上生气而已, 不可能真的舍得动家法。 家丁见侯爷又叫了一声, 一个眼神抛过来,吓得立马跑了出去。 叶亲被侯爷抽了十鞭,侯爷亲自抽的,一边抽一边骂, 这顿教训让叶亲七天不能随心所欲,严重程度可以看出???ü?e侯爷这次是真生气了。 叶亲心里嘀咕,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回了家,以为爹娘看到自己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样子会心疼的直掉眼泪,眼泪是掉了, 不过是他叶亲被打得直掉眼泪。 小顺儿自那次与叶亲分别,当时叶亲说在下个镇子等他, 小顺等了三天不敢离去,最后实在没办法便一个人逃回了定远侯府。 他回来不敢明说叶亲在土匪窝的遭遇, 不敢告诉任何人他家少爷已经被迫跟人成了亲,只是哭着告诉侯爷夫人, 少爷路上遇到不明人士的追杀, 两人失散。 当天侯爷便派了十几个人沿路追了出去, 只是他们从京城找到北境, 再从北境一路返京, 路上都没有遇到叶亲,也没有打探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起初侯府上下都以为叶亲已经遭遇不测, 整个侯府整天死气沉沉,就连一向严肃板正的侯爷脸上都甚少出现笑容。 叶夫人更是以泪洗面,这个小儿子一向不让人省心,叶亲出生的时候就折腾她够呛,她作为娘亲,无论儿子什么样,只希望他平安长大,娶妻生子。 当初就是觉得叶亲自小顽劣,才决定给他说个亲事,以为成了亲,有了小家,性子会有所收敛,没想到却害得他离家出走,杳无音信。 玲珑和软玉两姐妹,打小就在侯府里长大,两人跟叶亲差不了多少,如今少爷生死未卜,尤其是软玉,想起叶亲动不动就哭鼻子,私下里没少去寺庙求神拜佛,希望他们二少爷早点平安归来。 小顺儿更是隔三差五就出去打听,有时候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或许少爷在哪个角落脱不开身,有机会一定会回来的。 全府上下也就大公子叶丞,面上看不出情绪,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叶亲趴在床上,后背都是鞭痕,玲珑小心地帮他上药,软玉站在一旁红着眼睛,又为少爷难过,“真没想到侯爷这么狠心,少爷离家一年终于回来了,侯爷怎么下得去手,哼。” 第32章 姐姐玲珑就比妹妹沉得住气,说话也不急不缓,她将药膏抹在叶亲后背,轻轻揉揉地涂抹着,不时还看向软玉,“若是你不声不响留个书信就离家,我也会抽你。” 软玉吓得不敢说话。 叶亲受伤上药,起初他是不愿意让玲珑来帮他的,想叫小顺儿来,可是被玲珑一句话给堵了回去。 “少爷,莫不是离家一年,与我们生疏了?以前这些事都是我们两姐妹做的,不过一年光阴,怎就现在做不得了?还是说少爷你在外遇到了有能帮你上药的人?” 上好了药,叶亲穿好衣服,只是现在他还不能平躺,只能以这个趴着姿势睡觉。 “玲珑,我哥什么时候回来?” 玲珑还未回复,叶亲就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哥?一声不吭留个信就跑的没影,如今知道回来,想必这顿教训也是料到了。” 叶丞进屋,叫玲珑软玉先出去。 “哥,你怎么跟爹一样,就知道教训我,你看我现在,我这伤才刚上好药,你就别挖苦我了。” 叶亲这一回家就被亲爹抽了鞭子,几天都出不了门,想到秦砚还在他的别院,叶亲心里暖暖的,不知道秦砚几天看不到自己会不会想他,会不会住的不习惯?会不会误会自己故意把他丢在那里冷落了他? 叶亲心里纠结的不行,只是这伤,他爹确实下了狠手,虽然拿了金疮药过来,最起码也要四五天才能好,他得要小顺去报个信,让秦砚安心点。 叶亲还想到自己的好兄弟陈叙,自己回来的消息估计还没传到他耳朵,不然现在早就风风火火杀过来了。 “你还敢叫苦?” “不敢不敢。”叶亲嘿嘿一笑。 “哥,这一年里,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叶亲是很怕他娘给他物色姑娘的,万一自己不在,多个未婚妻那就不好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侯府与当朝尚书大人李孱的千金李玉娇定了个亲。” “什么?”叶亲跳了起来,不顾身上的伤口,满脸怀疑,“哥,你不会骗我的吧?” 叶丞笑得有点让人发怵,“我的好弟弟,你这是什么表现,年龄到了定亲不是很正常的吗?” 叶丞把跳起来的叶亲重新按在床上,“趴好,还想不想快点好起来了?” “还有,你这是什么反应?怎么?外出一年,是不是遇到了哥哥不知道的奇遇?说来我听听,或许我可以大发慈悲帮你一把。” 叶亲想到秦砚,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怕自己实话实说又吓到他们,但是看他哥那副你逃不掉的样子,叶亲感到羞赧,红着脸挑挑拣拣说了个大概。 “哥,我路上遇到了一个很好的人,他对我很好,他叫秦砚,这次随我一起回京城。” “所以,就是因为这个人才让你抗拒说亲?” 叶亲点点头。 “好弟弟,你该不会是喜欢男人了吧,这在我们家可从来没出现过的啊,你怎么出去一趟,就捡了个男人回来了?” 叶丞打趣完又一脸严肃,“你不会打算一直金屋藏娇吧?你知道我们家家风的,绝不允许纳妾,更不允许养外室,若是动真心,最好给人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也是叶亲纠结的地方,他很想把秦砚带给他认识的所有人认识,告诉他们,我叶亲这辈子只会喜欢秦砚这个人。 可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爹娘交代,怎么样才能让爹娘接受秦砚,爹娘会不会嫌弃他的身份?怎样才能不让秦砚受到委屈? 说起来叶亲也不知道秦砚到底什么身份,秦砚没有主动跟他说,他也就没问,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愿与外人知道。 叶亲曾经其实有偷偷猜测过,秦砚是被秦虎捡到的,气质也不像普通人家,又一心想要回到京城,叶亲便察觉秦砚可能是京城哪户官家孩子。 叶亲在京城长大,他爹这辈子只娶了他娘一个人,从没纳妾,更不要说养在外面的外室了。 但有些大户人家的后宅可是阴暗的很,娶了四五位姨娘,家里亲眷不知多少,外面又不知养了多少,明里暗里斗个不停。 秦砚若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从小就被拐走也不意外,哪怕长大了,被发现了,也会被斩草除根。 叶亲明白叶丞的意思,他又怎么会做出那等不着边的事来,他只是还在想着用什么办法让他爹娘接受。 “哥,你还没说,尚书千金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定下了?” 叶丞点点头。 叶亲真的欲哭无泪,本来一路上还想着他娘看在他都离家来反抗的份上会打消这个念头,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最怕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在脑子里转了八百遍怎么礼貌又不让对方名誉受损的情况下退了这门亲事。 虽然他在京城跟陈叙两人不着调,但分得清女子名誉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若是被退婚了,没有合理的原因,一定是会受到嘲笑,甚至会影响她以后嫁人。 叶亲感觉自己现在头痛的比后背抽的鞭子还痛。 若是什么事都能用抽一顿鞭子解决就好了。 叶丞看叶亲一会皱眉一会敲脑袋的,笑道:“这又是怎么了?” “哥,我不想成亲,不想娶尚书千金李玉娇。” 叶丞看叶亲耷拉的脑袋,笑得更加放肆,他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别晃脑袋了,再晃里面水就要淹死人了。” “哥,你还取笑我,你不是说你会帮我的嘛。” “好弟弟,我是说侯府与尚书千金李玉娇定了亲,我何时说是与你定亲?” 叶亲本来耷拉的脑袋一下子抬了起来,“哥,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与李玉娇定亲的那个人,是你?” 叶丞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叶亲像重获新生一样,只是还没高兴太久,又一脸愁容。 叶丞不解,问道:“你又怎么了,” 叶亲看着哥哥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丝委屈,可是什么都看不出,他的哥哥就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因为他,宁愿自己背负所有。 “哥,你是不是为了我才答应了李玉娇?若是你不愿意,我自己去跟她说,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委曲求全,若是拖着,岂不是害了人家,长痛不如短痛。” 叶亲脑袋又被敲了一下,有点生气。 “哥,你怎么又打我?从小你就不是拧我耳朵就是敲我脑袋,跟我爹一样,很痛的,我真的生气了。” “你也知道痛啊,我是敲敲你脑袋里装的什么?谁说我是为了你才同意跟李玉娇定亲,爹娘给物色女子,什么时候说只给你物色了?” “哥,你的意思是~” “笨。” 第30章 叶亲听到哥哥坦诚自己的感情, 这对叶亲来说,简直就比陈叙倒追姑娘还让他震惊。 要知道,他的哥哥叶丞, 从小就是读书的料子,是本朝最年轻的探花郎, 哪怕年岁到了, 感情也是一片空白。 叶亲知道私底下经常有很多姑娘悄悄打听叶丞,也有不少胆子大点的姑娘,直接托媒人上门询问,最后都没有结果。 叶亲知道哥哥无心感情, 一门心思扑在读书上,就连爹娘都因为这事愁个不停。 当初叶亲也怀疑哥哥是不是对姑娘不感兴趣,不然怎么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风向都没有,没成想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想当初爹娘要给自己说亲事, 叶亲都怀疑爹娘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想通过自己来敲打哥哥。 世事无常, 自己离家一年,铁树哥哥也开花了,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比较满意的,想必也是很欢喜李玉娇的。 只是叶亲没见过李玉娇, 不知道这个未来大嫂究竟是何方神圣, 竟然能将哥哥拿下。 后来叶亲又觉得, 感情好像确实没什么道理可言, 遇到了喜欢了自然就想要成亲了。叶亲想想自己不也一样么, 与秦砚一起经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在一起么。 “哥, 你跟未来嫂子是怎么认识的?她哪方面吸引你的?你是不是爱惨了她?不然你绝对不会答应定亲的,跟弟弟说说呗。” 叶亲一副八卦的模样,惹得叶丞又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小孩子懂什么感情,既然你现在能说会道,精神也还不错,我就先回去了,你安心养伤。” 叶丞站起来准备回去,???ü?e谁知叶亲不服气,大声说道:“谁说我不懂感情的,别把我当小孩子,我都成亲了。” “什么?” 这声“什么”不是叶丞发出的,而是叶亲的爹叶澜,叶澜因为抽了叶亲十几鞭子,有点愧疚决定来叶亲院里看看,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儿子,打在儿子身上,疼在爹心里。 谁知当他踏进院子,刚走到门口,还没推门,就听到了自己小儿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叶澜原以为自己这次下手是有点重了,怕儿子乱想,没成想这逆子不仅没因为挨了鞭子有所收敛,反而更加无法无天了,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第33章 推门进屋,叶亲被自己爹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 “逆子,你刚刚说什么?什么成亲了?跟谁成亲了,哪家的姑娘?” 叶澜一连抛出几个问题,叶亲不知道回答哪一个,本还想装傻充愣,奈何他爹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用眼神求助哥哥,反正以前不管犯了什么错,都有哥哥顶着。 如今哥哥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样好整以暇,叶亲只能装死,“爹,我刚刚都是瞎说的,我没成亲,一定是爹您听错了。” 要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知子莫若父呢,叶亲这套拙劣的演技被叶澜看的一清二楚,他起身回去,并撂下一句话,让叶亲晚饭的时候老老实实交代清楚。 叶亲看着哥哥,眼神带刀,语气阴阳,“哥,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忙,弟弟就不留你了,你走吧。” 叶丞也不恼怒,“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刚刚还一副哥哥长哥哥短,哥哥是全世界最好的的哥哥,亏我在爹娘面前给你说了半天的好话,现在我没利用价值了,就要赶哥哥走了,我啊终究是错付了,好,哥哥现在立刻马上就走,不用你送了。” 叶丞嘴角上扬,最后没忍住哈哈笑了出来,头也没回就出了叶亲的院子。 叶亲趴在床上懊恼,这下可怎么办,该怎么和爹娘说清楚他跟秦砚成亲的过程,因为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又有点怕爹娘不理解,以为自己是被强迫的,若到时候秦砚进了门,怕是会对秦砚没有好脸色。 “好烦呀。” 晚饭间,全家围坐在桌子旁,等着叶亲老实交代。 叶亲起初红着脸,觉得自己这么私密的事被要求自己主动说出来,这跟当众处刑有什么区别?让他忐忑不安,又让他难为情,他总算体会到了陈叙的烦恼,被喜欢他的人追得满城风雨的感受。 叶亲虽从小顽劣,斗鸡打架听戏,但做的事都归因于外界的影响,而关于感情,侯府里的人都知道自己排斥相亲,当初就是因为知道要给他相亲他才离家出走的。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子的。”叶亲将自己与秦砚从相识到相知的过程简单叙述了一遍,当然他省去了在土匪窝的遭遇。 不仅如此,他更是把他与秦砚的成亲美化成了另一个故事,反正除了小顺儿,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往。 叶澜沉默,叶夫人却拉着叶亲的手,回来就知道了儿子这一年来的遭遇与不易,如今儿子再复述一遍,更加心疼。 她抓着叶亲的手,有点垂泪,“儿子,你是不是被逼迫的?娘知道你从小脾气就倔,是不是受了委屈?当初爹娘不在你身边,你告诉娘,若是真的被迫,娘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叫那人永远出现不了在你眼前。” “娘,真没有,我是自愿的,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叶夫人无奈,“只要你喜欢,莫说男人了,你就是喜欢一只青蛙,娘也允许你把它养在府里的池塘。” “够了。”一家之主叶澜,终于沉不住气了。 叶亲以为他爹会说出让他放弃的话,或者威胁他说要是敢把人娶进府里,就打断他的腿什么的。 只是叶澜在沉默片刻后,终于再一次开口,“找个时间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男人就男人吧,总比找不到强,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爹,你这是同意了?”叶亲激动,不敢相信叶澜的意思,再问一次被叶澜用筷子敲了一下脑袋,“吃你的饭吧,老子把你养这么大,大米吃那么多,一天天的尽给我找事,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王八蛋儿子。” 叶亲这顿饭吃的满足,大事解决了,下面就等伤养好了就可以去找秦砚了,不知道几天不见,秦砚会有多想自己呢。 想到这里,叶亲觉得吃的饭特别香,又给自己添了一碗,叶夫人看在眼里,心疼的要命,她的宝贝儿子这是在外受了多少苦啊! 是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以前吃饭挑三拣四的,如今都能添上两碗饭了。叶夫人将好吃的都往叶亲那边推,“儿子多吃点多吃点。”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亲在床上趴了两天,陈叙才知道他回来了。 当时的陈叙正在茶楼里跟着那些京城子弟一起玩斗蛐蛐,这种游戏都是有钱要么有闲的人喜欢玩的,平时没啥事,就喜欢招猫逗狗。 陈叙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只雄壮蛐蛐,准备大干一场时,听到后面的人提到定远侯府的二少爷叶亲回来了。 起初陈叙有点不相信,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毕竟叶亲从小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当初离家出走招呼都不打,简直没把他这个兄弟放眼里。 如今要是真回来,怎么地也要向自己赔个不是先来找他,叶亲回来都没先给自己报个信,怎么可能,肯定不是同一人。 这时旁边的兄弟抵了抵陈叙的胳膊,“喂,你不是跟叶亲玩一块儿么,怎么?你不知道他已经回来好几天了。” “你确定?真的是定远侯府的叶亲?”陈叙不死心我,还是再问了一遍。 那人肯定回答,“骗你干什么?这京城谁不知道他回来了,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这下陈叙真的生气了,亏他还把叶亲当兄弟,敢情回来了就把兄弟给忘了。 陈叙蛐蛐也不要了,直奔定远侯府,反正这里他经常来,熟门熟路。 “叶亲,是兄弟就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回来了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是通过别人的口才知道的,你他妈对得起我吗?亏我这一年来天天念叨你。” 叶亲听到陈叙的声音,虎躯一震,他刚准备叫小顺儿给他报个信,没想到这家伙已经知道了,还挺生气,都找到他家里来了。 背后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叶亲还是趴在床上装装样子。 门被陈叙一脚蹬开,发出很大的撞击声。 “陈叙,你吃炮仗了,这么莽撞,门坏了你可得赔钱。” “哼,今日我告诉你,你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就到此为止。”陈叙气呼呼坐在桌边,等着叶亲给他说清楚。 “你这不都看到了么,我现在出不了门,我回来被我爹打的躺在床上到现在,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真的?” “比真金还真,话说你把门蹬坏了可得赔啊。”要不怎么说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叶亲几句话陈叙就消气了。 “去你的,你看你那抠搜样,这一年难道当乞丐去了,我这刚到这里,一口茶没叫我喝上,倒先让我赔起钱来。” “你怎么这么聪明,我真的差点当乞丐了,一路跟乞讨也没什么区别。” 陈叙也不跟他贫嘴了,看到叶亲这样,想必叶伯父是真的下的去手的,“你现在怎么样了?明日能出来玩么?你不知道,你离开一年,京城变化还挺大的,开了好几家好玩的地方,明日我来找你。” “好呀,这伤好的也差不多了。” 陈叙这一路上的气算是出了,又恢复了往日两人相处的脾性,笑眯眯说道:“明日你可得跟我讲讲你这一年的遭遇,你看看现在的你,脸黑了一个度,本少爷现在可是比你更好看了。” “去你的,谁喜欢你白面书生样,像个小白脸,你跟我一起,哪次姑娘不是先偷看我?” “叶亲,你找死是不是?” 陈叙回去了,叶亲在床上滚来滚去,他现在有点迫不及待想去见秦砚了,明日正好约上陈叙,让他俩认识一下。 叶亲记得他跟秦砚两人在逃难路上,自己跟秦砚保证过,等回到京城,一定要带他认识一下自己十几年的死党好友,想必陈叙也会喜欢秦砚的。 一大早,叶亲就让玲珑帮他束发,“玲珑,你帮我弄一个贵公子那种气质的打扮,把小爷我打扮的好看一点,有气质一点,我今天要出去一趟。” 玲珑噗嗤笑了起来,“少爷,这还是你头一次这样要求呢,以前不管我给你梳什么发,还是配什么衣服,你从来不干涉的,现在少爷竟然在意起外表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我猜猜少爷是准备见谁呢?” 第31章 叶亲被玲珑取笑, 脸微微发烫,“好姐姐你可别乱猜了,就是跟陈叙出去玩, 一年没好好逛这繁华的街道了,都快忘了。” 叶亲转移话题, 玲珑却又将话题扯了过来。“少爷, 以前你跟陈叙公子出去,可从没有认真打扮过的,少爷你就别骗我了。” “玲珑,打住打住, 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 叶亲来到大门口,果然陈叙的马车已经备好,陈叙也恰在这时过来了。 陈叙第一站就是带叶亲去倚红楼,倒不是找姑娘们陪着, 纯粹就是喜欢这里的热闹。 以前他与叶亲喜欢坐在二楼的雅间,可以看到整个一楼的情况, 他们喜欢一边喝着酒一边对来倚红楼里的男人评头论足。 他们会说今天这个脸色黑黄,一定肾亏, 明天那个大腹便便,怕不是倒在女人床上起不来。 第34章 还有看到禁欲清风的书生模样, 他俩会挤眉弄眼, 原来明月清风的人也会来这种地方啊, 果然人不可貌相, 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的。哈哈哈。 少年们总是这样口无遮拦却直戳人心, 叶亲跟陈叙两人玩这个游戏很是上瘾,有时候因为说的太过头了, 惹来那些人的不满。 一般来这里的多少都是有点背景的,尤其年龄不大的,哪家没有个在朝当官的亲属,也因为叶亲与陈叙的嘴毒,惹得两人的爹上朝时经常被参一本,说他们教子无方,带坏了整个京城的风气。 今天与往常不同,陈叙带叶亲往倚红楼去,却被叶亲拒绝了。 “哎,奇了怪了,你干嘛停下?我们之前不是经常来嘛?” 叶亲有点为难,以前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再随便出入这些地方,万一被秦砚误会那就不好解释了。 叶亲记得之前在猛虎寨和逃难路上不止一次跟秦砚提过倚红楼,那时候的秦砚语气凉凉的,明显是不高兴的,他不能做出让秦砚不高兴的事。 “瞧你那怂样,出走一年,回来就跟被人夺舍了一样。” 陈叙知道兄弟的脾性,他不想去,今天就是肯定去不成了。 “算了,不去就不去,本来还想给你介绍一下新来的小乔姐姐呢,你不知道,她唱歌是真的好听,吴侬软语,听了心都是软软的,可惜你今天没这福气了。” “我们现在去哪?”叶亲并未觉得遗憾,什么小乔他现在一点兴趣没有。 “带你去茶楼吧,那里的说书先生换了一个人,每天不重样讲着故事,跟你说,这两天悄悄流行一个新的画本子,那内容可劲爆了,要不要去听听。” “走。”叶亲觉得茶楼可以,正好可以坐下来跟陈叙说一说自己现在的情况,让他知道有秦砚这个人存在,然后带他去跟秦砚认识一下。 两人来到茶楼门口,大大的牌匾写着“一品天下茶楼”,叶亲记得当时这个茶楼还没有这么繁华,名字也没现在这么霸气,且都是一些没事干的来这打发时间又能显得有雅趣的人,不过短短一年,茶楼已经改头换面了。 茶楼是叶亲喜欢来的地方,他不会品茶,他这个年龄也品不出什么阅历沧桑的感觉,他纯粹就是来这里听八卦的。 每个朝代,茶楼说书的地方都是八卦消息传播的发源地,在这里,只要交了喝茶钱,就可以在这里坐一天,平时茶楼人并不多,一般人是没时间一整天都耗在这里的。 叶亲跟陈叙依旧选了二楼,叶亲非常喜欢这间茶楼的设计,二楼一圈设有不大不小的隔间,既能听到台上说书的老先生,又不会觉得太吵。 说书先生果然换了,一个新面孔,年龄没有之前那个大,看起来似乎精明一点。 说书先生拍了一下醒目,台下人便聚精会神起来,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剧情就要进入高潮了。 只是今日情况特殊。 “今天,我们换个画本子来讲,这故事呀,讲的是在一个名叫枫叶的小国,却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太子,太子从小便喜爱读书练剑,文武双全,因为太过优秀,你们猜怎么着?” 说书人讲故事都一个样,讲到一个点就喜欢停顿一下,看台下众人的反应,在这些反应中,反应激烈的会让他们特有成就感,后面讲的也越起劲。 “然后呢,然后呢?”果然,如说书先生的目的达到了,气氛被哄抬的更高了。 “因为太过优秀,有一天,他被拐走了。” “啊,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写的画本子?简直灭绝人性。” 被拐以后怎么样啊?老先生你倒是快讲啊。” “诸位别急,故事就要有曲折才会好看啊。” “这位太子在小时候出去玩,被一个人贩子拐走以后,几经转折,倒卖了几户人家,但都不喜欢这位太子,觉得他小小年纪,却没有孩童的天真,但凡家里有点什么事都会怪到这位太子头上,久而久之,太子便被遗弃了。” 台下众人唏嘘,好好的一个优秀太子,将来继承大统的帝王,生生命格被串改了。 有人怜惜有人难受也有人无奈。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遇到一个很厉害的高人,然后救了太子?最后杀回来了?” 故事之所以叫故事,是因为能够将其结果美化,让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美好,故事中的人也能牵动所有听故事的人。 故事反转越大,听得越起劲。 “老先生,我付你小费,你倒是快点啊,别卖关子了。” “各位别急,待我慢慢道来。” “话说太子几经周折最终被遗弃在一处离京城很远的地方,不仅远和偏僻,还特别寒冷,太子发了一场风寒,前尘旧梦全都记不得了。” 叶亲听着听着觉得有点熟悉,除了身份,这经历跟秦砚有点类似,他觉得故事蛮有趣,也跟着大家一起起哄起来。 “后来呀,太子遇到了一户好人家,那户人家以打猎为生,日子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太子也过了一段吃饱穿暖的日子。” 这时有人不愿意听了,还以为有什么反转,比如太子杀回京城,揪出拐卖他的团伙,比如他发现自己的位置被替代,太子又历经谋斗,最终拿回自己的一切。 “陈叙,我们来猜猜这太子最终结局如何?” “不想猜,无非就是最后回归皇室,恢复身份呗,故事不都这样。”陈叙听是在听故事,偶尔眼睛还会看向窗外的街道。 说书先生继续。 “有时候天有不测风云,太子被人骂为灾星,仿佛是带了诅咒似的,猎人在几年后打猎不小心摔下了山摔死了,太子又重复了之前的命运。” 这时已经有人在骂了,这什么鬼故事,像是恶意给太子附上不详的名头,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倒霉。 “太子又独自流浪,最后因为长得好看,被一群人掳进了土匪窝,巧了,土匪窝大当家的女儿看太子长得不错,想让他做自己的夫婿,便决定让他留在这里长大,等到成年后两人就成婚。” 叶亲听到这里在心里感叹,有点像又有点不像了。 说书先生继续,“飘零久了的太子,觉得人生终于见到光了,他也喜欢那个姑娘,所以大家不知道,都以为他是被逼迫成婚的,其实他自己很愿意。” “成年后两人成了亲,很快就有了一个儿子,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快乐地过下去,没想到太子无意间恢复了记忆,终于记起自己是当朝太子。” 这时听故事的人终于又有了点活跃,觉得这下太子总归杀回去了吧。 别急,听我说,“太子恢复记忆后面临两难,一是自己的身份是太子,若是回去,没有人会同意他娶一个土匪当娘子的,可若是不回去,他是太子呀,以后整个江山都是他的,自己的人生已经偏离轨道,他怎么可能再把江山拱手让人。” 本以为是个复仇爽文,没想到太子一生都在选择与被选择。 “土匪娘子知道后,为了不拖累他,放他回京了,太子虽有不舍,但还是回去了,承诺等他继承帝位,一定会回来接她。” “几年后,老皇帝驾崩,太子很快继位,为了扩大势力,他拉拢各方势力,不到两年,成了人人惧怕的威严帝王,也开始准备接自己妻儿回来了。” “可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成了威严的帝王,有人惧怕他,就会有人讨好他,有人为了邀功,带人把土匪窝一锅端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故事走向怎么笼罩着一股悲凉的气息。 叶亲也有点不敢听下去了,他不想知道后面的结局,不想知道太子最终会怎么做,他拉着陈叙准备回去。 没想到陈叙却看着窗外,有点惊喜。 “怎么了?” 叶亲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谁?”他觉得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你不知道吧,上马车的那位是宰相之女柳西竹,而扶她的正是当朝太子,听说就是前段时间刚认回去的太子殿下。 他重回东宫了,只是还没有昭告天下。” “没想到太子刚找回来,这才几天,宰相动作真快,上赶着把女儿往东宫塞。”陈叙语气淡淡说道。 太子背对着叶亲,又有点远,背影虽像秦砚,但叶亲觉得不可能,秦砚怎么可能是太子呢?秦砚绝不会与女子这般亲近,叶亲在心里这样想着,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叶亲不想听书了,他拉着陈叙去找秦砚,秦砚还在等着他呢。 “陈叙,走,我带你认识一个人,那个人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谁呀?” 第32章 陈叙被叶亲拉着走出茶楼。 “叶亲, 你要带我认识谁呀?”陈叙能感觉出叶亲在用力,甚至有点急迫,他有点好奇, 一向纨绔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何时有这般神态。 “陈叙,我离开一年, 认识了一个人, 我跟他讲了很多关于你和我的故事,说好了等一起回到京城的时候,就带他来见你,让你们认识一下, 他是一位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第35章 叶亲带着陈叙离开茶楼,驾着马车直奔自己的别院,茶楼与他的院子有点距离,街道上人也比较多, 马车只能缓缓前行。 陈叙看叶亲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心里痒痒的, 他知道叶亲肯定有秘密瞒着他,他越发好奇带他认识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叶亲,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他?我们兄弟感情这么多年,要是这么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 他在你心里的位置超过我, 我可是会生气的, 到时候你就是赔礼道歉也没用。” 陈叙觉得自己说完还不够刺激, 又大胆猜测了一下, “叶亲,到底什么人呀?不要告诉我那人是你男人吧, 不可能啊。” 陈叙跟叶亲从小一起长大,虽然没见过叶亲跟哪个女孩子有过很近的关系,也没对哪个女孩子上过心,但毕竟兄弟这么多年,他的喜好陈叙觉得自己还是了解的???ü?e,虽然对女孩不感兴趣,但是对男人更是不感兴趣。 陈叙一路说个不停,叶亲心里有点烦闷,“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你都会喜欢的。” 被叶亲这样一说,陈叙更加好奇,他吩咐车夫驾车快一点。 别院到了,叶亲推开大门,“秦砚,秦砚~” 无人回应。 叶亲的这座别院是他爹叶澜送给他的,那时候他老是不着家,回家晚,打扰管家丫鬟们休息,叶澜干脆给他买了个院子让他独立住,看不见心不烦。 但是叶亲却很少很少住在这里,虽然每日有人打扰,仍然没有常住人的气息,叶亲刚刚推门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他觉得秦砚没在这里。 但他不死心,他前前后后找了个遍,仍旧没人回应他。 秦砚离开了,他会去哪呢? 叶亲第一反应就是秦砚会不会遭遇不测,会不会他的仇家找到他了,然后把他带走了。 陈叙跟在叶亲身后,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我,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吃醋的,就像自己多年的朋友有一天突然对别人也那样好,自己不是唯一了,那种感觉说不上来,想到这里,陈叙觉得自己还真有点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兄弟,别找了,这一看就没人住过的痕迹,你看,桌子椅子床铺都整整齐齐的,连外面的院子都冷冷清清,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看见。” “你找的那人肯定离开了。” 叶亲怎么也想不到,秦砚会离开,自己不过是在家养伤几天,怎么就不见了呢。 他会去哪?他说过他在京城没地方去的。 叶亲有点失魂落魄,“陈叙,你不是说他是我什么人嘛?你确定你想听。” 陈叙疯狂点头,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个人,能让自己兄弟这么着急,若是让他看见了,给不出合理的理由,他陈叙非得替兄弟出一口恶气。 海棠树下,叶亲坐在石桌旁,慢慢讲着他与秦砚的故事。 “一年前,我娘要给我物色女子,我当时觉得自己才十六岁,还是玩闹的年纪,怎么可能那么早就成家,于是我就去北境找我舅舅,他是北境的大将军,我想去看漫天的白雕,一望无际的草原。” 叶亲停顿了一下,“谁知道到达北境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土匪。他们把我掳进山寨里,逼我跟他成亲。” “什么?”陈叙声音陡然提高。拳头已经咯咯作响,他站起来,骂了一句脏话,心脏都在颤抖,不要让他碰到,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叶亲,我陈叙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强人所难这种事绝对做不出来。”陈叙看向叶亲,眼里突然有了同情和怜悯。 叶亲撇了他一眼,将他拉下来,坐好,“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以为我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 听到这里陈叙紧绷的心稍稍放松,也是,他的兄弟怎么可能是那种受制于人的人,他不捉弄别人就好了。 “所以,你为何同意跟他成亲?难不成你真喜欢男人啊?”陈叙感觉自己有点不认识叶亲了,这么多年,他怎么就不知道叶亲还有这种爱好。 叶亲点点头,后却又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是喜欢男人,我只是喜欢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其实我一点也不排斥成亲这个提议,与其说是被他们逼迫成亲,不如说是我自己愿意被逼迫。” 陈叙静静听着,从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兄弟会因为感情而苦恼,想当初,京城不少世家小姐是很喜欢叶亲的,只是叶亲无意,自然就注意不到这些小事,更不明白别人的芳心。 叶亲继续说道,“因为他是土匪,身份特殊,不为大众所容,我们一路逃回京城,跟他在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记得刚上路的时候,就碰到了一个可怜人,他叫柳七,却也是一个勇敢的人,你知道吗,他划伤了楚霖的眼睛。” “楚霖?惠王的嫡子楚霖?” 叶亲点点头,“一路走来有好人有坏人,后来我们又碰到了一个女人,被丈夫欺骗,被毁了容,最终变成了一个坠入深渊的可怜人。” 陈叙听着叶亲娓娓道来他们的故事,仿若真的亲身经历一样,怪不得叶亲会这么珍视。 “还有呢?”陈叙很想听下去,想知道跟他一起长大的京城贵公子在外吃了多少苦。 “后来呀,我腿受伤了,在一个叫桃源村的地方修养了三个月,遇到了很淳朴很善良的村民,你不知道,我跟他学会了挑水砍柴,还学会了如何耕地。” 听到这里,陈叙简直不敢相信,贵公子下地干农活,还学会用犁,陈叙想象不到,他都不知道耕地的犁长什么样。 叶亲继续说着,“你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穷,想去酒楼吃一顿荤的都要掂量手里有没有足够的银子,那段时间我特别想念吃肉的感觉。” “最奢侈的就是在馄饨摊上吃一碗馄饨,还要老板多加点肉。”叶亲说道这里,自己都笑了,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是真穷,可是当时却没觉得苦。 与秦砚在一起的日子,虽然穷点苦点,遇到了奇奇怪怪的人,但是,他真的从没那么充实过,原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真的可以抵挡一切。 “后来,我们的钱袋子被偷了,但却拯救了一个差点误入歧途的孩子,还遭到了一个爱而不得的变态老板算计,哈哈,是不是很新奇?很不可思议?” 陈叙点点头。 “再后来,我知道了大楚国竟然有那么多民土风情,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有趣习俗,比如你知道月老的使者吗。” 陈叙摇头。 “以后你可以跟心爱的人去感受一下。” “不过最让我生气的是,我们还被卖去了醉玉阁,醉玉阁你知道的吧。” 陈叙点头。 叶亲看陈叙有点呆呆的,有点想笑,“我当时利用了楚霖的身份,不过被识破了,所以我就放了一把火,烧了醉玉阁。” 陈叙惊讶。 “我原以为哪怕他以前是个土匪,到了京城,把他安排在我的地盘上他就能安全,没想到,我才几天没过来,他就不见了。” 叶亲很懊恼,他不知道现在要去何处寻找秦砚,京城那么大,他又能去哪,还在不在京城,他为何不留下只言片语? 陈叙不知道怎么安慰兄弟,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你告诉我,他长什么样,我帮你一起找。” 叶亲在院子里等到天黑,确定秦砚不是只出去一会,他是真的离开了。 “不就一个男人嘛,有什么好担心的,兄弟我给你找十个,说不定能有入得了你的眼的,实在不行,兄弟我自己上,你看怎么样?” 叶亲终于被逗笑了,一拳打在陈叙肩膀,“去你的,我看不上你。” “滚,我陈叙在京城也是出了名的世家公子。” 找不到秦砚,叶亲除了白天私下打探他的消息,晚上都不回侯府了,一直住在他的别院里。他在等秦砚,也许有一天秦砚就会回来了,他怕自己若是不在,秦砚找不到他。 陈叙倒是经常来找他,只是叶亲对以前喜欢做的事都没了兴趣,他这样没少被陈叙骂,不就一个男人至于嘛,没了秦砚不是还有他陈叙一直陪着他么。 这日,叶亲还是没能打听到秦砚的消息,倒是陈叙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叶亲,告诉你个事。” 叶亲:“什么事啊,这么激动。”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太子殿下回来了嘛,我爹说,皇帝和太后已经请了占卜师算过了,就在这个月的十八日,恢复太子身份,同时将太子作为继承人一起昭告天下。” 叶亲不解陈叙为何这么激动,恢复就恢复,这种事跟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距离十八日还有三天,因为太子从小流落在民间,太后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多认识一些世家子弟,结交一些朋友,决定在皇宫摆设酒宴,世家子弟都参与,其实就是想让太子认识认识我们这些同龄人,拉拢一些关系。” 叶亲明白了,“所以我们都要参加?”叶亲突然想到那天在茶楼看到的背影,本来不想去赴宴,反正那么多世家子弟,缺他一个也没事,但是想到那个背影,叶亲还是决定前去看看。 第36章 “当然要参加,谁不想看看流落民间的太子长啥样,还有,若是能跟太子结交上朋友,那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了,这都是前途啊。” 第33章 陈叙陪了叶亲一会, 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从知道有秦砚这个人开始,他就对这人没啥好感。 如今这人更是不声不响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看看叶亲现在的样子,这么短的时间就让自己的好兄弟这样惦记, 陈叙还是有点吃醋的。 陈叙抓着机会疯狂给秦砚穿小鞋, 说着秦砚的坏话。 “叶亲,不是兄弟我说你,我真不知道那个秦砚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失魂落魄成这样, 你看看他做的事哪件是人做的出来的?那么早就成了亲,如今还跑了,要是让我见着了,我可不管你的面子,先揍他两拳再说。” 叶亲笑了笑, 叫陈叙赶紧回去,“你能不能说点他的好话, 好好的一个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叶亲,你竟然为了他赶我走?哼, 以后有你罪受的。” 陈叙骂骂咧咧走了,也不知道是骂叶亲还是替叶亲骂秦砚, 总之嘴巴就没停过。 叶亲在院子里坐了一会, 觉得这里太空了, 太安静了, 本来给秦砚留的院子, 现在秦砚也不在这里,这里他忽然感到好陌生, 他一点也不想待着这里。 想起这一年的点点滴滴,几乎从未与秦砚分开过,如今不过是几天未见,竟生出他们已经很久不见的错觉来,怎么一到京城什么都变了? 叶亲有时候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自己从未离开过京城,也从未到过猛虎寨。 他摸到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白玉,还有温度。 这是秦砚送他的,他们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叶亲离开院子回了侯府,他爹叶澜看到他,眉眼哪哪都是不爽,语气也不太友好,“逆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要不是小顺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外面的院子,我还真以为你被绑架了呢。” 叶澜嘴上教训着,却发现自己儿子状态不太对,又缓和了点语气,声音也变得轻柔了许多,“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谁欺负你了?跟爹说说。” 叶亲理都没理叶澜,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叶澜这下倒是觉得真有事了,追在后面,“儿子,你不是要带你的小相好回来给我们瞧瞧的吗?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你娘连青蛙都让你养了,你怎么还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爹,你不要烦我了,他不见了,他走了,我找不到他了。” 见叶亲这样说,叶澜先是一愣,而后觉得或许这是好事,儿子一向顽劣冲动,本来男人与男人相恋就是少数,若不是自己亲儿子,叶澜肯定对这样的感情不屑一顾。 因为他知道这种感情维持不了长久,这不,看自己儿子这样一副神态,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趁这个机会,他决定与夫人再商量一下,给他物色个女子。 叶澜心里想的,没告诉叶亲,而是同自己的夫人开始拟邀名单,叶亲马上十七岁了,趁这个生辰宴,看看哪些适龄女子还未婚配的,都邀请来参加。 叶亲回到房间,身边没有秦砚,他太不适应了,不知道想做什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晚上哥哥叶丞来找他,他也不似以前,对自己哥哥亲近有加,叶丞有点好奇,“怎么了呦?我的好弟弟。” “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跟李玉娇的感情?你们是不是都觉得非对方不可?是不是太久不见面会特别想念?” 叶丞一听,就明白了,“小子,感情问题?跟你那个小夫君赌气了?” 叶亲摇了摇头,“我原本是等养好伤去找他的,可他不声不响就不见了,你说他为什么走?他在我那里不好吗?安全的,为什么要走啊?” 叶亲确实想不到理由,秦砚为何这样做,叶亲想着秦砚爱读书,肯定也喜欢爱读书的人,叶亲已经想好了,等两人稳定下来,自己可以发奋读书,甚至可以为他考取功名。 叶亲想,将来,他们不必为生计发愁,他可以养他一辈子。 叶丞敲敲他的头,“说你傻还真的傻,若是两人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又怎配得上你呢?你在这里自怨自艾,还怀疑他,说不定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暂时没办法告诉你,你不如就安心等他就是。” 被叶丞这么一说,叶亲有点想开了。 还有三天就要进宫参加宴会了,九月十八,叶亲想到去年自己也是这天离开家的,这一天是自己的生辰,爹娘明面上是给他办生辰宴,实际就是为了给他相看姑娘,所以他才会离家出走,如今已经一年了。 巧的是,太子宴会也在十八日,与叶亲的生辰同一天。 叶澜的算盘还未打响,就收到了宫里传来的请柬,邀请定远侯府的两位公子参加为太子举办的宴会,叶澜只能把借着叶亲生辰给叶亲相看姑娘的心思放下。 距离太子的宴会还有三天,叶亲期间又去了一趟他的别院,依旧如此,一点住人的气息都没有。 没有秦砚在的日子,他开始怀念一路逃往京城的经历,想到了崔大爷崔大娘,想到了那个变态老板周玉是不是和晏书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 叶亲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干脆一个人跑去轩雅阁喝酒,他想把自己喝醉,喝醉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叶亲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小二立刻热情上前,“客官,来点什么?” “把你们这最烈的酒给我拿一瓶过来。” 轩雅阁是京城有名的喝酒地方,表面上是喝酒的地,实际是一种身份的暗示,雅轩阁只招待有地位或者有钱的人。 因为只有在这里有足够预备金的人才能进去,所以会察言观色的小二都是训练有素的,客人要什么就上什么,从不多言从不自荐,来了这里,小二都能把这些人认得七七八八。 “世子您稍等。”小二是知道叶亲的,以前他与陈叙经常来这里, 很快,一瓶白酒和几盘下酒小菜便端到了叶亲面前,叶亲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入喉,辛辣刺激,叶亲发现自己根本喝不下去一点,一顺间被呛得面红耳赤,好半天才恢复过来。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喝酒,自古关于酒的诗词那么多,叶亲总算理解那些读书人的感受了,酒,确实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 “不会喝酒就别学人家借酒消愁。”声音听着陌生,叶亲觉得自己不太认识,他缓缓抬头,面前的人竟然是——楚霖。 叶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楚霖,他对楚霖不太了解,只是传闻听的多了,便也知道楚霖的为人,不过,叶亲不明白,楚霖怎么会认识他,而且现在站在自己面前想干什么呢? 一杯白开水递到叶亲面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楚霖看起来挺有礼貌,但叶亲知道这只是假象,楚霖这人,惯会伪装。 当初柳七就是这样被他骗的,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则早就锁定目标,只等猎物对他放松警惕。 不过楚霖这招对他不管用,不管楚霖在他面前如何,叶亲都觉得这个人恶心至极。 “不可以,转身右拐,爱上哪上哪去。” 叶亲知道他是惠王的儿子,只是他现在谁都不想搭理。 “说话别那么直白嘛,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今天我陪你喝点怎么样?” 楚霖不是在询问叶亲意见,而是他只是告诉叶亲一声,他要坐在这里。 叶亲刚刚被呛,思绪有点混乱,他叹气今日真是倒霉,喝个酒也能碰到这玩意,脸皮还这么厚。 叶亲起身,想要换个位置,没想到,他刚起身,手腕就被楚霖抓住。 叶亲像被什么狗皮膏药粘上一样奋力甩开,眼里闪着厌恶,他今日不想惹事,索性准备回去。 或许是看叶亲从始至终没正眼瞧过他一下,楚霖伪装的再好的面子此刻也有点挂不住了,他是世子殿下,从没吃过这样的憋屈。 他站起,声音增大,“叶亲,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本殿下愿意好言好语跟你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无视我。” 叶亲回身,噗嗤一笑,眼神有点像看一条狗一样,他漫不经心道:“楚霖,忘了告诉你,我叶亲就不喜欢吃敬酒,就爱吃罚酒。我怎么样对你?你说说,我看看能不能再给你重复一次。” 楚霖气极,也有点口不择言,“叶亲,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跟你算一笔账。” 叶亲停下,转身,“我与你并无关系,何来算账一说。” 楚霖见叶亲终于可以跟他好好说话了,便也收起了刚刚的凶狠,语气软了一点,“前段时间,有人跟我说,你在临安县的醉玉阁,假扮是我,抢走一个男人,你说,我该不该找你算账?” 被楚霖这么一提醒,叶亲想起来了,他确实因为柳七给了他一块惠王府的玉牌才扮作了楚霖,但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被人传到了楚霖那里,如今楚霖来找他算账了。 第37章 叶亲态度依旧傲慢,却并不想与他多做纠缠,“是又怎么样?人人都知道你楚霖喜好男色,为爱一掷千金,这么大方,我这是维护你的形象。” “哼,巧言善辩,我问你,你如何有我惠王府的玉牌?叶亲,我是不是该怀疑你拿我惠王府玉牌行下作之事?你说我该不该让我爹去参定远侯一本?” 叶亲握紧拳头,若不是这里都是人,他早就一拳打了上去。 “那玉牌是我捡的,临安县已经被我扔了。” 楚霖却还在咄咄逼人,“谁信,惠王府的玉牌启能随便就能捡到?” 楚霖眼神在叶亲身上扫了一遍,带着趣味,“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喜好,今日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楚霖说完便走进两步,靠叶亲更近一点。 叶亲忍着恶心,并未后退,反而身体微微前倾,小声说道:“楚霖,你的红颜知己那么多,你为何不怀疑是他们偷了你的玉牌,然后被我捡了?还有,离我远点,你身上的味太熏了让我恶心。” “你……你……”楚霖被叶亲一句恶心气得说不出话来,再看叶亲,已经转身离开了轩雅阁。 楚霖看着叶亲离去的背影,眼神晦涩,舔了舔唇,嘴角不自觉上扬。 第34章 很快, 叶亲的生辰到了,这天也是太子宴请各世家公子的日子,叶亲早早起床, 玲珑帮他梳好发,选了件合适又得体的着装。 玲珑很满意自己的搭配, 她笑意盈盈, “公子,人们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看这句话就不对,你看, 公子你无论穿什么都好看,我就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小公子。” 叶亲一身墨青色打扮,同色腰带系好,玲珑又帮他搭配了一条红色发带,垂落飘逸。简简单单, 既清爽利落又显得朝气蓬勃,让人眼前一亮。 叶亲站起来, 就连一直看着叶亲的玲珑都不禁惊讶,“公子, 我怎么感觉你更加俊了。” “玲珑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贫了,都敢取笑我了, 我哥呢?” 太子邀请了侯府两位公子, 今日叶亲便打算跟着哥哥一起走。 “大公子今日不参加宴会了, 他说翰林院还有未修改的书籍要整理, 就告了假, 他说你可以与陈公子一起。” 叶亲了然,自己哥哥一般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怕是就算翰林院没事,他也会找到其他理由拒绝的。 既然哥哥不去,那自己一个人也就不想麻烦府里的马车,决定搭乘陈叙的。 叶亲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陈叙过来了。 好在没一会,小顺跑了过来,说陈叙已经到了门口。 叶亲来到门口,就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他无意识发出“哇”的一声,眼前的陈叙还是他认识的陈叙吗?穿的这么隆重,要是衣服颜色换成红色,说他是去成亲的也不为过。 “你干嘛盯着我看,我今天穿的是不是你也觉得好看?” 叶亲点点头,好看,太好看了,不敢多看。 叶亲想,要不是自己要搭乘他家那车,他真的不想跟陈叙一道,怕被认为是物以类聚臭味相投。 陈叙满意,他说道:“今日可是去见太子,当然要隆重一点,对了,到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想靠近你,我好给你撑个面子。” 怪不得怎么说叶亲能跟陈叙成为好兄弟呢,兄弟靠不靠谱另说,但面面俱到。 “上车吧。” 太子宴会设在东宫,叶亲很少有机会入宫,他们在宫门前交了请柬,便直奔东宫去了。 叶亲与陈叙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世家子弟,这时候叶亲才发现,自己对陈叙误解挺大的。 他看向东宫后花园的水亭下,站了几个人,他们个个衣着打扮于陈叙来说毫不逊色,且更上一层楼,再看看自己,反倒显得他今天太过素雅了。 陈叙说想穿过水桥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转转。 叶亲转身,却看到了一个他不想看到的人,楚霖。 他想拉着陈叙离开,没想到楚霖看到他了。 楚霖看见叶亲,眼里有一丝惊艳,他走上前去,“叶公子,别来无恙啊,几日未见,神色竟这么好,与前两日的借酒消愁可是判若两人,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吗?” 楚霖这人,话真多,咬文嚼字的让叶亲很反感,偏偏周围都是人,他想直接无视都不行。 楚霖是皇室之人,如今又在皇宫,叶亲看到周围已经有人朝这边瞧了过来,只好忍着内心的恶心,笑着说道:“今日太子宴请,来的人哪个不开心,楚世子不也盛装出席?” “那你可就说错了,太子是太子,我又不感兴趣,我今日是知道你叶亲会过来,才如此,我开心是因为你啊。” 楚霖这人就是这样,口无遮拦,说话直白又目的极强,他看叶亲像看待猎物一样,眼里放光。 叶亲都不知道自己哪一瞬间就入了这人的眼,真是麻烦。 叶亲对楚霖抛过来的话题毫无波澜,“不好意思啊,我对你不~感~兴~趣~若是你想找人消遣,我只能告诉你,你找错人了。”叶亲说完,直接拉着陈叙就准备走。 “哎,等等,急什么啊走这么快?”说话的人却是楚霖旁边的与他一同出现的少年,此人名为柳西望,正是当朝宰相柳渊停的儿子。 柳西望从进入东宫,看到楚霖就主动上前跟他打招呼,装作与他熟悉的样子。 他知道楚霖,他接近楚霖不过是想要狐假虎威一下,这次机会难得,他要在众多世家子弟们面前告诉所有人,他与当朝三王爷的嫡子楚霖是好朋友,关系匪浅。 他知道很多人瞧不起他,认为他爹没把他这个儿子当回事。他要借着这个机会翻身,让私下瞧不起他的人都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他柳西望就算不受宠爱也是高高在上的宰相之子。 柳西望看出来了,楚霖对这个叶亲有点意思,怕不是看上这个他了,柳西望仔细看了一下叶亲,确实长得很出挑,好看的过分。 尤其是今日这身打扮,在众多世家子弟的精心刻意打扮下,叶亲倒是显得清新自然,让人一眼便能看见,怪不得那么多人里,楚霖独独看到了他。 既然楚霖看上了叶亲,若是他能帮得上忙,那他跟楚霖的关系岂不是会因为这个而牢固。 柳西望跟楚霖混在一块,是叶亲没有想到的,在这个庭院里,虽都是世家子弟,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有些不过是点头之交,加之朝堂错综复杂,上一辈的态度决定小辈们的交友圈子。 楚霖好色且目中无人,而这个柳西望,虽然他爹厉害,但他爹不止他一个儿子,叶亲听说柳西望其实是个草包,没什么存在感,在相府里地位不如自己的姐姐,甚至连小妾生的柳西月都比他受宠。 如今看来,也不算草包,只是这心思太过明显了。 没等叶亲开口,陈叙便说话了。 陈叙本来打算和叶亲走了,又听到了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他挡在叶亲面前,态度并不友好,“怎么?今天的主角是我兄弟?怎么一个个的都上赶着来了?” 陈叙上次虽然跟叶亲说能结交太子,那就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他们虽然还年轻,但是他们的圈子也影响着他们的父亲。 在这里的哪家不是朝中重臣,随便与谁结交,明面上是朋友,暗地里那就是站队,所以,朋友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但是陈叙对这些玩弄权术的不懂,也不想懂,他若是能跟太子结识,今天也算没有白来,但若是要他强行去社交,他也是不愿的,爱怎样就怎样。 他陈叙不喜欢伪装。 柳西望认识陈叙,陈叙乃国公府世子,他爹就是镇国公陈正兴,看着陈叙如此护着叶亲,柳西望皱了皱眉,但是已经开口了,他笑着提议道:“太子宴会时间还早,不如我请叶世子和陈世子先去那边凉亭喝杯茶,也算正式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怎么样?” 楚霖看了柳西望一眼,没说话,但是眼里是有赞同的意思,这给了柳西望鼓励,他正欲再接再厉,岂料陈叙根本不理他,冷冷甩出一句“不需要。” 爱八卦的从来就不止女子,男子亦是,世家子弟都有自己的小圈子,他们乐于看到这样的修罗场,今日,他们想看看楚霖会对叶亲怎么样?想看柳西望如何下的来台。 柳西望听着周遭已经有人窃窃私语,被陈叙这一下弄得很没面子,他原本就是想为楚霖出头,现在倒是让他惹了一身难堪。 柳西望嘴角抽了抽,佯装镇定,笑眯眯说道:“别这么着急拒绝嘛?现在时辰尚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坐下来聊聊天。” “柳西望,你听不懂人话吗?说了几次了,不想聊,不想认识,我陈叙挑朋友是有条件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陈叙,你不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谁,我爹可是当朝宰相柳渊停,你这样态度,未免太不礼貌了吧?不知道的以为你们国公府的教养一向如此呢。”柳西望没想到陈叙如此直白不给面子,火气也上来了。 第38章 陈叙简直想翻白眼,这个柳西望哪学来的后宅手段,想要用规矩礼仪为难他,可惜他从小就混的开,名声也不好听,他才不在乎。 “我就是不礼貌了,说完了吗?说完你可以走了。” 这边动静太大,周围围观的世家子弟也都过来看个究竟,人越来越多,这下柳西望真觉得下不来台了。 只是他还没有动作,一旁看戏的楚霖也看腻了,他从来没被这样扶了面子,这个叶亲他凭什么,他爹不过是个侯爷而已,就算舅舅是镇守北境的大将军,那也是天高皇帝远。 楚霖上前抓住叶亲的手腕,声音低冷,面带微笑却又带着一点威胁,“叶亲,柳西望请你喝杯茶而已,何故如此推三阻四,还是说因为我?我楚霖没资格跟你坐在一起,莫不是只有太子才有这个资格?” 叶亲手腕被捏住,他不耐烦道:“放开。” 楚霖无动于衷,周围的人听不到楚霖在说什么,只以为是两人在玩闹。 叶亲看向楚霖,眼神冰冷,“我再说一次,放开。” 叶亲猛地甩开楚霖的手,这时,柳西望却借势狠狠推了叶亲一把,电光火石之间,叶亲直接从桥上摔了下去,谁也没想到,叶亲竟然摔进了河里。 周围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谁也没看清叶亲是怎么落水的。 叶亲很怕水,跌进河里的一刹那,水的那种窒息感又铺天盖地钻入他的心脏,他的脑海。 让他回忆起自己害怕水的根源,那年花灯节,他收到一个小哥哥送的兔子灯,他的愿望还没说出口就被人从后面挤进了河里,他在水里扑腾很久才被人救了上来。 可是,那时候的他太小了,溺水的窒息让他从此害怕靠近河边,直到长大后,这种害怕才稍稍好了一点。 叶亲落水的刹那,他听到陈叙喊着他的名字,还有周围吵闹的声音,带着焦急,就连楚霖都难得声音带着颤抖,原来他也害怕自己会出事,有人喊着叶世子落水了,快来救人啊。 渐渐地这种声音变了,不过瞬间,就由叶世子落水了变成了更为焦急的太子殿下落水了,周围太吵杂了,叶亲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只有那句太子殿下落水了还响在他的耳畔。 第35章 叶亲在水里晕乎乎的忘记挣扎, 忽觉有人朝他游了过来,腰间被人托起,他害怕水, 水里的他无法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人是谁。 但落水后,他听到有人焦急喊着太子也落水了, 叶亲知道, 托起自己的人想必就是太子殿下了。 他觉得好笑,没想到太子殿下一副菩萨心肠,竟自己亲自跳下水救他,这时候已经是农历的九月十八, 水还是很冷的,这一搭救,让叶亲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 只是没想到,上岸后,叶亲看到两人湿掉的衣服头发, 打横抱起自己的人竟然是秦砚,眼睛不由得睁大, 他怕自己在水里泡着眼睛有了问题,闭上复又睁开, “秦砚?” 叶亲找了好多天秦砚,竟然在东宫太子府遇到了, 还救了自己, 电光火石间, 他听到落水后有人喊太子殿下落水, 所以, 秦砚就是太子? 秦砚是太子? 太子是秦砚? 这一切让叶亲始料未及,他们再次重逢竟然这样狼狈, 但是,再次见到秦砚又让他无比满足,好在,秦砚还在他身边。 他想伸手摸一摸秦砚的脸,他想他想了好久,每晚都希望在自己一睁开眼,秦砚就坐在他的床边,笑着跟他说,“起床了,该吃早饭了。” 没想到京城一别,他们竟这么久没见,秦砚看起来却陌生了。 叶亲终究放下了自己的手,按耐住自己的渴望,就这样,任由秦砚横抱着他。 周围的人都惊讶不已,就连陈叙都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看着秦砚抱着叶亲离开后花园,去往偏殿。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有人疑惑,“这叶亲真厉害啊,太子殿下公开第一次宴会,竟能让殿下下水救他。” 又有人说道:“何止厉害,我看手段了得,这不,别人都精心打扮,盛装出席,就他叶亲一身束装,简简单单,在人群里显得那么独树一帜。” 周围叽叽喳喳,猜测也越来越离谱,“我看嘛,怪不得刚刚楚霖世子那样三番五次邀他喝酒他都看不上,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我就说嘛,今天这一切说不定是人家早就算计好的,在座的兄台,人家是下了血本了的,你们拿什么跟人比,玩心机不行,论美貌更不如人叶亲长得好看。” “说什么呢?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们要是看不惯也自己跳下水试试,看看太子会不会救你们?”陈叙听到那群人在背后嚼舌根,像长舌妇一样,恨不得将人揍一顿。 造谣就是这样,从这些胡乱臆想中传的有模有样,让人信以为真。 叶亲爱慕太子殿下,不惜自己跳水,惹太子相救,手段了得,望尘莫及。 然而,被讨论的两人浑然不知背后的人说了什么,秦砚抱着叶亲,一直到一间偏殿前停下。 叶亲勾住秦砚的脖子,声音低低的,“秦砚,我好想你,这么久,你为何不与我联系?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多天了,我以为你离开京城了。” 叶亲越说越委屈,他想把这么多天所有的思念都告诉秦砚,他轻轻埋在秦砚胸前,听着他胸腔有力跳动的声音,两只手死死抱着秦砚的脖子,竟不觉红了眼睛。 他们明明分开不过月余,叶亲才发现他是如此贪恋这份悸动。 他埋在秦砚胸前的脑袋缓缓移到他的脖颈,温热的唇轻轻贴在他的脖子,辗转反侧,贪恋他独一无二的气息。 叶亲一边吻着他的脖子,嘴里呢喃着秦砚的名字,一声声,一句句,都撞击在秦砚身体上。 他们又相遇了,他们又紧紧拥抱在一起了,他不问秦砚为何成了太子,此刻,秦砚只是秦砚,是与他拜过堂的秦砚,与任何身份都无关。 秦砚抱着叶亲,手指不自觉用力,恨不得把他融进骨血,他何尝不想念他,何尝不跟他一样贪恋他渴望他,他想得心脏都痛,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到他刚回宫,太后与他说过的话。 秦砚站在偏殿门口,两人都未曾说话,叶亲没有下来,而秦砚也一直这样抱着。 一旁的宫女低着头,等候命令。 良久,才将叶亲放下,声音却冷淡,“带叶世子去更衣。” 两名宫女得了命令,推开门,恭敬地等叶亲进去。 叶亲听到秦砚的声音,先是一愣,而后又是一怔,“秦砚,你怎么了?” 叶亲不敢相信,秦砚与自己说话竟是这般态度,明明刚刚自己还在跟他诉说自己的思念,以为秦砚与自己一样,一转头,秦砚竟视他如陌生人一般,语气淡漠,声音冰冷。 叶亲上前,想拉秦砚一起进去换衣服,可是秦砚却在叶亲靠近他的时候,后退了一步,说道:“叶世子,还是先去更衣吧,莫要着凉了,今日是我招待不周,等会宴会,我自罚三杯。” 神情淡漠,态度疏离,尊重有佳,却拒人千里。 秦砚说完便离开,去往另一间房间里。 叶亲:“……” 一切都怎么回事?他看着秦砚转身的背影,还没从这疏离的态度中缓过神来。 两名宫女又催促叶亲,叶亲只能先去换衣服,希望等到宴会再找机会问问清楚。 叶亲换好衣服,随着宫女带路,终于来到雅殿,太子宴请世家子弟的地方。 两排相对而坐,叶亲最先看到陈叙,陈叙已经帮他留了位置,叶亲坐下,陈叙便迫不及待地想要问他怎么回事。 “兄弟,你跟太子认识?”陈叙问的直接,叶亲却不知怎么回答他,这里这么多人,他一时没办法跟陈叙解释一切,而且秦砚看起来跟自己认识的秦砚不太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梳理这段关系。 面对陈叙的追问,叶亲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回去跟你解释。” 所有人都已落座,没一会儿,太子便到了,他坐在前方,距离叶亲有点距离,叶亲看着秦砚,明明很近,他却不能如以前一样跟他说话。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这场邀约的意义,太子刚回宫不久,对于朝中的人和事了解不多,但都是官家子弟,自然懂一点朝中的局势风向。 如今皇帝楚修沉迷美色,整日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年,可谓昏君一个,朝中大小事务由太后和国师主持,但有不少人跟三王爷楚萧来往密切。 以前太子没被找回来之前,太后势单力薄,如今太子回来了,局势开始逆转,若是这个太子是个有本事的,恐怕国师的地位不保。 而大家也心知肚明,这次的宴请目的,太子刚回来,根基不稳,自然也想借这个机会,拉拢一些自己的势力,有人明哲保身,有人更看好太子。但若是能跟太子结交,无论将来如何,也是多一条出路。 第39章 宴会开始,宫女先给秦砚倒了一杯酒,世家子弟们也跟着倒满酒,太子举起酒杯,声音清冽,“今日大家不必拘于礼数,平常对待,畅饮开怀,我楚砚先干了。” 推杯换盏,期间不少人主动跟秦砚敬酒,其实秦砚不胜酒力,这种场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喝。 叶亲听到秦砚叫自己楚砚,是了,他现在是太子,自然要换回来,认祖归宗。 陈叙推了推叶亲,“咱们也去敬个酒,今天也算没有白来。” 叶亲点点头。 他突然想到一年前在猛虎寨,他跟秦砚喝过合衾酒,他给自己倒满酒,端着酒杯朝着秦砚走去。 “太子殿下,我敬你。” 这一声太子殿下,隔了千山万水,叶亲知道,以后在正式场合,他只能恭敬行礼,他不能随意进宫,再也不能随意使唤只属于他的秦砚了。 叶亲知道自己这一生,只会对秦砚动心,他虽然年少,可他第一次动心,而爱这个东西,无法理解,无法控制,我愿意去爱你,但也要你允许才行。 所以,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 在叶亲起身的时候,底下坐着的人都在看着叶亲,看看这次,他还能使出什么手段引起太子注意,他们八卦又兴奋,一副看戏的模样。 ???ü?e 秦砚端起酒杯,态度依旧疏离,眼神里没有叶亲熟悉的炙热目光,“叶世子……” 两人酒杯相碰的瞬间,叶亲手里的纸条便落入秦砚手里,叶亲将酒一饮而尽,对秦砚笑了笑,“太子殿下,今日这酒是好酒,甘醇浓烈,比猛虎寨的白酒好喝多了。” 叶亲说完便转身回了座位。 看热闹的人没看到他们想看到的戏码,太子对叶亲态度明显的客气淡漠,与常人无异,这下,等出了这太子府,怕不是叶亲苦恋太子殿下,就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楚霖见秦砚对叶亲无意,估计刚刚跳水救人也只是出于本能,于是,他也端了酒杯,来到叶亲身边,一副别人看不上你,我楚霖屈尊降贵给你机会的姿态,“叶亲,你虽然拒绝了我很多次,不过本世子不在意,谁叫你长得这么好看,好看的人自然可以任性点了。” 楚霖将酒喝完,在叶亲耳边,放低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到,“叶亲,太子不过是个刚回来没有实权的储君罢了,我爹是三王爷,这天下终究姓楚,你若想要你爹叶澜上朝好过点,今日这杯酒你喝了。” 叶亲本欲不想理,余光看到在正前方的秦砚,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将酒杯反过来,态度傲慢,眉目微挑,示意楚霖看清楚,滴酒不剩。 楚霖哈哈大笑,转身回去。 秦砚手握酒杯,握得很紧,手背青筋分明,指节泛白,他看了楚霖一眼,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宴会结束,陈叙准备跟叶亲一道回去,他看着叶亲脸上红的厉害,无奈只能扶着他,“不能喝酒还死命装,你今天要是吐我马车上,我跟你势不两立。” 叶亲确实醉了,醉得开始说胡话了,嘴里咕哝着:“这位银雪公子,我出三万两,买你一夜,你跟我走吧,春宵一刻值千金。” 第36章 叶亲醉得厉害, 嘴里不停说着陈叙听不懂的话,好在陈叙了解叶亲,知道这家伙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不然听着他大言不惭想要养个小倌这种逆天的话,陈叙真以为自己的好兄弟是不是被哪个色鬼夺舍了。 宴会已散, 所有人都离开了太子府, 陈叙好不容易将叶亲扛到马车旁,“叶亲啊叶亲,你说你是不是运气好,结交了我这个兄弟, 除了我谁还给你收拾烂摊子,我他妈现在给你当牛做马了你知不知道。” 叶亲认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对方还在骂他,他想给对方一拳,拳头没上去, 人倒扑了过去。 “哎~哎~兄弟,你可不能乱扑啊, 要是让你男人看到,我怕被穿小鞋。” 叶亲在宴上还没醉成这样, 这酒后劲太大了,现在上头的很, 思绪纷乱, 一会感觉自己回到了猛虎寨, 一会觉得自己跟秦砚被卖到了醉玉阁。 陈叙正欲让马夫走, 一转身看到秦砚站在他们后面。 陈叙双手作揖, 恭敬道:“太子殿下。” 秦砚点点头,他看不见马车里的叶亲, 知道他不胜酒力,他走到陈叙面前,将一只白玉瓶放在陈叙手上,说道:“这是醒酒茶,让他喝了吧。” 陈叙接过,虽然面前的人是太子,眼神并不友好,但陈叙并不觉得害怕,同样,他看秦砚的眼神也没好到哪去,今日他看叶亲也是奇奇怪怪。 但是,自己兄弟这样,不管因为什么,肯定是对方的错,陈叙也不想与他说什么,便道谢告辞了。 秦砚看着陈叙上车,看着马车离开,这就是叶亲一直跟自己说的,要自己认识的兄弟吧。两人看起来关系确实很好。 马车缓缓驶出东宫大门,秦砚站在月色里,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马车里,陈叙看着叶亲,叶亲已经睡着了,陈叙轻笑:“睡着了倒是安静了,刚刚跟发疯的好色之徒一样。” 晚上温度有点凉,陈叙扶着叶亲喝了点醒酒茶,将一件鹤氅披在叶亲身上。 夜色安静,陈叙今天看叶亲与太子的种种,心里大约已经猜到,叶亲离开京城一年遇到了让他喜欢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太子了,陈叙不知道这对于叶亲来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反正他陈叙觉得,不是个好事。 因为已经晚上了,陈叙虽然想把叶亲送到他的别院,但是碍于现在的叶亲是个醉鬼,虽然喝了醒酒茶,陈叙还是不放心,决定把叶亲送回定远侯府。 第二日,叶亲醒来,脑袋昏沉沉的,玲珑备了一份白粥小菜过来。“公子,去了一趟东宫可还顺利?太子人怎么样?” 叶亲没精打采,“玲珑,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玲珑笑了笑,“少爷你今日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叶亲一直跟玲珑一起长大,玲珑两姐妹也一直在侯府生活,似乎没有别的亲人,“玲珑姐姐,你可有心仪之人?” 玲珑一怔,摇头,“玲珑这辈子就希望能一直在侯府,公子你为什么这样问,是想让我们两姐妹走吗?” 玲珑脸上有点落寞,叶亲急了,“你怎么能这样想我,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我怎么可能赶你们走呢?” 玲珑也噗嗤一笑,“那少爷干嘛这样问,玲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玲珑跟妹妹软玉这辈子伺候少爷,若是哪天少爷娶了夫人,我就跟软玉伺候少爷和夫人,反正这辈子也不离开侯府。” 叶亲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玲珑姐姐,我离开京城一年,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昨天太子宴,我又遇到他了。” 玲珑一听,“少爷,这不是好事吗?你将他带回来,让我们也看看,我们侯府的人这么好,一定会接纳他的,叫他不要担心。” 叶亲一脸为难,他也想带他回来,他更想把秦砚藏起来,可他偏偏是太子殿下。 叶亲犹豫说道:“可是,他好像有点变了,他还装作不认识我。” 玲珑有点不理解,“那人谁啊?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或许有不得已的原因?” 叶亲想了想也是,秦砚怎么可能突然之间不要自己了呢,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叶亲越想越对,面上一扫刚刚的失落,将白粥吃完。 叶亲想到,自己给秦砚敬酒的时候,偷偷塞给了他纸条,约他三日后轩雅阁见面。 叶亲在家百无聊赖,以前与陈叙到处玩,从没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现在不过是三日,简直就像三年那么长。 * 此刻,佛云殿,佛香袅袅,太后正闭着双眼,诚信祈福,一旁的侍女扶云嬷嬷也跪坐在旁边,说着昨日太子宴上发生的一切。 太后睁开眼,扶云上前搀扶。 “你是说昨日太子为救叶澜家小子亲自跳下水救人?” 扶云点头。 太后眼里看不出情绪波动,好半天才说,“等会让太子过来一趟。” 太后转动手里的佛珠,转动不自觉越来越快,她独自在这个朝堂已经很多年了,早就乏了累了,如今太子回来,这大楚,终于让她看到了希望。 太后闭上眼,想到了很多年前,她是将军之女,本是想学父亲一样,在边关打仗,做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 却不想情窦初开遇到了先帝,两人一见钟情,从入宫为后到先帝驾崩不过十余年时间,先帝太过年轻,朝堂风雨飘摇,她一人担起整个国家的命运。 有人骂她妖后,觊觎大楚国,有人骂她利欲熏心,身为后宫女子竟妄想参与朝政,这些难听的字眼她听得太多了,也麻木了。 好在他的大儿子楚修,是个聪明的孩子,登基不过几年,已经懂得处理朝政,跟他父亲很相似,是个宅心仁厚的好皇帝。 第40章 皇帝娶了贤良淑德的皇后,他们琴瑟和鸣,不久便诞下太子,普天同庆,太后本以为她可以卸下重担,安安心心隐居后宫,为大楚祈福,为她早逝的丈夫祈福时。 却不料她的孙儿小太子在七岁那年被贼人掳走,她那天审讯了所有接触过太子的人,却一点消息都没查出,小太子跟她的乳娘一并消失了。 她斩杀了那天所有负责太子的人。 皇后因太子被拐,心里郁结,思念过度,在同一年也走了,而一向勤政爱民的皇帝也开始变了,变得阴晴不定,性格偏执,无心国事,开始变得浑浑噩噩,像被种了蛊一样,甚至好上男风,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楚,又一次变得摇摇欲坠。 太后明白,这背后有一双手,在慢慢推倒大楚,慢慢侵蚀大楚,她不能将大楚国拱手让人,她只能暗地里查,她不能打草惊蛇。 直到前几年,她查到了一丝线索,根据蛛丝马迹,这一切的背后,都跟当朝国师谢幕尘有关。 而此时,谢幕尘的势力已经占据半个朝堂,且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皇帝特别依赖他,听他的话。有时候,谢幕尘的话,比她这个太后都管用。 太后心力交瘁,她在朝中的权利已经被削弱,她能相信的人越来越少,而觊觎大楚国的人已经露出野心,她不能坐以待毙,太子失踪想必也是跟此人有关,她不能让谢幕尘或者背后的其他人毁了她的儿子孙子后,心安理得的吞并大楚。 她是将军之女,她一生都是为大楚国而活,就像她父辈祖辈一样,哪怕没有成为战场上的女将军,哪怕她只是困于后宫的女人,她也要让谢幕尘和他背后的人知道,觊觎大楚,她会不惜一切代价毁了他们。 好在上天垂怜,也就在这时,消失的太子乳娘突然回来了,拖着一身残躯,告诉她,太子还活着,在遥远的北境,一个叫猛虎寨的山匪窝里。 乳娘带回了这个消息后,没几天也死了,从那以后,太后开始布局,并暗中找到太子秦砚,告诉他真实身份,他是大楚的太子,天命之人,是大楚国的希望。 她要他努力读书,要他喜怒不显,告诉他现在朝中的事,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为了确保太子安全,她三年前派了李青留在太子身边保护他,如今太子回来了,但事情似乎并不是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 太后想起,太子刚回来时,告诉她,说他遇到了一个想要用一生去保护的人,他们在猛虎寨已经拜了堂成了亲,他们两情相悦,此生唯爱一人。 而太子所说的那个孩子,正是定远侯府的小世子,是个男子,她的孙儿竟喜欢男子。 看着太子坚定的眼神,太后本来严肃的脸也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也罢,世间感情,好像都没有太多道理,说不清道不明,她突然想起自己与先帝的过往,一向无坚不摧的太后竟也湿了眼眶。 她扶起跪在地上的太子,看着这双眼睛,跟他父亲不像,反倒跟先帝一样,太后看着这双眼睛,忽觉心中钝痛,那是一双会爱人的眼睛。 她让他坐在自己旁边,拉着他的手,告诉他,你想要爱他,你就要先保护他,而现在的你,羽翼未满,你的爱只会成为一把刀,一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随时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第37章 秦砚进入佛云殿, 太后端坐于殿中,看到秦砚过来,放下手里的佛珠, “太子,你来了。” 秦砚上前叩拜, “孙儿给祖母请安。” “快起来吧。” 太后声音已经苍老, 说话也慢,“昨日宴会可还顺利,有没有交到朋友?” 秦砚点点头,他知道昨日的事满不了太后, 他也不想隐瞒,便一五一十全说了。 那日,看到叶亲落水的瞬间,一向自若的秦砚在那一瞬间慌了神,什么计划, 什么筹谋,众人的眼光, 背后的议论,都不值一提。 秦砚起身, 眼里看不出情绪,无人可以窥探他的内心, “昨日, 我见到他了, 他说他找了我很久, 跟我说了很多话, 说他想我,在我怀里质问我, 为什么不去找他,他看上去……有点……可怜。” 秦砚说得很慢,低垂着头,眉眼埋在发间,想到叶亲回去后会是什么反应,便心如刀绞,他看到了叶亲留给他的那张字条,他要他三日后在轩雅阁见面。 秦砚握着的手有点用力,叶亲从来都是聪明的,这一点,他从未怀疑,哪怕面对自己的疏离态度,叶亲第一时间也是在找解决的办法,没有在大庭广众下与他吵闹,他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只等自己给他一个解释。 叶亲给足了他所有的忍耐和无限的包容。 太后点点头,她明白,小年轻刚刚进入热恋却被迫分开,确实很难受,也很情难自禁,但是,在家国面前,这点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她拉着秦砚的手,说话也有点郑重,“祖母知道你放不下他,只是现在,你要记住,你越在乎他,那么就会有越多的眼睛盯着他,希望你能分得清轻重。” 太后又继续说道,“如今国师谢幕尘势力过大,宰相柳渊停与他交往密切,这柳渊停是个墙头草,惯会用子女为自己拉拢势力,祖母让你跟他女儿柳西竹走动,也是希望能找到柳渊停的把柄。” 秦砚点点头,柳西竹确实有意跟他走近,三日后她邀请自己与她在轩雅阁一叙。 秦砚说道:“我正在查江南富商金凤诚,他经手的生意牵扯甚大,若是没有朝中官员庇护,不可能发展这么顺利。” 太后点点头,她知道秦砚聪明,三年前她找到他,观察他很久,很肯定,他是大楚的唯一希望。 太后又补充道:“你三叔楚萧如今都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如今这大楚,你羽翼未丰,不是他们对手,你父皇他又……” 太后不忍说下去,她知道皇帝中了毒,她私下派了很多大夫,但都查不出来。 秦砚对于皇帝的记忆早已模糊,午夜梦回,偶尔能想起小时候,皇帝带着他在御花园捉蝴蝶,跟母后一起玩捉迷藏。 他记得自己曾说过喜欢梅花,秦砚如今看到花园一角,全是梅花。 但这些记忆太久远了,那时的他不过是个孩童,又经历一场高烧,很多事已经不记得了。 小时候的光阴,父母的宠爱,比不过他在猛虎寨的那些年,秦虎和百晓生陪着他的岁月来的让他珍重。 太后叹了口气,以秦砚现有的识毒能力,他判断皇帝不是中毒,而是被下了蛊。 一个本来正常勤勉的人,不可能突然间性情大变,就连性向都变了,还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查不出病因,秦砚不知道除了被下蛊,还能是什么? 与太后告别,秦砚回到太子府,李青跟在身后。 “查得怎么样了?”秦砚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感情,他坐在案桌前,翻开,在宣纸上写了什么。 李青下跪,“回太子,江南富商金凤城正在悄悄收购大批粮食,不仅如此,还私下走私盐,我已派人跟着他们。” 秦砚点头,“查金凤城最近与哪些人走的近,若是能弄到名单最好。” 李青领命,“是。” 李青得了命令并退了出去。 秦砚转着手中的笔,眉头紧皱,大楚盐制都是有盐户生产,一直都是这样的,生产好后由官府统一收购,再卖给商人,大楚律法,是绝不允许商贩私下买卖的,也没人敢。 若是没有朝廷官员私下协助,谁又能有这么大本事,敢抢朝廷的生意? 秦砚在宣纸上写下一个柳字,画上一个大大的叉,许久,他将宣纸揉乱,抛出,丢了出去。 秦砚盯着在地上滚落的纸团,一点点停下,他像一个狩猎者在等待猎物上钩。 他看向外面,天色有点暗,“福德……” 福德推门而入,“殿下。” “将这信件交于宰相之女柳西竹,就说我同意三日后轩雅阁见面。” “柳渊停,你千方百计送柳西竹到我身边,你想探查什么?” 偌大的皇宫,偌大的太子府,危机四伏,秦砚感受到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他要划破它,冲出去。 他重新拿出宣纸,铺平,他在宣纸上小心翼翼写满了叶亲的名字,每写一个,心就抽痛,只有写的多,不停地看着叶亲的名字,他才能减少一点对他的愧疚。 三日后,叶亲会不会恨他?自己又能不能承受得住少年用充满怨恨的眼神看他?他会不会哭?他答应过自己,永远不要流泪的。 秦砚不敢想,那双看着自己总是充满炙热,充满爱恋的目光,在知道自己做的事后,会不会变成了怨恨、憎恶?会不会有泪?会不会有悔?若是这样,会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砚忽然生出想要将叶亲绑在身边的冲动,这种想法像是藤蔓一样,缠着他,直到无法呼吸。 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不再像自己了,他无意识将面前宣纸推落一地,叶亲的名字散在殿里的每个角落。 第41章 半晌,他又颓废蹲下,一张张捡起来,重新铺好,收好。 他给予叶亲的爱,就像一道枷锁,将叶亲困于其中,挣脱不得,舍弃不掉,除了能让他痛,秦砚真的不知道他还能带给叶亲什么? 若说自己的这幅皮囊,叶亲看上了,可叶亲比他更好看,他才应该得到更多的偏爱。 * 叶亲在侯府百无聊赖,这三天他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没劲,时间过得特别慢,他决定去找陈叙。 来到镇国公府,在管家带领下,叶亲到了陈叙院子。 平时陈叙都不会这么听话,今日却乖乖待在家里,奇怪了。 “叶世子,公子现在正在议事厅,招待镇南大将军,叶世子在这院子等一下。” 叶亲没想到他有事,正要准备回去,没想到管家却拦住了他,“世子,公子交代过了,若是您来了,便在这等他一会,他一会就来。” 叶亲只好先留下,等陈叙出来了再想着去哪玩。 而此刻的陈叙正被压着在议事厅,满脸不情不愿,他爹陈思源正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陈叙。 “逆子,还不赶紧坐好。” 今日两家主要是商讨陈叙与镇南将军之子师白栎的亲事。 陈叙与师白栎是从小就定下的娃娃亲,陈叙的爹陈思源与师白栎的爹镇南将军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两人在朝堂上也各自有了成就,而他们娶的妻子更是手帕交,两家自然而然就走近了些。 当年镇南将军妻子怀孕,两姐妹就商量好,若是两家生的孩子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夫妻,若是同为女子,就为姐妹,像她们一样,若是不巧同为男子,那就当兄弟,以后相互扶持。 那时候的陈叙刚好一岁,已经有点呀呀学语,也听得懂人话,听到娘亲说要给他找个老婆后,哇哇大哭。 两家人笑得合不拢嘴,调侃陈叙是不是想要个弟弟啊。听到弟弟,陈叙就不哭了。 没想到镇南将军妻子果真生了个儿子,比陈叙小了近两岁。 从小这个师白栎就喜欢粘着陈叙,没事就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渐渐长大,师白栎就不乐意叫他哥了,起初看见他还一副爱答不理,后来却性情大变,时不时出现在陈叙面前找存在感。 有一次,陈叙找叶亲去倚红楼,师白栎不知发什么疯,竟追到了倚红楼,还打断他听姑娘唱曲。 陈叙只知道师白栎不是一个好惹的小孩,明明比自己小两岁,整天跟个小大人一样无趣的很。 只是令陈叙不敢相信的是,小时候两家的戏言,没想到长大后的师白栎竟然当真了,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他爹镇南将军,刚满十六岁,到了大楚男子娶妻的年龄,今日就提着礼物上门来了。 陈叙怎么可能忍受的了,且不说他不喜欢男人,就算喜欢,他也不会喜欢面前这个自己一向当弟弟的小孩子,还是个处处与他作对的小屁孩。 陈叙目光凶狠地望了一眼师白栎,只见对方眼神闪躲,东张西望,就是不肯会看陈叙。 陈叙生气,用嘴型骂了一句师白栎,“你他妈也知道心虚了啊,你他妈的才十六岁,十六岁就想娶亲?我真想揍你一顿,想娶老子,下辈子吧。” 在心里又骂了一遍师白栎,陈叙站起来,笑得阴森森,他看着师白栎,回了他一句话,“我不愿意,赶紧走。” 这时师白栎倒是不闪躲了,冲到陈叙面前,“哥哥,你都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愿意了?,我又长得不差,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师白栎说得有点委屈,但陈叙却听出了绿茶味,也笑眯眯回道,“哥哥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 陈叙说完就离开了,临走还不忘踢了一脚师白栎,“给我等着。” 陈叙头也不回,惹得他爹陈思源在后面吹胡子瞪眼。 师白栎看着陈叙离开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小声说道:“总有你求我的时候。” 第38章 陈叙回到自己院子, 果然叶亲来找他了,他快被那个师白栎烦死了,还是看到自己兄弟让他亲切自然一点。 陈叙当下拉着叶亲, 要与他出去喝酒,一边走还一边跟叶亲抱怨, “你不知道, 那个师白栎他就是个混蛋,才十六岁就他妈迫不及待学人家成亲,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我跟他姓。” 陈叙骂着骂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兄弟好像也是十六岁就自己跑去成亲了, 当即住了嘴。 叶亲是知道陈叙的,男的女的他都恐,长这么大,叶亲还真不知道陈叙喜欢什么样的,他也不想去安慰陈叙, 毕竟感情这种事谁也说不清楚。 就像自己,短短一年, 人生轨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以前也从没想过喜欢谁, 与谁成亲,月老就是这么猝不及防跟他开个玩笑, 让他相思成疾。 “陈叙, 话别说的这么满, 说不定到时候你非他不可呢。” 陈叙像是被叶亲的话吓到, 斩钉截铁回道:“不可能, 我不可能跟那个家伙在一起,我现在看他就讨厌, 况且哥不喜欢男人。” “那你喜欢女人?” 陈叙被问住了,他好像也不喜欢女人,准确来说,陈叙他谁也不喜欢,没动过情,自己除了与叶亲玩的好,其他都一般,偶尔会有猪朋狗友出去,但陈叙知道,交情没到那么深。 至于喜欢,陈叙没想过,他知道有女孩子喜欢过自己,大胆奔放的女孩追他追到倚红楼,他感觉有阴影,师白栎那个家伙也追过他到倚红楼,他也有阴影,他这辈子就想跟叶亲吃吃喝喝,从没想过其他感情。 反正他觉得自己谁都不爱,干脆不去想了。 “走,家里闷得慌,咱们去街上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两人一路离开国公府,师白栎看着陈叙拉着叶亲,站在那一动未动,看着他们离开。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跟以前一样热闹,陈叙今天被师白栎气到了,他提议去倚红楼,他好久没有听到姑娘们弹曲了。 叶亲果断拒绝,“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兄弟,你变了,从前你可不是这样的,现在提到倚红楼你就跟见了鬼一样,怎么?怕你家太子吃醋?要为他守身如玉?” 见叶亲没说话,陈叙又继续说道:“不是哥说你,太子是什么人,他是储君,未来的皇帝,这大楚国还没有皇帝娶男皇后的先例。” 陈叙没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叶亲这条路选的有点艰难,可是他尊重他,不能阻止他去追求所爱,算了,随他去吧,也许吃了苦头就能回头了。 为了缓解气氛,陈叙阴恻恻不要脸地问:“兄弟,悄悄告诉我,你俩到哪一步了?话说都成亲了,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叶亲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我们很纯洁的。”叶亲自己说完倒是脸红了,陈叙一看明显不信。 陈叙勾住叶亲肩膀,摇了摇,“你就别骗我了,快告诉我嘛,我真的好奇呀,你俩到底上过床没有?” 叶亲被陈叙叨叨个没完,真的很想拿塞子给他嘴巴堵上,“天天睡一张床上,你说算不算上过床?” 本以为这样就能堵住陈叙的好奇,没想到这家伙反而变本加厉,“我说的是那个意思,那你告诉我,每天晚上,太子跟你睡一起,他会不会动你动手动脚啊,或者你会不会对他动手动脚?我觉得太子看起来太过板正了,估计是块木头,我真好奇呀,你俩晚上到底怎么过的。” “你那么好奇,你现在就答应那个师白栎的提亲,把人家聘礼收了,我保证,今天晚上你的好奇就会有答案了。” 被叶亲这么猝不及防地提到师白栎,陈叙瞬间萎了,没了一探究竟的冲动,也不好奇太子与叶亲之间的相处模式了。 叶亲也不想听陈叙叽叽喳喳个没完,他站在一处摊主前。 摊主面前摆了很多小玩意,后面设置了一排靶子,摊主向来往的人讲解游戏规则,“谁若能射中靶心,便可以挑选一件小物品带走。” 这种游戏叶亲之前经常玩,他射箭很厉害,哪怕是最简单的弹弓在他手里都百发百中。 很多人在这里凑热闹,射中靶子容易,射中靶心可就难了。 叶亲看到旁边一对小夫妻,估计新婚不久,男人为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威风一把,一下子买了五十支箭,可惜靶心一次没中,他有点羞赧,又怕自己的妻子对自己失望,打算再买五十支,却被小妻子阻止了。 男子犹豫,“可是你喜欢的那只小兔子我就没办法给你了。???ü?e” 女人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不需要你向我证明什么,能跟你一起就是最好的。” 叶亲看着那个兔子,想起了他的兔子花灯,他举弓拉箭,正中靶心。 周围有人喝彩,“公子好箭法,公子今日是第一个一次就能射中靶心的。”已经有人激动地拍起手来。 老板看叶亲穿着贵气,长得也好,尤其射箭技术更是一绝,周围开始围着一圈人,老板高兴,这是活脱脱的活人宣传。 第42章 他笑眯眯让叶亲选礼品,叶亲想也没想选了那只肥肉肉的白瓷兔子。 那对小夫妻看叶亲选了兔子,眼里有点失落,尤其那个男人在自己连射五十把都没有成功,被人一把射中,觉得有点丢脸,跟妻子打算离开。 却没想到,叶亲拿了兔子,转身直接送给了那女人,他笑了笑,“送给你。” 女人眼里明显是激动,却惹的身边的丈夫一脸懊恼。 女人发现丈夫脸色,轻轻捏了他的手,“好啦,我们回去吧。” 叶亲后面又是连中,起初老板还开开心心,现在脸色已经紧张了,若是今天都遇到叶亲这样的,那他可就赔死了。 他让叶亲快点挑选小礼物,最后叶亲只选了同样的一只肥肉肉的白瓷小白兔。 老板擦了一把汗,叫叶亲再选一点,虽然他想赚钱,但也良心不安。叶亲却转身走了。 陈叙看叶亲选了兔子,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叶亲跟他提过小时候上元佳节,有个小哥哥送给他一盏兔子灯,这件事叶亲记了好多年,导致他一直对兔子。 陈叙贼兮兮说道:“叶亲,你还记得那年上元佳节,送你兔子灯的小哥哥吗?你现在移情别恋了。” “z"o"u"ye多少年的事了,谁还记得。” 陈叙明显不信,不记得怎么一见兔子就走不动道儿。 时候尚早,叶亲并不打算回去,忽然人群中骚乱起来,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在大街中心穿过。 叶亲看到马冲了过来,而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子,想也没想抱着他翻滚到一边。 男子惊魂未定,抬头,自己已经被推到一边了。 “多谢叶世子相救。” 此人名为赵清浔,大学士赵新风之子。 叶亲见两人都没事,拍拍身上的灰尘,“以后小心点看着路。” 赵清浔作揖谢过,“方才我见叶世子射箭了得,一时没有察觉,今日你救了我,我请二位喝酒以表谢意。” 赵清浔说的诚恳,叶亲也觉没事,反正现在也快晌午了,也就答应了赵清浔的要求,三个人来到一处酒楼,找了个雅间。 叶亲见赵清浔看了自己几次,疑惑道:“你认识我?” 赵清浔也不端着,“昨日在太子宴上,我见过你,没想到今日竟看见你射箭,还这么厉害,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若是以前,叶亲被人夸,一定会觉得理所当然,夸那人眼光好,如今,也只是耳朵听过,不放在心上。 叶亲“哦”了一声,昨日发生的一切他并不想知道别人是什么想法,他当时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秦砚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别人。 不一会小二就上了菜和酒,赵清浔为表感谢,主动给叶亲和陈叙倒了酒。 他犹豫半晌,开口,“叶兄,你认识太子?” 叶亲疑惑,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谈起秦砚,便摇了摇头,“不认识。” 赵清浔像松了一口气,脸色也有点微红,“昨日,也不知道是谁在乱嚼舌根,传你爱慕太子殿下。” 赵清浔不想说出那些传闻,因为很多话太过难听,说叶亲不顾男子身份勾引太子,说他不知廉耻游走在太子与楚霖之间,总之这些污言秽语传得沸沸扬扬。 赵清浔觉得叶亲不是这样的人,昨日太子宴会上,他第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了叶亲,他与周围的人都不一样,赵清浔觉得自己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总之,叶亲站在那里,就不自觉让人目光追寻。 昨日他看到楚霖上去跟叶亲搭讪,被他毫不客气地拒绝,那时候,赵清浔心里有点隐隐高兴,楚霖配不上叶亲。 他觉得叶亲表面是那种纨绔的,我行我素随心所欲的,谁都入不了他眼里,谁又能走进他心里?可是刚刚叶亲救了他,赵清浔觉得自己又是幸运的。 三个人吃完后,叶亲也不想在街上晃了,便与赵清浔告别。 赵清浔似有话说,最终又没有开口,最后只有一句,“叶兄以后若有需要,我一定全力支持。” 赵清浔挥手告别,叶亲也准备打道回府。 第39章 回到家的叶亲, 正好看到哥哥也回来了。 “哥,今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叶亲知道自己哥哥喜欢读书,恨不得整日泡在那些书卷里, 现在才下午,哥哥就回来了, 有点不对劲。 “弟弟, 我刚听到传闻,你与太子……?” 叶亲知道哥哥想问什么,也不想隐瞒,“哥, 之前我说我有喜欢的人,就是太子,不过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秦砚竟然是太子。”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叶丞问的严肃,他希望自己弟弟想清楚, 他知道自己弟弟是什么脾性,从小宠到大, 又年轻,经历的事太少, 怕不会想那么多,容易感情用事。” 叶亲见自己哥哥这样问, 很不明白, “没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 只是秦砚他现在是太子, 见他一面没那么容易了而已。” 叶丞摇了摇头, 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弟弟说,自己弟弟第一次动心, 一腔孤勇,让他放弃太子更是不可。 他了解叶亲,很执拗,也很固执,现在对他来说,感情不是他的枷锁,他觉得能冲破一切,他从小就不是听话的人。 所以叶丞觉得他废再多口舌叶亲也不会听的,他太了解弟弟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无所畏惧,只有吃了苦才知道痛。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性别,而是制度,以秦砚的身份,怕一时给不了叶亲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 想要在一起,叶丞不敢想要经历多少磨难,他不敢相信秦砚,也不敢赌他能为叶亲做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怎么办就好好想清楚。”叶丞说完就回自己院了。 晚上,叶澜也回来了,脸色很不好看。 “二少爷呢?叫他来找我。” 叶澜今天下朝后,跟几个同僚商议事情,却不曾想听到自己儿子昨日在太子宴上的种种。 那些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指名道姓说是他儿子叶亲,他都以为是画本子里编出来的。” 叶澜见儿子没什么精神,刚刚一肚子气也消了大半,他示意叶亲坐过来一点,“你与太子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乱传成什么样了。” 叶澜先是威严,又放软了语气,“儿子,你说你喜欢谁不好,你怎么能喜欢太子呢?他是什么人?他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你跟他走的太近,别人会怎么想你们?将来,你与他怎么处理这段关系?” 叶亲不服,“他是皇帝跟他娶不娶男人有什么关系,他只要把皇帝当好,百姓安居乐业,大楚国发展繁荣,将来,我就当他左膀右臂,辅佐他。” “你想得到美,以你现在的地位,你能辅佐他什么?就你那三脚猫的暗器?” 叶澜缓了缓了,继续说道:“整个朝堂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太子能回来,并安安稳稳地坐在太子位上的。” “太子与人结交,因为他刚刚回宫,需要拉拢关系,但是朝中哪个不是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普通的往来没什么,但是绝不能以爱的名义,儿子,事情一旦附加感情,就成了软肋。” 叶亲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懂这背后的弯弯绕绕,他的这些举动,在那些老狐狸眼中,那就是叶澜授意的。 “爹,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我的意思就是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 叶亲有点急,“爹,你说过的,你同意我喜欢他的,也同意我带他回来让你看看的。” 叶澜气的想吐血,平时看着机灵的儿子,此刻就是一根筋转不过来,“你那是喜欢普通男人吗?那是太子,你还想着把人带回来?你怎么不上天?” “爹~”叶亲语气放软,也不敢再激怒叶澜。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儿子。” 叶澜吩咐两个家丁把叶亲的院子锁上,“这两天外头传言满天飞,你就在家哪也别去了,好好反省反省。” 听到不能出去,叶亲很着急,他还与秦砚约好,三日后轩雅阁见面呢,若是自己不能赴约,秦砚见不到自己,他会不会着急? “爹~你不能困着我,我还有事要处理呢。”叶亲有点撒娇,以前这招挺管用的,所以他用的很多,不管他犯了什么事,只要向爹娘撒撒娇,就能解决。 这次叶澜像是没听见,吩咐家丁锁好门就出去了。 叶亲坐在房中,思索着怎么逃出去,他爹刚刚的话音,秦砚似乎并没有表面那么自由。 若是这样,叶亲更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去帮秦砚,秦砚当好他的太子,将来当好一个帝王,他叶亲就一辈子为他鞍前马后,他心甘情愿。 起初,叶亲以为自己爹毕竟是亲爹,不可能真的这么一直关着他,顶多两天就会放他自由,谁知道到了第三天,叶澜愣是一次没来看过他。 甚至连自己娘亲和哥哥都没来一次。 第43章 玲珑这两日依旧照顾叶亲的起居,整个院子也就叶亲和玲珑姐妹俩了。 “玲珑,我爹这两天有没有说什么?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关着我吧,他那是剥夺我的自由。” 玲珑两姐妹虽然对于少爷被关很同情,但她们也帮不上忙,而且听说少爷倾心之人是太子,两姐妹更是没了主意,只能按照侯爷吩咐,将少爷伺候好了,但是绝对不会帮着他逃出去的。 “玲珑,你就帮帮我呗,我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无动于衷啊。” “少爷,你就别为难我们了,再说了,那太子有什么好的,将来当了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哪里还能容得下少爷你呢?” 玲珑想想都觉得不可,自家少爷要是真跟太子好了,以后有的委屈受的。 “玲珑,你误会他了,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你家少爷眼光怎么可能那么差,会识人不清?” “清不清我不知道,少爷你现在就是当局者迷了。” “你又没谈过恋爱,你怎么会知道?而且秦砚他人真的很好,可以为我豁出性命的那种好,如今我跟他约好,有些话肯定要当面跟他说清楚的。” 叶亲见玲珑脸上似有松动,加了把劲,“玲珑姐姐,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万一他以后当了皇帝,后宫成群,我肯定是不能要他的,但是,他在宫里,我与他见面机会太少,不说清楚肯定不行的。” “少爷,你要与他说什么?直接让侯爷转达不就行了。”玲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有些话怎么能跟别人说呢,说了万一太子不信怎么办?还得我自己去才行。” 叶亲又继续保证,“你放心吧,真的我就见他最后一次,好不好嘛。” 玲珑终于点头答应,“少爷你得答应我,早点回来,不能让侯爷知道的。” 叶亲让玲珑帮他收拾好。 叶亲现在不喜欢那种广袖装,一路跟秦砚逃难回京,已经习惯了紧袖束装,看起来特别清爽利落,扎个简单的高马尾就可以了。 叶亲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少年眉眼都带着雀跃,想到一会就能跟秦砚见面,叶亲又不自觉嘴角上扬。 “玲珑,我好看吗?你看看我还需要什么?这样的打扮会不会太单调了?” 叶亲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他要以最好的心态,最佳的精神面貌去见自己心爱的人。 见他,一定要郑重一点。 玲珑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再配一把折扇吧,这样会让少爷显得温润如玉谦谦君子。” 叶亲恍然大悟,“对对,玲珑你真的太好了,你快帮我找一把折扇,我记得在衣柜里,快帮我拿来。” 幸亏有玲珑提醒,叶亲知道自己以前顽劣成性,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感觉,以后,他要改一改这样的性子,要学会稳重。 秦砚他现在是太子,以前在逃难的时候,他没问过秦砚为什么喜欢自己,感情似乎水到渠成,但那个时候,他们被追杀,又一路遇到很多奇葩事,这些经历让两人惺惺相惜。 但是,现在局面不一样了,秦砚恢复太子身份,而自己也回到了侯府,好好做他的侯府世子,他不知道秦砚喜欢的是逃难时的自己,还是喜欢侯府的小世子。 叶亲为自己的想法弄笑了,虽然都是自己,但他还是想揣摩秦砚的心思,秦砚爱哪一个,他叶亲就做哪一个。 玲珑找到折扇,叶亲将扇子挥开又合上,看着现在的自己,确实多了一种谦谦君子的气质。 “少爷,先吃点东西吧,这才刚早上,你要是现在出去,怕是太子也没那么快出来。” 叶亲终于又熬过了一个时辰,终于在玲珑的帮助下,逃离了侯府。 他一刻也不停地直奔轩雅阁。 秦砚今日会在那里等他,他心爱的人在等他。 叶亲想到这里,脚步都加快了不少,也轻快不少,他要问问秦砚,这么多天,他是否与自己一样,被无尽的思念淹没,想不计后果肆无忌惮拥抱对方。 “秦砚,你再见到这样的我,会怎么样?”叶亲心里暖暖的胀胀的,咚咚咚的心跳声,像一面鼓,敲得杂乱无章。 轩雅阁就在前面。 第40章 这日, 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看起来一场大雨就要落下。 再转过这条街, 前面就是轩雅阁了。 叶亲没想到在这条街上碰到了赵清浔,他觉得自己与赵清浔不过泛泛之交, 也就前几天自己救了他, 一起喝了个酒,本不想打招呼,想着直接绕过他,谁知赵清浔却看到了他, 并主动走了过来。 “叶兄,好巧啊,你这是要去哪?”赵清浔看着叶今日扮相不禁又多看了两眼。 叶亲不打算与他说太多,只说了句约了朋友便打算告辞。 谁知赵清浔却说道:“看叶兄的方向,是要去轩雅阁吗?” 到了这个地步, 叶亲只能点头。 赵清浔又说道:“你不知道吗?轩雅阁的老板今日对外已经放出公告,今日不营业, 关门了,听说是被人包了场, 想必是哪个大人物吧。” 叶亲一愣,“什么意思?” 赵清浔果然猜到他是要去轩雅阁, “我刚就是从轩雅阁过来的, 本打算约几个友人小聚, 结果老板告知, 今日休业。” “不过我也是回去的路上才听到说是因为今天有人在轩雅阁包了场, 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是谁?又是为的谁包场,真是大手笔啊。” 叶亲听着赵清浔说了那么多, 心里却想着,今天是自己与秦砚约好的日子,想到秦砚为了自己,竟做出这么高调的事情,他心里还是雀跃的,开心的。 可是转念又觉得秦砚太过高调了,跟之前的他一点都不像,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吧。 以前他是小土匪,吃不饱穿不暖的,一路逃回京城,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穷的不说,就连想吃一顿肉,想住一间好一点的客栈都要思索半天。 但如今虽有点铺张浪费,叶亲心里总归还是开心的,秦砚为了自己竟然如此,他一定跟自己一样,期待两人再次重逢。 所以格外地重视与隆重。 叶亲怀着这样的心情与赵清浔告别,依然往轩雅阁去了。 赵清浔看着叶亲离开,他没有转身回去,而是悄悄跟在他身后,他不是想要跟踪叶亲,他想知道今日轩雅阁的那位大人物会不会就是与叶亲有关系的人。 赵清浔实在好奇,又实在酸涩,能让叶亲这样在???ü?e乎,又看到叶亲今日的打扮穿着,着实下了一点功夫,本身叶亲就已经非常出挑好看了,今日看起来更让人移不开眼,赵清浔心想,那人一定是他很珍视的人吧。 赵清浔有点不耻自己的行为,他爹是大学士,他自己也是自诩文人,从小到大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遇到叶亲,他内心的那一点点窥探欲不受控制一般疯长。 天越来越阴沉,早上还好好的天气说变就变。 乌云笼罩下来,把人的心情也压抑得格外沉闷。 叶亲到达轩雅阁的时候,轩雅阁大门紧闭,门口站了两名侍卫。 叶亲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被两名侍卫给拦了下来。 “叶世子,今日轩雅阁不待客,请回吧。” 叶亲:“……” 叶亲疑惑,自己明明说好与秦砚相见,秦砚不可能看到他留的字条还无动于衷,如今他来了,侍卫也认识他,为何还要阻拦他? 叶亲有点急,“侍卫大哥,我与太子殿下约好,今日轩雅阁相见,麻烦你通报一声。”叶亲从未将自己的姿态放的这么低,低到尘埃里。 侍卫瞧了一眼,语气冷淡,“叶世子,我们是秉公办事,太子吩咐了,今日谁也不见,请离开。” 叶亲不知道哪里出错了,秦砚为何今日来了轩雅阁却对自己视而不见,一定是哪里误会了。 侍卫看着叶亲还赖着不走,有点不耐烦,“太子今日会客,怕是没时间招待叶世子了,赶紧走吧。” “不可能,我跟他约好的,你去告诉他,你跟他说,叶亲来了,他就懂了。” 叶亲特别着急,一时都没有留意这个侍卫对他的态度以及看他的眼神。 那名侍卫知道叶亲的大名,虽为侯府世子,却不顾名声,太子宴当天设法勾引太子不成,反惹了一身非议。 如今太子殿下在轩雅阁与京城第一美女柳西竹叙旧,这叶亲脸皮还这么厚,竟追到这里来了,也不怕被全京城的人笑话。 “太子说了,谁也不见。”声音生冷,带着一点嘲讽。 叶亲上前,抓着那名侍卫的领子,竟有点咄咄逼人,“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叶亲想要硬闯,两名侍卫却拦着大门,拦的死死的。 侍卫以刀挡在胸前,“太子殿下今日与宰相之女柳西竹在这里谈事,特意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我们也是秉公办事,希望叶世子理解。”侍卫说的机械又冷漠。 第44章 叶亲什么都听不懂,只记住秦砚与宰相之女柳西竹。 柳西竹?叶亲突然想起那日与陈叙在茶楼听说书,他透过窗户看到的一个背影,那时候他还不知,秦砚就是太子。 而知道秦砚是太子的时候,他的全部心思都在秦砚身上,竟把这段画面给忘了。 他想起那时候陈叙说太子刚回京,宰相柳渊停就迫不及待让自己的女儿接近太子。 “你是说太子与柳西竹?”叶亲不敢相信,明明是自己与他约好,明明是自己期待了三天,他好不容易熬过了三天。 自己来了,却被拦在门外,秦砚将他拦在门外了,而里面的人却变成了柳西竹。 秦砚与柳西竹什么关系?叶亲不敢想。 天色越来越沉了,已经开始慢慢落下雨滴,不一会,地面全湿了。 见叶亲神色慌张疑惑,那名侍卫更得意了,“不错,里面正是太子殿下与京城第一才女柳西竹,他们在谈事情,不希望被外人打扰。” 侍卫刻意将“外人”两个字说的很重,仿佛故意说给叶亲听的,就像是在告诉他,他叶亲就是个外人,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雨越来越大了,大雨冲刷着他的脸,今日特意选的衣服已经湿透。 那把折扇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地上无人问津,就像他的主人一样,像个可怜虫,难堪极了。 叶亲顾不得自己,他不懂,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在回到京城都变了? 秦砚是不喜欢自己了吗?所以连见一面都如此避之不及,所以让自己站在大雨里,他也不再心疼了? 叶亲想笑,想嘲笑,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可是他脸上的雨水太多了,像眼泪一样哗啦哗啦的流。 叶亲站在轩雅阁门前,任大雨捶打着他,既然自己进不去,那他就等秦砚出来,他要问清楚,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他要问清楚,问问秦砚他是不是准备放弃自己了?放弃曾经的一切? 对,他要在这里等他。 他们不该是这样的,秦砚一定是有自己难以言说的苦衷,他不该怀疑秦砚。 叶亲为自己刚刚出现的念头狠狠不耻,他怎么能把秦砚想的如此不堪,秦砚是自己选的爱人,他应该无比信任他才是。 他不该,他不该这样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秦砚为了救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 轩雅阁的二楼,坐在窗边的秦砚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心痛的要命,他手里的一盏茶杯,似乎快要承受不住手掌的压力,一点茶水撒出,马上就要碎裂。 秦砚对面的柳西竹疑惑,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殿下,你在看什么?” 秦砚回过头,眼神格外疏离,“没什么,雨太大了。” 柳西竹眉眼轻笑,“雨确实有点大了,不若把窗户关了吧。” 柳西竹说完,抬起手,将半开的窗户关了。 雅间里听不到雨声了,秦砚也看不到叶亲了。 赵清浔看到叶亲站在那里,他想做点什么,又怕不合规矩,他拿了一把油纸伞,替他遮了一点雨。 “叶兄,回去吧,雨太大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叶亲仿若听不到赵清浔的声音,他只在乎秦砚,他只想知道为什么,他想见见他,然后亲自问问他。 赵清浔无奈,将伞塞在叶亲手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清浔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找了陈叙。 陈叙见到赵清浔的时候,是在他被师白栎缠得受不了的时候,正好这个人来找他,将他从师白栎那家伙手中解脱出来。 本来陈叙因为天气不好在家,师白栎上门告诉陈叙自己马上十七岁了,要陈叙答应他生日那天必须给他准备让他难忘的礼物。 陈叙本来随口答应,怎料这师白栎不依不饶,觉得陈叙对他的态度太过随便,对自己不重视,连自己十七岁生辰礼都这么敷衍,气的不行,非要逼陈叙好好想想到底送什么。 陈叙被这人闹的不行,怎么好端端的少年郎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烦人的很。 陈叙一连想了十几个礼物都被师白栎否决,也是恼怒,正想破口大骂,赵清浔来找他了。 赵清浔将自己在路上遇到叶亲,叶亲在雨里不肯离去的一切都告知了陈叙,赵清浔知道,陈叙与叶亲关系好,自己劝不走叶亲,希望陈叙能将叶亲带走。 “你说什么?”陈叙一拍桌子,气的不行,这个傻子发了什么疯,不要命了? 当即丢下师白栎,驾着马车直奔轩雅阁。 第41章 陈叙在赶去轩雅阁的马车里气得不行, 还没见到叶亲,就开始骂了起来。“叶亲,我看你脑子是被驴踢了是吧, 没事瞎折腾自己。” 雨下得很大,天青色的雨幕, 让人看不清前方, 马车也越走越快,在到达轩雅阁的时候,果然看到叶亲站在那里,旁边的伞落在他的脚边。 叶亲就这样站在雨里, 不是他想自虐自己,而是他真的想不明白秦砚为何这样,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大雨在下,雨水也落不进他心里。 他在心里为秦砚找了八百个理由来解释他做这一切的动机,可是, 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荒唐, 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站在这里多久。 什么都会变吗?承诺会变,人心会变, 感情会变,甚至过往的经历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掉? “秦砚, 你在跟柳西竹聊什么?有什么需要你特意为她清场, 拒绝所有人打扰?” “秦砚, 你会跟她说起我们的一切吗?她比我更好吗?还是说你其实不喜欢男人???ü?e, 你喜欢女人, 你与我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当时你没得选择?” “秦砚, 我现在已经变成外人了?所以我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了?权势,地位,人脉,一切都比我更重要了是不是?” “秦砚你……真的是要否定过去的一切?” 无人听到他的倾诉。 叶亲觉得自己太过难堪,像个小丑一样,满怀期待地等着这场见面,却至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欢喜,期待太大了,这一刻,秦砚的做法比这场大雨还冷酷,还冰冷无情。 陈叙见到叶亲的时候,气的差点吐一口血,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一刻自己看到的叶亲,那种神情永远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落寞,颓废,可怜,还有一点失望。 他明明是个明媚的少年郎啊。 陈叙走上前,很想踹叶亲一脚,气他做什么这样作践自己,可是他又舍不得,他与叶亲自小相识,从来都是恣意张扬纨绔浪荡的他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个小可怜。 “走,跟我回去。” 陈叙拉着叶亲上马车,叶亲没动,只是微微抬头,眼神似有疑惑,陈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到底在想什么?看什么?难道要我抱你上车?”陈叙被叶亲这副模样气到,说话也有点口无遮拦了。 叶亲被陈叙拉着上了马车。 车里,陈叙看湿透了的叶亲,蹙眉不悦,将一旁的大毛巾甩在他头上,“赶紧裹上,生病了难受的是你自己,谁会替你。” 叶亲低头不语,马车缓缓行驶,陈叙看叶亲这样,怕是也不想回到定远侯府,便自作决定,将叶亲送到了他的别院。 到了叶亲自己的别院,陈叙直接拉着他下了马车,在马车里,他能把骂人的话都想了一遍,他希望叶亲也能睚眦必报地还给他,可是叶亲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下车时,陈叙手劲有点大,叶亲终于有了点反应,“陈叙,你轻点,你拉的我很痛。” 叶亲只觉得自己手臂痛,头也痛,眼睛也痛,心也痛,哪哪都痛,还要承受陈叙的摧残,他微微推开陈叙的手,“我自己能走。” 陈叙更来气,“现在知道痛了?刚刚怎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说叶亲,你到底在干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不是因为太子?” 提到太子的时候,叶亲终于有了点作为活人的反应。 陈叙猜到,自己猜对了。 叶亲被拉到房间,身上衣服已经不能穿了,这个院子里没有其他人,陈叙只能自己动手去烧水,让叶亲泡个澡,这时候的天气,还是很冷的,又下着大雨,任由叶亲这样,陈叙不用想都能知道,这家伙准会生病。 “我说叶亲,我真是给你当牛做马了,我他妈被师白栎缠着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样帮我,你真是没良心。” “你现在为着一个外人,这样失魂落魄,老子跟你好了这么多年,你除了使唤我,还剩下什么?亏得老子人好脾气好,不然,你早就失去我了。” 陈叙絮絮叨叨了半天,在厨房里翻了半天没找到火折子,金贵的少爷捣鼓好一会儿也没能烧成一锅水,骂了一句,只能来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妇女,给了人家二十两银子,要求买点菜送过来,顺便帮他烧水。 好在一切顺利,那名妇女手脚也很利落,不一会,叶亲就安安稳稳泡在大桶里,热水很暖,赶走了身上的冷气。 第45章 叶亲收拾好,被陈叙强烈要求卧床,说这个天气,寒气入体,最容易生病。 陈叙说这句话的时候,叶亲突然想起在桃源村的时候,崔大娘说季节交替,最容易生病,那时候,他特别怕秦砚生病,冒雨给他送伞。 叶亲看着陈叙忙前忙后,一句话也没说,就是看着他。 陈叙回头,见叶亲看着他,眼神怪异,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陈叙抖了抖身体,摸一摸叶亲的额头,“莫不是真生病发烧了吧,瞧我这臭嘴。” 叶亲那一瞬间感觉陈叙与秦砚有点像,为了他忙来忙去,以前在猛虎寨时,秦砚也是这样为他忙来忙去,叶亲渴了,秦砚给他倒水,饿了,秦砚给他留饭。冷了,秦砚为他添衣。 只是陈叙在开口说话时,叶亲又觉得,他俩一点也不像了。 “谢谢你。”叶亲裹在被子里,声音低低地。 陈叙回头,见自己兄弟终于有点回应了,也不骂了,转身到他身边,脸上有点严肃,说话也正经起来,“叶亲,当初你说你要带一个人给我认识,说我一定会喜欢他,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凭什么自己认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就这么被一个外人抢走?抢走也就算了,还让他这么难过。 陈叙觉得叶亲以后最好别在他面前提他那什么破感情,感情再好能比得过他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交情?能比得过他们一起吃一起玩的友情? 去他的狗屁爱情,是个什么东西,恼人的很。 “陈叙,你口不干吗?要不喝点水吧?” 叶亲看陈叙转来转去,嘴巴一刻也没停过,心里很感激他的,这个兄弟跟自己玩了好多年,看他这样为自己着急,陈叙对于叶亲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能与他交心的朋友。 但叶亲真觉得自己没有陈叙想的那么脆弱,也只是淋了一点雨而已,陈叙他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陈叙,我没事,你回去吧。” 叶亲着实不想再麻烦陈叙,此刻他更想一个人就这样睡一会,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谁知陈叙根本不管他的话,也没听出他的逐客令,“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要是回去,你会吃饭吗?” 陈叙在妇人指导下,熬了一碗白粥端进房里,“起来吃点东西吧,吃完了我收拾好就回去。” 叶亲看着面前的白粥,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他久久未动,陈叙看了他一眼,“兄弟,哥哥给你熬了粥,你也不至于这样表情吧,你还没尝呢,不至于吃不下吧,你什么表情啊?” 叶亲推了一把陈叙,“想什么呢?我没说不好吃。” 叶亲想到了在猛虎寨的一切,那时候,天寒地冻,没什么吃的,叶亲吃的最多的就是粗粮粥,要么就是白粥配咸菜。 所有都是秦砚做的,给他熬粥,就连早上起床穿什么衣服,都是秦砚给他准备好的,他只管吃和穿就行。 如今,那个为他熬粥的人,为了别人清场整个轩雅阁,将他拦在门外。 叶亲被陈叙数落以为自己嫌弃他的白粥,他看着陈叙,小声问道,“有咸菜吗?” “什么?什么咸菜?” 陈叙像见鬼一样看着叶亲,这人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咸菜,白粥配咸菜,真的太过农家的吃法,他们根本没有这样吃过。 他们这些世家,做什么吃什么都是安排好的,哪一顿饭没有一桌子菜肴,哪怕是早点,也是各种精美的糕点。真的没有吃过咸菜。 陈叙想到叶亲一路从北境逃回京城,吃了很多苦,受过很多罪,只是没想到,那段经历竟然让他连口味都变了。 吃过苦果然能改变一个人,珍惜粮食,珍惜银子。就是没学会珍惜珍惜自己。 “咸菜没有,酒倒是有,不如白粥配酒,你要不要来一点?”陈叙只是想揶揄一下叶亲,没想到这家伙当真了,还真想喝酒。 叶亲点点头,“想喝,想醉,想睡觉。” 陈叙摸了摸叶亲额头,“没发烧呢,说什么胡话,想喝酒啊,门都没有,我都没有酒,你倒是想得美。” 陈叙没有理会叶亲的无理要求,也怪自己嘴欠,好好的提什么酒,万一这家伙半夜真伤春悲秋起来,不要命喝酒,那不就是不要命了。 陈叙在叶亲别院到处找了找,翻了半天,好在没有发现一点酒渣,连个酒壶都没有,总算放下心来。 “少年,喝酒伤身懂不懂,你先躺好睡吧,本少爷也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看你这幅死样子有没有想开。” 陈叙说完,将一切都收拾好,就回去了。 叶亲坐起来,他真的想喝酒了,还好陈叙不知道,他真的藏了一壶酒。 喝了酒,叶亲晕晕乎乎又躺下了,白日的一幕幕此刻无比清晰。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被陈叙从轩雅阁拉走时,轩雅阁里的两人,并非如他想的那样。 第42章 此刻的轩雅阁, 秦砚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西竹,眼里充满冷漠。 他掐着柳西竹的脖子,逼迫她看向面前的桌子, 杯子里,与茶水融为一体的, 有一只细细长长的虫子, 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来这是虫子还是茶叶。 “柳西竹,解释一下吧,这是什么?”秦砚声音冰冷,看向柳西竹, 眼里也毫无一点怜香惜玉,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面前的柳西竹,被誉为京城第一美人,无论相貌还是才情,都当之无愧, 此刻却满脸惊恐,正慌张地不知所措。 她看向秦砚, 脸色因被掐而变得通红,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矜持。 她本以为秦砚不过是个刚回皇宫的乡野村民, 没见过什么世面,凭借自己的外貌就可以随意控制。 可是, 在几次的试探中, 秦砚他滴水不漏, 甚至让柳西竹觉得, 秦砚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窥探者, 那双眼睛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却又让人知道他胸有成竹。 而她柳西竹才是那个在明的表演者,台上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而看戏的人看她表演到了什么地步, 顺着他的意愿他就会多留一点时间给他,若是不顺着他的意愿,秦砚就会抛个引子让她改变原有的方向,最终依然顺着他的意愿来。 柳西竹越想越不对,但是她已经等不及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若是还拿不下秦砚,她爹柳渊停不会放过她的,更不会放过她娘。 想到自己的娘亲,柳西竹恐慌的眸子变得暗淡了些,却又多了一丝不甘心。 所以她才会书信与他,约他今日在轩雅阁一聚,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要借这个机会让秦砚成为听话的傀儡,就像现在的皇帝一样。 只是,她太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秦砚,以为秦砚表面温润如玉,哪是什么攻于心计的人。 今日,她已经准备好了蛊虫,待时机正好就给秦砚种下,却怎么也没料到,秦砚竟然发现了,这种只有苗族的人才会知道的蛊虫。秦砚怎么会发现? 柳西竹百思不得其解,他一个从小被拐走,流落在外的人怎么会察觉种蛊? 柳西竹想了很多为什么?但是现在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因为秦砚掐着她脖子的手越来越紧,力气也越来越大。 她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窒息,只是想到自己的娘亲,自己就这么死了,真是不甘心啊,没能带娘亲逃出那个牢笼,她不甘心,没能亲眼看到柳渊停倒下,她不甘心。 她有太多的不甘心,身为宰相嫡女,外人都道她第一才女,第一佳人,可是,谁能知道,宰相府不过是一个牢笼,她,还有她娘,不过是她爹的一个棋子。 可是现在,她就要死了。 柳西竹看着秦砚的眼睛,一直看着,突然笑了起来,因为窒息感带来的血液不通,让她这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暗沉,有点充血,她死死盯着秦砚,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赌一把。 秦砚看着这双眼睛,看到了不甘,还有复仇。 果然,她成功了。 秦砚放开了柳西竹,将桌上的蛊虫推到她的面前。 “解释一下,若是让我不满意,没有可用之处,你知道下场。” 恢复太子身份的秦砚,早已明白,这个国家,整个大楚,早已摇摇欲坠,这个朝堂,人人都是两眼放光,窥视高台的野兽,他必须变得比他们更加野兽,更加不近人情。 柳西竹重获新生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面色才恢复红润,看起来正常点。 她依然跪在秦砚面前,只不过看秦砚的神态已经从一开始的试探变成了臣服。 “太子殿下,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柳西竹说的诚恳,却也有点轻松,她知道秦砚会同意。 现在,他们会是一条绳上的同盟者。 秦砚示意柳西竹起身,轻轻抬脚,勾住一旁凳子,推到柳西竹面前。 两个聪明的人交谈就是效率高,不需多言。 柳西竹朝秦砚跪拜叩首,起身。 第46章 “太子殿下,我爹柳渊停在朝中势力想必殿下已经知道,此人极为狡猾,不仅与国师谢幕尘来往甚密,与三王爷关系也匪浅。” 柳西竹期待的望着秦砚,却不料秦砚歪头笑了一下,像是柳西竹在说今天怎么会下雨那么简单。 “柳西竹,京城都说你是才女,既是才女,想必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他柳渊停与谁走的近,跟谁关系好,我早已明了,我希望你诚意一点。” 柳西竹却不以为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柳渊停这人,惯会左右逢源,他表面与国师走得近,其实,谁利用谁还不知道呢,他只爱他自己,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是他的棋子。” 柳西竹继续说道:“他的所作所为绝不是表面的,人人都觉得他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却没人知道,他今日得来的一切都是通过卖女求荣得来的。” 柳西竹说道这个,面上难掩悲痛,她的母亲至今还疯疯傻傻,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宰相府。 柳西竹的母亲,出自苗族,善于种蛊,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就被柳渊停困了一辈子,她本该有自由的人生,一切的一切都毁在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手里。 多么可笑,用爱的名义,用孩子的枷锁,逼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母亲受到良心谴责,疯傻至今,没了利用价值的人,就像一块破布,随意丢弃。 “所以,你今日所为,也是因为受他指使?” 柳西竹点点头,却又摇头。 秦砚不解。 柳西竹坦诚道:“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与他达成协议,只要这次成功,他就允许我带我母亲离开宰相府,回到苗族。” 秦砚了然。 “柳渊停下个月十五,将会与江南富商金凤城见面,我在他书房无意翻到,金凤城此人,不是好东西,且私下送了很多礼到宰相府。” 说道这里,柳西竹发现秦砚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兴趣,让她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期间,我会帮殿下暗中收集证据,只要能拿到柳渊停与金凤城勾结的证据,就能将他一举铲除。” 柳西竹说完顿了顿,观察秦砚脸色,“没了柳渊停,届时,太子之位应该会更稳固一点。” “你想要什么?”秦砚声音不咸不淡,他轻轻将盛有蛊虫的茶杯端起,又反转扣在桌上,茶水洒落一地,蛊虫在桌上游着,秦砚就着台布,将蛊虫碾碎。 “殿下,我与你的目的一样,我不要什么,我只想让柳渊停死。” 柳西竹自知自己今日目的已经败露,秦砚没有杀她,而是与她合作,那么柳渊停就不会放她们自由。 只有柳渊停死了,她就能把她的母亲救出来了,她要带母亲回家,回到苗族,回到生养她的地方,她的母亲被困了太久,她一定太想家了。 秦砚点头答应。 柳西竹又道:“殿下,在此期间,你能配合一下我吗?我们依然保持着外界传言的那样。” 秦砚有些不悦,他对柳西竹毫无兴趣,既然大家目的都是一样的,那么,他对她的试探也结束了。 他不想与旁人走得太近,叶亲会吃醋的,想到叶亲,秦砚心口都在抽痛,今日的雨会不会让他生病?会不会让他发烧?有没有人为他熬粥? 他……会不会恨他? 柳西竹看出秦砚的意思,脸上也有了点轻快的笑意,她轻轻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雨还在下,越下越大,比刚才的还要密一点。 秦砚顺着窗户向下看,门前已经空无一人,叶亲……他已经离开了。 秦砚放在腿上的手握得紧紧,似乎再用点力,就会掐入肉里。 秦砚心里很乱,很痛,是这雨声太大,是害怕的心跳声太吵,是叶亲消失不见的身影,是折磨,是酷刑。 柳西竹得益于从小就学会察言观色,早在刚才窗户关上之前,他就觉得秦砚在看门前的叶亲,眼神流露出的是那种焦急与难过,还有不舍的爱意。 真爱一个人,眼睛永远骗不了人。 太子与侯府世子叶亲之间,似乎不同寻常,那日的太子宴,她也听说了。 外人只道是叶亲他谋划了一场勾引太子的把戏,却不知,传言有误。 柳西竹试着问道:“太子殿下与叶世子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秦砚并未回答,只是刚刚还充满侵略的眼神变得落寞,他有他的身不由己,他不想让叶亲与他一起,承担他不该承担的后果。 柳西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原来在太子回宫之前,他已经与叶世子相识,似乎应该是相爱,她突然明白了秦砚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太子离宫十多年,朝堂局势早已定型,他乍然回京,恢复太子身份,他打破了这样的局面,又有多少人的利益被影响。 柳西竹虽不懂权术,但作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来说,她最懂人心了。 叶亲背后是定远侯府,他的舅舅是北境大将军,而京城的人都知道,叶亲与镇国公府的小公子陈叙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而陈叙又与镇南将军的儿子师白栎定了娃娃亲,前两天还上门提亲了。 承认了与叶亲的感情,无非就是告诉那些人精,他太子背后的关系有多强大,这是那些人不愿看到的。 他们只想架空太子。 怎么样才能打破太子背后的势力,答案无非只有两个。 第一,太子与叶亲毫无关系,第二,叶亲不能存在。 此刻,柳西竹是同情秦砚的,同情他腹背受敌,又同情他隐忍克制,不能与所爱之人在一起。 第43章 外面雨下个不停, 秦砚送柳西竹回去。 走到大门口时,秦砚看着那名侍卫,一个眼神, 对方直接跪在地上,那种无形的威压让他有点哆嗦, 侍卫头也不敢抬, 刚刚进去还没有什么表情,此刻却像修罗。 “以后,这里不需要你了。” 太子府,秦砚又回到了这个偌大的牢笼, 冷清,安静,华丽。 却没有猛虎寨那间小木屋让他安心,那里,他曾与叶亲同床共枕过。相识甚短的日子, 他从未想过,岁月可以如此恬静又安逸。 不像这太子府, 冷冰冰,秦砚没有点灯, 他将自己藏进黑暗里,只有这样, 他才能允许自己想念叶亲, 允许这种滋味像毒药一样缠着他, 绕着他, 不生不息。 他坐在书桌上, 前面堆满了废纸,有书有画有卷, 乱七八糟。 忽然,他将这些杂乱无章的东西全部推到一旁,像要发泄一样,手臂撑在桌上,掩面,似乎有滚烫的泪滴落,秦砚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 只有无数个对不起,才能让他愧疚少一点,可是他说再多,叶亲也不会听见,听见了会原谅他吗?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快要撑不住了,猛虎寨的一幕幕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想看那双眼睛,想抱着他,想听他说话,想听他叫自己的名字,温柔缱绻,一遍一遍。 想听他说,“秦砚,我饿了,秦砚,我渴了,秦砚,我累了,秦砚你为什么天天看书,秦砚你陪我去后山打猎。” 想给他煮粥,想给他洗衣,想一直陪着他,想吻他。 在黑暗里,秦砚执起笔,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却虔诚地将叶亲的名字小心翼翼写在掌心,然后双手合十,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 叶亲的别院,因为淋了雨,他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在床上睡了一觉,没有感染风寒。 只是这一觉睡得太短了,连外面的雨都还没停,自己就醒了,叶亲想,怎么不一直睡下去呢,一直睡下去他就可以忘掉今日的一切,忘掉秦砚带给他的难堪。 他太口渴了,好在陈叙走的时候给他烧了一壶开水,叶亲给自己倒了两杯,还是觉得不解渴,干脆拿起旁边的酒又喝了起来。 叶亲原本就不胜酒力,喝了两口就晕晕乎乎,只是整个别院除了他自己,没有别人,更不会有人来陪他喝酒。 秦砚不在他身边,他觉得孤单,日子怎么就那么难熬呢,他举着酒杯,打开房门,外面雨声不绝,他像个傻子一样,将酒杯朝天空方向,笑眯眯说着,“没人陪我喝酒,那我就请嫦娥陪我。” 叶亲将杯里的酒喝完,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久到雨也小了,他低低呢喃,“我就是个傻子,下雨天哪来的月亮?哪来的嫦娥,哪来的秦砚呢。” 这样的日子,太不习惯了,叶亲抱着一壶酒,真的醉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又困了,他想去床上再睡一觉,睡着了挺好的,雨已经停了,回忆泛滥,叶亲看着手中的酒壶,再看看自己无力的双手。 好遗憾呀,没能握住你的手,遗憾这个词突然蹦进他的脑海,叶亲很害怕,他与秦砚之间,不会有遗憾,不该有遗憾,他也永远不会让这一切成为遗憾。 叶亲艰难站起,却没有一点力气,连去床上的力气都没有,枯坐半天,就这样在地板上睡着了。 第47章 第二日,叶亲的狼狈样是陈叙发现的,陈叙恨铁不成钢,恨叶亲作践自己,除了能让自己身体垮掉,他在乎的人又看不到,何苦呢,何必呢。 陈叙叹了口气,他怕叶亲不吃饭,折磨自己,不放心过来看看,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在地上睡了一夜。 又气又无奈,“那太子有什么好?天天跟那柳西竹一道,你在这里要死要活,人家说不定快活着呢。再说他脸长得就那样,还没本公子好看,你何苦为难自己呢。” “你真的应该感谢这天气现在不是大冬天,不然你现在都僵硬了。” 陈叙将叶亲拉到床上,又将酒收了起来,省的这人一个人深夜胡思乱想,借酒消愁。 “叶亲,你本事真大,我昨天走的时候,翻遍了没找到酒,你怎么还有酒喝?我是真佩服你啊,你的聪明劲但凡用在别的地方,你都不会是这个模样。” 陈叙看着床上,叶亲眉头还皱着,叹了口气,他不想让侯府的人知道叶亲现在的样子,依旧给了二十两银子在大街上拉了一个妇人,等他醒了给他做点吃的。 临近中午,陈叙被师白栎叫走了。 叶亲睁开眼,看到桌上有一桌饭菜,疑惑,这时,一个陌生的大娘走了进来。 “小公子,你醒啦,快来吃饭吧。”大娘将碗筷备好,态度恭敬,“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 “大娘,你怎么在这里?”叶亲想不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里,还给自己做了一桌子热饭热菜。 “哦,一个小公子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今天照顾好你,公子你既然醒了,那就吃饭吧。” 叶亲昨晚醉酒厉害,猜到应该是陈叙请人过来的。 吃完饭,叶亲无所事事,他又给了二十两银子给大娘,让他出门帮忙买点酒回来,大娘依言,立马出门,不一会,两坛酒就被大娘抱了回来。 叶亲以前几乎不喝酒,酒量本来就不好,他也知道喝酒伤身,但现在他明白,酒确实是个好东西,一醉解千愁,醉了烦恼就全都抛掉了。 叶亲抱着酒壶坐在别院的大门口,街上往来的人时不时朝他看过来,有人疑惑,有人看戏,“这侯府世子莫不是疯傻了?抱着个酒壶见人就笑。” 一名过客说道:“你没听说吗?侯府世子叶亲,爱慕太子殿下,爱而不得,估计啊,多半心理出了问题哦,你瞧瞧,那傻登登的样儿,哪里还有京城贵公子的模样。” 众人惋惜,毕竟出身这么好,高高在上,不为生计发愁,不为前途担忧,不差美人相伴,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但更多的是看他笑话,谁都想看天上的月跌落下来,最好沉入深渊。 叶亲不理会那些人的议论,他就想坐在门口,他想看着这些世人,想看看他们的生活,他们有的脸上带着欢笑,也有愁眉苦脸,有孩童嬉闹,有疾步匆匆。 秦砚曾经告诉他,这就是世间百态,芸芸众生,苦与喜,悲与欢,皆因所求所愿,所思所念。 洋溢着笑脸的是所求如愿,满目愁容的是所求不得。 叶亲看着看着,像是着了魔,他也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所以他才会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他贪恋红尘,贪恋红尘中的一人。 原来,人真的会因为所求不得的东西而被困其一生。 忽然叶亲听到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他循声望去,火红的轿子,漫天红色花瓣,花轿前后跟着一群人,朝着这边过来。 原来是哪户人家迎亲的,十里红妆,好不气派。每个人的脸上都喜气洋洋,路过叶亲的门口时,那媒人朝叶亲撒了一把糖。 “小公子也沾沾喜气。” 叶亲接过糖,剥了一颗放嘴里,很甜,很甜。 曾经,秦砚也给过他一颗糖,为了堵住他的嘴,塞了一颗糖给他,将他蒙在被子里。 叶亲含着糖,看着迎亲队伍离开,他想到自己成亲那天,一顶红盖头,连枕头都只买了一只,秦砚说太穷,没钱买两只,让他将就一下。 叶亲忽然低头笑了起来,这样的好日子,应该开心的。 不知坐了多久,已经下午了,叶亲又听到了一阵吹奏,他抬头,漫天雪白。 人群里,有人哭得撕心裂肺,有人沉默不语,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他门前经过。 叶亲看了许久,直到队伍快要消失不见,他忽然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他跟在人群后面,听着那些哭声,跟着他们走过树林,一直到离京城几里地的山脚下停下,叶亲看着他们上坟,填坟,磕头跪拜,哭完最后一声也离开了。 叶亲看着队伍离开,他站在坟前:“人都走了,我也要走了。”叶亲撒了一点酒在墓碑前,转身回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他突然被藤蔓绊了一脚,整个人顺着坡度滚了下去,直到撞到了什么东西才停下。 晕晕乎乎的叶亲看到,绊住他的又是一块墓碑,此刻他因醉酒眼睛迷离,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只见墓碑上刻着“秦砚”之墓几个字,吓得瞬间一激灵,酒气也消了大半。 他连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醉酒看错了,只不过是一个与秦砚名字相像的人。 叶亲揉了揉摔痛的腿,干脆坐在这个坟前,“既然遇上了,也算缘分,我陪你讲讲话吧,你是不是也很孤单?” 叶亲自顾自地对着墓碑说了很多话,一边说一边喝酒,晕晕乎乎的,不知天色已晚,他看着周围黑漆漆的,原来已经晚上了。 他摸着墓碑,头靠在墓碑上,也许是夜晚的缘故,此刻他特别的难受,胃里也是烧的厉害,竟不觉流下眼泪,“你说,他为什么突然变了?明明我们承诺过的,他为了保护我,连死都不怕,连命都不要,为什么到了京城一切都变了,为什么?” 叶亲不停地问着为什么,执着于一个能解他困惑的答案,可惜没人能够回答他。 酒意上头,他仿佛听到有人朝他走了过来。 他感受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叶亲想要甩开,他有点生气,“走开,这座坟被我占了,你去别的坟吧。” 男子有点诧异,这人是谁呀,哭错坟了都不知道。 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叶亲抬头,看不清面前的人样子,直到一盏灯笼提起,他才看清,面前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男子打着灯笼,看见一个醉鬼趴在自己挚友坟前,要不是看到脸上还有泪,他一定会将人摔出去。 “这位大兄弟,你~哭错坟了。” 第44章 叶亲本有点迷糊的神情, 也稍稍清明了点,“我没哭坟,我跟他有缘, 所以跟他说说话。” 男子看叶亲这样,不仅没赶他走, 自己也在坟旁边, 扒拉一点干草,坐了下来。 “你跟她有缘?我怎么不知道她还认识你这样的小公子?”男子见叶亲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本该一脸阳光明媚的样子, 此刻却带了点醉意。 “那我问你,你知道她是男是女?” 叶亲被这么一问,又转头看看墓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男子轻笑了声, “你跟她确实有缘,我每年这天都来祭拜她, 还是第一次见到除我之外的人,没想到今日竟能碰到有人坐在她坟前跟她讲讲话。” “她最怕孤单了。”男子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夜晚总是让人多愁善感, 徐徐凉风也让叶亲的酒意消散了,他又看了看墓碑, 自己正坐在碑前, 叶亲看着那有点像秦砚名字的两个字, 有点失神。 死亡从来不是终点, 遗忘才是。 “你……跟她什么关系?”叶亲放下手中的酒壶, 看着男子,一旁的灯笼散着微黄的光, 微弱,寂寥。 男子一怔,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定义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许久,久到叶亲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男子开口了,“应该算是挚友吧。” 男女之间,有没有单纯的情谊呢?谁也不知道,男子自己也不知道,因为他只能将这段关系归结于友人。 “我叫孟秋,长眠于这里的叫荷月,她……已经去世五年了。” “名字真好听。”叶亲想,这么好听温柔的名字,人应该也是这样吧,一定是个温柔的姑娘。 “是啊,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很爱笑,可惜老天不眷顾,生了一场病,生在六月,取名荷月,也是在六月去世的。” 这世间,最痛的莫过于天人永隔,叶亲理解他的痛,问道:“你为何不在祭日那天,如今都快入冬了。” “因为,今日是我与她相识的日子。” 孟秋也想在六月那天来看她,可是,他不能。 孟秋将自己做的糯米藕放在坟前,烧了一点纸钱,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看了看叶亲,“小兄弟,这么晚,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年纪不大,还手拿酒壶。” 孟秋看叶亲穿着不似普通人家,不明白小小年纪有什么事愁成这样。 第48章 “我媳妇不要我了。” 孟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道:“你媳妇?” 叶亲点点头,“我与他成亲一年多,我们说好一起回京城,我保护他,可是,再见面,他就不认识我了。” 叶亲似乎有点委屈,心里想着秦砚,想骂一骂他没良心,可是,一想到是秦砚,叶亲又舍不得骂了。 听到面前的男孩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这着实让孟秋震惊了,他又仔细端详了叶亲,很年轻,一看又是出生不凡,怎么会这么早就成家了,再看他样貌,孟秋想不到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感情而烦恼。 “你为何不找她说清楚,兴许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 叶亲也想找他啊,可是他见不到秦砚,自从他成了太子以后,叶亲想见他一面都难,他没办法进宫。 “他不见我,他躲着我。”叶亲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与秦砚约好,秦砚失约了。 “不见你,你就去抢。”孟秋看起来比叶亲大几岁,人看起来彬彬有礼,说的话倒是有点匪气。 “抢?” 孟秋点点头。 “小兄弟,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叶亲还在想着“抢”这个事,木讷地点了点头。 孟秋将手里的酒倒了一碗放在荷月坟前,那双看起来有些粗糙的手抚摸上墓碑,摩挲着荷月的名字,轻声说道:“荷月,你也听一听,这些话我早该与你讲的,对不起,这么多年,没经过你的同意,私自将你放在心里,今天我想告诉你。” 孟秋将灯笼熄灭,在黑夜里,他才能卸下伪装,变成他原有的样子。 荷月家是种莲藕的,他爹包了很多藕塘,每年九月开始采藕,而我,是六年前来到他家的采藕工。 那时候,我才十五岁,生的高大,水性好,机缘巧合,我救下了落水的荷月。 救下荷月,他爹想要感谢我,却被我拒绝了,我不求他们感谢我,我只是恰巧路过。 孟秋拨着面前的干草,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泥腿子,但我不想让这段机缘沾上铜臭,我救她,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回报。” 荷月比我大两岁,她十七岁,有一门很好的姻缘,忙完了采藕,她就会风风光光地嫁给她的未婚夫。 我在她家采藕一个月,荷月看我什么都不求,问我是否识字,我摇了摇头。 从那以后,荷月经常教我认字,我会写很多字了,我的名字,她的名字。 很快,采藕活计就要结束了,我本以为此生应该与荷月就此别过,谁曾想听到了荷月被夫家退了亲的消息。 孟秋讲到这里,难掩悲伤,声音似乎有点哽咽,他问叶亲,“你是不是觉得,荷月被退亲是因为我?” 黑暗里,叶亲看不见孟秋的表情,他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自己点头孟秋根本看不见,于是又“嗯”了一声。 叶亲想不出别的理由,马上就要成亲的人,突然被退了亲,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荷月教孟秋识字,夫家觉得两人私下里有什么。 这就是人心,永远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孟秋语气有点沉重,说道:“我也希望是因为我,这样,起码她还能活着。可惜,并不是。” 听到这里,叶亲有点难过,明知道荷月的结局,明知道她就埋葬在这里,可是听到了是夫家退亲后,叶亲有点无法释怀,天人永隔,是最遥远的距离。 孟秋再也强装不了镇静,叶亲能感受到他在掩面哭泣。 荷月在我离开后,原本开开心心准备自己的亲事,却突然发了一场高热,一种怪病,寻遍了大夫也没治好。 那家人知道后,随便寻了个理由就把这亲退了。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以荷月与你不清不白退了亲?”叶亲猜测,只有这样,孟秋才不敢在祭日那天来祭拜荷月,才会选择他们相识的日子。 叶亲猜是因为孟秋怕自己在荷月死后,给她坐实这种诬陷,他要她清清白白。 孟秋觉得叶亲很聪明,他点点头,“是。” 荷月在发了一场高热后,郁郁寡欢,精神不济,又被夫家泼了一碗脏水,在当年就去世了。 叶亲不知道怎么安慰,相比于他和秦砚,孟秋那种无法说出口的秘密才是可怜,遗憾。 “你……喜欢她吗?” “喜欢。” “可是,我再也无法告诉她了,她也永远听不见了。” 孟秋重新将灯笼点亮,他看了看叶亲,“小兄弟,这世间,除了生死,真的没什么更可怕的了,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不晚???ü?e。” 孟秋告别了叶亲,提着灯笼回去了。 叶亲也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荷月的坟,也回去了。 叶亲没有回自己的别院,而是回了侯府。 只是现在太晚了,不知道管家爷爷有没有睡觉,叶亲在侯府大门前站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们,他直接翻墙进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叶亲睡得有点晚,玲珑进来打扫叶亲的房间,看到叶亲回来,本来还吓一跳,随后满脸委屈,“公子,你终于舍得回来了?那日你答应我的早点回来,我等了你一整天,后面你都没有回来。” 叶亲想到自己承诺过玲珑的,但他食言了,他有点心虚,赔礼道:“玲珑姐姐,那天我爹没罚你吧?” 玲珑摇头,“侯爷罚我以后不准再伺候你了。” “那你今日怎么过来的?” 玲珑瞥了一眼叶亲,自顾自地打扫了起来。 叶亲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失约在前,他问道:“我爹我哥进宫了吗?” 玲珑点点头,“听侯爷说,一年一度的祈福大典就要来了,最近他们都在说这事。” 听玲珑这么一说,叶亲想起来了,每年这时候,皇帝都会和众人去定国寺祈福。 叶亲吃完早饭就跑去找他娘了,这个家里,现在就他一个人无所事事,在外人看来,就他游手好闲,不过府里的人也都习惯了小世子这样。 无忧无虑,随意生长,做一个逍遥的自由人。 叶夫人的院子里,叶亲看到他娘正在绣着荷包袋,他搬个小凳子坐在娘亲旁边。 “娘,这个是做什么的?” 叶亲拿一个在手里,举起来看了看,与桃源村的小玉姑娘送给自己的平安福很像。 叶夫人捏了一下叶亲的脸,“你还知道回来呀?在外野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是个没家的孩子呢。” 叶夫人虽然这样说,但脸上还是笑着的。 “娘,我最听你话了,怎么会不回来呢?”叶亲拿脸蹭了蹭他娘的手背。 “还贫嘴,你听话的话,怎么娘要给你说个娘子,你就跑了?”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性子,哪能沉的下来,耽误人家了可不好。” “而且,我又不爱读书,哪家姑娘能看得上我?” 叶夫人笑了笑,“姑娘看不上,转头你就跟别人成亲了?” 第45章 “娘~”叶亲撒娇, 有点不好意思,想到自己当初的冲动,但他又很庆幸, 他遇到了秦砚。 叶夫人拿手指点了点叶亲额头,“几岁了, 还撒娇呢。” “娘, 你说过的,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小孩,我跟自己娘亲撒娇怎么了?” “好啦,别打扰娘亲了。” 叶亲看着这个祈福袋, “娘,这个是平安福吗?我回京的路上,遇到一个姑娘,他送了我一个平安福。” 叶夫人放下针线,“哪家姑娘呀?你怎么不带回来?” 叶亲挠了挠头, 将凳子挪到离母亲更近的地方,“娘, 小玉是个很好的姑娘,我这吊儿郎当的样子, 怎么能配得上人家呢。” 叶夫人敲了敲叶亲的头,笑道:“傻儿子, 这天底下, 哪有配不配得上一说, 只有喜不喜欢, 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娘, 你别说的这么直白嘛。” “你的心啊,被那个小土匪勾走了哦。” “一定是小顺偷偷告诉你的。” 叶亲将祈福袋拿起来, 左看右看,“好像跟平安福不一样。” “这个是祈福袋,你爹说再过三天,皇室要去定国寺祈福,娘亲给你和你哥哥一人绣一个,以后戴在身上,跟平安福一样的,保你们平安。” 晚上,叶亲睡得不怎么好,总是做梦,一会梦到自己进了猛虎寨,跟秦砚拜堂那晚,一会梦到孟秋跟荷月,梦里,孟秋一直在说“抢”这个字。 他一头冷汗,干脆坐起身不睡了。 他看向自己胸口,一块白玉,这是秦砚送他的,当时自己不过是画了一张画像,秦砚便送了这个给他。 他将白玉握在手里,贴在心口,久久,又戴在了脖子上。 叶亲起身点燃蜡烛,在案桌上铺好宣纸,借着烛光,他想画一张秦砚的画像,可是一连好几张都觉得不满意。 他将废纸揉成团,仿佛是他无法抑制的烦躁,“秦砚,我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日这样?” 第49章 孟秋说,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过来,问清楚。还跟他说,这世间,除了生死,没什么可怕的。 * 皇宫,皇帝寝宫,秦砚正跪在门前等候,这是他恢复身份后,皇帝第二次召见他。 第一次,在验明秦砚身份后,恢复了他太子身份,秦砚在宫里的一切,都有太后操持。 皇帝楚修第一次看到秦砚的时候,有点恍惚,面前的少年是他的儿子,长得很像他的生母,尤其周身气质,极为相似。 看着秦砚那一刻,楚修晃动着有点头痛的脑袋,他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记忆丢失了,脑袋很疼,越想越疼,不管怎么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皇后,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依稀记得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娶到,他依稀记得大婚那日,皇后对他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他们成亲后的点点滴滴,皇后的一颦一笑,他都记不得了。 楚修的后宫除了皇后,再无其他人,有时候他想,自己一定是爱惨了她,所以这辈子才只娶了她一人。 楚修很想去查一查自己是否生病了,可是每次宫里的御医都说他是忧心国事,操劳过度导致的记忆模糊。 时间久了,楚修也就不计较了,或许是自己真的病了,忘记就忘记吧,那个埋在心底的记忆,深入骨髓的爱人,就像秋后的落叶,归于尘土,再也掀不起一点波澜。 可是在看见秦砚的一刹那,脑海里还是翻起了巨浪,或许是他的一刹那的本能反应,他像看到了自己的爱人。 他的爱人是谁呢,他不记得了。他病了。 楚修觉得亏欠了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如今回来了,应该把亏欠他的补上了。 那日,他看着秦砚,端详了好久,最后昭告天下,太子殿下回归了。 今日,是第二次。 皇帝下了床,旁边的西域少年一脸不愿,撒娇道:“陛下,既然太子来了,你也让我去看看嘛,我听说太子虽流落民间,但气质依旧如皇帝你一般,怎么不叫人羡慕。” 皇帝叫少年穿好衣服,“你这张小嘴,竟会挑我爱听的话来讲。” “既然你想看,那朕就让他进来吧。” “父皇。”秦砚进来后,坐在离皇帝较远的地方。 “太子,你来了。”皇帝声音还带着干哑,有气无力,仿佛被榨干了精气神。 “父皇。”秦砚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皇帝听清,又不会那么刻意。 “三日后的定国寺祈福,你替朕去吧。”楚修只是简单交代这么一件事,竟觉得特别累,很无力。 他挥手,“你回去吧。” 秦砚点头,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从身上拿出一袋熏香,“父皇,这熏香是儿臣的师父曾经教我的配方,可以让人凝神静心,父皇记得佩戴。”秦砚轻轻将熏香放在烛台边。 秦砚知道他的父亲被种蛊了,可是,他回来得太晚了,蛊虫已经侵蚀了他的记忆,控制了他的思考。如今已经无力回天,希望这熏香能让他最后获得一丝清明。 楚修点头,“好,有心了,回去吧。” 秦砚准备退出,却听到一声轻笑,他微微蹙眉,转身退了出去。 他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追随他。 西域少年,定国寺,国师找回来的佳人。 一切都这么巧合。 秦砚回到书房,在宣纸上写上西域,国师几个字。 * 第二日,叶亲起床后,玲珑告诉他,大公子和侯爷已经进宫了。 叶亲“哦”了一声,别人都在忙,就他是个大闲人。 “公子,今日不出门吗?”玲珑收拾叶亲的房间,软玉已经准备好了早点,两姐妹像是又回到了以前伺候叶亲的时候。 “不出门,软玉,等会你给我找一些宣纸来,我想画画。” 软玉一听,很激动,她最喜欢叶亲画画了,虽然她知道叶亲读书不好,但画画那是真好看,软玉现在还保留着叶亲给她画的一幅肖像。 可是,今日叶亲画的画,软玉端详了半天,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画中男子是谁?她没见过。 “公子,你画的是谁呀?画了这么多张,你就只画了他一人。” “他啊~” 叶亲将毛笔尾端用来装饰的玉石抵在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他是你们的少夫人。” “啊……少夫人?” 软玉明显不信,“公子,你莫要诓我,这人我们都不认识,你又没带回来过。怎么可能是咱们的少夫人?” “是啊,怎么可能呢,我骗你的。” “哼,少爷你就会跟我们开玩笑。”软玉一边生气,一边将这么多秦砚的画像收好。 以前纨绔惯了,总能找到一些好玩的趣事,现在他一点兴趣没有,叶亲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还没有在猛虎寨过得自在,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他干脆在街上乱逛。 只是走着走着,顺着人群,竟然来到了一间月老庙,叶亲在门口已经看到香火缭绕,不知不觉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大门,一旁的侍者问他要不要买一根姻缘带,可以将自己的名字与喜欢的人名字写在一起,然后系在姻缘树上。 叶亲想起他与秦砚当过牵桥官,是月老的使者,他看着手上那根姻缘带,鬼使神差地没有系在姻缘树上,而是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上面有他的名字,还有秦砚的名字。 诸天神佛中,叶亲没有什么需要向他们祈愿,他只愿月老,听见他的所想。 叶亲转身,准备回去,却在抬眸间,瞥见了柳西竹。 柳西竹跟他一样,进门就买了一条姻缘带,叶亲并没有看到她在上面写字。 这么近的距离,叶亲也觉得柳西竹很好看,恬静的脸,朴素的打扮,她虔诚地跪在月老神像前。 柳西竹转身正好看到叶亲,四目相对的刹那,叶亲在柳西竹脸上看到了一丝微笑和一种难以言说的怜悯。 怜悯?叶亲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他与柳西竹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交集。 因为秦砚吗?最近秦砚确实跟她走得很近。 叶亲觉得自己有病,盯着人家姑娘看这么久,太过唐突,怕惹人误会,他回过神,转身出了月老庙。 兴许这日天气特别好,街道上的人比以往多了一点,热闹依旧,叶亲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陈叙。 陈叙跟师白栎一起,旁边还有个姑娘。 陈叙看到叶亲,本来还觉得奇怪,这人前两天醉生梦死,要死要活的,现在倒有精神一个人来逛街了。 师白栎听到陈叙大嗓门喊着叶亲,有点不悦,今天明明是自己拉着陈叙来给自己挑选生辰礼的,怎么哪哪都能碰到他。 师白栎看向自己身边的姑娘,这人是他的妹妹,本来今天他好不容易缠到陈叙同意陪他去买礼物,这妹妹非要跟着。 “芳菲,你不是想学射箭?平时嫌弃哥哥教你很凶,我听说侯府叶公子,射箭了得,你不如去跟他学学,他与陈叙关系好,他定然不会不同意的。” 师白栎的妹妹,师芳菲,也是个从小不爱读书的料,偏偏生在武将世家,却连个马步都站不好。 用他哥哥的话来说,就是干什么都一般,偏偏瘾大。 师芳菲一听师白栎这么说,她看向叶亲,这一见,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当即决定要向叶亲拜师,师白栎见目的达到,也露出得逞的笑容。 第46章 陈叙提议, 四个人去轩雅阁,听到轩雅阁三个字,叶亲微微皱眉, 他不想去,若是可能, 他这辈子都不想踏入轩雅阁这个地方, 那里,有让他难堪的记忆。 “不想去。”叶亲毫不犹豫拒绝。 “那我们去茶楼听书吧,听说最近又出新的画本子了。”陈叙经常在外,消息灵通, 最近京城不知道为啥突然多了很多太子与柳西竹的画本子,他想让叶亲也去听一听,告诉他,有些人没那么值得,不如放手。 叶亲勉强点头, 四个人来到茶楼,讲书的先生正好讲完了一本, 换下一个故事了。 说书先生拍着醒目,“今日, 我们不说书了,我们来讲个故事吧, 一个爱情故事。” 来听书的人, 无非就是喝喝茶, 吃点小点心, 听听别人的故事, 悠哉悠哉的。 当先生说要讲爱情故事时,那就更是起劲了, 谁不爱听风花雪月的故事,就像窥探到了别人的秘密,局外人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听完别人的一生。 “今日啊,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我们当今太子殿下。” 听到太子殿下,叶亲有些愠怒,嘴里咕噜着:“什么狗屁爱情故事。” 那说书先生见人如此捧自己的场,也是高兴,“大家都知道,太子殿下从小流落民间,听说日子过得很苦,但是,太子却没有长歪,长大后,依然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听到这里,叶亲终于点头,“这点倒是说的挺对。”叶亲想到秦砚这个人,确实从来喜怒不形于色,说话也不争不抢,对自己永远有求必应。 第50章 先生继续说道:“这太子呀,刚回宫,立马就惹得各家小姐们青睐,这其中,只有宰相之女柳西竹能走进他的心里哦。” “你们听说了没,太子在小时候,就与柳姑娘玩的好,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哪。” 台下众人听得乐呵,时不时拍手鼓励,这让说书先生内心小小膨胀了一把。 他正欲开口继续,却被叶亲打断,叶亲越听越不悦,他站起,“喂,老头,故事可以瞎编,但不能造谣啊。” 那说书先生刚刚还被人吹捧,听到叶亲这个跟他唱反调的,瞬间也不悦起来,“嘿~你这个少年,你别不懂还在这耽误顾客。你说说我怎么造谣了?这话本在京城都传遍了。” 叶亲回怼过去,“你怎么就知道太子殿下在流落民间时,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他都成过亲了。” 说书先生被叶亲噎得吹胡子瞪眼,“我看你才是造谣吧,太子才十八岁,若是成亲了,他怎么不把他那娘子带回宫里?又怎么会同柳西竹走得亲近?” 叶亲最讨厌听到这里,自从回到京城,哪哪都能听到秦砚与柳西竹的名字绑在一起,这让他不爽,很不爽。 “老头,总之,你说的都是假的,太子殿下确实成过亲了,而且,他不会喜欢柳西竹的。” 说完这些,叶亲胸腔里的郁闷才稍稍减轻一点。 这时,有人认出叶亲,在底下偷偷议论,“这叶世子当真疯了,不过是话本子,大家听着乐,况且,太子殿下回宫后,只与柳西竹有往来,这不是明摆着柳西竹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 他们磕着瓜子,更愿意叶亲在这里出丑,上次太子府宴会,叶亲的事迹也算是传的沸沸扬扬,谁人不知这叶亲爱慕太子殿下,爱而不得。 如今在这里,他们更想看看他再一次闹出笑话,“这么维护太子,难不成以后他能娶你?” 有几个人低头私下偷偷地笑。 凑热闹的人永远都是这样,他们一生平淡如水,所以更愿意去编排或者臆想别人的故事,尤其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如天上月的人,他们够不着摸不到,于是,那些人的风花雪月也好,荡气回肠也罢,都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书老头也是头一次被人反着来,醒目一拍,“这太子殿下与柳姑娘的事,整个京城谁人不知?而且再过一天,听说这次的皇室祈福大典,陛下特意交代了,今年由太子殿下去定国寺,届时,柳姑娘会一同前往。” 看到叶亲脸上的疑惑,老头得意了,更加卖力,“你还不知道吧,大楚国皇室每年都会去定国寺祈福,以前都是皇帝带着皇后,自从先皇后去世,皇帝便独自一人,再也没带过任何女子同往。” “如今,这次是太子第一年祈福,带着柳西竹,你说说这是什么含义?” 什么含义呢,叶亲不懂,也不想知道。 说书老头最后的话还不停地回绕在他耳边,秦砚要去祈福,柳西竹同往? 柳西竹为什么同往? 秦砚,所以我根本不了解你,对吗? 叶亲不断地否定,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能的,秦砚不可能这样的。 他丢下陈叙他们,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回了自己的别院。 回去的路上,叶亲不断否定秦砚,否定那个说书先生,不会的,不会的。 他再也不想听书了,都是骗人的,为了效果胡编乱造,哗众取宠。 叶亲恍恍惚惚躺在床上,蜷缩着,脑子里一团乱,他什么都不敢想,也不愿想,不知不觉就这样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他梦到了孟秋,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孟秋说的话,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他不见你,你就把他抢来。 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如魔咒一样。 第二日,叶亲早早起来,他像平常一样,在案桌上画画,现在,他画的每一幅画都是秦砚,有笑的,有面无表情的,有秦砚背着他的,还有去年在桃源村秦砚与他一起犁地的。 那时候的叶亲就想把种地的秦砚画下来,关于秦砚的每一幅都是他们曾经的经历。 叶亲将风干的作品收起来,来到了大街上,早上的大街有了烟火气,他找了一处酒楼,二楼的栏杆处,他坐下,上身半倚在栏杆上,看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群。 今日,太子祈福的车队会经过这里,去往定国寺,叶亲就守在这里,他想看看秦砚,他很想他。 叶亲一只手撑着脑袋,头微微仰着,闭着眼,感受早上冰凉的风,红色的发带随着凉风飘逸,落在栏杆外。 如此明艳的少年郎,就连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瞧上两眼,却不明白少年为何流露出不符年龄的惆怅。 没一会,叶亲听到人群开始吵杂,有人欢呼,有人大叫,大家纷纷让路,本来就热闹的大街,中间留出了一条宽敞的路。 “啊啊啊,太子殿下来了,太子殿下来了,今年皇室祈福的人是太子殿下。” 最前面的那辆马车,锦帘紧闭,叶亲看不到秦砚,但他知道秦砚就在里面。 叶亲端详着那辆华丽的马车,嘴角微微勾起,却给人一种苦涩的感觉,他离开酒楼,骑上他的高头大马,直奔祈福车队而去。 原本车队不急不缓,却突然一阵嘶鸣,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中,叶亲勒住缰绳,马蹄抬起,拦在了马车前头。 整个队伍被迫停下。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那些人根本没看清,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拦车,这可是大楚国的祈福大典,蓄意捣乱,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待众人看清是何人时,倒抽一口凉气,他叶亲怎么敢的? 秦砚马车的两侧,分别是带刀侍卫,见此情景,早已刀刃出鞘,等候命令。 叶亲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帘,开口,声音有种隐忍,却很有力, “秦砚,跟我走。” 除了随行的人震惊,就连两旁的百姓都不敢相信,大楚国祈福大典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拦路,更不要说当街抢人,抢的还是太子殿下。 他叶亲这是要当街劫持太子殿下,活腻了。 一旁的大总管捏着嗓子大叫,“叶亲,你好大的胆子,皇室的马车你也敢拦?你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叶亲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带着一种散漫又顽劣的语气,“哦~那死便死吧。” 他说的很轻巧,仿佛生死于他而言,都不及此刻他的所作所为。 叶亲的这一举动,更加坐实了之前的传闻,老百姓永远乐于看到这些场面,这比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过京都大街来的更加有趣。 他们谁都没有散去,都在等着,等着这个大胆的叶亲会被怎么处理,而他想让太子跟他走,简直痴人说梦。 秦砚的马车锦帘依旧闭上,就连后一排马车上的柳西竹都掀开门帘看个究竟。 叶亲就这么拦着队伍,他不知道过了多久,若是秦砚一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会一直拦在这。 锦帘被撩起,秦砚,终于从马车上下来了。 叶亲看到那双眼睛,他没有告诉过秦砚,其实,在他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移不开眼了。 他们好像很久没有见过了,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他了,曾经亲近到同床共枕,如今,明明就在面前,叶亲却感到他们相隔很远,远到叶亲认为,这次秦砚如果不跟他走,那他们的这一辈子应该就会渐行渐远。 秦砚看向叶亲,走到少年身边,少年骑在马背上,逆着光,用一种委屈倔强又破碎的眼神看着他。 秦砚害怕看到这样的眼神,他知道叶亲,了解叶亲,少年纨绔却固执的很,他读懂了叶亲的眼神,那是一种决绝,一种无法回头的决绝。 这个眼神让秦砚害怕,害怕到他开始怀疑他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错了,对他冷漠,对他视而不见,把他推远,推离自己身边。 如今,叶亲骑着马,就在他的面前,俯视他。那根红色发带鲜艳刺眼,随着风摇动,辗转落在叶亲肩膀处。 他与叶亲之间的结局如何,这个决定权,叶亲交到了秦砚手里。 叶亲又一次缓缓伸出手,再一次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有点低沉,带着永不回头的决心,带着最后的一腔孤勇, “秦砚,跟我走吗?” 少年由一开始的“跟我走”到再一次的“跟我走吗”,有了些许犹豫,还有些许动摇。 两旁的百姓,随行的官员,都在看着这一幕,这个他们不曾想到的变数,太子也没发话,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结局。 百姓们都在看热闹,这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达官显贵的热闹最好看了,他们等着太子会怎么羞辱叶亲,会怎么处罚叶亲。 也有人叹息,明明世子也是一个挺好的人,怎么就死脑筋不懂转弯呢,明知太子对他无意,还要死缠烂打,若是死缠烂打有用的话,那他叶亲现在早就上位了。 第51章 就在他们还在为叶亲命运感慨时,就在叶亲觉得,他应该放秦砚自由时,秦砚做了所有人未曾料到的事。 他将自己的手搭在叶亲手上,叶亲一使劲,秦砚便被带着飞身上马。 叶亲拉动缰绳一甩,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唯有身后的红色发带,在风里飘着。肆意张扬,跟他的主人一样,印在每个人的眼里。 好一会,众人才反应过来,叶亲,他……真的把太子劫持了。 第47章 秦砚与叶亲同骑一马, 绝尘而去。 在到达叶亲的别院时,叶亲将秦砚拖拽进院子,而后拉着他回到房间。 秦砚还未站稳, 就被叶亲狠狠地甩在了床上,就在秦砚挣扎想要起来时, 叶亲又一次将他推倒, 床铺有点凌乱,他看着秦砚挣扎的样子,苦涩一笑,忽然整个人压了上去。 叶亲不管不顾直接亲了上去, 他一边吻秦砚,一边撕扯秦砚的衣服。 “这里你认识吗?这张床你认识吗?你有没有在这床上睡过一天?告诉我。” 他们一路逃回京城,叶亲以为秦砚没地方,他可以永远把他养在自己身边,保护他, 护他一生衣食无忧,他只想跟秦砚在一起。 这里就是他带秦砚来过的地方, 这个院子,这个房间, 这张床,他都不敢肯定秦砚是不是在自己前脚刚离开就迫不及待地回到他该回到的地方。 他抓着秦砚的领子, 眼神倔强, 却有化不开的悲伤, “秦砚, 我们拜过天地, 难道猛虎寨发生的一切你不承认就可以当不存在吗?” 秦砚说不出话,他转过头, 不想看到那双蓄着泪水的眼睛,只是声音低低的,“承不承认又有什么区别?莫说没有聘礼,没有十里红妆,没有更贴,没有祝福,我承认了你问问朝堂下的文武百官承不承认,他们会不会把这场如同过家家的玩笑当真,会不会允许我此生只娶你一人?” 你以为光有感情就能冲破一切? 秦砚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才能减少对他的伤害,他不想伤害叶亲的,他怎么舍得啊。 “过家家?你也这样认为的是吗?过往的一切都是过家家是吗?”叶亲逼问秦砚,他要秦砚承认,这桩姻缘是他们彼此选择的,心甘情愿的。 秦砚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若我说是呢,你会怎样?”声音哽咽,竟带了一点委屈的哭腔。 叶亲微微怔神,而后是更加愤怒,“你不要跟我讲这些狗屁道理,我不懂,我也不信这个借口,你现在说的所有话,我都不会相信,一个字都不信。我就问你,你对我,到底怎么想的?是什么让你转变这么大?” 秦砚想要推开叶亲,他觉得此刻的叶亲有点不理智,甚至有点疯魔,他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自己把叶亲逼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心又何尝不痛呢? 可是叶亲现在听不进任何话,自己也推不开他,嘴唇上传来痛感,接着一股铁锈味在两人口腔开始蔓延。 “不要反抗我。”一滴泪落在了秦砚的脸上,灼热,烫了他的心。 秦砚果真躺好,一动不动,任叶亲在他身上所作所为。 叶亲转到秦砚的脖子,刚刚还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狮子,现在却颓废下来。 他在秦砚脖子上咬了两下,抬起头,眼神破碎,“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与柳西竹在一起?那天轩雅阁,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为什么?” 叶亲从秦砚身上爬起来,将他领口整理好,表情特别难看,他坐在床边,低头不语。 “叶亲,你冷静一点。”看叶亲这样,秦砚心脏都在抽痛,痛得无法呼吸,他永远都不想看到叶亲哭,永远不想看到那双眼睛流泪,他对叶亲的思念何尝比他少?他也想去抚摸叶亲的头发,他也想把他抱在怀里,日日夜夜亲吻他。 “你还要我怎么冷静?我冷静的够久了,我一直相信你有苦衷,所以这么多天我一直没有打扰你。” “秦砚,就算你是太子,就算你要走,你最起码跟我说一声吧。还是你觉得我叶亲已经配不上你了,你想甩开我?” 叶亲颓然地低下头,将脸埋在发间,“是不是我不去找你,你就一辈子打算这样?” “不是这样的,不是。”秦砚的隐忍终于决堤,“我从没这样想过,当初在猛虎寨与你成亲,我就没后悔过,如今,更不会。” “那为什么你这样对我啊?”叶亲终于控制不住,泪水决堤。 “我给你留了纸条,你却为了别人清场,视我不见。” 叶亲觉得自己没了力气,他颓废又难过,无力地托着自己的脸,还在执着着问为什么。 看着原本该明媚的少年,此刻却像没了灵魂。 秦砚忽然反手将叶亲压在身下,将他的双手固定,举过头顶,狠狠吻了下去。 不知吻了多久,秦砚抬头,眼睛通红,看到叶亲眼角的泪,他轻轻将泪擦掉,“不要哭,永远都不要哭,哪怕身边没有我,你也要过得自由自在。” “可是,我已经有你了啊,你叫我怎么能把这一切忘了,我根本做不到,秦砚,我做不到。”叶亲拉下秦砚的脖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我不想跟你分开,我想永远跟你生活在一起。” 秦砚沉默,就这样随着叶亲抱着他,他太贪恋这一刻的气息,是叶亲的味道,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你告诉我真相,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怕。” 叶亲等了许久,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秦砚低低的声音响在他的耳侧,仿佛被抽干了力气,颓废又自责。 “你知道我父皇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因为他被人下了蛊,我母后为什么早逝,我为什么七岁流落民间?” “叶亲,这皇宫里有太多太多肮脏的事了,不是身在高位就能高枕无忧,黑暗里有太多双眼睛,我现在还分不清,谁可用谁能用。” “跟我走得太近,与我绑在一起,我没办法保护你,我不想有一天这些手段用在你的身上。你明不明白?” “我不要你保护,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叶亲说完将秦砚搂得更紧,“你相信我,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 “为什么你还是听不明白呢,我不愿,也绝不可能,我不能让你涉险,听我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我的存在拖累你了?” “不是,永远不是。” 许久许久,久到两人陷入沉默。 忽然叶亲咬上秦砚的脖子,咬的很重很凶,像是下定了决心,他声音有点哽咽,“今晚留下来,陪我三天,三天以后,从此,你是君,我是臣。” “你愿意吗?”叶亲望着秦砚的眼睛,像沉溺其中一样,等待秦砚的回答。 秦砚答应了,叶亲告诉他,这三天,他们哪也不去,就待在这里,像在猛虎寨时一样。 秦砚伺候他,为他端茶倒水,为他洗衣做饭,他们没有地位上的悬殊,没有制度上的隔阂,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们就只是猛虎寨的一对平常小夫妻。 现在也是冬天了,只不过京城的冬天没有北境冷。 “秦砚,晚上,我们一起睡吧。”以前他们刚成亲,叶亲就与他同床共枕,那时候条件太简陋,虽然两人不熟,但为了取暖,两人依旧每晚抱在一起睡。 如今,在叶亲看来,明明心意互通了,明明两人都是满腔爱意,却不得不遵守那狗屁的我为你好,所以我要推开你的规则。 既然秦砚已经决定,叶亲会尊重他,这一辈子他都不会让他心爱的人为难。 “好。” 晚上,叶亲依旧睡在里侧,这里的床比猛虎寨的床好多了,也大的多了,床上铺了两层被子,很柔软。 秦砚躺下的时候,叶亲从后面轻轻揽过他的腰,将脸埋在秦砚的后背。 两人都未言语,唯有彼此的温热气息相互缠绕。 “秦砚,你转过来,与我相对。” 秦砚依言转过身,两人离得极近,叶亲特别喜欢看秦砚的眼睛,有一种蛊惑人心的诱惑,明明只是一双眼睛,却戳了叶亲的心尖,深邃地想让人亲一口。 “秦砚,你抱着我,像在猛虎寨时那样,抱着我睡,一路回京你都没有抱过我。” 秦砚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孩,叶亲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明明他比叶亲还大一岁,可是他却很喜欢叶亲叫他做事。 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叶亲,现在,我们睡在一张床上,你要我抱着你,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吗?” “知道。” 说完,叶亲就亲了秦砚一口,他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初入猛虎寨的少年,脸上带着狡黠,带着顽皮。 亲完一口,叶亲又看向秦砚的眼睛,很轻很轻地覆上一个吻,“秦砚,你知道吗?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的眼睛,若是可以,我真想永远溺在里面,与你一起看这个世界。” 第52章 秦砚捧着叶亲的脸,抚摸着他的头发,接着又缓缓下移,指节游过他的眉眼,划过他的鼻子,最后停留在叶亲的嘴角。 三天时间,只有这三天,他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肆意拥抱他,亲吻他,甚至占有他。 也许这样的氛围太过美好,叶亲有点无法思考,呼吸有点困难,他不太懂接下来秦砚要对他做什么,他们拥抱,接吻,秦砚对他做任何事他都不会反抗。 指节继续向下,最后停在叶亲的的腰间。 手掌微微用力,秦砚将叶亲拉至自己身前,贴的很近,近到叶亲呼出的气息喷洒在秦砚的脖颈。 “你曾经说过,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这句话还作数吗?” 叶亲点点头。 他又有点明白了秦砚要对他做什么,他虽没经历过,可是,只要这个人是秦砚,那他就可以义无反顾。 “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永远作数,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秦砚,我爱你。” 叶亲将手腕上的写有他俩名字的红色姻缘带解下来,一端系在秦砚的发尾上,一端缠绕在自己的指尖上。 秦砚再也控制不住,发了疯吻了上去。 他们贴得那么近,那么紧。 他们唇舌相抵,抵死缠绵,温热的呼吸缠绕,叶亲有点喘不上气,他搂着秦砚的脖子,头稍稍仰起,呼吸到正常空气时,叶亲这才觉得自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秦砚压着他,微微起身,他一只手与叶亲十指紧扣,一只手贴在叶亲的胸口,轻轻拨弄叶亲的衣襟,缓缓向下拉扯。 他看向叶亲,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叶亲是否会犹豫,秦砚想,只要叶亲犹豫,哪怕有一丝一毫的迟疑,他都会立刻停止。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犹豫,他看到了叶亲的邀请。 “秦砚。”声音呢喃,缠绵悱恻。 欲望再也无法克制,思念决堤,这一刻,他们紧紧相拥,爱意深入骨髓。 秦砚吻着叶亲,一路向下,所到之处无不像荒原上的火种,将他们燃烧殆尽。 “叶亲,不要害怕。” 烛火摇曳了一夜,汗水,泪水已经分不清,他们在这场为名“三天三夜”的倒计时里,把所有的一切都奉献给了对方,从此,在彼此的灵魂上刻下属于对方的气息,对方的名字。 我永远忠诚于这份纯粹的感情,我愿奉献所有,也愿付出任何代价,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至死不悔。 这一生,我不只为自己而活,也愿为你而活。 第48章 第二日接近中午, 叶亲才悠悠转醒,睡得太沉,脑袋一时有点混沌。 他听到开门声, 发现秦砚已经端来饭菜,一碗粥和一碟咸菜, 这次多了一道炒菜。 “你醒了, 起来吃饭吧。” 秦砚真的做着与猛虎寨时一样,每次都是饭菜端到叶亲面前,若是叶亲没及时吃,他会把饭先温在炉子上, 叶亲什么时候醒了,随时能吃到热乎的。 他走到屏风后,将叶亲的衣服递给他,“快起来吧,洗漱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叶亲脑袋终于清明, 他刚要掀开被子,瞥见自己被下风光, 吓得立刻裹紧被子。 他支支吾吾嗫嚅道:“秦砚,你先回避一下, 退回屏风外好不好?” 秦砚将衣服放在床上,看叶亲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他笑了笑, 也想逗逗他, “昨晚怎么没见你这样害羞?现在知道了?” 秦砚也是听话, 说完就立刻退了出来。 两人昨夜说好, 这三天里,谁都不要提以后, 无论以后怎么样,这三天,他们只想做一对平凡的小夫妻。 昨晚,是他们第一次洞房花烛夜,以前叶亲想着以后会补给秦砚,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完成了。 叶亲看看自己身上,脸色涨红,昨晚因为水到渠成,氛围太过美好,发生点什么根本就是情理之中,可是现在青天白日,再让他回想昨晚,他真的要闷在被子里一辈子不出来了。 好不容易平复呼吸,叶亲看着自己胸前,还有自己手臂,脸又红了。 抬手,秦砚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红色姻缘带又重新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想必是昨晚自己睡着的时候。叶亲摸着这跟红色丝带,像一根情丝一样,缠绕着。 叶亲扭扭捏捏穿好衣服,没去看秦砚,直接洗漱好后吃饭,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秦砚坐在叶亲旁边,“好吃吗?” 叶亲点点头。 “可有哪里不舒服?”秦砚这句话着实让叶亲呛了一下,他疯狂摇头,“没有没有,你不要再说了。” 秦砚看叶亲这样,也不忍逗他,“吃完后想做什么?” “等我吃完再说。” “好。” 叶亲吃饭期间,秦砚就去整理床铺,跟猛虎寨一样,就连叶亲的作息都一样,在猛虎寨时,少年每次都会睡到很晚才起,秦砚就在他吃饭的时候整理房间。 秦砚将被子叠好,又看了眼床单,还是决定换掉,他问叶亲是否有新的床单,叶亲又一次呛到,“柜子里你自己找,干嘛什么都要问我。” 秦砚找到床单,换上新的,他抱着昨夜两人换下的衣服一起去院子里洗掉。 因为天冷,秦砚烧了一锅水,拿个小凳子在院子里便洗起了衣服,太阳照的人暖乎乎的。 叶亲吃完,倚在门框,看着秦砚为他洗手做羹汤,为他洗衣整理他们的家。 叶亲早已把这里当做是自己与秦砚的小家,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家。 看着那个人,当今的太子殿下,谁也想不到,这人昨夜与他翻云覆雨,早上为他洗衣做饭。 叶亲微微脸红,他搬来一张小桌子,铺上宣纸,执笔,他要画尽秦砚所有的样子。 少年聚精汇神,触笔生花,不一会,秦砚洗衣的样子便落在这张纸上,定格在这一瞬间,此时此刻,这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在以后的岁月里,这一刹那永远属于他叶亲所有。 画完了画,叶亲总觉得少了什么,他看看自己的院子,因为天冷,已经没什么好看的花了,还没到寒冬腊月,院子里的一株腊梅还没开。 叶亲喜欢腊梅的,那年猛虎寨,他折了一支腊梅放在那间小木屋的窗缝里。 叶亲看到一株秋海棠,很漂亮,于是采了一朵压在画像上,洗衣服的秦砚,头上带了一朵海棠花,当真贤惠,与昨夜完全不同。 叶亲将画像收到盒子里,秦砚也差不多洗好衣服了。 两人一起将衣服床单晾晒起来,叶亲问道,“秦砚,你会包馄饨吗?” “会,怎么了?你想吃吗。” 叶亲其实不是喜欢吃馄饨,但是,与他一起逃回京城时,路过泗水小镇,叶亲至今一直喜欢那家的馄饨,他觉得那个摊主老头果然没有骗人,那时候他们很穷,没钱下馆子吃炒菜,最终选择了一家馄饨铺。 叶亲那时候是真的饿到了,猛虎寨太穷了,肉沫星子沾不到,他当时还厚着脸皮叫人老板馄饨里多放点肉。 那老板也是厚道,果然他们的馄饨又大又圆,叶亲记得那个味道,今日,他想让秦砚为他包一顿馄饨。 他真的有点怀念那一路的时光,不用承担那么多。 秦砚拉过叶亲的手,“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说完,他叫叶亲与他一起,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洗了一块肉,剁了起来。 “叶亲,你想吃什么馅的?” 叶亲摇头,“你做什么,我都吃。” 馅调好了后,秦砚开始和面,这个在猛虎寨他经常做,他不喜欢去后山,也不喜欢打猎,除了看书,就是做一些吃的。 “秦砚,你别动。” 叶亲将指尖的面粉抹在秦砚的脸上,一边三条线,“秦砚,你现在真的像一只成了精的猫咪小土匪。” 秦砚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对,秦虎叫你豹豹,哈哈,亲亲抱抱,秦砚,我们果然天生一对。” 秦砚没说话,只是脸有点红,耳朵也有点红。 “你怎么话那么少啊,跟我说说话呀。” “说什么?说我这个小土匪不仅把你人给掳了,连你的心也掳了?” 叶亲哈哈大笑,抱着秦砚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谁掳谁还不知道呢,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在我的地盘,听我的话,为我做事。还有你假正经什么?昨晚你可不是什么话都没说的。” “叶亲,别胡闹。” “不跟你闹了,你继续包吧,我想去睡午觉,太累了,好困。” 叶亲当真眼睛有点红,昨夜也没睡什么觉,此刻他恨不得窝在被窝里。 他来到房里,脱了鞋,爬上了床,不知不觉睡着了。 秦砚包完了馄饨,还没到晚饭时,他拿一块白布将馄饨罩起来,洗了洗手,也跟着上床睡觉了。 他看叶亲睡得香甜,轻手轻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叶亲顺手抚上他的腰,钻进他的怀里,两人相拥而眠。 第53章 这一觉竟睡到了晚上,天色已经黑透了,秦砚先醒,他看着叶亲还闭上眼睛,以为叶亲还没醒,刚要起床就被人拉了回去。 “叶亲,好了,起床了。” “再睡一会会,就一会儿。” “天已经黑了,衣服和床单还没收呢,宝贝~” 秦砚说完脸瞬间红透,他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可是叶亲本来就是他的宝贝,他视若珍宝的爱人,这么想又觉得没错。 叶亲吓得一激灵,他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看着秦砚,“你刚刚叫我什么?” “没什么,我去收衣服。” 秦砚没给叶亲再缠着他的机会,翻身下床,将衣服床单收好后,便去烧水煮馄饨。 等秦砚将馄饨都煮好了,端到房里,叶亲还在愣神中,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起床,吃馄饨。” 叶亲这才反应过来,脸有点红,他虽然口无遮拦,吊儿郎当,但是秦砚不一样啊,从来都是板板正正的温润君子,怎么会突然说起那样的情话。 这一声“宝贝”直到叶亲吃完馄饨了,秦砚收拾好碗筷了,还盘旋在他的脑子里。 晚上两人依旧躺在床上,只是现在时候尚早,叶亲又睡了午觉,他现在一点也睡不着了。 脑子里还想着秦砚的那句宝贝,他将头靠在秦砚肩膀处,“秦砚,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不要。”秦砚拒绝。 “为什么?”叶亲真的第一次听到秦砚说出这么糯叽叽的话,心猿意马,他还想听。 “你就再叫一次嘛,你叫一次,我也叫一次,怎么样?” 秦砚微微挑眉,凑近叶亲耳边,温润的声音低低触在叶亲的耳畔,“宝贝~” 叶亲感觉一股热流串遍他的全身,酥麻又快乐。 他觉得自己真的爱惨了秦砚,少年第一次动心,就像山呼海啸,天崩地裂,永不回头。 秦砚看着他,眼神示意,“该你了。” 叶亲贴着秦砚的脖颈,像小狗一样蹭了蹭,“太子殿下。” “不要这样的,跟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我要你换一个。” 叶亲真的笑出了声,秦砚跟他认识以来,这一天说的不符合他性格的话加起来怕是比过去一年都要多。 “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叶亲继续蹭着秦砚的脖子,贪婪地汲取他的气息。 “我们什么关系?”秦砚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叶亲,他们能够这样温存的时间实在太少,或者说,在没有解决掉那些人之前,他与叶亲之间这样相拥的时间只有这一次。 “你说我们成亲是过家家。”叶亲想到这里就来气,将脸埋得更深一点。 什么叫过家家?他们也是正儿八经拜堂的,这门亲事也是自己点头答应的,我自己的姻缘我自己做主,怎么就成了过家家? “我错了。”秦砚认错。 “所以,你要叫我什么?”秦砚一步步引导,一步步试探。 叶亲搂着秦砚的脖子,嘴唇贴着秦砚的嘴角,轻声道:“太子……夫君~” 秦砚翻身欺上,在叶亲嘴角落下一吻。 叶亲紧紧搂着秦砚,两人热烈亲吻,他的手开始在秦砚身上游走,所到之处,撩起一股灼热难耐的□□。 秦砚捉住叶亲的手,放在唇间亲了亲,叶亲真真切切看到秦砚脸上沾染了情欲,原本温润如玉的人,也会掉入欲望之海,与他一起沉沦。 少年们的爱意根本藏不住,一点点火星就能将他们卷入名为爱的漫天火海里,灼烈,热烈。久久不息。 长夜漫漫,他们时间很多,多到这一夜都可以用来胡作非为,他们时间又很少,少到余下的一天只想困于这一方天地,这张只容纳他俩的床上。 此时年少的他们,本能地通过这样的方式缓解彼此的渴望。 “叶亲,我爱你。” 那年的牵桥会,你说走过人间的鹊桥,你问我有什么心愿,当你牵起我的手时,我的心愿就成了一道承诺,我将拼尽全力去爱你,去娶你。 太过渴望彼此,屋内温度灼热,除了彼此的呢喃,天地间再无其他声音。 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吟声不断,爱意不减。 第49章 一夜无眠, 只有彼此的呼吸,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这一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叶亲觉得此时此刻的他真的有点矫情, 他自认为自己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面对秦砚, 哪怕自己就埋在秦砚的胸口, 他都觉得他们之间的甜蜜不过一瞬。 苦涩的甜他也甘之如饴。 他不想哭的,从小到大没哭过几次的他,此刻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滚烫的泪水滴在秦砚胸口,也灼伤了他爱的人。 “秦砚, 我们的相遇一定是神的指引,所以,于万千红尘里,我只对你钟情,这一生, 只愿意与你相伴,能不能爱得久一点?能不能与你同生共死?” 曾经我们说好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的,我真的不想与你形同陌路, 我不想。 秦砚看着怀里的少年,他也恨, 恨自己不是生在普通人家, 那样就不必去承担那么多责任, 不用管这大楚国谁来主宰, 他只想要怀里的人。 一生一世。 可是, 他不能,家国在上, 他生在这摇摇欲坠的帝王家,这是他的使命,是他逃脱不了的宿命。 他只能让自己心狠,让自己无情,这样才能保护好他想保护的人。 三天只剩最后一天了。 秦砚擦干叶亲脸上的泪水,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睡吧,昨夜一夜未眠,我陪着你一起睡。” 叶亲摇了摇头,“我不想睡,我不困,我就一直看着你,直到今天结束。” “秦砚,我说话算数,我有多爱你,我就会有多尊重你,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要你永远高高在上,心无旁骛地去做你要做的事。” 秦砚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他何德何能啊,遇见这么好的人,“叶亲,你相信我吗?” 叶亲点点头,“我永远相信你。” 他们之间,所有言语都已苍白,他们虽然年少,但他们爱得热烈。 “那你答应我,永远不要再哭了,我不想看到你哭,我希望你像从前一样,那个鲜活的,热烈如太阳的人。” 很久很久,叶亲点头,“好,永远不哭。” “睡吧。” “不要。” 叶亲抬头挠了挠秦砚的胸口,伏在他怀里,声音很轻很低,“秦砚,你还有力气吗” 指节在秦砚胸口游走,一会又转到后背,到处煽风点火。 秦砚捉住叶亲的手,“不可以,我怕你身体受不了,快睡吧。” “不要,明天,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今日,说什么我都不睡的。” “秦砚,你是不是没力气了?一直吵着睡觉,你才十八岁,是最好最有力气的年纪。” 叶亲说完,手又不老实了,“秦砚,京城里经常有那些有钱的五六十的老爷还抬个小妾进门,你说,人家岁数都那么大了还能妻妾成群,你才开荤,难道你不想吗?” “还有,听说刚成亲的小夫妻七天都不带出门的。” “你怎么知道的?”秦砚捉住叶亲的手,放到唇上吻了吻,将少年肩头滑落的被子朝上拉好。 “画本子里都有啊,秦砚,你没看过画本子吗?” 叶亲故意这样说,他知道秦砚肯定没看过那种书,以前在猛虎寨,他天天捧个书,没事就看书,有事做完后再看书,天天看书。 后来叶亲想,秦砚是太子,从小流落民间,环境骤变,没了先生教他读书识字,唯一获取知识的途径就是自学读书了。 一国太子,怎么能是一个不识字的人呢。 偏偏秦砚与猛虎寨那些人不同,他温润如玉,话也不多,以他的性子,就是想看怕也不好意思去买,说不定想的更多的是怎么买到更多的粮食。 秦砚果然点点头,“没看过,没钱买。” “那我们那个……那个……的时候,你怎么会的?我都不会,难不成你无师自通啊?” “因为是你,所以情不自禁。”秦砚一本正经地说着轻挑的情话,似乎只有面对叶亲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也不过是个少年。 叶亲脸红,终于从刚刚失落的情绪里恢复过来,“那你想不想看?我这里有。” 叶亲看着秦砚的眼睛,想看这个翩翩公子在沾染情欲后,还会继续维持他的温润如玉吗。 “秦砚,你想看吗?你想学吗?”叶亲又问了一次。 秦砚点头,“想看,想学。”???ü?e 叶亲笑了笑,“就在床头边的一个小夹层里,你打开看看。” 秦砚睡在外侧,他打开小抽屉,满满一抽屉的画本子。 “你怎么买这么多?”秦砚随便抽出一本,状似镇静,画本子拿在手里,却并没有打开。 他确实没看过这种东西,也不知道里面到底会有怎样惊世骇俗的描写。 第54章 “不是我买的,我怎么可能会买,我这么纯情。”叶亲有点心虚,声音也小了一点。 “那这些是哪来的?别人送的?送这些东西?”秦砚还在继续问。 “陈叙给我的,那时候我跟他整日浪在外面,他渠道多,这些东西都是倚红楼姑娘送给他的。” 秦砚翻开一页,上面都是男子与男子画像,他看了一眼又合上。 “倚红楼姑娘送男子与男子图?” “哎呀,还不是因为陈叙每次去,都是要喜欢的姑娘给他唱曲,他又大方,每次都跟散财童子一样,那些姑娘们自然喜欢他。” “但是陈叙也只是听曲,或者看着她们跳舞,久了,姑娘们都怀疑他对女人不感兴趣,所以才送了这些画本子给他。” 其实叶亲知道,陈叙看那些姑娘,她们或许并不是自愿来这种地方,她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些才艺本该就是可以赚钱的。 每次姑娘们都说陈叙公子大方,其实,她们不知,她们唱的歌,跳的舞,甚至与你坐下来畅谈,这些更有价值。 秦砚了然,“没人送你?” “我去的很少的好吧,我对这些又不感兴趣,每次我都跟陈叙一起去的,但我也只是看她们唱歌跳舞而已,又没干过什么,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男子,不对,不是喜欢男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你,而你,恰巧是男子而已。” 秦砚点了点头。 “那你想不想学里面的姿势?”叶亲柔软的头发蹭了蹭秦砚的胸膛。 “你看过?”秦砚拂过叶亲的发梢。 “当然,不过我只看过一本,男人嘛谁不好奇?秦砚,我保证,我只看过一本,而且那画面太晦涩,走马观花一下,我那时候又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你,我也没喜欢过姑娘。” “秦砚,你想不想学,我们可以试一试?” 少年之前的害羞已经褪去,这时候的叶亲仿佛是个求知若渴的学生,一定要将书里的知识全都变成自己的。 秦砚又一次翻开,他指了指第一个图片,“这个怎么样?” 叶亲脸色有点怪异,而后涨红,他摇头,“不要不要,太奇怪了。” 秦砚又翻过一页,指着画面,“这个怎么样?” 叶亲还是摇头,“这个姿势人真的能做到吗?有点违背自然了好吧。” 秦砚点点头,继续向下翻,一直翻了七页,叶亲都是摇头,“这些画本子都是些什么人画的?秦砚,我猜画这个本子的人一定不懂男人,一定是为了噱头,赚钱而已。” 叶亲将画本子从秦砚手里拿走,扔到地上,“不要看了,亏得我当时没看清,这画的一点都不好看。” “我还没学呢?你扔掉了我怎么学?”秦砚突然变坏了,他轻轻咬了一口叶亲的耳朵,声音有点蛊惑,“我看刚刚第七页那个就不错,不如我们就试试那个?” 叶亲已经想不起第七页是什么样的了,本能地拒绝,他觉得羞耻,虽然他与秦砚这两天厮混有点过头,两个刚开荤的少年确实有使不完的精力。 他因为爱秦砚,甘愿雌伏于秦砚,可是,让他摆出那么羞耻的姿势,他真的做不到,太羞耻了,他根本放不开。 哪怕他们已经对彼此太过了解,叶亲还是羞得抬不起头,“秦砚,我刚刚跟你开玩笑的,我也没那么好学,我们就像之前那样好不好?” 叶亲说完就亲了上去,不给秦砚一点犹豫的机会,“虽然白日宣淫并不好,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秦砚,不能浪费。” “好。” 秦砚将叶亲手腕上的红色姻缘带解开,抚平。 “叶亲,躺好,闭上眼睛。” 叶亲只觉得红色姻缘带滑过他的眼睛,秦砚竟然用姻缘带遮住了他的眼睛,而后系了一个结。 “秦砚~你做什么?我看不见了。”叶亲声音有点害怕,有点颤抖,他隐隐觉得秦砚可能想要对他做点什么不一样的。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叶亲想要退缩,却被秦砚制止了。 “叶亲,别怕,你不懂没关系,我教你。” 秦砚说完又贴上叶亲的耳朵,“眼睛看不见了就不会害羞了。” 叶亲真的脸要滴出血来,哪怕看不到,他也觉得羞耻万分,于是他有点可怜兮兮的语气求着秦砚,“太子殿下,饶了我吧。” “饶不了。” “夫君~相公~娘子~媳妇~” 叶亲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羞耻感淹没了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叫秦砚的这几声,不但不会让秦砚停下来,反而让他更加发疯,发狂。 秦砚吻了吻叶亲的脸,被子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一半脱落在地上,两人毫无察觉。 秦砚翻身在上,被子彻底脱了下去。 叶亲还是爱秦砚比羞耻感多一分,爱占据了上风,好在眼睛被遮住了,他也看不见,看不见了也就随便了。 “秦砚,你把帷幔放下来吧。” 秦砚依言,帷幔垂落,将两人困于这床榻之上。 空间小一点,周围暗了一点,叶亲才稍稍放下那点不好意思。 屋外是初冬冷气,屋内是春光满室。 晨光透过门窗,洒落在朱红色地板上。 一室旖旎,一地阳光。 一声声低吟,就是一句句爱你。 他们在心里喊过无数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第50章 三天时间于他们而言太短, 他们总要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秦砚回去做他的太子,叶亲继续当他的世子, 他们之前所有的经历,在分别的这一刻, 全部封存起来。 “秦砚, 你走吧。”阳光太好了,太过刺眼,叶亲不自觉地流下泪,他转身, 不想看到秦砚在他眼皮下走出这个院子,不想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秦砚站在院子里没动,“以后你打算如何?” 叶亲故作轻松,“没打算如何,小爷本来就是个纨绔, 浪荡惯了,这一年过得跟乞丐一样, 回京了也是个游手好闲的,好在有一双会画画的手, 想开个画馆玩玩。” 秦砚笑了笑,赞同他, “画馆挺好的, 你画的画, 我特别喜欢。” 秦砚看着手里的木盒子, 叶亲告诉他, 等他回去了再打开看,算作是离别的礼物。 秦砚看叶亲似乎还有话想说, 他站着没动。 “还有……”叶亲本没打算说下去,但是看到秦砚一直在看着他,索性告诉他,“还有,等你哪天扫清了所有障碍,告诉我,我去娶你。” “好。”秦砚点点头。 叶亲笑了笑,“不过我可不会等你太久,说不定哪一天我就变心了,反正你说的,以后见面就当做是陌生人,既然这样,我要是碰到喜欢的,我就不等你了。” “好。”秦砚又点了点头。 “你走吧。” 京城大街上,又是一天早市,百姓们看到太子骑了一匹高头大马穿街而过。 叶亲站在门口未动,像木雕一样望着秦砚远去的方向,转身回屋锁门。 心像漏了一个洞似的,那些温软的细语,浓烈的爱意,横冲直撞的热情,明明只是昨天的事,他却觉得他像做了一场梦,雾里看花般渐渐模糊。 叶亲回到他们的床上,这里本该是他跟秦砚的家,他们本该夜夜躺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 他抱着被子,上面还残留秦砚的气息,叶亲蜷缩着,竟又睡着了。 只是,在这三天里,他们除了吃就是一同睡觉,根本没出过院门,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故事已经在整个京城传遍了,还不止一个版本。 今日陈叙就坐在天下一品茶楼里听书,还是上次那个说书老头。 说书老头看着茶楼里的人,感慨,没想到都快隐退回家了,最后这一篇故事竟然有这么多人捧场,果真太子与世子之间的故事更加吸引人,这也给他的说书生涯画上完美句号了。 说书老头敲了一下醒目,抹了一把白花花的胡子说道:“那日啊,整个京城大街都见证了那一幕,侯府世子叶亲当街劫持了太子殿下。” “整整三天了,三天了啊,不知道那发了疯的叶世子会怎么折磨纯情的太子。” 大家都明白,叶亲是定远侯府的二公子,全家宠爱,要是如此,太子或许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他叶亲有个了不得的外公,更是有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舅舅,这太子再不愿意跟他走,也得掂量掂量,毕竟太子刚回宫,根基不稳,唯一能仰仗的便是太后了。 太后如今年迈,早已退出朝堂,娘家也没有出个大有出息的人物。 众人唏嘘,怕这太子殿下虽跟叶世子走了,也是心不甘情不愿。 底下听戏的人一边磕着瓜子,不时提问一两句,“老先生,太子与世子之间都是大家的猜测,你怎么就肯定是叶世子绑架太子而不是太子自愿跟他走呢?” 说书老头最喜爱的环节就是听他讲故事的人跟他互动,他眯了眯眼,说道:“以老夫多年经验,分析出他们之间可能存在三种情况。”老头竖起三根手指,很是得意。 第55章 听戏的人更来劲了,有的甚至向台上撒铜钱,这种秘闻谁不想听,哪怕是根据线索杜撰出来的,他们也会听得津津有味。 向台上撒铜钱,那是对说书人最大的鼓励。 有一个人撒铜钱,那么跟风的就多了起来,说书老头这么多年也就遇见过几次。如今也轮到自己头上了。 “好好好,大家别急,听我细细道来。” “第一种情况就是如之前传闻那样,叶世子爱慕太子殿下,爱而不得,这久久得不到喜欢的人,保不准心里出现啥不正常表现,毕竟太子殿下相貌出众,翩翩公子,谁不爱呢。” “就是就是,我要是有叶世子那个胆子,我都说不定怀上太子的孩子了。”底下一个比较放的开的女子大声说道,也顾不上什么旁人眼光了,来这里,大家图的就是乐呵。 “可拉倒吧你,照照镜子,你是男子太子看不上你,你是女子太子也看不上你,哈哈。” “合着我不男不女就能被太子看上了呗。”女子气呼呼朝那大嘴巴扔了一把瓜子,“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大家别激动别激动啊,故事就要慢慢讲来才有意思。” “话说这世子也是色胆包天,仗着家世,这是铁了心要将太子吃到嘴里才罢休啊,太子忌惮他那手握兵权的舅舅,不得不妥协,上了他的马。” “所以这三天,太子怎么过来的呢?人都掳走了,他叶世子肯定得偿所愿了吧,太子看起来文文静静,那叶亲谁人不知就是个二世祖。” 说书老头点了点头,终于有人明白他的意思了,“这三天啊,大家都在猜测,叶世子一定会逼太子就范,太子肯定心不甘情不愿地被那狂徒疯狂蹂躏,三天三夜啊。” 众人面上唏嘘,却都在脑海里开始想象那个画面,不少男子女子脸都红了。 “那第二种情况呢?”有人已经等不及了,窥探秘密的那种快感确实让人情绪高涨,太过上头了。 “第二种就是,传闻根本就不对,而结果恰恰相反,那就是太子流落民间时,早已与叶世子暗通曲款,暗度陈仓了,只不过碍于他太子身份,怕是太后不允许,许久见不到小情郎的两人,所以才上演了这么一出。” “喂,老头,所以你的意思是两人三天三夜早就计划好了?” 老头点了点头,终于又有人点明了他的意思。 “嗨,最终结果还不是太子被蹂躏三天三夜,只不过第一种情况是太子心不甘情不愿,第二种是心甘情愿罢了。 左右逃不过三天三夜是吧。 “大家别急,还有第三种嘛,我猜测,太子回宫之前,与叶世子结了仇怨,太子太过聪明,叶世子在太子那里没有得到好处,所以怀恨在心,那日太子宴,叶世子认出了太子,所以想要报复。” “所以三天前,叶世子选择了这一天,这天可是大楚国重要的祈福日子,叶???ü?e世子当抢人,以泄仇恨。” 嗑瓜子的人也不嗑了,“把人掳走打一顿吗?可是早上听说有人看到太子骑马回宫了,看起来状态很好,并不像受过虐待的样子啊。” 老头摸一摸胡子,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不懂了,不管男女,在乎的是什么?在乎的是名誉贞洁。” “什么叫杀人诛心?毁他名节,摧他精神,让他日日夜夜想到今日的耻辱,那才叫报复,那才叫杀人诛心。” 众人恍然大悟,不愧是姜还是老的辣,果然见识多,懂得也多。 “老先生,所以,你得出的三种情况,最终结果还是逃不过太子殿下被叶世子蹂躏三天三夜啰。” 老头点了点头,“正是。” 底下哄堂大笑,这太子当的也太惨了吧,不???ü?e管什么情况,都逃不过被叶亲欺负的结果。 陈叙擦了擦自己的手,离开了茶楼,听老先生这么说,他也觉得有点道理。 陈叙没有直接回去,今日难得甩了师白栎,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自己的兄弟。 那日叶亲当街抢人他没看到,这人也没跟他透个底,就这么冒冒失失闯了过去,不考虑后果。 不管怎么说,那人终究是太子,未来的帝王,生在帝王家,哪能是什么善类,反正他陈叙不相信秦砚这人能为叶亲放下原则。 若是这次事件影响太大,叶亲少不得要吃些苦头,陈叙想着正好借这个机会观察一下秦砚,看看他能做些什么来圆了这件事,也看看他能为叶亲做到什么程度。 陈叙刚走出茶楼,便遇到了赵清浔,陈叙歪了歪头,没想到这人过来打招呼了。 “陈兄,好巧啊。” 赵清浔上次特意跑来他家告诉他,叶亲在轩雅阁门口,淋着雨不肯离去。 陈叙觉得这人还算可以,但他也看得出来赵清浔这人不算特别外放的性格,而自己与叶亲明显跟他不是一路人,性格天壤之别,不明白他为何愿意挤进他们的圈子。 “不巧,我刚刚在茶楼也看到你了,你不去做学问,怎么有空跑茶楼了?” “今日休沐,出来走走,放空一下脑袋。” 陈叙了然,他们这些与书打交道的人与他跟叶亲不同,他跟叶亲从小不爱读书,自然也就理解整日与书为伴确实够遭罪的。 “陈兄这是要去哪?” “随便逛逛,去给叶亲送点东西。” 赵清浔没再继续问,他说道:“刚刚在茶楼听到那老先生的编排,着实让人气愤。” “陈兄若不介意,我正好没什么事,可以与你一同前往吗?”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陈叙没办法回绝,只好同意一起去叶亲的别院。 只是两人到达的时候,大门已经锁了,陈叙拍了好久也没人回应。 “想必叶兄不在吧。” 陈叙没办法,今日肯定是见不到了,干脆打道回府,明日再来寻他。 第51章 困在被子里的叶亲, 根本没听到外面的砸门声,院子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 他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暮色了, 叶亲自己烧水给自己洗了个澡,收拾好回了侯府。 管家看到二世祖又回来了, 笑眯眯迎上去, “少爷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快去给老爷赔个不是吧,老爷说你再不回来就不是抽鞭子了, 要打断你的腿,让你以后跑不了了。” “管家爷爷,你就别骗我了,以前我不在家十天半个月,也没见我爹找我。” “这次是真不一样,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那太子是谁?能随便劫吗?你现在可是京城的名人了,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出去一年当土匪去了?” 管家胖胖的身体跟在叶亲后面, “少爷,你走慢点, 等等我啊。” “话说回来, 少爷咱是不鸣则已, 一鸣惊人啊。” 叶亲还没到自己院子, 就被两个家丁按住, “少爷,老爷叫我们这么做的, 你忍着点。” 叶澜像是守在这里一样,终于逮到这个兔崽子回来了。 “哦呦呦,侯爷,小少爷刚回来了,还没吃饭呢,有话好好说。” 叶澜抬头看管家,“他还想吃饭?管家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逆子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以前有点小事你就包庇他,现在捅这么大的篓子,你还想着他饿不饿?脑袋都快没了,你叫我怎么向陛下和太后交代?” “侯爷,太子不是已经安然无恙回去了么,何必动怒。” “管家,你快回去休息吧,今天这事你就别管了,这臭小子实在无法无天,今天敢劫太子,明天我看他是不是还想到龙椅上坐坐?这侯府迟早给他败完。” 管家没办法只能回去了,他心里也明白,这回这二世祖确实干的不是人事,就算看上太子了,那也不能硬来。 叶亲被按着跪在地上,只是叶澜还没开口,他就先求饶,“爹,我错了,儿子错了。” 叶澜一愣,这倒是头一回,叶亲能这么快主动认错,态度也好,本来准备家法伺候的,他先压下脾气,责问道:“你错哪儿了?” “爹,我以后不跟太子来往了,我与他以后只是陌生人,我向你保证,爹,以后儿子想开个画馆,当个教学生画画的先生,我再也不给你惹事了。” 叶亲说的实在诚恳,叶澜一时拿不定主意,“你确定?想开画馆?” 叶亲连连点头,顺便甩开按住他的家丁,从地上爬起来,“爹,我真的痛改前非了,以前不懂事,很多事不能强求,我现在只想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 叶澜其实还是很懂自己儿子的,虽顽劣,但从小到大惹的事也不算什么大事,这次是真不一样,他叹了口气,“我明日就去向太后解释,希望他们能对你从轻处罚。” “还有,你要是确定想开个画馆,明日我叫管家给你选个地,以后给我好好做人。” 叶亲连连点头。 “再让我知道你干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我真的要打断你的腿,明白吗?” 第56章 叶亲点头如捣蒜,叶澜一甩袖子离去,叶亲这才免了一顿鞭子,他还记得他刚逃回京城的时候,被抽的躺床上七天。 只是叶澜还没去给太后请罪,这太后先找他来了。 他本以为叶亲这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成想太后竟先给他道歉了,吓得叶澜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叶澜回去想了一路,太后的意思应该就是太子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小儿子与太子之间有情,但不明白为何自己儿子会那么轻易放弃,作为父亲还是很了解自己儿子的,叶亲就不是轻易放弃的主,想必是两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叶澜也不想去想了,总之,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京城里本来流行的太子与叶亲之间的画本子,由原来的三个版本,现在变成了只剩一个版本,也是最后一个版本,那就是太子与世子之间有仇。 只是三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自己的簇拥者,谁也不让谁,刮起了一阵太子与世子到底谁爱谁?谁不爱谁的讨论,最后竟然成了三方鼎立,谁也不让谁。 有人看到商机,纷纷下注,押叶世子死缠烂打的人最多,押两情相悦的最少,剩下的看热闹的压两人有仇。 只是原本热热闹闹的讨论,一夜之间全没了,仿佛有人控制一般,只剩下太子与世子有仇这一个版本,而那些原本抱着玩玩心态的旁观者反而押对了,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既然仇也报了,侯爷也被请去太后那喝茶了,一切热闹就跟一阵风一样,就这么散了,百姓们没了八卦,也就没兴趣了。 只是几天后,令所有人大为震惊的是,这个二世祖竟然一改往日,变得安静了起来,没看到去哪游荡,也没跟他好兄弟陈叙招猫遛狗,倒是开起来一间画馆,当起了一名画师,还招收学生,亲自授业。 有人感叹,怪不得这世间,爱恨情仇也好,萍水相逢也罢,心愿了了,执念散了,或者说得到了,所有的事情都会放下的。 叶亲的画馆在七天后正式开业。 作为好兄弟的陈叙送来了一块巨显眼的匾额,提名「亲亲抱抱」。 大红绸布揭开的瞬间,看热闹的百姓们一看到这四个大字,眼球都要被戳瞎了,俗不可耐,不堪入目,粗鄙不堪,简直有辱斯文。 琴棋书画,画排在最后,如此风雅之事可谓是被他叶亲毁得干干净净,他叶亲就是文艺界的败类,毒瘤啊。 亏他们以为,这叶亲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从这画馆名字就可以看出,这人太粗鄙了,这是故意的吧,谁家画馆取这么个下流的名字。 这侯爷也就生了两个儿子,好在大儿子叶丞那是清风霁月的佼佼者,相当优秀,要不然侯爷不得被气死。 旁边有个人说,“放在我家里,咱们老百姓都受不了家里一个龙一个虫啊。” 众人点点头。 这时又有个人不同意了,“可别说别人家了,有本事你生个这么好看的儿子出来,世子那么好看,就是光站在那里看着也养眼,不知多少姑娘芳心暗许呢,你们在这倒嫌弃起来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不过百姓们也只是喷两句,这名字已经定下了,也没办法了,毕竟画馆是人家自己开的,取什么名字人家自己说了算。 一生必看热闹的百姓们还是挺佩服这个二世祖的,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如今经历爱恨情仇,倒也回归本质,当起了教书育人的画师,虽说经历多,但到底还是个少年郎,怎么不算一种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呢。 好在他叶亲是往好的方面造化了。 叶亲的画馆开在了京都大街不算热闹的地方,一共两层小楼,毕竟是艺术,陶冶情操的,太过热闹就没心思画画了。 这日上午,叶亲的朋友和陈叙的猪朋狗友都来了,叶亲没想到师白栎竟然带着自己妹妹也来祝贺。 师芳菲因为上次在茶楼想要叶亲教她暗器的,可是当时叶亲不知什么原因跟说书老先生吵了一架就甩手走人了。 师芳菲计划落空,今日正好逮到机会,让自己哥哥带她过来。 还别说,这亲亲抱抱画馆人是真多啊,有的世家子弟看在叶亲家世过来捧场的,更多的是那些姑娘们,这是叶亲没有想到的。 原来自己想开个画馆竟能让这么多姑娘捧场,叶亲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亲亲抱抱画馆开业第一天,叶亲就收到了近二十名学生,他突然有点感慨,小时候不喜读书,没想到长大了竟能靠画画手艺成了一名先生,从此有了更多责任。 已经快下午了,按道理看热闹的老百姓也该散去了,但事实是他们并没有,他们不仅没有回去,反而在旁边的饭馆吃了饭,又跑来画馆里蹲着。 叶亲好奇,陈叙也好奇,这些人是要干嘛。 陈叙朝外张望,“奇怪,这都下午了,祝贺的人都来了,应该没人了呀。” 来祝贺的世家子弟们也回去了,陈叙突然灵光一闪,“叶亲,他们该不会是在等太子殿下吧?你邀请他了?” 叶亲摇了摇头,“我没有,以后也不要在我面前提太子了,我跟他以后什么都不会有,他是君我是臣,只有这一点。” 陈叙不知道叶亲与太子在那三天里都干嘛了,大门一直紧锁,无人能窥探到他们。 不过这个结果是他乐意看到的,当初知道叶亲喜欢的人是太子,他就觉得不合适,如今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叶亲也有了自己想做的事,好像一切都在变好。 可是,有时候陈叙看叶亲,自己了解的十几年的好兄弟,偶尔眼神流露出一种落寞,变得不像他了,虽然叶亲又回来跟他一块了,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陈叙看了一眼师白栎,他勾住叶亲的脖子,“兄弟,你都搞事业了,把我衬的更像游手好闲的,你说说真不是被那太子给打击的?现在专心搞事业?” “去你的,小爷就是玩够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比我还大两岁呢,不行你就从了师白栎好了,反正你立不了业,不如先成家。” 叶亲还是很羡慕陈叙的,师白栎从小就爱跟在陈叙身后,长大了也毫不避讳自己对陈叙的喜欢,只要陈叙一点头,师白栎肯定八抬大轿把陈叙迎进门。 而自己与秦砚,叶亲能为他做的就是不去打扰他,与他关系越远越好,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彼此。 叶亲看着画馆里的人,报名的也差不多了,还未到正式授课,叶亲让学生们都早点回去。 现在剩下的只有叶亲,还有陈叙几人。 门口传来一点动静,陈叙伸头张望,以为是太子来了,一看,竟然是赵清浔。 赵清浔提着礼品过来,先是恭喜叶亲开了画馆,后又解释自己晚到的原因。 其实这些叶亲并不在意,赵清浔于他而言,不过泛泛之交,但此人还算义气,多个朋友也好。 只是,就连祝贺的赵清浔都走了,看热闹的人还没走,他们在等谁啊? 叶亲也想不通,但是看热闹的人也想不通啊,他们押了太子与叶亲之间有互相喜欢或者叶亲单相思,但都赔了本,今天倒要看看,这太子殿下会不会来捧个场。 若是真来了,说明他们之间根本就不是传言的那样两人有摩擦,如今冰释前嫌。 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是不来,赔了钱的人就自认倒霉,反正一定要弄清楚,不能白赔钱。 没过一会,果然大门口发出一阵吵闹。 有人大喊,“快看,真的是太子殿下,他真的来了。” 第52章 叶亲听到太子来了, 有点震惊,他并未邀请他,所以听到外面的吵闹声时, 他甚至都没敢回头,他们自上次一别, 已经有半个月未见了。 这半个月里, 叶亲从未打听过秦砚的消息,他一直忙着筹备他的画馆,整天跟着管家到处看址,为了能吸引学生, 叶亲这半个月画了不少画,就为了开业这天一一展出。 而他也如秦砚所愿,他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乍然听到太子,叶亲有种恍惚感,他们确实好久没见了。 陈叙已经出门相迎, 而叶亲才慢慢转身,秦砚带着一盒礼物, 眉眼如初,只是, 直到走近叶亲,秦砚都未曾说一句话。 看热闹的人终于得偿所愿, 看到了太子, 对于老百姓而言, 能见到皇室之人, 尤其是太子, 那几乎是没有机会的。 秦砚将礼物送到叶亲手里,淡淡说了一声恭喜, 淡漠疏离,真如外界所言,他们于对方而言,就是大街上随便出没的两个人,无甚重要。 仿佛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根本没发生在他俩身上。 叶亲也只是客气道:“多谢太子殿下。” 两人相对而站,再无言语。 只是在接过礼物时,手指相碰的瞬间,两人知道内心有多渴望彼此。 秦砚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从进门到出门,不过片刻,仿佛只是为了稳住朝堂关系,走了这么一个流程。 第57章 那些押错的人也彻底死心了,这两人根本就看不出一点情意,没了热闹,没了期待翻盘,也就很快散去,他们对于画画,根本无心。 陈叙看太子远去,又看看叶亲,“兄弟,虽然我一直反对你跟太子,但是呢,如今看你们这样,还真不是滋味,爱情呀,怎么就那么苦呢。” 一旁的师白栎眉目轻挑,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叙,不咸不淡说道:“是呀,陈叙,爱情呀,怎么就那么苦呢,怎么就有人死脑筋不开窍呢。” “师白栎,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听着难受,你怎么就不能学学芳菲妹妹,多洒脱的姑娘。” 陈叙搂着叶亲的脖子,看向师白栎,“你在楼下招呼招呼,反正现在没什么人了。我跟叶亲去楼上,别跟上来,要么你就先回去,别等我。” 师白栎点点头,眼神落寞,“我就在楼下等你。” 陈叙拉着叶亲上楼,楼上除了他俩,没有其他人,陈叙重新看向叶亲,叶亲被他盯的有点毛骨悚然,疑惑问道:“你干什么?见鬼了?” “老实交代,你们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你这人我还不了解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刚又强装镇定。” 叶亲将陈叙的手拿开,“想什么呢,我跟秦砚真的没什么,就是觉得不合适,早点退出对谁都好。” “你自己看看你的脖子上。”陈叙早就看到叶亲脖颈处的红痕,好在他离得近看到了。 叶亲一听,连忙将衣襟拉高遮好,“真没什么,你在乱想啥呢,师白栎在等你呢,回去吧,这里也不需要帮忙。” 其实这个还真不是陈叙想的那样,毕竟他跟秦砚的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怎么可能还留下痕迹,但叶亲还是心虚的,毕竟他跟秦砚确实胡作非为了三天,他们已经属于彼此了。 陈叙也没太纠结,终于跟师白栎回去了。 整个画馆的人都走了,叶亲坐在一楼中央,四周都贴满了画,他将秦砚送他的盒子抱在怀里。 叶亲想打开看看秦砚会送他什么,手刚覆上盒子,又犹豫了,他摸到胸口秦砚送的白玉,最终还是没有打开盒子。 天色已晚,叶亲准备回侯府,自己的别院他不想去了,没有秦砚在的地方,太过冷清,就在他准备锁门的时候,一个小孩突然窜到他面前。 叶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云礼?” 小孩经过这一年,已经长得挺高了,眼神明亮,也不像刚看到的时候那么瘦弱。 “叶哥哥,你还记得我?我真高兴。” “你怎么到京城来了?你娘呢?跟着你一起?还是你一个人来的?” 云礼摇了摇头,刚刚还声音清亮的小孩,此刻却低下了头,“我娘走了,你们离开后没两个月,她就撑不住了。” 叶亲摸了摸云礼的头,“那你怎么想起到京城的?你有地方住吗?” 云礼头低着,依旧摇了摇,“我没地方去。” 叶亲将他带上自己的马车,“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这次,云礼终于点头了。 叶亲了然,这孩子很倔强,自己当时也不过是看他可怜,又怕他走上歪路,帮了他一把,没想到这孩子记到了现在。 “没地方去,以后就住我那吧,反正那个院子也是空的。” 两人一路往别院去,只是在马车上,云礼一直向外张望,叶亲不解,“你在找谁?” “叶哥哥,这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两个。” 叶亲朝外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到两个小孩,两人比云礼还要矮一点,穿着也破破烂烂的,现在天冷,他们穿的少,蜷缩在那里。 走近一看,叶亲记得他们,这不就是当初云礼偷了他的钱袋,就是这两小乞丐挡了他一下。 叶亲没想到,云礼这小孩自身温饱都快解决不了了,还能带着他们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找他,叶亲一时感慨,将两个小乞丐拉到马车上。 两个小孩靠着云礼,没敢讲话。 叶亲笑了笑,“别怕,我又不记仇,以后你跟云礼都住我那,把那当成家就好。” 两小孩眼里闪着光,在他们心里,此刻的叶亲就是神仙,带着圣光来解救他们。 “对了,你们何时到的?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到这里了,一路打听到定远侯府的位置,在那里守了一个多月,但是一直没能遇见叶哥哥你。” 叶亲听云礼这么一说,有点惭愧,他确实回京城晚,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别院,不怎么住在侯府,也难怪他们遇不上。 “你们这两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叶亲知道他们太小,去做小工估计也没人要,尤其是京城这里,永远不缺人力,谁会要小孩子呢。 再看看三人穿着,怕是一直在京城当个小乞丐讨生活。 “叶哥哥,我们挺好的,京城的人都很大方,给的也比别的地方多。”原来三人真如叶亲所料,是一路乞讨过来的。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去乞讨了,就留在我那里,等以后长大了再说吧,长大以后能找个活计也说不定。” 没想到云礼却摇了摇头,“不用管我们,当乞丐蛮好的,而且,我们还认识了这里的其他乞丐,才知道,原来他们都有固定的聚集点。” 叶亲想笑,这孩子真是到哪都能活下去,不光自己,还带两个小的。 “叶哥哥,去年与你一起的那个哥哥,他真的是太子吗?” 叶亲很惊讶,云礼怎么会知道秦砚的身份,“你听谁说的?” “没听谁说,我看到了,那日皇室祈福大典,我就在人群里,我看到他跟你上了马,一同离开,可惜,我没找到你们究竟去了何处,这才等了这么多天才打听到你。” 叶亲点点头,摸了摸云礼的头,“你会不会觉得哥哥是坏人?连太子都敢抢。” 云礼摇了摇头,“你们都是好人,我看得出来,你这么做肯定是有坏人阻拦了你们。” 叶亲想笑,连个小孩都能看出的问题,他为曾经怀疑过秦砚而感到懊恼。 “对了叶哥哥,那日我在摘星楼门口蹲着,无意中看到一个长相奇特,不似中原的男人,他长得非常好看,金发碧眼,他在上马车前说了一句话被我听到了,他说这次太子我必须拿下。” 叶亲听到云礼的话,眉头紧蹙,金发碧眼?他突然想起刚逃出猛虎寨时遇到的柳七,他说皇帝在定国寺遇见了一位佳人,西域少年? 难道云礼说的那人就是皇帝的宠儿西域少年? 叶亲突然害怕秦砚所处的环境,一个个就像饿狼一样盯着他,他看向云礼,“你确定你没听错?” 云礼点点头,“我很确定,而且我听力特别好,叶哥哥,乞丐里其实消息特别灵通。” 叶亲双手抓着云礼的手臂,“云礼,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云礼点头,“当然可以,我这次来投奔叶哥哥,就是希望自己能为叶哥哥你做点什么,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随时都在。” “好。” “云礼,听我说,你以后就在摘星楼门口,帮我观察进去摘星楼的人,哪些是同行的,或者相差一个时辰的所有人,都帮我记下来。” 叶亲知道摘星楼一般都是招待达官贵人,不是有钱就行的,很多朝中官员都会去那里。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帮秦砚找到,朝中的大臣们,哪些人是一条绳上的,谁跟谁是站一队的。 秦砚曾经说,他现在无法分清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 “云礼,我说的你明白了吗?你现在还不认那么多人,不用记住名字,到时候,你就告诉我他们的面貌特征。” 云礼重重地点了头。 叶亲遥望着外面的夜色,没有人知道,他办这个画馆的真正目的。 第53章 秦砚将礼物送到叶亲手里, 他多想再握一握他的手,多想再多跟他说几句话,多停留一会。 叶亲的那句太子殿下, 客气疏离,清冷如月, 那样的遥远, 远的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叶亲,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的少年,说想要开个画馆,就马上去行动了, 这个位置很好。 曾经这个少年的这双手,为他画过无数张画像。 叶亲送给他的一盒画像,秦砚一张张看过去,有自己各式各样的,从认识他开始, 从他为他画的第一张画开始,已经攒了一盒的画像。 秦砚小心地摩挲着这些画, 想象着他喜欢的人作画的时候在想什么。 每一张都是他与叶亲在一起的过往,不过一年, 竟那般遥远了。 李青的马车在画馆外等他,见秦砚过来, 恭敬地等他上车。 马车缓缓离去, 车内, 秦砚闭上眼。 “太子, 属下查到, 江南富商金凤城确实有过一卷名单,那卷名单详细记录了参与过的人的每一件事, 不过,那份名单已经失踪了。” 第58章 金凤城现在暂且不动他,留着钓大鱼,秦砚微微睁开眼,从刚刚见到叶亲的那份淡淡丝愁中回过神来,“所以,线索断了?” 只要确认那份名单,那么参与金凤城倒卖私盐的人就不可能清清白白一点痕迹不留,从监管到垄断,谎报盐引,官权开路,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太子殿下,属下偶然得到一个消息,但目前还不能保证准确性。” “说。” 李青得令,继续说道:“当年户部侍郎李仲,曾与宰相关系僵硬,但不知什么原因,两人冰释前嫌,而且宰相处处维护李仲,导致李仲越来越张狂,目中无人,欺男霸女。” “李仲?”秦砚复述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你说的李仲是一年前突然失踪的李仲?” 李青点点头,“是的,去年李仲在柳七的酒楼莫名失踪,酒楼也一夜之间化为火海。” 秦砚还在想着,野庙遇到的柳七竟跟李仲扯上关系。 “所以,李仲可能有那份名单?所以柳渊停那么忌惮他,但是死了,名单更加无从查起了?” “不是,属下一开始以为李仲因为有了这个名单,所以以此要挟柳渊停,而柳渊停被威胁痛下杀手。” “但并非如此,柳渊停这人狡猾,他绝不可能让这份名单存于世上,若是他杀了李仲,那么名单在他手里,他一定会销毁,这样,他不可能阻止金凤城,属下查到,柳渊停即将与金凤城见面,应该就是要对方立刻停止私盐倒卖。” “所以,柳渊停不可能拿到名单,他在害怕,且已经有所察觉。” 秦砚点了点头,“继续。” “李仲有个正妻,名为张缘梦,李仲这人好色无度,男女不忌,他府里有个男宠叫于池州,这个于池州家境贫穷,人却长得好看,被李仲看上招进府里养着。” “不成想于池州竟然跟张缘梦好上了,但一年前,于池州与张缘梦一起消失的当天,李仲死在了柳七的酒楼里。” “所以你猜测,也许名单被于池州偷了,以此要挟李仲放他与张缘梦离开,不过不巧的是,他们还没与李仲达成交换,李仲就死了。” 李青点点头。 “所以现在就是要找到于池州跟张缘梦,这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们想必不会轻易丢弃。” 李青点头,“属下会继续追查。” 太子府,秦砚又回到这个冰冷的地方,今日他本不应该去画馆的,可是秦砚还是存了私心,借着祝贺的名义想去见一见叶亲,见一见这个住在他心里的人。 不知道叶亲喜不喜欢他的礼物,那是他精心准备的,一份承诺,他会打开吗? 秦砚未在太子府多留,而是又去了太后那里。 他还有一事不明,需询问太后。 秦砚到的时候,太后正在诵经祈福,这是她的日常必做之事。 “太子来啦,坐吧。” 秦砚坐在太后旁边,很安静,一直到太后念完手里的经书。 “今日去找了叶小子了?”太后说的很慢,虽然是在询问秦砚,确实笃定的样子。 秦砚点了点头,“去了,他很厉害,开了家画馆,当了一名画师,他画的画很好看,今日他有喜事,理应去恭贺一声。” 太后了然,也不再追问,“今日你来,是有事想问我吗?” “孙儿确实有件事想问皇祖母。” 太后将手上的佛珠放好,端起旁边的温茶,“你想问什么事?” “关于我娘的事。” “皇后?她在你被带出宫那年便去世了,怎么今日突然问起这个?” “皇祖母,孙儿想问的是,我娘生前有没有特别交好的朋友,那种可以随意出入宫门的手帕交?” 太后像是陷入了十几年前的回忆中,“确实有一个,她叫白锦,是一个苗族人,不过后来,她嫁给了柳渊停,生了一个女儿后,来皇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人疯傻了。” “当年,你母亲与她关系甚好,那时候两个人互相欣赏,有很多共同爱好,比姐妹还亲近。” 秦砚陷入沉默,白锦,柳西竹的生母,所以柳西竹的种蛊是得了她母亲的真传,所以柳西竹在外人看来,是宰相府千金,万般宠爱,其实柳渊停早就布好了这步棋。 若是自己不回来,那么柳西竹的目标也会是别的可能踏上高位的那个人。 至此,秦砚明白了,皇帝的蛊应该就是柳西竹的娘白锦下的,而白锦后来为什么会疯傻了,不知是因为良心谴责还是因为柳渊停,或者两者都有。 这仇,秦砚记在心里,而柳渊停必须死。 至于柳西竹,秦砚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若是能有办法让白锦恢复,或许一切就明了了。 秦砚告别太后,回去太子府时,天色已晚,他却没什么胃口,让厨娘们不要铺张浪费,只要了一碗馄饨,末了秦砚鬼使神差地让厨娘在馄饨里多加点肉。 秦砚想到去年,几人一路回京,确实因为太穷,很久吃不到肉,而叶亲从小锦衣玉食,跟着自己受苦,却依然一张笑脸地叫老板馄饨多加肉,想到这里,秦砚心里就觉得亏欠了他。 他心爱的人啊,怎么每次都那么勇敢,那么无所畏惧。既能做得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也能融入平凡的烟火气中。 晚上,秦砚坐在书桌旁,执笔写了一封信,不知道百晓生收到信的时候会不会笑话他,跟他学了那么多年医术,依然无法判断白锦的疯傻会是什么原因导致,最后还要请自己的师父出山。 写完了信,秦砚突然想喝酒,他以前从不沾酒,他不喜欢那种辛辣的味道,又苦又涩,难以接受。 第一次喝的酒还是与叶亲成亲的合衾酒。 秦砚发现自己自从认识了叶亲,打破了他很多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打乱了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不喝酒的他,与叶亲喝了合衾酒,从到猛虎寨时,没穿过像样的衣服,他与叶亲的婚服至今还留在猛虎寨的小木屋里,那是他与叶亲成亲的地方,也是两人同床共枕的地方。 他们成了亲,彼此相爱,属于彼此。 秦砚翻找到一壶酒,来到偌大的院子,月光明亮,院子里的花草树木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影子在月光里无处遁形,就像触摸不到爱人。 没有叶亲的地方,太孤单了,这里根本不是家。 秦砚喝着酒,一口就被呛到了,他不在意,继续喝,习惯了就好,迷迷糊糊间,他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秦砚觉得自己像做了一个梦,梦里叶亲告诉他,他要去北境找舅舅了,因为要离开很久,所以特意来跟他说一声再见。 梦里叶亲看不见他的脸,秦砚想要抓住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叶亲笑着回头,“秦砚,再见了。” 秦砚吓得惊醒,额角有点汗,此时已经快腊月了,马上就要过年了,秦砚跌跌撞撞回到房里,与外面的寒气隔绝,秦砚这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若是这样在院子里一夜,等到酒的灼烧感下去,怕会被冻死,或者感染风寒,秦砚突然想起在桃源村,叶亲给他送了把伞,跟他说,秦砚你不能淋雨,我没钱给你看病的。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像无孔不入的风,丝丝缕缕钻进他的脑海,固执地安寨扎营。 秦砚窝在床上,眼眶微热,如今他就在这寒冷的院子里,叶亲也不会来的。 秦砚一直很坚强,所以让人忽略了他不过才十八岁。他也很想哭的,在与叶亲分开的每一晚,他都想哭,想着那个少年,心都在痛,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听他说,“秦砚,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因为爱你,我永远相信你。” 他说,“秦砚,等你哪一天扫清了所有障碍,记得告诉我,我去娶你。” 他说,“秦砚,我们的相遇一定是神的指引???ü?e,能不能爱的久一点,能不能同生共死。” 他说,“秦砚,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有一天你成了帝王,我也永远仰望你。” 秦砚不敢再去想了,想到叶亲说的每一句话,心就更痛一分,直到窒息。 什么时候能扫清障碍,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地拥他在怀里,秦砚在迷迷糊糊间只剩下这个念头了。 “叶亲,我也很想你,永远不要离开我,即使在梦里,也不要跟我说再见。” 第54章 转眼间, 已经冬至了,这一天,叶亲在画馆里忙碌, 他要求学生们上交一份绘画作品,就当做是年前休假的作业。 作品上交后, 学生们陆续回去了, 叶亲整理好他们的作品,亲亲抱抱画馆也挂上了休业的牌子。 叶亲叫云礼他们自己做点吃的,不用担心银子,自己这天必须要回侯府了, 他娘特意跟他交代过,今晚一定要回来。 下午时分,他的马车行驶过京都大街,叶亲看到好多铺子也关门了,冬至这天, 就与过年一样,很少还会在外做生意。 第59章 叶亲看了一眼, 有点冷清,准备将帘子放下, 看到一处馄饨小摊,正冒着热气, 老板正在收拾桌子凳子, 大约也是准备收摊回家了。 叶亲上前要了一份馄饨带走, 老板笑眯眯道:“客官稍等, 马上好, 今日你是最后一位客人了,馄饨给你多放点肉啊。” 叶亲点点头, 带着一份馄饨回到侯府。 晚饭的时候,侯夫人包了很多饺子,同时也正式宣布了叶丞与李玉娇的亲事,就定在来年的正月二十八。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吃过晚饭的叶亲,没什么其他乐趣,哥哥要成亲了,他马上就有大嫂了。 叶亲来到叶丞的院子,见叶丞正在整理书册,“哥,你帮我想一首诗吧。” 叶丞停下手头书册,疑惑道:“什么诗?你平时都不爱看这些东西的,今日怎么突然对诗感兴趣了?” 叶亲挠了挠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别问那么多,就找一首形容一个人很好非常好的那种,你快帮我找,然后告诉我。” “你这是要给谁呀?还是当礼物送的?”叶丞明知故问道。 “别问那么多。”叶亲被自己哥哥追问,有点羞赧。 叶丞轻笑一声,甩给叶亲一摞书,“自己去找,想写点情诗是吧,这种事怎么能麻烦别人,自己做才有诚意,而且更加有乐趣。” 叶亲被叶丞这口气说得面红耳赤,抱着书回了自己的院子。 夜半时分,叶亲的房里还点着灯,他坐在床上,面前是哥哥给他的书籍,都是一些诗词歌赋。 叶亲翻了两本,没遇到自己喜欢的。 又拿起一本翻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叶亲看着这两句,当即翻身下床,来到书桌旁,认认真真将这两句诗抄写下来。 抄下来后,叶亲反复看了很久,总觉得少了什么,他又去翻书,“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叶亲不懂诗,但他喜欢这几句,他把这几句放在一起,认认真真写在纸上,在宣纸最下方,写上自己与秦砚的名字。 待笔墨风干,又仔仔细细将宣纸卷起来,拿一根红绳系好,放在盒子里,希望有一天,能送给秦砚。 过了冬至,也就进入过年的氛围了,叶亲回到自己的别院,那里,云礼已经买好了灯笼,将院子的每个角落都挂上了红红的灯笼,叶亲一进去,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 只见每个门都挂了红灯笼,剩下的把院里的树上都挂满了,一整片火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准备娶亲呢。 云礼见叶亲回来,很是高兴,“叶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看,好看吗?” 叶亲点点头,“好看,太好看了,过路的以为我要娶亲了。” 云礼嘿嘿一笑,今年是我跟小南小北一块在京城过年,所以布置有点喜庆,“你看,多漂亮啊,别人家成亲是大红色,那是高兴,咱们虽然没人成亲,但是也高兴呀。” 叶亲揉了揉云礼的头发,“可以可以。” 云礼说完,神神秘秘拉着叶亲来到自己房间,“叶哥哥,这是我收集到的,你看。” 云礼认字不多,连写带画倒真给他整理出了一批官员,哪些与哪些一起进过摘星楼,去过几次,都标的清清楚楚。 叶亲赞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云礼。” 云礼又是嘿嘿一笑。 叶亲看着这份半字半画的草图,将他收好,将来有机会送到秦砚手里,希望在官场上对他有帮助。 除夕前一天,陈叙来找叶亲,约他去泛舟。 “叶亲,跟我走,今日师白栎还有师芳菲兄妹俩定了一艘画舫,可热闹了,楚明河两岸灯火通明,明日就过年了,前段时间你一直忙的找不到人,我都约不到你。” 陈叙对叶亲变成大忙人这点十分不满意,虽然兄弟找到了人生方向,但是从小一起吃喝玩乐的人跟自己越来越远,这点让陈叙极度不爽。 叶亲无奈,只好跟着陈叙去,他搂着陈叙肩膀,“走。” 这么多天也确实有点累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放松一下。 叶亲跟陈叙到画舫时,师白栎已经等候多时,师白栎看到陈叙,一脸生气,“你怎么去这么久?这一晚上都快被你浪费了。” 陈叙无视师白栎想要刀人的眼神,“嫌晚你就回去呗,没人拦着你。” 师白栎不讲话了,倒是师芳菲看到叶亲,亲切地招呼叶亲过来,“叶亲,快过来。” 师芳菲的脾性真是率真,一点都不扭捏。 叶亲走到他们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师芳菲连忙坐到叶亲旁边,激动道:“叶亲,上次你答应教我暗器的,这么久一直没机会,今日,你必须让我看看。” 本来陈叙拉叶亲过来就是不想面对师白栎,师白栎这人现在对他是越来越放肆,仗着两人有娃娃亲,过了十六岁以后,马上十七岁了,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看着叶亲被师芳菲缠着,自己与他面对面,陈叙怎么想都觉得两看相厌。 “师白栎,你故意的是吧,自从芳菲妹妹要跟叶亲学暗器,你是一次都没放过把她带在身边。” 师白栎被揭穿也毫无愧色,一副你终于看出来了的表情。 陈叙看着画舫外,今日游z"o"u"ye船很多,来泛舟的人也多,陈叙转头看向一处,竟看到太子与柳西竹也在画舫里,离他们很近。 陈叙还是有点生气的,叶亲虽说在他面前不要提到太子,但他陈叙又不是傻子,凭什么自己兄弟这样,太子却还能这么潇洒,没事就与柳西竹混一块儿。 陈叙看着叶亲在给师芳菲展示自己的袖箭,两人头靠的很近,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两人看起来甚是亲密。 陈叙又看了看太子那艘画舫,眼看距离越来越近,他生出一种想要报复秦砚的方法。 陈叙来到船头,朝着秦砚喊了一声,因为离得近,声音也没那么大,“太子殿下好雅兴啊,晚上泛舟,佳人在侧。” 秦砚今天本是与柳西竹说清楚关于她母亲疯傻的事,想告诉她,自己请了一位医术高超的人,或许可以帮她母亲恢复神智。 但秦砚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叶亲,而他刚刚抬头的瞬间,看到叶亲与一女子靠得很近,两人似乎在讨论什么,关系匪浅。 秦砚看到叶亲的时候,正好是叶亲给师芳菲展示开关的时候,所以讲解得很细致,自然两人挨得也很近。叶亲没想到师芳菲对这个还挺感兴趣,也能说出一二,正微笑地夸她。 秦砚心里有点酸酸的,叶亲好久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了,同时又有点开心,没有自己在他身边,他也过得很好。 秦砚本来对于陈叙的招呼点头示意就好,没想到陈叙竟然邀请自己去他们的画舫一叙。 叶亲听到外面的声音,抬头,便看见秦砚正在看他,秦砚身边的柳西竹也在看他。 他不明白陈叙在干嘛,想叫他赶紧坐下来。 柳西竹嘴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太子殿下,陈公子邀请你呢,去吗?” 柳西竹看秦砚不说话,又低头笑了起来,她站起身,回应陈叙,“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柳西竹看出秦砚所想,她替他做了决定。 叶亲看秦砚进来,这里又都是自己人,他脸上展现一抹笑容,“秦砚,你过来坐。” 再次听到叶亲的声音,秦砚内心酸酸涨涨的,他走到叶亲旁边坐下,与他靠得很近。 几人全部落座,陈叙提议,“今日有雅兴,这酒可不许推脱哦。” 几个人各有心事,只有师芳菲还沉浸在叶亲刚刚与她讲解的袖箭里,时不时过来请教叶亲。 叶亲难得有机会跟秦砚见面,不想师芳菲打扰,干脆将袖箭脱下,送给了师芳菲。 师芳菲激动,拿着新得的宝贝坐一边研究去了。 陈叙给几个人倒满了酒,他第一个端起酒杯,伸到秦砚面前,“太子殿下,我陈叙,与叶亲从小一条裤子长大,今日我敬你一杯。” 陈叙说完,仰头喝掉,一滴不剩。 秦砚很羡慕陈叙,能肆无忌惮地待在叶亲身边,他回以微笑,端起酒杯,也一饮而尽。 陈叙大笑,用眼神示意师白栎,他今天想把太子灌醉,为叶亲出一口气。 师白栎很听话,如陈叙一样,敬太子酒。 叶亲看秦砚脸有点微红,知道他不胜酒力,站起,看向师白栎,语气不好,“你们两口子就不要这样了,太子他真不能喝酒,他的酒我替他喝,他不胜酒力,容易醉。” 说完,叶亲端起秦砚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师白栎听到“你们两口子”这句话,眉目微挑,似乎这几个字取悦了他,他点了点头,又回去坐好。 叶亲也不能喝酒,可他看不得秦砚因烈酒而泛红的脸,他会醉的。 陈叙看叶亲如此护着秦砚,那没出息样,有点生气,恨铁不成钢,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事。 第60章 第55章 陈叙坐下后, 也不喝酒了,他看了叶亲一眼,大声说道:“哎, 叶亲,明天都除夕了, 过了年马上就是上元节了, 每年上元节这天,京都大街都会举办花灯游,你想不想去?” 叶亲现在对什么都一样,没什么太大兴趣, 只回了陈叙一句随便。 陈叙见叶亲反应不大,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便加把劲再接再厉继续说道:“不对啊叶亲,你以前可是每年都不落下的,自己一个人不行, 还要拉上我,怎么, 现在转性了?” “去你的,小爷有正事要做, 谁像你整天无所事事。”叶亲挨在秦砚身边,现在画舫里只有他们几个人, 他们也都知道自己与秦砚的关系。 陈叙咬牙切齿, “叶亲, 那年楚明河畔, 你真的忘了那个送你兔子灯的小哥哥了?你以前每年都会在花灯游那天去找他的?” 陈叙这话一出, 叶亲一愣,他看了看秦砚, 秦砚也在看他,似乎也想听听关于这个叶亲每年都会去找的小哥哥的故事。 “什么小哥哥,什么去找他,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陈叙我告诉你,你别乱说。”叶亲有点急,拼命解释,反而越说越乱。 叶亲确实跟陈叙讲过他小时候遇见的一位小哥哥送他兔子灯,也确实前几年一直去找过,可是后来一直找不到,渐渐的他就有点忘了,也不再去找了。 这么多年,叶亲也只是想跟他说一声谢谢而已,弥补那次心愿没有许出去的遗憾。 “秦砚,你别听陈叙瞎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而且我们回京路上,就是在泗水小镇,那晚花灯游,我有告诉过你的,当时我还落水了,我早就不记得曾经说过的话了。” 秦砚点点头,“我知道。” “秦砚,你别喝酒啊,你不能喝酒,喝醉了怎么办?”叶亲不明白秦砚怎么突然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师白栎向后倚靠,双臂交叠,在一旁看戏,眼神戏谑,“我看太子是吃醋了吧,叶亲,你心里当真没有小哥哥了?” 叶亲恨不得用眼神把师白栎戳穿,他看向陈叙,“都是你嘴快,看好你的人吧,酒都堵不住他的嘴。” 没想到师白栎哈哈大笑,陈叙不明白今晚的师白栎为何如此高兴,刚刚上船时还一副死人脸,看叶亲哪哪不爽,现在倒是觉得跟叶亲相见恨晚的错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师白栎举杯看着叶亲,“叶世子,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叶亲跟陈叙一样,只当师白栎今晚阴晴不定发疯了,他也不想看师白栎,他现在想带秦砚离开,于是举杯也一饮而尽。 只有柳西竹将一切看在眼里,垂眼低笑,仿佛这一艘画舫里,只有她与师芳菲是多余的。 柳西竹看向秦砚,轻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多谢告知,我就不打扰大家了。”柳西竹要回去,秦砚便派了李青驾着马车护送她平安回家。 外面很晚了,人也渐渐少了,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叶亲看看秦砚,只见秦砚脸色微红,话也很少,就这样斜靠在叶亲身上,“秦砚,李青送柳姑娘回去,你怎么办?”叶亲明白,楚明河的另一头靠近皇宫,秦砚不需走多久就能直接回去。 秦砚似乎有点微醉,叶亲问他话,他也不回,偶尔像个小孩一样看着叶亲。 师白栎乐了,“叶亲,你是真傻啊还是真蠢啊,人家太子都醉得没法走路了,你不把他带回去,你想让他睡大街啊,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那问东问西。” 师白栎知道叶亲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叶亲,每次陈叙不管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叶亲,开心了找叶亲,不开心了还是找叶亲。 明明自己与叶亲年纪相仿,陈叙眼里只看得到叶亲,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师白栎与陈叙还有娃娃亲呢,凭什么陈叙与叶亲走得亲近,看到自己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师白栎气不过,在知道叶亲喜欢太子的时候,那种不满才稍稍减少一点。 叶亲不喜欢师白栎说话的口气,阴阳怪气的,他扶着秦砚上了自己的马车,好在外面几乎没人了,叶亲也不怕被人看见。 眼下就是比较两难,是要送秦砚回宫呢,还是留在自己的住处,叶亲纠结半天,马车空间不大,两人都喝了酒,他试探问了秦砚,“秦砚,今晚去我那,好吗?” 叶亲很想他,在一年的末尾,他很想与秦砚一起过,他们在一起过得第一个春节是在猛虎寨,那时候的他还不太明白自己对秦砚的感觉,所以总是说着一些傲娇又口是心非的话。 叶亲现在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怎么那么幼稚,秦砚却从来不会说自己什么,还会配合他。 叶亲等着秦砚回答,若是秦砚想要回宫,他就把他送回去,只是秦砚一直不回答他,就这样看着他,楚楚可怜。 叶亲突然一反常态,变成了他以前的样子,有点痞痞的,像只勾心的小狐狸,他捏着秦砚的下巴,坏笑道:“秦砚,你真傲娇,想跟我走就点头呗,不用不好意思的。” 秦砚果真乖乖点头,“想跟你走。”只是话音刚落,秦砚眼神又有点迷茫,似乎真的醉了。 叶亲将秦砚带到自己的别院,此时云礼他们都睡了,虽然与云礼他们隔得有点远,叶亲还是下意识的放轻脚步。 “秦砚,今晚你就在这睡吧,明天一早,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秦砚点点头,两人来到房间,这里,他们曾经在这张床上胡作非为了三天,此时秦砚又一次来到这里,叶亲还是会脸红。 他将秦砚衣服脱掉,“好了,睡吧。” 秦砚将叶亲紧紧搂住,用脸颊蹭叶亲柔软的头发,“叶亲,一起睡。” “好。” 两人躺在床上,秦砚抚着叶亲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的耳垂,忍不住亲了一口。 叶亲觉得痒,窝在秦砚的怀里,“秦砚,你没醉啊。” “没醉,就是头有点痛。” “那我帮你揉揉吧。”叶亲坐起来,让秦砚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秦砚面向叶亲的腹部,将脸埋在叶亲的肚子,用力蹭了蹭,而后又伸出一只手,环住叶亲的腰,他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叶亲轻轻揉着秦砚的太阳穴,不时地学着刚刚秦砚的动作,也去捏秦砚的耳垂,低头落下一吻。 他们像是生活在一起很久的样子,对彼此有无限的包容,叶亲捧着秦砚的脸,吻上他的唇,本想浅尝辄止,却在触碰的刹那,才知道,他们有多么地渴望彼此。 他们像是心有灵犀,就这样秦砚枕在叶亲腿上,叶亲低头,无尽的温柔。 “秦砚,你不问问我,今日陈叙说的送我花灯的小哥哥吗?”叶亲心跳有点快,砰砰的一声声砸在秦砚的心里。 秦砚摇了摇头,“不问,那是你的自由,我从不会怀疑我们的感情,就像你信任我一样。” 久久,叶亲突然贴近秦砚的耳朵,声音低哑却又带着蛊惑,“秦砚,想做吗?” 秦砚没说话,只是搂着叶亲的腰更加用力了。 叶亲笑了笑,“给你看样东西。” 秦砚疑惑,但是看到叶亲泛红的脸,坐在床上未动,“什么东西?” “你自己拿嘛,老地方,不过那里现在不是画本子,你打开看看。” 秦砚依言起身,打开了小抽屉,里面是一瓶香膏,秦砚拿在手里,半天反应过来,也跟叶亲一样红了脸。 两人一时无言,就这样一人坐在床里侧,一人坐在床头,两两相对,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秦砚打破沉默,“对不起。” 叶亲惊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秦砚,你怎么了?干嘛说对不起,我这个是托别人帮我买的。” 叶亲声音有点低,哪怕再顽劣的脾性,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还是会有点羞赧。 “是不是上次我做的不好,让你痛了?” 原来秦砚是因为这个原因,叶亲连忙摇头,“别胡思乱想,我听人说用了这个香膏,可以增加乐趣,所以才买来的。” 秦砚坐起,与叶亲相对,“好,那今晚我们就用它试试。” 叶亲点头,眼睛却垂着,不敢看秦砚,哪怕他们之前已经经历过了这种事,两人依旧悸动又害羞的不行。 秦砚下床,准备将烛火熄灭,却被叶亲拉住了,“不用熄灯,我想让你看着我。” 秦砚托着叶亲的头,让他躺好,轻轻脱去他的衣服,直到两人坦诚相待。 唇瓣相抵,用力亲吻,湿热的触感滑过叶亲的锁骨,胸口,一路向下。 叶亲微微喘息,“秦砚,好了,不要再向下了。” 秦砚仿若没听到叶亲破碎的声音。 他们每次相聚的时间太少,还要避开被人发现,这种隐匿于黑暗之中的快感将两人淹没。 秦砚抬头,烛光太亮,他能清晰地看到叶亲紧闭的双眼,香膏握在秦砚手里,却用在了叶亲身上。 第61章 烛光摇曳,帷幔上的影子也跟着一起摇曳。 一切平静后,两人相拥,“秦砚,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两人又温存许久,叶亲吻了吻秦砚的眼睛,“我要送你一件礼物,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叶亲下床,将云礼为他整理好的画卷拿过来,打开,“你看看。” 秦砚惊讶,“这是你做的?” “云礼做的,你记得他吗?”叶亲脸上的潮红还未退却,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俊美。 秦砚点头,“我记得。” 叶亲了然,秦砚一定会记得与他一起经历过的任何事任何人,叶亲捧着秦砚的脸,“秦砚,我等不急了,我想早点与你在阳光下拥抱,我想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所有人都不能阻拦。” 秦砚除了紧紧抱着叶亲,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怀里的人真的是一颗明珠,永远那么耀眼。 “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做了,很危险。”秦砚捧着叶亲的脸,虔诚地亲吻。 “你就说你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叶亲,我永远忠诚于你,至死方休。” 第56章 天不亮, 叶亲就送秦砚回去了,他雇了一辆区别于侯府的马车,踏着晨雾将秦砚送到了宫门前。 “秦砚, 你在宫里也多加小心,多留意一下陛下身边的那位西域少年。”叶亲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交代, 这一次分别, 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秦砚“嗯”了一声,在叶亲额头落下一吻。 叶亲捉住秦砚的手,捏了捏,最终松开, 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前方不知会有什么等待他们,但他们知道,只有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也只能往前走,才会破开天光。 这日就是除夕了, 不管是平头老百姓还是追名逐利的商人,都沉浸在过年的喜悦当中。而整个侯府的人也都在忙碌, 丫鬟们洒水去尘,打扫院子和房子, 家丁们准备贴春联,修剪花草。 忙忙碌碌, 热热闹闹, 再加上正月二十八是哥哥叶丞成亲的日子, 侯府前些日子采办的成亲用品也陆陆续续送到, 叶丞的院子里也开始布置起来。 叶丞本身在翰林院当值, 妻子李玉娇也是尚书千金,两人家世都不错, 这桩婚事也是羡煞旁人。 侯爷和夫人很满意,请帖也陆陆续续送完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安排酒席和迎亲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叶亲看着大家忙碌,而自己在家里又帮不上什么忙,他除了与陈叙深交一点,没有太多朋友,大家都有事干,就连玲珑软玉还有小顺儿都在忙,叶亲干脆躲在自己院子里画起画来。 过完年,叶亲来到画馆,“亲亲抱抱”四个大字越发显眼,尤其是云礼将别院没用完的大红灯笼给挂在了这里,过往的路人不管路过几次,只消一眼依旧能被四个字冲击到,连连摇头,只觉自己眼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不管路过几次都要骂一声叶亲低俗。 “亲亲抱抱”四个大字两旁挂着大红灯笼,让本来就艳俗的牌匾看起来更加风尘。 任谁都想不到这是一个陶冶情操展示艺术的画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叶亲不止一次接到过斥责,说他是文艺界的捣乱者,摧毁者,仗着家里有钱开个画馆,把琴棋书画这么雅高雅的艺术拉进尘埃,拖入风月里。 起初叶亲无所畏惧,不过多了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确实不该当初头脑一热取了这么个名字,他本以为这是自己与秦砚的小秘密,但已经影响到大众了,叶亲决定给画馆换个名字。 取名字有时候也是个费脑子的,取得不好被人诟病,可是凭叶亲那种看到晦涩文字就头痛的连两句情诗都想不出的脑子怕也想不出什么高雅的名字。 叶亲坐在案桌边,想了很多名字,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可是都不满意,干脆不去想了。 他看着面前空白的宣纸,整洁干净,不染笔墨,这一刻,他竟不想毁了这张纸。 就像未经风雪的孩童,纯净清澈,未来的人生就会有无限的可能,执笔去书写属于他的荡气回肠。 叶亲手指划过宣纸,他不该因为这些无意义的事毁了它们,半晌,他将宣纸叠在一旁。 因为这张纸,叶亲终于定下了自己画馆的名字——留白画苑。 叶亲越发喜欢,留白,就像留下的最后一丝希望,不会被摧毁,也不会被磨灭,因为有了一丝希望,才配得上原谅所有的不幸,也会为此心甘情愿地付出。 名字取好了,剩下的就是找木匠先生定制牌匾了,因为过年没什么生意,也没什么其他事,老木匠接到叶亲的要求,当即动手,两天后,亲亲抱抱画馆改头换面,从不堪入目路人唾骂的风月派变成了带点意境和想象的高雅派。 这天,叶亲请人将牌匾画好,还没坐下来喝口茶,就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急色匆匆地跑了进来。 此人跑进画馆,扑通一声跪在叶亲面前,男子神色焦急,说话有点哽咽,想抓着叶亲衣角的手也在颤抖,叶亲听了两次终于听清了,“你怎么了?要我救你?” 叶亲刚准备扶起男子,画馆又冲进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两人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的打手,且神情有点傲慢。 叶亲不悦,他端坐于前,“好大的胆子,是谁家养的狗?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叶亲虽不在官场谋职,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从小就养出的尊贵,再加上给人的印象就是纨绔的二世祖,在别人侵犯到他的领域且令他不悦时,那种官家威严还是立刻就显现出来。 不过面前的两名壮汉并没有被叶亲的态度吓退,只是微微施礼,“叶世子,我们只是找人,无意冒犯,还请不要阻拦。” 两人嘴上说的客气,但神情却并没有收敛太多的样子,叶亲皱眉,“我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赶紧滚。” 叶亲拿起一旁的折扇,有意无意露出折扇里的尖刀,这柄折扇是叶亲自己琢磨出来的暗器,既可以用来充当门面,提升气质,也可以用来防身。 两名壮汉见此,心里有点发怵,态度变得恭敬,“叶世子,我们是楚霖世子的人,要找的人正在您的旁边。” 叶亲看了眼跑进来就跪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又看向两名壮汉,“你们找他?” 那两人点头,“还请世子放人,我们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叶亲本不想多管闲事,毕竟他不知道跪在地上的这人与楚霖是什么关系,他也不想跟楚霖扯上关系,但是这人跪在这里,叶亲真的又没办法袖手旁观。 他蹲下,看到这人的长相时,瞬间明白了,怕不是楚霖肖想人家貌美又想抢人了?想到当初柳七的遭遇,想到自己在太子府的宴会上,楚霖对自己的骚扰,叶亲更加看不起楚霖这人。 虽贵为皇亲国戚,却好色无度,滥用职权,他楚霖骨子里就是一个垃圾。同为皇家血脉,秦砚怎么就那么好呢。 叶亲轻声问道:“楚霖为什么抓你?你欠他钱了?还是得罪他了?” 男子瑟瑟发抖,拼命摇头,“我没有得罪他,我根本不认识他,求你救我,救救我,我真的不认识他。” 既然不认识又没有别的渊源,想必就是楚霖看上人家人了,想方设法要弄到手。 叶亲起身,挡在了年轻男子与两名壮汉之间,眼神轻蔑,声音清冷,“你们听到了,他不认识楚霖,赶紧滚。” 壮汉依旧不为所动,“叶世子莫要阻拦,我等奉楚霖殿下抓人,自然是因为这人跟楚霖殿下有关系,至于什么关系,无可奉告。” “哦?你说我是相信你们呢还是相信他?” 叶亲突然觉得自己脾气变好了很多,要是放在以前,根本不会与他们说这么多废话。怕是这两人这般无礼,早在一进门的时候就被自己赶出去了。 两名壮汉不敢明抢,毕竟叶亲身份摆在这,手里又有暗器,出了人命可就不好交代了,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若是办不成楚霖交代的事,他们回去也没好果子吃。 叶亲折扇一甩,打开又合上,“回去告诉楚霖,这个人若是欠他什么,我叶亲替他还。” 两人得了叶亲承诺,自知今日是带不走那人后便回去了。 “你起来吧,那边有个凳子,你自己随便坐。” 年轻男子抬头,脸上还有刚刚的恐惧没有散去,他不敢看叶亲,虽然叶亲救了他,可是他看起来脾气也不是好的,他怕叶亲会把他赶走,连坐凳子都只敢坐一半。 “你……怎么跟楚霖认识的?” 叶亲意识到自己问错话了,刚刚这人还说自己不认识楚霖,他又改口,“楚霖为什么抓你?” 或许是感受到叶亲并没有恶意,男子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本是与师傅们一起在摘星楼唱戏,突然有一天楚霖拿着我的卖身契,我不知道他哪里弄来的,逼迫我去他府上,我知道楚霖这人好色无度,男女通吃,我不愿意。” 第62章 男子看叶亲似乎并不害怕楚霖,刚刚还蓄满泪水的眼睛此刻再也控制不住,他又跪在叶亲面前,“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喜欢男子,也不好男风,楚霖他断了我上台唱戏的机会,我就无法养家糊口,我除了会唱戏,别的什么都不会,我还有年迈的父母,他们不能没有我。” 男子就差再次给叶亲磕头了,叶亲毕竟也年轻,没见过这种场面,他确实也看不惯楚霖仗势欺人的做法,叶亲重新叫男子站起,“你先留下吧,楚霖抓不到你,肯定还会再来的。” 楚霖来的比叶亲想的要快一点,也是,这种人整天游手好闲,唯一的乐趣就是到处搜寻漂亮的男男女女,看上了不管人家愿不愿意都要得到手,顺着他说不定只是身体受点罪,不顺着他,怕是拖家带口都要遭殃。 权势这东西,楚霖真的全部用在了这个上面,叶亲心里冷笑,废物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污秽不堪。 叶亲坐好,等着楚霖来。 楚霖一踏进画馆,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叶亲,又是你,你现在是真的让我越来越佩服了,瞧瞧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越发见长。” 楚霖阴阳怪气,眼睛却盯着叶亲,上次太子宴,他表现的那么明显,这人却像看垃圾一样看他,楚霖记在心里很久,从来都是别人奉承巴结他,主动爬他的床,叶亲他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看不起自己,楚霖想到这里,心里就堵得慌,却始终找不到机会出了这口恶气。 “多管闲事不敢说,不过是见义勇为而已。”叶亲依旧轻蔑的语气,仿佛跟楚霖多说一句话,楚霖在这里多待一刻钟,他的画馆就会变得污浊。 楚霖被叶亲这口气气到了,“见义勇为啊,看不出来你也有这善心,啧啧,跟太子久了,果然人都会变呢,你瞧瞧,太子也是这样,整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装给谁看呢,真假。” 叶亲最听不得别人说秦砚,当即站起,“这里是我的地方,不欢迎你。”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说了一句楚砚,看把你给急的,你不说我差点就信了外界传言,真以为你俩是死对头呢,看来传言有误啊。” 楚霖看叶亲被激怒的样子就得意,叶亲这人他弄不到手,那就让他也不开心,休想好过。 叶亲抓住楚霖的衣襟,眼神逼人,“我劝你少说两句,对你好,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容不得你在这像个长舌妇一样嚼舌根。” 叶亲一把推开楚霖,指着门口,“请吧。” 楚霖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他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叶亲,我乃皇族,尊贵的世子殿下,我爹是三王爷,你敢这样对我?” “我这样对你怎么了?你私闯我的地方,就是天子,也得遵循这大楚律法,怎么,世子殿下,你想凌驾于大楚律法之上?还有,同为皇室血脉,人家太子就霁月风光,翩翩公子,你再看看你,满脑子就剩那点床上的事,你不如回去好好查查你是不是三王爷亲生的。” 楚霖简直要被叶亲气冒烟了,自己的尊严和权威受到了挑衅,“叶亲,你不过是仗着你爹和你舅舅,你就不怕你说出的这些话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楚霖身份比你尊贵,我想要你的命,不过轻而易举。” “哦?那就试试呗,你不也仗着你爹,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第57章 听到叶亲这样说自己, 楚霖不遑多让,他走近叶亲面前,阴阳怪气说道:“怪不得现在这么嚣张呢, 谁都不放在眼里,也是, 你现在确实有嚣张的筹码, 不仅有个侯爷爹,还有个手握兵权的舅舅,现在还多了个太子,虽然太子没什么实用, 有总比没有好,叶亲,你爬太子床时是不是想的也是这个?好手段啊。” “我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编排侮辱他。”叶亲容忍楚霖很久了, 听到这种污言秽语,还把脏水泼在秦砚头上, 他想也没想一拳打了上去。 这一拳叶亲当真用了力,力道够大, 楚霖嘴角渗出了血,他没想到叶亲真敢对他动手, 他擦了擦嘴角, 眼里透着不可思议, 像恶狗一样朝叶亲扑来。 “叶亲, 你他妈找死, 看我不弄死你。” 楚霖说完,也发了狠直接与叶亲扭打起来, 两人谁也不让谁,也无暇顾及旁边的人,刚刚还跪在地上的男子吓得瑟瑟发抖,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男子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要么被叶亲救下,要么被楚霖带走,如今这两人扭打在一起,他趁其不备悄悄从门口跑了出去。 他跑出去后,又停顿了一下,男子在赶去自己师傅途中,一路上只要遇到个人,他就大喊楚世子杀人了,皇室之人杀人了。 因为大街上人多,男子一路跑一路喊,虽然路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却记住了楚霖杀人,只需这一句话,百姓们就能编排出千万种原因,他们不会为男子的遭遇而伤春悲秋,他们只觉得京城又有好戏看了。 男子不知道自己能为叶亲做什么,他太渺小微弱了,若是这种楚世子杀人的流言能传出去让更多人知道,哪怕叶亲伤了楚霖,起码叶亲在道理上能胜一筹。 这是他为报答叶亲救了他能做的唯一方法了。 楚霖到底不及叶亲,在叶亲面前没捞到好处,气急败坏,想也没想拿出匕首就往叶亲胸口刺去,叶亲眼疾手快,用手臂挡了一下,在匕首划破他的衣服,划到他手臂的时候,叶亲握着楚霖的手腕,折扇里的尖刀弹出,将楚霖手掌刺穿。 相比于手臂被划伤,楚霖的手掌被刺穿那可就严重多了,毫无疑问的,叶亲被扭送了刑部大牢。 云礼是在叶亲被带走的时候才赶过来,他脑筋翻转极快,在那群刑部的人离开后,连忙跑到乞丐堆里,大肆宣扬楚霖世子好色无度,利用身份欺男霸女,多亏叶亲出手相助,楚霖恼羞成怒欲杀人灭口,奈何自身不济,反被叶亲制止。 乞丐就有一点好处,到处都有,流走于市井街巷,这种关于皇家秘闻那就跟插了翅膀一样,不过一天时间,飞遍了大街小巷。 一夜之间,叶亲为保护弱小的被欺凌的可怜人,成了英雄,而楚霖手掌被刺穿那是他咎由自取。 而这正好与前一天在大街上疯跑的男子所说的楚霖杀人对上了,原来故事的起因在这里,这一天茶楼里的生意都比以往的好。 太子府,秦砚在书案上写信,李青向他汇报关于叶亲的事。 “什么?” 手中的笔重重落在纸上,晕染出一大片墨迹。 “属下已经在刑部大牢看到叶世子了,他暂时被关押起来,后面刑部会审问。”李青跪在秦砚面前,一五一十将过程说了一遍,还有关于京城流传的流言都一一复述一遍。 “他现在怎么了?手臂受伤了?” 李青点头,秦砚拳头握紧,这一刻他恨不能直接冲到叶亲面前,“李青,你派个人去牢里打点一下,莫要让楚霖的人有机会对他动用私刑。” 李青领命出去。 秦砚坐下,重新拿起那支已经变形的毛笔,轻轻放好,宣纸已经毁了,笔也毁了,秦砚低低的声音响在这空荡的书房里,清晰可闻。 “有些人也该被毁。” 秦砚觉得自己太循规蹈矩了,本以为按着计划一步步来,却不想,有些人根本不给他这些时间,当了太久的好人,都以为可以拿捏他,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一切,在叶亲受伤的那一刻,伪装便不复存在。 叶亲仍然关在牢里,因为有了秦砚的关照,李青给了看守的狱卒不少好处,外加拿太后施压,哪怕三王爷想做点什么也有点难。 叶亲在七日后正式审讯,但由于外面百姓疯传的故事,叶亲这个举动完全是自保加为民除害,刑部也不敢随便给他个名头定他的罪。 甚至有百姓已经忘了叶亲之前在京城闹出的多少笑话和留下的笑柄,况且这些都是百姓喜闻乐见的风月秘闻,比起楚霖那种欺男霸女的行为,叶亲那就是人品高尚了不止一点。 在云礼他们带动下,已经有不少人开始为叶亲说话,再加上楚霖人没多大事,反正两人都受伤了,叶亲就这样安全回了家,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一切似乎又走上了正轨,叶亲依旧在画馆忙碌,侯府也在准备即将到来的亲事,秦砚在宫里似乎高调了起来,不再常常一个人闷在太子府,他总是有意无意主动去拜访一些官员。 秦砚手上有一份叶亲交于他的画卷,里面详细记载了哪些人为一派,他现在只要试探出其中一个可用,那么与之深交的人可信七成。 这日,元宵佳节,京都大街一年一度的花灯游又开始了,还没到晚上,街上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因为之前陈叙在秦砚面前说过,叶亲有个小时候念念不忘的小哥哥,今年的花灯游,叶亲也不想去凑这个热闹了。 谁也没想到,秦砚正中午的竟然出现在了大街上,便装私行,身边只有一个李青跟着。 第63章 秦砚很想好好跟叶亲一起,就他们两人,逛一逛这繁华的京都大街,他们在逃回京城的时候,叶亲经常跟他说,等到了京城,一定会带他一起玩遍整个京城。 可惜,他回来后,似乎很多事情不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也很少出宫门,也没有机会与叶亲一起实现曾经的承诺。 秦砚看着人来人往,他现在可以自由出入所有地方,可他还是感到苦涩,那时候叶亲说要把他藏起来,藏到只有他叶亲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秦砚看看天空,今日天气真好,就像所有的戏言都变得热烈,可以成真。 他真的很想,很想这个少年把自己藏起来,他愿意永远做叶亲的人,只属于叶亲一个人所有。 大街上人来人往,没有叶亲,一切都是陌生的,叶亲说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秦砚如今并不觉得,一点都不好玩,人是陌生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他真的很想那个人,很想很想,想看他笑,想听他说话。 秦砚随着人流走到了一处,他一抬头,“倚红楼”映入眼帘。 这就是叶亲跟他说的倚红楼啊,秦砚看了一眼,继续朝前走,没有目的,他在算着,大约再过三个月,百晓生应该就会到京城与他汇合了。 秦砚走着走着听到一些吵闹声,他寻声望去,竟然到了醉玉阁门口。 醉玉阁秦砚很熟悉了,名字跟临安县那里的醉玉阁一样,也是做那种生意的。 醉玉阁门口围了一堆人,秦砚走近,人群中间是一个男子,男子跪在那里,声嘶力竭,不停说着还我卖身契,还我卖身契。 只是不管他怎么哀求,刚刚的小厮也不为所动,嘴里不停骂着,“都得病了,没钱还想着要卖身契呢。”说完呸了一口走了。 男子在不断求饶无果后,竟哈哈大笑起来,他狠命冲撞刚刚那人,嘴里骂着:“你们这帮畜生,我辛辛苦苦那么多年,我所有的家当都交给妈妈了,凭什么不还我的卖身契?凭什么?” 那小厮被撞得踉跄,龇牙咧嘴,仿佛是什么脏东西碰到他一样,嫌弃万分,“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得了那种病,醉玉阁留不得你,卖身契你想都不要想,进了醉玉阁,生是醉玉阁的人,死也是醉玉阁的鬼,这是规矩懂不懂?自生自灭吧。” 男子因为常年吃药,虽长得俊美,却是一种病态的美,被小厮一推就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仿佛看习惯了这种场面,只道了一句可怜啊,也就散了,人各有命。 秦砚听了大概,他示意李青,一个眼神李青便明白秦砚的意思,李青进了醉玉阁。 秦砚蹲在男子面前,拿出一锭银子,“拿去吧。” 男子先是一愣,待看清秦砚的穿着,脸上露出嘲讽,“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这样践踏别人吗?都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错,我这样了,又来假惺惺干嘛?” 男子是醉玉阁的一名小倌,因为家里穷,父亲残疾,有一顿没一顿,好在长得好看,自己偷偷摸摸来这个地方把自己卖了。 为了养活家人,曾经也是尽心尽力伺候客人,希望有一天攒够钱给自己赎身,本来说好了今年就能赎身拿回卖身契,却被查出得了病,醉玉阁嫌弃他,赶他出来,却扣留了他的卖身契。 没了卖身契,他连买药看病都不能,这是想活活把他逼死。 男子将秦砚给的银子甩给了他,“我都快死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男子慢慢站起,因为体弱,刚刚又被摔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无力又可怜,他却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诡异,“临死前也能拉好些人垫背,值了。” 男子跌跌撞撞往前走,行尸走肉一般,路人见了也是多看两眼,这个世界穷人太多了,绝望的人也太多了,百姓们更愿意去听那些他们够不着触不到的人的八卦,也不愿看到与他们一个阶级的人的苦难。 秦砚看着他,跟在他的身后。 男子走到一处河边,清洗了下自己的脸和手,洗的干干净净,又将凌乱的头发和衣服整理好,看了一眼水中的倒影,露出一抹笑,虽是苦涩的,但也要笑着。 纵然一生清苦,也想笑着干干净净地离去。 只是在他准备跳下去的时候,被秦砚一把拉住,这时,李青也找了过来。 李青将男子的卖身契放在秦砚手里,秦砚看了一眼,又看了男子,“你刚刚是在要这个吗?拿去。” 男子震惊,他不知道秦砚是什么人,他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接待过这样的客人。” 他一脸不可置信,“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他不知道该问些什么,萍水相逢,自己刚刚对他还那样一副态度。 男子颤颤巍巍将卖身契扣在怀里,眼泪滑落,明明挺高的个子,那么一瞬间,小了很多。 他从来没被人这样待过,尊重过。 “为什么选择死?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第58章 若不是走投无路, 谁又会想死呢。 男子将卖身契紧紧护在怀里,看向秦砚,仔细打量, 秦砚穿着贵气,又能轻而易举拿到他的卖身契, 身份一定是高高在上的。 他见过太多男人了, 有钱的,有权的,儒雅的,刻薄的, 都见过,唯独没有眼前人这样的,干净的气质,他在醉玉阁多年,也没见过一次。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帮我?”男子在醉玉阁那样的环境里浸染多年, 早已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有钱的男人, 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你好,他将心墙筑起, 从此只谈交易。 秦砚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因为他看到了, 无助又可怜的人, 若是自己的权利能帮到他们, 也算有点用处。如果是叶亲看到了, 叶亲一定会跟他一样的。 曾经他跟叶亲一起逃难时, 也曾受过别人的帮助。 秦砚起身,准备走了, 却被男子叫住,“等等……” 男子看秦砚要走,犹豫半天还是将心里的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喜欢男人,若是喜欢男人,这些人不要碰。” 男子罗列了一圈人,秦砚没想到其中竟然有楚霖。 秦砚明白,面前的男子生病了,一种看不好病,一种很羞耻的病。 “谢谢你告诉我,这是你应该得的。”秦砚又给了男子一张银票,“早点去抓点药吧,对于你的病或许能有帮助,还有,不要轻易放弃生命,你还有家人,相信这世上总有人在爱你。” 秦砚说完,又写了一张药方,“你若信我,按这个方子配。” 男子颤巍巍将药方拿在手里,这下更加疑惑了,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不过片刻,疑惑的眼神就转成了感激,他愿意再相信一次。 秦砚又回到大街上,此时人已经很多了,节日氛围渲染起来,整条街也热闹起来,秦砚还在想着刚刚男子的话,没想到楚霖竟跟那个男子…… 楚霖这人,利用身份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如今也算是为了他的好色而付出点代价,而他竟敢肖想叶亲,害他受伤,害他有牢狱之灾,这人就不能留。 秦砚想着送往猛虎寨的信,百晓生应该收到了,最多三个月百晓生差不多就会到达京城,不知道楚霖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运气被传染上这种病,若是传染上了,百晓生就有机会探入惠王府。 节日的氛围在下午时分更加浓烈,街上男男女女都换上光鲜亮丽的衣服,等着晚上的花灯游。 秦砚想到,去年的花灯游,他跟叶亲一起过的,那时候他们刚出猛虎寨不久,因为穷,叶亲连一只兔子灯都舍不得买,就连穿了很久的棉衣,只有破了洞,他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又便宜又老气的棉衣。 当时叶亲还跟他开玩笑,说衣服保暖就行,说有了家室的人就该勤俭节约,要懂得过日子,他明明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跟自己在一起后,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那个少年,真的什么都没为自己想过,却把所有的好都捧在了秦砚面前,他是侯府的金贵公子,从小就受尽万般宠爱,明明一开始是那么张扬的人。 秦砚听着耳边的欢声笑语,他就这样站在那里,他突然觉得很冷,不是正月里寒气逼人的冷,他想为叶亲做点什么,却发现他什么都做不了。 秦砚看着自己的双手,盯了许久,想起叶亲给他看过手相。 当时叶亲跟他说,“秦砚你有很多烂桃花。” 其实他想告诉叶亲,他没有烂桃花,他只有一支桃花,那支桃花被上了一道枷锁。 秦砚沿着大街继续走,他走到一处卖灯笼的摊子前,拿起一只兔子灯,老板客气地介绍着,秦砚却又放下。 “老板,有半成品的灯吗?” 老板起初不解,看面前这小公子穿的也不像是买不起一盏灯笼的样子,眉头有点皱了皱,“这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公子为何不买成品?这半成品也是原价的。” 第64章 秦砚点点头,付了钱,便坐下拼凑起来。 大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秦砚拼好一盏兔子灯,他抬头,看到一个背影,跟叶亲很像,他连忙追了上去,最后却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秦砚觉得无趣,便跟李青打道回府了。 回到太子府,秦砚将兔子灯笼挂在自己的床头边,小兔子粉粉白白的胖胖的,秦砚执起笔,在兔子身上写了叶亲的名字。 他觉得叶亲就跟小兔子一样,活泼好动,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心里想什么,马上就能在脸上看出来。 秦砚自认为自己是很了解叶亲,少年的开心与不开心他都能看出来,秦砚不知道叶亲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但在他面前,永远都那么赤诚,愿意把一切美好的都捧在自己面前。 他看着小兔子入了神,像是叶亲就在他的身边,就在这间房里,跟他说话,对他笑。 他手臂的伤好了吗?他还疼不???ü?e疼?他会想自己吗? * 正月二十八,叶丞娶亲的日子,整个侯府一片热闹,早上,叶亲早早起床,他也不知道要忙什么,看着府里的人来来回回,进进出出,就连小顺都跑得没影。 叶亲叫玲珑帮他梳好头发,自己选了一套简单的衣服,出了院子。 整个侯府张灯结彩,每个院子都铺满了红毯,这天哥哥穿了一身红,叶亲看哥哥与平时不一样,不禁多看两眼。 “哥,你今日特别特别好看,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俊美,哥,原来成亲,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这一天都是最好看的。” 叶丞敲了叶亲脑袋,“怎么?你羡慕了?你不是成过亲嘛,你不懂?” 与哥哥的成亲仪式比起来,叶亲觉得自己当时与秦砚确实太过简陋,不过他又不在意这些,他爱秦砚,哪怕什么都没有,他也十分愿意,他图的只有秦砚这个人而已。他是太子也好,土匪也罢,叶亲都不在乎。 “哥,你还取笑我,哥,你相信人会一辈子只爱一人吗?漫长的人生,我们会遇见很多人,可就偏偏只对那一人入了心丢了魂,你不在乎他身份,不在乎地位,不在乎他是不是很优秀,就只是喜欢他。”叶亲看哥哥一身红,今日哥哥高兴,他也高兴。 叶丞拍了拍叶亲的肩膀,“好弟弟,一辈子那么长,哥哥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每个人不一样,人生的岔路口也很多,这个问题你需要用你的一生去验证。” 叶丞不再多说什么,吉时到,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从侯府出发,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叶亲跟着叶澜后面忙着迎宾,今日宾客太多了,有叶澜的同僚,有哥哥的朋友和同窗,还有皇家的人。 虽然皇帝没来,但礼是送到了。 叶亲是知道秦砚这天会来的,他站在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太子府的马车。 李青下车,将锦帘拉开,秦砚抬头就看到了叶亲站在门口。 他在等他。 叶澜连忙将太子迎进厅里,虽然他知道这个太子与自己小儿子之间的事,但看到儿子前段时间的表现,怕是两人也再无可能,皇室之人,叶澜也并不想高攀上去,权利地位,他们叶家也不缺,他只想自己的小儿子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养只小青蛙逗逗就好。 叶澜与太子并行,叶亲跟在后面,离太子有一点距离,今日宾客太多,都是官场的人,叶亲怕自己离得太近招人猜忌。 他努力恢复见到秦砚的喜悦,用一种淡漠疏离的语气说着,“太子殿下,请随我这边请。” 叶亲将秦砚引至会客厅,没有停留一刻,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刹那停留,就去招呼别人了。 下午时分,新娘终于迎进家门,晚上更是热闹,酒桌上笑声不断,叶亲吃了一点,便觉得无趣,他哥成亲,他该高兴,想到自己也成过亲,有点怅然,他现在不想身处这份热闹里。 叶丞喝了酒,吵着要见新娘子,却被他的那些朋友缠住,今天非要闹洞房,年轻一辈都爱热闹,注意力都在接下来的闹洞房上。 而他爹叶澜也在忙着同僚,母亲也在同各家夫人闲聊,只有叶亲觉得自己是个闲人,干脆回了自己院子。 秦砚看叶亲回去,不动声色,坐了好一会,借着出门透透气,本来想去找一下叶亲,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路,这是侯府,他没来过,不知道叶亲的院子在哪。 秦砚停在原地,小顺却来到他面前。 小顺看到秦砚还是有点吃惊的,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今日一见,竟让小顺有点不知所措来。 那时他与少爷一起被掳到猛虎寨,他曾背地里骂过不少次秦砚是个好色狂徒,如今人家成了太子,小顺觉得自己那时太过冲动了。 “小顺?”看到小顺,秦砚猜到是叶亲叫他来的。 “太子殿下,请随我来。”小顺恭敬地在前面引路,因为熟悉侯府,小顺知道怎么避开人群,他七拐八拐,没人看到,秦砚一路跟着,终于到了叶亲的院子。 小顺自觉出去并将门关好,毕竟自家少爷与太子成过亲,面前这人如今虽贵为太子,但到底十七岁就跟了自家少爷,而且在猛虎寨他们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外人不知道,但他小顺是知道的,自家少爷又喜欢太子,此刻还是应该让他们单独相处。 叶亲见秦砚过来,二话不说冲上前直将人抱住,用自己的脸蹭蹭秦砚的脸,像一只小狗一样。 “秦砚,你来了。”声音温软,如初春的暖风,扑在秦砚耳畔。 秦砚反手回抱住叶亲,他在叶亲额头落下一吻,又觉不够,轻轻咬上叶亲的嘴唇,“手臂的伤怎么样了?” 秦砚想看看叶亲的伤,却被叶亲制止,“不碍事,就是一点小伤口,已经结痂了,早就好了。” 听叶亲这么说,秦砚也放心下来,他拿出一瓶草药膏,“这是我自己做的,你随身带着,以后要是受伤了,可以及时涂抹。” 叶亲看着白玉小瓶,笑着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那几天,在牢里很难受吧。”秦砚很是心疼,知道叶亲受伤,连忙自己做了这瓶草药膏,就为了今天能送给他。 叶亲其实在牢里并没有受苦,除了不能出去,吃的都很好。 秦砚捏了捏叶亲的脸,“以后莫要冲动了,你答应过我的。” “是他楚霖先骂人的,我看不惯,而且他还造谣你,我气不过就跟他打了起来。” 秦砚在叶亲额头亲了一下,“跟一条狗较什么劲,没必要,他不过是呈口舌之快。” 叶亲点点头,“我是不是很厉害?他打不过我。秦砚,你再亲我一下。” 秦砚依言,捧着叶亲的脸,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叶亲,我想你。” 叶亲喜欢听秦砚在他耳边说着温软的情话,秦砚很少说这些,有时候叶亲非要缠着他,秦砚才会红着脸像哄小孩一样咬着叶亲的耳垂呢喃,这种时候叶亲什么都想不了,唯有紧紧地拥抱才能让他清醒。 两人热烈亲吻,身体也随着体内的燥热而不受控制,秦砚一手托着叶亲的头,一手扶着叶亲的腰,隐忍克制,两人似乎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变化,秦砚转过身,声音沙哑,“我该回去了。” 叶亲很舍不得,他们再也不能像猛虎寨时那样天天腻在一起,现在想见一面都难,没有机会。 “秦砚,下次见面会是在什么时候呢?”叶亲突然有点撒娇起来,明明以前自己不是这样的性格,可是在秦砚面前,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舍不得,所以很变扭,甚至有时候内心有一种阴暗的念头,谁阻挡他们在一起,他就悄悄把那人解决了,叶亲又叹了口气,他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立场不同,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杀人呢。 叶亲拼命控制自己内心的疯批想法,将那阴暗的一面压下去,“秦砚,再拥抱一下吧。” 秦砚捧着叶亲的脸,两人额头相抵,“这一生,我都不会负你。” 叶亲点头,“我知道,我也是,快回去吧,太晚了不好,趁现在没人,你直接回去,我去跟我爹说一声。” “好。” 秦砚转身就走,突然想起什么,“百晓生马上就来京城了。” “真的吗?你叫他来的?所以,他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太子的身份?”叶亲有点激动的,百晓生促成了他和秦砚的姻缘,叶亲还是很想谢谢他的。 秦砚点头,“再过两三个月吧。” 第59章 马上正月过去, 叶亲的留白画苑也开门营业了。 叶亲确实在画画上很有天赋,不管是画人还是画物,都惟妙惟肖。 一开始来画馆的人, 很多都是慕名叶亲的轰动事迹,前来看看叶亲本人, 好像除了好看, 做事出格,标准的世家公子,也就没啥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叶亲的作品在京城还算小有名气, 前来买画的人越来越多,叶亲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在画馆待了一个多月。 第65章 三月,天气慢慢回暖,叶亲终于把手头上的作品完成,有空到街上转一转, 刚要出门,陈叙跑了过来。 他拉着叶亲就往大街东边去, 一边拉着他一边嘴巴含糊不清说着,“快点, 快点,来不及了, 要开始了。” 叶亲不明所以, 被陈叙拉着跑, “什么来不及了?” “你不知道吗?我说你天天泡在画馆, 不是画画就是在教学生画画, 外面发生的一切你都不知道,就连我在你心里的地位都要往后排了。” 陈叙拉着叶亲继续走, 却被叶亲抽出,“走就走嘛,拉拉扯扯的,你也不怕被师白栎看到?” “叶亲,你变了。”陈叙停下,看着叶亲把手抽回去,有点不悦,“有了太子,我在你心里已经不重要了?以前我们不是这样的,你何时跟我这般生分?” 叶亲推了一把陈叙,搂着他的肩膀,“瞎想什么呢,你难道看不出师白栎的心思?我这不是怕他误会嘛。” “别给我提他,我今日就是为了躲着他才来的,天天没事往我家跑,他一个小将军跟个没事人一样,哼,别扯开话题,我问你,我不找你,你是打算一辈子不找我了?京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不比你整天画画来得好玩。” 叶亲赶紧闭嘴,省的他说一句,陈叙联想十句,“你拉着我这么急,东街怎么了?谁家有热闹?” “走走走,东街王首富家千金,今日抛绣球招亲,我们也去凑热闹呗,这就是你最近一个月闷在画馆的代价,外面变了天你也不知道。你说说你才多大,你是十七岁,不是七十岁,天天跟个老夫子一样,还真以事业为重啊。” 两人到了东街之后,果然王首富家的雀楼二楼栏杆处站了一位姑娘,姑娘以纱遮面,穿着贵气无比,就连旁边站的两个丫鬟都着装华丽,确实是有钱人家。 因为这次招亲的是京城首富千金,人又长得漂亮,来抢绣球的男子比叶亲想的还要多很多,雀楼门前几乎水泄不通,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希望绣球能落在自己手里。 还有几个男子胆子比较大,直接走上前,嘴里喊着倾慕姑娘已久,想要自荐自己。 叶亲抬头看去,姑娘手里拿着绣球,脸上蒙了一层白纱,身姿窈窕,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底下已经人满为患,旁边的丫鬟开口道:“诸位不要拥挤,安静一点,请听规则,凡年十七至二十又三者符合,未婚配者符合,请不符合条件者朝边上一点。” 不符合条件的,有人离去,也有人心有不甘,但也无奈,只能站在旁边看热闹。 姑娘看已经很多人了,吉时到,绣球抛出,你追我抢,绣球不停轮转,叶亲跟陈叙本来站在外围看热闹的,但是人太多,不想竟被人推挤到中间,他被迫加入了这场绣球争夺赛,就在叶亲被挤着想要怎么出去时,绣球就这么好巧不巧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而他因为要稳住重心以防摔倒,绣球就这么稳稳当当抱在怀里。 看到怀里的绣球,叶亲吓了一跳,他根本没想过抢绣球的,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而且叶亲知道自己根本不符合条件,他成过亲了,也不是童子之身了,虽然没办法像普通人家那样,但是他与秦砚是正正经经成过亲的。 众人见绣球被叶亲接到,有点不甘心,但也没办法,叶亲的身份在京城最近虽然腥风血雨的,有人笑话他,但人家好歹是定远侯府的世子,且相貌身高哪样挑出来不是出类拔萃,商贾之女若能嫁进权贵之家,怎么说也是高攀的。 陈叙也是没想到绣球落在叶亲手里,他坏笑,对叶亲挤眉弄眼。 然而叶亲却连忙将烫手的绣球丢到陈叙手里,“陈叙,是你要拉着我来的,今天这绣球算你的了。” 叶亲说完就走了,留下陈叙拿着绣球不知所措,他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笑话一下自己兄弟,这人怎么把这烫手山芋转给他了,他也不想要啊。他们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并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啊。 陈叙看着叶亲走远,都怪自己凑什么热闹,现下可怎么办才好。 陈叙还在不知所措,正在这时,师白栎从人群里过来,拿过陈叙手上的绣球扔给了楼上的姑娘,“姑娘,无心之过,此人已有婚配,怕不符合姑娘的招婿条件。” 师白栎说完就拉着陈叙走出人群,他眼神并不友好,手劲也很大,常年练武,陈叙根本反抗不了。 他将陈叙拉到一边,声音有点急促,又有点无奈,竟带了一点点委屈,“陈叙,我们谈谈吧。” 而另一边,叶亲丢下陈叙往前走,他走了一会,以为陈叙会跟上来,转身却发现,陈叙不在。 叶亲又折返抛绣球的地方,陈叙已经不在那里了,叶亲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还是应该跟陈叙道个歉。 他朝前走,怕陈叙在找自己,叶亲走得很快,他穿过人流,看到前面有个小摊子,四周围满了人。 叶亲好奇,走上前,一看不打紧,被围在中间的这人竟然是百晓生,虽然叶亲离开猛虎寨有一年了,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百晓生他还支了个摊子,给人看起病来了。 秦砚不是说,百晓生还有一个月才到京城吗,怎么提前了一个月,秦砚知道他已经到了吗? 旁边一个大娘有点羞答答模样,声音低低地说着什么,只见百晓生给她一个方子,“按这个就能调理好,保证能生出个大胖小子。” 接着百晓生又给另一个大娘号了脉,叶亲奇怪,这百晓生何时变成江湖郎中了,不仅看得了病,还各种疑难杂症手到擒来。 待摊子前稍微空了一点,叶亲故意将手伸过去,“大夫,我最近脾气大,容易上火,总想打人,我这是什么病?你帮我看看。” 叶亲微笑着,百晓生一听声音,抬头,见是叶亲,有点惊讶。 百晓生坐好,给叶亲号脉,一会摇头,一会叹气的,“小公子,你没成亲吧?” 叶亲摸不准百晓生想要干嘛,不悦,“我成没成亲天知道,你就说你能不能看得出来我生了什么病吧。” 百晓生知道叶亲故意的,他摸了摸小胡子,“脾气别这么大嘛,小公子一看就是没成过亲的,这上火呀是因为内里邪火无处发泄,自然就容易发脾气,成了亲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你……胡说八道,庸医。”叶亲气的有点脸红。 百晓生说完,周围哈哈大笑,有人认出叶亲,大声说道:“大夫你就不知道了吧,前段时间,叶世子当街抢了太子,把人家掳进家里翻来覆去折腾了三天三夜呢。” 叶亲脸红,有点心虚,这外面都在瞎传什么呀,什么三天三夜,造谣,造谣。 百晓生微微咳嗽一声,“这位小公子,既然你真成了亲,想必家里那位估计不太行啊,不能满足你。” 这下众人更是笑得停不下来,片刻,百晓生的小摊子周围便围满看戏的人。 “你……你……庸医,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的摊子掀了。” 秦砚要是知道百晓生在背后这样说他,说他不行,怕是要气死了,哈哈,秦砚不行,想到这里,叶亲也有点想笑了。 不过叶亲还是被百晓生的胡言乱语给整蒙了,这人怎么跟猛虎寨时一点也不一样,以前有点聪明,现在简直就是江湖骗子。 叶亲说了一句百晓生是骗子,没想到周围百姓倒是护了起来,“小伙子不懂别乱说,自从这位先生来了这里,只要找他看过病的人,效果都不错,而且先生收费公道,我们大家都相信先生的医术。” 待众人散去后,叶亲拽着百晓生来到偏僻的地方,“你厉害啊,才到京城,这名声就打出去了,之后可以更好地招摇撞骗了。” 百晓生哈哈大笑,“你小子一年没见一点没变啊,说话还是这么横冲直撞的,不留情面。” 言归正传,“百晓生,秦砚知道你提前到了?”叶亲猜测秦砚是不知道的,百晓生做事挺不着边际的,总是出乎意料。 果然百晓生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先到京城探探情况,打出点名气来,不然万一秦砚那小子以后对我不管不顾,我总得自己想办法混口饭吃。” 叶亲看着百晓生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也没拆穿,揶揄道:“看病多累啊,你不如去看风水得了,反正你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百晓生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就说你很聪明嘛,当初在猛虎寨我就看出来了。”百晓生似乎真的在考虑叶亲说的可行性。 叶亲无语,“走,带你去吃饭,吃顿好的。” 叶亲带百晓生来到一处酒楼,找了个安静的位置,“猛虎寨现在还是那样吗?当初都没问过,猛虎寨一点都不像土匪窝。” 百晓生哈哈大笑,“不要管那么多了,总之它干的也是土匪行当,别管像不像。” 叶亲不再问,百晓生点好了菜,看着叶亲,仔细端详了片刻,突然神秘一笑,“跟我说说呗,你跟秦砚怎么回事,逃亡路上产生感情了?” 第66章 “秦砚没跟你说吗?”叶亲以为他们的事,猛虎寨的人都知道呢。 百晓生摇了摇头,“他那个性子只告诉了我们,他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其他细节的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往外说,藏起来还差不多,不过,小子,你跟他是不是已经……” 百晓生年纪不大,眼睛却很毒辣,本来就钻研毒药与医术,一眼就看出他俩有了实质的关系。 “明知顾问。”叶亲脸红,这种事怎么可以堂而皇之问出来,好在小二将酒菜送过来,才让叶亲从这尴尬的氛围里解脱出来。 “想不到啊,那小子下手挺快的,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在猛虎寨的时候,天天捧个书,不怎么讲话,跟个闷葫芦差不多。不过才一年时间,你俩就好上了,我都怀疑你俩是不是在猛虎寨就看对眼了????ü?e当初我让你们成亲,看样子是给你俩牵了红线。” “谢谢你。”这句谢谢,叶亲是发自真心的,如今百晓生来了京城,叶亲终于可以当面对他说了。 谢谢他将秦砚送到自己身边,成了家人。 “吃饭吃饭,吃完了就去找秦砚那小子去,他现在恢复身份,见个面都难。” 百晓生确实也打算要去找秦砚,之所以在京城当个江湖郎中,也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他先让自己在这里有了点名气,后面推荐到别人府中,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第60章 叶亲和百晓生分开后便回了自己的画馆, 百晓生因为提前来了京城,并没有告知秦砚,如今他进不了宫, 一时半会找不到秦砚。 不过百晓生也不想干等着,这日他又在街头支起摊子, 想打听宫里有没有什么人想寻民间大夫, 正在他想办法的时候,有个人站在他的摊子前,男子上下打量了百晓生,面色有点疑惑, “听说你医术高超,你……疑难杂症会看吗?” 百晓生知道自己提前来京城的目的达到了,果然摆摊了一个月,名气是打出去了,今日, 竟然有人主动请他上门。 百晓生淡定自若,“我只是一介江湖郎中, 都是大家抬举,幸得家师真传, 确实会那么一点医术,阁下是想看什么疑难杂症啊?” 面前男子将信将疑, 他这几天一直在打听, 有没有会走些偏门的赤脚医生, 最好是那种高深莫测, 带点清高的大夫。 男子前几日经人推荐, 他观察了百晓生好几日,今天决定来找百晓生, 看百晓生面相,确实有点道家的风范,只是这年龄,看上去并不老,态度也没有世外高人那般矜持。 “跟我走一趟吧,我家公子身体抱恙,请先生去看一下,酬劳问题不用担心。” 百晓生想着反正现在也联系不上秦砚,干脆去看看,男子左看右看,带着百晓生上了一辆马车,期间百晓生想找机会问问话,这男子看起来并不想搭理百晓生,百晓生无趣,就当打发时间了。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终于停下了,百晓生被催着下了马车,他抬头,面前居然是三王爷的府邸。 百晓生看着面前气派的大门,惠王府,不觉内心暗笑,有时候还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这不,机会上门了。真是天助我也,巧得很啊。 百晓生被领着进入院子,男子在前面带路,来到了楚霖面前。 只是百晓生还未讲话,男子便拿来一份契约让百晓生画押,百晓生看清内容后,无非就是保密,倒也没觉得什么便按了手印。 男子恶狠狠交代,“今日之事,若是敢透露半个字,小心你的脑袋。” 百晓生连连点头,他见到楚霖的第一眼,就看出此人饱经风月,再看看他的眼神,阴郁的很,楚霖躺在床上,手掌因为被叶亲刺穿,暂时还没好。这让他的脾气更加难以捉摸。 百晓生走近,“不知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可一一告知。” 楚霖虽然风流,身份高贵,但是遇到这种事,却让他难以启齿,他含糊不清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手伸出,叫百晓生号脉。 百晓生简单号脉后,说道:“根据世子所描述的,世子身体并无大碍,不用太过担心,我开几服安神静心的药方,每日服用,七天便可以见效。” 听了百晓生的话,楚霖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百晓生和前面的大夫说的都一样,查不出来,但是他目前确实感受到身体某处出现异样,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得了那种脏病。 他请了不下数十个大夫,有名的,无名的,都来看过,每次结果都一样,他希望能出现意外,希望有个大夫告诉他,自己只是得了常见的病,他宁愿自己是得了其他病,只要不是那种病就好。 百晓生看出楚霖脸上的变化,从抱有希望到失望,于是他开口又问:“世子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告诉我的?在医者眼里,疾病只有能不能治,跟其他无关,切莫讳疾忌医。” 楚霖看出百晓生是有点医术???ü?e的,知道自己有所隐瞒,思虑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他支支吾吾终于把一切都告知了百晓生。 楚霖他面色难堪,更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倒霉透了,看上了叶亲,人没弄到手,还被他伤了手掌,这个仇还没想好怎么讨回来,他就感觉身体出了问题。 楚霖知道自己好美色,十几岁就出入各种风月场所,与他好过的姑娘不计其数,渐渐长大,心智更加成熟,但沉溺美色这一点反而愈加强烈,找女人已经不能满足了,他开始寻求新鲜感。 他爹是当今惠王,他是惠王唯一的儿子,想要什么从来不用自己开口,自然有人捧到他的面前。 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嬷嬷就安排了人教他通晓人事,他觉得快活,但也不再满足这些,嬷嬷给他安排了很多青涩的姑娘,但是安排的那些人见到他都是唯唯诺诺,看起来很怕他,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床上根本放不开,让他不畅快,他喜欢去倚红楼醉玉阁这种地方,他们热情会来事,嘴巴又甜,伺候又好,玩的花样也多,自己也玩的疯。 楚霖把一切经历都告知了百晓生,百晓生了然点头,“你这病也不是不能治,但是想治好,有点困难,需要时间。” 楚霖激动,“先生说得可是真的?真能治好?”楚霖想着,只要能治好,不管多久他都愿意,以后,他再也不敢碰那些人了。 面子,生命,都比那些重要。 但是他明白的太晚,这些年身体确实亏空了不少,若是真能把这病治好,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 楚霖把希望都放在百晓生身上,他给了百晓生一块惠王府的令牌,百晓生可以随意出入。 百晓生给楚霖开了药方,便离开了惠王府。 回到客栈后,百晓生想着怎么联系秦砚,好在后面李青找到了百晓生,并告知了秦砚。 这日,两人坐在茶楼里。百晓生看着一年未见的秦砚,饶有兴趣,“你小子,短短一年没见,这气质当真变了啊。” 百晓生仔细端详秦砚,笑眯眯道:“你变了,从前你只是话少,板板正正的样子只要逗一下就破功,如今不止话少了,脸上的表情也没了,当真有帝王风范了。” “学生没变,老师还是说重点吧。”秦砚给百晓生倒了一杯茶,轻轻推到他的面前,语气也不咸不淡,秦砚早已知道百晓生的为人,这人严肃的时候很可靠,不着调的时候也确实不着调。 “行行行,说重点,确实正事要紧,你跟叶小子发展挺快呀,短短一年,不仅牵上手了,都搞到床上了,在猛虎寨看着你长大,我怎么没发现你对这种事这么上心,说真的,我还真以为你无欲无求呢,哈哈。” 百晓生看秦砚只顾着喝茶,很是得意,继续问道:“哎,我问你啊,你俩怎么分配的?我听说是叶亲绑架了你?是不是他强迫你了?真怀念当初还是小雏鸟的你啊!”百晓生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秦砚口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 百晓生感慨,“这才像你嘛,刚刚那么严肃,在我面前还端着架子,再说你俩都成亲了,这睡到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为师又不会说你什么,你要是女孩子,照你俩小年轻的体力,恐怕孩子都生了,两人去三人回啰。再过两年,孩子满京城跑,哼,你说你在我面前装啥呢,小孩子一个。” 秦砚被微微呛了一下,脸色变红,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老师,你……”秦砚有点尴尬,百晓生看了想笑,这反应真的跟叶亲一样,两人干了坏事,捉弄一下也好,百晓生感慨,这两人当真好玩。 “你激动什么?我说错了?你俩还真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话说,为师好像没有教过你男人与男人相处之道吧,不愧是我的徒弟,识草药了得,这方面也了得,无师自通。” 百晓生喝了口茶,“话说,叶小子也变了,变得沉稳起来,说话也谨慎起来,当初在猛虎寨时,你把他当皇帝供起来,吃个饭都要端到跟前,那时他可是能翻天翻地的。” 秦砚实在听不下去了,一年而已,怎么百晓生跟换了个人似的,太过活泼了点,“老师你提前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第67章 秦砚赶紧岔开话题,避免百晓生再东拉西扯这些。 百晓生过了把嘴瘾,也严肃起来,“你看,这是什么?”百晓生拿出惠王府的令牌,在手上摇了摇,一脸得意,“厉害吧,为师到哪都吃得开。” 秦砚诧异,“老师,你怎么做到的?” 百晓生笑了笑,收起了令牌,“果然如你所料,楚霖他感染了脏病,我不过是跟他说了这病能治,就是需要点时间,他就把我当成了救命稻草。” 秦砚了然,“老师,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帮我去看看宰相夫人的病,我会找时间引荐你跟柳西竹认识,她会带你进入宰相府。” “行行行,我现在就住在街头的那家客栈,找我就去那儿,我不在的时候,就是在惠王府给楚霖看病,不过惠王府确实不一般,戒备挺森严的。” “老师要小心,实在没有机会也别勉强,一步步来,如今柳渊停已经察觉,只要柳西竹的母亲白锦能够清醒过来,只要她指认给皇帝下蛊是受了柳渊停指使,那么就可以置他死地。 秦砚想过了,有了名单,查到柳渊停滥用职权,还不足以彻底毁了他,但是谋害天子,那就死路一条。 百晓生点头,“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没几天,秦砚与柳西竹见面,成功将百晓生介绍给了她,柳西竹找了合适的时间将百晓生带入柳府。 柳西竹本以为这日父亲柳渊停不在家,没想到在经过院子,去母亲那里的时候,正好碰上了柳渊停。 柳西竹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恢复镇定,她给柳渊停行了礼,“父亲今日怎么在家?” 柳渊停并未看一眼柳西竹,而是看了她旁边的百晓生。 柳西竹让丫鬟将百晓生带走,她向柳渊停解释,“父亲,刚刚那位叫百晓生,极其善用毒,女儿请他过来是想向他学习,认他当老师。” 柳渊停半信半疑,但他明白,自己这个女儿很聪明,也很好学,便没再多问,“你跟太子怎么样了?找到机会了没?” 说到太子,柳西竹在心里诅咒了柳渊停一百遍,“太子不似普通人,而且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他虽出自乡野,但极其聪明,而且不知从哪学的识毒本领,女儿暂时找不到机会给他下蛊。” 柳西竹顿了顿,“女儿学艺不精,如今母亲疯傻,这才在民间找了刚刚那位先生,也是为了能在蛊毒方便有所提升。” 柳渊停虽然急,但也没办法,“你最好快点动手,不然你知道的,你跟你母亲……” 柳渊停没再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这些年恨我,其实你母亲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也是不愿看到的。” 柳西竹面无表情,听着柳渊停颠倒黑白也不反驳。 “你母亲当初与太子的母亲关系很好,若不是她对当今陛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又怎么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爹能保住她一条命,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你明白吗?” 柳西竹点头,“女儿明白。” “我希望你真的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柳渊停说完走了,柳西竹冷笑,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还有脸给她母亲泼这种脏水,柳渊停,太子不会放过你的,你的死期也快了。 柳西竹看柳渊停走远,她知道自己院子里有柳渊停安排的眼线,她得尽快想办法不让他爹怀疑的情况下让百晓生进入母亲的院子。 第61章 叶亲的画馆短短几个月, 已经步入正轨,每日也不需要他经常待在里面。 这些时日,云礼一直在乞丐堆里混着, 叶亲其实已经不想他再去,毕竟也不愁他的吃穿, 他跟小南小北可以来他的画馆帮忙, 但是云礼不同意,他喜欢在外面跑。 云礼跟他说,最近摘星楼很诡异,很少有官员进出, 大家似乎都在小心翼翼。 这几个月,叶亲没有与秦砚再见过面,虽然心里很想,但是他也知道,有些事强求不来, 他答应秦砚要好好生活。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暗潮涌动的京城随着宰相柳渊停突然被查而变得明朗起来, 柳渊停已经扭送刑部,这一消息还是云礼告诉他的, 叶亲震惊,没想到秦砚真的做到了。 叶亲为秦砚高兴的同时, 又为他担忧, 虽然皇帝放了很多权利给秦砚, 可害怕秦砚太过着急, 动作太大, 宰相那么大的势力,一下子被搞下去了, 他手下那些爪牙会不会伺机报复秦砚? 这几个月,云礼不再像之前那样能轻易打探到消息,仿佛京城有一只大手控制一样,就像有人故意封锁了消息。 说来也奇怪,叶亲似乎好几个月没听到关于楚霖的风流事了,楚霖也没有再来骚扰他,他差点就把楚霖这人给忘了,上次手掌的事,叶亲觉得楚霖不可能就那么善罢甘休。 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楚霖一下子似乎销声匿迹,从云礼那得到消息,楚霖最起码三个多月未出现在公众视野。 叶亲感觉整个京城笼罩着一层不透明的大雾,像变了天一样,他虽不在官场,但是他爹还有哥哥,每日也都话很少,叶亲不问,他们也不跟他说。 这一日,天气很好,已经到了六月,天气慢慢炎热起来,叶亲忙完了画馆的事,打算出门转转。 六月的风徐徐吹过耳畔,此刻他突然很想秦砚,有时候他希望自己走在街角,一抬头,就能看到秦砚站在他面前对着他笑,伸出手,让他牵起。 叶亲慢慢走着,阳光温和,京都大街还是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叶亲走着走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他转身,是一个胖胖的大娘,大娘手里拿着寺庙求来的平安扣,嘴里念着,一切平安,一切平安。 “大娘。”叶亲叫住刚刚撞他的大娘,大娘疑惑,自己刚刚没在意碰到了他,这小伙子人模人样的莫不是想讹她吧? 大娘看着叶亲穿着不像普通人,问道:“小伙子,你有什么事啊?” “大娘,你这平安扣哪里求来的?”叶亲觉得大娘手中的平安扣很好看,圆圆的不大不小,若是给秦砚求一个,让他挂在胸前,一定会保佑他平安。 “哦……你说这个啊,就在灵山寺求的,不过灵山寺有点远,还有点偏,今日去恐怕来不及了。” 大娘转身要走,忽又说了一句,“小伙子,这灵山寺可灵验了,比定国寺灵,就是去的人少,有点破旧,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到了那儿,记得多捐点香火钱。” 叶亲记下了大娘的话,灵山寺确实听的比较少,在大楚国,大家都认定国寺,定国寺不仅属于皇室管辖,每年皇室都要举办祈福大典,去那祈福的人自然就多了。 叶亲看时间还早,反正也没什么事,祈福这种事不用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心诚所致,想到了就决定走一趟。 叶亲有一匹白马,他爹叶澜在叶亲十六岁生辰时送他的生辰礼,叶亲总喜欢浪在外面,从小就跟哥哥性格不一样,他坐不住,叶澜想着侯府什么也不缺,儿子喜欢的那些他又看不上,送个别的叶亲怕也不喜欢,想来想去,觉得送一匹小白马给他合适。 不过那天也是叶亲逃离侯府的时候,回来后这匹白马叶亲也只骑过一回,就是那日他当街拦截太子那次。 叶亲来到灵山脚下,灵山寺在山上,他拴好马,一个人独自上山。 一阶一阶的山石小路,叶亲慢慢走上去,山间似乎没有了季节交替,六月的风在这里还是有点冷的,叶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他抬头,另一边还有一条蜿蜒小路,他看到有个年轻女子,正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朝着灵山寺的方向朝拜,女子艰难起身,又走了几步,虔诚地伏在地上,叩拜。 叶亲看了许久,心里忽然有点慌,众生皆有求,这是遇到多大的事才会如此借神佛的信仰,什么样的人才会让她如此,叶亲看着山脚到山顶,像女子这样,从早上到晚上估计才能到达。 “她在为谁求佛呢?她的父母吗?她的孩子?亦或者她的爱人?” 叶亲收回目光,看着离山顶还有点距离,他却没那么急了,一步一步,一阶一阶,叶亲每走一步,内心就更加平静一点,或许是离神明又近了一点吧。 叶亲到达山顶的灵山寺,寺庙确实如大娘所说,有点破旧,庙宇不多,灵山寺门前有一方砖头砌的矮矮的围墙,围成一圈,里面在烧着香烛。 叶亲绕过去,在功德箱里投了几锭银子,他跪在神佛下,叩拜,虔诚无比。 叶亲为秦砚求了一枚平安扣,用红色的布袋子装好,他将平安扣收起,等有机会再送给秦砚。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已经看不到什么人,四周除了一些归家的鸟鸣声,再无其他。 落日余晖将这片山林映衬得更加寂寥,叶亲在下山的途中,他瞥见一抹身影,身姿看起来是一位少年,少年白纱遮面,头上带着斗笠,但叶亲觉得,此人并不是中原人。 山上的风有点大,吹过白纱,叶亲看到少年眸色是淡蓝色的,这样的长相中原没有,他心中警觉,立马想到了皇帝身边的那位西域少年。 第68章 他没见过西域少年,想必此人也不会认识他,他悄悄跟在少年身后,那少年走进一处偏僻的禅房,叶亲跟在后面,贴在禅房的小窗口处,他天生听力好,禅房里还有其他人。 起初,那些人说话有点混杂,他听不清那些人说了什么,叶亲只能想办法再靠近一点,但是若往前,前面有个小门,只是那里可能会被发现。 叶亲纠结了一下,还是靠近那扇门,他将耳朵贴近一点,里面的人声音果然清晰了一点。 “你们准备好,务必在路上就将他解决了。” “时间不多,差不多七天就能达到,记得做干净点,其余的不必问。” 叶亲断断续续听了一些,但是他根据这些零散的只言片语,无法猜出他们具体要做什么事。 他大约能猜到这帮人是想趁这个机会在路上杀人,他们想杀谁?谁要离开京城?叶亲脑子一片乱,秦砚在皇宫,身边除了李青,还会不会有其他人保护他?这帮人的目的会不会是秦砚? 叶亲准备再听下去的时候,突然旁边窜出一只花猫,撞到了身后的树木,发出一点动静。 “谁?” 叶亲一惊,连忙向身后的树木从里跑去。 好在他反应快,那只猫还没离开,怕是那群人没想到刚刚有人在那里。 叶亲匆忙回到自己别院,天色已经很晚了,但他还是心绪不宁,他想找机会见秦砚,但是没有办法,秦砚没有特别的事不会出宫,而自己也没有其他理由进宫。 叶亲想到了百晓生,打算第二日去找百晓生,他将自己求来的平安扣收好,调整好心绪,这时,云礼回来了。 云礼一般回来很早,今日竟比叶亲回来的还晚。 “云礼,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你一个小孩子,太晚还是不安全,以后不准在外逗留太久。” 叶亲相信云礼的本事,但毕竟才十二岁孩子,聪明是聪明,若真遇上危险,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天天打听那些官员的事,万一被有心的人查到,肯定会想办法除掉他。 云礼却不当回事,“叶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就是不知怎么,最近京城里人人自危,我溜了很多地方,什么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打探到。” 叶亲明白,“你打扮成一个小乞丐,哪能知道那些密事,能流传出来的,怕也是有心之人故意放出来的,乞丐虽多,但没机会接触到核心人物,没消息是正常的。” 被叶亲这么一说,云礼有点不服气,“叶哥哥,你别瞧不起乞丐,我们那一群里,还是有了不起人物的,你不知道,我们有个情报组织,专门做这种生意,不然光凭要饭,那么多乞丐,早就饿死了。” 云礼继续道:“你给我的银子我都上供了,我带回来的消息也是组织里换来的。” 叶亲还是蛮诧异的,这段时间,准确来说,从云礼来到他身边开始,叶亲就没怎么问过他在外干什么,只知道混在乞丐里,也知道京城到处都有乞丐,确实消息灵通了一点,没想到已经形成情报规模了。 “好了好了,你先带小南小北去洗洗休息吧,最近既然不太平静,那就不要出门了。” 云礼点头,带小南小北回自己院子。 叶亲也回到自己院子,但他脑子里都是今天那个西域少年,他在与谁讲话?他们究竟在密谋什么? 叶亲恨自己没有官职,不能进宫,自己爹和哥哥也不愿与他说这些,总是把他保护起来,叶亲无力,也没了睡意,干脆坐在院子里,六月的晚上,风吹得人很舒服,却吹不散叶亲心里的担忧。 晚上没了白日的吵闹,格外安静,叶亲本身又听力极好,他仿佛听到大门口有动静,他坐在那里没动,动静也消失了。 叶亲疑惑,谁会大晚上站在他家门前,他打算上前看看。 叶亲站在门内,不动声色,他在脑海里把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陈叙不会这么晚,也不会站在门口不进来,会是秦砚吗?叶亲立马摇了摇头,秦砚怎么可能大晚上来到这里,但是他真的想不出还能有谁。 秦砚今夜喝了一点点酒,没醉,却特别想见叶亲,他们已经快半年没见了,他想听听叶亲的声音。 他怕太晚打扰他,又怕叶亲真的睡了,就这样,秦砚站在门口,徘徊很久,始终没有敲下那扇门。 就这样,两人一个站在门内,一个站在门外,谁也没有离开。 门内叶亲等了好久,他感觉这人很奇怪,这人站在门口就没动过,也没离开,叶亲没听到脚步声他,他断定此人还在。 这人是谁呢?晚上来这里不进又不走,为什么? 第62章 叶亲没了耐性, 他打开门看个究竟,门外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真的是秦砚。 看见秦砚的瞬间, 叶亲是开心的,同时又有点担心, 秦砚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 半夜来找他。 “秦砚,你怎么来了?”叶亲将秦砚拉进院子,“快坐下,你来找我, 是有什么事吗?” 叶亲坐在秦砚对面,月亮皎洁明亮,他能清晰地看清秦砚的面容。 秦砚拉着叶亲的手,半天没说话,只是将叶亲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再过三天,他就要去凉州城了, 那里闹了水患,他作为太子, 没什么功绩,这次让他带人去治理, 最合适不过。 叶亲看秦砚似乎不想说, 没再追问, 他想起白天自己为他求的平安扣, 叶亲将手从秦砚手中抽出, “你坐着别动。” 叶亲绕到秦砚身后,将平安扣戴在了他的脖子上, 又顺着秦砚的脖子,叶亲从后面勾住秦砚,自上而下亲了秦砚。 唇瓣相抵,两人才知思念有多浓,近半年未见,这一刻,爱意暴发,两人都有点控制不住。 秦砚捉住叶亲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叶亲顺势就坐在石桌上,两两相对,虽然投射的阴影让叶亲看不清秦砚的眼神,但浓浓的欲望萦绕在两人之间,他们都感觉得到,他们此刻很需要彼此。 叶亲居高临下看着秦砚,捧着秦砚的脸,在他眉间亲吻了一下,忽又转到秦砚的鼻骨,温润的唇如晚间的风拂过,湿滑的气息萦绕,叶亲用一种含糊不清又有点甜腻的语调问秦砚,“秦砚,想我吗?” 我该怎么向你表达我很想你呢,大概就是我很嫉妒在你身边的那些人,比如云礼,比如陈叙他们,他们可以在你的周围,随时抬头就能看见你。 背后的月光将秦砚挡在叶亲的胸口,他看不清秦砚的脸,更看不清此刻秦砚的神态,那是用盛满一汪清泉的眼,盛满水月的眼在凝视他。 那双眼睛里满满都是他爱的少年,他的少年像火,将他灼烧,让他进也不能退也不能。 秦砚蹭了蹭叶亲的掌心,轻轻回了一句,“想。” 他双手环住叶亲的腰,将脸埋在叶亲的腰间,蹭了蹭,有点像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 秦砚双手用力,抱得很紧,“叶亲,我想你,我想你。” 叶亲笑了笑,“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想你。” 叶亲低头,在秦砚脖颈处咬了一口,又舔了一下,“秦砚,我一见你,就想亲你,想咬你,我现在一点都不清醒,告诉我,你疼不疼?你疼了,我就清醒了。” 叶亲将秦砚紧紧搂在怀里,“告诉我,你疼吗?” 秦砚喜欢埋在叶亲心口,他摇了摇头,“不疼,一点都不疼,叶亲,你该多咬几次,我才会痛。” 久久,叶亲还是忍不住问,“你来找我,真的没事?秦砚,这不像你,你不说,我也知道。” “嗯,先别问,让我抱抱你吧。”很多事他不想跟叶亲讲,但是叶亲很聪明,什么都瞒不了他,就像那次自己装作不认识他,说着朝堂不允许他只娶一人,叶亲根本不信。 只要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叶亲就能感受出来,秦砚明白,自己永远无法在叶亲面前伪装。 今夜他不该来这里的,可是想到自己去凉州城,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他与叶亲已经很久没见了,他实在想他,这份抑制不住的感情还是让他来到了叶亲门前。 “好,我不问。” “秦砚,你冷吗?去屋里吧,今晚就留在这里,等早上我再送你回去,我们早一点起来,不会有人发现。” 秦砚似乎太贪恋叶亲了,从叶亲坐在他对面开始,他环着叶亲的腰就没撒手过,秦砚摇头,“我不冷,一点都不冷,叶亲,我现在有点热。” 就这样吧,就这样互相拥抱着,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可以把你握在手心里,这样,你才属于我。 许久,秦砚松开了叶亲,忽然站起,托住叶亲的头,吻了上去。 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得有点不适应,他与秦砚近半年没有这样亲吻了,他心里是很想的,但以前叶亲觉得都是自己比较主动一点,今日,秦砚似乎有点不一样。 秦砚似乎压抑了很久,吻得也有点凶,没了以前的试探与小心翼翼,这仿佛打开了两人共同的渴望,他们年少,他们冲动,他们精力无限,就该这样尽情释放,不在乎所有。 第69章 秦砚压着叶亲,缓缓地把他放在石桌上,好在身下的石桌够大,叶亲躺在上面也不觉得会掉下去。 衣服滑落,铺在身下,隔去了石桌的冰冷,但夜晚的风依然没有放过他们,点燃他们燥热的内心,拂去了尘世的喧嚣。 六月已经热了,月色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明亮,院里只有他们两人,秦砚吻得很深,叶亲被迫承受,虽然他与秦砚之间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但叶亲还是没怎么学会亲吻,秦砚这样吻着他,他有点喘不过气。 叶亲微微仰着头,秦砚吻着他的下巴,辗转往下,来到脖颈,两人都有点心猿意马。 或许是太久没见,或许是年少轻狂,如此大胆却又让人心驰神往,他们肆无忌惮在这方天地里亲吻,爱抚,承欢。 太过忘情的两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云礼晚间迷迷糊糊出来,听到一点动静,声音很奇怪,他揉了揉眼,想看个究竟。 声音不在自己的院子,他小心翼翼来到正院,那是他叶哥哥的院子,他停下仔细听清楚,确定声音就是来自叶哥哥的院子。 云礼四下找了找,找到一根木棍,他不能让人伤害叶哥哥,他会与那人拼命。 云礼手里拿着木棍,一步一步往叶亲院子去,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不能打草惊蛇。 可是离院子越近,那种声音就越奇怪,像低吼,又像忍耐,听上去有点痛苦,听多了又像欢愉。 他不懂,他悄悄来到院子一角,那里有个转角小门,云礼趴在门后,悄悄探个头出来,手里的木棍攥的死紧。 那一刻,云礼眼睛睁得很大,像一尊木雕似乎定在那里。 他见到了他从未见过的画面,从未见过的叶哥哥,在叶哥哥的院子里,在皎洁明亮的月色里,在那株海棠树下,在那个圆形石桌上,两个交叠的人影,分不清谁与谁,在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爱意。 他们忘情,忘我,世间万物都消失了,他们也没有发现云礼就站在他们身后,看着这一切。 云礼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忘记要离开,忘记自己会走路,忘了他是来探查情况的,甚至忘了他是想来保护叶亲的。 月色太过明亮,他看到叶哥哥就仰躺在石桌上,红色的发带与他的头发一起垂落在石桌下,随着风飘荡。 刺目又诡异,移不开眼。 他听到那种奇怪的声音就出自这里,他看到另一个人站在叶哥哥身前,宽大的衣袍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晃动。 云礼从震惊到害羞,他不知道从哪生出的胆子,他一直看着,没有回避,他知道这样不对,也许是好奇心的驱使,也许是自己到了懵懂的年纪,他好像有点明白,在他心里无人能比的叶哥哥,在与一个男子行欢。 叶亲给他上了人生第一节启蒙课。 许久,一切都平静了,云礼悄悄离开,叶亲有点迷离的眼神,他看向院子一角,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叶亲扶额,他有点罪过,感觉自己带坏了自家的小孩,刚刚就不该答应秦砚在这个院子里胡来。 叶亲其实一开始就知道云礼过来,他听力极好,就是因为听力太好了,他早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脚步声,可是那时候他跟秦砚正处于疯狂的状态,且秦砚一点也没有结束的意思,中途他没办法停下来,只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装作自己从未察觉。 叶亲有点难为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第二天的云礼,同时又想把云礼揍一顿,明知非礼勿视,还站在那里愣是看着他们直到结束。 平时让他跟先生读书,真是白教了。 好在秦砚应该没发现,叶亲也不想告诉他,这种尴尬的事还是让他一个人尴尬吧,就是该怎么找机会好好给云礼开导一下。 叶亲想了想,认识云礼的时候,他父亲说他十岁,虽然云礼早慧,又生在那样的家庭,如今也不过刚十二岁,真是作孽啊。 好在六月天气热了,秦砚本想抱着叶亲回到房里的,但是叶亲拒绝了,他又没那么娇气,两人简单冲了个澡,干脆躺在床上大眼睁小眼。 “秦砚,今夜你来,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事?” 叶亲虽与秦砚胡来,到底两人年少,又长时间没见,待两人都冷静下来,叶亲还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最近京城不太平,自从宰相柳渊停被查,他的那些根系便把矛头对准了秦砚。 “秦砚,我问你,国师有没有为难你?我今日在灵山寺,听到皇帝身边的西域少年,他们应该在谋划什么。” 秦砚点头,“谢幕尘明面上并没有为难我,我也不可能有让他找到把柄的地方,就是凉州城最近在闹水患,我得带人亲自去一趟。” “什么?”叶亲想到西域少年说的在路上截杀,难道目标真的是秦砚?难道国师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秦砚,可不可以不去,不要离开京城,治理水患可以派任何人,为什么非得是你?谢幕尘的目标是你,他可能会在你的必经之路埋伏。” 叶亲很害怕,他们逃回京城的时候,就有一队黑衣人,那次没成,这次又怎会轻易放过秦砚。 叶亲知道,秦砚回宫不久,一年不到,就把柳渊停拉了下来,他的能力还有他的手段,一定已经让谢幕尘忌惮了。 秦砚搂紧叶亲,在他额前吻了一下,“我要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何时出发?”叶亲在心里算着,他的画馆应该没什么事了,他知道秦砚不会同意他跟着,叶亲也不想让秦砚担忧,但他做不到干等他回来。 “七日后。” 叶亲起床,取来自己一直戴在手腕上的袖箭,他拉过秦砚的左手,将袖箭为他戴好,“秦砚,我教你怎么使用它,你在箭上涂上毒药,希望这支袖箭能护你周全。” “那你呢?”秦砚知道,这个是叶亲用来防身的暗器,给了自己,那他呢? “放心,我还有,答应我,永远不要受伤。” “好。” 第63章 一大早, 秦砚回到太子府,李青已经等候多时。 “李青,派个暗卫在叶亲身边保护他, 不要让他知道。” 李青领命,“殿下, 三日后出发凉州城, 属下已经为殿下挑选好十名暗卫混在皇帝派下来的人之中。” 秦砚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砚没有告诉叶亲,他三日后就出发, 他知道叶亲的为人,肯定会悄悄跟着他,此次借凉州城水患,谢幕尘在朝堂极力推举他亲自去,说:“太子刚回宫, 若想要朝堂的人信服,想要坐稳这储君的位置, 就要做出点功绩,让天下百姓认同这个储君。” 秦砚不置可否, 他确实需要功绩,不仅仅是为了得到文武百官的认同, 天下百姓的认同, 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他身在帝王家, 很多事身不由己, 他的使命就是让大楚国繁荣昌盛,但这不是他仅有的目的, 他要用自己的一身功绩,将来换迎娶叶亲的筹码,大楚国没有皇帝娶男子为后的先例,他秦砚就做这第一人,他要打破这个禁锢。 他要让这个国家繁荣昌盛,他要铲除所有的绊脚石,他要风光迎娶他的爱人。 他不想再等了,他让叶亲等得够久了,自从回到京城,他与叶亲之间的相处时间太少了,每一次都是短暂的相见而后又是漫长的思念,秦砚不想让叶亲一直在见不得光的黑暗里。 秦砚来到刑部大牢,柳渊停正狼狈地蜷缩在角落,平日高高在上的宰相,如今像一只落水狗,狼狈的蹲在角落,可憎可恶。 柳渊停听到脚步声,缓缓抬头,看到秦砚信步走来,眼里似要喷出火,声音也不自觉加大,“太子,你好本事,我今日竟栽在你这毛头小子手上,呵呵,不过我劝你不要得意的太早。” 秦砚吩咐士卒打开牢门,他站在柳渊停面前,居高临下看着柳渊停,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柳渊停,“宰相大人,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说话还这么大的口气,我也挺佩服的,你从一介布衣,走到今日的地位,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你贪得无厌,手伸的太长了。” 秦砚还没回到京城时,就已经对柳渊停有所了解,太后与他的书信里早就提过这个人,柳渊停以前,不过是一个穷书生,能爬到宰相的位置,确实有点本事,也很聪明。 柳渊停哈哈大笑起来,“楚砚,你确实比你父亲更胜一筹,你父亲虽然勤政,但他太过中庸,才会让我有机可乘,老夫活了这么多年,朝堂呼风唤雨这么多年,够了,够了,曾经那些看不起我的,欺负过我的早已被我踩在脚下,哈哈。” 柳渊停不停地笑着,笑得肩膀都有点微颤,他撑着自己的双腿慢慢站起,似乎这样,在秦砚面前就能有点底气,“只是,我好气,我的女儿,竟然跟你一条绳上,背叛我,性子真像她娘,懂得隐忍,比她娘还会演戏。” 柳渊停终于接受了这个结局,“我以前竟然小看你了,我在西竹院里安插了眼线,她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没想到还是让你跟我女儿联合起来骗我,你也有本事,竟然真的将白锦的疯傻治好了。” 第70章 “太子,你真以为你能掌控一切?你对这个天下了解多少,你对人心了解多少?没了我,还会有其他人觊觎这天下,你杀得过来吗?” 贪心是会膨胀的,有了钱就想要权,有了权利就想往更高的位置爬,柳渊停就是这样,永远不会满足,永远不折手段。 秦砚转身,不想与柳渊停多费口舌,他语气平淡,却已展现出少年帝王的威压,“你说的是国师谢幕尘?还是三叔楚萧?还是他那草包儿子楚霖?” “柳渊停,我不用对这天下了解多少,我也不用去读懂人心,挡我者,结局只会跟你一样,这天下本就是我的,我想要,唾手可得。” 柳渊停背后一凉,竟看不清秦砚,他不过是个孩子,流落民间十多年的孩子,到底怎么生出这样的帝王气势。 秦砚离开大牢,柳渊停像被抽了魂,颓然坐在地上,头发凌乱,眼神也不再充满算计,回顾这一生,竟发现自己一无所有。 两任妻子,一死一疯,他算计了身边所有人,利用了所有可利用的人,终于爬上了这个位置,原来,他早已孤身一人,回首望去,身后早已没了愿意等他的人。 而他利用过的人,最终都变成了利剑,刺向了他自己,好一个天道好轮回,因果报应。 一生都在追求被认可,初心早已不在。 柳渊停再无力气,过去的几十年,记忆早已模糊,秦砚说的对,他本就一介布衣,要才情没有,要胆量也没有,最后,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外人或许会骂他一句阴沟里的老鼠。 柳渊停想想也对,自己确实是阴沟里的老鼠,他的老师瞧不起他,说他这辈子都写不出一篇文章,他的岳父瞧不起他,说他下贱高攀,不管他对妻子多好,他最终所做的一切在他岳父眼里,也只不过是在谄媚讨好。 柳渊停想了想,大概自己死后也不会有人给他收尸了,女儿恨他,恨他困了她母亲一辈子,儿子恨他,作为宰相的儿子,没能得到该有的风光,他自己的兄弟也不喜欢他,说他太过计较太过算计。 可那又怎样,他还是比他们任何人都过得好,地位比他们高,权利比他们大,他到达了那些瞧不起他的人永远也到不了的高度,那些人还不是照样被他踩在脚下。 他再不用写出文章,只要会写弹劾本子就好,他也再不用讨好岳父,他就是要计较得失,都是那些人逼的,逼他爱自己,逼他走上不归路。 也许柳渊停心有不甘,但他始终没有明白,他走到今日的结局何尝不是自己一手造成,他抱怨环境,抱怨身边的人,何尝不是自己的私心,而他自己的因果,却让无辜的人付出代价,为官多年,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手上沾了多少鲜血。 柳渊停在牢里死了,没等到判决的那天,他自己决定了自己的结局。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宰相府离的离散的散,像一颗参天大树,突然间枯萎,从根部彻底腐烂,再也没了在这片土地上重新生长的机会。 秦砚没有追责柳西竹与她的母亲白锦,柳渊停犯的罪足够诛他九族的,但秦砚并不想那样做,归根到底,她们也是受害者,秦砚不想牵连。 那一日,柳西竹来找他,眼里有感激,也有解脱,“太子殿下,谢谢你。”柳西竹是真心想谢谢秦砚的,若是没有秦砚的出现,她这一生或者都在被控制,她微弱的反抗力量真的无法撼动柳渊停。 “殿下,明日我就带着母亲回苗族了,此生,应该不会再踏入京城了,我母亲因为愧对殿下,让我交给殿下一样东西。” 柳西竹回去了,秦砚看着手中的锦盒,打开,是一封信,信很长,里面记录了白锦与皇后的过往,也告诉了秦砚,他的父皇母后是如何的相爱。 秦砚将信件收好,重新放回锦盒,锦盒里还有一颗药丸,那是一种能解蛊毒的药,只是可惜,皇帝种蛊太久了,就算服用了这颗药丸,也无法拔出。 秦砚在离开京城的前一日,还是将这颗药送到了皇帝面前,并亲眼看到皇帝服下。 无法根除,但也无法再越陷越深。 * 叶亲一早送秦砚回去后,回到别院,正好遇到云礼。 叶亲瞧着云礼,当初偷他钱袋子的小孩,如今已经长高很多,叶亲用手比了比,快要赶到他的眉毛处高了。 云礼一向懂事早慧,经历那样的爹,还有生病的娘,后来决定来京城投奔自己的时候,还带着小南小北,确实有大哥哥的样子了,只是,再怎么懂事,他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叶亲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解释昨晚院子里的事,这种尴尬的事也无法堂而皇之说出口,叶亲怕自己吓到云礼。 谁知叶亲还未开口跟他说话,云礼就脸红了,叶亲本想揍他一顿的,好好教教他什么叫非礼勿视,但是想到本来就是自己与秦砚不对,明知院子里住了其他人,还那么胡来,叶亲想想挺羞愧的,这件事真不能怪云礼头上。 叶亲装作不知道,“云礼,这么早去哪呢?没事去画馆看看,也学一学,给你找的读书先生,听说你也很少去。” 云礼头偏了偏,不敢看叶亲的眼睛,只要看到,脑子里就自动蹦出昨晚的画面,他支支吾吾说道:“乞丐组织里有活,我去帮下忙。” 叶亲想笑,“天天不着家,在乞丐堆里有工钱拿?” 云礼摇了摇头,“没钱,不过遇到大方的主,一天能顶一个月,若是在组织里帮忙,换取消息可以不用钱。” 叶亲敲了敲云礼的头,“还挺正规的。” 云礼朝门外跑去,边跑边喊道:“叶哥哥,时间急,我先出去了。” 叶亲笑了笑,这人生的第一节启蒙课,看来是不用他教了,云礼那么聪明,肯定也不需要他来教。 叶亲想着秦砚七日后就要出发去凉州城,那里在闹水患,六七月的天,确实容易淹水,叶亲虽然心里不想秦砚亲自去,但他知道,秦砚是太子,若想在百姓心里竖起威望,就要亲身到民间去,体察民情,解决民意。 这次太子出宫,谢幕尘是早就算好了,叶亲都能猜到,秦砚这次的任务肯定也是谢幕尘背后早就计划好了这一步。 叶亲想到那个西域少年,他们说的路上截杀,所以西域少年与谢幕尘一伙的吗?谢幕尘会不会并不是大楚国的人? 叶亲被自己冒出的猜测吓了一跳,若是谢幕尘不是大楚国的人,那么这一切或许就解释的通了,谢幕尘想要的不仅是最高的权利,他还想要整个大楚?那他与西域又是什么关系? 叶亲越来越担心秦砚,他来到自己的一间房间,这个房间除了叶亲自己,谁也进不去。 房间里推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都是叶亲从小到大自己捣鼓出来的,有用的没用的都有。 叶亲在里面挑挑选选,弓弩不行,秦砚可能用不习惯,而且容易被发现,叶亲挑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一套袖箭,这种暗器便携又不容易被发现,秦砚善用毒,配上毒药,人身安全就多了份保障。 叶亲又想到谢幕尘上次没成功,这次不会轻易放过秦砚,他又找出几颗火药珠,这也是叶亲自己研制出来的,在大楚国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叶亲知道这东西危害,他不敢使用,也不敢轻易拿出来。 现在,他要将自己的火药珠想办法带给秦砚,一支袖箭对于秦砚来说,不能百分百护他周全,叶亲不放心,他必须再给秦砚一点防身的东西。 只是现在,他该怎么把火药珠送到秦砚手上,他能相信谁,叶亲想了一会,终于决定去找百晓生。 第64章 叶亲来到大街上, 平时百晓生都会在那里摆个摊,但今日叶亲找了好久也没找到他。 叶亲忽然想起,自己也确实很久没找过他了, 百晓生如今早已与秦砚联系上,想必也不会再继续摆摊了。他在街上转了一圈, 自己除了在这里找他, 也没有其他途径能找到百晓生了,当初与百晓生分别时,就该让他留个住处,也不至于现在这样漫无目的。 叶亲百无聊赖, 干脆在大街上逛了起来,他路过摘星楼时,摘星楼的门牌依旧招眼,却没有以前那般高调了,叶亲驻足观望, 许久,也没见到一个人从里面出来。 既然今日碰不上百晓生, 叶亲打算回去想想其他办法,却不想又一次遇到了赵清浔, 自上次轩雅阁淋雨一事,叶亲再也没见过他, 赵清浔跟他打招呼, 叶亲礼貌回应。 “叶兄, 多日不见, 这是要去哪?”赵清浔对叶亲从来都是尊重的, 客气的,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说话也不招人不悦,明明是同样的年纪,赵清浔依然觉得叶亲他与众不同。 经历过上次那件事,赵清浔知道叶亲与太子之间的事,但他却又觉得好像应该就该这样,叶亲这样肆意洒脱的人,或许只有太子这样的,才能窥探到他真实的一面。 叶亲也不知道去哪,便摇了摇头,“随便转转。” 第71章 “既然这样,走,我请叶兄喝一杯。”赵清浔确实如他名字一样,进退有度,不会让人反感。 叶亲想来无事,便同意了。 两人来到酒楼,小二很快上了一壶清酒和一些点心。 “赵清浔,最近在忙什么?”叶亲觉得自己应该对上次赵清浔给自己送伞的事表示一下,便给他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赵清浔面前。 赵清浔有点受宠若惊,连忙将酒杯端过来,细细品尝了一口,他说:“快八月了,马上快要秋闱了,着实忙了一番,这本该是礼部的事,但今年皇帝下令,让翰林院与礼部一起负责,今日得了空闲,没想到能与叶兄在这畅饮,畅快啊。” 叶亲了然,确实秋闱快到了,他们这些翰林院的人肯定会很忙,自己哥哥也整天在忙,想必哥哥就是在忙这件事。 秋闱是大楚国很重视的人才选拔,越是重视,每一关每一场都很严格。 与赵清浔告别,叶亲打算回到画苑,没曾想,自己找了一上午的百晓生竟然被他碰到了。 百晓生手里拿着一只药瓶,看上去很是精美,见叶亲盯着药瓶看,百晓生一笑,“看这个啊,这个可是个宝贝,能决定人生死的毒药,我想让他生,他就活的很好,我想让他死,神仙也救不了。”说完,百晓生还朝着叶亲晃了晃,“想要吗” 叶亲相信百晓生的能力,不过他着实不明白百晓生有这等本事,为何会甘愿在一个小小的土匪窝那么多年。 “不要。” 叶亲说完将袋子里的几颗火药珠给了百晓生,百晓生没见过,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叶亲自己捣鼓出来的,十几岁的叶亲除了在外浪,就是躲在自己的暗器库,十天半个月不着家,侯府也都习惯了,在一次偶然机会,让他发现他把很多东西杂糅在一处点燃能产生巨大威力,但是他也很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叶亲一次次改进,终于制作成了小巧的火药珠。 大楚国根本没有出现过这种东西,因为威力太大,叶亲也是第一次拿出来,他将火药珠放在百晓生手里,“这是火药珠,你这两天有办法见到秦砚吗?将这个给他。” “火药珠?”百晓生拿在手里,看了看,“叶小子,我真是小看你了,这种东西都有,哪来的?” “你别管,帮我交给秦砚,怎么使用我都写好了,你一并交给他,秦砚他七日后就会离开京城去往凉州,我怕他路上危险。” “七日后?”百晓生微微惊讶,随即又恢复正常,“他告诉你的?” 叶亲点头。 百晓生想了想,怕是秦砚故意撒谎了,他不想叶亲跟着,所以故意说自己七日后才出发,实际过两天就要走了,等叶亲发现的时候,怕是想跟着也追不上了。 百晓生觉得秦砚也是厉害,愣是把治理水患这个消息给封锁起来,怪不得叶亲对于他何时出发毫不怀疑。 “行吧,我正好明日进宫给太后号脉,我就帮你把这个带过去。” 百晓生拍了拍叶亲的肩膀,“你小子是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了,秦砚能认识你,是他高攀。” 叶亲不同意百晓生的话,他与秦砚之间,从来都没有谁高攀谁,秦砚的身份是太子,可是在他叶亲眼里,他只是那个在猛虎寨与他成亲的秦砚,跟他是什么身份永远无关,这一点,从未改变。 叶亲回到画馆,他将云礼叫了回来,告诉他,后面自己会有一段时间不在这里,交代云礼将画馆照顾好。 云礼想问问叶哥哥为何离开,但是他知道叶哥哥做什么总有他的道理,云礼点头答应。 叶亲拿出一份名单,“云礼,这是我们画馆每日进入进去的人,只要踏进画馆半步,我都会派人记在这份名单里。” 云礼接过,“叶哥哥是要我继续做这件事?” 叶亲点头,云礼虽小,但做事确实可靠,人又聪明,有时候恰恰他是孩子,很多人把他忽略,这点,更加方便云礼做事。 交代好云礼,叶亲这几天就等着了,他先做好攻略,京城去往凉州城大约半个月,秦砚带着人马还有粮草以及安置品,速度肯定比预想的要晚一点。 叶亲想好,自己在秦砚出发后,自己比他晚一两天再出发,只要比他稍微快一点,也能赶得上他。 叶亲翻开大楚国的地域分布图,凉州城在京城偏西,那里地势确实低洼,每过几年,就会出现水患,今年还没到梅雨季节,凉州的水患怎么会提前那么久? 叶亲当下已经想不出背后的弯弯绕绕,他不擅长这些心计,但是,他只知道不能让秦砚处于危险。 * 第二日,百晓生进宫,给太后号了脉,开了点安神静心的方子,便去太子府见秦砚。 百晓生进入太子府,仿若无人,直奔书房,果然在那里看到了秦砚正在书桌上写着什么。 百晓生走近一看,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桌子上堆满宣纸,还以为这小子又在筹谋什么事情,仔细一看,满满的宣纸上,写满了叶亲的名字,一张张,写得工工整整,再看秦砚,盯着叶亲的名字发呆,连自己进来都不曾察觉。 百晓生抽出一张纸,秦砚这才抬头,见到是百晓生,头又低了下去。 “你小子干嘛呢?当我不存在啊?我可是你老师。”百晓生坐在秦砚对面,将几颗火药珠拿出来,“哎呀,有人给了我这个,托我送给你。” 秦砚再次抬头,见百晓生手里的东西,没见过,疑惑,“老师,这是什么?” 百晓生又将手缩了回来,“想知道啊,刚刚是谁还一副当我不存在呢。” “我没有当你不存在,师父有话就直说吧。” “好了,不逗你了,拿去。”百晓生将几颗火药珠给了秦砚,笑嘻嘻说道,“你小子走了大运啊,你手上的这几颗东西,恐怕整个大楚国再也找不出来了,你还别说,叶亲这小子,脑子够聪明,竟然给他研制出了火药珠。” “当初在猛虎寨我就看出叶亲是个脑袋转得快的人,那么冷的天,别人恨不得躲在屋里不出门,就他闲不住,拿个弹弓上蹿下跳的,没事就往外跑,真是年轻又有活力的少年郎。” “秦砚啊,亏得叶亲他喜欢的人是你,但凡他喜欢的人换一个,就拿楚霖来说,他要是喜欢楚霖,你这个太子能不能坐上帝位都不一定,这东西太厉害了,但凡投入量产,对于排兵布阵,守护疆土,那可是起了大作用。” “这个是他给你写的,那小子想的真是周到,为了你的人生安全,真的把什么都拿出来了。” 秦砚摩挲着手里的火药珠,他确实没想到叶亲能凭自己能力,研制出这种东西,他喜欢对自己说,“我从小不爱读书,喜欢研究一些暗器”,但秦砚怎么也没想到,叶亲竟然这么聪明。 手上一共五颗珠子,秦砚了解叶亲,恐怕叶亲手里也就只有这五颗了,他一定会全部给自己。 秦砚料的没错,叶亲确实将仅有的五颗火药珠都给了秦砚。 “好了,是你告诉叶小子,说你七日后去凉州城的?你特意把消息封锁起来,是怕他跟着你去吧。” 秦砚点点头,“他不该跟我去冒险,这次谢幕尘肯定会中途埋伏,我不能让他陷入一点点危险之中。” 叶亲的命,对于秦砚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百晓生点头,“所以昨日你去找他了?” 秦砚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 秦砚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也是半夜才去的,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就算百晓生是自己老师,了解自己,他也不会算出自己的行踪。 百晓生笑的诡异,还有点看好戏,“你不要这幅眼神看我,我不是算到你去找他,我是通过你看出来的。” “通过我?” “自然,我跟你说,想要了解一个人,并不是非要跟他混在一起,可以通过他做的事,你看看你现在,整个就是陷入一种虚空茫然阶段,你看看这面前的宣纸,都是叶亲的名字,那必定是前面经历了情绪波动的大事,除了叶亲,谁还能让你这样?” 百晓生看秦砚这样,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刚刚那一番话都是自己瞎说的,哪有这种不切实际的事,他只不过也是猜测。 “你们小年轻啊,我理解,长时间不见面,就算心理上能忍得住,这身体上也是忍不住的,这开了荤果然不一样。” “老师……”秦砚有点心虚,将面前写满叶亲名字的宣纸全都收进锦盒里。 百晓生贼兮兮靠近秦砚,“你看看你的脖子,还有你的手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太子殿下被人虐待了呢。” 百晓生靠近秦砚的时候,就发现了秦砚脖子上的痕迹,幸亏天气热,秦砚穿的少,被他发现手臂上都是抓痕,更不要说脖子上了,都是咬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战况激烈。 年轻果然好啊,百晓生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脸上刚刚还一副看戏揶揄的表情也有点落寞了。 第72章 第65章 百晓生似乎想起了一段往事, 眼神也不似平日那般有神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百晓生又立刻摇了摇头, 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状态,恢复严肃, 说道:“你要我做的事都搞定了, 楚霖那小子,怕死的要命,我现在说什么比圣旨都管用,已经给他下了毒, 若是安分点,保他小命,若是他跟他爹有什么动作,楚霖他跑不了。” 百晓生说得冷漠,与刚刚还在嬉皮笑脸的模样判若两人。 秦砚明白, 他的三叔楚萧,对于这个皇位一直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若不是太后一直在背后谋划, 怕是他早就坐不住了。 百晓生离开后,秦砚握着叶亲送他的火药珠, 突然笑了起来, 叶亲是自己选的人, 他喜欢的人, 一直都那么优秀。 秦砚看着手腕上的袖箭, 还有手里的火药珠,突然想起他们在猛虎寨的日常, 那时候天很冷,条件简陋,晚上两人都靠得很近,叶亲睡在里侧,每次都等到很晚,叶亲才会摸摸索索地解下手腕上的袖箭。 秦砚以为,叶亲对他有所防备,叶亲不说,他也不问,直到自己身份被发现,那天他告诉叶亲,自己会尽全力保护他,没想到叶亲却举起左手,跟他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就算在京城,也没人敢动我,秦砚,我不会让你处于危险之中的,你要回京,我们一起。” 秦砚这三天一直在书房度过,三日后,他带着人马,悄悄从京城出发了。 秦砚本以为国师谢幕尘会在京城与凉州城的中间,选择在梅州区对他动手,但是他算错了,车队到达梅州区的时候,一切正常,并没有遇到埋伏,秦砚不敢放下戒备,在梅州区稍作休整后,继续前往凉州城。 在他们一堆人继续前往凉州城时,依然一路无事,这趟行程出乎意料地很顺利,在半个月后,终于到了凉州城。 到达后,秦砚先与当地的父母官裴知府联系,待一切安排好后,秦砚给了裴知府一份治理方案,待商议后,决定第二日就开始实施。 * 叶亲知道秦砚离开的时候,已经离秦砚出发过去了好几天,那天,他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悄悄跟在秦砚后面,不让他发现。在他一切准备就绪时,云礼回来告诉他,太子已经在五日前就走了。 叶亲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愣,好一会才接受这件事,原来秦砚骗了他,那天晚上他故意跟自己说七日后走,实则怕自己跟着,早就想好了骗自己。 就在叶亲在脑海里想着怎么才能追上秦砚时,小顺跑来告诉叶亲,北境大将军舅舅回京了,现下人就在定远侯府。 “舅舅回来了?”叶亲激动,去凉州城的事就先放一放,决定先回侯府一趟,秦砚既然骗了自己,那么自己的一切计划都要搁浅,他得再定制一个更详细的。 叶亲回到侯府的时候,整个侯府很是热闹,叶亲进门就看到自己多年没见的舅舅,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舅舅,你怎么突然来京城啦,怎么也不通知一声,太意外了。” 叶亲的舅舅沈长离接住飞奔过来的叶亲,好在沈长离常年习武,不然被叶亲这么一冲撞,保不准会摔倒在地。 沈长离拍着叶亲的肩膀,“好了好了,都是大人了,你看看长得跟舅舅一样高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沈长离拉开叶亲,“你小子厉害,来北境找我,我等你一年,也没见你的影子。” 叶亲眼睛有点红,“舅舅,我很想你。” “你小子能耐大了,要不是你爹书信给我,我怕是不知道你都到过北境了。” “舅舅,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跟你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回京了?是有重要的事吗?”叶亲觉得最近京城确实有点事,但还没到惊动舅舅回京,难道皇帝快不行了? 叶亲赶紧压下心头的疑惑,咒皇帝那可是大罪了。 “也没什么事,好多年没回来,皇帝这次要求我回来述职,正好这次回来探亲,等一切结束后你跟舅舅回北境怎么样?” 叶亲高兴之余,确实很想跟舅舅回北境,他一直想去北境的大草原,想策马扬鞭。 但是现在条件还不允许,他还有其他事要做,“舅舅,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去北境找舅舅。” 就在侯爷叶澜准备给沈长离办一场接风宴时,云礼气喘吁吁跑到侯府,看起来特别焦急,???ü?e“叶哥哥,叶哥哥。” 叶亲一听,顿生奇怪,云礼从没这么失礼过,怎么回事? 他跑到大门,看到云礼扶着门框,弯腰喘气,脸色也因跑得急而涨得通红,“怎么回事?” “叶哥哥,你快回画馆一趟,来了好多人,好多官兵,他们要找你。” “怎么回事?”沈长离和叶澜也跟着出来。 云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们不肯说,指名要你回去。” 叶亲想了想怕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回头对他爹叶澜和舅舅说了一声,“不要跟来,没什么事的话我会尽快回来的。”叶亲说完便与云礼赶去画馆,叶澜和沈长离想要一同跟去,被叶亲制止了。 叶亲现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云礼的样子,肯定很严重,他不想让他爹和舅舅与他一同出现,万一被牵连就不好解决了。 叶亲到达画馆的时候,画馆里的学生已经被遣散,只剩下小南小北两个孩子,还有一群官兵,其中一名带头的,坐在画馆中间,手里拿着一捆卷纸,但叶亲看到,这款纸卷,并不是出自画馆。 叶亲看了眼角落里的小南小北,让他们先去楼上,他们太小,会被吓到。 拿着卷纸的应该就是这次的领头人,只见他态度傲慢,带着微微不易察觉的得意,“叶世子,跟我们走一趟吧。”那人将手里的卷纸摇了摇,吩咐身边的士兵,“将他带走。” 叶亲不明所以,但他不可能坐以待毙,若是没有原因,他可不会跟那群人走的。 “敢问我犯了什么罪?凭什么抓我?”叶亲脑子里迅速回忆自己可能得罪过的人,想来想去,只有楚霖与自己有点过节。 “叶世子,我们接到举报,说你私藏秋闱考卷并进行谋私,现在,我们确实在你的画馆搜到了今年秋闱的试卷,所以,叶世子还有什么话要说?” 叶亲笑了起来,“你们真是蠢啊,我一个没有官职,没有召见连宫门都进不去的,整日待在画馆只会画画的人又怎么会有机会偷了试卷?大人若想栽赃陷害,这个理由未免也太牵强了吧。” 叶亲不卑不亢,面对这么多官兵,仍然镇定自若,他眼神锐利,看着那个领头的,一点也不怯懦。 领头那位见叶亲这样,也有点意外,面前的人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并未在官场混迹,竟有这般临危不惧的胆量,不愧是定远侯府出来的。 领头人语气森然,“叶世子,你说的对,你确实没有机会进宫盗取考卷,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哥哥叶丞,可是这次秋闱的负责人之一,而如今考卷就在你的画馆,你说,这个理由够吗?” “你……”叶亲想要挣扎,却被两个官兵按住,挣脱不得,“你放屁,我堂堂侯府世子,岂会贪图这点蝇头小利,你脑袋蠢笨如此,竟看不出这明显是有人栽赃。” 领头的人也不端着了,“栽不栽赃自有刑部调查,现在我只相信证据确凿,带走。” 叶亲就这样被刑部的人押进了大牢,这是叶亲第二次来???ü?e到这里,但是他现在没办法思考自身的情况,那个领头的说自己哥哥是秋闱的负责人之一,难道,他们把哥哥也抓了进来? 叶亲现在思绪很乱,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若是哥哥也进来了,他会关在哪里?怎样才能联系上哥哥。 叶亲被押走的时候,看了云礼一眼,这一眼,足够云礼明白叶亲的意图。 此刻,云礼已经拿着每日进入进出留白画苑的所有名单,直奔镇国公府,现在,名单已经到了陈叙手上。 陈叙拿到名单,听到云礼交代的事,整个人气得发抖,“他妈的楚霖,一定是这货干的。” 陈叙翻开名单并没有楚霖进入过画馆,一时陷入了沉思。 而在牢里的叶亲,竟然看到赵清浔来看他,他告诉叶亲,叶丞也被关了进来,而现在整个侯府的人都不准随意出入。 此刻定远侯府,叶澜气得拍桌子,沈长离也气,自己刚刚回京,还没面圣,竟遭遇这等诬陷。 沈长离离京多年,不知道京城中的事,就在他们被关在侯府的第三日,皇帝批准沈长离回自己的府邸。 沈长离得了自由,立马进宫面圣,但皇帝也没有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只说了一切等刑部调查清楚,叶丞与叶亲在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放出来。 沈长离找到镇南将军,两人关系还算不错,都是武将,也有了共同话题,只是镇南将也是刚刚知晓此事,两人猜测背后一定有人故意陷害,那个人绝对身份显赫,且能轻易拿到秋闱考卷,还要与侯府有过节。 第73章 而此刻的陈叙还在生气,他猜测楚霖,但是找不到证据,若真是楚霖,那么不仅仅是针对叶亲,有可能也是针对太子。 他无法保证叶亲叶丞在大牢里,???ü?e会不会遭人动用私刑,他必须尽快查出陷害之人,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师白栎来找他了。 师白栎见到陈叙,见他满脸愁容,心想肯定是因为叶亲,因为只有叶亲才会让陈叙的脸上出现更多他没见过的表情。 师白栎不悦,他问陈叙怎么了?谁知陈叙还在气头上,并不想跟他说话。 他抓起陈叙的手,“陈叙,你为什么总是对我一副冷冰冰,我哪里不好?你看到我,一个好脸色都没有。” 陈叙也气,“我现在正烦呢,你就别来添乱了。” 陈叙不想理师白栎,谁知师白栎不但不放开陈叙的手腕,反而越抓越紧,直接将陈叙拉到自己面前,“陈叙,你在为叶亲的事愁,你眼里永远看不到我,你别忘了,你跟我还有亲事在身,我师白栎到底哪里不好,你就是看不上我?” 陈叙也被师白栎的话惹急了,“我就是不喜欢你,我不想看到你,你明知道我为叶亲的事着急,你还来跟我闹,师白栎,够了,不要闹了?” 师白栎凄然一笑,“若说我能帮你救出叶亲,你会怎么样?” 第66章 陈叙只听到能救出叶亲, 也没注意师白栎的表情,“真的?你能救出他?” 师白栎点头,“我尽力。” 陈叙别的不说, 对师白栎的办事能力还是相信的,这人鬼主意多, 见不得人的手段也多, 既然他能这样说,或许真的可以相信他。 “条件呢?”陈叙不相信师白栎会不求回报,对旁人或许可以,但陈叙明白, 师白栎对自己肯定有所求,但他不知道师白栎想求什么,或者说他知道师白栎想求什么,但他不想承认,陈叙是真的无法克制内心对师白栎的排斥, 并不是师白栎不好,相反, 师白栎很好,而是陈叙不想让他知道一件他埋藏内心很久的事。 这件事让陈叙从此对师白栎敬而远之, 甚至不敢看到这个人的脸,他不想回忆那件令他不堪的往事, 只要师白栎不在他面前晃, 他就可以当做没有这件事。 师白栎听陈叙这样问, 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 “条件很简单, 等叶亲出来,我再来向你讨。” 陈叙现在别无他法, 只能点头答应,只是在他点头的瞬间,他看到师白栎眼里闪着怪异的光,陈叙浑身一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像是进了狼窝。 * 秦砚在凉州城治理水患已经近两个月,期间他与裴知府带的人亲自实地现场,因为水患较急,秦砚只能先将受影响的百姓转移,再命人加固堤防,人工改道,好在一切顺利,秦砚又带领大家分流灌溉,发展水利。 因为凉州地势较低,但常年气候温和,秦砚告诉裴知府,可以在容易积水的地方多种树,用植物来固水。 两个月的治理水患,秦砚在凉州城百姓心里确实竖起了威望,百姓们都称赞他治理有方,一心为民,将来一定是一位好君王。 裴知府在所有一切都结束后,准备邀请秦砚跟大家一起庆祝,裴知府想到设流水席大摆三天,但被秦砚拒绝了,他不想铺张浪费,还有,他想早点回去。 裴知府知道太子亲临已是恩赐,而且太子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当个甩手掌柜,走个过场,相反,这个太子比谁都认真,不怕苦,不怕累,做什么都带头。 既然太子要急于回去,那他确实不该再做挽留。 秦砚在两个月后,终于踏上了回京的路。 他心里很惦记叶亲,不知道自己骗他后,再次面对他,叶亲会不会生他的气?会不会气他一意孤行?他会不会责怪自己? 秦砚又想了想,想必叶亲也不会怪自己的吧,他一定舍不得的。 秦砚看向自己带的一队人马,里面有十名暗卫是自己的人,其中包括李青在内。 秦砚在来凉州城的路上,以为国师谢幕尘会对他下手,但谢幕尘没有,那么自己回京路上,谢幕尘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只是秦砚现在无法判断,谢幕尘会在哪个路段埋伏等他。 路过梅州区时,秦砚依然没等到他预想的那样,车队还在前进,他们已经出了梅州,再过几天,就能达到京城,只要到了京城,谢幕尘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 直到车队行到一处密林,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道路也比较狭窄,秦砚命人将车队拉长,可以加快速度。 就在他们快要走出密林的时候,一行黑衣人袭来,人数众多,秦砚知道,谢幕尘终于坐不住了。 秦砚的人拼死抵抗,但那群黑衣人目标明确,直奔秦砚而来。 李青拼死抵抗,还有他的十名暗卫,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一批皇帝派来治理水患的人里,竟然混进了一半谢幕尘的人。 谢幕尘这次是下了死手,绝不给秦砚一点活路,就在他们与对方乱作一团时,秦砚将五颗火药珠扔了出去,火光四射,威力巨大,对方死士眼看任务完不成,拼着最后一口气,临死之前,一只利箭稳稳射在了秦砚胸口。 * 叶亲与叶丞已经被关在牢里半个多月了,期间陈叙和师白栎来看过他,陈叙一脸担忧,他叫叶亲放心,他们已经跟沈长离在想办法救他出去。 这天,叶亲仍然同平时一样,他相信陈叙,自己没有通过秋闱考卷牟利,那么陷害他的人就不可能留不下把柄,他只需要等待,背后的人一定会坐不住的。 只是不知道秦砚治理水患怎么样了,水患解决了吗?凉州的百姓是否已经转移,谢幕尘的人有没有行动? 思绪纷乱间,一声声脚步声响起,却不曾想来的人竟然是楚霖,他看到楚霖正露出得意的笑朝他走来。 叶亲疑惑,“你来干什么?”叶亲很讨厌楚霖,楚霖这人仗着身份欺男霸女,也打过自己主意,如今他来牢里,叶亲想都不用想这人没安好心。 “叶亲,在牢里不舒服吧,我劝你也别想着有人来救你,你的那位太子能不能活着回来都尚未可知,你瞧瞧这儿的环境,夜里怕是只有老鼠给你作伴了。” 楚霖站在叶亲面前,眼里也露出嘲讽的神态,“叶亲,当初你刺穿我掌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日这般?” 楚霖在叶亲面前半蹲下,衣袍也拖在地上,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嫌弃这大牢里的环境,他说完,将那只受伤的手掌举到叶亲面前,“叶亲你看,这就是拜你所赐,到现在伤疤还在提醒我那日的屈辱,当初要不是多方压力,我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让你平安从牢里出去。” 楚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今天,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叶亲,没有人伤了我,还能全身而退,包括你。你刺穿了我的手掌,我要你赔一双腿给我。”楚霖眼神阴狠,看着叶亲的双腿,露出诡异的笑。 “你说,没了双腿,你还能这般自信?还能这般瞧不起我?太子还能看得上你?你不是一直眼睛长在头顶么,今日我就把你打入泥里,叶亲,这是你欠我的。”这时候的楚霖像是恶鬼,恨不得马上就要索命。 “你想干什么?楚霖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我保证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谁死还不一定呢?”楚霖说完招呼身后两个人,那两人提着小箱子,按住叶亲,逼迫他吃下一粒药,接着几枚银针刺入叶亲的膝盖。 叶亲因为疼痛,整个人都在颤抖,他看向楚霖,如同看一条疯狗,“楚霖,你会后悔的,我绝不会放过你。” 楚霖得意地笑,“疼吗?疼你就喊啊,喊的大声点,看看有没有人能来救你,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现在正在凉州治水呢,他就是插着翅膀也救不了你,还有,楚砚他有没有命回来还不一定,哈哈。” 楚霖说完便出了大牢,叶亲蹲在地上,痛苦不堪,额头上因为疼痛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咬着牙,感觉身体渐渐不属于自己,五脏六腑都在痛,像被严重挤压一样,他想喊狱卒,可惜没人听见。 叶亲艰难站起,腿像不听使唤一样,抬都抬不起来,他拼命敲打自己的双腿,可惜一点知觉没有。 身体太过疼痛,他不知道楚霖给他吃了什么药,渐渐地意识模糊,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这么晕了过去。 * 就在楚霖回到惠王府时,太后的一支人马将整个惠王府围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惠王府,我是皇室之人,谁敢动我?”楚霖和他爹楚萧看到眼前阵仗,楚霖有点心虚,但他爹三王爷面上还是一派镇静,“梁大人,这是何意?随意带兵包围王府,若拿不出证据,我可以定你死罪?” 楚萧当了多年王爷,自然有一番威严,一般人可能就会被这样的气势吓到,但是梁文章不怕,今日,他得了太后的指令,前来捉拿楚霖。 第74章 梁文章不急不缓拿出太后懿旨,“惠王爷,我是奉命行事,楚霖世子涉嫌偷取秋闱考卷,并陷害他人,我们有证据在手,请楚世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你放屁,简直胡说八道,秋闱考卷明明是叶亲偷的,他跟他哥哥叶丞里应外合,利用留白画馆牟利,凭什么栽赃到我的头上。” 楚霖有点心虚,但是仍然一口咬定是叶亲与叶丞偷了考卷,而自己完全没有作案的动机。 直到梁文章拿出一份口供,上面已经血印画押,“楚世子,还是走一趟吧,门口这么多人围观,若当真误会了楚世子,我自然会给楚世子一个交代。” 楚霖看了那份口供,气的恨不得把柳西望杀了,情况紧急,楚霖看向他爹楚萧,楚萧无奈,让楚霖先跟梁文章走一趟,他会想办法的。 看出自己亲爹的意思,楚霖这才跟着梁文章走了,碍于楚霖是皇室的身份,楚霖没有被关在大牢,而是关在了一个独立的院子,不过虽然是关在院子里,有了太后的关系,楚霖想出去也是痴人说梦。 原来,陈叙拿到了云礼送来的名单,师白栎根据名单,一个个排查,最终目标确定在柳西望身上。 柳西望自柳渊停死后,整个宰相府一夜倒塌,走的走散的散,宰相府变成一具空壳,柳西望虽然一直痛恨自己父亲对他冷漠,但柳渊停死的时候,柳西望明白,自己唯一的依靠也没了。 虽然太子没有牵连他,但是柳西望从此在京城里也从世家公子行列里被踢除了。 柳西望不得不找新的靠山,而唯一可靠的人选就是楚霖,那日他找到楚霖,说明来意,楚霖很是热情地招待了他。 柳西望以为,自己得了楚霖的赏识,以为自己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楚霖却偷偷摸摸给了他一份秋闱考卷,让他悄悄放入叶亲的画馆。 起初柳西望是不敢的,大楚国特别重视人才选拔,明令禁止窃取考卷,若发现违反者,死罪。 柳西望脑袋里转了一圈,比起现在自己的处境,过得不如一条狗,不如搏一搏,若是把这件事办好了,说不定自己以后的人生就有保障了。 柳西望想了想,叶亲虽为世子,但地位怎么能跟楚霖相比,况且这份试卷是楚霖给他的,将来没人追究最好,若是有人追究,他就把一切都推到楚霖身上。 柳西望也不是完全听楚霖的话,他给自己留了个后手,他邀请楚霖喝酒,想方设法打碎杯子划伤了楚霖手指,弄到了楚霖手指上的血,沾在了考卷上。 楚霖因为想要柳西望赶紧帮他把这件事办成,他想早点看到叶亲痛苦不堪的样子,也就没在意柳西望能伤了自己是一件多么不合理的事。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叶亲那么一点小画馆,每天都有人进进出出,他竟然能将所有进出的人都记录在册,他们竟然小看了叶亲,真不知该说他做事太过小心,还是该说他未雨绸缪。 几日后,叶亲被救出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昏迷状态。 第67章 叶亲被救回侯府的时候, 叶丞也回来了,有了师白栎的帮忙,还有柳西望的口供, 叶亲的案子算是翻盘了,侯府也撤了禁制。 只是叶亲再次醒来时, 已经又过了一个月, 他不知道楚霖给他吃了什么药,身上是没什么痛了,只是这腿,叶亲试着抬一下自己的双腿, 毫无反应。 他想到楚霖在牢里对他说的话,因为自己刺穿了他的手掌,要他赔一双腿,所以他的腿真的废了? 叶亲再次抬腿,依然毫无动静, 毫无知觉。 玲珑每过一会就会进来查看,当她进门时, 就看到了叶亲正在使劲搬着自己的腿,整个人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她赶紧叫身后的妹妹软玉去叫侯爷和夫人, 少爷醒了。他们盼了一个月的人终于醒了。 “少爷,你醒了。”玲珑见叶亲快要翻下来, 立马上前扶着, 将叶亲扶正坐好。 “少爷, 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玲珑见叶亲脸色苍白, 赶紧去端来一碗红豆粥, “少爷,先吃点东西吧, 太久没进食,先吃点清淡的,少爷,玲珑喂你吧。” 玲珑见叶亲不仅脸色不好,神情也不好,甚至看起来带着一点恐慌,这样的神情玲珑从没在少爷身上见过。 不仅没有沉冤得雪的喜悦,反而整个人都显得落寞不少,“少爷,你怎么了?大公子也在家呢,关于偷窃秋闱考卷的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一切都是那楚霖背后搞的鬼,他已经被扭送刑部了。” 玲珑看向叶亲,说着这一个多月来的事,叶亲只是听着,没什么反应。 玲珑见叶亲没反应,快要落下泪来,“少爷,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害怕,喝点粥吧。” 叶亲端过粥,“玲珑,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来,还有,叫我爹娘先不要打扰我,我吃完想休息一会。” 玲珑叹了口气,出去将门关好,她不明白少爷怎么了,或许大悲之后大喜,人会出现一点恍惚吧。 叶亲捧着红豆粥,愣了好久,最终一口一口吃掉,吃完他想把碗放回桌上,本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但对于现在的叶亲来说,太难了,自己的这双腿,一动不能动,叶亲只能艰难地挪到床边,将碗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一种无形的恐惧和无力感压上心头,叶亲恍惚了很久,始终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 叶亲双手又一次抚上自己的腿,不管他怎么打怎么掐,都毫无反应,叶亲愣了很久,突然发了疯一般捶打着枕头,捶着打盖在腿上的被子,他想大叫,他想发泄,他想发疯,他更想杀了楚霖,可是又怕惊动府里的人,叶亲将头埋在枕头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他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 叶亲哭了很久很久,哭累了,眼睛也哭得肿了,整个人颓废地蜷缩在床上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侯爷和侯夫人过来了,叶丞也过来了,他们本以为能看到叶亲开开心心的样子,却不想叶亲无精打采,眼睛通红,整个人像没了灵魂一样。 叶澜连忙坐在床边,“儿子,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跟爹说,爹已经跟皇帝请旨,皇帝已经答应给你补偿的,那个楚霖因为有惠王保着,现在还在关押,但是,罪肯定逃不掉了。” “乖儿子,开心点嘛,不管啥,爹娘还有你哥还有整个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叶亲听着家人的关心,忽然抱住叶澜,将头埋在叶澜肩膀,“爹……” 眼泪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叶亲哭了很久,叶澜拍着小儿子的背,“告诉爹,到底怎么了?” “爹,我的腿,我的腿恐怕废了,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成残废了。”叶亲趴在叶澜肩头掉眼泪,另一只手使劲拍打自己的腿,结果还是一样,不管他怎么拍打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叶亲将牢里楚霖对他做的事都说了出来,叶澜手握拳头,气得咬牙切齿,“儿子,你放心,爹会替你做主的。” 就连一向温润的哥哥叶丞,在听到弟弟双腿废了的时候,也难得露出狠厉的眼神。 叶夫人在一旁忍不住掉眼泪,他的儿子怎么会遭受这样的罪,那么鲜活聪明的儿子,以后再也不能站起来,不能走路,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啊。 “儿子,别怕,娘一定会给你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京城找不到,娘就给你去别的地方找,整个大楚国,娘一定会将全天下最好的大夫请来,一定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叶亲点点头,“爹娘,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遭遇这样的变故,大家心里都痛,知道此刻叶亲需要时间消化这样的变故,几个人只能先离开,让玲珑时时刻刻盯着叶亲,他们怕叶亲会做傻事。 叶亲在床上躺了几天,大夫也来了不少,最后都摇了摇头回去了,叶亲不知道楚霖怎么办到的,大夫根本查不出,除了腿没知觉,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跟以前一样。 这日,叶亲在床上,外面阳光明媚,他想出去,这时小顺进来,“少爷,想不想出去看看,晒晒太阳吧。” 说完小顺就将轮椅推了进来,这把轮椅是那日叶丞找人定制的木轮椅,小顺心里难过,他面上故作轻松,“少爷,这轮椅可好用了,自己也可以推的,要不要试试?” 叶亲经过这几天的颓废,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叫小顺扶着他,自己挪到轮椅上,轮椅确实轻巧,叶亲手搭在旋转轮,自己可以出去了。 叶亲房间的门槛也被叶澜连夜叫人给撤了,叶亲知道,家人都很爱他,他一定要坚强,不能让他们难过,哪怕废了,瘸了,也不要表现出来,他难过,他的父母哥哥,甚至府里的人,都会跟着难过。 叶亲低头轻笑一声,自言自语,“叶亲,你长大了,也成过亲了,有些事必须自己承担,不能动不动就哭了,也不要让爱自己的人难过了。” 叶亲在院子里晒太阳,陈叙来找他,师白栎竟然跟着陈叙也来了,叶亲有点惊讶,陈叙好像对师白栎的态度有点变化。 第75章 陈叙在看到叶亲坐在轮椅上,迅速走到叶亲面前,不敢相信,“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是谁?是不是楚霖?” 本来知道叶亲安全回了家,以为这件事算圆满结束了,今日陈叙特意过来看望叶亲,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画面。 陈叙问得很快,叶亲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拍拍自己的腿,“不就是废了一双腿嘛,你看,坐上这轮椅,照样可以行动。” 叶亲说得牵强,陈叙反而更加生气,“别给我说这样的话,明明是你腿伤了,还来安慰我,我还不知道你,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楚霖。” 陈叙情绪有点不稳定,气得想打人,看到叶亲坐在轮椅的一瞬间,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叶亲以后该怎么活下去?不能走路,对于叶亲这样的性格,这比杀了他还让他难以接受,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叶亲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 陈叙抓着轮椅,咬牙切齿,“你放心,兄弟一定会替你报仇,楚霖这辈子休想出来。” 叶亲还是很感动的,微微点头,“好,谢谢你。” 见叶亲情绪波动不大,陈叙放下心来,只是有件事有点为难,他几次欲开口,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接着说,“叶亲,你知道太子……他……回来了?” 叶亲听到秦砚平安回来,悬着的一颗心算是落下来了,“他怎么样?还好吗?想必凉州的水患应该解决了。” 陈叙本来不打算告诉叶亲的,但是师白栎说,早一点晚一点都瞒不了,不如早点说了,“太子他,回京途中遭遇埋伏,现在整个人处于昏迷状态,不过太子现下在太子府,御医都在,百晓生也在,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子昏迷这事本来没人知道的,李青偷偷将秦砚送回太子府,因为召集了御医,太后封锁了所有关于太子的消息,而陈叙他爹也是通过一名御医才知道具体情况。 听说太子胸口中了一箭,很深,本来那支箭是直击心脏的,却不知被秦砚胸口的那枚平安扣挡了一下,箭偏了一点点,擦着心脏边边刺了进去。 平安扣碎了,秦砚也昏迷了。 叶亲听到秦砚昏迷,差点送了命,整个人差点从轮椅上跌落下来,“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叶亲抓着陈叙的手臂,不停问着怎么回事。 自己明明给了秦砚防身的东西,有那五颗火药珠,秦砚怎么可能还会受伤? “叶亲,你先别激动,我爹听御医说,那只箭偏离了心脏,太子他现在只是昏迷,性命是保住了。” 听到性命是保住了,叶亲这才松开了陈叙的手臂,只要命在就好,活着就好。 陈叙安抚好叶亲,师白栎便带着陈叙回去了,叶亲还坐在院子里,他叫小顺去一趟画馆,把云礼带过来。 云礼来到侯府,见到叶亲这幅样子,瞬间红了眼眶,“叶哥哥。” 叶亲却没有云礼那样,他摸着云礼的头,“云礼,不要哭,你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别动不动哭鼻子。云礼,你现在帮我去打听一下太子的状况,一定要最新的。” “好,叶哥哥,京城的百晓生医术高超,我去请他来看看,你的腿一定能治好的。” 云礼回去后,叶亲也不想晒太阳了,他现在也没什么所求,只想秦砚能早点醒来,这个大楚国还需要他。 几日后,云礼果然带回了秦砚的消息,秦砚他依旧在昏迷,只不过比之前好一点了,偶尔手指能动一下,百晓生说只要过一段时间,他就能醒来。 叶亲听到这样的消息很高兴,他为秦砚高兴,还好他活过来了,真好。 叶亲推着轮椅来到房里,打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那次他求哥哥给他找诗的时候,自己摘抄的诗句,叶亲打开红绳,摩挲着宣纸。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几句诗,叶亲看了很久很久,久到眼泪一滴一滴落下,他怕自己的泪染湿了宣纸,又连忙将宣纸重新卷好,红绳系好。 叶亲将卷好的宣纸重新放回盒子里,以前他总说等有机会了就送给秦砚,一直拖了很久都没有送出去。 叶亲捂着胸口,呼吸有点急促,他觉得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自己如今这副模样,一个废人了,一个残疾,已经配不上秦砚了。 乍见之欢,以为永远,这世间的一切,又怎会一帆风顺,他对秦砚的感情,他确定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娘说,这世间感情,只有喜不喜欢,哪有配不配的,喜欢了便是喜欢了。 我喜欢你,可我不能拖累你。 第68章 叶亲的舅舅沈长离述职结束, 准备过几天回北境了,他与叶澜他们告别,看到叶亲这样, 知道他难受,沈长离提议, 叫叶亲跟他回北境, 那里有广阔无垠的大草原,有漫天自由翱翔的白雕。 “叶亲,怎么样,跟舅舅回北境吧, 去年你都到了北境,也没到舅舅那里,这次舅舅带你回去好不好?” 叶亲想到秦砚,想到他醒来后,一定会对付谢幕尘, 他相信秦砚,他一定能成功, 只是如今自己这样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随着外界的压力越来越远, 或许自己离开了,秦砚就会毫无后顾之忧地去做他要做的事。 叶亲看看天, 如此的好天气, 如此的阳光明媚, 却让人想要流泪, 他不应该用爱的名义绑在秦砚身边, 他叶亲不该成为秦砚的累赘,他不愿秦砚一辈子面对一个残废的人。 那样太残忍了, 对秦砚残忍,对自己也残忍。 叶亲坐在轮椅上,看着自己的腿,这双无力的腿,曾经肆无忌惮踩遍秦砚身上每个地方的腿,再也抬不起来了。 叶亲对于沈长离的提议,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跟舅舅去北境。” 叶澜与夫人一开始舍不得,转念又觉得或许儿子换一个地方,心情会好一点,去北境玩个一两年再回来也行,反正现在还小,过两年回来说亲事也不急,万一到了北境,遇到了他喜欢的人也说不定。 于是,他们定好,五日后,沈长离将和叶亲从京城出发,回到叶亲曾经一直向往的北境。 这几日,云礼天天来给叶亲报告秦砚的情况,秦砚似乎真的在一天天变好,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了,真好。 他醒来,自己应该已经在去北境的路上了,这样也好,看不见他,起码不会那么难过了。 在出发的前两天,叶亲叫小顺推着他去一趟灵山寺,小顺不解,“少爷,干嘛去那么远的地方,咱们去定国寺不是更方便吗?灵山寺不仅路远,路况也不好,少爷确定要去灵山寺?” 叶亲点点头,“嗯,就去灵山寺吧。” 小顺推着叶亲,一大早就出发灵山寺,还好起的早,路上没什么人,小顺怕路人对自家少爷指指点点,他走得很快,希望能早点到达。 到了山脚下,叶亲叫小顺在那等他,他想去给秦砚求一道平安福,这是他送给秦砚离别的礼物,曾经他豪言壮语要一生辅佐秦砚,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点小事了。 叶亲抬头看向山顶,他想,一定是他心不诚,秦砚才会受伤,一定是他的香火钱捐的不够,所以神仙听不到他的祈祷。 听不见没关系,那他就再求一次,心不诚那他就更诚心一点,总有神佛能听到的。 叶亲想起那日那个胖胖的大娘,大娘说灵山寺很灵的,因为太破旧了,多捐一点香火钱。 叶亲看着通向灵山寺的通幽小路,想到那日那个女子一步一叩拜,原来,要这样上去,诸天神佛才会听到他的祈祷。 可是如今叶亲双腿已废,他比那日女子还要艰难,他只能一步一步爬上石阶,每上一个石阶,叶亲就磕一个头,然后再用双臂撑着身体,再爬上另一个石阶。 孤独的山林里,叶亲的身影是那么渺小,他的双臂已经麻木颤抖,他还在一步一叩首,他想,他应该心诚了吧。 叶亲不懂,爱一个人需要多深的羁绊才会如此,他们没有许过生死诺言,就这样吧,让一切回归到原点。 落日余晖变得柔和,叶亲在到达山顶灵山寺门前时,已经傍晚了,太阳已经西沉,他看到自己双手已经磨出了血,可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越是这样,他就觉得自己心越诚,心诚则灵,诸天神佛就能听到他的祈求了。 风吹幡动,就如他的心动,自然而然地发生,像太阳东升西落,无法阻挡。 有些人,注定会相爱一生,不求相濡以沫,只愿你一生平安。 叶亲将求得的平安福放进离胸口最近的地方,小顺实在不忍心叶亲这样,不顾叶亲反对,将他背下了山。 小顺背着叶亲下山,叶亲一句话都没有,曾经秦砚也背过他,他的手触到一片树叶,而后树叶远去,叶亲回头,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回到侯府,叶亲偷偷叫小顺将他的手包扎好,不要告诉其他人,小顺含泪,“少爷,你做的够多了,能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第76章 在出发的前一天,叶亲将自己为秦砚求的平安福和自己为他写的那首诗,一并交给了云礼。 “云礼,你找机会将这两样东西交给百晓生,百晓生看到就会懂得。” “还有,我不在京城的日子,留白画馆就先关了吧,开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叶哥哥,你真的要去北境吗?能不能带我跟小南小北一起走,我想跟叶哥哥在一起,你到哪我就到哪,我本来就是投奔你的,你不在,我也不想留在京城了。” 叶亲摸着云礼的头,“傻孩子,你那么聪明,只有在这里,你才有更好的人生。” 云礼摇头,“我不要更好的人生,我现在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我不求以后多好,我就想跟着叶哥哥你走,我本就无家可归,你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 叶亲最终还是拒绝了云礼的要求,告诉他,留在京城继续做之前的事,以后有消息了可以告诉百晓生,云礼这才作罢。 晚间,陈叙过来,得知叶亲要回北境,第一个不同意,“你真的决定了?你舍得京城的一切?你再次舍下我一走了之,叶亲,你真没良心。” 叶亲抱了抱陈叙,“咱们永远都是好兄弟,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 “谁信你的鬼话,哥好不容易叫师白栎把你救出来,你说走就走,你知不知道哥为了你,牺牲了色相。” 叶亲知道师白栎喜欢陈叙,经历过这件事,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了,或许陈叙也开窍了,“好了,你怎么还哭上了,我保证会回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去倚红楼怎么样?” “好,说好了,别到时候又反悔,而且,你可要尽快回来,我最多等你两年。” “说好了。” 为什么离别总让人痛呢,大抵是我还有很多放不下,放不下的人,放不下的过往,放不下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 第二日,叶亲跟着舅舅启程了。 * 离别的风似乎带了哀愁,吹进了皇宫,秦砚在回京半个月后终于从昏迷中醒来,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百晓生,叶亲有没有来找过自己。 百晓生将叶亲留给他的两样东西给了秦砚,“你自己看吧,那小子跟他舅舅回北境了,他叫你现在安心养伤,不要想他,不要找他。” 秦砚呼吸一怔,他摸着锦盒,小心翼翼打开,是叶亲给自己写的诗,工工整整,秦砚都能想到,一个不爱读书的人要写多少遍才能写成这样。 百晓生给秦砚全身检查了一番,没什么大碍后就离开了,遭遇这样的事,百晓生觉得应该让秦砚一个人待一会,冷静冷静。 在百晓生离开后不一会,秦砚便叫李青过来,让李青把自己昏迷时叶亲发生的所有事都告诉他,不能有一点隐瞒。 李青听命于秦砚,只能一五一十全说了,包括叶亲被陷害进了大牢,包括他被楚霖废了一双腿。 李青出去后,秦砚握着平安福,仿佛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他觉得快不能呼吸了,心脏都揪了起来,叶亲为什么离开?离开是因为腿废了吗? 或许是胸口受伤,或许是听到叶亲在自己离开后所遭受的罪,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叫了暗卫保护他,为什么还能让这一切发生?秦砚捂着胸口,眼前发黑,因为极度的愤怒,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秦砚在醒来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再一次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问了李青,楚霖关在哪里。 楚霖是皇室,虽然有他父亲的关系,没有被关在大牢,但是想要随意活动也是不能,他偷窃考卷又栽赃,就算有三王爷护着,一顿打罚少不了,只是现在还没定罪,大家都在猜三王爷楚萧是想拖着,等人们淡忘了这件事,他就想办法让楚霖出来,还能免于一顿罚。 只是他们的算盘打得再好,也有意外的时候。 楚霖困在院子里,虽不能出去,但吃喝都不错,他悠哉等着他爹来救他。 院门随着吱呀一声打开了,楚霖抬头,很惊讶,竟然看到秦砚走了进来,他微微皱眉,没想到竟然让他有命回到京城。 院子里还有两名随从,随从见是太子殿下,想拦又不敢,但他们是三王爷的人,思索片刻还是拦住了秦砚。 “不想死就滚开。”秦砚的声音冰冷,如同地狱走来的恶鬼,再也没了温润如玉的气质,两名随从背脊一凉,硬着头皮挡着秦砚,“太子殿下,我们是奉命行事,楚世子尚未判罪,我们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秦砚冷笑,电光火石间,袖箭射入两人膝盖骨,两名随从不得不跪下,冷汗涔涔,秦砚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不要让我说第三次,滚开。” 楚霖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楞在原地,秦砚走上前,掐住楚霖的脖子,手掌用力,“楚霖,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敢动叶亲,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楚霖由一开始的震惊到恢复正常,他不怕秦砚掐着他的脖子,因为他笃定秦砚不敢杀他。 楚霖奋力甩开秦砚的手,充满不屑,“怎么?你这么激动是想替叶亲报仇吗,是啊,你跟他早就不清不白,表面倒是会装,别人看不出来,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我是给了他一点教训,那也是他自找的,我不过是想找他玩玩,他三番五次拒绝我,我很不爽。” 楚霖说完,又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要看到这里的伤疤,他就对叶亲充满了恶意,恨不得立刻把他弄死,要不是碍于叶亲的身份,他早就把他弄死了。 “你看,我这里的伤,他刺穿我手心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我楚霖是什么人?睚眦必报,十倍偿还,一只手换一双腿也值了,哈哈哈。” 秦砚反而没有刚见到楚霖时那样愤怒了,他慢悠悠说道:“你想要他的命,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楚霖,你真以为百晓生怎么就那么恰巧给你看病?你真看不出,他是我的人,也对,你蠢笨如猪,又怎么会看出我设下的圈套,楚霖,我想要你何时死,绝不会让你多活一分。” “你说什么?”直到现在,楚霖才开始有点害怕,秦砚怎么会知道百晓生,百晓生是秦砚派来的?怎么可能? 秦砚看楚霖刚刚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当真好笑,秦砚就像坐在台下,看台上的小丑表演,他最会拿捏人心。 “楚霖,你就没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你……”楚霖看秦砚就像看恶鬼,他佯装镇静,“楚砚,你敢杀我?我是皇室血脉,我爹是三王爷,你敢?” 秦砚在一点点放大楚霖的恐惧。 “你看我敢不敢?你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你的命到底值不值钱。” 秦砚说完,一把匕首直接插入楚霖的腹部。 “我说过,敢动他,我要你的命,本来还想让你多活些时日,可惜了,去死吧。” 第69章 楚霖睁大眼睛, 看着腹部的匕首不敢相信,血顺着匕首流到秦砚的手上,鲜红刺眼, 秦砚像看不见似的,将匕首拔出, “你让他痛一分, 我让你痛十分,这样才公平???ü?e。” 两名跪在地上的随从见到这样的场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大叫, “太子杀人了,太子杀人了。”他们看秦砚像是恶鬼,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楚霖痛得趴在地上,面部因极度的痛而扭曲,秦砚居高临下看着楚霖, 心里想的却是当初叶亲是不是也是这般痛苦,是不是也是这样蜷缩在地上。 楚霖艰难地伸出手, 指着两名随从,声音微弱, “快……快……快去找我……爹……”而后昏了过去。 其中一名随从好不容易腿上有了点力气,连滚带爬不顾腿上的伤跑了出去, 一边跑一边大喊, 太子杀人了, 太子杀人了。 最终楚霖被御医抬了出去, 因为是有罪之身, 但刑部没有定罪,秦砚的做法对于楚霖来说, 反而给了他一种脱罪的意外,三王爷楚萧接楚霖回去,一路上御医跟从,血是止住了,能不能活就看楚霖的命了。 秦砚被扭送刑部大牢,三王爷楚萧大怒,连续三日上书,要求皇帝给个说法,他跪在大殿中央,“皇兄,我知道你器重太子,但太子目无尊法,随便杀人,这天下要是交到这样的人手里,是我大楚国不幸,皇兄,楚霖他说到底也是太子的弟弟,太子手段如此残忍,今日我一定要为霖儿讨个说法。” 楚萧势必要秦砚血债血偿,不仅要惩罚太子,还要削了他太子之位。 百晓生知道这件事后,主动去了惠王府,他知道自己身份已经败露,他要赌一把,赌楚萧是要儿子还是要权利。 要权利,楚霖百分百活不成,就算没有秦砚刺了他一刀,他也活不了。若是楚萧想要儿子,那就想好做个闲散王爷的准备,朝堂的事从此与他无关。 第77章 百晓生赌赢了,他用药吊住了楚霖一口气,但也只是个会喘气的废人。 太后知道秦砚的事,又生气又无奈,太冲动了,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有事情都有眉目了,只要按部就班就好,偏偏一遇到叶亲那小子就失了理智,这下把自己也折腾进牢里了,连太子之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太后在佛云殿念完经后,回到自己的寝殿,她在箱底找出当年先帝赐予她的一道圣旨,先帝在位时,怕自己先行离去,怕太后没有一个仰仗,特意留下一道密旨,一道免除所有罪责的密旨,先帝给了太后一道护身符。 如今,太后将这道护身符留给了秦砚。 太后抚摸着这道明黄色密旨,无奈道:“你怎么就去的那么早,一个人早早下去享福了,这天下如今都成这样了,留我一个老太婆为你楚家的天下操心,下辈子,我一定要罚你与我白头到老,下辈子一定要等我啊。”太后眼眶湿润,原来自己孤身一人已经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她太孤单了,等天下安定,也该去找他了。 秦砚在牢里待了几天就出来了,但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秦砚还是被废除了太子身份, 被废了太子之位,秦砚不能再待在太子府了,也不能留在皇宫了,他拒绝了太后给他安排的宫殿,一个人带着李青来到了叶亲的别院。 他又回到了这个院子,曾经叶亲想让他留下的院子,那时候他特别想就这样住下来,跟叶亲在这一方小院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 他读书叶亲画画,夏天乘凉冬天睡觉,不问红尘劫,不忧天下事。 秦砚看着这个小院子,如今他来了,叶亲却走了,院子依旧,却什么都变了。 时间的流水可以冲刷很多事情,也可以冲刷很多记忆,那些他与叶亲的点点滴滴,已经遥远,叶亲的笑与哭仿如隔世。 “秦砚,今晚留下来陪我三天。” “秦砚,你会包馄饨吗?你为我包馄饨吧。” “秦砚,画本里都是骗人的,我们不要学那些姿势,好不好?” 一切的一切,曾经都在这座小院子里发生,那些缠绵悱恻的低吟,那些诉说不尽的爱意,随着叶亲的离开,不复存在。 原来,没有叶亲的日子,这世间是那样的枯燥乏味。 秦砚带着李青住进了这座别院,云礼以前为叶亲办事,如今与秦砚一个屋檐,他又为秦砚办事。 如今朝堂已经偏向自己,柳渊停除掉了,他的三叔也不问政事了,现在只剩下国师谢幕尘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两年了。 秦砚在叶亲这座院子里已经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终于找到了国师谢幕尘的弱点,他与那位西域少年之间,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服从关系,西域少年听国师的话,但私下又在收集谢幕尘的一举一动,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谁又是谁的棋子? 但是让他们狗咬狗,或许更有意思。 秦砚让李青放出假消息,对西域少年谎称谢幕尘已经叛离西域,而他在大楚国拥有的权利,将来一定会将矛头刺向西域,他的目的是利用大楚对???ü?e付西域。 秦砚明白,谢幕尘这人是狼,得不到西域的认可那么就让西域毁灭。 而秦砚能这样肯定是因为他这两年一直在暗地里查谢幕尘,原来谢幕尘的父亲来自西域,母亲则是中原人,因为谢幕尘流淌着两国的血,并不受西域国待见,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真正的认同。 既然不认同他又想利用他,谢幕尘也不是傻子,背地里筹谋了这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眼看着大楚国就要是他的囊中之物时,他没料到太子回来了,他更没料到西域已经准备放弃他这颗棋子。 野心被发现,计划就要提前。 秦砚就利用这点离间他与西域少年之间的矛盾。 而对谢幕尘这边,秦砚无意透漏的消息是,西域少年是受命来监视他谢幕尘的。 少年与谢幕尘之间选择信任还是背离初衷,秦砚并不关心,不过是两条疯狗互相试探。不管他们谁是棋子,秦砚成功了,一旦信任出现裂痕,以他们在朝堂多年的经历,信任是不可逆的,一旦不信任就无法回头了。 把柄已抓,谢幕尘逃了,西域少年也逃了。 这两年里,皇帝的身体愈加不行,因为秦砚对大楚立了大功,好几次想要恢复他太子身份,但都被秦砚拒绝了,他现在不想被这个身份束缚。 他要去北境找叶亲,他们已经分别两年了,如今大楚国算是安定下来,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拔除了谢幕尘这个当了十几年卧底的人,后果会不会挑起两国战乱,他必须还要未雨绸缪。 这日,秦砚将自己部署的???ü?e计划全部给了李青,他相信李青,哪怕自己没在这里,李青也会把事情办好。 百晓生这两年一直跟着秦砚,秦砚离开皇宫,他也就在叶亲院子旁边买了一座小院子,秦砚不止一次告诉百晓生,若是他有自己的事可以去做,不用时时刻刻留在这里。 百晓生有自己的打算,秦砚是他看着长大的,两年前那次急火攻心,导致秦砚的心口一直不怎么好,若是遇到很急的事,很容易窒息。 这两年他一直在找调理的药方,好在也有成效,窒息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好像快一年没再发作了。 “秦砚,你要休息休息了,不要太过劳累,现在的局面,早已不是三年前刚回京的样子,何苦把自己往死里折腾。” 百晓生为秦砚熬了一碗药,端过来给他,顺便看看这人是不是还在不要命。 秦砚看百晓生过来,放下手中的笔,“师父,我早就好了,真的不必这样,我不想困住你。”秦砚说的是实话,百晓生的身份到现在也就他自己知道,以前秦砚疑惑过,以百晓生的医术,为什么留在猛虎寨十来年,是不是在躲什么人?只是百晓生不愿告诉他,秦砚也从来不问,只要相信他就好。 如今大楚国也算明朗起来,秦砚是真心希望自己师父可以去追求自己的人生,不管曾经他经历了什么,都这么多年了,总要为自己再活一次。 “怎么?把你病治好了,想赶我走?”百晓生将药放在桌上,一副看戏的样子。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秦砚喝了药,“以后不用熬药了,我已经好了。” “哎呀,好了是吧,所以你这没日没夜的就想把手上的事情都解决了,好去找叶小子对吧,你想去找他我能理解,毕竟两年没见,是想得慌,不过,你要是不想让叶亲生气,你得赶紧多喝几天药。” 秦砚不解,“这是何意?” 百晓生笑得神秘,“你说你俩都是大小伙子,血气方刚的,见了面你说会干什么?你又不是小雏鸟了,还天真呢?” “身体健康是挺重要,但拥有好的体魄是维持感情的基础,你懂不懂?”百晓生神秘一笑,靠近秦砚,似乎他们之间除了师徒这层关系,更多的是朋友,一种可以随意调侃的朋友。 “秦砚,???ü?e你这两年身体不太好,万一到了北境,跟叶小子你侬我侬,情到浓时你不能让他满意,叶亲他嫌弃你怎么办?” 被百晓生这么一说,秦砚脸瞬间红透,“胡说八道,我又没想过。” “当真?”百晓生难得看到秦砚红脸,现在只要说到他与叶亲这种事的时候,这人才像个少年。这两年,百晓生看着秦砚一点点变化,像个小老头一样。 不知道的百晓生以为秦砚比他还老成。 “这药好喝吗?”百晓生看秦砚把一碗药喝完,眉头都没皱一下,“有没有喝出什么别的味道?” 秦砚一愣,他第一时间觉得,百晓生要开始整蛊他了,“师父什么意思?弟子听不懂。” “装傻呢,还听不懂?你是我带出来的徒弟,我在这药里放了什么你能不知道?” “罢了,不逗你了,不就是放点增加体力的药么,至于这么脸红?你看看都要滴血了。” 百晓生见秦砚实在不想跟他说这些,知道他害羞,也就打算放过他了,“你打算何时去北境?” “这几天吧。”秦砚将桌子整理好,打算去休息一下,他要把自己身体养得好好的,他要用最好的面貌去见他。 “这么快吗?你怕叶小子在北境遇到红颜知己吗?哈哈哈,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真有这种可能,北境那里的姑娘可都是能歌善舞,骑马射箭样样精通,说不定真给他遇到了。” 百晓生装傻充愣继续说道,“这人呐,都是善变的,哪有什么永恒,前一天爱的死去活来,说不定第二天转头就问你谁呀?” 百晓生好整以暇,他看秦砚的脸已经有点不好看了,开始给他这个师父摆臭脸了,更加添油加醋说道:“你不懂,北境大草原上,哪个姑娘不是从小到大自由惯了,她们追逐蓝天白云,与风赛跑,如此豪爽的性格,追求的是自由,这自由的灵魂碰撞到同样热爱自由的灵魂,可不就顺其自然走到一起了。而且我觉得叶亲一定喜欢那种奔放的女子。还有我听说那小子一开始就是想去北境找他舅舅,可不就是因为他骨子里向往自由嘛,只不过因缘巧合来到了猛虎寨,才跟你这小子成了亲,便宜你了。” 第78章 “这次啊,还真说不定人家就遇到天命之人了,毕竟你们两年没见了。” 秦砚听着百晓生在他耳边说着他不想听的话,这些话仿若生了刺,让他难受,他又将收拾好的笔墨拿出来,想写点什么,“师父口干吗?累不累?去休息吧。” “嘿,你这是下逐客令啊,行吧,我确实准备回去了,不过你出发的时候,记得叫我一声,我在这里也待的烦了,想出去走走,到时候一起啊。” 秦砚惊讶,“师父也要去北境?” 百晓生脸上没了刚刚的戏谑,“我还欠一个人一个交代,这么多年也想明白了,是应该去把这件事解决了。” 第70章 叶亲跟着舅舅去北境, 由于腿不方便,他只能一路都躺在马车里,在他们达到北境的时候, 已经快到隆冬了。 进入北境关口,舅舅给叶亲换了一辆更加宽敞的马车, 他笑着对叶亲说:“北境现在天气很冷, 等咱们到了扎营的地方,你小子千万不要出门,现在的北境不好看,等来年夏天, 那一片大草原才最好看,你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半年,吵着闹着要在草原上骑马呢。” 叶亲听着舅舅的话,心里也有点感慨,前年也是这个时候, 自己带着小顺来北境,阴差阳错进了猛虎寨, 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来了。 到达扎营的地点,叶亲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遇见一个故人, 面前的人穿着北境风格的服装,头发扎得高高的, 一双桃花眼特别有神采, 跟他们当初刚出猛虎寨, 在那座废弃的野庙里遇见的简直判若两人。 “柳七雪?”叶亲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错, 他轻轻叫了他的名字, 没想到柳七雪笑意盈盈,有点惊喜, “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你好呀,欢迎来到北境。” 叶亲与秦砚一起刚离开猛虎寨就遇到了逃往北境的柳七雪,时隔两年,自己再次来到这里时,竟又一次遇到了他。 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妙,以为一辈子不会相见的人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面前,以为能相守一辈子的人却不得不分开。 柳七雪看到叶亲坐着轮椅,心里虽然惊讶和不解,不知道叶亲经历了什么,如此神采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样,但他面上还是重逢时的惊喜,“走,快进屋里,我今晚给大家做一桌好吃的。” 柳七雪说完就去忙碌晚饭,叶亲看柳七雪像是主人一样,疑惑地看着舅舅。 令叶亲没想到的是,一向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的舅舅脸上竟也会出现一点羞赧。 叶亲了然,终于有了点笑意,“没想到舅舅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 叶亲原本被安排在一个离舅舅很近的小房子里,这里与京城不一样,住处都是一个一个的帐篷鼓包,叶亲没同意,他自己选了一个比较偏点的毡房,他知道军营条件简陋,也拒绝了舅舅给他安排的人来照顾自己。 虽然腿不能走了,但他不想真的变成废人,时时刻刻需要别人照顾,他那么好强的人,怎么能愿意成为别人的负担。 北境的晚上,夜空很亮,星星很多,空旷的草地被月色映照得特别幽静,叶亲自己推着轮椅,看着漫天星辰,确实很漂亮,以前怎么就没想到驻足去看呢,大抵是京城的夜空没有北境好看吧,远在京城的秦砚此刻又在干嘛呢?他睡了吗?身体恢复了吗? 直到一阵凉意袭来,叶亲裹紧了身上的衣服,面前忽然多出一件毯子,叶亲抬头,“柳七雪?” 柳七雪将毯子盖在叶亲腿上,也看着漫天星辰,声音轻柔,“你说,缘分是不是很奇妙?天南海北的两人,居然能在茫茫人海里相遇,不偏不倚,就刚刚好,像月老的红线,走得再远,经历再多,分别再久,也能凭着红线找到对方。” 叶亲知道柳七雪是在说他自己的经历,但他又觉得柳七雪是在跟自己说他们之间很相似,“你跟舅舅?”叶亲想问他跟自己的舅舅是怎么相识的,那年在那座野庙里,柳七雪说他有一个很崇拜的人在北境,所以他逃离京城时第一时间就是往北境走。 柳七雪干脆曲腿坐在地上,“你想知道啊?” 柳七雪确实很好看,好看到在这星辰下,也并不失色,叶亲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他点点头,“你愿意说,我很愿意倾听。” 柳七雪笑了笑,“那年也是隆冬,在那间野庙与你们分别后,我就直奔这里了,因为下着大雪,我在一处陡坡处摔断了腿,被埋在雪里,差一点死掉。” “是我舅舅救了你?”叶亲好奇,难道柳七雪崇拜的人是自己舅舅?可是舅舅他常年不在京城,两人又怎么会认识。 柳七雪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舅舅是大将军,哪能有那么空闲时间去雪地里捡个人回来,人的一生呀,哪有那么多戏剧性的故事,我是被一户牧民发现的。” 叶亲了然,是呀,哪有那么多巧合。 柳七雪继续说道:“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在人家白吃白喝几个月实在过意不去,就跟牧民打听,哪里可以找个糊口的地方,许是那牧民看我???ü?e可怜,跟我说不远处是大楚国守边境的驻营地,觉得我烧饭好吃,可以去那里看看他们要不要一个伙夫。” 叶亲就这样静静听着,听着柳七雪与舅舅缘分一点点靠近的故事,“然后你就去军营里烧饭了?” 柳七雪摇了摇头,“靠近军营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不是本地的,面生,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的,我那时在一处河边溺水了,是你舅舅恰巧路过救了我,当时我溺水厉害,你舅舅给我渡气,我才活过来。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穿了一身戎衣,我想跟他回去。”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之前因为开酒楼,我很排斥跟男人过分接触,为什么我没有骂你舅舅登徒子,那一瞬间我也说不明白,后来想想,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他带我回到驻扎营,我每天给他做饭,就这样不知不觉在一起了。”柳七雪说完,那双眼睛那么明亮,跟星辰一样明亮。 “你很好,所以上天一定会眷顾你的。”叶亲将毯子裹了裹,北境的夜晚确实比京城冷多了,叶亲坐着不能动,凉意很快席卷而来。 柳七雪起身,“跟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与他更好的重逢,过程不重要,时间不重要,只要你还爱他,只要他还爱你,你看那条银河带,哪怕你们之间隔了整条银河,那根红线都不会断。” 叶亲拒绝了柳七雪推他回毡房,双腿不能行动真的太不方便了,哪怕只是简单上床睡觉都要费很大的劲,叶亲推着轮椅来到床边,一如既往地捶打自己的双腿,仍然毫无反应,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叶亲艰难爬到床上,裹着被子,或许是因为一路颠簸,今夜叶亲感觉特别累,困意来袭,自从腿不能动以来,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想睡觉了。 刚知道腿不能动的时候,叶亲整夜整夜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他总是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就会流泪,常常枕头一滩水渍。 后来可以睡了,却又总是做噩梦,惊醒后又睡不着了,反反复复。 转眼,叶亲来到北境已经一年多了,现在的北境不像他刚来时,整片光秃秃的,那时候叶亲几乎都在毡房里度过,如今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片新绿,叶亲经常自己转着轮椅独自在草原上,看那些士兵训练,看头顶飞过的白雕。 他感慨,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曾经特别想在草原纵情骑马,如今也只能看看。 这一日,叶亲如往常一样,推着轮椅感受草原的风,这日天气特别好,叶亲不知不觉推着轮椅走出好远,忘记了时间,他已经习惯看着一个方向,他来时的方向,那是京城的方向。 忽然,叶亲似乎听到一声哀叫,抬头,一只白雕落在他的肩膀处。 叶亲还是第一次看到白雕离自己这么近,只是白雕的腿好像受伤了,在流血。 白雕似乎并不怕他,落在叶亲肩头扑腾两下便安安静静,叶亲伸出手臂,示意白雕落在这里,白雕似乎听懂了,移到叶亲的手臂上。 叶亲笑了笑,扯断一点衣角,简单将白雕受伤的腿包扎好。 “好了,走吧,去自由的天空吧。” 白雕飞走了,叶亲没想到第二天,白雕又来了,依旧落在他的肩膀,叶亲好奇,但也随了他,反正他现在一个人,有只雕陪着他也挺好的。 就这样,这只白雕在他这里待了两个月,有一天,忽然一支箭朝着叶亲直射过来,只是并没有对准叶亲,而是在叶亲旁边飞过。 “我竟不知,我的白斯竟认你当了主人,白斯,过来。” 叶亲听到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明媚的少女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弓箭,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只名叫白斯的白雕听到女孩的声音,飞到了女孩身边。 女孩给白雕检查了一番,这才看向叶亲,他看到这个少年坐在轮椅上,穿着并不像他们乌塔部落的服饰,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女孩问道:“你不是这里的人?” 第79章 叶亲点点头,这个女孩很奇怪,听到自己不是草原的人似乎很高兴,只见她挥手,白雕又重回天空,她翻身下马,来到叶亲身边,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是这里的?你来自哪里?” 叶亲很久没有遇到陌生人了,在陌生人面前,他好像可以暂时忘却自己的经历,“我从京城来的,来探亲。” 谁知女孩眼睛更亮了,“京城?就是那个繁华的京城?” 叶亲点点头,“是。” 因为叶亲坐在轮椅上,女孩站着觉得太高了,她干脆坐在草地上,“谢谢你救了我的白斯,它两个月前受伤,等我找到它的时候的,已经有人替它包扎好了,我一直在找这个人,没想到是你,你说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叶亲觉得草原上的姑娘都很豪爽,他刚来就感受到了,而面前这个姑娘更甚,面对叶亲这样的陌生的男子,也是毫无畏惧。 叶亲又想了想,自己双腿不便,似乎正常的人都不会怕他,他看向女孩,“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谁知女孩不依不饶,“别这样说,我可不想欠人家人情,你救了我的白斯,我理应报答你。” 女孩见叶亲不说话,一直看着一个方向,继续说道:“我叫伊锦,是乌塔部落的公主,我们乌塔部落虽然属于这片草原,但并不属于大楚国,我们的部落与大楚国毗邻,所以,在这片草原上,你看到的人,并不都是你们国家的。” 叶亲只是点点头,算是给女孩一个回应,但更多的也没有,叶亲并不想过多与陌生人交流,来北境一年多了,他已经习惯一个人独处,舅舅平时忙着训练士兵,还要时刻关注边境一些问题,不能经常陪着他,叶亲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他现在喜欢一个人待着,就这样一个人,也挺好的,想什么说什么看什么没人会管他,他不想别人总是问他你怎么了,这种感觉让叶亲觉得,别人在怜悯他。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可以整日看着这片草原,看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没有人与他说话,他也不想与别人说话。 “喂,你怎么不理人啊?我都自报家门了,你叫什么名字?你们中原人都这般没礼貌吗?”伊锦被叶亲的态度惹得有点生气,她很讨厌别人无视她,她是草原上的公主,尤其是自己都这么主动了,简直不能忍受。 女孩声音有点大,叶亲听出了对方生气,“我叫叶亲,不用你谢我,你的白雕受伤,我顺便帮了一把,无关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叶亲说的诚恳,他不过是顺手的事,这样就让人报答自己,真没必要。 “那怎么行?我们乌塔部落的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你既然救了我的白斯,自然要报答的。” 女孩不依不饶,见叶亲或许真的不求回报,少年看起来似乎有心事,又坐着轮椅,伊锦干脆站起身,将手按在叶亲腿上。 叶亲吓了一跳,女孩突然按下来的手,让他猝不及防,“你干什么?” “没什么,你这腿怎么受伤的?你要是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想办法帮你治好,但是我有个条件。” 叶亲听到能治好自己的腿有点心动,但转瞬又想,自己在京城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人能看出什么原因,面前的姑娘不过十七八岁,叶亲对于她说的话还是有点怀疑的。 “喂,你什么表情,我是治不好,但是不代表我找不到能治好你的人。”女孩说的高傲,仿佛胸有成竹,自己一定能兑现自己说的话。 “你想要什么?”叶亲知道女孩一定对自己身上什么感兴趣,或者对自己的来处感兴趣,果然,女孩直接坐在叶亲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叶亲。 被这样盯着的叶亲有点不好意思,他来这里还没遇到这么大方大胆的女孩,就连在京城也没遇见过。 “你从京城来,你给我讲讲京城的事呗,是不是跟我们大草原不一样?我从来没出过草原,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特别向往外面的世界。” “好。”叶亲似乎挺喜欢这个直率的姑娘,想什么说什么,一点也不变扭,她叫叶亲给他讲中原的事,也是用条件来换。 “那说好了,我这就回去找人给你看看你的腿。”说完女孩起身,骑上马,策马而去。 第71章 看女孩骑马的身影, 叶亲很羡慕,那是自由,曾经他特别想在草原上骑马, 这颗种子在他小时候就被舅舅种下,舅舅说男子汉就该骑马纵情撒欢, 那时候他还想带秦砚回到这里, 看蓝天白云,看一望无际的牛羊,他们可以在草原上做很多事,说很多话, 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人。 想到秦砚,叶亲忽觉心里钝痛,他好像很久没去想秦砚了,他不敢想,他逃避所有关于秦砚的回忆, 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还是会忍不住偷偷幻想, 若是自己还能向从前一样,此刻他们会在做什么? 大抵是秦砚在看书, 他在画画吧。 叶亲曾经对秦砚说,等你扫清了所有障碍, 告诉我, 我去娶你。 现在想想这句话, 多么可笑, 越想越残忍, 他希望秦砚能够忘记这句话,就当作是一句玩笑好了, 随着这阵风吹过,毫无痕迹,随着时间一点点磨灭,这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第二天,叶亲没想到那个叫伊锦的女孩真的带了一个人来找他,是个女子,那女子大约三十来岁,因为脸圆圆的,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点,但眼睛又骗不了人。 “叶亲,这是我姑姑,是我们乌塔部落最厉害的医师,我说过的我能找到人治好你的腿,我就能做到,我说话从来都作数,你的腿就交给她来治,一定能治好。”女孩说话很得意,她看向自己姑姑,“姑姑,你就帮帮我嘛,姑姑你最好了。” 被伊锦称为姑姑的人,名叫霜絮,她拍了拍女孩的头,“别撒娇了,我人都被你拖过来了,你还来问我愿不愿意帮你,别再跟小孩子一样。” 霜絮虽然嘴上训着伊锦,口气却充满宠溺。 霜絮看了眼叶亲,叶亲也看着霜絮,叶亲心里是有点期待的,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若是这女子真能把他腿治好,或许他可以再次奢望那个被他藏起来的人。 霜絮走到叶亲身边,蹲下,她捏了捏他的腿,又在叶亲的后背几个穴位处按了按,她观察叶亲的反应,最后又问了叶亲这腿是怎么导致的。 叶亲老老实实一五一十说了,他看着霜絮,深怕霜絮又像京城那些大夫一样,最后都摇了摇头。 在京城时,叶亲跟爹娘说了自己腿的事,当时他娘马上就派人去找了很多大夫,有名的没名的,京城的外地的,只要来侯府报名,他娘都会给人家一笔钱,他娘说,钱是小事,万一遇到世外高人能治好腿不就赚到了。 事实上并没有出现世外高人的奇迹,百晓生也没能有办法,叶亲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对自己再也不能站起来有了新的认知,那就是不要抱着希望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没想到霜絮在叶亲身后按了几处穴位,没有完全否定,只是微微皱眉,说道:“你这腿也不是不能治,只是会花点时间,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几年也说不定,最主要还是要看一个契机。” 叶亲听到霜絮说他的腿能治,内心已经激动到握紧手指,以至于后面霜絮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到,他只记得霜絮说他的腿能治,能治就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付出多少时间他都愿意。 叶亲忽然觉得人生似乎又有点色彩了,他不敢想的事不敢想的人好像又可以去想了。 就这样,他们约好,霜絮每半个月来给叶亲治腿,而伊锦与叶亲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伊锦告诉叶亲,在他们乌塔部落,男孩和女孩都一样,她们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她们可以做男子做的事,她们在男人堆里也毫不逊色。 叶亲很认同,他看伊锦也是这样的人,那么优秀那么耀眼。 就这样差不多半年后,那日,霜絮给叶亲检查腿怎么样,她用一根银针刺激,叶亲明显感觉自己腿部有了一点知觉,虽然不能站起来,但就这么一点点进步已经让他很雀跃了,他相信有一天,自己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霜絮看叶亲的反应,知道还算有点成效,她说道:“小子,你的腿还有反应,并不是完全死的,是有站起来的希望,但是我半年前就跟你说了,你想要重新站起来,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叶亲不理解,什么叫契机,霜絮看出叶亲疑惑,解释道:“契机就是你需要一件事去刺激你的身体,让你产生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可以冲破一直封闭你的导致腿站不起来的经脉,这种情绪并不统一,可以是恐惧,也可以是极度的愉悦,或者是别的情绪,总之,这种能刺激你心里的情感一定要在极端条件下产生,因为只有在这种条件下,你的身体才会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霜絮说完看着叶亲,“你明白吗?” 叶亲似懂未懂,只是一直在想着什么样的条件才算极端,自己现在无欲无求,怎么样才能在极端条件下产生这种情绪呢? 第80章 霜絮回去了,伊锦陪着叶亲,这半年来,叶亲跟她讲了很多很多关于中原的事,还有繁华的京城,讲那些他认识的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 伊锦很开心,开心的时候,她就会骑上马,围着叶亲转,“叶亲,等你腿好了,带我去京城看看吧,我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些建筑,那些有趣的事情,感受那些我不曾体会过的风土人情。” 叶亲看到伊锦眼里的光,女孩很美,穿着部落特有的服饰,身上有很多装饰,每当她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配饰便在风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特别好听。 “好,等我重新站起来了,我一定带你去京城。”叶亲终于发自内心地笑起来,他也期待那一天,所以他回答伊锦的声音很大,很郑重,那一句承诺随风飘向很远。 伊锦开心,“那说好了啊,叶亲,你终于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你的眼睛,你应该多笑。” 伊锦站在叶亲面前,他们在蓝天白云下,少女身着彩虹一般艳丽的服饰,少年坐在轮椅上看着她,眼里都是笑意,他们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原,远处还有牧民在放牧,没有京城大街那样的疾步匆匆的人,也没有喧闹的市井声音,这样的画面太过美好,像一幅充满生机的画,叶亲想,这一刻他应该把这一切都画下来,让它定格在这里,成为永远。 伊锦忽然说道:“叶亲,你知道我们草原的儿女都能歌善舞吧,看你今日高兴,本公主给你跳个舞吧,悄悄告诉你,你与乌塔部落的男子都不一样,你的眼睛里充满忧郁,那是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眼神,挺神秘的,你是不是有很多故事?叶亲,哪一天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呗,好不好?” 叶亲看伊锦眼里闪着笑,点头同意,“你与中原的姑娘也不一样。” “哈哈哈,是吗,我可是草原的公主,当然不一样。” 伊锦转身跑回马上,从马腹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手鼓,这是他们部落特有的习俗,因为他们都喜欢用唱歌跳舞来表达开心。 伊锦拿来手鼓,在叶亲面前,少女拍着手鼓,轻转,裙摆随风飘起,很漂亮,就连叶亲都觉得此刻的伊锦很美,很有活力,像这片草原一样,充满了希望。 一舞结束,伊锦站在叶亲面前,笑道:“我跳得怎么样?好看吗?” 叶亲拍手称赞,“特别好看,像精灵一样。” “去你的,有你这样形容人的吗?你应该说,伊锦你真好看,像草原的风,自由自在。” “叶亲,过几天,我们乌塔部落要举办一年一度的射击比赛,男女皆能参加,到时候我邀请你,你来看嘛?” 叶亲有点为难,“我这副样子,怕是不妥,去了会给你丢脸。” 叶亲确实不想去,一是自己身体不允许,还有就是自己与伊锦只是朋友,而伊锦作为乌塔部落的公主,贸然带个男子回去,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确实也不妥。 “这有什么?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我是公主,谁敢说你一句话,我把他的头打爆。” 叶亲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对你不好。” “你是怕我遭人非议?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草原的儿女从来不拘这种小节,而且,我说了你是我的朋友,我带朋友回去,我的家人也会开心的。” 叶亲实在盛情难却,便点头答应,来北境两年了,叶亲确实除了独自在草原上看着远方,就是安静地窝在毡房里,除了伊锦,很少接触外人,甚至连自己的舅舅他也很少去麻烦,两年里叶亲早已习惯了孤独。 过了几天,伊锦果然来接叶亲,她除了自己骑了一匹马,还带了一匹,是一匹很有活力的小红马。 叶亲在士兵的帮助下,终于上了马,伊锦微笑,牵起缰绳,“叶亲,准备好了吗?我们走了啊。” 少女骑在前面,叶亲跟在后面,身后是美丽的大草原。 在他们离开后,远处的秦砚盯着这一幕,因为看得太久,导致眼睛有点痛,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旁的百晓生差点憋不住笑,“怎么了?哭了?看到叶亲跟那么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还那么开心,你哭了?” 百晓生拍拍秦砚的肩膀,“我早就跟你说了吧,草原的人都很豪爽的,女子也是一样,你瞧瞧,那个女孩,多漂亮,像个精灵,你别说,跟叶亲那小子站一块,还真有点登对的感觉,我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怕是早就认识了,秦砚你看,那女孩对叶亲笑起来多自然啊,你再看看,她刚刚是不是牵叶亲的手了?” 秦砚不理,转身,他现在听到百晓生在他耳边再多说一个字,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把百晓生的嘴巴堵上。 他们刚来到北境,秦砚并没有告诉将军沈长离,而是自己找了一处地落脚,只是刚刚他来找叶亲,却没想到让他看到这样的一幕。 秦砚回到自己的毡房,躺在床上,百晓生跟着进来,“怎么了哦?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今天被刺激到了?明天你直接去找他不就行了,自己闷在这里生闷气干嘛?还对我摆个臭脸。” 秦砚不理会百晓生,百晓生一路上就没停过跟他说,叶亲说不定会在北境遇到志趣相投,情投意合的人,说他们两年未见了,有变化也是人之常情,还说人是会习惯的,习惯有你在身边,也会习惯没你在身边。 秦砚因为这一路被百晓生在他耳边念叨,加上今天刚到北境,刚刚看到叶亲,就看见叶亲与一个很美丽的女孩在一起的画面,那样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也搅动了他的心。 他不是怕叶亲会爱上别人,因为他知道叶亲不会,永远都不会,他只是不想听百晓生说那些有的没的,还有,他怕叶亲看到自己。 两年前叶亲离开时,叫百晓生转告他,不要想他,不要找他。 秦砚没有听叶亲的话,他很想他,所以他来找他。 “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秦砚躺在床上,脸朝着里面,不再说话,把百晓生拒之门外。 “行,你就这样吧,我看清你了,白眼狼。”百晓生乐哉乐哉地回了自己的毡房。 秦砚辗转反侧,两年了,他终于又见到了他的珍宝,因为太过在乎,反而让他心生怯意。 叶亲,不要怪我,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来找你,我们分别太久了,我该带你回家了。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第72章 秦砚连续几天都站在远处看着叶亲, 叶亲每次都会自己推着轮椅来到同一个地方,在那里发呆,一动不动, 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白云。 这个时候的他总是安静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那个姑娘来找他, 喊他的名字, 叶亲才会表现得不一样。 秦砚一直看着,看着他们,叶亲似乎只有在姑娘来的时候才会有点开心,身体动作会多一点, 不再是颓然坐在轮椅上。 那个姑娘会围着他转,有时候给他唱歌跳舞,会逗他笑,有时候姑娘席地而坐,两人有说有笑。 叶亲的目光也会追随那个姑娘, 秦砚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话,但是他就是感觉到, 叶亲应该是开心的,身上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 一旁的百晓生见状, 不解,“你怎么不上去找他?你真打算将叶亲推给别人啊?”百晓生看戏, 他不相信秦砚会这么做, 可是一连几天了, 秦砚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看起来并没有打算去打扰叶亲。 秦砚不说话, 只是这样看着,百晓生以为他会一直这样沉默, 没想到秦砚却开口了,“叶亲他……现在似乎很开心,我不知道我的出现他会怎么样?若是他不想看到我呢?” “你的意思是,叶亲他若是真的跟那个姑娘在一起,你真打算放手了?”百晓生跟着一起看向叶亲,也看向那个女孩。 “不会。” 百晓生不懂秦砚的不会是指自己不会放手,还是叶亲不会爱上那个姑娘,他越来越看不透秦砚了。 百晓生在秦砚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伪装,还有一点偏执,百晓生知道秦砚的脾性,秦砚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沉稳的,保持一点距离,客气疏离,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秦砚,偏执里带着一点卑微。 这种卑微大抵只会是因为叶亲而起。 百晓生想,若是叶亲真的与别人好了,秦砚一定会疯掉,甚至会不折手段,但是百晓生又了解叶亲,叶亲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这一点,百晓生与秦砚一样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是不一会,叶亲那里又来了一位女子,伊锦开心招手,“姑姑,你终于来了,快来看看他的腿。” 霜絮解下披风,检查了一番叶亲的腿,她用银针刺激,依然跟上次一样,叶亲的腿是有反应的。她沉声道:“你的腿现在是没问题的,也不用再服药了,之前我就同你说过,想要冲破封穴,必须有一件事能刺激到你,冲破封穴,你的腿自然就能站起来了。” 霜絮还有事,打算回到乌塔部落,却在转身的瞬间,她看到了一个人。 第81章 草原的风有点大,霜絮的目光也随着风的方向,看到了那个消失十几年的人。 秦砚看百晓生有点不对劲,刚刚还一直在他耳边说个不停,现在就跟被抽了灵魂一样,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给叶亲检查的女子,秦砚大概猜到,之前百晓生说亏欠的那个人应该就是这个女子了。 “不上前看看吗?”秦砚将百晓生之前揶揄他的话又还给了百晓生。 霜絮看到百晓生后,虽然有点远,虽然他们很多年没见,但她不会认错。 叶亲也看到了霜絮的不对劲,他费劲转动轮椅,转身的那一刹那,心脏像要冲破胸腔,秦砚,就站在他的身后。 他站在那里,一直在看着他。 叶亲怎么也想不到,秦砚竟然来到了北境,是来找他的吗?随后叶亲又觉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在这里,秦砚才会出现在这里,可是,他为什么还来找他啊?为什么?自己离开的时候,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自己这样,为什么还来找他? 叶亲内心既欢喜又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在看到秦砚的那一瞬间,伪装的坚强又软了下来。 伊锦看着自己姑姑有点不对劲,谁知一回头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叶亲也有点不对劲,她知道她的姑姑心里一直有个人,只是这么多年,他们又相遇了。 命运的馈赠确实让人欢喜,只是,叶亲为何盯着那个少年?他们认识?伊锦看叶亲的神色,心想,应该不止是认识的关系,她突然想到叶亲经常坐在轮椅上盯着一个方向望,那是京城的方向,那个少年也是来自京城吗? 伊锦再看叶亲的眼神,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自己一直看不懂,原来是那双忧郁眼神的背后,藏着对那人的满眼眷恋,原来,他经常看着京城方向是因为那里有等他的人。 而那人来了,是来带他回京城的吗? 最让伊锦惊讶的是自己的姑姑,家里一直催促她成亲,姑姑一直以自由惯了,以不想被拘束为由,拒绝了所有给她说亲的人,伊锦看着姑姑与百晓生离开的背影,原来,这么多年,姑姑不是向往自由,而是她的自由早已被固住了,她心里一直住着一个人,这个人占满了她的整颗心,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姑姑的自由就是那个男人,只有见到了,姑姑才得到真正的自由。 伊锦觉得自己多余,干脆骑上自己的马,回了乌塔部落,剩下的时间她相信,两个久别重逢的人一定会有很多很多话想说。 叶亲与秦砚相对,面前的人已经两年未见了,叶亲看着秦砚的眼睛,里面有太多的感情,可越是这样,叶亲越害怕,他压着自己的腿,除了一开始有点知觉外,后面又是一潭死水,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叶亲一直在等霜絮说的,等一个契机,可是这种机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若是一直等不到呢,等不到他就永远站不起来。 叶亲移开眼,还是不要再看秦砚的眼睛了,看多了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再次陷进去,自己一个残废,又能给秦砚带来什么?不但帮不了他,反而还会拖累他。 两人沉默很久,许久未见,本该有很多话要说的,最后还是叶亲打破沉默,“秦砚,你怎么来北境了?山高路远,来这里受罪。” 秦砚没有回答叶亲的话,他上前扶上叶亲的轮椅,“你住哪?我带你回去。” 叶亲低头,“就在前面没多远,我现在这样的身体能走哪去,不过是个残废而已。” 秦砚扶着轮椅的手微微用力,听到叶亲说自己残废,秦砚很难过,他不知道叶亲那么明艳的人是怎样说出这样贬低自己的话,又说了多少次才能如此平静。 他想起两人在桃源村时,叶亲也是腿受伤了,那时候他说,自己若是残废了,就没人喜欢他了,他那么丰神俊朗的人变成残疾,不如杀了他。 如今两年了,叶亲坐在轮椅上两年,会不会每天都在想这样的事,秦砚不敢想,害怕想。 秦砚推着轮椅回叶亲的毡房,“不要胡思乱想,你的腿总有治好的一天,你不用担心。” 秦砚的声音依旧好听,叶亲想,无论再过多少年,他都会喜欢上秦砚,只是命运挺喜欢跟他俩开玩笑,他们从相知到相爱,真正在一起的时间竟然只有猛虎寨回到京城那么点,回京后他们大多数都是分离状态,世事无常,总有太多事横亘在他们之间。 “若是治不了呢,这双腿只是偶尔有点知觉,我这辈子都不敢再奢望还能有站起来的一天。” 叶亲已经预感自己不可能站起来了,那个契机不会出现的,他的朋友一切都好,他的父母健康安在,他的哥哥幸福美满,唯一对不起的就是秦砚,除了他,叶亲再没有什么事可以让他的心再有起伏。 秦砚沉默,他推着轮椅来到床边,秦砚小心将叶亲抱到床上,叶亲的腿无力地垂着,秦砚抱着他,将他搂在自己怀里。 他拂过叶亲被风吹乱的头发,描绘着叶亲的轮廓,“相信我,你一定能重新站起来。” 许久,叶亲叹了口气,开口,“秦砚,在北境玩几天,你就回去吧,大楚国需要你,天下百姓需要你。” “那你呢?不跟我走?”秦砚将叶亲搂得更紧,“我来就是要带你回去,我想告诉你,再没有人可以阻碍我们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秦砚说的话很温柔,温柔得像一道缓缓的溪流,淌过叶亲的心里,叶亲想,这样温柔的话自己真的可以融化在里面,可是,他不能啊,他不能用一副这样的身体将秦砚与他绑在一起,秦砚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起码不是他这样不能走路的。 秦砚捧着叶亲的脸,在他眉心印下一吻,“没有你,我就不是我了,你曾经对我说过,可不可以同生共死,只要是你说的,我都可以,叶亲,我愿与你同生共死。” 叶亲真的害怕了,怕秦砚太过执着,他转过头,“谁年少时没说过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这你也信?” 就像头顶的云,这一刻它就在你上空,下一刻它就可能飘散千里,就像拂过面颊的风,除了让你感受到它来过,它还能留下什么?风过无痕,鸟过无声,秦砚,就当这一切都未曾发生难道不好吗? “秦砚,过几天就回去吧。” “回去做你高高在上的帝王,护好大楚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才是你的人生,而不是与我在这里说这些小情小爱。” 秦砚拂过叶亲的眉眼,指节划过这两年出现在他梦中的这张脸,“老祖宗说成家立业,你不愿跟我回去,我成不了家,怎么立业?叶亲,跟我回去吧,哪怕你的腿一辈子好不了,我爱你也如初见那样,这一辈子虽短暂,但我想娶的人只有你,永远不改,我想告诉你,那年在猛虎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了,所以我同意跟你成亲,我们第一次同床共枕,你问我为什么早上开窗吗?因为我对你有欲望,我克制不住,所以开窗让自己清醒。” “叶亲,你很好,你比任何时候都好,我比任何时候都爱你渴望你。” 秦砚这几句话,让叶亲憋了两年的委屈一瞬间爆发,他回抱秦砚,眼泪再也忍不住,落在秦砚肩头,“我也好想你,好想,每天做梦都在想,可是,秦砚,我这腿,怕是好不了了,你将来是帝王,若是娶了我,娶一个男子,还是个残废,你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这些我根本不在乎,与你比起来,根本没有可比性,我从不会拿你做任何比较,这种事永远不会存在,叶亲,你永远可以信任我,依靠我,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都在。” 秦砚捧着叶亲的脸,与他亲吻,两人太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叶亲埋在秦砚肩膀,一时间有点承受不住这样过分的悸动。 “今晚,我能留下吗?”秦砚抚摸着叶亲的头发,这是他最喜欢做的事,这时候的叶亲,总是软软的,像温顺的小猫,靠着他,依赖他。 叶亲有点想拒绝,秦砚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我来自荐枕席。” 这话让叶亲一愣,脸微红,秦砚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亲最终还是点头答应秦砚留下来,却又有点不好意思,两人两年多没见面,如今又同床共枕,叶亲其实没有那种旖旎的想法,他确实很想秦砚,也只是想抱着他。 晚上,秦砚打了水,亲自将叶亲洗得干干净净,又为他穿上衣服,抱他上床,“你等我一会,我去洗个澡,你若无聊,我带了一本画本子给你,你看看。” 秦砚说完,就将包裹里的画本递给叶亲,然后转身出门。 叶亲拿着画本,一时没敢打开,他以前跟秦砚开玩笑,说想学画本里的姿势,可是又不太放得开,所以也就不再提这件事,没想到秦砚过了两年来找自己,竟然带了这种东西,叶亲手心发烫,脸颊发红,又看看自己的腿,本来还有点心猿意马,立马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第82章 叶亲摩挲着装订较新的画本子,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打开看看。 第73章 正文完结 叶亲翻开画本子, 他预想的画面并没有出现,而是一行行写的整齐的字,叶亲仔细一看, 秦砚竟然将他们的故事写成了画本,还专门带过来给他看。 叶亲看了几页, 秦砚洗好澡走了进来, “这个故事喜欢吗?我自己写的,想着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所以就自己镌刻了一本,以后再去印刷。” 叶亲放下话本子, “秦砚,你变了。” 秦砚上床,拉过被子,很自然地睡在外侧,“嗯, 是变了。” 叶亲睡在里侧,侧身面对秦砚躺下后, 曾经夜里想过无数遍秦砚的样子,如今秦砚又一次睡在自己身边, 很踏实。 秦砚轻轻将叶亲的腿挪到自己腹部,慢慢地按摩着, “腿有点瘦了。”秦砚继续按摩着, 从小腿肚到大腿, 反反复复。 “嗯, 两年了, 不走路肯定没有以前那么紧绷有力的,秦砚, 我不好看了。”叶亲虽然每天都会自己按摩腿部,可是终究无法下地走路,时间长了肯定不能跟以前相比。 “哪里不好看,你身上所有的地方都好看,我很喜欢,别胡思乱想了。” 秦砚放下叶亲的腿,侧身亲了亲叶亲的额头,“快睡吧,以后每天,我都帮你按摩。” 两人相拥而眠,很满足,一个还在等他,一个还来找他。 第二天早上,沈长离站在叶亲的毡房外,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昨天收到信息,太子楚砚来了北境,他作为北境的大将军,自然要好生接待,但是碍于太子与自己外甥的关系,而且昨天太子就宿在叶亲的房里,这都快晌午了,两人还没出来。 他在门外来回踱步,终于叶亲和秦砚从毡房出来了。 沈长离让两人到自己的毡房里,那个比较大,他们两人到的时候,伊锦和霜絮还有百晓生已经在等他们了。 看到秦砚,百晓生有点不好意思,他和霜絮之间的误会解决了,这么多年自己也放下了执念,现在他与霜絮决定将叶亲的腿治好,也算给秦砚一个交代。 柳七雪早早就准备了吃的,当他端着京城风格的菜上桌时,秦砚看到柳七雪的瞬间,反应跟叶亲一样,但是他很快恢复如常。 没想到柳七雪到了北境,也过上了适合自己的人生,百晓生与霜絮也成双成对了,他与叶亲也彼此等在原地,一切都那么好,秦砚握紧叶亲的手,哪怕屋里这么多人,他也不再避讳,这是他这两年悟出的道理。 以前怕叶亲受伤,怕给叶亲树敌,一直隐忍克制,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爱叶亲,就该让所有人知道,他的爱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最该得到偏爱的人,不仅爱他,还要娶他。 柳七雪布了一大桌菜,柳七雪是开过酒楼的,厨艺自然很好,伊锦没见过中原菜,立马被柳七雪的厨艺折服,她靠近叶亲,“跟你当朋友真好,要是我姑姑能把你的腿治好,我以后能经常来这里蹭饭吗?” 叶亲笑了笑,“我当然可以,哪怕治不好也随时都可以,不过这菜不是我烧的,你该问问他们。”叶亲看了看自己的舅舅与柳七雪,沈长离又看看柳七雪,柳七雪笑意盈盈,“当然,我会做的菜可多了,保你一个月吃不到重样的。” 伊锦开心大笑,她看向叶亲,眼里都是星星,“叶亲,你们中原真的有太多让我意外的东西了,我们可是说好了哦,等你好了,带我去京城看看。” “好。”叶亲答应的很爽快,他很喜欢伊锦,伊锦是他见过姑娘里最直率的,跟桃源村的小玉一样,她们都那么勇敢。 叶亲觉得,女孩子就该这样,就该多笑,她们笑起来,眼里就只剩下星星,那么耀眼,她们就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永远不要被束缚。 热热闹闹的一顿饭之后,晚上,秦砚依旧打好热水,帮叶亲洗的干干净净,然后抱着他,轻轻放在床上,“叶亲,你先睡,我出去一下,不必等我。” 叶亲以为秦砚是出去洗澡,头也没抬,手里捧着秦砚带过来的画本子,那是记载他们的故事,叶亲昨夜只看了一点,今日继续,所以他并没有怀疑秦砚。 “好呀,你去吧。”叶亲说完继续看。 白日,霜絮跟他简单说了叶亲腿的事,没有说得很清楚,秦砚知道,他猜到他们是想避开叶亲单独告诉自己。 既然这样,想必是让叶亲腿能站起来,代价肯定是叶亲不想看到的,既然这样,那就不让叶亲知道。 秦砚到了百晓生的毡房,百晓生果然在等他,当百晓生说可能要一种极端的方式刺激叶亲,才能有一线希望。 听到这里,秦砚便向百晓生告辞,百晓生在后面追着:“我还没说清楚呢,你知道怎么做吗?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受到极端的刺激?我们再从长计议啊?” 秦砚没有再听百晓生的话,径直回了叶亲那里。 他不是傻子,百晓生既然不想让叶亲知道,那就是知道叶亲一定不会同意,从长计议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极端刺激?无非就是面对死亡,失去挚爱,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 秦砚回到毡房,叶亲还在看画本子。 叶亲看到秦砚回来,以为是洗好澡了,可是再看,秦砚的衣服并没有换,疑惑问道:“你刚刚去哪了?” 秦砚走到叶亲身边,单漆跪地,握着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刚刚出去走走,看看草原。” 叶亲微微蹙眉,“大晚上的看什么草原,黑漆漆的看不出草的颜色,什么都看不见,你想看的话,明天白日,我陪你一起。” “好。”秦砚将脸埋在叶亲掌心,“明日你陪我一起看,你想看我骑马吗?” “好啊,我还没见过你骑马呢,一定很好看。”叶亲虽然觉得秦砚自从出门后,回来就有点怪怪的,而且还挺黏人的,不禁想笑,“你现在都不像你了,有点想欺负你怎么办?” 叶亲见惯了秦砚一直稳重的样子,就连走路都不会疾步匆匆,只是偶尔才会露出少年该有的模样,不像自己,以前上蹿下跳的。 秦砚现在这样软软的,糯叽叽的样子,真想欺负他。 “你欺负我吧。” “好,那你快去洗澡,洗好了我就欺负你。” 秦砚洗完澡进来,叶亲已经放下画本子,端正坐在床上,“秦砚快来,让小爷欺负欺负你。” 叶亲招招手,秦砚就坐在他身边,“秦砚,你怎么想起将我们的故事镌刻成书的?” 秦砚将叶亲的腿放到自己腿上,像昨日一样轻轻按着,力道不轻不重,“我想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有多好,我想娶你。” 叶亲心脏砰砰直跳,他们明明已经相爱了这么多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叶亲仍然觉得自己在那一刹那怦然心动。 他好像再一次爱上了自己的爱人,比任何时候都爱。 叶亲转过脸,有温热的泪滴滚落,秦砚捧着他的脸,“叶亲,看着我,你亲亲我好吗?” 叶亲擦掉眼泪,在秦砚脸颊亲了一下,“你今天真的很奇怪,不仅粘人,你还撒娇。” 叶亲抱着秦砚,他睡在里侧,秦砚睡在外侧,叶亲侧身看着秦砚,这是他们同床共枕的习惯,秦砚依旧将叶亲的腿放在自己腹部,轻轻帮他按摩,“睡吧。” 直到叶亲呼吸平稳,秦砚还在按着,这双本该有力的腿,此刻软软的搭在自己身上,秦砚心痛,他看着叶亲闭上的眼睛,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手掌落在叶亲腰间,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第二日,秦砚起床,将叶亲衣服准备好,给他换上,抱着他坐在轮椅上,“你等我一下,我去打水,你若是无聊了就看看画本子,我给你做早饭,吃好后,你陪我去看大草原。” 叶亲点头,“好。” 秦砚将一件件事情做好,两人都收拾好了,他推着叶亲出门。 门外的风很舒服,现在正值夏季,秦砚怕有蚊虫,又给叶亲披上一件薄衫。 叶亲看着远方,那是京城的方向,秦砚就席地而坐,与他一起。 “秦砚,你知道吗?这两年,我一直一个人发呆,经常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京城的方向,可我不敢去想你,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回去找你,我这样一副残躯,我不敢去奢望。” 叶亲说的很轻,轻到一阵风就把他的话吹向远处,少年内心的煎熬与无奈,在这片天地,似乎不足为奇也微不足道。 秦砚能理解叶亲,他牵了牵叶亲的手,“你不要这样想,于我而言,你才是高悬天上的月亮,你能愿意来到我身边,就是对我的恩赐,是我在仰望你叶亲,我在仰望你。” 叶亲迎着风,终于又笑了起来。 “秦砚,你说四年前,我来找舅舅,没被秦虎一帮人掳到土匪窝,我们还会相识吗?”叶亲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只是想想,毕竟未曾发生的设想都不会成立,也不会成真。 第83章 轨迹不会再次偏离。 秦砚将叶亲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像虔诚的朝拜者,“会相遇的,你说过,我们的相遇是神的指引,不管在哪个时空,哪个季节,哪片土地,我们都会再次相遇。” 叶亲摇了摇秦砚的手,“若是我没有逃离京城,我猜想,我们第一次见面肯定是在太子宴上,然后我依然会对你一见钟情。” “嗯。”秦砚站起来,你想看我骑马吗? 秦砚牵来一匹马,翻身上去,叶亲笑着,“你骑马不熟练,不要骑得太快,感受一下草原上的风就好了。” “好。”秦砚说完已经勒紧缰绳,马儿一阵啼鸣,向前冲去。 叶亲本来还在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觉得不对劲,这匹马像是发了疯,秦砚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像是要掉下来。 叶亲着急,“秦砚,可以了,快下来,这匹马可能不对,你快回来。” 叶亲的声音很大,但是草原的风也很大,他的声音根本传不到秦砚那里,他急得冒汗,手心全是汗水,叶亲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在泛红。 叶亲再一次呼唤秦砚,可是,秦砚根本听不见,马儿还在发疯,秦砚随时都有可能被甩飞出去,就在叶亲祈祷秦砚快点从马背上下来时,他最不愿看到的一幕发生了。 秦砚被那匹马甩飞了出去,叶亲看到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画面都停止了,瞳孔里只剩下秦砚被疯马甩了很高很远,重重跌落在地,而那里还是个很陡的坡。 短暂的失神后,像是灵魂又回到了叶亲身体里,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焦灼,一种力量冲破躯壳,像是信仰一般坚定,他要去找秦砚,他要去他身边。 连叶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站了起来,当他跑向秦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腿竟然能走路了。 可是他无暇顾及这份喜悦,许是太久没走路,叶亲跌跌撞撞,摔了好几次,膝盖摔破了也毫无察觉。 他跑到秦砚身边,秦砚正闭着眼,叶亲看着这个坡度,他害怕秦砚伤到五脏六腑。 “秦砚,秦砚,你怎么样?快,我们回去,我去找人,我去找百晓生。” 秦砚看叶亲在他身边,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叶亲终于能走路了。 秦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叶亲,而是百晓生,百晓生坐在床边,笑道:“你小子对自己真狠啊,偷偷给马下了药,让马儿发狂,还选了个有陡坡的地方摔出去,你这是打算把自己摔死啊,也不怕把五脏六腑给摔出来。” 秦砚并不在乎这些,他只要结果,好在结果是好的,他打算问叶亲在哪时,百晓生阴恻恻说道:“别高兴太早,这五脏六腑没事,你这腿可有事了,小腿骨折了,起码卧床三个月。” 百晓生又笑道:“在京城那段时间,还好每次在你的药里加了补药,哈哈,只是现在叶亲那小子腿好了,你又不行了,你急不急?” “我急什么?我不急,你别乱说。”秦砚看百晓生觉得自己没事,又想拿他开玩笑,秦砚不想给百晓生这个机会。 百晓生不理秦砚,继续笑道:“哦,你不急,你是不急,可那叶小子急啊。” 秦砚脸红,不想再搭理百晓生。 叶亲抱着各种药包进来,看到秦砚已经醒了,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把药放在一边,坐在秦砚床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秦砚摇头,“我没事,百晓生说小腿骨折了,可能要卧床了。” 百晓生识趣地出去了,出门还不忘对秦砚和叶亲挤眉弄眼。 叶亲看秦砚包扎的腿,忍不住红了眼眶,“你怎么那么傻,你早就想好了用自己做代价是不是?可是秦砚,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站不起来呢?万一你摔死了呢?你要我余生怎么办?我活不了的。” 秦砚摸了摸叶亲的脸,拇指停在叶亲的嘴角,笑道:“我没事,不要担心,看到你向我跑来的一刹那,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 叶亲无奈心里却又无比满足,他选的爱人依然那么好,“这三个月我来照顾你,你就躺床上,什么都不要想,等你好了,我就跟你回京城。” “好。” 秦砚身体很好,没要三个月就好了,现在已经快要入冬了,天气渐冷,秦砚打算跟沈长离告辞,他们商量好,三日后就出发。 冬天来,他们也在冬天走。 百晓生跟他说,自己想好了,就不跟秦砚回去了,他要留在这里,他与霜絮错过很多年,余生想陪伴她。 而本来叫叶亲带她去京城的伊锦小公主也红着脸告诉叶亲,她遇到了一个愿意带她去中原的男子,就不跟叶亲一路了。 叶亲为她高兴,找到了愿意陪她一起的天命之人。 夜晚草原上的风有点冷,天上的星星很多,叶亲忽然拉着秦砚的手向远处奔跑,他们迎着风,在月光下,跑了很远很远。 “秦砚,我小时候就特别向往草原,想在草原上骑马,在草原上奔跑,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实现了,我跟我最爱的人一起,实现了这个梦想。” 叶亲看向远处,大声喊着,“秦砚,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有一天我们老了,死了,我也要跟你埋在一处,我不仅要你的今生,我还要你的来世,我要你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叶亲转身,狠狠吻上秦砚,“我现在想做一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 叶亲突然低头笑了,他哑声道:“我早就准备好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我不要回到毡房,我就要在这里,秦砚,你想不想,在月光下,在草原上,在这无边无尽的晚风里,爱我。” 秦砚没有回答叶亲自己愿不愿意,他直接扣住叶亲的头,回应叶亲的吻,两个少年,再也忍不住身体的渴望,他们攀附对方的身体,舔舐,撕咬。 叶亲觉得,他可以承受秦砚这时候所有的粗鲁,所有的不理智,所有的肆无忌惮。 因为他想看秦砚粗鲁,秦砚不理智,秦砚肆无忌惮,他想看秦砚因为他而落入凡尘。 风流纯净,浪荡温柔,他们此刻是谁与谁早已不重要,叶亲无力思考,温热的呼吸,滚烫的身体,像一团火,燃烧着。 秦砚吻着叶亲的眉眼,鼻骨,他们用尽全力亲吻,似乎还不够,远远不够,他在叶亲嘴角咬了一下,缓缓来到脖颈,继续向下,衣服凌乱,摇摇欲坠。 “秦砚,你真的很喜欢亲我这里。”叶亲迷离,声音低哑,像坠入云端,不得不攀附秦砚这根浮木。 叶亲抱着秦砚的头,微微仰着,那种渗透灵魂的爱意将两人缠绕一起,在血液里刻上彼此的烙印,我永远属于你。 “秦砚,我受不了了,进来。” 叶亲承受不住这份热烈的馈赠,他抚摸秦砚的脸,微微用力,直到攀附在秦砚肩膀,他想喊,他想叫,他想咬,他想听秦砚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对他说着情话,他想要秦砚的手拂过他身体的每个地方。 衣服散落一地,头发散落一地,他们在草原中心,在温柔风里,在月老红线将他们缠绕的承诺里,用力相爱,生命相抵。 低吟,嘶吼,颤抖,哭泣,直到再也喊不出声,直到再也流不出泪,直到肆意的顶撞回归宁静的夜,这场献给草原的结合在月亮的见证下,在月老的祝福里,将两人生生世世捆绑在一起,永不回头,永不离弃。 我永远爱你,今生来世,用生命爱你,用灵魂爱你,用信仰爱你。 回到京城,叶亲先回到别院,秦砚恢复身份直接回了太子府。 侯府的人知道叶亲腿好了,为了给他接风洗尘,整个侯府在大街上摆了三天的流水席,请那些贫苦的人吃饭。 云礼看到叶亲的时候,将他抱住,眼眶湿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叶亲很惊讶,分别两年,云礼已经有自己这般高了,长得也挺标致,叶亲想,以后得给云礼买个院子,不然等成亲了还跟他们住一起不方便。 陈叙带着师白栎也过来看他,陈叙将叶亲紧紧抱住,声音有点哽咽,“这次回来,再也不许走了,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倚红楼的,还要一起去茶楼听戏,我们还要吃一起玩一起好多年,不许再中途离开了。” “好。” 这一次,叶亲再也没看到陈叙对师白栎的不耐烦,他看到陈叙看师白栎的眼神,爱意缱绻,就跟自己看秦砚一样,他们也走到了一起。 叶亲知道,总有这一天的,真好。 京城依旧如叶亲离开时那样,白日人群匆匆,繁华的大街总是充满烟火气,这就是最真实的人间,是叶亲喜欢的样子。 晚上,叶亲回到别院,秦砚过来,他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灯上写着叶亲的名字。 秦砚将兔子灯递到叶亲面前,柔和的灯光将秦砚的眉眼照的格外好看,让叶亲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你也想要吗?这盏兔子灯送给你,我看你好久了。” 第84章 时光轮转,又一次将叶亲带到了那年的上元佳节,那个小哥哥跟他说,“你也想要吗?这个送给你,我看你好久了。” 叶亲看着秦砚,久久,眼泪流下。 “是你吗?” 秦砚点头,“是我,我都想起来了,那年的上元佳节花灯游,有个可爱的小家伙,他坐在楚明河畔,小小的一只,胖嘟嘟的小脸,他穿着富贵又可爱的衣服,但他手里没有花灯,我送了他一盏。” 叶亲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 他记在心里好多年的人,他一直想找到那个小哥哥,想跟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他那年送的兔子灯。 还有那个没有许出去的心愿。 叶亲搂住秦砚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明年的上元佳节,你一定要来哦。” 犹如回到小时候那样,小叶亲双手合十,对着远去的花灯许愿,“明年的上元佳节,你一定要来哦。” 时隔多年,这个心愿终于兑现了,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在好多年前就注定了,还好是你,幸好是你,一直是你。 叶亲想,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才会在他小时候,就送了一个这么好的人来到他身边,虽然他们中间错过了好多年,好在,一切都在变,而他们又重新走到了彼此身边。 “叶亲,那年你开画馆,我送你的礼物你有看过吗?” 叶亲摇头,那时候他不敢打开,他怕自己与秦砚之间的联系会因为打开礼物后彻底断了,他不想,只要他不看秦砚送了什么,他们之间的羁绊就永远不会断。 “打开看看。” 叶亲轻轻将锦盒打开,是一块刻有秦砚生辰八字的牌子。 “反面看看。” 叶亲翻过牌子,看到上面的字时,他想,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磨难再将他们分开。 江山为聘,许你一世无忧。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