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后发现老婆要改嫁》 第1章 《复活后发现老婆要改嫁》作者：迦檀【完结】 简介: 雷诺，军队里出了名的性冷淡，却铁树开花对一个omega起了反应。 小王子亚萨，容姿端丽，银发及腰，是令万千alpha魂牵梦萦的清冷大美人。 独独一点不好，亚萨要结婚了，对象不是他。 雷诺：必须想办法干掉那个觊觎亚萨的混蛋，顶替上位！ 眼见要抱得美人归，雷诺却发现一个会让他前功尽弃的秘密—— 自己似乎是亚萨的人渣前夫，那个已经挂掉的臭名昭著的星盗头子。 没错，似乎。都是别人说的，但他自己忘了。 反派们哭天抢地向他这个“反派头子”控诉，亚萨这个毒o是怎么杀掉他并毁掉了他的帝国。 雷诺：救，不太想认，只想抱香香软软的老婆。 * 兄弟是要安抚的，老婆也是不能放弃的。 雷诺小心翼翼瞒着这件事，顺利挤掉炮灰上位，和亚萨成为帝国羡煞旁人的模范夫妻。 只是，亚萨经常阴恻恻盯着他，搞得雷诺脊背时时发凉。 后某日，雷诺尾随亚萨来到心理咨询室。 亚萨：“六年前，我做了一场噩梦，那是我人生最阴暗的时刻。” 心理医生翻着病历本，疏导：“那些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有爱你的丈夫，未来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你要学会向前看。” 亚萨：“可他从地狱爬回来了。” 心理医生：“谁？” 亚萨：“我的丈夫。如果我再次杀掉他，我的病情会缓解吗？” 心理医生手一颤：再次？！ 门外偷听的雷诺心一颤：又来？！ 占有欲扭曲爆棚且痴汉的阴湿男鬼alpha攻 x 又美又飒绝对理性会算计的高岭之花omega受 *一句话：是攻强行标记受被受反杀后，失忆改头换面披马甲归来，边撩受边探解失忆之谜斗反派的故事； *是重来n次都会被对方信息素勾引的完美契合ao，主打“强制标记+以下犯上+失忆+马甲+师生+先婚后爱+火葬场”的狗血大乱炖； *攻不是真人渣，阵营问题，成因复杂。 内容标签： 强强 星际 马甲文 abo 失忆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雷诺（雷蒙德） 亚萨（诺熙） 一句话简介：谁不馋漂亮小寡夫啊！ 立意：以心换心, 以爱博爱 第1章 “去死！” 素白的双手锁紧他的脖子，进入胸腔的氧气越来越少，被束缚在刑讯椅上的四肢带动链铐发出令人躁乱的声响。眼睛逐渐充血，晕染的血色模糊了身上人的脸。 雷诺双唇歙动，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睡你麻痹起来接电话啊！” 聒噪尖锐的童声横刺进雷诺耳朵，雷诺猛睁开眼毫不犹豫地将那上蹿下跳的小青蛙拍死在床头柜上。 小青蛙在雷诺掌下不依不饶地叫唤着，“快接电话，再不接，埃里克又要发疯了！” 小青蛙是雷诺ai管家的拟态之一，这种特殊拟态合金制成的高端型号，价格能抵上一辆小飞行器。而埃里克，就是这只嘴巴贱兮兮的小青蛙的赠送人，雷诺的长官兼死党，出身皇族的权n代。 雷诺摸过通讯器，拇指粗粗一滑，发现49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埃里克。 雷诺嘴角抽了抽，心道，埃里克肯定已经疯了。 毕竟是上司，还是给点面子吧。他撸了把乱糟糟的头发，慢腾腾地接通电话。 “雷诺，别告诉我你忘了约定！” 雷诺脑子卡壳。 精明的小青蛙迅速拟态成大字报，四个烫金大字——表弟生日。 尘封的记忆被解开，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昨晚埃里克千叮咛万嘱咐要雷诺好好打扮一番，准备今晚带自己去他家小表弟的生日宴上去结交人脉。但是雷诺当时累得眼都睁不开，选择性过滤了埃里克的话。 雷诺慵懒地起身，赤脚前往卫生间：“当然没有，你家小表弟的生日对吧？现在才7点多，你急什么？” 电话那边头气急喊：“现在是晚上7点13分，晚宴8点开始，你说我急什么？有你这样报复性休息的？我从4点多就给你打电话，一直打到现在！” “我昨天刚从前线赶回来，饶了我吧，我又不是铁打的。”雷诺语气透露着无奈。 “别穿你那死板军装，帝国上流都会参宴，这是你拓宽人脉的好机会。” “好好，知道了。”雷诺敷衍道。 “好好整饬一下你自己，我半点准时去接你。”说罢，那边挂断。 电话挂断那刹那，雷诺抹平嘴角的笑容，粗暴拧开水龙头，冰水照头倾泄而下。 可内心的烦躁不减分毫，他抬头阴鸷得盯向镜中的自己，水珠从他凌乱的黑发上滑落，顺着肌理滚过麦色的胸膛和腹肌，隐入裤腰不见，简直勾人犯罪。 正如他战友曾调侃的，雷诺受神的眷顾得了副好皮相，正当红的男模较他都逊色几分。倘若日后退役过不下去，跑夜场当只鸭子照样能勾来无数上流倒贴。 雷诺当时对战友的话一笑置之。天真，那群高高在上的白发种最是看中血脉，怎么会看得上他？ 他已经预想到今天晚宴上那群所谓上流贵族们避之不及的嫌恶眼神，梦中那人也是—— 雷诺闭上眼，兀自掐上脖子缓缓收紧，仿佛还沉浸在梦中。 梦中模糊的场景在醒来那刻就会被抹掉，唯一残剩的是那人银白色的头发。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 这种空洞陌生的无力感让雷诺狂躁。 “主人，埃里克到楼下了！” 童声猛然唤回雷诺理智，雷诺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大口贪婪呼吸着。他拽过手边的毛巾，粗暴地用揉擦了几下自己的头发随手丢床上，打开行李箱翻找衣服。 纵然埃里克千叮咛万嘱咐让雷诺别穿自己那身破军装，可行李箱只有军装，有哪门子挑选的空间？ 雷诺一把扯下身上的脏裤子，换上一套相对干净的军礼服。军服蓝黑制式，带有白色的绶带，材质偏硬，穿在身上格外服帖挺拔。 “雷诺，开门。”埃里克很快上来。 “权限开了，自己进来。”雷诺提着裤子，头也不回地喊。 埃里克银发冰眸，自带高冷气息，举手投足非常符合雷诺刻板印象中的贵族形象——前提是埃里克不开口，他一开口就会带上老妈子效果。 “寒星女神在上，我是脑子抽了才费心邀请你。”埃里克歇斯底里说，“你头发上是睡了火鸡吗？居然能乱成这样。还有，你就不能穿好点？你是准备把你这件洗了千百八十遍的军装焊在你身上吗？” “知道女神为什么不眷顾你们艾维格人吗？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屁大点事都要喊她名字。” 雷诺理了理头发，他发质本就粗硬，加上一直在前线没时间剪，此刻乱得恍若鸡窝。确实该去理一下头发了，他内心算着哪天比较得闲。 “你们迩思人神灵三千，凑一起比虫族还多，不照样差点被灭族？”埃里克最受不了雷诺的一点就是两人神学观上有差异，不由开启冷嘲热讽模式。 血脉决定，两人拌嘴吵架多于和平共处。雷诺是迩思人，埃里克是艾维格人。数千年来，两族争斗不休，最终以艾维格人建立大一统帝国作结。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成果是胜利者攫取的，教科书中白纸黑字明明白白—— 艾维格人的母星在冰原上，信奉冰雪女神寒星，族人以白色为尊，身体色素越少说明离神越近。而迩思人是离冰雪女神最远的种族，那有色的皮肤发须都是迩思人骨血里肮脏罪恶的证据。 雷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迩思人，他有着艾维格人最看不起的黑发黑眸，皮肤也是偏深的麦色。是以，雷诺相信自己不管穿什么出现在宴会上，那些艾维格贵族都会用有色眼镜去看他，可惜埃里克不懂。 再争论下去毫无益处，按埃里克的脾性，一旦嘴炮起来很难停下。雷诺粗暴地结束了争论：“你说的都对，埃妈妈。再啰嗦，我们就赶不上你小表弟的生日宴就了。” 埃里克一口老血郁结于胸，亏得他当初那么崇拜这人，如今回看真是瞎了眼。 两人身份云泥之别，本不应有任何交集。四年前，埃里克被父亲扔到第一军团历练，上战场第一天就差点小命呜呼，是雷诺如神兵天降救下埃里克。此后，埃里克目睹雷诺从小兵成长到如今，更是坚定了与这人一辈子交好的信念。 前些日子，埃里克得到小道消息，这次雷诺战功斐然，回首都星是进行爵位授予仪式的。于是，他希冀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家兄弟多结识些贵族，以后在帝都也过得更顺遂，只恨雷诺榆木脑袋死不开窍。 “我早晚被你气死。”埃里克郁结道，“要赶不上了，走吧。” 雷诺现居地是帝都星中心cbd区的一个高级公寓，埃里克豪掷千金买下房子。他们乘电梯升至大楼顶层的平台，埃里克的悬浮车正停在上面。 第2章 埃里克的车与他本人外表格格不入，车型是风骚放荡的红色超跑。没有alpha会抵御好车的诱惑，雷诺看到第一眼，不禁吹了声口哨。 “酷吧！l家刚出的复古限量款，还未公开发售，要试试吗？”埃里克炫耀道。 “当然。”雷诺接过埃里克凌空抛来的钥匙，轻车熟路坐上驾驶座。 “开快点，我们要赶不上了。”埃里克上副驾系着安全带随口嘱咐。 “遵命，殿下。” 双手摸到方向盘那刻，心底积压的躁郁情绪似乎有了宣泄口。他嘴角扯出一个癫笑，一脚将油门踩到最大，车如脱膛子弹瞬间弹了出去。 埃里克抓住车内把手嗷嗷叫唤：“靠靠靠，混蛋，你把车当机甲开啊！” “不是你命令的？”雷诺肆意笑着，“放心，我一定准时到达。” 埃里克心脏砰砰直跳，抓狂喊：“但没让你这么快……啊啊啊，减速、减速，要撞上了！” 雷诺一路油门打底，在埃里克大呼小叫中达成任务，赶在开宴前降落目的地。 埃里克白着一张脸，脚步浮虚：“我觉得你在报复我，报复我非把你拉来。” “哪有？你的错觉，这可是我这种底层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雷诺笑着将钥匙塞回到埃里克胸前口袋，拍了拍埃里克肩膀，“带路吧，让我去见见你那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小表弟。” “亚萨是雪原上最圣洁的冰莲，没有alpha不会迷上他！你也是，只需一眼。” 彼时，埃里克向雷诺提出邀约时，如此介绍他这位小表弟。埃里克讲话时，那眼里的荡出的春水都泛滥成灾了。那神态让雷诺一直很好奇，那位到底是真绝色还是埃里克夸大。 “哦，亚萨啊，你见不到的。”埃里克打断雷诺幻想，“这种局只是贵族们联络情感的一种手段，亚萨鲜少在公众面前露面，自那事后更甚。” 埃里克表情罕见地正经起来，雷诺不由好奇探底：“哦，什么事？” 第2章 “一些腌臜事，我不想多提。”埃里克眼中迸发出杀人的寒光。 埃里克虽然没有展开说，可皇室秘辛这东西，一向是为人津津乐道的。 停车场离宴会厅有一段距离，埃里克带着雷诺徒步前往，半途遇到个烂嚼舌根的烂人。 “我是什么很贱的东西吗？！那些大贵族瞧不上眼的贱货，让我上赶着去献殷勤？”人模狗样的年轻alpha摆着张臭脸，对父母大呼小叫。 身着华服的中年omega紧张扫了眼周围，拽着儿子袖子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这里是公爵府，要是被人听见……” 年轻alpha鼻孔出气，呵笑：“听见又怎样？做过的不敢认？一个不知道被标记过多少次的浪荡货，二十六了还嫁不出去，凭什么让我接盘？” “闭嘴！嘴巴放干净点，老公爵家风清正，养出的儿子也必是芝兰玉树，少在外面听风就是雨。”中年alpha拧眉呵斥。 年轻alpha朝父亲捅刀子：“是啊，你那好上司正直仁厚，可他早就死了！一个从小没爹管、没娘教的孤儿，长歪又有什么稀奇的，你想报恩少拿我做人情。” “你……”中年alpha气得大喘气，抬手就想打。 可一道白色身影比这人更快一步，下一秒，年轻alpha被踹飞几米远，捂着侧腰瘫地上起不来。 “操他妈谁……啊——” 银白色的军靴踩上年轻alpha胸膛，年轻alpha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可军靴主人似乎无意放过他，继续下压碾踩，冷声问：“你在狗叫什么。” “儿子！”中年omega立刻想扑上去维护。 中年alpha拽住妻子，脸色苍白地颤巍巍出声：“埃里克王子。”他舔了舔唇，试图为儿子辩解，“我儿子年轻不懂事，还请您放过他。” “谁给你的胆子诋毁皇室？”埃里克置若罔闻继续施力，感受着脚下肋骨颤抖战栗，不堪重负地发出咔嚓的声响。 “我儿！”中年omega听到儿子杀猪般的叫声，挣开自己的alpha冲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着埃里克的脚努力往上抬，“求求您，我就这一个儿子，求您放过他！” 中年alpha见妻儿如此，终于弯下那一辈子不曾折过的腿弯，跪伏在地恳求：“埃里克王子，求您看在我跟随老公爵征战那么多年份上，留我儿一命。” 事已至此，埃里克自知不能太过分，松了力道。他冲中年alpha冷冷放话：“格林中将，你儿子骂亚萨没爹管没娘养，别忘了老公爵是怎么死的。” 老公爵是为护下属逃离，独身挡住了虫潮。而中年alpha当年就是逃离苟活下的一员，闻言脸又白上一度。 说完，埃里克不解气地又踢了年轻alpha一脚，“滚！” 这是放过他们了。格林夫妇接收到信号，扶起儿子，狼狈上车走了。 在一旁看戏的雷诺，有些惊诧。埃里克虽贵为王子，却一直没架子，天天哈士奇似得傻乐。这是雷诺第一次见埃里克展现出皇室子弟的跋扈。 这个小表弟，真的对埃里克很重要。雷诺意识到。 埃里克戾气未消，斜睨向雷诺，“雷诺，我提点你几句。亚萨早年曾被一畜生糟践过，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私生活糜乱。等会在宴上，你一定会听到更多风言风语，记住，都是假的。如果你轻信诋毁亚萨，我一定会和你绝交。” 怪不得埃里克之前说不出口。 早年被糟践，深居简出仍避免不了被传闲话。他遭的罪变成了他的罪名，真是……雷诺莫名心脏揪痛。 一个楚楚可怜的omega形象浮现在雷诺脑海中，小白花娇嫩柔弱，微风可折。 “你认识我几天了？我从不在乎这些，也没那么嘴碎。”雷诺摆正立场，拍了拍埃里克后背，“往好处想，你小表弟能有你这个好哥哥护着他，很幸福。” “……我，护着他？”埃里克闻言表情有些诡异，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尴尬一笑，“呵呵，你说得对。” 气氛缓和，雷诺煞风景问出一个问题：“对了，你们刚刚说的‘老公爵’，是谁？” 埃里克一个趔趄，声调陡然拔高八度：“不是吧哥，你不知道咱们现在在哪？！” 雷诺无辜地耸了耸肩。 埃里克只说要带雷诺来他表弟生日宴，天晓得是埃里克的哪位表弟。艾维格皇室统治帝国多年，沾混皇室血脉的多如牛毛，雷诺怎么可能记得住？ 埃里克绝望地扶额，生无可恋说：“我本以为我们家已经被扒得连底裤都不剩，但我忘记你活在无网时代。幸好离宴厅还有段路，我和你讲清，免得等会闹笑话。” “这里是莱温特公爵府。虽然皇室宗亲繁多，但让我称上表亲的我只有莱温特家。”埃里克不抱希望地试探，“莱温特这姓，你总该清楚吧？”。 “战神的姓。”雷诺点头。凡是当兵的都对这个姓如雷贯耳。 埃里克顺着话茬，解释：“对，当年我那小姑姑嫁给老莱温特公爵，诞下两子。老大是alpha，也就是现在的莱温特公爵；次子是个omega，今晚生日宴的主角。” 微一提点，雷诺就明了。皇帝最宠爱的omega小女儿，刚成年就嫁给了当时的莱温特元帅。他们口中的“老公爵”，看来就是这位第三军的原执掌者，老莱温特元帅了。 老公爵早年战死，公主也受不了打击香消玉殒。幸亏他们的大儿子争气，重振了莱温特家的荣辉。 “他们兄弟这些年相依为命一直过的不容易，尤其是亚萨还……”埃里克揉乱头发，“啊啊啊，不说这些让人生气的。”他一把勾过雷诺脖子，暧昧一笑，“想不想要战神签名，叫我声爸爸，我给你求来。” 呵呵。雷诺翻白眼把埃里克推开就走：“不了。” 奥斯维德是帝国万千alpha的梦，可惜，雷诺是个例外。 “喂，不要就不要，走慢点！”埃里克大步追赶着雷诺，“没我你进不去！” 以雷诺的出身本没资格参宴，如今能混进来99%要归功于埃里克的刷脸。可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强行挤进来也是局外人。 雷诺我行我素惯了，这里人人带着虚伪的微笑面具，语调也拿捏着，那种轻视鄙夷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也遮不全。受不了这犬马声色的氛围，雷诺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把空杯往埃里克手里一塞：“我出去透个气。” “等等，我等会要带你去认识几位将军，喂——” 听到埃里克的话，雷诺步伐明显加快起来，大步径直出宴厅。 本以为离场能得口喘息，可场外更肆意展现着人性丑恶。与宴场中众口一致的夸赞截然不同，宴厅外，各种阴私角落里传来各种窃窃私语。痴迷的喜欢、尖酸的妒忌、恶毒的揣度辱骂……皆加诸于那位未曾谋面的omega身上。 真是恶心。 雷诺路过落水声鸣的喷泉，穿过列柱回廊群，直至远离喧哗才放缓脚步。 终于清净了。 第3章 雷诺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可很快，他发现这处别说客人，连个仆人都没有。 自己这是进到了私人区？ 雷诺没有窥探主人家隐私的癖好，正准备原路返回，一个名字传入他的耳朵。 亚萨？ 雷诺咀嚼着这个名字，看来正主在这里，只不过旁边还有只聒噪的鸭子，嘎嘎叫唤。 “亚萨，你该认清现实，你26了！年复一年的情潮会把你逼疯。除了我都芥蒂你被标记过，我一次又一次向你表态，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雷诺不小心听到这话，唇边嘲讽弧度更大，又来一个自视过高的蠢货。 离开，还是上前帮一把？ “是，我知道你痛恨我们韦弗家把你哥驱逐出第三军，可当时能者居之，你哥早年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 哟，还扯到陈年旧怨。雷诺不小心窥见，奥斯维德这位帝国战神的不光彩过去。 好奇害死猫，秘密听多了会不得善终的。雷诺正准备离开这是非地，却在收回眼神的那一刹那与一双古井不波的眸子对上。 仅仅一眼，勾魂夺魄，心底似乎有什么破土发芽，数秒间化作荆棘攫住他的心，刺痛又难以逃离。等他意识清醒过来，他已单手翻过回廊来到那双眼眸的主人身边。 “你是谁，怎么会在后宅？”气急败坏的alpha见到这片静谧之地多了个陌生人，匆忙端起主人架子。 “你管我是谁。”雷诺贴近亚萨，高大的身形将那娇弱的身形笼罩。 那轻浮散漫的语调传到alpha耳朵，瞬时将那人伪装的体面碾为齑粉：“你、你们……我以为外面传的都是假的，没想到……” 亚萨嗤笑：“没想到什么？凯利，我还没沦落到让你施舍。” 这是雷诺听亚萨说的第一句话，明明是嘲讽至极的话气，划过他的心头却如潺潺冰泉，清冷却又悠远，暗含缱绻甘甜之味。声如其人，勾得雷诺心痒，怪不得让人爱极恨极。 追求数年无果的凯利怒火中烧，燃尽最后一根理智之弦，他释放出信息素威压，只手向那雪白脆弱的脖颈袭来。 亚萨反射性后退一步，却撞上一堵炽热的肉墙，退无可退，只能摆出迎战姿势。 在凯利袭来那刻，雷诺那熟悉作战的身体先于大脑擒住凯利的胳膊。他眼中闪过厉色，竟单凭臂力就将一个强壮的alpha抡进湖里。 “夏夜的湖水会让他清醒很多。”雷诺笑着活动了一下刚刚抡人的手臂。 “您是左利手？”亚萨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雷诺愣了一下，傻傻回：“……不，右手只会把他扔到草坪上。” “谢谢您，嗯……” “雷诺，雷诺·斯特林。” “斯特林先生，可以再麻烦您一件事吗？” “当然可以！你叫我雷诺就好。” “请您把那个湖里的人捞上岸。如你所见，他是个不会凫水的废物，而莱温特家不会让韦弗家的长子命丧于此。” “……好。” 雷诺扯掉沉重碍事的外套丢进亚萨怀里：“帮我拿下。”说完，一跃入湖。 雷诺很快来到凯利身边，嫌弃地两根指头揪住凯利后脖颈衣领往岸边拖去，而后丢垃圾般将凯利扔在岸边，任凭呛水的凯利跪伏在岸边咳嗽。 他撸了把湿漉漉头发刚想开口讨赏，便被塞回外套，仿佛这外套是什么洪水猛兽。 “抱歉。”亚萨强打精神说，“稍后有人来处理，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话落，亚萨转身踉跄离开。 雷诺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出于关照心理，大步上前去拉亚萨，一股若有如无的气息传入雷诺鼻腔。 ——是亚萨的信息素，和亚萨的声音一样，如雪原冰泉，清冷透彻，沁人心脾，悠远温柔，带着丝丝甘甜。 仅这丝若有若无的气味，霎时抹去雷诺自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想要更多，更多！ 嗓子如荒漠旅人，迫切需要更多信息素去润泽。 耳朵听不到外界杂音，投到那人身上的感官却较平常敏锐万倍。 雷诺发现亚萨在护颈部那个黑色chocker，记忆闪现，那项链曾被凯利撕扯过。 是信息素抑制器，损坏的信息素抑制器。 只要扯掉那碍事的玩意儿，就会有更多甜美的信息素！ 好渴…… 如饥渴已久的野兽终于碰到心仪已久的猎物，雷诺不受控制地扯掉那颈环，猛扑上去，贪婪地吸着颈部的清爽甜美气息。 犬牙早已瘙痒难耐，他舌尖划过牙尖，眼中只剩那片雪白的脖颈，咬下去！ 雷诺深吸一口气，对准那块圣地侵袭下去。 第3章 在雷诺即将获得满足的瞬间，胸肋部难以言喻的痛楚蔓延开来。 不过刹那幌神，雷诺便被亚萨一个过肩摔抡在地上。雷诺身体反射性地想爬起再次占据那块甜美地域，却因为轻敌被亚萨腾空绞脖。 “小白花”纯属于雷诺臆想。莱温特家的儿子，纵然是个omega，也不会落于他人之后。 亚萨若是在正常状态或碰到普通alpha或许还有一战，但他恰被勾动了情潮，力量削弱不少。 在雷诺眼里，那虚弱无力的绞杀不堪一击，他很快将亚萨反制在身下，如狂暴海上飓风的狂躁信息素将亚萨包围。 洁白的后颈暴露在眼前，对于一个“饿”急了的alpha来说，这远胜三星级米其林大餐。动物本能驱使雷诺舔了舔自己的犬牙，对准那块软肉就要咬下去。 “亚萨！”荒原暴雪般的信息素裹挟着怒气袭向雷诺。 雷诺不耐烦地转向这位不速之客，他明明马上就能抚慰自己干渴的喉咙。 不速之客是个强大的alpha，在那人的信息素威压下，雷诺居然感到胸腔被冰刀宰割，无法呼吸。不知道是恐惧还是兴奋，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战栗着。 两个alpha怀揣着将对方至于死地的杀意，拳来脚往，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凯利刚刚还被亚萨的信息素勾得心猿意马，现在只想手脚并用爬起来滚得远远的。两个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制得他呼吸苦难、手脚发软，头发丝都叫嚣着恐惧。 这个alpha是谁？！居然和帝国战神——莱温特公爵打得不相上下。始作俑者凯利内心惊涛海浪。 要知道，莱温特公爵可是帝国不世出的天才。他体能和精神力均为s+，是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猎杀虫皇的alpha。 “哥哥。”亚萨虚弱地唤了一声。 奥斯维德闪过嗜血的杀意，他双臂交叠快速挡住雷诺踢来的一脚，并迅速矮下身横腿扫向雷诺。雷诺反射性后移躲避，给奥斯维德制造了一丝呼吸的空档。 奥斯维德毫不恋战，一个空翻迅速离开打斗区，瞬间来到亚萨面前，将弟弟打横抱起来就跑。 雷诺本就神志不清醒，此刻看到即将入口的猎物被另一只掠食者带走，信息素更加暴乱起来。他想都不想，拔腿就追上去，企图夺回自己的猎物。 就在雷诺快要追上时，他的猎物竟抽出掠食者腰间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对他连开两枪。 第一枪是作为警示，枪弹擦过雷诺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但雷诺并未因此停驻，反而加快了步伐。 警示不起作用，对方再次瞄准雷诺的右腿，腿伤让雷诺一趔趄栽倒在地，再起身时，猎物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因为信息素源被带走，空气中仅剩的信息素没多久便被徐徐夜风送走，雷诺的灵台渐渐清明。 雷诺手指无力插进发间，抓揪着头发。 我，刚刚做了什么？ 居然用信息素强行勾动omega的信息素进行标记！ omega信息素确实可能会令alpha丧失理智回归兽性，但这是自制力差的alpha才会表现出来的行为。 可雷诺是谁，军团里著名的性冷淡晚期患者。今天以前，雷诺从未对omega信息素提起过兴趣，更别提丧失理智强行标记这种畜生行径。 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雷诺陷入沉思。 而埃里克姗姗来迟，瞧见的就是雷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草地上发呆。 “雷诺！”这里残留的信息素威亚太过强烈，埃里克承受不住，只能远远喊话，“发生了什么……咦，你脸怎么划破了？” 方才莱温特公爵听到仆人的耳语，神色匆匆地离开。埃里克有些担心，犹豫再三，还是放弃自己刚认识的那位beta女士，跟了过来。他不过晚到了一步，就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你小表弟送我的见面礼。”雷诺话刚出口，一道洪亮急促的声音压过了雷诺。 “你们认识？你知不知道，这个垃圾居然差点标记了亚萨。”凯利扬声道，“迩思人骨血里果然尽是肮脏罪恶。他是你带进来的吗？他怎么配出现在这里！” 埃里克寻着声音望向落汤鸡般的alpha，皱眉说：“你是……韦弗家的？这里是后宅，你又怎么会在这？” 第4章 “我……”凯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喊，“难道你没有听到吗？！这个垃圾差点强行标记亚萨，埃里克，你什么时候沦落到与这种低贱的人为伍！” 埃里克神情一寒，呵斥：“闭嘴，你有什么资格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在我决定将你交给莱温特公爵前，滚！” 凯利这才想起，这件事的初因好像是他扯坏了亚萨的信息素抑制器，这事调出监控，一查便知。如果那护弟如命的莱温特公爵回头处理起这件事，他不死也要扒层皮。为了自己小命，凯利现在只想逃回家，寻求父亲庇护。 相通这一茬的凯利脸色苍白地连滚带爬地溜了，现在只剩下埃里克和雷诺二人。 “他说得是真的吗？”埃里克话语中饱含煞气。 “是。”雷诺坦荡荡地承认。 埃里克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冲上前，一脚踹上雷诺胸膛，将雷诺按在地上对着雷诺脸就是一拳。 雷诺自知理亏，不反击地任埃里克发泄。埃里克宣泄够了，攥住雷诺衣领将雷诺提起来，一字一顿说：“我需要一个解释，斯、特、林。” 埃里克已经气到不愿称呼基友名字了。 雷诺“呸”吐出一口血，暴躁道：“你问我我问谁？我一闻到他的信息素，什么理智都没了，只剩标记他的本能。我还想知道你小表弟信息素是不是有毒，市场上成千上万种omega信息素安抚剂我都没反应，怎么偏偏是他!” 埃里克眼神闪了闪，他知道雷诺说得是真的。 他们在前线时，有一个omega军医内分泌紊乱，意外陷入发情期，浓烈的信息素勾动了他三位omega同事的情潮。四位omega齐齐发情，后果可想而知。很少有alpha可以抵抗住这种诱惑，就连埃里克也神志迷糊过。最终，是雷诺和几个beta将那四位omega送进安全室，才免得一场大祸。 埃里克很难将当时自制力强到恐怖的雷诺与现在这个鼻青脸肿的雷诺联系在一起。 再不愿承认，这也是事实。可是，还有一种解释—— “那个，你有没有听说过，完美契合？”埃里克舔了舔微干的嘴唇，干巴巴地问。 据说对于信息素完美契合的ao，一丁点omega信息素都会成为alpha狂躁的诱导剂，刻在基因里的控制欲会令alpha褪下人皮，彻底化身野兽，直至完完全全标记自己的omega才会罢休。 不过，现在信息素契合度在85以上都算是少见，完美契合更是屈指可数。对于ao来说，有时完美契合并非一件好事。 之前，帝国有位中尉意外遇完美契合的omega，结果可想而知，他不受控制地丧失了理智。可那位omega早已心有所属。于是这位中尉狂躁状态下残忍杀害了omega原有的男友，并粗暴地标记了omega。 脆弱的omega在身心摧残下，精神失常，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中尉虽然成功标记omega，却因罪行被送上法庭。在监禁室的中尉得知omega的死讯，也精神崩溃，一头撞死在监狱里。 此事之后，“完美契合”由人人慕羡的天作之合，换成了让人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如果这事是真的，那雷诺对亚萨来说，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 “你的意思是……”雷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埃里克点了点头，眉头皱成了一个核桃。 “……我们是天生一对？” 埃里克神情瞬间龟裂，一巴掌扇上雷诺脑袋：“天生一对个鬼啊！如果是，按我表哥性子绝对会立马宰了你，明天太阳都见不到的那种。” 雷诺做了个打住的手势，轻笑：“开玩笑，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刚刚差点强行标记你小表弟，管我们是不是完美契合，我估计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番话实是说得在理，听完后，埃里克的眉头更皱了。 埃里克觉得现在就站在天平上，一边悬着自己的小表弟，一边悬着自己的好基友，无论站哪边都良心有愧。 “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埃里克暴躁地抓乱了头发，“我今晚就不该带你来。” 宴席上，好兄弟受尽白眼；把人放出来喘口气，居然惹出了更大的祸端。他应该保下雷诺吗？他能保下雷诺吗？埃里克觉得自己脑袋要烧坏了。 雷诺拍了拍埃里克肩膀：“如果这事是刚刚那个傻大个干的，你会怎样？” “那还用说，当然是先把那孙子打个半死，然后交给我表哥和表弟处置。”埃里克恶狠狠地说。 “那就顺从你的本心，现在你揍也揍了，把我交给你表弟吧。”雷诺耸肩，给埃里克指了一条明路。 “可是……”埃里克犹豫起来。 “放心，我感觉你小表弟会留我一命。”雷诺自信道。 埃里克嘴角抽了抽，扫过雷诺脸上和右腿的伤，腹诽：谁给的你自信，那两枚子弹吗？ 话说回来，这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埃里克只能暗下决定，如果真的情况危急，自己会不顾一切保下好友一命。 埃里克想通，一把架起雷诺：“走吧，好兄弟，我送你一程。你升天后，记得在寒星女神面前多夸我几句好话。” 第4章 奥斯维德眼中还残留着嗜血的兴奋，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争抢好斗是alpha的天性，如果不是为了弟弟，他绝对会分出个胜负。 觉察到亚萨的异常，奥斯维德果断压下天性，打横抱起弟弟就前往家中的安全室——弟弟的信息素异常浓烈，像是发情期的前兆。 对于存在血缘联系的ao，他们的信息素不会干扰。也就是说，奥斯维德是亚萨最好的保护者。 安全室中。 奥斯维德将亚萨轻放在床上，快速翻出冷藏柜中的信息素抑制器，准备给自家弟弟打针。 可是望着那脆弱的脖颈，强大如神佛的alpha此刻手竟然有些发抖，不敢扎下去。 “真磨蹭。”亚萨竭力喘息着，朝奥斯维德伸出手，“给我。” 奥斯维德支撑亚萨半坐起来，将药递给亚萨。 亚萨颈微侧，猛然刺向腺体，毫不留情地一针推到底。随着蓝色液体的注入，亚萨呼吸渐渐平稳。 “轻点，你会疼的。”奥斯维德皱眉顺抚着弟弟的背。 “以前你训我时，下手比这狠多了，怎么不觉得我会疼。” “那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你以前看着我累趴在地上，只会在一旁笑嘻嘻地嘲笑我说‘莱温特家的omega怎么会这么没用’。” 信息素紊乱的omega惹不起，奥斯维德聪明地选择闭嘴。 老莱温特公爵从小就教导兄弟二人，流淌着莱温特家的血脉，就要有担负起家族荣耀的觉悟，omega也不是逃避的借口。于是亚萨从蹒跚学步时，就开始接受各种训练。 老公爵去世后，奥斯维德就接过担子，操练起弟弟毫不留情。秉承父亲遗愿是一部分原因，更大的出发点是奥斯维德怕自己不在亚萨身边时亚萨会受欺负。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于是奥斯维德狠下心来让弟弟变强。 兄弟二人相依为命长大，情意不是寻常兄弟家能比的。尤其在亚萨遭遇那档子事后，奥斯维德护弟弟活像老母鸡护鸡崽，恨不得日日揣兜里。 奥斯维德见亚萨症状好些，轻轻拔下针剂，关切说：“你上个月刚熬过情潮，今年不应该再犯，我们明天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嗯。”亚萨清楚自己不答应，兄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他已经将原因猜了个大概——是那个人的信息素强行勾动了他的情潮。 待亚萨呼吸平稳后，奥斯维德给弟弟戴上全新的信息素抑制器。 “你的抑制器也是那人扯坏的？”奥斯维德开始秋后算账。 亚萨摇头：“是凯利·韦弗。” 奥斯维想起自己最初离场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个人，他沉声说：“韦弗家真是阴魂不散。那个迩思人是谁，谁带进来的？” 按理说，迩思人一般没有资格出现在这个场合，少数几个有资格的，都是奥斯维德写的请帖，奥斯维德都认识。 亚萨回忆道：“自称雷诺·斯特林，没听说哪个家族姓斯特林，谁带进来的不清楚。” “如果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奥斯维德放肆地释放起威压，杀意快凝成实质。 慢吞吞赶到安全室的埃里克突然在门外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差点吓趴在地上。 “表哥，晚上好。”埃里克颤巍巍地探了个脑袋进来腆笑着。 与此同时，奥斯维德觉察到雷诺的信息素，信息素更冷冽起来。 “是你。”奥斯维德视线锁向埃里克。 埃里克不争气地扑通滑跪在地上，抓住亚萨手开始干嚎：“表弟，是我对不起你啊！” 雷诺也出现在众人视野内，斜倚靠在墙上，与众人对视。 罪魁祸首出现，奥斯维德瞳孔一缩，他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上去。 因为雷诺负伤在身加心里有愧，本该势当力敌的两个alpha变成一边倒，雷诺只能接招保命。顶级alpha之间的交手，根本容不得雷诺有任何疏忽。他一停手，也许就会被当作放荡徒，被奥斯维德杀死。 第5章 埃里克见战局再起，也顾不得干嚎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哦嚯，要完。 埃里克不能坐视自己好友被杀死，他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向亚萨求助：“表弟，快让表哥住手，这里面有误会。” “什么误会？”亚萨一点也不急，悠悠然问。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你们信息素完美契合，他才会……” 战局中的奥斯维德听到“完美契合”四个字，脸色更阴沉了，情绪变化直接反映在信息素上。 感到奥斯维德信息素变化的埃里克，秒速捂嘴：完蛋，火上浇油了，兄弟走好。 亚萨神情淡淡地咀嚼着这四个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敛眸陷入沉思。 就在埃里克以为自己来年要给兄弟上坟时，亚萨终于开了金口。 “都住手。” 声音入耳，两个顶级alpha仿佛被同时按下暂停键，一人停下挥向对方的拳头，一人滞住扫向对方的右腿。他们老老实实地收回攻向对方要害的拳腿，静等亚萨发话。 “还有你，表哥，别跪了，去那边坐着。”亚萨随手指了一张沙发，礼貌转向雷诺说，“斯特林先生，也请坐。” 埃里克和雷诺相视一眼，听从亚萨的话坐下。 奥斯维德不爽地拽了拽领带，来到弟弟身前站定，将自家弟弟挡得严严实实，保证雷诺看不到亚萨一根头发丝。 “表哥，我需要一个解释。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生日宴上？”亚萨声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就……雷诺是我朋友，最近立了功要回首都星发展。我想让他来宴会上认识几个人，让他以后日子好混一些。”埃里克声音越说越小。 自小在军队摸爬滚打的奥斯维德听到解释，重新审视起雷诺。从刚刚两人交手来看，雷诺很有实力，并不逊色于他。一个迩思人能回首都星发展，那必是立下了极大的战功。 “名字，军衔，隶属，战功。”奥斯维德望向毫不怯场的雷诺，简单粗暴地问出了四个词。 “雷诺·斯特林，少校衔，隶属于第一军团，驻扎纳美星系。至于军功，抱歉长官，这属于机密。”雷诺一板一眼地回答。 “机密？”奥斯维德语气不善。 埃里克开始在旁边疯狂找补：“他做事就是这样，有点死板，不是故意冒犯。相信我，他为人超级正直，从来不拈花惹草。这次是不受控制，真的！” “哥哥，放他走吧。”亚萨突然发话，“他之前也帮过我一次，既然刚刚并非出于他的本意，权当功过相抵。” “行。”奥斯维德不情不愿地应下，“埃里克。” “在！” “在我反悔前，带着你朋友快滚。” “是是是！” 埃里克迫不及待地揪起雷诺，圆润地滚了。 当夜，雷诺还是全须全尾地离开了莱温特庄园。天晓得，奥斯维德咬碎了几颗牙才压制住杀人的欲望，安然放走雷诺。 作为离开的代价，雷诺被莱温特家拉黑了。如果雷诺以后靠近宅邸，一旦被监控捕捉到，安保机器人就会出动对他进行攻击。 返途中，埃里克把车设成自动驾驶。他现在还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一个操作不当，车毁尸销连个渣都不剩。 埃里克揉了揉心口：“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一定会被他们兄弟俩剥皮拆骨、挫骨扬灰。” 身为当事人的雷诺倒是很平静，他俯瞰着城市的夜景，状若无意地问道：“你小表弟是个怎样的人？” “你不是见过了吗？” “不止这些表面的，比如他的成长经历，他的现状，他的喜好……他的一切。” “你不会是……”埃里克警铃大作，“你休想，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拉进他家黑名单。” “真不说？”雷诺回头直视埃里克。 埃里克头摇成拨浪鼓。 雷诺撇回头：“那算了。” 埃里克舒了一口气，开启唠叨模式：“你今晚回我家吧？你一身的皮肉伤，肯定是要进医疗舱的。还有，这是你第一次来首都星，总是要到处转转的，回我家也更方便，不用绕路去接你。此外……” 雷诺不想耳朵受罪，在埃里克罗列出第三点好处之前，果断地答应了埃里克的邀请。 相较于埃里克关注的鸡毛琐碎的小事，雷诺提出一件更切身的事：“帮我买张去赫利俄斯的票，明后天都可以。” “你说哪？！”埃里克声音豁然走调，仿佛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地方。 “赫利俄斯帝国军事学院，你自己就出身那里，怎么反应这么大？” 埃里克觉察到自己的失常，开始打哈哈：“那里一个鸟不拉屎的郊区，哈哈，你怎么想不开去那里？” “不对。”雷诺很快意识到埃里克隐瞒了什么事情，脑中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闪现，他立刻笃定道，“亚萨在赫利俄斯。” “谁和你说的？！”埃里克活活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我就是诈一下你，果然。”雷诺玩味。 有趣，帝国第一的军事学院居然和一个脆弱的omega联系在一起，怎么也会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埃里克出离地愤怒了：“雷诺，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对亚萨做出什么，我就……” “打住，不逗你了，我去那是为了正事。” “正事？” 第5章 “赫利俄斯邀请我去军官进修，三天后入学。” 赫利俄斯帝国军事学院每年都会开放15个名额进修名额给在职军官，与其说进修不如说是提干的跳板，进修的军官能越级迁升。军官们每年都会为这名额挤破脑袋，而雷诺居然是“保送”的。 “厉害啊！”埃里克由衷地替雷诺高兴，“你到底立了什么功，居然能让赫利俄斯主动邀请你，都是好兄弟，能不能透个底？” 雷诺一脸神秘地摇头。 “小气鬼。”埃里克小声抱怨了句，话锋一转，“不过，我得到的小道消息明明是授爵，怎么变成进修了？不对，这也不冲突，有了军校出身和高军衔，授爵阻力更小。” “别听风就是雨，我只收到进修邀请，别说授爵，提衔也没动静。”雷诺给埃里克泼了盆凉水。 “真假？！我堂兄不能骗我啊。”埃里克情绪向过山车，很快又亢奋起来，比雷诺还兴奋，“可不管怎样，你能进修值得庆贺，我明天请你吃大餐！” “不担心你小表弟了？”雷诺笑盈盈问。 “混蛋，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会吗！”埃里克立刻如丧考妣，“我真傻，真的，居然一下子就把亚萨地址给捅了出来，表哥一定会手刃了我，我怎么这么傻。” 心情跌落低谷的埃里克蔫着将雷诺带回家，让管家安排了医疗和客房后，就一头栽进枕头上，不肯见人。 老管家见状只是慈祥地笑着，似是已经习惯自家少爷的这种神经质模式。 “斯特林先生，请随我来。” 老管家极其耐心，面面俱到。雷诺处理好伤，回客房浴室洗净血污，出来时见自己在外间的脏衣服衣被替换成柔软贴服的睡衣，衣架上还挂着一套全新的休闲服。 “先生，脏衣已拿去清洗，您看看新衣尺寸款式合不合适，不喜欢尽管提，我们立刻为您更换。” “很合适，谢谢。” 雷诺在埃里克家享受到五星级的服务。有时，越是真正的上流，反而越尊重人，无论是在莱温特家，还是在埃里克家，雷诺没有因为发肤颜色受到丁点冷眼。 雷诺刚换好衣服，管家又来敲门：“斯特林先生，厨娘做了两碗牛肉面，少爷唤您去吃夜宵。” 真是及时。晚宴上雷诺只喝了杯酒，此刻胃正隐隐抗议。他到餐厅时，埃里克正埋脸在海碗里大快朵颐。 埃里克闻声抬头，伸手打招呼：“快来，趁热吃，我家苏珊厨艺超棒！” 厨娘被夸得脸上堆满笑，又上了几道精致小菜：“好吃多吃点。少爷你也是，饿了和我说声，偷偷来冰箱翻吃的算什么。” “苏珊，别揭我短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埃里克哀嚎。 “知道了，知道了。”厨娘说着解下围裙，离开回房休息。 雷诺嗅着面香，对这温馨的氛围有点不适应：“你家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样，很有家的感觉。”本以为埃里克这种高高在上的贵族，必顿顿山珍海味，没想到家常得很。 “你这不是废话，家当然有家的感觉。”埃里克嗦了一口面，“快吃，再说坨了。” 雷诺摇了摇头，突然明白埃里克那咋咋呼呼性格的来源，都是宠出来的。 饱暖思淫|欲，吃饱喝足的雷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破天荒失眠了。 他脑中翻来覆去全是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身体燥热非常。这是很不妙的征兆，他易感期好像要提前了。 雷诺翻身下床去浴室冲凉水澡，丢睡衣入脏衣篓时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6章 旧衣服还在就好了，那上面一定还存留着亚萨的信息素，被洗掉好可惜。 这个念头冒出来把雷诺吓了一跳，半夜偷偷嗅沾着omega信息素的衣服，像个变态的痴汉。 雷诺，你真是堕落至极。他自我唾骂。 性冷淡的雷诺第一次见识到信息素的恐怖，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冲了半个多小时凉水澡，邪火总算平息下来。雷诺擦着湿发出来，漫无目的地刷着通讯器，通知栏突然弹出一条未读信息。 ——信息是一长串乱文，仿佛键盘上撒了把米，被鸡啄出来的。 常人多会认为这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雷诺扫过这条信息，唇边的笑容却霎时消失。他删掉这条信息，将通讯器甩在洗漱台上。 “你今晚见到他了吗？我们的小王子。” 这是那条信息的明译。 是，雷诺见到了。 小王子亚萨，无垠冰原上唯一盛放的冰莲，高高在上不可采撷。 而雷诺要做的就是接近他、采下他、揉烂他，让他成为俯首帖耳跪伏在自己脚边的乖巧人偶，成为威胁控制奥斯维德的人质。 接到这个任务是在一个月前，昏黑的放映室内，一张照片被投放在白幕上。 ——斯诺斯塔德第一医院门口，羸弱的omega被奥斯维德牢牢护在怀里，看不清正脸。 这张照片至今为人津津乐道，omega被传为奥斯维德的情人。 “记住，你这次进赫利俄斯，首要任务是寻找窃取种子。此外，如有可能，接近他、标记他、控制他。” 雷诺轻佻吹口哨：“横刀夺爱？可惜我对omega不感兴趣，尤其是别人的omega。” “严肃点！外界传言是假的，这个omega是奥斯维德的绝对软肋，他唯一的弟弟，亚萨·莱温特。我们探知道他可能在赫利俄斯任职，如果你能借机控制他，会为我们扫去不少麻烦。” 雷诺听到这荒谬到可笑的想法，嘲讽回：“你们脑袋是榆木做的吗？他一个高高在上的艾维格皇子，凭什么看上我这种黑发黑眼的迩思贱民。” 蒙面人却自信得很，笃定说：“他会的。” 不知道这货的自信从何而来，可雷诺抗拒回：“那我也不接，这事我做不来。” 他能接受战场拼杀，接受潜入盗窃。可欺骗一个omega感情甚至借由标记控制omega，雷诺做不到。 “这是任务，雷诺·斯特林。”蒙面人语气强硬，没给雷诺选择机会。 雷诺舌头舔过犬牙，自暴自弃说：“行，我接。既然让我接近他，至少给张正脸照，让我知道他长什么样吧？” 蒙面人顿了下，略显局促：“奥斯维德把他保护得太好了，这是唯一暴露在外的照片。时间还富余，我们会尽量为你寻来照片。” 呵，照片也搞不到，这群老头像异想天开的小丑。雷诺心中嘲讽更甚。 也许触及底线有违良心，自接到任务起，雷诺反复复做着同一个梦——银发omega把他扼死在刑讯椅上。 这个梦令雷诺陷入狂躁，也对这个任务的抗拒程度翻倍。 雷诺按部就班回到首都星，本想以找不到亚萨为由，把这活糊弄过去。可埃里克这个大聪明，居然利用身份之便把他带入了莱温特家，让他提前见到了亚萨。 正是今晚的见面，解开了雷诺心中的疑惑，难怪老头那么笃定他能控制住亚萨。一对完美契合的ao，信息素吸引是无法抗拒的，而一旦标记成功，alpha对omega的控制也能达到惊人的程度。 虽然不清楚那群老头怎么查到他和亚萨的信息素匹配度，但雷诺此刻由衷感谢他们。 感谢这个任务让他来接手。 煎熬烦躁了一个多月，雷诺经此一晚，彻底改变主意。 雷诺不是木石，他动心了。至于是发自内心，还是信息素作祟，雷诺不想去深究。 扭曲的占有欲膨胀，之前冠冕堂皇的拒绝说辞全丢进了垃圾桶。去他的身份鸿沟，信息素决定亚萨是属于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雷诺虽然早就烦透了那群老头子，但或许还可以再虚与委蛇一段时间，毕竟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直到，亚萨属于他。 [对，我见到他了，他真是——] [长着一张让人忘不掉的脸] [目标确定在赫利俄斯，我会尽早探知到他的假身份] [而你们，是不是也该推动一下我的军功落实了？] 雷诺发完消息，绝望发现自己又亢奋起来。 他的易感期没救了。 明天什么都不做，也要去打上一针，把这躁动压下去。 三日后，赫利俄斯帝国军事学院。 “你好，报到。”雷诺递出入学邀请函。 赫利俄斯军事学院的入学邀请函是纸质，上有特殊的防伪技术，严防冒充或冒名顶替。迎新的是个靓丽的beta妹子，她将邀请函放置读取机上，机器上浮现出雷诺的照片和系列个人信息。 “欢迎，雷诺·斯特林同学，请核对个人信息，无误后刷身份码确认。” 雷诺刷了下手环，双方信息链接成功，一个文件夹被传到他的设备中。 “恭喜入学！你的信息已经同步到内网中，点开文件夹，登陆信息化门户网站进入迎新模块，就能获得完整的入学指南。内网的账户是学号，初始密码是身份证号后六位，记得及时置换。这是你的id卡，衣食住行都离不开它，请妥善保管。还有其他问题吗？” “没了，谢谢。”雷诺接过id卡，转身欲离，但没走成。 迎新妹子捏着卡另一头，妩媚一笑：“可我还有。” 第6章 “认识一下，我叫卡萝，机甲战斗系五年级生。”卡萝敲了敲自己的手环，搭讪，“小学弟，方便加下好友吗？你长得很合我口味。” 雷诺满嘴跑火车：“不行，我的omega管得严。” “哦，是吗？我猜也不会单着，真遗憾。滚吧，别耽误我物色下一个。”卡萝耸肩松手，口上说着遗憾，神情却没显露一丝一毫。 “下一个是我吗，是我吗？”一个的虎背熊腰的汉子凑了上来，“那个，我叫肖恩，alpha男，25岁，热爱跑步和电子游戏，无不良嗜好。虽然家里更想让我找个omega，但是我觉得beta也不错。” 面对双眼熠熠生光的肖恩，卡萝板着脸吐出四个字：“你妄想症？” 肖恩如遭雷击，整个人木在原地，两眼甚至开始泛泪花。 没经过这场面的卡萝，在哭得不能自己的壮汉面前，慌神了。卡萝手忙脚乱地完成这位壮汉的报到工作，迫不及待地将壮汉轰走了。 雷诺不过是看热闹晚走了一步，便被壮汉赖上。 “嘿，兄弟，为什么没人喜欢我？因为我胖吗！”肖恩一边哭嚎一边紧跟住雷诺的步伐，“也是，你又怎么会懂我的痛。” 雷诺刚摆脱掉叨逼叨的埃里克，现在身边又来了一位金刚芭比，欲哭无泪。 “你只是长得壮，不是胖。其实，这种体型的还挺招人喜欢的。唔，一看就充满安全感。”雷诺竭力安慰。 “真的吗？不要骗我，我都快信了！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第一次有人说我招人喜欢，我快感动哭了。” 雷诺：……你已经哭了。 雷诺眼见就要到宿舍，不由松下一口气：“我到了，再见。” 肖恩一抹泪，掏出id卡一刷，冲雷诺嘿嘿一笑，笑出了自己的强大：“好人，我们真有缘分，居然还是室友。” “呵呵，是啊。” 雷诺属于高级军官进修，待遇不错，宿舍是两卧一厅的套房。 可缘就是如此妙不可言，雷诺想逃离的人，竟成了要朝夕相对的室友。 肖恩发色呈棕黄色，皮肤也偏浅棕，在他的体型加持下，活像只大棕熊。他们见面不过半天，肖恩已经自己的家底尽数抖落。 肖恩家地处偏远星系，自己本人不知道是多少代混血的产物。偏远星系多有虫潮侵扰，民风尚武，肖恩自小就梦想考上赫利俄斯，光宗耀祖。 ——赫利俄斯是帝国最顶尖的军事学院，帝国70％的高级军官都是该院校培养的。不过，赫利俄斯入学极其困难，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都是轻视了它的竞争度。 “好人，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星系有一个考入赫利俄斯的，我们那的领官还去他家作访祝贺，羡慕死我了。那时起，我每天早早爬起来锻炼，就为考来这，最后你知道怎样了吗？” “怎样了？”雷诺颇为捧场，但是心里门清，当然是没考进去。 “诶呀嘿！”肖恩一拍大腿，“我四大考核都过了，偏偏临门一脚，理论没过线，你说气不气人。” 赫利俄斯入学要接受五大类考核：射击、机甲模拟、一对一近搏战、耐力和理论知识。考生只有每类成绩过标准线且综合成绩名列前茅，才有机会进入学院。 “向前看，你现在弥补遗憾了。”雷诺随口安慰。 第7章 “嗐，你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争取来资格。我们团一共三个名额，要先在立过功的人里拔，然后啊——” 肖恩越说越亢奋，已经开始表演起拳脚功夫，“我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打赢别人，最后还剩下10人，没想到最后是场理论考试！” “好人，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嘛，好人！”肖恩情绪激动地扳住雷诺的肩就开晃。 “知道，知道。”雷诺费九牛二虎之力才逃脱魔爪。 “我不能让我自己重蹈覆辙啊，于是我头悬梁锥刺股，生生背吐了才擦线被选上。是真吐了，一天吐两个垃圾袋呢！” 肖恩描述的画面太美，雷诺一点也不愿联想。 “好人，你也和我一样吧，是不是也是耗掉半条命才拿到的这次资格。” 因军功直接被保送来的雷诺，很想表示自己从未听到过这个流程。可是望着眼前那亮晶晶的眼睛，雷诺竟不敢将事实托出。 一不小心刺激到肖恩，自己的未来一年日子估计不会好过……吧。权衡利弊下，雷诺选择沉默。 “哎呀，你看看我，一定是让你想起了那段生死不如的竞选期。是我的错，我请你吃午饭！”肖恩拍雷诺肩膀安慰。 雷诺更愧疚了。 “好人，你想吃什么？听说学院食堂菜量又大又好吃，我一定要多吃点。” 肖恩一口一个好人，叫得雷诺圣父光环大放光芒。内心有愧的雷诺，终于受不住这称呼。 “肖恩，能不能打个商量。” “嗯？” “能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我刚刚介绍过。” “哦，可以，雷、雷斯？” 雷斯，蕾丝，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是雷诺。” “雷诺，雷诺，我记下了。那好人，我们去吃饭吧！”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雷诺放弃和肖恩说理。 两人下楼时，竟在宿舍楼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个迎新妹子，卡萝。卡萝左顾右看，很明显在等人，在看到他们两人时，更是眼睛一亮，快速迎上来。 小学弟！”卡萝快步过来，递向肖恩一杯奶茶，“早上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肖恩受宠若惊，抱着奶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帅哥也在？”卡萝睨了眼雷诺，展颜一笑，“我请你们吃饭吧，饭后带你们转转学校，有不懂的事都可以问我。” “真的吗！”肖恩惊喜道。 “当然，反正我下午也无事。”卡萝点头。 卡萝金发白肤，身材傲人。她和雷诺走在一起攀谈，俊男靓女，一路上引来不少侧目。 “我之前只知道你们是综合作战指挥系的新生，没想到居然是s班。”卡萝扶额，“我应该叫你们学长才是。” 赫利俄斯学制5年，卡萝是留校生中年级最大的，叫谁为学弟也不为过。可独独综合作战指挥系的s班是个例外，班内学生都是军官进修，学生们默认其为六年级。 肖恩突然开窍奉承：“不不，我和雷诺之前都没上过军校，今年是第一年。你比我们入学早，就是学姐。” “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学姐，那我就得担起责任。大到课业考核，小到校园八卦，你们都可以问我，我可是赫利俄斯的百事通。”卡萝坦然接受，她很享受做学姐的感觉。 听到卡萝这番话，雷诺来了精神，他一改之前的疏离：“学姐，打听个事，我们学校有人叫亚萨·莱温特吗？” “莱温特！是我想的那个莱温特吗？”卡萝惊大了眼睛，“绝对没有，这可是战神的姓。据说，战神只有一个omega弟弟，omega都娇弱得很。” 卡萝言下之意，这个姓氏少见且出名，如果有人姓这个，一定会引起轰动。况且，一个娇弱的omega来赫利俄斯这种地方，这不是开玩笑吗？ “那有人叫亚萨吗？可能是我记错姓氏了，他应该是个beta男性。不是学生，是后勤老师之类的。”雷诺试探问。 “乍一想好像没有，不如这样。”卡萝狡黠一笑，“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我查到后发给你。” “好。”事关亚萨，雷诺果断同意。 “正好我们三人交换联系方式吧！我也没加你们两个。”肖恩蛮横插进来一脚。 迂回路线得到雷诺联系方式的卡萝，却被迫附赠了一个话痨鬼，心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卡萝效率很快，当晚就给了雷诺回复。 [蔓蔓青萝：学弟，我查了学校所有师生后勤的资料，只有一个叫亚萨的] [蔓蔓青萝：但她是位100多岁的beta女性，讲授帝国史的] [蔓蔓青萝：应该不是这个，学弟要找的是什么人] [雷：一个邻居，他告诉我他在赫利俄斯任职，看来是骗我的] [蔓蔓青萝：借着我们学校名头骗人炫耀的不少，学弟不要什么都信] [雷：谢谢学姐] [蔓蔓青萝：你真有omega吗？还是拒绝我的借口] [雷：当然是真的，他是这世界上最圣洁的冰莲，每个人都会被他折服] [蔓蔓青萝：打住打住！] [蔓蔓青萝：鸡皮疙瘩掉一地，肉麻死了，我信还不行？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雷：我没有夸张] [蔓蔓青萝：单身狗保护协会表示强烈谴责.jpg] [蔓蔓青萝：咦～受不了，溜了溜了] 此刻，教务楼，办公室中。 “阿嚏——” 亚萨莫名打了个喷嚏。 “诺熙老师，你感冒了吗？”有老师关切说，“剩下工作交给我，你先回去休息。” “没事，可能有点受凉。”亚萨披上椅背上的外套，继续整理新生资料。 搭话的老师起身关上窗户，絮叨起来：“现在昼夜温差大，你身体底子不好，要注意一点。说起来，今年有好苗子吗？” “大差不差。入学成绩仅是衡量标准之一，谁也不能由此笃定学生未来的发展。”亚萨淡淡说。 “也是。我记得你当年是综合成绩第三进来的吧？可惜毕业那年生了场大病，否则早就入伍了，如今成就绝不逊于s班那些军官。” 亚萨恰整理到综合作战指挥系s班的新生资料，有点神飞天外。他彼时少年意气，入军校是为了入伍帮助兄长，可是…… 那年野外集训，命运齿轮开始转动，将亚萨的人生轨迹推到另一个方向。 第7章 赫利俄斯奉行全军事化管理，纪律严明，仅给了这群新生一天调整时间，报到次日，就要开始为期3周的高强度军事化训练。 3周，21天，恰是一个习惯的养成周期。每日5点半吹起床哨，5点35集合出操，白天是各类体能训练，晚上则是集中的理论学习。 学生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但在进修的军官眼中，这点训练量不过是毛毛雨。在未来的一年里，他们会一直保持这种高强度的训练状态。 “好人，我一想到我们今晚还有理论课，我就脑壳疼，是真疼，一跳一跳那种疼。你说我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肖恩皱起一张苦瓜脸。 “你这是紧张过度，校医院也看不出花来。”雷诺嘴角抽搐。 “真要去上课？”肖恩挣扎。 “真要去上课。”挣扎被驳。 “那……行吧，如果我晕了，记得把我扛医务室。” 雷诺和肖恩赶到教室时，s班的学生已经到得七七八八，有几个上进的占据了最前排。 肖恩不情不愿地同雷诺来到教室角落坐好，苦大仇深翻出笔本。 在开课5分钟前，班内15名学员全部到齐。15名学员无一例外，全为alpha。外貌上看，混血偏多，尤其侧重艾维格血统。 教室不大，约摸四五十个座位。但因为s班学员稀少，学员们七零八散地分布在教室各个角落，整个教室显得空落落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上课铃响起，一个身形单薄的年轻男性抱着笔记本电脑踏进教室。 授课老师身高约摸不到一米八，腰细腿长，帝国的白色军服包裹在他身上，直让人想入非非。他及腰的银白色长发用发带松塌塌地系在身后，更是添了几分令人垂怜的娇弱感。 至于脸，emm…… 老师没有露脸。 “抱歉，前几天受凉感冒，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带着口罩上课。”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诺熙。笔锋凌厉，与他不经风吹的外表格格不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诺熙，是你们机甲理论和作战课的老师。课下有问题，发到我的办公邮箱，我会及时解答。” 雷诺死死盯着那老师，虽然声音有点沙哑，名字也不对。但是这身形、这双眼睛，雷诺笃定这就是让他魂牵梦绕的omega——亚萨·莱温特。 “课程讲义日前已下发，各位同学可以确认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们开始上课。” 亚萨说着，扫了眼底下的学生。当他的眼神触及到那份道不可忽视的炙热眼光时，似不认识一般，没有任何波澜。 第8章 “这位‘小’老师，我有问题。”一名身高两米多的alpha举手道。 “请说。” “我们又不是机甲制造与维修系，有什么必要去这玩意？” 那alpha弹了弹手中的书，书封面上印着《机甲制造与维修：从入门到精通》几个烫金大字。 “因为你们不能把机甲维修师时时刻刻绑在身上，了解机甲内部构造和修理方法，有助于你们更好地驾驶机甲和应对突发状况。” 提问者被呛了一下，皱眉继续提问：“就算你说的是对的，理论课你讲讲就算了，你有什么资格指导我们作战课？” 话音刚落，第二道质疑声响起：“老师，冒昧问一下您的第二性别，我没有感知到您的信息素，您是beta吗？” “是。”回答很坦然。 教室一片哗然，让一个病殃殃的beta来教他们机甲作战这种极其重要的课程，学校脑子有病吧！ 如果他们是那群从未接触过机甲的新生菜鸡也就算了，可他们是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高级军官。让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病恹恹的beta来教授他们机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老师，我对您的能力表示质疑。” “附议。” “同附议，理论可以，实战课我要求更换经验丰富的退役老师。” 这些军官言行举止上仍是那么规矩，语气里却透露出轻蔑。 亚萨一点也不恼，他居高临下俯视说：“狂妄自大是刻在你们alpha基因里的通病，真以为信息素可以支配一切？愚蠢。” “你说什么！”有学生受到刺激憋不住腾得站起来，凳子摩擦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亚萨回忆昨夜翻看的新生资料，将这个冲动的男alpha对上号：这人叫安迪，综合素质评定为a-，等级不高不低。 “很好，我喜欢主动的学生，你是第一个。”亚萨下巴朝门口一努，“随我来。” “你想做什么？”安迪眼神不善地盯着亚萨。 “实战训练，记得换作战服。”亚萨扫了眼教室其他人，“对我心存质疑的一并跟过来，你们商量一下顺序，我今夜陪你们玩车轮战。” 够辣，他喜欢。 雷诺嘴角噙着笑，起身就要跟上去，却被肖恩拉了一个趔趄。 “好人，你也不服？” 雷诺当然不是不服亚萨，他只是想去看个热闹。当然，能亲手过几招也不错。 肖恩紧张地瞥了眼其他学员，凑到雷诺耳边小声说：“这可是赫利俄斯！诺熙老师既然能教我们，那必定很厉害，我们就不要去触霉头了。” 雷诺：……二傻子怎么突然开窍了？ 其实，s班学员基本都明白这个道理，学院自然不会让一个废物来教他们，这是学院自砸招牌。可是他们作为从小被视作高人一等的alpha，让一个病殃殃的beta来教他们，不就是承认自己还不如他？他们打死也不接受。 可见，刻板印象害死人。 15个学员跟去了9个，剩下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也迤迤然跟上去。便是不去做出头鸟，也不妨碍他们去看一场好戏，谁赢谁输对他们都没有影响。 “诶？怎么都走啦！”肖恩不解地挠头。 “你不好奇谁赢谁输？”雷诺循循善诱。 “好奇啊。” “他们也好奇，去观战而已，又不插手，没事的。” “那……好吧。”肖恩讪讪地放开对雷诺的钳制，和个小尾巴似得紧跟在雷诺身后，来到模拟训练室。 两人到时，恰赶上亚萨换好作战服从更衣室出来。 机甲作战服是一体式的紧身衣，亚萨精瘦的腰线和修长挺拔的双腿一览无遗。同时，为了和机甲连接，作战服大腿外侧、臂膀外侧和侧腰都裸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让雷诺看得眼睛发红。 亚萨已摘掉口罩，他边走着边将齐腰长发束为高马尾，整个人凌厉干练又不缺乏魅惑。 alpha都是视觉动物，他们猜到老师可能是个美人，却没想到这么令人惊艳。 一个英俊的alpha直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轻浮而放荡：“老师，考虑做我的男友吗？” 这人的发色眸色昭示他身负贵族血统，他也确实出身不凡。根据新生资料，这人叫西泽·米尔斯，单从他的姓氏来看，和第四军团的军团长有莫大的联系。 “我不接受弱于我的alpha。”亚萨冷声道。 寈 “那我打赢你，你就会答应，对吗？”西泽开始偷换概念。 “前提是你能赢。”亚萨并不把西泽放眼里。 “那一言为定，我改变想法，要加入挑战者行列。”西泽刻意放低声音暧昧道，“放心，我技术很好，不会让老师太疼的。” 西泽话中的隐喻的颜色引起一阵低笑。 雷诺视线不善地锁向西泽。alpha是兽性非常强的动物，信息素等级越高，越是如此。他们极其注重领地感和控制感，而亚萨早已被雷诺视为自己的猎物，此刻他的猎物被觊觎了。 当事人则充耳不闻，这种调戏对于亚萨来说不过是毛毛雨。因为见过更流氓无耻的，所以这些人的举动在亚萨眼里仿佛就像小学生。 “你，随我进来。” 亚萨点了下那位出头鸟安迪，转身率先进入机甲战斗模拟舱，高马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弧线。 两人先后进舱，大厅的显示屏上投放出舱内两人的影像。两个人戴好头盔，将双手伸入驾驶台，准备就绪。 “是否确认精神连接？” “确认。” 异口同声的同意指令下，那金属片镶嵌着细如牛毛的传导针，齐齐刺入驾驶者的臂、腿、侧腰和侧颈，恰恰覆盖住裸露的皮肤。 “已连接，请选择模拟场景。” 亚萨将选择权交给对手。 “场景已确认，荒漠星，正在加载中。模拟战斗将在十秒后开始，十、九、八……” 在场景被选择后，舱内影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倒计时圆球。 当小球内数字归零那刻，一片静穆荒芜的戈壁滩出现在显示屏中，一白一黑两个机甲正在对峙。 场景模拟极其真实，在外观战的人隔着屏幕都仿佛能感受到戈壁滩上那袭人的热浪。而对于正在模拟器中的两人，因为精神链接，更是仿佛置身实地。 被模拟场景紧张氛围所感染，外面观战的呼吸也放轻。 “对战，开始！” 第8章 模拟舱内。 亚萨扫了眼四周，没有遮挡物，一览无余，显然是个低级的训练场景。他以为对方至少会选择稍难一些的场景，比如荒漠星可以制造风沙和流沙来提高难度。不过根据亚萨经验，对方并没有选择这些附加项。 说实话，亚萨有点失望。 连挑战都不敢的对手，简直无趣至极，不如快点结束。 白色机甲迅猛如一道闪电，在黑色机甲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窜到对方面前。 光刃闪现，手起刀落，黑色机甲头部落地。 “经判定，黑方已无法战斗。战斗结束，白方胜。” 整场战斗，黑色机甲动一步未动，便被白色机甲一刀结果掉。 舱外观战的众人霎时被惊住。可没容许他们神游太久，舱内紧接着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将众人的魂唤回。 现在的机甲为了追求所谓的“人机合一”，驾驶者可以感受到机甲遭受的伤害。虽然为了保证驾驶员安全和避免延误战斗，机甲的疼痛屏蔽机制可以屏蔽大部分的疼痛，可是仍有极小的疼痛感会通过传导针反馈给驾驶者大脑，产生“受伤”错觉。 也就是说，刚刚对战的安迪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脖子被切断，还能“看见”自己的头掉地上，咕噜噜地滚远。 要是精神脆弱者，估计就疯了。 这并非危言耸听。最糟糕的结果便是那种错觉让大脑启动死亡程序，从而让驾驶者产生真正的死亡。 原来有一段时间，机甲追求高同步率以提高作战敏捷性，可是疼痛屏蔽机制又不成熟，这就导致有驾驶者因模拟训练致死。 “安迪，醒醒，你活着。” 潺潺如冰泉的声音淌进安迪的耳朵，安迪惊醒后立刻摸了摸脖子，发现自己的头还在，缓缓舒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因惊吓全身像浸过水一样，每一个毛孔都渗出冷汗，四肢也酸软无力。 “你选择荒漠星这种无遮挡物的场景，暴露了自己敏捷性与临场反应能力差的短板。在这种幼儿园场景都接不住我一击，废物，滚去旁边模拟舱选择困难模式训练。” 安迪被说得满脸通红，整个人如水煮的虾米。他现在回想起来又羞又愧，灰溜溜地低头出了模拟舱去别处训练，甚至因腿软还差点摔了一跤。 经此一战，没有人认为亚萨能赢是因为他的对战者是个废物。他们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择出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亚萨却远胜他们。 第9章 “下一个，进来。” 第二位alpha脸上的轻蔑早已消失，他硬着头皮进去手忙脚乱地完成精神连接。因为他潜意识里就认为自己技不如人，结果可想而知——被秒了。 “你这个懦夫，还没打就认为自己会输，还能打赢谁？滚去训练，下一个。” 第三个坚持得稍久一些，可是下场却更惨烈，直接被光炮轰得连渣都不剩。 接下来的六人，对战表现大多乏善可陈，不过，也有个可圈可点。一个场景选择在水星的女alpha，在亚萨手下坚持半小时之久，最后以死相拼斩掉亚萨一臂。 终于轮到那位出身米尔斯家族的调戏者。 在外等候已久的西泽活动了下筋骨，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围观了一圈，他确信自己的能力比前面那几个废物要强上很多。他知道亚萨很厉害，但是亚萨已经保持高强度作战2个多小时，还受了大大小小的伤，相对于精神充沛的西泽绝对处于劣势。证据便是，在后期战斗中，亚萨的对战时间逐渐增长。 “老师，你做好准备了吗？做我男友的准备。”西泽暧昧一笑，拔腿就要进入模拟舱。 可偏偏有没眼色的要要拦在他前面，西泽望着张开双臂拦在他面前的alpha，眼神瞬间不善。 拦截者不是雷诺，而是一向愣头愣脑的肖恩。 “你这是什么意思？”西泽沉声问。 “老师对战太久，应休息后重新开始，否则这场对战不公平。”肖恩局促解释。 西泽打量着肖恩，发出一声嗤笑：“哟，你也看上他了？你怕我得到他。” 肖恩的脸噌得变成黑红：“你胡说，我才没有……” 西泽眼神冰冷地打断肖恩：“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血统，滚！” “西泽，你这是种族歧视。”有人看不下去出声帮衬，“我认为肖恩说得没错，老师需要休息。” 在模拟舱内的亚萨听着舱外的争吵，眼神一暗，他出声：“我不需要休息。” 听到亚萨话语的西泽眉一扬：“听到了没有，老师说他不、需、要，让开！” 亚萨的下一句话就让西泽脸黑成炭：“对于这种货色，我不会输。还有，你们剩下的定个顺序，等会依次上，我要看看你们有几分本事。” 亚萨不是夸大，他曾和兄长在模拟仓中持续对战20多个小时，最终以微妙的成绩取得胜利。这些学员根本不及奥斯维德，纵然他有病在身，也不是他们能轻易打败的。 “好，很好。”西泽咬牙放狠话，“我等会让你哭着求我。” 西泽做着打败并征服亚萨的白日春梦。然而，他想象中的亚萨在他身下泫然求饶的场景根本不会发生，他被打得跪地求饶的场景倒更现实。 alpha一向矜傲自大，这件事在西泽身上得到了彻头彻尾的验证。他选择了一个难度系数极高的场景——雪域荒原。 很不巧，这正是亚萨兄长奥斯维德最喜欢的场景，亚萨对这个场景的对战技巧烂熟于心。 雪域荒原路况糟糕，对平衡力有极大的考验。而且，场景会随机模拟暴风雪、雪崩等场景，十分考察驾驶者的敏捷反应。 他们运气极背，刚加载进入场景，暴风雪就在肆虐作乱，满天飞舞的雪花蒙蔽了视线，嘶哑咆哮的风暴让机甲寸步难移。 亚萨化弊为利，借着暴风雪作掩饰，打游击战。但西泽反应神经确实一流，他轻松地躲开攻击，故意和亚萨打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暴风雪渐渐消散，云破天光绽。雪地的太阳，刺得人眼睛发酸。 亚萨不再主动进攻，改为防守策略，寻找对手纰漏。 西泽以为亚萨体力快到极限，火力全开地攻上去。如西泽所料，亚萨渐渐疲于应付，更是出现后退躲闪趋势。 场外，观战者的心也高悬起来。这场对战已经持续一个多小时，比之前的任何一场对战都要长得多。 “他真这么强吗？居然压着老师打。”肖恩紧张得攥起拳头。 “毕竟老师之前已经驾驶那么长时间，右臂也不能用。”有学生应和。 经过前面9场对战，s班学员早已对亚萨心服口服。alpha是慕强的生物，一旦认可对方，就会不自觉产生维护之心。因而，纵然亚萨在与西泽的对战中输了，他们也不会认为亚萨不行，而是觉得西泽无耻。 模拟场景中，战况进入白热化。西泽利用亚萨左边的作战不便，用钩绳套向亚萨右脚。一旦成功，亚萨就相当于废掉半边身子，战斗基本面临结束。 亚萨堪堪躲过攻击，飞身朝一雪崖方向飞去。西泽则缩紧猎物，快速追击上去。西泽追击速度很快，刹那就来到亚萨一米远处。 眼见两人就要撞上岩壁，亚萨迅速调整，来了个急转弯。西泽比亚萨反应慢一步，也堪堪刹住在岩壁前。 “想引我撞毁？老师太看轻我了，换成那头棕熊，说不定老师就成功了。”西泽语气极其不屑。 肖恩：……你们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带场外人身攻击的？ 亚萨没和西泽多废话，刚飞离岩壁，迅速朝西泽放了一记光炮。 “老师，这招没用。这么远，反应时间足够我躲上几十次。”西泽闪身躲过光炮。 可没等西泽骄傲情绪散去，他就听到一阵轰鸣声，恍若天摇地动，天塌地陷——积攒了万年的冰雪如狂潮般一瞬间倾泻而下，似要埋葬整个世界。 “雪崩！”西泽咬牙切齿地喊，“你是故意的！” 西泽想迅速飞身离开这里，可是那雪潮似有生命般穷追不舍，顷刻将他掩埋。 “判定黑方损伤已超过极限，无法继续对战。” “胜者，白方。” 场外沉寂了一霎，继而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 亚萨粗喘着气靠在椅背上，享受这片刻的休息。 亚萨曾经也被自家兄长用这招埋过，他仍记得那种似被压成肉泥的绝望感。“白色死神”裹挟着几百万吨的重力，从高处呼啸而下，扫平世界。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哪种生命体能经得住这样的冲击。 这是第10个，还有5个吗？亚萨晕晕乎乎地想。 大量的体力和精神力消耗，迫使本就感冒的亚萨隐隐出现高烧症状。 再拖下去不太妙，那就动真格吧。他好想快点洗个热水澡，再安稳睡一觉。亚萨如是想到。 浩瀚平静的精神海似是在响应主人召唤，瞬间沸腾起来。 机甲这种拼精神力的运动，他不会输。 亚萨再睁眼时，整个人的气场同刚刚截然不同。 “下一个。” 冰冷的声音似卡住场外观战人的脖子，欢呼声戛然而止，被轮到的alpha磨磨蹭蹭进了模拟舱。 第9章 被点名的alpha愁眉苦脸地进了模拟舱，可是完成精神连接那刻，整个人严肃而认真，其精神状态和进舱前截然不同。 这个alpha采取的是稳扎稳打的战术，技术虽不算高超，但十分磨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场比赛看似比不得上场精彩，可渐渐观战者就发现了微妙之处。 “老师的动作……”一观战学生迟疑道，“是不是比之前更快了？” “是。我本以为老师的精神力已濒临耗竭，可他居然能更快，他的精神海是无底洞吗？” 机甲驱动除却本身的基础能源，更重要的是驾驶者的精神力。驾驶者精神力量越强大，反应就越敏捷，可驾驶时间就越长。 在场的诸位精神力等级都不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能深刻体会到亚萨的强大。 “他的底线在哪里？不行，我已经等不及了，想快点和他打上一架。” 毕竟是alpha，骨子里追寻刺激。还未上场的几位已经压不住压中的兴奋，跃跃欲试。 雷诺和肖恩不争不抢，最末的两个名额给了他们。 至于他们的内部顺序—— “你有良心吗？就不能让我在最后一个？”肖恩抓狂喊。 雷诺坚守底线：“早死早超生，你去了，还有我给你报仇。”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怎么觉得老师下手越来越狠了，好像在急什么。”肖恩皱眉道。 确实如此。 从第11位进去，到第14位出来，整个作战过程不过二十几分钟。这绝大部分时间，还是第11位贡献的。拿刚刚进去这位来说，一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只见亚萨快如一道闪电，迅猛躲过第一击后，又迅速闪现在黑色机甲背后，一刀结果了对方。 “哦不，轮到我了。”肖恩双手抱头发出一声哀嚎，“兄弟，你也去换衣服准备就义吧。” 雷诺敷衍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动身去换衣。他死死盯着显示屏中那“白色死神”，渐渐意识到违和在哪里——自西泽后，亚萨再也没点评过任何人。 肖恩菜得真实，被一击必杀，还没看到亚萨的影子便已结束。 第10章 舱内的亚萨颤巍巍地舒了口气，闭上酸痛的眼。 第十四个结束，还剩最后一个，是那个人吗？那夜差点标记他的alpha。 说实话，亚萨的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身体酸软无力，头晕目眩到不能视物。加之精神力过度消耗，他的脑袋仿佛有千万根针乱搅，痛到难以呼吸。 那个alpha和自己兄长水平相当，亚萨觉得自己现下的身体状况恐怕不会战胜他。 亚萨并不觉得自己输给雷诺会很丢人，可现下他还面临着一个窘境——现在学生将他的话已经扭曲为“谁打赢他谁就是他的alpha”。如果亚萨真输了，还该想想怎么平息流言。 怎么还不进来？ 不管输赢，快点给个痛快，他想睡觉。迟迟等不来雷诺的亚萨开始焦躁起来。 就在亚萨准备开口催人时，一道白光猛地刺向他的眼睛，让他一时难以适应。下一刻，亚萨已经一双宽厚的臂膀打横抱入怀中。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解除老师的模拟舱！” 亚萨迷迷糊糊听到有学生的斥责声，下一瞬，这斥责便化成了不可思议的惊呼：“你在干什么，无耻、下流！” 亚萨倏然惊醒，他发现自己现在被人横抱在怀中。抬头一看，抱他的赫然是迟迟没有进舱的雷诺。 亚萨如弹簧般猛然弹起，趁雷诺不备从雷诺怀里翻出去，紧接着横腿扫向雷诺。 攻击没有起效，雷诺眼疾手快地擒住那纤细的脚踝，巨大的力道让亚萨抽身都难。 亚萨一咬牙，借被擒住的那只脚未发力点，腰部发力，另一条腿踢向雷诺下巴。在雷诺后仰躲避的空挡，他腾空旋转一百八十度，堪堪落地站稳。 雷诺叹了口气，他如一头矫捷的黑豹，两步上前从背后贴近亚萨反绞住亚萨的双手，还抵不住诱惑地低头嗅了嗅亚萨的腺体。 有全屏蔽式抑制器在，结果可想而知，一丝信息素也没有外泄。 亚萨感受到腺体处那灼热的呼吸，身体一僵，声音中透出他没有觉察的紧张：“你想做什么？” 雷诺恋恋不舍地抬头，一本正经地安抚：“老师，你病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亚萨挣了一下，没挣开，他咬牙说：“我自己去。” 雷诺却不由分说地再次将亚萨打横抱起：“你病了，我送你。” 亚萨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选择沉默屈服。 出舱时，西泽意图阻拦，却被雷诺的信息素威压给镇住，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目送走雷诺，西泽眼中透出阴鸷：“他是谁？” 西泽气得发狂，他只恨亚萨竟被雷诺这么个肮脏下贱的血脉给夺了头彩，却全然忘记刚刚自己怎么屈服于雷诺的信息素威压。 作为西泽跟班的alpha乔简单回了一句雷诺的名字，他望着西泽额角残留的冷汗，心里打起小九九。 “好人，让我抱……”跟屁虫肖恩大着嗓门跟过来，却被雷诺一记眼刀吓噤了声。 肖恩捂着嘴凑到雷诺身边，往雷诺怀里探了一眼，小声嘀咕：“老师睡着了？” 只见，亚萨依偎在雷诺的胸膛上已陷入沉睡，眉头紧皱着，睡得并不怎么安详。 雷诺点了点头，没出声。 去医务室时，恰逢下课时间，三人一路上收到不少目光。 因为亚萨大半张脸埋在雷诺怀里看不清是谁，结合亚萨和肖恩身上没换的作战服，多以为是机甲战斗实操课上精神耐不住受伤的学生。 医务室值班的是个年轻的男性omega，他在雷诺敲门那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然从凳子上跳起，躲到墙角。 “你，对，说的就是你！你味道太冲了，滚远点！” 雷诺乍然被当做大型生化武器，一时反应不过来。 “好人，信息素，收一收。”肖恩在旁边小声提醒道。 为防麻烦，雷诺一路上保持着一定的信息素威压，也就比高强度运动后散发的信息素多一点，有那么让人避之不及？雷诺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肖恩，如果这种程度真让人不适，这个二傻子怎么和没事人一样，反应迟钝？ 想归想，雷诺还是乖乖收敛掉威压。 那医生则迫不及待地敞开所有窗户，清爽的夜风灌入室内，待气味消散的差不多，他从药柜里翻出两个阻隔贴凌空抛过来。 “你们两个贴上阻隔贴，再进来。” 在当今社会，律法要求，ao在公共场合必须采取信息素阻隔措施，alpha易感期前和omega发情期前要措施升级，非必要不离开安全室，这是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 最常见的措施就是阻隔贴，这东西便宜方便，一杯奶茶钱就可以用一个月。久而久之，ao贴阻隔贴与穿衣服被视为同等重要。 换言之，你不采取阻隔措施在公共场合肆意释放信息素，在别人眼里，就是在公共场合裸奔。 肖恩不想让人误会自己裸奔，辩解：“我们都贴了！” “贴了？那就是失效了，换上。”医生联想到刚刚的威压，皱眉说，“你们是不是用信息素打架了？天天打打打，你们alpha是大公鸡吗？” 大公鸡雷诺眼皮跳了跳，没有反驳，心想如果亚萨还醒着，一定和眼前的医生有共同语言。 阻隔贴便宜归便宜，但阻隔力度也是最弱的，沾汗沾水，或遇到发情期、易感期这种特殊时期，分分钟失效。之前雷诺肆意释放威压，阻隔贴确早已失效。 他没有及时更换，还堂而皇之地来到医务室这种公共场合，是极其粗鲁无礼的行为，这点雷诺无法辩解。 至于肖恩，他纯纯是被雷诺连累的。 雷诺垂首，让肖恩帮自己换好阻隔贴，抱着亚萨进入医务室。 “就诊号。” “0907031。”雷诺快速报出一串数字。 亚萨陷入沉睡，雷诺不清楚其id卡号。幸亏学院信息全联网，雷诺去人工导诊台报出亚萨名字，对方核实身份后，挂号成功。 “就诊人诺熙。”医生瞥了眼雷诺怀中的亚萨，“这位？症状。” “他发烧了。”雷诺想了想补充说，“他本来就感冒了，今夜又训练过度导致高烧。” “烧多久了，测过体温吗？” 雷诺回忆今晚初见亚萨时的精神状态，推测说：“三个多小时吧，没测过。” “真是疯了，再拼也要身体第一位。高烧这么久还训练，不怕把自己烧成傻子？”医生气急，翻出一个电子体温计推给雷诺，“测一下|体温，非口用，测腋窝。” 雷诺接过体温计，眼神闪了闪。现下，给亚萨测体温貌似成了一个难题。 测体温要直接接触腋窝皮肤，才会更精准。而亚萨的作战服是一体式，只有胸前有拉链。 这就意味着亚萨像测体温，就先褪去上半身的衣服，最要命的是作战服里面未着寸缕。 雷诺抱着亚萨，陷入焦灼。 第10章 “怎么了？”医生快速拆开一个一次性针管，催促，“快点，还要抽血化验。” 医生瞥了眼训练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衣服不方便？等等，我翻一下有没有口腔体温计。” “不用。”雷诺摇了摇头，他先脱下外套披在亚萨身上，继而借着衣服遮挡，拉开作战服后背的拉链。 医生见状嗤笑：“挺绅士的，之前怎么不见你收敛一下信息素？” “你先抽血。”雷诺让亚萨露出小半截胳膊。 医生抽完血，将血递给一旁围观的肖恩，嘱咐：“同学，把这管血送到化验科，线上流程我来走，你直接报就诊号。” 说罢，医生坐回办公桌，快速在线上敲定了化验项目。 雷诺则将亚萨胳膊收回，把体温计送进亚萨腋窝。 测体温大概需要一分钟。 雷诺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是omega？” “怎么，不允许？”医生微眯起眼睛。 倒是行至门口的肖恩大吃一惊，来了个180大转体：“什么，你是omega！我们学院居然有omega！” 医生不善地望了眼肖恩：“技术类专业不乏omega，收起你的偏见，自大狂。快去送血！” 雷诺：……这个医生果然会是亚萨的同类。 赫利俄斯专业分为两大类，战斗系和技术系。战斗系主要向军队输送高级军官和战斗人才；技术系则更看重脑子，即使体能弱一些，也不碍事。所以，赫利俄斯还是有omega学生的，不过他们仅存于技术类专业。 很快，体温计发出嘀的一声——测温结束。 雷诺抽出体温计，目光触及那高得离谱的数字，眉头皱起：“39度2。” 医生神色一暗，朝雷诺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带他来病房，给他物理降温。” 病房一间三张床，有隔板隔断，隐私性极好。 雷诺把亚萨平放在床上，医生递来冰袋和一次性毛巾：“给他冰敷和温水擦浴，温水卫生间有。每次擦拭10分钟左右，多关注他的颈部、腋窝、肘窝、腹股沟。” 第11章 医生嘱咐完，匆匆离开去准备退烧针药，独留雷诺脑中一直回荡着医生的话。 颈部、腋窝、肘窝、腹股沟…… 这不就意味着把衣服全褪掉？情感进度条突然坐上火箭。 医务室中。 化验单已传回，医生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报告单显示，问诊人确有病毒性感冒征兆，但究其本根是激素异常、内分泌紊乱。通俗点，问诊人现在的症状是发情期的后遗症。发情期前后omega身体更虚弱，问诊人病气入体导致高烧昏迷不醒。 这对omega是很常见的症状，可是—— 医生视线移到性别那栏里，就诊信息里明明白白写着“beta男性”一词。 完了，完了，他好像发现一个不得了的秘密。更完蛋的是，他居然让一个alpha给omega擦身！ 医生手忙脚乱地站起，火速配好药，飞奔向病房。 “你，停下，放着让我来！”医生气喘吁吁地对雷诺喊话。 “打针？来吧。”雷诺收起亚萨头上已经发热的毛巾，说着要去卫生间重新浸水。 医生：他不是这个意思，但看样子，这个alpha没有发现omega身份？ 医生平复呼吸，给亚萨注射了一剂退烧针，又挂上一瓶抗生素和一瓶营养液。 “马上门禁，你快回宿舍，晚上我来照顾他。”医生开始委婉地赶人。 或许是同为omega，医生设身处地带入亚萨。如果自己在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任一个陌生alpha摆布，都想找块豆腐去撞死。 雷诺：“你不坐诊？” “我正好换班，晚上没活。你快回去，再晚就被锁外面了。”医生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全职看护。 雷诺却大大咧咧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那我就在这守夜，反正我也不放心他。” “不行！”医生条件反射性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雷诺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多个人照样不是更好？” “呃，我更专业，听我的。”医生已经放弃思考理由。 “哦，我还以为你是觉得ao授受不亲。”雷诺平静回。 “当然不是……”医生猛地意识到雷诺刚刚说了什么，吓得一激灵，“你知道他是omega！” “不知道。”雷诺耸了耸肩，“这不是你刚刚告诉我的吗？” 医生：靠，被诈了！城里人套路这么多吗？他想跑路。 医生索性摆出一副冷脸：“就是ao授受不亲，你既然已经知道，那可以离开了吗？” “好，我走。”雷诺深深望了一眼亚萨，转头问向医生，“他病因是受凉，还是……发情期紊乱后遗症？” 如果是后者，那大概率是他导致的。 医生没有隐瞒，他叹了口气：“都有，后者主因。像我们这种大龄且没有伴侣的omega，最苦恼的就是这个，滥用抑制剂只会雪上加霜。再过几年，我也可能听从家里，找个人安定下来。真的好不甘心，我明明……” “我能加下你的联系方式吗？他烧退，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这个没问题。”医生爽快地添加了雷诺。 “谢谢，辛苦你照看他。”雷诺朝医生微鞠了一躬，“我明早给你们送饭，想吃什么告诉我。” “那我就不客气啦。”医生笑出一对小虎牙。 5分钟后。 医生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又不会吃掉他。” 雷诺递来一大包东西：“他输液手凉，里面有个热水袋，我装好热水的，你给他垫在手心下。还有点水果零食，你们半夜饿了，就吃一点垫着。” 医生摆手：“知道了，再见，不送。” 医生从塑料袋里掏出温度刚刚好的热水袋，小心抬起亚萨的手，放在亚萨手心下。 雷诺临走时，又望了亚萨一眼。不知是退烧针还是物理降温的作用，亚萨脸色已经好上一些，大概很快就会退烧。心里有底后，雷诺安心回到宿舍，赶在门禁最后一秒前，滑铲进了宿舍楼。 “好人，你回来了。”肖恩刚洗完澡，正遛着鸟从浴室出来。 雷诺微皱眉头：“你，注意点形象。” “嗐，这有什么，都是alpha。我以前在团里老和弟兄们比谁尿的时间更长，回回都是我赢。”肖恩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要比比吗？你和我。”雷诺指了指肖恩和他自己，“我赢了，你以后在宿舍好好穿衣服。” 比试结果，雷诺完胜。肖恩此后再也没在宿舍公共场合遛过鸟。 熄灯后，雷诺一闭眼就是亚萨满脸潮红依偎在自己胸膛里，眼前闪过的全是白花花的嫩肉，精神越来越亢奋。 要命，他之前真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庸俗的alpha，明显已经彻底被信息素控制了。 雷诺乱糟糟地揉了一阵头发，告诫自己要克制，不能操之过急吓着亚萨。 翌日晨，医院。 雷诺拎住两份包子和粥套餐。粥特意选的小米南瓜粥，软糯细腻，带着丝丝甜味，应该很合omega的胃口。 雷诺甫一进来病房，就看到这一幕——病房内，亚萨正靠坐在病床上，望着有说有笑的医生，嘴角竟流露出几分笑意。 这是雷诺第一次见到亚萨笑，宛若初雪消融，春归大地，整个世界都生动起来。他昨晚费心耗力做的心理建设，开始动摇。 亚萨却在觉察到来人的瞬间，笑容收敛，世界重新进入冰封。 雷诺心里惋惜，面上笑着打趣：“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医生道谢接过早餐，顺口解答了雷诺的问题：“在说抑制器的事，诺熙说要送我一个。但这东西太贵了，我不能要。” “这东西很贵？”雷诺惊诧，“政府不是免费发放？” 因为阻隔贴在特殊期易失效，所以政府会给每个omega家庭发放免费的抑制器，以保护omega安全度过发情期。 “拜托，那是基础款，屏蔽率还不到70％。”医生眼露绝望，“再者就它那款式，让我感觉自己是个只会发情的畜生。让我戴出去，不如把我锁屋里。” 基础款笨重难看，和畜生用的项圈没什么差别。omega多数宁愿发情期前后把自己锁安全屋里，也不愿意在外使用。 “明白，我易感期也不愿戴止咬器出去。”对此，雷诺表示理解，那止咬器戴着让他感觉自己和狗没什么区别。 “我要是个beta多好，但我没法选择。”医生恶狠狠地唆了一口粥，“等我转正了，我一定狠心买个好看点的奖励自己。” 市场上的抑制器款式倒是繁多，但价格高昂。就拿好看点的70％+屏蔽款来说，几乎要花费普通工薪族一个月的工资。因而，医生想想就肉疼。 “老师的这一款抑制器多少钱？”雷诺突然想起，他扯坏过亚萨的一个抑制器。 “怎么，斯特林同学要赔吗？”亚萨小口啜了一口粥，“只这份早餐可不够。” 穷得叮当响，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雷诺自然赔不起。 雷诺干笑：“那个，我突然想起我还有训练，先走了。有需要，随时联系我。”说罢，从债主这溜之大吉。 医生眼神暧昧地目送走雷诺，八卦：“我打百分百包票，他绝对喜欢你。还有，他弄坏过你的抑制器？” 医生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如果是，岂不是这个alpha早就知道诺熙是omega？昨晚又在骗他？ 亚萨收回视线：“算是，他早就知道我是omega，穆尔你真不用愧疚。” 医生名唤穆尔，是赫利俄斯学院医学系的一名学生，正在争取转正留校。 昨夜亚萨醒来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穆尔的连连道歉。许是穆尔神情过于惊恐，搞得亚萨以为这位医生用错了药，自己命不久矣。 搞清前因后果，亚萨才明白穆尔昨夜不小心让雷诺动了自己身子，还让雷诺知道了自己的性别“秘密”。 亚萨倒是觉得无所谓，最后竟演变成亚萨安抚穆尔。 想起昨晚的事，穆尔更加来气，他直恨得牙痒痒，“他又骗我，alpha没个好东西！” 门口突然传来重物倒地声。 “谁？！”亚萨警觉出声。 穆尔立马出去查看，只见长椅边的输液支架被撞倒了，不见人影。他想起刚刚他们的聊天内容，一阵心慌：“诺熙，刚刚有人听到我们说话，要是暴露……” 亚萨握住穆尔的手，打断：“没事的，我会处理好，你帮我一件事。” 第11章 雷诺结束上午的训练，通讯器突然收到一条消息。 [蔓蔓青萝：学弟，中午方便吗？我请你和那傻大个吃饭] 雷诺愣了三秒钟，想起这位蔓蔓青萝是谁——那位迎新的女beta，他还和对方打听过亚萨。 中午无事，雷诺问了嘴肖恩的意见。肖恩眼睛一亮，拉着雷诺就往约定地走。 “学弟，这里！” 第12章 肖恩看见卡萝，活像只看到骨头的大狗，摇着尾巴就凑了上去。 “这个食堂你们是不是没来过？”卡萝招呼着他们往食堂走，边走变边介绍，“这里偏，人也少，但菜都很有特色。” 肖恩兴奋激动，一不小心多干了两碗饭。倒是，雷诺用餐时觉察出卡萝似乎有心事。 在卡萝第n次像他们投来欲言又止的眼神时，雷诺终于忍不住出声发问：“你是不是有东西想问我们？” 卡萝踌躇地问出口：“昨晚你们抱着诺熙老师去医务室，他病了？” 肖恩吃着东西含糊道：“对啊，他发烧了，你怎么知道？” “现在校内论坛上，雷诺抱着老师的那张照片都传疯了。”卡萝叹气。 “反响这么大？”雷诺不解说。 按理说，学生除了本学院的授课教师，撑死也就认识校长。更何况，亚萨昨夜大半张脸藏在他怀里，那些学生能认出来也是不容易。 “老师超有名的好吗！他的课堂堂爆满，去晚了都没位置，也就你们新生不认识。”卡萝投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论坛在哪里看？”雷诺有点好奇学生们讨论什么。 “你从内网进去，点这里。”卡萝调出校园信息化门户，指了指一个小太阳的图标。 “小太阳？”肖恩凑过来看，“这个名字好奇怪。” 卡萝一言难尽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们学院名字就是借用的太阳神的名字，所以论坛名就叫小太阳。” 雷诺和肖恩对视：这个他们还真不知道。 雷诺顺着指引进入论坛，论坛是后台实名，前台匿名的形式。 被顶到第一的帖子因讨论量太高，标题后已缀了个黑红的hot符号。帖子标题是“兄弟们（奸笑），你们猜我在小树林里发现了什么……”，颇令人遐想。 “就是第一个帖子。”卡萝因为标题面色赧然。 雷诺点进去，帖子内容就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发帖时间大概在昨晚：[被抱在怀里的那位，是不是我们的男神？一秒魂穿抱他的那个男人（附照）] 雷诺回忆起自己昨天为省时间，确实抄了小树林里的近路。他指尖往下一滑，查看起评论。 [鉴定完毕，是诺熙老师，我刚遇到他们从训练室出来] [靠，我醋了，抱男神的是谁啊！一秒钟，我要这个人全部信息，我要宰了他！] [楼上，他是s班的进修军官，你怕是打不过他] [前线来报，我看到那个人抱着老师进了校医院] [兄弟真的吗？我们男神怎么了？] [偷偷爬过爆个大瓜，今晚老师带病血虐s班所有人，但身体扛不住高烧昏迷] [不对，我怎么听说是抱他的那个alpha强行把老师带去的？我同学和他碰见过，据说差点被他的威压被吓出翔] [楼上，都是同学，别藏着掖着了，那同学就是你自己吧] 之后数千条回复，雷诺草草翻了几页，不是哀嚎，就是骂他的，还有好奇扒他的身份的，没什么太有营养的东西。 “没什么吧，你怎么表情这么严肃？”雷诺问。 卡萝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没看到这一条？” 卡萝将帖子热度排序，排在第三的是个今早新发的回复：[我有诺熙的惊天大瓜，怕吓得你们吃不下饭，午饭后再开贴公布] 这一楼下，被顶了几百条，有催的，也有认为他骗人。 “我还以为是老师得了什么大病，才想找你们问问，还好还好。”卡萝舒了一口气。 雷诺右眼一跳，总预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诺熙老师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啊？”肖恩好奇问。 “因为他好看啊。”卡萝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 在肖恩下巴快被惊掉时，卡萝摆了摆手，不再欺负小学弟。 “他好看是一大原因，但最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个beta。像我们学院，出了多少元帅，战神也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但他们都是alpha。” “这个确实。”雷诺承认。 卡萝回忆：“我们的上一级是老师带的第一届，据说有alpha不服，被老师揍得很惨。” 肖恩打了个冷噤：这个他感同身受。 卡萝越说越兴奋，“然后，他们就有人从内网搜老师，结果搜出了老师的过往。你们敢相信吗？老师16岁就以综合成绩第三进了综合战斗指挥系，16岁，第三，他还是个beta！” 雷诺：他其实是个omega，说出来估计你们会吓得死去活来。 卡萝说着翻出一个旧贴，因为近日的事重新被顶上来。帖子完全小迷弟、小迷妹风格，记载了亚萨从大学到现在的光辉履历，尽是夸夸彩虹屁。 楼主发了当年亚萨的成绩单：五大类考核中，射击、机甲模拟、理论知识均第一，一对一近搏战和耐力逊色些，最后以综合成绩第三进入作战指挥系。 赫利俄斯分数最高的专业便是综合作战指挥系，这个专业主要培养“合流类”高级人才，对考生的体能和智商要求都极高。因而，这个专业基本被alpha囊括，beta纵然挤进去也是吊车尾。 亚萨当时刷新了beta进入赫利俄斯的成绩记录，成为赫利俄斯的风云人物。 在学期间，亚萨取得的成绩瞩目。可在毕业那年，突然销声匿迹，只传言因病休学。直至四年前，亚萨又通过公开招录，以漂亮的成绩进入学院成为老师，再次活跃在学生的视野里。 知慕少艾，加上赫利俄斯本就是个强者为尊的地方。作为一个漂亮又强悍的beta，亚萨自然而然成为学院的风云人物。 卡萝显然也是亚萨众多小迷妹中的一员，谈及亚萨，尽是粉红泡泡。 “既然你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现在还不发，估计没大瓜，就是想博个关注。”卡萝摇头说，“我吃完了，先走一步，拜。” 雷诺点点头，礼貌送别卡萝。就在雷诺吃完午餐，准备收拾餐盘回宿舍午休时，卡萝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卡萝双手“啪”拍桌子上，吓得肖恩抖了三抖：“你们快去看爆料！” 不过几分钟时间，一个爆红的帖子瞬间被顶到榜首。 帖子标题，言简意赅：[他是个omega] 点进去，发帖人似乎和亚萨有什么仇，连发数条侮辱性语言。 [还是个被玩烂的omega] [你们以为他为什么要留长发，是为遮住腺体咬痕！] [他就是个alpha身下呻吟求操的贱货，你们居然把他当男神，笑死] [就这种omega，他跪在我脚边求我干他，我都不会看他一眼] 帖子讨论沸沸扬扬，多数骂这个发帖人是神经病，对他的发帖内容表示不信，不过也有迟疑的。 帖子很快被举报删除，不少人又开了新帖在讨论。 医院，万年不联系的系主任突然找上亚萨。 “诺熙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是……” “主任，有什么事您明说。”亚萨懒得和系主任打太极。 主任语重心长：“嗐，都是一帮学生闹到我这的。他们说你是个omega，私生活吧，还有点……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学生闹大了，我也招架不住，你要不去论坛上澄清解释一下？” “好的，谢谢主任。” “一定要重视，毕竟有关我们系的名声，我是相信你的。” 亚萨挂断电话，进入论坛。凡是有关他的帖子，都吵得天翻地覆。 穆尔关切问：“怎么了？” “我性别暴露，学生们吵疯了。”亚萨关掉论坛，咔嚓咬了口雷诺昨夜买的雪梨。 “啊啊啊！都是因为我才暴露的，我是猪。”穆尔暴躁地挠起头发，泫然欲泣，“是那个斯特林，还是今早那个……” “都不是。你也别内疚，这事和你没关系，他们吵是因为另一件事。” “什么？”穆尔眼泪汪汪地望着亚萨。 亚萨僵了一瞬，对穆尔招手说：“过来，看这里。” 亚萨主动撩起头发，低头让穆尔凑近看。只见那腺体上残留着两道伤疤——alpha的咬痕与手术的刀疤。 “你被标记过，还做过标记清除手术！”穆尔惊呆了。 “对。”亚萨放下头发，点头说，“他们吵的是这个。” “手术好疼的。”穆尔反射性地捂住自己的腺体。 腺体是omega最脆弱敏感的器官，平时不小心撞一下都疼得要命，更别说在上面动刀子。 “忘了，当时打了麻药。”亚萨表情淡淡的，仿佛真记不起什么。 穆尔心说：怎么可能忘记？！就算打了麻药，可总有麻药消散的时候，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怎么忘？ 曾经有太多omega因为洗除标记香消玉殒，使得帝国推出禁止强迫omega洗标记的法令。洗标记对于omega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可是穆尔只能选择尊重，他没忍住去刷学校论坛，结果被气得肝疼。他愤懑大骂一通，无力问：“你打算怎么办？” 第13章 “实名发个帖，至于他们怎么想，与我无关。”亚萨倒是豁达得很。 “真羡慕你的性格，好像什么也打不倒你。”穆尔喃喃道。 “可能吧。”亚萨轻笑。 在经历那么多后，被磨平了棱角的他，或许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好困，头晕沉沉的似乎又烧了起来，快点解决吧。 亚萨登录论坛发帖、关闭论坛手机静音、拉被子睡觉一气呵成。他这边清净了，论坛里却彻底炸开锅。 第12章 帖子：[解释] 发帖人：[诺熙] 内容：[1.我是omega；2.我被标记过，标记人已死；3.我私生活很干净，信与不信由你。] 澄清内容简单粗暴，只有三句话。吃瓜的学生在发帖的一瞬疯狂回复，很快把这个帖子顶到第一。 [男神本人？！] [原来老师也会上论坛，那我以后要多多表白老师。老师，老师，我爱你(亲亲)] [呵，还有人把他当男神呢？叫不醒装睡的蠢猪。] [楼上，都说爱信不信了，在这狗叫什么呢？] [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只有我一个人在震惊老师是omega这件事吗？omega诶！！！] [我更关心第二条，老师是丧偶吗？好可怜……] [这有什么可怜的，简直值得敲锣打鼓！男神，看我！18岁，身高180，长度180，可奶可狼，可盐可甜，男神看我啊啊啊！！！] [靠，被楼上抢先了。明人不说暗话，诺熙，我想和你生崽，生一足球队的那种！] [楼上猥琐普信a，鉴定完毕] 亚萨解释完身心舒畅，蒙头大睡，各方却为他焦头烂额。 校园一角。 “操，你有病吧！”西泽啐出口中淤血。 “为什么打你，你心里清楚，别以为匿名就什么都查不到。”雷诺眼神冰冷说。 “你给我说清楚，我清楚什么？”西泽顿了一下，看神经病似地望向雷诺，“你是指诺熙那个事？你怀疑是我？” “不是怀疑，管理员查到那匿名账户就是你。”雷诺笃定回。 西泽像被活活喂了一只大苍蝇：“开什么星际玩笑，我要知道诺熙是个omega，早就干死他了，还会不想碰他？” 雷诺鹰眼一般审视着西泽，他学过微表情，知道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否撒谎。可是西泽的表情、动作、语气都显示他说得是真的。 “你说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西泽抓住了雷诺前一句话，“你说查到发帖人是我？” “对，虽然帖子删了，但是id追溯到你。” “我下午才第一次登，根本就不是我，是谁借着我名义发的，要是让我查出来……”说着，西泽一拳锤上身侧的墙壁，墙体出现蜘蛛裂纹。 “你是不是没有改初始密码？”雷诺问。 “我改了。”西泽暴躁回。 雷诺垂眸想了一下，提出猜测：“你密码是姓名、生日和通讯号这三个的组合？” 西泽眼一横：“你怎么知道，是生日加名字。” 雷诺：……你不被盗号，谁会被盗号？ “我们班，你得罪过谁？”雷诺开始另觅目标。 “没有，有的话也只有你。你怀疑是我得罪的人嫁祸给我？”西泽这次聪明了一点，“可那人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我们和诺熙可都是第一次见。” 雷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人，他问道：“你知道我们班谁是第三军团出身吗？” “哈？”西泽被搞晕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就昨晚第一个和诺熙对战的，还有那个女alpha，还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一个。” “安迪，简和肖恩？” “好像是这三个名字。”西泽迟疑道。 “谢谢。”雷诺心里了个新猜测，转身就走。 “喂，你大爷的，你还没给我道歉！”西泽莫名其妙被雷诺揍了一顿，现在对方居然就这么走了？ 雷诺背对着西泽挥了挥手：“就当昨晚的回礼，一笔勾销。” “我就说你两句，你记恨这么久？！给我道歉！” 西泽到最后也没等来雷诺的道歉，只能龇牙咧嘴地去医务室。 雷诺怀疑这件事和第三军团出身的几个alpha有关，因为在前几天亚萨的生日宴上，亚萨得罪过第三军团长的长子韦弗。如此，也能解释通，为何发帖人会知道那种稀少的抑制器和亚萨腺体的秘密。 发帖时，肖恩和自己在一起，可以排除。剩下安迪和简，其中安迪昨夜被亚萨削了脑袋，当众出丑，报复嫌疑最大。 雷诺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亚萨。不管是真动了心还是信息素驱使，他现在只想去医院看看亚萨的情况，确定亚萨没有因这种事加重病情。 思绪万千，等雷诺回神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校医院外。 “你怎么阴魂不散！” 雷诺迅速躲过攻击他的那个拳头，一下子擒住西泽的右手反绞在他背后：“你跟踪我？” “跟踪你个鬼，我来治伤！”西泽破口大骂。 这时，一个面色苍白、行色匆匆的熟人出现在两人面前，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安迪，他怎么出现在这？”西泽疑惑道。 雷诺松开对西泽的钳制：“他神色不对，我们跟上。” 雷诺尾随安迪，路线愈加感到熟悉，这是通往亚萨病房的路。 校医院不会泄露病人所在病房，也就是说，安迪不应该知道亚萨所在。 雷诺本想跟在后面，看看安迪想做什么，可是西泽已经忍不住冲了上去。 西泽从背后揪住安迪衣领，往后一拉，在安迪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一拳打上安迪的脸：“是你陷害我？” 安迪愣了一下，低声咆哮：“西泽，你发什么疯！” “我问，是不是你盗了我的号，发了诺熙的造谣帖！”西泽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可能……”安迪灵光一闪，攥住西泽衣领往前一拽，“那帖子是你发的？” “是我的号，但不是我发的。”西泽抓狂道。 雷诺在一边看不下去，直接发问：“安迪，你来医院做什么？” 安迪眼神躲闪。 雷诺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继续逼问：“你来找诺熙吗？” 安迪破罐子破摔：“是又怎样，我还不能关心一下老师吗？” 西泽沉声插话：“你怎么知道诺熙病房在哪？” 安迪犹豫再三，终于和盘托出：“我今早在餐厅遇到雷诺，就跟着他来到医务室。我承认，我不小心听到老师说自己是omega，但我没和任何人说。” “凶手会承认自己就是凶手吗？”西泽对安迪的话嗤之以鼻。 “西泽，你是在说你自己？”安迪不甘示弱地回敬。 雷诺：眼前这两个alpha好像都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安迪，你确信没有对别人提过这件事？”雷诺敛神追问，他注意到安迪的表情有一丝不对，应该是在撒谎。 “当然没有。”安迪声音陡然拔高，“你们都怀疑我！” 雷诺抓住安迪眼神里那抹神慌：“你说过，和谁？” 安迪身上躁气愈加凸显：“我说了我没有，你们……” “你们在吵什么？”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里是医院，懂不懂什么叫禁止喧哗。” 声源处，亚萨穿着白色病号服，正倚靠在门框上。 亚萨迷迷糊糊睡着不久，就听到室外的吵闹声。他一把将被子拉过头，试图减少噪音，可谁知室外吵闹愈演愈烈。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亚萨腾得从床上弹起，准备去会一会这几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老师。”安迪声音立刻矮了几个度，“您还好吗？” “不好，你们想玩这种无聊地侦探游戏去外面玩，故意到病房门口吵给我听？”起床气未散的亚萨火力全开。 “可真的不是我……”安迪此刻就像只委屈的大狗。 “受害者是我，我自己都不想追责，你们替我出什么风头。谁先挑起来的？”亚萨目光凌厉扫过三个alpha。 “他！”西泽果断卖队友，指着雷诺就说，“他先查到我头上二话不说给了我一拳，现在又怀疑到安迪头上。” “斯、特、林。”亚萨翻过往事桩桩件件，橫剑直指雷诺，“我发现自从遇见你，我就一直在倒霉。是我们上辈子有仇，你这辈子专门来克我吗？”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亚萨的话刺得雷诺直吐血。 回想起来，亚萨说得也确实没错。初见，雷诺差点强行标记亚萨；再见，亚萨生病高烧；三见，更是惹得亚萨性别暴露。 雷诺高举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ok，我的错，我现在就带他们走。” 可是安迪情绪却有些激动，他竟忍不住就冲上去，不知要干什么。雷诺和西泽不约而同地动身，想阻拦安迪。 可是距离太久，雷诺又晚了一步，转眼间安迪已将亚萨困在臂间：“老师，你听我说……” 第14章 雷诺赶至，不过一招就把安迪放倒在地，将安迪跪压在身下。 安迪却在不管不顾地大声叫喊：“老师，我有一件旧事想问你，关于6年前的。” 亚萨瞳孔骤然紧缩。 第13章 “事关第三人，我要和你一个……”安迪试图谈条件。 突然，一阵令人胆寒的信息素威压铺天盖地袭来，安迪像被锁住脖子一样，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们要对他做什么？” 人未见，声先至。 军靴有条不紊地敲击着地面，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alpha出现在拐角，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在场所有人，威慑意味十足。 “莱温特公爵。”西泽牙齿打着颤吐出来人的名讳，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恐惧。 在场的alpha唯有雷诺面不改色，他释放出信息素形成场，使自己免受奥斯维德信息素的影响。 “又是你。”奥斯维德视线锁紧雷诺，体内的战斗因子蠢蠢欲动。 雷诺也肌肉绷紧至最佳状态，只待奥斯维德一表现出攻击意图，便可迎战。 不过，战斗还没萌芽，便被亚萨掐灭。 亚萨带着全屏蔽型抑制器，嗅不到信息素，但是他能觉察出周遭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纵然现下校医院病房人寥寥无几，但不代表没有人。公共场合滥用信息素威压，会对他人造成极大的干扰。 亚萨眉头一皱，对奥斯维德毫不客气说：“收起你的信息素，这里是医院。” 威压应声消失，雷诺也随之解除信息素场，西泽和安迪得到了一刻的喘息。 奥斯维德几步来到亚萨面前，手贴上亚萨额头：“怎么还烧？我去找医生。” 亚萨一把抓住奥斯维德的手，摇了摇头：“我吃药了，我要出院，带我回宿舍。” “不行，更严重了怎么办？”奥斯维德一口否决。 “不是有哥哥吗？”亚萨示弱。 奥斯维德被弟弟蓝汪汪的大眼睛蛊惑得差点点头，最终咬牙坚守底线：“我去问医生，医生答应，我就带你走。” 临走前，奥斯维德掏出一袋手工小饼干给亚萨，宠溺揉了揉亚萨脑袋，“你嫂子给你烤的，我去去就回。” 奥斯维德一走，亚萨气场又冷硬起来，他对着安迪一指：“你，留下，和我进房间。”又淡淡扫向雷诺和西泽，“你们，可以走了。” 雷诺和西泽：omega是这么善变的动物吗？ 自奥斯维德出现，亚萨几经变化，从强势到甜软再到冷漠，快得在场的几个alpha都反应不过来。 临走前，西泽踌躇问出一个问题：“诺熙，你真名是亚萨·莱温特吗？” 听到那称呼、见到那亲昵互动，西泽再傻也想起莱温特家还有个omega幺子。 “是。”亚萨没想再遮掩。 彼时，年轻气盛的亚萨为了证明自己，隐姓埋名报考了赫利俄斯。他不想让这个姓抹杀掉他的一切努力，而今，他已经证明自己，已不需要再继续隐瞒。 西泽喉结颤动，想起父亲曾向他透露出向莱温特家提亲的意向，可彼时他极其厌恶贬低那个“私生活不检点”的omega。如今想来，只觉得脸火辣辣的。 西泽深呼吸，下定决心：“亚萨，我会娶你的，我今天就拜托爷爷向公爵府提亲。” 雷诺和亚萨，不约而同：？？？ 这人有病吧！ 在雷诺再次拳头痒时，亚萨出声：“为什么你提亲，我就要嫁给你？” “米尔斯和莱温特家联结无疑是上乘之选，况且你……” “况且我只是个被标记过的omega，能被你米尔斯大少爷挑中就该感恩戴德？”亚萨打断，抬手一指，“如果不得不结婚，我更愿选他。” 在场所有人，顺着指尖方向，定位到雷诺身上。 雷诺也指向自己：“我？！” 这该死的，被天降巨额彩票砸中的幸福感！ “他？！”西泽觉得荒谬，“一个迩思贱民，他配得上你吗？” 亚萨眯起眼，蔑声问：“那你，配得上我吗？” “我当然……”西泽犹豫了。 米尔斯家与莱温特家同为军团掌控人不假，可莱温特还有一层身份，他们是帝国的皇子，是实打实的皇位继承人之一。 “韦弗是，你也是，谁给了你们‘我被标记过就合该堕落到被你们施舍’的自信？”亚萨冷声说，“与其选择你们这种贵族出身的自大狂，我宁愿选择一个平民出身但尊重我的alpha。” 雷诺眸光熠熠表忠诚：“宝贝，你眼光真棒！但我的军衔、我的存款还不允许我给你场盛大的婚礼，再给我点时间，这是我们的重要日子，我一定不会委屈你。” 亚萨：“……我只是打个比方，我不想结婚，也不会离开莱温特家。” “哦。”雷诺沉默一刹，陡然想出个绝妙的点子，“其实，你不用离家，我可以入赘。” 西泽心中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脑子嗡嗡直响，这世上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alpha？！ 不行，他怎么能输给一个贱民，西泽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我也可以！” 雷诺睨了西泽一眼：“你也可以入赘？” “我、我……”西泽冷静下来，那句话说不出口了。他身为顶尖贵族出身的alpha，有无法舍弃的自尊，他入赘，会被人嘲笑得直不起腰吧。 雷诺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亚萨终于没眼看下去：“你们够了。” 闹了一通，雷诺和西泽终于被“劝”走了，只剩亚萨与安迪。 安迪双手狠搓了一把脸，望向亚萨：“老师，我想和你谈谈。” 亚萨颔首：“进来说，外面有监控。” 亚萨强撑着身体坐回床，整个人倚靠在床背上。为了打精神，他选择进食来补充糖分。他打开饼干袋子，递向安迪：“要吗？” 安迪犹犹豫豫从里面拿出一个饼干，望着手中的饼干发呆：“我哥哥也喜欢吃这种又甜又腻的东西。” 亚萨没有接话，静静聆听安迪倾诉。 “哥哥虽然是个beta，但是他很优秀，他考进了赫利俄斯最好的专业。我们兄弟感情很好，他经常和我聊天。他告诉我，他在学校交到了最好的朋友，和他一样是beta，名字叫，诺熙。” 亚萨拿饼干的手一僵，哑声问：“你是安森的弟弟？” “你还记得哥哥啊。”安迪眼眶发酸，他双手抓住亚萨的肩，情绪激动道，“他是怎么死的？” “抱歉。”亚萨痛苦地闭上眼，“是我没有救下他。” 安迪如遭雷殛，傻愣愣问：“什么意思？” “6年前，我们进行野外集训，结果遇到了星盗……” 谈话没有进行多长时间，几分钟后，安迪似幽魂一样从病房飘出，眼里一片死寂。 亚萨目半暝，靠在床背上，揣度着安迪临走前说的话。 “你要相信我，那帖子真不是我发的！” “今早我确实不小心听到了你的秘密，可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你？” “对了！当时我听到很慌，匆匆走时撞上了乔，也许是他！” 乔，这人是谁？ 亚萨搜寻记忆，勉强和一个带眼镜的文雅alpha联系在一起，模拟对战中，他似乎斥责过对方怯懦。 这人全名叫乔·米尔斯，西泽同父异母的兄长。 但不应该是他。 今早听到异响，亚萨立刻拜托穆尔去查他病房外的监控，那段时间来人只有安迪。是安迪在撒谎，还是他遗漏了什么？要扩大搜查吗？可是，好麻烦。 亚萨思维发散着，不自觉地已经将小饼干咔嚓掉一大半。 奥斯维德提药回来时就看见自家弟弟两眼放空地嚼嚼嚼：“发呆想什么呢？” “要是压不下舆论被学校辞退在家混吃等死，你会忍多久才把我打包丢出门。” “忍？”奥斯维德气笑了，“你不想工作我就养你一辈子，为什么要把你丢出门？” “一个逃避参军甚至还被军校辞退的废物，简直是把莱温特家的名誉往地下踩。” 奥斯维德攥拳，怒斥：“你不是废物，谁也不能这么说，你自己也不行！” 亚萨沉默三秒：“可是第一个说我废物的以及说得最多的，就是哥哥你啊。” 奥斯维德：“……”之前为操练弟弟，干过太多次把弟弟打趴在地骂废物的事。 “反正不许，亚萨，你是莱温特家的骄傲。”奥斯维德别扭别过头，转移话题，“医生说发情期后间歇性低热很正常，吃药巩固就好，能出院，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 亚萨依次点过三样东西：“那套衣服，那些药和那袋零食。” 扫过那袋零食，亚萨想起方才的闹剧，禁不住扬起嘴角。其实，如果真撑不下去必须选一个alpha结婚，那个叫雷诺的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念头一转即逝，亚萨轻车熟路地爬上奥斯维德的背，双手缠上兄长脖子。 第15章 “哥，你变了，之前你对我期望很高的。” 那件事后怎么可能不变？他现在对弟弟要求只有四个字，快乐活着。为不勾起弟弟糟糕记忆，奥斯维德不愿提那事，仍旧是转移话题。 奥斯维德收紧双臂，托着亚萨往上送了送，将亚萨稳稳背起：“你倒是没变，轻得和只猫似的。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我经常把你背来背去。” “记得，因为小时候你总把我打得爬不起来。”亚萨毫不客气地揭开温情的遮羞布。 奥斯维德眼神飘忽：“咳，那时都是为你了好。”这话题是绕过不去了。 “对了，哥哥，你还记得安森吗？”亚萨突然发问。 “谁？” “不记得算了。”亚萨枕上兄长的肩，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起来。 过了良久，奥斯维德才记起一个腼腆傻笑的beta男生，他有次休假回家见到过一次：“是你的那个同学吗？我记得他在那次事故中去世了，你回来后还给他送了花。” 奥斯维德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亚萨？” 感觉到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奥斯维德露出一抹浅笑，“睡吧，你累了。” 6年前的那次事故，对于奥斯维德这种强大如神佛的alpha来说，也是一场不愿回忆的噩梦。父亲战死，母亲精神崩溃自杀，他只剩下弟弟一个亲人。在前线收到弟弟生死不明的消息时，他几近于崩溃，更是因精神恍惚差点战死。 幸好，亚萨回来了。 奥斯维德衣不解带守着低烧的亚萨，通讯器突然弹收到一则消息。他扫了眼，掖好亚萨的被角，起身去往阳台拨出一个电话：“是他？先不要打草惊蛇，监控后续动作。” 任何人试图伤害亚萨的人，他都会让对方付出惨痛代价。 第14章 奥斯维德插手后，亚萨性别争议风波被校方以雷霆手段压了下去，所有诋毁造谣亚萨的帖子都被删了个干干净净。 期间，有学生流出奥斯维德背亚萨的照片，质疑他们的不正当关系。紧接着，校内信息网做了更新，亚萨的主页，名字“诺熙”变成了“亚萨·莱温特”。 那未曾公开露面的帝国小王子，战神唯一的弟弟，亚萨·莱温特。 在这个名头下，诋毁声音烟消云散。可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人被追责。 按理说，以奥斯维德的性格，大概率不会放过诋毁亚萨的人。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不追责大概率是出于亚萨的意愿。 亚萨性别争议确实引起不小的轰动，但细思下，竟令人觉得十分合理。 “老师可是战神的弟弟！” 学生们用这个理由解释了一切违和之处——包括一个omega竟然打得s班一众高级军官哭爹喊娘。 风波过后，学生们又投入无尽的学习与训练中，日复一日，枯燥无味。半个月过去，s班学员终于迎来一件喜讯他们即将作为先导，参与五年级的野外集训。 赫利俄斯毕业考核项目之一，便是为期两周的野外集训。据往届反馈，训练无异于地狱走一遭。可对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s班学员来说，这种事不过是洒洒水，多被他们视为一个难得的放风机会。 他们刚开完大会，得知集训被定于9月10日，现在离集训还有15天时间。之后，他们的分管人会详细和他们探讨事宜。 “莱温特老师？！” s班学生望着讲台上的亚萨，百感交集。自从得知亚萨身份，alpha天性使然，他们会不自觉地爱护omega不使出全力，结果就是被亚萨揍得更惨，心理阴影更大。 现在他们一看到亚萨，就幻觉脖子发凉——他们模拟训练中掉头的次数太多了。 “此次野外集训由我担任s班的分管人，接下来将由我带领你们清理猎区，排除高危因素并启动屏障，保护猎区不受到外界干扰。”亚萨展示出此次集训区的影像。 立体影像一出现，在场alpha都坐直了几分。这里属于第五军团的驻地，帝国战神奥斯维德曾经在这里创造神话。 “是珈玛星系？”有学生眼睛一亮，“我们会与第五军合作吗？” 亚萨点头：“他们会提供协助，但区域清扫由我们全权负责。我们时间有限，明天一早就出发。” 按照进度表，他们至少要在赛前10天完成清扫工作，留给组委会做筹备工作。再刨除路上时间，满打满算也只剩4天用来清扫，时间紧迫。 “清扫两人负责一个片区，抽签组队。”说着，亚萨拿出一个装满小纸球的盒子，“里面有7个序号纸条和一张白纸，相同序号的为一组，抽到白条的和我一组。对这个方式有异议吗？” “如果不满意抽签结果，可以自由调换吗？”有人举手。 “如果两队都没有异议，可以调换。但今晚12点前要报给我，之后再调换无效。”亚萨没有卡严。 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对这个结果无异议，依次上来抽取纸条。为提高效率，每个人抽完就报出自己的号，便于搭档寻找。 雷诺不想和别人争，准备拿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可前面一队队逐渐成形，还没有人抽到白条。 “现在白条还没人抽到，就剩两个人没抽，也就是说……”众人把灼灼目光投向肖恩和雷诺，眼神要把两人烫出个窟窿。 肖恩虎躯一震，简直要哭出来。现在没有搭档的只有西泽和亚萨，前是狼，后是虎，无论抽到哪个都不让人好受。 “好人，我害怕。”肖恩开始瞳仁震颤。 “不怕，我给你垫底。”雷诺拍了拍肖恩肩，试图将他往前推。 “不，这次你先来。”肖恩不动如山，坚决不肯做选择者。 “那好，我先来。”雷诺耸了耸肩，无所谓先后，反正几率都是一样的。 雷诺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到讲台前，抽出一个纸条。 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慢到空气也仿佛凝滞起来。 雷诺展开纸条，嘴唇微抿。 “你抽到了什么？快说啊。”有急性子的已经耐不住了。 雷诺缓缓将视线锁向亚萨，直勾勾地望着亚萨说：“白条。” 雷诺没有漏掉亚萨神情中那一闪而过的不自在，如雷诺所料，亚萨并不想同他一组。也是，放一个绝对契合的alpha在身边，无异于定时炸弹。 西泽眉头一拧冲雷诺说：“我和你调换，你更愿意和他在一起吧？”西泽手指向肖恩。 肖恩连连点头，眼中重新迸发出光芒：“好啊，好啊！好人，你和他换吧。” 西泽提的建议看似是最符合众人利益的，可是…… 雷诺勾起唇角，挑衅般地朝西泽回了三个字：“我拒绝。” 肖恩“嗷”一声叫出来，他猛地窜上前抓住雷诺肩膀摇晃：“好人，你变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不想和那人一组。” 不过，在其他学员眼里，雷诺的这个选择是极其合理的。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肖恩，我和你换吧。”一个文质彬彬的alpha站出来。 “你是？”肖恩没记住这个alpha的名字。 “乔·米尔斯。”乔温柔一笑，“我和西泽是兄弟，也搭档惯了。” 西泽听到兄弟二字，很不屑地嗤笑一声，但没拒绝这个调换要求。 “奥奥，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肖恩腼腆地挠了挠头，“你原来的搭档同意吗？” 安迪扫了肖恩一眼：“是我，我没有异议。” “嘿，太好了，那给你。”肖恩连忙把纸条塞到乔手里，仿佛西泽是什么洪水猛兽。 剩下的，也就两个队伍做了调换，不到10分钟就敲定了分组，颇有效率。 “猎区情况，明天我在飞船上细讲，散会。” 亚萨离开时，脸色不太好。 “你这儿见色忘友的家伙。”肖恩锤了雷诺一记，“你要补偿我，我才能消气。” “怎么补偿？” “明早叫我起床？一遇到这种事，我就容易激动得睡不着觉。”肖恩颇为苦恼。 雷诺：……就这？ 次日，凌晨4点半。 “肖恩，该走了。”雷诺敲了敲肖恩的门，却迟迟没得到回应。 飞船5点准时起飞，从宿舍赶到乘船点就要步行20分钟，时间相当紧迫。雷诺深吸一口气，橫脚将门踹开。 肖恩梦中惊坐起，圆睁着眼睛看向雷诺：“地震了吗？” “现在4点33，5点集合。”雷诺说完，转头就走。 身后传来肖恩的哀嚎，不到一分钟，肖恩拖着行李箱窜了出来。 “谢了好人，下次你动作温柔点就好了。”肖恩打着哈欠和雷诺赶往飞船。 雷诺心想，估计没有下次。 他们赶到时，天才蒙蒙亮，尚存几点疏星。 “啊，老师！”肖恩一眼就望见舷梯上的亚萨。 本就困极的亚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一时分神，脚下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第16章 目睹这一幕的雷诺将手中的行李箱一扔，如雷电火光般奔至舷梯，稳稳接住亚萨。雷诺搂着亚萨的腰，在亚萨耳边低声问：“没事吧？” “唔。”许是没睡好，亚萨神志不清，看到雷诺时还愣了一下，颇为呆萌。 雷诺心尖一颤，被亚萨迷糊的样子可爱到。 可美梦不长，亚萨意识回笼很快辨认出抱他的人是谁，他触电般迅猛将雷诺推开站直。 雷诺意犹未尽地捻了捻手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体温。 雷诺一挑眉，调笑：“你怕我？” 亚萨神情冷硬起来：“是你的错觉。”嘴上如此，亚萨身体肌肉却还因雷诺的触碰保持着僵硬的状态。 雷诺觉察到亚萨的僵硬，却看破不戳破：“那就好，祝我们未来半个月合作愉快。” 由于人数不多，他们只申请调用了小型飞船。说是小型，容纳30人不是问题，且船内东西齐全，完全可以满足远程航行的需求。 航程大概10个小时，亚萨让几人先休息一番，早餐后9点准时会议室集合。 雷诺作为顶级alpha，精力旺盛，以往持续作战上几天几夜不休息也是常有的事。他选了一间房间，倒不是为了休息，而是房间内无监控。 雷诺翻出一个不到指甲盖大的sim卡插入通讯器卡槽，瞬间，铺天盖地的消息涌来。 在赫利俄斯只能使用内部网络，或者说，只要校方想，一切都是可查的。因而，这张卡自进入赫利俄斯，便被雷诺停用。 积攒了两个月的消息有四五十条，刚开的两周信息数最多，多是问他任务进度如何，催促他快点行动。因雷诺一直不回，后面的消息频率逐渐降低，最后一条在半个月前，对方已经气急败坏。 这条没有用密文。 “在阳光下待久了，就忘了你是条泥沟里的狗？你的今天是我们给的，我们也能轻易摧毁。” 雷诺扫过这条消息，没有雷霆大怒，反倒轻笑出声。 “狗吗？” 形容倒很贴切。 雷诺想起他与那群人的初遇：雨后，泥泞巷子，野狗抢食。 那时的雷诺，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但他赢得了胜利，他用那只肮脏不堪的手攥着干硬的面包放肆大笑。 也是那时候，那群人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他面前，俯视着流浪狗一般狼狈残喘的他。 可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忘记狗也是野兽，疯起来照样轻易咬断他们的喉管。 虽然他很想扯掉扯断颈上的项圈，但还不到时机。 雷诺不紧不慢地回复：[你们老了脑袋也锈住了？校内通讯透明，想让我暴露就直说，少兜圈子] 对方时刻监控着雷诺的消息，雷诺一回复，对方秒回：[任务进度如何] [你问哪一个？] [种子的话，未寻到] [至于另一个，人家瞧不上我。你们有空对我狂轰乱炸，不如尽早推动我的军功，给我一个能配上他的爵位] 这次对方“正在输入”持续较长，估计删删减减多次，最后只化成一句：[接近亚萨·莱温特的任务终止，我们寻到了更合适的执行者] 更合适？ 没人比他更合适！ 雷诺笑容阴恻恻地问：[哦，是谁？] 第15章 [迩思的皇子] 迩思帝国早覆灭数百年，哪来的余孽？这群老头找来的傀儡吧。 [如果我不放弃呢]雷诺试探。 [这是通知，不要节外生枝，我们有另外的任务交给你] 另外的任务？既然事已至此，那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 雷诺舌尖舔过自己的犬牙，抽出sim卡将其折为两半，丢进马桶按下冲水键。 昔日那只惨兮兮的流浪狗披上人皮，从地狱里爬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扯断自己的项圈。 * 9点整，亚萨一如既往地掐着点踏进会议室。他打开3d投影机，接入从学院拷贝来的机密影像资料。 一片浩渺的星河展现在众人眼前，这是此行目的地——珈玛星系。 亚萨随手一圈，划出一片区域：“这里，是珈玛星系的宜居带，曾是帝国人口最稠密的几个星带之一。可经过20年前那次大规模虫潮，人口锐减。” 亚萨将宜居带放大，又圈出一块区域，“当初虫族是从这里撕裂空间进犯，所以周边的三个宜居星是重灾区，而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这里。” 亚萨点了点一颗棕绿蓝相间的星球，“落林星。这现在已被降为低风险区，残留的多是一些低等虫类，不过——” 亚萨将星球一旋，圈起了一片低纬度区域，“这一块仍属于中风险地带，也是我们清扫重点。凡是危险系数a级及以上的必须消减，b级的保留2只以下，其他等级不限。总之，尽量保持各区危险程度均衡适中。” “真是温室里的娇花。”出身第五军的列夫嗤笑，“干脆只留一群d级……” 他还没说完，便被同出身第五军的同伴尼尔一巴掌呼到后脑勺上。列夫收到同伴的视线警告，不爽地闭了嘴，“哼”一声把头别开。 尼尔笑眯眯地双手合十和亚萨致歉：“抱歉，还请老师见谅。这人是个笨蛋，老师您继续。” 亚萨停下手中动作，扫了眼在场的人，从神色上可知晓这大概是多数人的想法。亚萨靠坐在椅背上，打量着所有人道：“时间还早，我们现在做个小统计，单杀过王虫的举手。” 没有人回应，王虫是仅次于虫皇的高危险等级，单其发出的精神压制就难以承受。 当然，雷诺除外，可是他不想出风头。 “没有人吗？那s级。” 只有一个人举起手——西泽。 “a级。” 雷诺觉察到亚萨几次有意无意地扫过自己，就不再假装，施施然举起手。包括雷诺在内，也就四五个人举手。 “b级。” 剩下的都举了起来。 “三分之二只单杀过b级，你们凭什么去苛求一群从没实战过的学生？” 有人忍不住驳斥：“每一个等级都天差地别。” “所以呢？你第一次上战场就能杀掉b级的虫？”亚萨点醒众人，“据监控，落林星a级以上的虫至少8只，b级至少20只。与其看不起那些学生，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能不能完成任务。” 众人重新斟酌，这次任务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轻敌会酿成大灾祸，亚萨可不想为跟在这些自大的alpha后为他们擦屁股善后。 目的达到，亚萨打开一张带标记的地图：“这是你们的任务分配图。不同分区清扫难度不同，我根据你们的日常表现进行了分配。你们确定自己的负责范围，有异议及时提出。” 分配上，实力最高的两组——亚萨和雷诺、米尔斯家族的两兄弟——瓜分了中风险带。其他人暗中松了口气，根据他们手中的虫族监控记录，已知8只a+级的虫中6只位于中风险区。 亚萨又嘱托了一些其他的，关掉投影，舒展了一下身体：“别这么紧张，到后我们休息一天自由活动，原来驻扎落林星的可以回去探望一下朋友。” 打一棍子再给个甜枣，在场驻扎在落林星的只有列夫。闻言，列夫又假装不屑地闷哼了一声。 尼尔笑着用力锤了列夫一下，差点没把列夫锤得咳血：“真是太好了，列夫，我们一起去。自从调走后，我也很久不回来了呢。” 散会后，各人回房间休息，养精蓄锐。很快，飞船便将降落至落林星。 一下飞船，热浪袭来，习惯了首都星凉爽气候的几人一时难以适应。 来接站的人一身背心大裤衩，和身着严实整齐的几人仿佛两个世界：“是莱温特老师吗？我是一直和您联系的罗杰。” 亚萨点点头，和罗杰握手。 “那来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罗杰大臂一挥，“地方不远，我们走着去。” “不远”等于“步行两个小时还没到”。 众人已大汗淋漓，有的干脆就脱掉外套。亚萨脸已浮上不正常的潮红，脚步也变得有些虚。雷诺见状，隐隐猜到一个答案。 “中暑了？”雷诺大步上前，半俯身在亚萨耳边轻声问。 亚萨不愿承认，拉开与雷诺的距离。 omega真不让人省心。雷诺不由分说地强行夺过亚萨的行李，并行在亚萨身边时刻提防亚萨中暑晕倒。 亚萨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出口。 西泽注意到这一幕，暗地里一咬牙，扬声问向罗杰：“还没到吗？附近有没有卖夏衣的商场？” 罗杰第n+1次回道：“快了，快了。商场是有，但估计没营业，今夜正好的归元节，他们顾不上客人。” “归元节是什么？”这一词对在场多数人来说都是陌生的。 “说白了，就是鬼节。珈玛相信今夜故人的亡魂会重返世间，可祭奠已死之人寄托哀思。你们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参加玩玩，那灯会还挺壮观的。” 第17章 亚萨听到这句话，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这一次罗杰没有说谎，他们拐入一条小道后，步行没多久，便到了一栋竹楼前面。 “就这，到了。” 竹楼宽敞高大，精美雅致。建筑制式很简单，高挑的房体整体呈方形，屋顶呈三角锥状。如果细细查看，便可发现横梁上刻满了似图形又似文字的花纹。 “诶，那花纹是什么？”肖恩好奇。 “是梵文，迩思人某族支的古老文字。这刻文是刻的是六字大明咒，可纳福化煞，多用来镇宅。”雷诺随口解答。 “哇，好人你真厉害，这也认识！”肖恩惊叹。 雷诺却心下一愣，他学过这些吗，怎么会认识这些？但没容雷诺多思考，罗杰的大嗓门立刻转移了他的思绪。 “婆婆，我带客人来啦！” 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老妇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不是因为年纪太大腿脚不利落，而是因为她只有一条腿。 “十六人？”老妇浑浊的眼慢腾腾地扫过众人，抓出一把钥匙，“房间没这么多，两人一间，你们爱住不住。”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可是独独里面有个不合适的。 众人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亚萨，老师会不会愿意？ 毕竟，他是个omega。 亚萨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惊诧地望向罗杰。 罗杰一摊手，无奈道：“这里住的地方很少，即使过几天你们大部队来了，也只能露天扎营。” “好，那就按分组住。”心思敏锐的人，可以揪出亚萨平静的话语下潜藏的紧张。 雷诺沐浴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感觉自己快要被捅成筛子。 老妇阴恻恻地回：“我让你们住，但今夜谁敢大声吵嚷，惊到我儿，就滚出去。”说完，拄着拐杖离开。 罗杰讪讪一笑，一把抓起钥匙：“来，我带你们去房间。” 待众人离开大厅，罗杰才歉意说：“其实房间是够的，这里20多间房，但不知道婆婆为什么不让你们住。” “她儿子也住这里？年纪很小？”有人好奇问了一句。 罗杰连忙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确认老妇已走远才小声嘀咕：“她丈夫儿子早就被虫吃了，她自己也在20年前那虫潮里丢了一只腿。记住一件事，千万别当着她的面提她的家人。” “她刚刚说的儿子，其实是鬼？！”有人不可置信道。 罗杰不置可否：“毕竟今夜归元节嘛，婆婆也是为你们好。当地有个说法，谁惊扰到亡魂，就会被夺舍。” 众人：这么惊悚吗？ 众人说着，已到了卧房外，罗杰驻足说：“来来来，排队领钥匙了，好房间先到先得。” 鬼知道哪个是好房间的众人，没有如罗杰所说的争抢，按照站位的远近依次领了房间钥匙。 “那我就先回了，莱温特老师好好休息。你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到我们驻军处选机甲，老大说，他那台是你的。”罗杰挥手道别。 直到现在，众人才知道这个不修边幅的alpha竟是奥斯维德的心腹手下，他口中的老大便是战神奥斯维德。 好东西留给弟弟，没毛病。 待雷诺和亚萨进入房间，才晓得最大的危急不是两人同房，而是—— 第16章 雷诺望着房间里唯一一张大床，干咳了一声：“我睡地板。” 良久，亚萨才哑声回：“没必要，床很大。我去洗个澡。” 说落，亚萨匆匆打开行李箱，翻出衣服，逃也似地进了卫生间。 雷诺见亚萨避他如洪水猛兽，知趣地离开。 直到晚餐时间，亚萨才出现在餐厅。亚萨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白色常服，全身唯一的色彩便是那雪白的脖颈上的信息素抑制器。抑制器样式是黑色chocker，缀有雪晶宝石，一如他们的初见。 雪晶随着亚萨动作而轻轻晃动，晃得雷诺心神荡漾。 不过，亚萨此刻望着菜单，陷入纠结情绪——这餐厅里的肉百分之九十多都是虫类。纠结之时，一个身影悄然靠近。 雷诺站在亚萨身后，高大的身形顷刻将亚萨笼罩起来。他手穿过亚萨腰侧伸向点单台，指节在一个菜品上敲了敲：“我想，你会喜欢这个。” 贴得太近了！亚萨全身肌肉骤然紧绷。 感应到亚萨变化的雷诺自觉退后一步，拉开与亚萨的距离：“露鸣常被供向高级虫肉餐厅，最得omega喜欢，你可以试试。” 虫肉的吃法，始于偏远星系。当时偏远星系虫患多，常苦于无粮，无奈下开始食用虫族死尸，却发现口感绝佳。后来，一位贵族机缘巧合下尝到，便开设起餐厅，没多久便风靡全帝国。 这种叫“露鸣”的虫类甜而不腻，口感上倒有些似冰激凌，颇受欢迎。不过因为其身形透明难寻，存活时间极短，不便运输，价格也相对高昂。可落林星是露鸣的一大供应地，出现在小餐厅并不稀奇。 亚萨虽不喜，却也尝过虫肉。他最终还是听从了雷诺的建议，并另选了一份水果沙拉作为辅餐。 “你精神似乎不太好，是中暑还没缓过来？”雷诺坐在亚萨对面，饶有兴趣地望着亚萨小口吃着东西，“要不我明天自己去做任务？” 亚萨放下叉子，将还剩一半的水果沙拉推到一边，沉声问：“你之前不是在一直躲着我，为什么现在这么反常？” 雷诺略有惊讶，自己在性别事件后，出于种种原因确实一直刻意避开亚萨，没想亚萨也这么关注自己敏锐地发现了这点。 雷诺没有正面回答，他敲了敲剩下的沙拉，说：“就吃这么一点，再吃点。” 亚萨摇摇头，起身欲离。 雷诺一把按住亚萨的手，强硬道：“你不想听答案了？” 亚萨触电似地抽掉手，人倒是没有走。 雷诺收回手时顺手揽过沙拉，用亚萨用过的叉子，慢条斯理地吃起那剩下的水果沙拉。这一举动，让亚萨后背发毛，给亚萨一种他们在间接接吻的错觉。 雷诺若无其事地咽下一块菠萝，对亚萨笑说：“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不想浪费。我确实在躲你，前段时间我信息素紊乱很不稳定，我怕离你太近又控制不住伤害你。” 雷诺口上说着不伤害，眼中那如野兽锁紧猎物的光芒，却似要将亚萨吞吃入腹。 “不应该这样的，这是信息素给你的错觉。”亚萨一口否定掉雷诺的感情。 “可ao不就是受信息素驱使的动物？有人终其一生遇不到自己的完美契合者，现在我们既然遇到了，为什么不试试？我预感，我们的结合会非常美妙。” “听起来很有诱惑力，我年轻时或许会很心动，可是……”亚萨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很讨厌这种信息素驱使的冲动。” “可你不受控制地想接近我，就像我不受控制地想标记你一样。”雷诺这话过于露骨。 “斯特林！” “我道歉。”雷诺见好就收，将盘中最后一颗草莓讨好似地递向亚萨唇边，“消消气？” 亚萨自然不会吃，这也正如雷诺意料，他自然地转回手腕塞回自己嘴里。鲜红的果浆沾染了雷诺的唇，活像一位刚饱食过美餐的血族，高贵而妖冶。 “你是不是想去参加归元节，我陪你。”雷诺用的是陈述语气。 “你会读心吗？” 亚萨自认为人清冷，鲜少流露出真实情绪。可在模拟舱发烧时，雷诺第一个发现；他今天中暑时，只有雷诺发现；他想参加归元节这事，更是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可是雷诺仍然一语道破。 “如果说是，会有奖励吗？”雷诺暧昧笑着。 “不会。”亚萨端起餐盘离开。 雷诺轻笑一声紧随其后，果然还是放纵自己更舒服。 暮色四合，气温降下不少，夜风徐徐送迭。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沿街不少好奇的孩童跟在他们后面——在相对偏远的落林星，多是偏向迩思人，亚萨这种典型的艾维格人容貌实属稀少。 一个灵动大胆的小姑娘拦着亚萨，送了一朵街边常见的小白花。他们从小姑娘口中得知，祭祀8点后才开始，他们出来早了。 “说起来，我也送过你一束花，寄到了莱温特公爵府，不知道你收到没有？”雷诺翻起往事。 “什么花？”亚萨疑惑地一歪头。 雷诺出发到赫利俄斯前，借亚萨表兄埃里克的名义送了一束菟丝花，无他，只是当时觉得这花和亚萨莫名相配，明明是看似柔嫩娇弱的小白花，揭开来看是杀人不见血的魔鬼藤。 看来，花被卡在了门房。雷诺猜到了那束花的归宿。 “没收到吗？真可惜，我补偿你一束，为当初的无礼道歉。”雷诺一把拉过亚萨的手腕，朝一小路走去，“来。” “放手，我要参加灯会。”亚萨惊诧于雷诺的动作，却又挣不开，只得被雷诺拖着往前走。 “不冲突，正好可以用来祭奠老莱温特公爵。”雷诺攥得更紧。 第18章 亚萨不再反抗：“我讨厌你对我这种了如指掌的感觉。” “我在你眼中这么特殊？你鲜少有讨厌的人，能得到你的讨厌，算是我的荣幸？” 亚萨：……竟没法否认。 雷诺牵着亚萨越走越偏，暮色也越来越厚重。 放在一个普通omega身上，必会敲响警铃，怀疑雷诺图谋不轨。亚萨自认有自保能力，倒是丝毫不害怕。 他们攀上一座矮山丘，山顶平坦开阔，入目的是一片圣洁的夜百合花海。 亚萨心瞬间被涤荡干净，他喃喃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花海？” “你休息时，民宿的婆婆告诉我的。这片卡萨布兰卡百合花海，是她年轻时她的丈夫为她种的。”说着，雷诺折下一支百合递予亚萨，“她说这花昼夜开放，就似他们永不磨灭的爱情。” 亚萨接过百合，低头轻嗅。 美人捻花微笑，一刹那，在雷诺心中凝成永恒。 这还是亚萨第一次在他面前这么放松地笑。亚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雷诺想，他想给亚萨更多的笑容。 这笑容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到。亚萨再抬头时，心情似是轻松不少，他问：“要坐下来聊聊吗？” “荣幸之至。” 夜色已完全降临。 落林星，这颗仿佛与现代文明脱节的星球，保留了最原始古朴的风味。不似首都星的夜晚永远灯火通明，当夜色侵染，那仿佛触手可及的璀璨星空与广阔的湖面、无垠雪山交互呼应，足以涤荡每一个人的灵魂。 两人并排坐于山巅旷野，亚萨凝视着星空，雷诺凝视着亚萨，良久寂然无声。 最终，雷诺率先打破沉寂：“你今天精神状态很差，是因为老公爵？我记得，老公爵就是战死在这里。” 20年前，虫潮来袭，亚萨的父亲领命征战却葬于王虫围攻。老公爵夫人感情忠贞，没多久也香消玉殒，追随老公爵而去。这在帝国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帝国战神奥斯维德的一大魅力点还在于他扫荡了珈玛星系的虫患，为父亲报了仇。 “一部分，你的家人呢？” “我是孤儿，没这么多牵挂。”雷诺的过去并不光彩，不想多提。 “是吗？我以为你会有个兄弟之类的。” “为什么这么想？”雷诺顿了一下回，“我是孤儿，虫潮后，孤儿院就没了。小时候的事，我只模模糊糊记个大概，可能真有个兄弟也说不定。” 虽然记忆很模糊，但是雷诺直觉自己在孤儿院时是有个兄弟的，不过应该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亚萨眼皮一跳：“你家乡在哪里？” “纳美星系。”雷诺眼中带了几分憧憬，“我来军校前就驻扎在那，希望早些平息掉虫患，那里的景色比这里还迷人。” “纳美啊。”亚萨仰躺下，只手伸向苍穹，“的确，那里的夜空和这里很像，让人莫名沉溺。” “你去过纳美？”雷诺惊诧道，“那里很偏而且虫患很严重。” 亚萨突然偏头，直视进雷诺眼睛：“我去过燃淞星，你家乡在那吗？” 雷诺哑声：燃淞，好熟悉，但那已经全面沦陷了吧？ 雷诺摇头：“没有，虫潮来后，我挤上难民船逃难到一个离沦陷区较远的星球，在那里的贫民窟定居。你养尊处优长大，可能想象不到，我少年时曾为了一块面包和一条狗打得浑身是伤。燃淞已经沦陷，你怎么会去那？” 雷诺心里隐隐有了猜测，怕是和亚萨被强行标记一事有关。亚萨一个贵族omega，不会突发奇想去那个偏僻危险的星球。 六年前那场野外集训，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7章 “祭典开始了。”亚萨避而不答。 从山顶眺望，湖上已泛起点点灯光，归元节开始了，每一点火光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要下山吗？”雷诺配合装傻，顺着亚萨的话题说下去。 “嗯。”亚萨撑地起身，却恍惚发现那支百合一直在他手心攥着。 雷诺却误以为亚萨想多摘些百合：“你想要几支？我来采。” 亚萨将手中的百合递回：“不用，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雷诺没有接，直勾勾地盯着亚萨：“因为我们不配？” 实然，在外人看来，雷诺哪哪都不和亚萨相配。种族、地位、家庭、学历、收入、外貌……嘛，外貌这一点还是差强人意的。 亚萨摇头：“你是个很好的alpha，但我们不可能。” 雷诺望着亚萨的浅笑，心猛地抽跳，巨大的不安感染上周身。 “我身上背着婚约。”亚萨顿了顿，说，“婚期快到了。” 天崩地裂。 “和谁？”雷诺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他亟需验证他的猜测，是那群老头的傀儡吗？ 亚萨云淡风轻：“好像是什么迩思遗留的皇室，不过，谁都无所谓。” 那群老头子这次居然推动这么快！ “荒唐！你不喜欢就拒绝啊，凭你的身份谁能逼迫……”雷诺一顿，一个人迅速在脑海浮现出来，“是皇帝。” “是皇祖父，我是皇室唯一适龄的omega，有些责任必须要担。” “那奥斯维德呢？他怎么会答应你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哥哥拒绝了，应下的是我。”亚萨下意识回护自家哥哥，“莱温特家没有表面上那般光鲜，皇祖父母是恨我们的，恨夺走了他们最爱的女儿。” 雷诺脑海中再次翻滚出他们初见时小韦弗的话，仔细一想，颇不符合常理。纵然老公爵去世，莱温特家也应该有皇室撑腰。可奥斯维德竟任人欺侮，以至于被人夺了第三军的军权，去了当时最烂的第五军，从最底层往上爬。 可玛格丽特公主是受不了老公爵战死的打击才去世的，和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雷诺感觉荒谬：“同你们什么关系，那老头简直无理取闹。” “不。”亚萨摇了摇头，“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刺激到母亲，她不会病情恶化。” 亚萨钻牛角尖了，这不应该是他背负的。 雷诺哑声：“如果你拒绝，会怎样？” “只会让哥哥多点绊子，困扰不是很大。”亚萨话锋一转，“可是，这次皇祖父提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他答应我，只要我允下婚事，他就会答应让母亲迁回来与父亲合葬。父亲母亲等待对方太久了，我和哥哥发誓会让他们重逢的。” 亚萨神色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去世后，她的遗体被皇祖父强势带走葬入皇陵。他和哥哥被拒绝参加母亲的葬礼，时至今日，也被拒绝前往扫墓看望。哥哥曾抱着他发誓，一定会让母亲回来，可是他立下那么大的功劳都没能让松口。 这是绝对不能错失的机会，一旦犹豫，可能让父母永生永世分离。亚萨这样想。 可雷诺只觉得出离愤怒，不是因为自己的感情被漠视，而是因为亚萨这种将人生托付当儿戏的态度。 “你父母根本不会因此高兴，这只是自我感动！”雷诺暴怒，“其他不论，你真认为一个alpha不介意自己的omega被标记过吗？那个狗屁迩思王子可能会因此贬低你、殴打你，以此来填补心理落差。” 雷诺刚说完，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匆匆地找补：“我是说别人，我不介意。好吧，我承认我嫉妒之前标记你的人，可是……” 亚萨突然出手，顷刻将雷诺放倒在地，整个人压制在雷诺身上，将百合凌空一拋，迅速调转方向将花支断口抵上雷诺颈动脉。 “斯特林，你觉得如果抵在你脖子上是把刀会怎样？”亚萨轻声问。 雷诺本来第一反应是亚萨生气了，可看情形又不像。 “你想证明自己有自保能力？”联系到自己刚刚说的话，雷诺如此推测。 “不，证明我会杀死他。”亚萨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但你要承认alpha和omega有天生的力量差距。”雷诺擒住亚萨的手腕，“你的这点小花招在绝对力量前毫无意义。” 那羸弱不堪一握的纤细手腕，雷诺似乎稍施加力度便可让其折断并丧失所有力气。 “是的，ao力量天差地别。”亚萨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但你们alpha对自己的力量都过于自信，自信过头的下场就是落入我的圈套。” 雷诺后背发寒。 “联姻后，我目的已经达成。他如果是个好丈夫就算了，但如果不是，我介意他成为第二个死人。” 亚萨说罢，甩开雷诺的手，将百合别在雷诺衣服上，撑身离开。 “第一个是谁？”雷诺追问想挖出些东西。 “不告诉你。”亚萨踢了踢仰躺在地的雷诺，“起来下山了。” 雷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跑过去贴身追问：“老皇帝为什么逼你嫁给那个死人？” “……你也是迩思人，他是你们的王子。”亚萨对雷诺的称呼感到无语。 第19章 “迩思灭国几百年了，迩思边民水深火热时没站出来，现在一有好处就蹦出来，算什么狗屁王子？”雷诺不想认，“你不要被蒙蔽，那人说不定是批皮阴谋家。” 虽然不清楚那群老头想怎么通过那个傀儡控制亚萨，但这桩婚事一定要阻拦。雷诺后悔自己折卡跑路太早了，否则还能多打探点消息。 “真假无所谓，皇祖父也很清楚这点。”亚萨心通透得恍若明镜，“这几年，两族冲突激化，迩思种群越来越庞大，一旦暴乱会动摇帝国根基。我只是被推上台面，向国民传递一个两族平等友好的信号。” 雷诺猛然驻足。 他明白了，亚萨那句“谁都无所谓”是什么意思。是谁，真或假，只要是个能推得上台面，在迩思人中有公信力的，就可以。 “那我呢？” 亚萨也停下脚步回望：“不是是个迩思人都行，必须……” 雷诺打断：“我知道，如果我能成为迩思人心中的第二个奥斯维德，是不是我能取代那个傀儡。” 亚萨耐心回：“你没听清吗？我婚期快到了，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 “不需要你等，我只要你一句话，那个人和我，你更愿意选择谁？” 亚萨深呼吸，沉着问：“你有什么筹码？” 雷诺交代：“我猎杀了纳美星系的虫皇，这个够不够？” 亚萨想起他们初见时，他表哥埃里克反复强调雷诺是立下军功回首都星接受嘉奖的，可这么长时间过去，奖赏一直没下来，看来是被压了。 “皇祖父知道吗？” “知道，但他似乎不想把这事爆出去。” 亚萨点头：“我明白了，过几日哥哥会来落林，你和我去见他。” 雷诺怔了下，喜出望外：”你答应了！” 他说着抑制不住内心喜悦想抱上去，但被亚萨一根手指头戳着胸膛推远：“别动手动脚，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请保持距离，斯特林少校。” 雷诺开心得想原地转圈，他想迫切做些什么讨亚萨开心，左右张望一番，他看到了自己胸口的卡萨布兰卡百合。亚萨似乎很喜欢这花。 “等我。”雷诺立刻俯身采摘了一大束百合扎成捆塞给亚萨，“给，祭奠也好，留着摆房间也好，都随你。” 亚萨被塞了一怀百合，这次没有拒绝。 两人临至山脚已时近11点，按照往常此处本必人烟罕见，此时却见到男女老少三五成群的聚在湖畔，手捧河灯，送灯入水。 亚萨目送点点河灯漂流渐远，仰头望向身旁的雷诺：“我要去买两盏灯，你可以先回去。” 雷诺一个孤儿，并无需要祭奠之人，可是他仍放心不下亚萨：“我回去也无事，陪你放完灯，一起回去。” 说罢，雷诺凭借身高优势快速锁定目标，拉着亚萨混入人群。 “放开，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亚萨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雷诺没有回头，只是拽着亚萨手腕不管不顾地往前走：“他们都不在，只今夜，我们悄悄的。” 亚萨复杂地望着雷诺的背影，渐渐卸去挣扎。 贩灯的是一个年轻的beta，样貌很不起眼，却有双灵动黝黑的眸子，让人一瞧就有好心情。 “两位小哥，买荷灯吗？现在买送火柴，还提供免费写字服务。11点天门开，可以把想说的话传给天国的亲友哟。”贩灯的年轻小伙卖力地推荐。 河灯，荷灯。 纸扎灯有两个样式：一呈莲花状，花心处被替换为白烛；二呈方形，灯芯内置，灯罩上绘有莲花式的纹路。 亚萨在犹豫选择哪个样式，小贩却误以为亚萨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毕竟归元节是迩思人的传统节日，亚萨的外貌和迩思人可谓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位小哥外地来玩的吧？小哥可能不清楚，今天是归元节，天门开亡人归。”小贩捧起一盏灯介绍，“这个叫荷灯，我们放荷灯来祈愿灵魂安好。” “请问放河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亚萨礼貌问。 “没什么忌讳，就是放灯赏灯时，注意不要高声语，会惊动鬼神。”小贩殷勤道，“小哥要祭奠先人吗？我可以免费题字。” “三盏这个样式的，谢谢。”亚萨拿起一盏莲花状的河灯，问向小贩，“字的话，可以自己写吗？” “当然可以，可我只有毛笔，现在就连迩思人都不太会用了，你……。”贩灯小哥显然不相信这个外族会用毛笔。 “没关系，我会。”亚萨执笔蘸墨，工工整整写下三个名字。 “莱温特、里格。” 雷诺扫过信笺，前两张姓氏应该是亚萨的父母，可独独最后一张特殊，只有名，没有姓氏。 “阿维沙伊，这人是谁？” 第18章 阿维沙伊，神的礼物。 亚萨的名字也是，有神的馈赠之意。 是标记过亚萨的那个混蛋吗？不，不应该。雷诺咀嚼这个名字，没由来地心悸。 “我的孩子。”亚萨轻抚过这个名字，语气无限温柔。 “孩子？！” “嗯。”亚萨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稀奇吗？被标记的omega受孕率很高。不过，他应该是恨我的，毕竟他是被我亲手扼杀的。” 雷诺苍白地张了张嘴，安慰的话一箩筐，却一句也抖不出来。 亚萨仔细将信笺折起，瞥了眼雷诺：“别这个表情看我，仿佛我罪大恶极，还是你幻想破灭后悔了？” 亚萨不再理会雷诺作何反应，拿着三张信笺回到小贩摊上。他将信笺小心放入灯内，询问，“请问哪里付款？” “在这刷手环付款。”小贩特意将荷灯用绳栓起便于亚萨携带，“对了，城内还有万灯会，你们放完荷灯可以去玩玩，很壮观的。来，灯和火柴拿好。” 亚萨正要伸手去接，雷诺却抢先亚萨一步，将灯接过来：“我们去湖边。” 亚萨颇不解地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雷诺再次握上亚萨的手腕，“亚萨，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不要让你遭的罪变成你的罪责，你的母亲、你的孩子都不是你的错。” 亚萨垂眸，眼睫颤动，任雷诺牵着他破开人群来到湖边。 亚萨跪在地上，亲手将灯点燃，捧着灯缓缓放入水中后，双手合十掩目于内心祈愿。而后，他缓缓睁眼，目送着属于自己的那三盏河灯。直至三盏灯混入灯群，无可分辨。 无数河灯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光明，恍若火里莲花水中开，美不胜收。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亚萨收回视线，果断离去。 两人返回城内时，才悟到那贩灯小哥所言的万灯会是何意。 道路两侧的商家纷纷熄灯掩门或在门窗上装上遮光板，整条道路本应陷入深沉的黑暗，但万盏灯火蜿蜒伸向道路尽头，汇成一条明明灭灭的摇曳光河。 万灯幽幽，七灾即灭，七福即生，天地循环，生生不息。 抵达民宿时，婆婆似乎为了迎合节日气氛，将电灯灭掉全部替换为灯笼。暖黄的灯光在黑暗中传递莫名的暖意和心安。 “这里怎么有盏荷灯，婆婆放的？”雷诺注意到他们房门口地上有盏方形制式的荷灯，烛火在黑暗的走廊中无声摇曳。 亚萨蹲身提起荷灯，在看到灯上字迹时，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上面写的什么？”雷诺好奇凑过去去看，在看清荷灯情况后眼中柔色尽消散，信息素威压如海上飓风般暴戾地席卷整条走廊。 只见，荷灯正面写着“雷蒙德·奥瑟”一名。 荷灯上写亡人，本应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可前提是用普通黑笔写。那盏灯上的名字由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血液写成，血字顺着纸灯晕染流下，在黑夜中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亚萨眼中锐利转瞬散去，他无事人般吹灭灯盏，随手掷到一侧：“许是某些人的恶作剧。” 雷诺手臂横在门口不让亚萨进入房内：“这明显是威胁，他是谁，那个标记你的alpha？” “是又怎样？纵然今夜鬼门开，可真正的亡灵是不会归来的，活人作祟罢了。”亚萨敲了敲横亘在门前的手臂，“况且，不是有你在吗？” 雷诺陡然意识到，亚萨今晚“接受”了他，他们还将同床共寝这一事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滋生出一种紧张感，这是身陷虫潮遭万千虫族围攻时都没有过的感受。 “我……”雷诺触电似地将手缩回，“我先进去检查一下。” 雷诺同手同脚地走进卧室，环视了一圈，确信房内没有藏人，才对门口的亚萨道：“进来吧。” 亚萨径直走进房间，轻飘飘扔下一句他去洗漱，便带着换洗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进了卫生间。 雷诺则返回走廊，找到那盏荷灯，纵然血字已干，却仍能嗅到浓重的血腥味。 雷蒙德·奥瑟。 第20章 这人就是那个强行标记亚萨又被亚萨杀死的alpha？只是这个名字莫名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吗？ 雷诺掏出剩余的火柴，划亮将荷灯点燃。纸易燃，顷刻火团包裹住整盏灯，那暗红色的名字也在火光吞噬下化成灰烬。 雷诺将这个名字输入搜索框，查出来的信息倒是不少，不过怎么看怎么是无关信息。雷诺转而去搜索“赫利俄斯”“集训”等字样，同样一无所获。 看来是有人为保护亚萨，将相关的信息删得一干二净。 事关亚萨安危，雷诺只能使出最后一招——找知情工具人，埃里克。那人身为亚萨的表兄，总应该知道些什么东西。 雷诺戳开通讯录给埃里克发消息：[睡你麻痹起来嗨.jpg] 埃里克一直是资深夜猫子选手，消息秒回：[有屁快放.jpg] 雷诺：[帮我查一个人，名字是雷蒙德·奥瑟] 埃里克那边“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输入了许久，最后却只回复了几个字：[你从哪听来的] 雷诺：[这人是之前标记亚萨的那个alpha吗？] [别转移话题，我在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名字！！！]埃里克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雷诺果断掐断：[我和亚萨在一起，不方便接听] [雷诺！沃日你个仙人板板！这个点，你居然和亚萨在一起，你对他做了什么！你踏马这个畜生玩意！你丫的狗都不如，泰日天都没你下手快！] 雷诺：[冷静点，房间不够而已，别闹了。亚萨今晚收到一个血字灯笼，上面写了这个名字] 良久，埃里克才回复：[你听过九野吗] 雷诺心一跳：[九野？] [臭名昭著的武装宇宙海盗团，雷蒙德·奥瑟是前一任海盗头子。当时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亚萨被掳走，消失了几个月，最后是表哥率领第五军围堵九野，擒获大半海盗并救出亚萨。] 雷诺推测：[他们想要报复亚萨？] [大概率，逃走的极少数海盗重建九野。他们虽然实力大不如从前，但行事也变得愈发极端。我会把这事告诉表哥，在表哥到之前，你一定要保护好亚萨。] 雷诺承诺：[我会的] 犹犹豫豫，雷诺又问：[还有一事，你知道，亚萨要结婚了吗] 埃里克：[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和你吗？翻白眼.jpg] 雷诺：[没和你开玩笑，亚萨今晚刚告诉我，你那亲爷爷安排的。帮兄弟一个忙，查出那人是谁，好像是什么原迩思皇室的王子] 埃里克吃惊：[靠，真的啊] 雷诺这方听到浴室水声停了，匆匆回了句：[亚萨出来了，记得帮我查，越快越好] 如雷诺所料，雷诺刚关闭聊天框，亚萨便从浴室走出来。雷诺抱着洗漱用品接替进去，甫一踏进浴室，残留的信息素扑鼻而来。 雷诺狠狠掐了一把自己，才避免意识被吞噬。可更糟糕的是，雷诺不可避免地起了反应。 完美契合什么的，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雷诺磨磨蹭蹭走出浴室时，本以为亚萨早已入睡，却发现亚萨正靠在床头，调出电子书在翻阅。 素白的睡衣，半干的发丝，昏黄的灯光，低垂的眉眼…… 雷诺脑海中猛地涌出一个片段，快捕捉到又转瞬即逝，如此的似曾相识。 亚萨抬眼：“解决完了？” “什、什么解决完了。”雷诺结巴了。 亚萨的笑快得让人捕捉不到：“算了，不逗你了。你之前态度那么强硬，没想到有这么处，嗯，少年的一面。” 雷诺敢打赌，亚萨噎回去的话一定是处a。明明白日里还调戏对方，真到两人独处，却活像个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青涩赧然。 雷诺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决定扳回一局。他随手将擦头的毛巾甩在椅子上，一步一步地朝亚萨逼近，近到两人可以交换呼吸。 “我是处，可是你可以引导我啊。”雷诺的话如恶魔低语，“宝贝，和我试试吧，完美契合的ao结合的快感会远超任何人。我会让你忘记那些不好的过往，只有我，只记住我。” “不错的建议，如果没有婚约，我会优先考虑你。”亚萨颔首。 “那真可惜。”雷诺本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顺理成章地占据了半边床。 夜色已深，加上一整天舟车劳顿，亚萨熬不住先行睡去。睡前还不忘往外挪了几寸，以远离雷诺。 雷诺支起身子关闭床头灯，一偏头就看到呼吸沉稳陷入沉睡的亚萨。细碎的月光穿过木窗打在枕边人的侧脸上。 犬牙隐隐作痒，雷诺目光灼灼地盯着亚萨的腺体，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咬下去，标记他，他是你的！ 不过理智很快将这个声音压下去，真这么做了，亚萨只会恨他。不如用其他方法，比如，做掉那个不知名的未婚夫，横刀夺爱。 第19章 翌日。 一行人出发前往驻军处选择机甲，之后各自前往作战。 落林星以雨林为典型地貌，极其考验学生作战能力与生存能力。因而，此次清扫任务，对于几位s班的几位老兵来说，也并非易事。他们必须三天内完成清扫，在四天后设置保护罩，迎接学员的到来。 雷诺和亚萨都习惯单兵作战，就把他们的片区一分为二，各自为战。雷诺索性将此次任务当做情绪宣泄口，杀了个痛快，不到一天就将所属片区扫荡了个干净。 “连接as001号。”雷诺停落在一片安全区域，呼叫亚萨的机甲。 “有话快说。”亚萨声音带着点喘，打斗声正从对面传来。 “你正在清扫？抱歉。要不要我去帮你？”雷诺迤迤然问。 那边没有立刻回应，直到几分钟后，通讯器里才又传来亚萨的声音：“你清扫完了？” “当然，有奖励吗？”雷诺声调上扬，带了些许暧昧。 “那奖励你去协助一下其他区，我这边也快……” 倏然，通讯系统里传来滋滋的杂音，似乎被什么干扰。继而，一股巨大的冲击声传来，通讯中断。 “亚萨！” 雷诺脑海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昨晚那盏血灯笼。 “该死！” 他不该放任亚萨一个人。雷诺咒骂了一句，立刻联系作战中枢系统。 “这里是作……” 对方套话还未说完，便被雷诺打断：“给我as001的定位。” “抱歉，如果非对方意愿……” “别唧唧歪歪，给我，他遇险了！”雷诺蛮横道。 指挥系统的人声音立刻严肃起来：“显示as001确实处于战斗状态，对方定位已同步，请查收。” 雷诺秒速挂断通话，锁定亚萨的机甲，以最大速度飞向亚萨。 距离亚萨还有一千多米时，雷诺借助“天眼”看到了亚萨那边的情况。 ——不是复仇者，却比复仇者还危险。 天眼认定，亚萨的片区冒出来了一只王虫，现在这只王虫正指挥着无数虫兵前仆后继地袭向亚萨。 帝国将虫族分为皇虫、王虫与兵虫。每一支虫族均由一位虫皇统领，虫皇精神力强大却不直接参与战斗。视虫族种群大小，虫皇下往往有三到十位不等的虫王，负责战斗与保护虫皇。每位虫王率领无数虫兵，虫兵等级被人为划定为d到s五个等级。 每一位王虫都有s级以上的实力，更要命的是，王虫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还要同时对战无数虫兵，甚至包含高阶虫兵。如果单枪匹马陷入其中，很难有生还机会。亚萨的父亲就是死于同王虫的战斗。 按理说，落林星的高级虫族基本被扫荡干净，这也是赫利俄斯选择落林星作为集训地的原因。再者，落林星一切虫族都在“天眼”的系统监控下，可之前天眼最高等级仅显示s级，换言之，这只王虫是撕裂时空突然冒出来的。 真的就这般巧合？ 雷诺来不及多思，一个光子炮就袭向那只王虫。 擒贼先擒王，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道理。 那记炮弹被王虫迅速躲开，虽然没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是雷诺目的已达到——他要将虫族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王虫有能力躲开那记光炮，王虫身边的虫兵却多数遭了殃。残余的虫兵很快锁定了新的敌人，以报同伴死伤之仇。 出人意料的是，虫兵一脱离队伍，王虫便发出刺耳的叫声。 “禁止离队！” “继续进攻！” “为女皇复仇！” 王虫的尖叫声不受控制地钻入雷诺脑子，直刺得雷诺脑袋如千针搅动、万蚁噬咬，世界天旋地转。 该死，又来了！ 雷诺抽离出控制台上的手，重重往自己头上锤了一记，那种灵魂剥离感才削弱不少。 一般来说，人族和虫族的语言是不通的。可或许是天赋异禀，雷诺偶尔可以听明白虫族的话语。久而久之，雷诺摸出了一些规律：当虫族等级较高或者他们的情绪异常时，虫族发出的声波更容易被雷诺接收转化。 第21章 雷诺靠这个能力得知过虫族的攻击计划，立下不少功劳。可是如果雷诺可以选择，他宁愿不要这个能力。每次听懂虫族说话时，雷诺就会感到晕眩头痛，甚至连灵魂也硬生生被挤出体外。 雷诺厌恶这种失控感，王虫的话无异于雪上加霜，令雷诺的怒气值飙升。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 雷诺忍着头痛，猩红着眼扎入虫军中，所过之处，无一活口。 雷诺的加入令亚萨得到片刻喘息，亚萨迅速调整了一下状态，再次杀出一条血路。 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个目的地——王虫所在处。 虽然不清楚王虫怎么逃脱的天眼监控，但珈玛星系的虫族已不成气候，已经是事实。堂堂一个王虫，麾下居然仅有数百虫兵，且多半为普通虫兵。 如果碰上常人，这数百只虫兵杀掉一两个人简直是绰绰有余。可惜它们遇到的是两尊杀神，雷诺和亚萨精神海浩瀚，完全可以驾驶机甲在虫军中杀个七进七出。 没多久，雷诺与亚萨一前一后地包抄了王虫。王虫发出愤怒的嘶吼，直接转身攻向亚萨，甚是不惜将背部袒露给雷诺。 即是说，这只王虫不惜死亡，也要杀死亚萨。究竟什么令这只王虫如此疯狂？ 雷诺脑中闪过王虫刚刚的话——为女皇复仇。 珈玛星系的虫皇是被亚萨的兄长奥斯维德杀死的，而奥斯维德嘱托属下将自己的机甲交由亚萨。 串珠连线，雷诺觉得自己寻到了王虫疯狂攻击亚萨的原因。 ——王虫认定了杀死虫皇的机甲，误以为机甲里的正是杀害他们女皇的罪魁祸首。奥斯维德最初的好意，在此刻化成了最尖锐的毒匕，重重背刺向弟弟。 王虫的攻击性和敏捷度显然不是其他虫兵能比的，在两人的围攻下丝毫不落下风。加之还有虫兵骚扰攻击，一时分不清真正被围攻的是谁。 说实话，两人均已战斗一天，疲倦不堪。而王虫正是挑了这个时机，趁虚而入。 最先撑不住是亚萨，亚萨前有王虫，后有高阶虫兵，举步维艰。 亚萨灵巧躲开后背虫兵的攻击，一个回身将虫兵砍为两半。谁料，这只虫兵的神经却未完全死绝，在濒死一刻，它咬住了机甲的大腿。其他虫兵纷纷效仿，不到半息，机甲上已挂了几只虫兵。 如果放在亚萨正常状态下，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但亚萨先前刚扫荡完一批虫族又单打独斗许久，此刻体力和精神力都严重透支，动作还是慢了一拍。 就是这一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王虫尖叫着甩出尾巴，那可以刺穿一切的锐器如捅豆腐一般刺穿机甲。 “亚萨！” 巨大的精神波动以雷诺为中心荡开，所有虫族似遭受冲击，动作整齐划一地出现凝滞。 包括那只王虫。 亚萨抓住这微妙的时间静止，一手抓住那王虫的尾巴，另一手毫不犹豫地砍向王虫的脖子。 雷诺也转瞬来到王虫身边，近乎是同一时间捅穿了王虫的心脏。 “我的女皇……” 濒死之际，王虫回望杀死它的雷诺，口中发出诡异的鸣叫声，似悲似愤，又透露着令人不明所以的喜悦与平静。 这种耗尽生命力发出的悲鸣，令雷诺痛苦万分。他忍着眩晕与痛楚，一把抽离出光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牢牢咬住亚萨的几只虫兵。 王虫的死亡与精锐虫兵的锐减，令残余的虫兵不再恋战，它们纷纷四散而去。 “亚萨！” 雷诺迫不及待地拨向亚萨所在机甲的通讯，可迟迟没有打通，他声声叫着亚萨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 那机甲维持斩杀王虫的最后一个动作，再也没有了动作。 就仿佛，死了一般。 王虫的尾巴还维着贯穿机甲胸腔的姿态。 胸腔！ 雷诺心脏被重锤猛击，他猛然想起，亚萨机甲的驾驶舱正位于胸腔心脏的位置。 雷诺刹那脸色惨白。 第20章 “亚萨，你还好吗？给我一个回应。” 雷诺斩断王虫的尾巴，将其抽离出机甲，当看到王虫尾巴尖处沾染的殷红血迹时，彻底疯魔。 “不要有事，你不能有事，坚持住……” 雷诺喃喃着操纵着机甲手臂伸向亚萨机甲胸腔处的那处窟窿。刚调整完毕，雷诺迫不及待地打开驾驶舱，从机甲头部顺着机甲的肩臂滑下去，来到机甲手掌上。 从这个角度，亚萨的机甲舱一览无余。 ——机甲驾驶舱内，那个羸弱的omega双目紧闭，面色灰白。 亚萨就这般静静地靠座在驾驶椅上，静到连呼吸似乎都已消失。无尽的血液从omega侧腹流出，染红了整个驾驶舱。 雷诺脑子嗡得一声，世界顷刻崩塌。 心跳在加速，瞳孔在放大，除了那抹刺眼的红，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识海翻滚，似乎有什么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晦明中，一个如电影卡屏的片段抖动着浮出，这情景是如此似曾相识——身着白色单衣的omega浑身沾血躺在驾驶舱中，宛如凋零的残翼蝴蝶。 亚萨会死。 这个想法如当头一棒，瞬间将雷诺意识唤醒，那些晦明不清的记忆片段一扫而光。 他绝不能放任悲剧发生！ 雷诺当机立断，两三下跳入亚萨的机甲驾驶舱内。因为他现在不是机甲所有者，无法解除机甲精神连接器，于是他干脆用蛮力拆卸掉连接器，背起亚萨就往外冲。 “亚萨，能听见我说话吗？不要睡，你不能睡，听到没有。” “我现在马上带你回去，你一定要挺住。” “亚萨，你想想你哥哥，你如果没了，莱温特家就只剩奥斯维德一个人。你忍心留他在世上孤零零一个人吗？” “亚萨，你要是敢走，我就把你烧成灰，一口一口吞进肚子里。我说到做到，你死了也是我的。” 许是这个威胁太狠，亚萨终于有了些许回应：“闭、嘴。” 感受到背后呼吸似乎更明显了一些，雷诺因此说得更加起劲了，丝毫没有闭嘴的意思。 雷诺一边骚扰着亚萨，防止亚萨失去意识，一边最大限度地调动精神力，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驾驶着机甲来到军区医院。 机甲降落在医院门诊楼前，引起不少骚动。可雷诺也顾不得合不合规，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救下亚萨。 雷诺打横抱起亚萨，从升降梯快速离开机甲。 甫一落地，就有士兵过来阻止：“你是谁，赶紧把机甲移走，这不合规。” “你这人怎么……”士兵见来人不听劝阻，皱着眉头就跑向前，意图伸手阻拦。 可是等看到来人的眼神，他那伸了一半的手再也没有伸出去。 来人眼神阴鸷疯狂，仿佛从无间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只一眼，就令人全身发麻，再也不能动弹。 雷诺抱着亚萨冲进急诊室。 落林星军医院是当地医疗水平最好的医院，向民众开放，驻守军享有看病优先权。此刻，急诊室里挤满了来看病的普通民众。 雷诺依靠身体蛮力撞开人群，开出一条道路：“医生，医生！” “懂不懂先来后到，我们这还没看呢，挤什么挤！” “呀，血，好多血！” “他们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这么暴露，没羞没臊。” “嘘，那是机甲作战服，我见我侄儿穿过。” “那岂不是军老爷？” 守诊的医生立刻被雷诺这的情况所吸引，前来关问。 “救他，快！”见到雷诺的医生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和虫族战斗受伤了？”作为军区医院的医生，对这种伤并不陌生，他当即令人躲避开出一条路，“失血过多，快，先送进急诊室。” 很快护工们推来病床接应，雷诺将亚萨小心翼翼平放在病床上，抓着亚萨的手，跟着病床一齐奔跑前进。 “医院到了。亚萨，你真棒，你坚持下来了。你一定要继续加油，明白了吗？” “这位先生，请在外面等候。”雷诺在手术室前被拦下，“有一些病人的信息，需要您提供一下。” “亚萨，我在外面陪着你。”雷诺目送亚萨消失在视野，才揉捏了一下眉心，对护士道，“有什么需要补办的？” “这里是病人的入院通知单，请填一下病人基本信息。还有，医院对军人免费，请出示一下军人证。如果没有，还请分诊台补缴费用。” “这是我的。”雷诺调出智能手环上的军人证，“里面那个……” “没关系，出示一人就够了。”护士收好雷诺填完的通知单，一时没忍住关心道，“我见您脸色也不好，可能是精神力透支严重，您可以去医疗舱检测一下身体状况，睡一会补充精神力。” 雷诺摇摇头，靠站在急诊手术室门口。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仿佛眨一下，就会错过亚萨从里面出来。 第22章 焦躁不安感模糊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一个助理医生带着一张纸片来到雷诺面前：“病人右腹贯穿伤，多器官受损严重，我们已经为其止血，并计划为其替换人工肾脏。但病人血型稀少，血库存血不足，病人随时可能产生失血性休克。综合判定，我们认定病人病危，请问您是他的直系亲属吗？” 雷诺无力吐出两个字：“不是。” 医生遵循惯例说：“您可以联系到亲属，或者获取到亲属的委托书吗？我们需要您签一下字……” “你听好了！”雷诺双目泛红，咬牙切齿说，“他不能出事，缺血抽我的，要多少都可以。器官受损就替换补上，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他一定没问题的，听明白了吗？” “这位先生，还请您冷静，我理解您的心情。输血这事也不是谁都可以的，我们也在紧急联系其他血库，调用自献血浆或人造血浆。”医生试图安抚，“但病人现在很危急，我们……” “他不能也不会有事，他……”雷诺目眦尽裂。 担忧与焦虑令雷诺丧失对危机的感知，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股力道踹飞出去。 雷诺红着眼直射向攻击他的人，触及那人面孔，眼中戾气收了一半。 是奥斯维德。 “这里是医院，收起威压，他不喜欢。”奥斯维德警告。 纵然奥斯维德没有说“他”指谁，但是雷诺心如明镜。之前在校医院似乎也发生过，亚萨厌恶这种公众场合的失仪行为。而他则因为怒急攻心，不受控制地释放了信息素威压。 幸而助理医生是个beta，他对信息素威亚感知极差。在他眼里，就是一个人突然出现打了病患亲友。出于医生本能，他刚想张口训斥打人者，可一对上来人的脸，就惊诧地说不出话。 “……元帅？您是莱温特公爵！”帝国谁人不识战神，第一次见到真人的助理医生异常兴奋。 “嗯。”奥斯维德淡淡敷衍了一句，关切气弟弟的情况，“里面病人情况如何，他是我弟弟。” “他居然是您弟弟！”助理医生注意到场合不对，忙收起惊诧，对奥斯维德汇报了一下亚萨的现状，要其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奥斯维德接过病危通知书签下。表面平静，实则那颤抖的手指已经暴露其真实情绪。 奥斯维德将通知书与笔一齐奉还：“我会尽力配合你们的工作，很快便会令人送来血浆和最先进的设备，专家也会随行，希望对你们有帮助。” 助理医生也不傻，他们这里医疗条件不好，那些专家到了哪里是来提供建议的？根本就是让他们给人家打下手的。但技不如人是事实，借这次机会得以向大佬学习也是难得。助理医生向奥斯维德敬礼致谢后离开。 雷诺看着奥斯维德紧急配合院方工作，连打了几个电话，将亚萨“救命的东西”准备齐全。 这人比他更有权势，更能调动资源，更能在此刻救亚萨的命。 而他，只能无能狂怒。 雷诺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权力的重要性，第一次渴求权势地位。 如此，他可以拥有亚萨、保护亚萨，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亚萨同他人结婚，甚至在亚萨生命垂危之际无能为力。 “发生了什么？”奥斯维德协调好一切事宜，来向雷诺问责。 雷诺靠坐在地上，仰视着眼前这个强悍的alpha，莫名的气场不和令他燃起报复心态：“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啊。” 奥斯维德瞳孔紧缩，他一把揪住雷诺衣领将人从地上提起来：“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他不是被九野……” “九野？那算什么东西。”雷诺靠墙站直，一把反揪住奥斯维德的衣领，将其拉向自己，“是王虫，都是王虫把他错认成你，才会令亚萨受伤。” “珈玛星系应该已经没有王虫……”奥斯维德下意识反驳。 雷诺被气笑了：“所以你把机甲束之高阁在首都星享乐吗？大、元、帅。” “你以为我想这样？！”奥斯维德被彻底激怒。 第21章 奥斯维德镇守西部星区，自从奥斯维德完成以珈玛星系为核心的星区高等虫族清扫计划后，便返回首都星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随着奥斯维德的离开，他的下属分散在西部星区各处。虽然每年都会有不少居民死于虫族袭击，但是总体来说相对和平稳定。 离开时，奥斯维德选择将承自于父亲的机甲停放在落林星。 ——这是他父亲战死的地方，也是他杀死虫族女皇的地方，是一切开始与结束的地方。 别人都以为奥斯维德是功成身退，可一切都是被逼无奈。 “我已经一退再退，可那人还想把亚萨从我身边夺走。”奥斯维德眼中迸发出恨意，“你又能懂什么！” 奥斯维德一把推开雷诺，颓唐地跌坐在候诊椅上，他双手抱头，揪着头发喃喃自语：“是我害了亚萨，不能再退了，都是我！” 在外人眼里，这个强大如神佛的alpha，却声声骂自己是个无能的废物。不知道别人听到，该作何感想。 雷诺神情复杂地望着奥斯维德，虽然他讨厌这个人讨厌到骨子里，但是此刻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人是指最上面那位吗？”雷诺的声音轻到仅他们两人听到。 奥斯维德剑一样锐利的眼神射向雷诺。 “我……”雷诺话未出口，一个电话便打过来，来电人是肖恩。 是了，雷诺想起来，今夜亚萨还要给他们开复盘会议。s班的那些学员长久找不到人，便打到雷诺这里。 雷诺皱眉，瞥向奥斯维德：“喂，大元帅，小蝌蚪来找妈妈了，要不要把他们妈妈受伤的事告诉他们。” “不会说人话可以把嘴缝上。”奥斯维德厌恶这个比喻，“是s班的学员？” “没错，本来今晚有复盘会，可是亚萨……” “接通，我来处理。” 亚萨病危，那唯一有军事武器调用权的只有奥斯维德。如果要继续完成任务，怎么也绕不过奥斯维德。 雷诺索性讲电话递给奥斯维德，让其处理。 “喂，好人！你和老师还没回来吗？你们是要打算把片区清扫干净再回来？”电话刚接通，肖恩的大嗓门立刻传过来。 “我是奥斯维德·莱温特。” 这个名字一报出，肖恩声音随即矮了八度：“战、战、战神。” “亚萨有事处理，你们接下来由我负责。今晚会议取消，自由活动。通知其他人，明早8点，全员军区1号门集合，我会派人领你们去取机甲。” “收到，保证及时传达！” 奥斯维德没有过多寒暄，下达完指令后，便将电话拋回给雷诺：“我的机甲还在事发地？” “废话。”雷诺当时急着救亚萨，根本顾不上那台机甲。 “我可以相信你吗？”奥斯维德审视道，“明天我不在时，你要一步不离地守在亚萨身边。” 雷诺立刻读懂奥斯维德所想，这人一来就提“九野”，此刻怕是更没有对九野放松警惕。这也许就是奥斯维德隐瞒亚萨受伤的原因，这alpha不想再生出额外的事端。 “我以生命起誓，不会让他出事。”雷诺献出承诺。 “奥维！”一道声音插进来。 雷诺沿着声音方向望去，见走廊拐角处出现一行人。 “诺林？”奥斯维德蹭得站起来，目光扫过一个艳色美人，最终眼睛锁定一个中年男人。 “斯威特教授，劳烦您了。”奥斯维德毕恭毕敬地弯腰。 名唤斯威特的中年男子闷哼一声：“我是医生，能救自然会救。不过，我不喜欢你们这种请人的方式，如果不是小诺，我不会答应来这一趟。” “是我的错，先前对您冲突了。”奥斯维德为此躬身低下头。 艳色美人名唤诺林，是著名的外科医生斯威特教授的学生，也是奥斯维德的爱人。 收到亚萨出事的消息，奥斯维德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斯威特这位大牛。可是斯威特一向厌恶特权，差点弄巧成拙，是诺林解释请求才让斯威特把此事应下来。 斯威特微颔首，转头对自己小徒弟说：“小诺，你情绪不稳定，不允许进手术室。” “可是……”诺林欲反驳。 一温润的青年打断：“师弟，在外调整好心态，老师会理解的。对吧，老师？” “哼，还不快进来换衣服。”斯威特昂着下巴，率先动身。 青年忙追上斯威特，还不忘回头朝诺林眨了眨眼，安慰说：“师弟，放心。” 雷诺目送中年男子进入手术室，高悬的心放低了一些。 雷诺虽然不认识这中年男子，但可以肯定此人能力一定非常专业。奥斯维德为请动此人耗费不少功夫，为赶时间，更是紧急调用了军方的跃迁空间站。 手术室的门再次关闭，奥斯维德瞬间被抽去了所有气力，他一把将诺林拥入怀中。奥斯维德头埋入诺林颈窝，脆弱呢喃：“是我害了亚萨。” 第23章 温热的液体沾湿诺林的颈窝，诺林漂亮的琥珀金猫眸闪过一丝惊诧：“奥维。” 诺林扯出一抹温柔的浅笑，眸中是无尽的怜惜与悲伤。他回抱住奥斯维德，手轻轻抚上奥斯维德的发，声声安抚：“没事的，亚萨绝对没事的，奥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这不是你的错。” 雷诺望着这一对ao，又回望向那刺眼三个红字“手术中”，缓缓握紧拳头。 他的omega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一切的一切，都在嘲笑他这个alpha多么无能。 斯威特教授不愧是业界屈指可数的大牛，在他主刀下，亚萨成功完成手术，转入医疗舱进行后续观察与修复治疗。 收到亚萨脱离危险的消息，奥斯维德可见地松懈下来。但是时间容不得他多留，等不到亚萨醒来，他便匆匆赶往军区。 只留下雷诺和诺林两个素未蒙面的人，一左一右地守在医疗舱前。 “雷诺·斯特林？”诺林率先发问。 雷诺有点惊诧，毕竟他和诺林之前都没见过：“对，你是？” 诺林却没回答，继续质问：“你在亚萨生日宴上，失控伤到亚萨？” 雷诺喉结耸动：“确实有这件事，但是……” 诺林温柔尽收，那富有攻击性的美使他整个人变得更加锐利。他冷冷打断雷诺：“阴沟里的老鼠，离亚萨远一点。” 雷诺不怒反笑，这骂辞他听到没一千也有八百了：“你不知我们这种肮脏血脉，最喜欢的便是拉天鹅入泥沼吗？” 诺林皱眉：“与血脉什么关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嘀——” 医疗舱治疗结束，即将开启的提示声打破僵局。 “亚萨！” 两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扑向医疗舱。 医疗舱缓缓开启，亚萨半裸着从修复液里坐起。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凑到他眼前的雷诺，许是麻醉尚存，他就这样傻乎乎地望着雷诺，一时没有反应过自己的处境。 “雷……斯特林？” 雷诺双手握上亚萨肩头，抛出一堆问题：“伤口好了吗？疼不疼？还有没有什么不适？” “我……”亚萨被一连串地问题稳得有点懵。 护崽的诺林眉毛一拧，啪啪两下拍掉雷诺的手，给亚萨披上自己的外套。 这才将亚萨注意力吸引到诺林身上，亚萨愣怔地看了一眼诺林：“诺林？” “嗯。”诺林温柔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和奥维吓死，以后不能这么冒险了。” 亚萨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为何躺在这里——他被那只王虫的尾巴贯穿了腹部，只依稀记得自己斩杀王虫后就陷入了昏迷，迷糊中似乎是斯特林把他送到了医院。 亚萨双臂缠上诺林脖子，猫似得轻轻在诺林耳鬓蹭了蹭：“对不起，让你和哥哥担心了。” 亚萨致完歉，就维持着这暧昧的姿势转头望向雷诺：“斯特林，谢谢。” “你没事就好。”雷诺久悬的心哐当落了地。 “虽然可能有点冒昧，我知你救我不求回报，但你总归救了我，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谢礼？”亚萨致谢。 “我想要你对我换个称呼。”雷诺深思道。 “嗯？”亚萨眨了眨眼，一时没理解雷诺什么意思。 “直接叫我雷诺。”雷诺重复强调。 “这个真是，我虽然很想答应，可是……”亚萨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 “为难？” “不，我只是觉得这个谢礼显得我的命太廉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雷诺。” “什么都可以？” “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那我要——” 雷诺沐浴在诺林杀人的目光中，提出一个过分到变态的要求。 第22章 “我要你的信息素腺液。” “绝不可能！” 亚萨还未张口，诺林像只凶狠的护崽母豹，他将亚萨往怀里一带，恶狠狠地瞪向雷诺。 亚萨安抚性地拍了拍诺林，柔声问：“你想用来做什么？” “这次任务过后，我的易感期就要到了。”甚至可能提前，受亚萨信息素的影响。 雷诺说得隐晦，但是意思在场的都明白。alpha的易感期如omega的发情期，都是难以逃避的生理期。这个时期的alpha较平时情绪波动剧烈，整个人也更加脆弱，他们极度渴求自己的omega。 对于alpha来说，没有认定的对象且罢，尚可以用粗劣的假信息素安抚剂糊弄过去。可一旦alpha有了自己认定的omega，他们渴求的信息素便有了定格，使用杂味的信息素安抚剂无异于饮鸩止渴，这只会使他们情况更加糟糕。因而，这类alpha往往只能硬生生熬过去，期间大概率会发生自残。 雷诺也是如此，他生来就对那些信息素安抚剂过敏，从来只能靠意志熬过去。如果亚萨可以提供信息素腺液，他会不必那么煎熬。 雷诺对此没抱希望，毕竟正常人都不会答应这个荒谬的请求。他提出这个条件，很大成分是单纯想气诺林。 谁料，亚萨竟仔细思考了一番，简单回了一个字：“好。” “亚萨！”诺林低声斥责，“我不允许。” “没事的。”亚萨凑到诺林耳畔咬耳朵，“就这一次？我不想欠他什么。” “你还想有下次？”诺林有松口迹象。 “就一次。”亚萨撒娇，“不要告诉哥哥这件事，好不好？” 诺林无声叹了口气，算作默认。 雷诺在一侧看着两个omega亲昵的互动，说实话有些嫉妒，这般生动的亚萨他还是第一次见。 得知亚萨醒来的消息，院方让亚萨去做复核体检。诺林借着检查空档，将亚萨醒来的消息告诉奥斯维德。 亚萨刚检查结束回到私人病房，房间门就被砰地推开。奥斯维德风尘仆仆第一时间赶回医院，不知去干了什么，身上还带着血气。 “亚萨。”奥斯维德一把抱住亚萨，力气之大似乎要将亚萨嵌入身体。 “嗯，我在。”亚萨回抱住奥斯维德，语气无限温柔。 奥斯维德紧绷的弦一瞬间绷断，他浑身卸了力，头无力地枕上亚萨颈窝，声音带着哽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强大如神佛的奥斯维德在此刻脆弱得不堪一击，看似不经风吹的亚萨却在两方关系中表现出强大。 “你没错。”亚萨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掌心轻覆上奥斯维德后脑勺，“哥哥，你累了，该休息了。” 那句话就像是催眠魔咒，奥斯维德颤抖的呼吸渐渐平稳，良久没有动作，似乎真的睡过去一般。 雷诺怔怔看着莱温特兄弟的亲密姿态，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有人踢了他一脚。 是诺林。 诺林指了指外面，示意雷诺和他出去。出门时，诺林还蹑手蹑脚关上门，留兄弟俩独处。 医院天台。 太阳西沉，燥热的落林星气温陡降。夜风吹动着诺林鬓角的碎发，他指尖的微光，在渐渐暗下的天色里愈发明亮。 omega吸烟得极少，诺林的气质却与香烟并不违和。 如果说亚萨是雪原上遗世而独立的圣洁冰莲，那诺林便是雨林里盛艳到糜烂的血玫，燃尽生命地肆意吐露芬芳。天地间最蛊人的两朵花，都被奥斯维德撷了去。 “妒忌奥维？”诺林眼神眺过缭绕的烟雾似望向遥远的过去。 “怎么可能？”他们是兄弟。 诺林冷呵：“坦诚一点，我当初也妒忌得发狂。六年前，我得知亚萨被海盗掳走，燃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希望亚萨永远不要再回来。” 雷诺难以置信，之前诺林对亚萨的亲昵和维护不像作伪。 “意外？”诺林轻捻烟支，“谁让我生来就是一个恶毒的人。” “现在呢？” “谁要是胆敢伤害亚萨丝毫，我会要他的命。”诺林目光如剑直直射向雷诺，“斯特林，你们真以为自己行事很隐蔽？” “我有什么好隐藏的？”雷诺冷嗤。 “雷诺·斯特林，出身纳美星系贫民窟，被那位发掘，特训后送入第一军。入伍后，战功卓绝，却因为出身不得重用。而后，蓄意救下皇子埃里克，借助其势力擢升掌权。直至，一个半月前……”诺林盯着雷诺，一字一顿说，“猎杀了虫皇。” “精彩的故事。”雷诺抚掌，“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我早就被加官进爵了，还用在这里和你吹冷风？” “是你们不想，还是做不到？”诺林轻蔑扫了眼雷诺的发肤眸色，“他们是想造出个神来和奥维抗衡，可这个神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迩思人。” 雷诺笑容收敛。 诺林咄咄逼人：“亚萨这次出事，是真意外，还是有你们插手？” “我怎么可能害他。”雷诺听着可笑，“如果有选择，我希望受伤的是我。况且，我早就和他们划清界限了。” 第24章 诺林鹰眼一样审视着雷诺，试图找出雷诺说谎的证据，却无迹可寻。他收起锋芒，温和一笑：“我相信你，伸手。” “什么？”雷诺将信将疑地伸出手。 “合作礼物。”诺林将一个戒指盒大小的黑色绒布盒丢入雷诺掌心，“下次销毁，记住做得再天衣无缝些。” 雷诺一头雾水，他打开小盒，呼吸一滞。 ——盒中静静躺着一个sim卡，本由他折断丢弃的sim卡。 “斯特林先生，我现在有笔交易想和你谈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诺林狡黠一笑，活像只偷腥的狐狸。 雷诺无事人般合上盖子，将小盒揣入口袋。他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警惕地发问：“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查我的？” 如果不是事先就盯上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拿到那断卡。 “你出现在亚萨面前的第一晚。陛下那边刚动了给亚萨赐婚的念头，就出现了一个疑似完美契合的alpha，这alpha还是个迩思人，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雷诺心忖，原来亚萨的婚事那么早就在谋划了吗？那群老头想让他横插一脚，但又变了主意，换成了那个劳什子迩思王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一秒，诺林就给雷诺解了惑：“其实，那些人向陛下举荐过你，但被陛下否了。陛下绝不会允许迩思中出一个像奥维一样的人，一个积压已久的民族突然出现一个精神领袖，民众必然对其陷入狂热追捧，届时很容易失控。” “所以就换了那个有名无实的吉祥物？”雷诺呵笑。原来如此，怪不得诺林之前说这个神无论如何也不能是迩思人，是老皇帝怕了呀。 “对，谁让你太难控制了。”诺林点头。 皇帝怕雷诺失控所以拒绝承认他的军功，那群老头子想极力拴住他，可稍有松懈就被他钻了空子撕毁项圈挣得自由。雷诺不是狗，他是一条不驯的狼，有着最尖锐锋利的爪牙，谁想控制他就要有被他咬死的觉悟。诺林深知这点。 雷诺也颇有自知之明：“知道我难控，还想和我合作，就不怕我反噬你们吗？” “怕啊，可谁让亚萨选择了你。”诺林弹了弹烟灰，坦诚，“我和奥维在赌，赌亚萨能成为你的新链子拴住你。斯特林少校，你愿意重新栓回链子吗？” 雷诺攥紧手心，方方正正的小盒子硌得人生疼，明明轻若鸿羽却沉重得握不住。 这里面藏着他想埋葬的秘密，警示着他那些过去。他生生拼掉大半条命才逃离获得自由，他，真能再次套回枷锁吗？ 倏地，雷诺脑中闪过他们来落林星的第一夜，亚萨头发半湿依靠在床头，在昏黄的灯光下翻看着书，那若有若无的信息素萦绕在雷诺鼻尖。 如此平静，带着隐秘的幸福。 雷诺鼻尖不自觉耸动，仿佛亚萨信息素还萦绕在鼻尖。 让亚萨成为他的新链子吗？亚萨是他认定的omega，是他内心发誓一生要守护的对象。如果是亚萨，他甘愿套回枷锁。 雷诺缓缓呼出一口气，手心也渐渐放松，想通般正色问：“什么交易？” 诺林神情也陡然严肃起来：“你想成为神吗？” “轰——” 记忆闸门霎时被洪水冲开。多年前，他通过重重试炼浑身浴血地只身站在试炼场上，那个蒙面老头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问得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想成为神吗？ 如奥斯维德一般，受万人敬仰，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号召力。 不对，也不一样。纵然真推动顺利，他也不会成为继奥斯维德之后的第二个神。浑身拴着木偶线的神，表面再光鲜，也是伪神。 雷诺一早就看透这点，丝毫不想成为这种烂透了的伪神。比起高高在上的提线木偶，他更愿意挣脱木偶线。只要自由，庸庸碌碌过一生也无妨。 而今，诺林再提。 彼此都是聪明人，根本不用点透。所谓的“神”仍是浑身栓满木偶线的伪神，不过提线人从那群老头变成了莱温特家。 雷诺沉默一刹，问：“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想在亚萨婚事敲定前促成这件事吧。可那群老头推动了那么久都毫无动静，这么短时间，你们想怎么做？” 第23章 “你知道怎么让一个新神最快诞生的方法是什么吗？”诺林眺向远山, 静静发问。 雷诺缄默。 诺林手指轻轻捻着烟枝，自顾自说着，“不是吹捧新神功绩有多伟大, 而是碾碎旧神信徒的信念公然踩着旧神上位。” 新神的诞生, 必然伴随旧神的陨落。雷诺呼吸一滞，他想出头，就必须让奥斯维德退位。 “奥维现在必须掩盖锋芒, 而我们会给你这个机会, 在野外集训闭幕的挑战赛上。” “你们想打假赛？” “别高兴太早, 奥维不会放水太多，这也是一场测试。”诺林望向病房方向，“陪在亚萨身边的一定是个爱他的、忠诚的、强大到能为他遮挡所有伤害的alpha，如果你太弱，我们会另寻他人。” 但无论是谁, 都不能是被那群居心叵测的老头安排的“迩思王子”傀儡。 “不用奥斯维德放水, 我很强。”雷诺血液中的战斗因子战栗，他很想和奥斯维德不留余力地拼杀上一场。 “如果不是亚萨选择了你, 我们绝对不会考虑你。”诺林望向雷诺眼神带着几分迷惘，神经质地重复了一遍, “如果不是亚萨选择了你……为什么会是你呢？” “谁知道呢？”雷诺摸了摸胡茬, “人格魅力吧。” 诺林噗嗤笑出声：“你？人格魅力？”他上上下下扫了雷诺几眼, 评, “脸确实马马虎虎过得去, 但你这个人根本脱不去骨子里那地痞流氓味，亚萨看上你真是瞎了眼。” “你才是不懂。”雷诺摇着头贫嘴, “这叫异性相吸，亚萨这种三好学生, 最容易被我这种不学无术的小混混吸引。”学园恋爱经典规律，学霸爱校霸，纯良爱人渣。 太俗套了，可亚萨这种冷静理智到可怖的人，偏偏也被套了进去。 诺林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本天雷滚滚的小白文，代入了下亚萨和雷诺的脸，彻底被逗笑了。他笑得花枝乱颤，一喘一喘地说着：“好吧，我承认你还是有优点的，至少人比较幽默。他们兄弟太板了，如果再碰上个无趣的，那生活简直不敢想象。” 雷诺狠狠点头赞同，亚萨就是太冷了，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的。 两人视线不经意对上，一切尽在不言中。同样的烦恼把对立的两人瞬时拉到同一阵营，气氛一下就缓和了不少。 诺林示好地朝雷诺递出一支烟：“要吗？” 雷诺自然接过借火点燃，他像是馋极了深深吸了一口，继而慢吞吞吐出烟圈。他没由头地说：“亚萨讨厌烟味。” 之前有学生偷偷吸烟被抓，亚萨眉头皱得很紧。在军队中，难免经常用烟寒暄，雷诺也抽，不过瘾不大。可自从发现这桩事后，他彻底和烟断干净了。乍久不吸，再嗅到烟味，心隐隐发痒。 “奥维也讨厌，还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让我碰，可他管不住。”诺林也吐槽起爱人。 “他们也没错，这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雷诺口上如此，嘴上却狠狠吸了一口，“亚萨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你的身份，还是我们的交易？” 雷诺给了诺林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 诺林轻笑出声：“那些脏事会污他的耳朵，没告诉他。但如果真进展顺利成了婚，你还是早早自首的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亚萨他最讨厌欺骗。” “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虽然难以启齿，可这种事由他本人来告知是最合适的。 “对了，还有件事，张手。”诺林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 雷诺不明所以地照做。 “复制卡，麻烦你再装一段时间孙子。时间不早，我先走了，拜。” 雷诺掌心上静静躺着躺着张新sim卡，以及一个……烟头。 雷诺木着脸抬起头，望向诺林离开的方向。 诺林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帮我丢一下，多谢。” 雷诺对诺林刚刚积攒出的好感度瞬间清空。 他嫌恶两个手指头拎起烟蒂，上面残留着诺林的信息素，是馥郁甜腻的玫瑰香，和诺林本人一样极富攻击性。这气味熏得雷诺有些喘不过气，他不由吐槽起奥斯维德的品味。 还是亚萨的信息素好闻，淡雅沁人心脾。 亚萨，他的omega。现在，他算是得到对方家人认可了吗？ 雷诺痴痴轻笑出声，攥紧了那张新sim卡。 装孙子而已，这活他熟。 雷诺若无其事地恢复了和那群老头的联系，但他叛逆意向太明显，总是长时间断联，对方已经逐渐失去对他的信任，对他采取起放管政策。对此，雷诺也乐得清闲。 雷诺再见到亚萨是集训正式开始前前一日晚上。其实，亚萨这次伤得很重，本不应现身，可亚萨有着莫名的责任感，偏执地拖着伤体召集所有人开了个短会。 第25章 民宿餐厅。 亚萨静静翻阅着文件，餐厅气氛寂静低沉得诡异，一个个学员宛如等待等待宣判结果的刑犯。 “你们递交的报告我都看了，基本都按时完成，可从剿灭数和剿灭时间上看，各组差异很大。” 被亚萨眼神扫过的几人不由僵直了身子。 “不过，时间有限，我先讲一下未来半个月的日程安排。至于那些有问题的，我会找时间与你们私聊。” 听闻不会被立刻“问斩”，那几个自知有问题的人缓缓舒了口气。 “明天集训正式开始。第一项考核是野外生存训练，为期七天，我们将被编入监察官队伍。”亚萨说着分发给每人一个小册子。 “监察官？” “嗯，翻到第13页，里面明确了着我们的职责。”亚萨晃了晃手中的小册子，“我们是执行官，主要是辅助控场，清除危险，保证学生安全。” 手册明确，监察官分为内记录官和外执行官。记录官全程跟进，他们三人盯一队，四波轮换，全天候根据天眼监控来记录评定个人和小组成绩。同时，如果记录官方判定有违规、求援、生命危及等情形，就会反馈给执行官，交由执行官处理。 “考区已被提前清理过，能有什么危险？”有人不屑说。 “摆正态度，这个任务很重，不是让你们摸鱼的。”亚萨斜了那人一眼，“你们事后也要提交各队的评估报告，作为小组成绩的重要依据。此次集训直接影响到学生能否毕业以及未来推荐信上的评级，必须谨慎对待，评分细则见第17页。” 野外生存训练将所有五年级学生都要参加，他们专业被打散随机编成一支8人队伍，以来考察学生们的团队协作能力和野外作战能力。 虽然亚萨强调任务很重要，可是根据往年经验，这就是个闲差。在场几人没把这个当回事，只当是他们累死累活剿清虫族后的休憩。 他们更关注第二项考核——擂台赛。 擂台赛才是野外集训的高潮，届时，技术系比拼专业技术，战斗系比单兵机甲作战。比赛将全程直播，也会兜售门票牟利，民间也不乏有关擂台赛的赌局。 “老师，我们可以报名参加擂台赛吗？” “不可以。”亚萨话锋一转，“不过，如果你们实在想参加，可以等挑战日。” “挑战日？” 有个赫利俄斯出身的百事通暗骂：“这我熟，决赛那两天，闲置擂台会被用来自由比赛。每个人都可以发出挑战，最狗的是，被挑战者不能拒绝。” “这不是很好？”有人不解百事通表情为何如此便秘。 百事通：“好个屁，那群小鬼就知道冲s班挑战，决赛那几天，s班的人就没下过挑战台。” 一个人摸索着下巴问：“那我们可以挑战观众吗？我听说，战神近几年都会来观战，如果我向他发出挑战……” 亚萨点头：“可以的，他不会拒绝。” “呵呵。”那人自嘲地翻了个白眼，“算了，我没那么不自量力，我连老师您都打不过。” 那个百事通发出一声窃笑：“正确的选择。据我所知，自从莱温特公爵第一届参加血虐了所有挑战者后，鲜少再有人再向他提出挑战。” 有人打趣问：“对了老师，您和战神谁更厉害？” 在场众人眼睛齐刷刷转向亚萨，他们都很好奇这个事。 “你们指哪方面？机甲作战，冷兵器，射击还是近身搏斗？”亚萨回问。 “呃。”他们没想到亚萨会这么发问。毕竟现在战场作战以机甲作战为主，一般都会默认为机甲作战。 亚萨轻笑一声：“给你们加一课，机甲作战是各种战斗技术的集大成者。现在很多学生陷入了一个误区，总想在模拟训练舱里出成绩，却忽略实战基本功。地基都打不牢，想获得真正的提升很难。” 在场悟性都绝佳，闻言陷入深思。 “至于刚刚那个问题……”亚萨坦然，“他更厉害。alpha有着天生体能上的优势，我只有射击和机甲能和他一较高下，其他的，完败。” 众人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机甲更多靠精神力驱动，射击在于专注力。可是一个omega能做到如此，已经足以令人敬佩。 亚萨看了眼时间，对众人说：“作为你们的指导教师，我建议你们向他发出挑战，他会给你们一场不错的指导战。” 是啊，结果无所谓，关键是这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亚萨这话让几个产生了怯意的重新振作起来。 “时间不早了，会议结束。明早8点门口集合，带好行李。”亚萨率先起身，行至门口时，又似想起了什么，他驻足转身，“雷诺，你随我过来。” 第24章 老师许久未归, 一回来就叫那个不起眼的alpha私谈！ 如果视线能凝成实体，那雷诺一定会被在场的alpha鱼鳞剐了。最妒恨的那道目光，非西泽莫属。 雷诺唇角一勾, 沐浴在杀人的目光中迤迤然起身, 不紧不慢地朝亚萨走去。他路过西泽，还不挑衅地看了西泽一眼。 “这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我要一定要做掉他！” 雷诺刚和亚萨并排走出去, 就听到室内西泽压抑的吼声。莫名的胜负欲作祟, 雷诺心情更是愉悦了几分。 “幼稚。”亚萨评价了一句。 “还有更幼稚的。”雷诺矮身在亚萨耳畔问, “你说，我向你哥挑战，谁会赢？” 亚萨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如果你不隐藏实力，五五。” 雷诺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显然, 亚萨觉察出他从来没有展露过真实能力。 不过, 提起奥斯维德。雷诺不禁有些纳闷，亚萨休养时间太短, 按照那人弟控的性格应该不会放人才是。亚萨怎么会出现再这？ 雷诺这般想着，就把问题抛了出来。 “他自然不肯, 是我偷溜出来的。”亚萨皱了皱眉, “他居然还想顶替我上, 可他堂堂一个元帅去做监察官, 这不是笑话吗？” 雷诺嘴角抽了抽：果然, 他就知道是这个样子。 “你现在的身体……”雷诺有点担心亚萨不能撑下这场集训。 “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已无大碍。但还是伤了元气, 如果想要完全恢复，至少要月余。”亚萨仰头注视着雷诺, “所以，麻烦你能者多劳了。” “不用你说。”纵然亚萨不开口，雷诺也会这么做。 说着两人已行至楼梯处，亚萨突然驻足。 “就在这吧。”亚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方盒递给雷诺，“承诺给你的，一共四支。” 雷诺接过来打开，只见四只喷瓶样的细长玻璃管容器盛着无色液体，静静躺在黑色盒子中。盒子自带冷藏功能，刚打开还能感到丝丝冷气。 “我不懂你们需要的剂量，诺林说，按他给我哥的经验，这四支够你用一年了。” alpha易感期一般一年一到两次，每次三到五天。四支安抚剂，确实是正好一年两次的份量。 “谢谢。”雷诺合上盖子，瞄了眼楼梯，“你不上去？” 他们的卧室在二楼，但是亚萨却停下了。 亚萨还没出口，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啪得把门打开，是诺林：“他不上去。” "嗨，嫂子，好久不见。"雷诺抬手打招呼。 “滚滚滚，谁是你嫂子！”诺林拽着亚萨进了屋。 雷诺被震天响的关门声甩一脸，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无趣，宝贝地揣着安抚剂回了房间。门一掩，雷诺就禁不住拿出一支来嗅喷瓶口，嘴角绷不住地上扬。 他的易感期终于有救了。 雷诺恋恋不舍地收起藏在枕头下枕着，但身体却莫名得躁动，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忍不下去，他蹭得弹坐起，禁不住诱惑地再次取出安抚剂朝枕头上轻喷了一下，脸埋在上面深吸一口。 亚萨，他的omega。 因易感期将至而躁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去。 次日。 亚萨破天荒地迟到了。集合时间过五分，亚萨才同一个艳色美人姗姗来迟。 诺林从亚萨身后探出脑袋，比了个不规范的敬礼：“各位，早上好，久等啦。” 并肩而立的两人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两人一冷一热，一动一静，似平分了世间所有风情。 有几个定力不足的alpha霎时被迷了眼：“这、这位是……” 诺林自我介绍：“诺林，随队医生。”实际上，是亚萨的专属医生。 亚萨扫了眼众人，提醒：“行李确定一下有无遗漏，接下来15天我们要与学生一起野外扎营。” 众人纷纷报告无问题，众人启程前往最近的停机场。 “好人。”肖恩磨磨蹭蹭挪到雷诺身边，忸怩道，“那个，和你打听一下，老师身边那人，你、你……” 雷诺瞥见肖恩黑里透红的脸，嘴角止不住抽搐：“别爱了，没结果。” 第26章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爱是要争取的！”肖恩猛地硬气起来。 “像他们一样？”雷诺抬手一指。 正见有两个alpha一左一右地凑在诺林身边，争抢着要帮诺林拿行李。西泽也有意帮亚萨拿行李，可惜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局促跟在亚萨身后。 “嗯！”肖恩重重点头，加上他怂，还试图拉着雷诺一起，“咱们一起，我感觉老师对你特别不同。” 哟，这二愣子怎么突然开窍了？雷诺心道。 雷诺一把勾过肖恩脖子，语重心长说：“他有主了，听兄弟话，还想活着就别去招惹那人。而且，我猜正主快出现了。” 雷诺一语命中。 “嘿，兄弟们，这几日玩得如何？”来人是最初接应他们的罗杰。 罗杰一改海滩大裤衩风格，换了身笔挺的军装，顿时人模狗样起来。 寒暄完，罗杰极其自然地一左一右拿过亚萨和诺林的行李箱，对两人低语了一句：“里面生闷气呢，救救我们这些做副官的吧。 诺林噗嗤笑出声，率先跑进船舱。亚萨微不可察地翻了个白眼，磨蹭跟进去。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一进入船舱，便明白了罗杰的话。强大躁乱的信息素充斥着整个密闭空间，几个信息素等级低的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是奥斯维德。 奥斯维德其实一见两个omega，气就卸去大半。待诺林一抱臂撒娇，更是有阴转晴趋向了。 奥斯维德像个老父亲，想再开口训斥亚萨两句。 可亚萨没给这个机会，认错态度极其良好：“我都听你的。” “你跟我过来。”奥斯维德悠悠叹了口气，转身朝后室走去，那方向是医疗室。诺林偷偷朝亚萨比了个v字，拽着亚萨胳膊小跑追上去。 待奥斯维德消失，在场的alpha无一不松了口气。 反应最大的一个alpha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面白如纸：“我、我刚刚……完了完了！”这人正是积极向诺林献殷勤的两个alpha之一。 雷诺恶劣地笑出声，他搭着肖恩肩膀朝肖恩炫耀：“怎样，是不是又救了你一命？” “他、他们……”肖恩一副活见了鬼的表情，语无伦次说，“竟然是战神，我的神啊。” 人天性是八卦，这群精英也逃不了这个本质。 “是我与世隔绝了？我以为战神早连底裤都被扒得不剩了，这恋情可瞒得真紧。” “莱温特公爵今年38，有恋人很正常。” “其实我很早想提了，你们不觉得他长得很像诺卿老师吗？” 众人陷入沉默，思索良久，纷纷点头。 诺卿是具有跨时代意义的的一位beta男星，曾塑造出无数经典作品，是享誉星际的国民男神。最绝的是诺卿那双黄金猫瞳，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就连雷诺这种老古董，也看过诺卿的作品。 “我记得诺卿老师，三十多岁就结婚息影了，对象谁啊？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 “是阿尔伯特·菲利蒲斯侯爵，第二军团长艾琳元帅的亲弟弟，当今皇后的侄子。”上层出身的西泽给出了解释，说到这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雷诺挑衅说，“上层联姻的常规操作，精致的茶壶就配不了地摊的茶盖，癞蛤蟆永远别想吃上天鹅肉。” 雷诺就差没被西泽指着鼻子骂了，放原来，雷诺估计还会逗西泽玩一下。可他现在想起亚萨身上背负的那令人作呕的婚约，脸色一下子就沉下来。 西泽似战胜的大公鸡，趾高气昂地望着雷诺继续刺激：“劝你早点认清现实，老师他……” “砰！” 雷诺不知何时已闪现到西泽面前，他一个拳头从西泽耳畔擦过，重重砸向西泽依靠的舱壁。 “闭嘴。”他绝不会允许亚萨坠入政治联姻的泥沼。 “雷诺，你又发什么病？”西泽挥拳去打雷诺。 雷诺一下子接住拳头，牢牢攥着，让西泽动弹不得。西泽还想叫嚣几句，可当他触及雷诺眼中的阴鸷癫狂，后背一凉，蔫了。 更令西泽惊骇的是，他竟禁不住向雷诺臣服。 alpha是动物性很强的生物，会潜意识向更强大的alpha臣服。而这种压迫感，西泽只从奥斯维德那体会过。可奥斯维德是超s级alpha，就凭这个迩思人？西泽默默咬紧后牙槽。 雷诺缓缓松开拳头，转身远离人群，靠在角落一处舱壁上闭目养神。而西泽竟如临大劫般松了口气，回身看向自己耳畔的舱壁，那舱壁竟被砸出一个深坑，要知道这可是粒子枪都不留痕的特殊合金。 在在场的其他alpha也注意到这点，他们重新打量起雷诺。这个成绩一直擦边不起眼的迩思人，似乎没那么简单。 亚萨检查完身体出来，觉察到众人气氛有些古怪，也懒得深究。他最后提点了些注意事项，飞船便发出降落提醒。 “斯特林少校，留下。”奥斯维德叫住雷诺，语气是上位者惯用的命令口吻，不容人拒绝。 亚萨闻声驻足，扫了两人一眼。 奥斯维德冲亚萨摆摆手，示意亚萨先出去。 雷诺大概猜到了奥斯维德的用意，也冲亚萨点了点头。很快，室内人清空，只余他们两人。 雷诺抱臂靠在船舱门口，兴致恹恹问：“有什么指示，大元帅？” 第25章 奥斯维德甩给雷诺一个扁球形吊坠, 雷诺精准接过，只手细细把玩起来。 这是个机甲，那白色的s刻印更彰显着它的珍贵。 原有的机甲笨重难以移动, 作战不便。自从一种延展性超强的拟态合金被研究问世, 机甲便迈入新时代。机甲制作完成后被微缩成掌心大小，如遇危险，一秒钟便可恢复正常大小, 供驾驶员差使。 机甲亦按性能被划分为d到超s级, 一般d级多供给军校学生实习, 普通兵以c级为主，随着军衔提高，拥有的机甲其等级就越高。超s级机甲每一台都叫得上名号，可遇不可求。 “s级机甲？稀罕物啊，大元帅这么信任我。”雷诺有一搭没一搭地掂着吊坠。 奥斯维德抿平嘴角：“如果不是亚萨太拗, 我绝不会找上你。这是我的备用机甲之一, 他身体未恢复，我希望你能多担些责任并护他周全。” 雷诺嗤笑一声：“我想也是, 他身体状况怎样？” “尚未完全恢复，现在状况只能算勉强合格, 需要警惕急性排异反应, 理论要上避免剧烈运动和爆发性运动。” 雷诺蹙起眉头, 这比亚萨自述得要严重许多。 雷诺将机甲吊坠往口袋一揣, 吊儿郎当地回：“这么好的英雄救美机会, 我怎么能不把握住？机甲收下了，回见。” 雷诺刚转身踏出一步, 奥斯维德竟已闪现在他背后。 雷诺敏锐觉察到自己后心处被抵上了个尖锐的物什：“大元帅这是突然后悔了？” 奥斯维德压低声音说：“斯特林少校，是亚萨选择了你, 我尊重他的选择。但如果让我发现你和帝国议会那群老头子没断干净，有利用伤害亚萨的意图……” 雷诺眉头一跳，一个侧身躲过攻击范围，与此同时，以手为刀砍向奥斯维德脖颈。奥斯维德秒横臂应对挡下攻击。 两股强大的信息素碰撞，所有窗户玻璃一瞬间齐齐震碎，化为齑粉。 雷诺眼一垂，瞥见奥斯维德手上是一个机甲吊坠，刻印等级s+。 奥斯维德唇角一勾，先收起威压：“和你开个玩笑，这是亚萨的，替我带给他。” 雷诺也随即收起自己的威压，后退一步接过吊坠，啧声道：“万恶的贵族，搞机甲批发呢？我会交到他手里，走了。” 话落，雷诺直接抄近路，从震碎的窗户单手撑身翻了出去。 雷诺反刍起奥斯维德的警示，这不是明晃晃得告诉自己：我知道你得了些军功，也知道你是谁扶持起来的，可我不在乎，只要你们不动我弟弟。 啧，夫妻俩各来一遍，烦不烦？ 就是可怜那群老头，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瞒得滴水不漏，还妄想通过亚萨威胁奥斯维德。天真，宛如大象看蚂蚁蹦跶，绝对实力前，人家根本不屑把你放在眼里。 雷诺悠然赶到开幕仪式，恰赶上学生一批批领作战机甲。多数学生第一次实际接触机甲，表情看似隆重肃穆，内心的喜悦却早在暴露无遗。 雷诺凑到亚萨身边，偷偷把那s+机甲往亚萨手里一塞：“你的，我也沾了你的福，过一把高级机甲的瘾。” “公器私用，他是嫌自己把柄不够多吗？”亚萨不悦。 帝国对机甲管控极严，为防止暴乱，不允许机甲私有。纵然你购得某台机甲，也只是登记上你的名字，获得专属使用权，关键时刻需申请调用。但奥斯维德本就拥有最高审批权，调用几台高级机甲并不困难。 雷诺也明白亚萨的意思，可现实军中机甲早已滥用成灾。但凡你有点钱势，就可以购得更高级的机甲。亚萨在此场合使用高级机甲虽有点不合规矩，可也引不起太大关注，习以为常的事罢了。 第27章 雷诺试图劝阻：“没人在意的，你不能冒险，九野已经盯上……” “灯笼那消息你泄出去的？”亚萨骤然打断雷诺的劝阻，“你找了埃里克，然后他把我的旧事向你抖露得干干净净？” 大兄弟，走好。他真没有出卖人，架不住你小表弟脑子太好使。 “对。”雷诺出卖得果决，“我当时太担心你，就打探了下消息。我发誓，我绝不会把这件事再泄露给别人。” “算了，如果我们的婚事推动顺利，你早晚会知道。”亚萨抬眼扫了下主席台，朝雷诺伸手道，“把你的机甲给我。” 雷诺警铃大作，下意识捂住自己口袋：“你不用，但你不能剥夺我用的权利。莱温特老师，这是每个alpha追求的最大浪漫！” 他从底层摸爬滚打往上爬，使用甲级多为bc之流，最豪横的一次也不过是征用了埃里克的a级机甲，s级的碰都没碰过。 亚萨无语：“……不给就跟上，拿着。” 说着，亚萨往雷诺怀里砸了一个手提箱，雷诺一头雾水地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两个的c级微缩机甲，比学生们的d级要高一等，应该是学院申请给s班的。这是他和亚萨的份。 雷诺瞬间明白过来，这是要去更改机甲申用码。他合上箱子死皮赖脸凑上去：“不早说，害我虚惊一场。你的，也会用吧？” “嗯，这会让他们放心些。” “听说s与s+级的天差地别，到时候能不能让我试一把？”雷诺得寸进尺。 亚萨随口说：“真那么喜欢，我们就换一下。” “真的？这、这，不太好吧，哈哈。” 亚萨余光瞥到雷诺那副恨不得原地起跳的傻乐模样，嘴角浅浅翘起，轻声说了两个字：“出息。” 最终，s+那台机甲还是到了雷诺手里，雷诺爱不释手地对那机甲吊坠摸了又摸。 “各位监察官请在5分钟内到位，集训即将开始。”集合令突然响起，循环播放。 亚萨踢了雷诺小腿肚一脚：“有大把时间让你摸，走了。” 这次集训分为8个考区，考区众星捧月般将简易搭建的中心指挥后备区包围在中央。他们路上稍微耽搁了些功夫，来时学生早已自觉按队排好。 雷诺远远扫了眼考区门前整齐列队的学生，算了下到场人数，6队48人一个不差。 “小崽子们时间意识不错啊。”雷诺点头称许。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散漫。”亚萨说着，扯掉军服外套随手抛雷诺怀里，“帮我拿一下。” 他身上只余束身机甲作战服，为不妨事正口衔发箍，以手为梳扎起高马尾。这动作将亚萨的身线勾勒得一清二楚，甚是惹眼。 雷诺喉结耸动：“穿外套不影响操作吧。” “但会影响灵敏度，我建议你也换上。”亚萨斜眼看向军装整齐的雷诺，“再说，你不热吗？” 热，燥热得口干舌燥。雷诺不由扯开衣领扣子。 被亚萨夺取目光的不止雷诺一个alpha，学生那边也响起一道轻浮浪荡的口哨声：“我们的监察官居然是您，上上签，幸运。老师，您还记得我吗？” 亚萨和一个眉梢含情的女alpha对上视线：“作战指挥系，赛拉·沃利斯，你的成绩非常漂亮。” “比不上您漂亮。”赛拉凑上前来绅士地亲吻了一下亚萨的手背，“家兄总是向我抱怨，您的缺席令他那届集训黯然失色。” 亚萨在脑海中搜寻到一个学生时代总是骚扰他的同学：“赛门·沃利斯？代我向他问好。” 赛拉喜出望外：“您还记得他，兄长一定……” “归列，集训即将开始！”雷诺横插进两人间，将亚萨挡在身后，对赛拉命令道。 “迩思人。”赛拉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耸了耸肩归队。 雷诺无视掉赛拉的嘲讽，清了清嗓子，懒洋洋宣读起规则条例。 “集训1区，6队48人全部到场。下面重申规则：任务，生存七天；禁止跨区，禁止作弊，禁止残杀同学。生命危及或自愿放弃，请按下传讯器红纽。” “分数由主客观三七比综合评价。主观部分由监察官视表现评定，存在负分。客观部分，剿灭虫族可加个人分，加分值由剿灭数量和等级共同判定，协作剿灭下分值分配由监察官判定；团队加分部分，区域内散落6枚半符，各队至少寻得左右两个半符并合为整符，根据上交整符数判定分数。注意，仅半符不加分，允许队间进行争夺和交换。” “以上，有疑问提出。” 寂寂无声，无人回应。 雷诺很满意这群聪明学生的省事，他拍了拍手：“那第127届野外驻训正式开始，进门吧，崽子们。” 学生瞬间响起唧唧喳喳的讨论声，声讨对象直指雷诺。 “你收敛点，小心他们给你差评。”待学生都进去考场，亚萨忍不住提点。 “怕什么，反正我们的评价要通过你，给你未婚夫开个后门呗。” “我未婚夫是迩思的王子，你，是吗？”亚萨活动着筋骨上了机甲。 雷诺留在原地恨得牙痒痒，他一定要把那个不知名的傻逼王子给干掉。 可恨归恨，比起纠结素未谋面的傻逼，眼下的工作更让人抽不开身。 落林星雨林地貌，区域内巨木参天蔽日，沼泽河湖纵横，毒蛇猛兽遍布，为学生们设下重重杀机。 学生24小时随时可能面临危机险，监察官也必须24小时待命。雷诺和亚萨领了当日的补给，打定吃睡都在机甲内。好在机甲内空间是够的，日子不是难熬。 雷诺优哉游哉地剥了根香蕉，咔嚓一口咬下，含混不清地说：“这群小兔崽子，挺滋润啊。” 只见，机甲操控屏上显示着1区学生动态总览图，各队四散，多数队伍甚至已安逸地掏出储备粮分享唠嗑，活像出来旅游野炊的。 “这是比较明智的选择。”亚萨评价，“团队需要时间磨合，逞一时之快贸然行动，很容易把自己拖进困境。” “懂，今天上午刚抽签凑出来的虾兵蟹将嘛，是要花点时间磨合，还能为下午争夺战补充体力。”雷诺说着又拆了一袋真空肉排，“不过，也有不要命的。” 显示屏中，一支队伍正穿越丛丛密林，浑然不知危险正在逼近。 第26章 小队愈加深入, 植被愈发葱茏繁茂，密密匝匝枝叶交叠在一起遮天蔽日，囚出一片阴森潮湿的逼仄空间。 四人正排成“一”字, 队首之人拿着一柄军用弯刀在前面清路, 断后者倒退行进，时刻警惕着。 “呦，这大傻子不是你熟人？似乎还不止一个。”雷诺乐呵呵问, “咱们死亡容忍率多少来着？” “10％。”亚萨也盯向了这只胆大冒进的队伍。 队伍中断后的赫然是刚与亚萨打过招呼的女alpha赛拉, 而另一位被保护在中间的熟人正是之前校医院为亚萨看病的实习医生穆尔。 “他们这是想……”亚萨将这支队伍的监控回放, 并对雷诺下命令，“出动，就近监察保护。” 雷诺不出意料地轻笑一声：“遵命。” 亚萨没有回应，专心致志盯着快放的监控录屏。 “我能带领你们拿高分。”一进场，赛拉就撂出一句话。 面对宣言, 有人提出质疑：“我知道你, 战斗指挥的赛拉。你成绩很漂亮，但想当队长就要给我们更充足的理由。” “当然。”赛拉望了眼四散而去的队伍, 收回视线说，“我兄长隶属第五军, 上半年我跟随他来过这里, 熟悉这里的地形和虫族大致分布。” “剿虫抢占先机。”一个高个alpha立刻抓住精髓, “如果你能提供有效信息, 我愿退步。” 在场都是高才生, 一点即透。这个游戏规则看似复杂，其实拿分关键还是在个人分。毕竟虫族有限, 早剿灭早拿分；雪符却不会消失，后期可以慢悠悠争夺其他队的。如果赛拉真有门路, 他们完全可以免去研究地图和战略的时间。 高分诱惑下，几人迅速交换眼神，纷纷赞成这个决定。与现在仍为领头人争破头皮的某些队伍相比，赛拉几句话就掌握了队伍，表现出超强的控制力。 “谢谢信任。”赛拉唇角一勾，她投射出地图，“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虫巢，外围为c或d级的低等虫族，继续深入，可能碰到b甚至a。但根据往届经验，我们不会面对高等虫族，没有生命危险可以放心去闯。” “最快的剿灭方法就是找到他们老巢一网打尽，但这里林矮且密，机甲行动不便且视野受限，很难确定虫巢。不过，我们却可以找诱饵诱出来。” “诱饵？” “这是绿银虫，个头偏小但群居量多。它们有个习性，从不吃死食，巡视的虫会将食物带回巢穴，献给高等虫。”赛拉妩媚一笑，笑得众人后背发寒，“所以，我需要三个不怕死的下午和我去徒步。” “对了，我们还没自我介绍。快人快事，指挥，赛拉。” 第28章 毕竟时间就是分数，后面都遵循了赛拉这种极其简短的自我介绍。最终按优势优先兼自愿原则，赛拉与侦察的巴克、重甲的南希、医学的穆尔共四人组成小队去徒步引虫。 确认人员规划后，赛拉细化了后续计划安排，行动开始。 “巴克打头，我断后，南希、穆尔依次中间，尤其要护好穆尔。每人保持一臂间隔，随时准备战斗。”赛拉迅速部署完小队安排。 时间回到现在，该队已经行进十几分钟。 雷诺赶至队伍上空后，第一时间联通向亚萨：“到了，随时可以动手。话说，这群小孩为什么到这里，饿晕了，准备来一场雨林烤全猪bbq？” 是的，雷诺现在正处在野猪林上方。可在他们事前提供的地图中，这里既不属于虫族聚集区，也不属于雪符藏匿区，本应不属于学生关注的地方。 亚萨却一本正经回：“他们来这不是猎食，而是来捕捉诱饵。看，锁定目标了。” 果真，雨林中，负责侦察的巴克举手示意停下，他指向一个方向，做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除了穆尔，战斗系的三位学生齐齐举麻醉枪射击，目标野猪摇晃了几下，砰地砸向地面。 南希握紧拳头，兴奋庆贺：“诱饵到手！” 上方，没有回看录像的雷诺一脸黑线：“他们来这，就是为了抓头猪来引虫子？” “嗯，他们提出端掉绿银虫的巢穴。因为绿银虫只吃活物和带食回巢的习性，他们就通过诱饵来实现。但自己来当诱饵，很可能会致残，他们决定捕猎野猪来充当诱饵。”亚萨解说着。 屏幕中，穆尔欢天喜地来到野猪身边，蛮横地用军刀撬开野猪的嘴，往野猪嘴里灌了一瓶不知名的幽蓝色液体。 雷诺嘴角抽搐，心道：好家伙，原来这位omega来是灌药的。 全场唯一的输家——野猪，要是能搞清这些人打得什么主意，估计即使它进了虫嘴，也会大声哼唧你们清高。 赛拉第一时间向其他队友更新着最近进度：“捕获成功，穆尔正在回收诱饵，我们马上……” “穆尔，躲开！” 一时间，瞬息万变。 穆尔刚刚揣回药瓶正准备放大机甲回收野猪，谁料侧前后猛然闪现出一只两米多高的巨虫。可穆尔毕竟非战斗系出身，机甲操纵会一点但不多，面对这情形瞬间脑子短路根本来不及进机甲自保。 石火电光，那巨虫已爬至穆尔面前。 生死关头，机甲小白穆尔灵机一动，掏出一瓶避虫药浇自己头上。诡异刺鼻的气味逼退巨虫两步，巨虫嘶吼着，徘徊再三，竟是要一鼓作气冲上去。 就在穆尔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时，一只巨大的机械链条卷起他。 是南希。 南希操纵机械链抓着穆尔迅速调转身体迎战：“该死的虫子，我们身后也有一只，小心！” “支援，迅速！”赛拉页迅速开启队内频道报了个坐标系，随即挂断通讯加入战斗。 可怜鬼穆尔日后谈起这段经历，完全不想再回忆第二次。南希抓着他不知道和巨虫战斗了多久，他如坐大摆锤般一时感到天旋地准，良久才被放进机甲舱，整个人状态是晕晕沉沉不知天地为何物。 “靠靠靠，这虫子怎么这么快啊！”南希在晕乎乎的穆尔耳边大呼小叫。 穆尔强忍住呕吐的欲望，半死不活地回：“这是螳虫，我被你抡着玩的时候，用仪器测了它的精神波，是b级。” “完蛋，碰到克星了。喂，你好像还有点用，快帮老娘想想怎么对付它，打不过呀！”南希抓狂。 南希出身重甲专业，她的兽型机甲与寻常用的轻甲不同。因为配备了更具杀伤力的重武器，也削减了机甲的灵活性。她其实更适合远程作战，而近在咫尺的螳虫体型轻小、速度敏捷，无疑是她的克星。 说话间，南希和螳虫已经交锋无数。螳虫不过被光子炮燎破了皮肉，南希却被螳虫砍豆腐一样砍得千疮百孔。 “老娘不信搞不死你。” 南希背部弓起，活像一只陷入绝境的母兽，意图殊死一搏。她咬牙一下子推高同步率，精神同步提升带来的痛觉分享，令南希疼得眼前发黑。 穆尔见状咬牙握拳，他大脑飞速运转，灵光一闪急切道：“猪，那头猪！” “猪你个头，重点！” “我们给猪喂了引虫药，放猪血，吸引虫子！这虫子刚刚有忌惮避虫药，应该也会受引虫药影响。它速度虽快，但只要几秒停滞，你就可以轰死它。” “明白。” 南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在已到达自身同步性极限，灵活性大大增加，只要用尾刀往那野猪身上一划，再抓住那一瞬间，她就可以…… 南希甩出蝎尾似的机械长尾，毫不犹豫瞄准目标，从野猪下颌刺入直取猪心。机械尾回收带出一串血珠撒向四周，与此同时，血雨从猪伤口喷射而出。 他们在机甲内嗅不到，但是事实证明，他们成功了。 不止这只b级的螳虫，另一只攻击赛拉和巴克的螳虫也发出一声不正常的嘶鸣，放弃打斗，调转目标朝那头野猪袭去。 “呦吼，双丰收！” 南希放荡地吹了声口哨，眼神却冷静如冰。她死死盯着那两头猎物，只待它们进入狩猎范围那刻，扣下扳机。 另一边苦战的赛拉和巴克也没有放过这计划，他们迅速架起武器瞄准螳虫。 仿佛一起训练过无数次一样，三人近乎同时发动攻击。 轰！ 目标地，炸起巨大的烟尘。 “……我们赢了？”南希有点不敢确信。 “好像……”穆尔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哈，看老娘杀猪技术多好，祖传的！”南希高声雀跃。 场外，雷诺听着监控里传来的雀跃，冷笑一声：“天真。” 正如雷诺所料，浓烟散去，仍有一只螳虫屹立在那。 ——这是攻击塞拉和巴克的那只螳虫，它脸上还沾着血，那只野猪显然已葬身虫腹。 而现在，这只螳虫竟正在一口一口地撕咬吞食着同伴的尸体，那只张开翅膀护得它毫发未伤的b级螳虫的焦黑尸体。 烟散去，眼前的这只螳虫咀嚼着虫脑，巨大的复眼里映出在场所有人的影子。 “该死的。”南希瞄准螳虫准备再次射击。 倏然，螳虫乍然发出刺耳的长鸣，在场的无不痛苦地捂住耳朵。 “去，我要聋了！”南希痛苦地按下射击键。 穆尔双手捂着耳朵，瞥向那掉落在地的检测仪——这只的精神波居然是s级。 怎么会…… 场外，雷诺盯着天眼回馈的那个“s”，捏了捏太阳穴。这只进化边缘的a级虫，竟靠吞食同伴脑子获得了进化。 好像，只能上了。 “它在召唤同伴，这些学生对付不了，上。”果不其然，亚萨那边的频道也传来出击命令。 雷诺愉悦一笑：“遵命。” 第27章 战斗圈内。 驾驶机甲的三人见s级螳虫未死, 仍是拼着耳朵轰鸣、头疼欲裂，不约而同地发动了攻击。 可是这只螳虫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快到肉眼难以追踪到。s级螳虫眨眼间躲开三个方向的攻击, 攻向离它最近的南希。 南希下意识要开启防御壁, 可是那螳虫速度太快，没等她按下，那螳虫已砍掉兽型机甲的两只前肢, 又扯断本欲攻向它后心的那机械尾, 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机甲舱的位置。 就在南希和穆尔以为此生终了的时候, 赛拉竟近前砍向螳虫前伸的脖子。螳虫放弃继续吞食南希和穆尔，转攻向赛拉。巴克也迅速近前，一前一后地同赛拉围攻起螳虫。 南希和穆尔得到喘息。 穆尔快速拔掉插在南希身上的机甲连接器，让南希从巨大疼痛中获得解放。 “给你，这台不能用了, 你用我的。”穆尔将南希搀起, 往南希手里塞了自己的机甲吊坠，“你更能让我们活下去, 快。” 南希也不矫情，带着穆尔换上另一台机甲。这是台轻甲, 她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已经够用了。 ——支援姗姗来迟。 这片雨林已经被他们夷为平地, 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穆尔换机甲的间隙, 瞄见了正赶来的多台机甲。 这是他们之前呼叫的同伴。 不过, 还有台非常扫兴，一动不动的。 ——这显然是他们的监察官, 不到他们生命危及之刻，就能沉住气不动手。 监察官盯梢下, 他们仿佛被盯着做卷子的考生。穆尔瞬感身上有蚂蚁在爬，浑身不自在。 可形势容不得他走神，穆尔调出能量波动地图，皱眉道：“南希，我们似乎惹来了虫潮。” “虫潮？低等虫兵罢了。要是这些小虫子都对付不了，老娘就退学。”南希精神焕发，拨向支援的通讯，“虫潮来袭，有学分赚，快！” 第29章 南希自知能力比不过中间搏斗的两人，也很难插进手。她选择和其他队友一起筑起防护墙，减少对中心战斗区的干扰。 可好景不长，巴克很快被断腿斩头，赛拉独木难支。来自机甲战斗系的道尔迅速填补上去，防护墙却也因此被豁开一刀口子。 无数虫兵趁势扑向毫无防御力的巴克，机甲被群虫撕咬，巴克发出惨绝人寰的喊叫。 “巴克！” 有队友想去救人，可是被打不完的虫族又缠上，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巴克的机甲舱暴露出来。 “不——” 分不清是巴克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是队友悲痛的呐喊。 在最绝望的一瞬间，一台纯白色机甲有如神兵天降，眨眼灭掉那些虫兵，一把将机甲舱撕扯出来，三两下拆掉外壳，拎着里面的人扔进自己的机甲舱。 “嘿，废物。”雷诺头也不回地叫道。 巴克惊魂未定，颤巍巍出声：“……老师？” 雷诺没有理睬，他拨通该队所有的通讯器，懒洋洋出声：“喂喂——能听到吗？我是2号监察官。”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你们把那只s交给我处理，你们自己去捡小兵的分；二，你们坚持现状，我看情形出手，不保证你们都活哈。三秒内选择，三、二、一……” “咦，怎么没人回，队长呢，队长？” 疲力对付s级螳虫的赛拉被吵得精力分散，青筋直跳。 “闭嘴，我选一！” “姑娘好志气。”雷诺装模作样地抚了两下掌，“但要考虑机甲报废率哦，今天才第一天，确信？那些虫兵也够你们拿分的。” 本来应敌就胆战心惊，可耳边偏偏有苍蝇哼哼。终于有人忍不住，爆出一声粗口：“确信，哪凉快哪待着去！衰仔。” 因为雷诺这人语气太找揍，一时间，所有人同仇敌忾，手下打得更卖力，频道里骂得更起劲。 之前如履薄冰的战斗模式被打破，所有人紧张感散去，瞬间轻松了许多。一些因紧张发挥不出实力的，也逐渐恢复如常。 雷诺关掉通讯，抱臂靠在椅背上：“这才对，刚刚一个个如丧考妣哭给谁看呢？” 目睹全程，刚想背后偷袭一拳的巴克恍悟：“老师，原来你是在帮我们振奋士气啊，真是太谢谢您了！” 雷诺微微偏头回望：“你谁？哦，想起来了，他们刚刚就是在给你哭丧，可惜没哭成。” 巴克：拳头又硬了。 雷诺这继续和二大爷盯梢似的，瞅见哪个快不行了，就上去救一把。除此之外，绝不多帮。 赛拉和道尔都是尖子生，二攻一下，越打越顺手，竟将那s级螳虫打到濒死。 不过，因为防卫圈被撕破，道尔腹背受敌，终力不敌败下。不幸的是，恰有另一队友同时罹难，雷诺抽不出手来救道尔。 此时离道尔最近的便是赛拉。给s级螳虫最后一击还是拯救同伴？ 赛拉咬了咬牙，从口袋抽出一管针剂猛然插入自己的脖子。 “沃利斯家的alpha绝不低头！” 赛拉骤然加速，如旋风般瞬间剿杀了围困道尔的虫兵，把道尔救下。紧接着，她追上那似要逃走的s级螳虫，干净利落地砍掉了螳虫的头。 战场上还立着的人越来越少，赛拉却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在清剿残余虫兵的同时救下一个个队友。 雷诺见赛拉如此，索性撂挑子不干在一旁看起热闹。赛拉一人扫射全场，直至最后一只虫兵倒下，才体力精神力严重双透支，晕厥不醒。 “干得漂亮。”雷诺不由吹了声口哨。 虽是阴差阳错，这一战打得着实漂亮。队伍团灭，收获却也是前所未有过的。刨除雷诺救人杀的，他们一共剿灭了1只s级，3只b级，11只c级和27只d级虫族，战斗时长近七小时。 第一天下来，赛拉队成绩登顶。 “结束。”雷诺对亚萨道，“这有我守着，你先去休息。” 亚萨没有理睬：“雷诺，你那有收到记录官给的作弊通报吗？” “作弊，谁？” “赛拉·沃利斯。” 亚萨传给雷诺一段影像：赛拉将一管不名液体注入腺体，瞬间一改颓势。 “兴奋剂？”雷诺再次回放。 赛拉注射液体后，瞳孔放大，精神出现涣散，精神力却大幅度提升，与机甲连接度飙升。 “我联系记录官复核，雷诺你通知其他执行官，提高警惕，严加盯防。” “明白。” 雷诺将赛拉的那段影像发入沟通群，提醒其他人注意，群内断断续续回复收到。 “雷诺。”亚萨挂断通讯，脸色发白，“我有不好的预感。记录官那边才发现影像做了手脚，技术已介入正尝试排除干扰，我……” 亚萨话未说完，通讯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2区发生重大事故，请邻区前往支援！重申，2区发生重大事故，请邻区前往支援！重申，2区发生重大事故，请邻区前往支援！” 亚萨第六感成真。 “刚刚的群公告，西泽和乔都没有回复。”雷诺盯着沟通群界面。 2区由米尔斯兄弟负责监管，这俩大抵是出事了。 离2区最近的，是由雷诺和亚萨负责的a区。 亚萨不假思索道：“我去。” 亚萨话刚出口便被雷诺驳回：“我去，你联系奥斯维德。他是坐守这里的最大指挥官，让他叫停集训，派兵排查所有学生。” 亚萨迟疑点头：“注意安全。” 2区。 雷诺定位到西泽机甲位置，在一个虫巢附近。 目的地附近，俨然一派惨烈的战后场景，横尸遍野，满目疮痍。 虫尸、废旧机甲、残缺人体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血。 “西泽这个废物，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弄成这样？ 雷诺加快速度，朝目的地飞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天际。 有学生？ 先救人。 雷诺调转方向，朝另一方飞去。高空之上，他遥遥看见，两个学生正在以血肉之躯对抗虫族。 不对，是三个。 那只受伤的巨虫，口中还叼着一个。 “救我，求求你们，救我！” 巨虫已经快要咀嚼到那个学生腰部，学生呼救声越来越微弱。 似曾相似的一幕，雷诺在梦中已经重复过千百回。 他最敬重的人，他的父亲，活活被巨虫吞噬掉半个身体。 “卡萝，快走，救不了了！” “滚开，胆小鬼！老娘一定要崩了这个畜生。” 活着的两个人，一人拉扯着意图逃走，一人挣开束缚持激光枪瞄准巨虫射击。 感同身受，那个身处绝境的人似乎化成了雷诺自己，他挣脱同伴的束缚，拿着粗制滥造的刀不要命的冲上去。 年幼的幻影在这一刻与眼前的现实重叠，雷诺头疼欲裂，他猩红着眼，按下粒子炮键。 轰—— 粒子炮裹挟万钧之力，摧枯拉朽，穿过森林，直直射中巨虫腹部，残留一人高的大洞。 “小心！”卡萝被同伴扑倒在地，闪过粒子炮的攻击。 “你他妈救人还是杀人啊！”同伴破口大骂。 卡萝神情恍惚，她摇摇晃晃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那半截人。 “看，已经有人来救我们了，坚持住！”卡萝不顾血污抱住那人，颤着手给那人喂药。 雷诺跳出机甲：“没用，他没救了。” “还有救的，医疗队呢？”卡萝有点疯魔。 “卡萝，清醒点！”女beta学生扇了卡萝一巴掌，“他内脏都没了，寒星女神也救不回来。” 那半截人拦腰截断，肠子内脏哗啦啦淌一地。 “都是我，要不是我劝你们合作，你们都不会死。”卡萝终于崩溃大哭。 雷诺心沉下来，问：“2区发生了什么？” 第28章 “你是？”那个稍冷静点的女beta盘问起雷诺身份。 “1区监察官, 雷诺，受命前来支援。怎么会搞成这样，西泽呢？” 卡萝听到名字, 一抽一抽地望向雷诺：“学, 学弟？” 卡萝正是当初新生接待处接待雷诺入学的“学姐”。 “西泽？你是说米尔斯家出身的那位监察官吗？”女beta眼中带着恨意，“我们变成这样，都拜他所赐, 他疯了。” “疯了？”雷诺不可置信。 随着女beta的讲述, 拨云见日。 与1区赛拉队一枝独秀不同, 2区6个队竟然在集训一开始，就达成一致协作。同样有个知内情的alpha泄露情报，说2区存在一个巨大的虫巢。单凭一队，必然是去送死，可如果48人拧成一股绳, 将无往而不胜。 前期比较顺利, 可深入虫巢后，他们也变得吃力起来。就在这时, 带领他们的那个alpha突然发了狂，无差别攻击周围的一切。 第30章 腹背受敌, 他们就联系上监察官求助。 谁知, 西泽在制服那个发狂的alpha之后, 也陷入了癫狂状态, 开始无差别攻击。另一个监察官试图阻拦, 却被重伤。西泽能力很强悍，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更何况他们还面临着虫族的攻击。 “我们几人的机甲严重损坏，求救器也失效。我们只能舍弃机甲, 徒步逃出考区获得支援，结果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学弟，你快去！”卡萝抓住雷诺的手，“前面还有好多我的同学，快去救他们！” 雷诺深呼吸一口气：“这是一些驱虫剂，我马上联系医疗队，你们藏好等待救援。后续人员很快就能到达。” “谢谢。”女beta收下药，“我们能坚持下去，请您立刻出发。” 雷诺抽回湿滑的手，手上沾染的尽是血气铁腥味。 到底怎么一回事？ 学生滥用兴奋剂失控也能解释，西泽又该如何解释？ 该死！ “奥斯维德，2区所有学生死伤严重，立刻大力支援。” 雷诺直接联系上最高指挥官，没有等对方回复，果断挂掉，朝着西泽机甲所在地加速飞去。 虫巢深处。 附近除了生死未卜的，已经没有活动的学生。西泽驾驶着银白色机甲，不知疲倦地解决掉一层又一层的虫兵。 那架机甲已经严重损坏，全靠驾驶者精神力硬撑着。 “不让人省心的畜生。” 雷诺暗骂了一句，连着西泽与其周边的机甲一起轰飞。 西泽反应迅速，丢了半个胳膊，迅速调转攻势朝着雷诺来。 “大少爷，你真不是我的对手。” 雷诺撤炮换刀，眨眼来到西泽背后，一刀捅穿机甲的能量源。 西泽动作一下子滞缓起来，他还想负隅抵抗，却被雷诺一脚踹回地上。 可西泽真这么好对付，也就愧对“米尔斯”这个姓了。西泽就着躺地的动作，对准空中的雷诺，按下光炮发射键。 近距离发射，光炮速度极快。但凡雷诺反应再慢一点，他就会被西泽轰得渣都不剩。 西泽想紧接着发射第二发，发射失败。 ——因为能量源受损，加之光炮耗能巨大，机甲能源已空。 虫兵们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它们密密麻麻朝西泽涌去，顷刻将疲于应对的西泽淹没。 虽然这人是他情敌，但是眼睁睁放任西泽葬身虫腹，雷诺也做不到。 他俯冲而下，几下扫清虫族，手持大剑，刨出机甲舱。 “西泽，你欠我一命。” 西泽在内的两个监察官和所有受伤学生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记录官们统计着2区伤亡状况，截止目前，2区48个学生，12轻伤，21重伤，15死亡。但有些学生伤得太重了，许多人生死未卜，死亡人数持续上升。 2区的惨重事故震惊帝国高层。 幸而干预及时，其他区虽然也有几个学生发了狂，但是都很快被制住，未再出现大面积伤亡。对此，所有学生活动被紧急叫停，所有人将接受监察官的检查。 雷诺那方刚料理了西泽，又火急火燎赶回自己片区。 “老师，这是搞什么呀？我们机甲都坏了，正准备去修呢。”巴克没好声好气地冲雷诺喊。 “你们这群龟崽子，我还想问你们想搞什么呢。”雷诺指了指桌上的金属盒，“机甲都给我放回这个盒子里，一个也不能漏。” 学生们面面相觑。 赛拉最先提出质疑：“老师，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紧急叫停还要上交机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是预备军人，第一要义就是服从。归还机甲，立刻！” 学们无声交流了视线，最终听从命令。队长们收起各队机甲，放入机甲收纳盒。 雷诺打眼数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干脆利落地合盖落锁。 雷诺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说：“现在，随我出考区吧。” 学生们惴惴不安地跟在雷诺后面，却料不到等待他们的是更严苛的检查。 学院向上面说明情况并递交了求援申请，获批后，从附近军区调用了一大批现役军。现在这些全副武装的现役军，正守在考区出口，将枪口对准少不经事的学生。 “上交所有私人物品，并接受搜身检查。检查通过，方可出门。”有检查人员冷面喊了三次。 瞬间哗然。 “你们无权这么做，这是在侵犯我们人身权！” 一道抗议声掀起轩然大波，霎时学生们闹得沸反盈天。 检查的军人朝天空放了记空枪，继续冷冰冰地重复说：“上交所有物品，接受搜身检查。” 有学生见此门不通，意图往考场里面跑，被雷诺毫不犹豫地一记麻醉枪撂倒在地：“此路不通，去接受检查。” 学生们见第一个吃螃蟹的被撂倒拖走，一时间，不敢再轻举妄动。 打破这个僵局的，竟然是在场唯一的omega穆尔。 “穆尔！”南希想阻拦。 穆尔摇了摇头：“没事的，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众目睽睽下，穆尔上上下下被彻查了一遍。 “这些是什么？” “各种药，我是医学生。” “抱歉，这些暂不能还给你。请你随我们移步，检查结果出来前，接受我们的管制。” “好，我可以提个要求吗？我想见我的另一位监察官。” 检查人员不明所以。 倒是雷诺没好声没好气地插了一句：“他去接受问讯了，都是因为你们这群兔崽子作弊都作不干净。” “我没有作弊！” “对，我们没有作弊，你这是空口污蔑！” 雷诺要笑不笑地扫向众学生：“问心无愧就去接受检查，一个个废话什么？” 激将法下，咽不下这口气的学生？一个个争先涌出考区。 不过，也有真心虚的。 “一、二、三、四……你们这队挺拗啊，不敢接受检查？” 考区内还有九个人在原地一动不动，拒绝接受检查。单赛拉队就占了近一半，赛拉、南希、道尓还有个不知名的学生。 “我知道你们要查什么。”良久，赛拉拿出一管黄色针剂，“是这个吧，它引起了动乱。” 外围检查人员警铃大作，瞬间枪口齐齐对准赛拉。 赛拉轻笑一声，把药剂远远抛给雷诺：“别这么紧张，给你们。” “剩余学生交出药剂。”检查人员仍不肯放松，“否则，我们就采取强硬措施了。” 警告声下，剩下几人有意识地齐齐望向赛拉。 赛拉点点头，看也不看众人：“交出去，我们没有胜算。” 剩下的几人多数仿效赛拉扔出药剂，也有两三个不明所以的。 “你们扔的是什么？”南希本只是不肯屈服，事情到这一步，搞得她有点崩溃，“到底发生了什么？” “与你无关。”赛拉投出最后的善意，“你去接受检查吧。” “嘿，还有个真傻的。”雷诺笑呵呵看热闹。 “所有人，双手举过头顶，接受强制搜身。”外面检查人员又喊了一遍。 那些本藏有药剂的人被搜查干净后，被拷上手铐押送走。还有几个如南希这种的固执倒霉蛋，被查过一遍后，发现无疑点被放走。 十几座营帐被临时征用为审讯室，帐内账外一时人满为患。 “我要见莱温特老师。”赛拉被囚在约束椅上，拒不开口。 赛拉只是作弊者一员，本没必要这么重视。但是对其他人审讯结果着实不理想。 这次共查出七八十个带违禁药的，可他们只知这种是关键时刻能保命、平时能提分的灵药，以为这不过是短时间提高精神力的兴奋剂。至于这药从哪来的，用后为什么会导致失控等，一问三不知。 与此同时，化验科对收缴上来的药剂进行检验。结果显示，那澄黄的药剂竟是被稀释了千倍的虫族精神体提取液。有的学生用后会发狂，是因为无法承受与虫族精神力的融合。 学院高层收到分析报告，一时喧哗。事件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就在赛拉身上，无奈下，他们提前结束了对亚萨的问讯，要亚萨去审问赛拉。 雷诺本抱臂守在赛拉审讯室门口，遥遥看见亚萨，忙直身迎了上去。他瞥见亚萨眼底的青黑，不由一阵心疼：“你伤还没好彻底，先休息一会。” 亚萨拂去雷诺要支撑他的手，摇了摇头。 “奥斯维德坐镇，他们怎么还揪着你不放？” 亚萨被刁难，极有可能是奥斯维德出了事，真的是意外吗？还是…… 雷诺脑中闪过之前那群老头想交给他新任务，心底燃起一个不妙的猜测，“奥斯维德出事了？” 第29章 “我哥被问责控制起来了。”亚萨面染疲倦, “赛拉一点也没有交代？” 第31章 “我本来想用信息素压制强行审问，但审讯官不让，说是她出自老牌的伯爵世家沃利斯家族, 审讯方式最好温和一些。”雷诺翻了个白眼。 “沃利斯家是里格皇室忠诚的拥护者, 权势正盛。”亚萨没感到意外。 呵，这拼血脉的世界，真是烂透了。 那只能祭出最温和的方式了：让赛拉在亚萨面前不打自招。 “老师, 您终于来了。” 赛拉见到亚萨调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扬起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亚萨坐定, 翻开记录本，示意赛拉开始陈述。 赛拉扫过在场其他人，最后眼神暧昧地在雷诺身上定了定：“可以清退其他人吗？我只相信您。” 亚萨点点头，眼神示意所有人先退出去。 雷诺靠近亚萨，偷偷往亚萨手心塞了个小玩意：“她如果有异动, 我会第一时间冲进来保护你。” ——这是雷诺ai管家变化成的窃听器。 雷诺悠哉悠哉地出了门, 里面的对话从耳机里清晰传来。 “老师，您和那人什么关系？” “这与你的坦白有关系吗？” “这会影响我对您可信度的判断, 如果我贸然说出，却因为您招惹来杀身之祸……” “我保证你无事, 以莱温特的名义。” “等的就是您这句话。”赛拉顿了顿, “说之前, 能给我来支烟吗？” 亚萨没有回应。 赛拉嗤笑：“也是, 你们这种娇惯的omega最是闻不惯烟味。那东西我们管它叫‘醒神水’, 能引起我们关注，还是因为上一届的野外集训的学长。” “吉姆·西斯特？” “呵, 对，看来老师您已经从别人嘴里问出了一些东西。西斯特家族, 和我们家齐名的老牌伯爵世家，却出了吉姆这个废物，靠补录才进入赫利俄斯学院，四年来一直吊车尾。但是啊，他靠着野外集训第11的成绩逆袭，进入了最被人向往的第一军团。” 第一军团，直属于皇帝，是帝国精英的聚集所，一直是赫利俄斯学生们梦想的去所。 这事在上流贵族圈流传了很久，说西斯特家族唯一的alpha后代终于延续了家族荣光，得以继续为皇帝效力。不过，西斯特家族并没有得意多久。新兵往往有一年的前线训练期，这位逆袭黑马在入伍后不到三个月，便在前线阵亡。 “但是他死了，这条线索断了。”亚萨冷冷接道。 “谁说断了？”赛拉顿了顿，岔开话题，“老师，真不能给根烟吗？” “……拿支烟进来。”亚萨拨通了内勤的电话。 很快，有人把烟送来后退出去。 “真就一支？算了，比没有要好。”赛拉接过那支已被点燃的香烟，狠狠抽了一口，“是第一军团。” “第一军？” “这药在第一军团已经流传很久了。当年，西斯特家族从军里搞来这个药，帮吉姆那个废物撑过野外集训。这次，我家也弄来一批，想助我夺下头魁。” 赛拉又吞吐了一口云雾：“这药稀少昂贵，我确实或送或卖了几支。听说它是军用药剂研究的副产物，从没听过出现什么岔子。我也用过，确实好用，没感到什么副作用。” “那你知道，现在这药导致学生严重失控，发生大规模死伤吗？” 赛拉面色没有波澜：“之前的审讯官提过，但这与我无关。” 亚萨静静看着赛拉，等她下句。 “导致失控的那药根本就不是我卖的，我为什么要担责？”赛拉痴痴一笑，“听说，2区失控的那个alpha是巴利特？” “是。” “他是我死对头，我怎么可能卖给他？退一步说，我有心卖，他能买得起吗？远星出身的贱民。”赛拉厌恶道。 “还有别人卖？” “嗯，三四个月前，有人用低我一半的价格窦售类似药物，搅黄了我的生意。他们在论坛上用专门黑话钓鱼，鱼上钩后会先付一半的钱，得到一个地点，等他们取到药就付清尾款。我弄来了几支，托人送去实验室，发现那便宜货的药效竟是我的几倍。”赛拉吐出一口烟气，“可是猛药意味着什么，你们都见到了。” “为什么不上报？” “您在生气，真稀奇。”赛拉啧啧称奇，“好吧，我确实动过举报的心思。当时为了搜罗证据，我多次假借买药之名勾卖药人现身，后来终于摸清了他的身份……不是他，是他们。卖药的是一群人，一群我开罪不起的人。” “谁？” “我的好老师，您是最切身体会过他们的恐怖的。”赛拉朝亚萨吐了个烟圈，“您猜，是谁？” 亚萨静默。 赛拉癫狂一笑，吐出两个字，“九、野。” 此时，在门外监听的雷诺瞳孔骤然紧缩，猛然撞门：“你说谁？” 赛拉厌恶地扫了眼雷诺：“肮脏的迩思人，他们不是你们的英雄吗？装什么装，说不定你也……” “赛拉。”亚萨冷冷打断赛拉。 赛拉不爽地住嘴，把头瞥到一边置气：“让他滚出去，您说过要保障我的安全。” “小朋友，正在接受审讯的是你；而我，是你的审讯官。”雷诺被这么一激，索性凳子一拉，人搁那一坐，颇有不审讯到底不走人的架势。 亚萨嗔了眼雷诺，继续审问赛拉：“他可信，我保证你的安全。继续，你怎么确定他们是九野？” 赛拉嫌恶地瞥了眼雷诺，把没熄灭的烟蒂往雷诺那一弹。 雷诺用文件随手一挡，把烟蒂拍回赛拉身上。 赛拉欲发作，亚萨敲了敲桌子，两个alpha都收敛老实了。 赛拉仰躺在椅背上，目半暝，陷入回忆：“那天晚上，我终于逮到他们进货。一个穿兜帽衫的取了货，扔快递箱时特意把签撕下来扯碎扔掉，我在他走把那堆碎纸捡回拼了很久。” 说到这，赛拉有丝丝不安，她呼吸加重，哑声道，“快递来自纳美星的一个偏远星球，寄件人是……雷蒙德·奥瑟。” “谁？！”雷诺哗得站起来，强大的信息素威压霎时迸发而出。 赛拉被压制得气也喘不上来，浑身在不可克制地冒冷汗发抖。怎么可能？！她看不起的这个贱民军官竟然是这么厉害。 亚萨带着抑制器受信息素影响极小，可是他瞧着赛拉那嗓子仿佛被掐住的模样，就知道雷诺又做了什么。 “收起来，坐下。”亚萨用笔戳了下雷诺的胳膊。 雷诺深吸一口气，收起不受控制弹出的威压，重新靠坐回凳子上。 赛拉颤巍巍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对上雷诺的眼睛：“雷蒙德·奥瑟，九野的首领。东西在我宿舍抽屉里锁着，你们可以去验证。” 雷诺冷冷盯着赛拉，倾身审问：“所有关于他的信息都已被封锁，你怎么知道他是九野首领。” 雷诺当初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去搜一无所获，还是靠着亚萨表兄埃里克之口才获知一点消息，得知这人是前海盗头子，被关押入狱后暴毙。而赛拉却一下子就把这人和九野挂上了钩，而且似乎知道得比他还深。 赛拉嘴角讽刺地一扯：“也就封着你们这些底层人，上流的谁不知道当年那点腌臜事。” 亚萨似是事不关己，古井不波地问：“那个兜帽衫是谁？” “您怎么一点也不气？自从您身份暴露，一件件一桩桩又被翻出来了，外面传得您那么难听……” “兜帽人，是谁？”亚萨毫不留情地打断赛拉。 赛拉咬紧后牙槽，盯着亚萨良久，才压着怒气回：“我不知道，但我跟踪他进过s班的寝室楼。” 亚萨神情一凛，调出s班照片地呈现在赛拉面前：“能认出来吗？” “天色太暗，没看清。不过，他身形偏瘦，有点像……”赛拉辨认许久，迟疑指向一人，“这个。” “知道了。”亚萨收起照片，“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没了。”赛拉刚说完，又立刻反口，“还有一事，外面流言这么乱，如果您能稳定下来，还能堵一堵那些人的口。我哥一直喜欢你，我父母也向公爵府递过多次拜帖，却屡次被礼拒，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们不合适，到此为止吧。”亚萨整理好资料起身，对赛拉郑重道，“赛拉，你是个聪明的学生，却选了条错误的道路。” 赛拉如释重负一笑：“明白，我会转告我哥的。我会被送上法庭吗？” “会。” “那你之前的承诺？” “答应你的，我会做的。” 两人一出来，雷诺脸色阴沉着：“赛拉指认的是安迪，他出身九野？” 如果他没记错，之前亚萨陷入性别暴露的舆论时，那个偷偷潜入医院被抓包的嫌疑人就是安迪。如果这人是九野，当时如此辱骂亚萨也不奇怪了。 “不可能。”亚萨果断否认。 “你就这么肯定？你们什么关系？”雷诺咄咄逼人，“他还知道六年前你发生了什么，说不定当初论坛上发帖辱骂你的也是他。” 第32章 “不会是他。”亚萨声势弱了几分，“他是那人的弟弟。” “那人？”雷诺抓住重点，“谁？” “我的朋友，安森。”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朋友？这人呢？”雷诺可没听过这号人的存在，亚萨明明一直孤零零的。 “六年前，就不在了。” 难怪，雷诺了然：“那次野外集训中被九野杀掉的？” “不，死于……”亚萨顿住，眼底凝出几分悲色，“也许你说的对，他最恨的就应该是我和米尔斯家族。” “什么意思？”雷诺敏锐嗅到秘密。 第30章 牵扯到往事, 亚萨却不肯再深谈。 “安迪或许得知真相恨我和米尔斯家，但他绝对不会和九野沆瀣一气。疑点太多，不能冒下定论。”亚萨冷静分析, “且不说那人已经死了, 寄件地址和寄件人未免也太过明目张胆，反倒像是在嫁祸或引什么上钩。我觉得，这事未必和九野有关。” “九野那群混蛋, 不折不扣的恐怖分子, 还用嫁祸？”雷诺嗤笑, “说不定他们就是享受这种恶名昭彰的刺激感。” “不是这样的。”亚萨下意识反驳，“至少，那人统领下的九野不是毫无底线的恐怖分子。”至于现在，亚萨不敢确定。 那人，那人！ 一个强行标记过亚萨的死人怎么至今还阴魂不散。 更不爽的是, 雷诺觉察出亚萨居然对那个混球似乎还心存好感, 这一定是残留信息素的副作用。他犬牙发痒，疯狂想覆盖掉那个混球的痕迹, 抹掉这错乱的好感。 “管他是不是，与其在这猜来猜去, 不如直接去提审安迪。”雷诺烦躁打开通讯器说着, “我记得他被派去监察学生了, 现在大概在中心操场, 肖恩和他在一起。” “先控制住也好。”不知为何, 亚萨心中隐隐燃起几分不安，“怎样, 能联系上吗？” 雷诺点头，点开公放, 电话那头的粗嗓门立刻从话筒刺出来：“喂，好人！” “安迪在你旁边吗？”雷诺开门见山。 “哦，在，你找他有事？“等等，我替你叫他。”肖恩扯着嗓子准备喊人。 雷诺立刻叫停：“不用，你帮我盯住他，一旦有异动立刻用麻醉枪击倒他，我很快过去找你。” 肖恩声音立刻收敛谨慎起来：“啊，他犯什么了？” “没时间和你解释，你必须控制住他等我们来。” “哦哦，行，保证完成任务。”肖恩信誓旦旦说着。 一道刺耳的铃声陡然响起，打乱两人后续计划。 “老师，米尔斯家那位拒不接受审问，吵着要见您，你看？” 雷诺“啧”声道：“他有完没完。” 其实，亚萨被传讯时，雷诺就收到了西泽拒审的消息。 根据那边的说辞，西泽醒后，精神还有些恍惚，但基本已经平静下来。他因重大事故被问讯，刚开始态度还好，但一次又一次的审问下，又陷入狂躁状态。他暴躁地大喊要见亚萨，在亚萨来之前拒不接受任何审问。 那边联系亚萨不通，无奈之下只好联系到与亚萨同组的雷诺，希望雷诺帮忙联系，雷诺果断拒绝。 现在那边又打过来，语气很是为难：“您知道他是米尔斯家的，我们不敢用刑。现在米尔斯家已经向我们施压要人，如果再问不出什么，他就要被保出去了。” “杀了那么多学生，还能安然无恙地被保出去？他比那些命高贵在哪？”雷诺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那边也无奈回：“事情还未调查清楚，他失控发狂，也是受害者。” 看来，势必是要见了。 “我先去医院见西泽，你去找安迪。”亚萨想了个两全之法。 雷诺却不想让情敌和亚萨独处：“不行，我答应过奥斯维德绝对不离你半步，要去一起去。” 亚萨沉默一刹，问：“肖恩靠谱吗？” “虽然看着不着调，但是能力在线，对付安迪，足够。”雷诺很相信自己这个好友。 “那先去审西泽。”亚萨一锤定音。 再晚，西泽就要被米尔斯家保走了。 医院，单间病房。 雷诺拔腿率先进入病房内。入眼，有点惊讶，他从未见过西泽如此窘迫。 ——西泽被当成重度狂躁症患者被套上约束衣，全身死死困在约束床上竖直站着，一动也不能动。 往常都是西泽嘲讽雷诺，今日形势逆转。 “大少爷，早上好。”雷诺居高临下俯视着西泽。 西泽被困住的身体不安分地挣扎起来：“怎么是你，老师呢？” 雷诺呵笑：“我好歹救了你一命，你不对我感恩戴德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态度？” 西泽重归平静：“你……救过我？” 雷诺抱臂回：“不然呢？不信的话，我把你打包塞回虫肚子里。” 西泽一听火气上来刚想回怼，见到姗姗来迟的亚萨就熄了声。 亚萨坐上正对西泽的审讯椅，翻看起刚和审讯官交接完材料。 “老师，你听我说，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当时，我机甲舱内好像是有什么炸开，然后就失去意识，我……”西泽迫不及待出声解释，语无伦次说着，竭力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好印象。 “嗯，我知道，你的机甲舱检测出高浓度违禁药雾化剂。” “太好了，我就说这事和我没关系。”西泽长舒一口气。 雷诺听不下去：“那19条命葬在谁手里？一句无关就想翻页。” 是的，2区死亡人数，现在已经上升到19条。 西泽脸色煞白：“死了19人？都是我杀的？” 倒也不是，有死于最初失控的那个alpha，有死于虫族。但多数还是因为西泽而死，或直接，或间接。 “绝大多数。”亚萨没有一点安慰的意思，“如果你还有良知，就配合审讯。你丧失神智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泽恍恍惚惚陷入回忆：“当时我和乔正在吃东西，监视屏幕显示无异常，却收到了求救信号。我们立刻赶往，就看到一台机甲发了狂，我和乔联手制止它。我让乔快点通报上面，把那个发狂的驾驶员带走审讯，可突然间，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之后就丧失了意识。” 雷诺和亚萨对视点了一下头，这和幸存学生供述一致。 “我们在零食袋里发现了雾化器，东西是谁买的？”亚萨继续问。 “乔给我的。”西泽一五一十回，“当时快到饭点，他说要去买点吃的，让我盯着。但乔回来很快，我问了句。乔回我半路上碰到个出身第三军的，那人买多了分给他了些，他就没再跑。” “第三军？”亚萨陷入沉思。又是第三军。 “安迪、简和肖恩，他们都出身第三军。”雷诺转向西泽，“喂，你能确定是哪个吗？” 西泽暴躁答：“我怎么知道！还有，你这是什么语气？” “呵。”雷诺赠给西泽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又冲亚萨装乖巧，“会不会又是安迪？” 亚萨抿平嘴唇，没有回。 倒是旁听的西泽很不解：““哈？我招他惹他了，他为什么陷害我？” “不是你，是你家。”雷诺心念一动，打起套话主意，“六年前，你家对他哥哥做了什么？” “哈？我都不知道他是哪根葱，能对他做什么！” “和九野有关，当年他哥哥死在六年前的那场野外集训里。”雷诺继续诈。 “九野？”西泽表情扭曲，“当年我家也是受害者，你根本不知道九野那群渣滓对我哥做了什么？” “那群畜生，每隔一段时间就割下我哥的一部分寄到我家，有次我兴起拆快递结果看到一只血耳朵！从那之后，我每次收到快递都不敢……” 雷诺被九野的手段骇到，只寄一次的话，是绑匪的常用验证身份加威胁的手段。但听西泽的说，他哥当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割下身体一部分寄到米尔斯家，这种多次寄送显然是为了折磨家人神经。 九野和米尔斯这是结了什么深仇大怨？还是九野就单纯是传言中喜欢虐杀艾维格人的恐怖分子？ 他想着，敏锐觉察身边人呼吸有点不对——越来越急促了。 一转头，就看见亚萨瞳孔涣散放空，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亚萨被勾起不好回忆，陷入创伤应激。 他一把亚萨扯怀里：“够了！” 雷诺清晰感受到掌心的背在微微轻颤，是亚萨在发抖。他神色黯淡下来，轻拍着亚萨的背轻声哄着，“别怕，都过去了。” “你——”西泽见两人亲昵举动拧眉，“你们！” 亚萨触电般猛推开雷诺，深呼吸平复着心情：“我没事。”他转头平静问向西泽，“还有要交代的吗？” 西泽对发生了什么大脑一片空白，只傻傻回：“没了。” 亚萨了然点头，拔腿就走，“雷诺，走，去提审乔。” 第33章 乔在西泽隔壁病房，因为昏迷不醒，尚未接受审问。 “等等！”西泽猛然叫住亚萨，舔了舔唇，忐忑问，“我知道那段记忆让你很痛苦，但我还是想问你一件事，毕竟你是当初唯一活下来的亲历者。” “想问你哥哥？”亚萨单刀直入。 “嗯。”西泽呼吸打着颤，“我哥他当年做了什么？为什么其他人都安然无恙，独独我哥要遭受折磨，最后还……”西泽握紧拳头，从牙缝里挤出，“死无全尸。” “你应该去问问你祖父当年在纳美做了什么。”亚萨背对着西泽回。 “祖父他做了什么？”西泽呆滞发声。 第31章 “当年虫族进犯纳美, 第四军不敌选择撤离，而你祖父下令只救艾维格贵族。民众集群抗议，而你祖父为撤离效率下令——”亚萨深呼吸, 耗尽极大勇气说出, “扫射抗议民众。” 西泽脸色煞白。肆意射杀平民，这是桩惊天丑闻，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雷诺听到也惊诧, 他作为纳美出身、如今驻守纳美的迩思人, 也知道米尔斯家族在纳美干的那些腌臜事。在雷诺所属的第一军派驻纳美前, 纳美是第四军的管辖区。虫族撕裂缝隙，大批虫兵进犯纳美，第四军力有不敌，弃民撤军，导致纳美沦陷。 但射杀平民？真没听过。 在任何信息平台上, 都查不到这件事。雷诺所在的第一军派驻纳美时, 也是打着救民于水火的旗号，一片歌功颂德。 一段被隐藏的真相借由亚萨的嘴暴露, “第四军撤走后，是九野一直致力于平息纳美虫患。老一辈九野在平虫患时死伤大半, 现在的九野多是纳美难民出身, 他们每个人都对‘米尔斯’恨之入骨。” 这便是九野当初残害西泽兄长的原因。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九野吗？”西泽一脸荒谬。 祖父在西泽心中是光正伟岸的, 是西泽最想成为的人。可在亚萨的嘴中, 天地逆转，伟岸的英雄化身屠夫, 卑劣的星盗竟成了救世主。他觉得亚萨一定是被九野骗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不, 是当地平民。”亚萨声音有些恍惚，“我也希望是假的，但你祖父很快甩了我一巴掌。为清剿九野，他向星球投放诱虫器，差点杀死一整颗星球的平民。当时，我就在那颗星球上。” 亚萨整个灵魂恍惚跨过时空，回到六年前那人间炼狱——虫族进犯，残尸败蜕，流血成渠。他手缓缓握成拳，从牙缝里挤出，“你祖父他，不配为人。” “轰——”信仰坍塌。西泽难以置信，他祖父真的做过这种事吗？ 心存的最后一点侥幸让他嘴硬：“是九野杀了我哥，我祖父是为不让更多人受害才出兵围剿，死的都是九野孽民。” “他们不是孽民，他们和我们一样，是帝国的公民！”亚萨像被猛然踩到尾巴的猫，高声应激回。 从没见过亚萨如此激动的两个alpha不约而同地怔住了。 “我……”西泽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什么话更合适。解释？安慰？ 亚萨终于施舍回身，向西泽投出一个悲悯的眼神：“你们米尔斯简直无药可救。或许，还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知道真相，你哥不是九野杀的，那艘交易船是你祖父炸毁的。” 像报复一样，亚萨撂下这句话爽完就走，雷诺忙大步追出去。 半晌，病房内传出西泽歇斯底里的声音：“回来，你给我解释清楚，祖父怎么会杀我哥？！你回来，给我讲清，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泽大喊大叫唤不回人，又高声嚎着，“我祖父有罪，他们去报复我祖父啊！我和我哥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声音陡然压低，蔓延上绝望的哭腔，“让我背上19条人命。” 米尔斯家与九野陷入复仇的死循环，无解。 竞争者跌落谷底彻底丧失上位可能性，雷诺本该放上鞭炮大番庆贺，可听着病房内歇斯底里的哭声，兴致提不起半分。 从刚才的对话中，雷诺窥见当年被卷入事件的三方——亚萨，西泽兄长，安迪兄长。亚萨是唯一活下来的，六年过去，仍逃脱不了那事的阴影。 雷诺喉结滚了几滚，迟疑问出口：“我能知道你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亚萨猛停住脚步，回应雷诺的压抑的沉默。 雷诺心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刚想打个哈哈收回刚刚的话，亚萨却开口了。 “六年前集训，我所在的飞船被九野劫持。对方是奔着西泽兄长来的，我和安森，安迪的哥哥，也被牵扯进去。他们两个在交还人质时被老米尔斯炸死，而我，意外暴露omega身份被那人强行标记囚禁，反而苟活下来。” “之后，你和奥斯维德里应外合灭了九野？” “不，是哥哥单方面找到的我。最后怎么获救的，我也记不清了。” “记不清？” “嗯，我……疯了。” 雷诺的心蓦地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尖锐地刺痛，痛得难以呼吸。 亚萨迷惘地望向雷诺：“其实，我一开始很怕你，你和他莫名相像。如果不是亲自确认他已经没了呼吸心跳，我真怀疑，是他回来了。” 雷蒙德·奥瑟长什么样子？由于自我保护机制和一些心理干预，亚萨其实已经记不清了，明明才只过去六年，那人的长相却像被蒙了层磨砂布。 亚萨指尖抚摸上雷诺的眉眼，一寸寸摸索，似乎在寻找什么。两人像又不像，身材轮廓大概，但那人长得似乎更粗犷些，眉毛更粗硬，眼睛也更凶些，鼻梁好像没这么挺，但嘴唇都是一样的薄情。 雷诺抓住停在自己唇上的手，一字一顿郑重说着：“我不是他。” “嗯，我知道。”两人的信息素和长相都不一样，“所以我怀疑过你们是兄弟。” 雷诺脑中闪过他们刚来落林那晚，矮山上，两人并肩而坐，亚萨那句不经意的“是吗？我以为你会有个兄弟之类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或许，同为迩思血脉，同出身纳美，难以避免地给人相似感。这点相似，差点让他的单相思无始而终。他如果不是比那位不知道哪个缝隙钻出来的迩思王子更牢靠，绝对不会被亚萨接纳。 雷诺不知道为什么想笑，该怎么说，幸好他还有利用价值？ 算了，利用就利用吧。无论过程如何，结果他将得偿所愿。 “我也没他那种兄弟。宝贝，别总疑神疑鬼，除了出身一处，我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雷诺重申，“我不是他，我绝对不会让人再伤害你。任何人，包括我。” “漂亮话谁都会说。”亚萨抽出手就要走。 雷诺突然拽着亚萨胳膊把亚萨牢牢抱进怀里。他一手按住亚萨后脑勺推向自己的胸膛，一手牢牢搂着亚萨的腰，这是一个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亚萨蓦地睁大眼睛，身体瞬间绷紧，仿佛被上紧的琴弦。 “不是漂亮话，我向迩思的三千神灵起誓，我绝不会伤你分毫，此生用命护你安宁。如违誓言，碎身虫腹，永无轮回。” “亚萨，别溺死在过去，向前看，未来有我呢。” 雷诺掌下，那被绷成弦的身体，在轻柔抚顺下微微打着颤：“你以什么立场讲这句话？”没有谁会永远陪着谁，无论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还是被一证相牵的伴侣。 “立场啊，让我想想。”雷诺轻笑，“即将篡位成功的未婚夫？如果这次篡位不成，我也不介意当个时刻准备杀你老公上位的奸夫。反正，我会一直守着你。” “花言巧语。”亚萨一下推开雷诺，心中积压的沉闷却一散而净。 “不难过了？”雷诺也不在意，牛皮糖一样又贴上去，“我现在发现了，你这人，总是假装什么都不在意，却比谁都在意。你该学着坦诚点，开心就笑，难过就哭，别天天什么事都压心里万年一张冷脸。” “要你管。”亚萨抿唇。 “就管，谁让你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看你笑。”雷诺调戏道。 “那真是抱歉了，天生不爱笑。”亚萨冷冷睨了雷诺一眼，拔腿走向隔壁——乔被看押的房间。 “他还在昏迷，无法接受提审。”负责看守乔的审讯官拦了一下，对亚萨道，“您先去忙其他事，等他醒来我们第一时间联系您。” “不是说米尔斯家施压要人？”雷诺插话，“等他被保走去哪审？” “他啊。”审讯官瞥了眼静静躺在病床上的乔，“这不用担心，米尔斯家只施压要了隔壁那位。” 只要了西泽，没要乔？不都是亲孙子吗？ 回忆起来，虽然都冠着一样的姓，但乔就像是西泽的小跟班。 雷诺八卦地撞了下亚萨，压声问：“什么情况？” 以亚萨教养，背地讲别人坏话这种事实在干不出来。可面对雷诺饱含探求欲的眼神，他有些顶不住。亚萨含蓄解释：“……他的生母不太光彩，能冠姓已经是老米尔斯最大的让步。” 第34章 “私生子啊。”雷诺意味不明地笑了，“真是同血不同命。” 这意味不明的笑瞬间刺痛了床上的人，空气中响起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亚萨目光一凛，和雷诺对上视线：乔，在装昏。 亚萨准备当个坏人，他不顾审讯官阻拦进了屋，冷声道：“没那多时间留给他，直接强制唤醒，叫医生来给他做脑深部电刺激。” 脑深部电刺激，可是要先在人头上钻个洞，再植入电极释放电流，才能激活上行网状结构唤醒大脑皮层的。 审讯官迟疑：“可他毕竟是米尔斯家的，这不太好吧。” “出事我来担，去。”亚萨下命令。 一旦有了担事的，审讯官放心去叫来医护。医护带着仪器匆匆赶来，他们固定住乔的身体和头部，举着剃刀就要对乔的头发下手。 乔的呼吸越来越不稳。 在剃刀触及乔的头发那刻，乔终于绷不住睁开了眼睛，歇斯底里喊着：“对，我是妓女的儿子，那又怎样？就因为我是妓女的儿子，就合该受你们糟践吗！” “哟，终于舍得醒了？”雷诺眼睛愉悦眯起，“那我们聊聊你是怎么构害隔壁那个傻子的？米尔斯家不受宠的少爷。” 第32章 “构害？”乔矢口否认, “不，我没有。” “哇哦，那是违禁药雾化剂自己长腿跑进那傻子的机甲舱里, 还好巧不巧地在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起了效用？” “鬼知道他袋子里有违禁药, 再说那袋子吃的根本就不是我买的！”乔拔高声音狡辩。 “我有说违禁药藏在零食袋子里吗？”雷诺直视乔的眼睛逼问，“你从事发一直昏迷到现在，是怎么知道违禁药藏哪的？” 乔脸色发白, 视线飘忽：“是我刚刚听到的, 他声音那么大。” 雷诺了然点头：“哦, 也就是承认你一直在装昏了。所以你心里藏着什么鬼，迟迟不敢醒来接受问讯？” “斯特林！”乔恼羞成怒，“你这个贱民有什么资格审讯我？！”他出身再卑贱也没沦落到被一个底层贱民看不起的地步。 亚萨上前一步，把雷诺半挡在身后，冷声问：“那我有资格吗？” 雷诺怔了下, 嘴缓缓咧开, 笑得恣意：亚萨，这是在护着他？ 因为出身低贱, 他早就被人贬低惯了。雷诺想得很开，这本就是干我屁事和干你屁事的问题。他们讨厌他们的, 自己活自己的, 在意每一个人的想法那得累死。 可今日亚萨居然挺身在他前面, 沉寂如死水的心荡起几圈涟漪。原来有老婆护着是这种感觉啊, 心里暖烘烘、甜滋滋的。亚萨罕见地向他袒露出心底的一块柔软, 这是历史性的进步，必须更加严防死守！ 他听着隔壁傻子情敌的哭腔, 趁势给亚萨上起眼药：“宝贝，现在擦亮眼了吧？米尔斯家全是极端种族主义者, 没一个好东西。” 亚萨没有反驳。 倒是乔，注意到雷诺俯身罩住亚萨的亲昵姿态和那个暧昧的称呼，心底那点阴暗扭曲的恶意如墨上宣纸一样晕染放大。 “您是我们艾维格的皇子，自然有资格。”乔话锋一转，“只是，您堕落到与这种贱民在一起，我真是为您感到羞耻。还是说……” 乔发出暧昧的低笑，“您的身子被贱民操惯了，索性换个差不多的？” 心头霎时冲上一股火气，雷诺瞳孔一缩，瞬移上前抓住乔的头发生生将乔扯离束缚带，带着头狠狠惯向墙体。 “砰——” 力气之大，生生把墙撞出一个豁口。。 刺眼的红混着灰白的墙灰蜿蜒从乔的额角留下，乔癫狂笑着，“怎么，还不让人说？您说我生母出身不光彩，可您这种甘心给贱民当婊子的浪荡货，又比我母亲光彩到哪里？!” 雷诺额角青筋直跳，迸发出冷冽的杀意，攥住乔脑袋的手发力收紧。 捏死这只聒噪的畜生！ 所有伤害亚萨都必须死！ “您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而……啊——”乔发出痛苦的哀嚎。 “雷诺，住手。”亚萨出声制止。 雷诺手停止施加力度，却不愿挪开，只是固执阴鸷地盯着乔。 “我没事。”亚萨放软口气，“回来，他还有用。” 雷诺不情不愿挪回亚萨身边，活像只耷拉耳朵的大狗：“那等用完他我再动手。” 亚萨不轻不重地把雷诺往身后一推，略带宠溺无奈地笑道：“够了，杀人犯法的，为了这种人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况且，这种话我听多了，如果次次生气，早就郁结于心早早去了。” 对于他人的轻贱诋毁，亚萨和雷诺出奇得保持同样心态。对于他们这种人，刀子只有捅在心尖尖上的人身上，才会感觉痛。 亚萨的笑转瞬即逝，再面向乔时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漠：“发泄完了?那我们回归正题，那药是你从谁哪弄来的，药效知道多少？” “我为什么告诉……”乔霎时被雷诺释放的威亚锁住脖子，讽刺的话再也出不了口。 亚萨眼往旁边一横，雷诺若无其事收回威亚。 大量空气猛涌进乔的喉管，乔捂着脖子呛咳着，像老旧的风箱一样粗重地喘着气。他断断续续说着：“反正，我、已经被——咳咳咳——抛弃了，告诉你们，是多添、一笔把我、钉死的证据吗？” 乔恨急了西泽，也渴望极了成为西泽。在他的计划里，只要西泽毁了，他就能作为米尔斯家唯一适龄且出彩的继承人得到家族的重视。可他装昏时，听到事到至此，米尔斯家居然还只保西泽，彻底破防了。 他比西泽差在哪里？不过是母亲不一样而已！ “不愿说就算了。”亚萨沉默半晌，放弃追问，“只是提醒你一点，你已经承构害过西泽，那我呈报的审讯书上会写明这一点。届时，法庭依据审讯书审判，西泽作为无辜受害者会无罪释放，而你将承担他所犯的所有罪行。” 亚萨顿了顿，忘记乔的眼睛，“无任何戴罪立功情况下，你，会死。” 亚萨说完转身离开，“雷诺，我们走。” 乔却急了：“等等！他凭什么无罪，他杀了那多人！”是西泽杀的，不是他乔！ “凭你的好祖父。”亚萨言简意赅。 西泽或许有罪，可是在老米尔斯的全力相护下，乔一定会成为保下西泽的牺牲品。 乔十分熟悉自己祖父是什么样的人，亚萨绝对不是危言耸听。他之前一直死鸭子嘴硬就是自觉最糟糕结果不过是是蹲大牢，可是他低估了这次事态的严重层度。 死去的那十几人中不乏贵族名流，米尔斯家再蛮横也不可能全须全尾地保下西泽。除非再推出一个人平息众怒，而乔就是最好的牺牲品。反正乔是始作俑者，到时候再煽动一下舆论，罪名张冠李戴，合情合理。 不想死。乔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喊着：“我说！老师，您回来！” 亚萨驻足。 “我不想死，也不能死，我妈、我妈她离了我也会死的。”乔语无伦次说着，“只要您能保我活下来，我什么都告诉您，我知道您能办到。” 亚萨转回身，承诺：“好，我保证，但也只能保证你不死。” “只要能活下来。”乔低声嘀咕。活着，就有希望。 乔深呼吸一口气，吐出个人名：“是凯利·韦弗。” 这个人名一出来，雷诺心底产生“果真”的顿悟感。穿珠连线，一切疑问有了指向。 凯利·韦弗，第三军团长的长子，而线索矛头都指向第三军。 “当时学生间有卖这种药的，很有赚头，我就也动了心思。我妈病了，米尔斯家不管，我的薪水根本不够支付医疗费。这钱谁赚不是赚？和凯利闲聊时，他提到自己有途径，他供货，我销货拿提成。” “货是他托自家人带进来的，能送进来是提前打点过的，门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刚开始卖不太出去，后来简说这玩意成本不高，可以试着低价出。我听了她的话，果然，销路一下就打开了。” 雷诺皱眉插话：“简？拿货的不是安迪吗？”他燃起一个不妙的猜想，难道第三军的那三个人都牵扯其中？那肖恩……坏了！ 雷诺急匆匆补问，“肖恩呢，他是不是也牵扯进来了？” “肖恩？啊，你说那个迩思人，我怎么可能找迩思人。”乔冷呵，“简才是搭桥人。至于安迪，他和简是室友，偶然帮忙跑跑腿也不奇怪。” 雷诺高悬的心放下些许。也是，肖恩恨不得时时和他黏在一起，怎么会掺和其中？不知道肖恩那如何了？单一个安迪好说，可要是安迪和简联合起来…… 雷诺一转头，就和亚萨对上视线：“我联系一下肖恩。” 直至嘟声结束，也没人接通。亚萨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快速编辑了一条信息发出，另找援手控制局面。 没时间在这耗了，亚萨再次叩问关键：“你那违禁药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致疯？” 第35章 乔的头一跳一跳地抽痛，他抹去额角的血，怔怔看着沾染血色的手：“我真不知道会害死那多人。他们明明说只要控制剂量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只是效用比普通兴奋剂强一些。我只给西泽加大了剂量，那些学生我真的没想害死他们。” “你接到学生第一时间出事的消息就知道那药有问题，为什么不上报，甚至继续催动西泽的那管雾化剂？”亚萨质问。 “不是我！”乔神经质拔高声音，“相信我，真不是我催动的！我想补救的，出事后还去质问过他们！我真没想到西泽也会突然发疯，我去拦，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亚萨进一步挖掘：“你质问的谁？” “简，凯利经常联系不上。”乔仿佛顿悟了什么，“对，一定是简做的！我消息刚发出没多久，西泽就疯了，一定是她！” 雷诺问：“理由呢？她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安迪还有解释，毕竟米尔斯家和他有杀兄之仇，可简在这场闹剧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雷诺脑中闪现“雷蒙德·奥瑟”的名字，违禁药是这人寄来的，难道简和九野有牵扯？可九野不是由迩思人组成的，简是白发浅眸，很明显的艾维格人标志啊。 乔像泄了气的皮球，身体一下松垮下来：“我不知道。” 乔一脸迷茫，显然已经再问不出什么。亚萨拍板决定立刻赶去中心操场，在之前的安排中，简、安迪和肖恩三人都在中心操场负责看守学生。 途中两人不停地试图联系牢靠的人，却都石沉大海。 目的地近在咫尺，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达中央操场。就在这时，亚萨的通讯器终于有了回应。 “雷诺，有消息……唔！” 雷诺敏锐察觉出异常，下意识拽住亚萨胳膊，大手捂上亚萨口鼻：“前面不对！” 亚萨：！！！ 第33章 作为顶级alpha, 雷诺感官一向敏锐于常人。隔着老远，他就嗅到了前方空气中飘来的那股海腥味。可这片集训区地处内陆雨林，哪来的海？ 觉察出问题, 雷诺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亚萨口鼻, 防止亚萨出事。 亚萨毫不设防，蓦地被贴近，身体一下紧绷起来。他背后就是雷诺炽热的胸膛, 呼吸也带着雷诺手心的浊气, 唇上似乎也沾上了那手心的薄汗。 太近了！ 亚萨挣扎：“放开。” 柔软的唇贴着雷诺的掌心翕张, 温热的鼻息刺得雷诺手心汗激增。他后知后觉反应，两人动作太亲密了。 “抱歉，我刚刚闻到不对就……”雷诺松开钳制后退一步，耳垂微微发红。 “没事。”亚萨自己捂住口鼻说着，“你提醒得很及时, 那味道确实有问题, 刚刚差点闹出大乱子，幸好诺林控制局面及时。” “诺林？”啊, 那条美人蛇。 雷诺追问，“什么情况？”那股海腥气里夹杂着血腥的味道, 前方显然是发生了流血事件。 “诺林没细说, 受伤学生比较多, 他忙中抽空才回的我消息。”亚萨摇头。 看来还是得到场。 为防止中招, 雷诺脱下外套撕下两块布条, 将其中一块递给亚萨：“给，捂住口鼻。” 亚萨犹犹豫豫接过系上, 那布条已经被雷诺的汗浸透，尽是雷诺信息素的味道。他带着抑制器嗅闻不太到, 但还是有一丝钻进了他的鼻子。 是错觉吗？雷诺的信息素和违禁药的气味好像，但雷诺信息素似乎还掺杂了一种木香，沉稳的松香、清亮的薄荷、青草的涩苦掺杂在一起，是杉木。和那人一样。 亚萨别有深意地打量着雷诺的背影，两人真的好像。 “怎么了？”觉察到视线的雷诺回头，关心问。 “味道好重。”亚萨语气不自主带上几分撒娇似的埋怨。 “是吗？”雷诺嗅了嗅，确实是重些，但也无他法，“先凑活用吧，医疗队那应该有防护面具。” 如雷诺所言，两人一穿出林子就见不少受伤的学生躺地上哼唧，带着防护面罩的医护匆忙穿梭其间。 其中一人远远瞧见两人，立刻高举手臂扬手喊着：“亚萨，在那等着！” 是诺林，他把手上的活快速做了个交接，抽出两个防护面罩小跑过来。 诺林脸黑着扯掉覆在亚萨口鼻上的布条，板着脸训诫着：“现在你的信息素系统很脆弱，不要乱带沾染alpha信息素的东西，会导致信息素紊乱的。上次发烧的教训还没记住吗？” “记住了。”亚萨一句也不反驳，乖乖听训。 “但下次还敢是吗？真不让人省心。”诺林叹气，对亚萨招了招手，“凑近点，低头，我给你换上防护面具。” “嗯。”亚萨凑进一步，低头照做。 雷诺微微一低头，就能看见柔顺的发丝从亚萨修长白皙的脖颈上滑落，半遮半掩的露出颈后的腺体。 这是他第二次见亚萨的腺体，可上次神智不清不楚，也记不得什么了。真论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清醒地看到亚萨的腺体。 本该完美无瑕的腺体上却爬上两道狰狞的伤疤，尤其是那咬痕，不知道标记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刻下这么清晰的印子，仿佛当时恨不得深深嵌入其中将所有信息素都灌注给亚萨。 雷诺眼睛不和善地眯起来，心底涌出一股不痛快。 “看什么呢！”诺林把布条和其中一个防护面具照着雷诺的脸砸过去，扯偏了亚萨的身形，挡住雷诺的视线。 雷诺眼疾手快地接过，自己换上面具，将亚萨的布条合着自己那块叠起来放进口袋里揣好。那布条触碰过亚萨的唇，混着两人信息素的味道，他决定偷偷珍藏。 诺林系好面罩绳子，顺手摸了摸亚萨后脑勺：“担心了吧？没事的，奥维早有准备。有我们在，不会出大事的。” “可还是造成伤亡了。”亚萨扫了眼学生，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不是韦弗家那忘恩负义的蠢货，为了和奥维作对，居然让……”诺林及时打住，生硬转折，“一些居心不良的混了进来。” 亚萨挑明：“简是九野的人，对吗？” 诺林视线飘忽。 “难怪哥瞒我。”亚萨自嘲，“我真没你们想象得那么脆弱，听不得一点九野的消息。” “亚萨。”诺林抱着亚萨胳膊甩了甩，“别生我和你哥的气，我们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奥维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看看他们要搞什么，不小心玩脱了。要我说，早就应该把她控制起来的！” 诺林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原来从亚萨的性别暴露风波起，奥斯维德就对那些有嫌疑的一个个追根溯源地深挖，竟挖出一个小惊喜——以简为核心的小团体。 简一方面唆使安迪向亚萨挑事，一边搭起乔和凯利之间的桥设计了那场攻讦亚萨的性别风波。 “虽然你当初说不追责，但是奥维不会放过伤害你的人。他挖着挖着挖出条大鱼，为不打草惊蛇，就暂时听了你的话没有追责。” 奥斯维德和雷诺当初的追查思路大相径庭，跟着发帖id追溯到“西泽”，但很快又排除了西泽的嫌疑。熟知西泽账户密码习惯的一定是对西泽怀有恨意的身边人，这并不难排除，奥斯维德一下就锁定了乔。 在亚萨熟睡后，奥斯维德偷溜出来借职权“友好”地将乔请到了一间空办公室，来了场“亲密无间”的交心谈话。 “是凯利，凯利让我发的！”乔涕泗横流地跪在奥斯维德的脚边，抓着奥斯维德的裤管哀求，“我真不知道他是您弟弟，否则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发！” 彼时，在“友好切磋”中，乔一五一十地供出了事情经过。 首都星的贵族名流中，凯利掺杂迩思血脉，乔是私生子，两人都因为出身都不太受其他人待见，反惺惺相惜成了统一战线，关系还算不错。 凯利对当初亚萨拒绝还羞辱他那事怀恨在心，本就想找机会报复回来。 那夜亚萨拖着病体陪s班那十几个alpha玩车轮战，最后竟被一个迩思人夺了彩头。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凯利耳中，凯利认出雷诺就是亚萨生日那晚令他吃瘪的alpha更是气得发狂。凯利发誓要让亚萨身败名裂，联系到了乔。 “那晚凯利突然找到我，问你们学院是不是有个叫诺熙的老师？我点头，还夸了老师一番，但是凯利说，说……”乔吞咽着口水，小心翼翼观测着奥斯维德的脸色。 “说什么？” 三个字砸得乔抖了三抖，他实在说不出口，调出了两人的聊天记录给奥斯维德。 ：beta？去他的beta，他是个omega！ ：妈的，水性杨花的贱人 ：老子在他面前装那么久孙子，他一转头就勾搭上个贱民 ：我没到吃到嘴的，别人也别想吃得安生，帮哥们一个忙 “我起初不信，就想去看看老师顺求证一下，结果在门口和安迪撞了个正着。当时他神情恍惚也没道歉，嘴里反复嘟囔着一句话，我仔细听了下，说的是‘怎么会是omega’。当时，我就明白，凯利没骗我。” 第36章 “那晚我拖着没答应凯利，就是怕惹火上身。可现在有别的alpha知道了，真出事也能挡在前面抵一波。更何况，我以为老师不过是凯利的一个猎物，掀不起什么风浪，就应下来登陆论坛发了贴。” 精明的乔发帖时还给自己加了一层buff，他用的是西泽的账户。乔知道虽然这样做大概率给西泽造不成实质伤害，但不成功也能恶心西泽一下。 乔最大的失算是没想到亚萨是他惹不起的人，他踢到了铁板。 亚萨自小隐姓埋名求学又深居简出鲜少露面，在贵族圈里处于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状态。只有极少数诸如韦弗、沃利斯这种与莱温特家关系不错的，与亚萨有些发小情谊的才知道亚萨真实身份。 乔急着借这事去讨好凯利，自食苦果。 乔那日是脸色惨白、脚步浮虚地离开办公室的，表面上似乎看着没什么伤。但具体发生了什么，奥斯维德也没向诺林透露，成为一个秘密。 主谋找到了，可凯利怎么知道的？这可是学院内部的事。 奥斯维德不想放过那个诱因。他怀疑是凯利找人监视亚萨，嫌疑最大的就是出身第三军的安迪、肖恩和简。 确定安迪的身份后，奥斯维德第一个就盯上的他。与乔的确切怀疑不同，毕竟是有几分情谊在的，如果做得太过火也不好和亚萨交代。因而对待安迪，奥斯维德采取的怀柔政策，让安迪自动拜倒在他的战神光环下，竹筒倒豆子。 “兄弟俩真是如出一辙得单纯愚蠢。”夫妻俩聊起这个傻大个时，奥斯维德如此锐评。 安迪和安森都是热烈而鲜活的，无论爱恨都轰轰烈烈，容易被情绪主导，也最容易被当枪使。 巧妙的日子，安排好的相遇，安迪却大神经地未觉察出不合理。安迪曾以为哥哥和亚萨一起葬身在那场事故，毕竟亚萨回归的消息是封闭的，不特意去关注也很难注意到亚萨以“诺熙”的名字再次回归。 可某次安森祭日，在安迪对着哥哥照片缅怀时，简“不经意”路过并指着安森和亚萨的合照透露出“这人我见过，怎么可能死了”的消息。这促使安森拼掉半条命也要拿到进赫利俄斯的资格，只为了见亚萨探知当年的真相。 诺林回忆道，“奥维从安迪那挖出了一个叫简的alpha，简向安迪透露了许多未公之于众的消息，还编排了很多事勾动起安迪对你的敌意，很是可疑。奥维动用第三军的遗留人脉搞来她的档案一一查证，果真发现她很多履历经不起推敲。” “档案是假的，身份造伪？”亚萨问。 “嗯，可是假身份做得很缜密，应该是有内部的人插手。奥维费了大功夫追踪才扒到她曾向纳美寄过一次东西，追着这条线去寻，果然查出一个很相像的人。”诺林快速搜出一张照片，往亚萨眼前一怼，“喏，这个就是她。” ——那是个十三四的混血女孩，高高瘦瘦、肤色白皙，浅金色的毛发扎起一个高马尾，碎发凌乱刺着，表情很是倔强，在一群发肤深色的孩子中格外扎眼。 “这是纳美一所孤儿院在撤民时的留影合照，能找到真的很不容易。当年那些孤儿被送往安全区分散各地，她因为艾维格特征明显被一对无子女的艾维格夫妇收养，原来的名字叫……” “詹妮·布莱克。”诺林未出口的名字被亚萨截断，“我认识她。” 那个差点杀死他的姑娘。 第34章 “她果真出身九野？”诺林问。 纳美是九野的大本营, 简从这里走出去还隐姓埋名搞小动作，大概率和九野脱不了干系。但这一直是奥斯维德的猜测，并没有实锤。 “嗯。”亚萨指尖抚上照片上那孤儿院的匾额, “这里, 是他们的家。” “谁的家？”雷诺猛然发问。 刚问出口，就立马意识到自己问的是傻话。简和九野被锤关系，自然是九野的家。但不可能的, 这分明是他长大的地方！ 雷诺心绪震荡, 他挖遍记忆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叫詹妮的黄毛丫头, 难道是孤儿院重名？可是就算重名，怎么可能建筑样式也一模一样！ 他分明记得清清楚楚，虫潮袭击了孤儿院，他最敬爱的养父葬身虫腹，孤儿院活着的崽子所剩无几。他们盼星星盼月亮, 终于等来救援。他挤上一艘难民船来到远离沦陷区的边缘星球, 在那的贫民窟苟活下来。 六年前，第一军正式驻扎纳美。也是那一年, 泥泞的雨巷里，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撑着黑色大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神经病一样问向他：“你想成为神吗？” 不为成神, 只为活下来。他答应了, 把自己从一个地狱推向另一个地狱, 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虫族的甚至是人的，不惜抓住一切往上爬的机会, 直到今天。 可是从诺林和亚萨的对话中似乎窥见了一个平行世界。 “这里是九野的大本营？！你为什么不说，本来可以一锅端掉他们, 或者干脆放他们自生自灭的！我真不懂你，当初你一清醒就求奥维救救纳美，明明九野那群人……”诺林说一半想到什么，火气一下熄了，他扯了扯嘴角，“算了，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 六年前，亚萨被救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求奥斯维德出兵纳美平息虫患。为此，奥斯维德不惜和米尔斯家公然撕破脸，成功推动第四军舍弃纳美星系驻军权，换皇帝直属的第一军入驻。 第一军入驻纳美后做的首件事就是搜寻危险区的生存者进行保护性撤离，这个孤儿院就是六年前撤离的。但在雷诺的记忆中，这个孤儿院十年前就被撤干净了。 难道简这群小崽子是在他离开后又住了进去，所以两人才不认识……怎么可能！ 那么严重的虫患一群小崽子是怎么活下来的？好，就算有九野庇护，九野凭什么搜寻来一堆没用的小崽子好生养着，还把这当成“家”？ 乱了，一切都乱了！ 雷诺大脑放空，他似乎听见自己在问：“你去过这？为什么是这？” 亚萨呼吸一滞，不自觉抓上腹部的衣服。 清楚亚萨曾流过产的诺林一下反应过来，他握住亚萨的手无声安抚，语气很冲地怼向雷诺：“管你什么事？注意点分寸，斯特林少校，你只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如果真那么介意过去，我们可以终止合作。” 亚萨反握住诺林的手，摇了摇头：“他有知情权。”在亚萨看来，在他们婚姻正式促成前，雷诺有权利知晓并选择止步。 “我告诉过你，我怀过孕。”亚萨撕开血淋淋的过往，看似镇静地诉说着，“雷蒙德热烈渴望着阿维沙伊的出生，生物本能促使他将怀着孕的我带到这个孤儿院，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家，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孤儿院，是那个畜生长大的地方？ 不对，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可亚萨不会骗他，那个叫雷蒙德的畜生也没必要骗亚萨。或许、或许真是他认错了地方，纳美那么多星球，有一两所差不多的孤儿院也不稀奇。 雷诺竭力想说服自己，但劝到最后把自己劝笑了。哪来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孤儿院？铁艺门牌上缺的豁口都是一个位置。 还有一种可能，他记忆出了问题。 “你还记得这是哪颗星球吗？”雷诺试探。 “燃淞。”亚萨觉察出雷诺的不对劲，“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果然，对不上号。淞燃是最早一批沦陷的，远比他的家乡沦陷的要早。 等等，他的家乡是哪来着？ 大脑高速运转，可越思考越混乱。仿佛一尾鱼被丢进了雨后的积水浅洼，本还算澄澈的水瞬间被激起底部的淤泥，变得污浊不堪。 他的记忆真出了问题，那群老头子，对他做了什么？ “雷诺？”耳畔传来亚萨疑惑的声音，雷诺掌心出了层薄汗。 不行，不能透露！ 生物本能告诉雷诺打死也不能向亚萨0透露这件事，他将所有乱糟糟的思绪压在心底，随意扯了个理由，摇头回：“没事，我只是在想军中是不是混入了很多像简一样的间谍。” 他盯着照片中的“詹妮”和记忆中的“简”做对比，除非细细对比，一眼很难将两人视作同一个。如此大费周章地改头换面还重造简历，一定是内部有人。 这套路，太熟悉了。他，也是吗？那群老头和九野有牵扯？ “纳美民众的参军率很高，不可避免混入间谍。”诺林剖析，“但像她一样成功的很少，她偏向艾维格人的长相迷惑性很强。” 但百密终有一疏，这层伪装皮还是被奥斯维德扒了下来。 “既然你们这么早就对她起疑，怎么还酿成了这么大的事故？”雷诺质问。以莱温特家的家风，是不会为权力斗争牺牲学生的。 “送进学校的药奥维截获过一批，化验发现只是军队里近年流行的违禁药。这东西只是后劲有些大的兴奋剂，身体损伤可控。”诺林懊悔道，“不知道是后来换药了，还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变成了这种疯药。” 第37章 雷诺听懂了，难怪诺林说奥斯维德玩脱了。 韦弗家那边一直给奥斯维德使绊子，奥斯维德自然也想一口咬死反制回去。他清楚这玩意危害性不大，所以放任凯利兜售违禁药，只待等个好时机一网罩下，打韦弗家一个措手不及。结果两方都被九野摆了一道，韦弗家涉嫌兜售药后续应该会被追责，而奥斯维德作为这次集训的最高负责人也立刻被带走调查。 “你们一开始就不该赌。”亚萨对自己兄长的这次做法极不赞同。 “奥维尽力补救了，临走时交代我立刻把人控制起来。但2区那边伤重太严重，还是耽搁了。等我带人来控制，她提前得知消息带着那个叫安迪的逃走了，临走时还往学生群里丢了雾化剂扯住着我们手脚。” 提前知道消息？ 亚萨和雷诺对视，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一茬。这怕是他们的锅。 “学生伤亡严重吗？”“肖恩怎样了？”两人一齐发声问。 “一个个来。”诺林作了个稍等的手势，“我们来得比较及时，也提前知道可能遇上这种情况做了防护，控制及时没出大问题。” “就是一个omega被勾动发情，导致了一堆alpha信息素失控争夺打架。”诺林提到这很头疼，“真不懂，alpha自制力怎么这么差，闻到个omega气味就昏了头。瞧瞧这些地上躺的，全是打架打的。” 被意味深长盯了一眼的雷诺：“……”感觉被内涵。 “至于你说的肖恩，是那个黑圆脸吗？”诺林侧身往东边树荫下一指，“他被简刺伤了，但包扎及时，没什么大碍。” 雷诺松了口气，幸好，是他拜托肖恩才让肖恩出事的。 “我去看看他。”雷诺冲亚萨报备完，拔腿就走。 “等等，我和你一起。”同样心怀愧疚的亚萨拽住雷诺袖子。 亚萨匆匆冲诺林嘱咐：“我去看看学生伤势，如果有简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放心，他们被缴了机甲，只靠腿跑不远的。”诺林倒是放心得很，“我已经申用天眼系统锁定他们，抓住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简他们跑进了林子里，林海茫茫，寻一个刻意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也不是全无办法，如果利用天眼系统追索人体内的芯片，两人纵是藏地下三尺也能被挖出来。 “那就好。”亚萨松了口气。如果因为他们提前泄露消息导致抓捕失败，那就罪过了。 两人一齐去看望肖恩。 隔着老远，雷诺就瞥见肖恩正满脸通红地和为他换纱布的beta搭着话，支支吾吾地和人家说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雷诺发出呵笑。 黑成这样都能透出红色，看来被刺也没流失多少气血。白担心了，合着不接他电话是忙着撩人呢，真是满腔感情喂了狗。 雷诺快步向前，一巴掌拍上肖恩的肩头：“挺有活力啊。” “嗷——”肖恩被吓得一蜷，不小心扯到了伤口，“谁他……好人？” 肖恩仿佛见到恩人一样，两眼泪汪汪地双手一下抓住雷诺的手，“好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人了！为啥我联合简一起抓安迪，咋反过来成了他俩打我呢？俩人我是真打不过啊！那刀刺得我老疼了！” “很疼？”亚萨愧疚致歉，“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们。” “不、不疼。”肖恩忸怩回，身子不自在地扭动。 “老实点，换药呢。”换纱布的beta抽紧纱布，肖恩霎时又发出杀猪般的声音。 “我来吧。”亚萨蹲下身，“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亚萨温声细语和beta医护交接完，消毒净手后轻柔处理起肖恩的伤口。 “嗡——”一声，某人彻底沸了。 雷诺仿佛听见烧水壶被烧开的声音，心里吐槽：出息。 空气静得能听到肖恩粗重的喘息，差不多处理到完时，肖恩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嘀嘀声，肖恩手忙脚乱地按掉。 “那个……”肖恩蚊声蝇气地出声。 亚萨通讯器也响起，他快速作了个收尾，制止住肖恩说话：“稍等，我去接个电话。” “那个好人，能扶我一把不？”肖恩挠了挠头，“那个我想放个水，但自己起不来。” 雷诺翻了个白眼，还是半蹲下身：“来吧。” “好人，真是太谢谢……”肖恩掌心攥着什么，朝雷诺毫不设防的后颈腺体处袭去。 亚萨不经意一抬头，恰看见这一幕，失声喊：“雷诺！” 电话也在这刻被接通，里面传出诺林惊慌焦急的声音：“亚萨，出事了，远离林子！抓捕的人只抓到了安迪，简挖掉了芯片用安迪做诱饵逃走了，现在天眼系统检测到东边树林里有机甲快速靠近，快点离开！” 第35章 亚萨提醒出声的瞬间, 雷诺也敏锐感觉到掌风。 他立刻抬手回防，但还是晚了一步，针剂偏刺入雷诺的腺体, 澄黄的液体自动开始注入。 雷诺下意识去拔针, 可是肖恩出手挡了一下，确保那针剂全部注入雷诺的腺体。 “肖恩！”雷诺愤怒咆哮。 肖恩是雷诺进入学校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日常接触时间最久的人。雷诺在心底早已将其视为好友,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遭到好友的暗算。 “好人, 我是真心亲近你的, 你真是太像他了。”肖恩依旧笑得憨厚，“可你挡了我们的路，所以，对不起啦。” 肖恩起身后退一步，林间窜出一台机甲, 它横亘在亚萨和雷诺之间, 挡住前去支援的亚萨。 雷诺心中一骇，怎么会有机甲！明明出事后, 所有机甲都上缴了。 来者不善。 机甲一落地直直抓向亚萨，肉体凡胎怎会是钢铁巨怪的对手。呼吸之间, 机甲已牢牢将亚萨攥在掌心。 肖恩见事大成, 也快速攀住机甲, 向雷诺致别：“好人, 再见！” “亚萨！”雷诺目眦尽裂, 千钧一发，跳抓住肖恩脚腕。 “你给我下去！”肖恩猛踹雷诺, 试图挣开钳制。 可雷诺的手就像焊在他脚腕上，无果, 机甲腾空，带着两人在空中晃悠。 只要其中一人坚持不住，他们就会从高空坠落，摔成肉泥。 “废物！”机甲里竟传来女声。 机甲收紧掌心握住肖恩，并大幅度摇晃机甲，试图将雷诺晃下去。雷诺本就身体疲软，此刻能牢牢抓住肖恩脚腕，全凭仅剩意志。 雷诺不确定自己能再坚持多久，紧攥的手指已经有松动趋势。机甲已经上升到数百丈高空，如果这个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住手！”肖恩没想到简来这么一出，“他掉下去会死的。” “那有怎样？”简猛然一晃，雷诺苦苦支撑的手终于松动脱落。 “雷诺！”亚萨丧失冷静惊叫出声，疯了一样拼着磨掉身上的皮也要从机械手中挤出来救人。 “靠！”肖恩立马松手放任自己下坠救人，他惊险地将将够到雷诺的衣服攥紧，另一手攀在机械脚上止住下坠。他腰间的伤口被狠狠扯了一下，雪白的纱布渗出大片的红。 “操你大爷，我不是说让你住手，你有病啊！”肖恩暴躁地冲简发脾气，“疼死了，撑不住了，快让我们进舱！” “你才有病，不就是和叔父有点像，用你拼死去救他？”简怒骂回怼。 话虽如此，但简还是选择退步，她操纵机械手抓住遥遥欲坠的两人甩进机甲舱。 雷诺头猛磕到舱壁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挣扎爬起来想要去争夺机甲控制权。 简注意到，立刻出声威胁：“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就收手绞烂那婊子的身体。”又暴躁地朝肖恩喊，“你惹来的麻烦，你处理。” 简所说的收“手”是收紧“机械手”，投鼠忌器，雷诺瞬间止住所有动作。亚萨还被机甲机械手牢牢攥在手心里，他敢妄动，亚萨必然受伤。 该死，肖恩那叛徒到底给他注射了什么？ 雷诺喘着粗重炽热的鼻息，视线越来越模糊，脑子里盛的像是浆糊，晕晕沉沉的，腺体滚烫，一跳一跳地刺痛。 这感觉，不像是麻醉，倒像是……易感期的前兆。 “好人，我真不想伤你，你为什么非掺和进来？”肖恩挡在简前面，与雷诺形成对峙。 面对肖恩的质问，雷诺只觉地可笑：“你们抓了我的omega，反问我为什么掺和进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只是把他们欠我们的，一笔笔讨回来。”肖恩掌心握着新的药剂，试探地接近雷诺，“你也是纳美人，就该知道那些白猪对我们做过什么。” “害我们家破人亡的是虫患，你披着军皮就去战场上杀虫啊，对付那些学生算什么？”与亚萨在一起久了，雷诺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些极端思想。 雷诺虽神志不清，但也不没到任人鱼肉的地步，他意识到肖恩想对他做什么，先发制人冲上去与肖恩扭打起来。纵然情况如此，雷诺在打斗中仍隐隐占上风。 第38章 雷诺把肖恩握药的那只手反绞到背后，把肖恩跪压在地，继续施力想迫使肖恩松手丢掉药。就在这时，机甲舱上下逆转，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两人如置身波轮洗衣机东碰西撞。 “该死，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简透过显示屏见外面追过来的追兵爆了声粗口，精神海调度到最高，边躲避攻击边回击逃离。 但派来的显然都是精锐，她一对三明显力有不敌。 “有完没完，白猪都去死！”简因精神力超支，眼白爬上红血丝。 她击毁一台机甲后，迅速从前舱里抽出一管针剂刺上后颈腺体，与此同时，机甲舱被打开，一个重物被甩进来。 ——是亚萨，碍事的亚萨。 雷诺本就神志不清，经这一番又撞又滚更加昏沉。可纵是如此，他还是认出了被丢进机甲舱里的人，对omega保护的本能驱使他接住亚萨并把对方护在怀中。 他全心思扑在亚萨身上，不小心给了肖恩可乘之机。肖恩摇摇晃晃起身，对准暴露的后颈腺体扎下第二针。 “雷诺！”被雷诺禁锢在怀里的亚萨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雷诺被刺中第二针。 第二针开始发挥效用，眼前亚萨的脸变得扭曲模糊。 亚萨在喊他的名字吗？亚萨也会失控露出这种表情啊。雷诺心想。 雷诺大手覆上亚萨后脑勺，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小心翼翼把亚萨护到怀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 眼皮越来越沉重，几睁几合，终于撑不住闭上。 亚萨头依靠在雷诺胸膛上，听着雷诺略显急促但节奏有力的心跳，惊慌颤抖的手渐渐恢复平静。他从雷诺怀里挣脱些许，以守护姿态反向回抱住雷诺，警惕地扫向舱内两人：“你们给他注射的什么？” “你不应该担心您自己吗？老师。”肖恩出声，仍是毕恭毕敬的口吻。 亚萨没理会，固执地重复：“你们给他注射的什么？” 肖恩怔了下，发出意味不明的笑：“放心，我真心把他当好兄弟，不会让他死的。只是某种虫族腺体提取液，会瓦解精神海，让人陷入昏沉和调动不起力量。正常一管足够，我还是超剂量注射的，但是他实在太强了，不得已补上第二针。至于现在，我也不清楚他醒来会怎样。希望他幸运点，不要变成疯子或傻子。” 亚萨心一颤，讽刺：“你口中的兄弟可真廉价。” 雷诺在昏迷中似乎也很痛苦，眉头紧皱着。亚萨出手想抚平那皱褶，却被雷诺额头的温度烫了一下。 “既然目标是我，为什么要袭击他？他与你们又没有仇。”亚萨语气沾上怒气。 “还不是他像狗护食一样把你护得那么紧！”简插话，“不对他做点什么，怎么把你带走？” 说到这，简语气陡然狠厉，“这一点，他和叔父一样得贱，只会围着你这个婊子打转。要不是叔父当年被你迷了眼，就不会酿成那种结果。” “你父亲不是我杀的，当年你年龄小辨别不清，现在有辨别力了还要怪我身上？”亚萨平静陈述。 “父亲”两字刺激到简的神经，她高声道：“闭嘴，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父亲！你这个婊子，祸星！要不是你，我父亲就不会死，叔父也不会，是你害了整个九野！” “六年了，你真是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一如既往地想杀掉他。 亚萨最近回想起不少细节。当时简，或者叫詹妮，第一次杀他未遂，雷蒙德念她父亲面上把她遣返回孤儿院。后来，亚萨跟雷蒙德回孤儿院，简又教唆一个男生告诉亚萨哥哥战亡的消息，想诱使抑郁状态的亚萨自杀。只是这两次，都没得手。 简嘴角一咧，笑容渗人，“不，我现在想开了，我不恨你。只是叔叔那么喜欢你，我必须送你下去陪他。可你太难杀了，王虫也没能要了你的命。” “那场虫袭果然与你们有关。”在亚萨看到那盏写着“雷蒙德”名字的荷灯时，就猜到可能会有那么一场报复。 “其实我当时没想杀你，只是想惩戒你一下，你身为叔父的omega竟然恬不知耻地和一个alpha搞在一起。”简话中压不住骄傲，“我只是投放了诱虫器多引些虫过去，没想到竟会引来王虫撕裂缝隙，真令人惊喜。” 亚萨遭袭生死一线时，奥斯维德曾怀疑到九野头上，结果被雷诺推给了奥斯维德。现在看来，奥斯维德平白遭受了谴责。 “西泽失控也是你们的报复。”亚萨是笃定的语气。 “是啊，按计划他会发狂战斗至死。结果被救了，因为抢救及时，那么大剂量也没疯。”简哀怨地看了眼雷诺，“米尔斯家本该断子绝孙的，都怪这个多事的，我真怀疑他的出现就是膈应和阻挠我们的。” “你们想复仇尽管冲我来，他与这件事无关。”亚萨警惕护着雷诺。 “知道，我倒是想，可惜某个分不清人的傻逼不让。”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肖恩，“只要他不再作死，我不会杀他。只是，要让叔父知道你护着一个这么像他alpha，是开心还是发疯？” 得到承诺，亚萨心放下些许，只是有些不合常理。如果简想他死，完全可以在迂折回来用机甲突袭时完全可以碾碎他。可是简选择将他带走，也就是说，他们一定有活着带走他理由，或者说，他暂时活着的理由。 亚萨直问：“既然想我死，做什么大费周章地带我走？” 第36章 “我要让用你的血祭奠叔父, 我要你在他的墓前忏悔。” 无聊透顶的解释。 “一座空墓。”亚萨讽刺想笑，但是又感觉很无力，“你们真想祭奠他就该去雪原地狱。” “雪原地狱”, 外界对斯诺斯塔德第一监狱的俗称。 这座帝国最森严恐怖的监狱, 坐落在首都星斯诺斯塔德的雪域荒原上，一旦被收押就恍如入无间地狱永无出来的可能，因此而得名。雷蒙德被捕后收押在这, 也殒命埋尸于那。但九野众根本不敢靠近这守备森严的监狱, 自然也没能给雷蒙德收尸, 只是在雷蒙德的家乡立了座衣冠冢。 简被戳中痛楚，仿佛被踩住尾巴的猫，不自觉释放信息素进行震慑：“闭嘴！” 心中的神被冒犯，肖恩比简反应更激烈。他扣住亚萨脖子一把推舱壁上，大手收紧：“这么想死, 我会提早送您上路见他。” “杀啊！”亚萨的话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那沾毒的笑缓缓绽开仿佛盛放在地狱的恶之花，“知道他怎么死的吗？就像这样, 在我手上断了呼吸。” 肖恩呼吸越来越粗重，手越收越紧。亚萨瞳孔因缺氧涣散爬上血丝, 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赴死的恐惧, 反倒挑衅十足。 肖恩没有来得心悸, 他松开手握成拳砸向亚萨脑袋, 可临近了拳头才偏离方向落在舱壁上, 指节破损渗血。 “该死！”肖恩扭身背对亚萨，不愿再看那张脸。 没了束缚, 空气瞬间涌进亚萨贫瘠的胸腔，亚萨捂着脖颈剧烈呛咳起来。 昏迷中的雷诺手指不安分地蜷了蜷, 似乎想挣扎醒来，但最后还是没睁开眼睛。 然而，待他们与九野残党会合，才知一切都是简和肖恩两人自作主张。 “谁让你们把他带回来的？！” “还小？小个屁，都能让omega揣崽了还小？” “我说过，他现在活着更有用别碰他，早晚让他死，你们急个屁！” 高亢的骂声一声高过一声，把劝架的女声和辩解的声音都怼了回去。 “人呢？” “机甲里。” “他身份芯片挖了没？” “……忘了。” “蠢货！白痴！觉得我们活得太长了？非引来军队把我们都端了才满意是吧！” “当初我怎么选了你们这俩玩意，我脑子也有病！” 机甲舱门被猛地拉开，光一下刺进来，亚萨用手背挡了挡眼睛。 透过指尖缝隙看去，那个背光站在机甲舱门口的是个高大男性alpha，alpha长相阴柔，龙眉凤目，披肩的黑色卷长发用束带松松垮垮扎起来，可惜一道横亘鼻骨的伤疤毁了这张雌雄莫辩的脸。 “好久不见，小王子。”对方率先打招呼，可配上他眼中的寒意如毒蛇吐信。 “好久不见，戈登·扬。”亚萨放下挡脸的手，大大方方地回问。 戈登·扬，雷蒙德的发小，原来九野的二把手，现在估计是新首领吧。 “做客的规矩不用我重述吧？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亚萨瞬间明白过来对方话中的深意，这是想毁掉他的身份芯片。天眼系统可以通过芯片定位到亚萨的存在，但如果芯片被毁，就断绝了军队后续定位追踪过来营救亚萨的可能性。 “我自己来。”没有一丝犹豫，亚萨果决道，“刀，给我。” “你逃不了的，劝你最好别动不该动的心思。”警告完，戈登反手抽出插在后腰的军匕凌空抛给亚萨。 第39章 亚萨右手持刃，面不改色地在自己左腕内侧划开一道口子，剜出嵌在里面的微型身份芯片，将芯片当着戈登的面掰成两半，然后将匕首抛回去。 伤口处的血沿着亚萨白皙如玉的手蜿蜒流下，亚萨盯着伤口想起之前。六年前，这芯片是雷蒙德剜的，就在他们完成彻底标记后。 亚萨冷冷嗤笑，放下受伤的手腕，直视戈登：“这样可以了吗？” “当然。”戈登侧开身子，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声音愉悦，“欢迎重归地狱。” 冷白的光从舱口刺进来打在亚萨冷白如玉的脸上，亚萨回身把雷诺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费力架起。 这时，戈登才发现舱室内还有一个人。 戈登触及那熟悉的身形大脑宕机了一下，他火气无由名地窜上来，大步就往舱内去：“雷蒙德，你这个混蛋！” 戈登单手拎起雷诺的后颈，看清了alpha的脸，怔住了，“不对，雷蒙德死了。” 亚萨出手攻击，趁戈登发愣击痛对方抢过雷诺，重新把雷诺护在身后。他就像是个护崽的母兽，警惕意味十足：“别伤他，他是无辜牵扯进来的学生。” “学生？”戈登越过亚萨看向那个昏迷不醒的熟悉alpha，表情古怪说，“你恨那混蛋恨得要死，现在居然护一个和他那么像的alpha，你真得恨他吗？” “他们不是一个人。”亚萨冷冷回。 雷诺是雷诺，雷蒙德是雷蒙德。虽然两人很像，但亚萨尽力不混淆，否则这对两人都不尊重。 “你真得分得清？”戈登不相信，他耸了耸肩，“算了，来者是客，就要守做客的规矩，他的芯片也不能留。” “我替他……” 亚萨刚出声就被戈登挡回去：“不，我亲自来，报复不了那混蛋还整不了一个和他相像的？” “至于你。”戈登猛然出手，擒住亚萨一只手扭到背后，咔嚓扣上一银色手铐。 亚萨想反抗，但戈登毫不怜香惜玉地拽住亚萨头发往舱壁上磕了一下，“老实点，我可没雷蒙德的耐心。”说着，他强扯过亚萨另一只手也上了手铐。 戈登那下使了狠劲，亚萨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天晕地旋，鲜红的血从破口的额角流下进入右眼，视线沾染了血色。 “别怕，只要你乖点，我不会杀你。”戈登从背后贴近，鼻尖凑近亚萨腺体嗅了嗅，“毕竟，你可是我的未婚妻。” 亚萨脊背发寒：“什么意思？” 戈登却没再多说，拽着亚萨头发把他甩到舱口，头也不回地喊着：“把他带下去关起来，别大意，他可是匹烈马。” 戈登蹲身去碰雷诺的脸，指尖触及被烫了一下。他皱眉缩了缩手，开手电筒打光端倪起来，喃喃自语：“确实和那混蛋很像啊。” 他干脆利落地剜出雷诺的身份芯片捏碎，拽着雷诺后衣领拖出了机甲舱。 亚萨已经被带走关起来，其他人也散去。现在舱外只剩两个始作俑者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beta，那俩犯事的崽子神情倔强得很，显然不服。 “怎么，还没挨够踹？”戈登发问。 “不是。”身上一人一个脚印的俩人异口同声回。 “不是就滚，杵这当盆栽呢？”戈登刚赶完人，立刻又叫住，“等等，他是什么回事？”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雷诺。 简率先出声甩锅：“问他，他非要拼了命也要救下对方带回来。” 戈登转向肖恩：“解释一下吧？” “他像雷蒙德叔父。”肖恩弱弱发声。 戈登点头，这个他承认，乍一眼他也认错了。不过，孩子还是得训：“凡是个长得像他的，你都要带回来？” “不是！”肖恩拔高声音，“他真的很像，不只是身形长相，他和雷蒙德叔父一样，身后都有三道贯穿整个背部的抓痕！” 肖恩低头弱弱出声，“我知道叔父已经死了，可就是太像了，我忍不住把他当雷蒙德叔父看。” 肖恩有次在雷诺准备洗澡时误闯进浴室，恰好看见雷诺背对着他，双手高举脱着t恤，那狰狞的三道伤疤霎时让他想起雷蒙德叔父。他小时候调皮闯进雷蒙德叔父的房间，那时雷蒙德正背对着他包伤，那骇人的伤疤把他吓住了。 这三道抓痕，是雷蒙德幼时为救养父，被虫差点杀死留下的。 虽然现在已经记不清伤疤的具体形状，但是同样的位置相似的伤疤还是让肖恩忍不住代入了。 戈登听闻神色一暗，他松手把雷诺丢地上翻了个面，攥住雷诺衣服下摆往上一撸。在看清雷诺背部那三道抓痕的瞬间，脸色大变。 “艾玛，你过来看。”戈登让出一个身位，让那个身穿白大褂的女beta过来。 艾玛蹲身来到雷诺身边，忍不住摸索上这熟悉的疤痕。 虽然雷诺背后疤痕纵横，但是唯有这三道最深，也最狰狞。 身为医生，她为雷蒙德包惯了伤口，自然也对这几道抓痕熟得不能再熟：“怎么会，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什么意思？他是雷蒙德叔父吗？开什么玩笑！”简惊得简直要跳起来，如果是真的，想起之前想杀雷诺，后怕得后背霎时激起一层薄汗。 戈登眼底不明意味的光闪烁：“如果记不得了呢？” “但也不能单凭这几道伤疤，熟悉他的人都能伪造，谁知道一个这么相像的人推到我们面前居心为何？”戈登起身，“艾玛，抽他一管血和那混蛋的dna数据进行比对。” “没问题。”艾玛点头起身，“那他现在怎么处理？他身体很烫，好像是易感期？”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戈登转问两个祸首。 “给他注射了塔目蜂的腺体提取液，4毫升。”肖恩大汗淋漓，声若蝇蚊。 “干得漂亮。”戈登气笑了，上去又是一人一脚，将俩祸首踹翻在地。 “舰上有缓解的药物吗？”戈登架起雷诺，问向艾玛。 艾玛神情严肃点头：“有，但剂量太大，我也说不准效用，和我过来。” 第37章 “结果出来了。”艾玛把dna对比结果往戈登那一递, “是他。” 戈登攥着报告的手嘎吱作响，咬牙切齿道：“雷蒙德这个混蛋，就是失忆了, 还像狗嗅骨头一样围着那婊子打转, 真出息。” 在等待检查结果的两个小时里，戈登盘问了简和肖恩，得知了雷蒙德的现状。 ——他现在化名雷诺·斯特林, 似乎遗忘了过去, 长相变了, 就连信息素味道也不一样了，全然是一个不同的个体。唯一不变的是，雷诺喜欢亚萨，在学校里整日围着亚萨打转。 “你觉得是谁做的？”艾玛心中同样不痛快得很。 如果仅仅是失忆还说得过去，可现在这样显然是刻意而为, 彻底抹去了雷蒙德的存在。 戈登心中有个猜测, 但不太愿意相信：“只能问那个混蛋经历了什么。他现在情况怎样，什么时候能醒？” “症状有缓解, 醒来不是问题，就怕精神有损伤。那毕竟是精神药剂, 没那么好治。”艾玛揉了揉太阳穴, “最麻烦的是, 那药带点副作用。” 直接作用于腺体的药, 多多少少带了些催情效果。 “他易感期被诱发。”艾玛叹气, “老大原来易感期什么惨样你是知道的，要把莱温特送过去吗？” 戈登反应激烈：“绝对不行, 拿信息素安抚剂给他。” “没用的，他们曾经标记过, 完全契合的ao标记无法被彻底清洗。”艾玛耸肩，“其他安抚剂只会雪上加霜，他能难受得把自己折腾半死。” “不行！”戈登一口咬死，“一旦他们完成标记，那混蛋又会被信息素控制。” “换你来就不会被控制吗？”艾玛眼睫垂下。 戈登下意识肯定：“我当然不会……” “信息素交融的ao会受影响控制对方，这是天性，谁也抗拒不了。”艾玛话锋陡转，“但影响是有限的，你我都知道，真正影响老大的是感情。他爱着莱温特，这种爱深入他的骨髓，成为他的本能，纵然他什么都忘了还是会再次沉沦。” “你坚决不让他们再次完成标记，到底是怕老大被莱温特控制。”艾玛眼睫缓缓抬起，不善地锁紧戈登，“还是想顶替老大？” “我想顶替他？”戈登气笑了，“莱温特那家伙除了脸全是毒，也就那傻逼会被他迷昏了头！我当初答应合作的原因你不清楚？！” “既然本来就是为了他，现在正主归位，那笔交易根本没必要继续下去。”艾玛眼中闪过狠厉，“而且老大变成这样如果真和他们有关，我们也有笔账和他们算。” “以为我想碰那条毒蛇啊，你爱送就送。”戈登烦躁地摆手，“只是如果他最后为了那婊子和我们反目，你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我相信他，他不是那种人。”艾玛松弛下来露出微笑，“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宣泄口，发泄有助于他病情缓解。说不定，还能刺激他恢复记忆。” 第40章 “那你去送人。”戈登一点也不想掺和这破事了。 “不，恶人还是你来当，这种事你做起来最顺手了。”艾玛拍了拍戈登肩膀，“记得表现出你是在惩戒莱温特，而不是为了帮老大。” 是了，现在那婊子不知道那混蛋身份，对那混蛋还是维护状态。 这样更方便让那混蛋得手，而且，事情没搞清前还要继续掩盖那混蛋的真实身份。 戈登一点即通，他翻了个白眼：“好人好事都是你的，坏人坏事全我来。艾玛，我真想撕烂你这张伪装皮，让所有人看看他们眼中人美心善的好医生是怎样的。” “我表里如一好不好。”艾玛昂起下巴，“快去，老大估计快醒了。” * “你那好学生似乎因易感期发了狂。”戈登捏着亚萨下巴，强迫他看向监控屏，“我很好奇，如果我把你推进去，你是会为救他选择顺从，还是会为自保杀了他？” 这是一个安全室的实时监控录像。 镜头正对雷诺，雷诺痛苦抓挠着自己的腺体，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但这不痛不痒的抓挠根本缓解不了那万蚁噬咬般的痛苦，他额头狠狠撞向墙壁，一下又一下。 幸而安全室墙壁设施皆是白色软包，但不知道之前进过多少经受易感期折磨的alpha，白色软包如今已藏污泛黄，甚至沾染着清不掉的陈年血渍。 或许，那些血渍就是像雷诺这样，一下又一下撞出来的。 “物归原主。”戈登往亚萨手里塞了把蝴蝶刀，解开亚萨的手铐，把亚萨往室内一推，“期待你的选择。” 沉重的机械门在亚萨进入后旋即重重关上。 不远处的艾玛大步流星走过来，边走边撸袖子，照着戈登的脸就是一拳：“你疯了？我是让你去送人的，不是让你去送人头的！” “递了把小刀而已。”戈登扯着红肿的脸皮嬉笑，“那混蛋要是这么简单被杀死，也说明他该，瞎了眼才看上一个这样的omega。” “你不是也没阻止吗？令他们自相残杀，才是最能打消莱温特疑虑的。”戈登转头看向监视屏，“更何况，那混蛋比蟑螂还顽强，死不了的。” 安全室内。 某小强，不，某惨遭易感期折磨到精神涣散的雷诺，恍惚听到门开启的声音，下意识全身紧绷防御起来。 可当他目光触及来人，用迟钝的大脑思考了几十秒，才认出来人。 亚萨，他的omega。 雷诺费劲撑起身下床，可左脚绊右脚，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 雷诺仰头唤着：“亚萨。” 亚萨却杵在门口，没有过来，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还有点警惕。 雷诺莫名有点委屈：“老婆？” 亚萨还是没有反应。 老婆不来就他，他就去找老婆。雷诺悉悉索索爬起来，摇摇晃晃来到亚萨身边，高大的身形把亚萨完全笼罩，将亚萨困在胸膛和门之间的狭小缝隙里。 “你进入易感期了。”亚萨昂头望向雷诺。 “嗯。”雷诺闷闷出声，像极了受尽委屈的大狗狗。 好难受，他明明要到了亚萨给的信息素安抚剂，本该轻轻松松渡过易感期的，为什么又这么难受？ 对啊，这是哪？为什么搞成这样？ 雷诺委屈的目光触及亚萨的伤口，“咚——” 有什么砸开心门，明台一下子清明。对了，亚萨被九野掳走了，他是为救亚萨跟过来的！ “谁伤的？”雷诺指尖从那染血的额角到亚萨於痕遍布的脖颈，话语饱含震怒。 亚萨被粗粝的触感激得瑟缩：“这不重要，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为什么我们会自相残杀？”雷诺不解打断。 “你陷入易感期本能会标记我，但我会抗拒你的标记……” “你不想让我标记你吗？”明明他们已经约定成婚了，“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喜欢亚萨，亚萨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选择他，仅仅是因为利益吗？ 还是因为……那个人？ 受信息素影响，雷诺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一切情绪被放大，思考和行为模式也变得极端，更脆弱委屈也更多疑易怒。 “你和他莫名相像，我真怀疑是他回来了。” “好人，我是真心亲近你的，你真是太像他了。” “不就是和叔父有点像，用你拼死去救他？” 亚萨、肖恩、简的话在雷诺脑子里循环回放。 他和那个alpha，那个曾经标记过亚萨的，叫雷蒙德的混蛋，真的很像吗？ “选我，是因为我和他很像吗？”雷诺声音缱绻地问。 雷诺感到指尖下皮肤的颤抖，心中无处宣泄的暴戾化为施虐感，他变本加厉地化指为掌，轻而易举覆上亚萨的脖颈纤细修长，掌心缓缓施力。 掌下的皮肤如愿更加颤抖，引颈的天鹅嗓子深处溢出悲鸣：“雷、诺。” 雷诺触电般松开手，得到喘息的亚萨猛烈呛咳起来，眼泪沁出，眼角发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雷诺手足无措地想要抬手安慰亚萨。 亚萨趁机从夹缝中逃出，警惕地朝雷诺举起刀子：“别过来！” 雷诺目光触及森寒的刀光，身子僵了一下，旋即痴痴癫笑出声：“你要杀我？” “仅仅因为我想标记你，你就想杀我？！那为什么选我成为你的alpha！”所有情绪堆积在一起，终于冲破堤口宣泄而出，“就因为我和那个叫雷蒙德的很像？我像他，所以你害怕我，刻意疏远我；但你又对他存有残念，禁不住放任我贴近。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替代品，也就是我蠢，像只狗一样，被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雷诺理智弦彻底崩断，暴虐的信息素席卷狭小的安全室，室内所有灯齐齐炸开，没有窗户的房间霎时陷入黑暗。 亚萨自进门那刻起，就没想伤害雷诺，他想好好和雷诺谈谈。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进展成这样，一切走向都变得很荒谬，雷诺毫无理智可言，变得令人陌生。亚萨本能感到害怕，他不得不将刀尖对准雷诺警示对方，但也只是警示而已，除非逼到绝路，他不想雷诺见血。 毕竟对方，是为救他，才沦落到这个境地的。 可是警示似乎起到了反效果，雷诺状态越来越不对。亚萨警惕拉满，借着黑暗遮掩一步步悄然后退。却不料，“砰”地撞上一堵炽热的“墙”。 “你想去哪？”雷诺声音在身后陡然响起。 第38章 亚萨受到惊吓, 下意识出手袭击，但他的腕部被滚烫的大掌牢牢钳制。 “雷诺。”亚萨声线颤抖，“你听我说, 你的状态很不对。” 雷诺却不出声, 呼吸炙热粗重。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那似有似无的清冽信息素，禁不住去探亚萨的颈部。 亚萨身体瞬间紧绷，他猛地提膝撞上雷诺裆部, 毫无防备的雷诺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嘶。”雷诺倒抽了口冷气, 手也瞬势一松, 放开对亚萨的钳制。 亚萨马上抽身，后退一步：“雷诺，你清醒点！” 这一步反而刺激到雷诺，雷诺逼向前，一下把亚萨推搡到墙上, 双手死死抓住亚萨的肩膀, 把亚萨困在方寸之间。 雷诺垂首凑到亚萨耳侧，在亚萨耳畔不明意味地低笑着：“我很清醒, 倒是你，真能分清我是谁吗？” 亚萨害怕疏远的不是他, 而是雷蒙德；亚萨禁不住贴近关注的也不是他, 是雷蒙德。那他算什么？！ “有事雷诺, 无事雷蒙德。我的小王子, 你是不是太贪心了。”雷诺双手缓缓锁紧。 亚萨疼得呼吸发颤, 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把雷诺扇得偏了头：“你说什么疯话, 我之前从未把你当过他！” 雷诺却似丧失痛觉感知，他机械扳回头, 阴恻恻一笑：“是也无所谓，我会覆盖那人的痕迹。”说着，他缱绻轻抚上亚萨的脸庞，“亚萨，接受我、臣服我、依恋我。” 疯了，彻底疯了！ 亚萨一手缓缓握紧蝴蝶刀，一手抚上雷诺的侧脸温声安抚：“雷诺，我从来没有把你看做他的替代品，别被妒忌冲昏头。” “不是替代品。”雷诺重复。 “不是。”亚萨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上雷诺的背，确认雷诺没有应激后，轻轻顺抚起来，“雷诺，松开我，你抓得我很疼。” 雷诺慌张松开亚萨，嘴里语无伦次地滚着：“雷蒙德，不是；联姻，不要；所有alpha，都不能。” 雷诺兴奋地手舞足蹈，眼里却无一丝理智可言，他禁不住抚上亚萨的脸庞，“亚萨，我的，是我的。” “乖，我会是你的，但不是现在。”外面还有戈登那混蛋在窥屏，亚萨不想让人瞧活春宫。 “为什么？”再次被拒绝激起雷诺巨大的不安，“你会被别人抢走的，不要。” “没人抢我。”亚萨深呼吸，竭力耐心解释，“听我说，我可以帮你……” 第41章 但雷诺半句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亚萨在应付他，亚萨不让他标记，亚萨会被别的alpha抢走！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雷诺喉咙里压着野兽般的嘶吼，一把反绞过亚萨把亚萨死死抵靠在墙上，在亚萨腺体处又拱又嗅。 然而，因为有抑制器的存在，雷诺根本得不到满足。 理智所剩无几的雷诺发出愤怒的低吼，他扯掉那碍事的抑制器。一时间，那世上最甘甜的冰泉浸润了雷诺干涸已久的嗓子。 “我的。” 雷诺磨了磨自己的那对犬牙，对准那块圣地就要咬下去。 突然，雷诺大腿传来一阵剧痛。 “雷诺，你给我醒醒！”亚萨忍无可忍，攥着蝴蝶刀刺向雷诺大腿。 可雷诺已和清醒毫不沾边，这一刀触怒了势在必得的野兽。雷诺为保住自己的猎物，竟发力生生卸掉亚萨持刀偷袭的那只手。 亚萨强忍疼痛，趁着这个空档，把自己被反绞的那手抽离。他如一只滑不溜手的鱼逃开雷诺的禁锢，在逃脱瞬间，换手拔下雷诺大腿上那把蝴蝶刀，毫不犹豫地划向雷诺欲抓他的手。 雷诺却仿佛感觉不到痛觉，他一把擒住亚萨握刀的手腕，力气之大仿佛要将亚萨的腕骨捏碎。 “啊——” 亚萨失声发出短促的惨叫，蝴蝶刀失力脱落。更糟糕的是，没了抑制器的保护，雷诺那令人窒息的信息素团团将亚萨围住，压得亚萨不由自主地想跪地臣服。 雷诺胳膊如铁箍一样死死捆住亚萨的腰，望着眼下那毫无防备的后颈，雪白的嫩肉随着对方的呼吸打着颤，格外诱人，只是那两道伤疤刺目得很。 不过，他会覆盖掉，刻上新的标记。 雷诺舔了舔犬牙，对准那道碍眼的咬痕，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去。 犬牙刺破薄得透明的皮肤，故意磨人一样缓缓刺入。与此同时，他本能地用拇指撩开亚萨的衣摆，炽热的温度触上亚萨侧腰，烫得亚萨一激灵。 “不要在这。” 倏地，一滴水哗得打上雷诺赤裸的胳膊，打得雷诺触电般缩回手。 亚萨，哭了？亚萨，会哭？ 强烈的不安涌上雷诺心头，他还没完全清醒，可是动物本能告诉他，如果就这么咬下去，他和亚萨就彻底没了可能。 离开，远离亚萨，不能再伤害亚萨！ 嵌入一半的犬牙不舍地退出，透明的津液被拉成长丝，扯断下坠滴回亚萨腺体上，混着破口处的血液顺着亚萨雪白修长的脖颈缓慢流下。 雷诺踉跄着退后好几步，那诱人的清雅香却蜘蛛丝一样缠住他的脚。 心底有个声音鼓动着，你这个懦夫，咬了又怎样？！他和你信息素绝对契合，天生就该你的，什么雷蒙德，什么西泽，去他的！ 咬下去，标记他，彻底占有他！ 只有在亚萨身上刻下印记、留下气味，才能驱走那些觊觎垂涎亚萨的恶犬！ 雷诺感觉自己被撕扯成两半，一念佛一念魔。 魔音惑耳，雷诺禁不住诱惑又前进了一步。 亚萨捂着受伤的胳膊后退，但背后是墙，退无可退，仿佛被野兽逼到绝境的羔羊，泪光未褪尽的眼里写满警惕。 雷诺目光触及亚萨那不自然垂落的胳膊，恍惚想起自己之前的暴行。 不可饶恕！ 雷诺嗓子里滚出困兽般的嘶吼，发疯卸掉自己一条胳膊，逃窜似地缩回床上。他摸索过止咬器颤着手戴上，又抓过那手臂粗的钢链牢牢拴住自己，防止自己失智再次伤害亚萨。 可刚刚那进行了一半的标记把身体里积压的欲｜火全部勾了出来，痛苦更胜之前，雷诺恍惚置身火山地狱，烈火焚身，燃尽理智。 空旷的安全室内只剩alpha不似人的嘶吼和钢链碰撞的清脆声。 “废物！”窥屏的戈登气得想砸显示屏，“送到嘴的肉也能吐出来，比之前没还用！” 艾玛懒懒打了个哈欠：“ao是吸引是相互的，难受的又不止老大一个。老大被拴住，等莱温特主动不就行了？” “莱温特主动？”戈登脑中窜出一个画面，一块肥美的肉长腿自己跑进黑狼嘴里，简直荒谬至极，“就他那副宁愿被抹了脖子也不肯被标记的贞洁烈妇样，怎么可能？” “那拭目以待喽。”艾玛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莱温特对老大的假身份似乎没那么排斥，“对了，干等多没意思，我们赌点什么吧？” “赌什么？”戈登自觉胜券在握，丝毫不惧。 “赌什么啊。”这可是难得的敲竹杠机会，艾玛晃着腿愉悦说，“让我好好想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全室内的信息素愈发浓郁，两人信息素在空气中交叠缠绕，每一次呼吸都是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撩拨。 亚萨扳住肩膀“咔嚓”一声忍痛把脱臼的右臂接回去，倚靠在墙上缓缓滑落跌坐在地，仿佛脱水的鱼口大口呼吸着。 说不受雷诺信息素影响是假的，他的腿脚已经发软，腺体一跳一跳的，又痛又痒，双腿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空虚的身子叫嚣着被填满。 但地点不对，时间不对。 其实，对雷诺松口甚至后撤把自己锁起来的举动，亚萨是惊诧的。一个失控的alpha居然仅仅因为他的一滴泪战胜本能，或许，在雷诺心中，他的分量真的很重要。 他听着雷诺自残行为升级，开始用手铐锤头，也许对方痛苦到无法承受，想通过这种方式昏过去逃避折磨。 亚萨晃了晃脑袋，他自己残存的意识也不多了，整个人似乎飘在海上沉沉浮浮。 放任还是拯救？ 亚萨扯了扯嘴角，心道最开始不就打算帮助雷诺渡过易感期吗？只是后面被雷诺的举动吓到退缩了。 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折磨毫无益处，只会让窥屏的那混蛋感觉畅快。 况且，本来就已经选定了他，只是把时间提前了而已。 亚萨扶着墙站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雷诺。 诱人的信息素源在贴近，雷诺停住自残僵硬抬头。凭借强大的夜视能力，他看见亚萨径直朝他走来。 不要，不要再靠近了！他会再次失控的！会再次伤害到亚萨的！ 雷诺强撑着抬起半张脸，凌乱的发丝耷拉下来半遮住他彻底猩红的眼睛，嘶哑喊：“滚！” 可亚萨却没有驻足，越靠越近。 “别过来，求你，我不想再伤到你。”雷诺强压着挣脱锁链扑上去的本能，竭力把自己往床里面缩，高大的身子在床角蜷成一团，滑稽又可怜。 亚萨猫似地上床膝行靠近，手触上冰冷的止咬器：“雷诺，看着我。” 雷诺双手紧攥成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全身细胞的战栗，控制自己不扑上去。他眼底爬满红血丝，笼中兽般锁紧亚萨，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樊篱活吞了对方。 “我可以帮你渡过易感期。”亚萨葱白纤细的指尖过撩止咬器向后滑停在后脑锁扣处，“但答应我，止于临时标记。” 亚萨撩开长发，微微低头，将脆弱的腺体暴露在雷诺眼皮底下，“我可以相信你吗？雷诺，我的alpha。” 雷诺垂目就能看见亚萨雪白的后颈，上面还印着一个新鲜的牙印，泛红的伤口透着几分淫靡魅惑。 去他的理智！雷诺理智弦绷断。 “给我！” 第39章 “咔嗒——” 亚萨捏开止咬器的卡扣, 止咬器应声脱落。 雷诺恶犬扑食，犬齿迫不及待地猛然全刺入软肉，腥甜的血液混着甜美的信息素霎时涌入雷诺喉咙。 亚萨发出一声闷哼, 尖锐的刺痛让他下意识挣了下, 那艳色液体混着津液自雷诺唇角溢出，顺着亚萨那优美的颈线蜿蜒而下，划出绮丽暧昧的弧线。 “真是属狗的。”亚萨双臂缠上雷诺的腰, 额头枕在雷诺肩头浑身战栗。 咬得太深了, 那强劲的信息素如浪潮般冲刷着亚萨的每一处细胞, 紧接而来的是难以忍受的酥麻和颤栗感，逼得亚萨骨头都变得酥软。 两人信息素互相渗透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临时标记完成。 难受感因对方信息素的安抚而得到些许纾解, 可雷诺还是舍不得松开, 意犹未尽地叼着亚萨的后颈磨牙。 滋啦啦电流声过后，戈登愤恨的声音凭空响起：“亚萨·莱温特, 你贱不贱！居然勾引自己的学生，果然是人尽可夫的婊子！” 亚萨视线挪到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上, 红色光点一闪一闪, 在漆黑的安全室内格外耀眼。 亚萨大喘着气反讽：“那你偷窥我们结合, 是有什么绿帽癖吗？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这三个字刺激到雷诺, 他眼神一沉, 信息素如泰山压顶，轰然压下, 将摄像头压成碎片。室内终于清净，静得只剩两人纠缠的呼吸声。 “未婚夫是怎么回事？”雷诺不满地松口。 第42章 “我也不清楚……啊——” 雷诺不满这个明显敷衍塞责的回答, 对准亚萨的腺体上另一道疤痕深深咬下去。亚萨在雷诺怀里颤了颤，嘴角溢出呻吟。 “轻点，混蛋！”亚萨疼得抓挠着雷诺后背，“我真不清楚，他自称的。” “他，是谁？”雷诺被小猫爪子挠得心猿意马，撩开亚萨衣服指节顺着尾椎往下钻。 “戈登·扬。”金属链铐贴上亚萨后腰，冰得亚萨猛直起腰身，最后那个“扬”字都走了调。 亚萨攥住雷诺作乱的手，“我说过，止步于临时标记。” “可我真的好难受啊。”雷诺情迷意乱地圈住亚萨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在亚萨侧颈蹭啊蹭，可怜兮兮央求着，“老婆，我人美心善的老婆，救救我，要炸了。” “这里不可以。”亚萨坚守底线。 “摄像头坏掉了，没人看见，也没人听见的。”雷诺不依不饶，“老婆你不难受吗？” 亚萨自然是难受的，被雷诺撩拨之处带起静电，酥麻难耐。 但还是那句话，地点不对，时间不对，绝不能完成彻底标记。 “乖一点。”亚萨指尖插进雷诺发间揉弄，“我会彻底属于你的，这里不合适。” “那……”雷诺收紧胳膊，把亚萨抱得更紧了，“摸摸我，好不好？” 亚萨：“……” 雷诺拿脑袋主动去蹭亚萨手心：“好不好？” 都说易感期的alpha和平日的alpha能判若两人，论坛诚不欺人。 亚萨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得寸进尺。”却没有拒绝。 亚萨冰冷的手遮上雷诺迷乱的眼，在雷诺唇角落下轻若鸿羽的一吻，唇擦过雷诺侧颊停驻在右耳前，吐气如兰，“你可真是个坏学生。” 冰冷滑腻的白蛇钻进洞穴缠上火山岩柱，冰火两重天。 轰然，活火山爆发，岩浆喷涌，火山灰遮天蔽日，世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不剩。 “啊。”亚萨惊诧僵住。 空气尴尬得连呼吸都消失不见。 雷诺因快感过载空白一片的大脑慢腾腾填补回来，羞愧之火燎尽他每一寸皮肤，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我不是……” 亚萨噗嗤笑出声，尴尬的氛围被破除。 雷诺怔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亚萨笑得这么开心。 等等，不对！雷诺恼怒：“不许笑！” “抱歉，我真没想到你这么……”亚萨怜悯对方自尊吞掉那个“快”字，可是掩在指尖下的笑更肆意了，“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处a了。” 啊啊啊，他真不快的！都怪亚萨，亚萨也这么碰过雷蒙德吗？只是想一想，雷诺就想把那个混蛋挖出来鞭尸。 “笑够了没有！”雷诺把亚萨按倒在床，扣住亚萨下巴深吻下去。 “唔！”亚萨挣扎，雷诺压制，带动栓住雷诺钢链叮咚作响。 一吻结束，雷诺和亚萨额头抵着额头，大口大口喘息着互相交换呼吸。 雷诺吻了吻亚萨微凉的鼻尖：“老师，现在换我来帮您了。” “！”亚萨猛推，身上人却纹丝不动，“雷诺，你这个出尔反尔的狗东西，我说了不许彻……” 雷诺捂住亚萨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心，我不会越线的。 ” “亚萨，我的omega，我的……”雷诺虔诚地捧住亚萨的脸，再次深吻下去，把“神”字淹没在唇齿间。 高高在上，永远平静悲悯，是他这种肮脏的信徒只能昂头仰望不可染指的存在。然而，虔诚背后是信徒扭曲的狂热，每一次仰望，心底叫嚣的是拉他堕凡、亵渎他，让他为自己崩溃染上异样的情绪，为自己沉沦。 此刻，扭曲的快感攀至顶峰。 他这种污泥里苟活下的野狗，果然最爱的就是咬住天鹅纤细的脖颈将其拖入泥沼，让那洁白无瑕的羽翼染上和他一样的污秽。 真是丑陋，他和那个叫雷蒙德的也无甚区别。 然而，这灭顶的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一个噩耗盖过去。 或许是亚萨安抚得当，雷诺这次易感期结束得很快，第三天症状基本褪去。可是情况并不乐观，他们已经近三天没有沾过水食，尤其是亚萨，脱水更严重。 雷诺舔上亚萨干燥开裂的唇，可是口干舌燥的他根本起不到帮助。 “省省，没用。”亚萨推开雷诺脑袋，声音沙哑。 “喝一点我的血吧，好不好？”他身强力壮无所谓，可再这么耗下去，亚萨可能会死。 “不要，恶心。”亚萨闭着眼枕在雷诺肩头，话语简洁，尽量减少能量损耗。 正是在这种困窘时刻，那送餐的小窗终于被推进来两份水食。没有选择，为求活，两人不顾三七二十一吃下。不过，这份水食动过手脚，加了麻醉药物。 “老大，你终于醒了！” 雷诺猛然坐起，一只棕熊，不对，是肖恩猛扑上来。 肖恩扑通一声跪在床边，双手抓着雷诺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对于这个叛徒，雷诺没生出任何好感，他锁住肖恩脖子往地下一掼：“亚萨呢？” 肖恩艰难抓住雷诺的胳膊往上扯：“老大，你被那些白猪骗了，醒醒！” 什么鬼？雷诺眉头一拧：“我在问，亚萨去哪了！” 沉重的门蓦地被打开，一道高痩的身影闪进来，出手攻向雷诺：“混蛋，一醒过来就对小辈出手，有没有种！” 对方很强悍，格斗技巧刁钻，放平时必不是雷诺对手，可放现在，雷诺身体亏损严重，打得竟不相上下。 雷诺确认没见过对方，可是那脸和格斗风格给他一种熟悉感，还有那声音…… “戈登·扬？” 戈登面色一喜，收了攻势：“你想起我了？！” 雷诺却毫不收敛，攻势更猛，是奔着索命去的：“亚萨的未婚夫？”必须死！ “操，我日你大爷的雷蒙德，开口闭口都是那个婊子，居然还想为了那婊子杀我！”戈登狼狈躲过杀招，怒骂出声。 “住手！”艾玛一来就看见兄弟相杀的场面，“老、雷诺，你再不停手，我们杀了莱温特！” 雷诺拳风猛然止住，不善地盯向那个白大褂女人。 “莱温特没事，还在睡。”艾玛举起一段实时监控，“刚刚的话也是情急，我们不会再伤害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们想和你谈一下，平心静气的。” “谈什么？” “你怎么从雷蒙德·奥瑟变成的雷诺·斯特林。” 雷诺刚醒时寻亚萨情急，没有注意那些违和之处。这是个很大的起居室，装修很简单但很舒适，不是他这种囚犯应待的地方。而且，他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干净衣服大小合适，十分贴身，身上的伤口也被仔细处理过，看出来包扎的人很用心。 此外，九野这几个人的态度和称呼…… 雷诺扫过地上虔诚望着他的肖恩、气愤却不带敌视的戈登、门口那个看似冷静实际有些忐忑的女医生，以及那女医生背后挤着的几个或欣喜或担忧的陌生面孔。 不像是作伪，也似乎没有欺骗的必要。 可是雷蒙德·奥瑟，不是那个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曾经标记过亚萨的畜生吗？ 雷诺本能地排斥并感到恐惧，是的，恐惧。 一个人独挑虫皇差点殒命时他也没怕过，可是现在竟然对这个名字感到害怕，身体每一处细胞不由战栗起来：“什么意思？” 他怎么可能是雷蒙德·奥瑟，如果是真的，亚萨怎么可能认不出他？！ 是了，这些人一定在说谎！ 可艾玛很快把证据甩在雷诺脸上：“很惊诧？我们也是，起初只是感觉你很像他，可是肖恩突然提到你背后有三道贯穿背部的抓痕。一处像是巧合，可处处像，就超乎常理了。于是，我们抽了你一管血，和我们老大的dna数据作了比对，累积非一人排除概率99.99%。” 雷诺背后的三道疤痕隐隐发烫，心中震撼至无言。 “这是鉴定结果，你可以自己判断。”艾玛把一沓报告抛过来，“无论你信不信，你就是我们认定的老大，否则我们也不会担心你易感期难受把莱温特给你送去。” 雷诺看不懂那密密麻麻的术语和字符，只翻到最后那页，看上结果栏那刺眼的“0.9999”。 雷诺神经质地掩住眼睛痴痴笑出声，笑声愈来愈癫狂。 原来从头到尾，彻头彻尾的大傻逼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他被帝国议会那群老头子篡改了记忆，当成一枚棋子使唤。 那他一直在妒恨什么？他自己？简直像小丑一样。 雷诺笑声渐歇，目光透出令人胆寒的狠厉：“你们想知道什么？” 第40章 艾玛和戈登快速交换眼神。 戈登手背粗暴摸去唇角的血, 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拖出一个椅子正对雷诺坐下，开门见山：“告诉我, 这六年你是怎么过的？脸就算了, 怎么连信息素都变了？” 第43章 雷诺把报告往桌上一甩，抱臂靠坐在椅背上，吐出的话敷衍至极：“不知道。” “你！”戈登以为雷诺又故意搞事, 刚想发火就被艾玛按住肩膀。 “老大他失忆了, 不知道很正常。”艾玛真诚望着雷诺, “你是我们老大，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们不会害你，也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有所隐瞒。我们只是想知道谁把你害成这样的。” “失忆？”雷诺嗤笑，“不, 我有从小到大完整的记忆, 不过……” 雷诺话锋一转，“雷蒙德多大？” “嗯？”艾玛被无厘头的提问问懵了。 “我问, 雷蒙德多少岁？”雷诺重申，“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 “叔父你本来就没死！”肖恩愤愤出声。 聪明如艾玛, 猜到了雷诺的意图, 试探：“我们是孤儿, 具体生龄未知, 但按照父亲给的生日推算, 你今年31岁。在你现在的认知里，你的岁数是？” “25。”缺少了六年, 辈分平白降了一档。 “可能是潜意识中，我的过去无趣又灰暗, 我很少去回忆过去。生来就是弃婴，可偏偏命硬，被人捡回去养在了孤儿院。孤儿院的日子乏善可陈，也没什么玩得好的同伴，一岁一岁过去，直到十四五……” “虫潮来了。”戈登咬牙切齿，“第四军却撤走了。” “军队有没有撤走我记不清了，只记得父亲死了，活着的崽子越来越少，濒临绝望救援船来了。他们把我送到一个远离虫患的星球，在难民窟里有上顿没下顿地活了两三年，突然一个疯老头问我要不要成神，在我点头后，把我送进一个集训营。” “集训营里有二十几人，迩思人、艾维格人、混血，什么样貌的都有。我们一天只有5小时的休息时间，其余时间是高强度的学习训练，知识很杂，考核频繁，考核不及格两次的人就会消失。两年后，只剩下不到10人。最后那次无限制生存战里，我淘汰掉了所有人。” 因为神，一个足够。 雷诺还记得只他一人浑身浴血走出试炼场时，那老头气急败坏的骂声。 每次想起这段心底还是会泛起隐秘的愉悦，雷诺翘起的嘴角转瞬即逝，“再之后，他们把我塞进第一军送到了纳美前线，我在那摸爬滚打四年，直到最近拿出了一个令他们满意的成果。” 年仅“25”单杀了虫皇，是足以撼动帝国战神奥斯维德地位的战功。 “他们调我回首都星，命令我潜入赫利俄斯期间寻找窃取‘种子’，并接近亚萨成为他的alpha来压制威胁奥斯维德。”雷诺阴恻恻盯向戈登，“不过，他们半途告诉我接近亚萨的任务终止，有傻逼比我更合适。” “操，骂谁傻逼呢！”戈登猛踹桌子。 “谁回我我骂谁。”雷诺隔着桌子拽着戈登衣领把人揪起来，“我尸骨都没找到就急慌慌娶你嫂子，你可真是感动星际好兄弟。” 戈登反拽住雷诺衣领：“我他妈还不是为了替你报仇！” “你报仇方式就是绿了我？” “你才傻逼，我真想绿你就不会把他送你床上！是那边说棋子失控了，我才想恶心一下他，利用完再把他带到你墓前祭奠！” “你们要是真敢在我墓前杀了他，我化作厉鬼也要回来拉你们所有人陪葬！”雷诺猛推了一把戈登，释放出威亚扫过在场的九野众，“我没开玩笑，亚萨是我的命，谁敢动他，我就要他的命。” 在场九野众被威亚压得喘不过气，几个弱得禁不住跪地。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生面孔半跪地上，冲雷诺愤恨喊：“为了那婊子，你要杀你兄弟吗？你还算什么九野的老大！” “你们要是真把我当你们老大，就不该我捧心尖尖上的人踩在脚下碾！”雷诺震怒。 鸦雀无声。 抑或是，臣服于雷诺的威亚，被锁住喉咙无法出声。 雷诺也知道一味镇压只会起反作用，他撤掉威亚，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有所缓和，“亚萨做过什么，让你们这么恨他？” “除了杀掉我，我现在还活着，这是欲加之罪。”雷诺补了一句。 “他还让我们折了不少弟兄。”刚刚那个不平出声的人回，“这些年我们九野像阴沟的耗子一样东躲西藏，也是拜他所赐。” 艾玛叹气：“我们当初把他害成那样，奥斯维德心疼弟弟追缉我们很正常，一报还一报而已。而且，莱温特能不计前嫌推动驻军纳美，我也很感谢他。可我过不了心中那道坎，毕竟他杀了你。如今误会解开，我没了恨他的理由。” 艾玛的话戳这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其实他们心知肚明，亚萨没什么错，他最大的错误就是他是个艾维格人，与纳美迩思人仇怨深结的艾维格人。 不是每个人都想艾玛一样豁达，血海深仇前，种族情绪高涨必然殃及池鱼。 雷诺也清楚这个道理，只能先用手段强压，再想办法一点点缓和：“亚萨额头和脖子都受了伤，我这次不会追究是谁做的，但有下次，加倍奉还。还有，嘴都放干净点，他有名字，不叫白猪，更不叫婊子。” 无人应，也无人否。 雷诺权当默认，清脆的指节敲桌子的声音在沉寂的室内响起：“这事揭过去，回归正传，正如你们所听到的，我记忆被动了手脚，有人刻意抹去你们的存在，以造神之名把我当成了棋子。而你们，似乎一直和他们有牵扯？” 一边利用他，一边利用他的死去煽动他的旧部，这算盘珠子打得可真精明。 “我们对此毫不知情。”戈登抿唇，“六年前，是他们帮我们逃脱追捕，也是他们告诉我们你的死讯。他们给了我们一段莱温特杀死你的监控，让我们相信了你的死亡，也决定报复莱温特。” “你们怎么和他扯上的关系？”帝国议会的贵族和草莽出身的九野，怎么看怎么搭不上线。 戈登呵笑：“看来你小时候的记忆也不全是真的啊，我们的父亲，是那位唯一的儿子。真论起来，我们算是他的孙辈。我们都想为父亲报仇，所以我们相信他。” 他的父亲，不是和他一样的黑发黑瞳的迩思人吗？怎么和帝国议会那群艾维格老头扯上关系？雷诺仔细去想，脑子又混沌一片。 烦死了，这种浑浑噩噩的感觉。 雷诺以为那群老头自始只为忌惮打压奥斯维德，和他争权，看来不止如此。 再不清不楚地就这件事深究下去也不是好办法，必须先理顺自己的记忆。 雷诺捏了捏太阳穴：“这事先搁一下，我们聊聊‘雷蒙德’这个人，我要知道真正的我是怎样的。” 艾玛调出一张照片，放桌上：“这是原来的你。” 七八分相似，也难怪都觉得他们相像。只是气质不同，原来的他眉间凝着化不开的戾气，更锋芒毕露，活脱脱一个手染无数鲜血的流氓头子。嘶，怎么还有点老？ 雷诺摸索着自己唇，无端笑了，又老又凶，难怪亚萨不喜欢原来的他。 “你信息素味道也变了，原来是杉木，现在是海风。信息素等级提升，威亚强度也远胜之前。”艾玛站在医生角度判断，“你腺体应该是被他们动过，但从未有改变信息素的先例，我不清楚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信息素改变，是闻所未闻的事。该说幸运吗？正是信息素变了，才让亚萨没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至于你刚刚告诉我们的，前半段记忆基本一致，你小时候性格不怎么讨喜，一直和孩子们打架，尤其是和戈登……” “他现在性格也不讨喜，这混蛋就没讨喜过！”从小和雷诺打到大的戈登插话。 “才不是，老大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毒唯肖恩发言，赢得九野中一众小辈应和。 “那是你们瞎了眼！”肖恩反驳，“还有，你们现在的老大，是我，戈登·扬，不是那满脑子只有老婆的傻逼！” 戈登和小辈们吵起来，逗得老人们也笑起来，和乐融融，仿佛回到往常。 雷诺望着眼前的笑脸，有种不真实感，这些人是他的兄弟？他之前应该是很讨喜的，只是戈登这傻逼脑子不正常才妒忌他。 “说正事呢，闭嘴！”艾玛给了戈登脑袋一巴掌，清了清嗓子继续，“分叉点是在你十五那年的虫潮，没有任何援军，我们也没有被送去避难。当时的驻军对我们迩思人实行的是清扫政策，来救人是我们的第二位父亲，九野的前首领。” “前前首领。”戈登纠正。 “你给我闭嘴！”艾玛一脚把毫无防备的戈登踹翻在地，“我们被爹收养后跟着他在宇宙流浪，顺带打劫下艾维格人，拿着东西去救济纳美。爹去后，你遵遗嘱接管了九野，用雷霆手段处置掉不服的，恩威并重很快坐稳第一把交椅。上位后，你加大剿虫力度，成为纳美万民敬仰的弥赛亚。” 那时，九野就是纳美的守护神，而率领九野的雷蒙德是当之无愧的救世主。 第44章 “直到六年前，那个自称是我们祖父的男人找上了我们，问我们想不想和他一起为父亲报仇。” 第41章 “三天后, 一艘喷有赫利俄斯帝国军事学院标志的飞船会途经丰白星系，船上有你们的老熟人，那位尼科·米尔斯的长孙。” “丰白星系地处二、三军团交界地, 远离驻军管辖疏松, 你们想要对米尔斯家实行报复，那里是最好的地方。至于其他人，杀了也好, 借机敲一笔也好, 都随你们。” 那个总出现在新闻里常伴皇帝的男人联系上他们, 对他们如此说。 “明晃晃的火坑，傻逼才往里面跳！” 雷蒙德当初是坚决反对这桩买卖的，一个几十年都没露面的男人突然跳出来说是他们的祖父，还向他们提供军火说是为子报仇。报个屁，这明明是拱火！ 赫利俄斯那是什么地方, 帝国最拔尖的精英聚集地, 那群学生背后是无数显赫的家族。逮住他们换取利益确实能大赚一笔，可高收益高风险,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事后是那些权势者无休止的报复。 “雷蒙德你这个懦夫，为什么不动手！米尔斯家那群胆小鬼一直龟缩在首都星让人寻不到半点报复机会, 错过这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可是九野和米尔斯的仇恨深结, 报复情绪太过高涨, 大傻逼戈登和雷蒙德大吵一架后, 带着一群拥护他的人私自出动攻下了那艘飞船。事已至此, 雷蒙德只能骂骂咧咧配合，却也招致来灾祸。 现在回忆起来, 那是九野走向没落的开始。 艾玛咬唇：“当初该听你的话的，真正该死的是尼科·米尔斯, 对一个毛孩子动手算什么。” 明明是自己鲁莽惹得祸，九野却将所有罪责归到亚萨头上，不可理喻。 听完始末的雷诺看向始作俑者，简单评：“傻逼。” 戈登和这个词果然再合适不过，被坑了不及时止损，至今还和那些人有牵扯。 “又全成我的错了？九野有今日是因为米尔斯家和莱温特家的围剿，米尔斯家是我报复的，我认。但招来奥斯维德那疯子，全是因为你管不住下半身！”戈登气炸了。 “好，这个我认。”谁也没想到他会碰到一个信息素绝对契合的omega，被对方的发|情信息素勾到丧失理智，可是，“用你萎缩的脑子想想，艾玛说亚萨当时是隐瞒身份的，我们比外界知道的还晚，是谁急匆匆把亚萨被劫的消息爆给了奥斯维德？” 九野被当枪使了，一次又一次。 反射弧一千八百光年长的戈登也慢慢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气得磨牙却没有反驳。 雷诺也自知理亏，当初那局面，他也有过错。他见好就收，“算了，都过去了，揪错没任何意义。你们这次又在帮他们做什么？” “测试一种药，化验后是稀释后的虫族腺体提取液，具体什么虫族不清楚。”戈登回，“艾玛用小白鼠测过，小白鼠在异常活跃几分钟后猝死。” 雷诺嘲讽：“所以你们在明知危害的情况下，把那些学生往死里推？” “我们只卖给了白猪！”人群中的简出声反驳，“既能借机杀死米尔斯家的人，又能出大乱子让奥斯维德担责，我们为什么不答应？” “一箭三雕，干得真漂亮。”雷诺抚手，“简，不，詹妮，你告诉我，死伤的那些学生里全是艾维格人吗？” 那种无差别攻击的混乱场面怎么可能全是艾维格人。简哑巴了。 “口口声声说报复米尔斯和莱温特家，他们受到实质伤害了？”雷诺继续逼问。 也没有。简咬唇低下头。 “那你们除了被当枪使，得到了什么？”雷诺冷冷发问，“说起来，我之前在位时，九野也这么滥杀吗？” 自然是没有的，九野创立的初衷是维护被压迫的迩思人，而不是滥杀无辜的艾维格人。但雷蒙德离开这几年，九野行事愈发极端，细思下这几年保护的事基本没做，干得全是打击报复，渐渐从“守护者”退化为“极端恐怖分子”。 深知自己背离初衷，在场的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既然没有，谁让你们变成这样的？别说是因为替我复仇，我只是满足你们内心私欲的幌子。”雷诺说得毫不留情面。 “那让我们怎么办，任那些白猪屠杀吗！”一人出声，他人纷纷附和。 “米尔斯家我绝不会放过，你们也少给我干点蠢事！被卖了还替人数钱，早晚被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雷诺话锋一转，“我知道你们不服委屈，但从上面推动亚萨和某傻逼结婚这事看，就知道老皇帝竭力想缓和两族关系。给我时间，我会把那些阻碍一一清掉。” “怎么清？说得轻松。”有人质疑。 雷诺只回了一个字：“权。” “我要往上爬，你们愿成为我手中的那把刀吗？最锋利的那把。” 雷诺虽然没有恢复记忆，可他一回来寥寥几句就站到了掌权者的地位上，重新成为九野的主心骨。 会谈后，除了艾玛和戈登，其他人都被雷诺遣散。 “恨我夺权吗？”雷诺问向戈登。 戈登摆手：“巴不得你接回去，这些年累死我了，一个个都不听话。” “我和奥斯维德达成了交易，他会推我上位，他决不能出事。”雷诺问，“那群老头和第三军有什么牵扯，怎么都塞进了第三军里？” “不清楚，人是他们塞进去的，说是第三军管理松散而且迩思兵较多，比较容易插进去且不容易引起怀疑。但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不过那老狐狸狡猾得很，我没看出什么东西。”戈登答。 “正常，凭你的智商也看不出来。”雷诺损人功夫又上线。 “雷蒙德，你不嘴贱两句不舒服是吧！”戈登彻底相信这俩是同一人了，一样得贱。 雷诺直接选择忽视，转头问向：“艾玛，我记忆有可能恢复吗？” 艾玛点头：“听说深度催眠辅助电击疗法可以阻断、删除、改写或唤醒某段记忆，但我没试过。你变成这样，他们也可能对你做了这种事。” “我想记起来，帮帮我。”他不想再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我努力试试，但我能力十分有限，贸然对你动手我怕……”艾玛顿了下，提议，“我更建议你去找相关领域专家。” “再说，现阶段我发现自己真实身份这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那群老头那边你们原来什么态度就还是什么态度，别表现出异样，还有亚萨那边……”雷诺攥拳，“更不能让他知道。亚萨现在怎样了？” “唔，我看看。”艾玛调出监控摆在雷诺面前，“还没醒。” “那把我送回去。”雷诺起身，但刚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对了，亚萨额头和脖子那伤是谁伤的？” 艾玛看热闹不嫌事大：“脖子不清楚，那掐痕来时就有了。至于额头，是戈登撞的。” “哦。”和雷诺平静话语截然相反的是雷诺的行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戈登头发狠狠往下一掼，戈登额头狠狠撞上桌子，霎时头破血流。 “雷蒙德，你他妈不是说不追究谁做的吗！”戈登脑子嗡嗡直响。 “哄人的话你也信，老婆被人欺负了还不还手，我是什么窝囊废吗？”雷诺打完人迅速后跳躲过攻击，“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撞他一下，我回你一下，这事就结了。” “艾玛，快带我去找亚萨，他醒了就坏了。” “伤药也给我一点，干净衣服也要，只有我变了多突兀啊。” “至于戈登那傻逼，脑子本来就不好使，你回来给他好好检查检查，别彻底坏了。” 雷诺的声音越来越远，戈登越想越气。他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怒吼：“雷蒙德，你这个混蛋，我早晚杀了你！” 经历这一切，雷诺虽然内心惊涛骇浪，但面上接受良好极其镇静。料理完烂摊子，搞清楚前因后果，又蹑手蹑脚回到了亚萨身边。 新房间是个套房，虽然不大，但东西还算齐全，比安全室好得多。 不知道亚萨是体虚还是麻醉摄入量更大，仍睡得很沉。 雷诺撩开亚萨的头发，用讨来的伤药小心翼翼处理着亚萨的额头。 望着亚萨的睡颜，雷诺心绪复杂，他居然就是那个自己妒恨已经的雷蒙德。虽然刚刚艾玛简单提了两嘴，却未详细展开，他当初怎么忍心把亚萨害到发疯呢？ 真是畜生！他还骂其他人，他又好到哪里？ 悉心处理完亚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雷诺把药盘放到旁边桌子上，拿过艾玛给的那套休闲服准备给亚萨换上。 原来那套衣服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已经完全不像样了，皱巴巴的，还沾染了太多血污、汗水，甚至还有两个人的…… 亚萨嫌弃得要死，可又没得换。现在终于讨来新衣服，亚萨醒来看见身上轻轻爽爽的会开心吧。 第45章 雷诺拿着新衣服比划了一下，大小似乎正合适，也有穿过的痕迹。是亚萨之前跟着他时穿的吗？是他为亚萨亲手挑的吗？ 想想亚萨穿上的可能是自己选的衣服，雷诺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顺便给亚萨擦一下身子吧。雷诺去卫生间接了盆温水回来，把脸盆往床头柜上一蹲，把旧毛巾湿水拧干搭在脸盆边缘。 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二次给亚萨擦身。雷诺熟门熟路地去解亚萨上衣的扣子，没发现亚萨的指尖微微颤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当雷诺剥洋葱似地把亚萨上半身扒干净，解开腰扣去拽裤子时，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雷诺，你是泰迪吗？” 第42章 “胡说, 我哪有那么小。”雷诺反攥住亚萨手腕往自己下腹去探，“你再确认下。” “我是骂你脑子里只有那档子事。”亚萨一脚踹开雷诺，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天地良心, 你这回真冤枉我了, 我只想给你擦擦身子。”雷诺上前扶了一把，递了杯水上去，“来, 喝口水, 温的。” 亚萨借着雷诺的手喝了半杯, 推开雷诺的手环视了一圈：“换地方了？” “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给了药和换洗衣物，我醒得比你早些，刚处理完你的伤口准备给你擦擦身子把衣服换了。”雷诺虚心掩饰。 “是吗？”亚萨表现得很平静。 可越平静, 雷诺越心慌。他环抱住想下床的亚萨：“你去哪？” “洗澡。”亚萨侧过半张脸回看向雷诺, ”怎么，要一起吗？” 雷诺后背的那三道抓痕发烫, 既然九野能凭这伤疤认出他，那亚萨会吗？亚萨, 是在试探他吗？ 察觉出雷诺的犹豫, 亚萨歪头问, “改性了？我以为你会很期待。” 雷诺喉结颤动, 他当然期待鸳鸯共浴, 恨不得当即把亚萨打横抱起来冲刺进浴室，可他不敢赌。该死, 他为什么是雷蒙德！ “别洗了，你伤口不能沾水。”雷诺扯了个理由试图把这事盖过去。 “小伤, 身上黏糊糊的，太难受了。”亚萨推开雷诺赤脚下地，大大方方地当着雷诺的面扯掉裤子往雷诺那一抛，“干净的给我。” 雷诺手忙脚乱接住脏衣服抱怀里，把干净衣服递过去。 亚萨道了个谢径直走向浴室。 雷诺听到“哐当”浴室关门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他刚刚在干什么啊，表现得太异常了，差点没把“我心里有鬼”写在脸上。 雷诺手随意往床上一放，有点硌，微微侧目就瞥见掌心下那小布块。 要命，把这个忘了。 雷诺风风火火地拽着内裤撞开浴室的门，和赤|裸着身子伸手试水温的亚萨四目相对。 亚萨长发披散盖过曼妙的胴体，水溅上他的身子顺着光滑紧实的大腿蜿蜒滑下。 雷诺咕咚咽了口口水。 “改主意了？” “不，那个，我来送这个，你小心点伤口。” 雷诺把内裤往门口洗漱台整齐叠着的干净衣物上一放，逃窜出门。他心脏砰砰直跳地倚靠在浴室门上，满脑子只有四个字：“好想一起！” 等这次回去，偷偷去做个全身祛疤吧。 那浑身遍布的伤疤本来是他功勋的象征，可现在成了他和老婆贴贴的阻碍。他还没有和亚萨完成彻底标记，总不能黑灯瞎火一辈子吧。 雷诺大脑放空地把亚萨的脏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收入衣柜里，抱出干净的四件套换上，闲不住地就着那盆温水擦起房间，因为一闲下来就控制不住地乱想。 浴室里的水开开停停，约莫过了半个点，亚萨擦着头发身带热气从浴室里出来：“换你。” “我……”雷诺刚想说不用，但随即想到亚萨有点小洁癖，自己好几天不洗会被嫌弃，他立刻改口，“马上去。” 浴室滞留着亚萨的信息素，信息素味道变了，掺入了他的味道。 雷诺站在花洒下，脑子里蓦地冒出他之前来送衣服时亚萨那欲遮还掩的身形，无名火往下身窜。如果他刚刚答应和亚萨一起洗…… 雷诺闭上眼睛，呼吸着空气中的信息素，幻想着亚萨还在他身边。 “雷诺，我换下来的衣服呢？” “衣柜里。”雷诺喘着粗气回话。 亚萨是要洗衣服吗？那是他们一起度过第一个易感期的衣服，上面沾染着那几日的味道和痕迹，雷诺本想保存下来的，可又不好明晃晃拒绝亚萨。算了，他们以后有的是机会。 易感期啊，他似乎干出了不少荒唐事。 亚萨也是心软，只要撒个娇，就放任他做了。他还记得亚萨被折腾到失控的惊叫，他扣上亚萨挡眼的手拉开压在床上，望进亚萨缠绵湿软的眼，低笑着吻去亚萨眼角那不受控制溢出的泪珠。 亚萨，他的omega。 雷诺把水调大盖住自己不受控制的粗喘。 “雷诺，你换下来的衣服呢？”亚萨声音从浴室外传来，在水声遮掩下听不真切。 可雷诺瞬间清醒，身体凉透，连带着被勾起的欲望也消了下去。 ——他的衣服在别处换的，自然不在这。 可他之前对亚萨扯谎，他提前醒来处理了伤口和换了衣服。 完蛋了，该怎么圆？雷诺大脑高速运转，想找个好理由。 可不等他想出，浴室把手开始旋转，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门被推开，亚萨面无表情地径直朝他走来。他止不住地后退，可浴室狭小，只退了一步就到了墙根。 该怎么办？这个谎肯定圆不上了，要不先认错，再选择性坦诚。 “亚萨，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肖恩说我长得像那个畜生，他们带我出去抽了一管血，估计结果不如意，就把我丢了回来。我怕你……”雷诺快语解释着。 然而，亚萨一言不发，那些话进了好像又没进他的耳朵。 亚萨穿过淋浴，丝毫不在意水湿透他干爽的新衣服。他目光快速在雷诺身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雷诺右肩上。 “呵。”亚萨抬手掩眼睛，从痴痴低笑渐渐癫狂。 他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亚萨，那张木僵的假面被撕下，露出最丑陋疯魔的本真。 雷诺的谎话全被噎了回去。雷诺很少刻意去观察自己的身体，他背上那三道抓痕被挡着，亚萨现在是看不见的，那他肩膀上是有什么吗？ 雷诺不自觉摸索上自己的右肩，摸到一块疤痕，大小好像是咬痕。 是亚萨曾经留在他身上的吗？ 那一瞬间，雷诺知道自己彻底瞒不住了。 “亚萨。”雷诺彻底慌了神，“我……” 亚萨后退半步，躲过雷诺的触碰，他淋在水里，笑得很灿烂：“雷蒙德，骗我很好玩吗？” 那张笑面下，在哭。 “不是，亚萨你别这样。”雷诺的心仿佛被刀狠狠剜了一下，哗啦啦淌着血。他想抱一抱亚萨，把亚萨护在怀里安抚。 亚萨十分抗拒雷诺的接近，他手攥成拳毫不犹豫挥向雷诺，把雷诺的头打偏了过去。他拽着雷诺头发摔向墙壁，声声质问，“顶着张新脸，换了个假身份，堂而皇之来到我身边，看我一步步为沦陷，心甘情愿向你臣服，是不是爽爆了？” “别装得这么难过，这不是你一步步筹划来的吗？如今做戏把我掳来，是想再困我一辈子吗？说话啊，平时演戏时不是很能说会道吗！”亚萨歇斯底里喊。 雷诺艰难出声：“我没有演。” 亚萨眼里写着“你说一个字我都不信”，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只感觉累极了。他转身想走，离开雷蒙德，一刻也不想再和这个alpha在一起。 “我真的没有演，老婆，亚萨，相信我！”雷诺不顾亚萨挣扎地强抱住亚萨，解释语速奇快，“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一醒来他们就给我一份dna对比报告，告诉我就是那个畜生。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一知道就会离开我。我那么喜欢你，我才刚刚把你追到手，我不能失去你。” “我可以叫他们向你证明，肖恩、戈登、艾玛……谁都可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是特意改变自己来骗你，求求你给我解释的机会，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亚萨推又推不开，心里发了狠，一口咬上雷诺的右肩。 还是原来那个位置，泄愤般，生生撕咬下一块肉，就像六年前一样。 雷诺放任亚萨泄恨，哄小孩一样拍抚着亚萨的背，“亚萨，求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大颗大颗的泪水打上雷诺的肩，亚萨松开口，脱力靠在雷诺身上：“雷蒙德，你这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放手是绝不会放的，死也不会。 雷诺搂着亚萨，目光粘在亚萨身上，这是他的omega，只能属于他。 亚萨发泄大哭一场，抽抽搭搭靠在雷诺身上调整着情绪，但基本没再反抗。 第46章 雷诺内心松了一口气，刚刚有一瞬间，他甚至阴暗地想，反正亚萨已经被他掳来了，他可以困亚萨一辈子，让亚萨身边只有他。 气氛暂时缓和，两个人狼狈地走出浴室。 亚萨身上衣服都湿透了，必然不能再穿。他草草擦干水，把自己裹进杯被子里蜷坐在床上，眼睛通红，脸色苍白。 雷诺耷拉着脑袋，局促跪坐在床边，把对九野说的那些经历又重新说了一遍。不止如此，还一五一十交代了从九野那得知的信息。 “就这些，我真不是故意骗你。” “你是说，他们想利用我威胁我哥。”亚萨声音沙哑问。 “对，我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做的，还居心叵测想利用我控制你。但我现在已经挣脱他们控制了，所以他们又寻上了戈登，现在戈登也清楚自己被耍了。”雷诺趁机表忠诚，“宝贝，相信我，我愿意成为你手中的一把刀，与他们抗衡。” 亚萨倚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什么，雷诺战战兢兢观察着亚萨的表情。 磨人的时间被无线拉成，不知道过了多久，亚萨终于出声：“你是雷蒙德这件事，要瞒着哥哥和诺林。” “你是说！”雷诺喜出望外扑上去，“你原谅我了？！” 亚萨睁开眼，无悲无喜，他捏着雷诺下巴冷声说：“没有原谅，但我相信你，最重要的是，你还有用。” 管他什么，亚萨肯退让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老婆，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我，你能告诉我吗？” “真想知道？” 雷诺重重点头。 亚萨拇指抚过雷诺熟悉的眉眼，声音恍惚，仿佛回到从前：“之前的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却也是个傻得要命的好人。” 第43章 六年前。 “明天就集训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上铺突然探出一个脑袋。 “紧张就能不参加了？”短发少年头也不抬地回。 安森“啧”了一声，双手握住上铺栏杆，180度转体钻到下铺：“看什么呢, 这么专注, 也给我看看。” 安森是偏远星系出身的一位beta，虎头虎脑的，整天咋咋呼呼, 似乎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而他的下铺, 是他最好的朋友, 也是一位beta，名唤诺熙。 诺熙，正确来说是，19岁的亚萨·莱温特。 亚萨十五那年，奥斯维德斩杀了虫皇, 一战封神, 名字响彻整个艾维格帝国。 彼时的亚萨，年轻尚轻, 心气高，急于向奥斯维德证明自己, 学着哥哥报考赫利俄斯帝国军事学院。但他又怕“莱温特”这个姓氏掩掉自己的努力, 就打起隐姓埋名的主意。可是他母姓为“里格”皇姓, 更是用不得。 困扰之际, 哥哥的爱人, 诺林·菲利浦斯利用家族权势，给亚萨弄到一个“诺熙”的假身份。做戏做全, 诺林给了亚萨当时最先进的信息素阻隔器，把亚萨塑造成一个远星艾维格贵族出身的beta。 这一切都是瞒着奥斯维德的, 等奥斯维德发现时，弟弟已经拿到了赫利俄斯战斗指挥系的录取通知书，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奥斯维德猎杀了虫皇，失去约束的虫族行径更加疯狂。为了平息虫患，他常年待在战场，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亚萨则因赫利俄斯全封闭式管理，也鲜少回家。四年来，兄弟俩聚少离多，倒是遂了诺林的意。 “诺熙”这个假远星贵族出身的beta，结识了真正远星贵族出身的beta，安森·诺埃尔。惺惺相惜，两人很快成为至交好友。 亚萨时常想，安森什么都好，就是太聒噪了。 此刻，安森如一条滑不溜手的鱼，熟练地钻进亚萨被窝，整个人黏上来，霸道地抽走亚萨手里的平板。 “又是战斗技巧课，无不无聊。”安森按灭屏幕，把平板甩到一边，右臂环上亚萨脖子往自己怀里一勾，“夜色正好，我们来点深夜话题呗。” “你想聊什么？”亚萨没有推开。 “你喜欢埃里克王子吗？”安森神色暧昧。 没错，没用的埃里克·里格虽然大亚萨三岁，却晚亚萨三年入学，阴差阳错和亚萨成了同学。 颜狗的埃里克，自小就喜欢围着莱温特家两兄弟打转摇尾巴，如今入了学还是如此。刚入学时，他还曾为亚萨打过一架。可惜，亚萨不太想搭理自己这个精力旺盛的表哥。论坛上直接把两人关系舞成了“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诡异关系，有关两人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喜欢一只哈士奇吗？”不想暴露两人真实关系的亚萨，如此回答。 “哈士奇？！”安森笑得捶床，“诺熙，你怎么找到这么贴切的形容，哈士奇，哈哈哈哈。” 可见，高贵的埃里克王子，在外人眼中和哈士奇没什么两样，远观高冷英俊，内里却沙雕睿智。对了，还有个共同点，都喜欢咋咋呼呼地乱叫。 “那你呢？”亚萨直戳心窝，“还是喜欢米尔斯吗？” 亚萨口中的米尔斯，指的是西泽的哥哥，威尔·米尔斯，米尔斯家族的耻辱，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安森笑声戛然而止：“没办法呀，谁让他长得那么好看。” “他不值得。”亚萨想起安森告白时被威尔羞辱的场景，很是不快，“比他好看的人多得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安森失笑，他双手捧着亚萨脸：“是是是，这就有一个。我们在一起吧，不过先说好，我要在上……” 砰—— 外面发出一声巨响，整个船舱都摇晃了两下。 “发生了什么？”安森心砰砰直跳，“不会是撞上流星体了吧？” “不，这声音像是炮击。”亚萨翻身下床，飞快从背包里翻出一柄军刀塞给安森，“藏好，做最坏打算。” “你私藏武器？”安森惊得合不拢嘴。 “防身而已。”说着，亚萨又翻出一柄更小巧的蝴蝶刀隐入袖中。 “不不，诺熙，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联系老师。我们飞船上可是喷着赫利俄斯的标志，有谁那么大胆……” 事实证明，真有这么一群胆大包天的恶徒。 “亲爱的各位同学，晚上好！”舱室内广播响起，“我在中央舱室为各位准备了小惊喜，希望一分钟内与你们相见。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毕竟——” 紧接着，是一声枪声和一段凄厉的惨叫。 “我这人最讨厌等待。”明快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可怖。 “我们怎么办？”安森慌了神，“他们能这么快制服保安，我们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亚萨没有理睬，他指尖如飞，快速输入着什么，几秒钟后发送。而后，将这条消息删除。 他关闭通讯器，握住安森的手往外跑：“别惹疯子，听他的。我们会没事的，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这里距离第二军团驻地最近，亚萨向诺林发送了求援和位置共享。位置由他手腕内侧芯片实时发出，只要诺林联系上自己的姑姑艾琳元帅及时派兵，最快两小时，他们就可以获救。 亚萨和安森到时，中央舱室已经聚集了一部分同学。有几个迩思样貌的人，端着枪瞄准他们，时刻防卫他们搞小动作。 “人数远远不够。”安森小声说，“他们刚刚只是虚张声势吧。” 亚萨没有回应，他望着那个举腕看表的男人，长相阴柔，狭长的眼角吊着，让人感觉不太舒服。这人便是自作主张前来劫掠的戈登·扬，后来种种，亚萨确信自己与这个人水土不服。 “时间到，动手。” 那男人轻飘飘一句话落，船舱各处传来此起彼落的惨叫。 “你们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新朋友吗？”戈登淡淡扫过舱内众人，“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被迫跪伏在地的众人，脸色煞白。 没一会，那些不驯的同学，一个个像被死狗一样被人拖到中央舱室。血痕一道接一道，银白的舱室染上触目惊心的颜色。 “米尔斯！”安森瞳孔骤然紧缩，猛然起身就要冲出去。 ——他看见了垂头闭目、不知死活的威尔·米尔斯。 与此同时，子弹没有任何迟疑地就射向安森。 亚萨眼疾手快，猛地把安森扑倒在地，躲过一劫。 戈登听到名僵了一下，他唇角缓缓勾起，直勾勾望向安森：“米尔斯？是第四军团的米尔斯吗？” 学生中立刻有人想起“米尔斯”这姓氏背后的意义。 一个雀斑男生壮起胆子叫嚷着：“是，我劝你们快放了我们。要是让米尔斯元帅知道你们伤了他的孙子，你们一个也活不了。” “聒噪的白猪！”有看守者立刻朝雀斑男举起枪。 戈登举手示意暂停，他微笑问向雀斑男：“那你呢，出身什么世家？” “我不是贵族，但比起你们这些肮脏的……” “砰——” 雀斑男所有话语戛然而止，他眉心正中一点红，身体轰然倒地。 第47章 “啊——”有胆小的学生压抑不住尖叫出声。 戈登迤迤然收回枪：“想要活下去，就向我展现出你们的价值。钱财、货物、军资……让你们家人付出与你们生命对等的价值来赎你们。” 安森浑身颤抖着，他压低声音说：“他们没有蒙面，他们没有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他们有不蒙脸的资本，即使让人质活着回去，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全身而退。 有学生崩溃地大哭出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九野。” 九野，九天之野。 九野的野心明目张胆，宇宙他们踏足之处，皆为他们所管。有传言说，九野最初由逃脱的迩思皇室余孽组成，他们视艾维格人为仇敌，只劫艾维格人。如今，九野势力正盛，别说普通商船，军船也照劫不误。帝国不是没有出军围剿过，可惜他们实在太过狡猾，实力又过于强大，每次都无功而返。 听到这个名字的学生们，滋生出绝望的心绪。连帝国都奈何不得的星际海盗团，他们一群乳臭未干的学生又能如何。 不过，据说九野贪财，却不滥杀。只要乖乖装鹌鹑，别像刚刚那蠢货一样当出头鸟口无遮拦地辱骂，赎金一交，他们便能平安无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一人立刻高举双手投降：“我姓摩根，那个有名的摩根财团，我愿意联系我父亲缴纳赎金。” 戈登愉悦点头：“带下去谈条件。” 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 学生陆陆续续妥协，被反扣住双手，武装押往另一宇宙船。人越剩越少，留下的除了昏迷不醒的，多是家境普通的。 “我家交不了那么多钱，可我不想死。” 有个看守者听到啜泣，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回：“有多少给多少，蚊子肉也是肉。” 默默旁听的亚萨：你们可真是一点也不挑。 但他的假身份着实难办，哥哥在前线必不能让他分神，要联系诺林吗？ 还有身边这位。亚萨推了推失神呆呆望着威尔的安森：“我们先屈从，别触怒他们。” “可是米尔斯怎么办？”安森显然不在状态。 那些迟来的硬骨头，无一例外，都被受了不至死但让人失去行动能力的伤。米尔斯性子傲，头颅、臂膀、腿上都有伤，也许就是后脑勺那一下，让他昏迷不醒。 “我猜他会被用来换军资，他比我们有用多了，放心。”亚萨劝慰。 安森还是担忧：“可是……” “交头接耳什么！”看守者的枪口直接怼上亚萨的头。 第44章 “磨磨蹭蹭, 不交赎金就去死！” 亚萨头被迫抬起，一双凤眼毫无波澜地仰视着持枪人。 这看守者出神了一刹，“真他娘的好看, 富贵窝里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说着, 就想去碰亚萨的脸。 安森见好友受困，瞬间什么米二米三都抛到九霄云外，莽劲一上来, 起身就推了那看守者一个趔趄, 张开双臂护鸡仔一样把亚萨护在身后。 “别碰他！” “操！”看守者爆了声粗口, 对准安森胸膛就要射击。 亚萨呼吸一滞，蝴蝶刀出袖，正要推开安森反击。 ——变故发生，那守卫者一脚被踹翻在地。 “扬，你做什么！” 戈登唇角虽勾着, 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你要是坏了事, 我就把你那玩意剁下来喂你后面。” 亚萨不着声色地把蝴蝶刀藏回袖中，主动向戈登示软：“我们也愿意交赎金。” “是你们啊, 喊‘米尔斯’的人。”戈登这才正眼瞧了下俩人，他神色晦暗扫向那群昏迷者, “米尔斯是哪个？指给我。” “你想做什么？”安森警惕问。 “有笔账要和他好好算一下。”戈登挑拨离间, “你们谁指认出他, 我无条件放他走。” 亚萨和安森自然缄口不言, 可戈登的诱惑太大, 立刻有人替他们指认出来：“他，是他！我指认出来了, 能不能放我走？” “当然，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至于他……”戈登视线往米尔斯身上一挪, “砍下他一根手指头，送到米尔斯家。” 心悦威尔的安森怎么可能眼睁睁放任米尔斯身体残缺，他忍无可忍，抽出亚萨塞的军刀，没头没脑地就要冲上前保护。 “笨蛋！”亚萨气骂出声。 形势容不得亚萨多想，擒贼先擒王。亚萨如鬼魅般贴近戈登的身，自背后持刀抵上戈登脖子：“住手，再动我就杀了他！” “扬！”“副团长！” 众人齐齐望向这边。 戈登低笑出声：“你一个beta也想控住我？自不量力。” 说着，他手肘后击就要攻向亚萨腹部。这一记，吃实了，亚萨大概率吐血。可亚萨在奥斯维德手下操练那么多年，也不是一个alpha能轻易压制的。 亚萨格斗技从来不是力量型，他走得是以柔克刚的精巧路子。他似一条毒蛇，腰一侧躲过攻击，在放松对戈登钳制的同时，飞脚踢向戈登小下盘。 戈登下意识格挡护住，亚萨又借这个空隙凌空转体，一脚踢向戈登下巴。这一下踢得实在，戈登生理眼泪都被迫逼出，脑袋也嗡嗡响。 不过，对于习惯打架的戈登来说，这不是多大的问题。戈登甩了甩脑袋，摆出蛇拳姿势，迅猛攻上去。两人拳脚往来，让人目不暇接。场外就是想放记冷枪帮帮自家，也极难瞄准。数不清两人交手过几招，戈登恰被亚萨一绊，下盘不稳往后趔趄了一步。 就是现在！ 亚萨蝴蝶刀在手里打了个转，反手毫不犹豫划向戈登脖颈，虽然戈登迅速后仰，可脖颈上还是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戈登也吃不得亏，他无视伤处，身形一侧就要掐向亚萨脖子。亚萨急忙后撤躲避，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信息素阻隔器被这个阴柔男硬扯了下来。 没了拘束，清冽的信息素迫不及待地涌出，钻进在场每个alpha的鼻尖，勾得在场alpha集体失神。 “omega？！”不知是谁发出惊叹。 戈登捂着受伤的颈部，眼神闪了闪，随即肆无忌惮地释放出威压。他想借助信息素让这个omega臣服。由于alpha间莫名的胜负欲，其他alpha也接连放出信息素威压。 亚萨被困在无数陌生的信息素中，像猎人面前走投无路的小兽，死死攥住掌心刀，警惕地望向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 因为beta感知不到信息素，安森听到有alpha指出，才笨拙地认清现状，他干巴巴问：“诺熙，你是omega？” 安森的话此刻却根本进不了亚萨的耳朵。 浓烈的各色alpha信息素裹挟下，亚萨只觉呼吸憋闷，神智也渐渐不那么清明。 这群该死的畜生，居然想借由信息素强行勾动他发情期。 清醒！ 亚萨在掌心哗啦给自己开了一刀口子，痛感刺激让他灵台清明。他拽起不远处还有点呆滞的安森，突破守卫跑出去。 “诺、诺熙，我们去哪，米尔斯他还在……”信息素迟钝的安森根本不知道亚萨此刻正在忍受多大的痛苦。 “别管他了！”亚萨扯掉胸上名牌塞给安森，“你带着这个去约塔星系，找艾琳·菲利浦斯元帅，说莱温特家欠她一个人情。” “菲利浦斯元帅？莱温特家？”安森眼神迷惑，“诺熙你在说什么呀……血！名牌上有血，亚萨你的手……” “安静！”亚萨低呵，“听好，我真实身份是莱温特公爵的胞弟。告诉菲利浦斯元帅，她此次如果能出兵，今年帝国军事会议上，第五军愿意让利。” 安森被亚萨强塞进救生舱按下关门键，舱门关闭，他拍着窗户喊：“你还没上来，诺熙，你想干什么！” 亚萨没有回答，他按下发射钮，再次握紧手中刀，只身赴狼穴。 亚萨深知，发情征兆一旦被勾起，上救生舱风险反而更大。还不如拼出一条血路去安全室，那里不止有抑制剂，更能阻隔这群精虫上脑的畜生玩意。 在神智不清近乎凭本能行动的丧智alpha面前，强力保持清醒的亚萨动作迅捷，一次又一次将刀刃送进拦路者身体内，刀刃带出热血，溅上亚萨冰刻般的侧脸，宛如玉面修罗。 拐过前面那个弯就快到了！ 鲜血湿滑，手脚浮虚，他快要握不动刀了。 加油，亚萨，只差一点点。亚萨如此为自己鼓劲。 然而麻绳偏挑细处断，亚萨猛然刹住车，脸色煞白。 ——前方，有一个足以与他兄长匹敌的强大alpha。 与之前那群杂碎不同，这人强大的信息素让他本能得想要臣服，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恐惧。 逃不了，到此为止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钻出来，亚萨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身后那群被他击倒的alpha们如癞皮狗般又追上来，身前那个信息素威亚强到令他战栗的alpha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第48章 生死一线，亚萨脑中又闪过一个画面：八九岁的他在接受奥斯维德训练时，被打得遍体鳞伤，一根手指头也抬不起来。 他那一尘不染的好哥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满身泥泞的他，嬉皮笑脸地口出讽刺：“莱温特家的omega这么没用啊，才这种程度，就站不起来了吗？” 莱温特家的omega才不会这么没用！ 那个年幼的他与此刻成年的他，身影重合：强大的精神力支撑着这副不堪的身体，毅然持刀冲上去。 两人在拐角相遇，距离仅一臂距离。 来人身高一米九上下，压迫感十足，须得亚萨仰头才能看清面孔。黑发麦肤褐瞳，是典型的迩思人。 不过，这人信息素强大，精神自制却差得远。亚萨注意到这个alpha眼中猩红的血丝，显然这人也正因为信息素失控，神志并不清醒。 一个仅靠本能行动的疯子，远比一个强大理智的alpha更好对付。 亚萨根本没指望自己能打过这个alpha，只要豁开一道口子逃脱就是成功。他视线锁向靠外墙那侧的空隙，没有一丝停滞地就冲过去。 果然，这个alpha行动慢了半拍。 亚萨冲到那个间隙，这个alpha才慢半拍伸手来截。但有时，身高是一件锐利的武器。长手长脚的alpha没有挪动半分，就轻易挡住了亚萨去路。 亚萨毫不犹豫得划向alpha手臂，企图以此刺激alpha缩手。可是alpha似乎没有痛觉神经，纵然鲜血淋漓，手臂却没有丝毫退缩。 亚萨索性持刀向右一挥，刀刃直冲alpha面门。alpha身体迅速后仰，刀尖只是浅浅擦过那人的侧颊，与此同时，alpha迅速擒住亚萨那只握手的手，狠狠一攥。 亚萨因为疼痛瞳孔骤然紧缩，疼痛超过阈值，他甚至叫不出声。那右手腕竟然被这人活生生捏断，握力未免也太过于恐怖。 蝴蝶刀因脱力即将坠落在地，就如他主人一般似被扯去一半翅膀。 不能就这么屈服！ 亚萨右臂往内侧一绕，利用反关节令那人脱力挣脱。挣脱瞬间，亚萨矮身接住蝴蝶刀，自下而上斜刺入alpha胸膛。 alpha虽然神志不清明，动作却没有放缓，刻在他身体的战斗本能让他迅速侧身躲避。蝴蝶刀刺偏，尖头将将没入alpha的侧腹。 alpha眼疾手快一手擒住亚萨行刺的左手往外一拽，另一手抓住亚萨头发，往旁边墙上使劲一磕。 天晕地旋，额角似乎有什么液体蜿蜒流下。 被撞晕头的亚萨动作迟滞，身后那alpha却乘胜追击。alpha将亚萨那只尚完好的左臂反绞到背后，整条手臂紧紧贴着亚萨背部，往上一施力。 咔嚓—— 亚萨左胳膊应声脱臼，他双臂似软塌塌的熟面条无力垂下。 蝴蝶刀从高空坠落，蝴蝶彻底被折断羽翼。 大逃脱持续时间不过短短十几秒，以亚萨的失败告终。 alpha松开行凶的手，改绕住亚萨的腰。折翼的蝴蝶头颅下垂，乖驯地袒露出最脆弱的后颈，白皙光洁，似茫茫白雪后从未被侵扰的圣地。 他心满意足地贴近嗅闻，下一瞬，犬牙狠狠刺入。 第45章 “唔——” 尖锐的痛感直刺头皮, 转而蔓延全身。这是比双手被折更令亚萨难以承受的痛楚，亚萨似被捕兽夹囚住的困兽，绝望地从嗓子深处呜咽出声。 陌生而强劲的信息素迫不及待地涌入他的身体, 如浪潮般冲刷着他的每一处身体。他的信息素悄然间混入其他气息, 让他变得不再像他。 其他觊觎他的alpha姗姗来迟，成功标记他的那位成功者维持叼后颈的姿态，懒洋洋抬起眼皮, 扫过仍跃跃欲试的不自量力者。 一股强大的信息素迸发而出, 如爆炸余波席卷整条狭窄的走廊, 被波及者无不被冲倒在地，一条走廊的门窗也被轰然震碎。 “爆炸”中心的亚萨，就像处在台风眼中心，纵然周边有多惨烈，他未再多添丁点伤痕。 不过, 这只是表面上。 陌生信息素反复冲刷下, 他身体里的那根弦砰然绷断，热潮|喷涌而出。这不争气的身体积极回应着陌生的来客, 难以忍受的酥麻感和战栗感侵袭着亚萨每一个细胞，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吞噬着亚萨仅存不多的理智。 战胜的雄狮叼着他残喘的猎物, 凯旋归巢。 * “不可能, 哪凉快哪呆着去。” “雷蒙德你这个精虫上脑的混蛋玩意, 知不知道那白猪伤了我们多少人！克斯玛被他割了喉, 差点没救回来！” “他只是在自保。行了, 昨晚我也伤了不少人，受伤兄弟那我会去安抚。但杀他, 绝不可能，他是我的omega。” “你要什么omega没有, 偏偏挑上他，真是被狐狸精迷了眼！这事绝不能这么了，我也是为了你……” 亚萨被吵嚷声唤醒，颤巍巍地睁开眼睛。 这是哪？亚萨眼神迷茫地扫过陌生的房间，撑着身子想坐起来。 “嘶——”亚萨倒吸了一口凉气，脱力跌了回去。他身上似乎被石碾反复碾压过一般，酸痛难耐，动一根手指都很困难。 “醒了？”门猛然被推开。 亚萨循声望去，那是极其高大的alpha，赤裸着上身，每一块肌肉都饱含着力量，宛如蛰伏的花豹。只是那人腰腹部…… 亚萨视线对上对方腰腹部缠着白纱布，记忆轰然冲开闸门。 “是你。”昨晚那个强行标记他的alpha。 亚萨心底涌上一股恨意，不可饶恕，杀了他！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支撑着亚萨爬起来冲向对方，可这副疲软的身子根本撑不过，才迈出一步就抑制不住地往前摔去。 alpha快一步过来，接住差点摔倒的亚萨。他搂住亚萨的腰支撑着亚萨，嘴里揶揄着：“这么热情，一大清早就投怀送抱。” “强|奸犯。”亚萨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 “宝贝，你忘了昨晚你有多主动吗？我以为我们那是合奸。”alpha嬉皮笑脸地回，一点悔意和廉耻也没有。 昨夜那些荒谬的缠绵霎时侵占亚萨的脑子，他在这人的攻势下哭得泣不成声，会在那人故意磨人抽离时水蛇一样缠上去讨欢。亚萨不愿承认，那个柔媚入骨轻浮放浪的omega居然是他。 亚萨耳垂红要滴血，他艰难举拳挥向那张碍眼的笑脸：“闭嘴，我是因为信息素才……” 那软绵绵毫无威慑力的拳头一下被alpha包裹在掌心里，他截断亚萨的话：“我也是因为信息素，宝贝，你真是太诱人了。”alpha控制不住地贴到亚萨后颈去嗅，“没有alpha能抵挡住你求偶的信息素。” 亚萨感到腺体处的炽热鼻息，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敏感的身子瞬间酥麻湿软，隐秘处一张一翕地渴望被侵占。太陌生了，这不是他！ 彼时的亚萨毕竟只有19 ，对外表现再成熟也难掩饰他不过是个刚成年的小孩。这种不受思想控制的陌生身体反应令他感到害怕，生理课上学的所有知识都杂碎地混在一起挑不出有用的东西，徒剩大脑放空无力颤抖。 “比起被你标记，我宁愿去死。”那样至少不会这么难堪，亚萨不过大脑地说着。 “死？”alpha僵了一下，不明意味轻笑出声，“那你去死吧。” alpha不遵常理地单手钳住亚萨细长的脖颈，大掌缓缓收紧。 进入胸腔的氧气越来越少，亚萨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雪白的脸染上红晕，泪水和涎水不受控制地溢出。 时间过去了多久，10秒，20秒，30秒？ 亚萨身体无意识拱起，仿佛引颈自戮的天鹅。眼睛丧失聚焦功能，美丽的冰蓝色蒙上一层阴翳，世界开始模糊。 “你这样可真美。”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如此呢喃，但是耳鸣严重听不真切。 “我可舍不得放你走。” 钳住脖子的大掌一下子松开，空气争先恐后的涌进胸腔，亚萨大口喘息着，喉咙发出嘶哑的咳嗽声。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沉浸在刚刚死亡的恐惧中。 “别总把死挂在嘴上，你伤了我那么多兄弟，我真会拿你去平怒。”alpha钳住亚萨下巴抬起，“明白了吗？” 许是还没走出濒死，亚萨眼神涣散迷离，被接回的左手下意识抓住alpha胳膊，以寻求安全感。 alpha见亚萨这模样，失笑出声：“张牙舞爪的猫崽子。” alpha长臂一揽，将失神的亚萨抱进怀里，轻一下重一下地抚顺着亚萨的背部，“你叫什么名字？” “诺熙。”亚萨此刻乖巧得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 刚刚那场濒死体验让亚萨彻底认清，这个alpha是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的恶徒，对方真会杀了他。刚刚的求死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他不能死，绝对不能，他死掉哥哥会承受不住疯掉的。 不过是被标记而已，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倒是个好名字。”alpha想起自己父亲喜欢的那个风靡帝国的大明星诺卿，“和她一样美得不可方物。” 第49章 亚萨下意识想问是“谁”，可是谁和他又没关系，他硬生生把那个即将脱口而出的单字压了回去。 对方也没注意到亚萨的异样，很快把这事翻过篇，不经意地提起一件事：“对了，昨晚，我们抓到一个坐逃生舱企图逃走的学生，叫着找‘诺熙’，你或许认识。” 安森！亚萨瞬间丧失冷静：“你们把他怎么了？！” “我们不是随意伤害学生的人。”alpha耸肩，“没把他怎样。” 信他才有鬼！亚萨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同学被九野一枪爆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安森是为帮他才逃的，如果因为他出事…… 亚萨慌神地双手抓上alpha手臂：“你不就是想要我吗？我会乖的，别伤他。” alpha眼神闪了闪，笑着把亚萨揽入怀中，抚摸宠物一样顺抚着亚萨的头发：“只要你乖点，我不会动他。” “我想见他。”亚萨迫切想亲眼确认安森的安全。 “你还没出发情期，不合适。”alpha的手没分寸地摸索上亚萨骨节匀称莹白如玉的左手，细细把玩起来，“而且，现下最紧要的是，先解决你体内这个定时炸弹。” “什么意思？”亚萨隐隐猜对方用意。 alpha暧昧地摸索着亚萨左腕内侧：“我手下监测到，有人从昨晚起一直向外发射实时定位信号。他们毁掉了所有人的通讯器和内置芯片，除了你的。信号没有消失，是你。” 亚萨选择静默。 alpha权当亚萨默认，他轻吻向亚萨左腕内侧，“忍一忍，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对方惺惺作态的深情让亚萨直犯恶心：“要剜就快点，废话什么。” “你可真是一点都不会装乖。”alpha不以为忤，他从后腰抽出军刀，摸索到一处小硬块，将刀尖对准那处，“宝贝，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唔——”亚萨闷叫出声。 刀尖干脆利落划破皮肤潜入肉中，一挑勾到个硬东西。 “郑重认识一下 ，我是九野的首领，雷蒙德·奥瑟。” 话音刚落，那芯片瞬间被挑出，连带着血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我就说很快，没骗你吧。”雷蒙德把刀在裤子上擦了擦塞回后腰，揉了揉亚萨毛茸茸的脑袋。 亚萨因为疼痛眼角泛红沁泪，嘴唇被咬出血，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不愿说一句话。真是太恶心了，明明他身上的一切痛疼都是这个alpha加诸的，装什么深情。 雷蒙德见亚萨不理他，他沉默一刹，神经地把沾血的芯片折断递回给亚萨：“要留作纪念吗？” “你有病吧！”彼时尚年幼的亚萨，面对雷蒙德这个精神病时，终于绷不住了。 神经病雷蒙德被骂反而大笑出声，亚萨越来越觉得这alpha不可理喻。 为了安抚亚萨情绪，雷蒙德给亚萨看了一段安森的实时监控视频。安森身上有点脏，但似乎没有伤，只是精神状态有些差。亚萨暂且舒了一口气，和雷蒙德讨价还价敲定他发情期一结束，就要见到安森真人。 发情期这几日是亚萨自认他人生最丑陋的时刻，恬不知耻。 他明明该抗拒这个alpha的，可每次开始的“滚，别碰我！”在欲|火焚烧下都会变成“求你，抱抱我。”他试图给自己找理由，结合热得不到疏解会高烧烧傻的，他没必要为所谓贞操，放着工具人不用让自己罹临风险。 可真枪实弹干起来，亚萨禁不住难堪地挡住眼，不愿看那个之前居高临下冷漠俯瞰他丑陋讨欢的alpha。对方却总是故意地拉开他的手，笑着欣赏他丑陋失控的模样。简直是……太恶劣了！ 难熬的发情期终于在第五天结束。 亚萨眼睛发红地推开那递到嘴边的青菜瘦肉粥：“我要见他。” “你身体还没恢复，来，再喝一口。”雷蒙德把推回的粥又送了回去，“我亲手煮的，煮了好久。” 亚萨躲开：“你答应过我的，我现在就要见他。”他怕对方出尔反尔。 雷蒙德回手将粥送进嘴里，砸吧了下嘴：“这次煮得真不错。” 亚萨见不惯对方敷衍逃避，又想重申。 可雷蒙德微微一抬眼，直戳亚萨心窝子：“用这副样子去见？” 额角磕破残留血痂，脖颈处手印青紫骇人，右手腕骨折，左手腕被割伤，半裸露的上半身尽是或红或紫的欲痕，被单下更是狼藉不堪。亚萨全身上下，从内到外，没几块完好的地。种种痕迹，皆昭示着雷蒙德不做人的罪行。 面对雷蒙德的打量，亚萨拽起被角遮住斑驳痕迹。 第46章 “乖, 把粥喝掉，等伤养好再去见他，不差这几天。” 雷蒙德见亚萨态度软化, 舀起一勺粥吹凉后再次送到亚萨嘴边。 亚萨却不领情：“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 你在隐瞒什么？” “这几日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能瞒你什么？”雷蒙德气笑了，“担心你身体还错了？” 亚萨眼神异常坚毅：“那就带我去。” 雷蒙德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 为掩饰不自然, 他顾不得粥还烫着就着碗口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雷蒙德把碗往床头桌上一蹲, 起身说：“行，我带你去。” “等等。”亚萨抓住雷蒙德小指，“我要洗澡，还要干净的衣服，最好是长袖高领的。”他不想让安森瞧见他身上的伤, 对方会担心的。 “行。”雷蒙德半蹲下身, 朝亚萨张开双臂，“来吧。” 这是要抱亚萨去洗澡的意思, 发情期这几日，这个动作已经重复过多次。不知道是不是受信息素影响抑或是雷蒙德藏起爪牙显得无害, 亚萨没之前害怕雷蒙德, 相处轻松自然不少。 亚萨犹豫了一下, 考虑到自身身体状况, 还是前倾抱住雷蒙德脖子。雷蒙德将亚萨整个人拦腰打横抱起前往浴室。 “地上滑, 环住我脖子，站稳。” 雷蒙德单臂环着亚萨的腰支撑对方站稳, 长臂一伸打开水龙头调试着水温。 “应该有个浴缸的。”因腿软不情不愿搂紧雷蒙德脖子的亚萨十分怀念自己的浴缸。每次剧烈运动后躺在里面泡一会，配合缓和肌肉酸痛的精油, 身体很快就能恢复。 “费水又占地的玩意，只有那些有钱又有闲的贵族会喜欢。”雷蒙德试好水温，把水龙头转向两人，“胳膊再向上点，伤口别沾水。” 亚萨：他胳膊上的伤口是哪来的？猫哭耗子假慈悲。 可身体毕竟是自己的，亚萨站得更贴近了些，胳膊向上环了环。轻柔的水流冲掉污秽，香皂如丝滑过肌肤，热气氤氲，迷蒙了双眼。 皂水冲下，地板变得异样湿滑，亚萨手劲一松，眼见就要滑跪在地。雷蒙德反应敏捷，长臂一捞，紧紧箍住亚萨的腰，没让亚萨再多添伤口。 “伤口得出去重包。”雷蒙德瞧着浸湿的纱布皱眉。 这几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亚萨两只手腕被重包了无数次，甚至因为反复沾水隐隐有发炎的迹象。亚萨之前训练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可是在自家医疗舱里躺了不过半天，伤口就能好七七八八。 亚萨很不适应这种传统落后的医疗方式：“你们就没有医疗舱吗？” 雷蒙德小心翼翼拆掉试水的纱布：“坏了，换个新的太贵没舍得。” “你们劫那么多钱，都用哪了？”亚萨认定雷蒙德睁眼说瞎话。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一群人嗷嗷待哺，自然是要拮据些的。” “你有孩子了？”霎时，亚萨感觉生理性不适，恶心感真冲嗓子。 这个alpha只有他信息素的味道，应该没有其他的omega，可如果是beta呢？对他一个陌生的omega都能毫无节操地下手，鬼知道有多少风流债。 亚萨退后一步，抗拒道，“出去，我自己洗。” “我的小祖宗，你又在闹什么？告诉我，你自己怎么洗？”雷蒙德强硬拉回亚萨，长指直驱探入温柔乡。 “唔——”亚萨身体余韵未过，哪受得了这种刺激，指甲失控地抓挠上雷蒙德后背，“手拿出来！” “嘿，还不领情。”雷蒙德冲掉手上的子子孙孙，“我没孩子，不过你要是再不配合，我感觉快有了。” “你认真的？”亚萨推开雷蒙德，踉跄站稳。 虽然被彻底标记的omega受孕率很高，但他们怎么能有孩子？简直荒谬。这几日神志不清只知沉溺欢好，现在想到这一茬，亚萨后背发寒。他绝不能怀上对方的孩子，不正确的开始只会酿就悲剧。 亚萨吞咽口水掩饰紧张，强作镇定，“我要急效避孕药。” 雷蒙德收敛笑容，他也清楚他们之间并不适合小生命的降临：“刚刚开玩笑，我这没有，等会借几粒来给你。” 谈及孩子，气氛莫名沉闷。两人就在这诡异气氛里洗完澡，雷蒙德率先忍不住，借出去拿毛巾的理由透了口气。 浴室里热气氤氲，残存着热气。亚萨罚站一样站在墙角，手不自觉抓上小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0章 雷蒙德草草擦掉身上的水珠，扯过一条干净毛巾回到浴室，对亚萨招手：“宝贝，过来擦干，小心着凉。” 那是条深紫色的旧毛巾，如今已秃秃了大半，上面还残留着劣质皂角的香味。亚萨记得第一次用这毛巾的感受，干硬难耐，划得亚萨皮肤疼。对于这条又丑又糙的毛巾，亚萨有点抗拒。 “盯出花来也没新的，另一条更破。”雷蒙德上前一步强制把毛巾搭亚萨头发上揉搓起来，“天天嫌弃这嫌弃那，真娇贵。” “明明是你品味差，那么难看的颜色。”自认一点也不娇贵的亚萨反驳。 “这锅我不背，审美我还是有的。”否则也不会一眼就瞧上亚萨。 雷蒙德指了指外间那条泛黄的白色毛巾，“和那条一起买的，买一送一。送的那条白的毛糙，我拿来擦身。这条虽然丑被剩下没人买，但材质好，我平时用来擦脸。如今拿来给你擦身，你就知足吧。” “你是真穷，还是抠门？”亚萨怀疑自己听到看到的一切，宇宙著名星盗团的头头，怎么都和“穷”字不搭边吧。 “当然是真穷。”雷蒙德把亚萨抱回床上，扒拉出床底纸箱，翻出一套衣服丢给亚萨，“诺，衣服。没高领，凑活穿吧。” 雷蒙德给的是一条军绿色的战术裤和一件长袖卫衣。这套衣服并不新，甚至洗得有些松垮掉色。 也许正是穿久了，这衣服每一根线都浸透着雷蒙德信息素的气息。这对刚出发情期的亚萨无疑是一种慢性折磨。可亚萨原来那套衣服脏污破损严重，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亚萨手受伤穿衣不便，只能像洋娃娃一样任凭雷蒙德摆布。 亚萨个子在omega中不算矮，有一米七八，可套上雷蒙德的衣服活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袖子和裤子都明显长出一大节，裤腰带要紧紧勒住才能不掉下来。 雷蒙德噗嗤笑出声：“果然差好多，小不点。” “我不矮。”亚萨不悦。 “嗯嗯，不矮。”雷蒙德半跪在地上，大掌环住亚萨脚腕高抬架在膝盖上，仔细给亚萨挽起裤脚，“来，换另一只。”这样亚萨就不会被绊倒。 亚萨很不适应对方的深情体贴，仿佛他们是什么热恋暧昧的恋人，可对方一开始就如此。或许是，能讨欢心的宠物宠一下也没什么，但他绝不能沉沦。 现实有时配合得很，亚萨很快被现实抽醒，把雷蒙德虚伪假面下的恶人本质瞧得清清楚楚。 亚萨如愿见到了安森，安森被两人左右架着从一个逼仄的下层舱室里拖出来送进审讯室模样的房间。 安森双手被铐着，头低垂瞧不清神色，身上似乎有被拷问过的痕迹，精神萎靡。明明路过了亚萨，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骗子，你说过不会动他的！” 雷蒙德被扇偏了头，下属惊呼出声：“老大。” 雷蒙德抬臂挡住想为他找回场子的两个下属：“不管你们的事，走。” 两人面面相觑，迟疑片刻闭门出去。 亚萨刚刚因为怒火做出了不理智的举动，此刻有点后怕。对方这几日表现得再无害，也是能毫不犹豫杀掉他的人。亚萨警惕盯紧对方动作，雷蒙德稍一抬手，亚萨就后退了好几步。 雷蒙德叹气：“我不伤你。”这点小猫爪子扇人的力道，根本不痛不痒。 雷蒙德越过亚萨眺向痴呆状坐着的安森，额角青筋直跳，“答应你的，我确实嘱咐了下去，但这几日全身心放你身上没有盯紧……算了，是我没有约束好手下，抱歉。”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和他说会话。”亚萨仍然警惕抗拒。 雷蒙德点了点头，掩门出去，门外依稀传来一句“戈登这条疯狗”的骂句。 亚萨顾不及雷蒙德在门外叫唤什么，他全心放在了安森身上。 亚萨用能动的左手贴上安森脸颊：“安森，你还好吗？安森？” 亚萨叫了好几声，安森才僵硬抬起头：“诺熙？” “是我，疼吗？”亚萨心疼抚上安森脸上那块淤青。 安森似乎一下回过神，他一把攥住亚萨手，语无伦次说着：“诺熙，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还，还……米尔斯他……” 亚萨一下子被安森攥到伤处，倒吸了口冷气，安森却没注意到。 “没事，我不怪你，慢慢说。”亚萨温声安抚。 “他们抓到我，说我泄露位置，但我没有。他们拷打我，问我做什么，我不愿说。然后那个男的就来了，他拖来了米尔斯，说他倒数三下，我不开口，他就割掉米尔斯耳朵。我不想说的，可是……” “哪个男的？”亚萨抓重点深问。 “最开始广播的那个男人。”安森颤着手把亚萨往外推，“你快走，被他们发现，你也会被折磨的。” 安森是个beta，根本注意不到亚萨信息素的变化，他以为亚萨已逃脱成功，此刻是来救他的。 “安森，我已经被抓了。” 安森像一下被按下暂停键，他这才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正视向亚萨。 衣服虽然能遮住很多不堪，但也暴露了很多。显然不合身的尺寸，袖子滑落露出裹着纱布的左腕，可怖的颈部淤青……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泄露了你们的身份！”安森双手掩面痛哭。 “威尔是被别人指认的与你无关，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亚萨扯住安森的手试图安慰，“安森，你没有错，更不用自责。” “是我，就是因为我！”安森钻进牛角尖，“是我最开始喊了威尔的名字，他们才注意到他的。你也是，他们折磨威尔逼问我，我、我……” 安森痛苦地攥着头发，“我告诉了他们一切，向他们坦诚了你的身份，甚至有一刻想你比威尔更尊贵，肯定比威尔更有用，他们就不会折磨威尔了。我是混蛋，畜生！我根本不配做你的朋友！” 亚萨沉默刹那，捧住安森的脸：“安森，清醒点，看向我。” “诺熙？”安森抽抽搭搭。 亚萨擦掉安森眼泪：“听好，你没错，是他们的错。他们是仇视艾维格的亡命之徒，折磨我们会让他们获得快感。而我，没有被拷打，受伤是因为被强行标记了，和泄露身份一点关系也没有。” “强行标记？”安森脸色煞白，在他看来，这远比拷打更折磨羞辱人。 亚萨刻意躲避这个话题，又把话头扯回安森身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才留在这的，但完全没必要。我和威尔家世显赫，利用价值极大，不会真出事的。我会尽量拜托那人无条件放你走……” 安森急慌慌打断：“不行，我不能弃你们自己求生。” “别急着拒绝，听我说，你出去联系上一个叫诺林的人，告诉他我的情况，他会帮你救我。如果他们不愿无条件放你走，你就假借联系亲属缴纳赎金之名联系诺林，提自己的名字就好。他听我提起过你，认识你的。以他的聪明，很快就能觉察出问题。” 安森咽了口口水，压低声音：“你是想让我先出去求援？” 亚萨点头。 安森抓住亚萨的手发誓：“这次我一定不负所托！” 亚萨笑了，摸了摸安森脑袋，快速说出一串通讯号：“记住了吗？” 安森也破涕而笑：“自然，我的记忆力，你最清楚不过了。” 放松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亚萨和安森聊了没多久，门外就响起敲门声。亚萨明白，这是在催人了。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亚萨附耳过去，“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真实名字叫亚萨，不是诺熙。” “亚萨？” “嗯，亚萨·莱温特。我以莱温特之姓发誓，绝对会保你安全的。”亚萨承诺，“回去后，来我家做客吧。” 安森在亚萨诱导下也不自觉幻想起得救后的光景，重重点头：“嗯！” “再见。”亚萨忍不住再次揉了揉安森的头，起身出了门。 雷蒙德慵懒倚靠在墙上，单手快速打着字，嘴里的硬糖咬得咔嚓作响，仿佛那不是糖而是什么仇人，势要将对方咬成渣渣吞吃入腹。 “出来了？”雷蒙德含混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递给亚萨，“你没吃东西，小心低血糖。” 亚萨捡了颗酸奶柠檬软糖，握在手里：“我想求你一件事。” “放他走？”雷蒙德很容易摸透对方想法。 “嗯，他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对你们来说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雷蒙德把通讯器揣口袋里，正视亚萨问：“你用什么交换？” 亚萨拆糖的手一颤，没拆开。也是，对方又不是什么好人，讲条件最是正常不过。他把问题抛回雷蒙德：“你想要什么？” 仿佛在等待审判，时间被无限拉长，亚萨手心沁出一层薄汗。 雷蒙德见状笑出声，他夺过亚萨手中的糖拆开塞进亚萨嘴里：“只要你乖一点。” 第51章 “这月底。”雷蒙德给出一个承诺时间。 “嗯？” “你们吃我们住我们的，我们也很想把你们送走的。”雷蒙德这话说得颇无耻，“这月底是最后时限，你们学院出面，将和我们进行一场大规模的人质交换。”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缴纳赎金的或愿意缴纳赎金的。雷蒙德没有明说，但亚萨猜这月底应该是九野下的最后通牒时间，以超时就杀掉之类的手段威逼学院出面兜底，按人头来缴纳赎金。 如果没暴露omega身份，他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吧。亚萨想。 亚萨恍惚问：“所有人都能回去吗？” “不包括你。”雷蒙德回得斩钉截铁。 亚萨当然明白不包括自己，对方没玩够，是不会放他走的。可他们怎么这么胆大包天？他是帝国的王子，是战神莱温特公爵的唯一胞弟，他们就不怕报复吗？ “安森说你们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 “艾维格之花，帝国唯一的omega小王子，亚萨·莱温特？外面确实有王子被绑的传言。” 亚萨脸色白了一度。 “但是皇室很快出面声明，埃里克王子没有被绑，一切都是谣言。或许一个omega进入alpha群聚的军事学院有伤颜面，亦或者是他们想继续隐瞒你的身份，总之他们屏掉了你被绑的新闻。宝贝，你也说过自己叫诺熙，我们绑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而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小王子。” 皇室的毫无作为，助涨了九野无法无天的嚣张气焰。他们即使知道自己绑了多尊贵的一个人，也能猖狂地装聋作哑继续囚禁。 “也就是说那现在外面关于我被绑的消息很少吗？” “之前蛮多，但很快被封锁，现在基本没有。放弃吧，宝贝，他们似乎没打算救你。” “那……有传到偏远星系吗？” “没有吧，封锁太快了。”雷蒙德被问得稀里糊涂。 “太好了。”亚萨浅浅笑了。哥哥不会因他分神陷入险境。 雷蒙德：“？？？” 雷蒙德表情古怪地摸向亚萨额头：“不烫啊，宝贝，你被吓傻了？” “我留在你身边，你不开心吗？”亚萨反问。 “开心是开心……”可亚萨怎么都像心理揣着坏心思。 亚萨仿佛真遵守了承诺，一反常态地异常乖顺，不仅积极配合治疗手伤，甚至对雷蒙德的亲昵也不怎么排斥。 或许是顺了雷蒙德的心意，雷蒙德对亚萨的看管松了不少，亚萨不再像个被锁在房间里时刻等待被临幸的情人。雷蒙德有时也会带亚萨去那些不敏感的地方逛一逛放松心情，偶遇忙碌抽不开身也会安排下属送亚萨去医务室治伤。 亚萨掰着指头数剩下的日子，明天安森就要走了，他又求来了一次见面机会。不过这不是一次愉快的会面，安森他，变卦了。 “我不走了。” 亚萨觉得荒谬，他扳住安森肩膀，恨铁不成钢说：“我们明明说好……” “哦，那个啊。”安森嗤笑打断，“诺熙，你真不是在哄我吗？” 亚萨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第47章 “我尝试联系了三次, 没有一次成功。” 安森以主动缴纳赎金的名义拜托看守联系上那个电话，可是第一次没有打通，第二次倒是打通了, 可一接通看守就粗鲁地放话威胁缴赎金, 对方一声不吭就挂掉了。 “操，你小子是不是耍我！”看守暴躁地踢向安森，或许是得过什么指令, 下脚的尽是那些肉眼瞧不见的地方。 “他可能以为是骚扰电话, 求你再试一次, 让我听电话！”安森拽住看守裤脚声声央求，求到了第三次机会。 安森颤着手指按下拨出键，那一声又一声漫长的嘟声仿佛钝锯一样磨着安森的神经，就在安森以为对方不肯接通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别挂, 求你别挂, 我是安森，我们被九野抓了, 救救我们！”安森快速说着。 可对面只有沉稳的呼吸声，并没有回应。 安森想或许是对方忘了, 改了措辞, 透露出诺熙的名字, “救救我和诺熙。” 良久, 对方冷声回：“抱歉, 你打错了吧。” 安森那刻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他急慌慌和对方确认：“你不是诺林吗？诺熙他说你会救我们的……”安森脑子急转想到亚萨向他透露的真名, “是亚萨，亚萨你认识吗？他被强制标……” 电话咔嚓挂断, 传来急促的嘟声。 “……记了。”安森颓废地放下握着通讯器的胳膊。 “强制标记？啊，那个被老大看上的omega。”看守想起他之前八卦地去老大房间附近闲逛时听到的声响，不由露出淫邪的笑容，“叫得还挺浪，表面那么清纯，背地里不还是骚货一个。” 看守说着弯腰将通讯器从安森手里夺走，“我说你明明能无条件被放走怎么还上赶着缴纳赎金，原来是想他走啊。放弃吧，老大现在还在兴头上，不会放他走的。” 诺熙不会被放走，那个叫诺林的也不会救诺熙。不，可能是他记错了呢，能叫诺熙托付生命的人绝不会这么冷漠。诺熙还给了他地址，他出去直接去找那人…… 安森脑子乱糟糟想着，一句话刺入耳朵。 “那小婊子还挺得劲，不知道老大玩够了，能不能搞上手玩玩。” 安森瞬间如坠冰窟，他缓缓抬起头，瞧恶鬼一样盯着嘟囔着走出门的看守。 安森一想到亚萨以后留在九野可能面临的光景就浑身战栗，不行，他不能一个人走，他不能放亚萨在地狱挣扎自己一人苟且偷生。在意外得知威尔也不会被放走后，安森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诺林他不会的。”亚萨一口否决。 安森背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是这个，没错吧？” 没错，可是。亚萨自顾自解释：“诺林应该另有计划，他是怕打草惊蛇才假装……” “你总让我清醒点，诺熙，你才该清醒点！我不清楚这个叫诺林的是你的谁，更不清楚你有什么把握相信他一定会救出你，但现实就是他选择忽视你！” “他们根本不会放你走，你就是待宰的羊、砧板上的肉！你知道那群看守在讨论什么吗？他们天天盼着你被他们老大厌弃，到时他们就能捡着尝尝鲜！” “诺熙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的傲骨也在被强制标记时被那人打断了吗？不自由，毋宁死。我宁愿我们死在子弹下，也不要被这群贱民侮辱致死！” 安森声声泣血，一字一字打在亚萨心上。 “这次回去的人里也没有威尔，你和他唯二被留下的，我不清楚九野什么目的。你说至少我可以走，可是诺熙，我不是胆小鬼，更不是那种踩着朋友尸骨苟活的卑劣者。走一起走，死一起死，诺熙，这就是我的选择。” 亚萨陷入长久的沉默。 安森以为没有点醒亚萨，又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亚萨终于启齿。 “我本来不想让你涉险的，可你都这样说了，不答应仿佛我才是胆小鬼。” “诺熙？”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我走，也清楚诺林不可能百分百救出我，一开始我就准备自己搏出一条生路。” 是的，自己。虽说很无情，但在亚萨最初的计划里，安森被送走，他就没了后顾之忧。九野虽臭名昭著，但说到底不过是民间叛民自组成的乌合之众，届时在正规军面前很难取胜。只要自己逃出去碰到诺林的接应，大概率能逃出生天。 至于其他同学，像安森在乎的威尔之流，从不在亚萨的考虑范围内。 不过，现在有了变数，“独自逃生”变成了“三人同生共死”。变数就意味着风险，可亚萨如今说不出拒绝的话。 亚萨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你附耳过来，听我说。这次人质交换分散出去的人手极多，战舰内守备空虚，是离开的最好时机。我之前虚与委蛇取得了九野首领的信任，他带着我逛了战舰的很多地方，摸清了逃生船的位置。你回去尽量打探出威尔的位置，如果探不出也无所谓，我有一点门路，到时候我们一个一个地找。” “诺熙，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轻易屈服的人！”安森整个人扑上来熊抱起亚萨。 亚萨恍惚看见了安森背后那条疯狂打旋的尾巴，浅笑着摸了摸安森脑袋，笑意却未达眼底。 这种情况，时间就是生命，多延误一秒就多一分危险。他真有把握护两人安全吗？被发现后，雷蒙德或许不会杀他，可安森和威尔呢？ 算了，是生是死就见明天了。 翌日。 “要走了？”亚萨慵懒支起半边身子，被子丝滑滑落，堪堪盖过臀，难掩玲珑曲线。 “嗯。”雷蒙德将黑色迷彩作战服拉链一拉到顶，将黑沉锋利的军匕插入后腰，俯身掐住亚萨下巴强势吻上去，灵活的舌头撬开牙关肆意扫荡纠缠顶|弄。 第52章 粗粝冰凉的衣服划过亚萨裸露的肌肤，带起触电般的酥麻。亚萨双手抓住对方的肩向往外推，可对方纹丝不动，只能被动承受，任由津液从两人口角逃逸。 长长一吻终了，雷蒙德不舍地又在亚萨额头上吻了吻：“我今天比较忙没时间陪你，你要是觉得累就继续睡，醒了按下床头铃就有人给你送吃的，吃完去艾玛那复诊。我尽量赶回来陪你吃晚餐，无聊床头上有书，乖乖等我。” 亚萨重睫垂下，瞧着甚是乖巧：“嗯。” 亚萨听着外面嘈杂喧闹渐渐平息，猫似得从床上跳下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倒了杯温水一饮而尽，却没有把杯子放回去。他带着杯子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用那条他分外瞧不上眼的深紫色丑毛巾包裹住杯子，罩着墙壁技巧性地一敲。 结实的玻璃杯霎时四分五裂，亚萨挑挑拣拣，选出一块狭长的杯子碎片，断口尖锐锋利及其适合当武器。他又用纱布在底部缠了几圈，放在手心挥了挥试了下手感，自觉还不错。 亚萨关上水龙头随意用脏衣擦了擦溅在身上的水珠，赤脚走到衣柜处翻出雷蒙德给他新买的居家服套上，将那刚制的凶器揣进口袋。 一切准备就绪，亚萨按下了床头铃。 门锁开启，送餐进来的是一个总黑着脸几乎不怎么说话的beta青年。但亚萨知道这个人实际上挺腼腆的，青年有次意外撞见他和雷蒙德的亲热，黑黝黝的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害羞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是你啊，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名字，你叫什么？”亚萨慢悠悠搅着热粥问。 beta青年却不答话。 “雷蒙德不让你们和我说话？他也真是煞费苦心。”亚萨嘲讽说。 青年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可能是不想亚萨误会自家老大，踌躇说：“是副团长不让，他说你就是个勾魂的妖精，说多了容易被勾去魂。” 亚萨差点被粥呛住，什么鬼？副团长，谁？ 亚萨在脑海搜了搜，和那夜劫他们船的那个阴柔男对上号，他似乎叫戈登·扬，总是和雷蒙德吵架，可实际关系好到能为对方牺牲都不眨眼。亚萨虽然足不出户，但架不住总有人来雷蒙德房间找人。亚萨一向擅长记人，日子久了，亚萨把雷蒙德心腹认了个七七八八。 他记得今天这个叫戈登的也会去，战舰里坐镇的心腹不多。最难对付的几个人都走了，是难得的好机会。 亚萨慢条斯理填饱肚子，视线快速扫过青年腰间的枪，面色如常地对青年道：“走吧，我要去复诊。” 青年沉闷地点头表示了解，抬手去端餐盘准备收拾走。 突然小腿感觉瘙痒，一低头，视线就被那白嫩圆润的脚趾占据。瞬时，热血往上涌脸色涨红，脑子一阵短路，餐盘啪叽掉地上。 “你干什么！”青年吓退好几步，却不小心踩上那滚落在地的碗，失衡摔在地上。他习惯性手往后一撑，却按在陶瓷碎片上，霎时掌心出血。 “我就是突然发现你长得蛮好看的。”亚萨轻笑，起身不紧不慢走向青年。 “你、你别过来！”青年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老、老大知道……” “他知道会怎样？”亚萨跪伏在青年身上，“我是勾魂的妖精啊，他一个怎么够？说起来，你们不是经常闲聊起我吗？他们想上我，你呢？” 青年喉结剧烈颤动，足以窥见他的挣扎。 亚萨手蛇一样触上青年腰腹往后探趣去，他面上笑得如艳丽毒花，内心却嘲讽至极。他心想，如果这人也怀着那种心思，就杀掉他。 青年猛抓住亚萨肩膀往后推，根本没察觉，后腰那把枪被亚萨握进了手里。 呵，又是一个。亚萨眼色一沉，解开保险栓，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缓缓施力。 “不行，你是老大的！”青年如避洪水猛兽一样把亚萨推开。 亚萨扣下的动作停滞，也是在分离那一刹，青年发现自己枪被拿走了。 青年这才恍然：“你……” 可出口不过一个字，亚萨的枪狠狠抡向青年下颔处。亚萨学过，这处不致命却极容易致人昏迷，果然青年身体后倾，短暂昏厥过去。 幸亏今日看守的是他，好对付多了。 亚萨快速蹬上鞋，越过青年身子出门落锁，朝着安森和威尔关押的地下舱室方向跑去。路上也遇到过几个留守的，亚萨或躲或攻击，顺利到达。 亚萨凭借记忆推测打开安森所在的房间，安森一下扑上来：“诺熙，你终于来了，我昨天问了几个同学，有一个说他之前关在再往下两层，似乎听到过威尔的声音。” “你做得很好。”亚萨摸了摸安森的头以示奖励，他把另一把从别人身上顺来的枪塞给安森，“谨慎杀人，尽量使用麻醉模式，走，我们去找威尔。” 两人摸排定位，终于在一间房外听到恍惚的哀叫声。 “我听到威尔声音了！”安森兴奋道，“可是不知道密码，如果根据残留指纹痕迹一个试……”要太长时间了，多一秒就多一分风险。 亚萨推开安森：“让开，到我身后。” “你想怎么办？”安森话音刚落，就见亚萨将枪切为攻击模式扫向门锁。 亚萨命令：“听从我的指令，三、二、一，撞！” 被破坏锁的门应声而开。 “开了，诺熙不愧是……”安森兴奋出声，可细微的光照进室内，旋即让他看清室内的那人。 如果那坨烂肉还能被称为人的话。 安森瞳孔骤然一缩，破声叫出那人的名字，“威尔！” 就在此时，亚萨也敏锐地听到了楼梯那，传来了脚步声。 第48章 一破门, 血腥和屎尿混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看清室内人亚萨浑身寒毛倒竖。 ——威尔双手被高高吊着一摊烂肉般跪伏在地，曾经英俊的面部近乎被削平, 耳朵消失不见, 鼻梁骨也被打折了，消瘦得不成样子，身上坑坑洼洼伤痕遍布。 那个张扬锐意的男生, 如今仿佛阴沟里的耗子, 胆怯懦弱见不得光, 他听到破门声应激地啊啊大叫着往后缩，带动铁链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敲在亚萨心上。 “威尔，是我们！”安森不顾威尔挣扎地抱住威尔，“我, 安森和诺熙, 我们来救你了！别怕，没事了, 是我们，没事了。” “诺、熙？”威尔沙哑不像话地开口, 怯生生望向门口的亚萨, 却仿佛受了更大的惊吓, 他抱住自己的头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 嘴里嘟囔着, “别看我，好丑, 求你别看。” 安森愣怔住，眼底闪过一丝神伤。 亚萨知道自己威尔是喜欢自己的, 但亚萨对这个傲慢自大的花孔雀男实在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安森他根本不会救他。可毕竟还是有同学情谊在的，眼前一幕生生拧了亚萨的心一把，又疼又酸。 亚萨深呼吸强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干脆利落用枪扫断禁锢威尔的链子，大步来到威尔身边强扳下挡脸的那胳膊搭自己身上：“你本来就丑，没人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说罢，又冲发愣的安森冷声命令，“快，帮一把，有人来了，我们必须赶快走。” “嗯！”安森抹掉满脸的泪，架起威尔的另半边身子。 “我们下来那边楼梯有脚步声，走另一侧。有点绕远，但比起正面冲突好。如果碰到九野，情况危急，就……”亚萨顿了下，改了口，“杀掉。一切以我们安危为重。” 之前他被雷蒙德蒙蔽了眼，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怎样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想着能不杀生就不杀。可是见到威尔后，亚萨态度变了，对对方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种情况被抓回去，非生即死。 他自己或许因为雷蒙德的怜悯保全一条命，可安森和威尔呢？ 然而，逃生异常顺利。那串脚步声没有追上来，前往逃生舱放置处的路也空无一人。虽说今日九野为那场人质出动了大部分，可一个人也遇不上未免有些离谱。亚萨内心隐隐不安。 “诺熙，拐过前面那个弯，是不是就到了！”安森兴奋问。 “嗯。”亚萨没滋没味地回了声，真是他多想了吗？ “威尔，你听到没有，我们马上就能离开了！”安森转而给威尔鼓劲，“你在坚持一下，回去后这些伤很快就能治好的！” 可是就在离拐口十数米远时，亚萨猛然驻足，还在往前的安森和威尔习惯性向前差点摔倒。 “怎么停了？”安森不解望向亚萨。 只见亚萨脸色惨白：“他在前面，怎么会？” “谁？”安森想继续追问，一下子被亚萨推到身后。 亚萨身子挡在两人前，毫不犹豫抬枪射击，可不知是自己手伤未愈还是对方身手敏捷，子弹落了空。在亚萨瞄准对方准备第二次扣下扳机时，对方先亚萨一步扣动，子弹径直飞向亚萨握枪处，枪被打了出去。 “宝贝，今天你可一点都不乖，见面就要弑夫。” 第53章 是雷蒙德。 对比亚萨这边的紧张，雷蒙德轻松得仿佛在自己后花园散步，还有闲情逸致地含棒棒糖。 亚萨咬紧后牙关，视线瞄向枪掉落的方向，微微弓身。 毕竟是信息素交融的人，雷蒙德瞬间猜到亚萨所想：“宝贝，我劝你不要动，我的枪会先你一步射进你朋友脑子里。” 安森单人支撑着威尔的身子，单臂举枪瞄向雷蒙德：“怕什么，我们三人，他一个人，杀了他！” “不止他，被包围的是我们。”亚萨痛苦闭上眼，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噪杂脚步声。 “不愧是我的omega，真敏锐，刚刚我明明敛了信息素你还是察觉出来了。”雷蒙德招了招手，“回到我身边，我会原谅你今早勾引我下属的事。” “你没走。”亚萨感觉自己陷入了圈套。 “不，我走了，只是无聊想看下你的睡颜却发现你对我下属出手。我当然不会放任自己omega红杏出墙，就急匆匆赶了回来，发现你去地下救人就先一步在这等你。” “你在卧室装了监控。”亚萨指尖颤抖，那他们那些荒唐事，岂不是都被录下了。 雷蒙德仿佛有读心术：“你不该感到羞耻，宝贝，你真的很迷人，有几段我会忍不住拿出来反复观看。” “闭嘴！”彼时青涩皮薄的亚萨忍不住叫出声。 雷蒙德笑了笑，知趣没再深入：“带着一个残废和一个废物，你没胜算的，回到我身边，别让我说第二次。” 亚萨没顺从，他扫了眼前狼后虎，张开手臂把身后两人护得更严了。 “诺熙，他是谁，他在说什么？”饶是威尔再迟钝，也觉察出亚萨和雷蒙德关系的不同。 亚萨却分不出神去回应。 威尔不经意瞥见亚萨后颈，腺体处刻着枚新鲜清晰的牙印，掩在白色家居服下的也尽是肮脏污秽的丑陋痕迹。 威尔不自觉浑身战栗，虽然他只是个beta，但还是很快理清了现状：他心慕的诺熙其实是个omega，可现在这朵纯洁无瑕的雪域冰莲，被那个肮脏的迩思人采摘糅碎。诺熙，被强制标记了。 怒火侵占脑颅，威尔挣脱安森，推开亚萨踉跄着就要冲上去：“畜生，我杀了你！” “威尔！”安森立刻冲上去把威尔扑倒躲过扫射来的子弹。 被撞偏了身子的亚萨也呼吸停滞，余光瞥到身后人举枪，也冲上去跪伏在地张开双臂牢牢把安森护在身下。 雷蒙德出枪打偏那颗射向亚萨的子弹，暴躁出声：“混蛋，谁让你们开枪的！” 雷蒙德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他大步向前半蹲下，揪奶猫一样揪着亚萨后衣领把亚萨拽起来，卡住亚萨脖子往旁边墙上一撞。与此同时，枪口抵上了安森脑门。 “就这么想死？”雷蒙德放狠话，“我不嫌麻烦，能送你们一起上路。 “你这个挨千刀的畜生，想杀就杀！我爷爷会为我报仇的，到时候你们九野一个都别想活！”被护在最下面的威尔大喊出声。 被威尔情绪感染，安森也喊着：“杀就杀，我们本来就有觉悟，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是吗，宝贝，你宁愿死也要离开我？”雷蒙德掌心缓缓收紧。 “我们有活路吗？”亚萨笑得惨淡，“我留在这，等你厌了，是像威尔一样被分解成一块块成为你们威胁我哥换取军资的道具，还是像你下属讨论的那样沦为你们九野的公共玩物？” 雷蒙德掌心骤然松开，眉头拧得极紧：“你天天在想什么？你是我的omega，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 雷蒙德呼出一口浊气，放缓语气，“我是真的喜欢你，乖乖回到我身边，我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生活如常。我会遵循之前的承诺，把你朋友送走。” “那威尔呢？”亚萨冷声问，“威尔·米尔斯呢？” 雷蒙德眼底闪过森寒的冷意：“那就要看米尔斯那老贼能拿出多少交换。” 雷蒙德顿了下，笑了，“别想看恶鬼一样盯着我，我真的不会像对他一样对你，这是他们米尔斯家应得的报应。” “报应”两字戳中亚萨的心：“米尔斯家做了什么？” “杀亲灭族的血海深仇。”雷蒙德不想深入，“好了，这些事会污了你的耳朵。只要你点个头，你们三人都能活下去。” 亚萨恍惚说着：“可威尔又没对你们做过什么。”为什么报复到威尔身上？ “别信，诺熙，他在骗你！我们米尔斯行事光明伟正，从没干过灭人亲族的亏心事！”威尔拼命想点醒亚萨，“他们是骨血肮脏的贱民，说谎如喝水，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就是，诺熙，我不要自己一人走，要死就死在一起！”安森附和。 雷蒙德“啧”了一声，面露不耐烦：“米尔斯家的……” “都别说了。”亚萨疲倦地闭上眼，“我答应你，我会留在你身边，别杀他们。” “真乖。”雷蒙德如愿笑了，他长臂一揽将亚萨搂入怀中，“宝贝我们走，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吓我了。” “诺熙！”安森挣扎着想爬起去够亚萨，却被雷蒙德一个森寒的眼神镇住。 “清场，把他们押回去，注意分寸别闹出人命，尤其别放戈登过去。”雷蒙德打横抱起亚萨优哉游哉地离开这，远远能听见那仿佛情人间的呢喃，“宝贝，搂紧我脖子，这姿势我们都不舒服……别生气了，我回去把监控拆了还不行……那我当着你的面把录像删掉好不好，保证没有备份……” 果真像雷蒙德承诺的，亚萨回去后生活如常，似之前一样被好吃好喝得侍候着。唯一的变化，就是亚萨右脚腕上多了一条精致的黑色链子。 亚萨的生活被永远限制在了卧室，除非雷蒙德陪同，再也没了出去喘息的机会。 日子一日日过去，距那次逃生已过去月余，威尔的处境也终于迎来转圜。 ——老米尔斯那边终于答应了九野狮子大开口的条件，就在三日后，估摸下行程明日就要动身。 “那老贼终于肯松口了，老大，这次让我去。” 亚萨分出余光瞥了眼来人，这个请缨的alpha叫多利·布莱克，对雷蒙德绝对忠诚，听说那脸上狰狞的烧伤就是为救雷蒙德留下的。 雷蒙德点头，拍了拍多利的肩膀：“老米尔斯阴险狡诈，一定要小心，安全为上。” “交给我，你小子放心。”多利笑得爽朗，“就是我家那个，非要跟着我没让，明天偷偷走估计又得闹，你帮我多哄着点。” 雷蒙德失笑：“没几天功夫，你自己哄，我可哄不来。” “她最听你的话了，你要是哄不来，那就没有能哄的人。”多利视线越过雷蒙德投射看乖巧看书的亚萨身上，踌躇说，“大哥我说话不中听，这个祸害你不尽早处理早晚惹出大乱子，omega多得是，没必要再一棵树上吊死。” 雷蒙德大掌拍上亚萨头顶，乱呼噜着：“可我只喜欢他。” 亚萨半合书照着雷蒙德胳膊狠狠一拍，像本来睡得极安稳突然就被逆了毛的猫，烦躁地甩着尾巴躲到了床里面。 雷蒙德也不为忤，只是郑重对多利说：“哥，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但我这辈子应该是离不了他了。我会看住他的，不会让他再惹出事端，相信我。” 多利欲言又止，最后只化作一声声叹气，苦着脸走了。 也是这晚，雷蒙德惴惴不安挪到亚萨身边：“宝贝，你那个叫安斯的朋友明天就要走了，他想见你最后一面，你要见吗？” “……谁？” 安斯？不，是安森吧。 亚萨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安森不应该被送走了吗？ 雷蒙德察言观色，急忙忙解释：“是他死活不愿走，非要留下来照顾那个米尔斯，我送不走就顺了他的意。” “果然。”亚萨苦笑，他就知道依安森的性子是绝不肯一人走的。 不过幸好，现在他愿意陪威尔一起回去了。这可能真是最后一面。 “好。”亚萨希冀地点了下头。 可如果早知后续，相见争如不见。 第49章 “我出去, 你们聊。” 雷蒙德擎起亚萨下巴落下一枚轻吻，宠溺地揉了揉亚萨头发掩门出去，室内只剩亚萨和安森两人。 亚萨把被拴住的右脚往被子底下藏了藏, 他不想让安森看见他的窘境。 “安森……” 然而, 亚萨刚叫了个名就被安森冷声打断：“你知道威尔过得什么日子吗？” 亚萨哑然。 “那群畜生脾气来了，就会拖他出去暴打，甚至会割他的肉, 他身上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但因为那个狗屁老大发令说不能让他死, 他们就用药强吊着他的命。我只能看着他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有时候想他死掉就能解脱了。” “可我下不去手，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他的家人会回来救他呢？现在他终于等来这一天。就在我来前他还在因伤口感染高烧，他嘟囔着你的名字，说不知道你过得怎样, 即使他出去也绝不会放弃你, 一定把你救出去。” 第54章 “你呢？” 安森视线扫过床头新鲜的葡萄、冒着热气的热牛奶、看了一半倒放在枕边的书、干净柔软的睡衣……最后定格在亚萨气色红润的脸上，冷呵出声。 亚萨垂下眼睫, 不敢与安森对视，闷闷说出一句：“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我, 威尔, 还是你自己？” “你身为一个王子, 现在居然为了自保, 甘作这群畜生身下呻吟的婊子！你不恶心吗？我都替你恶心。” “不, 你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威尔算什么？为了他惹火上身有什么好处, 只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乖顺去讨那个畜生欢心, 就可以继续锦衣玉食地活。” “别人说得没错，你就是没心没肺，在最优解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去他的尊严，去他的朋友！威尔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你，我也是瞎了眼才和你做朋友！” 最后那句话真刺到了亚萨，亚萨试图解释：“不是……” 可不是什么？说自己曾求过雷蒙德，但是被雷蒙德警告这是他们的恩怨，其他事他都可以顺着他，只有这件事别插手。安森说得其实没错，他就是没珍重威尔，不会为了威尔犯险。 “要是当初一起死掉就好了。”就不会看到所爱之人受折磨而无能为力，就不会看到曾经骄傲的挚友变成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安森质问，“为什么不选择去死？” 亚萨神经质地重复：“我不能死，不能。” 亚萨想起那件事后，雷蒙德暧昧抚摸着他的脸，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以后别拿死威胁我，当然如果你执意求死，我也会尊重你。不过我真的很喜欢你，你死后，这具漂亮的身体会被做成标本永远留在我身边。至于你家人那，我可以勉为其强把你的心脏送还回去，算是圆了你回家的梦。” 话语暧昧似情人呢喃，可字字冷透亚萨脊骨。不知道为什么，亚萨潜意识相信雷蒙德绝对能干出这种事。 可他和哥哥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对方已融入自己的半个血肉。如果哥哥真收到他的心脏，也许会疯掉，再糟糕一点，可能会因精神状况不佳死在战场上。他决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绝对不能死。 安森见不得亚萨这模样，大步向前，攥住亚萨衣服往自己方向一拽，毫不犹豫地一拳挥上去：“诺熙，你这个胆小鬼。” 亚萨失去平衡被拖下床，露出了那他不愿示人的脚链。与此同时，门被撞开，以雷蒙德为首的一群人闯进来。 安森瞥到亚萨的脚链愣了愣，旋即癫笑起来：“哈，你宁愿做被栓起来的一条狗也要活着吗？你怎么变成这样，你怎么有脸活着的！” “带出去！”一双厚实而有力的手捂住亚萨双耳，“别听。” 可那撕心裂肺的骂声根本不是掩耳就能隔绝的。 “诺熙，不，亚萨·莱温特，你怎么没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这是安森第一次叫亚萨真名，却是在朋友决裂的情境下。 安森歇斯底里地怒吼着，他或许想冲上来再打亚萨一拳，却在亚萨一步之遥，被人强行按倒跪伏在地。 亚萨似个聋子，任骂声越来越不堪入耳，垂着头一动不动。 安森被强行带下去，却也似乎带走了亚萨的灵魂。 “宝贝，抱歉，本来我想给你个惊喜。”却变成了惊吓。 “我想自己呆一会。”亚萨抗拒雷蒙德接触。 雷蒙德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亚萨一句话噎了回去，“放心，我不会自杀的。” 事已至此，雷蒙德没法再说什么，他退了出去。 亚萨感觉有点冷，悉悉索索缩进被子里，紧紧抱住双膝，蜷成一个球。 太累了，亚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雷蒙德耐不住性子进来把人从被子里刨出来，亚萨已经发烧了，神志不清地乱叫着“母亲、哥哥、诺林、安森”。 亚萨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亚萨一年级初入学时，雪娃娃一样可人，谁都喜欢，谁都喜欢黏在亚萨身边。不过时间久了，很多人觉察出亚萨性子冷，就不再自讨没趣渐渐散去。 亚萨也不在意，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学习进度远超正常教学进度。于是在一年级下学期选择跳级，他一个一年级小豆丁跳到六年级毕业班，进度照旧不拉。可随即而来的是父亲战亡、母亲躁郁，性子内向的亚萨性格更加孤僻。他性子冰冷不合群，又一副高高在上的天才样，自然变成了校园里的排挤对象。 亚萨每天身上都带着伤，新压沉，层层叠叠，辨不清是母亲发疯伤的，还是学校里被同学欺负的。积年累月，亚萨对疼痛已经麻木，不止是肉|体上，更是在精神上。 那时候奥斯维德被迫撑起一个家，自己整日焦头烂额，自然顾不上亚萨。他能感觉出弟弟不再粘着自己腼腆撒娇了，但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家庭变故，分不出多的精力去关心。 直到一次久别归家，奥斯维德应付完歇斯底里的母亲，烦躁得要死，只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刚披上外套，却想起自己这次回来还没见弟弟，决定带亚萨出去吃顿饭。 奥斯维德风风火火来到亚萨房间，一把推开，看见的便是遍体鳞伤的亚萨。 “哥哥，早安。”亚萨轻描淡写地道安，套上衬衫去系扣子。 奥斯维德冲上去扯掉衬衫：“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伤，妈打的？为什么不和我说！” “不是，而且哥你已经很累了。”亚萨扯回衣服。 奥斯维德把瘦弱的亚萨搂紧怀里，反复重复一句话：“对不起。” 奥斯维德和亚萨年龄差极大，亚萨小时，两兄弟感情说不上多好。这是亚萨第一次见奥斯维德哭，局促地不知该如何做。 从这时起奥斯维德变了很多，真正重视起亚萨。奥斯维德本想给亚萨办理转学手续，但亚萨不愿，奥斯维德就给亚萨请了私教。奥斯维德回家频率也高了许多，他怕亚萨再受欺负，狠下心亲手操练起亚萨。 再后来，奥斯维德把诺林带回了家，那个热烈如火的人总喜欢亚萨强圈在怀里，动不动就拉着亚萨外出尝试各种新品。亚萨和对方有点合不来，却很喜欢对方，心里默默想他又多了一个家人。 不过，亚萨能觉察出诺林独占欲很强，每次他和哥哥互动时，诺林面上笑着，眼神却很冰冷。亚萨刻意躲避起和兄长的亲昵接触，提出要考赫利俄斯，诺林知道那刻表现出发自心底的开心。 亚萨考入赫利俄斯后，一如既往地独来独往。因着亚萨性子太冷，劝退了不少想结交或欲追求的，只剩下安森一个。 安森想像一只活力无限的傻狗，冒冒失失闯进亚萨世界。遭逢变故，傻狗变疯狗，把毫无准备的亚萨咬得遍体鳞伤。 亚萨最珍重的三个人，诺林选择背叛，安森选择决裂，兜兜转转还是只剩了哥哥一人。 哥哥也会离开他吗？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 亚萨小动物一样呜咽出声，恍惚中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把他揽入宽厚温暖的怀里，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谁? 烧得神志不清脑海浮现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 亚萨无意识呢喃出一个名字：“雷蒙德。” 亚萨这次发烧来势汹汹，连打了两天吊瓶才压下去。 与安森的那一面，似乎没给亚萨带来多大伤害。烧退后，他照旧该吃吃该喝喝，只是发呆的时间更长了些。 只是，雷蒙德最近似乎变忙了，鲜少陪在亚萨身边。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变故吗？可一深入思考，亚萨就感觉疲倦，最后索性放弃。 这日，雷蒙德照旧早早出去，亚萨睡到很晚才起，呆呆望了一会天花板，摸起床头上没看完的书继续翻看。 “认证通过，门开启。” 亚萨听到开门声，头也不抬。照惯例，这个时间，大抵是送饭的。 来人脚步刻意放缓，呼吸也不自觉急促起来。亚萨敏锐察觉到不对，下意识一躲，躲过后心致命伤，右上臂还是被划出一道血痕。 亚萨看清来人，这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刚刚一刀不成，小姑娘又持刀刺上来：“去死！” 亚萨主动向前一步，快准狠擒住小姑娘右手腕，借巧劲将小姑娘手臂反绞到背后，一拉一折，轻松卸掉她手中的刀。 “你是谁？”亚萨刀刃抵上小姑娘颈部。 “你们这群畜生，是你们杀了我爸爸！”小姑娘竟然以手抓刃去夺刀，“你们白猪都该死！” 亚萨见血迟疑了一瞬，下一秒，他肋部遭到剧烈撞击，剧痛蔓延。 小姑娘肘击成功重获主动权，再次攻来。 亚萨捂住痛处横踢应对，还未攻到，就被强行绊住。 ——这里离床有点远，铐在亚萨右脚腕的锁链不够长。 亚萨迅速后撤，小姑娘紧追不舍。亚萨估摸距离差不多，他以链条为武，将小姑娘绊倒在地后，铁链绕颈将其困住。 第55章 亚萨跪压在小姑娘背部，手中链条紧绷着，确保小姑娘无法再杀他。 “你刚刚说我杀了你父亲，是什么意思？” “是你们骗爸爸过去交易炸毁了爸爸的飞船，还倒打一耙害我们被围剿。你们这群狡诈的白猪，你们还我爸爸！”小姑娘崩溃哭出声。 “什么交易？”亚萨心中隐有不好的猜测，“是不是与米尔斯……” 有人被打斗声吸引而来：“詹妮！” “放开她！”男人持枪瞄准亚萨。 亚萨不为所动，视线转向门口来人：“与米尔斯家那场交易怎么了？你们要交换的那两个人质呢？” “阴险的白猪，我让你放开詹妮！”男人手解开保险栓。 “先回答我问题。” “死了，被你们炸成灰了，满意了？！” “死了？”亚萨难以相信他听到的，精神恍惚，“安森死了？” 亚萨摇摇晃晃起身，他想找雷蒙德问个清楚，却忘记脚上的铁链还缠在詹妮脖子上。他走出不过半步，詹妮被牵连发出一声惨叫。 “詹妮！” “砰——” 呼声与枪声接踵而来，亚萨应声跪倒在地。 他右胸似乎被开了个豁口，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知为何，腹部也阵阵刺痛起来。他无力地抓住胸前的衣服，蜷缩在地，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一条脱水的鱼。身下湿湿滑滑的，尽是鲜血。 “亚萨·莱温特，你怎么没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耳畔似乎传来安森歇斯底里的声音。 他终于要死了吗？ 亚萨瞳孔开始涣散。 第50章 “亚萨！” 恍惚中, 他被人抱起护在怀里。 “谁开的枪？”平静下隐藏着暴怒，似暴风雨来临前一刻的海。 “他差点杀了詹妮。”有人磕磕巴巴回着。 “叔叔，我……” “救我。”亚萨抓住雷蒙德胳膊, 磕磕绊绊说着, “我不能死，哥哥，还在等我回家, 我不能死。” “你不会死, 没事的。” 雷蒙德抱着亚萨往外跑, 却被绊了一下。当初他给亚萨扣上的脚链，如今又被他亲手扯断。 雷蒙德抱着血人冲进医务室：“艾玛，救他！” “平放病床上，帮我去除他的衣服。”艾玛戴上橡胶手套，拉过仪器, “是右上胸壁贯穿伤引起开放性气胸, 送伤及时，存活率较大。不过伴随先兆性流产, 孩子怕是留不住了。” 雷蒙德愣住：“他，怀孕了？” “嗯, 我先对他执行麻醉, 你帮我把贾维斯叫……” 亚萨意识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时, 头顶是晃眼的白炽灯, 旁边监护器滴滴作响。 “醒了？”旁边立刻有人凑上来，“艾玛说你很幸运, 没有伤及大血管。” 是一直守在床边不敢懈怠的雷蒙德。 “让开，别挡道。”艾玛把床调到半卧位, 固定好亚萨胸部，下达一个个指令，“屏气，用力咳嗽，轻度咳嗽，深呼吸。” 亚萨照做，可仅仅咳嗽和深呼吸，就让亚萨疼得沁出眼泪。 艾玛观测着引流瓶：“2度漏气，还好，3-5天后就可以拔管了。” “拔管后多久能好？”雷蒙德插嘴。 “一般月余，但彻底愈合很难说，有人一年了伤口还存问题。” “这么久？”雷蒙德皱眉，“如果用医疗舱呢？” “如果是最先进的那款，不到十天。”艾玛白了雷蒙德一眼，“我念叨了那么久想要，你一直装聋，现在终于舍得买了？” “那……”雷蒙德瞥了眼亚萨腹部，转向艾玛，“我还有个问题，可以出去谈吗？” 亚萨被平放躺下，闭目静静听着门外模糊的谈话。 “想问孩子？挺顽强的，这次挺了下来，但是胎不稳，后面再次流产概率很大。你真想要这个孩子？” “嗯。” “站在医生角度，我不建议留下，治疗用了很多药物。小孩以后就算生下来也是体弱多病易夭。而且，他绝对不愿留下。信不信，你现在进去告诉他肚子里有你的种，下一秒他就能情绪激动休克过去。” “我信，我想先瞒着。” “哈，真是疯子，非把人往死里折腾。他肚子里是揣着个崽，又不是团死肉，怎么可能瞒得住？” “至少等他伤稳下来。” “行行行，我就期待一下我的小侄。等会我给他开一些安胎药，你哄他喝下去。” “他这几天能吃东西吗？” “不影响，清淡饮食，流食更好消化。” 室内。 亚萨缓缓抓攥起尚平坦的小腹，果然，他那天迷迷糊糊没有听错。居然真有了孩子。 亚萨明白，完全标记后omega受孕率很高。明明做了避孕措施，还是没有逃过。他天然排斥这个小生命，可这副风吹易折的身子承受不住他流产。 他要活着，他不能死。 雷蒙德不说，亚萨就假装不知道。亚萨乖乖接过雷蒙德递来的所有药，分不清是治伤的还是保胎的。 拔管那天，雷蒙德没在。但亚萨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了他伤口快速愈合，雷蒙德这个守财奴割肉亲自去买了最新款的医疗舱。 经过数天艾玛和医疗舱的配合治疗，亚萨伤口终于愈合，剩下只需要静养。 亚萨出舱时，已是凌晨三点多。 守在医疗舱旁的雷蒙德被提示音惊醒，第一时间凑上来：“身体感觉怎样？” “还好。” 雷蒙德长舒一口气，伸手就要把亚萨抱出舱。 “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醒第一时间，亚萨就质问起雷蒙德。 雷蒙德怕刺激到亚萨，试图拖延：“等你身体再养好些……” 亚萨打断：“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能挺住。” 鬼门关走一趟的亚萨，反比之前更坚强了。 雷蒙德叹气：“你看这条新闻。” “日前，官方回应赫利俄斯学生遭劫传闻，情况确认属实，帝国正在积极援救。” “知情人透露，星际海盗集团九野收到赎金后拒放人质，炸毁航船，1名学生确认葬身火海。据悉，该名学生系米尔斯侯爵长孙，米尔斯家族拒受采访。” “官方通报最新救援情况，截止目前，成功获救27人，下落不明2人，确认死亡2人。帝国通过议案，将对恐怖分子九野采取军事措施。” 那日交易失败后，类似新闻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头。 雷蒙德强压愤怒，竭力镇静说：“交易船是米尔斯炸的，反过来嫁祸给我们，只为正大光明抽调兵力围剿我们。” 交易日，九野带着人质准时到达指定位置，却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个陷阱，等在那的艘空船。而交易点附近有个跃迁点，早就埋伏好的军舰瞬间跃迁而来，把九野团团围住。 一声令下，火炮齐发。 老米尔斯早就舍弃了这个孙子，假意逢迎答应交易，只不过是他孙子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对九野议案通过后，老米尔斯牵头，抽调第一军、第四军精锐兵力，展开对九野全面围剿。 可九野似早就收到了消息，茫茫星海中消失无影无踪，让军队围剿无门。 “如果不是多利拼死拖延时间保证消息传出，我们真可能全军覆没。那天伤你的是多利的女儿，抱歉，我不能为你处置她。” 亚萨摇摇头，他根本没打算追究这个小姑娘的责任。丧父之痛他可以理解，更何况，那小姑娘没从他手上讨得半分便宜，最后伤他的另有其人。 亚萨又把新闻放了一遍，没有姓名，只有冰冷的数字。但亚萨很清楚，死亡2人指的是之前那个同学和威尔，安森和他被归为了失踪人员。 没人知道安森死在那场交易里。 他设身处地地代入，安森和威尔猛然从希望云端跌落地狱，该是怎样的绝望。 “尼科·米尔斯。”亚萨咀嚼着老米尔斯的名字。 和哥哥说的一样，这是条毒蛇，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亲孙。 “你们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 “他屠杀了我们的亲人，而这是他竭力想掩盖的最大丑闻。过些时日，我带你回我家乡看看，你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亚萨心落了一拍，他明知故问：“去你家乡做什么？” “见见长辈，我想我该给你一个婚礼。”雷蒙德说起这话时居然有点青涩羞赧，“诺熙，不，亚萨，我们结婚吧。” 果然。 “为什么结婚，因为我有孩子了吗？”亚萨冷声问。 “你知道了。”雷蒙德的秘密被戳破，反大石头落下放松下来，“是，一个多月了，小家伙很顽强，现在指征一切正常。” 雷蒙德大掌覆住亚萨平放在小腹上的手，露出准爸爸的欣喜，“亚萨，我们有孩子了。他身体里流淌着我们两人的血脉，是我们在这世上最亲密的联系。他可能像你多些，也可能像我多些。但没关系，无论像谁，他都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 第56章 雷蒙德是个孤儿，他比亚萨更期待这个有他血脉的孩子，仿佛漂泊无依的无根浮萍一下有了根，他在这世界上真正地不再孤身一人。 亚萨随着雷蒙德的话也禁不住去想象，这个孩子是他骨血塑成的，他们有斩不断的血缘，没什么能真正把他们分开。可是，不应该的，这个孩子不该降世。 “孩子不能要，雷蒙德。” 雷蒙德笑容僵住：“为什么？” “这是个错误的结果，我们之间根本不适合有孩子，你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来这世上受罪。” 雷蒙德偏执否定：“为什么会受罪？跟着我们生活可能确实漂泊些，但我们给他的爱不会比其他父母少半分，会悉心呵护他长大，带他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去各个星系遨游，体验各种有趣的……” 亚萨打断：“雷蒙德！别再骗自己。” 雷蒙德周身氛围一下冷到极致：“你还是想离开。” “对。”亚萨破罐子破摔索性坦诚，“我有我的家人，我想回到他们身边。雷蒙德，我们之间没有未来。” 帝国的小王子绝对不会和暴徒九野的首领喜结连理，除非牺牲一方。 可亚萨不想牺牲自己，他不想把自己困在这个所有人都仇恨他的敌队阵营。 “不止是我们的问题。”亚萨抓住自己的小腹，“怀孕期间我吃了太多药，他注定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强行把他带到这世上，是对他的不负责。” 雷蒙德却钻入了牛角尖：“如果我说，我就是想要这个孩子呢？” 雷蒙德分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还是拴住亚萨防止对方离开自己的工具。 雷蒙德放弃讲理，“你和孩子，我都要。别想离开我，我不介意编织一个你假死的消息传回你家里，别让我走到那一步。” 亚萨脸色瞬间刷白，想到自己的死讯可能造成哥哥伤亡，多日积压的情绪一下涌上来。 “雷蒙德，你这个畜生。” “想骂就骂……”雷蒙德一下息了声。 ——亚萨哭了。 被他折断手臂时，被他强行标记时，被他生生挖出芯片时，被安森辱骂时，得知挚友死亡时，濒死时，亚萨都没有哭过。而现在，亚萨居然仅仅因为他一句威胁，哭了。雷蒙德慌神了。 “我会听你的，把孩子生下来。” 这刻开始，亚萨和雷蒙德之间关系悄然发生了些变化。亚萨不再像之前那样板着张死鱼脸，时不时来句回怼，而是异常驯服。 不是之前那种伪装的乖顺，亚萨更像是抽离了灵魂，成为雷蒙德随心所欲输入程序后严格执行的仿生人。他从不反驳雷蒙德，雷蒙德说什么，亚萨便做什么，甚至非常配合与雷蒙德的亲昵。 雷蒙德总是欲言又止地想对亚萨说什么，可是这就是他想要的现状，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说的，最后都变成了哑炮。 这事后，雷蒙德没再锁着亚萨，亚萨也不乱去，基本每天两点一线，在回卧室休息和去医务室检查之间徘徊。 肚子里的小崽子很坚韧，也很会折腾人。亚萨变得极其嗜睡，孕吐也很严重，吃不下什么东西。两个多月时，亚萨孕吐最严重的时候，要靠静脉输注营养素来维持身体机能。 亚萨躺在病床上，精神恹恹不想动弹。 “他孕早期反应怎么这么严重？”雷蒙德往亚萨输液的手下塞了个热水袋。 “这时候，他体内的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水平达到高峰，孕吐反应最严重。不过严重到输营养液维生，还是心理问题。”艾玛一针见血，毫不避讳。 雷蒙德逃避原因转问其他：“还要多久才不孕吐？” “他现在才第九周，至少还要一个月吧。对了，我上周抽血时，顺手验了孩子的性别，好奇吗？” 亚萨仍旧没反应，雷蒙德倒很兴奋：“是什么？” “是个alpha男孩，可以准备名字了。” “alpha吗？怪不得这么折腾。”雷蒙德抚上亚萨小腹，“亚萨，你说他叫什么名字好？” “你喜欢就好，我有点累，想睡一会。”亚萨拒绝深谈。 雷蒙德把亚萨变长的乱发撩到脑后：“等你好受点，我带你回家，好吗？” “回家？”亚萨心悸动了一下，又很快明白过来，“你的家？” “对，那里很美，我带你到处去逛逛。” 其实是去结婚吧，无所谓了，一个形式而已。 “都好，随你。” 亚萨进入孕中期，艾玛诊断胎稳定下来，以后只要注意不要有大的磕碰就好。雷蒙德立刻敲定了回家时间，紧锣密鼓地忙起来。返程这段时间，雷蒙德经常打电话联系这联系那。有次亚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着雷蒙德在催“婚服”之类的，他假装不知，侧过身继续睡起来。 雷蒙德带亚萨返回故乡那天，正逢大雪。碎琼乱玉纷纷下，千峰万岭雪崔嵬。 亚萨抬手接下一片雪花，白发胜雪的他，完全融入这片冰雪世界。 雷蒙德说得没错，这里确实很漂亮。 亚萨想起幼时母亲抱着自己讲睡前故事，父母结婚那日，父亲把母亲掳上机甲就跑，跑到了雪域荒原上，两人冻得惨兮兮地抱在一起向寒星女神许下了生死不离的誓言。 艾维格人是冰雪女神寒星的儿女，只有在冰雪下，祈愿才是最灵验的。 雷蒙德，是故意挑的这个日子吗？ 第51章 亚萨和雷蒙德视线一下撞上。 雷蒙德抖开一件黑色长羽绒服把亚萨从头到脚罩得严严实实：“冷, 小心着凉。” 雷蒙德蹲身给亚萨扣着衣尾的扣子，一个身影逼近一脚踹上来。 “好狗不挡道。”戈登骂骂咧咧从侧面踹向雷蒙德大腿，“滚开。” 雷蒙德晃了晃稳住身形, 起身擒住戈登手臂, 一个过肩摔，把戈登摔雪地里。 “我靠？雷蒙德你被这狐狸精灌药了，整天围着他转, 这也要带他来！”戈登双腿死死绞住雷蒙德胳膊, 把雷蒙德拉倒在地。 “他是我的omega, 怀着我的孩子，怎么就不能来我们家了？倒是你，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我要是跌倒把他也拽倒了怎么办？”雷蒙德语气很不善地殴回去。 团长和副团长打架，周遭人一副见惯的样子, 不仅没人阻拦, 差点就围作一圈拍掌齐喊“撕得好，撕得再响一些”。 狐狸精亚萨似事不关己, 眺向远处，仔细打量起这陌生的星球。 雷蒙德要带亚萨回乡这事遭到了九野大部分人的反对, 这里是他们的根, 也是他们最后的归宿。如今雷蒙德色令智昏, 把一个外族人到来, 要是这个外族人将祸水引来, 他们唯一心系之地就毁了。 雷蒙德一意孤行。其他人劝劝不了，打又打不过, 只能接受结果。 “别管他们，走。”艾玛来到亚萨身边, 胳膊自然搭上亚萨肩膀。 “这是叫什么？”亚萨问。 “纳美星系的一颗小行星，燃淞。夏天热死，冬天冻死，荒得要死，比斯诺斯塔德差远了。”艾玛羡慕道，“听说斯诺斯塔德四季如春？” 斯诺斯塔德是首都星，也是亚萨出生长大的地方。人口以艾维格人为主，部分混血，鲜见迩思人。住在斯诺斯塔德的非富即贵，繁华非常。九野这群穷乡僻壤出身的，基本没去过，对斯诺斯塔德的认知仅限于道听途说。 “斯诺斯塔德是雪域，只有主大陆全域气候调控，四季如春。其他地方，环境比这里还恶劣，全年气温零下四五十度。”亚萨回道。 “零下四五十度？”艾玛打了个哆嗦，“这里零下二十多度我就冻死。斯诺斯塔德除了主大陆真有人住吗？” “有的。” “什么勇士！”艾玛勾住亚萨脖子就往怀里带，“快告诉我！” 雷蒙德追上来，把亚萨从艾玛怀里扒拉出来，“这里地滑，你别拽他，摔倒了怎么办？” “你小心过头了。”艾玛翻白眼。 雷蒙德拉起亚萨的手，偏离大部队：“我带他去见一下父亲，回见。” 路越走越偏，山内人烟罕至。 “前面路有点难走，上来，我背你。”雷蒙德蹲下。 亚萨谢绝：“不用。” “好吧，那握紧我的手。”雷蒙德牢牢抓住亚萨的手，穿林越岭，来到一片开阔地。 两人正前方是座巍峨的大山，周边小峰连绵，冰河穿山而过。山脚河畔，是数不尽的碑坟。 “这里是……坟墓？” 毕竟之前雷蒙德说要带他来见他的父亲，亚萨以为雷蒙德的父亲只是住得偏了些，却没想到已经去世了。 “嗯，来这边。” 雷蒙德带亚萨来到一块不起眼的墓前，墓粗简得很，一堆土坟头和一块黑色石碑。与其他墓唯一的区别就是土坟稍微大一些，至于原因，不是身份尊贵，而是这是个合葬墓。 第57章 碑上刻在：先父陆斯恩·奥瑟雷九宸之墓。 雷蒙德扫掉碑上的雪，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四叩首。 死者为大，亚萨对雷蒙德的父亲们还是怀有敬畏的。跪是跪不下，亚萨双手合十，垂首祈安。 “爸，老头，好久不见。”雷蒙德把亚萨拉近了些，“他叫亚萨·莱温特，今天特意带人回来，是想请你们见证一件事。” 虽然早有准备，可怎么还是感觉猝不及防，就在这？ “天地为媒，先父为证。今，我雷蒙德·奥瑟与亚萨·莱温特缔结姻缘，相持相守，生死不弃。” 冰天雪地，群墓环绕。雷蒙德竟然在此时此地，单方面宣告了婚姻的缔结。 亚萨莫名想逃，可他的手被牢牢抓住，脚也钉在原地踏不出半步。 “亚萨，我们来交换戒指。” 红色绒盒里是一对黄金素圈戒指，样式古朴。 “不喜欢？样式是俗气点。” 根本不是样式的问题！ “还是你家属没在？我们结婚，只有我父亲见证确实不合礼，那联系你哥哥……” “不用。”亚萨打断雷蒙德，将左手伸向对方，“我答应。” 雷蒙德微握住亚萨左手侧面，缓缓将那枚古法素戒推至其无名指根部。 “亲爱的小王子，该你了。” 亚萨取出指环，草草往雷蒙德左手中指上一套，甚至都没套到下指节就匆匆收回了手。 雷蒙德摸索了两下手上的戒指，自己推到合适位置，转身对墓碑调笑着：“老头，你看，你儿媳也看不上你的审美。怪不得当年没送出手，我爸能看上就怪了。” 亚萨也暗自抚上戒指，原来这对戒指是雷蒙德父亲留下的。 “时间不早了，他怀有身孕不宜长时间受冻。明年，我们俩带孙子一起来看你们。” 雷蒙德话语中构建出的世界和乐融融，让亚萨一深想就心惊胆寒，他无法想象他与雷蒙德的未来，太虚幻了。 返程时，雷蒙德愧疚道歉：“我知道让你和我在坟墓结婚有点离谱，可我最亲的两个人都在这了，我想让他们看看。回去后还有个简单的仪式，没法大操大办，你别嫌弃。” 亚萨想说不是在坟墓结婚或仪式简陋的问题，他只是有点怕。不过，怕又不能不结，对雷蒙德倾诉毫无意义。 亚萨刻意拐开话题：“怎么这么多坟？” “虫子来了，有被吃的，有被米尔斯那老贼为保证撤退速度下令扫杀的，这里已经不剩多少活人了。老幼残疾就留这，青壮年就跟着我们出去。”雷蒙德目光落在墓群上，“你不是总问我们和米尔斯有什么仇，这就是原因。” 根植在亚萨骨子里的爱民理念让他由衷感到愤怒，尼科·米尔斯简直不配为人。 亚萨觉得眼前的坟山分外刺眼：“莱温特家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我知道。”雷蒙德把亚萨往怀里搂了搂，“要是当年驻扎纳美的是你们家就好了。” “你父亲也是那时候去的？”亚萨迟疑问。 “我爸，就是那个叫陆恩斯的是。老头子不是，他是外面病逝的，我只是遵遗嘱把他和我爸合葬在了这。” 雷蒙德絮絮叨叨讲着他小时的趣事和成长经历，似乎想借机一口气全部倾诉出来，让亚萨更深入地了解他。 “前面，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生锈的铁艺门大开着，院内是一幢刷着白漆的六层大楼。 “我住得时候，这里还是土地小平房，漏风又漏水。你现在看到的，是十几年前推翻重盖的。和我当年一比，这群小崽子住得真奢华。” 拥有一座庄园，家中富丽堂皇的亚萨，怎么也不能把这掉漆的大楼与“奢华”两字联系起来。 他们一踏进门，二楼窗户就探出个脑袋：“雷蒙德叔叔回来了！” 没一会，大楼里乌泱泱冲出一群小孩，年龄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除了一个比较安静的孩子是alpha，其余的全是beta。 小孩层层围上来，叽叽喳喳话都挤在一起，听不清谁说了什么。 雷蒙德从口袋里掏出好几把糖分散出去，摸摸这个的头，又转身举起另一个孩子试了试体重，无一遗漏地回应着所有孩子的话语。 有谁能将这个阳光开朗大哥哥能和恶贯满盈的九野首领联系起来？ 亚萨很难适应这群孩子的热情，在孩子们涌过来时，就选择后撤远离，静静看着这温馨的一幕。 突然，有小手拉了拉亚萨的衣角：“漂亮哥哥，我叫亨利，我长大后可以娶你吗？” 亚萨低头，这是个十岁上下的beta男生。 不远处雷蒙德听到，视线一下子射向这：“亨利，敢和我抢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亨利不屑：“等我长大，你就老了，配不上漂亮哥哥了。” “骂我老？死小子，看我不弄死你。”雷蒙德骂骂咧咧勾住亨利脖子，拳头按在亨利头顶打转，“错了没？” 亨利嗷嗷叫唤，却仍死鸭子嘴硬：“等我长大你都四十了，都变中年大爷了，谁喜欢大爷！” 多数孩子捧腹看热闹，不过也有几个年纪大的，冷眼盯向亚萨。 “雷蒙德哥哥，他是艾维格人吧。”那个高个子的alpha男生冷声发问。 “是又如何？”雷蒙德收敛笑容。 “是他们杀了我们家人，所有白猪都应该杀光杀绝，让他们体会一遍我们当初的痛苦！”高个男生面部扭曲。 雷蒙德冷声发问：“我们父亲也是艾维格人，他当初是救谁死的？” 高个子一下子息声。 有人窃窃私语。 “雷蒙德叔叔和拉金小叔叔说得谁呀？” “是之前的院长，陆恩斯爷爷啦。”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见过照片吗？陆恩斯院长长得可好看了，他的头发长长的，比雪还白，眼睛就像紫水晶。” “那陆恩斯爷爷是救谁死的。” “嘘，小声点，是拉金小叔叔。拉金小叔叔那条腿就是被巨虫吃掉的。” “拉金小叔叔当初一定很疼吧。” …… 孩子们七嘴八舌明目张胆地讨论着旧年“隐私”。 雷蒙德也是点到即止：“拉金，别被种族仇恨吞噬。” “是。”拉金攥紧拳头。 “别在外面杵着了，再不回去吃饭，只剩锅底了。”雷蒙德拍拍手，叫停吃瓜的孩子们。 “啊，我的烤虫腿——” 孩子们又争前恐后跑回去。 亚萨来到二楼，才发现下去闹的孩子仅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身体残缺行动不便的孩子。除却孩子，还有不少老人和残疾的青壮年。 整个二楼大平层，被改成了食堂。本来人声鼎沸，但在雷蒙德带亚萨进来的一瞬间，空气突然安静。 “亚萨·莱温特，我的爱人。”雷蒙德如此介绍。 “莱温特。”有老人咀嚼着这个姓氏，“平伽玛星系虫患的那个？” “对。” 老人叹气：“伽玛是有福的，可惜了，快带好孩子来吃饭吧。” “谢谢阿姆。” “莱温特”这姓似乎有魔力，在老媪确认这姓时，在场多数人对亚萨视线柔和下来，恨意消融。 亚萨只听说自家哥哥在迩思人中有很高的声望，没想到如此有效。那雷蒙德呢？他之前拿奥斯维德作威胁，是真心，还是假意？ 第52章 “来, 好孩子，先喝点汤暖暖身。” 有人递来两碗汤，汤呈奶白色, 隐隐露出不知名的肉块、菌菇和青菜, 白绿红相间，卖相很不错。 “谢阿姆！”雷蒙德道谢接过来，顺口问, “对了阿姆, 我之前拜托您们的……” “准备好啦, 都准备好啦，看你急的，耽误不了！那衣服都是我们一针一线缝的，针脚可密了，不会让好孩子吃屈的！” 衣服？是之前雷蒙德电话里催的婚服吗？ “这次仪式行的是古礼, 傍晚进行。”雷蒙德凑到亚萨耳边嘟囔, “饭后我陪你去试婚服。” 古礼？迩思人又有很多支系，风俗习惯差距很大, 不知道雷蒙德行的是哪脉一古礼。不过，古礼多繁琐冗杂, 亚萨有点排斥。 “放心, 你怀孕吃不得累, 仪式都是简化过的, 等会我和你回房详说。”雷蒙德读心似得给亚萨塞了颗定心丸, 说着把一碗汤到递向亚萨，“来, 先吃饭，这汤可鲜了。” 亚萨这几天一直没好好吃过东西, 确实有点饿了。他就着雷蒙德的手，抿了一口。粘稠滑腻的液体划过嗓道，唇齿间弥漫着散不开的土腥。 难以压制的恶心感直冲喉头，亚萨随即一把推开雷蒙德，捂着口鼻踉跄跑出去。 “哥，你身上！” “烫着没有？纸，拿纸来，快擦擦！” “我就说他们这种人怎么吃得了虫肉，真浪费。” 雷蒙德解释着往外冲：“我没事，他孕吐厉害，我出去看看他。” 第58章 “怀孕了？哎呀，这可是喜事。” “还是娇惯，我怀孕时有什么吃什么，肚子都填不上，哪顾得不合胃口。” 门外垃圾桶处，亚萨吐得昏天黑地，似乎把胆汁都要吐出来。 “都15周了，怎么还吃不了一点东西。”雷蒙德顺着亚萨的背，递来一杯温水，“漱漱口。” “谢谢。”亚萨反复漱口吐出，口中腥酸味才算清去不少。 “吃不下一点?”雷蒙德关切。 亚萨点头。 “不吃就不吃，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点水果陪你上楼。”雷蒙德匆匆冲回去，“阿姆，有水果吗？” “有有，我给你拿！” “诶呀，他吃不下你吃点啊，你也不吃了？” “晚上还有婚宴呢，我就先吃点水果垫垫，等着晚上吃顿大的！不聊了，他还在外面等我呢。”雷蒙德拿到水果就要撤。 “这孩子，就是知道疼人，谁跟了他，有福咯！” “哇哦，晚上又有很多好吃的了？！” “吃吃吃，满心眼就知道吃，什么时候和你雷蒙德叔叔一样出息点！” 在外面等待的亚萨听着里面的笑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家一直是冷冷清清的，从没有这么热闹过，乍置身其中颇为不适。 亚萨想躲远些默默往楼梯口撤，忽然，他的肚皮似乎被踢了一下。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胎动。 亚萨霎时僵住，脚步停驻，呼吸也放缓。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那团肉突然有了生命，狠狠攥了亚萨的心一把，如今他还能狠下心打掉这个孩子吗？ 亚萨掌心轻柔覆上显怀的小腹，小家伙感受到母亲的触碰又调皮戳了一下。 亚萨指尖颤抖，他很绝望地发现雷蒙德赌对了，只要拖着，他早晚会接受这个小生命。 “詹妮！” 亚萨猛然回头。 瓷器从高处坠落粉身碎骨，新鲜的水果掉落满地弹起又摔下，雷蒙德闪现在女孩身后一把揪住女孩后衣领将她从自己身边强行扯走，而那个女孩双臂平举向前维持着要推人的姿势。 ——那个曾经叫嚣着要杀自己的高痩女孩，如今想把恍神的亚萨推下楼梯。 “你要干什么。”雷蒙德平静的话语饱含愤怒。 “放开，你放开我！”女孩又撕又咬拼命挣扎，“你只会维护那个婊子，你不配做我叔父，我恨你，恨你们！” “你父亲的死和亚萨没关，要我解释多少次！” “怎么了，怎么了？”屋里人听到动静纷纷从门口挤出来。 雷蒙德大臂一甩，将詹妮甩进出来查看情况的一个大人怀里：“她想把亚萨推下楼。”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他怀着你叔的宝宝，摔下去怎么了得！”那大人伸手就想教训。 詹妮抓住那只要打她的手，狠狠在上面咬了一口，倔强含着泪跑开了。 “沾了白猪的血，果然恶毒，居然想杀人。”一道童声毫不掩饰厌恶。 “你也少说两句！”有大人想捂小孩的嘴。 “怎么就不能说，就是讨厌她！她从小就格格不入总欺负人，好不容易被送走，如今又被送回来了，天天只会闷在屋里不出来。” 捂嘴失败，大人尴尬看了眼亚萨，把小孩强拉回去。 雷蒙德魂差点都吓飞了，那楼梯又高又陡，足足一层楼高，要是摔下去，真可能连大带小就一起去了。 “还好你没事。”雷蒙德拥抱力气之大，似乎要把亚萨糅进怀里，这个强大的alpha止不住地后怕颤抖。 亚萨心思却不在自己差点又走一次鬼门关上，放空望着詹妮跑开的方向。 这个金发白肤碧瞳的高痩alpha女孩，显然是混血，而且是偏向艾维格的混血。他的父亲是典型的迩思人，那她的母亲势必是个艾维格人。 就像他还未出世的孩子一样。 “这里好像都不喜欢她。”亚萨突兀说。 “谁？”雷蒙德顺着亚萨视线方向望去，“詹妮？你不恨她？她想杀了你。” 亚萨摇头：“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的母亲是个艾维格人吗？” 雷蒙德明白了亚萨的纠结点，揽着亚萨上楼：“你别多想，我们的孩子和詹妮不一样，詹妮不受孩子们喜欢更多是性格原因。” “我第一次见到詹妮时，她傻站在一只巨虫面前，差点被吃掉，千钧一发被我救下。我以为她是虫潮里丧失父母的孤儿，仔细一盘问，才知道她是出来找爸爸的。他带她回家，遇见了多利，也就是他的父亲。” “多利当时外出觅食，回来发现小孩不见了，知道詹妮差点被虫吃掉时，人都吓瘫了。不过，也正是我救了他们，多利才加入九野，为我拼死拼活，最后甚至……” 雷蒙德刻意逃过多利的死，“詹妮母亲在虫潮来后转移逃生去了，多利一直解释是军队不让他们父女上救生船，是他强行把妻子推上去的。可詹妮还是觉得是母亲背叛了她，很恨艾维格人。” “多利跟我们在外打拼，詹妮就被我们送到这边照看。可詹妮性子又拗又冷，和孩子们玩不来，经常和孩子们打架。有一次打群架，被打成重伤，多利心疼她就带到船上养着。那事之后，才被送回来。” 亚萨听着雷蒙德讲詹妮的过往，如鲠在喉。 虽然雷蒙德把詹妮的不讨喜归为性格原因，可听着那小孩毫无掩饰的饱含恶意歧视的“白猪”称呼，詹妮一定也因异于常人的外貌受到过孤立欺负。仅仅是母亲的背叛不会让她这么恨艾维格人，是周边孩子们的恨意和歧视让她自我厌弃，恨自己身体里淌着艾维格的血。 如果他终将离开，他的孩子会不会也像詹妮一样受尽白眼欺凌？ 雷蒙德无疑是位好父亲，可星盗这行当凶险，雷蒙德也像多利一样遭遇不幸呢？他的孩子大概率会因为继承了他的发肤颜色，在这孤身一人过得异常艰难。 亚萨犹豫了，这个孩子真适合来到这世上吗？ 亚萨暗下决心，如果孩子注定来到这世上，他离开时势必要把孩子一起带走。 许是詹妮和自己孩子的境遇相似，亚萨动了恻隐之心：“我不恨她，别再惩罚她。” “我也下不去手啊。”雷蒙德叹气。 那即将到来的婚礼的热闹喜悦，冲淡了这个不欢的小插曲。 不过也有人高悬的心没放下——是雷蒙德。 按照古礼，彩灯亮起那一刻，雷蒙德是要避让的，届时由年长者引领亚萨到喜堂。可有了那桩惊吓，雷蒙德说什么也不离亚萨三步开外。负责给亚萨引路的阿姆推不动、打不走，气得连连说雷蒙德这样是坏了规矩不吉利。 雷蒙德才不信吉不吉利的浑话，命运掌在他手里，况且本来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是不是和你们的样式差距很大，喜欢吗？”雷蒙德展开婚服朝亚萨展示着。 婚服以黑色为主基调，刺绣暗纹和赤红色明纹交织，枝叶缠绕、花团锦簇，繁华富丽却又不失庄重。亚萨的那件更精致些，宽袖及膝、宽带束腰、长摆拖地，那赤色花叶堆叠在一起，粗略望去就像……黑暗无边的无间地狱里燃起的灼灼烈火。 “很漂亮。”亚萨淡淡评。 “为赶婚期，他们十几人夜日继日地缝，缝了足足一个多月，等会真要好好谢谢他们。”雷蒙德绕到亚萨身后，“来，我给你穿，这衣服穿起来很复杂。” 厚重的婚服压下，恍若烈火加身，窒息感席卷亚萨周身。 雷蒙德怕压迫到亚萨小腹，系束腰时不敢太紧。可纵然如此，亚萨腰身仍纤瘦非常，根本瞧不出是怀孕。 “很合适，我的小王子是这世上最漂亮的omega。” “别炫耀了，再不换完，下面该忍不住开席了。”艾玛敲门提醒。 艾玛也换上一身红黑色的正服，长卷发被一丝不苟地高高盘起。她今日担任的角色是伴嫁，协助陪伴亚萨走完仪式。 “主角没到场，他们敢。”雷蒙德话虽如此，也知时间不早了，再拖下去误了吉时长辈们又要唠叨。 雷蒙德飞快把婚服一套，朝亚萨伸出手以示邀请：“宝贝，我们走吧。” 亚萨右手微抬，宽大的衣袖从那白瓷般的手上滑落。雷蒙德主动一步擒住亚萨冰冷的手，掌心合拢牢牢，炽热的温度从两人相合处渡过来。 正如雷蒙德所说的，仪式简化了很多。 “一拜神——二拜父——” 两人携手，弓腰朝当地所信奉的正神位一拜，侧身朝雷蒙德父亲葬身方向二拜。 “沃盥入席——同牢合卺——” 两人动作近乎同步，双手在同一水盆中沾了沾，掌平伸先掌心后手背地在新毛巾上压了压，拂衣席地对跪。左手揽住宽袖，右手执筷夹取同盘的红肉送入口中，又放筷执杯先饮半杯又与对方交换后将对方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撤馔——礼成——” 第59章 亚萨就等这一刻，他捂着嘴强压住呕吐感，起身踉跄着往外冲——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对于亚萨来说还是太腥了。 雷蒙德皱眉追上去，还没出门就听到有人起哄：“老大，别趁机溜啊，回来喝酒！” “马上，等会把你们全喝趴下！”雷蒙德放完狠话追出去。 一直吃不下东西不是办法。雷蒙德拍着亚萨背问：“我等会让艾玛给你打一瓶营养液？” 亚萨讨厌那冰冷滑腻的液体流入体内的感觉，他摇了摇头：“下午吃过不少水果，不饿，我想睡觉。” 雷蒙德不再勉强，收拢起亚萨拖地的衣摆，扶着亚萨的腰返回婚房。 他们的婚房很小，还没亚萨家里的浴室大。仅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简易衣架，就让这个房间拥挤得要命。可房间到处粘贴的红色剪纸和应景的红烛又让这逼仄的房间显得分外令人安心。 雷蒙德为亚萨褪去厚重的婚服，像个聒噪的老头絮叨起没完：“桌上的水放凉就别喝了，再喝要添热的；如果感觉饿，桌上还剩苹果；想去外面上厕所，一定要披衣服，小心着凉……” 亚萨很想打断对方，告诉雷蒙德自己只是怀孕又不是智障，可又提不起怼人的兴致，索性闭眼以示赶人。 雷蒙德一见亚萨闭眼，习惯性停止絮叨，“那我下去应付他们一下马上回来，你自己睡一会，乖。” 雷蒙德照例吻了吻亚萨额头，掖紧被角，放轻手脚掩门出去。 没几分钟，门又被撞开了。 亚萨第一反应是雷蒙德又回来了，第二反应是雷蒙德知道他在睡觉绝对不会这样撞门。 “谁！” 亚萨猛坐起，一脸警备望向门口。 假肢男生一瘸一拐地往里走了不过两步，就局促站住：“我想你一天没吃东西，拿了点小西红柿上来给你。阿姆说，这个清爽，你们怀孕的不容易吐。” 是之前那个说要杀绝艾维格人的beta男生，拉金。 亚萨面色柔和下来，却没有放松警惕：“谢谢，你放桌上就好。” “那个……”拉金挠挠头，“今早对不起。” “没关系，我没放心上。”这个男生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如果种种谩骂都要放心上，亚萨早就疯了。 “我不是恨所有艾维格人。虽然我那时年纪小不记得了，但常听别人讲，陆恩斯爸爸就是因为救我才被巨虫吃掉的。如果没有陆恩斯爸爸，我早就死两次了。我恨的是米尔斯那种艾维格人，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你们莱温特家很好，当初如果是你父兄镇守纳美，这里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可惜他们都战死了，伽玛星……” 亚萨脑子嗡得一声，后面的话听不进去了。 “伽玛是有福的，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亚萨想到他初到时，说到这个姓，那老人惋惜的叹息和那些人望向他的暧昧眼神。 “你说……”亚萨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谁战死了？” 第53章 拉金见亚萨猩红着眼, 不由自主害怕后退一步：“赛得里克·莱温特和奥斯维德·莱温特，你的父亲和兄长。” 莱温特父子两代为戍边战亡，在迩思人中颇誉盛名。老莱温特的第三军和小莱温特的第五军, 都是迩思人梦想的参军之所。 “什么时候的事？”亚萨狠狠掐住胳膊, 强行抑制自己的颤抖，“我哥，奥斯维德·莱温特, 什么时候战死的？” “一个月前, 他被卷入虫族撕裂的缝隙, 失踪了。”拉金犹豫说，“那之后再也没了消息，外面都说战神大概是陨落了。” 一个月前，正是亚萨孕早期反应最严重的时候，需日日靠营养剂维生。现在看来, 或许是血脉相连, 一人的苦痛反映在另一个苟活的人身上罢了。 这些日子，他的隐忍乖顺都变成了笑话。 他居然相信了雷蒙德的鬼话, 一次又一次地屈从于对方的威胁，生下这个注定悲剧的孩子, 缔结这场荒唐的婚姻, 简直可笑！ 雷蒙德·奥瑟, 骗子, 该死的骗子！ “啊——” 凄厉惨绝的哭嚎划破夜空, 刺穿每一个人的耳膜，热闹的婚宴刹那静寂。 亚萨心中那根紧绷的弦, 彻底绷断，理智崩溃。 “你怎么……”拉金无措地绞着手指, 想要向前安抚，去被亚萨犹如恶鬼般的眼神吓得一动不动。 亚萨毫不犹豫推开窗户，纵身跃出。 “这是五楼！” 寻死？不，这不是亚萨的风格，他要逃走，他要亲身验证这个消息的虚实。 亚萨以窗沿为缓冲点，任由自己一层层坠落。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窗沿上尽是积雪，一不小心就会滑落，万劫不复。可亚萨有这个觉悟，他已经没了任何牵绊，拿命去豪赌一场又怎样？ 与此同时，雷蒙德听到亚萨的哭嚎心下一沉，拔腿就往楼上冲，可还是晚了。 “亚萨呢？”雷蒙德冲入房间却看不见亚萨的身影。 “跳、跳下去了。”拉金语不成句。 雷蒙德马上冲到窗前，恰见亚萨双手正攀住三楼窗沿，一个荡身，试图破窗。 “亚萨！”雷蒙德随着亚萨的动作心脏骤停。 亚萨视线轻飘飘往上一扫，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膝盖霎时撞碎玻璃，人荡了进去。 二楼瞬时响起喧闹的叫声—— “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 “老大呢！” “小心！” 亚萨一时意起，现下身上只着白色单衣，鞋自然更顾不得穿。破碎的玻璃渣齐齐扎进亚萨脚底，在地上留下血印。亚萨无视被玻璃扎得血淋淋的双脚，攥起一片玻璃碎片，朝最近的一个九野星盗冲过去。 “机甲交出来。” 那人毫无防备就被亚萨反锁住脖子，玻璃尖直冲那人眼球，吓得那人瞳孔急剧震颤：“我没有……啊——我真没有，都放在船上了。” 旋即，破窗处，又跳进一个人，是雷蒙德。 “老大救我！” 雷蒙德散发着安抚的信息素，小心翼翼试图靠近亚萨：“乖，过来，别……” “我不呢？”亚萨冷嗤，“就拿我死讯去威胁我哥，我就会哭着跪你脚边，像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 “你听谁说了什么？”雷蒙德蹙眉，“有问题我们私下解决，别伤及无辜。他也是别人哥哥，亚萨，你吓哭孩子了。” “伤及无辜？”亚萨似乎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哈，无辜。” 亚萨就像被严格设定好的机器人，情绪鲜少外露。雷蒙德一直想知道亚萨笑是什么样子，他想象中多是淡然恬静的，从未设想过是这种癫狂大笑。 亚萨笑出了泪，“是谁劫持强|暴了我，是谁把我唯一的朋友折磨疯让他葬身火海，是谁间接造成我哥的死亡！雷蒙德·奥瑟，你和我说无辜，哈哈哈。” “是你们先杀了我们家人！”人群中似乎有小孩尖声反驳。 “是我杀的吗？是我们莱温特家杀的吗！只要我莱温特家杀过一个无辜的迩思人，我愿投身虫巢受万虫撕咬而死。你们九野敢发誓吗！说啊，说你们但凡杀过一个无辜的艾维格人，就被万虫吞食！” 小孩哇哭出声。 亚萨比小孩吼得更大声，“哭什么，告诉我，我有什么罪，要被你们这么对待！” 被反驳的小孩被吓哽咽了。 “还有你，我认识你。”亚萨妩媚一笑，在劫持人耳边吹气，“你当初负责看守安森，还说等雷蒙德把我玩腻了，就把我搞上手玩玩。我现在贴你这么近，你怎么又想逃走呢？” 玻璃尖割着皮肤缓缓下滑，从额头到眼角到鼻梁到唇到喉结，宛如情人指尖最暧昧的抚摸。 “老大，我不是真想，我就一时口嗨……”被劫持的beta第一反应不是向亚萨致歉，而是向雷蒙德这个“物品所有者”解释。 亚萨脑中闪过这些人对他的种种谩骂：白猪，贱货，婊子，母狗，狐狸精，生育机器……九野这些人从始至终，就没有把他当过人，当做一个独立个体看待。他只是雷蒙德圈养的一个小宠，雷蒙德高兴时就摸一摸，不高兴时就踹一脚。 “你该道歉的人在这呢。”亚萨收起笑，换上一贯的冰霜脸，“我不杀你，但你要为你的话付出代价。” 下一瞬，亚萨手起刀落，狠狠刺向被劫持人胯部，被劫持者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亚萨视线淡淡扫过几个曾语言骚扰过他的人，那些人不约而同，下腹一紧，隐隐作痛。 杀鸡儆猴，一个就够了。 亚萨踹开那阉猪，赴死般直冲罪魁祸首——那个把他强困在这的alpha，雷蒙德·奥瑟。 雷蒙德有些晃神，这么简单的攻击，他竟然避都不避，任由亚萨将玻璃送进他的心口。 “我现在不无辜了。” 玻璃被血染红，辨不清是雷蒙德心口血还是亚萨掌心血。两人的鲜血顺着玻璃蜿蜒交融，啪，落在地上混着灰尘溅起一朵朵血花。 第60章 “雷蒙德——”戈登下意识冲过来救雷蒙德。 “不要！”雷蒙德出手想要回护。 然而，戈登没有听令，他离得极近，出招又迅猛。根本没有防意的亚萨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中侧腹，飞身出去，滚落在玻璃堆里。 “你疯了，他怀着孕！”雷蒙德像只暴戾的狮子。 戈登拽住要去扶亚萨的雷蒙德，照雷蒙德脸上狠狠来了一拳：“你才疯了，他要杀了你！” 不知是脏器受损，还是难免|流产，亚萨腹部剧烈抽痛起来。亚萨跌倒了两次，才摇摇晃晃站起身。他似一只浴血的小兽，警惕着每一个人的靠近，朝窗边缓缓倒退。 拉金姗姗来迟，和雷蒙德对上视线。 雷蒙德饱含愤怒地质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拉金不安地舔了舔唇：“战神战死的事。”他下意识望向门口，又猛低下头，“我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突然就发了疯……” 雷蒙德目光如炬往门口方向一射，只见詹妮倚在门框上，兴致昂扬地瞧着这场闹剧，笑得肆意，眼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雷蒙德把拳头攥得嘎吱作响，大力呼吸着使自己的暴戾心绪平复。 “亚萨，你听我说，你哥哥只是失踪了。”雷蒙德竭力把自己伪装得无害，伸手朝亚萨探去，“我们先治伤，伤好后，我陪你去伽玛星系好不好？” “别过来！”亚萨极其抗拒雷蒙德的靠近，“雷蒙德，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初那些信，你是不是没送出去？” 雷蒙德沉默。 亚萨孕期手写了一些信，央求雷蒙德寄向伽玛战区。信的内容没什么出奇的，是一些日常和谎称他离家去了朋友的家乡游玩，主要起一个报平安的作用，安抚兄长别分神出事。可雷蒙德不知是怕暴露坐标，或一些其他原因，秘而不宣。 一切尽在不言中。 “骗子，我至死都不会再信你。”亚萨毅然决然翻身而出。 “亚萨！”雷蒙德冲到窗边。 红白蝴蝶自窗口翩跹而下，在洁白无暇的雪地里砸下鲜红的颜色。 亚萨在雪地滚了好几圈，才撑地站起，他胳膊呈不正常的弯折，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应是跳楼是胳膊和腿都摔断了。 外面是陌生的冰天雪地，亚萨遍体鳞伤又只着单衣，那他逃走只会死路一条。亚萨拼掉半条命，绝不是只为发泄。 他缓缓张开手心，一个黑色的扁球形吊坠静静躺在掌心。 这是属于雷蒙德的机甲，作为枕边人，亚萨对雷蒙德的一些小习惯摸得透彻。刚刚那攻击，发泄是真，可亚萨更主要目的是趁机夺取雷蒙德的机甲。 放在平时，如此拙劣的动作，雷蒙德必不会让亚萨得逞。可是今天亚萨一系列反常的发疯，反让雷蒙德关心则乱，失了警惕性。 亚萨其实明白，就凭他身体也糟糕样子，根本活不到去伽玛星系寻奥斯维德。可是他就算死，也绝不要死在雷蒙德身边。 “后会无期。” 亚萨摘下那枚婚指，随意丢弃在雪地中，精神力驱动机甲激活。那黑色的扁圆金属在精神力催动下，似乎有了生命，瞬间将亚萨全身包裹，而后急速增生，化成一个五六层楼高的钢铁怪物。 “机甲！”有人惊惧出声。 只要亚萨想，他可以瞬间将这幢楼以及楼里那些谤他、欺他、辱他、笑他、轻他、贱他、骗他的人，全部轰成齑粉。然而，亚萨无法对那些老弱妇孺出手，他选择了逃离。 “杀了他，绝不能放他走。”戈登当机立断取出自己的机甲吊坠，想要追上去抹杀掉亚萨，以绝后患。 “我警告过你很多次，不要动他！”雷蒙德出手去夺机甲，“他是我的omega，他怀有我的孩子！” “你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雷蒙德，你他妈给我醒醒！再这样下去，我们所有人早晚会死在这个婊子手上！”就像戈登之前担忧的，如果亚萨逃出去引来兵，他们的老巢必然一夕倾覆。 “我让你给我！”雷蒙德生平第一次对兄弟使出信息素威亚。 戈登不由自主地臣服。 雷蒙德夺过机甲，纵身跃出窗外，人未落地，一台红色机甲就稳稳罩住主人，朝着亚萨离开方向飞驰而去。 机甲上有通讯装置，亚萨一遍遍播着奥斯维德的通讯号，可一遍遍皆无回应。就在亚萨绝望之际，一道通讯插进来，亚萨迫不及待接通。 “哥！” “亚萨，你……” 来电人是雷蒙德，亚萨咔按死通讯。 果真，监视屏显示，后方紧追上来一台红色机甲。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快死了，还不肯放过我！” 联系不上奥斯维德的精神压力叠加上雷蒙德的穷追不舍，亚萨彻底失去理智。 “雷蒙德·奥瑟，下地狱吧！” 亚萨调转方向，加速冲向雷蒙德的机甲。 第54章 雷蒙德躲不及, 两台机甲高速相撞。 “砰——” 巨大的冲击波袭来，亚萨整个人狠狠撞上机甲舱壁，一口血直接喷溅而出。 “计算中, 机甲受损率67％, 68％……87％。警告，警告，机甲受损严重, 自陨落程序即将启动, 请驾驶员立即解开精神链接。” 亚萨顽强睁开被血糊住的眼, 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再次拨下奥斯维德的通讯号。 在漫长的哔声中，亚萨意识一点点消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亚萨的手从操作台滑落, 气力用竭。 “哥, 对不起。” 亚萨也分不清自己在对不起什么，是自己导致了奥斯维德出事, 抑或是他背弃奥斯维德一人先去。无所谓了，再之后的事, 亚萨记不太清了。 更简单来说, 他疯了。 时昏时醒, 信息拼拼凑凑, 他也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亚萨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撞上去, 不过，两人都没死。 机甲逃生程序自启动, 他们坠落到纳美星系另一颗星球上。坠落后，亚萨抵不过冲击波昏死过去。雷蒙德虽然头破血流、内脏受损, 但还保持着清醒。 重伤的雷蒙德撬开亚萨的机甲舱，抱出浑身浴血的亚萨，以强大的意志支撑着那残破的身躯奔行了十几公里，才见到一个活人。 那人认出雷蒙德这个恩人，呼朋唤友来助，车疾驰呼啸，将重伤昏迷的两人及时送往医院。 亚萨被救活了，只是，救醒的亚萨就陷入抑郁性木僵。 不言，不语，不动，不食。 一天到晚，亚萨面无表情地呆呆躺在穿上，假如不是他有心跳呼吸，同雪塑假人没什么区别。 陷入木僵时，亚萨意识是清醒的，他能感知到雷蒙德日夜衣不解带的照顾。雷蒙德摆弄他身体，他明明是抗拒的，是渴望自主行动的。可是他的身体根本不听大脑指挥，只能躺在那里等待腐烂。 包括亚萨清宫那天，老医者如此说：“弥赛亚，他之后很难有孩子了，即使有，也很容易习惯性流产。” 弥赛亚是这个星球上幸存的居民对雷蒙德的称呼，意为救世主。 “没关系，他能活下来就好，只要能活着。”雷蒙德轻轻环住木僵的亚萨，哽咽出声，“谢谢你们，谢谢。” “弥赛亚，不要这样。”医者受宠若惊，“如果不是您神兵天降，我们这颗星球早就被虫族吞噬了。” 雷蒙德当初带九野平虫患，救万民。这么多年来，他自己省吃俭用、抠抠唆唆，把所有钱财用在这群灾民身上，帮助他们建起伊甸园。 是以，这颗星球上得知他们的“弥赛亚”罹难时，万人来还恩情。当时，巨大冲击波下的雷蒙德和亚萨都有不同程度的失血，亚萨叠加流产更是出现失血性休克。 雷蒙德是大众血型，失血量不严重，当地血库就可以供给。然而，亚萨血型稀有，血库存量根本不足以供给。当地医院一边联系以前该血型的献血者，一边发广播求助。据说，广播一传，不分男女老少，成百上千的人来验血献血。有远在他地的同血型者，日夜奔赴来到医院。 毫不夸张地说，亚萨能活下来，是这颗星球上民众用“血”灌活的。十几个与他同血型的人当“人工血袋”，将亚萨全身的血换了一番。 亚萨知道这一段，是他抑郁症发作敲碎了水杯，企图割喉自杀时。看护及时发现，拼着受伤夺下碎片，狠狠扇了亚萨一巴掌。 “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就这么想死？！” 身上背负的血让亚萨对自身的死也产生了恐惧感，他陷入一种想死却不能死的癫狂状态。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杀了我！”亚萨哭到浑身发颤，手插入发间粗暴地抓扯着头发，“我好想死，为什么不放过我？” “妈妈？”突然亚萨似乎看见什么，他光着脚朝一个空无一物的方向走去，他张开双臂自己抱住自己，表情平静缓和下来，“妈妈，您好久没抱亚萨了，爸爸也好久没回来了……爸爸？” 第61章 亚萨忽然双手狠狠掐住自己脖子，表情痛苦狰狞，“妈妈，爸爸已经死了，他那半截尸骨不是您亲手埋葬的吗？您还要杀了亚萨，杀了哥哥吗？哥哥他……” 雷蒙德看不下去，冲进病房想要阻止亚萨自残。 亚萨却自己松开钳制，他能量耗尽般，整个人跪趴在地，“哥哥他……死了，只剩我一个人了。不对，我不是一个人……” 亚萨手贴着腹部，表情恬静地唤出一个名字，“阿维沙伊。” 雷蒙德彻底破防。 阿维沙伊，神的礼物。 他们的孩子。 名字是在性别确定后第二天起的，那一夜雷蒙德没睡，查了一晚上资料，绞尽脑汁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可每起一个，他就接着否决一个。就在脑细胞即将耗绝前，他好奇去查了亚萨名字的含义。 亚萨，神的礼物，治愈者。 也是，每一个孩子都是神馈赠给相爱之人的礼物，雷蒙德由此定下了“阿维沙伊”这个名字。 雷蒙德兴奋告诉亚萨时，亚萨表情一如既往没有波澜。雷蒙德以为亚萨对孩子没有期待，其实不然。 对这个错误的结果，亚萨没有抗拒是假的。可雷蒙德提出这个名字时，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一旦有了名字，那个蛰伏在他腹中的累赘一下子鲜活起来，变成与他骨血交融的生命。 可恨至极，又无辜至极，时刻想要堕掉，又止不住勾勒其模样。 神志不清的亚萨想起了父亲的死，母亲的死，兄长的死，却独独忘记了这个已经被他亲手扼杀的生命。 亚萨尚不知，经此一劫，他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老大，放过他吧。” 九野收讯赶来，艾玛被雷蒙德叫来查看亚萨病情。见到窗户内那一幕，归属雷蒙德一派的艾玛也于心不忍起来。 “不放。”雷蒙德打横抱起亚萨，大步流星地走出病房，“他只剩我了。” 电量耗尽，重新陷入木僵状态的亚萨，乖乖依偎在雷蒙德胸膛。 许是记忆混乱错忘却了那些痛苦，又许是信息素发挥作用，重返航船后，亚萨竟然异常粘着雷蒙德。 “亚萨，乖，起来吃早餐，我煮了你最喜欢的甜粥。”雷蒙德端着早餐进来，照常去拉亚萨起床喂食。 亚萨缓缓睁开眼，眼神迷惘：“谁？” “嗯？”雷蒙德被问懵了。 亚萨重复：“亚萨，谁？” 雷蒙德笑容僵住：“宝贝，你怎么了？亚萨，是你啊，是你的名字。” “我。”亚萨垂睫慢蹭蹭想了好久，纯真歪头望向雷蒙德，“那你，是谁？” 雷蒙德哑然。 良久，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颤着手轻柔抚摸上亚萨头发：“我是雷蒙德·奥瑟，是你的alpha，你的丈夫。” 回复太长了，亚萨只记住了最后两个字，慢慢咀嚼着：“丈夫，是什么？” “一个能永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呵护你，直到死，不，死也不会把我从你身边带离的人。”雷蒙德话说得缓慢而认真，就怕太快亚萨有一个字听不明白。 “一直一起？” “嗯，一直一起。” 亚萨苦思许久，下定决心，毅然说：“那我要做你的丈夫。” 雷蒙德无奈又苦涩地笑出声：“小笨蛋，我是夫，你是我的妻子。” “妻子，也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死亡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记忆混乱并伴随智力退化的小笨蛋亚萨，笑得甜甜的，同雷蒙德定下誓言：“那你做我的丈夫，我做你的妻子，我们在一起一直不分开，死也不分开。” 雷蒙德心绪复杂：“……好，不分开。” 亚萨的“不分开”比雷蒙德的“不分开”分量重得多，亚萨恨不得化成一个挂件，24小时黏在雷蒙德身边，甚至连雷蒙德半夜起夜都要扛着瞌睡头一点一点地蹲守在厕所门口，令雷蒙德啼笑皆非。 有次雷蒙德趁着亚萨睡觉出去议事，时间长了些，于是又绕道餐厅顺了些哄人的小蛋糕回去。离着房间还有一段距离，他就听着远远传来的“砰——砰——”巨响。 是亚萨在撞门！ 雷蒙德以为亚萨又精神病发作自残，丢掉蛋糕就往回跑，一打开门就被把自己撞得浑身青紫的亚萨塞了满怀。 亚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砸：“不是说一直在一起，你不要我了吗？” 雷蒙德心都化了，擦拭着亚萨的眼泪：“我去给你拿小蛋糕了，你超喜欢的那个，我怎么会不要你，我怎么舍得不要你？” 雷蒙德这事后费了好多口舌去向亚萨解释，短暂分开不是不要他，他们又不是连体婴。亚萨似乎被说服了，可人蔫嗒嗒的，显然还是不接受与雷蒙德分离。 无奈，雷蒙德此后能带着亚萨就带着，议事也带着，任凭亚萨听着枯燥的意识内容窝在他怀里睡觉。 “你现在就像个昏君，要亡国的那种！”戈登恨铁不成钢地评。 “我乐意。”雷蒙德不屑一顾，“你就是妒忌。” “我妒忌个屁，妒忌你大爷，只有你把个傻子当个宝！”戈登破口大骂。 可雷蒙德毕竟是干刀尖舔血勾当的，不能一直守在亚萨身边坐吃山空。九野又盯上了条大鱼，亚萨变成了累赘，雷蒙德决不允许亚萨跟着他犯险。 雷蒙德给了亚萨一本儿童画册和一盒蜡笔，本来是用来哄灾区小朋友的东西，被雷蒙德用来骗心智上的小朋友亚萨。 “老婆，我要出去赚钱给你买小蛋糕，你留在这乖乖等我好不好？” 亚萨委屈揪着雷蒙德衣角：“我不要吃小蛋糕了，你别走。” “不吃小蛋糕也要赚钱吃饭的，就等我一会，好不好？”雷蒙德不由分说地把画册蜡笔塞到亚萨手里，“等你把这本画册涂完，我就回来了，保证不骗你！” 这本画册巨厚，亚萨不眠不休也要涂上几日几夜，雷蒙德这欺负小孩的话说得毫无负罪感。 “好吧，你要快点回来。”亚萨学着雷蒙德往日的动作，在雷蒙德唇上落下轻轻一吻，“雷蒙德·奥瑟，我的alpha，我的……丈夫。” 这是亚萨失智后雷蒙德自我介绍的话，如今被亚萨用来催促雷蒙德快些归家。 因为，丈夫，是两人一直在一起不离开的意思。 雷蒙德在亚萨精神失常后怕吓着对方一直克制自己，即使偶尔有亲昵，也点到即止。这一吻如燎原之火，刹那焚尽雷蒙德的理智囚笼，那肮脏的、暴戾的欲望凶兽迫不及待冲出，嘴角止不住溢出垂涎的口液，猩红如血的眼睛锁紧这只纯真毫无设防的鲜美羊羔。 雷蒙德没有给出亚萨想要的反应，亚萨苦恼。 亚萨灵机一动，想起雷蒙德冲他提过的另一个称呼，又小鸡啄米似得在雷蒙德干裂起皮的唇上啄了一下：“一定要快点回来呀，老公。” 火上浇油，燎原之火冲天，不可遏制。 去他的克己复礼！ 雷蒙德死死掐住亚萨下巴，牢牢搂住亚萨的腰，近乎残暴地撕咬上亚萨的唇。蛰伏的巨蟒撬开牙关侵入对方的洞穴，肆意扫荡，强势缠住昏睡的雌蟒挑拨，誓要勾起对方的反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亚萨霎时被alpha气息包裹，馥郁的杉木香气浸入他每一个细胞，浓得他喘不过气。 好可怕，好想逃，亚萨木木想。 可是身体被牢牢禁锢着，只能被动承受着雷蒙德的攻势。他仿佛被巨狼锁住咽喉的羔羊，除了颤动，只有哭泣。 “不要——”仿佛临死前的悲鸣，亚萨含混不清地哭喊出声。 巨蟒扫荡的动作瞬间停滞，缓慢地撤出对方的领地。野兽藏起骇人的獠牙，披上无害的人皮，恋恋不舍地啜饮掉亚萨嘴角那不受控制溢出的涎液。 “吓着你了？”雷蒙德轻柔吻掉亚萨眼角的泪，“我只是想和你亲近，抱歉。” 亚萨哭得小幅度颤抖，他害怕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唇。嘴里面又酸又痛，好可怕，可对方居然在说这是亲近。 “这是亲近吗？”亚萨怯生生望着雷蒙德。 “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是我克制不住喜欢亚萨、亲近亚萨的表现。”雷蒙德动作老实了，生怕再吓到亚萨。 亚萨低头闷闷嘟囔：“这就是亲近啊。” 雷蒙德心虚，有一种欺负无知小孩的愧疚感。 于是，雷蒙德遁了，借着戈登的敲门催促声仓惶逃了。 雷蒙德这一仗打得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如何和亚萨解释合适，怎么哄才能让亚萨不怕他。好不容易熬到结束，雷蒙德带着哄人的小蛋糕回来，然而—— 桌上的画被涂了一半，画笔凌乱地散落在地上，室内空无一人。 “亚萨！”精心包装好的小蛋糕啪叽掉地上摔个稀烂。 被子里没有！衣柜里没有！卫生间没有！室内能藏人的地方通通没有！ 第62章 雷蒙德猛然想起，自己走得匆忙，没有锁门。 “调监控，速度，所有人都去找亚萨！” 是亚萨一直伪装欺骗自己伺机离开吗？还是，有人对小傻子动了手？那画笔散落一地，显然是不正常掉落！他不该掉以轻心的，明明九野里还有很多恨亚萨的人。 雷蒙德慌了，两种设想都是他所恐惧的。 亚萨，到底去哪了？ 第55章 “监控显示他没出去, 也没人靠近房间，你确定你房里都找遍了？” 雷蒙德调出监控得到如此回复，心说, 难道是之前那个吻吓到他故意躲起来了？可亚萨能藏哪？ “亚萨, 宝贝，老婆？别和我玩捉迷藏了，乖, 出来。” 雷蒙德各种昵称乱叫一通, 开始在房间里二次巡视。 突然, 卧室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雷蒙德旋即冲出卫生间，锁定声音来处，只见床底探出半只手掌。 亚萨藏在了床下？可他找过没有……等等，他装衣服的纸箱！ 雷蒙德冲了过去，跪地朝床底打眼一看, 和亚萨对上视线。 ——亚萨仿佛一只流体的猫, 正顺着纸箱上方和床板之间的狭小缝隙往外挤，此刻已探出半个身子, 胳膊很努力地往前伸着。 “宝贝，你在干什么啊？”雷蒙德哭笑不得。 “雷蒙德, 你回来啦！”亚萨目光熠熠, 瞧见雷蒙德往外爬得更努力了, 铆足劲冲雷蒙德衣服抓去。 可是他的臀胯卡在那狭小缝隙里, 挤不出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你是怎么挤进去的啊？”雷蒙德无奈, “缩回去，我把箱子拖出来。” “唔。”亚萨又悉悉索索地缩了回去。 雷蒙德抓住纸箱两侧, 发力往外一拖，露出了箱子里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亚萨。亚萨把衣服堆刨出了一个坑, 把身子蜷成一团缩在那个坑里。 原来，雷蒙德离开不久，亚萨身体就不适起来。 他感觉自己脑袋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炽热，握着画笔的手越来越软，对雷蒙德的思念攀至巅峰。他好累，眼皮在打架，想睡觉。他踉跄着站起却撞到了桌角摔了一下，连带着桌边的画笔倾倒散落在地。 亚萨爬回了床上，可那灼心的炽热感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小动物般嗅了嗅，寻着雷蒙德残留信息素最浓的地方钻了进去，让那些旧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自己还置身雷蒙德的怀抱。 有了雷蒙德残存信息素的安抚，亚萨这才沉沉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雷蒙德叫他的名字，这才悉悉索索往外爬。而今，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回来，亚萨猛扑上去，箱子倾倒，旧衣散落两人一身。 亚萨把雷蒙德扑倒压在身下，毛茸茸的脑袋在雷蒙德脖颈处蹭来蹭去：“你怎么才回来？我好难受。” “哪不舒服？”雷蒙德脖子倏地被亚萨的额头烫了一下，“好烫，你发烧了？” “不知道。”亚萨委屈，“离开你，难受，你别走。” “我不走，我带你去检查，你发烧了。”雷蒙德打横抱起亚萨就往艾玛那冲。 艾玛听完雷蒙德的描述，翻了个白眼：“……你到底是不是alpha，这明显是omega发情期的筑巢行为啊。” “没人教我这些啊。”雷蒙德抓乱头发，“不是说omega，一年只有一次发情期吗？” “正常是的，你走前对他做了什么？” “……就亲了他一下。” 艾玛扯了扯嘴角，神情仿佛在说“信你个鬼”。她抽过血化验结果单，扫了眼，把报告单砸雷蒙德怀里：“恭喜，他真进入发情期了。” “这有什么好恭喜的？”雷蒙德一点也不开心，“他信息素紊乱也太严重了，两次发情期靠这么近，对他身体有影响吗？” 艾玛收敛笑容，叹气：“你想听真话吗？” “废话。” “临床发现，意外丧子的omega多会在流产后不久进入发情期，迎接下一个生命的到来。”艾玛扫了眼病床上抱着雷蒙德外套蜷缩沉眠的亚萨，“他心理上忘了，身体却没有忘，失去那个孩子让他很痛苦。至于你的那个吻，算是诱因吧。” “能打抑制剂吗？我怕他身体承受不住。” “顺其自然吧，抑制剂用多了是有副作用的。”艾玛并不推荐。 雷蒙德犹豫：“可如果他再次怀孕……” 艾玛打断：“基本为无。老大，我不是在打击你，那次流产让他身体亏损巨大，你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孩子了。” 艾玛顿了下，“刚刚话太绝对，我是指自然孕育的情况。你们也可以借助体外受精配合人造子宫孕育，只是孩子或许没有自然孕育的健康。” “孩子不是必要的，不用他遭罪。”雷蒙德虽然渴望有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可在亚萨身体面前，一切可以舍弃。 “宝贝，醒醒，我们回去了。” 亚萨眼睛懒得睁开，胡乱摸索着抱上雷蒙德脖子，闷声问：“我病了吗？” “没有，你只是进入发情期了，这是正常生理反应，别怕。”雷蒙德温声解释。 亚萨听不懂：“发情期是什么？” “你的身体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抚，渴望着与我做亲密的事。” 亚萨睁开眼，手臂一收，向上亲上雷蒙德的唇，还伸出舌头小狗似得舔了舔：“这样吗？” “比这更亲密。” 亚萨瑟缩了一下：“会很痛吗？”上次雷蒙德的亲近很可怕，嘴里又酸又痛，那这次的更亲密会更痛吗？亚萨本能感到害怕。 “……不会的，别怕，这次我会很温柔的。” 亚萨信了雷蒙德的鬼话，然而，只是一个简单的后颈标记就让他疼得眼泪飙出。他挣扎着想从雷蒙德身下逃出，可抓着床单的手又被雷蒙德强行抓了回来。 “骗子，疼，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信息素猛烈注入后颈腺体，冲刷着亚萨脆弱的身体和神经，尖锐疼痛过后是阵阵酥麻。亚萨脑中似乎闪过一个片段，有人把他抵在墙上，也是这样狠狠刺入了他的后颈腺体，可记忆很快又被快感冲刷掉。 “哪有骗你，只疼一小下而已，现在不疼了吧？”雷蒙德舔掉腺体处溢出的血珠，“身体是不是也没那么热了？” 似乎，确实没那么难受了。亚萨呆呆傻傻地点了下头。 “相信我，我会带你攀至快乐的顶峰。” 水乳交融，灭顶沉沦，失控感席卷亚萨。 亚萨苍白无力的手指插进对方黑色发间，时而难以承受抗拒推拒着欲将对方推远，时而难以舍离地蜷缩抓着发丝让对方更深入些。亚萨觉得自己被割裂成两部分，一半置身天堂，一半置身地狱。 脑中白光一闪，紧绷的腿骤然松懈，软绵绵砸在对方背上。 “舒服吗？” 亚萨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把你全身心都交给我，我的小王子。” 亚萨犹豫片刻，极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亚萨，我爱你。”雷蒙德的吻极致温柔，身下动作却截然相反。 身体骤然被劈裂，痛感直刺头皮，亚萨下意识尖叫却失了声。他的身子被串起逃离不得，眼前的人因摇晃变得模糊，渐而化成两个——一个狰狞，一个温柔。 灵魂似乎在抽离，亚萨眼神迷惘地穿过雷蒙德望向天花板，他看见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真丑陋啊，亚萨·莱温特。” 那个和他宛若双生子的人嘲讽着冷眼俯瞰这场闹剧。 亚萨打了一个寒噤，脊背凉彻，胸腔挤出尖锐鸣叫：“啊——” “亚萨！”雷蒙德动作骤停，他拍着亚萨的脸，焦急唤着，“宝贝，你怎么了，别吓我！”雷蒙德草草套了个裤子，拽过被单往亚萨身上一裹，抱着人就冲出门去，“艾玛，艾玛！”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雷蒙德抱着持续尖叫的亚萨浑身发抖。 艾玛迅速给亚萨注射了一针镇定剂，才让亚萨昏沉睡过去。 雷蒙德脑袋无力垂下，“艾玛，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强留他？” 艾玛把废弃针管甩垃圾桶里，头也不回地说着：“现在问这些有意义吗？” “我真的离不开他，刚开始可能是因为信息素，但后面我是真喜欢上他了。如果我不是九野的首领，会不会……” “不会，你不是的话，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见到他。”艾玛无情打断雷蒙德幻想，“滚滚滚，天天给老娘找麻烦，真受够你们了。” 雷蒙德焦躁抱着亚萨等待对方醒来，想朝对方道歉，可待对方转醒雷蒙德就对上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 “雷蒙德，怎么了，你看起来好难受？”亚萨伸手想抚平雷蒙德紧皱的眉。 道歉的话被堵在嗓子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第63章 “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亚萨慌神去擦雷蒙德的泪，可越擦对方哭得越凶，他笨拙地去亲吻雷蒙德，“我和你做快乐的事，别哭了，好不好？” “对不起，亚萨，对不起。”雷蒙德埋在亚萨颈间哭得溃不成军。 亚萨呆滞：“为什么对不起我啊？雷蒙德对我很好呀，我喜欢雷蒙德，雷蒙德没有对不起我。” “你别哭了，亚萨也好难受，亚萨不想雷蒙德难过。”亚萨也红了眼圈，毫无章法地乱亲上去，“我们做快乐的事吧，抱抱，别哭。” 闹剧过后还是闹剧，永无止境的闹剧。 这次亚萨没再应激，可再次醒来的，又变了一个人。 雷蒙德迷迷糊糊拉住下床的人：“宝贝，你去哪？” “别碰我，恶心。”亚萨触电般甩开雷蒙德的手，一瘸一拐地进了浴室。 雷蒙德瞬间清醒，想起方才亚萨的眼神和语气，猜到了什么。 亚萨一开浴室门就和蹲守在外面的雷蒙德撞了个正着，对方局促道：“你都想起来了？” “很失望？”亚萨停驻脚步，冷冷与雷蒙德对峙。 “怎么会！我……”雷蒙德避开亚萨眼神，垂首道，“对……” 亚萨打断：“别说对不起，我不想要，也不接受。”说着，他无视绕过雷蒙德就想出去。 雷蒙德拽住亚萨的手腕，惊惶说着：“我错了，我陪你去找你哥哥，现在，马上，好不好？你别伤害你自己。” 亚萨任凭雷蒙德拉着，可头却不愿意转回：“有意义吗？如果我哥真因我战死，你要赔给我一条命吗？” 雷蒙德沉默。 亚萨的手从雷蒙德松动的掌心里滑走，懒得同雷蒙德再多说一个字。 亚萨昏昏沉沉醒来，反刍起那段浑浑噩噩的时光。他居然封锁记忆分裂出了一个第二人格，那个人格喜欢雷蒙德，对雷蒙德格外的依赖。或许是信息素在作祟，可还是太荒谬了，亚萨难以接受。 他本以为自己是该继续反抗的，可提不起半分情绪，索性摆烂。 雷蒙德突然发疯抢先一步冲出浴室，翻出他常用的那把军匕冲了回来。 “你要威胁我，还是杀了我？”亚萨视线轻飘飘落到那把军匕上。 谁知，雷蒙德强行把军匕塞到亚萨手里，刀刃抵上自己胸膛：“杀我。” 亚萨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我知道你恨我，如果杀掉我能让你好受一点，那就动手吧。”雷蒙德强扯着亚萨的手向前，尖刃刺入胸膛几分。 亚萨挣脱雷蒙德钳制，大力甩了雷蒙德一巴掌：“疯子。” 他们到底谁才是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放在之前亚萨或许会动手，可他现在根本下不去手，或许是受那个蠢货人格的影响，又或是顾虑到雷蒙德在纳美的特殊地位。如果雷蒙德死了，九野大乱，那纳美的民众怎么办？ “我不杀你，想死你就自杀。” 雷蒙德痴笑出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对方被甩了巴掌还这么开心，让亚萨更不自在了，他一分一秒也不想和这个疯子呆在一起。亚萨提出了分房，至于为什么不提离开，是他笃定雷蒙德不会放他走。 雷蒙德破天荒应了，可分房行动没持续几天，另一个人格觉醒又很快把一切打回原样。 “你为什么把我丢到别处了？你不喜欢我了吗？你不是说一直和我在一起吗？”亚萨抱着雷蒙德的腰哭得好不凄惨，最后雷蒙德亲亲抱抱哄了好久才把亚萨哄开心。 小笨蛋亚萨在发情期后食髓知味，总是要缠着雷蒙德做快乐的事，雷蒙德自然不会拒绝。可亚萨清醒后发现自己一身痕迹躺在雷蒙德怀里睡得香甜，很想一头撞墙。 “下次那个蠢货再缠你撒娇，能不能别心软？”亚萨憋着气冲雷蒙德道。 “……好。” 可雷蒙德根本做不到，小笨蛋亚萨觉得这是雷蒙德不要他的表现，哭昏厥过去好几次，让雷蒙德强筑好的钢铁防线全化成了绕指柔。 亚萨在两个人格间反反复复切换，时间、触发机制等等摸不出任何规律。亚萨被另一个人格搞得更疯了，他甚至觉得雷蒙德也被自己折磨得精神衰弱了。 毕竟，雷蒙德永远猜不到下一刻等待他的事天堂还是地狱，每次等待亚萨睁眼，雷蒙德心跳都要慢两拍。 这次，是小笨蛋亚萨占据了身体上风，两人刚一夜温存完。倏然—— “砰——” 外面炸出一声巨响，整个船舱都摇晃了几下。 似曾相识的一幕。 雷蒙德忙把亚萨护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别怕，没事。” 紧接外面就传来叫嚷声：“老大，老大！我们被包围了，战舰、五艘战舰把我们包围了！” “哪家？”雷蒙德质问。 亚萨睁开清明的眼，心底燃起希冀，是哥哥吗？可下一秒希望落空—— “是米尔斯他们！” “反追踪屏罩呢？” “没、没用。”来人慌张道，“他们早就埋伏在这里，这是去往纳美最近的跃迁点。老大，我们前脚刚走没几天，暮穹星就传来虫族再犯的消息，现在我们必经之路上又有军方围堵，哪里会这么巧！” “你什么意思？” “一定是他，是他卖了我们！”那人指着亚萨大喊大叫。 “够了，绝不是他！”雷蒙德一脚踹翻同伙，大步朝外走，“都给我动起来，突破重围，紧急跃迁！” 第56章 亚萨缓缓支起身, 看着大敞的门，没人约束他。他赤脚下床，来到外面, 人们纷乱跑来跑去, 没人有闲情顾及他。 “右前方受损严重，核心零件受损！” “距到达跃迁点最快还有3分钟，前方有战舰拦截！” “收到通讯, 是第四军团, 他命我们全部缴械投降。” “干他娘的米尔斯, 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朝他低头！” “直接撞上去，我就不信撞不开一条路！” 亚萨畅通无阻来到指挥室，盯着战时图不言语。 “他怎么在这！”有人惊呼。 雷蒙德回身发现亚萨存在：“宝贝，乖，等会再去陪你, 我现在没空。艾玛？艾玛！带他回……” “暮穹星。”亚萨打断雷蒙德, “救我的那颗星球？” 雷蒙德顿了下，意识到这具身体又换了人格, 小笨蛋消失，顶替上来的是清醒的主人格。面对这个人格, 雷蒙德高悬的心倏地放下, 他没再赶人, 回答：“是。” 亚萨瞥了一眼战局, 包围圈缩小, 前后左右的船越贴越近。 “雷蒙德，鲸跃。”亚萨提醒。 雷蒙德一时没明白过来, 亚萨双手快速模拟了一段情景：他右手静止不动，左手加速向右手撞去, 但在即将撞上的瞬间，左手掌心擦着右手指尖90度向上，180度大旋转后跃逃离。 “后撤，佯撞实逃。” 雷蒙德眼前一亮，以退为进，诱敌深入。 “谢谢！”雷蒙德情不自禁捧着亚萨亲了一口，广播诏令全员，“全体，固定好身体，我们撞上去！” 雷蒙德亲自开船，他动力开到最大，疯了一般向后方直直冲撞上去。本拦在他们正前方的战舰以为他们要后撤逃离，加速赶上去；而位于后方的战舰见他们这副不要命的驾驶，惜命地想要后撤。 “三、二、一，起！” 雷蒙德心里飞速计算着速度和距离，两船到达合适距离那刻，他猛把方向杆推到底。他们所在的战舰近乎垂直地擦着后方战舰升空而起，继而舰底朝上，向后跃去。他们的战舰凌空跃过那个本来的“拦路舰”，凌空转体逃出包围圈。 战舰宛如一头巨大的座头鲸，凌空跃出海面，表演了一个华丽的翻身。 “突围了！”有人脑浆都没晃回正位就雀跃高呼。 “距到达跃迁点还剩60秒，50秒，40秒……”曙光在望。 亚萨目光紧紧锁住后视屏，战舰没有穷追不舍，而是首尾相连，摆成一道圆弧，唯有中间那艘船的战舰炮口直冲冲对准他们。 聚沙成塔。 亚萨想起这种攻击方式，所有战舰的能量集聚到一台上，一击发出。这种攻击方式前摆长，但一旦蓄能完成，无坚不摧。 “跃迁，立刻，现在！”亚萨语气急促下令。 冰冷电子音正在倒计时：“18秒，17秒，16秒……” “没到达指定跃迁点，会跃迁失败。”有人反驳。 “不想死就照做。”亚萨直勾勾看向雷蒙德。 “可是……” 雷蒙德相信亚萨，在倒计时还剩11秒时，果断按下跃迁键。 “跃迁开始，三，二……砰！” 在战舰跃迁即将完成的瞬间，白色光炮扫过战舰尾部。 “跃迁受到干扰，前往地点可能出现偏差，请做好心理准备。”广播音重复三遍。 第64章 所有人似在滚筒洗衣机里走了一遭，神志不清。只有雷蒙德强撑清醒，把控好战舰平衡，把战舰迫降在一处沙漠荒原。 “我们这是到了哪？” “……是库姆。” 这个结果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的寂静。 “完了，都完了。” “都是这个婊子非要跃迁，我们才……” 有人气昏头，冲上来打亚萨，却被雷蒙德一拳打翻在地。 “如果不是亚萨提醒跃迁，我们早就被轰成灰了！不就是库姆？一个个怂成这样，出息！” “可老大，这里是万虫之地，纳美虫族大本营啊！” 15年前，虫族撕裂缝隙入侵纳美，第一站就是库姆。听闻，当初，库姆赤地千里，整个星球无一活口。 有皇虫在库姆扎了根，虫族以库姆为中心向外入侵，那些离得近的基本灭了星球。亚萨之前呆过的燃淞星、暮穹星，都是离得相对较远、受灾较轻的星球了。 “先检查战舰受损情况。”雷蒙德长长呼出一口气，艰难抉择，“实在不行，弃舰逃生。” “可老大，我们机甲数量和逃生船数量根本不够所有人逃生的。” “那就分批！我还能舍弃你们吗？！我断后。” 雷蒙德的承诺给了众人一记强心针，船上的人纷纷行动起来。 “能源供应正常。” “右前方损失不影响起飞。” “后方直接截断，门室大开，但无核心零件，不影响起飞。” 形势向好。 “还好吗？”雷蒙德小心翼翼从背后揽住亚萨，“去休息一下？” 亚萨答非所问：“雷蒙德，外面为什么没有虫族？” 这里是库姆，怎么可能一只虫族也没有？ “是我们看不见，还是这里有什么让虫族恐惧的东西？”亚萨猜测。 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雷蒙德神经霎时提起：“开热成像！” 顷刻间，世界天翻地覆。 密密麻麻沙粒大小的小虫从沙堆爬出，如潮涌向战舰，眼见就要将战舰覆盖。 “雷蒙德，舰尾。”亚萨再次指出症结所在，提醒检查。 之前检查，舰尾大开。 “该死！”雷蒙德狠狠锤向控制台。 舰内热成像显示，虫子已经蔓延到尾部三分之一处。更骇的是，舰尾那几个守卫，身上也密密麻麻覆上了一层，他们却毫不知情。 雷蒙德开启重重隔绝门，将被侵袭区隔绝在外，同时勒令安全区所有人立刻套上隔绝服。 “老大，外面的兄弟呢？” 此令一出，内讧即起。舰尾被抛弃的人为求生，疯了般想去撬开隔绝门；安全区的人，分为两派，一派明哲保身，一派斥责不义。 “也许那些虫不攻击人，外面那些人并没有异样。” “万一呢！要我们被全歼吗？” “它们会腐蚀金属，隔绝门挡不住多久，舰体也是。我建议立刻起飞。” “这种虫族有相关记载吗？有什么应对方式？” 争吵不休之际，雷蒙德向亚萨询问建议：“你对这种虫有了解吗？” “沙星虫，身体半透明，黏液具有强腐蚀性，惧火惧水。” “怕水？那直接打开喷淋头，是不是就能驱赶它们？”有人兴奋接道，“那外面那些兄弟也能获救了。” “他们没救了。”亚萨冷漠掐掉希望，“沙星虫是一种共生虫，他们会入侵猎物脑部，控制猎物自投罗网。外面那些人应该已经被寄生，之所以还没表现出异样，应该是想要他们更迅速转移扩散到其他对象。” “你有什么证据！” “从高空看热成像。”亚萨道，“如果我没猜错，我们下面有只巨大的虫，至少王虫级别，甚至皇虫。” “……虫皇？”绝望气息蔓延。 雷蒙德深呼一口气，下达指令：“立刻开淋水系统阻止沙星虫内部入侵。照例五人一队，轮流外出清除战舰上的沙星虫，同时戒备高等虫族。我打头，一分钟后，尝试升空！” “收到！” 虽然很残酷，但存活者最终达成一致，抛弃寄生者。依照指令，所有人快速行动起来。 雷蒙德离开时，偷偷塞给亚萨一个机甲吊坠：“不必和我们一起赴死，时机合适，自己先逃，我会拼死掩护你。亚萨，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亚萨将机甲吊坠死死攥在手心，心道：这算什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雷蒙德居然肯放他走了？ 沙星虫果然惧水，喷淋系统开启，沙星虫争先恐后往外逃。而那些守卫，也正如亚萨所言，早已被沙星虫控制了身体。他们肢体不协调地涌向舰尾破洞处，无视战舰离地三四米的高度，下饺子般纷纷往下跳。 一条条血大肠般的生物从沙地里窜出，这些巨虫张开尖端的血盆大口，露出让人胆寒的密密麻麻的尖刺状的牙齿，一口将那些人吞噬进腹，如涡轮粉碎机般将人搅成肉泥。 “这是什么怪物……” 战舰的离地起飞，惊动了这些地底的怪物。如地狱最深处伸出的无数鬼手，它们试图将战舰重新拉入地狱，吞噬殆尽。 外界，出去的小队任务更加艰巨。他们要一边应付这些怪物，一边扫清障碍为战舰起飞保驾护航。 这些血肠般的怪物每一只直径都足足两米宽，窜出地面的长度最高的有数十米。它们明明没有眼睛，却异常灵敏，穷追机甲不放。 “靠，机甲报损了，掩护我撤退！” 一台机甲与四五条“血肠”躲闪过程中，被其中一条怪物口中喷的黄绿色黏液射中，机甲霎时呲呲冒出白烟，腐蚀严重。 “小心，他们会释放电流！” 有一台机甲堪堪躲过电光，迅速调转炮口，将“血肠”轰成两半。 “增援！紧急增援！” 外面受损的机甲躲回战舰，余下五十几台机甲倾巢而出，与外面数百条怪物纠缠战斗起来。战舰也将架出所有炮口，试图轰掉所有对它纠缠不放的怪物们。 “柯姆！” “救我，啊——” “安——干，老子要把你们全杀了！” 炮火连绵不绝，惨叫与求救声混作一片，俨然一副炼狱景象。 战舰升腾至百米高空，这些怪物仍纠缠不放。 眼见即将到手的鸭子飞走，这些怪物疯了似地往外窜。平缓的沙地快速被顶出一个高耸的沙丘，无数沙子哗哗落下，怪物显出全貌。 “操，什么玩意！” 与他们战斗的哪是一群虫子，分明只是一只！ ——数百条“血管”连在一个类似心脏的巨大圆球上，沙堆下，巨大圆球有节奏地律动着。 这只巨大的畸形怪物挥舞着它粗长的口器，试图拖更多人与它同堕地狱。 “戈登，集中能量，射它的心脏！”雷蒙德当机立断。 再拖下去，九野精锐可能全减。 雷蒙德留了几个核心人员坐守战舰操控指挥，其余全部驾驶机甲跟随他在外战斗。这些精锐跟随雷蒙德南征北战，劫过人、斗过军、灭过虫，战斗力不可谓不强。 但在这个怪物面前，精锐们却铩羽。 目标怪物太大，身体铺陈开，蔓延数百米。纵然是战舰在它面前，也不过是沙海一叶舟。他们的武器并不算先进，一次攻击对这个怪物来说不痛不痒，反而他们要被多对一地围追堵截。 五十多台机甲，而今在外战斗的不过十几。 背水一战，不是你死，即是我亡。 戈登扬仅保留了维持战舰正常运转和紧急跃迁所用的能源，将所有能源集蓄在主力炮上。 “距发射还剩30秒，倒计时30，29，28……” 倒计时似乎为机甲驾驶员们打了鸡血，动作较之前更加迅捷，他们肆意戏耍着那些“血肠”，引导怪物袒露出脆弱。 倒计时结束，光炮发射。 “荣耀尽归九野！” 第57章 怪物似乎感知到危险, 在即将被射中要害那一刻，所有的触手都迅速回防，重重叠叠把自己团成一个球, 拼命下潜。 直径一米宽的白色光束裹挟万钧雷霆之势, 穿透无数触手，直指命门。 “砰——” 巨大的“血肠”接连无力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赤红的血和黄绿色的黏液炸开, 布满戈壁滩, 沿着砂砾空隙慢慢下渗。 “……成功了？” “我们成功了！” “荣耀尽归九野！” 不知谁起了个头, 所有人振臂高呼：“荣耀尽归九野！” 舰外，残存的机甲耀武扬威盘旋。 “爸爸牛不牛逼！我们猎杀了皇虫，哈哈哈！” “但这次我们折了太多兄弟……” “他们虽死犹荣！” 此行九野折了太多人，但对这群亡命徒而言，可怕的不是死亡, 而是死得毫无价值。死得其所, 死有所荣，这是他们最希冀的归宿。因而, 战斗结束后，他们身上洋溢的是兴奋自豪, 而不是悲伤缅怀。 第65章 戈登大敞通道, 迎接英雄凯旋：“兄弟们, 准备回家啦！” “今晚我们, 不醉不……啊——” 一条更粗的“血肠”蹭得从沙中窜出, 眨眼将即将归家的英雄吞食入腔，绞为烂泥。 紧接着, 整片大地开始颤动。 数不清的“血肠”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窜出地面，部分捆住那个已经死掉的怪物往下拖, 一部分袭向战舰和存活的机甲。 “加速升空！”戈登当即将加速器推到底。 “他们还没上来，老大也在外面！”有人想阻挠。 “生死有命。”戈登握紧拳头，“我相信，他能跟上。” 戈登口中的代指谁，不言而喻。 ——雷蒙德·奥瑟。 九野的灵魂，九野的支柱。如果此刻是雷蒙德在战舰上，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永远要保下最大数。戈登只是顺承了雷蒙德的意志。 可是戈登怎么也没意料到，他心目中的神，雷蒙德·奥瑟，这次差点死在这里。 残存的十几架机甲还在奋战最后一刻，执行自己的任务——让战舰以及战舰上的大多数人逃离虫口。 也正是他们，为战舰再次争取来了升空时间，让战舰逃出怪物的攻击范围。代价是他们的生命。 “虽死犹荣！” 宛如敢死队般，他们高喊着，毅然冲向怪物。一个个英雄在惨叫中谢幕，最后寂然无声。 战舰升至万英尺的高空，相对安全下来。 “老大呢？老大怎么还没跟上来！” “他会不会也……”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雷蒙德·奥瑟！”戈登也慌了神，“备用机甲呢，我要去找他！” “你疯了，老大说过他不在你就是老大。如果你们接连折进去，我们九野就散了！” “有虫兵会带猎物回巢，我们可能会和它们撞上，不能久留。”有理智者提出走为上计，“我相信老大的能力，我们先跃迁到安全区。” 亚萨冷冷看着这群人争喋不休，握紧手中的机甲。 雷蒙德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 还有太多太多受难民众等着雷蒙德和他统率的九野去救，包括暮穹星。 他还欠暮穹星的百姓一条命。 “五分钟。”一直被人忽视的亚萨突然发声，“无论生死，五分钟内，我会带他回来。” 戈登感到荒谬：“你在说笑？就凭你一个omega，你知不知道我们死了多少精英，就连他也断了联系。” “凭我姓莱温特。”亚萨目光坚毅。 正如九野有自己的荣耀，亚萨也会捍卫他的家族荣耀。虽然体能上，omega确实有天生缺陷，但在靠拼精神力的机甲上，他不输任何人。 说罢，亚萨转身离开。这是通知，而非请求。 有人本想阻拦，却被戈登叫住：“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把那混蛋带回来。等待五分钟，五分钟后，紧急跃迁。” 亚萨只身站在机甲外出通道口，毫不犹豫纵身跃下万丈高空。掌心的机甲启动，迅速膨胀变形凌空将亚萨包裹住。 “精神链接度……98％，99％，100％。人机合一。 精神链接度代表机甲驾驶员的精神海活跃程度，一般机甲驾驶员精神力越强大，链接度更高。 链接度100％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值，在已知公开数据中，只有战神奥斯维德巅峰状态下达到了这个数值。 亚萨最大限度激活自己的精神海，他能感觉自己精神海的沸腾。亚萨机甲速度之迅捷，到达肉眼捕捉不到的程度。 怪物感知到亚萨的到来，所有触手齐齐朝亚萨袭去。 包围，突围；攻击，躲避。 除非是真危及到生命无法躲避的攻击，亚萨才会出手应对。他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杀怪的，出手会延误救援时间。 雷蒙德并不难寻，整片沙海上空，只有他一个活物。所有的触手都穷追那台黑色机甲不放。 远远望去，那台黑色机甲已经严重受损，再报废一条腿，便会变成“人棍”。机甲武器系统和动力系统主要集中在双手和头部，现在丧失双臂和一条腿的黑色机甲已同缴械无异，怪不得这么久都没突围。 对方敏锐捕捉到亚萨的到来，有一瞬分神，但就是这瞬分神，差点要了雷蒙德的命。 一条“血肠”张开满是尖齿的圆口，俯冲而下，一口叼住黑色机甲的头和上胸部。 如果不是雷蒙德躲闪及时，他整个人都要化成怪物腹中食。 不过，此刻雷蒙德的机甲舱已暴露，机甲彻底报废，丧失了战斗能力。黑色机甲残骸无力坠落，残骸正下方，几张大口齐齐张开，相互推搡，抢着将这个难缠的猎物吞吃入腹。 亚萨如一道白色闪电，在雷蒙德即将被吞噬那刻，横飞而出劫掠走残骸。 到嘴边的食物被人夺走，怪物怒了，触手齐齐攻向亚萨。 然而，亚萨速度实在太快，这些触手根本追不上。纵然它凭借体型优势，屡屡在前方设障，但亚萨总能找到缝隙钻过去。 在躲避之余，亚萨还分出心，拆出机甲舱，抖了抖，将雷蒙德抖入自己的机甲舱内。 亚萨分神瞥了雷蒙德一眼：雷蒙德额头上有磕伤，血糊了大半张脸。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精神超负荷运转，雷蒙德现在的神智不太清醒。 亚萨快速收回视线，全神贯注应付起怪物。 这个怪物逐渐在适应亚萨的速度，动作也越来越敏捷，亚萨只能进一步调动精神海。 超负荷运转下，亚萨脑袋如万针在刺，脸色煞白，额冒冷汗。 高速躲避中，没有任何固定措施的雷蒙德就像进了滚筒洗衣机，被撞得更加头晕脑胀，似是失去了知觉。 与怪物纠缠两分多钟，亚萨终于突出重围。 在距离战舰跃迁不足30秒时，亚萨如约带回了雷蒙德。 亚萨忍着头刺痛，一把揪住雷蒙德衣领拉近，毫不留情一巴掌甩过去：“醒醒。” 雷蒙德眼睫颤动，没有醒来。 亚萨又反手补了一巴掌：“装死吗？醒过来！” 雷蒙德眼睫剧烈颤动，几经挣扎，终于缓缓睁开：“亚萨？” 亚萨缓缓呼出一口气，他架着雷蒙德胳膊，踉跄支撑着雷蒙德下了机甲：“别死，给我活下去。” 雷蒙德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为什么来救我？” “暮穹星。”亚萨简单直率。 “果然。”果然不是因为他。 离开机甲发射甬道，亚萨因为精神超负荷昏死过去，雷蒙德也一并跌倒在地。迟迟等待的九野众人见状，马上跑着迎上来。 “老大！” 雷蒙德的回归让九野不少人喜极而泣。 “去暮穹星，平患。”雷蒙德一锤定音。 才脱离虫口的九野众人，奔赴下下一个虫巢。 然而，时间延误。九野抵达时，暮穹星已是残尸遍野，活人所剩无几。活人里，不少还是存有意识，但被虫兵在口中带回去投喂虫皇的。 因精锐和武器耗损，暮穹星虫患平息极其艰难。亚萨因精神力严重透支，醒后精神状态极差。主人格精神状态一差，副人格就顶了上风。或许是小笨蛋没脑子的缘故，拿来恢复精神体力极其有效。 可小笨蛋一旦出没，就意味着亚萨变成了废物，他只能被强留在在难民营乖乖等雷蒙德杀虫回来。所以，亚萨分外珍惜自己的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只要清醒着，亚萨就会外出与雷蒙德并肩作战戮杀虫族和搜寻幸存者。 这日，小笨蛋亚萨留在难民营里，只身抱膝靠在树下看天，一个七八岁beta小姑娘凑了过来。 “哥哥，吃。”小脏手递过来一块彩纸硬糖。 亚萨很惊讶，因为这边的人多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盯得他很不舒服。有些孩子想和他玩，但总会被大人拽走或唤走。 亚萨受宠若惊接过糖：“哇，谢谢！” 这是他得到的第一个来自孩子的善意礼物，亚萨迫不及待剥开糖纸，塞入口中。廉价的糖精味在味蕾炸开，亚萨餮足地眯起眼。 “哥哥吃了我的糖，我可以摸摸哥哥的头发嘛？”小姑娘赧然问。 “当然可以呀。”亚萨刻意低头方便小姑娘抚摸。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摸上亚萨的头发，顺滑的长发在小姑娘指尖溜走。 “哥哥和我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都说白头发的都是坏人，我们变成这样全因为白头发的。但是哥哥救了我们，还让我摸了头发。” 亚萨此时的心智还比不上小姑娘，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色和好坏有关系吗？”没有吧，嗯，就是没有。 亚萨很笃定回，“白头发的不全是坏人，我就很好啊；头发有颜色的，也不全是好人，有个黑色长发的经常趁雷蒙德不在吓唬我。” 这个人，指的是戈登了。幼稚至极，居然和小笨蛋一般见识。 第66章 “萨沙，回来！”小姑娘的母亲站在远处紧张兮兮地喊着。 亚萨眼神一暗，新玩伴又被叫走了。 小姑娘冲亚萨摆了摆手，又蹦又跳地冲妈妈跑过去。 忽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好大的飞船！” 亚萨立刻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大船穿过云层缓缓下降，近乎整个难民营都笼罩在大船阴影之下。 亚萨本能地感觉害怕，直觉告诉他，那艘大船有问题。 事实证明，亚萨直觉是对的，这是艘战舰，来自之前围堵他们的米尔斯。 飞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照这个降落趋势，大船一旦降落，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压成肉泥。 不安攀至顶峰，亚萨脑子里只剩一个字——逃！ 亚萨拔腿抱起不远处的小姑娘，冲那些毫无防备被吓愣的人喊着：“快逃！” 第58章 难民营乱做一团, 有人独自逃命，有人带着伤患，有人拖家带口。可是总有人躲不及。 “妈——” 小姑娘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要往回跑, 却被亚萨拦住。小姑娘的妈妈之前为了救她断了一条腿, 现在正瘫在营地里无法动弹，她自己跑不动，别人也顾不及她。 逃到安全范围的他们只能看着战舰缓缓落下, 将难民营化成石磨地狱。 战舰降落缓慢, 足够他们看清那些来不及逃走的, 是如何匍匐逃生，最后又在惨叫着变成一滩肉泥。 亚萨捂着小姑娘眼睛，自己死死盯着这副人间惨像，呼吸急促，浑身颤抖。 好恐怖, 好想逃, 雷蒙德，快回来, 救救他。不，他不能逃, 不能只靠雷蒙德。巨大刺激下, 小笨蛋亚萨不知不觉被迫“长大”了。 舰门开启, 全副武装的军人跳下战舰, 将这团团包围。 为首的是个中年的男alpha, 鹰钩鼻，面相很凶。他踏下舷梯时, 脚尖碰到一颗头颅。 ——这个倒霉蛋自以为逃出生天，刚呼出一口气, 就被降下的舷梯切掉头颅。 鹰钩鼻嫌恶地将头颅踢到一边，避着污血踏下舷梯。 “我杀了你们！” 有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哭嚎着冲上去。离他最近的士兵惊愕于对面是这么小的孩子，没反应过来。他的同伴毫不犹豫射了一枪，正中颅心。 “你干什么，他是个孩子！”惊愕的士兵惊醒，不敢相信同伴的行为。 “他是九野余孽。”同伴不带一丝感情。 像这对士兵争吵般，军队产生了内讧。 “不是说九野余孽吗？怎么全是……老人小孩。” “他们与九野为伍，是恐怖分子。” “他们是平民，我们在滥杀！” 鹰钩鼻淡淡扫了眼争吵不休的士兵们：“吵什么，全部射杀。” “可是长官，他们是平民！” “向九野输送匪寇的平民？纳美是匪星，元帅嘱托，务必斩草除根，一个不留。”鹰钩鼻傲慢道。 “长官，这就是您命我们向此投放诱虫器的原因吗？” “你为匪寇辩解，是要叛军吗！”鹰钩鼻拔高声音。 亚萨死死盯着那鹰钩鼻，滔天的杀意涌上心头。 “我们莱温特家是帝国的守护神，我们要捍卫帝国每一寸疆土，保护每一个百姓免受灾劫。” “爸爸，我长大也要参军！” “好，我的乖宝宝，你先要好好吃饭，长高高。” “嗯！” 幼时的记忆翻涌上来，亚萨在强压刺激下猛然清醒。 他们莱温特家祖祖辈辈都坚守承诺，为每一位帝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这些人怎么敢引虫来犯，怎么敢屠杀平民？！ 不配为兵，不配为人！ 亚萨眼中的怯懦和愚蠢的稚气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往无前的决绝。 “保护好她。” 亚萨把小姑娘往身边人怀里一揣，拔出后腰的枪射向第一个准备持枪射杀平民的士兵。 “艾维格人！” “这里怎么会有艾维格人？” 对面惊诧于亚萨的存在，但亚萨没有丝毫停滞，他只有一个目标：擒贼先擒王，那个鹰钩鼻。 机甲被雷蒙德拿走外出剿虫，亚萨保身的只有一把手枪和一柄匕首。 亚萨似一条黑曼巴，快得让人捕捉不到。子弹用完索性丢掉抢械，长枪出弹速度太慢索性当抡棍。不过十几秒，亚萨穿过百军，来到鹰钩鼻背后，直取命门。 “撤销命令。”亚萨匕首架在鹰钩鼻脖子上命令道。 “长官！” 鹰钩鼻额角冒冷汗，大喊：“不准射杀，都把枪放下！” “你一个艾维格人，怎么会与九野为伍？”鹰钩鼻不解。 “他们是平民，不是罪人。”亚萨冷斥，“你只是在打着剿匪的幌子搞种族灭绝。” “种族灭绝？”鹰钩鼻似听到什么笑话，“到底是谁在搞种族灭绝！这才过去不到千年，你们就忘了我们祖先是如何被屠戮，如何驱逐到冰雪荒原上生不如死吗！” 鹰钩鼻的话唤起在场学过的惨痛历史。 那是abo性别还未觉醒的时代，人们依赖原始的武器战斗，精神力战斗更是闻所未闻。 彼时，是迩思人占据气候最适宜、资源最丰富的星球。他们凭借人数优势，将艾维格人无情屠戮，还将仅存的反抗者投到以斯诺斯塔德为中心的荒原星系。 若不是艾维格人觉醒进化，若不是艾维格人发现了制作机甲的稀有金属，若不是艾维格人科技突飞猛进，艾维格人早就一个不剩地全死在冰雪荒原上！ 大帝仁慈，选择宽恕，甚至选择赐福，让一部分迩思人也觉醒进化。艾维格人在荒原星上建立王朝，掌握着最尖端的人才和科技维持统治。千年衍化，本来由迩思人控制的肥美土地，反变成了偏远星系。 压迫，反抗，再压迫，再反抗。 仇恨在两族人心中生了根，剪不断，烧不绝。从数千年前，一代代繁衍下来，传至今日。 “但现在是千年后，他们是帝国的公民！”亚萨手一收，血刺啦从鹰钩鼻脖子上溢出，“你们是军人，你们的职责是守护，不是屠戮！” “天真幼稚。”鹰钩鼻大喊，“暴民袭军，镇压民乱！” 那鹰钩鼻喊着就自己撞上匕首，让自己丧失被威胁的意义。 从第一声枪响，一切都乱了。 亚萨茫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贼首已逮捕。” 亚萨被人反绞住双手，迫跪在地上。他想挣脱，想反抗，可是身体再次不听大脑使唤——他又发病了。 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亚萨已经记不清了。 是九野赶回来的混战，抑或是两败俱伤下，奥斯维德神明般从天而降。是他自己被当做贼首差点被处决奄奄一息，抑或是执行者跪地哭求辩解自己非故意杀害王子。 “亚萨，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木僵状态的亚萨被人死死搂在怀里护着，似乎有人想要把他抢走，却被围上来的士兵跪压在地逮捕。 亚萨再意识回笼，已是半个多月后。 奥斯维德近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亚萨病床前，他牢牢握着弟弟的手，祈求弟弟快点好起来。亚萨终于回来，回来的却是忘了奥斯维德的小笨蛋亚萨。 “亚萨！”守在床边的奥斯维德在亚萨苏醒后第一时间抱了上去。 然而，亚萨目光呆滞，瞥到奥斯维德那身军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拼命地挣扎推拒奥斯维德。 “别怕，亚萨，看清楚我是谁。”奥斯维德强扳正亚萨的脸看向自己，“是哥哥，哥哥把你救出来了。” 亚萨目光触及奥斯维德的白色长发和那身军服，瞳孔急遽放大——这人衣着相貌和那些坏人一样，他们杀了好多好多的人，也会杀了他。 亚萨发狠咬住奥斯维德的手，趁奥斯维德吃痛松手扬起被子裹住头就往病床下面缩。 可奥斯维德长臂一捞拦住亚萨的腰，强行把亚萨困在怀里：“亚萨，怎么了？是哥哥啊，你不认识哥哥了吗？” 亚萨根本听不清奥斯维德在焦急地说什么，他又抓又咬地试图逃开，嘴里语无伦次喊着：“滚开，不要，雷蒙德、雷蒙德救我！” 诺林闻声冲进来，从后面抱住奥斯维德的腰忍着哭声大喊：“奥维够了，他疯了，现在根本就不认识你，别再刺激他了！” 奥斯维德僵住。 亚萨连滚带爬摔下病床，窸窸窣窣躲到病床下。他双臂抱膝缩成一个球，厚重的被子从头到脚把他遮盖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藏在双重保护下瑟瑟发抖，嘴里止不住地小声嘟囔着一个人的名字——雷蒙德。 标记痕迹、堕胎痕迹、穿膛枪伤、腕骨碎裂、脏器受损、精神崩溃…… 奥斯维德翻看过检查报告，简直难以想象弟弟究竟历经了怎样的地狱磨难，才能把一向坚韧强大的亚萨折磨到这种地步。 第67章 奥斯维德目眦尽裂，青筋爆出：“雷蒙德·奥瑟，这个畜生，我一定要杀了他！”听着弟弟床下小声的呜咽，也崩溃地捂住脸，哭腔出声，“我怎么这么没用，我就剩他一个亲人了，只有一个，我都保护不了。” “……奥维。” 奥斯维德找了很多心理医生，可亚萨非常不配合，只要雷蒙德。 对于这种心理，奥斯维德非常不理解，可心理医生告诉他们受害人爱上加害人的情况并不罕见。亚萨长期处于高压暴虐下，他只能通过合理化迫害、选择性遗忘等机制来实现自我保护，再加之ao信息素的影响，久而久之，亚萨就发生了这荒谬错综的心理转变。 简言之，亚萨被那个残暴分子驯养了。 恐惧是最好的狗绳，要一个脆弱的omega战胜那根植于他骨子里的恐惧非常难，尤其是在被打下标记的情况下。心理医生给出的预想并不乐观，直言亚萨想要克服这种病态畸形的爱恋很不容易，要顺着潜移默化慢慢纠正，而非一下子强行扭转。 正如心理医生所说的，亚萨因为长久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安抚，在“陌生”的环境里极端行为升级。从只是怕见生人，到抗拒治疗，再到不碰水食。亚萨憔悴得不成样子，比起刚解救回来时的状况差远了。 为了正常治疗和身体供能，医护们往往只能强按住亚萨注射镇定剂，再进行常规治疗和挂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此外，还有一个难题横亘在医生面前——是否进行标记清除手术。 医生间争论不休，生成两个派系： “他精神不稳定冒然进行标记清除风险极大，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不建议。” “可他得不到alpha信息素安抚状况只会更加糟糕，标记清除手术拖不得。” 就在这时，奥斯维德收到了雷蒙德的死刑判决通知，不日执行。 望着日渐消瘦的亚萨，奥斯维德下了个莫大的决心，做出一个违背本心的决定。 “亚萨，你不是想见雷蒙德吗？哥哥带你去见他。” 第59章 庄严肃穆的黑色哥特式建筑在暴风雪中若隐若现, 飞行器破开风雪迫降在停机坪上，停在一道厚重的黑色全钢制门前。 亚萨迫不及待率先冲出去，却被那黑门吓得倒退几步。 ——门上雕刻着地狱恶鬼受难群像, 狰狞可怖, 宛若地狱之门。 亚萨正好撞进奥斯维德怀里。 “外面冷，你别冲这么急，门没开呢。”奥斯维德捂住亚萨冻得发红的耳朵, 想把亚萨揽怀里挡挡风。 亚萨却警惕地躲开让奥斯维德手尴尬悬在半空。就在此刻, 厚重的门终于被缓缓打开。 “莱温特公爵, 您终于来了！” 典狱长为首的几名狱警笑脸迎了出来，他们身上笔挺圣洁的白色警服与这充斥黑色的建筑格格不入。 奥斯维德颔首：“辛苦，带我们去见他。” 话一落，狱警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奥斯维德蹙眉：“发生了什么？” “昨日他得知自己的判决, 趁集体活动引发骚乱并袭击狱警想要逃出去……” 典狱长察言观色, 见奥斯维德听到“逃”字气压陡然一沉，急匆匆解释, “没有成功，他在外面被冻僵抓回来了！现在在感化室里状况可能有点糟, 我怕吓着……” 典狱长意有所指地看了眼亚萨。 奥斯维德面色一沉, 他没想到那个alpha居然能逃到外面。 在这个基本废死的时代, 无期徒刑基本是顶格处理, 至于雷蒙德的死刑则是奥斯维德为首的三大顶级贵族世家联合争取来的。 而斯诺斯塔德第一监狱, 便是星际那群最危险的穷凶极恶暴力犯的关押之所。 监狱戒备森严、技术先进，内配有激光防护栏、压力垫以及攻击犬等等防护, 外面还设有数十米高的封闭式围墙。犯人们可谓插翅难逃，监狱自建成数百年来, 从来没有囚犯能活着从这里出去。而雷蒙德居然能突破重重防护逃了出去。 幸好，监狱还有最后一重防线——极寒地狱。 监狱内有全域气候调控，囚犯们只着黑色单衣活动。即使侥幸逃出去，穿着单薄的他们也不可能突破人体极限在围墙外无尽的雪域荒原上苟活下来。 如今，雷蒙德被冻僵捕了回来送进感化室。亚萨现在可能不懂什么是感化室，奥斯维德却清楚得很。什么感化，就是刑房，犯人间的诨名叫死人房。一旦犯事进了里头，不死也要脱层皮。 用脚趾头想，奥斯维德也能知道狱警长口中的“状况有点糟”是多惨烈。这面不能见了，会刺激到亚萨，必须想办法哄着亚萨回去。 “亚萨，和哥哥……” 亚萨小狗似得在空气中嗅了嗅，他追着空气中残存血气中的信息素，寻到了雷蒙德。 “雷蒙德。”亚萨目光锁定长长甬道前的岔路口，径直冲破人群跑了过去。 奥斯维德瞳孔一缩，也追上去保护。这可是斯诺斯塔德第一监狱，谁知道前方有什么警备装置或凶徒伤到亚萨！ “关警备，快关警备！”狱警长吓得满头大汗，“别伤到王子！” 亚萨一路畅通无阻，嗅着雷蒙德的味道来到顶楼最危险的单人狱房，途中为躲开奥斯维德的阻挠还按下了一道防护门将奥斯维德拦在了后面。 “雷蒙德，雷蒙德！”亚萨追到那个气息最浓郁的房间，敲着门。 门内没回应，却惊动了隔壁，巴掌大的狭窄门窗栅栏那挤出半张狞恶的脸。 那个中年alpha长得不算丑陋，甚至仔细端倪起来有些英俊，可是他的眼球浊黄泛着红丝，嘴不正常地高高裂开，垂涎的口水不可抑制地流出。 “小宝贝，你找谁？” 亚萨吓了一跳陡然转身望进那双浊黄淫邪的眼睛。 “真是个美人。”中年alpha呼吸粗笨起来，脸往外挤得变形，腥臭的舌头竭力往外伸着，“过来宝贝，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好久没闻到这种极品了！” 亚萨感觉生理性恶心，对方在对着他手|淫。他也和雷蒙德做过这种事，可同眼前人带给他的感受天差地别。 “我嗅到了，你有他的味道，你是他的omega。”中年alpha蛊惑着，“过来，让我舔一下，就一下，我就告诉你他在哪？” 亚萨后退一步贴紧雷蒙德牢房的铁门，表情厌恶又夹杂着恐惧。 “哦天呐，就是这个表情，太迷人了！”中年alpha哼哧哼哧粗重喘着，高亢叫着，“宝贝，我到了……天，我感觉你也到了，就这个表情保持住，啊——” 亚萨的胃剧烈痉挛着，慌张地转身敲得更用力了：“雷蒙德，开门，别留我一个人在外面！” “宝贝，快看啊！”中年alpha将腥臭粘浊的白液摸到小窗栏杆上，紧紧盯着亚萨的眼睛将那秽物一点一点舔舐干净，“你尝起来可真是太美味了！” “omega，是omega。” “真是稀罕物，我多少年没嗅到omega的气味了，真甜美。” “宝贝，看这！他进了死人房回不来了，我来替他满足你！” 被这边的动静所吸引，那小窗里一张张狰狞丑陋的脸死命朝外挤着看，粗壮的手指拼着被折断的风险也要往外伸。 亚萨打眼一览，入眼的全是扭曲的脸和高伸的手指，耳边污言秽语不断。亚萨绝望地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大力捂住耳朵，默念着雷蒙德的名字。 “亚萨！” “雷蒙德！”亚萨猛抬起头，神情由希冀一瞬间转成落寞。 ——不是雷蒙德，是那个自称他哥哥的alpha。 奥斯维德气炸了，可又动手打不得，只能憋着气把亚萨揪起来护怀里：“吓坏了？谁让你乱跑的，该。” “喂，垃圾滚开！他现在是我的omega，我刚和他进行了一场无与伦比的美妙结合。天呐，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中年alpha不满那甜美的气味被掩盖，冲奥斯维德大呼小叫。 奥斯维德瞥到栏杆上那残存的秽液，眉头一皱，对亚萨轻声问：“他刚刚在欺负你？” 亚萨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奥斯维德揉了揉亚萨脑袋，按着亚萨后脑勺往自己肩上一压。在确保亚萨看不见的情况下，抽出腰间的手枪扬手一个点射，在重物倒地的瞬间捂住亚萨耳朵。 “公爵，这……”典狱长有些难做，对方是犯下几十桩奸杀重罪的重刑犯不假，可判决只是无期徒刑。 “这里无声无息没一个人不是很正常吗？”奥斯维德压低声音，用仅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们私底下在做什么。” 典狱长肃然。 “况且，这群畜生，根本不配活着。”奥斯维德是反对废死的，他最想杀的不是那个骚扰弟弟的淫棍，而是那个叫雷蒙德的畜生。 “亚萨，他不在，我们该回去了。”奥斯维德哄骗着。 “他在。”亚萨固执不肯离开。 奥斯维德拗不过，对典狱长下令：“半小时，把他收拾干净带到会面室。” 第68章 亚萨如愿见到了雷蒙德，一个人。 “然后呢？” 亚萨突然打住，听到关键位置的雷诺抓耳挠腮。 雷诺想起那个一直困扰他的梦，面容模糊的人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扼死在刑讯椅上。这应该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可根据亚萨的描述，当时进会面室的是那个全心全意依赖喜欢他的副人格，那个小笨蛋怎么可能动手杀他？是中途又发生了人格转换？ “我不记得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真记不得了。我记忆卡在那蠢货扑进你怀里大哭，质问你为什么不抱我，我哥看不下去掩门出去。再之后，记忆断片，醒过来时那蠢货彻底消失。” 奥斯维德告诉亚萨，当时只听到亚萨发出一声尖叫，他心下一紧撞门进去，就看见亚萨死死掐住雷蒙德脖子，雷蒙德已经心脏停跳。他见亚萨精神状态很差，抱起亚萨赶往医院。 或许是刺激太大，亚萨转醒时副人格消失不见。 那个最爱雷蒙德的小笨蛋亚萨和雷蒙德一起死在了那个逼仄的会面室里，连同那段记忆一并埋葬。 “哥。”亚萨视线对上奥斯维德疲倦担忧的脸。 “对是哥哥，你记起来了！”奥斯维德喜极而泣，兴奋起身，“医生，亚萨他……” 亚萨勾住奥斯维德的手：“别走。” “好，我不走。”奥斯维德哄小孩似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亚萨摇头，扑进奥斯维德怀里，听着奥斯维德的心跳：“你还活着。” “说什么傻话，哥当然活着。”奥斯维德拍抚着亚萨的背，“是哥的错，没来得及救你，让你受那么多苦。哭吧，发泄出来，别怕，哥哥在呢。” 亚萨眼神空洞，什么也流不出来：“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 “出兵平息纳美虫患，将米尔斯军送上军事法庭。” 在亚萨请求下，奥斯维德向军部发出军队进驻纳美的倡议。议会通过议案，第一军团分支派驻，兜兜转转，雷蒙德化名雷诺回到了纳美。 亚萨望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恍若隔世。 雷诺还陷在之前，愤愤为亚萨副人格鸣不平：“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蠢货？”多可爱啊，雷诺代入一下，心都要化了。 “除了会哭一无是处，不是蠢货是什么？”亚萨眼光闪了闪，对雷诺勾了勾手指头，“上来，坐这。” 雷诺不明所以照做。 亚萨陡然翻身跪坐上雷诺的腿，双手卡住雷诺脖子撞上墙缓缓收紧，表情无波无澜完全不像要置人于死地。 “亚、萨。”雷诺第一反应是去掰亚萨的手，可握住亚萨手腕那刻又失力放弃抵抗。如果亚萨非要他这条命去补偿，他就让出去。 雷诺呼吸越来越困难，瞳孔丧失聚焦功能，心脏剧烈跳动，耳鸣严重。 濒死一刻，脖颈倏地获得解放，大股空气涌入胸腔带动剧烈咳嗽。雷诺呛咳出眼泪强支起头瞥向亚萨，亚萨心软了吗? 可模糊视野中，亚萨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蜷起又舒展开来。 雷诺粗喘出声：“亚，咳咳咳，亚萨？”对方不像是心软，倒像是在求证什么。 亚萨的话证实了雷诺的猜测：“还是记不起来，不过手感很熟悉，我应该确实杀死过你。”残存记忆和哥哥的话也佐证了这一点，只是…… “你又怎么活过来，还变成了这样？” 对于这个问题，雷诺也很想知道，他沙哑答：“和帝国议会那群老头脱不了干系。” 亚萨无意识摸索着唇，陷入思考，自言自语：“哥那或许有些头绪，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雷诺，不，雷蒙德。” 雷诺像被老师点到名的学生猛然竖直腰背。 “我要离开这，向我证明，你没在骗我。” 第60章 “遵命, 我的……” 震耳欲聋的炮响声仿佛在两人耳边炸开，亚萨失衡跌进雷诺怀里，雷诺第一反应是位置调转将亚萨护在身后。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战舰, 雷诺皱眉：“出事了。” 门砰然被撞开, 戈登来势汹汹：“亚萨·莱温特，外面那些军舰是不是你招来的！” 雷诺瞬间明了，戈登这是来假装问罪向他通风报信了。不过…… “戈登, 他知道了。”雷诺直言。 戈登脸色阴晴变幻, 咬牙切齿：“你真出息。”秒暴露, 真怀疑对方是故意的。 “是奥斯维德？”雷诺问。 “不是，小五说为首战舰上有刺玫瑰纹。”戈登咬紧后牙槽。 刺玫瑰，菲利浦斯家族的家徽。而诺林的姑姑，艾琳·菲利浦斯是第二军团的掌权人。是诺林！ 亚萨懒洋洋从雷诺身后支起身，半趴在雷诺肩头冲戈登挑衅：“是第二军。如果我没猜错, 领队的是第二军团长艾琳。你我都很清楚, 现在的九野，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你打算怎么办？九野的新首领, 戈登·扬。” 戈登蹭地掏出枪对准亚萨：“别以为我会顾忌那混蛋，不敢对你动手！”如果亚萨真危及九野, 他不惜毁掉兄弟情义也要保下大多数, 这是他的责任。 “好啊, 拉九野所有人为我一人陪葬。”亚萨丝毫不惧。 戈登见不得亚萨的嚣张模样, 气得肝疼, 倏地将子弹推入膛中：“我杀了你！” 然而，枪上膛的瞬间, 巨大的信息素威亚席卷室内，戈登被压得扑通跪伏在地。戈登嗓子滚出压抑的咆哮：“雷蒙德, 你他妈真要为这婊子让我们所有人去死吗！” “闭嘴，我会解决这件事。”雷诺对戈登发出警告。 雷诺被夹在中间，他不愿亚萨受伤，也不愿让那些称他为老大的人寒心。 雷诺恭顺低下头：“亚萨，九野不能出事。” 亚萨拉远与雷诺的距离，审视问：“你在求我？” “我知道他们对你做过很多过分的事，可是……”这是他的家人，他的根基，他手中最锋利的兵刃。无论是出于情还是出于理，雷诺都不愿见九野覆灭。 亚萨打断：“我相信雷蒙德有绝对能力拴住九野，可你，雷诺能吗？” 雷诺也扪心自问，离开六年，他还能控制住九野吗？尤其他现在已经面目全非。 戈登看不惯雷诺的迟疑，替雷诺做出回答：“什么狗屁雷诺，他就是雷蒙德，别用那个假名去侮辱他！现在他回来了，他就是九野老大，你这个狐狸精别挑拨离间！” “好，我给你们指条生路。” 戈登面露喜色，可下一瞬，面上血色褪尽。 “不过，我有个条件，交出詹妮·布莱克和肖恩·沃克。” “不行！”牺牲两个小辈去换取九野其他的人的平安，戈登做不到。 “好啊！”与此同时，简出现在门口，“我知道你想要我死，亚萨·莱温特。但肖恩基本没参与这件事，放过他。” 肖恩也跳出咋咋呼呼喊：“不行，我也有参与，要担一起担！” “你觉得我在针对你们？”亚萨觉得很可笑，“你们杀了那么多学生，这是你们应付出的代价。” “这才几个，米尔斯当年几乎屠尽了整个纳美！”简死性不改，笑容涂毒，“再说，杀掉学生的不是我，是米尔斯家的子孙。你正义感这么强，怎么不去审判米尔斯？惺惺作态，真令人恶心。” 无法沟通。 一个刺头青年急匆匆跑过来，喊：“老大，怎么办，那边发出警告了！” 雷诺迟疑问亚萨：“他们，会死吗？”一个是旧友托付给他的遗孤，一个是真心相付的好友，他真的很难狠下心眼睁睁送他们去死。 “现在基本没有死刑。”亚萨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雷诺又转头问詹妮和肖恩：“你真有这个觉悟？不后悔？” 肖恩眼睛不自在地躲过雷诺视线，无声点了点头。 简则眼直勾勾盯向亚萨：“否则呢，让我们九野覆灭吗？做一辈子牢而已，死也无所谓，我只后悔没能杀死你。” “那真可惜，你再也没了机会。”亚萨之前或许还对詹妮心存怜悯，可现在那些怜悯都被磨得干干净净，他视线扫向一新一旧两位首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戈登拳头攥得嘎吱响，咬牙不语。 雷诺深呼吸，下定决心：“接受，要怎么做？” 亚萨点头，表示知晓。谁料，他竟然扯掉头上的纱布，露出止血将将结痂的额头，对着伤口狠狠撞下去。 “亚萨，你干什么！”雷诺迅速出手去挡，可没挡住，他只能强拉着亚萨防止亚萨第二次自残。 陈伤霎时变新伤，亚萨头破血流，刺眼的血红蜿蜒流下糊住一只眼睛。 亚萨抓住雷诺的衣领认真道：“诺林最会为我心软，等会利用我去和他们谈条件，你来谈。听好，你这样对他们说……” 第69章 雷诺表情沉重地应下。 “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亚萨单手缠上雷诺脖子，“走吧。” 雷诺手穿过亚萨膝下，轻松将亚萨整个人打横抱起。九野众目送熟悉又陌生的首领，自觉为雷诺让开一条道。 一条通往总控室的路。 戈登紧随其后，一进门，亚萨就点了他的名：“你来挟制我。” “怎么做？”戈登傻问。 “像你往常对我做的，还要教吗？”伤害亚萨的这个恶人角色，戈登当之无愧。 亚萨自下而上仰望着戈登，可戈登觉得被蔑视的是自己。他和亚萨水火难容那么多年，伤害亚萨这种事手到擒来，可唯有这次憋屈极了。 一切准备就绪，雷诺下达命令：“联通对方战舰。” 有年轻面孔下意识想反驳，早已得知雷诺身份的老人摇头，吩咐下属遵令。 通讯很快被军方接通，显示屏上正中端坐着一个军装笔挺的alpha女人，他身侧站着一个长相艳丽的omega。 这两人正是第二军团长艾琳，和奥斯维德的男友诺林。 戈登挟持着亚萨往镜头前推搡了一下。 诺林隔着屏幕窥见亚萨状况的一瞬间，漂亮的琥珀金猫眸中写满关切，他克制不住扑到屏幕前急声喊：“亚萨，你受伤了！” 艾琳把诺林揪到身后，不悦地眯起眼睛：“迩星贱民，你们这是在威胁我？”面对威胁，她语气高高在上毫不客气。 一只手拽着亚萨头发闪出镜头，同样傲慢回应：“对，就是威胁，元帅您逼急了也别怪我们破罐子破摔来个鱼死网破。我们只是想活……” “你去谈判。”说着，雷诺被戈登踹进镜头。这一脚踹得非常实，百分百有泄愤成分在。 “斯特林！”诺林立刻在旁边解释，“姑姑，他是在军校进修的斯特林少校，之前和亚萨一起失踪了。” 艾琳见九野不敢露面反推人质出来谈判，冷嘲：“真是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一点光。斯特林少校，你那边情况如何，他们让你出来谈什么？” “很不乐观，在屏幕外，一堆人拿枪指着我们。”雷诺撒谎不眨眼，“九野的条件是，他们答应将我们安全送归，但要等他们安全撤离后。” 艾琳不吃这套说辞：“当我傻子吗？等他们安全跃迁后，完全有时间把你们撕成碎片。告诉九野，现在占据劣势的是他们，认清形势。” 雷诺轻笑：“艾琳军团长，身处敌营的是我们，万一真逼急了他们来个两败俱伤死伤的也是我们。因而，他们提议，他们也会出两个人质，在救生舱上完成人质交接。” 艾琳不急不躁：“详说。” “九野如果能被您端了确实算是一件功绩，可这么多年，九野与军方井水不犯河水，也是相安无事。他们知道您此次来围剿的两个最大目的，一是营救亚萨，二就是押回涉嫌杀害学生的两名九野人员。所以，他们会派出一艘救生船，让我们四个人一起上船。一旦九野大部队安全跃迁，他们愿意弃车保帅；可是如果您违反承诺攻击，那两人也会出手，让我和亚萨丧命。” 艾琳沉吟问：“怎么保证那两人不是敢死队？要加码，让你们团长作为额外人质上单独的救生船。人质交换完成，我们会放他离开；如果敢搞小动作，我们会杀了他。” 九野立刻有人反对：“做梦！你们已经杀了我们一个团长，还想夺走第二个？” 就在这时，艾玛出现在对话屏幕中：“我们不可能冒险再失掉一个团长，我是九野副团长，愿代替团长作为人质进行交易。” 艾琳颔首：“成交。” 通讯被掐灭。 戈登双手颤动抓住艾玛的肩质问：“你疯了，要是他们反悔杀死你……” “我相信他们不会。”艾玛看向亚萨，“我可以相信你，对吗?” 如果说九野里亚萨最不恨谁，非艾玛莫属。作为医者，艾玛从未伤害过亚萨，还救过亚萨无数次。 亚萨给出承诺：“只要你们不搞小动作，我保证在人质交换完成后，你可以顺利离开，没有人会追杀你。” “就这样。”艾玛耸肩，她很相信亚萨的人品，“事不宜迟，我先走了。” 孤零零的救生船出现在对方军舰的射程范围内，对方回应：“开始人质交换。” 简和肖恩带着枪率先跳上救生船，而亚萨和雷诺装模作样地互相为对方上手铐。 亚萨咔嚓锁住雷诺的手，他猛拽了下手铐，拉近两人的距离。两人面贴面，呼吸纠缠着呼吸，视线互探进对方眼中。 “你现在是雷蒙德·奥瑟还是雷诺·斯特林？”亚萨逼问。 雷诺毫不落下风地反问：“你希望我是谁？” 亚萨避而不答，将自己的那副手铐递到雷诺手中：“不管你是谁，回去后，在外人面前你只能是雷诺·斯特林，记住这一点。” 雷诺轻笑出声：“遵命，我的小王子。” 雷诺咔嚓为亚萨铐上手铐，完美闭圆形成。 本就是预设好的局，人质交换极其顺利。 救生船们打开那一刻，无数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简和肖恩：“丢枪，手高举，下船。” 简和肖恩对视了一眼，慷慨赴死，昂首挺胸出去任凭军人将他们跪压在地反铐起来。而“无辜的受害者”亚萨和雷诺，被剪掉手铐获得解救。 诺林拎着医药箱，迫不及待冲进来扑向亚萨：“这才几天，怎么又伤成这样？都怪我，如果我当年……” “诺林，我没事的，我平安回来了。”亚萨安抚地按着诺林后脑勺枕上自己肩窝。 “嗯……嗯？”诺林脸上糊着泪猛然弹坐起来，“亚萨，你信息素怎么变了？！” 第61章 凛冽甘泉中掺杂着令人作呕的浓郁海腥气。 亚萨又被强制标记了, 这一认知让诺林出离得愤怒和恐惧，他遏制不住地浑身战栗起来。 诺林深知自己的妒忌开出了罪恶之花，他当年放任亚萨被劫, 没有伸出援手, 让亚萨差点香消玉殒。 “活着回来让你失望了，抱歉。” 六年前，亚萨被寻回醒后对诺林如此说。诺林痛惜于亚萨的经历, 又恐亚萨将事情告诉奥斯维德, 使奥斯维德把他抛弃。但是亚萨什么都没说, 一切都似乎和从前一样，但一切又似乎与之前截然不同。 自此，刺玫瑰自折了所有刺，朝亚萨只颤颤袒露娇弱的花苞。 他已经很小心翼翼去保护亚萨了，可还是百密一疏让亚萨当着他的面被劫走再次经历标记和虐待, 简直不可饶恕！ 尤其是, 标记亚萨的是他之前拜托过去守护亚萨的alpha。 诺林阴恻恻盯上雷诺，对方信息素也发生了变化, 掺上了亚萨的味道。 “斯特林，这就是你对我的承诺？我一定宰了你, 一定！”诺林手臂高举挥下, “射杀, 尸身丢出去。” 亚萨呼吸一滞, 横臂挡在雷诺前面：“诺林, 你别闹，我是自愿的。” “自愿？你在说什么胡话？” 亚萨无奈笑了：“他本来就是被我们认定的联姻对象, 我被他标记也只是时间问题。事出突然，我就让他咬了一口, 临时标记而已。” “可是……”诺林只是想让雷诺当个表面傀儡，没真想让他们结合标记。他打心底觉得对方配不上亚萨，或者说，至今没有alpha能配得上亚萨。可亚萨都接受了，也没他反驳的余地。他也希望亚萨过上幸福的生活，亚萨喜欢就好。 诺林别扭撇过头，“算了，随便你们，枪都放下。” 然而，诺林还是膈应，他闷声问：“亚萨，你喜欢他吗？” 雷诺也惴惴不安地望向亚萨，等待回答。 亚萨沉默片刻，给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答案：“他是我现在的最优选择。” 亚萨讨好拽了拽诺林袖子：“哥那边……” 诺林不情不愿说：“知道，他那我会去安抚。” 返航途中，诺林不放心地为亚萨做了全身检查。待四下无旁人，亚萨禁不住打探起情况：“现在落林那情况怎样？” “乱成一锅粥，违禁药一事牵扯面太广，几乎整个军部沦陷。陛下雷霆大怒，所有军团长停职待检，裁撤了赫利俄斯校长，换了帝国议会那位来坐镇。帝国议会那群老头一直和军部不对付，导致我们没及时抽出兵力来救你。” “哪位？”雷诺听不得诺林打哑语。 “帝国议会议长，陛下的绝对心腹，伊顿·奥瑟。”诺林刺道，“他可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不知道？” 奥瑟。 雷诺想起与戈登的对话——我们的父亲是那位唯一的儿子，真论起来，我们算是他的孙辈。 当时他还疑惑艾维格老头怎么会和他们那群迩思人扯上关系。后来听亚萨详说，才知他的父亲有两位，而收养他的孤儿院院长陆恩斯·奥瑟，便是艾维格人。姓氏一脉相承，有那层血缘在，难怪九野一直为那人做事。 第70章 “那群老头遮脸伪音，我分不清谁是谁。”雷诺回想起自己的处境，无语到发笑。同为奥瑟，那人可没把你当后辈。 “那艾琳元帅现在能调兵，说明她的停职结束了？”亚萨问。 “别提了，一群人狗咬狗，真是比电影还精彩。”诺林来了兴致，“你听我说……” 原来，自亚萨被掳后不久，伊顿·奥瑟就空降落林星坐镇，刨根究底追查起来。 2区学生死伤严重，牵扯面太广，诸多贵族世家虎视眈眈盯着落林星要个说法。 这场死伤直接原因是西泽·米尔斯的发疯，外界叫嚣着对他判处死刑。然而，老米尔斯做得很绝，他和两个孙子分别发出了一场视频通话，没人知道他说了什么。结果是，西泽缄口不言，乔畏罪自杀。 乔被发现死在了病床上，用不知道哪来的匕首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手旁还掉落着一个已经编辑好遗书的通讯器。 遗书大抵内容是，他有罪。他贪婪被钱蒙了眼，帮第三军军团长之子凯利·韦弗在学校里窦售“醒神水”。他妒忌兄弟，给兄弟投药导致西泽发疯，害死了无辜的学生。可他最大的罪是愚昧，他没想到这药危害如此之大，他起初只是想赚些钱，给兄弟一些教训，却沾染了太多人命。他日日夜夜寝食难安，愧疚不过，决定以命相抵来慰藉学生在天之灵。 和亚萨留下的执法记录仪影像内容一致，确认西泽只是受害者。如今真正的罪人已经伏诛，大多世家见米尔斯家出血知道不易再深究，接受了这个结果。 老米尔斯不愿自己亲孙遭难甩锅给第三军，同样，老韦弗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出事？ 老米尔斯直言自己也是受害者，是恐怖分子九野在中间插了一脚，导致了悲剧的发生。至于为何九野奔着米尔斯家去报复，无非是老米尔斯在纳美做得那些烂事。只能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老米尔斯慌了神，他干的那些事是上层公开的秘密。上层大人物们包括皇帝在内心照不宣，只是懒得追究。可老韦弗为反咬他，居然想把这事泄给公众？他多年积攒的威望要毁于一旦，这怎么能接受！ 老米尔斯咬死老韦弗一定和九野有勾结，老韦弗本就是混血，自然心是歪的。甚至，他还上升高度，质疑老韦弗要叛国。 老韦弗大喊冤枉，艾维格人和迩思人皆是帝国的子民，他一直致力于两族和平共处，积极接纳迩思人参军，这才让九野钻了空子。是老米尔斯歧视迩思人，连带着看不起混血的他，老米尔斯才是破坏帝国和平的罪人。 伊顿偏站在韦弗一方，上呈陛下，要求严查严惩老米尔斯在纳美的罪过，护卫帝国和平。陛下批准，老米尔斯被逮捕进入审讯程序。 可伊顿还不满足，他发疯般死咬住米尔斯不放，仿佛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在他的坚持下，老米尔斯费心牺牲乔换得的西泽，还是被送上军事法庭等待判决。老米尔斯节节败退，一时之间老了数岁。 不过，老韦弗也没太占便宜，他因为看管不力被罚俸一年。小韦弗也因为烂兜售违禁药被盯上，可他积极上缴所有违法所得和大额罚金，认错态度良好，应该会从轻处罚，估摸也就被判个两三年。 至于违禁药一事，仿佛只是个导火索。 到最后，雷声大雨点小，毕竟由皇帝亲自统率的第一军是违禁药流传最久、最凶的地方。皇帝对各军团长各打三十大板，勒令各军严管军纪，定期自查自纠，防止外部势力渗透。 “就这样，奥维因为监管不力背了处分没法调兵来找你，姑姑自始就牵扯不大最早解的停职。我们猜九野应该会回纳美，在附近去往纳美的跃迁点上严加布防，终于搜到了你们的踪迹。” “我才离开四五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亚萨感慨。 “这整桩倒像是针对米尔斯联合设的套。”雷诺评。只有米尔斯家是最后的输家。 “想什么呢，伊顿怎么可能和九野联合设套？”诺林不赞同，“他是陛下的刀，只是陛下最近竭力促进两族和平，老米尔斯这时候撞枪口了而已。” 知道些许内情的亚萨和雷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再多提。 亚萨提出请求：“诺林，能拜托你一件事吗？九野那两个人质，我想先扣下，你能不能替我去说服一下艾琳元帅？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礼，可有些变数我想先和哥哥见面商榷后再确定。” 这是明晃晃要夺功了，艾琳元帅能接受吗？可有些事未定前不能袒露。 诺林耸肩道：“这有什么？我们本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救你，那几个人质是意外之喜。我去找姑姑说一下，她不在意这些的。” 诺林离去，室内只剩两人。 雷诺迫不及待说：“老婆，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位祖父吗？” 雷诺前不久向亚萨坦诚了一切，这位祖父六年前暗中援助九野并怂恿九野劫船，致使九野差点全减。可在九野生死存亡关头，是这位祖父再次出手避免九野覆灭。自此九野残党对他死心塌地，这次出事也是在帮这位祖父测试违禁药。 雷诺笃定：“是伊顿·奥瑟。” “他是皇祖父的小舅舅，也算是我的舅祖父。可在我记忆里他一生未婚，也从未有过孩子。”现在雷诺告知，伊顿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还是雷诺的养父。 当年陆恩斯院长死在纳美虫潮里，伊顿因丧子之痛多年咬死米尔斯，六年前是，现在也是。可似乎没那么简单，还有太多太多的谜团。 陆恩斯是伊顿和谁的孩子，伊顿为何不认？陆恩斯为何又去了纳美的一个偏远星球，当起孤儿院长？既然伊顿是为复仇，那又为何把雷蒙德，他这个名义上唯一的亲孙搞得不人不鬼？还有，间接导致陆恩斯死亡的是米尔斯家，为何伊顿屡次针对他们莱温特家？ 亚萨看不懂这个人：“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善是恶？” “他吃过的盐比你走的路还要多，要是被你一眼看穿，他还要不要活了？”雷诺搓了把亚萨的头，“不管他目的为何，我绝不让他再伤到你。” 亚萨无视掉雷诺的情话，突兀问：“你是不是没和帝国议会那群老头断联？” “对，但根据戈登说的，他们已经不信任我了。”联不联系，没甚区别。 亚萨不在意：“没关系，你联系上他们，帮我试探一件事。” 第62章 “咔嚓——” 雷诺食指扣住指环一拉, 单手撬开一罐啤酒，他挑衅似得冲镜头做了个干杯动作，笑容肆意张扬。 “一个喜讯, 我标记了亚萨·莱温特。” 对方只剩压抑沉闷的呼吸声, 一声重过一声，显然在强忍愤怒。 雷诺火上浇油：“任务达成，不恭喜我吗？” 对方忍无可忍：“恭喜个屁, 我说过接近亚萨·莱温特的任务终止, 我们寻到了更合适的执行者！” “那你们一开始就不该让我接近他, 见他第一面起我就盯上他了，他是我的猎物。你该清楚，没有alpha会让出到嘴边的肥肉。” 对方气骂：“疯狗一条！” 雷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张扬露出那颗锋利的犬牙：“多谢夸奖。”没错，他是疯狗, 还是一条饿久了的疯狗。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 雷诺灌了一口啤酒，漫不经意说：“其实, 这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对方沉默。 雷诺自顾自地继续说, “你们需要是一颗真正的太阳, 高悬炽热, 足以照亮每个偏僻远星的每个角落, 燃起那麻木了数百年的心, 重树信仰。那个徒有虚名的傀儡王子能做到吗？” 对方被戳中心事，呼吸急促。 “认清现实, 迩思皇朝覆灭数百年，别指望民众还对旧王朝忠君爱主。放弃那个废物王子, 推动我和亚萨的婚事，我才是你们的唯一选择。” 对方艰难启齿：“如果能做到，你以为我们想退而求其次？” “欸？原来我真是你们的最优选择啊。”雷诺失笑，他猛然怼上镜头，富有攻击性的面孔霎时占据全屏，压迫感透过屏幕逼得对方屏住呼吸，“我以为是我不好控制，成了你们的弃子。” “……说什么胡话，我们耗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你，没人能顶替你。”对方这话说得有些心虚。 “那为什么愤怒？”雷诺身子后仰，单手撑地，拉远与屏幕的距离。 压迫感骤降，对面得到喘息机会，颤巍巍呼出一口长息。 雷诺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铝罐瓶，“让我猜猜，是有人忌惮我，不肯让我露面。说起来，我的军功也一直搁置，你们一直给我画饼，推动却不顺利。让你们都如此头疼忌惮，那人……是皇帝。” “既然你猜到了，就该放弃幻想，陛下不会允许真正的太阳升起。”对方无奈坦诚。 “想要的东西是要自己去争的，藏在安全室里唉声叹气，永远抓不住，就像亚萨·莱温特。”雷诺古怪一笑，“你不奇怪吗？以奥斯维德那护短的性子，其他人敢对他弟弟这么做，早就尸体凉彻。可我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第71章 对方心被吊起，迫不及待求证：“发生了什么？” “完美契合。”雷诺神情癫狂，“三千神明在上，谁能想到那高高在上的艾维格小王子，居然和我这泥沟里出身的贱民百分百契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旦标记，永无二选，这是深度清洗标记也难以清除的羁绊。” “没错，要不是这失控一咬，我这辈子都不会发现。”雷诺愉悦极了，“他对我患上了信息素依赖综合征。omega脆弱得要死，奥斯维德为了他弟弟，只能选择妥协。你没有看见他那种想要杀死我却又不能动我分毫的表情，哈，痛快极了。” 高契合的ao会彼此吸引，尤其是在标记后，很容易因为信息素交融造成信息素依赖综合征。然而，完美契合与高度契合，信息素匹配度看似差距在10％以内，却不可相提并论。 是否会得信息素依赖综合征，高度契合者像开盲盒，完美契合者则一定会中招。一旦产生依赖，标记后的ao只能接受对方的信息素安抚，其他的信息素非但不能产生安抚作用，反而会加重信息素紊乱，严重可致命。 信息素依赖的后遗症是长久的，想要omega接受其他alpha的信息素，除非对腺体做一次深度清洗。可这招对完美契合的ao并不怎么适用。堪称残酷，完美契合的ao即使清除标记，腺体也会残留印象，难以有二次标记。这有利有弊，信息素驱使下，两人的感情会更加忠贞；可一旦一方不幸罹难，另一方往往只能郁郁而终。 对方喃喃自语：“居然是真的。” 雷诺微眯起眼，他从这句话里嗅到了秘密的味道。 对方很快将翻篇掩盖，“亚萨·莱温特本就做过一次标记清除手术，腺体较普通omega更加脆弱，根本无法承受二次深度清洗的痛苦，一不小心就会丧命。可不做深度清洗，他就接受不了其他alpha的信息素。陛下如果不想要他外孙的命，就该让步。想瞌睡就送枕头，这真是个难得的好消息，你这次做得很对！” 雷诺想翻白眼：呵，之前谁气急败坏骂他疯狗的，现在变成做得好了？ 不过一切和亚萨的预测走向一致。 时间倒回返航途中。 “你想与我快些结婚吗？”亚萨轻描淡写问。 雷诺惊喜地睁大眼睛：“当然，老婆，什么时候！我们落地就去领结婚证……不，要先做信息素匹配度检查，我们一定在合格线以上，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是百分百，完美契合。”亚萨告知。 雷诺第一次见亚萨就往这方向想过，不过世界上完美契合的事例简直屈指可数。所以，他虽一直调侃着他们完美契合，此时却不敢承认。 雷诺身上像爬了蚂蚁，坐立不是，忐忑问：“真的？” 亚萨点头：“我做标记清除手术时，医生告诉我，标记我的alpha与我是完美契合，不可能彻底清除。残留信息素会让我发情期极其难熬，之后也很难找到合适的alpha。” 雷诺想到自己生不如死的易感期，原来是完美契合在作祟吗？亚萨的发情期，他还没遇到过，会比他还难受吗？ 被人心疼不自知的亚萨一心沉浸在谋算里，“你联系上帝国议会那些人，把我被标记并患上信息素依赖症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让他们成为助力而非阻挠。还有，记得试探他们的目的，我感觉他们是想为迩思人做些什么。当然，仅仅这个筹码不够皇祖父松口，到时候他们应该也会质疑这一点，你……” 夜风卷过，卡萨布兰卡百合花海掀起花浪，雷诺思绪回到现下。 只听对方说：“不对，这不够，你就是与亚萨·莱温特结婚又能怎样？！只要陛下不承认你的军功，你永远不会成为那颗太阳，你只是个趁势而入的地痞流氓，那结这婚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雷诺目光远眺向山下漆黑如墨的湖泊，“重启野外集训，我会在挑战日向奥斯维德公开发出挑战。如果我能在对决中活下来，你们就趁势将我的名字宣扬出去，逼迫陛下承认——我，雷诺·斯特林，是弑神上位的新神。” “……你有几分把握？” 雷诺扯了扯嘴角，将残余的半罐啤酒一饮而尽，因灌得太凶太急，澄澈的液体从他嘴角溢出顺着紧绷的下颔线滑落，淌过耸动的喉结，浸湿大片t恤，勾勒出肌肉饱满的胸膛。 “拭目以待，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我会彻底撷下那朵遗世独立的冰莲。” 雷诺将空啤酒罐捏扁，咔嚓折下手侧的卡萨布兰卡。 “天黑了。”雷诺不明意义地说出这一句，在对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果断按死了通讯。 雷诺把啤酒罐揣到口袋里，摸到一盒东西——火柴。 那是上次归元节陪亚萨买荷灯时赠送的火柴，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得知亚萨被迫要嫁给别人的噩耗，天崩地裂。 可不过短短几日，一波三折，天翻地覆。 他是亚萨最恨的alpha，也是亚萨唯一真正爱过的alpha，在未来他也会与亚萨走上婚姻殿堂，成为亚萨光明正大的丈夫。过去、现在、未来，只有他。 雷诺擦亮一根火柴，却只是夹在指尖让它静燃着。 荧荧火光，氤氲烟雾，在这片静寂的天地莫名令人放松。 亚萨，照亮他黯淡人生的火光，必须小心呵护。 雷诺手心合拢，护着这簇跳跃的火光，让它不再受夜风侵扰，直至火光燃烬化成枯黑的火柴梗。他知道亚萨恨他，可他不会放手。即使亚萨在他手中燃烬生命之火枯萎，他也绝不放手。 雷诺藏起阴暗的心思，抱起一大捧卡萨布兰卡百合下了山。 与此同时，亚萨去见了奥斯维德。 “哥，我想问你一些旧事，关于雷蒙德·奥瑟。” 第63章 “怎么突然提这个死人？”奥斯维德气场一下沉下来。 “只是旧地重游, 想起些往事。”亚萨眼睛微眯，陷入回忆“我模糊急记得当时有一个犯人骚扰我被哥你枪杀了，那时候你似乎威胁典狱长说你知道他们私下做什么, 什么意思？” “怎么提起这个？”奥斯维德惊诧于亚萨的记忆力, 总是记住奇奇怪怪的细节。 “你先回答我。” 奥斯维德神情挣扎：“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如果有选择，我不太想让你知道。与违禁药有关, 那些重刑犯是实验耗材。” “谁主导的？伊顿还是……”亚萨不愿说出那个人。 可奥斯维德无情戳破遮羞布：“是皇祖父。他起初在军部提议过, 那时还是父亲掌军, 被二三五军联合反对不了了之。可他还不死心，授意帝国议会搜罗人才暗中研究，用那些重囚犯做人体实验，实验通过后再军中小规模试点。因为流出的药安全性相对较高数量少，我们一直装不知道。” 帝国对虫族精神腺液研究利用由来已久, 可追溯到数百年前虫族出现。 最初是一位落单士兵吃了一个高级虫兵充饥, 意外提振精神冲出虫巢活了下来。他从此患上异食癖，喜食各种虫族, 尤喜高级虫兵的虫脑。即使他后来当上将军也没改到这个习惯，因为高阶虫兵的虫脑助兴效果极佳。可自从沾染异食癖后, 他的脾气愈发暴戾, 最后发疯吞枪而死。 后来有虫族研究的学者发现, 与人的腺体有别, 虫族没有标记一说, 精神腺体存在于脑中，分泌特殊激素提升精神力和促进繁衍。普通虫兵精神腺体功能弱, 作用有限，但那位将军喜食高阶虫兵, 效果卓绝。 有人提出，如果提纯虫族精神腺液做成药给士兵注射，是不是能大幅提升士兵精神力，增强战斗力。由此，帝国主导的实验揭开帷幕。实验发现，虫兵阶级越高，提振精神力和催情效用越强，此外根据虫族特性不同还呈现出不同特殊效用。 动物实验发现，虫族精神腺液副作用极大，且不同个体反应差距巨大，寻不出差异规律。可是当时正是虫患最严重的时期，帝国亟需精锐士兵，于是冒险把前线士兵们当成了小白鼠。 起初，只是用低阶虫兵精神腺液，可效果有限。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们大胆换上了高阶虫兵精神腺液，就导致了那场数万人死亡的西美里灰色事件。也是从那时起，虫族精神腺液被列为禁药，禁止研究，禁止使用。 明面禁了，可小作坊研究还是屡禁不止，皇帝也难禁止诱惑私下重启实验，就像这次事发爆出各大军团都有滥用禁药的情况。 亚萨有一个新猜想：“哥，你杀的那只虫皇呢？我记得，它似乎被分尸回收了” 皇虫，自虫族撕破时空裂缝来到这，数百年来被猎杀到的头一只。多么珍贵的实验材料，皇祖父必然不会舍弃这块肥肉。 奥斯维德表情古怪，吞吞吐吐。 “哥，有什么不能说的？”又来，亚萨有点受不了现下奥斯维德对他的过分保护。 “他们看不得我一人独大，发起了一个造神计划，想分掉我的光芒。” 第72章 亚萨脑中霎时涌现雷诺向他一股脑坦诚的场景——“一个疯老头找上了我，问我想不想成神。” 亚萨明白了奥斯维德吞吞吐吐的原因：“他们造出的那个神是雷诺·斯特林。” 奥斯维德神情意外又了然：“你果然还是知道了，我们不想让你知道的。” “雷诺是接受皇虫精神腺液改造的实验体，那他……也是重刑犯吗？”亚萨试探。 奥斯维德矢口否认：“怎么可能！虽说我们选择他很大原因是你选择了他，他的各项条件也是最合适的，可如果他是重刑犯，单单这一条我打死也不会让他靠近你。他的底细我查过，是纳美星出身的一个孤儿。” 亚萨抓住一个隐藏点：“他们还用平民百姓去做实验？”这怎么可以！ “就知道你接受不了。”奥斯维德叹气，“越高阶的虫族精神腺液致死率越高，虫皇更不用说，即使稀释过千百倍，威力还是极大，被注射者非死即疯。耗材成本太高，单重刑犯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实验需求，他们会谋求艾维格志愿者合作或者欺骗无知的远星迩思人，雷诺应该就是属于后者。” 亚萨垂睫掩住眼中的情绪，心道，哥哥果然不知道雷诺的身份，那些人手续做得真是缜密。 疑点似乎有了解答，雷蒙德之所以变成雷诺，是接受了皇虫级精神腺液的注射改造。可似乎并没那么简单，注□□神腺液并不能改变信息素，而且效用一般是即时短暂的不会长久。 那么……“那个造神计划，不止是注□□神腺液那么简单吧？” 奥斯维德苦笑：“瞒不过你，他们似乎想借虫族精神腺体进行移植改造，可单注射腺液就难以实现，后者更不可能。” “那雷诺呢，他是成功者吗？”亚萨求证。 奥斯维德摇头：“因为多次失败他们退而求其次沿用腺液多次高浓度渗透刺激人体精神腺体升级，我更倾向于雷诺是本身能力强悍，刺激腺体升级而非移植。人和虫的腺体差异巨大，没人能受得了那排异反应。” 亚萨心中否定，不，也许他真承受住了。 ——奥斯维德猎杀的那只皇虫是形似筐蛇尾的水生种。 嗅到自己信息素中掺杂的海风腥气，这或许是皇虫的信息素味道。他仿佛被一只滑腻巨大的海洋怪物用触手包裹住，滑腻的触感爬满身体每一处肌肤，亚萨嗓子底泛起阵阵恶心。 奥斯维德见亚萨脸色不好，和亚萨想到了一茬：“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及时止损，我们换一个合作对象。” “换不了，他标记了我。”亚萨拒绝。 “那又怎样，临时标记而已。”奥斯维德得知亚萨被标记时，火冒三丈，天晓得他用了多大努力才可克制住杀掉雷诺的欲望。 “我对他患上了信息素依赖症。”亚萨拿出一样的措辞来对付奥斯维德。 “你们信息素匹配度多少？”奥斯维德拳头攥得咯吱响，杀人欲望更胜。 “不知道，没测过，但应该是高于90%。”亚萨没敢暴露他们完美契合的事，毕竟世上哪来那么多完美契合，这个暴露了奥斯维德就离猜到雷诺真实身份不远了。 “他真是好运，捡回一条命。”奥斯维德无奈妥协，“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这段时间你在九野那经历了什么？” “他们自爆，这次事件是在帮伊顿试药，我隐隐有些猜测来和你验证一下。”亚萨没有说实话。 “伊顿，他怎么和九野扯上的关系？”奥斯维德顿了一下，咀嚼着伊顿的全名，发现了重点，“伊顿·奥瑟，他和那个畜生一个姓！他们到底什么关系？” “这就是我来找哥哥的第二件事，这趟我得知了一个秘密，我们的舅祖父他有一个私生子，叫陆恩斯·奥瑟，是雷蒙德·奥瑟的养父。而陆恩斯不知什么原因去往纳美开了家孤儿院，最后在纳美那场虫袭中因米尔斯的撤军，葬身虫腹。” “他有私生子？”奥斯维德也惊诧，又恍悟，“居然是这样，怪不得这次他死咬住米尔斯不放。” “那我们呢？”亚萨问，“他似乎还一直在针对我们莱温特家，我们和他有什么仇？” “是针对我吧。”奥斯维德叹气，“他是皇祖父的刀，皇祖父看不惯我，自然他也容不得我。”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亚萨只幼时见过这位舅祖父几面，那时他跟着母亲回宫里探望皇祖父皇祖母，可偶遇这位舅祖父时，对方眼神明晃晃闪过了一丝厌恶。 奥斯维德沉吟：“他和父亲关系似乎也不好，等我去查证一下。” 亚萨提出查证方向：“或许适合他孩子的父亲或母亲有关。”伊顿是个beta，不知道是陆恩斯的生父还是生母。 “我知道。”奥斯维德问，“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最后一件，简和肖恩，别送他们去军事法庭也别暴露他们回来的消息。我本来想让他们供认出伊顿，可米尔斯一事他又似友非敌，不好再闹出新风波。哥能不能先将他们秘密关押，作为一张底牌？” “早就这么做了，放心吧。”奥斯维德早就将亚萨心中那点算计猜得明明白白。 “我也有件事，下月初三，你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吗？” “父亲战死的日子。” “难得来这，我想带你去龙水星看看，你想去吗？” 龙水，父亲战亡之地，哥哥荣耀加身之地。 昔日，父亲正龙水惯例扫平虫患。他在与一支虫族对战时，不料另一支虫族在皇虫带领下撕裂时空闯入战场，对两方进行无差别屠杀。面对出其不意的攻击，父亲拼死送走一部分下属，封锁了战线，压制虫族继续侵入。自己却在和虫皇对战时，寡不敌众，丧于敌手，被虫皇吞噬，尸骨不存。 多年后，奥斯维德重新踏足这颗星球，弑皇虫加冕成神。 这里承载着莱温特家的伤痛与荣耀，亚萨没理由拒绝：“我去。” “那里很危险，可能会受伤甚至死掉。”奥斯维德提醒。 “我姓莱温特。”亚萨用姓氏表明自己的决心。 可与过往奥斯维德的骄傲夸赞不同，奥斯维德听到这句话，只有神伤后悔：“亚萨，我说过，别让你的姓锁住你的命。” “……哥，我不需要你的怜惜，你不用为此内疚改变。” 亚萨觉得自己被冒犯，扫兴离开，一出门就和守在门口的雷诺撞了个正着。 “老婆，给！” 第64章 亚萨被塞了满怀的卡萨布兰卡百合。 “我记得你很喜欢, 这次特意去采了一些回来。”上次他送给亚萨的，亚萨仔细放在矿泉水瓶里养了起来。 亚萨拈了拈百合花瓣，触手冰凉, 表情缓和：“谢谢。”下一秒, 亚萨话音陡转，“不过，我还不是你老婆吧？” “快了, 提前叫几嘴让我占占便宜又怎样？”雷诺见亚萨只是调侃没有退回花, 忐忑的心稍微平稳下来, “你吩咐我的，我照做了，很顺利。” 奥斯维德听到雷诺声音，不放心地追出来，又听到这番话, 直问：“去做什么了？” 雷诺忍不住犯贱, 他超自然顺手地搂上亚萨的肩，冲奥斯维德得意洋洋道：“亚萨迫不及待和我结婚, 给了我支了一些点子，我成功说服了帝国议会那群老头。他们会帮忙劝服皇帝, 成为我们成婚的助力。” 炫耀完, 雷诺还朝亚萨那努了努下巴, “对吧, 老婆？” 亚萨食指戳上搂住他的那只大手, 微微施加力量往后推：“放开。” “哦。”雷诺乖乖松手立正。 奥斯维德的脸霎时像打翻了的五色瓶，五颜六色好不精彩：“为什么？” 亚萨低头拈着花瓣, 回：“掌握主动权不好吗？”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急？”明明只要使劲一切手段往后拖, 或许就能找到其他破解方法的，可亚萨却自作主张提前了这一时间。 “母亲祭日也快到了，我想在那之前促成这桩婚事，把母亲接回来。你也是，你需要有人分去你的光芒，诺林等太久了。”在亚萨看来，既然注定要结婚，那不如提早。 奥斯维德喉结耸动，强压着愤怒说教：“我说过多少次，不用你为这个家牺牲！在你的姓氏前，首先是你的名，是你自己本身！” “我也说过，我不需要你为我内疚改变！”亚萨失控扯烂一朵百合瓣，“我们降世那刻起，就注定与莱温特家共存亡，这是刻在每一代莱温特骨血里的箴言。父母是，之前的你也是，从不会因为我是omega而轻视我。” 亚萨情绪愈发激昂，“可自从那事后，你就变了，整日小心翼翼对我呵护过头。以我身体差为由剥夺我去战场的机会，从不让我涉足危险的地方，接触危险的人。甚至怕我遭到九野报复，不让我出首都星。我也姓莱温特，我也想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你做的就是把一辈子托付给这个底层出身、见色起意的无耻混混？”奥斯维德指着雷诺鼻子骂，“父亲早就尸骨不存，执着于把母亲迁回那座空墓只是你自我安慰！为这点破事搭进去自己一辈子，亚萨·莱温特，你脑子有病吧！” 第73章 “墓不是空的。”亚萨固执重复，“父亲的墓不是空的。” 奥斯维德气话道：“如果那些残肢烂肉也算是尸体的话。” 老公爵手下返程营救，死伤无数才从虫族那抢回那烂得不成样子的半块机甲。至于老公爵，身体早随着破碎的机甲一起被碾成肉泥，只在袒露的机甲舱里残留着几块残肢断臂。 老公爵死相太过惨烈，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公爵夫人也才遭不住打击疯了。 亚萨瞳孔骤缩，刀尖直冲奥斯维德心尖：“你不也是，一直归错于自己，觉得自己是个无能的废物。是你无能，导致第三军被夺，家族没落；是你无能被踢出军团，才导致母亲精神病加剧差点杀了我以致自杀……” “够了。”奥斯维德攥紧拳头。 亚萨驳斥，“不够！你曾对我发过誓的，说有朝一日一定将母亲接回一家团聚。可是你屡屡被拒，一直没能兑现对我的承诺，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奥斯维德呼吸愈发粗重：“别说了。” 亚萨偏说，火上浇油：“不对吗？觉得我被劫变得疯疯傻傻也是因为你的无能，现在无力看我被逼婚嫁给一个不知道什么牛鬼蛇神的迩思人，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烂透了？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奥斯维德·莱温特，你才是脑子有病。” 奥斯维德被刀刺得鲜血淋漓，他下意识扬手高举扇下。 “啪——”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架住奥斯维德胳膊，没放其往下一寸。 “大舅哥，吵不过就动手，过分了哈。”雷诺绝不会放任亚萨在自己眼前受伤。 “我们没吵架。”“我没和他吵架。”兄弟俩异口同声说。 雷诺：“……”不愧是兄弟俩，从里到外出奇得一致。 “我只是客观指出哥哥的问题，他自己把家族包袱往身上滥扛，还指摘我为家族牺牲，他没有资格。况且，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亚萨直勾勾盯着奥斯维德，“你还记得你猎杀虫皇后醒来对我说了什么吗？” 亚萨十五那年，奥斯维德的威名响彻帝国，永载史册。 ——年仅30岁的莱温特上将，在龙水战役中单枪匹马猎杀虫皇为父报仇，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猎杀虫皇的人。 这在外界看来，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那只皇虫藏身的星球全部被水覆盖，大气浓稠，雷暴和风暴不断，环境极其恶劣。加之，机甲本来就不适合水战，那颗星球成了战士们的坟墓。 士兵们一直有去无回，就连后续回收尸体的士兵也差点死在雷暴里，而奥斯维德居然单杀了那个庞然大物。士兵的陈述经媒体渲染后大肆宣扬，奥斯维德俨然成了战神降世。 在万民呼声中，奥斯维德被他被破格被授予元帅军衔，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元帅。外界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然而，只有奥斯维德最亲近的两个人，亚萨和诺林，才知道奥斯维德差点死在那场战役里。两人不眠不休守了好几夜，终于从死神手里抢下奥斯维德的命，诺林甚至还为此从零开始学了医。 面对精神状态极差的两位亲人，奥斯维德采取的安抚策略不同：对诺林，奥斯维德吹侃自己多厉害，活像只开屏的白孔雀，让诺林又气又笑；对亚萨，则是一本正经地坐谈教导。 “亚萨，记住你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恐惧，当你觉得你自己赢不了时，你永远不可能取胜。”奥斯维德指着报道中那体型遮天盖地的皇虫图绘，“就像它，一旦你被它的体型骇住，身体僵硬，死神就会毫不犹豫地收割掉你的头颅。” “可要怎么做呢？”机甲在这个怪物面前如此渺小，要战胜它，就像蚍蜉撼大树。 “体型巨大是它的优势也是劣势。皇虫领地意识强烈，它们往往会独守那片领域，鲜少让其他同类靠近。我只要专心致志对付虫皇就好，只要找准它的核心命门，一击毙命。” 奥斯维德拍上亚萨的肩，语重心长，“亚萨，你姓莱温特，就要有担起这个姓氏荣耀的觉悟。你和诺林不同，你以后也会亲临战场，或许会面对比我更凶险的状态，所以我不能骗你说这很轻松。只要你记住，无论身处什么困境，都不要先被自己的恐惧打倒。我相信，你终有一天成就能超过我。” 亚萨总会不自觉地代入场景在脑海中模拟练习，也正是如此，亚萨才能帮助九野从库姆逃走免葬入皇虫腹中。 回来后，亚萨清醒时总是研究对付库姆那只皇虫的策略，推演了无数条成功线。然而，当亚萨身体回转，提出要参军入纳美前线时，奥斯维德变卦了。 无奈，他只能将整理出的厚厚一本资料借由奥斯维德传向前线，希望有人能达成他的祈愿。可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令人讽刺的是，无数人前仆后继试图绞杀，最后是雷诺击穿了那只怪物的心脏。 亚萨斜眼刺了雷诺一眼，扯了扯嘴角，他做的嫁衣让他最恨的人抢了去。 奥斯维德和雷诺还在僵持着对峙，亚萨困在两个alpha之间只觉得憋闷至极。 “我承认那事让我身体千疮百孔战斗力远不如从前，omega的身份也不适合去前线拼杀，所以我退而求其次考进赫利俄斯去培养能作出一番卓越事业的人才。”亚萨剖心明志，“我是比不得你，但我不是废物，我有责任为这个家撑起半片天。” 奥斯维德思及过往也有些动摇，他确实过度保护了，可他不想放松保护。亚萨，实在是太脆弱了，一不留神就会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奥斯维德固执抿唇不肯道歉。 亚萨清楚奥斯维德的脾性也没指望他道歉，撂下一句毫不客气的“话我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哥你反思一下”转身就走。 雷诺见亚萨走，也准备追上去，可奥斯维德反攥住了雷诺的胳膊。 “我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选择你，你猎杀了虫皇是你最大的优势。一旦你们成婚，帝国唯二的猎杀虫皇的顶级alpha都效忠于我莱温特家，有人想冒犯我们都要三思而行。为此，他能舍弃自己的所有，甚至去和一个他不爱甚至他恨的人结婚。” 雷诺被戳中心事，急于反驳，也似自我说服：“别挑拨离间，我们完美契合，会彼此喜欢，注定要在一起一辈子。” 奥斯维德冷呵：“如果你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底层混混，即使你们完美契合也永无在一起的可能。反而，只要是作出那个功绩的人，即使他是个恶贯满盈的畜生或不匹配的丑老残疾，亚萨也能眼皮跳都不跳地暂忍对方的亲昵甚至标记。” “可是没有如果，你的假设没有意义。现实就是亚萨选择了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结果都是——我，雷诺·斯特林，要和亚萨结婚长相厮守了。” 奥斯维德握力加大，仿佛要把雷诺的胳膊捏断：“不用你提醒我，我清楚。亚萨的选择我会尊重祝福，可我会一直盯着你。我不清楚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可一旦你伤害亚萨一丝一毫，我拼死也会取了你这条命。” “不会有那天的。”雷诺也在告诫自己。 “希望如此。”奥斯维德甩开雷诺的胳膊，“滚吧，一秒也不想多看你这种脸。” 雷诺耸肩，圆润地要滚，可没跑出几步，又被叫住。 “等等，亚萨想提前到什么时候？” “亚萨只让我诱使他们重启野外集训，如果遵循原计划推进顺利，集训结束不久就会迎来好事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的，你到时候有什么本事全都使出来。”奥斯维德扁了扁嘴，不情不愿说，“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亚萨坚持选择你，我会为你们克服万难送上祝福。” 雷诺怔了下，这是接受他了？ 雷诺粲然笑出声，冲奥斯维德扬了扬手：“感谢祝福，回见，大舅哥！” 身后远远传来奥斯维德的怒骂：“八字还没一撇呢，谁是你大舅哥！” 在焦灼的等待中，雷诺终于收到了野外集训重启的消息。 这一天，终于来了。 第65章 赫利俄斯史上最一波三折的野外集训项目重新开启。 涉事学生轻者处罚记过重者关押除名, 学院对所有所有队伍重新打乱编队，一切成绩归零。 “嗨，学弟, 真幸运, 我的监察官竟是你！”打招呼的是当初引导雷诺入学的卡萝。 雷诺调侃：“你知道上一个和监察官这样打招呼的后果怎样吗？劝你立刻回头朝天拜拜，去去你的晦气。” 卡萝却不在意这些：“你们迩思人就是迷信，我才不信这些。我如今队伍里一半是原来赛拉那队的, 他们原来能登顶第一, 就足以证明他们的优秀, 我相信我们能再次登顶。” “期待你的表现，祝你好运。” “承接你的运气。学弟，你听说你拿下了诺熙老师，真的假的？”卡萝八卦。 出事后，学生被勒令在营帐区留守, 一日日无所事事闲得无聊, 风言风语的八卦就像插了翅膀飞遍营帐区每一个角落。 第74章 亚萨是当着学生的面被劫走的，而学生们又对亚萨甚是关注, 因而论坛里关于亚萨的八卦贴总是处于热度前排。直到某日，一个标题为“惊天大瓜, 老师被标记了！！！”的帖子再次掀起轩然大波。 [楼主：今日偶遇诺熙老师, 他和那个之前抱他去医务室的alpha并肩而行, 举止超级亲昵, 那个alpha滔滔不绝说着话想逗老师笑, 老师怀里还抱着一束花。我想去和老师打招呼，可是隔着老远, 就能嗅到老师信息素里掺杂着霸道的气味，根本不敢靠近。老师他, 被那个alpha标记了！] 一群学生哭天嚎地不愿承认老师恋爱的事实，说亚萨一定是被强迫的。一个医学系学生出来顶帖，说碰到老师来拿药，那药是缓解omega信息素依赖症的。这种病只发生在高度契合的ao身上，啪啪打脸了一些死鸭子嘴硬的学生。 各种风言风语，冲在吃瓜第一线的卡萝本来试图联系雷诺求证，可是雷诺通讯器换了，没能联系上。这次好不容易逮到真人，自然要搞个清楚。 提到亚萨，雷诺表情都柔和了许多：“是，我在追求他。” “只是追求？”卡萝惊诧，“不是已经标记了吗？” 雷诺嘴角扬起的弧度降了几分：“这冲突吗？”他瞄了眼时间，开始赶人，“好了，考试时间快到了，去集合排队。” 卡萝很知趣地没有刨根究底，和雷诺击掌道别：““蹭一下气运之王的喜气，我们会拿第一的，拭目以待。” 雷诺目光追寻着亚萨，回想起那夜兄弟争吵后他和亚萨的夜谈。 奥斯维德那些话说不在意是假的，雷诺还是按耐不住问向亚萨：“是不是只要有益于你们莱温特家的，谁都可以？” “是。”亚萨手上忙着自己的事，头也不回地应着。 “即使你恨我，只要我有用，就能留在你身边。”雷诺喃喃自语。 亚萨不懂雷诺在闹什么：“这不是你所求的吗？是你说，你要做我手中的一把刀，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的确，这是他求来的，没资格怨天尤人。 “如果我失去用处或有更有价值的人出现……” 亚萨终于正眼瞧上雷诺，雷诺垂眉耷眼，仿佛尾巴沮丧耷拉着的大狗。刚和哥哥争执完，雷诺又来这一出，饶是再好的涵养，亚萨也禁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看着我。”亚萨双手“啪”拍上雷诺的脸，“回答我，你会让人顶替你吗？” “我又没死！”谁要和他抢亚萨，先从他尸体上跨过去。 “那你装什么怨夫？省省吧，这招不适合你。”亚萨松开雷诺，再次埋头忙起手上的事，“选择你不只是你有用，更重要的是我相信你。” 正是爱极恨极，才能透彻了解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也敢把自己置身刀尖豪赌一场。亚萨无悔于自己的选择。 而雷诺被“相信”那两个沉重的大字砸得昏头昏脑，他居然被亚萨信任着，即使他同时还被亚萨憎恨着。 雷诺顿悟为何埃里克曾让他自求多福，与其说亚萨性子冷，不如说这人理智到极致。在亚萨看来，与其将感情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不如选择一个对他助益大的，一举多得。最可怖的是，你明知道他不爱你，你为了他的一句信任，还会甘之如饴。 雷诺意味不明地笑道：“亚萨·莱温特，你真狠。”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你有完没……唔——” 雷诺一拉将亚萨拽入怀中，对着那毫不设防的后颈再次狠命咬下去。 亚萨在雷诺怀里颤了颤，却没挣扎，“你又发什么疯？” “你说得对，怨夫不适合我。”雷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那刚刻下的新鲜齿痕，“别吃那药了，我会给你新的临时标记，缓解你信息素依赖症引起的信息素紊乱。” 雷诺下巴垫在亚萨肩膀上，亲昵用脑袋蹭了蹭亚萨的侧脸，“反正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老婆，别恨我了，把我当成一个全新的alpha的不行吗？” “可你们就是一个人，我对你的信任建立在你是雷蒙德的基础上。”亚萨推拒着雷诺的脑袋，“让开，集训即将重启，一堆活要干，别烦我。” “那给我个机会让我追求你，我会倾尽一切对你好，你能试着爱上我吗？” 亚萨没有回答，对雷诺采取冷处理。 雷诺权当亚萨默认，兢兢业业当起二十四孝好男友。亚萨最开始被雷诺搞得有些烦，可是有拗不过对方，雷诺也确实知冷知热，就放纵自己享受起来。 野外集训重启事项有条不紊推进，终于迎来二次开幕。 先是为期七天的野外生存训练，这次被盯得极紧，没出茬子。卡萝确实如愿承接了雷诺的运气。 赛拉等一干人走后，团队看似最娇弱的omega穆尔成为团队大脑。他们先按照原有的计划，利用野猪诱饵寻到绿银虫老巢，成功拿下极高的初始积分。后来更是巧计夺得两枚完整的雪符，这相当于一支队伍pk掉了3支队伍，牢牢攥住了团队分。双分叠加，替换了卡萝等一干人后的原赛拉队伍，成绩再次登顶。 学生们休养一天，擂台赛揭幕。 擂台赛是各军团挖人的好时机，每个军团都会派人全程跟进以瞅准好苗子抢人。 虽说擂台赛是分专业比拼专业技术，可最受关注的还是战斗大系的机甲比拼。 机甲擂台赛赛程一共七天。前五天，8个赛区同时比拼，进行淘汰赛，和复活赛。第六天是决赛，8个赛区的第一为冠军之位一争高低。最后一天是挑战日，学生可以任意向在场任何人挑战，来观战的士兵心痒了也可以去挑战拔尖的学生。赛程最后两日，不仅军队高层都会来观战，还有各大媒体向全星际实况转播，好不热闹。 擂台赛前夕。 “之前看他们狗咬狗，最近又没日没夜地盯着这群小屁孩，就知道你身体撑不住。过来，我给你揉揉。”雷诺强制把偏头痛的亚萨圈怀里，按揉起太阳穴。 疼痛得到缓解，亚萨蜷着的眉舒展些许：“你又联系他们了？什么情况？” “皇帝对我还是非常忌惮，他们的推进不怎么顺利。最后协商出一个策略，他们给我一个迩思皇室的虚名，让我舍弃军功和你联姻。” “先应下，这个虚名很好用。”亚萨推开雷诺起身，“你让他们做好倒逼皇帝为你封爵的准备。” 亚萨赤足走到窗畔，推开窗户，夜风送来一阵清凉。 雷诺皱了皱眉，拿过衣架的大衣给亚萨披上：“头疼还吹风，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这里温差大，晚上凉，再染上风寒怎么办？” 亚萨怔怔望了远处的星河良久，突然发问：“今天是几号？” “2号，怎么了？” 亚萨话里沾了几分怒气：“他真能忍得住。”说着，他把大衣把雷诺怀里一揣，蹬上鞋子推门而出，“我去找哥，这几日不回来，有事线上联系。” “你……”雷诺刚想问亚萨去哪，陡然想到莱温特公爵战死的日子就是最近。 自那日兄弟争吵后，俩兄弟一直冷战，在这个关键日子，还是亚萨先服了输。雷诺没有追去，他靠坐上窗户，不久便看见一台白色机甲划过月亮，驶出落林星。 那是刻着老莱温特公爵一生荣光的机甲，也是载着奥斯维德走上神坛的机甲，也是差点葬送亚萨生命的机甲。而今，这台机甲已经修缮完毕。莱温特兄弟乘着这台机甲出落林星，想必是去了老莱温特公爵的牺牲地。 自从雷诺被莱温特家接受后，雷诺从诺林嘴里知道了一些亚萨小时候的事，兄弟二人命途实在是坎坷，也明白了亚萨是如何养成今天的性子。 雷诺以前怨怼不解亚萨不自惜，宁可自我牺牲也要为家族铺路。自从得知往事后，他就转变了想法。他要做亚萨的保险绳，做亚萨的矛与盾。 有些人，总会让你甘愿付出一切去成全他。 兄弟二人消失了四天，决赛前夕才回来，雷诺和诺林不约而同地前去迎接。 雷诺不知道他们这几天怎么过得，他只知亚萨出去一趟精神和身体状态更差了。 雷诺心疼地揽过亚萨，和奥斯维德对视。奥斯维德缓缓攥着拳头，最终却似强忍下什么，默然转身离去。诺林担忧地望了眼亚萨，又望了望奥斯维德寂寥的身影，咬牙丢下一句等会来拿药，跑着追上奥斯维德。 “你们去看你们父亲了？” “嗯。”亚萨不愿深入这个话题，他靠进雷诺怀里，喃喃道，“我有点累，想睡觉。” “好。” 雷诺打横抱起亚萨，一路上亚萨闭着眼乖巧窝雷诺怀里。就在雷诺以为亚萨已经睡着时，亚萨突然出声问：“这对哥是不是太残忍了？” “那中止？” 亚萨叹了口气，摇摇头：“哥这几年太耀眼了。明天，拜托了，雷蒙德。” “……你叫错人了，我是雷诺。” 第75章 第66章 万众瞩目的挑战日, 终于拉开帷幕。 “摄影师！摄影师呢？快把视角转向第一赛区，有人向莱温特公爵发出了挑战！” “每年战神都在虐菜啊，怎么这次这么兴奋？” “这可是大八卦, 快快快, 实况转播！” 挑战台上，一个颀长魁伟的alpha接过话筒，目光锁向正前方观众席。 “综合作战指挥系s班, 雷诺·斯特林, 现正式向奥斯维德·莱温特发出挑战。”雷诺嘴角噙着笑, “如果我赢了，希望公爵答应我迎娶令弟。” “雷诺·斯特林，你怎么敢！” 奥斯维德失控捏碎座椅扶手，强大的信息素威压压得附近的高级军官动弹不得。 “下面那个迩思人疯了，这不是自寻死路？” “嘘, 你才来, 不清楚。这个迩思人失控强行标记了战神弟弟，偏巧不知道烧了什么高香, 竟让战神弟弟患上了信息素依赖症。” “懂了，现在就是蹬鼻子上脸。可惜脑子不好使, 非要自杀。” “难说, 我见过他们打架。那个迩思人不知什么来路, 信息素很是强悍, 打得与战神不相上下。” …… 一时间, 场内议论纷纷。 雷诺拽得万儿八千的，继续加码刺激：“怎么, 堂堂战神不敢应吗？” “应！”奥斯维德起身，“取两台s级机甲来。” 雷诺得寸进尺：“擂台太简单, 没什么好玩的。公爵要不要换个地方？” 奥斯维德居高临下吐出一个字：“说。” “绕星碎石带。”雷诺昂着下巴不甘示弱地挑衅。 众人哗然，碎石带内天体碎石密集无数，运行速度极高，运行轨迹混乱。只穿越碎石带就是濒死之旅，更何况是在那里高速驾驶机甲战斗。稍有不慎，便会机毁人亡。 奥斯维德却是丝毫不惧，他点了点头：“有胆色。” 两个alpha定下约定，不约而同地看向另一处看台。 ——亚萨和诺林坐在一起，正远远与他们对视。 精明的记者没有错失这个瞬间，并把镜头转向那里，他们很快发现在斜对面的看台上有一对异常引人注目的omega。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可是容不得他们深究，奥斯维德已经走下看台。 双方机甲均已释放未出，两个alpha敌对意味十足地互看了一眼，分别进入各自的机甲。 在裁判发出信号枪那刻，两台机甲一起从地面弹起，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并驾齐驱，飞快驶离落林星。 “快，调天眼卫星，实况转播！” “大屏幕，都投影起来！” 与此同时，星际直播观看人数不断攀升，逐渐达到一个骇人的数字，实时弹幕密得看不见屏幕。 “莱温特公爵，我不会手下留情。” “狂妄。” 两人如离弦之箭，在话音刚落的瞬间，同时攻向对方。 两人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敏捷绕过无数碎石，眨眼间来到对方面前，刀刃相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交手数回合。 突然，一块巨大的碎石朝两人飞速撞来。两人当机立断放弃近战，迅速扫视四周，锚定并逆向飞向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转为远战。 奥斯维德先一步调整好，对雷诺发起了进攻。弹药密如细雨，劈头而下，雷诺加大精神力调动，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在密密匝匝的危险碎石群中蛇形躲过这一波炮弹袭击。 雷诺看似只有狼狈躲避的份，却有明眼人发现雷诺前进方向是有预谋的。他环绕了一圈从奥斯维德正面飞至侧面，他趁着炮弹袭击的间隙，瞄准一个刁钻的位置，启动强功率高能粒子炮，瞄准奥思维德就轰过去。 与奥斯维德发射的小而密的炮弹相比，雷诺发射的打击范围更广，毁灭性更强。强功率高能粒子炮直径两米，带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将挡在他前面的所有碎石化作齑粉，径直朝奥斯维德攻去。 粒子炮速度实在是太快，且攻击距离较短，奥斯维德堪堪才躲过粒子炮袭击。 可正是距离较短，奥斯维德在躲避的瞬间弹出钩锁缠住了雷诺的胳膊，甩着雷诺就朝一块高速飞行的碎石上撞去。 这一下撞实了，非死即残。 纵然雷诺有时间砍断锁链，由于惯性还是会撞上碎石。就在众人以为战斗胜负已分快要结束时，雷诺掉转枪口，把面前危及他生命的碎石全部轰掉。 [这个迩思人好厉害，反应如此迅捷，精神力等级怕是不逊于战神] [哈哈哈，谁说我们迩思人弱于白猪，干死他！！！] [我说你们也太小瞧战神了，战斗才刚刚开始] 奥斯维德正常发挥，雷诺的表现却远超所有人的想象。两人就这般你来我往，时而远战时而近战，仿佛不知疲倦的战斗机器，竟然一直维持着那卓绝的速度对决了八九个小时。 [卧槽，还在打呢？！我都睡过去好几觉了] [为什么他们还能这么快，我眼睛都要看瞎了] [他们的精神海是无底洞吗？] [他们怎么不远攻了？不会是弹药耗尽了吧] 有人心细如发地发现了这一点，因为两人之前的持续高强度输出，现在储备的弹药已经耗尽，能源也出现亏空。再如原来那般厮打下去，能量如何维持机甲基本运行也是个难题。 虽然两人还调动着精神力维持攻击速度不减，可是攻击方式却基本转为了近搏战。 “大舅哥，再这么打下去我们都得完，够了吧！”雷诺受不住私聊奥斯维德。 “不够！”奥斯维德化出一柄巨大的光刃倏然砍向雷诺。 雷诺躲避不及，生生去了半条胳膊。此刻机甲精神链接百分百的雷诺感受到胳膊被切断的剧痛，脑子里紧绷的弦似乎被老锯狠狠拉了一下。 雷诺强忍着剧痛反手挡出奥斯维德的攻击，甩出钩锁勾住奥斯维德，把奥斯维德拉到面前，先砍掉奥斯维德仅剩的机械刀，随即调转刀刃一刀刺穿奥斯维德的腹部。 奥斯维德也没有放过这个契机，重重一拳击向雷诺机甲的头部。 惯性使然，两人都没来得及躲避，同时撞上一块碎石。 “警告，警告，机身受损严重！” “警告，警告，能源即将耗尽！” “警告，警告，自陨落程序即将启动，请驾驶员解除精神链接！” 在亿万人惊呼中，两台机甲如一颗颗流星飞速坠落。 “快，预测降落地，安排镜头跟进和医疗队！” 雷诺已经被撞得头破血流，他听着机甲连发出三串警告，笑骂：“奥斯维德，你自己想死别拉我垫背，我还有媳妇等我回去呢。” “我定了坠落地，抓住我，这两台s级机甲可以抗住高速坠落带来的高温。”奥斯维德声音有点虚，“后面看你了。” 一切如奥斯维德所计划，机甲坠入落林星后，ai程序自启动救生程序，保障驾驶员安全。 “警告，警告，请做好逃生准备！机甲已降至安全距离，救生舱即将弹出。弹出倒计时，3，2，1……” 几分钟后，救生舱载着雷诺安安稳稳降落到一片银白色的沙滩上。 雷诺晃了晃脑袋，摸过手枪，推开舱门摇摇晃晃地出了救生舱。 他在不远处发现了奥斯维德的救生舱，舱门还没打开。不知奥斯维德是真受了重伤，还是故意在为雷诺拖延时间。 雷诺趔趄着来到奥斯维德的救生舱上，他爬上舱顶，把手枪上了膛，挑衅地朝刚追来的天眼镜头笑了笑。 “咔嚓——” 舱门开启，奥斯维德扶着舱门踉跄着从救生舱里出来。 “公爵，您输了，请兑现承诺。” 雷诺枪口抵上奥斯维德后脑，奥斯维德还维持着躬身出舱的动作。 “我输了，如你所愿。” 天眼镜头如实放大记录了这一幕，号称不败神话的奥斯维德·莱温特元帅，居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的低贱迩思人打败了！ 全星际如开水入油锅，一下子全炸了。 不承认者有之。 [这是机甲比赛，两人分明是平手，是那个贱民耍赖！] 庆贺者有之。 [奥斯维德平时不是拽得不行，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看热闹者有之。 [三分钟，我要这个迩思人全部资料！好帅啊啊啊] 医疗队姗姗来迟，率先下来的是两个omega。他们急冲冲奔向奥斯维德，一左一右架起奥斯维德，招呼人检查起奥斯维德的情况。 “亚萨。” 雷诺血糊住半只眼睛，坐在舱顶上，大喘气地唤住正架着奥斯维德准备离开的亚萨。 亚萨深深望了眼雷诺，朝诺林低声叮嘱了一句：“好好照顾哥哥。”说罢，只身朝雷诺走去。 雷诺见亚萨朝他走来，粲然一笑，一下跳下舱顶，瘸着腿跑向亚萨。他一把将亚萨拥入怀中，兴奋地在原地打了个转：“你是我的了。” 第76章 亚萨摸到一手滑腻的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扶着雷诺胳膊唤起医疗班：“来几个人，把他送去检查一下！” 这是赫利俄斯史上最受关注的一场挑战赛，所有人停下挑战紧盯着大屏幕关注着那场在宇宙中的对决，星际平民对赛事的关注也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星际热搜上充斥着关于他们的讨论——对奥斯维德战败的不可置信，对雷诺身份的好奇挖掘，对赛场中两个靓丽惹人的omega身份关系的猜测…… 亚萨刷着实时热搜观测着舆情，在事情热度攀至顶峰时，下令：“撒网。” 第67章 对决之事已过去很久, 对雷诺身份的挖掘热度却一直不减。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厉害人物终于被挖出了一些东西。 “我朋友是第一军团的高级军官，曾经和那个迩思人共事过。听说, 他在库姆星大捷中, 立下了不逊于莱温特公爵的战绩。” 不逊于莱温特公爵的战绩？ 奥斯维德最大地战绩便是猎杀了虫皇，并平息了珈玛星系的虫患。可如今纳美星系虫患仍未平，难不成是猎杀了虫皇？ 有人根据这条爆料兴起冲冲地讨论下去, 又掀起了一波热度。 奥斯维德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猎杀虫皇的人, 他立下了帝国的不败神话。打败他不败神话的那个迩思人, 能猎杀虫皇似乎也变得合乎情理。尤其是，雷诺才28岁，如果是真的，那他将成为帝国史上最年轻的虫皇猎杀者。 除却此流言，还有个没根据的也流传较广。不知从哪里流出, 说雷诺是原迩思帝国的皇室后人。那人还声称雷诺身体里淌着至高无上的血液, 他会带领迩思人走向新的光明。 久不见天日的迩思民众从阴暗的谷底窥见一丝天光，麻木的心再次悸动起来。 “是他, 他就是我们的王！黑发黑瞳，和流传下的菲尔德大帝的画像一模一样！” 先入为主, 很多人将雷诺和这位迩思王朝史上最卓越的君王做对比, 愈发觉得他们相像。即使个别声音发声说不像, 就会被多如潮水的驳斥声压倒, 潜意识自我说服似乎真的很像。 多数迩思人骨子里自卑, 那低人一等的观念深入人心，可如今他们的“王”将艾维格最强的那位碾在了脚下, 是不是他们并不比那些艾维格人要弱？ 正如他们之前所预想的，一个长久压抑在黑暗里茫然无依的民族, 一旦窥见太阳，势必会陷入对其狂热的追捧。 艾维格帝国虽说由艾维格人把握政权，但从民众基础上看，迩思人的数量要远大于艾维格人。占帝国人口三分之二还要多的迩思人团结起来，力量不可小觑。 “为什么要隐藏他猎杀虫皇消息，为什么打压他的军功，可恶的白猪，说什么一种平等，还不是瞧不起我们迩思人！” 沉默的迩思人空前团结，民族矛盾激化，民意裹挟着皇意。“世纪对决”一个月后，新旧年交接之际，官方终于有了回应。 一年一度的帝国表彰仪式上，雷诺一身笔挺的军礼服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老皇帝致完新春贺词后，雷诺作为第一个表彰者，步上红毯。他在庄严的奏乐中穿过殿门、中厅、长阶，来到皇位下，单膝跪伏在地。 近卫大臣高声宣读了雷诺的英雄功绩，承认了雷诺的迩思皇室遗脉身份，宣布赐予雷诺侯爵位。 雷诺虔诚低下头颅，手握成拳抵上心脏，宣誓对艾维格帝国的效忠。老皇帝亲自为雷诺加冕侯爵礼帽，双手搀扶雷诺起身。 近侍官端着放置正红色丝绒外袍的漆木盘，躬身恭敬道：“斯特林侯爵，请加衣。” 雷诺单手抓起外袍，手一抖一展加批在身，转身俯瞰阶下众人。 “恭贺斯特林侯爵！” 老皇帝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人，近侍躬身退到屏风后。近卫大臣也心领神会，对雷诺恭敬道：“斯特林侯爵，请稍等。” 雷诺也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他忐忑地望向屏风侧的出口。 近侍率先出来，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亚萨徐徐而出，圣洁的白和的庄穆红一齐撞入雷诺眼内。亚萨的穿着颇为讲究，内为繁复的白色皇室礼服，外搭简约大气的深红色礼袍。 在这个庄重的典礼上，亚萨把白色长发高高盘起，还别上了象征皇子身份的银白色精致桂冠。整个人宛如精雕细刻的玉人，又恍若供奉在神殿中冰雪神塑。 亚萨目不斜视，不紧不慢地来到老皇帝面前。 亚萨单膝跪伏，右手轻握住老皇帝递来的手指，虔诚地吻向老皇帝的手背：“皇祖父，万安。” 老皇帝笑着扶起亚萨，抓住亚萨的手，轻拍了下亚萨手背。 老皇帝望了眼雷诺，又朝近侍大臣点了点头。 近侍大臣展开牛皮纸制成的卷轴，大声宣读：“承寒星女神洪恩，艾维格帝国皇帝特里格维三世，致本文件相关人士。朕同意并以此表示对亚萨·莱温特王子和雷诺·斯特林侯爵婚姻的赞同，永结两族之好。朕已于星历4307年12月28日在斯诺宫对所有文件加盖国玺，特此为证。皇帝亲笔。” 念完，近侍大臣将准婚书递还给老皇帝。 老皇帝对雷诺招了招手，雷诺向前一步与亚萨并肩而站。 老皇帝连着准婚书与亚萨的手放在雷诺手上：“斯特林侯爵，朕把最疼爱的孙子托付给你了。” 雷诺脱帽致礼：“寒星女神在上，臣雷诺·斯特林必一生忠贞爱护亚萨·莱温特，绝不辜负陛下的托付。” 此情此刻，老皇帝深深望着亚萨一时有些恍惚：“当时送你母亲时也是这般情景，你和你母亲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亚萨垂眸不语。 老皇帝触景生情，颤悠悠叹了口气：“朕同你皇祖母老了，有时间多进宫陪我们说说话。” “是。”亚萨恭敬答。 “下去吧。”老皇帝摆了摆手，在亚萨转身离开时，老皇帝用仅附近人能听到的音量，朝亚萨道了句，“委屈你了。” 雷诺牵起亚萨的手，顺着红毯，于万众瞩目中退出宫殿。 这边表彰仪式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星网上却炸了锅。 [传言竟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公爵，他不是迩思皇室遗脉？] [一个迩思人，侯爵都是抬举他] [迩思人怎么了？迩思人照样能指着你们艾维格人脑袋逼你们认输，迩思人照样能逼你们嫁个王子来笼络！] [弟弟的美貌是真实的吗？梦中情o有了！] [其实那个迩思人蛮帅的，两个人好般配啊，路过磕一口] 在普通民众眼里，雷诺从一个名不转经传的小角色，摇身变为帝国有史以来第一个靠军功封爵的迩思人，还将迎娶亚萨小王子，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在帝国上层眼里，雷诺仍只是个徒有军功和虚名的小丑。 他们一出门，就有近侍迎上来，请雷诺前去签字确认封赏。 赏赐不可谓不厚，丰厚的年薪俸禄、首都星中心区的一处庄园、数不清的珍宝银钱……谁能想到刚到首都星时，雷诺穷到连正规的舒适型酒店都住不起。 “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啊。”雷诺感慨，他理了理这些赏赐文书，封在盒子里塞亚萨，“给你。” “这是皇祖父给你的赏赐。”亚萨推拒。 “我们都已经结婚了，夫妻一体，分什么你我？”雷诺不容拒绝地推回，“我知道这些不多，但这是我全部身家了。” “方才那不是结婚，只是领取准婚书。”亚萨纠正。 “准婚书？结婚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还要陛下批准？” 一侧的近侍插嘴：“亚萨小王子是皇位继承人之一，择婿自然是谨慎些的。” 原来艾维格帝国三代以内的皇室结婚，因为存在皇位继承可能，婚姻程序往往比别人要繁琐些。一般，确定结婚对象后要上报给皇帝，皇帝派人摸查另一方家底，各方面都认可后，会签署准婚书。拿到准婚书，才有资格登记结婚。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雷诺翻着黄历看日子，指着下旬的一个吉日问，“这天似乎不错，但在月底，是不是有些赶？” 亚萨还未出声，那近侍噗嗤笑出来：“侯爵太急了，您迎娶的可是亚萨小王子，哪像平民家吃个酒就算成婚了？” 雷诺皱眉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近侍回：“礼仪官推算的好日子，定在5月6日。” “还有半年，需要筹备这么久？ “侯爵出身偏远，可能不知道，普通贵族成婚都要筹划半年多。邀请宾客，准备婚服，敲定婚宴细节……哪一样不需要时间？现在这半年不到的筹备期已经是委屈小王子了。”近侍语气染上轻慢，他斜着眼睛瞥了眼那个小木盒，“赏赐侯爵自己收着便是，小王子什么没见过，推来推去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话。” 饶是雷诺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他被嘲笑了，仿佛初次进城的乡下人，因不懂规则出尽洋相。他倒是不在意，刚想回怼一句“我宠老婆关你屁事”，亚萨却先发了火。 第77章 “你在同谁说话？”亚萨语调没什么起伏，却像暴风雨前短暂的宁静，压得人喘不过气。 近侍后知后觉自己态度确实是过分了：“我……” “你同别的侯爵说话也是这个态度吗？”亚萨继续施压。 近侍后背惊出一层薄汗，秒速滑跪：“是我轻慢了，还请小王子原谅。” “你该道歉的人是我吗？”亚萨并不接受。 近侍咬紧后牙槽，朝雷诺折下腰：“请侯爵原谅。” “狗眼看人低，我懂。”雷诺吃不得一点委屈，“我从不和狗一般见识。” 近侍被骂气得要死，但不敢反驳，只能陪着笑脸装孙子。 “他是皇祖父亲封的侯爵，是我的未婚夫，代表的是我皇家的颜面，你在看轻谁？下次话出口前，在嗓子里先过一番确定合不合适再出口。” 说罢，亚萨牵上雷诺的手大步向外走去。 雷诺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得飘飘忽忽，亚萨在维护他，还主动牵他的手！雷诺疯狂摇着隐形尾巴，亲昵问：“老婆，我们去哪？” “婚姻登记所。” 第68章 “今日, 备受关注的迩思军人雷诺·斯特林首位出席帝国表彰会议被加封为侯爵，官方回应并肯定民间传其猎杀虫皇且为迩思皇室后裔的身份。为示两族之好，赛勒斯陛下为亚萨小王子和新晋斯特林侯爵颁布准婚书。表彰会后, 二人牵手高调现身婚姻登记中心, 然遭抗议者围堵，武警出动护送……” 雷诺“咔嚓”按死通讯器随手甩到一边，嘴里禁不住爆了句粗口：“这他妈都叫什么事, 老子结个婚碍着他们什么了？” “靠, 我还想问你们怎么就结婚了？”旁边车座上的埃里克也忍不住骂人, “你大爷的口口声声说是我兄弟，就这么把我当兄弟的是吧？瞒我瞒得可真紧啊……” 雷诺眼见基友开始长篇大论，立刻出声打住：“闭嘴，嫌我不够烦？” 埃里克被噎了一下，他瞄了眼双目紧闭眉头高耸的雷诺, 挣扎着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那你和我说亚萨到底是不是被你强迫的？” “不是。”雷诺心烦气躁, “你哪只眼看出来他是被我强迫的？” “两只眼都看到了！”埃里克据理力争，“要不是被强迫的, 你会被拦在门外面进不去，苦哈哈地被人追出十几公里, 缩巷子里等我来救你？” 雷诺忍无可忍：“进他家黑名单的只有我吗？你有本事去那逛一圈, 看看被不被拦！” 埃里克：“……哦, 那次啊。可是你们都结婚了, 还没被放出来啊。” 雷诺被戳中痛处, 深呼吸一口，没再反驳。 天晓得亚萨出面维护他还牵着他去婚姻登记处时他有多高兴, 可当两人独处时，亚萨又恢复了往常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事不宜迟, 尽快给皇祖父一个交代，出去时与我表现亲昵些，门口有记者蹲守。” 两人不是情到深处水到渠成，而是为争取各种利益而妥协合作的作秀式政治婚姻。记者是皇帝早就安排好的官媒，只为记录下这场秦晋之好大肆宣扬。 照片定格，他亲昵圈着亚萨的腰，亚萨落落大方地朝镜头挥手，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经过精心设计，两人好一对天上有地下无的璧人。 唯一不足便是，那群闻着腥味纷扰赶来的奥斯维德的极端狂热粉丝。 他们视雷诺为仇敌，更将奥斯维德被迫嫁弟视为莫大的耻辱。 辱骂他的、辱骂奥斯维德的、心疼亚萨的、叫嚣不配反对的……各种叫喊声叠加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疼。 “灰老鼠滚出斯诺斯塔德！” 一个矿泉水瓶照着他打来却偏倚了方向，径直冲向亚萨额角，雷诺反应迅速扬臂转身护住亚萨，矿泉水瓶恰打在他的肩胛骨上，一股锐痛。 这仿佛是什么信号，那群暴徒不管不顾地丢出手中的东西，抗议声浪一潮高过一潮。 雷诺坚实的后背如无坚不摧的堡垒抗住所有伤害，他大掌按着亚萨的头抵在自己胸膛上，安抚着：“没事，有我呢。” 下一秒，他肆无顾忌地释放出威亚，侧过半张脸回望那群闹事者，只是警告性的一眼足以令那些人息声。 实力就是绝对的震慑。 雷诺护着亚萨进入婚姻登记中心，走得特殊通道，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便定下了两人的一生。 “早知道会这样，就私下另寻个时间再来。”雷诺看着电子信息栏里更新的“已婚”字样有些恍惚，“不过，还算顺利。” “你迟到要面对的。”亚萨提醒，“别被网上支持你的声浪迷惑，那不过是因为迩思人口基数大，我们现在身处斯诺斯塔德，这里几乎全是艾维格人。他们多数视哥哥为神明，你挡了哥哥的光辉，注定要承受他们的怨怒。” “我知道。”来斯诺斯塔德第一天，他就因发肤颜色受尽白眼，在这生活他必须习惯歧视，就像……亚萨在纳美一样。 “但极端者还是少数，不用过分担心，我会支持你，不会让你寸步难行。”亚萨低头快速打着字，应该是在联系什么，没多久，他抬头道，“武警来了，走吧。” 两人矮身钻进车里，武警开道，车径直驶向公爵府。多数忌惮离去，可还有部分极端者和好事记者尾随不舍。亚萨本意直接入府启动防御机制，可变故就在此次发生——防御系统启动拦住了他们的车。 “危险者接近，危险者接近！”安保机器人鸣笛赶来。 亚萨：“……” 雷诺轻咳：“我好像在你家黑名单里，进不去。” 都是他们重逢那日，信息素失控的锅。 雷诺瞥了眼后面追上来的烦人精，下了个决定。他轻吻了下亚萨额头，“我在咱们家等你回来。” 说罢，毅然决然冲下车，冲那群追逐者大喊：“你们找的是我吧？别去烦我的omega，有什么事我奉陪到底。” 雷诺给亚萨递了一个快走的眼神，亚萨眼神复杂地望了眼被围困的雷诺，果决收回视线进入公爵府。 雷声大雨点小，这群疯子追得起劲，可当雷诺直面他们时，又逡巡不敢向前。 “一个个狗皮膏药一样追我们那么久总该为点什么吧？采访？打架？”雷诺挽了挽袖子，“单挑还是一起来？” 然而，他们只是远远围着雷诺，面面相觑。 雷诺嗤笑：“哟，都怂了？” 这话刺激到这些人脆弱的神经，一人愤愤出声：“我们才没那么粗鄙，远星的老鼠，滚出斯诺斯塔德，离开亚萨小王子！” “我有车有房有老婆，为什么听你们的要离开，我傻了吗？”雷诺只觉得可笑，“行了，没事我就回家准备晚餐了，新婚夜必须丰盛些。” 雷诺旁若无人地径直朝一个方向走去，终于一人忍不住挥拳冲向雷诺。雷诺眼睛眨都不眨，微微侧身抓住那人胳膊，然后腰腹发力生生将这人做武器甩了半圈丢向其他攻击者，将他们压倒在地。 雷诺毫不恋战，瞄准一个缺口，在众多人的围追堵截中窜了出去。 “有本事别跑！”愤青们乌泱泱追上去。 傻子才听话！ 雷诺七拐八绕跑了几十分钟，最后闯进逆流闯进一个车站的人群，借着人群的掩护从另一个站口出了站，穿进一个僻静的小巷。 “……斯特林侯爵？” 前方是个神情略显呆滞的混血小哥。 该死，有完没完了。雷诺听着身后找人的吵嚷声，心下烦闷。 混血小哥也听到声，恍悟什么，朝雷诺招了招手：“跟我来，我店的后门在前面！” 借混血小哥的掩护，雷诺终于算是甩掉了那群狗皮膏药。 “侯爵，真的是您！”混血小哥局促搭讪，“我是您的粉丝，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就写、写我备忘录上。” 雷诺心底称奇，斯诺斯塔德居然还有他的粉丝，罕见啊。他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混血小哥兴奋地继续问道，“您当时怎么猎杀的虫皇，可以详细讲解吗？还有，侯爵你……” 雷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小哥的问题，手指动了动，传了个定位给埃里克。 半小时后，埃里克骂骂咧咧地出现将雷诺掩护送上车，就有了两人的那段拌嘴。 人天性是爱好八卦的，这次过去几分钟，他被公爵府安保拒之门外“仓皇逃窜”的消息已经被露成视频传上网，为人津津乐道。 一派大呼痛快，说亚萨果然是被强迫的，喊话亚萨清醒勇敢反抗；一派为他的遭遇愤怒，说这破婚不结也罢，不受这委屈。两派立场不同，目的却出奇一致，都不看好他们的婚姻。 似乎全世界都在等他们离婚。 就连他最好的兄弟，埃里克也一直在耳边叨逼叨，像个聒噪的鸭子。 雷诺揉了揉太阳穴，心道他只是结个婚，怎么就这么难？ 第78章 亚萨没事吧？毕竟处于舆论声浪的，不止他。 雷诺不是压抑自己的人，心揣担忧立刻就给亚萨拨去了电话，却没拨通。无奈，他编辑了一条短信给亚萨发过去，大致意思是嘱咐亚萨早些回家，等他吃饭。 虽然是利益联姻，可雷诺却把他当成两人真正的成婚日，仪式感极重。 他从星网上下单了一些食材和装饰品，按着迩思人的习俗装点了客厅卧室，系上围裙对照菜谱亲自下厨准备晚餐。 一道道菜被摆上桌，雷诺解了围裙眺向窗外，天色已黑。 亚萨仍然没有回复，被拨打的电话一次次直至嘟声响尽也无人接听。 雷诺出神地望着菜的热气逐渐消散，红烛噼里啪啦燃着，温煦的火光在黑暗中跳动。蓦地，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雷诺迅速摸过手机查看，神情由期待瞬间转为嘲讽。 来信于一个陌生号码，短信简单只有一句话：老大，新婚快乐。 旋即，短信又跳出一条：快乐个屁，热脸贴冷屁股活受罪，赶快给老子滚回来！ 是艾玛和戈登。雷诺勾了勾唇，回复：老子乐意。 这场作秀式的婚姻也许自始至终高兴的只有他一人，那又怎样？他抓住了，未来日子很长，软磨硬泡总有希望。 雷诺打给聒噪哈士奇准备给这压抑沉寂的房子添点生气：“埃妈妈，我请你吃饭，来吗？” “埃泥马，天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突然想请我吃饭，别是又不怀好意吧？我和你说，你别指望我傻……” 雷诺堵住一侧耳朵，轻微翻了个白眼：“搬新家温房，来不来，三秒钟，三、二……” “来！”埃里克打断，“有好酒吗？” 雷诺准备白嫖，谎称：“没有，你带，要最贵的。” “休想！”埃里克炸毛，“最多给你带几十万一瓶的，等我，马上！” 几十万啊，啧，真奢靡。 感叹贵族腐败奢靡的雷诺慢悠悠撤着他一点点装点好的客厅装饰，静等好酒上门。当他掐灭红烛丢到厨房垃圾桶，门铃响起。 雷诺趿着拖鞋不紧不慢去拉门：“催什么催，赶着去……亚萨？！” 第69章 “一直在催的不是你吗？”亚萨冷声反驳。 “是我是我！”雷诺摇起无形的尾巴, 整个人都明媚起来，他双手拉过亚萨的手，“快进来, 坐这等我一会。” 雷诺绅士地拉开餐桌椅子让亚萨坐下再推进去, “菜有点凉，我热一下，马上好。” 亚萨扫了眼丰盛的晚餐, 视线突然定格在桌沿那凝固的红色烛蜡上, 端起一盘菜欲走向厨房：“我帮你。” 雷诺瞥了眼满当当塞着装饰物的垃圾桶, 霎时寒毛倒竖：“不用！” 雷诺冲出去抢过亚萨手中的盘子，“老婆你只管坐着，家务全部我来！” 亚萨没有戳穿，给雷诺面子退回餐桌，百无聊赖托着下巴看雷诺忙来忙去。 “家里可以添些管家保姆。”亚萨出声。 “就咱们两人, 没必要, 外人在也不方便。”雷诺刚说完想起亚萨养尊处优或许不习惯，改口, “其实也可以，这么大的宅子空荡荡的, 人多也热闹。” 亚萨知道雷诺心中所想, 解释：“不喜外人, 保姆可以雇佣钟点式的, 但管家必须要有。你现在是个侯爵, 别人要有的你必须也有要，否则还会被人看轻难以交际。” 雷诺了然这是身份彰显问题：“都听老婆的, 我明天就联系家政公司。” “倒也不用这么急。”亚萨顿了下，“过段时间吧, 过段时间我来把关挑选。神诞节快到了，届时免不了人情……” “嘿，兄弟，快开门，我来了！”砸门声盖住亚萨的声音。 雷诺后背一僵，低骂了句粗话，他沐浴在亚萨别有深意的目光里，讪笑着寻了个借口：“他来送酒的！” “送酒工具人”埃里克见门打开，当即要给雷诺一个熊抱：“乔迁快乐！” 雷诺身手敏捷地躲过熊抱，顺手捞过埃里克的酒就要关门：“谢了兄弟的好酒，下次再叙旧。” 埃里克：“？” 饶是埃里克再迟钝也明白自己又被耍了，他眼疾手快横插进一条腿，“你大爷……” 雷诺压低声音把人往外推：“算我欠你一次，亚萨回来了。” 说着，不管不顾把埃里克推出门，任凭埃里克在夜风中凌乱。 “完美，好酒作陪，老婆今晚我们……”雷诺一转身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亚萨竟起身去了厨房，捡出那燃了大半的红烛仔细端详。 别瞒了，全暴露了。雷诺心道。 他搜肠刮肚想挤出些话缓解尴尬，可亚萨直接直白问出口：“你是不是以为我今晚不回来了？” 油腔滑舌糊弄过去，还是坦诚买点惨讨几分怜惜？雷诺头脑风暴。 亚萨面对已然的结果也没想听到雷诺的回复，他继续说，“我确实没准备回来，但有件事，思来想去还是当面和你说一下好。” 这郑重的语气让雷诺的心提到嗓子眼：“什么？” “皇祖父兑现承诺，接下来几日，我和哥哥要处理母亲迁坟的事。父母合葬后，还要守节祷告一段时间，大概神诞节后才回来。” 就这？雷诺暗舒一口气，只要不是提分居就好：“要我帮忙吗？” 亚萨摇头：“神诞节免不了许多人情往来，届时你代表我莱温特家去出席，主动结交些贵族重臣，积累下人脉。你自己一人寸步难行，可以让诺林……”亚萨顿了下改口，“埃里克表哥，带你去攀话。” “放心交给我，小事一桩。”雷诺拍胸口接下任务。 亚萨却不放心，叮嘱：“你身份特殊，必然有人针对你。如果感觉难以适应，不必勉强等我回来，别惹事。” 老婆寄予如此厚望，雷诺人都飘了：“就那些不痛不痒的白眼，害怕他们？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可不出预料，还是出事了。 神诞日将至，各家互送礼物拜会。可对于雷诺这位新晋侯爵，门口显得太过冷清，拜会者只寥寥数位，多是小门小户或掺杂迩思血统的人家。 奥斯维德不在，他借了莱温特家的名也无人理会，最后还是搭上埃里克的车，参加了他家组织的晚宴。 雷诺来前做了万全准备，他照着亚萨给的斯诺斯塔德的勋贵名单对上了每一位的脸和名，了解了他们的生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症下药。可纵然如此，那些鼻孔朝天的勋贵们也只是敷衍几句，转而辞别笑脸盈盈地迎上他人。 埃里克在时，那些人还给几分薄面。可埃里克作为东道主不能时时配在雷诺身边，他一离开雷诺就落了单，那些人躲垃圾一样绕着他走，言辞间尽是嘲讽奚落，好不尴尬。 “就他，那个新封的迩思侯爵？听说是迩思皇室后裔？” “这你也信？哄外面那些愚民罢了，两族王子联姻，多好听的噱头。” “但他可是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和莱温特公爵一样前途不可限量，与他结交也无坏处。” “哈，公爵那可是有真军权的，他呢？最次的侯爵也是个边区长官，他就是个光杆吉祥物，那些虚名和可怜的赏赐有什么用？要想结交你自己去，和迩思人说话我怕晦气。” 雷诺听着毫不掩饰恶意的风言风语，猛灌了一口酒。那些人说得倒也没错，他就是个光杆吉祥物，只得了个侯爵虚名和赏赐，老皇帝丝毫没有任用他的意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没有实权他永远爬不上去，永远得不到这些人的尊重。 雷诺正想着怎么再忽悠那群老头一把，一个熟人端着酒杯人模狗样地踱步到了雷诺面前。 “哟，这不是咱大名鼎鼎的斯特林侯爵吗？”小韦弗高声揶揄着，把周遭目光吸引过来，“怎么就你一个人，亚萨·莱温特呢？” 是他和亚萨初见那日欺侮亚萨的alpha，韦弗家的长子，凯利。 雷诺眼睛不善地眯起，回复语气毫不客气：“哟，您什么时候出来的，牢饭吃得习惯吗？” “你！”凯利之前因兜售违禁药被判了几年，但是被韦弗家保释了出来，只在牢里蹲了几天，可还是落人口风。凯利本来就忌讳别人提这个，现下雷诺高声提点，瞬间破防。 “你以为你娶了亚萨，封了侯爵就成上流了？贱民！”凯利怒骂。 雷诺啧声道：“你娶不到亚萨恼羞成怒，年近三十一事无成倒是挺下流的。” “谁想娶他！”凯利彻底爆炸，恶语相向，“就你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把他当成宝，一个不知道被标记过多少次的破烂货，你问问在场的谁想娶他？” 雷诺收敛笑容，捏着高脚杯的手指收紧指尖发白。 凯利耸了耸鼻子，嗅着雷诺溢出的信息素，干净纯粹没有其他信息素掺杂。他高咧起嘴，“看来你不知道，也难怪，你没能标记他吧。他被赐婚后一直在公爵府，看来瞧不上你啊，真可怜。” 第79章 为着对亚萨的承诺，雷诺身体紧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喝令自己决对不能当众惹事。他呼吸越来越粗重，强抑制住对凯利的杀意。 凯利毫无察觉，像个聒噪的鸭子继续叭叭，“他被标记烂了不假，可熟透了的omega总比那些青涩的更得味，你多朝他摇摇尾巴，或许能哄得他开心主动……” 凯利一脸猥琐地开起黄腔，周遭唧唧嚓嚓的污秽讨论声钻进雷诺耳朵。 嘲他讽他尽管来，可话题越来越往亚萨身上偏，忍无可忍！这是他酿成的孽，凭什么要亚萨来承受罪。 分不清是对自己过往的痛恨，还是愤怒这些人肆无忌惮对亚萨的造谣辱骂。雷诺怒火中烧，紧绷的弦终于绷断。 “咔嚓”手中的高脚杯被捏碎，断裂碎落一地。 雷诺余光瞥见左手边那厚重的香槟瓶，长臂一伸抓起捞过，照着小韦弗的脑袋就抡下去。 “啊——”刺耳的尖叫揭开闹剧序幕。 凯利被打蒙了，他迟钝摸了摸被开了个豁口的脑袋，横手一看沾满了血，浑身开始颤抖：“你居然敢打我？” 凯利摇晃着身子要去打雷诺，雷诺轻而易举侧身躲过，抓住凯利胳膊将凯利过肩摔实在那堆玻璃碎渣上，凯利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你他妈，我杀了你！” 雷诺没给他喘息机会，他矮下身长臂死死卡住凯利脖子，破碎的玻璃酒瓶逆转向下，尖锐断口狠狠刺向凯利的脸。 “不要——”凯利视野被那尖锐所占据，瞳孔剧烈颤抖，失控破声。 断口悬在凯利眼球上方堪堪一个指节处，停下来，凯利浑身抖成筛子哀叫求饶：“侯爵，我错了，我不敢骂你，求你放过我！” 雷诺嗓子里滚出沉闷的笑声：“你似乎没明白我为什么生气。” “……是为亚萨吗？”凯利识时务地改口，痛哭流涕，“放过我，我向他道歉，你们天生一对！是我妒忌你们妒忌得发狂，我不想骂他的，我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他会和你在一起！” “就一句轻飘飘的道歉？不够。”这话雷诺不知道是对凯利还是对自己说的。 已经造成的伤害，一句道歉根本无法弥补。之前的他怎么能混球到这种地步，自私不肯放手折磨亚萨直疯魔，这么多年过去了，亚萨仍活在他的阴影里。好恨，好悔，真想穿越回去扼死那个妄为的自己。 “那要我怎样！”凯利崩溃大喊。 “以血还血。”雷诺眼皮耷拉着，似乎也在选择对自己的惩戒方式。 他手臂再次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果决落下，可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背后拦住了他，尖锐断口刺偏了方向。 “雷诺，够了！” 第70章 是埃里克。 埃里克本来跟随父亲去另一边寒暄, 听到这边的喧闹声心下不妙，拔腿就往回赶。远远打眼一看，就瞧见雷诺把凯利按在地上, 破碎的酒瓶照着凯利的脸就刺下去。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赶紧冲上去从背后扳住雷诺胳膊往后撤，尖锐偏了方向刺中了凯利肩膀。 万幸，不是大伤。 “兄弟停手吧, 想想你对亚萨的承诺。”埃里克提醒。 “他侮辱亚萨。”雷诺固执死死握着那凶器不肯松手。 “我知道。”埃里克扫了眼周遭, 眼神一暗, 安抚，“把他交给韦弗元帅，那人会给我们一个结果，再闹下去便会成为你的过错。”韦弗家不是轻易能惹的人家，埃里克强压怒火, 理智劝阻, “想想亚萨对你说的。” 雷诺深呼吸，泄愤般拔出破酒瓶, 往地下狠狠一掼，摔个粉碎。 弹起的玻璃碎渣四溅, 划伤了凯利的侧脸, 并在雷诺眉骨上留下一道血痕。 雷诺挣开埃里克的钳制, 踉跄起身, 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场。 烂摊子是埃里克处理的, 老韦弗家不好惹不假，可事端是小韦弗。凯利那番话在场的听得清清楚楚, 他辩解不了，侮辱皇室是大罪。虽说这罪基本罚不到这群贵族身上, 可该有的警示少不了，老韦弗被敲打了一番，严加对小韦弗看管。 老韦弗知道照皇家那护短的性子，小韦弗不吃点小苦头，必有大灾。他狠了狠心将小韦弗送回了监狱，并找了专门的人看守保护，还诚意地多次带着丰厚歉礼朝雷诺递出了拜帖，却被屡次拒绝。 作秀嘛，外人看到了就可以了，雷诺接不接受二说，反正他诚意到了。 雷诺不想接受一方面确实是不肯原谅，另一方面是焦头烂额懒得理会——那日的事不知道被谁录下来截取了部分传到了网上，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亚萨小王子被标记过？还不止一次？天，明明那么冰清玉洁的样子，私下居然这么乱！] [上层都知道诶，我就说小王子这么大了怎么还没许人，原来没人娶啊] [贵族私下都乱得要死，你们才知道啊，他们玩得都可花了] [可怜斯特林侯爵，以为是捡漏，其实是绿帽冤大头] [贱货婊子配不上我们的王，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离婚！！！] [骂谁呢，你们贱民才配不上我们小王子！我们小王子都不愿让他标记，贱民离我们小王子远点！] [别舔了，舔多了他能让你睡吗（滑稽）] 雷诺怎能接受别人诋毁亚萨，他笨拙地实名认证了账户进行澄清，可似乎起了反作用。绝大数恶意中伤亚萨的人，并非是气不过为雷诺出头，只是见傲霜枝的雪梅零落成泥碾作尘快意十足，借此宣泄心中阴暗。 民族英雄摇身一变成了民族反贼，贪图富贵自甘堕落，雷诺一并成了攻讦对象。 [别傻乎乎冲锋陷阵了，瞧见了，人家不领情] [人家比你们清楚，装聋作哑富贵一辈子，人家和你不是一个战线的] [美人窝英雄冢，我是他也喜欢小王子，被标记又怎样] 解释无益，一个人的声音无法对抗千万人的声音，更何况后面还有无良推手。幸而，他不是一人作战。 雷诺压不下去不假，可诺林不是死人。诺林母亲本就是大明星出身擅长操纵舆论，诺林本身也是新闻出身，最知道这种事情如何大化小小化了，甚至逆转风声博一笔同情。 诺林嗅到风向第一时间没有强压，而是在散播了些亦真亦假的消息，挽救回亚萨形象的同时，透露亚萨和雷诺二人是相识已久的情侣关系。可没有实质性证据，还是无法逆转风向，但诺林也不敢贸然揭开亚萨的伤疤。 等亚萨处理妥当母亲的迁坟事宜恢复与外界的联系，诺林第一时间告知了亚萨事情的原委。 “抱歉，我又搞砸了。”雷诺垂头丧气致歉。 亚萨粗粗翻了下两人现在在网上的口碑，好了不少，但是猜忌诋毁的还是居多。作为和平象征，他们应该是正面向上的，而不是像这样起反作用。雷诺也是，他应是引领迩思人民走向光明的王，而不是沉浸美色贪图富贵的贼。 “与你无关，有人蓄意往这方面炒作，民意失控了。”亚萨没有怪罪，“准备一下，召开记者招待会澄清。” 毕竟两人名声事关政治，记者招待会很快获得皇帝的批准，于一个周末的早上准时召开。 “殿下，关于您被标记的传言是否属实？” “属实，但我只被标记过一次且非自愿。” “强制标记？”另一名记者惊呼，“能否告知原委？” 雷诺下意识紧张抓住亚萨的手，他不想亚萨在众目睽睽中剖心自证。 亚萨朝雷诺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转而朝记者坚毅说：“那年我二十岁，野外集训碰到了星盗，不慎被掳走标记，后经兄长救回。”亚萨招呼工作人员亮出证据，“麻烦放一下我的就诊记录。” 厚厚一沓就诊记录被放在投影仪下，一张纸展示给所有人。 现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那触目惊心的文字影像震撼，只剩一些人倒抽凉气的声音。 雷诺也是第一次看，他知道亚萨受过伤害，但是那些伤害都被亚萨轻描淡写淡化了。当一张张诊断单刺入他的眼睛，他的心似乎被尖刀狠狠剜了一下又一下，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雷诺失控地抱住垂眸不语的亚萨，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仿佛是怕雷诺失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亚萨抬手堵住雷诺的嘴，浅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 雷诺鼻头一酸，不可抑制地泪盈满眶，他无助地死死搂住亚萨，额头枕在亚萨肩窝里，眼泪无声打湿了亚萨的衬衫。 亚萨回抱住雷诺，拍抚着雷诺的肩背。 “那事后，我一直……很怕被标记。”亚萨刻意彰显出omega的脆弱一面，“雷诺也知道，他怕伤害我，一直对我很有耐心。我们从临时标记循序渐进尝试着，却不想闹出这种误会。” “世人对被标记过的omega多有偏见，但雷诺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被标记过。他不在乎，义无反顾地追求我，一点点被他打动。在我再次遭遇那群人报复袭击时，是他舍命救下我，我这才决定和他在一起。” 第80章 “旁人对我们误解颇多，指摘我们不配。但我们真的是恋爱水到渠成，而非政治联姻。本来我们没资格在一起的，可他居然……”亚萨露出羞赧幸福的笑容，“傻到去挑战哥哥，为我们的婚姻放命一搏。” 亚萨手指插进雷诺头发揉搓着，轻声感叹，“真是，傻到要命。” 闪光灯记录下这一刻，直播镜头后万千民众也为此动容。 [哇，哭成狗，小王子好可怜啊！] [我今天就是他们的cp粉，我要蹲在这告诉所有人，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不是，真有人信啊，这就是政治联姻，救赎故事明显都是编的] [是真的，小王子是我老师，在校期间侯爵一直在追求小王子！] [小王子是赫利俄斯出身？瞄了眼病历时间，似乎六年前那个时间段发生过一件大事，赫利俄斯学生被九野劫走，不会就是那时候吧？] [九野是什么，怎么查不到啊] [之前纳美一带臭名昭著的迩思星盗，那事后就销声匿迹消息也被封存了，年轻些的肯定不知道] [啊，小王子之前被迩思人强行标记，现在又被强配给迩思人，好窒息] [什么强配，没听到小王子说他们是自由恋爱，不是政治联姻！] [我倒觉得小王子是被蒙骗了，哪有不在乎omega被标记过的alpha，那个迩思人很明显是蓄意接近踩着小王子上位啊] [细思极恐，说不定这个迩思人和当年残害小王子的是一波人] [能不能别阴谋论了，侯爵可是猎杀皇虫的人！人家天生一对璧人，别酸了] 不得不说，有些人不经意真相了。虽然亚萨剖心自证自损八千，可逆转风向的效果卓绝，诋毁声音几近消失，两人也化身情比金坚的一对，民众好感度直线上升。 招待会结束，后台亚萨手指一顿一顿划看着热搜，很满意这次记者会的成效。唯一不爽的是—— “抱够了没有，松开。” 雷诺固执不肯松开，闷声说：“我不是人。” “那你是狗吗？”亚萨强硬推拒着雷诺脑袋，可脑袋纹丝不动。 雷诺耍泼：“汪！”被骂狗也没关系，反正不想松开老婆，要不是做戏，天晓得他什么时候能抱上一次。 亚萨：“……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他。”雷蒙德真没这么幼稚无耻。 “不是。”雷诺果决回：“老婆，我们别提那个化成灰的死人了，好不好？” 还是第一次见咒自己咒得如此不留情面的。可亚萨还是无法将两人分割：“别贫了，你只是失忆，骨血是改变不了的。” “抬头，听我说正事。”亚萨命令。 “哦。”雷诺不情不愿直起身子，手臂不舍地圈着亚萨的腰。 “现下你搏了个真性情的好名头，民众支持率攀高。不止迩思人，一些艾维格人也因为我们的感情故事开始偏向认可你。”亚萨分析，“可民心这东西不长久，你需要兵权，需要更切实的功绩来赢得军拥。之前那些人敢轻侮你，就是因为你没权，凯利那种货色也敢拿捏你。你要主动出击，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要怎么做？”雷诺任凭亚萨肆意使唤自己。 亚萨沉默刹那，突兀说：“先办个生日宴吧。” 雷诺：“谁的？”亚萨生日在上半年啊。 “你的。”亚萨直视着雷诺的眼睛道。 雷诺：“？？？” 他的生日，他怎么不知道？！ 第71章 “不愿意？” “老婆说哪日就是哪日！”反正他是孤儿, 过哪日都是一样。 “届时，以我们夫妻的名义发生日邀请帖，看谁应帖。” 不是以皇室名义, 不是以莱温特家的名义, 而是以斯特林侯爵和侯爵夫人的名义。他们二人都毫无实权，应帖的人应不会多，但这也是他们夫妻核心一体向外拓展人脉打好权势基础的第一步。 “帖子内容我会拟好, 届时需要你一封封手写姓名寄出。” “放心,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再搞砸, 他就可以收拾收拾投胎去了。 倏地，休息室敲门声响起，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殿下，陛下有请。” 雷诺猛攥住亚萨的手：“我和你去。”那老头惯会欺负亚萨，雷诺不放心。 亚萨撸下雷诺的手：“不用, 简单复命。” 之前他们名声受损遭质疑, 老皇帝很是不满。这次记者招待会，虽是亚萨主动, 但也有老皇帝催促的成分在。 雷诺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夜上华灯, 亚萨才归家。 亚萨是红着眼眶回来的, 雷诺瞬间狮子炸毛, 怒不可遏。 “那死老头又欺负你！” 亚萨甩了雷诺胳膊一巴掌：“回来乖乖坐下, 这泪是为卖惨掉的, 我没事。” “卖惨？”雷诺将信将疑。 亚萨懒洋洋闭上眼：“嗯，趁着那事刚过, 他们还心存几分怜悯。” 方才在宫中，他三分真七分假, 确有卖惨成分在，也有几分真情流露。 “孩子，你这次做得非常好。”老皇帝拍着亚萨的手赞许，“我知道把那事爆出来你的压力很大，孩子，你的牺牲皇祖父会记住的，委屈你了。幸好，你和那个迩思人处得还不错。” “我们只能处得不错，不是吗？”亚萨凄惨勾了勾唇，“毕竟我们代表的是两族的和睦。实际相处如何，皇祖父您猜不到吗？” “你怨我。”老皇帝叹气。 “我不该怨吗？”亚萨强忍着泪，“明知亚萨遭遇过什么，还强行把亚萨许给一个迩思人。好，为两族和睦，我认。但他无权无势，空有个名头，谁都能看轻他，连带谁都能折辱我。您是让我一辈子抬不起头畏畏缩缩活着才满意吗？您，就这么恨我吗？” 亚萨长相八分肖母，哭起来梨花带雨更是和母亲模样近乎重叠，勾起了老皇帝对亡女的回忆。 亚萨母亲是最会撒娇耍泼卖惨讨长辈欢心的，亚萨性子冷，之前也不屑于这么做。这次为勾起老皇帝的怜悯豁出去了，演一场戏而已。 面孔重叠，老皇帝神情一时恍惚，伸手去擦亚萨的泪，却被亚萨执拗偏头躲过。 “皇祖父怎么可能恨你。”老皇帝叹气：“当年你母亲也是，不愿嫁给赛德里克那小子，哭着我和我们诉苦。可皇室omega少，为大局必须有些牺牲。你是个识大体的孩子，我知道让你嫁给那个迩思人让你吃屈了。可那人除了出身差点，秉性还是不错的，能力也卓绝，以后会有个好前途的，就像你父亲一样。” 亚萨听着讽刺至极，毫不留情地戳破遮羞布：“父亲的功绩是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可我丈夫如今被困在斯诺斯塔德，您要他如何像我父亲一样？” 老皇帝被噎了一下，可毕竟是人精，娴熟地给亚萨画着大饼：“当初你哥哥可是直接提拔元帅的，对那小子的安排也没法草率，我一直没想好一时耽搁，让人轻侮了你……哎，怎么哭成这样！是皇祖父的错，好孩子别哭了，让皇祖父好好想想。” 亚萨抽抽搭搭地收了泪，刻意拉出迁坟一事追忆起母亲。提及母亲，老皇帝神情果然有所缓和，两人聊了许久母亲的旧事，待老皇弟精力不支亚萨才辞别回来。 当初哥哥猎杀虫皇，正赶上前第五军军团长战死，元帅位空缺顶了位。而今，老皇帝借称没有合适的位子迟迟未安排，实则站不住脚。老米尔斯待审判，那不就是个绝佳的位子，也是元帅位。 亚萨看上了这个位子，老狐狸也知道这一点，却忌惮不肯松口。 再一桩就是…… 亚萨复杂地望向雷诺，这人之前和第四军血海深仇，真能接受这个安排吗？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你想顶替老米尔斯上位执掌第四军吗？”亚萨试探。 雷诺深思熟虑回：“不是一件易事，兵岁主将，看老米尔斯干的那些肮脏事就知道第四军什么样子，我一个迩思人上位很难服众。” 雷诺的回答有点出乎亚萨的意料，雷诺在仔细分析这件事的可行性，而不是为往事抗拒。可亚萨旋即一想，雷诺都忘了，没那么深的恨意，也不会过于在乎。 “走一步看一步，皇祖父对我们很忌惮得很，几乎不可能让我莱温特家执掌两军。” 其实更甚，诺林和奥斯维德是绑定的，雷诺一旦掌权，二、四、五军是绑定在一起的，三军也不乏老公爵旧部，合力拧成，对皇权威胁极大。 迫于生存，亚萨不再自由散漫，开始有意识地去争权夺利，雷诺就是他最好的工具。 赶着神诞日假期的尾巴，两人将生日邀请函散发了出去，亚萨还亲自往宫里递了一份。 “真有人来吗？”雷诺扫了眼忙碌布置会场的仆从，有些荒谬感。 “至少哥哥和诺林会来。”走到这一步，亚萨听天由命，也不奢求什么。 最近为了节日应景，全域气候调控温度调低，天罕见飘起零零碎碎的小雪。 第81章 亚萨伸手去接：“我随你回家结婚时，也在下雪。说起来，那时你告诉我，你是个雪天被你养父捡回来的，生日就定在了捡回来的那日。你和雪倒是有缘，随意定了个日子，也恰巧下了雪。” 雷诺听亚萨絮叨着陌生的他，有些恍惚：“也许吧。” 雷诺对这场晚宴本不抱期待，可最后发展着实令人大跌眼镜。出乎意料，第三军军团长老韦弗是一个上门的，带着丰厚的赠礼，躬身朝两人致歉。继而，奥斯维德和艾琳元帅一起上门，代表二、五军势力。如今第四军式微，所剩势力大佬都显露了自己的态度，下属纷纷响应。 不知道他们冲得是谁的面子，莱温特家，抑或是其他。但就目前形势看来，雷诺在军政势力中，脚跟基本站稳了。 “成功。”亚萨如释重负，露出真实的微笑，“我给你那份名单，你都记清楚了？” 雷诺与亚萨并肩而立，轻晃着高脚杯，视线扫过到场的每一个宾客，其名字生平势力立刻浮现脑中：“你交代的，必不辱命。” 亚萨抬手看了眼时间，拍了拍雷诺的背：“时间快到了，去致辞开宴吧。” 雷诺点头，可就在此时，管家神色匆匆赶进来：“殿下、侯爵，有贵客到了！” “贵客，谁？” “奥瑟议长。” 雷诺和亚萨对视一眼，对这个不速之客感到惊诧。 亚萨嘱咐：“先告知在场的人，让在场的有个准备，我们再出门亲自迎接。” 毕竟这是军政势力的聚会，伊顿·奥瑟那属于文臣势力，文武两方一直水火不容，还是先告知让在场的人有个心理准备的好。 “各位，请安静，奥瑟议长上门道贺，我们夫妻先失陪……” “不用那麻烦，我自己进来了，不怪我冒昧吧？”人未到声先至。 亚萨挽上雷诺胳膊迎上去：“舅祖父说得什么话，您万忙中抽出时间到场，我们夫妻受宠若惊。” “我此次还是代表你皇祖父来的，他总念叨委屈你了，让我一定把心意送到。”伊顿带来两份厚礼，一份代表皇室，一份代表他本人。 伊顿视线扫过举止亲昵的两人，调笑着问，“小夫妻感情不错？” “雷诺对我很好。”亚萨回时紧了紧胳膊，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伊顿点头：“那就好，前段时间，你皇祖父和我抱怨你哭得他心都要化了，我还以为我点错了鸳鸯谱。你们婚姻是我极力促成的，如果凑成一对怨侣，那可就罪过了。” 亚萨笑容僵了僵，将那隐秘事拿出来说，这人是故意的吗？ 好在，伊顿没深展开，他转问向雷诺，“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雷诺心道，装什么装，死老头子。面上却是堆满微笑：“我对议长一见如故，面熟得很。” 伊顿爽朗笑着：“既然如此，和亚萨一样把我当长辈就好。侯爵在首都星生活可适应？” “托您的福，还不错。”雷诺暗戳戳表达着不满，“但这里日子太过平静，还是战场来得刺激。” “西边不怎么安定，侯爵大才，必有用武之地。重事业是好的，可也别冷落新人，我们小王子要是再去哭一遭，你让我们这群老头子怎么受得住？”伊顿话里有话。 亚萨故作娇嗔：“舅祖父！” “不说了不说了，再说惹人嫌。”伊顿说着客套话，“你们两人都是我的孩子，日后一定好互相扶持，好好相处。” 伊顿的到来是个重磅信号，代表着皇帝的重视和文臣方的认可，剩下的观望者见风使舵，乌泱泱迟来道喜，宴会热闹非常。 亚萨之前从未出席过类似晚宴，可毕竟是皇室出身，教养气度摆在那。他挽着雷诺的胳膊，穿梭在宾客间如鱼得水。 有亚萨撑场，这次没有再敢轻视雷诺嚼舌根，雷诺也逐渐放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言辞幽默风趣落落大方，让不少人产生一种错觉——雷诺或许是真迩思皇室出身，与那些底层贱民是不同的，合该融入他们上流。 宴会大成功，会后，竟有不少人约着雷诺出去玩乐。雷诺得了亚萨的一些点拨，在上流贵族间混得愈发风生水起。 可夫妻二人一直猜不透伊顿那日的来意。 “你说他在暗示什么？” 这只老狐狸，到底是不是和他们一条战线的？ 第72章 “西边是原来米尔斯的地盘。”原来的纳美便是驻区之一。 “他多次提到我去找皇祖父哭诉那事, 到底是鼓励还是反对？”亚萨觉得伊顿多次提及这事应该是有深意在的。 “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总纠结那些已经做过的决定。”雷诺拿着亚萨劝过他的话回劝亚萨，他状似不经意从身后搂抱着亚萨, “你今晚已经够累了, 泡个澡放松一下，我给你按按。” 这一举动却触怒亚萨，钢笔在亚萨指尖打了个转, 尖锐的笔尖抵上雷诺喉结：“我警告过你, 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雷诺高举双手做投降状：“我真只是想给你按摩一下, 很单纯的那种。” 亚萨丢给雷诺一个“我信你鬼话”的眼神，起身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雷诺听着“咔嚓”落锁声，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该如何形容他们现下的关系呢？与节目中那虚假的营业关系有些相似。 亚萨从不吝啬在外面面前展示他们的亲昵，就比如今晚，他可以说是占足了便宜, 现在掌心还残留着亚萨腰肢柔韧的触感。 外人面前, 两人俨然一对神仙眷侣。可两人独处时，亚萨对雷诺是冷淡且充满警惕的, 他们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好好谈话，可是绝不能有任何逾矩行为。 亚萨很想让雷诺做一个有分寸感的室友兼合作伙伴, 但雷诺总是蠢蠢欲动地献殷勤。他有次见亚萨还在吃纾解信息素紊乱的药, 试图给亚萨一个临时标记, 可亚萨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反应极大。 亚萨在两种模式种切换自如, 雷诺一时置身天堂、一时堕入地狱, 被搞得极其难受。他有次和艾玛吐槽这种相处模式，艾玛却一点也不同情。 “他没要死要活地想搞死你, 老大你就感恩戴德吧。”艾玛见过亚萨真正发疯是什么样子，这样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每当艾玛提起过往, 雷诺就会催促艾玛把帮他恢复记忆这件事提上进度，手段粗暴些也没关系，他受够了这种雾里看花的虚幻感。明明都是他的事，他却一点参与实感也没有。 路拓开后暂无大事，亚萨为躲雷诺返回了学校，雷诺则为排解无聊和拉拢关系出去参加各种集会，渐渐有了自己的小圈子。 这日，雷诺被邀参加一个赛马会，组局的是首屈一指的机甲制造世家的继承人。 “人家有伴的都成双成对，你怎么和我们这群单身狗混迹在一起?”一个梳着背头人模狗样的alpha揶揄举杯独酌的雷诺。 “你不懂，侯爵家情况特殊，小王子负责赚钱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一个打着一排耳钉的刺头alpha没边界感地揽上雷诺脖子，“是吧？” “滚滚滚，我这叫尊重支持伴侣事业。”雷诺嫌弃推开那alpha的脑袋，“再说，你当我想和你们在这招猫逗狗啊，那位不放我出去，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那么大的功绩，肯定得安排个好位子，我瞧着第四军不是空着？” 雷诺闷了口酒，呵笑道：“一步登天？还是白日做梦来得快些。” “可除了你，还有谁更适合那个位子？”背头alpha很看好雷诺，“我有次听到祖父和父亲闲聊，说是米尔斯家那案子大概率翻不了，要判终身。” 这个背头alpha家族混迹于法检律师一行，他口中的祖父，便是最高军事法庭的主法官。如果他祖父这么说，老米尔斯基本是被定死了。 刺头alpha插话：“可你之前不是还说西泽要被放出来了？第四军一直在米尔斯家手里，西泽在这个节骨眼被授意放出，可能就是来承位的。” “西泽啊，之前他还挺狂的，看不起我们。”谈起西泽，一个吊梢眼的alpha落井下石说着，“我觉得不会，他那点功绩怎么服军？比不上斯特林侯爵一根手指头。” 谈及西泽，刺头alpha突然来了兴趣，他不依不饶再次缠上雷诺脖子：“嘿，我突然想起个传闻，你之前在赫利俄斯进修的时候，是不是和西泽是情敌？” “真的，还有这一段？快，展开讲讲。”谈及八卦，又一窝蜂凑过来一群人。 “他也配？”雷诺根本没把西泽放心上，“我和亚萨两情相悦，他单方面胡搅蛮缠。” “啧啧啧，真狂啊，这就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刺头alpha调侃。 “不过兄弟，我劝你一句，别太心大。”背头alpha受刻板的家庭出身影响，俨然一个老古董，“赫利俄斯alpha遍地走，你怎么敢把小王子一人丢那里的？让他早早辞职吧，omega根本不适合那份工作，真想继续当老师，我可以推荐他去洛伦兹的艺术系，那里基本是omega学生。” 第82章 “我说你，别出馊主意了。”刺头alpha懒懒靠在雷诺身上，抬手冲背头alpha一指，“小王子那是一般omega吗？侯爵要是敢提，怕不得被手撕成两半。” “omega一旦被标记，咱们说什么不就是什么。”背头alpha很看不起omega，他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不对，兄弟你还没到手呢？” 雷诺佯装无奈，苦笑道：“只让临时标记，再深入就怕得要命，说什么也不肯，我又不能强上。” “有什么不能的，你就是太心软。有一才有二，情到浓时强硬做下去，只要越过那条线，以后想怎么标记就怎么标记。”背头alpha继续出着馊主意。 雷诺内心呵呵，我脑门被门挤了才听你的。 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在酒精熏染下逐渐褪下华服丑态毕露，如果不是为拓展人脉打探消息，雷诺是一刻也不想和这群公子哥呆在一起。每当这时，雷诺愈加感觉到埃里克的好，简直是贵族清流。 雷诺喝得一身酒气回家，脚步有些浮虚，脑子晕晕沉沉的。他跌跌撞撞撞开门，吩咐管家准备醒酒汤。 管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侯爵，小声些，殿下回来了，这个点正休息呢。” 雷诺一听脑子瞬间清醒大半，他想起刚刚撞门的动作有些后悔，整个人都显得局促起来。 那个假生日宴后，亚萨就返校住校不回。算一算，亚萨已经离家快三个月了，没有任何消息通知也没有大事要忙，雷诺没想到亚萨会回来。 雷诺瞄了眼楼上，也刻意压低嗓子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中午，还问了一嘴您去哪了。”管家回。 “真的？”乍被关问，雷诺开心到手足无措，“他有和你说他为什么回来吗？” “这个殿下没提，只是……”管家欲言又止。 雷诺嗅到一丝不妙：“只是什么？” “殿下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不怎么舒服，说给他找医生也被拒了，回来后饭都没吃一口，就上楼锁门休息了，到现在一直没出来。” 对亚萨的担忧霎时冲垮因亚萨回家滋生的喜悦，他下意识想冲上楼关问，可脚却生了根。这时亚萨已经睡了，他敲门会打扰亚萨休息的，再者，亚萨大概率也不愿见他。 “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守着他。”雷诺摒退管家。 “那醒酒汤……” “不用了。” 在听到亚萨不舒服那刻，酒已经醒了大半。 雷诺蹑手蹑脚上了楼，不敢敲门却又怕亚萨不舒服延误治疗，干脆席地而坐守在了亚萨门口。他支棱着耳朵，精神一刻也不敢懈怠，生怕听漏门里面的声音。 亚萨似乎是醒着的，抑或是睡不安生，翻来覆去的。 一楼大堂的走钟滴滴答答响着，雷诺本来就醉酒昏沉，随着夜深，眼皮逐渐撑不住了。他小鸡啄米似得一下一下地点着头，眼皮颤抖着和梦伯作最后的抗争。 忽然，室内传来水杯落地的声音，紧接而来的是重物倒地声。 雷诺猛睁开眼，睡意一扫而光——亚萨摔下床了！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雷诺心急，当即起身撞开门冲了进去：“亚萨，你怎么了？” 走廊的光斜斜照进室内，雷诺模模糊糊瞧见亚萨正抓起散落在玻璃碎片中浸水的药片往嘴里塞。 雷诺瞳孔骤缩，一步向前跪在玻璃渣里，强按下亚萨的手夺走那药：“你不要命了！”那混杂着玻璃渣的药吞下去，人怎么能受得了？ “滚出去！”亚萨挣扎着脱离雷诺的挟制，他狼狈地摸索着床头柜，抓到一个小棕瓶，颤抖着手倒出大半瓶白色药片就要往嘴里塞。 雷诺认识那药，是缓解信息素紊乱的，亚萨一直在服用。 可照着亚萨现在想要服用的剂量，这可是要命的！ 雷诺不假思索扣住亚萨胳膊，将那致死量的药片扬了出去。 亚萨带着抑制器强行囚住暴虐的信息素，雷诺嗅不到。可触手的皮肤炽热滚烫，眼皮下的腺体上还印着几道新鲜的抓痕，雷诺知道亚萨已经到了极限。 到底怎么回事，亚萨正因信息素极度紊乱被迫进入发情期。 自从知道亚萨对他患上信息素依赖症，他就清楚亚萨要比其他omega发情期痛苦程度要高上千百倍，这些特制药片根本就是望梅止渴，作用聊胜于无。他记得医生提醒过，这些药片副作用巨大，长期或过量食用极易损伤身体。 不能放任亚萨这么滥用抑制药。 “宝贝，没事了，我在呢，我给你信息素。”雷诺指尖捏上抑制器的锁扣，只要轻轻施力，那抑制器就会掉落，甜美的信息素就会挣脱束缚逸出。 可亚萨像听到什么恐怖故事，剧烈挣扎起来：“我不要你的标记，滚出去！” 雷诺眸色一暗，宁愿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也不要他的标记吗？就这么恨他吗？ 逆骨被触，邪意横生。 omega的反抗就像伸爪威胁的奶猫，绝对力量面前，绵软无力不值一提。 雷诺强硬解下抑制器，失去保护的亚萨刹那被雷诺汹涌的信息素包裹侵袭，熟悉信息素的身体不争气地涌出汩汩热流回应着alpha。 “雷蒙德，别逼我！”亚萨身体剧烈颤抖着，带着后颈腺体那块软肉一齐颤动。 “不要标记，那你要怎么挺过去，自残还是嗑药？”雷诺粗粝的拇指摸索着亚萨的后颈，平静的语气下隐藏着雷霆暴怒。 亚萨被折磨到神志模糊，口不择言：“那又怎样？我宁愿死也不会要你再次标记，出去！” 宁愿死吗？ 残存的酒精刺激着雷诺本就不怎么清醒的大脑，他脑中恍惚闪过白日里那背头alpha说过的话，胸口剧烈起伏着。 omega一旦被标记，就能任alpha为所欲为。 只要越过那条线，亚萨会受信息素影响，不可控制地再次喜欢上他吗？ 雷诺视野被那块诱人的软肉占据，不受控制地吞咽了口口水。 好饿…… 第73章 亚萨几乎被雷诺炽热的视线烫出好几个窟窿, 他听着雷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不受控制的口水吞咽声，本能地预感即将要发生什么。 求生欲作祟，亚萨发狠咬上雷诺锁住他的胳膊, 一口下去, 鲜血淋漓。 雷诺仿佛丧失痛觉，手劲没有丝毫松懈，旋即一口刺入亚萨脆弱的腺体。 亚萨发出小兽的悲鸣, 他根本阻止不了alpha蛮横的标记行为。 过去和现在跨越时空在一瞬间重叠, 命运轨迹重现, 亚萨似乎被打回那段绝望的日子，所有坚强的伪装分崩离析。 雷蒙德是一条饿狼，再怎么披着狗皮佯装温驯地摇着那条大尾巴，也该不了他的本质。他是疯了才自信地以为自己能把控住对方，他不过是供桌上的祭品、餐盘里的嫩肉, 时机一旦合适, 对方就会露出那锋利骇人的犬牙，毫不犹豫地将他拆骨入腹。 强劲的信息素肆意冲刷着那脆弱敏感之地, 不争气的身体积极回应熟悉的信息素，痛苦灼热感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难耐的酥麻瘙痒。 “雷蒙德, 好难受, 亲亲我。”亚萨粗喘着央求, 仿佛粘稠拉不断的银丝。 因高热略干燥开裂的唇蜻蜓点水般划过雷诺的小臂, 带起酥麻的过电感。雷诺想不明白亚萨怎么突然转变，可是面对omega的亲昵请求, 雷诺当即心软成水松开铁钳似的手，给了亚萨喘息机会。 雷诺迷乱地吻上亚萨的眉眼, 顺着亚萨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亚萨后背抵上床头柜，热恋回应着雷诺的吻，手却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鶄 “别叫那个死人，宝贝，叫我雷诺，好不好？”雷诺还在试图和自己的过去做切割。 “不。”亚萨攥紧一块玻璃碎片抵上雷诺的脖子，“你们本质就是一个人。” 亚萨没掌控好力度，锐口割破掌心，鲜红的液体顺着亚萨手腕滴落。 雷诺再迟钝也恍悟刚刚是亚萨使的美人计，不过，何至于此？ “你受伤了。”雷诺小心翼翼去触碰亚萨受伤的手。 “退后！”亚萨手向前送，浅浅刺破雷诺的喉结。 “就这么恨我吗？”雷诺低笑出声，“既然如此，杀掉我，能让你好受一点吗？”说着，他竟发疯主动往玻璃碎片上靠。 亚萨脑中猛然窜过一个画面，雷蒙德强令他抓着军匕自己刺穿他的胸膛，说得话也和现下的雷诺如出一辙。 面容再怎么改，记忆也被抹去，这个人骨子里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雷诺的血沿着剔透的玻璃下淌，渐融上着亚萨的血液，合二为一溅落在两人身上，鼻尖萦绕着刺鼻的铁锈味。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雷诺神色平静地抚上亚萨的侧脸，视线专注而缱绻。 亚萨颤着呼吸痛苦闭上眼，猛撤回手肩膀撞开雷诺，起身后退了好几步：“我知道你不怕死，如果我选择自戕呢？” 第83章 亚萨调转尖锐刺上自己的脖颈，软肉被刺破，一道艳色顺着他修长的脖颈流下，“我不是在危言耸听，与其再次被你标记沦为欲望的奴隶，我更愿意拥抱死亡。” 他知道完全契合的ao彻底标记后，影响是有多么深刻。那种理智消磨，全靠信息素支配的日子，亚萨不像体验第二次。 雷诺全然没了方才的冷静自持，他知道亚萨大概率是在威胁，可是他不敢赌：“我出去，你放下，别伤害自己。” 亚萨不肯放松警惕。 “你好好休息别提心吊胆我控制不住偷袭，我这几日会离开。”雷诺倒退出门，“一开始，“我没想彻底标记你，我只是……见不得你痛苦，想给你信息素安抚。亚萨，我绝不会强制标记你，我和他不一样。” 一地鸡毛。 雷诺掐亮通讯器屏幕，时间显示凌晨3点多，喃喃自语：“这个点，医院还能采集信息素腺液吗？” 到底是对亚萨放不下心，雷诺强制唤醒埃里克找了个靠谱的私人医生，就像之前亚萨一样采集了信息素腺液制成安抚喷剂。 为他采集信息素腺液的医生认出了他，控制不住地打量着雷诺，视线在雷诺受伤的脖颈和凌乱脏污的衣服上逡巡。 “如果我来这的消息明天出现在网上，我不介意让这家诊所消失。”雷诺现在已学会贵族那派风轻云淡的威胁手段。 医生一凛，收回飘忽的视线，打着哈哈：“我这人口风最是紧，侯爵不用担心。” 天一蒙蒙亮，雷诺就将冒着冷气的安抚喷剂拿到了手。他将药放在亚萨门口，敲了敲门就离开，安抚剂的盒子上贴了纸，希望亚萨别执拗。 亚萨听到敲门声身体猛然绷紧，可雷诺没出声，很快就没了动静。他犹豫很久才开锁出门，只见门口地上放着个黑色的小方盒，盒上贴了个便利贴，字体龙飞凤舞——药会损伤身体，别折磨自己，用它们。 亚萨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两层八支安抚剂，神情有些动摇。 他提取过信息素腺液，四支已经是最大安全用量，可雷诺居然提取了八支。大量提取信息素腺液对身体损伤极大，更何况他根本用不到这么多。 正向亚萨所设想的，雷诺为这八支安抚剂整夜未眠，由于信息素过量透支，腺体针扎般疼，连带精神海亏空，头疼欲裂。整个人走路没有脚踏实地感，仿佛下一步就能栽倒在街边。 雷诺正准备随意找家旅馆睡一觉，通讯器响起——回来。 亚萨心软了？不，雷诺旋即否定，是怕被无良媒体拍到造成不好的影响吧。 雷诺回去后听着亚萨的动静，总是刻意避着，明明在一个家里，两人三天愣是没有碰过头。 这天晚上，雷诺一如既往地等到很晚才偷摸摸下去厨房觅食，他叼着一根肠，拎着一块冷面包上了楼，可在楼梯口一下停住脚步。 ——亚萨出了门，倚靠在门口，显然是在等人。 “你就吃这个？”亚萨扫了眼雷诺手上的吃食。 雷诺扯谎：“没，这是夜宵，我不饿。”可刚扯完，就想到亚萨也能听到他的动静，他从下午起就没出过门，亚萨自然知道他没吃过晚餐。他有些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好多了？” “结束了。”亚萨径直走过来，“我有点饿，陪我吃点东西？” 嘴里的冷肠瞬间不香了，雷诺颠颠跟上去：“好啊，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来，当作谢礼。”亚萨挽起袖子翻着冰箱拿出几枚鸡蛋和几颗青菜，“面，可以吗？” “当然，我最喜欢吃面了。”亚萨这事给他下毒，他也能眼皮不眨地喝干净。 两人的面是从一个锅里出来的，亚萨必然不会和雷诺殉情，保证安全无毒。亚萨分了大小两个碗，他的分量显然要比亚萨多很多，还多一个荷包蛋。 雷诺想将这个蛋夹给亚萨，却被挡了回去：“我刚结束吃不得太多东西，给你就是你的。” 亚萨筷子戳开荷包蛋，流心的蛋黄四逸而出，“之前受信息素影响，情绪有些失控，抱歉。”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雷诺将积压已久的疑问问出口。 “有个alpha学生易感期，我受到了他的影响。”亚萨顿了顿，“之后再也不会了，我辞职了。” 赫利俄斯alpha学生众多，突发易感期的也不在少数，学校有完整成熟的应对机制，怎么就因为一个学生辞职了？不，没那么简单。 “被迫辞职吗？”雷诺想起那群alpha领导趾高气昂的模样，封建刻板得要命。 在雷诺再三逼问下，亚萨还是托出了实情。亚萨结婚后，一个暗恋他的alpha学生妒忌得发狂，发现亚萨还未被标记，竟算着易感期埋伏在了亚萨回公寓的路上。 亚萨不是普通omega，自然没被占道什么便宜，可事后还是被校领导寻了去谈话，领导话里话外都是暗示已婚omega就该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呆在alpha聚集的军校极其不合适。 亚萨强忍着身体不适听领导滔滔大论，本就有意离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虽是主动辞职也早有这个计划，可出了这种情况，亚萨还是不免心情烦躁。雷诺撞在了枪口上，还不管不顾要“帮”亚萨，亚萨神经脆弱勾起不愉快过往，情绪发作，差点闹得不可收场。 这世道对omega要苛刻许多，亚萨也不能免俗。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去战场。” 亚萨同样天生逆骨，alpha众多的军校容不下，那他就要去alpha更多的战场。他本就是要在战场上厮杀的，只是被雷蒙德扭转了轨迹，被囚在安全牢笼中。 “可是你现在基本不可能取得军籍。”雷诺直言。 之前亚萨遵循正常轨迹，以beta身份从军校直接参军入伍或许还有可能，但现在以已婚omega身份参军希望基本为零。 “我知道，但如果以随行军属身份呢？”亚萨直勾勾望向雷诺，“这些天，我想了很多，雷诺，我接受你的临时标记。” 雷诺怔了下，亚萨在私下一直是称呼他雷蒙德的，他多次反驳纠正，可亚萨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可亚萨在没人时，居然称呼他为雷诺，悄然间似乎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雷诺嗅着亚萨周身环绕着他的信息素的味道，想到那几只安抚剂。亚萨是被那几只安抚剂打动了吗？ 不过…… 雷诺放下筷子郑重道：“我不会给你。” 这次轮到亚萨怔住了，他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你真心接受我之前，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标记，包括临时标记。” 第74章 这几日在反思的不止亚萨, 雷诺也想了很多。 他与亚萨一墙之隔，经常能听到亚萨午夜梦回被惊醒。忆及醉酒那日的失控，亚萨的痛苦和决绝, 雷诺在恐惧——他在变成他最痛恨的雷蒙德。 即使他知道他们就是同一人, 可雷诺竭力塑造出一个截然不同的形象，让亚萨和他有一个相对美好的共同回忆。可他有一瞬间还是想强制标记亚萨，带给亚萨灵肉上的双重伤害, 酿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我会定期提取信息素腺液给你, 你用来安抚也好, 对外伪装被标记也好。只要你不放下，我绝不会越过雷池半步。”雷诺神情肃穆，仿佛一个信徒向自己的神虔诚宣誓，“我不会再逃避，雷蒙德犯下的罪我会一力承担, 你一日不原谅我就等一天, 一辈子不原谅我就等一辈子。” “……这算什么，新手段？”亚萨没有丝毫感动, 反而隐隐压抑着怒气。 雷诺下意识反驳：“不是，我是真想补偿你……” “啪——”亚萨重重把筷子拍在桌上, 打断雷诺的话。 “不会越雷池半步, 不会给我任何标记？”亚萨扯掉颈环肆意释放出信息素, 不紧不慢地一步步逼急雷诺, “你隐忍在我身边这么久, 不就是想要标记我吗？” 浓郁的信息素将雷诺包裹住，神经被挑逗, 呼吸逐渐变得炙热粗重。 亚萨单膝挤进雷诺两腿间，捏住雷诺下巴, 唇擦着雷诺的侧脸停在雷诺耳畔，说话的热气带起酥麻静电，“不必那么迂回，我让你咬。我们各取所需，做一对好拍档不好吗？” 白嫩的后颈近在咫尺，雷诺鼻尖擦着那块嫩肉，感官近乎要被亚萨的信息素所淹没。没错，他狗嗅骨头一样痴缠亚萨不放，就是想要标记亚萨，这是刻在他基因里的alpha本能。 心底有个恶魔在疯狂叫嚣，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装什么情圣，咬下去！ 可是一旦咬下去，只会把亚萨推得更远——心理距离上。 雷诺狠心闭上眼，双手扳住亚萨的肩膀推远：“没在耍手段，亚萨，我是真心的。你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不想做的，我整条命都是你的，心甘情愿为你驱使，不需要你任何付出……不，只有一个条件，别再伤害自己，好吗？” “这算什么？”亚萨情绪失控攥上雷诺胸前的衣服，“标记我啊，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为什么不标记，为什么……要这样？” 第84章 亚萨更宁愿雷诺保持原样，放任对方固执地去和过去的自己做分割，一如既往地随性蛮横，两人各取所需。这样，他就有理由去怨恨、去利用，在压榨完对方一切价值后，毫无负疚感地转手抛弃。 天晓得，他这几日经过多么痛苦地挣扎才决定用临时标记作为稳定两人契约关系的筹码。可现在，雷诺直接截断他们的合作关系，变成了单方面的赎罪。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他这几日的痛苦挣扎全变成笑话，徒剩一种无力的愤怒。 “这是我欠你的。” 雷诺这么解释，可实际上他在奢求更多，他要亚萨心甘情愿地为他臣服。亚萨小乌龟一样蜷缩在龟壳里，希冀维持着那粗浅的利益关系，不敢把自己的心剖出来。雷诺便以退为进，亚萨被抖出乌龟壳子，脆弱地袒露出来，反应激烈。 亚萨一把推开雷诺，踉跄起身：“那如你所愿，希望你别后悔。” 这是一场博弈，雷诺在赌亚萨在心软，亚萨在赌雷诺克制不住诱惑。两人站在天平的两端，先忍不住迈出第一步的人必然是输家。 示好似乎起了反作用，亚萨对待雷诺比之前还冷，可名为夫妻，亚萨再嫌厌，到了外面也要装得如胶似漆。 米尔斯案公开审判，亚萨作为证人出席了庭审，披露了当年老米尔斯下令在暮穹星放诱虫器并肆意屠杀平民的事实，另有平民佐证亚萨为救他们也差点死在米尔斯军的枪下。 雷诺搂着脸色苍白的亚萨，支撑着他走出庭审现场，外界蹲守的记者蜂拥而上。 “殿下，能告诉我们您为何出现在纳美那个偏远星系吗？是与您被被掳有关吗？” “殿下，网上您被掳一事与七年前赫利俄斯学生被劫案有关，劫掳您的是臭名昭著的星盗九野吗？” “殿下，莱温特公爵抓获九野首领似乎就在暮穹屠杀案之后，那位首领是曾标记您的alpha吗？” 闪光灯闪个不停，映衬得亚萨脸色更加苍白。 雷诺按着亚萨后脑勺抵上自己胸膛，身子一侧，把亚萨挡得严严实实：“一次又一次逼迫他揭开自己的伤疤，就为了你们那点窥私欲吗？滚开！” 可记者仍不依不饶，简直要把话筒怼在人脸上：“殿下，您刚刚作证说米尔斯元帅下令屠杀暮穹民众，可消息称死的并非无辜民众，而是囚禁您的九野暴徒，您是否有做伪证嫌疑？” 听到这话，一直在逃避作答的亚萨猛然推开雷诺，强迫自己面向镜头：“伪证？你是指我为了维护那些把我折磨到精神失常的人去冤枉尼科·米尔斯下令屠杀民众？” 那记者愣了一下，很快像打了鸡血般兴奋问：“您刚才是承认是九野劫掳了您，纳美是九野的大本营吗？” 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对，我承认，纳美是九野囚困我的地方，可将那化成人间炼狱的是尼科·米尔斯。”亚萨声声泣血，“你目睹过地狱景象吗？军舰径直降落在难民营，将那些来不及逃离的鲜活生命生生碾成肉泥，被舷梯切断的人头滚落在你脚边，你的鼓膜几乎要被凄惨的尖叫哭喊声刺破，一个瘦骨嶙峋的十岁孩子仅仅是哭喊着要为母亲报仇就被毫不留情地射杀！你是说一群老幼病残是九野同党吗？” 亚萨身子孱弱如风中浮萍，神情却凛然不可侵犯，“如果我有能力守护，我愿用自己的命换回那些枉死的冤魂，但我没能做到，所以我今天出现在这，要将残害那些平民的人绳之以法。纳美至今还遭受虫害，无数民众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有家不能回，如果有机会……” 亚萨伸手握住雷诺的手，坚毅道，“我想和我的丈夫前赴纳美，早日平息纳美的虫患，让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早日回到自己的家乡。” 闪光灯闪得更厉害了，亚萨和雷诺执手宣誓这段登上各大媒体宣传页，引发广泛讨论。 有人质疑这是皇室作秀，可更多人相信亚萨所言发自肺腑——亚萨冠着“莱温特”的姓，莱温特家一直是帝国的守护神，不分颜色无关贫贱万民平等，或许换个其他皇室发言都不会像亚萨一样有说服力。 [皇室没有放弃我们，帝国没有放弃我们，我们是帝国的公民！]有个纳美出身的迩思人看到报道候心情激荡写下这个评论。 [是的，是米尔斯家蒙蔽了陛下，陛下在米尔斯家不作为时还派驻了第一军援驰纳美，而今更是忍不得米尔斯的罪责将其公开审判] [为什么偏偏在小王子被救后才派驻援军，为什么时隔那么多年待小王子活跃在政圈才开始审判，是小王子没有忘记我们！] [斯特林侯爵灭了纳美的皇虫，加快了纳美虫族的覆灭，他们夫妻是我们纳美的守护神] 经此，亚萨在迩思人中的口碑高涨，不枉亚萨设计敌对记者在闪光灯下问出那番话。 尼科·米尔斯被宣判死刑，皇帝签发死刑令立即执行，他彻底没了翻身可能。他死后，悬空的第四军团军团长之位花落谁家，也成了民间乐此不疲的讨论话题。 有人拎出亚萨走出庭审现场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猜测：[纳美是原第四军驻地，现在纳美虫患进入扫尾阶段，第一军撤离换回第四军。小王子说要和侯爵前赴纳美，是不是暗示侯爵要上位第四军军团长？] [莱温特公爵猎杀虫皇时，恰逢前第五军军团长牺牲，直接一步登天成了元帅，斯特林侯爵也是这个状况，也许真可以。] [看看尼科·米尔斯就知道第四军是什么样的烂人聚集地，侯爵一个迩思人怎么可能服军，上位的肯定是个艾维格人] [烂人就刨出去，不服管就整顿，侯爵怎么就不行？他连虫皇都杀了，这点小事还做不到？] [单兵作战能力和领导能力是两回事吧，我觉得侯爵还不如小王子有威严，小王子好像还是赫利俄斯作战指挥系的高材生，我投小王子一票] [让一个omega当元帅，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雷诺成为民间最热门的候选人，可大跌所有人眼镜，皇帝授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顶了位子。 [西泽·米尔斯？为什么还是还是米尔斯家的人，反对！] [真容易啊，只要投个好胎就可以当元帅，可怜我斯特林侯爵拼死拼活杀了虫皇，却只是个少校] [五大军团一直被世家垄断着有什么稀奇的，第四军就姓米尔斯啊] 第四军对西泽这位少爷上位略有不服，但比起让一个迩思人管他们，这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军团内反对声不大，外界却闹翻了天，线上线下到处都是抗议声，更有甚者说皇帝和米尔斯老贼是一伙的，根本不在乎迩思人。 虽然后面紧急披露了西泽过往卓越的军功，可是那本来很耀眼的军功有雷诺珠玉在前不值一提。为挽救形象，又多次表示西泽和老米尔斯不是一类人，可是人们更相信米尔斯家蛇鼠一窝。 有学生不知是气不过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曝出西泽在野外集训失控杀伤学生的事，刹那引发更大地抵制，沸反盈天。 官方紧急要西泽召开记者招待会，解释他是被九野陷害一事，并整理出来有力证据。 可在发布会当日，西泽一开口就让支持他、反对他的集体沉默。 “我有罪，我愿让位给斯特林侯爵，以副手之职辅佐他整顿军团。” 第75章 “让西泽·米尔斯滚过来, 马上！” 眼线传消息说老皇帝气得摔了杯子，叫停记者发布会，召西泽紧急入宫。 面对皇帝的雷霆震怒, 西泽单膝跪地, 垂首恭顺，话却是火上浇油，“我不配”简简单单三个字气得皇帝随手抄过一个摆件砸了过去, 砸得西泽头破血流。 老皇帝忌惮莱温特家独大, 宁愿力排众议从牢里捞出西泽推其上位, 也不愿选择呼声大的雷诺。他本以为西泽会对他感恩戴德成为他的一条忠犬，可西泽居然彻底把他架上火堆。 第二次，这是那个迩思人第二次把他逼到绝路！ “陛下，民意不可违，那个迩思人是不二的选择。”就连他的心腹伊顿都在规劝。 老皇帝也明白, 这个节骨眼上, 即便有他任命，被任命的也要避雷诺的锋芒推辞不敢就任。 “我觉得陛下不必忧虑至此, 别忘了，那个迩思人是我们扶持起来的。”伊顿提点。 老皇帝迟钝想起雷诺是他造神计划中唯一的成功品, 可惜是个迩思人。谁能想, 在被他摒弃后, 那人居然能爬到如今位置, 还和莱温特家深度绑定, 事情走向如脱缰野马愈发不可控制。 “……阿舅，朕问你, 那个迩思人，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伊顿这个老狐狸立刻听出老皇帝话里有话, 这哪质问他和雷诺的关系，这分明是质问他有无二心。伊顿单膝跪地，手握拳抵上心脏，虔诚道：“陛下，我永远是您的臂膀、您的剑矛，我向您提过的，只是您当时不愿意。” “什么？” “控制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抓住他的软肋，而奥斯维德的软肋无疑是他的弟弟，亚萨。我只是按照最初的设想继续推进，那个迩思人不是威胁，而是助力。” 第85章 老皇帝沉思良久，诏令：“宣斯特林侯爵进宫。” 传召的是伊顿的人，路上，伊顿命这人提前给雷诺通了气，让雷诺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雷诺心中有数，演起戏来也得心应手。 “斯特林侯爵，这还是朕第一次私召你吧，知道为什么吗？” 雷诺敛去身上锋芒，毕恭毕敬回答：“第四军元帅之位。” “嗯，不错。”老皇帝慢悠悠啜饮了口茶，“你觉得你担得起吗？” “我担不担得起，要看陛下敢不敢用我。”雷诺选择和皇帝打直球，“陛下您忌惮我，或者说，忌惮我同莱温特家联手。” 皇帝重重把茶杯放桌上，不悦道：“你毫无依仗，有什么让朕忌惮的？莱温特家就两位，都是朕的外孙，是朕的继承人，我又为什么忌惮他们？” 雷诺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好，那就当我猜错了，还请陛下赎罪。那位子，陛下给还是不给？” “你这是在逼朕？”老皇帝怒目横眉，抄起茶杯朝雷诺砸过去。 可雷诺不是西泽，他身子一侧，躲了过去：“不敢，陛下是帝国说一不二的存在，那位子给谁自然陛下说了算，谁能逼您？” 话听着顺耳，可实际上老皇帝就是被逼无奈才准备妥协。他按了按太阳穴，叹气说：“民间儿戏，根本不懂这元帅之位哪是谁都能上的？第四军一直被米尔斯家掌控，军队认姓不认令，朕无奈之下只能拔了他们家最有出息的子嗣，可都怪尼科糊涂啊，边民暴乱反对，让朕的诏令成了错的。” 老皇帝话锋一转，“不过，现今西泽那孩子肯让位，朕是有意顺水推舟把这位子给你的。可你和亚萨如今成婚，真掌了军，朕耳根子别想清净，肯定一堆人来闹说朕将军队全化成了私军。” 雷诺心说老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吧，到底是忌惮莱温特家势大，却拿自己当挡箭牌。 雷诺装傻拍马：“陛下是军队最高统治者，每一个士兵都归陛下调遣，哪来的私军说法？只是陛下精力有限，要选能者代管，被任命者恰巧是皇室贵族只能说皇室子弟出类拔萃，陛下您教养有方。” “是。”这马屁恰拍到老皇帝心窝里，“艾琳和奥维都是朕看着长大的，能力没得挑，可有人不懂啊。朕亲掌第一军，本来余下四军团两两分势，届时第四军要是换上你，三军首领都是皇室宗亲，唾沫星子也要淹死朕。” 磨磨唧唧，雷诺心里骂人，到底给还是不给，来个痛快啊。 “但毕竟是民意所归，希望他们能谅解朕。” 雷诺听着眼睛一亮，老皇帝终于准备要松口了？ 老皇帝却戛然而止，关照起雷诺的私事，“对了，听说亚萨那孩子不让你标记，闹得两人一身伤，还把你大半夜赶出去了？” 雷诺后牙槽一紧，虽然不全是，可皇帝怎么知道的？家里那群仆人有眼线？ “亚萨在努力接受我，可关键时刻，总是容易混淆。”雷诺苦涩道，“我要不是个迩思人就好了，不怪他。” 老皇帝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叹息：“总不能一辈子不标记，我有时间找他聊聊，行了下去吧。” 雷诺出门就撞上了伊顿，伊顿指了指宫门方向：“斯特林侯爵，一道出去？” 雷诺点头：“荣幸之至。” “提前恭喜侯爵喜登元帅之位。”伊顿笑眯眯庆贺。 “有什么好恭喜的，我不就是被你推上位的？”雷诺面对伊顿时完全没了面对皇帝时那份恭敬的伪装。 “难道你不想要这位子？”伊顿没有否认这是他的手笔。 雷诺手往口袋一插，眉眼都高扬起来，吊儿郎当说着：“想，傻子才不想。人生在世，钱、权、色，庄园财宝、军权在握、美人在侧，还得多谢您的扶持。” “美色惑人，我以为你早沉醉美人香，忘了是谁在背后撑着你。”伊顿说着，不经意把通讯器界面往雷诺那一侧。 ——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通话人皇帝。 雷诺神色一凛，装起渣a，他嗤笑一声：“就他？一个被标记烂还清高得不得了的omega，呵。放心，谁轻谁重我分得清。” 伊顿规劝：“想办法彻底标记他早日让他臣服，一直这么拖着，小心节外生枝。” “能出什么意外？您身为beta不懂，等omega心甘情愿跪伏在你脚下，垂首让你标记，那才叫爽。”雷诺吹了声口哨，“他心软了，再让我玩一阵深情戏。” “别玩脱，他们兄弟俩不是那么好骗的。”伊顿停住，和雷诺道别，“斯特林侯爵，接我的人到了，就此道别。” 伊顿口上这么说，手上却无声打着手势让雷诺跟上车。 雷诺眼神闪了闪，矮身上了后座。 “陛下，您听见了？”伊顿对着电话那头说。 “嗯，一朝得势的远星贱民，还瞧不上亚萨，真是委屈亚萨了。”老皇帝口口声声替亚萨不值，语气却没怒气。 “这种满眼钱权色还带点小聪明的庸人才最好控制，只要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主子，谁能给他想要的，他对谁就忠心耿耿。”伊顿瞄了眼雷诺的神情，问向老皇帝，“现在放心了？” “帮朕拟诏吧，日期空着，朕要附加些条件找亚萨那孩子聊聊。” 老皇帝那一挂断电话，雷诺忍不住怒骂出声：“死老头子，亚萨做他外孙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雷诺眼一斜，质问伊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看不得你们受伤。”伊顿感叹。 雷诺信了才有鬼，他呵笑：“你把我当皇帝那傻子糊弄呢？你有什么目的？” “人老就容易糊涂多猜忌，赛勒斯年纪大了。”伊顿感叹。 赛勒斯是老皇帝的名讳。 雷诺内心生出惊涛骇浪，现今的皇帝是伊顿扶持上位的，皇帝一直对伊顿信赖有加。都说伊顿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可实际上皇帝多唯伊顿是从。伊顿就是隐在皇权幕后的那个操线者，现在他见皇帝越来越不好操控，有了改天换日的念头。 伊顿和老皇帝如出一辙，话到关键就拐弯，“你和亚萨感情不错吧，他发情期你宁愿抽取那么多管信息素腺液，也不肯让他受委屈。” 原来那日的消息是从伊顿这泄露给皇帝的，只是伊顿瞒去了部分信息。这人果真手眼通天。 雷诺警惕道：“对，如你所见，我就是倒向了亚萨，所以呢？” “别这么紧张，我的孩子，你们感情好我发自内心地为您们高兴。”伊顿抬手拍了拍雷诺肩膀安抚，“只是塞勒斯见不得你们关系变好，他只希望你和莱温特家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他被权势蒙蔽了双眼，恨莱温特家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恨得要死。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你们的苦日子怕是要来了。” “是那个附加条件？”雷诺想到皇帝的话。 “不，不止，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伊顿伸手抱着雷诺拍了拍他的后背，在雷诺耳边呢喃了一句，“孩子，相信我，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倚靠，我们血脉相连。” 雷诺猛抓住伊顿衣襟，问：“什么血脉相连？” 伊顿只是神秘一笑，没有回答：“好了，孩子下车吧，你的爱人在家中等着你。” 雷诺不依不饶还想说些什么，车已经降落在僻静的角落，伊顿催促，“赛勒斯很快就要召亚萨进宫了，你要快点，赶在亚萨那孩子进宫前告诉他发生的事，别耽搁。” 雷诺咬了咬牙，在探寻和亚萨之间选择了后者，他推开门扭头下车。 “亚萨，我有紧急事要告诉你……”雷诺风尘仆仆大步进门。 可亚萨一把拽住雷诺，神情严肃：“我也有事告诉你，和我去哥哥那，快。” 然而，一道皇诏拦住两人：“殿下，陛下找您进宫，请吧。” 第76章 “大不了我辞去第五军元帅一职, 他不就是怕军权旁落。” 亚萨解开袖口扣子，抓住奥斯维德前襟往前一提，毫不犹豫地挥拳上奥斯维德的脸：“奥斯维德, 你有本事去爸妈的灵位前把这话再说一遍。” 奥斯维德眼眶发红吼道：“那你要我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诺林被迫堕掉那个孩子吗？你自己就流过, 还落得终身不孕，你让我怎么敢拿诺林去赌！” 亚萨怔住，攥着奥斯维德衣襟的手松动。 “奥斯维德, 你嘴里就吐不出人话吗！”雷诺像发怒的狮子一把将亚萨扯怀里护住, 狠狠一拳挥上奥斯维德的脸。 这一拳的力气远比亚萨要大, 奥斯维德啐出一口血，脸霎时高肿。奥斯维德也意识到刚刚那话多伤人，慌张补救：“对不起亚萨，我……” “不，你说得没错, 我自己就经历过, 最清楚流产对一个omega伤害多大。但我也清楚，以诺林的性子, 如果你真为他辞职，他绝对会将孩子堕掉。”亚萨话中倦意尽显, “无论怎样, 选择辞职退让都是个愚蠢的选择, 我希望你不要一时脑热。我有点累, 先去休息了。” 第86章 正如伊顿所说, 他们的苦日子真正到了。 可导火索不在他俩身上，而是在奥斯维德和诺林身上。 那日, 雷诺进宫面见老皇帝，亚萨接到了来自诺林的电话。 “亚萨, 你能陪我去一趟医院吗？”诺林咽了口唾沫，紧张说，“我好像怀孕了。” 诺林希冀那是他的错觉，可检查结果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他捏着那张薄薄的报告单指尖有些发颤。 “你们平常不是很小心吗？”据亚萨所知，两人一直很谨慎，即使是特殊期也会做好周全的避孕措施，不是那种为了一时爽快乱来的人。 “没有什么避孕措施是百分百的，算一下应该是我去援边前的那晚。因为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临行前就缠着他做了，那晚……”诺林烦躁地把报告单拍在长椅上，“有些过火，套破了。事后我紧急吃了粒避孕药，可还是没躲过。” “这个孩子，你想要吗？”亚萨单刀直入。 “想啊。”诺林眼底跃动着几分悲伤，“其实，我之前怀过一次，那是我们在一起后奥维的第一个易感期，那时我年轻没经验，不小心中彩也毫无察觉。易感期一结束奥维就投入战斗，我照常跟去前线跑新闻，结果遇到高等级虫兵夜袭，等我意识到孩子的存在时他已经离开了我。” 亚萨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诺林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告诉奥维，他不知道的，否则会愧疚得睡不着。” “其实那次后，我身体有损不那么容易怀孕，这么多年那么多次没保护措施的欢好都有惊无险，偏偏这次居然中了，真是不可思议。我年龄越来越大了，以后怀孕几率越来越小，这或许是寒星女神的馈赠。”诺林温柔地覆上小腹，“我不想放弃他。” “那就不放弃。”亚萨支持鼓舞。 “可陛下真的会准婚吗？”诺林面露迟疑，“以父亲的脾气，怕是不会让我未婚生下这个孩子。”omega未婚生育，在贵族圈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亚萨单薄的臂膀将诺林拥入怀中，拍抚着诺林的肩膀：“我们一起想办法，会解决的。” 诺林斜靠在亚萨肩上，神情恍惚说：“我不想给奥维带来困扰，如果陛下用我们的婚姻作威胁逼奥维作出巨大牺牲，我宁愿舍弃。” “相信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亚萨不愿自己的悲剧在诺林身上重现，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下诺林的这个孩子。 因此，亚萨等雷诺回来第一时间就拉着雷诺去公爵府，希望商量出一个解决办法。可是亚萨被堵，先去了宫里。 并无紧急要事，是雷诺“抱怨”了亚萨抗拒标记一事，老皇帝叫去训了两句，催促亚萨尽快接受彻底标记。 可糟糕的是，这一耽搁，发生了变故。 诺林联系家中试图借助母族势力联合向皇帝施压提供支持，可他的父亲阿尔伯特侯爵的居然截下了诺林的车，将诺林强行扭送回家关了起来。 奥斯维德得讯匆忙跑上门却被拒之门外，对方的话很不留情面。 “莱温特公爵，诺林从你只是个落魄小兵时就和你在一起，这十几年来没名也没分，你对得起他吗？寻常omega在他的岁数，孩子都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可他呢？” 奥斯维德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和诺林在一起是上层公认的秘密，可所有人都清楚他们注定没有结果。近二十年的爱情长跑，两人早已融入彼此血肉成为最密不可分的人，但可笑的是，他们受困于那张准婚书不能将这段关系公之于众。 “我绝不会让诺林继续无名无分地为你生下孩子，想再见他，就拿准婚书来。我不会留给你太长时间，两周为限，超期我会让诺林去拿掉这个孩子，彻底断绝与你的关系，永不往来。” 奥斯维德掉头去宫里求老皇帝，可老皇帝提前得知了奥斯维德和菲利浦斯家为此闹僵的消息，乐见其成，自然不肯见。亚萨见不得兄长的狼狈失意模样，迂回去求皇后。皇后是菲利浦斯家出身，两边都是他的血脉亲孙，手心手背都是肉，心软去劝老皇帝，结果老夫妻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一日又一日，老皇帝以各种理由故意拖延，明显在等诺林被迫打掉孩子，让两家彻底闹掰。眼见两周之期将至，奥斯维德被逼到绝路，决定舍弃前程事业，就有了两兄弟今日的争吵。 雷诺拽住要走的亚萨，视线却投向奥斯维德：“与其苦苦哀求，为什么不做那个掌握主动权的人？” 两兄弟神情俱是一凛，向雷诺投去惊诧的目光。 “既然斗不过，就推翻那天。”雷诺话语露骨，质问，“你们两兄弟被他折磨那么久，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这是两兄弟从未设想过的道路，莱温特家世世代代为将，忠君爱民思想根植在心，从未想过发起一场兵变去推翻老皇帝。再者，老皇帝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外祖父，雷诺是让他们弑亲上位吗？ “不可能做到。”奥斯维德当即否认，“且不说时间来不及，就是时间充裕，我的兵驻扎边疆抽离不开，斯诺斯塔德的兵都听那人派遣，我拿什么去推翻他？” “如果不止我们呢？”雷诺心虚地瞄了眼亚萨，“对不起，我瞒了你一件事，可事已至此，我想这或许是一条生路。” “什么？” “我被召进宫那日伊顿私见了我，流露出与莱温特家合作改天换日的念头。我觉得他不可信就瞒了下来，但如今要不要走这条路，你们两兄弟决定。” 奥斯维德还在犹豫，亚萨果决点头：“我要见他一面，替我联系上他。” “亚萨！”奥斯维德更清楚伊顿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只老狐狸比皇帝要危险千百倍，“你这是与虎谋皮！”他咬紧后牙槽，“况且，根本来不及，距约定只剩两天。” “那告诉我，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亚萨直视奥斯维德，“一味退让，缩在你的龟壳里过一辈子吗？奥斯维德，你说得对，你就是个废物。” “诺林等不及！”短短两日，根本不可能布置谋划宫变。 “我们omega不是任人屠宰的羔羊！你作为他枕边人那么多年，难道不清楚诺林是什么性子吗？他绝不会乖乖听从阿尔伯特侯爵的话，他会为我们抗争来时间。” 亚萨的话点醒了奥斯维德，是，他怎么忘记那朵刺玫瑰是什么性格。 他们关系暴露后，阿尔伯特侯爵看不上彼时的落魄小子奥斯维德，逼诺林去洗掉标记，可诺林为逃脱父亲控制竟从三楼跳下，拖着摔断的双腿，爬也要回到奥斯维德身边。是诺林母亲心软大闹一通，这才让阿尔伯特侯爵松口让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 “哥，相信诺林一次，也相信你自己一次。” 奥斯维德搓了把脸，颓意尽扫：“我是莱温特家的一家之长，那场交易我亲自去谈，有我在不用你去扛风雨。” 亚萨肩背放松，上前一步抱皮球一样双手抱住奥斯维德的脑袋一顿猛搓。 “你干什么？”雷诺在，奥斯维德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匆忙去制止弟弟的行为。 亚萨轻笑出声，俯身搂住奥斯维德的脖子蹭了蹭：“我的废物哥哥，我说过，莱温特家不止你一个人，我们一起接诺林回家。” “人小鬼大。”亚萨在奥斯维德心里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小不点，可渐渐亚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比他更靠谱。 奥斯维德也彻底放松下来，像小时候一样逮住弟弟脑袋一顿揉搓，亚萨反抗，却拗不过奥斯维德的力量，头发被揉成一个鸡窝，双颊也累出薄红。 “雷诺！”亚萨无奈求救雷诺。 奥斯维德见雷诺出手抢人，自觉松开手，拍西瓜一样拍了拍亚萨脑袋，“行了，你和雷诺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奥斯维德看着雷诺以手为梳打理着亚萨乱糟糟的长发，亚萨说着没事推雷诺离开与他道别晚安。 走廊中传来两人的嬉闹声—— “怪不得奥斯维德喜欢搓你脑袋，手感真好。” “诶老婆我错了，别不理我啊。” “我让你摸回来好不好？我脑袋手感也超好，试试嘛。” 奥斯维德笑着摇头：“我的亚萨，真长大了。” 当年那个脆弱得要死的omega弟弟，经过风雨淬炼越发成熟，未来路上也有别的alpha替他为亚萨遮风挡雨。 奥斯维德搜出那个从未联系过的通讯号，迟疑片刻，按下拨通键。 电话被接通瞬间，伴随着低沉的笑，慈祥儒雅的声音响起：“孩子，我等你们很久了，终于下定决心了？” 第77章 皑皑白雪覆盖苍茫大地, 雪峰似剑直插入深黑浩渺的星空，整个世界被笼罩在静谧之中。 这是斯诺斯塔德主城的另一面，冰雪神域。 一辆悬浮车却横穿群山, 降落在一座巍峨庄严的神庙前, 神庙完全由纯白色大理石和石灰石搭砌而成，每一根石柱、每一面墙体的雕刻都精美繁复，巧夺天工。 第87章 “知道这是哪吗？”伊顿说话间呼出一口白气, 白雾上浮挂在他的眼睫上凝成冰霜。 奥斯维德抬眼眺望：“寒星女神庙。”也是历届帝王登基前必来祭拜的地方。 “没错。”伊顿支起拐杖, 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雪覆盖的台阶, “这里下了禁制，只有艾维格皇室才有资格进入，我上次来这还是和赛勒斯一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 赛勒斯是当今皇帝的名字，如今能直呼其名的, 怕是也只有扶持他上位的伊顿了。 伊顿双手推上那道巨石门, 但石门纹丝不动，他微微叹了口气：“我老了, 当年还能推动的。”他后退一步，扫了眼随行的三人, “孩子们, 把门打开。” 雷诺和奥斯维德对视一眼, 一人推上一侧的门。石门异常沉重, 两个alpha乍一推没推动, 互相偷瞄了对方一眼，又较着劲不服输地加大力气, 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 伴随着两人的动作, 石门发出拉磨般的摩擦声，花纹上堆积的雪窸窸窣窣落下，散落两人一身。门缓缓被推开，高大肃穆的冰雪女神渐渐显出全貌。 冰雪女神寒星是女武神打扮，她一手持盾，一手高擎长剑，脖子上挂着一块冰蓝色的宝石，银色长发栩栩如生似乎在寒风中飘动。 雷诺按着肩膀活动了一下，可那三个艾维格人齐齐在见到冰雪女神全貌那刻，齐齐跪地双手合十深拜下去，神情虔诚肃穆。 “寒星女神在上，您的光辉与艾维格永存。” 雷诺作为异族人不信寒星，面对此情此景有些局促，转思他既然已经和亚萨在一起，尊重亚萨信仰跪一下也无妨。 可膝盖还没触底，他耳边就响起伊顿的平和的声音：“孩子你不用，你有自己的神明。” 自己的神明吗？雷诺下意识看向亚萨，冷冽的风吹动着亚萨的长发，亚萨腰背挺直目含悲悯，宛如神明降世。 迩思人神明太多，雷诺这种未得过神庇佑的草芥早已丢掉对神的信仰，他现在的神明只有一个——他的omega。 如果真有神恕，他愿跪伏在亚萨面前，祈求亚萨原谅他的一切罪责。 亚萨觉察到雷诺炽热的目光回望，两人目光一撞，只需一眼就看透对方内心所思所想。但亚萨给不了雷诺想要的，不自在地躲闪开视线。 “当年我同塞勒斯私闯禁地，在寒星女神前发誓助他夺下那个位子。”伊顿旧地重游，怅然若失，“一切仿佛在昨日，可一晃眼，我们已迟暮。本以为一辈子就那么相扶相持，可我还是再次来到了这里。” 伊顿转向莱温特两兄弟，“当初我和他还约定过另一个誓言，如果他迷失自我变得昏聩暴戾，那由我来举起屠龙刀。而今权势蒙蔽扭曲了塞勒斯的心，孩子们，你们是最合适的继任者。” “你选错了对象，我们不是任凭你摆布的提线木偶。与其做那操纵一切的幕后皇帝，为什么不亲自登上那个位置？”亚萨懒得与伊顿兜圈子，直接挑明。 “我想你们误会了，如果我真想做那幕后皇帝，你们是我首要排除的对象，怎么会寻求你们的合作。”伊顿虔诚仰视着女神像，“我没有那个资格，在那个位子上的只能是寒星女神的血脉。” “这么多年，你针对我们的事还少吗？”亚萨完全不相信这个老狐狸，“我当年被劫那事，就与你有关，不是吗？” “孩子，我想你对我有误会。”伊顿叹气，“你被九野扣留完全是个意外，怎么会与我有关？你被扣时恰逢你哥哥风头正盛，帝国人人识得奥斯维德却不认他塞勒斯，他感受到了威胁就动了歪心思。” 伊顿转向奥斯维德，“当年你在前线收到弟弟死亡的假消息，是塞勒斯的手笔。你们兄弟相依为命，那消息一定会让你分神，战场凶险，一时状况不佳就可能重伤甚至战死。即使你精神坚韧不出事，以你们兄弟情谊，也必然会擅离职守去寻找弟弟，届时他就可以此为由记你大过，勒令你回首都将你囚困起来。” 这一开始便是死局，老皇帝吃准了奥斯维德不是木石铁心。 “你本该是战场上自由翱翔的鹰，却被他生生折断翅膀被困这么多年。”伊顿目带怜悯，“可怜的孩子，难为你隐忍那么多年，我还以为多年囚困生活磨平了你的爪牙。” 奥斯维德唇角微压，回怼：“我们莱温特家的爪牙永远锋利，只对准危害帝国的虫豸。如果不是被逼上绝路，我们绝不会调转刀口向内。没必要废话引仇恨，我们站在这就证明我们绝不会退缩。” “即使背负弑亲之名？” “舅祖父，我们是同盟，手上会沾着一样的血。” 伊顿和奥斯维德打着机锋，两人同罪，谁也别想开脱。 伊顿看似痛苦地闭上眼：“姐姐临终前嘱托我一定要护塞勒斯周全，如果不是塞勒斯恶劣至此，我也绝不会选择这条路。” 亚萨瞧不惯伊顿这副假模假样，单刀直入：“不只是屠龙那么简单吧？纵然皇祖父驾崩，以继承顺位也轮不到哥哥，一旦引发继承骚乱帝国动荡……” 伊顿抬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插话：“谁说那位子要由莱温特公爵继承？” “除了哥哥还能有谁？”难道让他们为他人做嫁衣裳？经由老皇帝一事，亚萨绝不会做出把命运交给别人的蠢事，这次他们就是奔着那个位子去的。 “你。”伊顿直勾勾望着亚萨，“孩子，你比你哥哥更适合那个位子。” 伊顿的话如雷声滚过，炸得亚萨耳鸣：“……我是个omega。” 哥哥是帝国最强大的alpha，继承帝位民间众望所归，可他不同，他是一直以脆弱形象还沾染污点的omega。虽说现在世道宽容很多，可是对omega歧视仍然存在，他登上那个位子要比哥哥阻力大得多，亚萨从没想过被选中的是自己。 “塞勒斯也只是个beta，有人敢置喙他的性别吗？”刚上位时或许有，可现在那些异样的声音都被肃清，beta反而成了证明他伟大的光环。 塞勒斯是帝国的长子，第一顺位继承人，可所有人都刻意遗漏了这位皇长子的存在，没人认为他会登上帝位——只因为他是个beta。 按理以里格皇室的强大基因，出生的孩子基本上只有ao。然而，塞勒斯的父亲杰拉德二世是个情种，在还是亲王时就对beta大明星奥利维亚·奥瑟一见钟情，不顾所有人反对娶她做了王妃，两人如胶似漆，奥利维亚很快有了身孕。 塞勒斯未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可为他接生的护士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塞勒斯继承了母亲的性别只是个beta。 噩梦成真，他们诞下了一个无法继承皇位的孩子。 杰拉德不相信自己基因居然没有胜过奥利维亚，可心怀侥幸，夫妻二人很快有了第二个孩子，令人绝望的是又是个beta。 杰拉德作为第一继承人，必须有个alpha后代，所有人都在劝他离婚娶个高等级的omega。无法标记妻子也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标记本能在折磨着他。面对明里暗里被安排来的omega们，杰拉德开始动摇，想着或许有个alpha交差就好。 而处于压力中心的奥利维亚也患上了产后抑郁，孩子满月宴上不经意见到丈夫放任一个陌生omega的亲昵，情绪崩溃，带着还在襁褓中的beta女儿从尖塔一跃而下，在尚年幼的塞勒斯面前摔成一滩烂泥。 奥利维亚死去没几年，杰拉德就顺应父母心意另娶了omega，结婚第一年诞下一个alpha儿子。亲王府大摆宴席，没人注意塞勒斯失踪了三天三夜。只有伊顿，苦苦联系不到塞勒斯，独自搜寻，最后那座尖塔上寻到了塞勒斯。 目睹母亲妹妹去世，父亲厌弃不管，后母嫌弃他占着长子位视他为眼中钉，alpha弟弟鼻孔看人屡屡大骂他是废物，就连那些世家弟子也联合霸凌欺辱他……如果不是有伊顿这个小舅舅陪伴守护，塞勒斯可能早忍不住自杀了。 在这个环境下长大，塞勒斯性格变得孤僻多疑，也为后来种种埋下隐患。 谁也没想到，两个beta居然能在alpha为王的世界里踩着无数尸体登上那至高之位。当所有有继承资格的皇室血脉都被屠尽时，塞勒斯便是唯一选择，即使有异议，那高悬的利剑也会让那些吵闹者闭嘴。 亚萨想起皇祖父那段上位的血史，否定道：“如果你的手段就是屠掉前面所有继承者，又滥杀反对者堵嘴，恕我拒绝，我绝不会走上那人的老路。” “孩子，你比我们当初乐观得多，绝对威慑前那些异议者自然会闭嘴。”伊顿扫过亚萨身后的两个alpha，“你至少能得到三个军的拥护。” 亚萨也回望，如果雷诺顺利掌军，那四五军自然收入囊中。可三个军，指第二军吗？诺林虽与他们亲密，可现在掌军的是艾琳元帅，艾琳忠于皇帝，不太可能与他们合谋。 “不，只能保证两个军，届时二对三，还是很危险。”亚萨理智分析。 伊顿晃了晃手，笃定说：“就是三个军，第三、四、五军团。” 第88章 第三军？！ 所有人惊诧望向伊顿，韦弗家是听命于伊顿的？他们怎么扯上的关系？ “当然，如果你们能说服艾琳那孩子，全军将由我们掌控。”伊顿张开双臂，畅快肆意，“铁拳利剑下，有谁敢质疑你是个omega？” 伊顿说着斜眼看向奥斯维德，“可如果你们兄弟为那个位子发生内讧，我就不敢保证了。” 奥斯维德一手按上亚萨的肩，安心可靠：“我永远是亚萨最坚实的倚靠，不用你挑拨离间。” “兄弟感情果真很好。”伊顿拍掌赞许，目光如剑射向雷诺，“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条件。” 果然不可能天上掉馅饼。两兄弟压缓呼吸，顺着伊顿的目光将视线齐齐锁定在雷诺身上，雷诺霎时成为全场焦点。 “我们血脉相连。” 雷诺脑子忽地窜过伊顿的这句话，心底生出几分荒谬与不安。 第78章 “你与他尽快完成标记诞下一个孩子, 并册封那个孩子为王储。”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甚至可以说宽容至极。然而，两个alpha不约而同发声反对。 “标不标记, 什么时候标记是我们夫妻的自由, 管你屁事！” “不行，亚萨的身体不适合再生育。” 伊顿不急不躁，等待亚萨的回答：“孩子, 你的想法呢？” “没问题, 成交。”亚萨抬臂拦住两个想护着他的alpha, 眼直勾勾望向伊顿，“现在我们可以洽谈计划细节了吗？” “当然可以。”伊顿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知道你们现下最焦急什么，为显示我的诚意，我会帮你们渡过这个难关。” 奥斯维德心急脱口而出：“你有办法拿到准婚书？” “塞勒斯当然不会松口。”伊顿失笑, “但我可以担保诺林那孩子和他腹中胎儿的安全, 这之后你们要想办法说服菲利浦斯家配合你们演一场戏——两家决裂。” 与此同时，菲利浦斯家。 诺林坐在窗沿上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眺望远方, 双腿闲适晃动着：“他今天还是没来？” 来送餐的看守保镖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 小心翼翼说：“还有一天呢。少爷您先下来, 要是不小心跌下去, 会出人命的。” “陛下不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他不会来了。”诺林微微侧头回望, 问，“听说, 父亲为我预约了下周的流产和标记清除手术？” “那是吓唬人的，侯爵一向疼您, 怎么舍得？”保镖额角流下豆大的冷汗，手藏在背后偷偷摇人求助。 “他舍得，什么都比不过他的面子。”诺林嗤笑，“两个手术下去，我离死也不远了，还不如现在跳下去痛快。” 保镖大汗淋漓：“少爷，您千万别干傻事，侯爵和夫人一会就来了，什么都可以坐下来好好聊。” “是吗？我不信。”诺林朝仆人淡然一笑，“再见。”话落，纵身跃下。 “少爷！”保镖魂瞬间吓飞，猛冲到窗前，俯身往下一看，紧急拨通电话，“出事了，快来人！” “听说了吗？菲利浦斯家那个omega昨夜跳楼了！” “一直没结婚那个？不是说他和莱温特家那位在一起了，怎么还闹到跳楼了？” “你不知道？前段时间那事可闹得不小，据说是那位搞大了人家omega肚子，又不愿结婚负责，那omega想不开就自杀了。” “真傻，也难为他能做那位那么久的秘密情人。如果换我，那位再优秀，我也受不了。” 一夜间，贵族圈子里流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奥斯维德风尘仆仆赶回来，就听到了一则娱乐新闻——“诺卿之子为爱自杀，半夜送往急诊生死未卜”。 奥斯维德目光锁紧照片上那个瞧不见脸的血人，脑子轰鸣，天崩地裂。 他知道诺林会抗争，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尾。他应该想到的，多年前诺林就为出逃从三楼跳下来摔断了腿，今日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诺林现在怀了孩子，要是引发流产大出血…… 奥斯维德唇色褪尽，不敢去想象。他撞倒桌子踉跄起身，不管不顾就要往医院冲。 “哥，你冷静点，伊顿说他已经联系到诺卿叔叔达成协议，这或许是……”亚萨试图劝阻。 奥斯维德将通讯器往亚萨手里一塞：“他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奥斯维德拨开亚萨，冲出门上了悬浮车。 亚萨垂眸看向奥斯维德塞给自己的通讯器，定格页面是张照片，诺林的弟弟抱着身上染血昏迷不醒的诺林冲进奔向急诊手术室。他手指下滑，又是一张照片，昔日明媚的大明星诺卿满脸悲戚掩面哭泣。 报道中说目击者称，诺卿与一个中年alpha爆发争吵，扇了那个中年alpha一巴掌，闹着与alpha离婚。猜测那人应该是诺卿息影后嫁的alpha，争吵内容似乎是儿子未婚先孕，中年alpha想逼儿子堕胎，儿子不从闹出惨剧。 难道真出了事？亚萨面色阴沉下来。 雷诺过来按住亚萨肩膀：“担心的话，我们也去，走吧。” 奥斯维德火急火燎冲到医院，打听到诺林已经手术完成送往重症监护室，临到门口却被诺林的父亲和弟弟拦在了外面。 “你还有脸来，如果不是你，我哥怎么会这样！”弟弟见奥斯维德身影蹭得就站起来，冲奥斯维德就是一拳。 奥斯维德生生受下这拳，抓住诺林弟弟肩膀询问：“他怎样了？” “抢救过来还没醒，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你满意了？明知道不能给我哥幸福，为什么还是抓着他不放！”弟弟呐喊。 诺林父亲也来驱赶：“你滚，这里不欢迎你，我不会让诺林再见你！” 可奥斯维德脑子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只拼凑出跳楼是真的，诺林为他受了重伤在生死线徘徊了一遭。他怔怔往前走，想亲眼见见诺林怎样了。 奥斯维德执拗要进，那两个alpha根本不是对手，硬是怯于奥斯维德的威亚让奥斯维德闯了进去。 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机器的滴滴声，诺林带着呼吸机双眼紧闭，巴掌大的小脸煞白。奥斯维德腿脚发软，扑通跪倒在床边，颤着手抚摸向诺林的脸：“诺林。” 诺林似乎呼吸急促了一下，可仍在昏迷。 奥斯维德崩溃抓住诺林冰凉的手，热泪涌出：“对不起，诺林，对不起。” 诺林的手被泪打湿，指尖颤了颤。 “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真的？那我们第一个孩子要跟我姓。” “好，什么都好，只要你……”奥斯维德一下顿住，猛然抬头望向诺林，“诺——唔！” 诺林抬掌捂住奥斯维德的嘴，另一手拔下呼吸机，作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些，别让外面听见，会暴露的。” 奥斯维德泪刹住，下意识想检查诺林有没有事，却又不敢碰，最后只局促地问：“你还好吗？” 诺林张开双臂，笑盈盈说：“来，抱我，自己检查。” 奥斯维德彻底忍不住，紧紧将诺林拥抱入怀，整个人止不住地后怕颤抖。 诺林顺抚着奥斯维德后背，细声细语说：“我没事的，什么事都没有，这只是我们联合演的一场戏，我妈教的，是不是很逼真?” 奥斯维德什么都说不住，泪水打湿诺林的病号服。 诺林叹气，将昨夜的事娓娓道来。 昨夜，保镖猛冲到窗前，只见诺林手腕上绑着“绳子”，一个荡身破开下层的窗户。 方才屋内没开灯，夜晚光线太暗，保镖没看清，这时才瞧清楚那是床单拧成的布条，一端绑在窗边的柜脚上，长长延伸出窗外。 保镖长长呼出一口气，可一想到人被看丢了心又吊起，立刻传呼所有看守：“出事了，快来人！少爷从二楼跑出去了，快拦住他！” 诺林没经过系统训练，武力上自然是比不得亚萨的，无法正面突破。可能在前线这么多年，也不是寻常手不能提的柔弱omega，破个窗躲开看守逃出去也不难。 他绕过了所有看守，准备从秘密小门溜出去时遇到了拦路虎——他的弟弟。 “你也想逼我？”诺林神色一下冷下来，绷着的脸让人打怵。 “哥，别，别打我！咱妈让我来找你，说想和你谈谈。”弟弟怂兮兮道。 “有什么好谈的，他不是一直坐视不理吗？之前也是，我求过他别逼我做标记清除，可他呢？”诺林不悦，似乎总是这样，以父母之爱为名行伤害之实。 之前都逼得他从楼上跳下去摔断了腿，这次仍然不改，只是看管更严厉。 “明明哥你也有错，非得选那个混蛋吗？”弟弟嘟囔着。 “什么？”诺林眯起眼。 弟弟秒滑跪，双手合十央求：“哥，我真不想和你动手，就信我这一次，和我去见母亲呗，好不好？” 诺林眼神闪了闪：“让他们来见我。” 第89章 隔着老远，就听到阿尔伯特侯爵的念叨声：“回回都拿跳楼吓唬我们，结果呢？我就说他不敢，每次都为那个混蛋要死要活的，真是鬼迷了心窍。” “爸，闭嘴！”弟弟嗷一嗓子喊出来，“别逼哥了！” 家长凑近，才见诺林手握着一块染血的玻璃对准自己的脖子，和家人们形成对峙。诺林冷声问：“说吧，你们想谈什么？” 阿尔伯特侯爵怒气一下窜上来：“逆子，又玩这招！我们是为了谁，啊，为了谁？之前我也就忍了，真生下孩子，你是会被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要是有一天他厌弃你了，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塞回去？！” 诺林否定：“奥维不会，你就是为你面子。” “你这死孩子，我……”阿尔伯特侯爵撸起袖子，就想上前武力镇压。 诺卿拽住阿尔伯特侯爵的衣服，“啪”甩了人一巴掌：“我们约定过什么？” 阿尔伯特侯爵息声。 “诺林，放下。”诺卿眼角架着几丝鱼尾纹，未减姿色，却添了几分威仪，“谁教你的？只会以死相逼，一个两个都是蠢货，真怀疑你们是不是我生的。” 弟弟委屈：“怎么连我也骂啊？” 诺林昂起下巴，挑衅问：“那母亲有什么高见？” “我们只是借此想逼一把，看能不能让你顺利成婚。可前几日我去拜访你姑祖母，得知陛下那十分坚定，路被堵死。”诺卿顿了下，“也是那日，我遇到了奥瑟议长，他答应提供给我们帮助。” “就这样，本来是打算做一场假手术让我金蝉脱壳，可我那一跳给了母亲新灵感，决定索性将事情闹得更大些。你不知道吗？那边说是和你达成的交易。” 诺林嘴里絮叨着故事，抓起奥斯维德的几缕头发编着小辫，故事说完，奥斯维德也被扎出两个麻花辫。 “我……”奥斯维德知道，可是，“不敢赌。” 诺林拍了拍奥斯维德脑袋：“傻狗，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别打扰我睡觉。”诺林推了推奥斯维德，“出去的时候脸色臭一些，好好骗骗那糟老头子，回去后想我就给我打视频电话，嗯？” “嗯。”奥斯维德亲了亲诺林额头，依依不舍放开人。 奥斯维德整理好表情，一出门就撞见姗姗来迟的亚萨和雷诺。 奥斯维德心里盘算着怎么告诉亚萨，却见亚萨瞧见他的那刹那表情陡变。 “哥，你和我过来。”亚萨一脸严肃把奥斯维德拽到旁边一个空屋。 “什么事？”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奥斯维德也严肃起来。 亚萨默默不语移开视线，肩头微微颤动。 雷诺直接肆意笑出声：“公爵大人，您这新造型是什么时尚潮流吗？” 奥斯维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是顶着两个麻花辫一脸哭丧出门的，仿佛什么哭坟的小寡妇。幸亏病房外除了几个熟面孔没别人。 恰巧，消息提示音响起，来自诺林：[啊啊啊，你的头发，我爸我弟看见了吗？看见了吧！完了完了，别让更多人看见，快拆开，拆开！] 奥斯维德一脸黑线，备受打击拆着发辫。 “放心了？”亚萨伸手帮奥斯维德去拆另一边的小辫。 奥斯维德表情缓和，点了下头。 “那着手准备正事吧，离我大婚不远了，我要给皇祖父一份大礼好好感谢他一番。” 第79章 莱温特家与菲利浦斯家闹僵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两家关系降到冰点。 奥斯维德从黄金单身汉摇身变成不负责任的渣a，相比之下雷诺扬眉吐气，提升第四军元帅即将走马上任。 调任令来得及, 昨日收到, 今日天蒙蒙亮就要启程。 雷诺站在亚萨卧室门前，想要同亚萨道别，可在即将扣响门前刹住了手。 自从女神庙夜谈那日起, 亚萨精神状况愈发差劲。睡在隔壁的雷诺时常听到亚萨翻来覆去大半夜睡不着, 或者半夜惊醒起床唤出那个名字——阿维沙伊, 他们未出世的那个孩子。 面对“政治任务”，亚萨曾试图平心静气地和雷诺洽谈，提出一个看似圆满的解决方案。 “人工受孕不需要标记，我预约了试管，这几日注意饮食作息, 保证精子质量。” 雷诺气笑了：“不去。”真当他不标记是不想吗？ “我们必须有一个孩子, 他将关乎帝国的未来。” 屁的未来！雷诺暗骂脏话。 他皮笑肉不笑：“我的小王子，现在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我们在谋权篡位, 不是过家家。我们没有任何退路，一旦败露, 那个所谓的“”‘未来’大概率随你胎死腹中。” 亚萨抿唇：“我们会成功的。” “我也相信我们会成功, 你身穿红袍加冕那日, 我会第一个跪伏在你脚边亲吻你的手背向你献出心脏。”雷诺说着单手捧起亚萨的脸, “孩子可以有, 但绝不能以这种方式，这对你、对我、对孩子都是一种折磨。” 亚萨拽住雷诺衣领将其拉近：“那以什么方式, 自然受孕？你我都清楚这根本不可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亚萨难以克服心理障碍接受雷诺彻底标记, 纵然能接受他这副千疮百孔的身体也很难自然受孕。 亚萨推开雷诺，“这是通知，不是商量。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从精子库中择选高质量的迩思人。孩子只是一个象征，只要是混血就可以。” 雷诺猛攥住亚萨手腕，咬紧后牙槽强行将怒火压下去：“你不会，别用这招气我。” “我会，你清楚我的性子，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利益让步。” “你、不、会、”雷诺深呼吸，“你连我的标记都接受不了，更不会容忍一个陌生的细胞侵入你的身体在你身体里扎根成长。亚萨，别做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 亚萨被戳中心事眉眼微动，嘴硬甩下一句“我只看结果”离去。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后，亚萨白日外出频率增加，不知道去了哪，两人见少离多。 昨日也是，亚萨早出晚归，一回来就把自己锁进了屋里，雷诺来不及告知亚萨调任的事。现在一声不吭离开显然不好，但冒然敲门又会打扰亚萨休息，雷诺陷入两难境地。 “你到底要不要进？”亚萨哗地拉开门，替雷诺做出选择。 雷诺不着痕迹缩回僵着的手，说：“我要上任了，离开至少一个月，下次见面应该是我们的婚宴。” “我知道。”亚萨冷漠回。 “你不要为孩子焦虑，身体慢慢调养，时间还很长，顺其自然。” “嗯。” “我走后你自己一人在家太冷清，回公爵府吧，有你哥陪着热闹些。” “还有吗？” “……没了，你自己一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亚萨点点头，将一个小方盒怼雷诺胸前：“收好，伪装标记用。” 雷诺抓住，低头一看，是亚萨的信息素腺液，看日期是昨日制成的。亚萨提前得到消息，特意去为他抽取了信息素。 “雷诺，听好，这次去边星，刚开始你必然寸步难行，第四军不会服从你的调配。战场作战最忌阳奉阴违，你可以挑几个典型杀鸡儆猴，但也不要太过分，学着恩威并施，适当妥协寻求西泽帮助。如果进展还是不顺，第一时间联系我或哥哥。” 亚萨垂下眼帘，“不管再怎么否认，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们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你也是我最坚实的依靠。孩子的事，我会慎重重新考虑，别为我担忧分神。” 雷诺眼睛越来越亮，喜悦毫不掩饰，他抑制不住想拥抱亚萨入怀。 “就这些，我要睡回笼觉，祝凯旋。”可亚萨下一秒转瞬回归冷漠脸，退后一步躲过，砰噔把门甩雷诺脸上。 雷诺摸了摸鼻子，轻笑出声。亚萨在害羞吧，肯定在害羞。 心胸豁然开朗，多日积压的负面情绪一扫而空，雷诺斗志满满。 “雷诺啊雷诺，你真出息。”雷诺自我感慨。亚萨一句好话就被哄得飘飘然，真是没救了。 上任路上，雷诺真正体会了什么叫“春风得意马蹄疾”。然而，雷诺一到营区，就拿了个下马威。 无人接驳欢迎就算了，甚至被堵在军区外面进不去门，一句“我们没收到消息”拒不承认雷诺的存在。 雷诺勾了勾唇，从口袋掏出一个吊坠状的扁圆型吊坠，在手心掂了掂：“没关系，我会自己证明。” “机甲！”哨兵眼尖一下认出这东西，抬抢对准雷诺，“上缴，否则我要射杀了！” 雷诺毫不畏惧逼近一步：“开枪啊。” 哨兵咬牙射击但被雷诺侧头轻松躲过，他骂了句脏话，发动全区警告紧急求援：“一级警备，一级警备，有人携机甲闯……啊——” 话未毕，哨兵一秒被雷诺缴械反绞胳膊，他跪压在哨兵身上，用缴来的枪抵住哨兵后脑勺，摸过对讲机接替哨兵继续。 第90章 听到“一级”二字，军区所有人耳朵瞬间竖起来。 短促的打斗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后，一道懒洋洋声音响起：“我是雷诺·斯特林，你们的新元帅，有些人不认识我没关系，我会用行动让你们记住。” 坐镇军区中心的西泽听到广播声瞬感头发发麻，他猛站起冲秘书喊：“定位雷诺所在，联通那个对讲机，立刻！” 秘书手忙脚乱操作着，雷诺仍有条不紊说着：“我们玩一场游戏，我会开机甲闯入军区，你们可以调动全军的兵力来对抗我，如果我被你们降服或击杀算我输，但如果我抵达你们的总指挥中心那抱歉了……” 西泽这时□□进来，大喊：“混蛋，你别乱来！” 雷诺置之不问，发出低沉的笑声，“倒计时，三、二、一，开始！” 雷诺将扁圆吊坠往空中高高一抛，机甲启动。钢铁巨人霎时将雷诺包裹，雷诺双手插进操作台，笑得恣意：“准备好了吗？孙子们。” 他在亚萨面前怎么做小伏低都可以，那是因为亚萨是他的omega，那些缠绕全身的罪丝束缚着他的手脚。可这群垃圾算什么东西？ 在首都星呆得太憋闷了，雷诺亟待大闹一场彻底将积压释放出来。 雷诺感受到自己的精神海在沸腾，机甲链接度节节攀升至100%，s级机甲如一道白色闪电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径直弹射入军区。 太弱，太弱，太弱！通通都是不堪一击的废物！ 各种重武机甲前仆后继上阵，却恍如螳臂当车，节节败退。 这是第四军总军区，武力装备充沛，占地面积庞大，可以说是代表第四军最尖锐的战斗力。然而，他们举全军之力对抗，却拦不住雷诺分秒，眼睁睁地看雷诺闯入守备最森严的总指挥中心大楼，将光炮对准了大楼。 只要雷诺一念心动，大楼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连带里面的高阶将领一同送往地狱。此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输了，水平真烂，怪不得被说是五个军团中最弱的。” 被闯入了家，还被人羞辱，第四军将士们脸上青一百白一块。可他们无法反驳，他们确实在年年军团评比中排末位。 西泽气冲冲从楼里出来，扯着嗓子大喊：“混蛋玩意，你这是给谁下马威呢？” 还是像原来一样，易燃易爆炸。雷诺啧了一声：“恶人先告状啊，是你们不认调令先给我下马威，倒打一耙你有良心吗？” “谁不认调令了？办公室我都给你腾出来了！”西泽破口大骂，“来后一声不吭给我玩这一出，你他妈是不是有疯病！” “那真抱歉了，误会一场。”雷诺见好就收，回收机甲来到西泽面前，“那麻烦你带我逛一圈军区，米尔斯大将。”雷诺挑衅似地咬重最后两个字。 “误会个屁，你就是故意的！”西泽大步向前，举拳挥向雷诺。 雷诺侧身轻松躲过西泽的拳头，随即抬脚一踹，便把西泽踹翻在地。西泽在地上一滚鱼跃起身再次攻向雷诺，雷诺余光瞥过看热闹的一群人，眼微眯，直接一把擒住西泽胳膊，把西泽反绞跪压在地。 “你输了。”雷诺重申。 这话戳中西泽痛楚，对，他输了。当初他挤破脑袋也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会事事输给这个他鄙夷的迩思人。喜欢的omega嫁给了对方，本该属于自己的位子被迫拱手想让，只是想发泄一下还被对方狼狈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够了，我不会再和你争了。”西泽声若蝇蚊地说。无论是omega还是权势。 西泽好像变了，雷诺隐隐觉得，那身傲骨似乎被磨平了。雷诺突然觉得没了意思，嘴角往下瘪了瘪，松开钳制。 西泽深呼吸，发出全军号令：“十分钟，全军一号训练场集合！” “重型装备师集结完毕！”“轻型装备师集结完毕！”“快速反应师集结完毕！” 洪亮有力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雷诺站在高台之上，俯瞰下面密密麻麻的整齐方队，心潮澎湃。 收到全军集结信号，西泽敬重走到雷诺面前敬礼高喊：“第四军主军区兵力全部集结完毕，请元帅检阅！” 有什么破开生芽，雷诺这才真正意识到一军之长意味着什么。 第80章 “我不是你最大的阻隔, 他们才是，别搞错了对象。” 等待集合的罅隙中，西泽快速简洁地和雷诺分享了第四军的现状。 人心漂浮, 各自为政, 是当下第四军最贴切的形容。 令人信服的老狼被斩首，幼狼还未成长起来就被强行推上高位。部分绝对忠诚于老米尔斯的将领移情到西泽身上，可多数将领根本没把米尔斯当根葱。 军心浮动之际, 幼狼面对纷扰局势居然胆怯退缩, 将位子拱手让给一条他们瞧一眼都嫌脏的肮脏贱畜。第四军霎时分崩离析。 “我会全力支持你, 但说实话他们现在只是表面听从于我，我不确定能给你带来多大的帮助。” “为什么？”雷诺很难将颓废失意的西泽和往日那个永远鼻孔看人的天之骄子联系起来。 “就当我脑子抽风了吧。”西泽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起身朝雷诺伸出一只手，“走吧, 斯特林元帅, 战斗开始了。” 雷诺挥掌拍向西泽的手，过往恩怨都化解于这清脆的击掌声间。 思绪被西泽响亮的报告声唤回, 雷诺轻轻颔首，向前一步走到高台边缘, 居高临下审视着底下这群士兵。 这里是主军区, 留在这的基本是高阶将领和一些精锐士兵。或许是与老米尔斯理念相关, 目及之处, 基本清一色的艾维格人或混血, 鲜少有标志的迩思人面孔。 正如西泽所说，这些将士们只是表面听从, 实际骨子里是轻蔑嫌厌的。这群丢了头狼的狼群，心怀鬼胎的躁动分子渐渐骚乱起来。 可令雷诺意外的是, 他捕捉到不少崇拜炙热的目光，对他的。 是那场肆意妄为的游戏奏效了吗？奥斯维德说的没错，直接的武力展示是最有效直接的方法。 “战士和将领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奥斯维德曾与雷诺进行过一场深谈，在传授统率经验时，问的首要问题就是它。 彼时，雷诺给的答案标准至极：“战士是刀，不需要太多思想，第一要务是服从指令并贯彻执行；将领是执刀人，需要统筹资源、决策部署，以最小的损耗、最高的效率引导战争走向胜利。” 奥斯维德听完笑了：“上战场时，你是那把听话的刀吗？” 扪心自问，雷诺真不是，他多数时间我行我素，仗着自己强大私自行动。虽然基本带回的都是胜利消息，可这种行事风格也够让他的上级头痛。 “理想状况确实如你所说，可人心是最难测的，也是最难驯服的。届时，你主持第四军，如果不能先收服军心，即使你制定的战略再天衣无缝，也逃不过一个败字。” “所以呢，我该怎么做？” “一只羊统领不了一群狼，首先展现出你的强大。alpha是慕强的动物，这是根植于我们基因中无法改变的本能。对于那些仍桀骜不驯的野兽，尝试进一步镇压，先大棒再胡萝卜；如果还不奏效，直接驱逐出狼群。” 害群之马要不得。 雷诺眉眼垂下几分，放眼扫过那群不驯的狼——他们在等着看他笑话。 雷诺将身前的扩声器声音调到最大，向他未来的下属们打了第一声招呼：“早上好，废物们，我是你们的新统帅雷诺·斯特林。” 众军哗然。 西泽也惊诧望向雷诺，压低声音欲向前阻止：“雷诺，你搞什么！” 雷诺微侧头给了西泽一个警告的眼神，慑住西泽的步伐。 “吵什么，难道我说错了？”雷诺目光森寒，如瞧渺小无能的虫豸，“集结全军之力都抵挡不了我侵入，那么多军粮都喂进了狗肚子？” “低贱的迩思人，你在狗吠什么，不就是开了个s级机甲才这么嚣张！”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将领忍不出高声回怼。 雷诺目光落在那人军服和肩章上，出身轻型装备师，中将衔。 如翻书般，雷诺脑中迅速过着第四军高阶将领的名目，定位到这个出声的中年人是小贵族出身，极端种族主义者，能力强悍，标准刺头，但对老米尔斯忠心耿耿，可瞧不上西泽这个毛头小子。 面对接踵而来的如潮辱骂，雷诺也不恼，用不高不低的声音继续，“按世俗观念看，我出身低贱不假，可是……” 雷诺一秒翻身下高台，闪现在那人面前。 “你……”中将惊诧地睁大眼睛，可只吐出一个字来不及做任何防御动作，就被雷诺单手卡住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撞上石壁。 巨大的碰击声伴随着石壁开裂碎落声蔓延开。 中将因剧痛瞳孔涣散，耳鸣严重听不清声音，模糊间他听到那个迩思人笑着凑到他耳边轻语，如恶魔的呢喃，“以我如今的身份，当众杀了你，也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第91章 恍惚间，他想起自己青年时代，彼时意气风发的他刚有了些小成绩就飘了，公然挑衅老米尔斯，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时刻——老米尔斯用脚踩着他的脑袋，居高临下对他说…… 略带苍老的声线与如今那桀骜不屑的声线跨越时间重合，“对你这种垃圾，杀掉只会脏了我的鞋/手，滚！” 中将就像个麻袋一样被甩飞出去，滚落数圈才狼狈爬起。昔日，也是这样，他被老米尔斯一脚踢飞出去十数米，是米尔斯元帅宽宏大量饶了他这条命。 世界就是如此残酷，尤其是在军界，那些大贵族能牢牢把持军权是因为他们超乎常人的强大——仿佛就不是一个物种，云泥之别。 中将捂着炽热生疼的脖颈，跪在地上仰望着那个高大的迩思人，全身细胞臣服于对方的信息素威亚不受控制地战栗颤抖。 “我知道你们不服我，觉得一个低贱的迩思人肯定是使了什么狡猾手段才站到这里。没关系，我也同样看不起你们这些靠荫庇才站到这里，以至于年年评比倒数的垃圾货。如果这次不是我，而是一支突袭的王虫军，你们也要跪在地上求它们别吃你们吗？” 没人再敢反驳，在如此强大的威亚下，仅仅是站着就十分勉强。 眼前这位，真的是迩思人吗？迩思人，也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吗？ “第四军安逸太久了，久到让你们忘记这里是怯弱就会被巨虫嚼碎的前线。我不清楚老米尔斯是以什么标准选拔任用了你们，也不在乎，在我这你们绝大多数连及格线都够不上。第四军需要重新洗牌。” “三天后，第四军将进行全军大比，以能定位。我只需要嗜血的头狼，想要高位厚禄，尽管用你们锋利的爪牙去撕裂那些尸位素餐的肥猪。” “米尔斯上将，即可通告下去，在不耽误前线战事的情况下拟定一个大比章程。谁有异议，随时欢迎，散会。” 接连一串下马威下来，雷诺只身离开留这些人原地消化。 一道沙哑的嗓音大声叫住雷诺：“斯特林元帅，我哈珀·威廉姆斯向您献上最大的忠诚，愿为您肝脑涂地！” 是那个中将，此刻正虔诚地单膝跪地，向雷诺献上最隆重的敬意。 “等大比之后，你还能站在这里再说。”雷诺丢下话，转身离开。 第四军近日躁动不安，哪都有人叽叽喳喳讨论着。 “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看他能得意多久，有些人不是他能动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新上位当然急着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可就是那些贱种被选上又怎样，真有人听从他们的指令吗？就等着看笑话吧。” 忌惮于雷诺的强大，鲜少有出头触霉头的。可对于雷诺的变革多数人持着看热闹的心态，并不看好。 包括西泽：“单兵作战能力不等于统率能力，你这么搞，第四军才会真正瓦解。” “第四军已经烂到根了，不怕会变得更坏。”雷诺顿了下，反问，“还是，你想维持原样，让那些无能小人继续霸占着关键位置，让第四军彻底沦为军届笑柄？” 西泽攥拳：“不能只看大比结果，必须结合多方面素质，这是我的底线。”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雷诺拍了拍西泽肩膀，“我已经找人调来了近五年的优秀士兵档案，那些被埋没的好苗子也该出头了。” 毕竟人口占比在那，任何军队迩思兵都是占大头，第四军也不例外。可由于老米尔斯的偏见，迩思兵多被打发去驻守偏远困苦之地，他们基本得不到提拔，仅有少部分军功卓绝的混血被委以高位。相反，艾维格人只要稍有些成绩就能飞速晋升。 消息传达下去，麻木已经的迩思兵眸中重绽光彩，他们被压抑太久了。他们大部分人失去了家园，穷困潦倒，而参军能让他们吃饱肚子活下去，更能让他们向那些屠戮他们亲人的虫族复仇。 他们不敢奢求太多，即使被那些不如他们的上司压榨侵吞军功，也习以为常。直到雷诺出现，那光辉不亚于弥赛亚降世。 他们是嗜血的狼，不是温吞的羊，他们不弱于任何人。 改革风暴正在酝酿，第四军即将迎来一场盛大的洗礼。 赛程为期一个月，多军区多军种同步开启，一步步向上推介。搜罗出优秀种子，雷诺将人打散，又编成一个个班派去虫患严重的边区执行任务，测试他们团队合作和实战能力，让他们自主推举班长，择出有统率才能的人才。 星际作战时代，作战分散，班是最灵活的机动单位。 一般一个班有30余人，各类机甲为武器的轻型装备兵是主力，十人上下；配备大型杀伤性笨重武器的重型装备兵，负责后台操纵打击，3-5人；驾驶轻型战斗机的快速反应小队配合机甲兵十余人，负责战前勘测、战中配合和物资投放、战后掩护；每个班均配备机械维修师、医疗兵、支援保障兵若干保证前线顺利。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小见大，如果一个人能将一个班指挥得出彩，那被委以更高的位置大概率也会表现出色。 西泽翻看着实时传回来的战况，圈着表现出彩的将士：“鱼跃龙门不是那么简单，表现优秀的基本是原来就担任重要职位的将领，但确实也有不少黑马。今天赛维斯报给我一个新兵，说入军还不到一个月……靠，怎么是他？！” 西泽反应之大，差点把平板扔出去。 雷诺皱眉，侧身凑过来看：“谁，这么大惊小……” 那个新兵壮得像头棕熊，对着镜头笑得憨厚，无害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肖恩·沃克。 怎么会是他，他和简不是被奥斯维德控制起来了吗？是他们私自逃了出来，还是那两兄弟授意放出的？ 雷诺瞥了眼西泽，旁边这位怨种可是和那两位有血海深仇。那事结果，西泽知道吗？ “他不是第三军的？”雷诺装傻，“野外集训后我再也没回过学校，没再联系过他，他怎么跑第四军来了？” “谁知道，或许这头棕熊是奔着你来的，你们关系那么好，跟着你比在韦弗那寂寂无名顺畅多了。”西泽耸了耸肩，“要给他开后门吗？” 这个态度，是不知道吗？ “看他本事。”雷诺掩过异样情绪，伸了个懒腰起身，“我去外面抽根烟放松一下，你加油。” “混蛋玩意，真拿我当畜生使唤啊。”西泽咬牙切齿，却任劳任怨继续忙起来。 雷诺来到天台，摸出通讯器打开聊天——亚萨被唯一置顶，两人的消息截止在一个月前。 来第四军后，雷诺忙得连轴转，有时候一天只睡一两个小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小孩赌气般，雷诺没像之前一样单方面缠着亚萨，而是在等亚萨主动联系他。 可亚萨毫无动静，就连肖恩来第四军这么大的事，都没和他提前打招呼。 现在是凌晨两点多，亚萨大概率已经睡了。 可是雷诺莫名憋屈，那股无名火驱使着他干了一件不理智的事——他拨打了亚萨的电话。 电话被迅速接通，亚萨带着黑眼圈，打了个哈欠出现在镜头中：“有急事？” “你还是睡不好？”雷诺没骨气地看到亚萨的刹那气全消了，只剩心疼，“我叮嘱过奥斯维德好好照顾你的，怎么照顾成这样？” “我在咱们家没回去，他管不着。”亚萨扫了眼雷诺的黑眼圈，“你呢，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雷诺脑子里只剩“咱们家”“很辛苦”循环回放，亚萨在关心他！ “没有，就是很想你。”雷诺死鸭子嘴硬，“忍不住，给你打了电话。” “我一直在关注你，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很难，推进到如今的地步，超乎我的想象。雷诺，在远星的你，比在我身边耀眼多了。” 雷诺听着亚萨的话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走向，老婆不会要将他永远发配边疆吧？ 雷诺急匆匆想找补：“我……” “放手去干，别怕被那些贵族反噬，后面有我们在顶着。”亚萨没给雷诺多嘴的机会，“第四军是该刮骨疗毒了，但注意拔除毒瘤时别操之过急，小心惹得狗急跳墙。” 那些几乎能将人逼疯的压力瞬间释放，雷诺的心莫名平静下来。 亚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做了很多。也是，他这般肆意妄为，正常肯定招致那些贵族不满，不管是被使绊子还是被皇帝问责，这些都没发生。不是没有发生，而是有亚萨在后方顶着。 “老婆，我想你了，想回家。”雷诺情真意切地重复。 “……如果你大半夜打电话来只是为了这个，那再见。”亚萨还以为雷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等等等！”雷诺慌张喊，“我今天在新兵里看到了肖恩，他……” “是我放出去的，既然我们已经和伊顿达成协议，他们就没了用来威胁的必要，索性就把他们丢到了更合适的位置上。雷诺，你需要真正可信的心腹。” 第92章 明明为他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和他说？ “为什么？” “嗯？因为肖恩对你绝对忠诚。” “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打扰到你，你已经够忙了。” 原来不联系他的原因是这个吗？真可笑，他像个傻子一样独自置气那么久。 雷诺搓了把脸，撒娇：“老婆，以后我每天都监督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好不好？你又瘦了。” 亚萨面无表情，一秒挂断。 雷诺畅笑出声。自此，以后不管他在忙，也会挤出时间给亚萨发一条消息，提醒亚萨今日份的好好吃饭和睡觉。亚萨自然一条也不会回，可雷诺一想到亚萨收到消息的神情就心情舒畅，哼着小曲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雷诺精力充沛，被连带压榨的西泽大骂雷诺是黑心上司，每日问候雷诺祖宗一百八十遍。 一个半月下来，第四军从上到下完成了大清洗，瞧着比之前精神昂扬许多。 “你脑子进水了，把他们纳入亲卫？！”西泽拿着新的亲卫名单来质问雷诺。 这几个全是心怀鬼胎但能力可圈可点的刺头，雷诺将他们放在身边，不亚于揣了个定时炸弹。 “这是最后的选拔。”雷诺双腿交叠架在办公桌上，“纳美清剿是不是现在彻底移交给了我们？” “对，我们的兵已经陆续完成交接派驻。” “库姆附近仍有数只王虫盘踞，没人敢清剿，没错吧？那块交给我，我会带着他们亲征库姆。” 西泽微微睁大眼睛：“你是想……可这样太危险了，如果他们联合起来反水，加上那地段凶险，任你是真战神再世也很难平安归来。” “害群之马必须剔除，既然他们叫嚣着无错不得开除军籍，那就让他们换种方式离开。”雷诺换了副嬉皮笑脸的表情，“怎么，担心我？我真出事，你重归元帅之位，不该放烟花庆祝？” 西泽呵笑：“确实，到时候不仅元帅之位是我的，亚萨也会是我的。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偷喷信息素腺液伪装标记，你们还没完成彻底标记吧？” “那是我心疼他才没下手！”雷诺被踩到痛楚，“在军校的时候就没竞争过我，现在还白日做梦呢？我老婆永远是我老婆！” “拭目以待，希望你到了地狱，还能这么嘴硬。”西泽耸肩离开。 仿佛一语成谶，雷诺失联了。 “殿下，前线传来消息，说，说……” “说什么？” “斯特林侯爵遭到亲卫队反叛，与王虫战斗时腹背受敌受重伤，不慎被卷入虫族撕裂的缝隙，生死不明。” 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茶杯从指尖跌落破碎四溅。 亚萨猛站起来，身形一时摇晃，扶住桌子定了定身形，命令：“没时间了，替我通传哥哥和奥瑟议长，我要去前线。” “可您没通行令，陛下也不会允许。”将衔以上军属必须常驻首都星，无通行令不得出首都星。 “那就闯。” “关口守备森严，您闯不过……”侍卫还想劝阻，可他瞧清亚萨取来的东西，瞬间哑声。 ——机甲吊坠。 是一枚私藏的机甲吊坠。按理说机甲不允许私有，可但凡有点身份的，家里基本都会有一台甚至多台机甲撑门面，这是公开的秘密。 斯特林侯爵临走前就取走了一枚s级的，侍卫瞥了眼那机甲吊坠上鲜红的s+的刻印更印证着这枚机甲的珍贵。 如果靠它，确实可以闯出关卡。 侍卫恭敬弯腰：“殿下，期待您与侯爵的好消息。” 白色机甲落地成形，化作一道白色闪电，光速驶出侯爵府。 第81章 亚萨强闯斯诺斯塔德跃迁点的事第一时间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多次发出召回令，一次比一次言辞更严肃。 亚萨置之不问。 亚萨抵达第四军总军区驻军处时，西泽也收到了擒获亚萨并遣返的皇令。 西泽正犹豫是严格执行还是演戏放水, 却听到一级警备的警铃拉响, 瞬间头大。 “一级警备，一级警备，陌生机甲闯入, 全军应战！” 被雷诺重整后的第四军军纪严明战斗力远胜之前, 然而, 他们连那台白色机甲的影子都没捕捉到。 ——超乎想象的速度，比起他们的元帅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席卷这群“精英”全身，比起生来就屹立顶峰的天才，他们渺小如蝼蚁。 他们只能庆幸这台机甲的主人没有恶意。 亚萨抵达总指挥大楼就收了机甲，全副武装的士兵瞬时将亚萨团团围住。无数枪口齐齐对准, 威胁亚萨双手高举缴出机甲。 亚萨毫无惧色, 他前进一步，围着他的士兵齐刷刷后退一步,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让西泽·米尔斯出来见我。” 命令式的语气，上位者的眼神, 震慑意味十足。 一个士兵看清楚亚萨的面孔, 迟疑问出声：“殿下？” 亚萨没给出回答, 也无需给出——西泽争分夺秒地从楼上翻了下来, 跳进包围圈落到亚萨前方。 西泽初见亚萨神情有一刹那恍惚, 但很快掩藏好情绪，对亚萨毕恭毕敬说：“老师, 您不该出现这，陛下向您发出了紧急召回令。” “处理完事情我自然会回去, 现在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我的丈夫遇险是怎么回事？” “……放下武器。”西泽抬臂示意士兵们放松警备，对着亚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师，请随我来，我会原原本本告诉您全部。” 士兵们自发让出一条路，目送着亚萨随西泽进入大楼。 叽叽喳喳的讨论乱作一团。 “居然是元帅的omega，omega不是都娇滴滴的吗？” “米尔斯上将称呼他为老师，这是什么称呼？” “殿下是我在军校时的机甲战斗老师，强得恐怖，当时他用的beta假身份，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omega，太不符合常理了！” “他毕竟出身皇室，还是战神的胞弟，你见过哪个皇室弱？” “他是为元帅来的吧，你们说元帅他到底……” “嘘，米尔斯上将下了禁令，不能讨论这事的，走走，去干活。” 室内。 亚萨坐在雷诺专属的办公椅上，西泽比面对雷诺还局促，笔挺的站在亚萨身前一板一眼说着他和雷诺之前的计划。 “你是说，他想借机会铲除那些不安分的，却被那些人联手做了？”这是什么黑色笑话，“这次事故真不是你们演的？” 西泽咬牙切齿：“我倒是希望是演的，可他彻底失去了联系，留了一堆烂摊子给我。” 亚萨垂下眼睫，落下一片阴影，让人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亚萨贸然行事确有冲动成分，可他早就想脱离首都星，借了此次契机也是真的。他来的路上多次联系过雷诺的私人通讯，以雷诺的性子肯定会秒接，可这次全部消息石沉大海。 亚萨荒谬地滋生出恐惧不安的情绪。 “带我去见那几个人。”亚萨命令。 说来也可笑，亲卫队本身就有分歧。他们一小部分对雷诺不满却没到要杀死对方的地步，见到长官腹部受敌被卷进时空缝隙，霎时起了内讧。所剩无几的人二次火拼，激进分子败落，保守党怕担责把人押送回来交给西泽，撇清了责任。 西泽把他们关押在了禁闭室，还未来得及仔细审讯。现在看来，这个任务该是亚萨的。 “对，我亲眼看见他被卷入了虫族撕裂的缝隙里。您知道的，这种不稳定时空缝隙空间震荡厉害，没人活着出来过。他，死定了。” “为什么？真当我们是蠢货？他想借机除掉我们，我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事实证明死的是他。” “您好像很悲愤，是对那贱民起了感情？不可思议，被那种骨血肮脏的贱种标记，您不觉得恶心吗？” 亚萨抽出身侧西泽腰间的手枪，对准那发起者的脑袋：“你比他恶心亿万倍。” 西泽见状心慢了一拍，抬手就去抢亚萨手中的枪，大喊：“老师，不能杀他！” “以命偿命，罪有应得。” “那也不能由您来，更何况，您要是动手那休斯顿家……” 急促的紧急通讯声打断对话，西泽手忙脚乱摸出来，瞄了一眼紧接调转屏幕给亚萨：“是陛下。” 亚萨瞥了眼那鼻青脸肿的alpha，放下胳膊：“接通。” “亚萨，你在闹什么！”苍老但威严十足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 “闹？我的丈夫在前线被人联手谋害，您告诉我该怎么做，守在那个空无一人的家里以泪洗面？”亚萨子弹上膛，看也不看地射了一枪，伴随着alpha的哀嚎，亚萨声线更显冰酷无情，“可皇家没有懦弱的孬种，即使我是个omega。” “你！”老皇帝狠狠捶向扶手，刚想训斥就被亚萨打断。 第93章 亚萨把枪抛回给西泽，和视频里的老皇帝对上视线：“皇祖父，那是我的丈夫，无论他死活，我必须要一个结果。在见到他的人或尸体前，我不会回去。” 说吧，亚萨走出视野，画外音一如既往地强硬，“西泽，把那人收拾一下，别让他死了。” “把他抓起来，遣返，立刻！”皇帝暴怒大喊。 西泽敷衍：“陛下，殿下那子性子，他真想做什么，我们很难压住。我知您是担忧他的安危，放心，在斯特林元帅回来前，我一定寸步不离守好他，不让他受一丝一毫的伤。” 西泽追出，见亚萨孑然靠站在走廊尽头，昏黄的灯光打下斜斜的长影，难以言喻的落寞寂寥环绕周身，令人忍不住想揽入怀中安抚。 西泽禁不住走出一步，亚萨冷厉的视线就射过来，仿佛一下就被冰箭定在原地，所有旖旎心思消散不在。 “雷诺不在的这段时间，第四军由我代管，告诉我现在第四军的情况，所有。” 西泽哑然：“这个……” 亚萨觉察出西泽的迟疑，眉眼压低：“觉得我不能，还是不配？” 西泽吞咽了口口水，他做不出这种越俎代庖的决定。执掌一军是要经过帝国军事会议一致通过再由皇帝委任的，他现在代雷诺也是遵循主将不在副将代掌的军规，可让亚萨代管算什么？军界可没有主将失联配偶代掌的说法。 “老师，您的身份不合适，也难以服众。” “那通过你呢？” 是的，亚萨明面上无法代管第四军，可他主要掌控住西泽，与把第四军收入囊中无差别。问题是，西泽愿不愿做那个傀儡。 亚萨没有急于要答案：“雷诺的房间在哪？我想休息一会。” 亚萨被引至雷诺的房间，室内残存着雷诺的信息素。放眼望去，被子乱糟糟堆在床上，掀起的一角也被脏衣全然占据。各种生活用品左丢右放，床头柜上散落着未拆封和吃过的各色零食，简直邋遢至极，与在家时干净整洁的雷诺截然不同。 “其实，还有干净空房……”西泽没眼看，试图劝阻。 “不用，出去。”亚萨摇头赶人。 门一掩，亚萨行尸走肉一样来到床前把鞋一蹬，顾不得脏净往床上一摔，被子抖开将整个人从头到尾包裹得严严实实。 厚重的信息素刹那席卷亚萨，仿佛无根之萍寻到了依附之物，亚萨眼皮被压上千斤顶，几经挣扎睁睁合合，最终沉重落下。 亚萨一瞬置身无垠的黑色宇宙中，肉眼所见皆是黑暗，窥不见一丝光。他左冲右撞想拼出一条出路，可是周遭也是无尽的荒芜，根本没有所谓的出路。一次又一次挫败折磨着亚萨紧绷的神经，时间感知力被削弱，一秒钟仿佛一世纪那么漫长。 好累。 亚萨脱力闭上眼睛，全身松懈一下，放任自己失重下坠。 不清楚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骨骼碎裂和血泥飞溅的声音，那锥心刺痛让他猛睁开眼睛。 “宝贝，宝贝醒醒。” 亚萨眼神放空惊悸地望着前方，愣怔了几秒，飞散的神魂才聚拢回来，瞧清那个一脸担忧叫着自己的alpha。 “你是谁？” alpha怔了下，被问笑了：“睡傻了？是老公啊。” alpha大手抹掉亚萨满头的虚汗，一手把亚萨提起来扯着亚萨睡衣，“做什么噩梦了？一身汗，快把睡衣换了，小心闪着感冒。” 亚萨抬臂，任对方把他当成布偶娃娃一样摆弄，恍惚说着：“梦到……我死了。” “啪——” 亚萨被猛拍了一巴掌，臀部火辣辣的疼。 亚萨圆睁起眼睛：“雷诺，你混蛋，下手这么……重……” 仿佛神奇魔咒，伴随着“雷诺”这个名字，无数记忆涌入亚萨脑海。他怎么回事，怎么睡一觉就忘了？眼前的alpha叫雷诺·斯特林，与他军校相识、恋爱、成婚。对方虽是个迩思人，可是能力强悍对待他又极好，赢得了兄长的认可。 可他似乎还忘了什么。 “谁让你满口胡言。”雷诺长臂伸到亚萨身后去摸索睡袍的系带，亚萨整个人被他包裹入怀中，雷诺也借机凑近在亚萨耳边嘟囔了一句，“再让我听到这种话，我就……” 亚萨耳垂殷红，又羞又怒，一口咬上雷诺侧颈。 亚萨下口有分寸，其实雷诺没多疼，可他表情浮夸地嗷嗷直叫唤，讨绕喊着“老婆饶命”。 亚萨深知对方德性，正要加重力道，一道嘹亮的婴儿哭声猛地打断两人动作。 亚萨这才想起他忘掉的，是他们的孩子。 阿维沙伊在娘胎里就很是折腾，雷诺总指着亚萨肚皮警告小崽子安分些，小alpha出生后更是活泼好动一言不合就开嚎，最喜欢在半夜讨奶喝，把小夫妻生生折磨老了好几岁。 “饿了还是尿了？”亚萨推了推雷诺，“去看看。” “小兔崽子，随了谁，这么闹腾。”雷诺翻了个白眼，认命趿拉着拖鞋去婴儿房拎娃。 “小崽子饿死鬼投胎，一抱起来就往我怀里拱，我又挤不出奶来喂他。”还没进门，声就传了进来。 亚萨解开睡袍盘扣，漏出雪白的胸脯，伸出双手：“给我。” 雷诺老流氓递过孩子还不要脸地揩了把油：“奶水挺足啊。” “滚！”亚萨拍掉雷诺的贱爪子，小心托着孩子的头，让宝宝含住乳｜晕。 下一秒，锥心刺痛袭来。 亚萨乳首生生被婴儿咬下来，他反射痛叫出声把孩子丢开。 他捂着伤口，鲜血从指尖溢出，不可置信地望向那个倒扣在床上的襁褓。 一个血手窸窸窣窣从襁褓里伸出，浑身青紫色沾染血渍的婴儿爬坐起来，呸地吐掉口中的新鲜血肉，表情幽怨：“母亲，您为什么要杀掉我？” “我没有。”亚萨下意识反驳，他六神无主地转头向雷诺求助，“雷诺，我们孩子……” 雷诺同样一脸青紫，颈部掐痕可怖，他阴恻恻冲亚萨一笑：“怎么了老婆，阿维沙伊饿了，你快喂他吃奶啊。”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这不是真的！ 亚萨想逃，可一翻身下床，小腹就剧痛不已。 血，无数血从自己下|体涌出。 那些血似乎有生命般蜿蜒化成锁链的模样，牢牢将他的脚腕捆缚住，而血链另一端被雷诺牢牢抓在手中，对方轻轻一拽，亚萨就失去平衡跪趴在地。 “宝贝，你想去哪？”大掌冰冷地掐住亚萨脖子。 与此同时，一只小手从背后抓住亚萨的头发往后撤：“母亲，你又要抛弃我吗？” 亚萨被迫仰头，面前的alpha面孔狰狞，两张脸之间来回切换最后混做一团，化身成一个四眼两鼻两嘴的狰狞怪物。怪物渗着森冷的水汽，头部以下渐渐融化成一滩黑红色血水，血水又重组成无数触手牢牢捆绑住他的身体。 这不是他的丈夫，怪物！ 亚萨从胸腔挤出刺耳的尖叫拼命挣扎想逃走，可身后的孩子也像八爪鱼一样粘了上来。 身下地板轰然消失，又出现了无底的黑洞，亚萨再次开始下坠。 “老婆/母亲，陪我一起下地狱吧。”阴冷的男声和诡异的童声重叠，湿冷钻入亚萨耳朵。 一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浮现，亚萨放弃挣扎痛苦闭上眼，眼角泪水滑落：“雷蒙德，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柔和的音乐在深渊深处响起，亚萨眼前出现一团光，他追着光伸出手猛然醒过来。 乱糟糟的房间，这里是雷诺在第四军的卧室。 他应该醒了吧。 亚萨摸过通讯器定眼一看，他睡过去才不过六七分钟，却那么漫长。亚萨深呼吸调整好情绪，接通了电话。 “亚萨，你跑去……”奥斯维德猛然顿住，心疼说，“你哭了。” 他哭了吗？ 亚萨下意识摸向眼角，果然一片湿润。亚萨胡乱擦了下，镇静说：“没事，做了个噩梦，怎么了？” 奥斯维德欲言又止，悠悠叹了口气，安慰说：“虽说卷入缝隙大概率有死无生，但他大概率没问题。s级机甲能承受着空间震荡的力量，只要他在机甲彻底瓦解前寻到新出口或拼一把集中力量撕裂出新缝隙，就能逃出来。当年我卷入缝隙，受的伤不算重，就是出来后找回家的路麻烦了点。” “管他死活，我到前线是怕第四军军权旁落影响我们计划。”亚萨冷硬说，“逞能装英雄，玩脱还要我给他收拾烂摊子，废物。” 奥斯维德全当亚萨嘴硬，又叹了口气。他怕再刺激到亚萨，没再提雷诺，切入正事：“你的行为引起了那人的警觉，他加强了对我的看管。我已经命罗杰随时待命，时刻准备携军跃迁攻关。要提前吗？” “时机不够成熟。”亚萨咬住唇，“我相信他没事，我想再等等他，能按原计划推进是最好的。” 亚萨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 第94章 奥斯维德望着亚萨发红的眼角和乌青的眼底，劝说：“亚萨，别给自己施加太多压力，我更希望你活得快快乐乐轻轻松松。” “会有那一日的，但绝不是现在。”紧迫关头，稍微懈怠，就可能被老狼撕咬得残缺不堪。 奥斯维德还想再劝些什么，可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看来他作出决定了。” 亚萨没给奥斯维德叨叽的机会，匆匆说了句“有事，得空再聊”就掐断电话。 是西泽。 西泽犹豫万分，可最终感性战胜理性，等他晃过神来就扣响了亚萨的房门。 门猛然被打开，两人视线不经意相撞，西泽语无伦次开口：“那个，晚餐时间到了，我想你肯定饿了就……” 亚萨不想听西泽长篇大论，直接打断：“你的决定是？” 西泽沉默刹那，单膝跪地握拳手抵心脏恭顺垂首。 未发一声却胜千言万语。 西泽向亚萨宣誓效忠。 亚萨虚扶了下西泽：“你的忠诚我已收到，西泽·米尔斯上将，愿寒星女神光辉永远庇佑你。” 西泽在饭桌上事无巨细地朝亚萨汇报第四军近日的状况，亚萨听完摸索着茶杯说：“现下午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明早组织全军集会，把那几个叛徒提出来，我要让那几人当着全军谢罪。” 第四军再掀风雨，而搅动这场风云的雷诺此刻正安然无恙地身处九野军舰上。 雷诺全身束缚躺在手术椅上动弹不得，明晃晃的无影灯齐刷刷打下，刺得雷诺视野发白。 “老大，你真决定了？这太危险了，如果稍微出点差错，你会疯，甚至会死。” 与艾玛的迟疑不同，雷诺表现得异常坚定。 “动手。” 第82章 艾玛将一管针剂推入雷诺的身体, 垂着眼轻声说：“这种方式太过冒险，我不建议使用，你真的确定继续？” 雷诺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地闭上眼。 他躺在特制的金属床上, 头颈、四肢和腰腹部都被特制金属牢牢固定住，脑部和颈部插满密密麻麻的细长银色电极针，仿佛待宰的年猪。 等会装置一旦开启, 电流便会通过这些电极针刺激雷诺脑深部区域和外延脑神经, 再配合刚刚注射的精神类药物, 那些被刻意掩埋的记忆区域或许会被刺激调动，得以唤醒。 这一治疗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痛苦失控伤害自己或伤害到艾玛，将自己牢牢捆缚起来。被注射的肌肉松弛剂正逐渐发挥效用，配合捆缚铐将这只凶兽锁紧笼子里。 艾玛眼神复杂扫过神色平静的雷诺, 没再劝阻：“我会一点点增加刺激强度, 直到你脑中能闪现出一些记忆片段。倒数准备，三、二、一。” 话音落地瞬间, 艾玛拧着眉扭动机关。 安详休憩的凶兽刹那因痛苦因痛苦露出狰狞面孔。 电流瞬间在大脑中炸开，一声闷哼不受抑制地从雷诺牙关挤出逃逸。该怎么形容？就像有人用针尖在他大脑内刻字, 每一刺都挑动神经深入骨髓。 雷诺反射性身体拱起, 挣扎着想要逃离, 可被牢牢捆缚住的身体动弹不得, 只撞得腕部破皮淤青。 不行, 他不能抗拒，他必须追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艾玛声音也在耳畔响起, 声音很轻，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追随我的声音, 那是一个晴雪天，你被粗粝的破布包裹着躺在雪地里，又饿又冻啼哭不已。你不知道哭了多久，身体越来越热，嗓子变得沙哑虚弱。” 雷诺强行抑制住身体那不受控制的抽搐，紧攥的拳头将床单抓得紧皱，竭力控制自己遵循指令去追溯记忆。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把你抱起，有人轻轻拍抚着你，细语呢喃。你抽噎着停止哭泣，看向那人，他背着光看不清脸，白发过肩长发滑落扫到你身上。你抬手抓住那人头发，你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颜色，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金色……” 痛感逐渐习惯麻木，雷诺的灵魂似乎脱离了躯壳，进入一个黑瘦的婴儿体内，见到那个天神下凡般拯救他的alpha，他的父亲。 那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 雷诺借遇险金蝉脱壳来到九野，只为恢复记忆。 他明明是两人故事的主角，却因为记忆缺失像个插不进去的第三者。亚萨的喜怒哀乐都是因为雷蒙德，而不是他雷诺，他受够了这种感觉。 可是他身份敏感无法去找专业医生，只能寄希望于艾玛。艾玛在前几日发消息给雷诺，他对雷诺错乱的记忆有了些猜测。 “我们的记忆看似很连贯，实际上是由一个个记忆片段链接组合而成，片段与片段间有大量我们忽视而导致空白或模糊空隙。”艾玛盘弄着一串小叶紫檀手串说，“就像这条手串。可一旦有外部压力超越你的承受阈值……” 艾玛说着扯住手串两边施力，刹那手串崩裂，珠子四散掉落又弹起，“你就会精神崩溃、记忆混乱。” 人体有自我保护机制，经历极端压力、创伤或痛苦经历时，可能发生心因性失忆。雷诺的心理防线很高，很难经由单纯的催眠改变记忆，因而艾玛怀疑雷诺是在经历极端痛苦精神错乱下被人趁虚而入。 “在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摘取你部分真实记忆，糅入虚假信息重新组合。”艾玛捡起几个小叶紫檀珠重编时加入了几颗颜色相近却缺乏光泽的沉香珠，“你的记忆便会重构，整合形成了新的人生。可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仔细推敲。” “你真实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被你藏了起来。”艾玛指了指那几颗被替换掉的小叶紫檀珠，“想要将这些真实记忆编回，就要再次扯断那掺了假信息的记忆链，引导你剔除鱼目混珠的假记忆，重新串珠连线。” 扯断记忆链，就要重历极端痛苦。 “我能用脑深部电极刺激术和迷走神经刺激术，再配合精神药物最大程度活化你的大脑和脑神经，帮助你调出那些被你藏起来的记忆片段。在这个过程中，我会给予你适当的引导，帮你重塑记忆。” 艾玛一顿，“别太早高兴，这个方法风险性极大，刨除身体上的痛苦，你如果不能追回重塑记忆，你的真假记忆便会冲突，很可能导致人格分裂变成疯子。更悲观些，你会在身心双重痛苦刺激下受不住崩溃自杀。” 艾玛剖析了这个方法的利弊，规劝雷诺没必要去冒险，那段记忆意义并不大，雷诺执念深的话，也可以寻找更专业的心理师尝试更温和的疗法。 雷诺拒绝了，他选择冒险躺在这张特质的金属床上。 可试验结果并不理想，前面很顺利，偏偏在最关键的地方——与亚萨相处的那段日子卡了壳。 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四次…… 强度不够就加强刺激，档位不断递加，甚至已经超过正常人可接受的阈值。 “不行，必须停止，你身体已经垮掉了！”艾玛拒绝治疗。 这是雷诺接受治疗的第五天，这五天里，雷诺没有阖过眼。他肉眼可见地暴瘦，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被冷汗粘在脸上，眼珠子血丝密布，分不清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疯狂。他被捆缚的那些地方被磨得鲜血淋漓，衣服上被汗和呕吐物沾染浸透，整个人比灾星贫民窟的难民还要难堪。 纵然如此，雷诺仍是咬紧牙关命令：“增加、强度。” 艾玛闭眼，狠心将电流扭到最大。 雷诺身体剧烈抽搐起来，金属床被撞得呯砰响，心跳声似乎在耳畔轰鸣，一锤又一锤砸在胸膛里。电流就像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割开他潜藏起的记忆，深深剜出，零散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现。 那是属于雷蒙德的，也是真正的他，与亚萨相处的画面。 失智的亚萨飞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可他双手却被束缚椅捆缚着无法回应。又一个画面闪过，那对纤长的手掐上他的脖子…… 嘀嘀嘀—— 装置发出剧烈警告声，心电图在剧烈波动后陡化成平稳的直线。 “老大！” 那些被追回的记忆随着心脏停跳迅速消散，仿佛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努力去抓却抓不住。 生死线上的雷诺被艾玛救回，所有伤口被妥善处理过，那些沾染着呕吐物的衣物也被卸下换成了干净宽松的睡服。 九野的几个骨干撑着眼皮守在病床前不肯离去，待雷诺睁开眼一瞬，猛上去。 抢得头筹率先出现在雷诺视线的是个黑瘦的年轻人，以前年纪小，总是泼猴一样闹天闹地让雷蒙德收拾烂摊子，不知道被雷蒙德替他捡回了多少条命。 “奥利弗。”雷诺下意识喊出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年轻人一怔，随即欣喜若狂道：“老大，你想起我是谁了？你是不是都记起来了！” 雷诺头疼欲裂，记忆像一团乱麻，真实的、虚假的、以前的、现在的，全部混杂在一起，理不顺。 第95章 他努力回忆最后一次试验的记忆，可记忆碎得不成样子，拼凑不出原本的样子。 但是在脑中白光闪过后，他的的确确记起来了，就像马灯。 等等，走马灯？ 雷诺后知后觉意识到他那次能成功的原因——他来到了生死线上。 “艾玛，你知道濒死体验吗？”雷诺哑着嗓子问。 艾玛神经一紧，她当然清楚。人心脏停跳后，大脑中频率最高的电振荡伽马波的会激增，而伽玛波通常与做梦、冥想、记忆检索等人脑的高阶认知功能有关，在创造和恢复记忆中起着重大作用。因而，人临终前总会像看电影一样快速回顾自己一生。 雷诺的话暗示很明显，他想再次冒险。他想到亚萨掐住他脖子的那个模糊片段，很想尝试通过场景在线模拟，通过窒息来二次体验濒死。 艾玛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反应剧烈：“想都别想我绝不会帮你！” 雷诺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戈登一拳打偏了脸：“为了那个婊子，要死要活的，至于吗？” 雷诺视线狠厉如剑，直刺过去。 戈登神情不悦地挪开视线，固执说：“我们不会再让你冒险，想死出去找地，别死在我们眼前，碍眼。” 艾玛出来打圆场：“老大，你昏迷了三天。而在你昏迷的日子里，你心心念念的那个omega，不信你死了带着那群叛徒只身去了你的失踪地，你确定要不顾他死活继续追回记忆？” “亚萨来了前线？！”雷诺暗骂着急慌慌起身，“奥斯维德是死人吗，怎么让他来前线了，还去了库姆。我机甲呢，报损的地方修好了没有？” 戈登眼尖撑住雷诺欲倒的身子，气急败坏道：“亚萨亚萨，你满脑子就是亚萨，为他把自己折腾成这个鬼样子，现在站都站不稳还想着去找那omega？雷蒙德，你脑子被门挤了吧！” “我乐意。”雷诺甩开戈登的手。 就当他是脑子被门挤了吧，为了亚萨，他甘之如饴。 雷诺拖着病躯上了机甲，通讯器再次开启，来自各方的信息铺天盖地潮水般涌来。雷诺指节下滑寻到亚萨的聊天框，听着那一声比一声急切的语音，僵住了。 亚萨当真对他只有利用和恨吗？ 雷诺内心有了答案：亚萨像个刺猬，把那些模糊的爱意全部安放在柔软的腹部，蜷成团藏起来，只把那些尖锐的恨意朝向了他。 他需要有耐心，再有耐心些，让小刺猬感觉到温暖自觉舒展开身体。 可是，亚萨的爱意到底给的是他雷蒙德，还是那该死的小三雷诺？ 雷诺没注意到，恢复雷蒙德大半部分记忆的他，正以雷蒙德自居，疯狂妒忌着那个与亚萨有美好相处时间的底层小子雷诺。 记忆混乱期的雷诺人格割裂现象愈发严重，无论是哪个都对另一个恨得牙痒。 此时彼方。 亚萨泄愤似地带兵直捣那只王虫的巢穴，将那个虫巢杀得干干净净。被荡清的虫巢只剩满地残肢，血腥味刺鼻令人作呕，气氛莫名死寂压抑。 亚萨从机械掌上跳下，落在碎成无数块的王虫尸块上，丝毫不在意腥臭的血染红雪白的军靴。 “他，就是在这失踪的？”亚萨屹立在尸堆上眺向一个方向。 叛徒们却像被锁住了脖子，嗓子里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玉面修罗。 这几日，这个omega颠覆了他们对传统omega的想象。 太荒谬了，居然敢当着全军的与他们打那样的赌。他们闭眼回想起那日，后背禁不住发寒。 第83章 “最近, 军中有一些流言闹得人心惶惶。” 西泽召集全军，一开口就直切正题，士兵们忍不住偷偷交换眼神。军中最近流传, 他们的主将斯特林元帅遭亲卫队背叛被卷入时空裂隙生死不明。临时总指挥西泽下严令, 禁止任何人讨论此事，可今日居然召集他们主动提及此事，是为什么？ 西泽的下一句引起全军喧哗, 也解答了疑惑, “那是真的。” “我们本是清剿虫族护卫帝国的尖刀, 可有些人权欲熏心将刀尖倒指向了我们的同胞，我们的主帅！更荒谬的是，他们还打着为我的旗号！”西泽声声怒斥，“我多次提过，第四军效忠的是整个帝国, 而不是米尔斯家, 我是自愿退位让贤。而你们私下搞小动作，真是为了我, 还是为了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私欲，自己心里清楚！” 本来占足便宜的艾维格将士们本就自视高人一等看不起这位迩思主将, 可雷诺一来不仅没有讨好他们还反其道而行大刀阔斧地改革摔了他们的蛋糕, 彻底惹怒他们。 西泽刻意扫过几个不安分地, 臂高扬, 几个人被押解上台。 其中, 一人左肩受了伤，血色染红白色军服——那是米尔斯家的拥趸, 伯爵世家休斯顿家的长孙，之前担任主力军轻型装备兵的旅长, 后被雷诺改任为亲卫队队长。 “这是要当众处决我？”休斯顿环视一圈毫无惧意，反拔高声音反问起底下的将士们，“倒是你们，让那种贱民踩在头上，你们不羞愧吗？” 军队哗然。 休斯顿目光熠熠，舔了舔嗜血的犬牙，“杀掉他，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那种贱民不配为帅。” “他没有死。”一道清冷声音插进来，轻飘飘地反驳。 人们追着声音方向窥去，一抹纤细的身影一步步踏上高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合身精裁的作战服勾勒出那瘦韧的腰身，盈盈一握，天生就该由alpha圈在怀里摩挲把玩。 可将士们扫了一眼就刻意撤回视线，将不该有的旖旎心思压在心底，这位不是他们能肖想的。不单是因为忌惮亚萨的地位，更重要的是，alpha慕强，昨日亚萨闯军营的举动让他们彻底认清，这位不是他们能驾驭的。 只有元帅那样的强者，才配采撷下这朵雪域冰原上最高洁的花。 然而，被关在狱里的这些反叛者们没见过亚萨闯军营的那番阵仗，刻板以为亚萨是传统满心满脑只有丈夫的孱弱omega，根本没把亚萨放在眼里。 昨日亚萨去狱里盘问他们那场景更是加深了他们的刻板印象，只敢虚张声势，杀人的勇气也没有，最后只不痛不痒地失控开枪打伤了休斯顿的肩膀。 休斯顿眯起眼望向来人，嘴角不羁勾起：“怎么，我们的小王子就这么怕守寡？” 他扬起下巴，挑衅说，“真可惜，这个寡你怕是要守定了。我亲眼看见他被卷入缝隙，没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小王子不如趁着年轻，早早找好下家。” 不知道谁高声反驳了一句：“谁说的，战神就活着出来了。” 休斯顿表情一滞，刹那有些扭曲：“莱温特公爵单猎虫皇，以活人之躯比肩神明，那个贱民怎么配和他比！” 军队中也有受雷诺提拔的忠实拥趸，驳斥喊：“斯特林元帅也单杀了虫皇，他还在大比中战胜了莱温特公爵，他才是真正的战神！” 战神名号要不要易主一事，民间讨论已久，争喋不休。当事人不怎么在乎，与两位当事人关系最密切的亚萨，现下也只觉得这突起的争论有些幼稚可笑。 亚萨沉声打断争论，直视休斯顿说：“让你失望了，我们之间的联系没有断。” 休斯顿表情放空，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是了，没有人比眼前这个omega更清楚雷诺是否还活着。彻底标记过的ao羁绊深入骨髓，如果一方突然逝世，另一方会心悸痛苦，身体像被挖空一块。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个omega在故作坚强。 休斯顿想起狱中的失控举动，更相信后者。他眸光闪了闪，目光锁紧这个站在他前面安抚众军的omega。 “你们的主帅，还活着，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omega的话无异于一颗定心丸，将士们心中似乎流入潺潺冰泉，浮躁的心意外被抚平。 “我就说，元帅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 “殿下是他的omega，殿下说元帅还活着，那一定没事！” “战神当初也没事，元帅说不定已经撕开裂隙去了哪，正找回来的路呢！” 将士们七嘴八舌说着，越说心里越有底气。 其实他们明知这里面大概率有哄骗成分，可那些靠军功实干被提拔上来的将士，雷诺是他们唯一的倚靠，他们更期望相信亚萨说的是真的。他们相互打气，即使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浮动的军心渐渐沉稳下来。 旁观的西泽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清楚知道这对ao根本没有完成彻底标记，根本没有深入骨髓的羁绊，这些话全是假的。没关系，目的达到了。 休斯顿听着那些欢呼雀跃，脑袋发胀：“哈，这种东西你们也信？即使是s级机甲，在里面也撑不过一天，空间震荡会把一切撕成碎片。他要是活着早就该联系你们了，可他已经失联快两天了吧。” 气氛再次沉闷下去。 “我兄长当初也失联了近半个月，他的机甲通讯系统被损坏，难以第一时间联系到外界，我的丈夫应该也是遇到这种状况。”亚萨的话再次把气氛拉回，他沉吟片刻，下了个决定，“这样，一周为限。届时如果他还没消息，你们带我去他的失踪地。” 第96章 “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元、帅、夫、人。”休斯顿刻意点明亚萨身份，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omega没资格命令他们。 “你说得对。”亚萨并不恼，他点点头，“那我们用拳头说话。你们如果赢了，罪责全消当场释放；如果输了，就和我走一趟。怎样？” “拳头说话？”休斯顿上下打量着亚萨，嘴把不住关，浑话跑了出来：“我可不敢与殿下近身格斗，要是不小心碰到殿下，殿下哭着骂我性骚扰怎么办？” 这话一出，休斯顿的追随者哈哈大笑，眼里尽是看不起的轻蔑。 西泽窜出一股子火气，信息素威亚控制不住溢出，想给几人教训。 亚萨扬起胳膊，挡住西泽，扫过那些嘲笑者：“听说你们是军中机甲格斗的顶尖好手，就比机甲，我对战你们所有人。” 这些人用近乎疯了的眼神瞧着亚萨，他们的机甲格斗术在全军大比中也是排得上号的，这个omega要一挑他们所有？ “殿下还会机甲？”其中一人插话，“哦对了，我们的小王子伪装成beta去赫利俄斯当了机甲老师，婚后就辞职回家相夫教子了。” “该这样，一个omega学学烘焙插花得了，偏不自量力学我们alpha进军校。”另一个人附和，还特意去找休斯顿要回应，“早是吧，队长？” 休斯顿没回，野兽直觉告诉他，这个omega不简单，可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机甲格斗术在军中可是数一数二的。他压下那点不安，高扬着下巴回：“我毕业早没领教过殿下的身后，就请殿下赐教了。” 从答应打赌那刻，一切失了控。 他们选了自己最擅长的地图，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碾压式的胜利。 休斯顿纠缠到最后，“死状”也是最惨烈。他被光剑砍成人彘，对方将他踩在脚下，光炮筒正准他的眼睛。 “轰——” 视野被无尽刺眼的白光占据，在化成齑粉的那一刻，休斯顿恍惚看到那位女武神寒星重临。 一周期至，雷诺仍无音讯，输了比赛的叛党们跟随亚萨来到库姆附近。 这位比起他们的元帅，更像一位杀神。短短两日不到，就带着他们杀进虫巢深处，沙地似乎都被虫血浸透。 短短几日相处下来，让他们深刻认识到一个真理——别惹寡夫。 他们已经很小心翼翼低头做人了，可疯寡夫仍没打算放过他们，来时居然想让他们随他进到时空裂隙里寻夫。 “靠，他自己殉葬不够，非得拉着我们做陪葬？”在亚萨提出这个要求那晚，有人骂骂咧咧想要逃，“再深入就要和王虫打照面了，爷我不陪了！” 可这位刚启动机甲就遇到了拦路神，对方冷声问：“去哪？” 回想起机甲模拟比赛时自己的死状，他老实了。 也曾有人提出试图联合起来，像对付雷诺一样再干上一票，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他们早就在机甲模拟舱里领教过团灭的滋味。 心在打鼓，惴惴不安地深入到雷诺当初的失踪地，猎杀王虫后不由松了口气——那道裂隙消失了，他们的命保住了。 “殿下，米尔斯上将传讯劝您千万别冲动，回去吧。”休斯顿搬出西泽来劝返。 亚萨不语。 他表现得像个急着殉情的疯寡夫，口口声声说要进裂隙寻夫。实际上，亚萨只是实地模拟雷诺当日失踪的场景，确定了以雷诺的本领，根本不会陷入腹背受敌无法招架的境地。 那个混蛋，是演的。 至于金蝉脱壳去了哪，亚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明确这点后，他只觉得内心憋屈，愈发不爽，索性将怨气化为杀气，将这片虫巢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已经将自己要闯裂隙救夫的消息传了出去，如果那家伙心中有数，就该着急回来了。可两日已过，怎么还没音讯？ “休整一下，半小时后随我出发，找找附近有没有新的裂隙。”亚萨撂下话回机甲。 “干，咱们元帅还没消息吗？” “还没。” 一片沉默。他们后悔了。 亚萨故意搞人心态，顺便逛着周边扫荡虫巢发泄。 雷诺醒来得到消息疯狂往亚萨处赶，生怕亚萨真为他进了缝隙。路上，他试图联系亚萨，可是亚萨毫无回应。 因果循环，发慌联系不到人的变成了他。 无奈他找到西泽索要了亚萨的机甲定位和通讯号，没一句解释就挂断，直奔亚萨所在方位。 “殿下，在九点钟方向探测到裂隙。”一人战战兢兢来汇报情况。 “嗯。”亚萨拇指一顿一顿地上划，屏幕上未接来电一个接一个，留言一条接一条，隔着屏幕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刻意被忽视的消息似乎永远划不到头。 他头微微侧偏，看着地图上那急速靠近的小红点，心里估计了一下时间。 在雷诺定位亚萨的同时，亚萨也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反向定位了雷诺的机甲——那台心安理得消失数日的机甲。 “殿下，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时空裂隙又不一定想通，谁知道那个通往哪里？”通报的人在努力扭转亚萨的想法，絮叨个没完，“元帅一定没事，他如果回来发现您出了事，得多害怕？还有战神，他……” 时间差不多了。 “出发。”简短两个字，掐住那人的脖子，让那人再说不出一个字。 几个人浑身发颤，不想被压成肉泥，紧绷的神经几乎要被恐惧压垮。 一个人最先受不住，大喊大叫着要走，可一转身就被甩来的光剑射穿机甲舱——这是他当初在模拟对战里的死法。 “走，还是留？”死神在耳畔呢喃。 余下人吞咽唾沫，选择跟随。 时空裂隙，近在咫尺。 亚萨听着脑中的秒针倒数，在归零那刻向深渊踏去，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 电光火石之间，一台破破烂烂的机甲猛揽住白色机甲的腰将白色机甲撞了出去。白色机甲被扯离开那巨大的吸力，虎口逃生。 “闹什么，你会死的！”雷诺嗓子嘶哑，气不打一处来，他知道亚萨故意在气他。 “那你呢，在闹什么？”亚萨死死咬住唇，血腥在口中蔓延开，“玩假死？” 真以为能刺激到他，只要瞄准时机完好归来，他就会跪谢寒星女神让他失而复得，放下过去一切芥蒂奔赴美好平静新生活？白日做梦。 “……宝贝，乖，接通一下视频。” 那个“乖”字让亚萨有些不舒服，这是身为上位者的雷蒙德惯用的，雷诺从未用过。反倒是他，对着雷诺用过几次。 亚萨眉眼低垂，一丝不悦快速闪过，他按下接通，准备看对方表演。 一个胡子拉碴暴瘦脱相的狼狈alpha出现在屏幕中，让亚萨猝不及防。 亚萨艰难启齿：“你……怎么会成这样？” 第84章 无垠浩瀚星海倾泄而下, 孤树下的篝火火星飞溅，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响。 雷诺静静注视着亚萨，对方不自在地偏过头, 暖煦的火光打上亚萨的侧脸, 明明暗暗，模糊了时间。 受蛊惑般，雷诺单手抚上亚萨的侧脸, 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掰正, 让那些岁月痕迹在他目光下袒露无疑。 眉眼张开了, 青涩褪却，平添了几分凌厉，漂亮慑人。 粗粝的拇指用力摸索着细嫩的皮肤，许是因为吃痛，亚萨眼角泛着淡淡的红。略显苍白的唇抿平成一条线, 性子倒是还和之前一样倔强。 “长大了啊。”雷诺发出一声叹息, 里面缠着道不出说不明的千万思绪。 亚萨身形颤了颤，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你回来了。” 雷诺去哪做了什么, 无需再明说——雷诺寻回记忆，雷蒙德回来了。 雷诺没有答复, 只是指尖后划, 落在后颈腺体的那道刀疤上。只是这样不施加力道地轻碰着, 并不痛, 亚萨却陡然石化僵硬。 “你怕我。”是陈述句。 “却不怕那家伙, 我们本质上是一个人，为什么？”脑海闪现那个荒唐的易感期, 亚萨主动得要命，一步步引导着失忆青涩的他, 如今回想起来，妒羡成狂，“是了，他比我会装，会撒娇，更会克制。” 亚萨受不住这诡异的低气压，瞥了眼远处围坐的几人，低声发作：“雷蒙德，你到底发什么疯！” “宝贝，你在叫谁？”雷诺低沉笑出声，“我是你的丈夫，雷诺啊。不过是瘦了些，你就认不出了？” 去他的雷诺，刚刚都承认了，现在装什么装！因为他对雷诺更好？ 亚萨忍无可忍，一拳挥上雷诺的脸，又一把拽住对方领子把被打歪身子的人揪了回来，仰视着对方脱相的脸，一字字从牙关挤出来：“都是彻头彻尾的混蛋，有什么好比的？” 初见面就发情，只是一个得逞，一个没得逞继续垂涎不放而已。本性不改。 “你说得没错，我怕你，也怕他。我很清楚你们是同一个，之前留你在身边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你也自愿被我利用。如今你记忆恢复，如果接受不了，那我们就解除合作，我绝不勉强你。” 第97章 雷诺耐心等亚萨发泄完，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是你让我记住，在我只能是雷诺·斯特林。” 亚萨怔住了，是的，他说过，在得知雷诺身份从九野战舰上离开时警告的。 刚刚那机关枪一样扫射的一堆话，像全被射击棉花里，无用至极。 亚萨松开紧攥的拳头，后撤一步，沉默低下了头。雷诺却向前逼近一步，将亚萨单薄的身子搂入怀中。 “我都记得。”无论是雷蒙德还是雷诺，与你说过的话、对你做过的事，我都记得。 “对不起。”带给你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是亲爱的，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标记你。但我会更小心地清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阻碍，让你安然无恙不再受到伤害，让我们的孩子平安降世、喜乐长大。 “还有，谢谢你。”而今上天赐我以另一种身份与你重逢，感谢你知道我身份后仍选择包容我，让我得以长守在你身边，笨拙地一点又一点地去填补你的伤口。 迟来的道歉跨越时空砸在亚萨心上，雷诺也无数次对亚萨说过对不起，可总是缺点什么。雷诺是雷蒙德没错，可是雷诺失忆了，他以全新的身份活着，没铸成过无法原谅的大错，扪心自问，亚萨甚至受对方信息素吸引有点喜欢雷诺。 亚萨真正想要的道歉不该出自“雷诺”这个被切割出的灵魂。 现在，亚萨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的道歉。 茫然、无措、委屈、难过、愤怒……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涌上心头，像之前一样，他发狠咬上雷诺的肩膀。 好恨，恨雷蒙德也恨自己。明明都摔那么惨了，重新来过，还是栽了进去。 有大滴大滴的泪砸下来，浸湿雷诺的衣服，肩头处血色也晕出来。雷诺心疼地蹙着眉，顺抚起亚萨的背。 远处，另一堆篝火旁。 小卷毛用胳膊肘撞了下休斯顿，挑眉道：“瞧，我赌赢了吧！苦情剧都这么演的，本以为葬身虫腹的alpha灵堂上奇迹归来，omega见到人先给alpha一巴掌，再扑进alpha怀里痛哭。幸好我刚刚拦住你，否则你冲上去多尴尬啊。” 休斯顿往火堆里扔了个能源包，火堆霎时窜得一人高，火焰轰鸣声把他声音盖住：“他配不上殿下。” “什么？”小卷毛没听清。 “我说，你一个alpha天天看什么苦情剧。”休斯顿改口。 “alpha怎么了，苦情剧又不是omega专属，你这是性别歧视！”小卷毛控诉。 “操，都什么时候了，你们闹个屁啊！”一下三白眼的alpha踢了柴堆一脚，“他妈的是小强啊，这都没死成，咱们怎么办？逃……” 一个吊着胳膊的人呵笑插嘴：“你看我逃走了吗？我能活着是那位故意射偏的，更何况，现在不止那个omega。” 说话人是之前闹着要走的那位，光剑擦着他的右臂过去，生生削掉他一大块肉。他自虐地捂上伤口，喃喃说，“就是逃走又怎样，一辈子流窜见不得光吗？” “有什么区别？留在这就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谋逆杀长官是重罪，我们会被在那不见天日的牢里呆一辈子，甚至可能被送往斯诺斯塔德第一监狱！” “要不是休斯顿……” “别来这套，制定猎杀计划时你比谁积极！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起什么内讧。休斯顿，有办法吗？” “让那个迩思人主动压下这件事。”而能促成此事的只有一人。 休斯顿的话一出，众人都露出荒谬的神色，这怎么可能？ 刚有人开口想要反驳，就被休斯顿打断，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身，扫视众人说，“我要向殿下投诚，成为他最忠实的骑士。” “一个omega……”有人不赞同。 “omega又怎样？”休斯顿从亚萨身上看到了野心，所有alpha不过是他踏上高位的垫脚石，他愿意成为其中一块，“当然，这是我的选择，你们随意。” 余下几人交换眼神，陷入深思中。 或是真心投诚，或是随大流而为。日月交替，黎明破晓，沙丘下的几人一字排开，单膝跪伏在亚萨面前，向他们的新主献上心脏，无畏死亡，永生追随。 “他们想求活，你的答案是？”雷诺从背后环住亚萨，下巴垫在亚萨肩上，在亚萨耳畔轻声问。 “你的答案呢？”这些人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是相信他能说服雷诺，可身后人已经今非昔比。 “我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倚靠。”这是他上前线那日亚萨对他说的，如今被雷诺拿来抚慰人心，他在努力向亚萨传递，我记起所有不代表我变回了那个独断专行的暴君。 雷诺推了亚萨一把，“去吧，做你想做的。” “柯林·休斯顿。”亚萨从休斯顿开始，一一点过几人的名字，“你们的忠诚我已收到，愿寒星女神光辉永远庇佑你们。” 红日初升，金辉洒落在亚萨身上，是如此璀璨夺目。 他的omega脱离他的禁锢，绽出耀眼的光芒。不，或许一开始就该如此，没有他，亚萨会以第一的成绩从赫利俄斯毕业，成为各大军队抢夺的对象，青云直上，众人为他俯首。 世人本就对omega有诸多规束，他又放纵自己私心膨胀斩去了亚萨羽翼未丰的双翼，而今造就的一切苦果都是他欠亚萨的。 雷诺视线聚焦，那柔顺如瀑的白发下藏着他刻下的罪孽。 他手指撩开发丝，鼻尖贴近亚萨的腺体闻嗅。 亚萨猝不及防，身体紧绷着想要躲开，可雷诺长臂一捞缠住亚萨的腰夺去了亚萨的逃跑机会。一如既往的清澈甘甜的信息素浸润着雷诺的嗓子，本能在诱使他咬下去。 “雷诺。”亚萨呼吸越来越急促，紧张之情从声音里溢出。 克制。 雷诺深呼吸，喉结颤动，在腺体刀痕上落下一吻。 “别怕，我答应过你的，在你真心接受前不会给你任何标记。”雷诺指尖绕弄起亚萨的一缕发丝，“说起来，我任职以来还没去边区驻地巡视过，你要陪我吗？” 亚萨曾想以随行军属身份去前线，雷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哄人的机会。 亚萨享受在战场厮杀的快感，他就陪亚萨冲锋陷阵；亚萨沉浸在指点千军的畅意里，他就将军政大权拱手相让。 捷报一个接一个传来，而主攻的纳美区也基本扫尾结束，流离失所的难民正分批回到昔日的家园。亚萨主动接手了难民信息登记和物资包发放工作，游走在各个长队中，不厌其烦地回答着繁复的问题。 雷诺远远望着，亚萨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显然乐在其中。工作纷繁忙碌，亚萨的精神却愈发好起来，夜里失眠惊醒次数越来越少。 爱人如养花，给予他最想要的，耐心呵护，打蔫的花株渐渐挺立盛放。 见证这一变化的雷诺内心成就感满满，连带着自己精神昂扬，亏空的身体快速恢复，凹陷下去的脸颊又变得充盈。 日头正盛，亚萨顶不住热汗频频，脚下绊了一下。 雷诺捞过一瓶冰水快步上前，拧开递上前冰了冰亚萨酡红的脸颊：“喝点水，休息一会。”说着，他抬臂把亚萨罩在自己身形下，试图挡住那炽热的阳光。 亚萨道了声谢，水喝一半，消息提示音响起。亚萨抬臂瞥了眼，嘴角那浅浅的弧度压了下去。 雷诺不爽皱眉，凑过去看——是老皇帝催促亚萨尽快返回首都星。 “啧，老头子烦不烦。”雷诺抢过亚萨通讯器，删除拉黑一气呵成，“别理他。” “你这是在掩耳盗铃。”亚萨口上不赞同雷诺的做法，眼底却出现了笑意，压在他身上的那座大山被雷诺挪走了。 “皇祖父戒备心增强，形式并不乐观，我的自由让他失去了一枚同时钳制哥哥和你的棋子。哥哥说，我走后他公爵府的监视增多，穹顶也紧急升级，斯诺斯塔德主大陆全域受干扰无法正常使用机甲。我怕再迟迟不回，会刺激他对哥哥不利。” 雷诺不以为意：“奥斯维德那家伙又不是废物，他能顶得住，而且他也告诫你最好别回。” “可是哥哥孤立无援又无法动用机甲，皇祖父真……”亚萨越过雷诺肩膀看到什么，立刻打住。 雷诺也回身看去，是一个头发全白的佝偻老人。 老人竭力睁着那皱成一团的双眼打量着雷诺，在雷诺回身对视瞬间要跪伏拜下去：“弥赛亚，您回来了。” 雷诺快步上前扶住，温声说：“老人家，你认错人了。” “不，我怎么会认错！”老人激动地攥住雷诺的胳膊，手剧烈颤抖，“是您救下我的孙女将他交到了我的手里，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去地下了！” 声音引来其他视线，一个短发beta女孩闻声匆匆跑过来。 老人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转抓住女孩，激动说：“宝啊，还记得吗？这是当初救你的弥赛亚，咱们的大恩人，快磕头！” 女孩局促说：“爷爷，您认错了，这位是咱们纳美驻军的元帅。” 第98章 “不可能，这是我们的弥赛亚，不是那个魔鬼！”老人精神失常喊。 “抱歉，我爷爷年纪大了，有些认不清人，对不起，真对不起。”女孩一边道歉，一边细声安抚着强行将老人带走，“爷爷，你真认错了，那是咱们迩思人的王子，新任的第四军主帅，原来那个欺负咱们的魔鬼早被判处死刑了……不是弥赛亚，弥赛亚他、他去守护别的地方了。” 雷诺深情复杂地目送走这对爷孙，他救过太多太多，已经记不清他曾几何时救得他们。 周遭嘀嘀咕咕讨论着这事。 “弥赛亚是谁？” “嘘，我听难民提过，是被判处死刑的那个九野首领。” “他？！那不是标记小王子那个渣滓，怎么会……” “嘘——小声点！没看到殿下脸色发白吗？” “那个弥赛亚和元帅很像？殿下不膈应吗？” “政治联姻，有什么办法？” “可殿下和元帅感情很好啊。” “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你没发现他们现在还没有完成标记吗？” “这个新元帅确实与弥赛亚有几分相像，难怪被认错。” “肮脏阴险的白猪，害死了我们的弥赛亚还朝他泼脏水，让他受万人唾骂，现在怎么有脸站在这里！” “快住嘴，不要命啦？！” “有本事毙了老子，我们水深火热的时候只有弥赛亚向我们伸出援手。可那个劳什子王子，只会在战胜后假模假样地慰问，惺惺作态，呸！” “弥赛亚真做过那些事吗？” “弥赛亚再光伟，也是个alpha，抵不住诱惑很正常。” “做了又怎样，这是他们欠我们的，合该受着！” 刺耳的话钻进脑子，亚萨垂下眼睫，呼吸有些发颤。 “靠！”雷诺朝天放了一枪，威亚也随之铺开，“什么弥赛亚，纳美驻军、保护性撤离、米尔斯伏法都是他推动的，是他救了你们，如今还扛着烈日……” 亚萨抓住雷诺胳膊叫停：“够了，最初守护他们的确实只有九野，是我夺走了他们的弥赛亚。” “对不起，没有守护好你们是我们皇室的过错。”亚萨朝难民们深深鞠了一躬。 难民们面面相觑，哑声了。 雷诺咬紧牙关，亚萨有什么错，凭什么要向他们道歉！归根结底还是在他，是他酿下过错，却无法揭露让亚萨替他承担。 雷诺理智丧失，上前抄起亚萨抱怀里就走：“够了，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雷诺！”亚萨惊呼出声，他没想到雷诺会当众来一个公主抱，“放下我。” “乖一点，别闹。”雷诺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亚萨大腿根，带着亚萨穿过人群。 亚萨脸色青白交错，不愿面对那些审视探究的目光，装死般把脸埋在雷诺肩上。 回到营地，雷诺把亚萨放下，刚想好声安抚一番。 亚萨却不领情，脸色阴沉着命令：“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没问题，给你十分钟。”雷诺耸肩，看似大度，实则限定了时间。 然而，实际上才过了不到一半，雷诺就闯了进来。 亚萨皱眉刚想发作，就被雷诺按了一下后颈。雷诺凑坐到亚萨身边，将自己的通讯器递给亚萨：“宝贝别闹，有正事。” “这是一段密文，如果正常翻译过来，就是……”雷诺说着打出一行字。 ——孩子，他派了星舰去接你们，抉择的时候到了。 或许是那个拉黑的举动，触及了老皇帝的底线，老皇帝忍无可忍决定强行将人带回。届时，他们就要面临一个选择，要不要回首都星。 如果假意顺从回到首都星，就会陷入被动局势，势力不在身边且难以调往，一旦老皇帝发疯冲他们动手，很难自保。可如果当众抗旨不回，就等于向老皇帝宣战，第四军军心基本收拢可不稳定因素还太多，奥斯维德也会被逼入险境。 “你的想法是？”雷诺问。 亚萨咬唇。 “我不建议回去，和赤手空拳进狼窝有什么区别？”雷诺提出自己的想法，“你不用过度担忧奥斯维德，好歹也是帝国战神，没那么好对付。” 亚萨摇头：“要回，但不是真正回去。” 雷诺身子坐直，来了兴致：“什么意思？” 第85章 “殿下, 陛下派我来接您与元帅回首都星，婚期将近，您也该收心了。” 老皇帝的心腹内官恭敬地朝亚萨躬身, 态度却坚决不容拒绝。他身后的近卫全副武装列队排开, 大有威慑意味。 “皇祖父总拿我当长不大的孩子。”亚萨微声叹了口气，“不过我此次离开确实久一些，是时候回去探望他老人家了。稍等, 我们收拾下行李就随您上舰。” 行李简简单单没几件, 可跟在两人身后的亲卫兵却被近卫拦住：“外人禁止上舰。” “我们是元帅的亲卫, 要随侍元帅左右。”言外之意，他们可不是什么外人。 亚萨斜睨过来，冷声命令：“放行。” “可是殿下，这不合规定……”内官试图阻拦。 “什么规定？”亚萨反问。 内官见对方大有不放行就僵持下去的架势，他心一横咬牙下令：“放行。” 内官心里清楚, 什么祖孙和睦都是假象, 小王子在忌惮陛下对他使阴招，带上精锐亲卫加以防备。几人而已, 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内官怕引起对方逆反索性给了这个面子。 行程接近尾声, 刺耳警报声拉响。 “受电磁干扰发生航线偏离, 星舰正靠近小行星带, 请全体做好安全措施。” 亚萨向窗外瞥去, 密密麻麻的碎星在高速运行：“时间到了。” “嗯。”雷诺抬手看了下腕表, 捞过身边的亚萨，身形罩下将亚萨护得严严实实。 紧接, 舰尾发生巨大声响，星舰剧烈晃动。 雷诺肩胛骨撞上舱壁, 闷哼一声，护人的手却牢牢不肯放开。 门被撞开，内官闯进来焦急问：“殿下，您没事吧！舰尾严重损伤，请您立刻跟我去往逃生通道，随时准备乘坐逃生船离开。” “怎么回事，星舰撞到小行星了？”雷诺皱眉问。 内官回：“原因正在查证，还请殿下和元帅快些……” “大人，是战舰，舰尾被对方的炮火扫到了！”一个近卫匆匆赶来，插话说。 “战舰？”内官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雷诺，追问，“舰体上可有什么标志？” “有，是九野。”长廊拐角踱过一个alpha，alpha高大挺拔，眼梢处横了一道疤，凶神恶煞的，“应该是冲殿下来的，他们之前对殿下复仇未果，伺机再次行动。大人，我们怎么应对？” 内官的脸皱成一颗苦瓜，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可是依托陛下的嘱咐，所有人上舰时接受了严格的审查，机甲被收缴扣留在军中，能随身的只有枪支刀刃一类的轻型武器。这台星舰是民用，虽说配备了一些安保性武器，可是根本没法和战舰抗衡。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想把我们逼到小行星带，受撞击舰毁人亡，不能让他们如愿。”雷诺顶起了责任，“检查汇报舰体受损情况，最大能源供应，防卫系统全开，以离开小行星带为第一要务，行动！” “是！”人们纷纷动起来，各司其职。 “还有你，立刻联系陛下，恳请禁军志支援。”雷诺提点内官，“这里离首都星最近，纠正航线全力往前赶或还有一丝活命之机。恳请陛下一定要快，战舰受损加上没攻击性武器，我们撑不了多久。” 内官如梦初醒，手忙脚乱拨出电话，向陛下一五一十地通告了情况。 电话挂断后，内官脸上添了几分喜色，扬声大喊：“陛下已经派出援军，我们再坚持……下。” 内官捂住汩汩流血的脖颈，缓慢回头，“侍卫长，你……” 是那个刀疤脸，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又往内官心口送了一刀。内官彻底没了生命迹象，眼睛圆睁着，搞不清楚自己为何丧命。 与此同时，星舰各个角落惨叫声此起彼伏。 亚萨扭着身子从雷诺怀里往外探着看，沉声问：“你是伊顿的人？这是什么情况？”这一环他们不知情，真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刀疤脸回得驴头不对马嘴：“殿下，议长早知您会不满。他让我告诉您，通往王座的路上必须要有所舍弃，比如无意义的善良，赛勒斯当初比您要狠心得多。” 仆随主人，这副说教拿捏的腔调真是令人厌恶。雷诺反驳：“亚萨不是赛勒斯，也不会成为赛勒斯，他做自己就好，所有障碍会有我为他扫清。” “哇哦，模范alpha。”刀疤脸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为了殿下，元帅该启程了。” 计谋是亚萨提出的，他们羽翼尚未丰满，势必不能公然抗旨与老皇帝彻底决裂。可亚萨也不会放任自己陷入被动泥沼，他选择主动出击，以九野以复仇名义袭击他们承载的星舰，玩一出金蝉脱壳，为大业争取足够的时间。 第99章 单凭他们力量难以脱困，他们就与伊顿达成了协作。星舰出发伊始，就混上了大半伊顿的暗桩。虽然双方心知肚明，但是雷诺还未向伊顿捅破那层窗户纸，所以亚萨提出让伊顿联系九野，上演一场大戏。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幕，伊顿的手下篡改航线偏离到危险的小行星带，而九野早已蛰伏在那附近。星舰遭到九野伏击，内官的任务就是将这事传到老皇帝耳朵里，任务结束，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你愿为我再次踏足雪原地狱吗？亲爱的。” 彼时，亚萨单手捧上雷诺的脸颊，深情款款问出这句话。 雷诺的心剧烈跳动，他明知这话里全是虚情几无真心，可他还是沦陷了。 雪原地狱，斯诺斯塔德的另一面，他曾试图从那逃离却差点成为雪地冤魂。 老皇帝加强了警备，太空港已全面封禁，审查严格，几乎不可能从那将兵力渡进来。想要通关必须集中大量武器加重型武器轰开，可如此大规模调兵根本不现实，毕竟老皇帝还是明面上的军权第一人。 只有一条路可走，从主大陆的背面——那个自然条件极度恶劣的冰原偷渡进来。 亚萨请求雷诺死遁脱身后，带着第四军、第五军的部分忠贞精锐徒步过冰原、翻雪山，潜入到斯诺斯塔德主城，为后续宫变储备兵力。雷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此次分别，各历惊险，变数难测。 雷诺捏住亚萨下巴索要了一个长吻，一吻结束，额头相抵，他粗重喘着气问：“老婆，我要走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亚萨抿平嘴唇。 答案在意料之中。雷诺不明意味地笑出声，拇指粗暴摸索着亚萨的脸颊，眷恋不舍地又在亚萨咬破出血的唇上轻印了一下：“我不在，保护好自己。” 雷诺毅然转身，视线触到不远处旁观的亲卫，雪白的军服上沾了血，应该也是参与了刚刚那场杀戮。他们投诚后，几场战场试炼下来，还剩四人。 他们是真心被亚萨折服，值得将人托付。雷诺特意路过休斯顿，拍了拍对方肩膀：“保护好他。” “斯特林元帅！”廊桥已对接，有人催促出声。 雷诺头也不回，潇洒挥了挥手，踏上去九野的路。 “雷诺！” 站在廊桥正中的雷诺猛然回头，亚萨跑着追来，呼吸有些急促。雷诺不催促，就静静等亚萨平复呼吸，等待亚萨那句临别赠言。 “愿寒星……”亚萨顿了下改口，“愿迩思三千神明庇佑你，祝凯旋。” 亚萨眉眼微弯，情浓意切，安详又恬静。一刹那，雷诺圆满了，死也无憾。 “宝贝，等我回家。” 雷诺不知道，在廊桥收起的瞬间，亚萨的所有温情尽数散尽，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伊顿说得对，通往王座的路上必须要有所舍弃。东西准备好了？” “按议长的嘱托，已将东西藏在能源动力舱，这是启动装置。”刀疤脸递过来一个遥控器，“您来，还是我来？” 亚萨抓过遥控器，扫视一周问：“我需要至少两个敢同我赴死的人。” “殿下，您要炸毁星舰吗？”休斯顿推测道。 “没错，做戏要做全，我不能全须全尾回去，随侍我左右的护卫也肯定会有与我同等甚至更重的伤害。而现在，我需要几个人担任这个角色。” “可是元帅嘱托过我们要保护好你。”休斯顿下意识反对，“您不该冒险。” “皇祖父猜忌重，假伤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必须这么做。”亚萨语气缓和几分，“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出人命的。” 休斯顿拗不过，只好顺从，刚想应下这个角色，就被一人推到身后。 “我来。”是当初想逃走却被亚萨用光剑射穿机甲舱的那位。 休斯顿要争，可那人提点：“你身手好，只有你能在殿下受伤后担起守护他的重任，其他人我不放心。” 休斯顿扫了眼对方势力，确实，如果对方反水呢？他们如果都因此丧失了自保能力，谁能保护殿下？他将争执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 刀疤脸也适时出声：“我是队长，必须随侍殿下左右，我也会上。”说着，他又点了两个身手较好的，“你们也上，有异议吗？” “没有。”那两人异口同声回。 “完美！”刀疤脸拍手，“殿下，什么时候动手？” 亚萨没接着回，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谁驾驶技术最好，能保证在逃生船受损的状况下穿过小行星带，直线与救援队完成汇合？” 休斯顿发声，伊顿麾下也推举出一个好手。 亚萨选择相信自己人，他直视休斯顿：“我可以相信你吗？” 休斯顿再行骑士礼，庄重而虔诚：“誓死完成任务。” 亚萨点头，铺陈计划：“休斯顿带人第一波走，停在安全距离外，随时准备救援；我带人垫后，到时会寻一个合适的距离引爆，受燃爆冲击波影响，我们所乘的逃生船会严重受损，船上几人也会或多或少受到些伤害。” 亚萨说着转头眺向窗外，“时间紧急，九野的战舰一撤离，我们就行动。” 这桩事是亚萨瞒着雷诺私自与伊顿商定的，因为雷诺必然不会同意自伤。 雷诺率九野绕行前往斯诺斯塔德遗弃之地；在西泽授意下，肖恩作为小队长领着一批雷诺提携上来的精锐也紧追上来；在此之前，在奥斯维德命令下，他的心腹罗杰也带着一队精锐跃迁前往。 雷诺抵达时已是深夜，可天际晚霞和晨辉交相辉映，白昼为黑夜加冕。 雷诺收到奥斯维德电话，以为是与第五军会和的事，可一接通，就是奥斯维德的质问：“你为什么不阻止亚萨，放任他乱来！” 雷诺怔了怔：“什么？” “……你不知道？”奥斯维德深呼吸，“看新闻。” 雷诺吞咽了一口唾沫，巨大的不安充斥全身，他抖着手点开社交媒体平台试图去搜亚萨相关新闻，但无需搜索，那个缀着“爆”字的黑红tag就映入他的眼帘。 #小王子遭袭重伤生死未卜# 他深呼吸点进去，第一条是帝国最大的权威媒体发布的： [今日，亚萨王子与斯特林元帅在乘星舰返都路上遭恐怖分子九野袭击，目标直指亚萨王子，疑似为被处死的前首领报仇。双方在斯卡维尔小行星带附近发生战斗，战况惨烈。斯特林元帅为救妻子未能逃离，亚萨王子在众人护卫下逃生成功，但也身手重伤送外第一医院急诊抢救，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此次接送护卫20人，确认存活12人，重伤3人，重伤患也已送往医院一并救治。] “说吧，是怎么回事，你们原来怎么商议的？”奥斯维德在电话那头追问。 可雷诺耳朵嗡嗡直响，说话声好像隔得很远听不真切，他嘟囔道：“我不知道，我明明安排好人保护……休斯顿，对，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奥斯维德，活下回去的护卫里有休斯顿家的人吗？” “有，休斯顿家的长孙，活下的护卫小队的主心骨，因救亚萨有功被那人嘉奖了。” 雷诺一喜，立刻用加密通路联系上对方询问情况。 对方将沉默刹那，以“抱歉”起头：“我辜负了您的嘱托，但殿下执意要这么做，他说陛下猜忌重，他不能全须全尾回去。你走后，殿下和那个侍卫长沟通确认……” “小骗子。”雷诺胸闷气短。 他们一开始商议的是雷诺领兵去冒险穿冰原，亚萨假装被救回到首都星继续担任牵制奥斯维德的人质，让老皇帝稍放下警惕，为他们最大限度拖延时间。这不过是对付他这边的一套措辞，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亚萨私联伊顿制定了更决绝的计划。 这一切都是被那个狗皇帝逼的！ 奥斯维德作为第三旁听者听完了雷诺和休斯顿的对话，头疼又心疼。他这个弟弟一向对自己狠，这次瞒着所有至亲偷搞这一遭，更是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可事已至此，奥斯维德隔着屏幕见雷诺早已身在曹营心在汉，理智劝阻：“亚萨这边我会守护好，你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我知道。”雷诺拳头攥得嘎吱响，他想插翅飞到亚萨身边想得发疯。可是他不能，这只会让亚萨做得一切付之东流。 “亚萨因那人受到的所有伤害，我会让他加倍奉还。奥斯维德，准备好接应安置，我会在五天内赶回去。” 十数天的原计划路程，硬生生被雷诺压了一半多。 幸亏追随他跋山涉水的士兵都是精锐，勉强跟得上雷诺的脚步，可历次一番，也筋疲力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而第一医院外，也出现了一个浑身脏污，胡子覆面的流浪汉。 流浪汉总是在医院附近打转，有次试图混进医院，却被一个护士发现大叫出声。等叫声招来其他人，却发现没有所谓流浪汉的身影，被人嘲笑是加班加糊涂了。 第100章 这日，奥斯维德惯例来探病，一只黑爪猛然闪现把他拽进偏僻树丛。他刚想进攻，目光触及对方时立刻刹住了手：“雷诺？你赶回来了，那些兵呢！” “我脚程比他们快了一天。”雷诺声音沙哑，唇干裂出血，似乎很久没有沾过水了，“我想探望亚萨，可他在特护病房，我混不进去，带我进去。” “病房外有那人的手下把守，你会暴露的，我不能让你见他。而且，真见了，他也没办法回应你。” “……什么意思？” “亚萨被抢救成功后一直昏迷不醒，大脑受创，成了植物人。” 雷诺扯着嘴鬼哭一样笑出声：“开什么玩笑，连我都演……” “是真的，他后脑勺受到严重撞击，颅内ct显示有阴影。我每天都坚持和他沟通，各种暗示，可他没给过我任何回应。” 轰然间，天崩地裂。 第86章 离那次遇袭事件, 转瞬已是一月。 筹谋半年已久的世纪大婚，因一方重伤昏迷不醒、一方生死不明而不了了之。民众情绪不免有些失落，可另一件喜事再次提振了民众精神。 ——伟大赛勒斯的陛下即将迎来他的登基60周年庆典。 人生一甲子, 六十一轮回。赛勒斯尤为看重此次钻禧年的登基周年庆典, 大欢六日，举国同贺。 庆典当日，赛勒斯会出宫沿主街巡游, 抵达中心广场的寒星女神殿做感恩礼拜, 最后到帝国最高的灯塔——矗立在帝国第一港的斯诺塔, 完成点灯仪式。万民一同点灯，帝国一片光明。 庆典日，是戒备最森严，也是最松懈的日子。 老皇帝平日在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极难插入人手。而只要获悉他当日的迅游路线, 将士兵提前安插在观瞻的群众中, 就能出奇制胜。 多方磋商，发难地定在了太空港。庆典夜, 为了保障点灯顺利，太空港会停航清退普通民众, 在场的只有守卫士兵和随行的重臣权贵, 此时动手流血最少可牵制最强。 庆典日前夕, 某隐秘暗室, 三方会晤。 “亚萨这孩子状况怎样？”伊顿不经意提及本该在此的第四人。 奥斯维德含混回着：“老样子, 正在积极接受治疗。” 伊顿惋惜道：“他是个超出我期待的孩子，当初选择他果然没错, 勇敢果决，有为大局牺牲一切的觉悟。他为我们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也让我们师出有名，只是稍微做过了头。他是我们的灵魂，我们不能要一个木僵的灵魂，懂吗？” “懂个屁！”雷诺咬着烟，一脚踹上桌子，“老头子，别打他的注意。” 雷诺倚靠着木椅，双腿交叠蹬在桌子上，眉眼间戾气缠绕，近乎凝成实质，“少废话，紧急叫我们来什么事？” “真是急性子。”伊顿笑着摇摇头，往桌子正中推了一个外框镂空内为透明晶体的六面体，“保险起见，我想加一道保险。” 奥斯维德面色沉下来：“诱虫器？我不同意，这东西极易失控。”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放心，我不会把平民当政治牺牲品。这枚诱虫器内置晶体等级不高，吸引不来能撕裂缝隙的高等级王虫，作用范围也有限，只能吸引到斯诺斯塔德周遭的虫兵。” “斯诺斯塔德周遭没有虫兵。”为保障民众安全，首都星附近的游离虫族都已被清剿干净，“你还做了什么？” “我命韦弗那小子引来了些高等虫兵，恰能制造一场不大不小的虫袭。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会让事态失控。”伊顿循循善诱，“一场虫袭就能让赛勒斯削弱穹顶限制，还能让你调兵更有名，为什么不呢？” 奥斯维德眉眼压低，不愿接受。他的使命是守护，不是屠戮。他摸不清伊顿的意图，怕伊顿借此制造流血事件。 “赛勒斯已经把我们逼到了绝路，孩子，想想你的父母、你的弟弟、你的爱人，有些牺牲不可避免。” 牺牲牺牲，又是牺牲！ 雷诺额角青筋直跳，伊顿的话让他想到亚萨。他发了疯得相见亚萨，却不敢暴露让亚萨的牺牲全白费。既然是受制于那人的监视，他就翻了那天，当下形势已经容不得他们心软。 雷诺骂了声脏话一把抓向诱虫器：“婆婆妈妈，我来启动。那些恶心玩意真被吸引来，我也会控制住局面。” 话虽如此，雷诺并不信任伊顿。当夜，他就让奥斯维德紧急找人测了这枚诱虫器的等级，伊顿没有撒谎，诱虫器等级不高，引不来王虫级的。 “怎样，用还是不用？”雷诺把玩着诱虫器问。 奥斯维德沉默刹那，下定决心：“用，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民众安全大于任务。” 庆典日。 太阳西沉，整个世界被染成静谧的蓝色。 中心广场的钟声敲响六下，惊飞白鸽一片，这也是他们行动的指令。傍晚六点，赛勒斯准时登上斯诺塔，举行点灯仪式。 刹那间，无数光点齐刷刷亮起，夜晚到来。 “一级警告，一级警告，检测到虫族能量体高速向斯诺港驶来，请做好应战准备！” 警报声拉响，瞬间骚乱。 此刻帝国几乎所有数得上名的勋贵都在太空港伴驾，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到有一天虫袭会降临斯诺斯塔德，降临在他们身边。对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虫族只闻其名不见其身，此时不由慌了神。 “怎么会有虫袭？！”“机甲兵？机甲兵呢！快去迎战！”“无法启动，请陛下立刻接触禁制！”“陛下，请立即启动穹顶防御机制！” 一些惜命的扯着嗓子，一声喊得比一声大。 倏地，一声嘹亮的枪响镇压了骚乱。 奥斯维德不知何时夺了身边卫兵的枪，朝天放了记空枪：“冷静！” 紧接着他点了几个人布置下安排，“动起来，保护好陛下，安全有序将在场的疏散到安全位置！” 奥斯维德在军中威信重，推崇者多，虽不合规，可紧急情况下，那些被点名的卫兵纷纷听令行动起来。 赛勒斯视线和人群中的奥斯维德视线相撞，脸色阴沉下来。 随侍在赛勒斯身后的伊顿上前一步，追着赛勒斯的视线眺去：“这孩子果真走到了这一步，只是没想到……”他说着抬头望向晦暗的天空，没再继续说下去。 只见，密密麻麻的低等虫兵飞蛾扑火式地撞向穹顶集中攻向一处，而几只不明等级的高等虫兵在后待机窥视。 赛勒斯迫于形势第一时间启动了穹顶防御机制，但照这攻势，穹顶撑不了多久。一声声令人心惊肉跳的撞击声中，透明的穹顶变成灰白色，出现了一道细微的透光裂隙。明明没有声音，却仿佛听到让人绝望的咔嚓碎裂声。 有人不敢直视，认命地闭上眼。 就在此时，跃迁点出陡然出现一艘巨型军舰，无数机甲兵倾巢而出涌向虫族，霎时血色染红穹顶，瞧不清穹顶外的激烈战况。 太空港很快被疏散干净，只剩灯塔附近的一小撮卫兵守着塔门。 奥斯维德掐算了下时间，不紧不慢地绕过旋梯出现在逼仄的塔顶平台上：“皇祖父，事急从权，请恕我调兵之过。” 赛勒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疯了。” 赛勒斯清楚奥斯维德要反，可没料到奥斯维德为了大规模调兵先引来虫族。 “你还记得你是谁，记得你的使命吗！为了夺权，居然引来虫族，穹顶一旦被攻破，斯诺斯塔德那上亿民众要怎么办？！” “不会被攻破，听，战斗快结束了。” 炮火声越来越小，在机动灵活的精锐机甲兵和杀伤性巨大的重装兵联合围剿下，这支虫兵并不成气候，很快只剩败逃。 奥斯维德通讯器应时响起，他刻意打开了公放，伴随着滋滋声男声响起：“外围虫族已经全部清剿，等待元帅下一步指示。” “原地待命。”说完，奥斯维德掐断通讯。 赛勒斯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启动全域警报：“奥斯维德引虫反叛，即刻……” 奥斯维德替赛勒斯说出那两个字：“动手。” 一群人突然四面八方涌出，先发控制住卫兵队，并将枪口对向了圈内被保护起来的权贵们，霎时场面比之前更加失控。 有人想逃，被一枪击中腿撂倒在地。 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扛着枪嘶哑道：“都老实点，子弹不长眼。” 一人迟疑认来：“……雷诺？你还活着！” 是埃里克。 他兴奋想靠近，却被雷诺以枪相指：“我说，都老实点别动。” “是斯特林侯爵，他没死？” “那公爵反叛是真的，他们勾结到了一起！” “公爵引来的虫族，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抬头看看第五军的炮口对准哪！” “可公爵怎么会反叛呢？” 是啊，公爵有什么理由反叛？ 埃里克也不解质问。 第101章 “我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我的omega会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雷诺目光涂着恨，射向高塔。 “什么意思，小表弟遇害不是因为九野吗？”埃里克追问。 雷诺没有回答，只是眺望着灯塔。 “您输了。”奥斯维德声音通过扩声器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赛勒斯叹了口气：“孩子，我没想到你会堕落到这种地步。我不让位，你就要用重武器轰开穹顶，将太空港化为血海吗？” “皇祖父，别演了，引导我造反不正是您？这样您才有理由冠给我罪名除掉我。” 赛勒斯痛惜：“你是我的外孙，我怎么会想除掉你？” “莱温特就是原罪，我父亲真正的死因是什么？” 回答的是沉默。 塔下权贵们也各怀鬼胎，居然还牵扯出一桩往事，老公爵不是战死的吗，难道有隐情？ “不知所谓。” 一道道爆炸声忽地响起，尖酸刺鼻的气味蔓延开来，那味道一入鼻就感到头晕脑胀、腺体灼热刺痛，神智也混沌不清。 “屏住呼吸，带好面罩！”有人似乎在大喊。 可绝大多数人，无论是勋贵还是看守，都发起狂来。借着浑浊烟雾掩饰，一群早就带着防毒面罩的士兵空投下来，与奥斯维德的人厮杀起来。 “皇祖父再教你一课，别太过早地亮出底牌。”赛勒斯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扣上一个面罩，“你那些精锐在吸入气体下维持清醒都难，别说与那些特训士兵作战。至于穹顶外那些，怕是不等他们攻破穹顶，就要被其他军联合围剿了。奥维，败的人是你。” “是吗？”奥斯维德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您怕是还没意识到真正将被逼上绝路的，是您，皇祖父。” 第87章 “皇祖父, 您也教过我，民心向背。” 赛勒斯掌握军政大权却不代表没有约束，法权大于君权, 民意裹挟皇意。雷诺被推上第四军军团长之位便是典型。让一国之主失掉民心才是真正胜利。 奥斯维德从高塔往下眺去, 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掩护下踉跄着跑出包围圈，拔下后颈腺体处一不知名的针剂随手丢弃，大步冲向最近的摄像镜头。 赛勒斯面部抽搐, 浮现怒色, 对总通讯系统下令：“拦——” 只出来一个字, 奥斯维德就冲上前攻向赛勒斯。赛勒斯下意识退后一步让侍卫挡在身前，可脖子上陡然横上一把尖锐——是伊顿藏在拐杖里的短刺剑。 “赛勒斯，静静看着，你的时代落幕了。” 伊顿视线转向塔下。 赛勒斯嗓子内滚出老狮子般压抑的咆哮：“伊顿·奥瑟！”他最信任的背后人捅了他最深的一刀。 那个瘦小的身形支起被撞倒的三脚架，调整好镜头方向, 重启设备。 “大家好, 我是前战地记者诺林·菲利浦斯，现为您直播解说太空港现况。” 赛勒斯登基按理说是要全程直播的, 可是在虫袭来袭时，所有人都听从奥斯维德的话选择去集中避难, 直播中断。民众对太空港的了解停在虫袭来临那刻, 斯诺斯塔德民众齐齐陷入恐慌状态。 诺林的直播是第一个官方消息, 霎时一传十十传百, 引起热议。 “港外虫族已被第五军清剿, 危机解除。第五军军团长奥斯维德·莱温特元帅拒不撤军发动政变，疑似与赛勒斯陛下不正当行为有关。赛勒斯陛下或参与虫……” 一枚子弹陡然径直射过来。 守在诺林身边的alpha, 奥斯维德的心腹罗杰，将诺林扑倒并做了人肉垫子。 诺林额角还是被擦了一下, 渗出血丝。他毫不在意，立刻托着腰撑地起身重新来到镜头前，继续从容不破报道，“陛下或参与人虫精神融合实验，有违宪嫌疑。赛勒斯陛下刚刚引炸不知名气罐，疑似高等级虫族雾化剂扩散，吸入者陷入狂乱状态。就在我身后，赛勒斯陛下培育的融合士兵正与……” 镜头被击穿，直播再次中断。 不过想达到的目的已然完成——民心动摇了。 虫族袭击，皇帝涉嫌违禁实验，战神反叛……桩桩件件震撼着民众的心，讨论沸反盈天，两个阵营各有支持。 [陛下主导设计人虫精神融合实验？骗人的吧，之前不是刚大发雷霆处置了赫利俄斯野外集训事件] [违禁药最泛滥的不就是皇帝直属的第一军，这是贼喊捉贼] [支持战神称帝，战神千秋！] [战神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老早就看那老头不顺眼了] [奥斯维德粉够了，这是造反！] [这个记者好眼熟，有谁三秒内给我他的全部信息！] [之前和战神闹绯闻的那个贵族omega，不愧是诺卿的崽，真他娘漂亮] [笑死，报道人家造反，这是在报复某渣男吧] [常看军事频道的肯定认识，早年有名的战地玫瑰，可惜后来退了] [有没有人发现他倒地的一瞬间，衣摆上滑露出的小肚子是鼓的，鼓的！] [发现了发现了，呜呜呜，我就说我cp没be] [都什么时候了还磕cp，能不能有点眼色] [我就爱磕，不就是上面换个人坐，关我屁事] 法不容情，纵然是皇帝违宪，也要接受审判。实际上，纵观帝国史，皇帝违宪的不在少数，多数处决雷声大雨点小。 政治游戏，成王败寇。如果赛勒斯能打赢这场守卫战，他就能压下舆论让事情不了了之。可他输了，就会被千夫所指，遗臭万年。 多么熟悉的手段。 当年赛勒斯为合理化篡逆也操纵过舆论攻讦过他的父亲，打这场硬仗的同样是菲利浦斯家的omega，他的皇后。 赛勒斯眺望下高塔，恰见诺林拒绝被保护性撤离。诺林抬头与高塔上的奥斯维德对视，启唇无声说着什么，转而丝滑切换成医生身份，指挥一部分人向发狂者注射早就准备好的镇定剂。 “相信我。”赛勒斯读唇读出了诺林的话，“诺林这孩子，与他的姑祖母真是如出一辙。” 热烈、无畏、赤诚，不惜牺牲自身一切只为达成爱人所愿。 “可惜没他姑祖母好命，他选错了人，注定成不了下任国母。” 赛勒斯手探向口袋去抓什么。 奥斯维德瞳孔骤缩：“制止他！” 伊顿也注意到赛勒斯的小动作，瞬间伸手想要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 赛勒斯笑容扭曲，徒手捏碎一个澄黄色的玻璃细管。 一股土腥恶臭的气味瞬间炸开，迫不及待地往人口鼻里钻。在场所有人第一时间屏住呼吸，但气体弥漫太快，每个人多多少少吸进去了一些。 “加大镇定剂注射量，是虫皇级精神体提取液！”主导过实验的伊顿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没用的，这是浓缩剂，虽然只有一点，但足够我们每个人疯死在这里。”赛勒斯眼白爬上红血丝，狠鸷癫狂，“既然你们想踩着我的尸骨上位，朕就拉你们一起入地狱！” “朕的皇后，朕的女儿，朕的外孙……一个个都要背叛朕！”赛勒斯陡然扭头，脖子拧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阴鸷盯向伊顿，“尤其是你，阿舅，为什么？” 为什么背叛他！ 赛勒斯生性多疑，多次对伊顿起过猜忌，可每次燃起这个念头就强压下去。 他想追随母亲而去时，是这人拉他出了泥沼让他活下去；他被alpha弟弟联合其他世家子欺辱时，是这人冲出来扑他身上，即使被打得丧失意识也要护他周全；他被全世界贬低时，是这人抓着他去寒星女神面前发誓一定要将他送上至高之位。 他的生命一步步走来都有这人，毫无疑问，他与这人的羁绊甚至比自己的omega、比自己的骨肉亲子都要深。 可是如今这人却背叛他去扶持了莱温特家的孩子，就像当初推他上位一样，决绝狠厉。 伊顿眼光闪了闪：“你太刚愎自用了，总不听我的劝。” “所以您就寻了一条更听话的狗？”赛勒斯指向奥斯维德，“您选错人了，这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比朕更难操控。与其找傀儡，您自己登上那高位不是更顺意？” “我从未觊觎那个位子，只想尽忠职守做好一个议长，可大事上你哪次听进过我的话？”伊顿眼球也开始浑浊，呼吸和语速越来越急促，“我劝过不要碰违禁实验，不要动莱温特家，不要……” 伊顿想到什么，不可抑制地颤抖，“不要对迩思皇室赶尽杀绝，我甚是低声下气哀求过你，你答应我不杀他，可他最后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我的实验耗材。” 伊顿理智被药物侵染，同样双目猩红地锁紧赛勒斯，歇斯底里道，“我为你谋划一切，甚至无数次与死神擦肩，可你呢，回报了我什么？你杀了我的爱人，我未出世孩子的父亲！你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与我骨肉分离东躲西藏，即使见面也不敢相认！你问我为什么？” 第102章 “伊林。”赛勒斯下意识吐出一个人名。 真正的迩思皇室遗脉的王子。 “你和他……为什么不和朕说？”赛勒斯问完，混混沌沌的脑子里突然窜出一个片段，是伊顿不经意间提起自己最近和一个人很投意想稳定下来，可后来没了下文，他备好的丰厚礼单也搁置下来。 是无法和他说。 那时候伊林私下谋逆被他发现，未成形的起义军一上阵就被莱温特家打垮，伊林也被擒回。当时伊顿劝说他留伊林一命，可他逆反上来，将伊林动用私刑后送去进行了融合实验。送去没多久，就听到伊林扛不住死了，死相很惨。 如果那时的他得知伊顿与那个垃圾珠胎暗结，伊顿会怎样再说，那个孽种一定不会被留下。 他不后悔。 伊顿睚眦必报，筹谋多年只为向他复仇，可不应该的，他的复仇对象应该还有一个。 ——莱温特家。 在那场迩思余孽清缴中，奥斯维德的父亲功不可没，那几仗打得着实漂亮，让一个黄毛小子青云直上成了第三军的核心。 赛勒斯神经质笑出声，瞥向竭力保持清醒警惕的奥斯维德：“奥维，你之前追问朕你父亲的死因是什么，是阿舅告诉了你什么吗？” 奥斯维德没有回应，只是不善地眯起了眼。 “让朕猜猜，阿舅告诉你是朕忌惮你父亲，设计让他死在了战场上，对吗？这也促使你下定决心不惜一切对朕动手。” “所以，是真的吗？” “对，是我。你父亲同你一样一样深得军心，军部议会近乎成为他的一言堂，让我这个皇帝成了虚设！”他奋斗了一辈子，一个横空出世的毛头小子却轻易夺了他的锋芒，“你比你父亲更胜，帝国上下无人不识你奥斯维德，却有人不认识朕这皇帝！” 莱温特家让赛勒斯看到普通beta和顶级alpha各方面天差地别。基因鸿沟难以逾越，妒忌滋生出毒，淬毒的剑指向了莱温特。 他深呼吸试图舒缓自己扭曲的面孔，“可我只是提了想法，执行的却是我亲爱的舅父。阿舅最擅长的就是顺水推舟，平日总装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最乐在其中。” “他向我推举了你父亲当时最好的朋友，如今的第三军军长丹尼尔，只要他背刺你父亲成功，朕就许他第三军军长之位。”赛勒斯笑容恶意放大，“还记得七年前那场劫难吗？我刚忌惮起你，就传了亚萨这孩子被九野劫掳的消息，是舅父建议我将消息传给你让你在战场分心，不过你命大得很活了下来。” 奥斯维德脸色阴沉。 “你们父亲是害死伊林的凶手之一，他没有放过你们的父亲，也不会放过作为遗孤的你们。你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他利用你除掉我之后再顺势做掉你一石二鸟，包括再次精神失常的亚萨。” 奥斯维德太阳穴猛地一抽，他一直对外宣称亚萨昏迷不醒，只有安插了人是赛勒斯知道实情。赛勒斯这时候提点，是警告自己亚萨还在对方掌控之中！ 伊顿温和说：“孩子，别听他的挑拨离间，我们是最坚实的盟友，亚萨那边我已经着人安排转移了。” 又是一个威胁！这两人在另一方战场争夺亚萨作为筹码。 在虫皇精神腺液污染下，本就精神脆弱的奥斯维德理智弦崩断，竟径直从高塔上跃下，几个抓攀作为缓冲跳了下来。 “局面基本控制，你那……”雷诺见奥斯维德落地走过来本想询问塔上状况，可远远就嗅到奥斯维德身上残留的那股子气味——来自他猎杀过的虫皇，令人作呕。 “喂，还清醒吗？”雷诺肌肉绷紧，蓄势待发。 奥斯维德不理不睬，只顾埋头往太空港出口方向冲。 雷诺皱眉，他发誓要把胜利捧给亚萨的，作为核心的奥斯维德离场，计划还怎么进行下去？ 雷诺当即选择出手阻拦，打斗过程中瞧见了奥斯维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理智近乎丧失的奥斯维德嘴里嘟囔着两个字——亚萨。本能驱使他要去保护弟弟，所有人都不可信！ 雷诺听清楚奥斯维德嘟囔的什么呼吸停滞，他猛抓住奥斯维德领子质问：“上面发生了什么，亚萨怎么了？！” “不能的，不会有事的，我派人去守着他，他们答应我会以命护他周全的。”雷诺自我劝服。 “你派了谁？”明明所有名册上有记录的第四军都在这边，雷诺安排了谁？ 奥斯维德猛想起罗杰和他提过，跟随雷诺的有几个不似军人作风的迩思人。 伊顿本对他们莱温特家虎视眈眈却突然改变了心思要推亚萨上位，条件是亚萨要与眼前这个迩思人有个孩子继承皇位。 真的只是追求两族和平那么简单吗？ 伊顿自爆和前迩思皇室王子曾为恋人还诞下过一个孩子，根据亚萨所说的，这个孩子后来成了雷蒙德那个畜生的养父。而雷诺原来是伊顿造神计划的成功者，后被冠上了“迩思皇室王子”的名头与亚萨成婚。如果这个名头不是假的呢？ 如果雷诺真淌着迩思皇室的血就有了解释，伊顿实际上是在推自己的血脉上位，还把亚萨当成了孕育工具人！ 奥斯维德阴沉盯着雷诺，寻求验证：“你与雷蒙德什么关系，派去的人是九野？” 雷诺心里咯噔一下，伊顿那个老东西把他身份暴露了？ 第88章 “我和那个渣滓能有什么关系？”雷诺皱眉佯怒, “你们在上面说了什么，还扯到我？” 奥斯维德不善地审视着雷诺：“不是兄弟？” 雷诺高悬的心放下些许，看来还没暴露。 他不耐烦地回视奥斯维德：“兄弟个屁, 如果是真的, 伊顿舍得拿我做实验？奥斯维德，我不管你在上面听到了什么挑拨离间的话，全给我打包塞回肚子里等事后清算, 一旦失败, 我们全都得死！” 奥斯维德眼神挣扎, 寻回些许理智，可直觉还是叫嚣着眼前这个alpha不可信：“你派去亚萨身边的那几个迩思人是谁？他们不是军人。” 雷诺模糊回：“之前跟随我的几个得力手下，绝对可信，亚萨也认识他们。” “亚萨现在有时候连我都认不清，还认识他们？！”奥斯维德暴躁说, 他直觉雷诺和伊顿私下一定在图谋什么, 他不能放任亚萨冒险。 说着，奥斯维德还是执意突破雷诺阻拦, 想要离开。 诺林瞧见这方起了内讧立马赶来，刚一凑近就觉察到奥斯维德暴乱的信息素, 颦眉释放出安抚性信息素：“奥维, 冷静。” 奥斯维德动作一下停滞。 诺林小心翼翼靠近环抱住奥斯维德, 快准狠地扎上奥斯维德后颈腺体注入镇定剂, “没事了, 很快就没那么难受了，我在呢。” 奥斯维德肌肉放松, 眼神还没那么清明，却已经没了攻击动作。 雷诺骂了声脏话, 摸出一管镇定剂扎在自己后颈，不知道是受奥斯维德信息素影响还是受奥斯维德身上残留的虫族精神腺气味影响，他的信息素也开始隐隐躁动。 “上面发生了什么，你想去哪？”诺林抚顺着奥斯维德的背，细声探问。 “皇祖父和伊顿反目，想同归于尽，捏碎了虫皇级精神腺液。亚萨，他们还想对亚萨下手，要挟控制我。伊顿不可信，会报复莱温特家。斯特林不可信，他是伊顿的人。”奥斯维德挤牙膏似得颠三倒四说着。 “我是伊顿的人，不可信？”雷诺气笑了，“对，我是他的人，我是被信息素冲昏头脑才冒着杀头为你们莱温特家拼死拼活。” 雷诺深呼吸忍住怒气。他清楚虫皇级腺液作用于人的精神海有多痛苦，劝自己别和疯子一般见识，转头对诺林说，“我上去扫尾，如果你不能安抚好他，就弄晕他。” 诺林眼神闪了闪，圈住奥斯维德的腰控住他的动作：“奥维！” 雷诺低声骂了句“智障”，招呼几个人武装好随他上塔。 身后传来诺林的温声细语：“亚萨那我们不是已经做了完全的保护措施，会没事的，别中了皇祖父的圈套，现在不管他们可不可信，我们还是盟友，也只能选择相信。” 这是最理智的选择，按部就班，稳步推进。 天晓得他多想片刻不离守在亚萨身边，加上方才奥斯维德暴露亚萨并非昏迷不醒，而是神志不清。他想插上翅膀去一探究竟，可他不能，他隐隐觉得，是亚萨在刻意隐瞒，或许是怕他影响计划推进。 既然如此，他就如亚萨的愿将桂冠捧到对方面前。 跟来的九野好手被雷诺划拨为两部分，一方以戈登为首追随他潜藏了起来，一方以艾玛为首被派去保护亚萨。 雷诺不放心联系艾玛：“现在情况？” 艾玛不知和谁快速交流了两句，回复：“无异样，病房被奥斯维德的人严防死守，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外面也巡查过，没人埋伏。” “盯紧，有任何事第一时间联系我。”雷诺叮嘱。他寄希望于这些曾与他共命的兄弟，他们会护得亚萨平安无事。 第103章 他收起通讯器拾阶而上，却瞧见了所预见的最坏结果——赛勒斯不知所踪，伊顿腹上插了把短剑，靠坐在角落粗喘着气。 “喂，老狐狸，那狗皇帝呢？” 伊顿眼皮抬都懒得抬：“跑了，奥斯维德那孩子果然难成大器。” “那药奥斯维德都难以维持理智，狗皇帝怎么恢复这么快？”雷诺环视四周，心忖他上来时没碰到赛勒斯，难道是像奥斯维德一样从塔上直接跳下去的？ 他踱到一处窗口下眺，啊，找到了，居然真的是。 “他怎么做到的？”一个年老体衰的beta，居然能抵抗住药物侵袭，刺伤伊顿后跳下高塔逃离。 “他在用高浓度虫族精神腺液渗透刺激自己腺体升级，看来是成功了。”伊顿抬头望向雷诺，“与其在这和我说风凉话，还不快追上去，等他调来军队控制住局势，我们都要结果在这。”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雷诺侧身靠上窗沿，“你早猜到可能会发展成这样。” 伊顿眯起眼睛，调侃：“都说情爱使人昏，离了亚萨那孩子，你聪明不少。” “那我宁愿一直昏着。”雷诺扯了扯嘴角，“说吧，你打得什么算盘？” “皇印。”伊顿言简意赅。 帝国的皇印不是实物，而是种双因子认证，仅可绑定一人，换绑须得上任主人解绑。所有的帝国令都要加盖皇印才能生效，帝国总控系统也只认皇印的绑定者。即使他们弑君上位，拿不到拿到皇印的控制权，就是个光杆皇帝。 “皇印被赛勒斯藏了起来，以他的脾性，在觉得一切可控后会去查验皇印的安全，而我就要给他这个错觉。” 雷诺眯起眼，这次老狐狸又算计了所有人。 “现在，奥斯维德这个继任者精神在崩溃边缘，我这个幕后指使者又重伤，你一个迩思人毫无威慑力，亚萨那孩子更从没入过他的眼。在他看来，他赢了，赢得漂亮。”伊顿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缓了缓继续说，“目前赛勒斯来说，最大的危机就是苍穹外的第五军。我想他现在正紧急调动第一军和第三军兵力来围剿第五军，我本想假意放赛勒斯走，再让奥斯维德这孩子发令佯败，结果他居然丢下我们跑了。” “奥斯维德被他的omega安抚住了，影响不大。”雷诺说着飞快打着字，“搞定，奥斯维德答应继续合作，会配合佯败逃走。” “这一环出了岔子也无妨，亚萨那孩子还是可信的。”伊顿无所谓道。 雷诺打字的手一顿，目光如剑指向伊顿：“什么意思？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伊顿神情自得，“我的眼光果然没错，亚萨这孩子每次都能出乎我的意外。” 雷诺蹲身一把攥住伊顿衣领，咬牙问：“你给我说清楚，你对亚萨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伊顿摇头，“不，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他自愿成为人质，以赛勒斯的警惕性子必然会时刻不离地将他带在身边，那就有可能探寻到皇印所在地。” “你疯了，亚萨还在昏迷！”雷诺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亚萨真昏迷怎么和伊顿密谋？ “孩子，这是他的决定，在成事前你们还是不见为宜。”伊顿读懂雷诺表情，劝解说。 什么决定？骗他亚萨变成了植物人，以此来提醒他不要辜负亚萨的牺牲，别为一时意气导致前功尽弃。他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为什么单单瞒着他一个人！ 雷诺想起奥斯维德不小心暴露的那句亚萨的精神状态，问：“奥斯维德说亚萨神志不清，是为了骗奥斯维德，还是真的？” 雷诺更想从伊顿口里得到前者，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将同他最亲近的两个alpha骗得团团转。可惜，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真的，诊断作不了伪，这样才能真正取信赛勒斯。” 奥斯维德曾对雷诺说的，亚萨脑部受创颅内出现淤血是真，可并未压迫神经变成植物人。情况比变成植物人更加糟糕，杏仁核受颅内淤血压迫，海马体供血不足存在萎缩，大脑器质性损伤再次诱发亚萨精神崩溃。 亚萨时清醒时疯癫，甚至疯癫时刻要比清醒时刻多得多。可就是这短暂的清醒时间里，亚萨背着奥斯维德，通过伊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完成了整个计划。 “亚萨知道你们必然不会同意这个计划，他只能先斩后奏。他在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做了完全的谋划，我的人也会护他万全，他会成功的。” 雷诺举拳挥向伊顿，却砸在了伊顿耳侧的墙上，碎石飞溅划伤了伊顿的脸。 “你去哪？”伊顿出声叫住要从塔上跳下的雷诺，“不要妄想控制住赛勒斯威胁他交出皇印，那只会逼得赛勒斯让皇印同他陪葬！” “不试试怎么知道？” “雷诺，不要让你的冒失让亚萨功亏一篑！”伊顿急得直起身子却因伤疼得摔了回去。 “老狐狸，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很快就有人上来为你处理伤口。祈祷亚萨没事，否则到时新仇旧恨我找你一笔清算。” 雷诺一跃而下，不假思索联通戈登，这是他埋下的势力：“控制住皇帝，不计一切代价。” 他大步走向奥斯维德，命令：“让你的人立刻去看亚萨还在不在病房内。” 奥斯维德猛攥住雷诺肩膀：“什么意思？”诺林刚把他安抚下来，有一大原因就是确认亚萨安全无事。 “小骗子背着我们以自己为饵要钓出皇印藏匿地。”雷诺快速交代，“他刚刚是安抚你，伊顿的人准备行动了。” 诺林神情不自在，雷诺秒觉察：“你也知情，他拜托了你什么？” 诺林嘴唇微微翕动。 没等诺林给出答案，前哨艾玛传来紧急消息：“老大，出事了，奥斯维德的人里出了叛徒，正挟持亚萨出逃！” “该死！”还是晚了一步。 第89章 “保护陛下！” 残剩的卫兵与突然涌出的叛党厮杀起来, 几人以身为盾护着赛勒斯撤离。赛勒斯脚步蹒跚，粗喘着颤手点向自己的通讯器。 一道身影蛇般穿行在卫兵间，蓦地闪现在赛勒斯面前, 手持黑色利刃砍向赛勒斯, 刀起臂落。 “陛下——” 赛勒斯惯性后倾跌坐在地，捂着鲜血淋漓的断臂猛抬头看向袭击自己的青年人。 青年逆着光，黑色长卷发凌乱披散着, 乍一眼辨不清男女, 是个迩思人。 “老头, 你这样乱传消息让我很难办的。”青年狭长凤目眯起，黑色军靴碾上那节沾染尘血的断手，“老大命令过我，要不计一切代价控制住你。” 赛勒斯忌惮那架在脖子上的尖刀，手势制止住要上前营救的卫兵, 竭力维持镇静问：“你老大是谁, 伊顿？你们是迩思皇室旧部？” “伊顿？”青年嗤笑，“那只老狐狸啊, 说起来我们还……” 话语被铃声打断。 “嗯？”青年视线下瞥，声音来自那节断臂。 “戈登！”雷诺大步流星往着赶。 青年闻声转头, 不耐烦地抱怨：“慢死了。”说着, 他脚尖一勾将那节断手挑起转踢向雷诺, “还是晚一步让他联系了外面, 要不要接, 你决定。” 雷诺不假思索接通那个陌生号码。 “陛下，幸不辱命, 我们之间的交易……”对面声音戛然而止。 “休、斯、顿。”雷诺咬牙切齿叫出对方的名字。 他的omega和他的亲卫居然瞒着他排了好大一场戏，真是精彩。 休斯顿表情几经变化, 下意识看向怀里的人质——亚萨。 亚萨古井不波，隔着屏幕静静与雷诺对视，冰蓝色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 亚萨又瘦了，那是他好不容易养出的肉，雷诺没由来地想。 发散思绪被赛勒斯的大笑声打断：“好，干得好！” “朕如果出什么事，亚萨一定会为朕殉葬。”赛勒斯癫笑着问向奥斯维德，“奥维，你有觉悟踩着朕与你弟弟的血上位吗？不，你做不到。” “他做不到，不是还有我吗？”雷诺眼神示意，“戈登。” 戈登挑眉，架在赛勒斯脖子上的刀立刻收紧，划下一道血痕。 “休斯顿！”赛勒斯大喊一声，反向威慑，“杀了朕，你的omega也别想活！” “你老糊涂了？”雷诺轻笑，“我可没标记过亚萨。说到底，一开始就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你最清楚不过。” “亚萨也是。”雷诺侧头与彼方的亚萨对视，“我们夫妻一体，亚萨对我的真实秉性最了解不过，对外装得再浓情蜜意，也掩不住对我的恨与恶。” 奥斯维德神情一凛，他辨不清雷诺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是设局演出来的还是本性暴露。他本能看向亚萨，想起亚萨说过的一番话。 彼时亚萨重陷入混乱状态，可在清醒时得知雷诺超越极限穿过雪原地狱只为早些见自己一面时，拒绝了。 第104章 亚萨要奥斯维德以他变成植物人的谎言搪塞过去，要奥斯维德提醒雷诺不要辜负他的牺牲，别为一时意气导致前功尽弃。 奥斯维德不解：“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 “我怕忍不住。” 奥斯维德追问：“忍不住什么？” “杀掉他。” 亚萨的话语很轻，轻飘飘挠过奥斯维德耳朵，让奥斯维德以为是幻听：“什么？” 亚萨没再回答，只是缓缓闭上眼睛。 亚萨没有夸大，他引以为豪的情绪管理失控，理性逐渐崩坏，记忆感知混乱，一时间仿佛置身那段最痛苦的地狱岁月。如果雷诺出现在面前，亚萨没有把握不会情绪爆发将雷诺再次扼死在掌下。 相见争如不见。 只是当时奥斯维德以为雷诺与亚萨情浓意切，没能理解那句耳语。如果他们真的只是相互利用…… 奥斯维德神经绷紧，视线在雷诺与戈登之间逡巡，再次质问：“你到底是谁，与九野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我不是回答过？还是你对那个答案不满意？”雷诺咄咄逼人，“你希望听到什么，我与雷蒙德·奥瑟是兄弟，他们是九野残党，如今我们与那只伊顿老狐狸相勾结谋划这一切，只为向你们复仇？” 赛勒斯见敌方阵营起内讧，却扬不起半分喜悦。雷诺虽是戏谑的语气，但直觉告诉赛勒斯，或许这才是真相。 伊顿是这场叛乱的主谋，他谋划了数十年只为替爱人复仇，无论是他还是莱温特家，都逃不过。为此，伊顿不惜与虎谋皮，与暴徒九野扯上关联。 如果方才那些自爆是真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七年前，亚萨被掳是他与奥维这孩子彻底决裂的分界线，细想一下，他收到的消息、后续的谋划，一步步都有伊顿推动。伊顿同时向他与奥维心里扎了根刺，刺扭曲生长，再也难以拔除，发展到现在不死不休的地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伊顿就想做那渔翁。 无论是声誉还是能力，奥维是最能顶替他登上帝位的人，也是最好的活靶子。 奥维只是个幌子，那伊顿真正要推举的人是谁，他自己？ 不，赛勒斯眯起眼睛盯雷诺的背影，竟荒谬地品出几分熟悉感。 “也是，在你们艾维格人眼里我们迩思人生来有罪，做什么都是错的，付出多于你们数倍的努力或许才能得到一点你们指尖流下的施舍。归根结底，掌握这个世界话语权的是你们艾维格人。” 这个迩思人说的话，他曾听过，伊林谋逆失败被莱温特抓回跪在他面前时也这样叫嚣过——我们生来就带有原罪？荒谬，我们有什么错，我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被你们拉下了皇位，成了你们的俘虏奴隶！ 对了，伊顿与那个叛贼是有遗腹子的。 这人是伊顿的后代吗？可这人不是造神计划的成功者吗？那个实验九死一生，伊顿舍得拿自己的血脉去做实验吗？ 赛勒斯太阳穴抽痛，而今事实既定，是与不是没什么意义。伊顿已疯魔，他布下一盘大棋不惜背叛亲友也要为那人报仇，甚至试图秉承那人的遗志改朝换代。 艾维格帝国不能断送在他手上，他不能让伊顿如愿！ “奥维，伊顿联合异族意图窃国，朕会宽恕你所有的过错，助朕擒拿叛贼！”赛勒斯高喊。 雷诺被赛勒斯的无耻逗笑了：“奥斯维德，你敢信吗？你弟弟还在他手里，事成后他随时可以反悔毁掉你们兄弟。” 奥斯维德拳头攥得嘎吱响，眸色深沉：“但帝国绝不能被迩思颠覆。”这不止是皇位上换个人坐的问题，帝国上下必将迎来一场大革命，动荡不已。 “为了帝国，我愿赌上生命，背负一切骂名。”奥斯维德抬手，他的人渐成包围趋势试图将包围雷诺的人。 赛勒斯眼睛一亮，亢奋起来。 “前提是亚萨安全回到我的控制范围内。”奥斯维德添上附加条件，“皇祖父，让你的人放了亚萨，我会助您诛杀异族。”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沉默至极。 周遭只剩雷诺突兀的大笑声：“奥斯维德，我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呢？认清楚，你已经回不了头了，他也绝不对不会放弃亚萨这个筹码。对吗，老头？” 赛勒斯攥紧受伤的断臂，嘴角抿平不肯说话。 “老头，如果我是你，我会更简单粗暴一些，直接拿亚萨的命来威逼奥斯维德反水，让我们自相残杀。” 赛勒斯表情微动，被雷诺敏锐觉察。 雷诺笃定说：“你心动了。”真令人作呕。 心底有个声音叫嚣着，杀了吧，没必要再和这种垃圾演下去，亚萨又不是真被这个垃圾所控制。 然而，不等赛勒斯发令，亚萨那陡然发生变故。 “嘶——” 亚萨猛咬上休斯顿挟住他脖子的胳膊，休斯顿吃痛下意识放松了对亚萨的钳制。旋即，亚萨给了休斯顿一个肘击，后退一步脱离休斯顿的掌控。 “动手！”与此同时，忌惮休斯顿伤害亚萨的营救者齐齐涌上，奥斯维德的人、雷诺的人、伊顿的人、皇帝的人混在在一起，场面极其混乱。 “殿下？”休斯顿懵逼，这与他们提前商量的不一样。 “别过来。”亚萨站上天台边缘，制止住休斯顿靠近的步伐。 之前，休斯顿遵从计划挟持亚萨至顶楼天台，以亚萨的命做要挟，让其他人不敢靠近。现在，亚萨见形势有变，原计划无法继续推进下去反会威胁到奥斯维德，便占据主动拿自己的命去要挟所有想利用他的人。 亚萨半只脚悬空，摇摇欲坠。 雷诺浑身寒毛倒竖，心也随着亚萨的动作慢了一拍。 天台风吹乱了亚萨的长发，亚萨将乱发拢到耳后，隔着镜头与彼方的雷诺对视，启唇无声说了什么。 雷诺跟着无声读唇——皇后、简。 什么意思？当初他答应将肖恩和简作为人质交给了亚萨，肖恩后被放归追随他成为得力助手，简去向不明，雷诺也没多过问。 简被亚萨安排去了皇后身边？亚萨让他拿皇后要挟赛勒斯？ 雷诺用余光去看身后的赛勒斯，他的身形挡住了那边的影像，可瞧赛勒斯那黑炭般的脸，想必已从声音猜到了亚萨已经脱离自己掌控，保命筹码丢了。 那下一步…… “殿下——”“亚萨——”镜头内外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声。 雷诺猛然回神望向镜头，霎时全身石化，动弹不得。 赛勒斯的一个手下急功近利想把亚萨拽下来，亚萨身子后倾失去平衡，整个人向下仰去。 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帧都变成了慢动作。 休斯顿身子前倾去抓，徒然让亚萨的指尖从他掌中溜走。千钧一发，一个身影窜出毅然跃下天台，抓住亚萨胳膊强提进怀里牢牢护住。 虽然那人坠落中竭力试图抓住窗沿求生，可两人体重太重，加上坠落适度过快，拼得手掌出血、胳膊脱臼也只是缓冲了一下就直直坠下去。 “砰——” 伴随重物落地声，时间再次开始转动。 有人做垫背，亚萨得救了，甚至没受重伤。可雷诺扬不起唇角，因为做垫背那人是他的兄弟，是视他为神的后辈——肖恩。 “老大，放心，我们死也会护殿下周全。”临行前，肖恩憨厚笑着发誓。 而今，肖恩口溢鲜血，第一反应却是去关心亚萨：“老，咳，老师，您、没事吧？” 亚萨惊魂未定，想撑着地起身，掌心却沾染一片湿滑。 红色。 亚萨怔怔看着沾满鲜血的掌心，僵硬地去看身下重伤濒死的肖恩。 “啊——”亚萨失控地用沾满血污的手抓上自己的头发，胸腔里发出尖锐爆鸣。 亚萨遭受刺激，控制不住发病了。 啊，真是糟糕透了。 雷诺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他不受控制地释放出信息素威亚，暴虐信息素如海上飓风席卷整个太空港，信息素恍惚化成湿粘潮腥的触手将所有人包裹住向下拖曳。 戈登离得近受影响极深，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挟持赛勒斯的刀也从掌中滑落。此时他竭力抬起要炸裂的脑袋，从牙缝里挤出：“混蛋，你，疯了！” 可只消得一眼，戈登就哑住了，“……你的眼睛。” 雷诺瞳仁扩散渐变成不规则的宽波浪状，单调黑色掺杂进深海的颜色，只要对视就能将人拉入深不见底的海底。 这不是他熟识的，是来自深海的怪物。 戈登下意识立刻低头躲开雷诺的眼睛，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脑子如一团乱麻。 赛勒斯比戈登反应更甚，他的腺体如刀剜火灼热烈回应着雷诺的信息素，全身细胞战栗着，辨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不由自主地跪拜臣服。 雷诺居高临下藐视着赛勒斯，冰冷吐出一个“死”字。 第105章 赛勒斯脑中霎时只剩密密麻麻的“死”字，我要死，我该死。 赛勒斯眼神涣散这捡起地上的刀，毫不犹豫捅向自己的心脏。 尖刀刺破胸膛皮肉那刻，一个身影闪现，横脚一踢将赛勒斯手中的刀踢飞出去。 ——是奥斯维德。 奥斯维德第一时间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形成立场，不至于被雷诺的信息素淹没失去理智。 在雷诺说出那个字时，在场所有接受过融合实验的赛勒斯的私兵都纷纷自戕。这是刻在他们基因里的臣服，是虫兵对最至高无上虫皇的虔诚信仰。 大事未成，奥斯维德绝不能放任赛勒斯自戕，立刻出手阻止。 赛勒斯被保护在奥斯维德的信息素场中，方才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消失，神志重获清明。可心有余悸，全身仍止不住的颤抖。 “怪物。”伊顿创造了一个怪物。 赛勒斯肺部受创，破风箱一样呼呼喘着气，脏污的手竭力抓住那节雪白的裤脚：“奥维，杀了他，杀了这个怪物！他会颠覆整个帝国！” 奥斯维德没有给出回应，只是锁着眉与雷诺无声对峙。 难以置信，原来这人不止是做了高浓度信息素渗透那么简单，他接受了皇虫级精神腺体移植，还活了下来。一瞬间，奥斯维德恍惚回到从前，回到与那个怪物拼死厮杀的时间。 “奥维，朕知道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被逼到绝境的赛勒斯见奥斯维德迟迟不回应，心慌催促着，“朕活不久了，这帝位你最合适，朕让渡所有权限给你！只有这个怪物，绝对不能活，你曾经杀死过他，也只有你，能再次杀死他！” 巨大的恐慌与生命的流逝感让赛勒斯选择妥协，只要有人能将他的恐怖之源消除。 赛勒斯的话正合奥斯维德的意，眼前的人已经异化，能不能恢复神志未知，纵然恢复也是个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伤到亚萨。 雷诺，不能留。 奥斯维德身体如拉到最紧的弓，倏地弹射向雷诺。 雷诺却像断了线，没有任何防御动作。 “雷蒙德！”戈登身体猛爆发出一股力量，冲上去为雷诺挡了这一击。 戈登呛咳出一口血喷在雷诺脸上，冲着不远处僵住的同伴大喊，“烟雾弹掩饰，所有人，保护老大撤离！” “混蛋，我上辈子一定是杀了你全家，这辈子才老妈子一样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擦腚！”戈登摇晃着架起雷诺身子，准备溜之大吉，他清楚自己不是奥斯维德的对手，留在这雷诺绝对要完，“你刚刚不是很牛逼，很神气吗？给个反应啊，锈住了？妈的！” 奥斯维德蓦地停住，信息素也暴乱起来。 “皇祖父，你听清楚那人叫斯特林什么了吗？” 赛勒斯没关注，也无暇关心，他失血有点多，现在能维持清醒已是极限。 “雷蒙德。”奥斯维德一字一顿重复，“雷蒙德·奥瑟。” 伊顿和这人下了好大一盘棋，特意改头换面蓄意接近亚萨，在图谋什么？亚萨他，清楚吗？ 必须死，雷蒙德为首的所有九野暴徒都必须清剿干净。 戈登正身负重伤狼狈地拖着雷诺躲避追击，通讯频道传来艾玛声音：“亚萨已经处在我们保护下，但精神状态不太好，怎么办？” “保护个屁！”都因为这个狐狸精！ 戈登后身瞥见难逃劫难，狠下心咬牙，“等等，决计不能让他被人抢走，这是我们活下去的筹码！” 随即戈登扬声，“奥斯维德，你弟弟在我们手里，不想他出事就放我们离开！” 奥斯维德和自己的人求证了什么，确认信息属实，脸色阴沉得像块炭。 艾玛那边慌了神，催问：“发生了什么，老大呢？” “那脑袋被驴踢的混蛋？”戈登挥手示意九野所有人聚集在他身边，与奥斯维德的人面对面对峙，一步步后撤，“傻了。奥斯维德也突然发了狂，疯狗一样咬死我们所有人。我早说过，一开始就不该跟白猪扯上关系！” 戈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暴露了雷诺的真实身份，让雷诺所有的谋划功亏一篑。 “怎么会这样？”艾玛不可置信。 “白猪一向阴险。如果不是为了这混蛋，我……”戈登顿住，瞥向雷诺。 雷诺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戈登支起耳朵仔细听，才听清雷诺反复嘟囔的是一个人的名字——亚萨。 “操！”戈登气骂，“亚萨死了！” “亚、萨，死？” 雷诺混沌的脑海中，一个个血淋淋的片段乍然清晰——亚萨鲜血淋漓地倚靠在机甲舱里、手术室上点亮的刺目红灯、亚萨腹部被刺穿窝他怀里双目紧闭…… 画面最终定格，亚萨从高空坠落，溅起一朵巨大的血花，不成人形。 雷诺的眼睛光速在正常与诡异间切换着，信息素极度不稳定。 “亚萨，不能，死。”雷诺猛推开戈登跑出去。 戈登抓了个空：“混蛋，你去哪？！”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戈登发誓余生不想回忆第二次。 戈登拖着伤体去追雷诺，可越追越心惊，他们正在与艾玛快速靠近。雷蒙德这死犊子居然真寻对了方向，这算什么，灵魂ao的心灵感应？ 在他们身后，奥斯维德疯狗一样穷追不舍；艾玛那边，也在进行激烈追逐战。两方人马忽撞在一起，场面极度混乱。 奥斯维德与雷诺为争抢亚萨大打出手，与七年前不同，这次抢得头筹的是雷诺。雷诺牢牢将亚萨捆在怀里，不要命地同奥斯维德狠斗，结果竟真被他撕出一个口子逃窜出去，带着亚萨不知道去了哪里。 而他们这些倒霉蛋，作鸟兽散，还是得了伊顿的人帮助才藏匿苟活下来。 逼仄幽暗的地下室里，晃眼的大灯照着，艾玛穿行在伤患中忙碌着。 戈登气不打一处来，痛骂：“那混蛋死哪了？！”却不小心扯到背部上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雷诺带着亚萨去了哪，奥斯维德同样想知道这个答案。 诺林处理着烂摊子，将重伤昏迷的赛勒斯和伊顿送进医院，由奥斯维德的人严密看管起来。虽赛勒斯还是名义上的皇帝，可明眼人都清楚，这场祖孙之战，赢的人是奥斯维德。 奥斯维德开放穹顶让自己的兵进驻首都星，近乎搜刮着斯诺斯塔德的每一寸土地，只为找到雷诺和亚萨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茫茫雪原中，一个隐蔽的地穴里。 雷诺兴奋地摸索着亚萨酡红的脸：“没死，我的omega，还活着。” 雷诺声音陡然低沉，“可他发烧了，不离开，会病死在这。” “不，不能离开，离开这，亚萨就会离开我。”雷诺暴躁砸向墙壁。 “那就让他永远离不开你。”恶魔在低语。 “永远？” “永远。” 雷诺低垂下身，嗅向亚萨纤细修长的脖颈。黑色碎发下，一眼深黑，一眼霁蓝，眸中仿佛有一团烈火在跃动。 “吃掉他，与他融为一体，永不分离。” 第90章 犬牙刺穿侧颈皮肉, 热流融入口中，却没有浇熄雷诺的心火。 不是，他想要是更甘甜的。 雷诺焦躁地吻嗅着寻找着渴求之物, 却一无所获。 找不到！ 如果能将眼前之人整个吞吃入腹, 是不是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雷诺猛撕扯开衣服扣子，抓着亚萨的手抵上自己半裸露的胸膛。 可预想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只白皙的手还是完好地贴着自己胸膛, 没有被吞入半分。不应该的, 这里明明有个吞食口的。 雷诺目光落在自己胸口上, 疑惑歪头。 那只白皙的手忽地蜷起些许，有些抗拒地想要抽离。 不能让他逃走！雷诺收紧掌心，让那只手更用力的抵上自己的胸膛。 “你想做什么？”手的主人声音嘶哑问。 雷诺下意识回：“吃掉你。” 亚萨顿了一下：“怎么吃？” 怎么吃？当然是用触手会捆缚住对方，将对方拉入胸腔上开裂的吞食口，将对方融掉, 与自己永远融为一体。 等等, 他哪来的触手和吞食口，胸腔进食是那个怪物的吞食方式！ 雷诺触电般松开亚萨的手, 狠狠用拳捶向自己的半边脑袋。 “……你的眼睛？” 面对熟悉的质疑，雷诺脑子里立刻蹦出两个字——怪物。 他反射用手牢牢捂住那只霁蓝色眼睛, 身子也蜷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想从亚萨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脑中闪过无数片段, 无数人这么称呼自己, 就连他自己也神智混乱发生动摇。 我是谁？雷诺扪心自问。雷蒙德，雷诺, 抑或是怪物？ “很像一个人，他叫雷蒙德, 是我的丈夫。” 所有乱糟糟的想法骤然清除，脑中白茫茫一片。 第106章 亚萨眼神天真，跪坐着主动靠近去摩挲雷诺那只黑色的眼睛，“他明明答应过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照顾我、呵护我，死也不会将他从我身边带离，可他食言了。” 心脏被大力攥了一把，酸楚难耐，黑色眼睛无声划下一串眼泪。 “我……”一时所有心绪喷涌而出，雷诺想说我没有，我从地狱底爬上来了，只为履行承诺回到你身边。 亚萨却打断雷诺，自说自话：“他哄着我掐上他的脖子，就像这样。” 咽喉一下被锁住，雷诺全身气力似被抽离，任凭亚萨骑跨在他腰上将他推倒在地。 “他是个骗子，他只想从我身边逃离，他不会再回来。” 锁在颈部的手掌収得越紧，颤抖得越厉害。 “骗子！” 啊，小笨蛋哭了。 胸腔进气越发稀少，雷诺却越发感到平静，瞳仁中的蓝色逐渐褪去。极度缺氧下，雷诺大脑诡异地异常活跃起来，那些淡忘模糊的往事冲垮闸门，那段出于身体自我保护关起来的记忆轰然回来。 眼睛已经由于充血严重看不清，世界一片血红。雷诺艰难抬起胳膊，摸索着捧住亚萨侧脸，拇指拭去亚萨眼角的泪。 “对不起，小笨蛋。” 手掌滑落。 亚萨掐住雷诺脖子的手骤然放松，愣怔了一下，这是雷蒙德和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雷蒙德，雷蒙德。”亚萨反复叫着这个名字，焦躁的拍着雷诺的脸，“是你回来了吗？告诉我，告诉我啊，你没有不要我。” 雷诺想给亚萨回应，把亚萨抱进怀里，拍抚着亚萨的背告诉亚萨，是的，没错，我回来了，我没有不要你。 可灵魂似乎已经被抽离，他控制不了那具躯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亚萨得不到回应，发出嘶哑痛苦的哀叫。 亚萨毫无章法的做着无意义的急救，捂着雷诺停跳的心脏哭喊：“谁，谁来帮帮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倏地，亚萨眼神变得冰冷：“这是最好的结果，他早该死在我手里。” “不要——”亚萨转发出刺耳的尖叫，“没有他，我会死的。” 亚萨似被另一个自己劝服，他迷茫环视四周：“没错，没有他，我会死在这里，他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亚萨手忙脚乱跪坐在雷诺身侧，配合人工呼吸按压起雷诺的胸部。炙热的唇轻颤着与那温度渐失的唇相贴，一次又一次。 “有心跳了！” 伴随着亚萨欣喜的声音，雷诺抽离的灵魂一下被拉回。他疲倦地瞥了眼亚萨，沉重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曾试图濒死寻回记忆，却只让记忆变得更加混乱，可再次灵魂抽离时，新旧场景交叠，所有记忆瞬间被理顺，那些东散西落的记忆碎片也被一块块捡起拼凑齐全。 老实说，接到死刑判决时，雷蒙德并不意外，可他没想到头顶上的剑会落下那么快。他当时只剩一个念头，他只是再临死前再见亚萨一面，被当场击毙在外面也无所谓。 他没能逃脱成功，这座“雪原地狱”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坚不可摧。被抓回后他被送入了感化室，电鞭一下下落下，血肉横飞，此时雷蒙德脑子里却是在飞速谋划第二次逃离。 或许，死刑日是个不错的机会。 暗黑不见五指的感化室突然亮起刺眼的白光，电棍敲了敲关住他的铁笼，狱警趾高气昂的声音响起：“起来，我知道你还醒着，有人要见你。” 雷蒙德蜷缩着动弹不得，没给狱警任何反应。他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此刻来见他的人是谁，如果挟持那人逃离…… “是亚萨王子，殿下尊贵污不得他的眼，你……” 雷蒙德猛睁开眼，如困兽觉醒，他啪抓住栏杆，睁着血糊的眼睛问：“你说谁要见我？”有一瞬间，他以为是幻听。 狱警被吓得后退一步，他吞了口唾沫，强壮胆回：“帝国尊贵的小王子，亚萨·莱温特殿下。” 雷蒙德神经质笑出声：“亚萨？”亚萨主动来见他，是来复仇的吗？ 也对，形势逆转，如今成为阶下囚的是他。他把亚萨折磨成那个样子，亚萨想在他死前看看他的糗样最正常不过，或许亚萨还想亲手复仇杀掉自己这个混蛋。 他会死在亚萨手里？想到这个可能，雷蒙德激动地浑身发颤，不受控制地放声癫狂大笑。 这真是个不错的归处，比不知道死在哪个陌生的狱警手里好上万倍。他会在亚萨心上刻有又浓墨重彩的一笔，即使他刻在亚萨身上的标记被洗掉，刻在灵魂上的那种羁绊永远无法被抹除。 “你笑什么！”狱警被雷蒙德笑得浑身发毛，敲打着铁笼，“你见不见，殿下还在等着！” “见，当然见。”简直迫不及待。 雷蒙德非常配合地让人用高压水枪冲洗掉他身上的血污，换上干净衣服来到会面室，浑身放松倚靠在刑讯椅上。 想想他即将在这、在亚萨手里走向人生终局，整个人像泡温泉一样，毛孔舒展，惬意无比。 雷蒙德轻轻着敲打手指，闭上眼睛倾听着外面越靠越近的脚步声。 来了。 “雷蒙德！”那个纤瘦的身影带着哭腔扑进雷蒙德怀里。 一刹那，所有的心理建设土崩瓦解。 雷蒙德僵成石块，耳畔似乎传来亚萨的哭声，似乎在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抱他，质问自己是不是不要他了。他木讷地和门口的奥斯维德对视了一眼，对方嫌恶地扫了他们一眼带着狱警掩门出去。 醒来的是小笨蛋亚萨，亚萨来不是为复仇的，只是单纯地想见他。 至于奥斯维德那人为何做出妥协，不言而喻。 雷蒙德望着消瘦得不成样子的亚萨，心脏剧烈绞痛。 “亚萨，你不听话，没有好好吃东西。”雷蒙德平静训斥。 小笨蛋抽抽搭搭哭着，听到雷蒙德的训斥更委屈了：“谁让你不在我身边，你明明答应过我永远陪着我的，我醒来却找不到你了。” 小笨蛋絮叨个没完，“那个人穿得和那些杀人的坏蛋一样，我很怕他，他每天都让人给我扎很疼的针，逼我吃很苦的药，说我生病了，可是我没病！最过分的是，他说你是坏人，不让我见你。我听到了，他还想你的味道从我身上清掉，他才是坏人！” “那个人，是带你来这的那个人吗？”雷蒙德突兀问。 亚萨怔了怔，点头。 雷蒙德听到答案，不由想笑，他赢了奥斯维德，成为亚萨心中第一人。可扬起的嘴角扯一半又僵住。 这算什么？ 之前亚萨因为奥斯维德痛恨他，现在又因为他讨厌奥斯维德。那可是奥斯维德，亚萨唯一的血亲，亚萨赖以活下去的希望。梦寐以求的兄弟再会，居然演变成这样。 雷蒙德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亚萨，藏着这具身体的那个最本真的灵魂，会哭吧。 雷蒙德沉默半晌，问：“你讨厌他？” 这次，亚萨却犹豫了：“他说他是我的哥哥，对我很好，扎针时会捂住我的眼睛，吃药后也往我嘴里塞糖。他说会以后会用命保护我，就在刚刚，我嗅到了你的味道，跑去你的房间找你，好多坏人想欺负我，是他救了我。” “刚刚我可害怕了，我怎么敲你的门，你都没有回应我。我差点以为你不要我了，后来才知道你不在那。”小笨蛋紧张抓着雷蒙德的衣服，怯生生望着雷蒙德，“你不会不要我，对吗？” 雷蒙德沉默以对。 亚萨却急了，“说啊，你不会不要我，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的，你是我的丈夫，死亡也不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雷蒙德轻声叹气：“我不会不要你，会一直陪伴你、照顾你、呵护你，死神也不会将我从你身边带离走。” “真的？”亚萨惴惴不安确认。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雷蒙德昧着良心撒谎，“乖，别哭了。” “嗯。”亚萨破涕为笑。 雷蒙德斟酌着措辞，交代着后事：“那个人没骗你，他是你的哥哥，你别讨厌他也别怕他，他一定能呵护好你。” “可他说你是坏人，他骗人了，雷蒙德是对我最好的人。”亚萨反驳。 “因为他觉得我抢走了你，在吃醋，不是真觉得我是坏人。”雷蒙德寻了个妥帖的理由。 亚萨“唔”了一声：“好吧，我原谅他，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尽早和好的。” 雷蒙德看着亚萨乖巧的样子实在心痒，很想揉一把亚萨的脑袋，可是他的双手被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亚萨，低头。”雷蒙德命令。 亚萨不明所以照做。 “再低点，凑过来。”雷蒙德指导着。 “这样？”亚萨询问。 雷蒙德回复的是一个吻，一个不带任何情欲，带着无限疼惜的吻。吻轻轻落在亚萨的发旋上，雷蒙德用嘴唇代替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第107章 雷蒙德听着外面焦躁的脚步声，知道留给他和亚萨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很不忍心，可是…… 雷蒙德攥紧双拳，面上却是带着温柔至极的微笑：“亚萨，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对，就像这样，掐住。” 亚萨极具不安：“为什么要这样？” “为了兑现我的承诺。”雷蒙德晃了晃被困住的双手，“他们把我困在了这，我解不开，你配合我演一场戏。你假装杀掉我，我屏住呼吸假死。他们以为我死了，就会为急救解开我，到时候我就能趁机带你离开，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如果你真死了……”亚萨还在迟疑。 “不会的，我们刚刚说过的，死神也不会将我从你身边带离走。”雷蒙德继续温声哄骗，“你老公很厉害的，你那点力气，杀不死我。只是一场戏，为了我们的未来，嗯？” 亚萨咬唇，轻轻点头。 雷蒙德欣慰夸赞：“真是乖孩子，现在，开始用力。” 亚萨害怕地闭上眼睛，手上施加力道，进入雷蒙德胸腔的空气急遽减少。可雷蒙德却极度亢奋起来，就连某处也迅速充血昂头。 “力、度，不够，加大！”雷蒙德咬牙催促。 亚萨眉头紧缩，听从命令，手臂不知是因害怕还是用力颤抖着。 雷蒙德身子剧烈抽搐起来，脑中一片白光，似乎有什么从身体里释放了出去。世界已一片血红，耳朵严重耳鸣。 亚萨的声音似乎是隔着一层玻璃远远传来：“还要继续吗，雷蒙德，我害怕，雷蒙德？” 可是雷蒙德此刻已经给不了回应。 “对不起，小笨蛋。” 雷蒙德用尽最后气力低声呢喃，头卸力地向一侧歪去。 请原谅他的自私和欺骗。 雷蒙德也想着真诈死来挟持亚萨逃离，可逃去哪呢？真正的亚萨醒来，会痛苦吧。此刻他已经没有约束亚萨的筹码，雷蒙德害怕，那个最本真的亚萨醒来时，会痛苦地选择自杀。 与其闹到那步田地，他更宁愿就此死在亚萨手里，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种赎罪。 奥斯维德会代替他，陪在亚萨身边，照顾呵护好亚萨。 啊，就算死了，灵魂弥留时刻，还是能听到小笨蛋的哭声吗？ 小笨蛋已经发现自己是在骗他了吧，哭得撕心裂肺。再哭下去会伤到嗓子和眼睛的，奥斯维德是个废物吗，还不阻止？ “亚萨！” 伴随着奥斯维德紧张的声音，亚萨一口热血喷溅在雷蒙德身上昏厥过去，哭声戛然而止，世界彻底安静。 雷蒙德臆想的解脱没有实现，他复活了。 “傻孩子，何苦呢？我早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不会真正死亡。” 雷蒙德僵硬转头脑袋循声望去，是伊顿·奥瑟，他名义上的祖父。雷蒙德不悦压低眉眼：“老狐狸，谁让你擅作主张救我的？”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说每一个字，嗓子都似乎在被刀割。 “怪我，是我没有及时告诉你，也没料到他们兄弟会去看你。”伊顿叹气坐在病床边，“你是陆恩斯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放任你去死。” “少惺惺作态，到底什么目的？”雷蒙德不吃这一套。 “一个交易。答应我接受虫族精神腺体移植实验，一旦成功，我就会把你送到亚萨那孩子身边，让你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与他开始。” “从新开始？”雷蒙德心动了。 雷蒙德无数次幻想，如果他不是九野的首领，他和亚萨之间没有那场强制标记，没有横亘在他们间的人命，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或许只是个最底层的迩思兵，与亚萨这种军校毕业的高材军官相遇，被亚萨挖掘赏识，相知相惜。 他们信息素高度契合，一定会相互吸引。 不过，那老狐狸有这么好心？ 雷蒙德直扣关键：“实验至今成功率多少？” “零。”伊顿信誓旦旦，“不过，我相信你会成为那个一。届时，你会变得无比强大，你将有能力保护亚萨不受任何alpha的伤害，即使是奥斯维德也不能从你手上抢走亚萨。” 能强大到与奥斯维德那种怪物打对垒，不让任何alpha敢觊觎他的亚萨？雷蒙德至今仍对奥斯维德抢走亚萨这事耿耿于怀，他被说动了。 这只老狐狸一如既往地会玩弄人心，最擅长利用人心欲望，难怪当初戈登被这人拿着当枪使。 一个至今成功率为零的实验，这是让他拿着捡回来的命去赌。 看似在合作，实则他没有选择，他在外界已经是个死人。他只有顺着这条艰难的路走下去，才有可能活，有同亚萨重逢的希望。 最坏的结果，不过再死一次。 “是什么让你信誓旦旦我能成为那个特殊，还是你这样忽悠过每一个你看中的实验体？” “不，孩子，只有你。你过人的身体素质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你有活下去的执念，亚萨那孩子，我相信你为了他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吗？ 雷蒙德后来才领会到这话的深意，他不仅要同死神作抗争，更是要与那个想要占据他身体的怪物抗争。 “就是它，将要与你的腺体进行融合实验。”伊顿眼神炙热地望向玻璃培养罐，“皇虫级，世上只有这一枚，它会让你的精神力脱胎换骨。” 人脑大小的虫皇虫族精神腺体连接着无数细管泡在不知名的液体中，仍维持着最鲜活的样子。 “也会让我万劫不复。”雷蒙德嗤笑。 这几日，他跟着伊顿参观了实验区。实验分为初级的虫族精神腺□□注入刺激腺体升级和高级的精神腺体移植，那些仅接受腺体刺激的实验体还能维持人样，而接受腺体移植的大多已异化。 雷蒙德亲眼见证一个渡过排异反应后被解除隔离进入集体区生活的腺体移植实验体突然异化发狂，杀了同桌共餐的人后被看守击毙。 这人仅仅接受的是高等虫兵的腺体移植，而他，将接受皇虫的。 雷蒙德转移话题自我疏解，他敲着玻璃罐问，“我记得，这只皇虫是奥斯维德猎杀的吧，亏你之前还吹嘘我实验后会强过奥斯维德。” 奥斯维德的强大仿佛置身更高维，细想一下，就连亚萨也远超正常omega水平，莱温特双子就像怪物。 “他们两兄弟是怎么回事，精神力强得恐怖，皇室都这样？” “不，他们两兄弟是特例。”伊顿摇头，“你知道让我们觉醒精神力的进化源吗？那是一块美丽的荧蓝色矿石，曾悬挂在寒星女神的脖颈上。” 雷蒙德点头，他见过寒星女神的画像，女神脖子上总是挂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蓝色宝石项链。正是这块石头，让人觉醒步入abo时代。 “那不是神话，我们称它为种子，种子被里格皇室控制代代相传，以保证自身的强大，这一代，被赛勒斯作为嫁妆赐给了他最爱的女儿，玛格丽特小公主。” 玛格丽特公主，奥斯维德和亚萨的母亲。 “玛格丽特不知道那是种子，只当是很漂亮的项链，喜欢得从不离身，包括孕育奥斯维德和亚萨那两个孩子时。” 雷蒙德皱眉：“可我记得，种子会致畸吧。”历史上，有一代皇室出生头几位皇子不是畸形就是傻子，被传是皇帝想诞下强大的继承人，让皇后孕育时佩戴种子所致。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人体潜能有限，注入超出所能承受的能量，只会‘砰’爆炸。他们两兄弟是奇迹。” 什么奇迹，分明是阴谋不成！什么最爱的女儿，最恨才是，狗皇帝。 伊顿缱绻得抚摸着玻璃罐，自顾自地说，“融合实验也是这样，有些人天生就承受不了那强大的精神力，自然会疯掉。” 说着，伊顿顿了下转望向雷蒙德，“孩子，我能相信你吗，你能成为我想要的那个奇迹吗？” “能。” 雷蒙德自此开启了不见天日的实验生活。 “我们会先给你注入各种等级的虫族精神腺液进行耐受训练，直到你能接受皇虫级的精神腺液还能维持清醒。” 仅仅是耐受训练，雷蒙德就足足进行了七个多月。 王虫到皇虫的跨越是个天堑，从低等虫兵到高等虫兵再到王虫，雷蒙德实现耐受只花了3个月不到，可是一切入皇虫级，雷蒙德就像被打回了原点。有无数个瞬间，雷蒙德想干脆自我了断算了，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可他不能，他只能继续向前，前方还有亚萨在等待他，背后只有无数实验耗材尸骨垒成的尸山。 因为雷蒙德被视为最高级的实验体，所有在他身上的实验都经过别人的反复验证后相对稳妥的。注射剂量、注射浓度、腺液等级提升排异弱化……一条条冰冷的数据，都曾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注入清醒，腺液浓度可接受腺体移植，耐受训练成功！” 雷蒙德缓缓闭上沉重的眼睛，听着整个实验组欢呼雀跃，感叹这是个奇迹。他却没有扬起嘴唇的力量，更痛苦的要来了。 第108章 “帝国历1037年，12月7日，晨，8点整，融合手术开始。” 麻醉逐渐起作用，意识弥留之际，雷蒙德迷迷糊糊想，12月7日，今天是他生日啊。 生日快乐，雷蒙德·奥瑟，祝你活下来直到与他重逢。 雷蒙德的25岁生日，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亲友，只有冰冷的手术刀和前途未卜的命运。 融合手术后，雷蒙德因排异反应严重高烧不止，无数次在生死线徘徊，被除颤仪强行救回。 三个月后，雷蒙德的身体逐渐适应了新融入的器官，危险期结束。确认雷蒙德未异化后，隔离解除，雷蒙德终于结束上厕所也被摄像头盯着的囚禁生活。 雷蒙德嗅着鼻子，闻着海腥味的信息素皱眉，信息素变了，亚萨还能认出他吗？可他转而一想，不对，他会以全新的身份去见亚萨，认不出才是最好的。 “000，接下来将对你进行实验最后一步，身体机能测试，请配合我们测出你的承受值。” 承受值，只有在极端情况在才能测出。雷蒙德身上新伤叠旧伤，近乎没一块好肉，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也隐隐在崩溃边缘。 直到一日，某次精神测试中，雷蒙德失控了。 测试的内容是，触发内心最深处的绝望。 雷蒙德在药物配合下进行了催眠，他陷入了一个梦，真实到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梦中他与亚萨终于重逢，相知相爱，却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亚萨难以接受想要离开他，他却偏执地把亚萨掳走藏到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可藏着亚萨的地方终是被奥斯维德发现，奥斯维德怒不可遏地想要再次从他手里抢走亚萨，这次他没让对方得逞，他失手误杀了奥斯维德。目睹这一切的亚萨，绝望崩溃，拿着尖刀捅进了自己的心脏，一尸两命。 梦境中的雷蒙德抱浑身是血的亚萨浑身颤抖，瞳孔开始异变。 与此同时，现实中，雷蒙德睁开了双眼，霁蓝色伴有波浪横瞳，森寒刺骨，那是来自深海的凝视。 “000失控异化，请求击毙！” 面对雷蒙德的失控，上层却迟疑了，这是迄今为止最成功的实验体。 “请求回绝，试图压制。” 然而，一时的迟疑酿成大过，雷蒙德竟引发了实验区的连锁失控，实验区发生大规模暴动，实验体和警员死伤大半，就连实验人员也损了好几人，首当其冲的就是请求击毙的那位。 而停止这场暴乱的是雷蒙德的一名心理师，她在被杀之际紧急喊出了亚萨的名字，雷蒙德的动作奇迹地停滞。 心理师清楚雷蒙德最大的执念，就是那个名叫亚萨的omega。她竭力压制恐惧，试图心平气和地安抚雷蒙德：“你的omega，亚萨还在等你，你不能在这停下，醒醒。” “亚萨，死了。”雷蒙德机械回。 心理师这才明白雷蒙德失控症结，内心大骂测试组那边做得太过：“亚萨，还活着，刚刚只是一场梦。” “一场梦？”雷蒙德呢喃。 “是的，一场梦，你该从噩梦中清醒过来了。”心理师诱导。 雷蒙德瞳仁颜色急遽变化切换，神经质地念叨着：“亚萨没死，只是梦，我该醒过来，我要醒过来，我要回去……” 忽地，电路短路般，雷蒙德身子一阵抽搐昏厥过去。 这次事件让上面认为“亚萨”这个执念对雷蒙德影响过深，而今实验体情况既已稳定，就该清除安全隐患——他们决意对雷蒙德进行洗脑。 他们趁虚而入，可雷蒙德执念太深。他们用尽办法攻破雷蒙德心理防线，24小时不停地言语诱导、强药物注射、环境施压、仪器刺激……这场拉锯战历时一个多月，历经四十余次催眠诱导，才让雷蒙德自我瓦解。 “你是雷诺·斯特林，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虫潮来袭，你上了救援船躲到边缘星避难……” 信息真真假假，融合着雷蒙德本身的记忆去构建新人格。 保险起见，雷蒙德面部也做了整容调整。新的身份、新的记忆、新的容貌，雷蒙德被抹去，地狱实验下活下来的是雷诺。 由于腺体移植刺激细胞升级，雷蒙德出现了一定的逆生长现象。他们索性抹去了雷蒙德十年的记忆，以15岁那年的虫潮作为分界线，将两个月的边星难民生活加工拉长为两年。 一场刻意的相逢就此上演。 雨后的泥泞暗巷，伊顿打着黑色大伞出现在狼狈的“十八岁”少年面前，向少年伸出手：“你想成为神吗？” “神能吃饱吗？”新生的雷诺恶狠狠撕咬下一块被泥包裹的干面包，讽刺问向这个衣冠楚楚的老头。 伊顿笑说：“能，前提是，你从地狱里活下来。” “我已经身处地狱了。”雷诺把那块能硌掉牙的面包放伊顿手里，不客气道，“喂，老头，你很有钱吧，请我吃饭。” 许是少不经事，雷诺性格更加不羁跳脱，可刻在骨子里的狠厉不变。 雷诺被送入地狱集训营那一年，他一边海绵般疯狂学习着各种战斗技巧、虫族知识、生活技能，一边与各种半成品们训练对打提升战力，踩着无数尸骨走了出去。 雷诺以一名20岁新兵的身份，加入了第一军团，投入了纳美战区。他从最低级的小兵开始做起，战功履立，一路迁升，直至第四年猎杀虫皇，目标实现。 六年光阴转眼过，晚香玉惑人的湖边，两人终重逢。 “孩子，这些就是你想要知道的。” 被严密看管的病房中，亚萨端坐在伊顿病床身边，听伊顿断断续续地讲完这段往事。亚萨来这，是为探究雷诺异化的原因。 “这是他曾经呆过的实验区，存放着他完整的实验录像和数据记录。”伊顿抓过床头柜上的记事本写下一串地址，撕下合着一枚戒指递给亚萨，“你可以亲自验证这一切，所有权限都可以又这枚戒指解开。” 亚萨攥紧了那枚平平无奇的素圈。 亚萨没有告知任何人，只身来到实验区，拷下了那份注名“000”的绝密档案带回了家。 整整一周，亚萨窝在房间内没出门。 昏暗的房间只剩投影仪投射出的荧荧亮光，痛苦的嘶吼哀叫不绝于耳，还有那凄厉惨叫中夹杂的饱含期望的“亚萨”。 亚萨环抱双腿蜷成一团，双手堵住耳朵。 正放的是雷蒙德接受强制催眠，被迫从灵魂中挖去自己的那段影像。意气风发的alpha变得不人不鬼，雷蒙德耗掉了大半条命才蜕变成雷诺。 恍惚间，亚萨耳边响起伊顿的话。 那日，亚萨离开病房时，伊顿叫住亚萨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孩子，当你清楚一切后，你还会杀掉他吗？” 他，会吗？ 亚萨心底给出了一个让自己绝望的答案，他做不到。 被小笨蛋唤回神志的雷诺，对着满脸通红烧到昏厥的亚萨选择放手，他带着亚萨出现了医院，出现在了奥斯维德的监控中。 奥斯维德第一时间出现将雷诺控制起来，雷诺没有反抗。 只是在奥斯维德想要杀他时说了句：“醒来的是小笨蛋，他也认出了我。” 与亚萨关系最紧密的两个alpha无需多言，奥斯维德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显然是想起了那段让人不悦的往事。 怕引起亚萨的笨蛋人格应激，奥斯维德只是选择将雷诺囚禁。哪知闻讯的九野不顾暴露风险拼死前来营救，伤亡惨重，残喘活下的也被收押。 亚萨的主人格就是在这时醒来的。 他没有选择去见雷诺，也没有回应奥斯维德该怎么处置雷诺为首的九野众，他选择去见了伊顿，窝在房间翻了一周雷蒙德的实验影像，24小时不间断。 面对奥斯维德的再一次催促，亚萨终于肯走出昏暗的影音室。 是时候去见他一面做出决断了。 第91章 斯诺斯塔德第一监狱。 “38883, 38884，38885……” 雷诺闭着眼倚靠在墙壁上数着数，一秒一数, 一天一轮。这是他被关“肠牢”的第八天。 肠牢, 顾名思义。囚室就像肠子，约摸一人高宽，置身其中只能被迫站立, 让无数犯人闻风丧胆。 可肠牢让犯人最恐惧的不仅仅是它让人强制性站立无法休息。这里没有光线, 没有声音, 氧气稀薄，更不会得到任何回应，感觉被剥夺，时间掌控失调，理智一点一点被瓦解。 一般再刺头的犯人, 扔进来, 也挨不过三天。 可雷诺偏偏是个例外，他是二进宫。不对, 如果连上实验时期，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被关小黑屋了。 雷诺学会默数时间来对抗感觉剥夺, 只有牢牢抓住时间不让它从你指尖溜走, 才能维持理智。所以, 他不敢睡, 八天的不眠不休, 已经逼近他的身体极限。 算一下，现在应该是早上10点左右。 看管他的那个守卫习惯早上九点左右来给他打上一剂营养针, 维持他的体能，让他不至于死掉。 第109章 雷诺用所剩无几的唾液舔了舔干裂的唇。迟了, 怎么回事？ 正咂摸着，远处传来铁链晃动声，锁咔嚓打开。 来了。 雷诺猛睁开眼睛。 这是他一天中唯一一次能感知到声光的时刻，就是这片刻的刺激给他喘息，让他得以维持清醒。 不过，听脚步，这次来的不止一人。 “情况怎样？” “出乎意外的老实，从未出现反抗行为。至于身体精神状况，还要开门后才清楚，把犯人关这么久，我们也是第一次。” 雷诺听着熟悉的声音，勾起唇，讽刺回：“牢公爵挂念，我好得很。公爵屈尊降贵来这，是又想起什么新法子折磨我了？” 奥斯维德脸色霎时乌云密布，阴沉得能滴出水。 “元帅？”带人的狱警出声试探。 奥斯维德深呼吸：“开门。” 雷诺眯起眼，肩膀擦着潮湿发霉的墙壁微微调整姿势，试图疏解这具麻木僵硬的身体准备迎战。 他被关进这里全凭自愿不假，可那是为了亚萨。奥斯维德想私下要他的命，也没那么容易。 可雷诺低估了这具身体的麻木程度，门打开一瞬，他只是迈出半步就不受控制僵直向前栽去。 哈，真没眼看，居然在奥斯维德面前出这种大糗。 意料之外，雷诺没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而是栽进一具温软的胸膛里。对方踉跄退后两步，牢牢架住了雷诺。 干净清冽的气味钻进雷诺鼻腔，意识到来人是谁，雷诺脑子轰然炸开。 是亚萨，对方来看他了！ 是小笨蛋吗？一定是，只有小笨蛋才会闹着来见他。 狂喜不过片刻，雷诺突然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窘迫，身上有多脏臭难闻。 不想染脏亚萨。 雷诺调动力气猛推开亚萨，自己由于后坐力摔了个敦实。 “宝贝，别碰我，脏。” “我知道。” 雷诺后面一箩筐哄小孩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喉结颤动不敢抬头。 来人，是清醒的亚萨。 他们兄弟来，是要与他做个了结吗？反正，局势已经被奥斯维德控制住，他已经没了利用价值，雷诺想不出自己能活下去的理由。 久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坠下。 “你来取我的命吗？”雷诺靠坐在墙根，仰望着亚萨，释然笑了。 亚萨眼睫垂下：“有什么遗愿吗？” “遗愿？不，是条件。我要你亲自动手。”死可以，但我只甘愿死在你的手上，“放心，我不会再弄脏你。给我一个澡的时间，我会处理干净自己。” 亚萨彻底闭上眼：“带下去，冲干净送到会面室。” “雷蒙德，老地方见。”亚萨率先转身离开。 确实是老地方，是他曾被亚萨扼死过的那个会面室，亚萨故意选的这里。 与上次不同，位置调换。 亚萨双腿交叠靠坐在正中的黑色审讯椅上等着他，雷诺姗姗来迟站在门口凝望。 亚萨也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与雷诺的黑色囚服不同，是一尘不染的白色狱警服。而等会，这身白色会染上血色，他的颜色。雷诺隐秘地想。 亚萨放下交叠的双腿直起身子：“出去，带上门。” “而你，坐下。”亚萨指了指他正对面的会客椅，“在你如愿前，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临终关怀？”雷诺调侃。他单臂拉开椅子，大马金刀一坐，半条胳膊闲适地搭桌上，“聊什么？” 亚萨轻飘飘抛下一颗炸弹：“九野全军覆没，为了救你。” 雷诺脸色陡变，猛然站起，带动椅子发出刺耳响声：“什么意思？”全军覆没，是被抓，还是……死了？ “字面意思。”亚萨后仰，纤细脖颈弯成一道脆弱的弧度，毫无防备暴露在雷诺面前，“你，还继续选择死在我手里吗？” 亚萨顿了下，眉眼上挑，带着淡淡的挑衅仰望雷诺，“或者说，替他们复仇反杀掉我？” 雷诺呼吸粗拙，仿佛陷入绝境的野兽，嗓子里滚出压抑的咆哮：“是奥斯维德。” “不，是我。”亚萨反驳。 雷诺下意识回斥：“你神志不清躺在医院，怎么可能……” 亚萨打断：“是我，没有我的授意，哥哥不敢贸然动手。” “他们救了你！”雷诺猛捶向桌面，桌子轰然倒塌。 肖恩，为了救亚萨，现在还生死不明！ 奥斯维德闻声想破门而入，被亚萨紧急叫停：“不许进！” 亚萨瞥了眼塌碎的桌子，又缓缓抬头看向雷诺，眸中饱含恨意，“所以呢，我该感恩戴德？他们救我是他们绝对听从你的命令，不是为了我。没有你们九野，安森不会死，我不会身体精神全垮变成废物，是你们一次又一次想置我于死地把我逼上绝路，我为什么不能反杀你们？” 雷诺一下熄了火。亚萨说得没错，这是九野欠他的，他合该讨回来。 “雷蒙德，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吗？”亚萨一字一顿说，“狂、妄、自、大。” “打着为我的名号，求死赎罪？接受实验？背离亲友？这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自我感动，凭什么你为我牺牲了，我就该感恩原谅？”亚萨声音颤抖着重复质问，“凭什么？” “雷蒙德·奥瑟，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你从始至终只为了自己。” 包括屡次想死在他手上，从不在乎他的感受。 “对，我自私，我狂妄。”是他一意孤行将九野推到今日这步田地，“可我他妈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睁开眼睛、闭上眼睛，心心念念的都是你，我都忘干净了，可重来一次，第一眼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你！” 情感残留也好，信息素天生吸引也罢，无论原因，结果就是他再次沉沦。 雷诺双手啪得握上审讯椅的扶手，俯身将亚萨困在方寸之地，指节因克制而泛白，眼中霁蓝晕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别告诉我让我放过你，之前的我做不到，现在更做不到。” “唯一能让我放手的只有死亡。”雷诺吞咽唾沫，竭力放轻声音，“宝贝，你知道吗？我无数次想过拉你入地狱，我们的骨灰会混在一起，谁也分不开。在我变成怪物后，这种执念攀至顶峰，我想吃掉你，把你糅进我的身体里，永远在一起。” 雷诺视线不由自主被亚萨袒露的脆弱颈部吸引，纤细修长，一手就可以握住，只要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两人呼吸纠缠着呼吸，炽热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对方都能感受到彼此轻微的颤抖。 “可我终究不是怪物。”雷诺的吻轻轻落在亚萨颤动的喉结上，“成全我的自私，最后一次，杀掉我，也让你解脱。” 话音刚落，雷诺侧颈旋即传来刺痛，伴随冰冷液体的注入，从颈部开始一寸寸凉彻。 “如你所愿。”亚萨拔下空针管握在手中。 亚萨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丝不苟遵循着雷诺的指令，干脆利落不带一丝犹豫，也没给雷诺任何准备机会。 雷诺怔了怔，神经质大笑出声。 不过，笑声很快弱下来，药剂发挥作用很快，气力流失，他没了笑的力气。没有任何痛苦，却能感受到生命力渐渐流走。 “居然是安乐死，这么仁慈啊，宝贝。” 雷诺失去支撑跌进亚萨怀里，他睁着涣散的瞳孔，侧耳贴上亚萨的胸口，听着对方心脏沉稳冷静地跳动，没有一点慌乱。 他的亚萨，一点也不为他的死亡而无措。 亚萨是有心的，不过，心没有给他。 那富有节奏的心跳就像催眠曲，雷诺眼皮愈发沉重，几经挣扎还是沉沉闭上。意识弥留之际，亚萨似乎双臂环了上来，以指为梳轻柔地理着他潮湿打结的头发。 “为了我，失去自我，负尽亲友，变得不人不鬼，值得吗？” 这个问题，雷诺已经无法回答。 “雷蒙德，如果我们不曾相遇就好了。” 可是宝贝，我从来没后悔与你相遇。如果有选择，我只希望我们的相遇更美好些，没有那么多隔阂仇恨。 只是这一次，没有重来了。 “混蛋，你想睡到什么时候！” 雷诺倏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戈登那张欠揍又让人怀念的脸。 “你也下地狱了。”雷诺闭上眼睛，不明意味地笑了。 “地狱个屁！”戈登揪住雷诺衣领把人拎起，扬手又是一拳，“为了个白猪，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连累我们那么多兄弟，雷蒙德，你算个屁的alpha，算个屁的老大！” 雷诺后知后觉感受到痛觉，整张脸火辣辣的，都不用看镜子，他百分百被戈登这孙子揍成猪头了。 可人死后，会有痛感吗？ 毋庸置疑，没有。 “……我没死。” “蟑螂都没你能活，你死个屁！”戈登顶着张美人脸，话一句比一句粗。 第110章 “你也活着。”雷诺有些哽咽，“九野没有全军覆没，没有因为我……” 雷诺说不下去了，他崩溃捂住脸，像在哭，又像在笑。 “喂，够了，老子丢了条腿都没哭过。”戈登从没见过兄弟这么哭过，有些慌张无措，“不就是打了你几拳，至于这样？” “怎么回事？”雷诺环视着熟悉的环境，他正身处曾经的卧室，他回到了九野战舰上，“我不是已经死在雪原地狱了？” “……蠢货，昏迷和死亡都分不清，你被注射的只是麻醉剂。” 庆典日，变数频出，所有计划变成一张废纸。 雷诺失智暴露身份掳走亚萨不见，奥斯维德掌控局势将重伤的老皇帝和伊顿囚禁，九野像阴沟的老鼠四处逃窜终于在伊顿遗存力量下侥幸得到庇护。 局势太乱，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简。 或者称她的真名，詹妮。 肖恩与詹妮同时被释放，前者被亚萨安排去前线协助雷诺，后者则被伊顿看中混进皇宫成了皇后的侍卫。 詹妮，被亚萨和伊顿当成了控制赛勒斯的底牌。 而这张底牌，雷诺也是异化失控前一刻才知道的，他没能如亚萨的愿将这张牌好好利用起来。 “詹妮这孩子一向敏锐聪慧，发现奥斯维德控制局势与伊顿决裂并全域通缉我们，就趁奥斯维德没有注意到她挟持皇后出逃了。” 再后来，雷诺恢复理智自投罗网，九野营救反被一网打尽。 “奥斯维德与我们开战时，詹妮向奥斯维德发出皇后在她手上的消息，警告不想皇后被撕票，就放了我们，尤其是你。奥斯维德有顾虑，没有将我们赶尽杀绝，而是将我们囚禁起来。”戈登讽笑，“你不知道吧，其实这一周，我们一直在同一个监狱里。”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奥斯维德控制局势后并不好过。皇后被挟持后，本中立的第二军也立刻向他宣战，迫于无奈，他向詹妮妥协答应完成交易。” 戈登说得不清不楚，可雷诺作为参与谋逆核心人物，很清楚势力分布。 第二军掌权人是艾琳·菲利浦斯，这个女人精明得很，她清楚皇后与奥斯维德的爱人诺林皆出身菲利浦斯，这场宫变谁胜谁败都对她无害，因而她一直保持中立地位。 他们也很满足艾琳的中立，毕竟他们牢牢控制着三个军团的势力，老皇帝单凭第一军与他们对抗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可是结盟破裂，奥斯维德独木难支。 归属于他的第四军是西泽代管，西泽只听从他和亚萨命令；听从伊顿的第三军更是公开与奥斯维德对峙；老皇帝出尔反尔，第一军虎视眈眈。局势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可就在这时，皇后被劫了。 艾琳不可能放任菲利浦斯家的人出事，威胁奥斯维德，胆敢放任皇后被撕票，她就与奥斯维德开战。届时，即使第四军旁观不插手，奥斯维德面对三军围攻必败。 奥斯维德答应詹妮的交易，是必然选择。 “我们这次去首都星折了不少兄弟，可奥斯维德忌惮詹妮，给我们剩下的人提供了优渥的医疗条件，剩下兄弟好歹是保了下来。”戈登絮絮叨叨说着，“詹妮这孩子怕白猪阴险，让她父亲的悲剧重演，就指派了那婊……” 戈登意识到自己称呼不妥，很快改口，“亚萨去交换人质。” “那日，是亚萨把昏睡成死猪的你交到了九野弟兄手上，又从詹妮那扶回了皇后。” 雷诺抿唇听着这一切。 亚萨，骗了他。 从一开始，亚萨就没打算杀他，只是顺着他的思路配合演下去。只是，为什么骗他杀光了九野，是在激他吗？在试探自己会不会动手为九野报仇？ 雷诺又想起亚萨那不堪折的脆弱脖颈，就那么明晃晃袒露着，勾引着他掐上去。 坐在审讯椅上的亚萨，如七年前的他一样，在求死吗？ 雷诺回想起后背一阵发寒，幸亏没有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亚萨在报复吗？报复七年前，他诱哄亚萨杀死他。 雷诺不愿再深想下去，问起这个让九野免遭覆灭的孩子：“詹妮呢？” 戈登却出奇沉默了。 雷诺从沉默中品出不安，他猜到些什么，验证问：“还活着吗？” 戈登沉痛闭上眼睛摇头。 “……怎么死的？”雷诺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交易结束，她怕白猪耍诈，留下与亚萨对峙让我们先撤。确认我们走远后，她佯装离开，却猛转身抽枪想杀亚萨，结果被奥斯维德先下手，子弹从她的眼睛穿进去，一枪毙命，死不瞑目。” 戈登咬紧后牙槽，“我们迟迟不见詹妮追上来，却见到了奥斯维德的追兵。我们已经没了任何筹码，正准备殊死一搏。可奥斯维德告诉我们，他是来送人的，送的是詹妮的尸体。他说，我们能活下来，是亚萨的仁慈。他还警告我们，惜命的话就滚远些别打亚萨主意，一辈子别出现在他们兄弟视野中。” 虽然很憋屈，可在绝对实力面前，他们只得接了詹妮的尸体灰溜溜逃走。 “那孩子现在在哪？”雷诺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詹妮是他看着长大的，他曾承诺多利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可他没能兑现承诺。 “冷冻舱里，你，要见见她吗？” 雷诺没有理由拒绝。 詹妮静静躺在冷冻舱里，眼睫发丝结满冰霜，如果那没有右眼的缝合线，安详得就像在睡觉。 “你怎么这么拗？明明你父亲的死与亚萨无关。”雷诺隔着玻璃抚摸着詹妮的伤处，喃喃自语。 雷诺搞不明白，亚萨从未对不起詹妮，詹妮却一次次想把亚萨置于死地。他心软一次次姑息，可奥斯维德不会，今日的结局早有预兆。 “你有没有想过，詹妮这孩子恨亚萨，不是因为他父亲，而是因为你，她在恨亚萨抢走了你。”艾玛抱臂倚靠在门口，给出一个雷诺从未想过的角度。 “我？”雷诺感觉荒谬，“你指她喜欢我？开什么玩笑，不提年龄差，我们还都是alpha，她喜欢上一个叔叔辈的同性？” “我没说是那种喜欢，如果非要形容，占有欲？”艾玛叹气，“你没注意过吧？小时候，你和别的小孩亲近时，她总是恶狠狠盯着那人。” 这个他真没注意。不过，就算如此，詹妮也没因此恨其他他关照过的小孩吧，为什么偏偏是亚萨？雷诺想着，就问了出来。 “因为亚萨抢了你心中的第一位。”艾玛言简意赅，“小辈里，你是最宠她的。虽然她有时妒忌你亲近其他孩子，可她清楚，甚至沾沾自喜，你最亲近的还是她。雷蒙德，我有时觉得你挺罪孽的，所有人都想多亲近你一些。你怕不是不清楚吧，詹妮常被欺负，除了她的长相，还有一大原因就是孩子们妒忌你宠她。” 雷诺彻底哑口，他真不清楚。詹妮因为偏向艾维格的长相，在孤儿院常被欺负，多利从他这求得特例，成为唯一一个上船的小辈。比起其他小辈，他同詹妮接触最多，加上詹妮聪颖嘴甜，他自然也多宠了她一些。 “亚萨来后，你就变了，整日围绕着亚萨打转，再也分不出多的视线心思给她。加上亚萨是她最恨的艾维格人，简直火上浇油。其实，九野里，多数人恨亚萨的原因，都和詹妮相同。”艾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包括我，也有些妒忌亚萨。凭什么一个出现短短几天的omega，就能胜过十数年的情谊？他甚至还是个艾维格人。” 原来很多苦难，是他间接加给亚萨的。他曾经想把亚萨强留在身边，可如果真成功了，亚萨将过地是什么地狱日子？他对亚萨越偏爱，其他人对亚萨的妒恨就越深。 “再之后，我们获悉你的死讯，几乎九野所有人，都认定是亚萨害了你。这孩子第一个站出来，说愿意去伊顿那，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接近亚萨，除掉亚萨。结果你没死，一场乌龙，我们都被伊顿骗了。”艾玛悲伤地凝望着詹妮，“这次也是吧，她或许觉得你同亚萨在一起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为了你她只能除掉亚萨这个祸患，结果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我有什么值得你们拼命的？”雷诺心底翻涌上酸楚。 艾玛笑得极尽温柔：“你值得。” “雷蒙德，为你复仇、义无反顾追随你、为你复仇舍命，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要为此自责，我们不想把那些牺牲变成你身上的担子。” 艾玛的话不止代表她自己，更代表整个九野。 不知何时，门口已聚集了一大堆人。他们满身倦意难遮，望向雷蒙德的眼却亮的。 雷诺扫过众人，看到了很多熟悉面孔，也寻不到很多熟悉面孔。他视线落在那个棕熊似的alpha顿了顿，肖恩活下来了。 心中某处被拨了一下，眼泪瞬间决堤。 雷诺双手掩面哽咽：“对不起。” 曾经辉煌不可一世的九野，如今基本是废了。 第111章 或许，七年前他失控咬下亚萨脖子那刻，九野就吹响了丧歌。是他固执囚困亚萨惹来奥斯维德，落得自己被俘，九野折损大半开始流亡复仇之路。他们好不容易把自己盼回来了，却被自己当成了政斗工具，大半魂归异乡，归者伤残病。 “我不配做你们的老大，是我，把九野推上了末路，对不起。” “放你娘的屁话！”一个自九野成立时期就追随九野的老人看不惯雷诺的颓样，踹门大骂，“我们九野人，从来都是把脑袋悬裤腰带上，从没想过自己会善终。至于那些去的弟兄，他们死得光荣，他们践行了自己的誓言，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你他娘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算什么？！” 其余人纷纷附和。 “就是，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们的老大。”“除了你，没人配做我们老大！” “喂——我不配当你们老大吗？我哪点比这混蛋差！”戈登大声插话，只引来笑声一片和无数调侃。 九野其乐融融，恍惚又回到那一往无前的全盛时期，没什么困难能拦得住他们，没什么苦难能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 “老大，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一个问题将嬉闹全部压下去，所有视线都聚集在雷诺身上。 “燃淞，漂泊那么久，该回家了。” 第92章 自从纳美撤离难民进驻军队后, 九野就再也没回过纳美，更别提燃淞。 这也是九野衰败的原因之一，九野没了后续人员补充。雷蒙德不在的这几年, 选择离团从良的也有, 不过多数都是无处可归誓死追随九野一辈子的。这些九野人，历经又一次折腾，只剩了一半多一点。而活下的, 大多伤残, 没几个囫囵的。 阔别七年, 九野众再次踏上故土。 第一站，直奔墓地。 他们祭拜了前人，又竖起了不少墓碑，尽管多数尸骨无法带回，仅仅竖起了衣冠冢。詹妮也入土为安, 葬在了他父亲的衣冠冢旁边, 父女团聚。 “爸，老头, 还能认出我吗？”雷蒙德在父亲的合葬墓前盘腿席地而坐，有一搭没一搭揪着墓旁的杂草, “认不出吧, 就连我自己, 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种鬼样子。” “之前答应你们, 来年带着儿媳孙子再来看你们, 是我食言了。我没有保护好亚萨，没保护好阿维沙伊, 也没有保护好九野。老头，你泉下有知, 会后悔当初把九野交到我手里吧？” “爸，父亲，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回应雷诺的只有穿山而过的风声。 在不远处，戈登撑着拐杖，静静望着雷诺颓丧的身影，呢喃：“蠢货。” 他转头与艾玛对视，两人相□□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喂，混蛋，天色不早该回家了！”戈登高声喊。 “知道了，催什么催！”雷诺袖子擦去墓碑上的灰尘，朝墓碑又是深深一拜，拍拍身上的灰尘朝等着的九野众人走去。 戈登口中的家，是那个简陋的孤儿院。 本以为空无一人，却远远就听到了嬉闹声。 “他们没被保护性撤离吗？”有人不真实地问出声。 没有人回应他。 可有人行动先于思想，踉跄着冲了过去——他还有妹妹在孤儿院里，七年未有音讯，思念情绪一下攀至顶峰。 “瑶瑶，哥回来了！” 这人的喊声将其他人从梦中震醒，其他人恍然开窍般，也喊着各个名字冲了过去。 “哥？”孤儿院里有了回应，一个短发女孩喜出望外喊，“他们回来了！阿姆，阿公，都回来了！” 七年的时光，没有带来隔阂，只加深了羁绊。留守的小院终于盼回了漂泊的浪子，笑声与泪水交杂，一时间说不完七年的苦楚。 “雷蒙德那孩子呢？”“对啊，雷蒙德叔叔呢，怎么没看到叔叔？” 雷诺身处其中，却因变了模样，没人认出他。 听到问讯，九野人齐刷刷静下来，视线投向雷诺。或许是没保护他们的老大，他们多数脸上带着的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 雷诺抿唇，在众人的凝望中出声：“我在这，抱歉，这么久才回来见你们。” 年岁最大的阿姆在小辈的搀扶下来到雷诺身边，她眼神不好，颤着手去抓雷诺的手，雷诺忙将手递过去。 老人拍着雷诺的手，泪沿着沟壑滑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孤儿院张灯结彩，大张旗鼓张罗起家宴。九野人加入帮忙，互相关问起这几年过得如何。 雷诺和老姆也促膝长谈了一番。 原来，纳美驻军后，孤儿院也被保护性撤去了其他星球，直到前不久虫患解除才回到这。七年，当年的孩子多数已经长大，许多老弱也抗住病客死他乡，他们回来时还带回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别处孤儿，又是一个新家庭。 “我们当时看新闻，都以为您死了，您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已经独当一面挑起孤儿院大梁的女孩哭着说，“我们不敢告诉老人，不敢告诉弟弟妹妹们，怕他们会伤心。” 得知消息时，他们由衷憎恨亚萨，恨不得啖其肉、食其骨、饮其血。连带亚萨的丈夫，那个投靠白猪的走狗，一起憎恶。 可是如今…… “您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成了那人的丈夫？”女孩追问。 “一言难尽。”雷诺简单几句带过这几年的经历，补充说，“是我被人耍了，亚萨从没做错什么，他还推动纳美平息了虫患，别恨他。” 女孩瘪了瘪嘴，显然有些不服气，可是没再说什么。 “开饭喽！”餐厅传来喊声，催促几人快去吃饭。 席上开了不少酒，大家把七年的思念和苦痛全化在了酒里，喝得酩酊大醉。 一个喝得晕乎乎的人高举杯子大喊：“老大回来了，我们要重振九野！先干上几票大的，再拿钱去招人搞装备，等我们养过来，就去干他狗娘养的白猪，把兄弟们的命都讨回来！” 雷诺皱眉，他并没有复仇打算。 戈登抢在雷诺之前开了口：“动动你的猪脑子，就凭现在的九野，一票刚干完，军队就会上门把我们清剿干净。” 那人色青白交错：“操，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怂蛋了？不动手，钱哪来，孩子们怎么养，兄弟们就让他们那么白死了？！” 艾玛一句话堵回去：“当怂蛋又怎样，非要将所有人的命搭进去才停手？” 那人欲言又止，气呼呼跌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嘴里骂骂咧咧没句好话。 一个年轻些的还是耐不住性子，没好气地呛人：“什么都不让干，只能像耗子一样见不得光地躲躲藏藏，还不如干脆解散得了！” “你说什么浑话！”旁边人一巴掌呼上年轻人后脑勺。 “解散也没什么。”戈登灌了一大口酒，“七年前，我们就该散了，是为雷蒙德报仇的信念支撑我们苟活下来。七年，九野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活得像个笑话！” 戈登疲惫靠上椅背，“如今雷蒙德回来了，又经历那么多兄弟离开，我有点撑不下去了。我残了，开不动机甲，劫票也只会碍事。如今纳美虫患已平，我想退出，留在这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戈登的话也是在场诸多九野人的心声。戈登起了一个头，眷恋家温暖的人们一个个忍不住借机倾诉出来。 “抱歉，我也撑不下去了。起初加入九野只想打虫子给爸妈报仇和保护妹妹，可纳美虫患已息，我想留在这和妹妹好好过下去。” “阿娘年纪大了，我也想留下陪陪她。” “我手断了，也开不了机甲了，就不给你们去添乱了。” …… 七年未归家，他们已经漂泊太久。之前还能坚持，可回家那一瞬，所有倦意都翻涌上来。太累了，他们只想停下脚留在家里歇着，不愿再去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归来的本就不多，一轮下来，还坚持留在九野的竟然不剩几个。 “你们别走了，留在这不好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虫子都没杀光了，已经没有理由让你们去拼命了。”留下这些人，同样是孤儿院留守者的祈望。 “你们！你们……”意气胜的年轻人指着同伴气得说不出话。 他转问向雷诺，“老大，您有什么打算？我誓死追死您！” “我也是！”同样不少人打定主意要跟着雷诺，“纳美虫患是老大平的，是老大给我家里报了仇，不管老大什么决断，我都听老大的，老大去哪我去哪。” 继续去过那刀口舔血的生活，还是留在这平平静静渡过余生吗？ 雷诺一时无法决断，他也不清楚前路该怎么走。 无论哪一条，似乎他都与亚萨再也没了相见机会。 年纪最大的阿姆觉察出雷诺的迟疑，出声打岔：“好了，孩子们，怎么才刚回来就想走，是饭不合胃口吗？” 第112章 “对啊，刚回家就提走，真扫兴，吃饭吃饭！” “庆祝我们团聚，干杯！” “干杯！” 雷诺也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心不在焉。 回到燃淞，一向把脑袋别裤腰上的九野人尽情享受着平静祥和的生活，从没这么松弛过。可他们的老大，显然不在状态，动不动就失神。 “雷蒙德叔叔，你不开心吗？”就连小孩也看出了雷诺的失魂，偷偷往雷诺手里塞了颗化掉的奶糖，“吃掉就会开心啦，我藏了好久都不舍得吃。” 小孩咧嘴一笑，露出黑色的虫牙。 “还有多少存货，都交出来。”雷诺扯着小孩脸皮吓唬，“再吃糖，牙都掉光，你只能像老阿姆一样天天喝粥。” “疼疼疼！”小孩扯着雷诺的手大叫，“没了，真没了，这是最后一颗！” “信你这一次。”雷诺笑着拍了拍小孩后脑勺，“糖我收下了，再被我发现你偷吃，蛋糕也断掉。” “知道啦。”小孩怏怏瘪嘴，他揉了揉被扯疼的脸皮，趁雷诺不注意做了个鬼脸快步跑开。 “臭小子。”雷诺失笑。 可目光一触及掌心那颗糖，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散开。无他，小笨蛋亚萨最喜欢这种黏唧唧的奶糖。 亚萨，还好吗？ 雷诺这几日刻意去关注新闻，尽管星网上吵得热火朝天，可没有任何官媒出来透露那日哗变的结果。 老皇帝不太可能吐出嘴里的肥肉，与伊顿的结盟又破裂，他们两兄弟处境十分微妙。如果又被老皇帝夺回主动权，亚萨能善终吗？ 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亚萨明显要与他划清界限。 雷诺摇头，试图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从脑子里清出去。他剥开糖纸，将不成型的奶糖丢嘴里，廉价的奶精味在味蕾炸开，甜到发腻。 “和小孩子抢糖，你怎么有脸的？”身后传来戈登的声音。 戈登装了假肢，裤腿一放，乍看与原来无异。可雷诺还是敏锐觉察出了戈登的高低脚，盯着戈登那只残废的右腿发呆。 “行了，摆这脸给谁哭丧呢？老子只是断了右腿，又不是断了第三条腿。”戈登往墙根那努了努下巴，“去那边，聊聊？” “聊什么，你第三条腿还好不好用？”雷诺有意搪塞躲过去，“废就废吧，反正从来没用过。” “靠，你怎么知道老子用没用过？！妈的，不是，你别和我来这套！”戈登习惯性暴躁踹人，可假肢哪由得他像原来一样折腾，那脚还没踹上雷诺，戈登就失衡向一侧倒去。 雷诺眼疾手快拽了戈登一把，才没让戈登出丑：“从小你就没在我手上讨得便宜，怎么还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他刻意忽略戈登脸上那抹难堪，转移话题调侃，“至于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用过那玩意，看看艾玛……” “雷蒙德！”戈登恼羞成怒。 “我闭嘴。”雷诺点到为止。 闹够了，雷诺眺向远处玩乐的孩子，“我知道你想和我聊什么，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忘记他。”他不敢再拿九野去冒险，他和亚萨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该断了。 戈登拳头收紧，他深呼吸抑制住打人的冲动，强拉着雷诺去了墙根处。他在通讯器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个视频怼到雷诺脸前：“有本事对着它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赛勒斯陛下因病禅位给其孙，亚萨王子。亚萨王子更名为亚萨·莱温特·里格，将于三日后登基，成为帝国史上第一位omega君主。” 那魂牵梦萦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雷诺眼前，亚萨，更瘦了。 雷诺想凑得更近些去看，下意识伸手去抓戈登的通讯器。可戈登眼尖抢先一步拉远，划了几下调出另一个视频，是一款很火的聊天类闻评直播录屏。 女主持：“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谁能想到战神派和守旧派吵翻天，最终上位的居然是亚萨殿下。” 男主持：“该改称陛下了。这确实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亚萨陛下毕竟是个omega，这是开天辟地第一人了吧？” 女主持：“没错。星网上都说，这是战神只想自己逍遥，把最苦最累的活甩给弟弟。” 男主持：“哈哈哈，最接近正确答案！宣布继位消息后，战神的社交平台上立刻发出一则动态庆贺弟弟，配图是一张牵手照。” 男主持特意晒出那则动态截图，照片中奥斯维德和诺林十指相扣，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格外惹眼。这则动态刚发出，立刻被诺林转载，配图是一截莹洁圆润的小腹，配文阿尔文庆贺小叔叔继位。 两人明牌了。 “奥斯维德这混蛋，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亚萨的感受！”雷诺被激怒了。 亚萨看到动态会不会联想到他，联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兄长家庭美满，他却孑然一身，亚萨会落寞吗？雷诺禁不住去设想。 “你是不是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戈登嘲讽，“人家兄弟感情好，现在看哥哥家庭幸福，指不定多开心呢。” 而节目中，正好也讨论到这。 女主持：“不过星网上很多人骂战神不人道，这样炫耀幸福确实对陛下有些残忍。陛下丧夫才没多久，曾经更是堕过胎。” 男主持也跟着唏嘘：“陛下情路坎坷。”面对低沉下的气氛，他立刻调节道，“不过，我相信陛下很快会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有很多人向陛下公开示爱吗？” “没错，没有alpha能抵御陛下的魅力。”女主持谈到八卦也兴致高昂起来上，调出的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表白宣言。 西泽那死心不改的、韦弗家那恶心的二世祖、休斯顿那心怀鬼胎的……门阀新贵，层出不穷。就连往日贬低亚萨的，也纷纷跳出来称颂。 “我个人认为，与陛下最配的还是米尔斯元帅，家世显赫、英俊倜傥、能力强悍、年轻有为，与陛下最为相配。”女主持放大西泽回首都星的采访视频，陶醉地磕着cp。 西泽顶替雷诺再次担任第四军军长一职，起起落落引人关注。这次西泽回首都星参加亚萨的登基大典，一出太空港就被记者盯上了，他军服上的元帅衔肩章格外惹眼。 记者尖锐问他是否能不配位时，西泽坦然承认自己比不上陛下的亡夫，可现阶段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子。他还放言，比起这个位子，他更想代替雷诺站在亚萨身边，成为亚萨的身边人。 明目张胆的示爱。 西泽正是掀起示爱热潮的第一人。 而屡次被提及的“亡夫”雷诺，再也伪装不下去，原地爆炸：“西泽·米尔斯，老子一定宰了你，一定！” 戈登用没有波澜的声线，重复着雷诺刚才的话：“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忘记他。”他冷呵，“是哪个傻子说得来着？” “忘个屁！”一想到亚萨被别的alpha圈怀里，尤其是西泽这种虚伪自大的废物渣滓，就抑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哦，不和他断干净了？”戈登明知故问。 “除非我死！”雷诺发现自己心理建设无论做得多好，可真到把亚萨拱手相让这步，他做不到。 戈登翻了个白眼，照着雷诺脑袋就是一巴掌：“我就知道，这几天装什么忧郁王子呢？！” 激动过后，雷诺又很快冷下来。 他如果执意去寻亚萨，再牵连九野怎么办？ 戈登读心般，猜出雷诺的顾虑。他腰往墙上一靠，从口袋里翻出烟顶出一根往雷诺那一递：“来一根？” 雷诺衔嘴里接过，借着戈登的手点燃，深吸一口。尼古丁深入肺腑，却没有卷走焦躁，雷诺只觉更加烦闷。 戈登也点燃一根，浅吸一口，缓缓呼出烟气：“不用考虑我们。” “什么？”雷诺乍以为自己幻听，这可不是戈登的作风。 “我说，你为九野做得已经足够了，别再顾虑我们，去做你自己。”戈登瞥了眼身边人，“你回来后，我一直想对你说的，可是你总躲着我。” 雷诺持烟的手面条似得无力垂下：“为什么，你明明……” 明明最恨他和亚萨牵扯在一起。可雷诺旋即想起，一开始就有预兆，反对复仇、提出解散的都是戈登。 “为什么啊。”戈登指腹捻着烟支，“可能单纯希望你这只傻狗过得更开心些吧，雷蒙德，你之前活得太累了。” 背负着仇恨和信仰，为九野、为纳美，却从来没为过自己。 “亚萨是你唯一一次放纵，可我们当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觉得你像变了个人，理智全失不可理喻。”戈登的脸被朦胧的烟尘遮住，看不清表情，“直到你失忆，我们才发现你其实可以活得没心没肺，就像个愣头青。” “愣头青。”雷诺被这个词逗笑了。 确实，还不清楚自己真实身份的他，像只活力旺盛的大狗不管不顾闯进亚萨的世界。两人的暧昧期时，他更是把青涩傻大个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113章 “我们总是以为你只是被信息素蒙蔽，终有一日会清醒过来。可我们错了，再来一次，你还是义无反顾被亚萨吸引，甚至……”戈登想起雷诺强行恢复记忆差点死掉，捏着烟的手颤抖，“为想起他不惜赴死。” 戈登把烟往嘴里塞，匆匆吸食一口镇压心中的不安，“你根本不知道，你心脏停跳时，我和艾玛有多绝望。你好不容易才回来，却为了恢复记忆这种荒谬理由，差点又一次离我们而去。” 雷诺心虚咬着烟低头，要是让戈登知道他为了亚萨，不止一次和死神擦肩，戈登会不会气得索性直接掐死他。 “那时起，我们才意识到，亚萨已经成了你深入骨髓的毒，剜不掉、清不净。那一天，我和艾玛向神明祈求过，只要你活下来，想做什么都好，我们会倾尽一切去支持你。感谢神明三千，你活下来了。” “对不起。”雷诺从未想过自己的偏执任性会给发小带来这种伤害。 “别用这三个字恶心我！”戈登不接受，“我干过很多混事，是我不顾劝阻去劫赫利俄斯那群学生还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归根结底，九野没落是因为我。你和亚萨之间，最大的芥蒂，也是我的错。你从没说过我什么，我知道，是因为你把担子揽到了自己身上。” 雷诺确实从未怪罪过戈登，在他眼里，戈登同他亲弟弟无异。弟弟犯了错，往往是他这个哥哥没有尽到责任。 “这次也是，我残我乐意，一天天苦大仇深的表情对着我，真他妈不爽。”烟已经快烧到戈登手指，戈登索性用指腹将烟捻灭，“雷蒙德，你这副救世主模样，我受够了！” 戈登揪着雷诺衣领，恶狠狠喊，“你给我听好，你从来不欠我、不欠九野什么，过去也是，现在也是，这些都他妈是我们自愿的！你平了纳美虫患，替我们报了仇，我们乐意为你赴汤蹈火！自始至终，我们甘之如饴，没怨恨过你一丝一毫，更不求你回报什么，你一天天哭丧脸给谁看呢！” “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戈登推开雷诺，“滚！” 雷诺的背狠狠撞上铁栅栏，尖锐刺痛，却反常地放肆笑出声。 “我何德何能啊，值得你们这样对我？” 然而，每一个九野人，都会告诉雷蒙德，他值得。 九野成立初衷是为了庇护迩思人，雷蒙德接手后，目标更明确了——平息纳美虫患，拯救纳美民众于水火。 在雷蒙德的领导下，九野愈发壮大，成员十有八九是纳美难民。他们胸膛里揣着一团烈火，他们要为死去的家人复仇，为活着的人争取平静生活，他们不惧死亡，只畏惧死得没有价值。 可七年前，从九野开始流亡逃窜那刻，他们失去了初心。 纳美有正规军队入驻，他们没了存在的必要，更是被冠上恐怖分子的名号，无家可归。迷茫至极，只能寄希望于复仇，寻求生存意义。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老大失而复得，还带回了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们的老大猎杀了纳美的皇虫，他们窥见了胜利的曙光。果不其然，老大没多久登上第四军元帅之位，彻底扫平纳美虫患，难民开始回移。 恩情无以为报，唯有一命相还。 尘埃落定，有人想归隐，有人想复仇，可没有人去怨恨雷蒙德。作为雷蒙德的发小，戈登和艾玛更是达成协议，他们会做一场戏引导九野解散，让雷蒙德自由。 然而，事情进展比他们想象得顺利，孤儿院的亲人们回来了。仅仅是席上的简单三两句，就达成所愿。 一切向好，只有雷蒙德这只傻狗自己钻了牛角尖，三番五次躲闪，拒绝深谈。戈登忍无可忍，终于等到亚萨继位，让他逮到机会逼雷蒙德直面内心。三下五除二讲完就走，也不管雷蒙德是否可以消化，反正他畅快了。 不知道雷诺做了怎样一番心理争斗，晚餐快结束时才出现在餐厅。 “正好大家都在，宣布一件事，我退出九野。” 第93章 “老大在看什么, 笑得……好狗。” “还能是什么，嫂子的采访视频喽，喏, 就这个。” “米尔斯元帅示爱再次被拒, 亚萨陛下追念亡夫？啧，怪不得。” “不过，老大只是被拿来做挡箭牌吧。每次陛下被催婚, 老大必被搬出来。可事实我们都清楚, 老大他……” “嘘, 都懂，打住，小心老大听到找我们算账。” 夜幕下，篝火旁，几个身着军装的人凑在一起啃着干粮, 叽叽喳喳讨论着八卦, 时不时向篝火对面的alpha投去异样视线。 这是雷诺重新投军的第三年。 三年前，在戈登的劝解下, 雷诺决意离开九野去寻亚萨。决定获得了九野大多数的谅解支持，回去的路却被亚萨堵死了。 他被列入特级警戒人物, 所有言行举止都受到了严密的监控。 雷诺上了黑名单, 一旦靠近首都星, 穹顶检测到他就会发出警报。正规途径回不了就来歪的, 大不了重走一遍长征路, 从冰原上偷渡过去。可雷诺能想到，亚萨也能想到。首都星加强了穹顶防御, 防御范围连背面冰原都囊括了进去，漏洞彻底被堵死。 “你开机甲强攻进去啊。”戈登彼时看热闹不嫌事大, 给雷诺出馊主意。 艾玛翻着白眼抽了戈登一巴掌：“你是想老大被穹顶防御轰成渣吗？” “我我我，有个法子，老大直接开直播说自己没死不就得了！”有个小辈提议，“到时候人们知道老大没死，嫂子就是不愿意也得接老大回去啊。” “唔，好像有道理。”有人附和。 “我也觉得靠谱，来，咱说试就试！” 试试就逝世。 在年轻小辈的指导下，雷诺这个老古董第一次下软件、注新号、开直播。但由于是初始三无小号，吸引人数破零前先吸引来了网管，直播间发出红色警报，提醒检测到危险人物，直播封禁。 “……啊，没办法了，老大这张脸彻底被拉黑了。” “要不，老大，你再整个容？” “我觉得行，艾玛姐，你能做吗？” 主意越出越馊，雷诺忍无可忍：“你们够了！” 然而当晚，雷诺拎着旧照片敲响了艾玛的房门：“我想变回原来的样子，能行吗？横看竖看，感觉还是原来那张皮帅点。” 艾玛“啪”把门甩雷诺脸上：“当我许愿机啊，做不了！” 可没过几天，艾玛递给雷诺一个地址：“我师兄说他可以试试。” “黑市那位？”雷诺瞥了眼熟悉的地址，想到那个胡子拉碴的beta大叔，“靠谱吗？” “黑市嘛，找他做这个的很多，不过成功率一半一半吧。毕竟找他的多数只是为了换张脸躲避追缉，毁不毁容无所谓。”艾玛拍了拍雷诺肩膀，“你慎重考虑一下，决定了告诉我，我给你争取个九折优惠。” 雷诺：“……” 他就剩张脸还能看，真毁了容，老婆还能追回来吗？ 可顶着雷诺这张脸，行事诸多不便，连张航船票都买不了。雷诺犹豫再三，下决心去会一会这个黑市医生。 邋遢大叔顶着油得能炒三盘菜的半长卷发，叼着烟反复对比雷诺本人和雷蒙德的旧照片：“哟，真活着啊，果然祸害遗千年。” “别废话，能不能做？给个准话，绝不能毁容的那种。” “没问题，微调，难度不大。这样，看在你是我师妹发小的份上给你个友情价，这个数。”大叔五指张开，比了个巴掌晃了晃，“我这还有一条龙服务，能做假身份。不贵，套餐折中折，再加这个数，要不？” 呵，又加了一巴掌。确认这是友情价，不是宰熟价？ 雷诺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能支撑得起。亚萨还是给他留了条活路的，没封禁他的资金账户。 “行。”雷诺咬牙接下这两巴掌，肉生疼。 “爽快，先付一半定金！”大叔丝滑掏出通讯器，催促，“来，兄弟碰一下。” 这一碰，划走雷诺小半个账户存款。 大叔兴高采烈递给雷诺纸笔：“给自己想个新名吧，假身份绝对妥当，天衣无缝！” “雷蒙。” 无良医生不可信，术前拍着胸脯反复保证，百分百还原帅气容貌。实际拆线后，长得更像雷蒙德和雷诺的混合体，更偏雷蒙德一些。 雷诺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幸亏底子厚，再怎么折腾也丑不到哪里去。 无良医生叫嚣着只换不退，雷诺把镜子啪嗒到扣在桌子上，吓得无良医生一哆嗦：“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哈，这是我的地盘，再说这是合理误差……” 雷诺打断：“新身份我要巴塔星系的，能搞来吗？” “能倒是能。”无良医生一脸古怪，“可巴塔是战区吧？” 没错，第三军目前的主战区。 既然亚萨希望“雷诺”死亡，那就让这个身份死得更彻底些，他会以新的面貌、新的身份再次光明正大站到亚萨身边。 第114章 亚萨一即位就重申宪令：各行各业，不分种族一律平等，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功勋卓著者将由他亲自授予勋章。 军界率先垂范，四大元帅一致通过拔擢改革细则。军队进入门槛低，士兵需求量大，迩思兵占绝大数，可晋升到管理位少之又少。虽然多数迩思兵素质偏低难堪大任，可仍有不少珠玉蒙尘，功勋卓绝却不得重用。这次大改目的就是挖出这部分人，换掉那些尸位素餐者。 雷诺要借着这次改革东风重返军队，稳扎稳打一步步向上，直至与亚萨顶峰重逢。 至于为何选择第三军？一是第三军对迩思兵包容度高，仅次于第五军；二是他有野心想夺位，第二、五军自然撼动不得，第四军好撬可西泽这孙子对亚萨忠心耿耿，只有第三军是个炸弹，谁知道伊顿会不会再联合第三军搞事。 最重要的是，雷诺想为亚萨再做些什么。 第三军军团长丹尼尔当初背刺亚萨父亲，导致亚萨父亲战死。亚萨顾全大局短期不能动他，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出意外很正常。那对恶心的父子，雷诺一个也不想留。 计划很顺利，雷诺以巴塔难民“雷蒙”的身份成功加入第三军，成为一名最低等的列兵。 如果非列举出一个不称心的，那就是没多久他就在新兵营里看到了八九个熟悉的面孔。 尤其是那个棕熊似的傻大个，一瞧见他就咧开嘴露出雪白的大门牙往他身边凑：“老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惊无喜，只想揍人。 雷诺挑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揪住肖恩衣领就把人怼到了墙上：“其他人就算了，你之前是第三军的，现在顶着这张脸到处晃还来我跟前凑，生怕别人联想不到我是谁？！” 肖恩委屈巴巴：“可是我用的是假身份，也没人认出我啊。” 没错，九野那那几个誓死追随雷诺的人，一揣度，学着雷诺弄了个假身份跟着雷诺来参军了。 “其他人我不管，你，离我越远越好！” 肖恩像委屈至极的大狗，哼哼唧唧试图争取一丝回旋，可雷诺不吃这招，甚至起了一背鸡皮疙瘩。 肖恩在雷诺这吃了瘪，怨气全发泄在训练中，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各项日常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很快在新兵营中脱颖而出。 “结业授装仪式上，我被排在了第一排最中间。”肖恩挺着胸炫耀，狗狗眼熠熠盯着雷诺，希望从雷诺口里讨得一句夸赞。 雷诺以及在雷诺暗示下藏拙刻意维持成绩中上的其他人：“……” “完蛋，这傻子一定会被认出来。”有人吐槽，其他人默默点头。 众人本来已经为肖恩默哀了，可走向如脱缰野马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奔袭而去。 肖恩确实被一个高级军官认出来了，却被当成被伊顿派来执行特殊任务的。肖恩见对方误会了，只高深莫测点头让对方别多打探，弄巧成拙被重视倾灌了更多资源。 走了狗屎运的肖恩一路晋升就像坐了火箭，很快被擢为突击队小队长，而他们这些“同期战友”被肖恩划到了麾下。肖恩挂着队长虚职，实际指挥对雷诺言听计从。 他们首战就打得极其漂亮，恰赶上风口期，被嘉奖快同期一步进入重要战场。 雷诺进入重点战区后逐渐展露实力，在一次集体作战中，他当着众人的面驾驶着最普通的c级机甲快准狠地独立绞杀了一只s级高级虫兵，震撼所有人。 天才“雷蒙”在第三军流传开。 小韦弗就是在这个时候趾高气昂地出现在雷诺面前。 “你就是那个30秒绞杀s级虫兵扭转战局的迩思天才？”小韦弗拧着眉嫌恶地打量着雷诺，“长得像一个死人，真让人犯恶心。不过，算了，能被送来我这说明你也有几分本事。” 小韦弗太不争气，被他爹丢到第三军团历练。可又怕小韦弗出什么事，老韦弗就派人挑了些好手保护其安全。偏巧不巧，刚崭露头角的雷诺被选中带到了小韦弗面前。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个龟孙一而再再而三地觊觎亚萨、侮辱亚萨，绝不能让他善终。可他还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再留他得意几天。 小韦弗好大喜功，铆足劲往高危战区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不是个废物。可怜身边人，为保下这孙子战亡率奇高。 雷诺多次救小韦弗于水火，俨然被小韦弗当成救命稻草甚至引为挚友，以致在老韦弗面前都有了名。 “你就是雷蒙吧？凯利那小兔崽子多次和我提过你，说没有你他早死过千八百次了。”老韦弗在一次全军检阅后叫来了雷诺，语重心长说，“我就这么一个alpha，平时对他惯过头了，才让他没轻没重，多亏有你。” “我这个做父亲的要对你说声谢谢。”老韦弗拍了拍雷诺肩膀，“年轻人，有能力有胆识，好好干，前途无限。” 搭上韦弗家这对父子，雷诺一路坦途，短短两年衔至上校，比之前四年爬得都要高，胸前挂上一堆花花绿绿的资历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雷诺入伍第三年，终于被调至老韦弗身边委以重任。 里俄攻坚战。 王虫众星拱月式将皇虫保护在安全圈内，而里俄是最弱的一道防线。只要撕裂这道口子，军队就有可能直驱腹地绞杀皇虫。 老韦弗身先士卒征战最前线，绝佳的机会，雷诺这几年在这对父子面前伏低做小等的就是这刻。 “帮我。”雷诺三年来第一次追随他而来的九野人发出请求。 里俄攻坚战胜利曙光在望，对韦弗父子的围剿也正式揭开序幕。 “元帅，大公子不顾劝阻从西侧突围结果被虫族围困，正向这发出求援。” 小韦弗本就急功近利，稍一怂恿，就会贸然行动。 西侧那条路早就被雷诺带人清剿过一次，算是一条深入腹地的捷径。可小韦弗的队里有雷诺的内应，一旦小韦弗被引至指定地点，那人就会开启诱虫器引来附近虫族将他们围困。 而小韦弗就是引老韦弗入瓮的饵食。 “不争气的小兔崽子！”老韦弗咬牙切齿，“尽快派支援过去！” 雷诺插嘴：“大公子附近没有可支援的空余战力，元帅，被围困地址离我们不远，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他们这边刚刚结束激战，只剩些无足轻重的小兵，确实能抽得出兵力去支援。救子心切，老韦弗点了几个人：“报精准位置，你们立刻跟我前往。” 雷诺主动请缨：“元帅，我为您引路。” 雷诺一如既往表现得忠勇无双，抢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神兵天降般来到小韦弗身边。 “雷蒙，你终于来了！”小韦弗认出雷诺的机甲，差点喜极而泣。 这次小韦弗私自行动带的人本就不多，那些人既要保护废物又要保命，此时已削减大半，怕是再晚来一刻，他们就要全员交代在这。 “混球，谁让你私自行动的！”老韦弗气得想揍孩子，可形势紧急只能先顾当下，“回去再和你算账，所有人，保护好韦弗准将撤退！” “走不掉的。”雷诺单手解除诱虫器的保护栓，按下启动按钮。 这枚是雷诺好不容易搜罗来的高等级虫族晶体制成的诱虫器，足以吸引来能撕裂缝隙的高等级王虫。 “元帅，杀不出去，越来越多了！” 老韦弗不傻，他隐隐意识到什么立刻调出热力图验证，天眼系统监测道周遭虫兵发了疯一样往这边涌来。他嘴里蹦出三个字：“诱、虫、器。” “有人开启了诱虫器，是谁！”老韦弗后知后觉自己入了陷阱。 可没等他找出叛徒，一道道时空裂隙接连出现，是拱卫他方的王虫撕裂空间而来。一只王虫就够他们绝望，更何况三只！ “完了，要交代在这了。”王虫威亚下，绝大部分士兵近乎丧失抵抗意识，静默等待死亡。 “爸，怎么办，怎么会这样？！”小韦弗像喇叭一样哭喊着，他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失禁了。 “闭嘴！”老韦弗尚能维持一丝镇定，阴沉着脸扫过护卫着他们父子的每一台机甲，最终逡巡回去定格在雷诺的机甲上，“是你。” “是我。”雷诺笑得坦然，“这一幕，觉得熟悉吗？丹尼尔。” 当然熟悉，他数十年前就是这样对付莱温特老公爵的，那个他妒极恨极的alpha！凭什么，就因为他掺杂了低贱的迩思血脉，就得事事被那人压一头？！就连他心慕的玛格丽特最后也嫁给了那人，明明是他们先认识的！ 老韦弗咬牙切齿：“你是那对兄弟派来复仇的。” “是复仇，但不是他们指使的，要怪只能怪你们父子做孽太多。”雷诺举起炮筒对准小韦弗。 “你想干什么！”老韦弗瞳孔骤缩，想拉儿子一把。 可还是晚了一步，小韦弗的机甲被光炮轰去整个肩头部，机甲舱暴露了出来。雷诺没有直接杀掉对方，而是刻意将丧失抵抗的小韦弗推向虫族。 第115章 虫兵汹涌而上，撕扯着小韦弗的机甲舱，频道内只剩小韦弗杀猪般的尖叫。 “儿子！”老韦弗不顾一切拼上去救，被一只王虫盯上延误，眼睁睁看着小韦弗被叼出机甲舱分食殆尽。 那些对老韦弗忠心耿耿的士兵也从那一炮中尝出了阴谋的味道，想解决掉雷诺这个叛徒，可形势紧迫自保都难，根本抽不出精力做其他的。 雷诺也敏捷躲过一只王虫的攻击闪现到那个疲于应对的九野小辈身边，冲他敞开机甲舱：“进来！” “老大，我能帮……”那个担内应的九野小辈还想再多展示下自己，却被雷诺训斥。 雷诺一边对付攻向他们的虫族一边大骂：“你就是个累赘，帮个屁，快！” 那小辈扫过王虫，咬牙听从，麻利进了雷诺的机甲舱寻求庇护。 雷诺把诱虫器往后一抛：“关掉，还有，给其他人传讯，绝对不能来找死！”说完，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 那小辈手忙脚乱接过诱虫器，还没稳住身子，顷刻天翻地覆。他像进了滚筒洗衣机，好不容易才攀住一处安全带稳住自己，颤着手去关诱虫器。 终于关了。 小辈颤巍巍呼出一口气，谁料，一股强大的威亚如雷霆万钧轰然劈下，他从内到外都被镇住，连灵魂都为之战栗。 他嘎吱地迟缓抬起生锈的脖子，目视正前方的外视屏，整个人如坠冰窟。 ——所有虫族似乎受到感召齐齐停止攻击，朝一个方向看去。半空中，一道新时空裂隙缓缓豁然出现，尚未见形已感威亚，就连王虫也匍匐下身子。 皇虫。 现场还苟活着的人不约而同脑子里窜出这个两个字。 地狱降临。 就连雷诺嘴角的笑也凝固了，三只王虫尚在可控范围内，可如今再加上一只皇虫…… 雷诺瞥了眼斜前方的老韦弗，呵笑出声，这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老韦弗断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就连他都没把握能活着走出这里。 皇虫全貌显现，巨大遮天，全身覆甲，体型粗长宛如神话中的黑龙，却有触须无角，六足有刺无爪，尾尖带钩。 雷诺隔着显示屏与这只怪物对视，体内的怪物也亢奋躁动起来，黑色瞳仁再次蔓延上诡异的蓝色波纹。 他必须活下来，还要活得漂亮，这头怪物会成为他回到亚萨身边的垫脚石。 第94章 雷诺精神海沸腾, 那强大的精神压制排山倒海般倾泻开，席卷整个战场，丝毫不逊于那只皇虫。 “老、大, 你……” 离雷诺最近的青年, 脖子一瞬间被锁住，思维也不自主凝固，仿佛只要稍微弱小些, 意志就会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摧毁。 他知道自家老大或被虫族异化了, 却没预想到前后差距如此之大, 与他们简直不像是同一个维度的生物。 外视屏中，那黑龙似的怪物也被这与它匹敌的威亚吸引，黑褐色的半球形复眼锁定雷诺那近乎可以称为渺小的机甲。 皇虫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它将雷诺视为侵犯它领地的同类，出离愤怒。它发出尖锐的嘶吼誓要将雷诺撕成碎片吞吃入腹, 紧接, 万虫齐啸。 “啊——”青年双掌拼命堵住耳朵，却根本无济于事, 脑子仿佛被万针贯穿，湿热的液体从七窍流出。 一定会死。青年第一反应是极致的绝望。 然而, 一串癫狂的笑声拉住了泥沼深陷的他——雷诺全神贯注亢奋地与那只怪物周旋起来, 而王虫忌惮雷诺不敢靠近, 去清剿其他存活者。 青年目光触及雷诺耳边的血痕, 恍悟, 老大精神再强悍也是肉体凡胎。不行，他要做些什么, 他和老大绝对不能葬身在这些畜生肚子里！ 青年一口咬向自己的虎口，鲜血淋漓。他用尖锐的刺痛强逼自己克服对威亚的恐惧动起来, 传讯给总指挥中心：“元帅被围困，精准坐标已传，请求支援！” “监测到热力异常援军已发，元帅状况如何？！你是异常区唯一能联系到的人，请详细报告敌情和战况。” “敌方有三只王虫和一只皇虫，请调动重型装备师重点支援，元帅……” 青年望着外视屏，老韦弗那台显眼的红色机甲在两只王虫的前后夹击下已破损不堪，机甲动作越来越迟缓，显然这人也在刚刚的声波攻击中受到重伤。 “情况不容乐观，请尽快。” 短短一则通讯似乎耗尽青年所有气力，他掐断电话，如脱水的鱼大口大口喘息着。头晕恶心症状愈发严重了，他必须在晕过去之前再为老大做些什么。 刚刚总指挥中心说他是唯一可联系到的人，不奇怪，毕竟所剩寥寥无几，无一例外全陷在一对多的苦战中，当然抽不出精力回应。这是个好消息，证明老大叛变尚未暴露，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青年调出热力图分析，等援兵抵达他们这块红得发黑的危险区，还需要些时间。老韦弗和那些忠卫大抵是撑不到那时候的，可事有万一。 “老大或暴露，必须抢前支援，不留任何活口。” 青年晕过去前，给追随雷诺而来的所有九野人发出讯息。虽然雷诺不愿他们冒险，可为了雷诺，他们甘愿以命相拼。 后续与青年所预料的所差无几。 援兵绞杀外层虫兵破开包围圈就花费了不少功夫，臣服于强大的威亚，甚至很多士兵动弹不得不敢靠近。只有部分精神强韧的作为先行部队突围来到高危区。而入眼的第一幕就是那台被腰斩的亮眼红色机甲。 机甲舱一片内一片血红，只剩几块残尸被虫兵扫荡抢食。 “元帅——” “为元帅报仇！” 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军队群情激昂，齐声呐喊：“荡平虫族，为元帅报仇！” 全员阵亡？不，九野不相信，他们老大不会这么轻易死亡！ 在大多数人停驻与两只王虫厮杀时，晋为军官的九野众带领麾下继续深入，往让他们最窒息、最恐惧的地方寻去。 终于，在行进十数分钟后，远远瞥见一台标准a型军用机甲正与一条黑龙似的怪物纠缠不休。 “该死的畜生！”一隶属重型装备的九野尉官红着眼，集中战舰所有能量射向怪物庞大的身躯。 怪物尾部被击中，吃痛得拱起身子，动作迟滞。 机会到了。 雷诺瞳孔骤然紧缩，锁定怪物拱起的那节身子。 皇虫体型巨大却并不可惧，只要找准核心命门，就能一击毙命。而现在，命门暴露了。 成败在此一举。 雷诺调动机甲全部能源，亮白的光炮轰然射出，刺穿怪物的身躯。 皇虫发出尖锐嘶鸣让在场每一个人脑袋炸裂，可不过是临终悲鸣。它像被抽了筋一般，庞大的身躯软塌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而雷诺由于巨大后坐力不受控制往后撞去，一台机甲抢冲过来拽住雷诺。 肖恩试图连进雷诺的通讯，却无人回应。他焦急万分，索性徒手撕烂破铜烂铁般的机甲，扯出机甲舱将人抖入自己的机甲舱内。 舱内两人，皆重伤昏迷不醒。 肖恩骂了声粗话，冲进战舰背起雷诺踉跄着往里跑：“军医，军医！” “给我们吧。”军医推着医疗床跑来。 肖恩小心翼翼把雷诺平放在医疗床上，语无伦次说，“医生，他没反应了，刚刚还在战斗的，突然就没反应了，他没事吧？会没事的吧！” 军医安抚：“别担心，我们会全力抢救，还有其他幸存者吗？” 肖恩脑子卡了一下：“……好像，还有一人。” 被遗忘的大冤种青年，状况比雷诺好上万倍，抢在雷诺之前醒来。还没回过状态，就听到护士大喊“醒了”，紧接是第三军高层的一系列问询。 “康德中尉，请详细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是你发送的求援吗？” “是我。那天，韦弗准将不顾劝阻从西侧突围却被虫族围困，元帅带人来救我们。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皇虫居然撕裂时空出现在我们面前，它还带了三只王虫和数不清的虫兵！”康德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没有地狱比那景象更可怖，我当时被吓得浑身动弹不得，如果不是有雷蒙上校，我就……” 来问询的几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他们感受过皇虫那残存的信息素威亚，那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刺骨寒意，没有什么比那更恐怖了。设身处地一想，那情景，换他们也无法动弹。 “没事，都过去了，你活下来了！”一人拍抚着康德的背，“你是说雷蒙上校救了你？” “是的，那时上校离我最近，在我机甲舱暴露瞬间从虫口里抢下了我，他还想救其他人的，可是他很快被那个怪物盯上了，根本无暇分身。我也不懂那个怪物为什么偏偏盯上了我们，要不是雷蒙上校厉害，我们早去投胎了。” 那几个高层交换眼神，问：“元帅怎么战死的？” 第116章 “是韦弗准将先被王虫攻击，元帅替准将挡下了一击，却还是没能救下准将。真邪了门，那群畜生似乎知道谁厉害，专逮着元帅和雷蒙上校攻击。两只王虫前后夹击元帅，上校也被皇虫紧盯着无法施援，就拜托我向总指挥中心发出求援。为分散敌力，上校引着皇虫往别处去，期间中了皇虫一击，我受不住冲击波晕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康德忐忑地抓着一人的衣袖问，“他们怎样了？元帅和雷蒙上校还活着吗，其他人呢，你们有没有救下他们？！” “元帅他……”被抓住衣袖那人神情悲痛，“阵亡了。除了你和雷蒙上校，都死了。对不起，是我们来晚了。” 康德一脸晴天霹雳，他怔了怔，痛苦捂住脸呜咽。没人注意到他掌下的嘴角正克制不住地上扬，老大活下来了，没有留下任何活口，事情成了。 “既然你晕了过去，那猎杀虫皇的是雷蒙上校？”有人无视氛围地刨根追问。 康德猛抬起头，他眼角还挂着泪，一脸茫然：“什么猎杀虫皇？” 他耗费一分多钟才消化掉这个惊人的消息，一惊一乍大喊，“靠，你是说雷蒙上校猎杀了那个怪物，卧槽，这么牛逼？” “抱歉，我不该这么激动。”康德搓了把脸缓解情绪，“可是，那个怪物，居然被杀了！所以我才能活下来，和雷蒙上校成为唯二的幸存者，怪不得。雷蒙上校呢，他怎样，还好吗？” 问话的人嘴角抽了抽，他们似乎也理解康德的震惊，那可是皇虫！他虽然早就听过元帅父子有个倚重的迩思新星，却也没想到这人居然厉害到能和莱温特公爵、斯特林侯爵一般单杀虫皇。这是真实做不得伪的，很多士兵亲眼目睹了这奇迹一刻。 “雷蒙上校还在昏迷，他精神力高度透支，脏器多处损伤，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现在观察室。” “那我可以看看他吗？如果不是他救了我，我早也死在那了。”康德请求。他是真心想看一眼自家的老大，心急如焚。 “再等等吧，他现在不适合被探望。”求情被拒，“情况我们已大致获悉，你也安心静养，别太担心，雷蒙上校会没事的。” 打不死的小强，杀不死的雷诺。地狱十日游后，雷诺又醒了。 这几日，医生们差点以为雷诺脑损伤严重要成植物人了，但某个阳光熹微的上午，雷诺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醒了，雷蒙上校醒……”查房的护士对上雷诺的眼睛瞬间卡壳，“上校，您、您的眼睛！” 雷诺猛遮住双眼低下头，该死，体内那怪物没有被压下去吗？ 雷诺急切想知道自己目前被异化的程度，他不管不顾扯掉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线和输液管，裸着脚踉跄着去了卫生间。 一眼深黑，一眼霁蓝。 是正常的圆瞳，不是那诡异的波浪横瞳，情况比他想得要乐观。 可他觉得自己先下清醒得很，没有被体内的怪物裹挟意志，为什么会是这个死样子！ 病房被严密监控，情况很快就被上面知悉。 “会不会是融合实验体？” 第三军高层表情凝重，聚集商讨一番，最终决定先控制住雷诺，将这次战情和雷诺的所有情况整理成册上报给皇帝定夺。 这份报告当晚就被摆上了亚萨的桌案。 “丹尼尔战死，单杀虫皇，眼睛异化，疑似实验者，雷蒙。”亚萨的目光简直要把那档案上的照片烫出洞来，“哈，你还敢再敷衍一点吗？雷蒙德。” 亚萨对雷诺进行了冷处理。第三军高层揣摩不出亚萨意图，只能先压下这件事禁止外传，又怕雷诺有情绪撂挑子，画着大饼安抚雷诺继续回战场拼命。 皇虫的死亡引发虫族疯狂反扑，前线兵力紧缺，雷诺这种顶尖战力有一个算一个绝不能少。 静养小半个月，上面试探着催促雷诺重返战场，雷诺本就耐不住闲，一口应下。 不过，这次雷诺争取来高度自由，他挑人组建了隶属于他的精英小队，专攻高危战区。 而那些所谓的“精英”成员，自然是追随他而来的九野，以及一些确有资质但未得重用的尖子兵。 历时四个月，里俄战役终于取得突破性进展，王虫被清缴一空，虫兵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状态，威胁性极低成不了气候。里俄战役无疑是伤亡惨烈的，可取得的战果也是史无前例的，值得名载史册。 返途没了来时的那种紧迫感，士兵们聚在篝火旁闲聊。 九野那几人围成一团拿自己老大开涮，其他士兵的话题焦点也离不开雷诺。 “这次咱们能赢，上校功不可没。你们说最上面那位置一直空着，是留给上校的吗？” “我觉得是，前面那俩猎杀虫皇的都得了那位子，不能独独咱们上校例外吧。” “我也觉得没人比上校更适合那位子，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大，上校怎么能那么强呢。” “上校可不是普通人，你们注意过上校的眼睛吗？”那人挡着嘴压低声音八卦，“虽然不明显，有一只是蓝的！” “蓝的又怎么了？异瞳只是少见，又不是没有。” “我和上校是同期，他之前眼睛正常，猎杀皇虫后才异变的。我有次去医院意外偷听到上面和上校的主治医生谈话，问上校的异化后续能不能控制住之类的，上校好像是人虫融合实验的实验体。” “怪不得这么强。可那违禁实验不是已经被禁止了吗？赛勒斯陛下也因此退位了。” “看看上校就知道了，一旦稳定融合，战力能提升多少！这么肥的肉，怎么可能真禁。” “可让虫子融进自己身体里……好恶心，那还能算是人吗？” 面对这个问题，所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只是再看向雷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厌恶畏惧。 雷诺顺风耳听到那边的讨论，笑容消下。 他还算是人吗？ 雷诺午夜梦回也多次扪心自问。 四个月了，瞳色都没能恢复正常，他和那个怪物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得知这异变对他身体无损后，九野这群缺心眼的小辈只会星星眼无条件吹捧他更酷了。老实说，雷诺不在乎旁人异样的眼光，却怕从亚萨眼里读到嫌恶。 战役结束，亚萨再也没了逃避见他的理由。亚萨做不出抹杀他战功的事，年底的授勋仪式就是他们的重逢之日。不如干脆戴个眼罩去授勋仪式？ 独眼龙的形象倒也和他前星盗头子的身份相配。雷诺一联想噗嗤笑出声，算了，太装逼。他在亚萨那的印象，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年近尾关，各大军团积极上报功勋卓越者参与最高军事荣誉荣耀勋章的评定。 雷诺入选是板上钉钉的事，考虑到雷诺劳苦功高和怕“乡下人”初进城出岔子，军队特意准假让他提前去首都星熟悉放松，甚至找了陪同，待遇比第一次入斯诺斯塔德好上千万倍。 然而，亚萨没准备给雷诺放松机会，雷诺刚下船就被几个军装笔挺的人拦在入关口：“雷蒙上校，陛下有请。” 陪同的alpha朝雷诺挤眉弄眼：“一回来陛下就迫不及待召见你，前途无量啊兄弟，快去吧，行李我帮你拿去酒店。” 雷诺欲言又止，难不成让他坦诚这次他去觐见多半是挨批而不是受奖的？ 近乡情怯般，离皇宫愈近雷诺愈忐忑，站在正殿门口时，更是心跳如鼓。 “陛……” 通传的近侍只蹦出半个字就把余话吞进了腹里——亚萨在小憩。 时隔三年零七个月，雷诺终于见到了魂牵梦萦的omega。 亚萨支着额角半倚在王座上闭眼打盹，他眉心微蹙着，睡得不是很安稳，那眼底泛着的乌青印证他睡眠一直不怎么好。 一向喜素的亚萨不得不撑起那拖长到王座下的繁复厚重的皇袍和华丽沉重的皇冠，帝国大大小小的事压在这副羸弱的身子上，削尖了他的下巴，剔净了他脸颊上赘肉，整个人瘦得让人心疼。 雷诺眼睛一下子发酸。傻瓜，都成为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了，怎么还像原来一样照顾不好自己。 近侍拽了拽雷诺袖子，手势示意雷诺先出去等候一会，别打扰陛下休息。雷诺也正有此意，可才后退一步，王座上就传来了声响。 “来了。” 亚萨缓缓睁开眼睛，姿势未变，只是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殿门口的两人。 近侍推了把没眼色发愣的雷诺，小声提醒：“上校，请安。” 雷诺敛眸，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在正殿中央，虔诚垂下头，拳抵心脏恭敬问安：“陛下。” 亚萨破天荒没有叫人起身，只是长久静默下视，就像故意在给雷诺下马威。 气氛不对，近侍刚想出声打个圆场，就被亚萨命令：“出去。” 得，不掺和了。近侍恭敬退出去，还有眼力劲地掩上了门。 第117章 厚重的门缓缓闭合，夺去光线，隔断声音，偌大的殿内只剩两人，空荡荡、阴飕飕的，莫名使人背后发寒。 亚萨不出声，雷诺就一动不动跪着，两人仿佛在较量什么。 先沉不住气的事亚萨，他交叠起双腿，微微后仰靠上王座，眼睛不悦眯起：“准备装到什么时候？” 雷诺周身气氛陡变，所有伪装出的虔诚恭顺一扫而光，眉眼飞扬放肆对上亚萨的眼睛：“认出来了？” “这不正是你希望的？”与原身高度相似的脸和名字，生怕亚萨认不出他。 “倒也没错。”雷诺挑眉。 他自顾自起身拾级而上再次单膝跪倒在王座下，绅士地执起亚萨的手吻向那枚象征无上权力的权戒，却不带一丝恭敬。那自下而上的窥视视线里尽是赤|裸裸的情欲，如燎原之火下一秒就能将王座上的人吞噬殆尽。 亚萨被手背上喷洒的炽热鼻息烫得一哆嗦，禁不住后仰逃离，长袍却被对方跪压在地动弹不得。他整个人被蓝黑异瞳锁住无所遁形，只能被动承受那不加掩饰的渴望，鸦羽长睫无助轻颤恍若被野兽爪子按压在地的蝴蝶。 野兽不知餍足，唇轻扫过无名指，终抵不住诱惑，露出尖锐的犬齿。 指尖的刺痛令亚萨骤然惊醒，他触电般缩回手，抬脚就踹向雷诺心门：“发什么疯！” 雷诺偏身躲过，一下擒住亚萨的脚腕，在亚萨莹洁的脚踝处又印下一吻。 亚萨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气得浑身发抖，左看右看没有找到顺手的武器，忍无可忍地扯下头上的皇冠朝雷诺砸去：“滚！” “陛下，发生什么了？！”门口侍卫被惊动，推门要进来。 却又被亚萨呵止：“谁都不许进！” “那我呢？”雷诺指尖勾着皇冠转了一圈，躬身将皇冠重新带回亚萨头顶，“还要不要滚了，我的陛下？” 第95章 “你到底想搞什么？” 亚萨眼尾凌厉上挑, 愤然质问这个全神贯注给他正冠的alpha。 亚萨被盘得一丝不苟的长发在刚刚扯冠时披散而下，无论皇冠怎么正也没了威严，更何况他刚被人气过, 脸颊上浮着淡淡的粉色。 雷诺也发现了, 这皇冠在他手里失去了它最本真的意义，再摆弄下去只会徒增亚萨风情。 他不着痕迹收回手，撩去沾在亚萨唇上的发丝：“生气了？” “谁让你心软的。”雷诺双手撑上王座, 同那日一样将亚萨困在方寸之地, 直勾勾望进亚萨眼里不给对方一点逃避空间, “我警告过你的，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离，为什么没下死手？” “你要活着去交换皇祖母。”合情合理的回答。 雷诺却不满足，追问：“可你明明有机会赶紧杀绝，为什么阻止奥斯维德？” “契约精神不是最基本的吗？我答应过简, 只要皇祖母安全回来, 就给你们一条生路。”做法符合亚萨性格。 “即使詹妮那孩子先撕毁契约将枪口对准了你？”雷诺咄咄逼人。 “对，不然呢, 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答案？”亚萨深呼吸握紧拳头，“我喜欢你才不忍心伤你？” “可我听见了。” “什么？” 雷诺拉开距离破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率先袒露出自己的脆弱。他跪伏在亚萨膝旁, 小孩似地圈住亚萨的腰, 脸埋进亚萨怀里：“值得, 这是我的答案。” 亚萨推搡雷诺肩膀的手僵住。 “为了我, 失去自我，负尽亲友, 变得不人不鬼，值得吗？” 狱中, 亚萨对昏迷的雷诺问出这个问题，却没希望从雷诺口中得到答案，也怕得到答案。他怕雷诺后悔爱过自己，更怕雷诺执迷不悟飞蛾扑火。 “值得”二字，狠狠砸在亚萨心上，破开坚硬的外壳。 人非草木，两人厮缠这么久，亚萨没有一点触动是假的。可过往那些伤害和绝望也横亘在他们中间，无法磨灭。 无论是爱还是恨，他都全部倾灌给了这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alpha让他这么刻骨铭心。他狠不下心报复，只能折中把人送走永不相见。本以为时间会治愈一切，可这人就像甩不掉的牛皮糖，总是不依不饶地再次纠缠上来，让他一秒天堂一秒地狱，苦海沉沦。 亚萨一瞬间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累极了，为什么偏要这样痴缠相互折磨？ “放过我，也放过你，不好吗？” “不好。” 雷诺收紧胳膊，怀里的人太瘦了，骨头硌得他生疼。 “九野为我死的死伤的伤，刚醒来那段时间，我真想过就这样和你断了，就算是为了他们。可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地去想你，睁眼闭眼全是你病有没有好、饭有没有好好吃、奥斯维德有没有照顾好你、那老畜生有没有欺负你……” “我有时想这是不是你在故意惩罚我，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死在你手上多畅快，一了百了。但我不能自我了断，九野还在，他们需要我。可是他们却对我说，滚，这里不再需要你了。” “我现在没处可去只剩你了，这一次，别再赶我走，好不好？” 雷诺闷声闷气卖着惨，语气好不可怜，仿佛被弃养后跋涉千里寻回主人的大型犬，摇着尾巴想贴近却又小心翼翼害怕再次被抛弃。 “九野把你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让你滚，开什么玩笑？”亚萨被气笑了，简直荒谬至极，这是什么新把戏吗？ “没有九野了。” 虫患平息，游子归家，贪恋温暖，不愿再做那无根浮萍就此解散，也把他从责任桎梏中解放出来。简单两三句，雷诺讲清归乡后发生的事。 “他们觉得我死性不改没救了，也不愿再成为我的禁锢，就把我赶出来找你。” 亚萨神情有些恍惚，那个带给他无尽痛苦的九野就这么解散了？ “亚萨。” 恍惚中，亚萨的双手被雷诺攥在掌心里。亚萨垂眸，正对上雷诺那对异色瞳，眼神温柔至极。 “你还记得老阿姆吗？”雷诺细声说，“离开燃淞那日，她就这么攥着我的手，嘱托我再见到你一定替她捎句话。” “好孩子，你是真正的弥赛亚，你对纳美的恩情我们永生不会忘记。” 雷诺的脸和那张沟壑纵横的脸重叠，此刻仿佛真是那位和蔼的迩思老人攥着他的手向他倾诉谢意。 耳朵轰鸣，亚萨陷在无数斥骂声中，有艾维格人的、有迩思人的，有过去的、有现在的。 “肮脏阴险的白猪，是他杀了弥赛亚！”“什么皇帝，就是个被贱种操熟忘了本的婊子！”“假模假样，惺惺作态，我呸！”“陛下，你忘记我们的先辈是如何被赶到冰原地狱赶尽杀绝的吗？！” 无数人吵作一团，嗡嗡作响，尖言利语化作刀剑一把把插在亚萨身上。 这三年，亚萨顶着巨大的压力推行平权改革，却受尽双方白眼。午夜梦回惊醒时，他甚至有一瞬迷茫，他真的做错了吗？ 然而此刻，有人对他说谢谢，会永远铭记他的恩情。 老阿姆是第一个对他散发善意的老人，那场荒唐的婚礼本也该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步入正堂，是雷蒙德任性才作罢。仪式前，老人整理着他的婚服，把他揽入怀里轻柔抚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老人是那么温暖，就像年幼时母亲的怀抱。 万千委屈冲破闸口一起宣泄而出，再也阻拦不住。 刹那间，亚萨红了眼眶，泪水决堤而出，啪嗒滴到雷诺手上。 明明是温凉的，雷诺却被烫得一哆嗦，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宝贝，你哭了，是我逼你逼得太急了吗，还是刚刚的话让你想起了过去那些伤心的？是我错了，生气你就打我，别哭了，乖。” 亚萨哭得很凶，人就像是水做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尽。 被浸湿两只袖子的雷诺也迟钝渐悟出了什么，他把亚萨揽进怀里轻柔抚顺着亚萨的头发：“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挡在你前面。” 亚萨额头无力抵着雷诺的肩膀，双手无助地抓着雷诺襟前的衣服，眼泪汹涌。不知过了多久，亚萨哭得头晕脑胀，感觉自己有点缺氧，眼泪似乎也干涸耗尽，想停下却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身子一抽一抽的。 雷诺知道亚萨这是哭够了。 他旧话重提，故意刺激亚萨转移注意力调节心情，“我的陛下，你就收留我好不好？留我在你身边，以后谁欺负你，我就咬死谁。” 亚萨一口咬上雷诺肩头。 不用雷诺动口，亚萨先咬死最欺负他的这个alpha。 亚萨哭脱了力，咬人一点也不疼，雷诺却夸张地大声喊疼求饶哼唧着。 两人之间太过暧昧了。 亚萨推搡了一下：“起开，谁让你上来的？朕有话问你。” 哟，不好意思强行挽尊连称呼都变了。雷诺挑了下眉没戳穿，跪回到王座边：“陛下想知道什么？臣必言无不尽。” 第118章 “韦弗家，是你动的手。” “是我。” “谁让你擅作主张的？以为除掉他们，第三军军团长就是你的？”亚萨想起线报就后怕，如果没控住形势，里俄得死多少人。 雷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那位子谁坐无所谓，是他们该死。”老的害亚萨家破人亡，小的觊觎中伤亚萨，留着就是个祸患。 亚萨通透，瞬间明白雷诺是在为他复仇，雷诺一直很沉浸于这种自我感动式的付出。他追问：“下一个是谁，皇祖父吗？” “那老畜生还活着？”雷诺眼底寒光闪烁，“你顾念亲情不好动手，我来。他在哪？” 亚萨不悦压低眉眼，警告：“雷蒙德，别再背着我搞小动作，这是最后一次。” 雷诺秒上演变脸，眉飞色舞说：“你来监督我吗，宝贝，我可默认你要留我在你身边了？” “……嗯。” 雷诺眼睛睁大，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你答应了？”他本意只是调戏，没奢望得到亚萨的回应。 “满意了？”亚萨轻嗤，“你说的没错，我是心软留了你一条生路，可你带给我的是什么？一地烂摊子。继续放任你在外，只会给我带来更大的祸患。” 亚萨泛红的眼眯起，视线锁定雷诺空无一物的脖子，喃喃，“你这人，只有被拴起来才老实。” 雷诺是最讨厌别人被束缚的，可这一次他笑了，畅快肆意。 “宝贝，你看不见吗？”雷诺握着亚萨的手，引导对方摸索上自己的喉结，“这里早就栓上了一条链子，你亲手系上的。” 亚萨想抽回胳膊，可力气根本无法与雷诺抗衡，手纹丝不动。沐浴在雷诺炽热滚烫的眼神中，亚萨被动承受着对方热烈的告白。 “亚萨，是你驯服了我。” 情丝为链，以身做锁，永远困住了这只桀骜的野兽。 亚萨颤着眼睫垂下，躲避开雷诺的视线，似乎只有这样，心中的坚冰才不会被烈火融化。 雷诺眼中满含温情笑意，亚萨动摇了，慢慢磨下去会有结果的。 亚萨没有食言，不日，荣耀勋章授予仪式。 与上次一般，雷诺作为最卓越的功勋者，第一个接受表彰。他在庄严的奏乐中穿过大殿，步上高阶，单膝跪伏在皇位下。 只是这次皇座上换了人，近侍宣读他功绩时，他却视线落在亚萨半露的脚尖上早已神飞天外。 他曾经发誓，在亚萨红袍加冕那日，会第一个跪伏在亚萨脚边亲吻亚萨的手背向其献出心脏，可是种种原因没能兑现。等会郑重些，算作弥补吧。 “……特授予雷蒙上校荣耀勋章！另，即日起，擢雷蒙上校为第一军团副长，兼领近卫军，随侍朕左右，辅佐朕掌管军团事务……” 雷诺震惊抬起头，一瞬间与亚萨目光相触，又强克制住自己低下头。 居然给了近卫长的位子，这可真是寸步不离了！ 这远超雷诺预料的诏令让雷诺的嘴角禁不住上翘，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想起身把亚萨抱起绕着大殿欢呼跑上几圈。 “雷蒙上将，请接诏。” 雷诺双手捧过诏书，紧握诏书贴上心脏，虔诚宣誓：“寒星女神在上，我，在此向伟大的陛下，亚萨·莱温特·里格，宣誓效忠。我立誓，愿以血肉为盾护卫您与您治下子民，燃尽灵魂之火照亮您荣耀冠冕，让您的威名永垂后世。” “此誓永固。”雷诺抬头直视亚萨的眼睛，目光坚定而热烈。 雷诺耍了小心机，他不想用假名，宣誓索性就略去了名字。誓言期限也没说至死方休，因为在他心底，即使他真先于亚萨死去，只要有一丝化作灵体的机会，他也会守护在亚萨身边。 这其实犯了大错，效忠不诚。 觉察出问题的近侍皱着眉望向亚萨，揣度着亚萨的脸色，看亚萨迟疑未伸手是不是不悦。心忖这人被提前召见那日就惹得陛下不快，此刻火上浇油惹得陛下大怒出了岔子，该如何挽场。 不过顾虑是多余的，亚萨迟疑片刻，屈尊降贵地向雷诺伸出了左手。 雷诺执起亚萨的手，他的唇刻意扫过亚萨的指节，在权戒上印下庄重一吻。 这个地方，本该戴着他们的婚戒的。如果他们顺利成婚，这一幕该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 可转念一想，雷诺自嘲，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时日还长，要有耐心。雷诺劝诫自己。 “授勋！” 亚萨捧起漆木盘中的荣耀勋章，为雷诺戴上这枚象征最高军事嘉奖的奖章。在亚萨的双手搀扶下，雷诺起身转过头俯瞰台阶下观礼的重臣勋贵，乐呵呵鼓掌的有，轻蔑敷衍的有，惊诧打量的有…… 最不可忽视的，是那道冷如冰刃的视线，锐利直刺雷诺心脏。 ——奥斯维德认出他了。 情理之中，对方又不傻不瞎。 雷诺甚至怀疑奥斯维德早就知道了自己身份，只是囿于亚萨才隐忍不对他动手。 事实也正是这样。 冗长的授勋仪式结束，雷诺逆着人群绕去侧殿。 隔着门，质问声清晰地传出：“不给我个解释吗？”是抢先一步的奥斯维德。 雷诺僵住推门的手，呼吸也刻意放缓，静静倾听兄弟二人的交谈。 “他太过危险，留在身边时刻监视最为稳妥。” 奥斯维德不吃这套：“杀掉更能永绝后患，为什么三番五次拦我？五个月前是，现在也是，甚至怕我动手一直把人扣在宫里护着。” 五个月前？ 雷诺算了下时间，是他刚猎杀虫皇身体最为虚弱的时候，奥斯维德真动手，他必然毫无招架之力。原来这么久他一直平安无事，是亚萨在护着他吗？ 这次也是，他一下船就被亚萨派人接到宫里。亚萨虽然避着同他见面，但也没放他出去的意思。奥斯维德无诏进不了宫，雷诺在宫里是最安全的。 “你对他有感情，狠不下心。”亚萨没有回应，奥斯维德替亚萨做出了回答，“是人格融合带来的影响吗？” “……我不知道。” “该死，该死！”巨大的捶击声伴随着怒骂声传出，单凭声音就知道alpha已经暴怒到极致，只是不知道是在气雷蒙德趁虚而入，还是气自己没保护好弟弟。 “哥。”亚萨似乎在拉扯劝人。 却被奥斯维德甩开：“当不起！陛下拿皇权压我护着那个渣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哥？” 这话过分了。 雷诺后牙槽一紧，正要推门闯入，可奥斯维德的道歉声旋即传来：“对不起亚萨，刚刚哥不是有心的，哥是气坏了才……” “我知道，哥哥是为我好。” 奥斯维德幽幽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这么懂事就好了，哥宁愿你和你嫂子一样，直接一巴掌打上来。” “下次一定。”亚萨笑着调侃，兄弟间气氛缓和开。 “亚萨，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至今放不下的只剩你。这些年，有不少不错的alpha你都拒了，那人一回来，你又把他圈在身边。我虽然不喜欢那混蛋，但你真想和他在一起，哥也能忍，你开心最重要。只是亚萨，你真的开心吗？” “……” “至少告诉哥，你是怎么想的吧？你身体拖不下去了。” “哥，我真不知道，别逼我了。” “好好好，不逼你。” 奥斯维德话如晴天霹雳，惊得雷诺耳朵嗡鸣，大脑宕机一样卡顿得只剩下一行字——亚萨身体出大问题了。 无意间，雷诺不小心闹出声响。 “谁？！” 室内传来奥斯维德凌厉的声音。 第96章 雷诺很没出息地跑了。 等奥斯维德出门查看, 门外空无一人，只剩微薄的信息素残留印证着刚刚雷诺来过。 “他听到了。” “早晚会知道的，我来解决。” 雷诺疾步拐过墙角, 和一人撞了个正着。 那人被撞地后退了好几步, 叫了声疼刚要骂起来，抬眼瞧清楚撞上的人是谁瞬间阴转晴：“嘿，兄弟, 叫我好找！” 雷诺定睛一看, 是陪他来首都星的那个alpha, 似乎叫什么科特。 “仪式一结束你就不见了，有宫人问说见你往这边走，果然在这！”科特爽朗笑着，“你被陛下召走后就没回过酒店，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看来是我多虑。这几日你一直在宫里吗？” “嗯。”雷诺不咸不淡应了声。 科特觉察出雷诺心不在焉, 识趣没多问，笑着拉上雷诺胳膊：“走, 花园那有露天派对，咱去喝上两杯, 顺便介绍些朋友给你。” 雷诺压下情绪, 换上伪装, 笑着揽上科特肩膀：“好啊, 我人生地不熟, 幸亏有你。” 要徐徐图之，急不得, 他这次要在首都星长久站稳脚跟。雷诺规劝自己。 荣耀勋章授勋仪式是军界的大事，各大军团高级将领难得齐聚, 三三两两攀谈笼络起感情。 第119章 雷诺这个超级新星一出现在宴场，全场视线齐刷刷射向他。 “来了。” “瞧他授勋时那震惊模样，真以为杀了只虫皇就能当元帅啊。要是这么算，元帅的位子可不够。” “杀皇虫说得像砍白菜一样，你行你上。” “嘿，那是没让我遇上，到时候分分秒杀给你看。” “那位子空了那么久，居然不是给他留的？” “他也得配啊！前面俩什么身份，这个什么玩意？” “可斯特林侯爵也是迩思人。” “别污蔑我，我严格遵宪不歧视迩思的！你没注意到他眼睛吗？” “这是……有一只蓝的？混血？” “混什么血，是异化！不人不虫的怪物。” “可实验体不都控制起来了，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对啊，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呢？听说老公爵死因不简单呐。” “你的意思是……” “咱们这位陛下虽是个omega，可敢看轻他，是要吃苦头的。” “你们说那位子会落谁头上？” “伍德那老家伙？他可是对老公爵忠心耿耿，之前在韦弗手下过得不怎样，可是最近临危受命挑起里俄的烂摊子，指挥得那叫一个漂亮，大功绩啊。” “如果真是，军部可就是咱这位陛下的一言堂喽。” “让个屁都不懂的omega小鬼压咱头上，军界早晚得乱！” “你胡说什么呢，那是陛下！” “那又怎样，老子上战场的年岁比他岁数都大！一个从没上过战场的omega，知道虫子怎么杀吗？公爵只会宠着，菲利浦斯家那女人惯会见风使舵，米尔斯那小鬼头更是被迷得五迷三道，指东不敢往西！” “行了，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中年alpha扯着嗓子，遥指向雷诺：“你们都不敢我说，还有你！” 雷诺一搭眼，视线落在alpha肩章上，军衔不低，是个少将，不知道哪个军团的。 “丹尼尔是不是你杀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骤然安静。 关于老韦弗的死因，私下都这么猜测是一回事，可拿到明面上又是另一回事。公然指责皇帝使不入流的手段暗杀元帅，排除异己控制军部？这可说不得。 “欧文少将，我看你是喝糊涂了！”有同伴立刻来堵中年alpha的嘴，“丹尼尔是英勇战死！” 欧文却执拗甩开同伴：“那他怎么解释？！一个异化的畜生怎么入的军！还有里俄突击战，你们都打过仗，扪心自问，一只皇虫和三只王虫齐聚，这正常吗？不是这畜生引来的，我把头扭下来当球踢！” 万籁俱寂，只剩雷诺的轻笑：“那要我帮你把头扭下来吗？” “什么？”欧文不可置信瞪大眼，一时间以为自己幻听。 “开玩笑。”雷诺皮笑肉不笑，“欧文少将，说话要讲证据。我入军履历清白可查，你有质疑尽管去调。至于韦弗元帅的死，调查报告清清楚楚，元帅是为救韦弗准将死的。我与元帅无冤无仇，有什么理由杀他？您嘴一张一闭就给我定了罪，我可招架不起。” “你还狡辩，你那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 欧文被那只异变的眼睛锁紧，整个人霎时被慑住，嗓子里蹦不出一个字，只觉脊背冷彻，自地狱爬上来的阴湿触感贴附而来。 “让我想想，欧文少将刚刚叫我什么来着，异化的畜生？”雷诺不紧不慢穿过人群，踱至欧文面前，高大的身形倾覆而下将欧文盖在阴影中，“我是异化了，那又怎样？” 雷诺的信息素恍然化作无形的触手将欧文包裹住，欧文哑巴了一样，只干巴巴地吞咽唾沫。 “这是我猎杀皇虫的勋章！”雷诺毫不避讳，大大方方扫过众人，“是受皇虫精神波刺激才异变的，某些人红口白牙诬我是实验体，证据呢？” “哄谁呢，单和皇虫作战，怎么可能异变？”有直性子反驳了一句。 “要不换你承受十数小时皇虫级威亚，看看会不会异变？”雷诺轻飘飘地，开玩笑地口吻堵了回去。 哑口无言。 在场都是浸淫战场的老兵，自然清楚皇虫级威亚多恐怖，能接住精神不崩坏已是奇迹。如果长时间与其对抗，会不会异变谁也说不清，毕竟活下来的只有三人。一个就在眼前，一个坟头草两米高，还有一个…… “说起来，公爵在第三军时，也就是个吃闲饭的公子哥吧。” “我和他同届，还打过对抗，当时确实不像现在强得离谱。” “公爵会不会也……” “也怎样？”一道声音插进来，惊醒众人。 “公爵，您来了！”“陛下！”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不清楚，反正我没乱说。” “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亚萨的声带着笑，轻轻柔柔，似和风拂面。 可话落在听着在场人耳里，却激起几分冷意。这位陛下的手段就是未曾亲自领教过也听过几分，妥妥美人淬毒，越温和越让人胆颤。尤其是方才，他们刚嚼了这位陛下的舌根，不由更心虚了几分，纷纷低头无人回应。 “看来朕来得不是时候，扰了诸位的好兴致。” “怎么会，能与陛下同饮是我的荣幸！”“没错，正要恭喜陛下呢，雷蒙上将真是后生可畏啊。”众人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雷蒙上将确实是不世出的奇才。” 不用刻意寻找，雷诺个高肤色又深，在一群艾维格将领中宛如鹤立鸡群。亚萨到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雷诺的方位，他自然接过侍者递上来的一杯酒，径直朝雷诺走去。众人识趣纷纷向两侧退躲，让出一条通路。 扑通——扑通—— 世界的喧嚣都被剧烈的心跳声覆盖，雷诺眼里只剩这个款款向他而来的omega。亚萨嘴角衔着淡淡的笑，日光倾洒在他身上化作柔和光晕，宛如圣子降临，神圣不可侵犯却又易激起人最阴暗的那丝绮念。 虽是政治伪装，可亚萨确确实实笑了。 亚萨上一次冲他笑是什么时候？雷诺记不太清了。 “上将脸色不太好，可是在埋怨朕没许你元帅的位子？” 雷诺垂眸，和亚萨目光相接，对方眼底冰冷彻骨。 笑容淬毒，亚萨生气兴师问罪来了。可转念一想，不对，这个结果双方早已心知肚明，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雷诺余光瞥去，果然周边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雷诺玩心上来暗勾了勾唇，人跪得那叫一个干脆：“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雷蒙上将的才干确实担得起元帅，小小近卫长委屈你了。” 亚萨话里夹枪带棒，那些旁听的一时搞不清亚萨是在真指责雷诺，还是搁这敲山震虎呢。 “陛下，我只要您。” 暧昧不清的话惹得亚萨眉眼压低。 尝到甜头，雷诺立刻偃旗息鼓，转将祸水东引，“我脸色不快是因为……” 雷诺刻意顿了一下，引得在场心悬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刚刚那位欧文少将。雷诺余光瞥见，这位指尖在发抖。 不过，现下告状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还会招惹来仇怨。 算了，放他们一马，正好他也有更想试探的东西。 “陛下，请您看着我的眼睛。”雷诺仰头直勾勾望进亚萨眼里，“告诉我，我是异化的怪物吗？您……会恶心吗？” 亚萨没有正面回答：“你的眼睛和绶带一个颜色，很漂亮。” 素白的手搭上霁蓝色的绶带，这是亚萨亲手为雷诺戴上的。 雷诺微微垂眼，就能看见那纤长的手指沿着绶带从左肩下滑，拈起那悬在他左胸的荣耀勋章。六角雪晶状的金钻勋章雕刻精绝，内嵌寒星女神持剑像，外缀橡叶花环，上方还有个交叉双剑拱卫的皇冠。如此璀璨夺目的物件，却被那粉雕玉琢的手衬得低劣起来。 “雷蒙上将，这是你荣耀的象征，无须介怀别人的眼光。” 雷诺在亚萨的搀扶下起身，雷云消散，重归平静。 亚萨似是接受了雷诺的说辞，就此打住更是不再追究在场其他人的过错。 亚萨高举杯：“诸位以身筑高墙，如今帝国的安宁正是你们的荣光，寒星女神会永远庇佑你们！”话落，畅快一饮而尽。 将士们齐齐举杯回敬，对女神、对皇帝的歌颂声不断。 亚萨此行任务是来揪人的，走了个过场就谎托有事要离场，雷诺这个新晋的近卫长自然要尽忠职守，不离半步紧跟上去。 临末了，亚萨还不忘再敲打一番：“欧文少将。” 欧文像小学生被点名一样，一下挺值腰背：“陛下认识我？” “您是朕的长辈，朕自然认识。没记错的话，您同朕的父亲、韦弗元帅是同一届，关系还不错，幼时家宴上朕还见过您。” “是，是，当时你在老公爵怀里，也就这么高。”欧文比划了个高度，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第120章 “世事弄人，家父、韦弗叔叔相继逝去，如今只剩您了。”亚萨握住欧文的手拍了拍，“朕知您同韦弗叔叔感情深厚，一时难以接受最正常不过，可也要注意身体。前线凶险，一晃神可是要出人命的。” 欧文嘴抖着没说出半个字，不经意间，全身已被冷汗浸透。 “长点心吧，老兄弟！” 不知道谁拍了拍欧文肩膀吓得欧文一哆嗦。风一吹，酒醒大半，再抬头，人已走远。 “陛下是在替我出头？”一到两人独处，雷诺又没脸没皮地黏了上去，从背后圈着亚萨不放。 “立威而已。”亚萨一根指头杵着雷诺脑袋往后推，“起开。” 雷诺沉默着，大半张脸埋在亚萨肩膀上，纹丝不动。 “朕命你松开。”亚萨下达通牒。 雷诺闷闷出声：“你刚才在骗我吧？” “什么？”亚萨一时没反应过来。 “眼睛的事。”雷诺清晰捕捉到了，在他问出那个问题时，亚萨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亚萨说得那些不过是安抚外人，亚萨恶心他。 “……纠结这个有意义吗？” “别人无所谓，可你不一样。”一想到亚萨嫌恶他，就焦虑得睡不着觉。 “好，你想听实话，对吧？”亚萨深呼吸，“雷蒙德，你就是个异化的怪物。” 雷诺呼吸频率不由加快。 “从融入虫族基因那刻，你就不再是纯粹的人，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你不会还觉得自己是个人吧？” “我……”雷诺想说不对，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温热的血液一寸寸冷却，雷诺指尖冰冷，圈着亚萨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可怪物又怎样，你还是你。” 颤抖停止，雷诺大脑卡壳，干巴巴说：“可变成怪物，你会害怕讨厌我。” “你本来就够让我害怕讨厌的，异不异化，有区别吗？” “……没。”雷诺旋即改口，“不对，还是不一样的。”可雷诺自己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亚萨却心有灵犀般，悟到了雷诺的纠结点。他咬了下唇，低声说：“雷蒙德，对我来说，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你异化多一分排斥。更何况，我是这世界上最没资格嫌弃你异化的人，你是为我才异化的。” 雷诺受宠若惊，想笑，可难过的情绪还没完全消化，一时五官乱飞。 “那宝贝，你之前是真觉得，那个，我眼睛很漂亮吗？”最后半句，羞中带怯又饱含期待，活脱脱纯情少年。 难以置信，身后人仿佛被鬼附身。亚萨表情冷淡，一巴掌拍上雷诺眼睛：“是，满意了？可以松开我了？” 轰然间，狂喜情绪如压抑数百万年的海底火山猛烈喷发，顷刻掀起汹涌海啸将雷诺溺毙在快乐海中。 亚萨忍无可忍：“雷蒙德，警告你最后……” 身体陡然悬空，亚萨蓦地睁大眼睛，控制不住发出短促的惊呼，“混蛋，你放我下来！” “放放放，到寝殿就放，路还远别累着陛下。”雷诺拦腿抱着亚萨，颠颠地往寝宫方向遛，嘴角的弧度用钳子捏都捏不下去。 亚萨有了气急败坏的迹象：“谁说去寝殿，我还有政务没处理完。” “填饱肚子小睡一会再去，不急这一会。”雷诺蛮断替亚萨做了决定，“都瘦成人干了，奥斯维德怎么照顾的你？” “哥哥把我照顾的很好。”亚萨护短道。 “骗鬼呢？”雷诺抓了把亚萨屁股，“都没之前有肉了。” 亚萨眼神暗下来，他双臂锁住雷诺脖子，调动全身力量下压颈动脉三角区，迫使雷诺颈椎承重失衡出现一刹那松动。就在这一瞬间，亚萨随即扭腰用腿勾住雷诺腿弯向内拉，与此同时双手紧抓雷诺肩膀撑开距离。 雷诺失衡前倾，亚萨挣脱束缚不忘拉了雷诺一把，两人同时摔倒。 落地瞬间，亚萨腿绞完成：“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雷诺颈部被压，脸被憋得血气上涌，人却一点也没老实。他艰难笑着，手摸索上亚萨脚踝：“还记不记得，咱们重逢第一面，你就对我用过这招。” 绝对力量面前，不管用的。 历史重演，雷诺很快就亚萨反制在身下，吻嗅上后颈的腺体。 “雷蒙德！”亚萨声音走了调，“你说过不会再强迫我的！” “可是宝贝，你病了吧？” “……” “是因为反复发情却得不到标记吗？” 雷诺偷听到亚萨生病那刻，胆裂魂飞。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亚萨生了什么病，如此消瘦是不是和那个病有关，病会危及生命吗？等冷静下来，一点点抽丝剥茧，捕捉到奥斯维德话的alpha，有了一种猜想。 随着年龄增长，omega反复发情却得不到标记的话，会导致子宫蓄脓、卵巢囊肿、乳腺肿瘤一系列病症，严重危及生命。而亚萨，如今已30岁了。 联想起他们分开的第二年末，奥斯维德夫夫出奇活跃给亚萨笼络相亲，媒体看热闹围观亚萨“选秀”，让雷诺恨得牙痒痒。 网上最看好西泽这个傻逼，可雷诺清楚亚萨和这玩意肯定没戏，从没把西泽放眼里。直到一个小白脸出现，那个帝国能源巨头家族的独孙，才让雷诺第一次产生危机感。 小白脸是温柔体贴挂，文质彬彬，与他截然不同。那个时间段，媒体总是拍到亚萨和小白脸出现在首都星各大高档餐厅用餐，两人相谈甚欢，甚至被拍到过一次小白脸进宫夜不归宿。那次，媒体都传，王夫人选稳了。 那时雷诺真萌生了不管不顾炮轰穹顶强闯首都星的念头，可真等雷诺磨刀霍霍，亚萨站出来澄清他只是赏识小白脸，亡夫难忘，无法移情结婚。雷诺这才罢了心思，兴奋地拉着九野小辈喝了一晚上酒，结果齐齐违反军纪被抓记过通报罚薪一条龙处理。 回想看来，应该是从那时起，亚萨的身体查出了什么。 雷诺悬着心探问：“是什么病，严重吗？别瞒我。” 亚萨风轻云淡回：“卵巢囊肿，已做完切除手术，可子宫又查出有发炎迹象，拖下去可能会演变成蓄脓。你猜的没错，已经没几个发情期让我熬了，再拖下去我面临的选择，要么是切除腺体，要么是切除子宫卵巢全套。” 雷诺悬着的心死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亚萨这三年遭了很多罪。 更糟糕的是，曾被完全契合的他标记过，那些粗劣的合成人工信息素根本无法抚慰发情期的亚萨。一想到亚萨发情的痛苦，雷诺就心如刀绞。 “哥哥和诺林不希望我走到那一步，一直给我介绍alpha。我也试着尝试过接触，可我做不到，对他们完全起不来反应。虽然很讽刺，可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亚萨缓缓闭上眼睛，肌肉放松，放弃全身抵抗。 “随便吧，标不标记，选择权交给你。” 雷诺眼睛锁紧那块他垂涎已久的嫩白软肉，心中有个恶魔蛊惑他：咬吧，这是为了亚萨好，亚萨不是把选择权交给你了吗？ 雷诺心跳越来越急促，他舔了舔酸楚难耐的犬牙，尖锐下刺，陷入温柔乡。 炽热的鼻息喷洒上对方敏感的腺体，勾动身下人身体本能发颤，连呼吸都带着哽咽的颤抖。 哽咽？ 雷诺后知后觉觉察到了亚萨身上蔓延出的自暴自弃的绝望感。 他想得到的不止止是标记，不能咬下去！ 蛮横的侵犯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若鸿羽的吻。 “我等你。” 只祈望，宝贝，别让我等太久。 雷诺起身把亚萨拽起，拇指抹掉亚萨眼角的泪：“好了，我发过誓的，除非你点头，不会再强制标记你的。” 亚萨掀起眼帘，神情复杂地盯着雷诺。他把选择权交给雷诺，是因为他本身也不清楚，是否希望被这个alpha标记，可现在选择权又回到了他手上。 “怎么了，一直盯着我，太感动了？”雷诺刻意调戏调节气氛。 亚萨收回视线，突兀冒出一句：“我的下次发情期应该在明年六月。” “嗯？” “希望你的表现让我到时候心甘情愿点头。”亚萨撂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雷诺眼光乍现，亚萨这是开始准备接纳他了？ 他畅意笑着，大步追上去，抄起亚萨抱怀里：“那我可要努力了，先从让陛下减少操劳开始。” “雷蒙德！”无法讲理，“算了，我饿了，去寝殿。” “遵命，我的陛下！” 雷诺盘算着美好的未来，可他忘了，他运气一向不好。 第97章 “听说那位搬进去了？” “是啊, 连贴身侍从都被摒退了，陛下可是对他疼爱得紧。” “瞧那位的脸还不懂吗？三十如狼，咱们陛下可正是需要贴身伺候的时候。” “贴身”二字被咬重了说, 潜藏的深意激起不怀好意的笑声。 第121章 巡逻的卫兵上一秒还起哄笑着, 下一秒就被拐角的人吓得魂飞魄散：“雷、雷蒙上将。” “懂什么？”雷诺倚靠墙上，低头把玩着一柄枪。 卫兵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说啊。” 危险的信息素压下, 哗啦啦跪倒一片。 雷诺慵懒直起身, 不紧不慢来到那个出言不逊的卫兵前, 用枪挑起那人下巴，笑着问，“刚刚不是聊得很起兴，我的脸怎么了？” 卫兵被腥湿的信息素包裹，恍惚陷入无间地狱, 世界漆黑一片, 只剩那双似笑非笑的诡异蓝黑异瞳。 “您、您长得像斯特林侯爵。”口舌不受控制，隐约间卫兵听自己这么说。 “是吗？” “……是。” 威亚骤然消失, 枪支被移开。 抖成筛糠的卫兵颤巍巍呼出一口气，自以为逃出生天。然而, 气呼一半, 嗓子就被大掌卡住。 “上……啊——”求饶的话尚未出口, 他就身体腾空被重力怼向墙壁, 后脑勺狠狠被磕了一下, 耳朵嗡鸣。 “再让我听到你嚼陛下舌根。”说得是“你”，余光却扫向了在场所有人。 雷诺提着卫兵脖子把人掼向其他人, 砸歪一片。他拍了拍手掌，“好了, 继续巡逻！” 众人搀扶着落荒逃跑。 “这时间他不该在陛下寝宫里吗，怎么会出现在这？” “嘘，不要命了，还说！” 天蒙蒙亮，自从雷诺不要脸不要皮地强搬进亚萨寝殿，这个时间确实还在陪着人睡觉——亚萨在床他在地。 雷诺一惯是会得寸进尺的，亚萨一松口，人就缠了上去。 日子不需多久，雷诺就寻到了亚萨暴瘦的原因——操劳过度。 亚萨是标准的工作狂，工作十几个小时是常态，一旦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每日处理成百上千份公务，谁能不累垮。侍从不敢多嘴，雷诺却看不下去。他强势搬进亚萨寝宫，闹钟一样卡睡眠、卡饭食。 上位久的亚萨脾气比之前大了不少，面向雷诺更是不加掩饰。乍被人束手束脚管起来，发过好几次火。可每每，雷诺一瞅见亚萨起火气的苗头就知趣服软，亚萨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无可奈何。 等亚萨气消了，雷诺又笑着缠上去。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雷诺把战场游击战那套娴熟拿来对付亚萨，游刃有余追起老婆。 这次，这招却不怎么好用。 事情还要回到昨日。 他前脚搬进寝殿，后脚就不知哪个嘴碎的把消息传了出去——陛下有了新宠，同之前那些不同，这位已经开始侍寝了。 一时间，几乎每个觐见的都要八卦一嘴。有借此催婚催生的，更有坚决反对的，还有那个怒气冲冲挺着大肚子上门的诺林。 “你快生了，怎么还……”亚萨神情紧张地去扶诺林。 诺林冷着脸，打开亚萨伸过来的手，咔嚓解下亚萨的信息素抑制颈圈，向亚萨颈侧嗅去。 亚萨整个人僵着不敢动，生怕伤到特殊时期的诺林。 “没被标记？”诺林眉头舒展开些许。 “嗯。”亚萨弱弱应了声。 诺林眼一横，睨向雷诺，质问：“那他怎么回事，听说都同床共枕了啊。” “没，他在我床脚打的地铺。”亚萨不情愿说出实情，“为监督我睡觉。” 诺林也是知道亚萨那加班症的，睨向雷诺眼神柔和几分：“是该有人管着，说过你多少次了，放权，放权！天天事无巨细恨不过把所有事都过手一遍，迟早累死！” 亚萨不敢反驳，只是拙劣地转移着话题。他小心搀着诺林到座位旁：“你脚浮肿得厉害，快坐下歇歇。哥哥也是，你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怎么放心你来？” “你当我想来，是谁让我不省心？”诺林毫不客气噎回去。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面对孕晚期脾气暴躁的诺林，亚萨怂得不敢吱声。 “奥维也是个废物，两三句话就被你打发回去，一问三不知。本想卸了货再料理你，你呢？和alpha上床的消息转眼就进了我耳朵，还是和这个玩意！” 被骂“这个玩意”的雷诺在一旁直挺挺尴尬站着，他自然也不敢忤逆这位，只能内心安慰自己，至少自己还是个玩意。 “越大越糊涂，阿尔文都你比省心！这次别想糊弄我，你对他什么态度，给我交代清楚。” 阿尔文是奥斯维德和诺林的omega儿子，如今三岁。亚萨被骂不如三岁小孩，不敢反驳半句，生怕哪句不对惹诺林动了胎气。 “说，拖字对我没用，我有大把时间陪你耗。”诺林再次催促。 长嫂如母，亚萨到底是对诺林有移情，紧闭的心扉敞开：“我想和他试试。” “你只是受信息素影响。”诺林否定了亚萨的情感，“他带给你的只有伤害，你和他在一起只会痛苦。” “可信息素也是我的一部分。”亚萨反驳，“而且，他变了。” “你怎么笃定他不会再次伤害你？” “我相信我的判断，就像，我曾经决定相信你。” 诺林脸色刷白，他也曾是酿就亚萨悲剧的推手之一。他声音一下矮下来，打着颤：“你还怨我吗？” 亚萨摇头，轻轻圈上诺林的腰，孩子般依偎进诺林怀里：“我喜欢诺林。” 气势汹汹的人陡然泄了气，再也强硬不起来，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感动。诺林微肿的手指轻柔插进亚萨发间呼噜着，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叹：“你怎么这么傻。” 诺林抬头，和伫立在一边的雷诺视线接上，双方眼中都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他们都是罪人，有幸得到了天使的宽恕。 “他动了！”亚萨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直起身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诺林圆滚滚的肚子。 “伊莉莎比他哥哥折腾多了，当初怀阿尔文根本没什么感觉，还是omega……嘶——”诺林对着肚子指指点点，“还不让说，又踢我！快出来吧，我可是受够你了。” “alpha是好动些。”亚萨指尖轻触上诺林肚子，笑容落寞。 诺林脑中警铃作响，他立刻联想到亚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和不孕的身子。在不幸的人面前炫耀幸福，简直恶毒至极。 诺林有些坐不住了，谎称累了想回去。亚萨起身要送，却被诺林拒绝。 诺林对着雷诺不客气地一指：“你来送我。” 亚萨不傻，清楚诺林是有什么话要同雷诺说，对雷诺下令：“务必把诺林安然无恙地送回家。” 听着亚萨的着重强调，雷诺禁不住笑了：“放心，只能他把我怎样，我哪敢对他做什么？” “请吧，嫂子。”雷诺嬉皮笑脸对诺林做出请的手势。 “八字还没一撇，别得寸进尺。”诺林不爽警告。 悬浮车腾空，诺林望着越来越小的亚萨，头也不回地说：“你回首都星那晚，我在你的落榻的酒店等了一晚上。” “不能是为叙旧吧？”雷诺调笑。那晚，他被亚萨扣着没回去。 “我给你准备了药，不致命但足以让你瘫一辈子。我本打算就此把你囚起来，定期抽取信息素腺液给亚萨用，直到腺体移植技术成熟。” “就可以卸磨杀驴了，对吗？”雷诺抚掌，“真是人尽其用。” “我说过的，谁要是胆敢伤害亚萨丝毫，我会要他的命。” “那现在呢？” “我尊重亚萨的选择，你捡回了一条命。我和奥维会一直盯着你，你胆敢再伤亚萨分毫，赛勒斯就是你的下场。” 伟大的赛勒斯陛下，如今已瘫痪中风在床，废人一个。外界都传亚萨心如蛇蝎，为权戕害自己亲外祖，可听诺林的话，亚萨状似只是背了锅。 “那老畜生是你动的手。”是肯定句。 “他们兄弟太心软，顾念亲情只把那人囚了起来，却差点惹祸上身。既然他们下不了手，我就替他们做决定。” “怎么你不顾念亲情，我记得他是你姑祖父吧？”雷诺明知故问。 诺林转头，粲然一笑：“顾念了啊，所以他还活着。” 只是生不如死。 雷诺也动过杀那老畜生的想法。虽然亚萨不同意，可他还是暗地去探了情况。等摸清赛勒斯的现状，雷诺决定放任，现在这种活法对赛勒斯来说更有惩罚意味。他害亚萨家破人亡又折磨亚萨那么多年，这是赛勒斯应得的报应。 只消一眼，雷诺就清楚，诺林是在为奥斯维德报仇，就像他为亚萨复仇一样。他和诺林本质上是同一种人，这不是他们的错，是那俩兄弟天生就招惹他们这种疯子。 雷诺侧头探向窗外，远远瞧见守在停车坪的奥斯维德。真不知这对兄弟沾惹上他们，是福是祸。 悬浮车停稳，诺林扣上车门把手： “不下来坐坐？” 雷诺啧声摇头：“只怕有命下，没命回。”窗外奥斯维德一副要生吞活剥了他的样子。 第122章 “确实。”诺林望向来势汹汹的奥斯维德不由翘起嘴角，却又想到什么很快压下去，“亚萨是被推上位的，这三年替奥维担下了很多苦。可我天性自私，不希望奥维被那些琐事缠身，只能视而不见。亚萨，在那个位子上，过得很痛苦。” 雷诺收敛了笑容静静听着。他猜到了，从亚萨在他怀里痛哭那刻，他就清楚亚萨当皇帝并不开心。 “我做不到全心呵护他，只盼有一个爱他的、忠诚的、强大到能为他遮挡所有伤害的alpha守在他身边。雷蒙德，希望你会是那个alpha。”诺林撂下这句话开门出去。 “我会的。”雷诺坚定回。 即使这句话，对方已经听不到了。 奥斯维德神情紧张揽着诺林的腰身抱怨着什么，诺林笑着吻上去把所有不想听的话堵对方嘴里。夫夫黏腻，羡煞旁人。 雷诺脑海中窜过亚萨触碰诺林肚子时落寞又羡慕的眼神，神色暗了暗。他强抽回视线发动悬浮车，逃窜似地往皇宫冲去。 今夜注定无眠。 床上人颤动着身子窸窣作响。 雷诺听着声响掀被起身，蹑手蹑手上了床，从背后轻轻将人拦怀里，大掌覆上亚萨紧抓着小腹轻颤的手，温暖侵袭。 亚萨出奇地没有排斥，他木然睁着眼睛：“我又梦见阿维沙伊了。” 听到这个名字，雷诺的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疼得呼吸颤抖。 阿维沙伊，那个未出世的小alpha，两人共有的噩梦。 阿维沙伊是冤孽，可亚萨缺爱，天性渴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即使阿维沙伊一开始并不是亚萨所期望的，亚萨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小生命。 时间没能抚平伤痛，阿维沙伊成了两人心口上狰狞丑陋的疤痕。 伊顿要求两人孕育一个混血后代作为继承者时，亚萨精神极其衰弱，常常半夜喊着阿维沙伊的名字惊醒。雷诺彼时虽对这个孩子全无印象，却会生理性心脏抽痛。 今夜亦是。 “他浑身血淋淋的，问我为什么杀掉他。”亚萨声音空洞绝望。 “你没有！”雷诺反驳声激昂，许是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声调又落下几分，重复说着，“你没有杀掉他，你没有任何错。别再用那个孩子折磨自己了，我们还会有……” 蓦然，雷诺嗓子被锁住了。 还会有新的孩子吗？他说不出口。 雷诺潜意识间竟然萌生了不再要孩子的念头，孕育一个两人血脉相融的后代固然是让他欣喜的。可一想到那孩子是建立在亚萨痛苦甚至夺取亚萨生命的基础上诞生的，雷诺就彻底熄了这个念头。 有前车之鉴，他害怕亚萨怀孕。 记忆恢复后，谈及孩子，雷诺一闭眼就是亚萨浑身染血濒死的景象。 手术室红灯刺眼亮着，他瘫坐在手术室外，任谁也拉不走。忘记是谁在他耳朵大声喊着，您的omega脱离危险了，他体内的韧劲一下被抽走，人昏厥过去。 “弥赛亚对不起，您的孩子没能保下。” 他再次苏醒，一个铁制的小托盘被端到了他的面前。触目一片血红，那个初具人形的小alpha还吮吸着手指，恍惚还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只是，小alpha再也没了长大的机会。 彼时的他哆嗦着手地捧起那个不到半个手掌大的孩子，以一种忏悔的姿势将阿维沙伊抵上额头，崩溃大哭。他自负一生，从没如此后悔过，他不该强留下那个孩子，不该用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去拴住亚萨。 他是个胆小鬼，那场景，他此生再也不想重历。 雷诺身子不自觉弓起，他脆弱地额头抵上亚萨肩膀，抓着亚萨的手也施加了力道：“亚萨，别再纠结孩子的事了，好不好？我不想你再受苦了，孩子不是全部，很多ao没有孩子也过得很好。” “……你不想要孩子。”亚萨一针见血，戳中雷诺心窝，“之前我想人工受孕，你不是这个反应。你在害怕，是想起了什么吗？” 雷诺后知后觉想起，他似乎从未对亚萨提起自己记忆恢复的事。亚萨语气压着怒气，是以为自己又在欺骗他吗？ “我——”雷诺语气顿时慌乱起来。 不等雷诺解释，人就被亚萨推开。亚萨挣脱怀抱，坐起来冷冷看着雷诺：“想起多少，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就……”雷诺舔了舔干裂的唇，“我异化时被小笨蛋差点掐死那次，全部。” 感受到亚萨气压越来越低，雷诺立刻找补道，“我不是故意瞒你的！我醒来就被送进了监狱，没机会和你提这件事。之后又假死和你分开那么多年，早就对恢复记忆这事习以为常，没意识和你去提。” 亚萨抿着唇，望向雷诺的眼神有些复杂。因为眼前人记忆缺失，亚萨更多将其当成无辜的雷诺看待，可事实上眼前人就是那个双手沾满罪孽的雷蒙德。对于这个事实，他一时难以消化。 “亚萨？”雷诺伸手探向亚萨。 “别碰我！”亚萨厉声呵斥。 “别气了，我真是不是故意……” “出去。”亚萨沉着声打断。 雷诺还想纠缠，却被亚萨揪过枕头砸过来：“滚！” 雷诺被砸出了门，他本就憋了一肚火气，不经意间又听到了卫兵八卦亚萨，脾气直冲上来。顾及到亚萨，他还是敛了手段，没做得太过分。 晨雾霭霭，远处传来几声鸟鸣，天要亮了。 雷诺剥开一颗糖丢嘴里，舒展筋骨朝亚萨寝殿走去，心里盘算着这次该怎么让亚萨消气。 雷诺刚蹑手推开一小道门缝，屋里人就传来号令：“滚进来，有事问你。” 哟，肯见面了？说明亚萨气消大半，有转圜余地。 雷诺眉眼扬起，忙不迭进去：“宝贝尽管问，我必言无不尽。” “我想见阿维沙伊一面，你知道他在哪吧？” 雷诺笑不出来了，敷衍着：“一个还没成型的胎儿，有什么好看的。” “我、要、见、他。”亚萨一字一顿重复。 雷诺颓丧地搓了把脸：“有什么好见的，明明阿维沙伊带给我们的只有痛苦。” 纵然十年过去，雷诺想起阿维沙伊脑海中最先浮现的就是那个吮着手指的血红小人。他记不清当时是怎样浑浑噩噩将阿维沙伊埋葬，又逼自己强行忘掉孩子转去全心照顾精神失常的亚萨。 亚萨眼光闪了闪，没再强硬要求。他裸着脚，一步步坚定走向雷诺，却在最后卸了力倚进雷诺怀里，脆弱圈住雷诺的腰。 “我想见见我的孩子，想带他回家。雷蒙德，我们带阿维沙伊回家，好不好？” 雷诺抖着唇，再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好。” 第98章 “去死！” 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亚萨低头, 目光落在那把直刺入胸膛的尖刀上。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顺着银刃蜿蜒而下，最终不承重负“啪嗒”落在地上混着尘灰溅出一朵又一朵血花。 血花妖冶诡丽, 恍若地狱最深处的盛放的曼珠沙华。 好漂亮。 亚萨视线黏在那盛放成片的血花上, 笑容静谧而祥和。疲倦的身躯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轻巧过，一瞬间，亚萨似乎获得了解放。 持刀人瞥见亚萨的笑, 踉跄着后退, 大喊：“你该死, 你杀了弥赛亚！” 亚萨缓缓抬头，望着这群面容模糊的迩思人。义愤填膺的迩思人围作一圈，指着正中的他，各种斥责辱骂如潮水将亚萨淹没。 “滚出暮穹！” “忘恩负义的白猪，不是弥赛亚你十年前就死了, 把血还给我们！” “杀了他, 替弥赛亚报仇！” …… “好啊，我把命还给你们。” 亚萨莞尔一笑, 拔下胸口的银刃，径直斜刺向喉咙。 电光火石间, 一只大手握住刃, 生生让刀尖停在离喉结微毫之处。亚萨只要呼吸再剧烈些, 那尖刃就会刺破皮肤勾出鲜艳的红色。 “亚萨！” 焦急的声音刺破迷障, 激得亚萨抖一激灵。 亚萨猛抬头向前, 围着他的人群破碎消散，那些没有五官的迩思人渐渐轮廓清晰, 化作一个令他熟悉到化成灰都能认出的人。 “雷蒙德？”亚萨叫出眼前人的名字，带着迟疑和迷惘。 “宝贝, 你吓死我了！”雷诺惊魂未定地将亚萨捞起缚在怀里。 “我怎么了？”亚萨还没从梦中缓过来，呆呆地问。 “你突然伸手掐住自己脖子。”雷诺话说一半，剩下半句是还带着诡异的安详笑容。 仿佛在向往死亡。 亚萨抿唇，似乎没想到自己精神状态会这么差。他深呼吸调整了下情绪，拍了拍雷诺后背：“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放开我，你勒得我有点闷。” 雷诺却只是松了松手臂，固执圈着亚萨：“明明只要我来就好。” “现在的你要以什么身份去？”亚萨眼睫垂落投下细碎的阴影，“只有我能把阿维沙伊接回，他是我的孩子。” 第123章 十年前，雷蒙德将阿维沙伊交予暮穹星一所神庙的老住持，祈愿为阿维沙伊顺利转世而积德。临末了，忆及亚萨的反应，没忍住回身嘱托老主持说，等安定后他会来接孩子回家。 雷诺一五一十和亚萨交代了这件事，亚萨片刻沉默后决议对外假称生病偷溜出来亲自将孩子接回。再次踏入暮穹，无疑是对亚萨的又一次折磨。雷诺本意自己去，可亚萨执拗亲自去，雷诺无奈纵容。 然而，望着亚萨精神状况肉眼可见地变差，雷诺又后悔起来。他猜到了亚萨在怕什么，可酿成一切苦果的人是他，他是最没资格去宽慰的。 雷诺瞥了眼窗外，暮穹星将近。他取出枚口罩撑开，缓缓将口罩覆上亚萨的脸，动作小心仿佛在把玩精贵的瓷器。他拇指仔细压平鼻梁条，认真说：“那我去交涉，你跟在我身后就好。” “……随你。” 两人预想了无数糟糕的结果，慷慨赴义般扣响庙门，可门被拉开那刻所有心理建设都化作云烟。 “弥赛亚，您回来了。” 只是一眼，甚至雷诺尚未开口说一句话。 老主持浑浊的眼球重焕光辉，他抖落袍子上的灰尘，朝雷诺做出一个邀请进门的手势，“老衲等您很久了，请。” 刹那间，雷诺心中撼意无以复加，可旋即他想到自己现今与原貌八九分相似，或许是老主持上了年纪分不出人了。他笑了笑，掩饰过刚刚的诧意：“老人家，您认错人了吧，您口中的弥赛亚十年前就已经去了。” “老衲虽老眼昏花，却还不到不辨人的程度。您面像虽变了两次，可……”老主持没继续说下去，摇了摇头，“罢，您不愿承认就算了。夜里风凉，请进吧。” 门被大敞开，雷诺进了半步，这才让老主持发现方才被雷诺身形挡得严严实实的亚萨。 老主持仔细辨认些许时间，眸中闪过一抹惊色：“陛下！” 惊异很快转为慌张，老主持以为雷诺不愿承认身份是在亚萨那窗户纸还未捅破。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是搅了事。 “刚刚我……”老主持想辩解些什么，可终究说不出谎话，慌张下条件反射就要跪下。 雷诺赶忙上前一步撑住老主持：“他知道，快起来。” 老主持悬着的心落了地，视线在雷诺和亚萨间逡巡：“那你们？” “我们一起来接孩子回家。”雷诺握住老主持胳膊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 “和好就好，和好就好。”老主持一声叹息掩去所见的无数心酸，“随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孩子。” 雷诺伸手去攥着亚萨的手，却被亚萨不着痕迹躲开。亚萨摘去无意义的口罩，抢先一步追上去。 老主持将人引到一间供殿。 供殿极为宽阔宏大，高耸的穹顶仿若连接着天际与人间，墙上是密密麻麻的小洞龛，每个龛内都放置一座牌位，牌位前摆着长明灯，灯火汇聚映照整座大殿璀璨通明。 万灯簇拥下，是一尊十数米高的佛像。这位不知名的菩萨端坐狮犬难辨的神兽之上，头戴宝冠，身穿袈裟，左手持宝珠，右手持锡杖，面容慈悲祥和却又庄严肃穆，高高在上藐视着前来祭拜的他们。 “是地藏王，迩思某些族支所信奉的神明，主掌轮回，普济众生。”雷诺小声在亚萨耳边解释。 “我知道。”亚萨目不斜视回。 这里供奉的牌位寿盒万千，只有一尊特例被供在佛像脚下的往生莲台上。 亚萨目光追随着老主持，老主持不紧不慢来到大殿正中的供案前，拂袖双手捧下一个黑红色木盒，将其恭敬送到两人面前。 其实，按迩思民间习俗，早夭的孩子被视为不详，往往不能得到安葬。而阿维沙伊只是个未成形的胚胎，更没资格得此殊荣。两人都明白，这一切都是老主持感念雷蒙德恩情，延伸到了阿维沙伊身上。 他们的孩子被“照顾”得很好。 木盒浸染香火已久，轻轻抽动鼻子，就能嗅到木盒上传来的那特殊气息。那是檀香、酥油香和鲜花混杂的香气，让人莫名宁神。 两人不约而同伸手去接，可目光相触，雷诺退缩了，木盒到了亚萨手里。 亚萨细细摸索着木盒，动作轻柔缱绻，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渐渐，他拇指移到锁扣上，咔哒拨开，试图打开。 “别。”雷诺受按上木盒上阻止道。他见过阿维沙伊刚引产时的样子，清楚亚萨承受不住。 “松开。”亚萨执拗命令。 雷诺踌躇片刻，缓缓抽回手。 木盒缓缓打开，黄绒布上静静躺着枚半个巴掌大的骨架，白骨小童还吮吸着自己的手指。 果然如此。 雷诺心被狠狠攥了一把，疼到无法呼吸。他有心理建设，可再次见到阿维沙伊还是心绪崩溃，更别提第一次受到冲击的亚萨。 亚萨倏地合上盖子，再也没勇气看下去。他深沉闭上眼睛，向后仰着头，避免眼泪流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失态。 老主持知趣退出去。 亚萨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他将小木盒死死抵在小腹上，跪在地上蜷坐成一团，放声痛哭。雷诺也跪地长臂将亚萨抵入怀里，呜咽出声，像绝境的困兽。 地藏菩萨无悲无喜，垂眸藐望着殿中跪地相拥的两人，万灯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爆声。 那晚，两人跪坐一夜。 天渐吐鱼肚白，雷诺晃着身子把哭昏厥过去还死死抱着小木盒不放的亚萨抱到禅房休憩，而他独身一人乌着眼圈去寻老主持。 “昨日之日已成既定，一切还需向前看。”老主持为失魂落魄的雷诺斟了一杯茶推到对方手旁，“弥赛亚，你们还年轻，可以再孕育一个孩子。” “孩子？”雷诺自嘲一声，“其实我们没和好，您是beta，才没有觉察出我们信息素的变化。纵然我们和好了，他身子落了病根，极难自然孕育。” “难怪。”老主持早觉察出两人间关系的僵硬，幽幽叹了口气，“不过陛下还是心软的，留了您在他身边，在身边就有希望。至于孩子，现在人工孕育不是难事，总归有办法的。” 雷诺垂下头，闷闷说：“可我不想要，人工受孕对他是种折磨，我不想再让他冒任何险、受任何苦。” 老主持问：“陛下怎么想？” “他大概是想要的，可那种渴求不正常。”雷诺烦躁揪住头发，“他自幼父母双亡，哥哥疏于照顾，他没有朋友，我又做过些畜生事，所以在他心里没有能真的寄托感情的人。他单纯认定孩子能结束他的孤独，毕竟血脉是无法斩断的。” “世间亲情最难割舍，打断骨头连着筋。”老主持明了。 “可这不对！一个阿维沙伊就够折磨他了，如果求子却盼不来、盼来却不健康、健康却成长中出什么意外……我不敢赌，他心思本就敏感，未来如果全身心寄托到那孩子身上，孩子稍有差池，又会带给他新的折磨。” “弥赛亚，您这是因噎废食，之前的您不是这样的。”老主持叹息。 雷诺掩饰性将茶一饮而尽，重重将茶杯拍在桌面上：“那我该是怎样的？我想变成这样吗！”他就像癔症了一样不受控制。 触及老主持悲悯的眼神，雷诺的心被烫得哆嗦一下。他无力倚上椅背，手遮上眼睛，颓唐说，“抱歉，不该冲您发火，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老主持摩挲着茶杯沉吟片刻，重新往雷诺杯子里添了热茶，茶汤褐红深沉像用久了的红木，几根粗老茶梗随着水波跃动。 “弥赛亚，请看这。” 雷诺不明所以，默默看着老主持顺过他的茶杯，用筷子将那些粗老茶梗拨到一处，又掐了片桌上的小薄荷叶轻放在茶面上。 “我们先人在那个美丽的蓝色星球上，不可避免与海打交道，您知道航海者如何应对触礁吗？” 雷诺是星际海盗出身，星海航行与海有诸多异曲同工之处，自然从父亲那学到了不少先人经验，些许悟到老主持要说什么。 “想象一下，您正驾驶这航船，也就是这片薄荷叶，飘在无垠的大海里，却不小心撞着了潜藏在海中礁石。”老主持说着用筷子引着薄荷叶向前，撞到了茶叶梗堆，“您觉得您困在了漩涡里，刚开始试图努力对抗它，却渐渐放弃。” 筷子停止引航，薄荷叶缓缓下沉。就像是船长太过沮丧而放弃与未知的未来抗争，索性不再掌舵抛锚等死。 “这就是您现在的状态，太过恐惧未来而永远留在了这片海里。” 老主持说着又掐了片新叶重新放到茶面上，这次他杯壁缓缓搅动水流，引导薄荷叶绕过茶叶梗堆。 “有为才有希望，一噎止餐是谋死。您与陛下间横亘着太多心结，就像孩子，您该试着跨过去，而不是全盘否定。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沉下心去听去看去辨陛下心结在哪，再一点一滴化解。我看陛下对您态度并没有那么强硬，是有机会的，时间还长，没必要急于一时。” 第124章 老主持的话如古庙洪钟震破心中迷雾，雷诺醍醐灌顶。 自从得知那些“罪孽”，他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万事小心翼翼生怕再伤害到亚萨，可心如明镜清楚他自身就是最大的伤害源。就像亚萨所说的，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他自虐般缠在亚萨身边，过于患得患失让他变得怯懦。 怯懦固守在安全圈真的好吗？ 对他，对亚萨。 雷诺周身气质一息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颓丧一扫而今。 “谢谢您。”雷诺他勾过茶杯对老主持做了个敬茶的姿势，话落倾杯灌下，嚼烂那薄荷叶，毁掉那个太过小心翼翼静默沉沦的自己。 老主持摆了摆手：“弥赛亚看开就好。” “还要麻烦您一件事，我出去做件事。如果亚萨醒来想走，麻烦您帮我拖一会。”雷诺风风火火出门，临到门口又生生止了步，“对了，如果可以，还请您帮我劝解一下亚萨，他为阿维沙伊的事很痛苦。” 老主持叹息着摇摇头，瞥去窗外，天已大明。他捶了捶有些酸痛的后腰，抄起扫帚遛往亚萨休憩禅房外的院落扫起落花。 此时正值晚春，芳菲尽落，子规啼鸣。 亚萨是被那一声声“布谷”唤醒的，麻木的手指微动，木盒被他紧紧怀里爆了一夜，肚子有点痒大概是被压出了痕。亚萨缓缓转头环视，雷诺不在，倒是窗外传来一声声扫帚划地的声音。 亚萨穿上鞋，推门出去。 “陛下醒了？”老主持停下动作，直起身望向亚萨，“昨夜可睡得惯？” 老主持视线落在亚萨红肿乌青的眼眶上，自问自答，“看来是有伤心事，没睡安稳。” 亚萨怀抱紧着木盒，有些沙哑地问：“雷蒙德呢？” “弥赛亚受我所托出去跑腿了。”老主持弯腰将落花匆匆扫了两下，全扫进池塘里，“陛下可否帮老衲一件事，去藏王殿换个供奉？” 亚萨低头望向怀中的木盒，轻轻回了声：“好。” 檀香氤氲，亚萨心绪难得平静，他同老主持一起换了新鲜贡品，还虔诚地跪地燃香拜了三拜。 这是亚萨第一次拜外神，是感谢对方庇佑他未能出事的孩子。 “听说，迩思信奉生死轮回，人死了，会投胎转世再世为人？” 亚萨跪在蒲团上，抬头仰望着高高的佛像。神像低眉垂目，照见众生沉浮于五蕴迷网。 “是，小殿下得菩萨庇佑，早已入轮回，或入享福之家。”老主持顿了顿，说，“也可能正在菩萨膝下陪侍，等待时机，与您们续亲缘。” “是吗？”亚萨话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老主持试探：“陛下，可想过与弥赛亚再要一个孩子？” “想过，繁育后代是朕的使命。可雷蒙德不想，他觉得是朕不自惜。”亚萨一板一眼地回。 “使命”两个字让老主持噎了一下，发现这位并非像弥赛亚口中那样渴求孩子：“你心里有怨有惧，不想再要孩子。” 亚萨斜睨向老主持，颇有威慑意味：“帝国需要继承人，两族也需要一个和平象征，朕也会有最亲的亲人，一举三得，为什么不想要？” 老主持头皮瞬感发麻，可为了弥赛亚，他硬着头皮重复：“您不想，你对过去有愧，对未来有惧。” 亚萨长久凝视，静默不语。就在老主持想要再说些什么时，亚萨撤去威压，袒露出不可见人的脆弱：“瞒不过您。” 亚萨望向往生莲台上那个小小的红木盒，眼神涣散，似乎在注视，又似乎透过木盒回到久远的过去，“我曾经是恨他的，可是不知道是激素作用还是太渴望亲情，曾真切盼着他降生。阿维沙伊如果还活着，如今已经十岁了。” “您觉得他会是个怎样的孩子？”老主持引导问。 “我梦见过，他有着和雷蒙德一样的黑发，肤色和眸色随了我，嘴唇鼻梁像他，眉眼像我。alpha性格很闹腾，常常把我们俩折腾得心力交瘁。如果再长大些……” 亚萨蓦然住嘴，他说不下去了。他试图想象孩子长大的模样，可脑中那个白胖的婴儿眨眼间变得浑身青紫色沾染血渍，空洞的眼睛幽怨地望着他。 老主持见亚萨唇色褪尽，关切问：“陛下，怎么了？” “我想象不出来他长大的样子，他永远是那个堕婴的样子，质问我，母亲，您为什么要杀掉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亚萨颤抖起来。 “可陛下，那不是您的错，您没有杀掉他。”老主持唏嘘，“当时，您自身也性命垂危，您才是第一本位。” “不对，是我杀掉的。”亚萨颤抖停止，眸中一片死寂，声音带着令人彻骨的寒，“当时我以为哥哥死了，存了死意，也存了杀心。即使我们能双双保全，我大概也会日后寻机会亲手扼死他。” “为什么想杀掉那个孩子？”老主持没眼色地亚萨心口戳刀。 为什么？ 他当时处于精神崩溃边缘，随时可能撑不住自杀。两族隔阂深重，阿维沙伊大抵会像那个叫詹妮的混血女孩一样受尽欺侮。他不确定自己死后雷蒙德能不能撑下去，如果雷蒙德变得浑浑噩噩，阿维沙伊更没了庇护，生活可想而知。 如果他被雷蒙德看紧自杀不成，精神只会越来越差。他怕自己变成母亲那样，憎恨起阿维沙伊，日日歇斯底里，折磨痛打阿维沙伊。他自己经受过，知道那又多痛苦，他不想两人重蹈覆辙。 亚萨也设想过自己带阿维沙伊逃脱雷蒙德的控制，可旋即一深想，美梦碎了。回去又怎样？哥哥死了，他一个精神失常的omega带着一个“混血杂种”没有倚仗，只会受尽白眼。阿维沙伊会被当成异类欺凌，甚至可能会为自己的出身而羞耻，以至恨亚萨为什么生下他。 彼时的亚萨，看不见一点光，每一条路都是通往无尽的深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我不想让他来这世间受苦。” “是了。”老主持像个慈祥老人，拍了拍亚萨的手背，“孩子，你无须为此介怀愧疚，当时你只是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亚萨没有在意老主持的僭越，反而陡然拉近的称呼真正让他变成一个向长辈寻求答案的迷茫孩子：“真的正确吗？” “当然，他的一生终了在最幸福无忧的时刻，没有品尝过一点人世的苦难。阿维沙伊那孩子，会理解您的。” 亚萨仍半信半疑。 老主持一不做二不休，请出神做说客：“不如问问菩萨呢？” 说着，老主持寻出两块脱红漆的两枚新月状木头捧给亚萨，“这是杯筊，可沟通菩萨。阿维沙伊陪在菩萨身边，定能通过菩萨的口传递他的心意。” 亚萨心底清楚这大概率是哄人的，可还是迷了心。 亚萨在老主持的指导下围着香炉绕了三圈，跪在蒲团上，额头微低，双手捧持杯筊虔诚抛出：“菩萨可在位？” 杯筊落地清脆，一正一反。 老主持轻声说：“一阴一阳为圣杯，菩萨在位，告诉菩萨您的名字、生日、地址和想问的事，禀明后轻敲一下香炉边缘再掷筊，掷三次。” 亚萨心无杂物，拜托地藏帮询问阿维沙伊是否怨恨自己，虔诚连掷三次。 老主持目光直勾勾盯着地面，心脏悬着，生怕出不好的卦象。可奇迹般，三次均为一阴一阳。 老主持那提到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是三圣杯，陛下，阿维沙伊那孩子在通过菩萨告诉您，他不恨您。我就说过，那孩子善解人意，是理解您的。” 亚萨还陷在恍惚中，他不信外神，不信轮回，可这次他想相信。 他踉跄起身，游魂一样来到往生莲台边，颤着手去开木盒。 白骨化的阿维沙伊仍吮吸着手指静静沉睡。 亚萨小心翼翼抚摸上阿维沙伊的脸，恍惚中，看到阿维沙伊长满血肉，吧嗒着嘴，无忧无虑睡着，幸福而安详。 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没有憎恨过他。所有一切，都是自我折磨。 “谢谢您。”亚萨合上木盒，躬身向老主持道谢。 老主持连忙躲开：“受不起受不起，陛下快起来！” “是雷蒙德拜托您来开解我？”亚萨问。 “是，弥赛亚今早来寻我，为您的事聊了不少，他说您连夜噩梦很是痛苦，拜托我劝解一二。”老主持坦诚，“他很关心您。” “……我知道。” 雷蒙德此刻不见，想必也是为了他，只是不知去了哪。 中午日头正盛时，雷诺顶着满头的汗风尘仆仆回来了。 亚萨有意去观察雷诺，之前没注意，雷诺状态比亚萨还差。连续几夜没休息好，又在外奔波了半天，此时的雷诺眼红泛白，胡茬冒青，唇干裂起皮。 “去哪了？”亚萨话里藏着几分他没注意的心疼。 雷诺随手抄过桌上的凉茶灌进去，才一抹嘴角，声音有些嘶哑道：“寻了个旧人，宝贝，你同我去见个人？” 第125章 “谁？”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到的地方是福利院区。 暮穹星虫灾严重，健康青壮年所剩不多，基本都是老幼病残。返星后，亚萨下令集中搭建了儿童、成残、老人三类福利院供这些人居住。因而，这里算是暮穹星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了。 亚萨远远望见，噩梦翻涌上来，呼吸刹那错乱。 就在这时，雷诺握住了亚萨指尖冰冷的手，温度传递，制止了对方的颤抖：“相信我，别怕。” 雷诺牵着亚萨的手将亚萨引到一所儿童福利院，刚进门就能听到操场上孩子们玩耍的嬉闹声。绕过大楼，离操场越来越近，亚萨紧张得掌心出了薄汗。 操场正中，一个扎着丸子头的beta女生抬头和这边对上视线，女生拽了拽旁边孩子的袖子，指着两人说：“快看，是谁来了？” “陛下？” “哇，真的是陛下！” “陛下安好！” “陛下陛下，您长得真好看，比电视上还好看！” “陛下是特意来看我们的吗？” 孩子们涌过来将两人围起来，叽叽喳喳的，眼里闪着星星。 亚萨柔和笑了，他蹲下与这些孩子们齐平，摸了摸离他最近的一个孩子的头：“对，来看你们过得好不好。” 亚萨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孩子们热烈回应着。聊得久了，刚开始还有些敬畏的孩子发现亚萨和善得很，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一个小男孩竟主动牵起亚萨的手，撒娇央求亚萨陪他们去玩游戏。 雷诺静驻在原地，放任亚萨被拉走。 十年前，亚萨也是这么望着他吗？雷蒙德想起自己带亚萨会孤儿院时的场景，只是十年后，人颠倒了，被围的成了亚萨。 亚萨眉眼弯弯的，看得雷诺也扬起嘴角。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颗糖来。然而，刚剥开，还没往嘴里扔，他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叔叔，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雷诺低头，就瞧见一个矮瘦的alpha男孩，男孩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得发光，眼睛是清澈的湖蓝色，发色灰白，典型掺有艾维格血统。 雷诺将剥好的糖递给男孩：“给，这样我们就是共犯了。” 男孩做贼似地攥过糖，侧过身秒塞嘴里，他含混不清说着：“好吧，我不告发你。” 雷诺被逗乐了：“怎么像没吃过糖一样，你们不是经常发？” 男孩点头：“嗯，一周一次，表现好还有额外奖励，可是我的总是被抢。” “老师们不管吗？”雷诺皱眉。 “有的管，有的不管，孩子们太多了，他们管不过来的。”男孩像个小大人，“没关系的，只要把糖给那些混蛋当保护费，我就能少挨打。” 说着，男孩遥遥一指，“看到那个没，就是他带头欺负我的。” 那是最先拉起亚萨的手央求一起做游戏的孩子，明明恨着艾维格人，却又如此贴近亚萨。这一幕，有些讽刺。 男孩抬头瞥了雷诺一眼，似乎读懂雷诺心中所想：“哦，他是真的喜欢陛下，所有说陛下坏话的人也会被他揍。” 小孩子也能这么复杂吗？雷诺吐槽：“他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啊，陛下建了福利院，成立了专项基金，给我们吃穿，对我们很好，我们当然喜欢他。而且陛下长得很好看，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 “你也很好看。”雷诺反驳。 “我不一样，我是罪人的后代，他们讨厌我是应该的。”男孩自厌情绪很严重，“我爷爷，算是爷爷吧，和我奶奶风流一度生下了父亲。虫潮来时，奶奶牵着父亲去找爷爷，希望能登上逃难船，却被射杀。父亲恨爷爷，却又觉得自己当年能活是爷爷在乎他，爷爷早晚会接他回家的。十年前，他盼到了。” 十年前这个节点，让雷诺心咯噔一下。暮穹星时隔多年再次迎来军队，却带来了那场灾祸——米尔斯家以抓捕九野为由屠杀民众。 果不其然，小男孩皱起了眉头，“他看到战舰从天而降，舰上喷着爷爷的家纹。他以为爷爷去接他了，欢呼凑向前，却被降下的舷梯切断了脑袋。这个蠢货，还差点害死了怀着我的母亲，死了才好。” “怀着你？”雷诺捕捉到重点，“这些谁和你说的？” “当然是母亲啊，母亲常常嘱咐我别自以为身体里流着艾维格贵族的血就高一人等，我身体里其实淌着最肮脏的血。”小孩抿唇，“直到她去世，都叮嘱我，让我千万别活成父亲的样子。” 艾维格贵族，爷爷的家纹？雷诺看向这个小孩的眼神带上诧异，那个所谓的爷爷是米尔斯家的？这小孩是西泽那蠢货的同族亲戚？ 推算一下，这孩子如今十岁。如果阿维沙伊还活着，约摸也是这个岁数。 也会活成这个样子吗？ 雷诺目光染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他把男孩拦腰抱起：“走，咱们去那边坐着，在这也不嫌晒。” 雷诺和男孩寻了块阴凉，坐下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日落西沉，老师提醒孩子们去用餐，孩子们才恋恋不舍松开亚萨。 雷诺瞥见亚萨在一个老师陪同下往这走，他捏了捏男孩脸颊，拍了拍小孩肩膀催促：“快去吃饭吧，老师又在催了。” 男孩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在听到两人拒绝用餐准备离开时，耳朵动了动，拔腿跑回来。 “你要走了吗？”男孩抓住雷诺胳膊仰头问着。 “嗯。” 男孩咬唇：“那你以后还会来吗？” 雷诺沉默一刹，还没想出哄小孩的话，男孩就垂头丧气地给了答案：“肯定不会了，你要留在首都星保护陛下。” 男孩重振旗鼓发誓，“没关系的，我长大就去参军，我会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在首都星与你重逢，你就等着看吧！” “好，我等着你。”雷诺蹲下身摸了摸男孩后脑勺。 男孩踌躇片刻，忐忑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雷诺挑眉，张开双臂表示欢迎：“来吧。” 男孩撞进雷诺怀里，那瘦得硌人的胳膊搂上雷诺脖子，他轻声在雷诺呢喃了一句，飞也似地挥着手笑容灿烂地跑开了。而雷诺呆怔在原地，久久没能回过神。 那句话是，爸爸，再见。 “这孩子平时性格孤僻，没想到这才一会时间就同您感情这么好，弥赛亚一如既往会哄小孩子。”老师也挥着手笑望向男孩离去的方向。 亚萨瞥了老师一眼，惊诧后是了然。亚萨以为雷诺是暴露了身份，连着这群人哄他开心，嘴角的笑渐渐压下去。 “想什么呢？”雷诺伸手把黏在亚萨额前的湿碎发撩到耳后，“那群孩子是真心喜欢你，还是演的，你真分不清吗？” 老师也笑着插嘴：“陛下可是误会了，是我自己认出弥赛亚的。我们都坚信空觉师父所说的，弥赛亚一直在，从没有离开过我们。” 照空师父，就是那位老主持。 真应了这句，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迷障中苦苦挣扎的两人都得了点拨渡化。 雷诺借机和盘托出，原来是他想到亚萨被孩子折磨，又记起某个深夜，亚萨熬红了眼翻阅着厚厚的灾区儿童安置基金项目书。 看到孩子们在自己的努力下健康成长着，亚萨或许会得到宽慰。而暮穹星，就有这样的福利院。 怀着这个想法，雷诺寻上这所福利院。同老主持一样，有老师第一眼就看穿了雷诺的真实身份，更巧的是，这个beta女生还是恩人。 “她是当初给你输血的人。” 心湖乍破掀起层层波澜，亚萨曾试图找过当初救他的人，可那些人没有留名，加上虫灾人祸死伤无数，有几个能被叫上名的也在乱世丧了命。 女生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二十多，那十年前她应该不大。当时与亚萨血型匹配的人并不多，全星上下只有十个出头，听说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也被抽取了超出她身体承受范围的血量。 亚萨心里立刻有了个人选：“你是那个小孩。” 老师笑着点头：“是我，我和母亲一起去的。” 亚萨躬身要谢，老师却喊着受不住躲开。 “如果没有弥赛亚，我们一家三口早就进虫肚子了。我们又不是白眼狼，当然要救他的omega。” “……那你们得知雷蒙德死讯时，是不是很恨我？ ” “恨过，直到照空师父说弥赛亚回来了，我们也从直播里得知了弥赛亚对您做的那些事。”老师口吻带着调侃，故作轻松，“老实说，我当时有点幻想破灭，心想，原来弥赛亚也是有罪的，他不是真正的神。” “再之后，您对纳美做了很多，我们很感念您。看，就连孩子们也知道我们有一个好的皇帝，真正平等爱着他的每一个子民。” “弥赛亚说您来前噩梦缠身，我不否认，这世上确实还有很多不认可你的人。可陛下，请记住，也有默默支持您的人，我们会铭记您与弥赛亚的恩情。” 第126章 老师的神情无比郑重，不是假话。长久压在亚萨心上的负担陡然卸下。 雷蒙德是纳美的救世主，备受纳美民众爱戴。纵然亚萨做了很多利于纳美的事，可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他又身为异族，并不得纳美民众理解。 很多纳美民众眼里，亚萨只是假惺惺地政治作秀，甚至害死了真正为他们的弥赛亚，网上骂声一片。而在艾维格人眼里，这位新陛下吃力不讨好，乐看笑话，嘲讽声无数。 自推动平权以来，亚萨两边不讨好，有苦难言。 与纳美其他地方不同，暮穹星民众救了他的命，对亚萨意义特殊。一联想到这些拯救者会变脸对他恨意滔天，亚萨身上就像爬满了虱子，没一处感觉舒服。他控制不住去做噩梦，甚至梦见过在他讨要阿维沙伊的时候，老主持面目狰狞地将阿维沙伊挫骨扬灰。 可实际上，没有憎恶，没有谩骂，只有包容、支持与爱戴。 是喜，是悲，是空？ 亚萨辨不清。他只觉得从未如此轻松过，也从未如此委屈，是久不见天日的人窥见斜打进暗室的细碎光芒，是沙漠中迷路已久的旅人在濒死时刻盼得甘霖天降。 亚萨身体发软，脱力向后倚去，毫不犹豫，因为他知道身后有个能让他倚靠的alpha。 雷诺的手圈着亚萨的腰，稳稳支撑着亚萨。 这次暮穹星之旅，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亚萨释然放下，没有带走阿维沙伊的尸骨，选择让阿维沙伊继续陪侍在菩萨身边。倒是雷诺，临行前同亚萨商量，想要带走一个小男孩。 “为什么，他像阿维沙伊吗？”亚萨问。 “不止，他一个偏向艾维格的混血小孩，在这会受欺负。”更重要的是，雷诺脑子里忘不掉那句爸爸。 亚萨也想到了什么，松了口：“如果这让你感到轻松，那就带走吧。” 雷诺去询问小孩的意见，出人意料，小孩拒绝了。 “我叫你爸爸是情不自禁，不是想攀附你过上好日子。我答应过母亲的，我不能变成我父亲的样子，我不能跟你去首都星。而且，你不相信我吗？” “嗯？” “我会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凭借自己能力与你在首都星再见。” “相信。” 男孩大人似地拍拍雷诺肩膀：“我知道你怕我受欺负，可是老师说她会保护我的，让我以后再被欺负一定要找她，还惩罚了那些欺负我的。你也说过，什么都比不过这个。” 男孩挥了挥拳头，“我现在每日坚持锻炼，他们很快就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还放心不下，我们可以交换联系方式。” 雷诺没有强求，这个孩子毕竟不是阿维沙伊，强行移情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男孩不见得会开心。 返程时，雷诺同亚萨就孩子的问题深聊一番，达成一致。亚萨已经决意放下，他也不再固执抗拒后代，未来如何，一切随缘。 两人两手空空来，两手空空走，心里却天翻地覆。 雷诺隐隐感觉亚萨对他亲密不少，可又怕会错意，惹人生气。直到雷诺陪亚萨去做定期体检，才确定不是错觉。 “激素波动有点大，是发情期即将到来的前兆。研究院那边出了研发更强效、更温和的抑制剂，只是还没临床数据，不清楚这次作用效果如何。我通知让他们下午送进宫，您这几日注意点身体，别太劳累。” “不用了。” 亚萨说着仰头瞥了眼雷诺，对方拿着他的检查结果看得极慢，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扣。 医生悟出了什么，干咽了口唾沫，也看向雷诺。 “都看我干什么？”雷诺把检查报告拍桌上，指着其中一个数值问向医生，“这个值代表什么，没有标红，可是不是有点正常偏高了？” “检查是否有炎症，没关系，尚在可控范围内。”医生答。 雷诺又指向另一个术语：“还有这个，正常偏低，只高出标准值零点几个点，真行吗？” “行。”回答的亚萨，他抽走检查报告起身，“走了，还有其他行程安排。” 雷诺追上来絮叨：“事关你身体马虎不得，还是问清楚……” 亚萨驻足，报告卷成纸筒，轻推了雷诺胸膛一下，雷诺退后半步靠在了转角的墙上。 “你没听到吗？我发情期要到了，这次我不准备用抑制剂。” “当然听……嗯？！” “蠢狗。”亚萨用纸筒敲了雷诺脑袋一下，“走了，回去加班处理公务，别耽误之后放假。” 雷诺晃着要成螺旋桨的隐形尾巴小跑追上去，得寸进尺说：“我这没名没分的，不太好吧。” “那算了？我还是用抑制剂。”亚萨假装没听懂。 “诶不是，宝贝，我是你结过两次婚，可我那俩身份都死了啊。咱们这么不清不楚的，对你名声多不好啊，等你信息素变了，那群烦人的老头又上门唠叨你，多烦啊。还有那群贼心不死的alpha，尤其是西泽那孙子，清楚我身份还更起劲了，说我不配，我可去他的！” “最后这句才是重点吧？”亚萨点破。 雷诺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想宣誓主权，告诉全帝国，我是你的了，怎么了！皇帝也得一夫一妻，后位我占下了，谁都别想和我抢！” “你是我的？”亚萨不经意间笑了，“雷蒙德，你真是越没脸没皮了。” “雷蒙德”断是说不出这话的，他只会霸道强调“你是我的”。融了“雷诺”人格的他现在越来越会撒泼讨巧，拿捏亚萨软硬兼施，很有一套。 然而，亚萨也有软硬不吃的时候：“不行，结婚是关乎全帝国的大事，要慎之又慎，我需得先验证一件事。” 发情期来前一天，亚萨感到征兆，将雷诺带到了一个早就布置好的隐秘安全房。雷诺也搞清了亚萨所说的想要验证的是什么事。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来？” “我来我来！” 雷诺毫不犹豫蹬掉鞋上床，捞起特质手铐把自己手脚铐住，摆成一个大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还盛情欢迎猪，呸，白菜来拱他。 “老婆，我准备好了，来吧！” 亚萨慢条斯理地褪掉长靴，裸足踏上白色长绒地毯。雷诺侧头望去，眼睛黏在上面移不开，脚落下时圆润的足跟陷入最柔软的凹陷，而抬起欲离时精巧的脚趾又勾上卷曲的绒毛将其扯直，细白的长绒有生命般一次次纠缠撩拨着如玉的脚踝，旖旎而缱绻。 一步，又一步。 雷诺的心脏如打鼓般，一下，又一下。 耳边仅剩他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轰鸣声。 随着亚萨的接近，地上散落的东西越来越多，沉重的皇冠、厚重的皇袍、硌手的权戒…… 亚萨褪去重重武装，只剩最贴身的柔软绸制衬衣。 雷诺视线上移，亚萨单手解开最上面的两例扣子，伴随对方倾身，隐隐能窥见那遮不住的小半片白色胸脯。 雷诺控制不住吞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体温极具攀升，全身热流齐齐往一个地方汇去。 “宝贝，你在考验我吗？”雷诺声音嘶哑道。 “我还没上开胃品，你急什么？”亚萨坐在床边，倾身而下。 雷诺能清楚感受到床垫凹陷了一大块，几缕长发从亚萨肩头滑落打在他的侧脸上，撩起丝丝电流。他手心被激起一层汗，抬手想要触碰，却被链子阻拦。链子清脆的响声让雷诺有点懊恼烦躁，可把自己铐上的是他自己。 无奈，他只能通过聊天转移注意力：“宝贝，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种嗜好。” “不是嗜好，是我怕你，我讨厌那种完全被你攥在掌心的失控感。” 十年前青涩的亚萨面对雷蒙德的攻势毫无抵御能力，这种事让他又惧又怕。不能否认雷蒙德确实给亚萨带来了快感，可是那种生理性的本能沦陷，在彼时的情境下让亚萨产生了严重的自厌和抵触情绪。 “不过，在你好兄弟把不知情的我送给你纾解那次，我享受到了主导的快感。”亚萨指尖如蝴蝶轻落在雷诺颤动的喉结上，“我想来一场完全由我主导的发情期，你会配合我，对吗？” 当然得是对！ 敢说一个“不”字，老婆分分秒秒消失，还会把他撂这不管。雷诺百分百敢打包票，亚萨做得出这种事。而且，一顿饱和顿顿饱他还是能分清的，只要这次哄过去，让老婆尝到甜头克服心理障碍才有以后。 “真乖。”亚萨奖励性落下一枚吻。 下一刹那，亚萨脖颈间的抑制器被解开，鲜少得释放的信息素争前恐后涌出，刹那间铺满整个房间。 “那么，我们开始。” …… 压抑十年之久的发情期来得格外汹涌，足足持续了九个日夜。发情期结束，雷诺仍不知餍足，同亚萨耳鬓厮磨，圈着人不让对方下床。 “你这头牲口！”亚萨胡乱踹了人一脚，却扯到肌肉酸痛处，疼得倒抽凉气。 第127章 “哪疼，这，还是这？”雷诺嬉皮笑脸地手乱揉，揉着揉着力道就不对了起来，变成爱不释手的把玩。 “你再乱发情，朕不介意亲手阉了你。”亚萨发出不善的警告。 “阉了我，谁伺候陛下？”雷诺嘴上讨着便宜，手上却消停了。 雷诺把人打横抱起去浴室清理干净，又一件件拾起地上散乱的衣服侍候亚萨穿上。他单膝跪地，握着亚萨小腿给亚萨蹬上鞋，仔细打起系带。 “陛下把我睡了，给个名分不过分吧？”雷诺还是没忘了他的名分。 说起这个，亚萨就来气：“到底谁睡谁？” 亚萨只在发情期前期讨得了便宜，雷诺四肢被缚就像砧板上的肉，如何处理，处理到什么程度，全看亚萨心情。面对如此“乖顺”的alpha，亚萨真克服心结上了位，也从中得了乐。 亚萨恶趣味作祟，习惯“浅尝辄止”，每每看到雷诺被欲望逼疯却动弹不得又得不到完全纾解，那点扭曲的控制欲攀到极致。猫戏老鼠般，两人虽有实质性接触，亚萨却未能让雷诺讨得标记，甚至是临时标记。 可渐渐，亚萨也觉察出这次发情期不同寻常。许是之前用抑制剂的原因，亚萨发情期较短，一般三四天就结束了。可这次都第三天了，欲望不减反增，颇有星火燎原之势，烧得亚萨身体疲软，动动指头都觉得累。 如此，玩心也消了大半。就在亚萨准备不再折腾对方一鼓作气完成标记时，又因腰酸软偃旗息了鼓。他从雷诺身上撤下来，懒洋洋窝在一旁眯眼打瞌睡，就像晒太阳舒服到甩尾巴的猫。 “砰——” 忍无可忍的雷诺理智连着链铐一齐扯断。 雷诺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此纵容不过是吓退omega，因小失大得不偿失。然而，眼见就要成结对方却抽身了，再能忍下去他就是千年老王八。 高大身形倾覆而下，将亚萨笼得严严实实，垂首凑到昏睡的人耳边呢喃，如恶魔低语：“宝贝，再玩也得有个限度，你说对吗？” 亚萨迷蒙睁开眼，一侧头就对上雷诺放大的脸，吓得一激灵。他脑子慢腾腾反应过雷诺刚刚的话，小动物的警觉性让亚萨觉察出雷诺的危险，下意识就伸手往床下爬。 可雷诺一下就把人拦腰捞了回来，他一手就制止亚萨作乱的双臂掐住亚萨双腕将其压在亚萨头顶，宽厚的手掌捂住亚萨的嘴堵住对方所有的话。 “亚萨，你是愿意接受我的标记，对吧？”雷诺做着最后的忍耐，“如果不愿意，你就眨下眼，我给你五秒钟时间，五、四……” 亚萨像受惊的兔子，瞪大着眼一瞬不瞬盯着雷诺翕动的唇。 “……一。” “唔——” 雷诺发出畅意满足的喟叹，细碎的吻落下：“亚萨，你是我的。” 攻势一朝逆转，亚萨再也没占过上风。 此刻某人又大言不惭地装模作样讨乖，浑身酸痛似被压路机碾过的亚萨一脚将人蹬开，勾过散落脚边的抑制器，侧身递给雷诺：“帮我戴上。” 雷诺不以为意，那脚软绵绵的毫无伤害力，倒像是调情。他勾过抑制器，磨磨蹭蹭去凑到亚萨后颈处嗅闻。亚萨的信息素里掺了他的味道，亚萨再次属于他，这个信息让他悸动不已。 “干什么呢？痒。”亚萨推着雷诺毛茸茸的脑袋，催促，“快点，欠的政务够多了，下午还约了大臣，不能再拖了。” “能不能不戴？”雷诺想让所有那些觊觎者知道，亚萨有主了。 亚萨秒懂雷诺那点小心思，他侧头吻了吻雷诺的鼻尖：“别闹，下午那人是出了名的老古板，我可不想耳朵起茧。” 雷诺捏住亚萨下巴深吻下去，久久缠绵后不情不愿地给亚萨戴上抑制器，遮住了他的味道。 发情期后，雷诺待遇升级，不在打地铺该同亚萨同床共枕了。亚萨不再拒绝同雷诺的亲昵，甚至经常主动撩人，可就是迟迟不提结婚的事。 这是想让他当个地下情夫？ 总不会是想去父留子，等他让亚萨揣上崽，任务完成了，他就会被一刀结果掉吧？如果是真的，那他可是够活了。上次的发情期，他努力了整整十天，亚萨的肚子都毫无动静。 雷诺苦中作乐，自我疏解。 两个月后的某天。 两人温存完，亚萨躺在雷诺怀里把玩着雷诺的手，嘴里突然冒出一句：“我们结婚吧。” “什么？”雷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结婚。”亚萨抬眼望向雷诺，“你不是一直想要名分吗？” 雷诺结巴起来：“怎么突、突然……” “也不是突然，准备很久了，给你要了个亲王位，还替你做了套假身份。”亚萨眉眼透出几分倦意，“议会那群老头子真难磨，结个婚都这么不自由。这辈子不想再结第二次，不对，第四次了。” 三个身份，三次，够了。 “你还想再结第四次？”雷诺去挠亚萨痒痒肉。 亚萨笑着躲开：“这可不一定，看你表现。” “那我可要更加努力地侍候陛下了。”雷诺说着身子压了上去。 “起开，我不要，啊——”亚萨狠狠咬上雷诺肩头，“雷蒙德，你这个混蛋！” 近日，帝国宣布一件大事，皇帝要大婚了，对象新起之秀雷蒙上将。 雷蒙上将还有重身份更劲爆，他竟也有迩思皇室血脉，算起来是陛下前夫的弟弟。也有人对此提出质疑，可两人高度相似的名字、容貌、能力、出身等等，让不少人信了这件事。 与此同时，一个阴谋论也传开，这派笃定雷蒙就是生死不明的斯特林侯爵，因为亚萨想稳固皇权就让自己丈夫改头换面去作了第三军元帅，更有人信誓旦旦说哗变时他见过领兵夺权的侯爵，侯爵根本没死。 各种猜测沸沸扬扬，不得不承认，一些接近了真相。 无论真假，雷诺还是被冠上迩思皇室遗脉身份，又被授予亲王位。身份相当，两人的婚姻水到渠成。 亚萨继位以来还没什么大的喜事，这大婚算是第一桩。尤其，这是千年来头一次两族皇室联姻，政治意义巨大，被高度重视。 礼仪官将婚宴定在了来年三月，筹备期足足有八个月。雷诺心惊胆战，生怕拖这么长同之前一样出什么岔子，可这次极其顺风顺水。 世纪大婚如期举办。 上午9时，帝国各地高塔的钟声齐齐准时响起，厚重的宫门被推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皇家骑兵仪仗队的护卫下不急不慢驶出皇宫，沿着中央大街朝着寒星女神殿方向驶去，摄像头全程跟拍，民众夹道相送。 马车行至神殿，车门被打开，军装笔挺的雷诺率先跳下马车，绅士地手伸向车内。 一只素白的手搭上雷诺的手，亚萨头带银白色钻石皇冠，身着纯□□巧拖尾华服，躬身被搀扶出马车。亚萨甫一下车，立刻有侍从凑上前抖开那尾长达十数米的华袍，瑰丽而不失威严。 雷诺手指梳理着亚萨的碎发，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omega。 亚萨嘴角也衔着淡淡的笑，去挽雷诺的手臂。 变故陡然发生，一枝短箭闪着寒光径直射向两人。 “陛下小心！” 亚萨扭头与那枝短箭目光相接，千分之一秒判断出短箭袭击对象是身边人，猛然一推。雷诺呼吸一滞，旋即护着亚萨将其压向自己胸膛，千钧一发抬手抓住短箭，令其生生停在亚萨耳廓毫寸处。 “谁让你推我的，知不知道多危险！”雷诺惊魂未定。 侍卫也齐刷刷涌过来，铁壁般护将两人护起来。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 亚萨扫了眼箭来方向的人群，下令：“被袭击的是雷蒙亲王，加强戒备，搜查犯人。还有，箭上有东西，拿去检查。” “是。”一个侍卫向前，“雷蒙亲王，请您将东西交给我。” 雷诺抿紧嘴唇，将东西交给侍卫。 亚萨拍了拍雷诺紧绷的手臂：“好啦，放松些，你是去结婚，不是打仗。” 小插曲很快过去，也没多少人惊讶，毕竟极端者不在少数，他们认为两人结合是污染皇室血脉。可两族融合已成大势，多数人不敢怵这位陛下眉头。 接下来的仪式很顺利，两人在寒星女神见证下许下一生誓言。 入夜，繁冗的婚礼结束，侍卫叩响了殿门。 “陛下，犯人身穿罩袍没看清楚面容，他一瘸一拐入一个小巷后就再也没了踪影，应该是有人协助。”侍卫说着呈向一个小巧的红色绒盒，缓缓打开，“还有，这是短箭上的东西，是一对戒指，附带的还有张纸。” 两人瞳孔不约而同骤然紧缩。 那是一对样式古朴的黄金素圈，是他们第一次结婚的婚戒。 亚萨那枚应该是被丢在了那所孤儿院的雪地里，雷蒙德的不清楚，如今看来是被他小心翼翼和着亚萨那枚收了起来。 第128章 今日的袭击者是谁，不言而喻。 “算了，不必追查了，戒指留下。”亚萨摒退侍卫。 雷诺抽过绒盒下的纸条打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恭喜如愿，混蛋。 这个字迹雷诺不陌生，他笃定说：“是戈登，能混进来应该是找了伊顿那老家伙。那老狐狸在敲打我们呢，看来是在养老院太闲了，我去处理掉他？” “他得了病也没几日了。”亚萨摇头，“倒是你，你们兄弟真反目了？那一箭可是冲你心□□的。” 雷诺讪笑，他当初为回来卖惨说九野把他赶出来，真是回旋镖：“没，他只是心里憋着气呢。更何况，他清楚得很，这种小东西伤不到我。” “是吗？”亚萨摸过戒指盒把玩起来，“断绝过去所有关系只围着我打转，你真不悔？” 雷诺心中警铃作响：“你瞧我像后悔的样吗？” 亚萨又问：“如果我允许你同他们接触呢？” 雷诺哑然。 “他们是你过命的兄弟，想联系就联系吧，没必要太过顾忌我。”亚萨把戒指盒放进雷诺手心里。 雷诺手心有点硌，他辨不清亚萨是真心还是试探，继续保持沉默。 亚萨却似看穿雷诺所想，弹了雷诺脑门一下：“不是试探，既然我已经接纳你，最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我也不想你为我牺牲太多导致以后产生隔阂。” “那……”雷诺犹豫说出口，“你可以陪我回一趟燃淞吗？我想去祭拜下爸和父亲。” “好。” 两人趁着蜜月偷偷拐弯去了燃淞，时值四月，正是一年最好的时候。 亚萨上次来时还是隆冬，苍山负雪，冰河蜿蜒，一片肃杀之景。如今再走这段路，却意外发现这景致不错，绿草如茵，群山点翠，溪流潺涓，鸟鸣不息，生机盎然。 那座合葬墓周边没有杂草，碑前还摆着枯花，应该是有人经常来祭拜。风吹过，不知名的花散落在坟包上，红白交错，煞是漂亮。 雷诺跪着用手扫去碑前的落花，收起枯花正准备换上鲜花和贡品。谁料，亚萨也端跪在了他的身边，替他摆放起贡品。 雷诺惊诧后下意识去拉人：“你没必要……” 亚萨掰开雷诺的手：“入乡随俗，而且他们是你的亲人，又不是别人。” 雷诺蜷缩回手，他恭恭敬敬四叩首，亚萨双手合十静默祈祷。 “爸，老头，看我厉害吗，把你们儿媳妇追回来了。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你们就在下面偷着乐吧。” 正嘚瑟的雷诺被戳了下胳膊，他转头，看见是亚萨拿出了那个红色绒盒。 “我们结婚时你用的假名，我知道你心里别扭，现在你不用再伪装了。” 雷诺眼眶莫名有些发酸，他攥过绒盒哑声说：“天地为媒，先父为证。今，我雷蒙德·奥瑟与亚萨·莱温特……” 亚萨也跟着出声，“今，我亚萨·莱温特与雷蒙德·奥瑟……” 两人异同同声宣誓：“缔结姻缘，相持相守，生死不弃。” 雷诺声音越来越嘶哑：“该交换戒指了。” 他取出一枚，执起亚萨的手，问：“亲爱的小王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 亚萨没有丝毫的抗拒，他目光注视着雷诺将戒指给他戴上，主动取出另一枚，坚定缓慢地将戒指推入雷诺的无名指。 雷诺猛将亚萨拥入怀中，泪浸湿了亚萨的肩。 暮色起，两人执手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孤儿院。他们曾在这结为伴侣，又反目成仇不死不休。 “好孩子，回家了。”老阿姆拍着亚萨的手，慈声说，“在外面受风了吧，快喝点汤暖暖。” 孤儿院的孩子们换了一批，当年的已经长大，有的离去，有的还在。他们用各种神色打量着亚萨，亚萨目不斜视地喝着暖汤。 这一次，他没吐，还品出几分鲜美。 楼被修缮过了，设施比之前好上不少，房间比之前宽敞一些。翌日，亚萨是被人声吵起的，二楼在热火朝天布置婚宴。 那件压箱底的婚服也被翻了出来，只是带着些陈旧发霉的“潮”味。 亚萨抚摸着婚服上灼灼盛放的花簇，不知想到了什么，气氛有些沉闷。 雷诺罚站一样呆站在一边，局促说：“是老阿姆说这边也要办一场，也是圆了十多年前的遗憾，你要是不愿意……” “就听老阿姆的吧。”亚萨把衣服一递，“你给我穿？” 生怕对方反悔一样，雷诺抢过婚服说：“好。” 仪式同上次完全相同，两人熟门熟路又走了一次。有人起哄要灌雷诺酒，雷诺却精神紧绷，不愿离开亚萨半步，生怕亚萨独处再出什么事。 “我不走，就在这，你去吧。”亚萨给了话，雷诺才肯拉开些距离，却不忘动不动往这边瞄一眼确认亚萨没事。 “你真原谅老大了？” 亚萨侧过头，见是艾玛端着一杯酒站了过来。听说，她去年刚同戈登成了婚，两人感情很是不错。 亚萨淡淡“嗯”了声，表示回应。 艾玛追问：“为什么？” “甩不开，割不掉。”亚萨言简意赅。 “那条傻狗，确实是，一旦认了主啊，就别再想丢掉他。”艾玛调侃，“知道吗？他当初以为自己死在你手里解脱了，结果发现自己还活着，每日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我们实在看不下去就把他推了出去。他想回去找你，可你断了他所有的路，他绞尽脑汁想出的办法居然是整容换假身份挣取军功后光明正大到你身边，结果差点死在战场上。你说，他是不是蠢？” 亚萨抿了一口酒，没有回。 “我分不清你是真原谅还是报复性玩他，陛下，我家老大玩不过您。你要是还恨他，就一刀捅了他，干脆利落。”艾玛向亚萨做了个敬酒姿势，一饮而尽。 像艾玛一样，借着敬酒和亚萨倾诉的不少，亚萨拼凑出了几分过往。当时雷诺回来后活得浑浑噩噩，有次从楼梯上摔下差点骨折。 亚萨一抬眼，就对上雷诺关切的眼神，他想过来却又被人拦住灌了一杯，脚步有点浮虚。 “傻狗。”亚萨轻声嘟囔。 这夜众人闹到凌晨，雷诺被灌得意识不清，被人搀着才能走路。 老阿姆着人送来醒酒汤和水盆毛巾，亚萨没让别人动手。他哄着雷诺喝下醒酒汤，打湿毛巾仔细擦拭着雷诺的脸。 “亚萨。” “嗯。” “我们结婚了。” “嗯，第四次了。” “我在做梦吗？你打我一巴掌。” 亚萨毫不犹豫狠扭了雷诺一下：“清醒了吗，是做梦吗？” 雷诺疼得倒吸凉气，脸上却更灿烂了：“不是，我们结婚了，你是自愿的。” “……抬胳膊，脱衣服睡觉。” “哦。”雷诺乖乖让亚萨给他褪掉衣服。 亚萨熄灯上了床，一个炙热的躯体贴着亚萨的背凑了过来，嘟囔着：“我们结婚了，你是我老婆。” 亚萨拳头缓缓握起，准备以“理”服人。 身后传来雷诺委屈巴巴的声音：“可你都不叫我老公，只有小笨蛋叫过。” 亚萨深呼吸：“那我叫你一声，你就要闭嘴睡觉，行还是不行？” “你叫我一声，我闭眼就睡。”雷诺急切发誓。 “那……”亚萨转过身，轻吻向雷诺额头，“老公，晚安。” 雷诺体温霎时攀升，亚萨困极了，索性把人一推，滚到床里睡起来。 迷迷糊糊中，亚萨又感觉热源凑了过来。 “老婆老婆。” 亚萨的小火山即将爆发。 雷诺吧唧落下一吻：“我爱你，晚安。” 亚萨骤然清醒，睡意全消，一侧过脑袋，就见身边人笑得像个傻子，枕在他的肩窝睡得正熟。他伸手揉了把雷诺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我也是。” 在对方平稳的呼吸声中，亚萨睡意回笼，阖上沉重的眼。 而黑夜中，诡异的黑蓝双瞳睁开，眸中清明，没有一丝醉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