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的薄荷》 淋雨的薄荷 第1节 《淋雨的薄荷》作者:听鹿 本书简介: 【已签实体出版,进度见微博@听鹿的-】 破镜重圆/姐弟恋/同居 作词人x咖啡店老板 时隔两年再次见到书荷,景屹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 还未故作冷淡开口一句,女人已经神色平静地路过他。 没有怜悯,没有憎恨,没有失望,只有视而不见,如同一个陌生人。 - 今天送书荷回来的是一个陌生面孔,不是气质儒雅的精英男,也不是那个装模作样的绿茶医生。 男生高挑青涩,干净的白衬衫,熟悉痞帅的卷发,还有她最喜欢的银边眼镜。 夜晚,景屹双眼湿润:“书荷,你是要找新的男朋友了吗?” 她曾经最喜欢摸着他的卷发,亲吻他的双眼。 如今却只是看着他紧握轮椅的双手,没有同曾经那般哄他:“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前男友吗?” 可前男友,又有什么资格过问呢? - *男主很绿茶,很装,很作,阴郁又别扭,不是正常人。 且是真的真的真的会哭,受不了男主卑微会哭的勿!入! *阴郁破碎小狗x清醒独立姐姐,年龄差2岁 内容标签: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姐弟恋 救赎 主角视角:书荷 景屹 一句话简介:眼泪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立意:爱人先爱己 第1章 01 香水。(含排雷) 绵密的细雨砸在透明伞上,沿着倾斜的弧度,汇聚成晶莹的雨珠滑落,滴滴答答溅起了一小片涟漪。 咖啡店的门从外被推开,冷风吹拂着风铃荡起清脆的声响。 店员听见动静,条件反射地喊了句欢迎光临,瞧见进来的女人,她有些惊喜:“书荷姐,你回来了!” 书荷将伞放在了门口的伞桶里,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小型行李箱,长发挽成了低丸子头,柔和的眉眼似乎也染了些冷意,清眸平静扫了一圈店里的情况,低低嗯了一声。 她没摘口罩,说话时还带着浓浓的鼻音:“这两天怎么样?” 咖啡店刚开业两周,大部分事情都还是她亲力亲为。 这附近是大学城,客流量很多,所以一下飞机她便匆匆赶过来了,担心店员会忙不过来。 童愿给她拿了一包纸,立刻絮絮叨叨汇报着:“前几天人挺多的,可能因为今天下雨,人少了点,但下午还是有些忙。” 书荷点了点头,她偏头咳了两声,“人不多的话,今天大家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耶!” 几个小姑娘瞬间眉开眼笑,书荷在店里看了一会儿这几天的销售额,又整理了一下培训的资料。 她前几天去参加了咖啡师培训,这几天打算研究一些新品。 又坐了一会儿,书荷先行离开。 雨天实在不方便打车,等坐进车里,即使鼻塞,那股闷闷的味道还是狡猾涌了进来,她拧眉忍着胸口的恶心劲儿,闭眼开始思索要不要买车。 等到了医院,冷冽的空气窜进来,混沌的大脑才强制清醒了几分。 挂号,看诊,取药,一系列流程结束后,书荷只觉得全身疲惫。 她拎着药有些纳闷,明明前几年自己的身体格外健康,大冬天喝冷的也不会生病。 可毕业后,她比以前更注意养身,身体素质反而更差了。 难不成真如医生所说,太累了所造成的? 回到青雩后,她确实一刻也没停下来过,从找店铺到装修,再至开业,她都是亲力亲为。 这次培训,可能是她回来的三个月里唯一一次休息。 但书荷还是有些怀疑。 上大学时她比现在还拼,各种兼职都做过,什么客服、咖啡店店员、销售等等,还常常卡着宿舍门禁的点回学校。 书荷不信邪,等车的时间里,她开始做to do list,打算将许久没做的瑜伽运动重新拾起,安排在日常行程里。 等了好久,雨势渐大,还是没有司机接单。 她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长裤,此时裤腿已经湿了一小块,再加上身体不舒服,大脑的混沌沉沉压着神经,她烦躁不安,也是此时,朦胧的雨势中传来连续的几道鸣笛声。 她顺着声音望去,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下,后座的车窗摇下,染着红色卷发的女人向她招了招手:“小书!小书!” 书荷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房东,李敏玉热情表示可以送她回去,雨势太大,她看了眼手中依旧没人接单的程序,最终选择厚着脸皮上车。 见她还提了一个小箱子,李阿姨让她的外甥下车帮忙。 雨雾朦胧,书荷在上车前瞥到了男人的身影,只不过那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麻烦你了,李阿姨。” 上了车,因为担心雨伞弄脏了车,她干脆将伞靠着自己的脚放,看着湿了一大块的裤腿和新鞋,她心底不由叹了声气。 “哎呀没事的,你就这么放着好啦。” 李敏玉很热情,直接倾身过来,将她的伞随手放在踩垫上,又将纸拿过来给她擦。 “下雨天难免要弄湿的,湿就湿了,反正我外甥回去会洗车的。” 李阿姨的外甥刚坐进车里就听见了这句话,男人轻嗤了声:“您可真疼我啊。” 书荷道了声谢,她安静擦着身上的水珠,李敏玉倒是个话唠,能听出她声音里也带着鼻音,精神气儿却很足:“你这是刚出差回来啊?” 车内似乎放了什么香氛,清新淡雅,不同于那些出租车里的闷感,闻着很舒服。 书荷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前面开车的男人头也不回,语调透着些懒散劲儿,“地址是哪里?” 书荷将小区的地址说了出来,许是看他在开车不方便,她声音微哑道:“我来输地址吧。” 梁栩倒是没多想,随手将手机给后座的人。 在书荷输好后,正好是红灯,他接过手机,扫到了后视镜里的那半张面孔。 李阿姨还在和书荷说话,两秒后,梁栩猛地回过头,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直勾勾的,似乎想穿透口罩看清她的脸,俨然没有刚才那漫不经心的模样。 李阿姨锤了他一脑门,“你这么盯着别人,你的绅士风度呢?” “书荷啊,你别跟他计较。” “书荷”两字一下让梁栩清醒了,他脑袋嗡嗡响个不停,只见女人咳了声,她调整了一下口罩,清丽的眉眼间似是凝着些疲惫。 后头鸣笛声不断,梁栩只好回过头去重新踩下油门,只是视线还不断往后视镜里瞟。 他的目光实在难以忽视,书荷却没有半点情绪变化,依旧认真听着李敏玉说话。 梁栩心底的骇浪逐渐平静下来,又逢红灯,趁着堵车,他拿出手机疯狂敲人—— 梁栩:【给你个机会,叫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那人头像一动不动,他就继续敲。 梁栩:【或者友情价,给我转五千块。】 梁栩:【姓景的,你可想好了,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一边发,还不断注意着后视镜里的人。 李敏玉女士还在和书荷说话,“小书,你住得有点远啊。” 书荷点头,她偏头咳了两声,鼻音有些重:“对,这边的比较划算。” “那你也挺辛苦的,每天去店里也要很长时间吧。”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梁栩终于收到了某人的回复——【滚】 脾气大得很。 他冷哼一声,瞥了眼依旧堵着的道路:【再给你一次机会,明天价格可要翻倍了,两首新歌起。】 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梁栩不用猜也知道,这人估计把他屏蔽了。 李敏玉是书荷咖啡店的房东,两人又聊了几句,似乎瞧出她身体不好,便没再说话扰她。 等到了小区,雨刚好停了。 书荷下车,只见梁栩已经将她的行李箱拎了出来。 她瓮声道了谢,梁栩看着她疏离的侧颜,厚着脸皮道:“你还....认识我不?” 坐在这里的李敏玉总算察觉到不对了,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有未婚妻的人,和人姑娘搭什么讪啊。 梁栩还不知道李敏玉误会了,只见书荷清凌凌的眸子扫向他,似是浸了今日的雨,潋滟疏冷。 她颔首,念出他的名字,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 梁栩松了一口气,两年过去,她还是这般的冷静理智,不像有的人,跟条丧家犬一样。 - 昨晚吃完药,书荷直接昏睡过去。等第二日醒来,感冒已经好了一大半。 淋雨的薄荷 第2节 她依旧没有休息,赶到店里时,已经有一个店员在了。她先将几盆薄荷叶拿到窗边,随后晚起袖子,开始做今日甜品。 忙了一上午,下午时,她又开始研制新品。 她的咖啡店名很简单,就叫“天天”,logo是她大学时自己画的两片薄荷叶,当时随手画的东西,开店后,为了节省找设计师的钱,就直接拿来用了。 新品做好,根据大家的口味意见,书荷又进行了一些调整。 等到忙完已经是傍晚,她和童愿交代了声,匆匆赶去赴约。 等到餐厅时,好友还没到。 向蓝叶:【抱歉抱歉!傍晚狗老板又压榨我们加班,我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十分钟!!】 书荷:【好。】 书荷在餐厅里等了一会儿,大约过了五分钟,向蓝叶发来一条语音:“我在停车了,马上马上——我靠!” 她发了半截语音,书荷担心她出什么事:【怎么了?】 向蓝叶:【不小心蹭到别人车了,没事你等我,我处理完就上来。】 书荷不放心,决定去找她。 这家店是预约制,也就不用担心后面有其他客户排队。 她给向蓝叶打了电话,进了电梯,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后,她按了楼层键:“我现在下来。” 陆陆续续的,有其他人上来。 书荷站在了电梯的最角落。 “叮!”的一声,挡在前面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她收起手机,抬眼的一瞬间,脚步却骤然顿住。 电梯门似是横亘出一条泾渭分明的,让人无法跨越的分界线。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脸色透着病态的白,浓密的黑发似是遮住了眉眼,周遭的嘈杂仿佛与他无关,整个人笼罩着些阴郁的错觉。 梁栩的声音戛然而至,他有些不耐地掀起眼皮,光影落在他苍白的侧脸处—— 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在冷薄的空气中相撞。 仿佛有什么在顷刻间寸寸瓦解,男人放在扶手上的手攥紧,他乌黑的眼眸蓦地一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指尖泛白,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一滚,如同被抑住了呼吸,久久未能开口。 梁栩看了眼轮椅上的人,干巴巴地和她打了声招呼:“书荷,好巧啊。” 电梯的门就要自动合上,书荷回过神,她按了开关键抬步走出来,面色疏离地向他颔首,视线没有落在其他地方一分一秒。 好像,只是碰到了一个不熟的朋友而已。 她离开时不急不缓,脚步没有一丝慌乱的痕迹。 梁栩看着依旧紧紧凝着她背影的人,有些不忍道:“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景屹没有回答他,他缓慢至极地伸出手,苍白的指尖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梁栩搞不懂他什么意思,就要推着他进电梯,景屹喉结上下一滚,嗓音哑涩:“等等。” 在梁栩没看到的地方,他干涩的瞳仁逐渐湿润,眼睫轻颤,缓缓收回手,鼻尖还缭绕着她擦肩而过时,掠起的淡香。 “她....换香水了。” 他近乎失神般呢喃,光影落在他低垂的眉眼间,有些看不清情绪。 “什么?”梁栩没听懂他的话,他绕到前面来,到了嘴边的话瞬间止住—— “你,你至于吗?” 明明一小时前,他还冷着脸,一副厌世又颓靡的模样。 可此时,他鸦羽般的眼睫敛下了一小片阴影,眼眶渐红,蕴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汇聚成颗颗泪珠滚落。 梁栩抓了抓头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可怜的模样:“不是,你怎么回事?” “刚才碰见她不打招呼,人家走了,你居然要哭了?”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轻易红了眼眶?? 书荷都不理他,他却还记得人家用什么香水。 “你现在哭有人看吗?再说了,换个香水不是很正常的事儿?” 两年时间,什么都能换。 景屹眼睫濡湿,鼻子也酸得厉害。梁栩推着他进电梯,诺大的镜子里,是他坐在轮椅上的残废模样。 他承受着胸腔近乎将他吞噬的酸涩,可一闭上眼,脑海中满是她妆容精致的模样。 那双漂亮熟悉的琥珀色眼眸,平静而冷淡。 几步之遥,居高临下的角度,并无重逢的喜悦、错愕。 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涟漪。 她望向他的眼里。 也再无笑意。 第2章 02 跟上去。 书荷陪向蓝叶处理好事情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两人回到餐厅,下去接人前她已经点了餐,此时刚刚好。 向蓝叶其实是书荷的学姐,两人是大学兼职时认识的,后来她还给书荷介绍了其他工作,关系也就越来越好。 毕业后,书荷在沥棠开了第一家咖啡店,向蓝叶也毫不犹豫投资了。 这次她回青雩开第二家,最开心的除了书荷的父母,便是她了。 向蓝叶如今在一家传媒公司做编剧,每日被压榨,怨气堪比怨灵,她一边吃,吐槽也不停。 “但我记得,前段时间你们公司推出的短剧不是火了么?” 书荷没有喝酒,她撑着下颌看面前的人。 向蓝叶点了点头,“一想到会有奖金,好像也不是不能忍了。” 书荷唇角轻翘:“那是你应得的。” “那是!”想到奖金,向蓝叶也不恼了,她聊起另一件事,“我们这部剧的ost不是也火了么,你也知道乞山京的歌难买,但最后这首歌竟然给了陈炀。” 说起来,其实听歌的人很少会注意作曲/词人。 最初也是一位歌手唱了乞山京的歌突然爆火,在这之后,有越来越多的歌手想要买乞山京的歌。 也确实,乞山京一共也就写了四首歌,但这四首歌直接占领了各大榜单。 有人说,歌曲好听,还是得靠歌手吧。 但其实,一首完美的歌,歌词和曲谱也一样重要。 而前段时间,任谁都没有想到,乞山京会把歌给这样一个籍籍无名的歌手。 就算向蓝叶是公司内部的人,也不清楚缘由,但也确实捡了个大便宜,一部剧有好的ost是无限加成的。 就比如刚才坐电梯上来,都看到有人在刷他们的短剧。 聊了好一会儿,前面的钢琴曲突然变换,餐厅里灯光一晃,气氛似乎也被周遭的玫瑰染了些浪漫。 是有人在求婚。 向蓝叶往后望去,顿时来了兴趣。 “就是这首歌哎。” 这首ost循环于短视频软件,主要用于比较浪漫的场景,就比如求婚之类的。 向蓝叶感慨,“乞山京应该是个很浪漫幸福的人吧,一共四首歌,分别代表了暗恋,表白,热恋、求婚的意义。” 书荷动作一顿,她看向不远处求婚的画面,思绪不由自主被音乐牵离—— 因为家庭原因,她对结婚有些排斥。 可那时,细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男生笑得肆意而张扬,望向她的黑眸格外好看明朗。 “书荷,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可是你毕业才21岁。” 都还没到法定年龄。 她故作不答应,他就犯规过来亲她。 “那就到了22岁,我们结婚。” 他的双手,像是要将她嵌进怀里,抚着她漂亮的蝴蝶骨,鼻息错乱,寸寸掠夺着她的呼吸,一遍遍念着她的名字—— “我们结婚。” “我好想和你结婚。” 当初,她也是真的,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 可在毕业后,他就消失了。 她找不到他了。 ..... “书书?” 向蓝叶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你怎么了?” 书荷摇了摇头,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向蓝叶一边和她说着话,不断瞥向身后的那对主角。 女主角满含泪水答应了求婚,餐厅里瞬间响起了祝贺声。 向蓝叶羡慕不已,书荷好笑道:“你也赶紧谈一个?” 她猛地摇了摇了头。 淋雨的薄荷 第3节 向蓝叶嘴上说着好想谈恋爱,可真让她踏出这一步去接触又极为困难。 她不是没有相亲过,只是一和那些男的接触,她就浑身不自在。 两人正聊着天,餐厅的店员过来给她们送玫瑰花。 是求婚成功的男主角给大家送的,书荷和向蓝叶道了谢,收到花,心情也不免好了些。 可位于餐厅二楼包厢的两人却不怎么好。 梁栩费了好大的口舌才将人骗出来,这人油盐不进,刚才见到了前女友,更是变回了这死气沉沉的模样。 但没办法,这尊大佛他确实惹不起。 楼下的动静隐隐约约传了上来,他推开门去看了会儿热闹,听见那首歌时还挺高兴,但瞧到坐在窗边的女人时,他更高兴了。 “只要你答应给我一首歌,我现在立马让你见到书荷。” 他没什么情绪地撩起眼皮,黑幽幽的眸子就这么沉沉睨着他,毫无波澜,好似半小时前,在电梯前红着眼眶的人不是他一样。 梁栩没辙,认命直接指了下外头:“她就在下面。” 本以为这人还会像刚才一样闷着,只见他苍白的脸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唯独手指按了下扶手上的按钮,轮椅缓慢往前。 餐厅里灯光聚焦在一对主角上,浪漫的音乐奏响,可景屹的目光只落在窗边女人的侧颜处。 书荷无疑是漂亮的。 但却不是那种美艳至极,让人一眼惊艳的好看。 她栗色的长发微卷落在肩边,柔眉之下的眼眸是琥珀色,眼尾上翘的弧度很浅,她一手撑着下颌,红唇如花瓣一样蕴着浅透光泽,认真听着面前的人说话。 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温温柔柔的。 但实际上,书荷的性子很冷,似乎是从骨子里透着些疏离与防备。 她很少会与人亲昵,一颦一笑也总是淡淡的。 可从前和他谈恋爱时,两人亲密缠绵,指尖插.入他的黑发中,带着无意识的迷恋,漂亮浅色的眸子里满是他。 梁栩跟着出来,只见男人坐在轮椅上,底下的热闹仿佛与他无关,整个人笼在昏暗的光线中,视线沉默地看着一个方向,似是缭绕着若有若无的寂寥。 他既觉得景屹可怜,又忍不住出声激他:“你在这里偷看算什么?有本事下去直接找她,和她复合。” 但很可惜,他的激将法没有一点用。 他依旧,如同死寂的湖水般,独自沉溺多年,就好像,没人能够救他。 只敢躲在角落,沉默地看着那人。 在梁栩第五十六次问起为什么将歌给陈炀后,他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适合。” “就这?” 梁栩有些不可置信,景屹喝了口水,低哑的嗓音就这么嗯了声。 大学时,梁栩就签了景屹。 最开始,景屹的歌都是他自己唱。 但在一年前,他开始退于幕后,专注做创作者,写歌给其他歌手。 不得不说,景屹很有才华,他的歌也很值钱。 唯一的要求是,给谁,由他定,价格,公司谈。 这两年,他一共也只出过四首歌,前三首给的都是些很火的专业歌手,第四首《懂得》给了没什么名气的陈炀,这让公司老板,也就是梁栩实在不解。 虽说这首歌因为短剧爆火,但梁栩总觉得太冒险了些,总不能每次都将歌拿来赌。 可景屹从来没觉得是赌。 他有时实在执拗,梁栩说不过他,也认命了。 他说是就是吧。 反正能赚钱就行。 包厢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有服务员送花进来。 得知来由,梁栩指了指对面的人,绅士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这有个花粉过敏的,谢谢啊。” 景屹的目光没有一丝松动,用完餐,梁栩送他回去,却遇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两人似乎没有看见他们,坐进车里后,红色跑车利落滑出停车位—— “跟上去。” 他突然出声,梁栩愣了下:“跟上去干什么?” 景屹没有回答他的话,双眸紧紧凝着那辆红色跑车,冷沉的声音执拗道:“跟上去。” “我真是服了你。” 虽是这样说,可梁栩还是踩下了油门。 他也是头一回做跟踪的事,越觉得心虚不自在。 “还好我今天没喝酒.....你到底在想什么?跟踪也太阴暗了吧,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出现在她面前么?” 景屹面色毫无波澜,似是嫌他聒噪,掀唇反击:“你懂个屁。” “是,我是不懂。”梁栩的手敲着方向盘,语气含着若有若无的炫耀:“我又没分手过,和我女朋友今年可要结婚了。” “确实不懂你们这种断崖式分手的人。” 当初两人分手,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明明在那前一天,他还和他说,毕业要和书荷去旅行。 男生唇角轻翘,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摇曳着些爱意的弧度。 可后来找到景屹时,他近乎变了一个人,那般恣意又明朗的人,仿佛只剩一具躯壳,嗓音哑得厉害:“我,和书荷分手了。” “没有人要我了。” 直到现在,梁栩还记得他当时的模样。 可怜至极,就像被抛弃的小狗,躺在那里,没有了生的希望。 他这般模样,让梁栩觉得是书荷甩了他。 可景屹说不是。 所以直到现在,他自认为和这小子关系不错,也只是隐隐猜到了他们分手的原因,却始终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 梁栩警惕跟在红色跑车后,第一次跟踪人,这真不是他这样道德感高的人能做出来的事,他瞥着身边面无表情的人,也不由腹诽。 短短两年,直接从欠扁的阳光开朗男大变成阴郁小变态了,又是偷看,又是跟踪。 别说复合了,书荷不被吓死才怪。 前面开车的书荷确实注意到了他们的车。 她记忆力好,也想起来这是梁栩的,只不过她并没有如他所想般害怕。 向蓝叶喝了酒,到小区后,她让书荷将车开回去,“过段时间我再去开回来。” “好,回去记得喝点醒酒的。” “知道啦。” 等人进去后,书荷才重新踩下油门。 红色轿车开出小区,只见后视镜里,那辆黑车又跟了上来。 书荷平静收回视线,一路畅通无阻回到小区,梁栩的车没有再跟上来。 - “带有无花果的,是哪个品牌的香水?” 车内,他陡然出声,梁栩啊了声,“什么?” “无花果?那挺多的吧?” 景屹低垂着眼睫,“可能还有点果皮的清香。” 他描述的这么抽像,梁栩本身对香水也不是很了解,他想了想:“我也不清楚,我回去问问我老婆。” 景屹忽略他口中有些刺耳的称呼,他嗯了声:“全都帮我买来。” “每个品牌都要?” “嗯。” 梁栩满脸写着你是不是疯了,但随即,他似是想起什么,轻笑着嘲讽:“不会是书荷换了新香水,你就想把她用的香水买来吧?” 男人沉默地撇过头去,凌厉的侧脸有些冷淡。 梁栩勾唇,指尖不由自主地敲着方向盘:“你说你这人啊,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人这么装,这么变态呢。” 两年不见,连一声正儿八经的招呼都不打。 却偷摸摸的,想要买人家同款香水。 “但你真的还记得她以前用的香水?” 梁栩还是有些好奇,他和他老婆一直在一起没分开过,实在难以想像,分手两年,还能记得对方身上的气息么? 本以为景屹不会回答,可他竟然嗯了声。 他记得的,不是香水味,是书荷的气息。 曾经恋爱时,他总爱抱着她的腰,将下颌搭在她的颈窝间,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然后去闹她。 做完之后,两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不分你我。 直到现在,他家里堆着数十瓶她以前爱用的香水,可没有一瓶是她。 都不是她。 【普鲁斯特效应——是指当人嗅到某一类气味时,会激发与气味相关的记忆。】 她路过他时,不再是那熟悉的气息。 淋雨的薄荷 第4节 那一刻,景屹因重逢而翻涌的血液似是凝了冰,心脏钝钝裂开一条缝,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涌了上来,近乎将他淹没。 他紧阖着眼,忍着胸腔泛起的酸意。 连香水都换了。 就像是,她将和他有关的一切都换了。 连一丝回忆都不愿意施舍给他。 第3章 03 合格的前男友最好是死了。 书荷停好车,才刚走到电梯前,天塌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二次电梯故障了。 一想到要爬十楼,她心底顿时恼火,却又不得不给自己洗脑,没事的没事的,就当锻炼身体了。 等爬到十楼,她一边按着密码锁,低头看手机。 房东像是已经被其他租客问烦了,直接在朋友圈贴了张和物业的聊天记录。 反正就是各方推卸责任,书荷那不悦的火苗“蹭”的一下就熄灭了,毕业以后她才发现,世界上有太多不能顺心却无可奈何的事儿了。 不是所有房东都是李敏玉。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正常人。 这几个月房子开始频频出现问题,先是电梯出现问题,再是小区旁边有新的楼盘在造,每天噪音扰人。 前段时间,房东甚至告知了她下个月要涨房租的事儿。 再加上住的地方距离咖啡店确实远,书荷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个房子,正好下个月也要到期了。 十点多,她从浴室出来,童愿给她打了电话请假。 书荷看了下明天的人员安排,答应了。 等忙完工作,她随手打开蓝牙放歌,目光扫向梳妆台上的那瓶蓝色香水。 今早出门时,爱用的那瓶香水用完了,她才临时翻出一瓶来。 这瓶香水是大学兼职家教时,那个学生送她的感谢礼物。她推脱了好几次,等回到学校才发现被人直接塞到了包里。 听向蓝叶说这是国外的一个小众品牌。 书荷以前从来不用香水,她的第一瓶香水是景屹送的,到后面就习惯了用这个牌子。 分手后,她将那瓶香水放了起来,自己去专柜选了一瓶。 她刻意避开那款熟悉的牌子,选了一款别的。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但后来就习惯了用新买的款。 现在想想,原来的香水已经用了很久了,也是时候换了。 她开始思索着去专柜试一些新香,或者,听说有定制私人香水的,她打算有空去试试。 向蓝叶这几天不用车,并大方让她随便用。 不得不说,开车去店里确实减少了一些通勤时间。 书荷又开始思索要不要买车,其实这个念头她回来时就有,只是前段时间太忙,又给搁置了。 “我觉得你还是先搬家。” 经过向蓝叶一系列优劣势分析,书荷觉得也是,房子快要到期,搬家的事比较急。 她开始找房子,但现在的房子是真不好找。 位于市中心,环境好,安保好的,起码要六千往上。 她仿佛回到了之前找店铺位置的时候,头疼得厉害,干脆在朋友圈发了一条找房子的内容,却也没报太大希望。 看到这条朋友圈时,李敏玉女士正在梁栩的办公室里喝燕窝。 她手上正好还有些空着的房子,想到这里,她立刻联系了书荷。 两人很快约好了看房的时间,梁栩开完会回来,就瞧见李敏玉的那碗燕窝还没喝完。 “我妈后天回来,您跟我一起去接不?” “没空。” 梁栩挑眉,自从他小姨夫去世后,李敏玉每天跳舞逛街,定期收收房租,这退休生活悠闲到他都羡慕了,有什么事儿能让她这么忙。 李敏玉把要带书荷去看房子的事儿说了,梁栩动作一顿,他抬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李敏玉回去后,梁栩去了景屹家。 一推开门,诺大的屋子窗帘紧闭,黑压压的一片笼罩下来,透着些压抑感。 他先过去将窗户窗帘拉开,这才敲了敲录音室的门。 毫不意外,没人理他。 梁栩轻车熟路去找钥匙,却发现这人......居然把钥匙藏起来了。 真够绝的,早知道他就提前配一把了。 他烧了一壶水,随后自来熟的靠坐在沙发里,也不像以前那样去敲门,直接给人发消息—— 梁栩:【我有书荷的消息,要不要听?】 空气静默半晌,他回过神,这人工作好像把他屏蔽了。 他又打了电话过去。 被挂断三个后,对面终于接了起来。 赶在他发脾气前,梁栩语速飞快:“我有书荷的消息,要听就出来。” “......” 说完,也不听他的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大约过了十几秒,工作室的房门从里头被人打开,轮椅出来的动静渐渐靠近,他翘着二郎腿,偏头看出来的人,也不过去帮忙,嘴跟淬了毒似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景屹穿着黑色卫衣,墨色的眼眸如同死寂沉沉的湖,毫无波澜,与那日猩红近乎崩溃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冷冷睨着梁栩,“什么消息?” 梁栩却没直接回答他,他看向他的腿,男人如同任人打量的物品,麻木到没有一丝变化。 “这周有好好做复健吗?” 他答非所问,景屹的目光愈发阴沉不耐。 梁栩吊儿郎当换了条腿翘起,“不是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吗?距离能走路应该不远了,你不努力努力走到她面前,难道还想着她能天降你家?” 看着他冷然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梁栩继续道:“别怪我不提醒你,就算她来了,你都不能站起来迎接她。” “......” 男人胸膛起伏,他唇线绷直,手指有些不耐敲着:“有。” 得到了答覆,梁栩这才满意一笑,心道我还治不了你? 他将书荷要租房子的事儿告诉了他,原本是替他出了一个主意,将他对面的房子租给书荷,反正都是景屹的,这近水楼台的,总能有机会相处。 可他听完后,就这么垂睫不语。 梁栩也有些揣摩不出他的意思了,热水沸腾发出声响,他过去接水,等回来时,景屹抬起眼皮,嗓音沉静淡淡:“让她搬到这里来。” “哪里?” 只见景屹敲了下手,梁栩更懵了,“那你呢?你住哪?搬对面去?” “我家,我为什么要搬?” 他过于理直气壮,等梁栩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甚至隐隐有些气笑了。 “我说景屹,你是不是有毛病?真想直接把人框家里来啊?” 对于他如此大的反应,男人面色毫无波澜,他操控着轮椅进工作室,梁栩就这么跟上去—— “而且,是你想要她来就能来的吗?”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合格的前男友最好是死了,你还想跟前任同居,你没病吧?” 他语速连珠怼个不停,轮椅突然停下,梁栩站在他身后,突然心跳咯登一声,有些后悔嘴快惹恼了他,那新歌估计又没着落了。 景屹却没有他想像中那般恼羞成怒。 也是,他现在几乎是只剩下一个躯壳了,喜怒哀乐都没有了,谁都不在乎,只在乎书荷。 “你可以的。” 莫名被肯定的梁栩:“?” 景屹已经收回了视线,他看着工作台上写着好几版歌词的纸张,呢喃着,不知在说给谁听。 “万一,万一她会答应呢.....” 梁栩真觉得这事儿不可能,正想再开导一番,只见这人已经变回了那冷酷无情的模样,回到房间前留下了一句话—— “新歌已经在收尾了,她如果能答应,我会提前给你。” “.....” 直到房间的门再次被关上,梁栩久久回不过神。 他有些不可置信。 明明他才是老板吧? 那怎么变成,他被下达工作,还被画饼了? 这合理吗?? - 最终,梁栩还是厚着脸皮去找了李敏玉。 他告诉李敏玉,是景屹想要将空房出租,价格很便宜,想请她帮忙,但房东得是她的名义。 淋雨的薄荷 第5节 “为什么?” “他这个人孤僻您是知道的,不爱和人打交道。” 李敏玉是知道景屹的,她也确实是个热心肠,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男女合租不安全的吧?” 随即她又想起来那孩子是坐在轮椅上,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是强硬要她搬过去,您可以先带她过去看看,她要是不满意的话,您再带她去你那的房子。” 李敏玉心底对景屹是存着些怜悯的,她已经决定帮忙,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那房子这么好,小书肯定选我的房子。” 梁栩耸肩:“那可不一定。” 第二日,李敏玉带著书荷去看房时和她说了这个情况。 书荷倒是不排斥和人合租,只要对方讲究卫生,大家互相尊重就行。 “你放心好了,他呢,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也很安静,没事就呆在他的录音棚里,当然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还有两间房。” 梁栩已经提前和景屹说过了,但李敏玉和她进来时,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人,不知是出去了,还是在工作室。 她就带著书荷去卧室看,无论通风,布局大小还是朝向她都挺满意的,还自带独立卫生间,有一片很大的阳台。 李敏玉按照景屹留的内容告诉她,所以的,包括沙发,冰箱,她都可以用。 书荷说了声好,她环视了一圈,这房子很大,是她现在所住房子的两倍大了,说实话没有太多的家具,连盆绿植都没有,显得有些空荡。 听李敏玉说原本只是租给了一个人,但对方有些负担不起房租了,才想着将还有个房间租出去。 她的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猜到应该是她那个室友的。 聊完后,她问起房租的事儿。 李敏玉说了个价格,书荷有些惊讶,比她预期的要低,低到让她觉得有陷阱。 李敏玉本来就心虚,见她望过来,她愧疚难安,提出了一个不在梁栩安排的剧本里的问题:“你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如果你喜欢这个房子的话,以后你们就是邻居了。当然,我还有更好的。” 书荷愣了下,随即想到她说的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行动不便的室友。 她欣然答应,李敏玉走到一个房间敲了两下。 空气陷入诡异的宁静。 李敏玉尴尬道:“可能不在哈,小书,要不去我还有两个房子那?” “好。” 等她们离开后,一切再次归于宁静。 而一直在房间里等待的景屹缓缓操控着轮椅来到窗边。 他掀起窗帘的一角,因为在三楼,可以清晰看到那两道身影。 直到那辆红色跑车消失,他才收回视线,从房间里出来。 他径直来到旁边的卧室,一想到她来过这里,他死寂的心跳这才一下一下,如同重重活了过来,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他握着手机陷入沉思。 如果,她答应了。 房间得好好布置下。 对。 好好布置下。 第4章 04 如果明天不下雪。 李敏玉带着她去了另外两套房子。 书荷看了一圈,其实环境都不错,但她最喜欢的其实还是第一套,比较合眼缘,再加上第一套合租的确实便宜。 她想了想,很快做出决定:“就第一套吧。” 这已经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看到的最合适的房子了。 李敏玉还是有些良心不安,虽说她同情景屹那孩子,但更不愿意骗人家小姑娘。 正纠结着要不要坦白,梁栩的电话弹了过来。 “小姨你还在景屹那不?有人去找他但没人开门,我估计他现在在工作没听见,你帮忙开个门。” 李敏玉哎哎两声,书荷模糊听到了些内容,爽快答应送她过去。 等到了景屹家,只见门口正蹲着一个红头发的男人,娃娃脸,手里拎着一大包东西。 “小余?怎么是你哎?” 李敏玉认出了这个人,余莫挠了挠头起身,他一笑,娃娃脸上陷进去一对可爱的酒窝,“对啊,栩哥让我来给人理发。” 李敏玉的红卷发就是他那烫的,两人看上去很熟,书荷跟在两人身后进屋,她低头换着鞋,心里嘀咕着她这未来室友是有多不爱出门啊,理发都要找上门的。 这样也好,书荷喜欢安静的氛围。 余莫套好脚套,只见他径直过去敲了一扇门。 书荷有些疑惑,刚才李敏玉敲的并不是这间房间,而且不是说,人不在么? “景屹哥?” 突然听见熟悉的两个字,书荷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房门从里头被打开,似是有什么滚动着地板摩擦着声响缓缓而出。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 书荷没想到,李敏玉口中的另一个租户,居然会是他。 他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碰见她。 男人恹恹淡漠的神色像是裂开了一条缝,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轮椅就这么止在了原地,触及她轻轻拧起的秀眉,他瞳孔微缩,喉间涌上涩意,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他按下按钮,轮椅倒退着回到房间,卧室的门“砰”的被关上。 “.....” 景屹捂着胸口,心中期翼的火苗猝不及防被冷水浇灭。 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去细想,她拧起的眉间,是不耐,还是厌恶。 无论哪种,他都接受不了。 她不能这么看他。 她以前,明明很宠他的。 她从来不会这么看他。 而门外的几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余莫一脸懵,李敏玉悄悄看向书荷,干笑道:“他可能...有点社恐。” 她其实存了点私心,毕竟是合租,书荷一个姑娘,还是要见见对方再说。 书荷敛下情绪,她语气依旧温和,“李阿姨,我再考虑一下吧,但还是谢谢您了。” 李敏玉听到这个答覆松了一口气,“好好好,你考虑一下。” 书荷送李敏玉回去后,开车去了一趟店里,又忙了一下午,等回到小区,电梯还没修好。 她心底生起一阵无力感,面无表情地爬着楼梯。 等回到家,她洗完澡出来躺在床上,脑海中莫名浮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身影。 整个人透着病态的白,低垂的眉眼笼着些阴郁冷淡,浓密的黑发也不卷了,就这么乖顺耷拉下来,乌黑的眼眸也不像曾经那般熠熠明亮。 从头到脚,都没有曾经的模样。 李敏玉说,他有些社恐。 书荷嘲讽般轻笑出声。 当时他追她时,热烈而张扬,毫不收敛对她的喜欢。 无数次,他直白表达着自己的心意。 她兼职结束时,总能第一眼见到他。 他喜欢喊她的名字,书荷,书荷,书荷.....咬字故意勾着些缱绻,等到她有些不耐烦了,他眼尾带笑,明亮的眸子似是黏在了她身上:“书荷,你什么时候能喜欢我啊。” 用向蓝叶的话来说,她一出现,景屹身后似乎有条毛绒绒的大尾巴疯狂摇着。 他这人,来势汹汹,将所有的好,所有的爱不管不顾塞给了她,让她的一颗心沸腾至极。 可离开时,却悄无声息,不给她留下一丝痕迹。 一颗心突然从沸腾的热恋中跌落,所有的感情猝不及防被残忍凝固住,让她没有一丝准备。 而现在。 他又再次出现了。 他总是这样。 想来就来,将她的生活扰得一团糟。 - 两天后,书荷联系了李敏玉,她还是决定合租。 李敏玉有些惊讶,但想着她都见过人了,也应该是考虑过的,便松了一口气。 房租是三月一付,她暂时只签了三个月,先住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适。 李敏玉答应了,书荷很感谢她。 之前咖啡店的店铺,还有另一个老板想租。 但看她一个女人,那人直接当面嘲讽:“小姑娘家家,别出来浪费钱了,还是找个稳定工作回家去吧。” 李敏玉当时直接将那男人赶了出去,并将店面租给了书荷。 淋雨的薄荷 第6节 这次找房子又是她帮的忙,书荷想请她吃饭,李敏玉也不是扭捏的人,“那等你搬好家吧,我看你最近不是也挺忙的么。” “行。” 房子的事搞定,书荷便准备搬家。 向蓝叶知道了这件事,她咋舌道:“你应该是天底下第一个和前男友合租的吧?” 书荷将手机开免提,坐在地上整理东西。 “房租便宜,而且距离店比较近,这样我出行也比较方便,这么好的条件,我为什么要因为他放弃?” “也是。”向蓝叶那头敲键盘的声音突然顿住,“但听你这么说,景屹他现在应该混得不怎么样吧?” 连房租都付不起,不会是家里破产了吧。 书荷整理得有些累,她拿起手机走进浴室,看着镜子里面色平静的面孔,她一边挽着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应她的话。 “那你搬家的时候我去帮你,顺便把我车开回去。” “行。” 周末,书荷叫了一辆货拉拉搬家。 师傅帮忙将东西搬了进来,书荷走进她的那间卧室时,不由一顿。 这和她上次来时有些不一样。 上一次房间里空荡荡的,这次就连床也换了一个更大的,整体是浅绿色的,还有新的梳妆台,新的衣柜,就连墙壁似乎也重新刷过了,看上去更加温馨。 她猜想是不是李敏玉安排的,给人发了消息,但她一直没回。 等整理完一半的东西,已经快傍晚。 她换了一件衣服出门吃饭,这期间,那扇紧闭的,挂着【请勿打扰】牌子的卧室门一直没有动静。 书荷先去接了向蓝叶,餐厅正好在咖啡店附近,于是吃完饭,两人又一起去了店里。 圣诞节快到,书荷搞了一个打卡送小甜品的活动,这个点还有许多客人,她和向蓝叶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聊着新品的事。 风铃吹动荡起轻响,咖啡店的门从外头被打开,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栩穿着黑色风衣,迳直走到柜台前点单。 “请问这边打卡送薄荷布朗尼的活动还有么?” 童愿和其他店员看了下,她抱歉道:“不好意思,最后一个刚送完了。” 梁栩也没强求:“那打包一杯热的馥芮白,一杯冰美式,分开装。” “好的。” 梁栩没有瞧见书荷,但她看见了他。 她偏头看向窗外,一辆黑色熟悉的轿车停在店门口。驾驶座的窗户被打开,只见男人坐进车里,身影往后,好似在和后座的人说些什么。 书荷不知道的是,她看过来的同时,坐在车里的景屹,也在看着她。 隔着薄薄的一层暗色车窗,触及她望过来的视线,他贪婪到,不愿意移开一分一秒,脑海中,却浮现了梁栩之前说过的话。 就算她来到他面前,他连走向她的能力都没有。 “林医生说了,你再坚持坚持,很快就能走了。” 梁栩还在耳边絮絮叨叨,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坐在窗边的女人。 “哎呦我去,下雪了啊。” 梁栩突然惊呼,青雩已经好多年没有下雪了。 白皑皑的雪花在暮色中簌簌而落,车门一关一合,风铃声响起,冷风陡然蹿了进来,吹拂著书荷的裙摆微微一动。 她握着杯子的手蜷紧,向蓝叶拿着手机卡擦卡擦拍着雪夜,书荷的思绪却不由飘远。 她和景屹,是一个雪天在一起的。 她其实不太喜欢冬天,太冷了,她怕冷。 那天她在某个明星的演唱会里做兼职,景屹知道后,也一起报名了。 许是因为那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书荷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头晕得厉害。 景屹被分在另一个区域,他跑过来找她时,一眼瞧出她的不对劲。 他不由分说地带她去医院,书荷没有力气拒绝,一路上,许是见她蹙眉太难受,迷迷糊糊间,她被人揽着靠在了一个怀里,有着清冽的,让人上瘾的薄荷味。 到了医院,说实话,她昏昏沉沉的,什么都听不进去。 只记得有个人,一直牵着她的手,让她坐着等他,她不说话,他还有些幼稚地捏了捏她的脸,直到她应了,他才跑开。 回去的路上,她踉跄着差点摔倒。 原本搀扶着她的人松了手,她茫然看了过去,只见他蹲在面前,“上来,我背你。” 书荷已经记不清,那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多久了。 只记得那时,她不想强撑了,就这么闷声不吭趴上了他硬朗而结实的背脊。 回学校的路上,许是怕她睡过去,他一直在和她说话。 书荷混沌的大脑似乎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些,她抱着男生的脖子,却神奇地发现,他的耳朵,好像有些红。 他给书荷的印象一直都是明朗的,阳光的,笑起来时乌黑的眸子熠熠,像是有根羽毛轻轻挠着心窝,有这幅优越至极的帅气面孔,实在犯规。 他太不会掩藏了,表达喜欢也是热烈而直白的。 虽然书荷已经拒绝了他,但他依旧像条尾巴似的跟着她,却没有做出什么让她讨厌的事儿。 她有时也会想,他的家境应该很好,知进退,又绅士,但整个人,连同头发丝儿都透着夺目的张扬劲儿。 书荷从最初的冷硬拒绝,逐渐凹下去了一小块,软塌塌的,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给他留了位置。 要不然,她也不会任由他总是跟在她身后。 “景屹,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在那个雪天,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不是很懂爱,也不认为,一个人能喜欢另一个人这么深。 可他追了她将近一年。 在这个快餐式恋爱的时代,真心好像变得稀有。 他望向她的眼眸,总是直勾勾的,明亮璀璨,倒映着她的模样。 如果这是骗局...... 那他成功了。 她也确实上钩了,她对景屹动了心。 “我好像找不到理由来回答这个问题。” 他微微偏头,踩在雪地里的脚步沉稳缓慢,书荷看着地面交错的两道影子,只听见他说:“但我很庆幸,今晚在你身边。” 书荷没有继续说什么,她其实是个慢热又冷情的人,没有什么太在乎的东西,只在乎自己的一切。 但那一刻,她下意识的,且有些贪恋的抱紧了他的脖子,无声无息的,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间。 也是那时,她发现这人面上淡定,耳朵却好像更红了,眼睫轻颤,像是有些紧张。 她不由弯了下唇,还真是....有点可爱。 等回到宿舍,还好是周日,没有门禁。 景屹将她放了下来,又将药袋子给她,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叮嘱着。 “你今年几岁?” 她突然打断他的话,景屹愣了下,随后回答她的问题。 书荷有些疑惑,“你跳级了?” “嗯。” 书荷点头,比她小两岁,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景屹不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他收回了手,嘴唇翕动,书荷的声音与他一道响起—— “那我——” “景屹。” 她清泠泠的眸子静静看向他,“如果明天不下雪,我们就在一起吧。”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屹瞳孔微缩,他瞬间有些慌乱无措,下一秒,书荷看见他低头拿出手机看天气预报。 手机上显示的,是明天下午会停雪。 他瞬间笑了起来,“我明天来找你,你不会耍赖吧?” 书荷唇角轻轻翘起,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扔下来两个字就转身离开—— “晚安。” 因为生病,再加上第二天没课,书荷难得睡到了下午。 她起床时,室友刚好回来。 见她手里拿着一把伞,她缓慢清醒过来,昨晚的事儿也在脑海中浮现。 “外面还在下雪?” “是啊。”室友正要找她呢,“我刚看见一直追你的那个学弟在楼下,我出门的时候他就在了,现在还等着,他惹你生气啦?” 听着她的话,书荷心脏咯登一声,她匆匆穿好衣服,随便戴了个围巾就跑下楼,连伞都忘了拿。 书荷几乎是一眼瞧到了站在大树下的男生。 这个点,大家都不怎么出门,道路上也没什么人。 白雪皑皑的一片中,他撑着透明伞站在大树下,穿着黑色毛呢大衣,身型挺阔颀长,视线微仰,俊朗的侧脸轮廓清晰。 书荷跑了过来,景屹将伞撑在了她的上方,不等他开口一句,她有些不悦道:“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黑漆漆的眸子不如以往那般熠熠明亮,低垂的眼睫微颤,黑润的瞳孔里似是凝着些委屈的情绪。 淋雨的薄荷 第7节 “雪没停。” 她说,只要雪停了,就和他在一起。 “你要不,先上去吧,万一,万一下午就停了。” 絮絮雪花吹打在脸上,没有一点儿会停的趋势。 “为什么不下午再来?” 景屹的手依旧撑着伞,他弯唇轻轻一笑,黑眸像是含着碎碎的光,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我想在雪停的第一时间见到你,书荷,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做你的男朋友。” 那一刻,书荷的心脏倏地一颤,软塌塌的,被她压抑许久的情感就这么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如果雪一直不停呢?” 她的问题让景屹心跳咯登一声,他薄唇翕动,可书荷突然不想等他的答案了。 她上前一步,在他克制不安的视线下,取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为他戴上。 景屹还保持着微微弓身方便她的姿势,明黄色的格子围巾衬得他皮肤很白,似乎还留存着属于她的温度。 他怔愣看向她,书荷却没有收回手。她轻抚住男生的脸颊,而他几乎是下意识偏头,蹭着她的手心,温热的呼吸一滞,眼底溢起欣喜的,不可置信的情绪。 书荷弯着唇,温柔漾起一丝笑意:“就算今天的雪不停,我也想让你做我男朋友。” “景屹,我们在一起。” 第5章 05 过敏。 向蓝叶送书荷到小区就走了。 难得的雪天,路灯昏黄,这个点还有家长陪着小孩在外头玩雪。 书荷收起伞,耐心等着电梯从-2楼上来,怀里还抱着向蓝叶送她的乔迁礼物——一大捧伯爵红茶花束。 “叮!” 电梯的门缓缓敞开,书荷视线一顿。 坐在轮椅上的人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他今天,戴了一副熟悉至极的银边眼镜,还有....卷发。 许是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男人捧着咖啡的手微蜷,而杯子的包装书荷很熟悉,是“天天”的咖啡。 空气静默半晌,在电梯就要合上之际,书荷走了进去。 景屹的轮椅停滞在左侧,书荷站在了靠右的位置,捧着鲜花的手有些累,她下意识换了一只手抱住,鲜花的包装因为动作发出簌簌声响。 逼仄的空气中似乎缭绕着若有若无的花香,悄无声息蹿入骨中,勾起了密密麻麻的,有些兴奋而紧张的痒意。 电梯银色的门如同一片无法躲避的镜子,直勾勾的视线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从各个角落折射而来。 书荷清凌凌的眼撞入他乌黑的眸子里。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与他对视,墨黑的瞳孔明显一怔,慌乱的情绪毫不遮掩。 电梯“叮”的一声,书荷收回视线,宛如平静毫无波澜的清湖,掀不起一丝涟漪。 景屹操控着轮椅跟在她身后,视线灼灼盯着她的背影,被攥紧的心脏陡然一松,如同失了控般剧烈而兴奋地跳动着。 书荷径直回到房间,也没管身后的人。 她找出一个新的花瓶,将鲜花插.进去后,放在了梳妆台上。 搬过来的东西有许多没整理,有一部分还放在外头,书荷随手挽起头发,打算把客厅里的东西先搬进来。 才刚走出房门,只见一个身影僵在沙发前,他背脊似乎佝偻,这空旷的客厅,除了一些孤零零的家具,还有她来不及搬进去的东西,就只剩下他,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书荷选择性看不见,她抱起一个箱子进卧室,再出来拿剩下的东西时,男人紊乱的呼吸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沉重。 她拧眉来到他面前,没有蹲下身,看着他苍白的脸在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半露在袖子外的手背浮现着星点的红色。 想起自己捧着的那束花,书荷看着他蹙眉难受的模样问:“过敏药在哪?” 景屹鸦羽般的眼睫一颤,他唇瓣翕动,嗓音低低含着些无措的哑涩:“好像,在那边的柜子里.....” 他说完,蜷紧的手轻轻一缩,缓慢至极地抬起脸,男人的脖颈透着些病态的白,青筋凸起,却划着几道明晃晃的,被抓过的红色痕迹。 他喉结缓慢上下一滚,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再开口时,透着些可怜的低落—— “但我,拿不到。” 就好像是冬天路边遇到的小狗,毛绒绒的爪子挠啊挠,黑亮的眼眸巴巴看着你,仿佛你不救他,就会生起一股罪恶感。 书荷在他所指的柜子里找到了过敏药,她拧着眉自言自语:“怎么放这么高。” 景屹耳尖听见了她的话,他贪婪看着她的身影,嘴上却依旧很低落的语气:“我不知道.....可能,家政忘了我是个残废。” 书荷的脚不小心撞到了柜子,密密麻麻的疼痛似是钻入了骨子里,就连心脏也好像被撞了一下。 “你都不喝热水吗?” 她原本想倒一杯热水,却发现家里根本没有。 “我忘了烧.....” 他操控着轮椅缓缓过来,似是有些费力地抿出一丝笑,嗓音有些轻:“没关系的,我喝冷水也可以。” 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他拿起被他放在台面的那杯热咖啡,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道:“我还有咖啡,咖啡也可以。” “.....” 书荷还记得,大学她在花店兼职的那段时间,他也天天来找她。 最开始,她还没察觉不对劲,直到那天看到了他起着红点的脖颈,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 工作一天,她身上难免染着各种花香。 可每次他来见她,都喜欢将她抱进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气息,说好想她。 宁可一直吃过敏药,也要来见她。 “你就非得来找我吗?” 那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他明明很难受,却还是想去牵她的手,但被她甩开了好几次。 “书荷,你别不理我。” 后来,书荷辞去了花店的兼职,而景屹送给了她一大捧用红色人民币折成的花束。 他讨好亲着她,“就算我花粉过敏,也能送你花,书荷,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好像也变成了她的过敏源,只要遇到有关他的一切,她开始变得心软,变得再也无法漠然忽视。 就算时隔两年,也是这样。 书荷安慰自己,她只是怕合租室友死了,她一个人要承担全部房租而已。 她转身烧热水,将拿出来的药放到了他面前。 “等会儿自己吃药。” 她说完,转身就要回到房间,景屹却再次喊住她—— “姐姐。” 不再是书荷。 而是,姐姐。 书荷的脚像是沉重的铅无法动弹,她顿在原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卧室的房门敞开了一角,她没有回头,视线就这么落在那一小片光痕处。 景屹握着咖啡杯的手攥紧,喉咙间滑过涩意。 “我.....把头发烫回来了。” 空气静默半晌,书荷深呼了一口气,回过头,视线彻彻底底落在他身上,平静到麻木的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掐了一下。 男人在几天前还格外乖顺的黑发,不知何时烫成了慵懒熟悉的卷毛,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黑润润的眼眸就这么安静看着她。 灯光落在他冷白的脸上,好似和几年前,她最熟悉,也最爱的模样重合交错。 可又好像。 不是他了。 书荷第一次见到他戴眼镜时,便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景屹就撑着下颌,笑盈盈道:“你都盯了我一下午了,女朋友,就这么喜欢我啊?” “嗯。”书荷毫不避讳承认了,爱美之心人人都有,更何况长这么好看的,还是她男朋友。 “我喜欢你戴眼镜的模样。” 她坦率表达自己的倾慕,倒是让景屹有些措手不及,书荷收回视线复习时,他还愣愣回不过神。 直到他再次喊了她的名字,书荷抬起眼的一刹那,视线一暗,只见他两手撑着桌面倾身过来吻她。 男生唇角轻翘,那好看的眉眼间笑意很浓,“早知道,我就该戴着眼镜来勾引你,说不定能早点追到你。” 而后来,他烫了一头慵懒帅气的卷发,书荷更喜欢了。 常常在他吃醋时,她只要摸摸他的卷发,亲亲他,他就什么都不管了。 接吻时,她的指尖插/入他的黑发中,湿濡的舌尖迷恋交缠。 而自从知道她喜欢自己这模样后,这人也愈发会勾引。 眼镜冰凉的银边抵着她平坦的腹部,逐渐往下,柔软的黑发不会刺的大腿皮肤泛疼,却有些痒。 他尽情取悦她,在情动之时,一遍一遍念着她的名字,喊着她想听的那个称呼——“姐姐。” “姐姐,是到了么?” 以前,他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喊她姐姐。 烧水壶咕噜咕噜的沸腾声刺得书荷清醒过来,她走过去,倒了一杯热水,白雾吹得眼眶泛热。 景屹的视线紧紧凝着她的侧脸,书荷将热水放在过敏药的旁边,清凌凌的眼眸再次变回那毫无波澜的模样。 “景屹。”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念他的名字。 淋雨的薄荷 第8节 景屹喉结上下一滚,只见她面色平静,“我们已经分手了。” “是你发的分手微信。” 那一刻,景屹原本还沸腾跳动的心脏,像是突然被浇了冷水,刺骨的寒意涌进四肢百骸的血液中,他指尖掐进手心,唇瓣无措地翕动,却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般,说不出话来。 空气静默半晌,书荷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忙了一天的疲惫突然铺天盖地涌了上来,书荷敛下情绪,“我早就不喜欢卷发了。” 看着他血色尽失的模样,她并没有觉得舒坦,却还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我只是短租,三个月后就会搬走。我们现在,仅仅是合租的关系。” 她说完,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回到卧室。 直到卧室的门被关上,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他一人。 他茫然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确定她真的不会再出来了后,他缓慢收回视线,拿起被她放在一边的热水,却被烫得手一抖—— 玻璃杯掉在地上砸出清脆声响,一地碎渣,滚烫的热水溅到了他的脚踝处,他却毫无察觉,死死盯着那间卧室。 她没有出来。 明明在电梯里,他还在窃喜,她换了一只手抱花,应该是还记得他对花粉过敏的。 她还愿意顾着他的死活,愿意给他找药。 她怕他死了。 可现在,景屹收回视线,迟钝地感受到了疼痛。 不止是手疼,脚踝疼,心脏也疼,疼得他眼眶倏地泛红,滚烫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掉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砸在手背上。 书荷不理他了。 也不心疼他了。 她再也。 再也不会哄他了。 第6章 06 只是合租室友关系。 书荷第二日出门前,没有看到那只玻璃杯。 但直到她下班回来,客厅安安静静,看不出一丝异常,而那扇紧闭的房门,像是无人居住般,毫无动静。 书荷没有管,去超市买了些东西回来,将空荡荡的冰箱塞得很满。 她简单煮了一碗面,快吃完时,李敏玉给她发了微信,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书荷之前就提过要请她吃饭,想了想,便答应了。 吃完饭,她在卧室里铺开垫子做瑜伽。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有些失眠。 每天得在入睡前让自己做很多事情,变得极其疲惫才能勉强入睡。 练了一会儿,一墙之隔的房间传来闷闷一声重响,像是有什么撞到在地。 书荷眼皮也没抬一下,呼吸沉稳地压着腿。 但没一会儿,隔壁房间像是有节奏般,一声接着一声。 书荷拧眉,她没记错的话,隔壁是景屹的卧室,不是他的工作室。 房间隔音挺好的,除非是重物砸地,才会听见动静。 她走出房间,敲了敲那扇紧闭的房门。 一瞬间,隔壁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声不吭,连那闷沉的撞倒声也没有了。 书荷原本可以转身就走,但莫名的,脑海中浮现他坐在轮椅上,苍白沉默的模样。 她微微一顿,又敲了两下房门。 “.....什么事?”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他像是刻意隐藏着沉沉紊乱的呼吸,却还是被书荷听出了一丝异常。 她垂眼看着门缝里溢出来的一小片阴影,就好像,有人站在门的另一侧。 “没死吧?” 她平静至极地问道。 “.....” 空气静默半晌,就当书荷怀疑该不会真的出事了,里头的人才再次闷声道:“没有。” 像是蔫了的气球一样。 书荷哦了声,也没有继续问。 她原本是想着和合租室友井水不犯河水,但今晚的动静让她意识到,毕竟是合租,这河水,多多少少会碰到一点。 所以还是要说清楚。 她又敲了敲门,“你现在有空么?我们谈谈合租事项。” “.....” 里头的人沉默两秒,他嗓音有些哑,紊乱的呼吸似是缓了许多,声音却听上去,有些刻意至极的冷硬,“没有。” “我....不方便。” 书荷没有问他哪里不方便,也懒得多问。 “那行,等你有时间,我们谈谈。对了——”她没有忘记被他打扰到这件事,声音平静至极,“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你打扰到我了,所以麻烦你轻点。” “......” “当然,如果我有打扰到你,你也可以和我说。” 她说完,就转身回房间了。 而站在那扇门之后的男人,却一个踉跄,再也撑不住。 景屹跌倒在地,他的脖间青筋攀浮,两手费力撑着地面,忍着膝盖和手肘间的疼痛,将自己撑起来,摔到轮椅上。 他胸膛起伏,努力喘着气,可过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平复情绪,反倒愈发的难以控制了。 四肢摔撞的疼痛更清晰地昭示着,他是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在听见她的声音时,他满怀期翼,竭尽全力地站起身来到门前,却听见了她冷淡至极的声音。 她说,他打扰到她了。 真疼啊。 真难受啊。 在以前,她从来不会说他什么。 她很宠他,喜欢亲他,说:景屹,你今天真好看。 在听他唱歌时,她会笑盈盈道:“我好像完蛋了。” “嗯?” “我好像对你上瘾了。” 不止是他的声音,还有他。 那时。 他们对彼此的迷恋像是刻进了骨子里。 而如今,她对他,好像没有迷恋了。 而要让他将迷恋抽离出来,却一寸也动弹不得。 景屹又疼又难受,他忍着喉间涌上来的涩意,微微仰着下颌,抬手遮住了刺眼的光线,可猩红湿润的眼却怎么也压不住般。 原本小心翼翼敞开一条缝的蚌壳,被咸涩含着苦意的泪珠浸湿,他慌乱再次合紧,将自己关回了暗无天日的角落里。 ..... 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 书荷一大早就去了店里,忙到傍晚,她打包了几份新的甜品,去李敏玉家吃饭。 到了李敏玉家时,梁栩也在,还有他的未婚妻倪穗。 女人温柔向她笑了笑,倒是梁栩,见着她一个人来,不由愣了下,“景屹没来?” 书荷扫了他一眼,“你问我吗?” “......” 梁栩摸了下鼻子,有些心虚。 他本来想着,她都来了,景屹肯定会跟过来的。 梁栩低头给人发着消息,倪穗见书荷一个人,就坐过去和她聊天。 书荷其实不觉得一个人很尴尬,甚至是习惯了独来独往。 但倪穗说话时温温柔柔的,也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听倪穗说她是学医的,书荷不由自主地向她询问了几个问题。 她母亲有很严重的胃病,却一直拖着不肯去看。 倪穗听完,耐心解答着她的疑惑。 她还给书荷了发了一个联系人名片,“这是我师兄,他人很好,在这方面也是专家,你有需要可以联系他。” 书荷也不扭捏,她道了声,只见名片上的名字有些眼熟。 不等她仔细想,李敏玉叫大家吃饭了。 梁栩坐在倪穗身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等吃完饭,他问书荷,“他最近几天还好么?” 淋雨的薄荷 第9节 触及书荷看过来的视线,他厚着脸皮道,“他本来答应今天就该给我新歌的,但我联系不上他。所以想问问你,他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在那天晚上之后,书荷确实没有再次见到他。 她摇了摇头,“我这几天没见到他。” 梁栩的脸色有些差,他喃喃:“该不会又把自己关起来了吧。” 书荷听着他的话,无动于衷,也装作没看到他频繁看过来的视线。 “对了李阿姨。”书荷不忘感谢她,“谢谢你还特地帮我置办了新的家具。” 之前去看房的时候卧室里还是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后来她搬进去时,卧室像是被人整改过般。 “啊?”李敏玉茫然刹那,只见梁栩突然握拳咳了两声,见几人看过来,他面不改色地吃着水果岔开话题,“你和景屹合租还习惯不?” 听着他的问题,李敏玉也忘了刚才那一茬,看向书荷。 只见她点头:“挺好的,互不打扰。” 互不打扰? 梁栩不由腹诽,他不会还暗戳戳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吧? 又呆了一会儿,书荷准备离开。 梁栩和身边的倪穗不知说了什么,随后拉着她的手厚脸皮地跟上了书荷,“顺路,我们送你一起回去吧。” 书荷看了眼他,又看向倪穗,最终是强不过,被半推着上了车。 “.....” 算了,就当是免费的司机了。 倪穗坐在后头陪她说话,“不好意思啊,他公司就乞山京一个有名的创作人,所以可能比较在乎。” 书荷轻轻扯了下唇,“是么。” 倪穗点了点头,“他的歌真的还挺有名的,我有好些同事都是他的粉丝呢。” 书荷神色依旧平静,“那也是歌手唱得好吧,真的会有人.....关注作词人?” “当然呀。” 倪穗极为认真,“一首歌,歌词和曲子也是极为重要的。” “但我听说,乞山京以前也是歌手,他写的歌都自己唱的,但是没有其他人听过。” 她说完,前头开车的梁栩接着话道,“我也没听过,那小子可顽固了,签约之前的就是不肯卖。” “说什么,那两首歌,只唱给一个人听。”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穿过后视镜,书荷偏过头,当作没听见。 很快到了小区,书荷按着密码锁开门,只见家里安安静静,和她离开时几乎没什么两样。 梁栩换好拖鞋,迳直过去敲门喊人。 书荷转去厨房给倪穗倒水,等出来时,只见梁栩拧着眉,房间没有一丝要打开的动静。 他又打了好几次电话,在这期间,书荷已经事不关己地转身回房。 梁栩也没想到她会转身就走,他和倪穗对视许久,又喊了几声,依旧无果。 无奈,他只好先走,走之前给书荷发了消息。 梁栩:【对了,我想起来在你没搬进来前,好像你房间的左侧床头柜最下面一层里有备用钥匙。】 梁栩:【拜托拜托拜托,只要帮忙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就行!!】 书荷视线一顿,她走过去打开他所说的柜子,竟真的发现了一把钥匙。 这个柜子她没有用,当时只是粗略打开看了一眼,没想到会有一把钥匙。 她无言地看着手中的钥匙许久,没有回他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书荷起身,准备去看看隔壁室友的死活状况。 视线突然一黑,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钥匙。 她等了几秒,光线依旧没有恢复明朗。 摸索到手机后,她打开手电筒,准备去看看是不是电闸断了。 才走出房门,只听“砰”的一声。 她拧着眉,没有再犹豫,猛地敲了好几下房门。 “景屹?景屹?” 依旧没有动静,书荷直接用钥匙开了门,手机冷白的光线在漆黑的环境中准确笼罩住一个身影。 他的面前放著录音设备,贴着创口贴的手也拿着手机,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闯进来,他错愕至极地看着她。 书荷上前打量着他的脸色,男人一手捂着腹部,额间布着密密麻麻的汗,他唇瓣翕动,扯出一抹有些艰难的笑。 “你.....” 许是太久没开口,他声音哑得厉害,“你怎么进来了?” 书荷没有错过他苍白的脸,忍不住呛道:“原来你没死啊。” “.....” 她语气有些冷,景屹蜷紧了手,他似是想辩解,但许是胃疼,又垂头闷哼了声。 书荷紧攥的手心溢出冷汗,她将手机收回来,没有再对着他。 “电闸在哪?” 光线昏暗,景屹这才闷闷地看向她,说了一个位置。 书荷出去看电闸,没一会儿,光线恢复明亮。 景屹许久没闭眼休息,突然的刺眼让他眼睛有些难受,他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面前竟再次出现了她的身影。 他眼睫一颤,膝盖处的疼痛寸寸让他清醒。 原来,不是梦。 书荷毫不避讳,就这么环视了一圈他的录音棚。 最左侧有一扇门,与他的卧室连接在一起,可以直接进去。 除了一些录音设备,他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数十张草稿纸,密密麻麻写着些什么。 书荷没有细看,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几杯咖啡上。 熟悉的包装,全是“天天”的。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你这几天只喝了咖啡?” 两人的声音一道响起,景屹错愕一瞬,随即心底涌起一丝隐秘的雀跃。 他点了点头,没有忘记她前几日所说的话,苍白的脸似是有些无措,一手依旧捂着腹部,嗓音微哑地解释着:“我刚才,就是不小心撞到了,才发出声响。” 他这样子,像极了犯错,可怜巴巴,却又害怕主人会丢弃的小狗。 书荷心底有些烦躁,她嗯了声,不去看他低落可怜的模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她拿起一杯搁置在边上的咖啡,空荡荡的,显然都被喝光了。 景屹抬起眼,顺着她的目光,他嗯了声,像是怕她生气一样,又巴巴评价道:“很好喝,书荷,很好喝。” “......” 书荷看着他难受却一直撑着的模样,心底像是挤着涨满了气的气球,压着心脏,闷得厉害。 “梁栩还以为你死了。” “......” 她尖锐的一句话,让景屹顿时低下头去,一声不吭,黑发遮住了眉眼,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对不起。” 他闷闷道歉,倒是让书荷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胃药在哪?” 她没有直接离开,景屹倏地抬起了眼,乌黑的眼里似是划过一道惊喜。 他巴巴看着她:“就是,上次放过敏药那里。” 书荷转身去找药,而景屹默默操控着轮椅跟在了她身后。 书荷将装着药的盒子直接放在了茶几上,“以后要什么自己拿。” 她翻着药,这才发现里头除了过敏药、胃药,还有许多感冒药。 景屹接了过来,书荷看着他吃完药,这才继续淡声道:“如果没有我,没有梁栩,你是不是打算将自己疼死?” 景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他唇瓣翕动着辩解,“不是...我...” 这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说话。 “景屹,我和你只是合租室友关系,我完全可以不管你死活。” “....嗯。” 他沉默低下头,书荷莫名有种错觉,好像她在欺负他一样。 她疲惫揉了揉眉,“但梁栩总是来烦我。” 他抬起眼,低落道:“对不起。” “.....” 她说一句,他道歉,再认错。 和从前,总是耍赖亲她,恣意明朗的模样天壤之别。 书荷目光扫向房门敞开的工作室,里头的桌子上摆着好几杯“天天”的咖啡。 视线一转,落在他依旧捂着腹部,还有些难受的模样上。 淋雨的薄荷 第10节 “你写歌,必须要喝这么多咖啡?” 她记得,他以前没有这个习惯的。 他不喜欢喝咖啡,唯一能接受的就是那馥芮白。 但这几次见他,他都有喝咖啡。 还是“天天”的。 书荷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只见他抿着唇,在她泠泠视线下承认:“我想吃薄荷布朗尼。” “什么?” 书荷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最近店里确实有搞活动。 订单购买超过10次以上,就可以兑换一块薄荷布朗尼。 这是新品,当作福利送给顾客品尝的,不能购买。 她又想起来,之前店里的打卡活动,梁栩来店里那次,好像也问了有没有薄荷布朗尼。 “所以,你三天喝了十杯咖啡?只为了薄荷布朗尼?” 书荷几乎是气笑了,景屹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再次抬眼时,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润,声音也有些低落,“你以前,都会给我带的。” 书荷心间一颤,只见他眼眸泛红,“我....只能用这种方法尝到。” “书荷,没有人给我带蛋糕了。”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书荷心底的那股火像是“噌”的被浇灭。 以前她在咖啡店兼职,和店里的老师傅学做甜品。 每次有了新品,她都会打包给他。 这样一个高大阳光的男生,格外嗜甜。 他会夸她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厉害,也总是会闹她,奶油抵进她的唇齿间,很不要脸道:“你每天给我带小蛋糕,我怎么有一种,被你包养的感觉呢?” “你别说,这感觉还挺爽的。” 灯光刺眼,书荷眼眶一酸,她冷淡的琥珀色眼眸平静看着面前的人。 “你也说了是以前。” 看着他血色尽失的模样,书荷指尖掐进手心,“景屹,我不是个喜欢停留在过去的人。” “你总是回头看。” “但也是你先走的。” 第7章 07 从来没有过别人。 景屹很想解释,解释当年的事情,可他喉间一滞,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空气静默半晌,看着他颓靡沉默的模样,书荷指尖一松。 她起身去拿打包回来的蛋糕,给了李敏玉一部分,这一块她原本想当作明天早饭的。 她将蛋糕放在了男人面前,触及他湿漉漉却茫然的目光,她面上依旧冷淡。 “胃疼,总不能什么都不吃。” 她脑海中莫名想起向蓝叶说过的话,世界上那些不欢而散的情侣,哪个不希望对方一定要过得比自己差? 巴不得对方吃饭没筷子,喝水被呛到,走路平地摔,过马路被车撞。 怎么惨怎么来。 书荷无奈,算了,就当是积德了。 他像是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这么讷讷看着面前的小蛋糕,唇瓣微张,濡湿的眼睫连眨都不眨一下,泛红的眸子里浮现碎碎欣喜。 “谢谢.....” 他拿起蛋糕,轻轻吸了下红红的鼻子,唇角却不由自主地轻轻翘起。 好似她什么都还没做,他就....满足了,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哄好了。 重逢后,书荷心底堆积了许多问题与怨气。 她也不是这么大度的人,看见前任还会像从前一样心软。 但看着他安静吃着蛋糕的模样,眼尾还红着,莫名让人觉得.....乖巧极了。 乖巧到让人说不出一句冷声斥责的话。 书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想要拆穿他的伪装,拆穿这个楚楚可怜的外壳,看看他的这颗心是有多硬,才能在现在这么装..... 明明当年是他提的分手。 甚至不给她一句解释。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抬起眼,乌黑的眸子茫然看着她,“怎么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唇上还沾着些奶油,顶着一张苍白毫无攻击力的脸,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心软。 书荷强迫自己当作没看见,目光落在他贴着创口贴的手上。 十根手指,都贴着创口贴,让人想不看到都难。 “你手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问。 顺着她的目光,他拿着叉子的手蜷紧,唇角轻轻一动,却还是被他压抑住了。 “吃药的时候,没有拿稳热水,收拾的时候被扎到了。” 难怪那天,她没有看到那只玻璃杯。 他语气低落,眼睫微敛,安安静静坐在轮椅上,手上还拿着一块吃了几口的奶油蛋糕。 书荷莫名想着,他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耷拉着脑袋笨拙收拾残渣,却被玻璃扎破了手的可怜模样。 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 两年过去,谁能想到这人竟变得动不动就会红眼眶。 他这般落魄,她应该觉得高兴的,不是么。 书荷双手环抱,面上依旧冷淡的模样,“你之前一人住的时候,自己收拾?” 景屹摇了摇头,他回答道:“会有保洁上门,每周一次。” 书荷拧眉,“你不是条件困难么,还有钱请保洁?” 景屹顿了顿,语气有些轻:“是梁栩请的,他怕我一个人自闭,到时候就没人给他写歌了。” 他说完,又垂下眼睫,叉子慢吞吞地舀起一块蛋糕。 书荷却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自闭?” 她能察觉到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的腿,他的性格,他的自闭,他那条分手微信..... 她从来不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她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不说。 她偏要问。 男人密长的眼睫一颤,空气静默半晌,书荷只觉得疲惫,她失望地起身,轮子滑动地面发出匆匆声响,衣角陡然被人攥住。 她垂眼触上他漆深的黑眸,他抿着唇,语气有些慌乱:“你别生气.....” 她不说话,他心底愈发恐慌。 攥着她衣角的手泛白,景屹喉结上下一滚,有些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书荷心底莫名窜起一股火,她“啪”的一下拍开男人的手,声音清脆,他冷白的手背瞬间涨红。 “一声不吭就提分手,现在就只有对不起要和我说吗?” “还是你觉得,两年过去,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他无措至极,书荷声音冷硬:“不是什么?你出轨才提的分手?” “不是!”他瞳孔微缩,急得脖间青筋起伏:“不是的,我没有出轨,也从来没有过别人。” “书荷,我只喜欢你。” “哦,那就是腻了?”书荷有心激他,景屹急得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拉住了她的衣摆,她没有再推开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神色依旧很淡。 景屹受不了她这般冷淡的视线,他鼻子一酸,却还是忍着情绪道:“我没有腻。” “姐姐,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结婚的。” 书荷的心脏像是被人刺了一下,只见他的手似乎在颤,声音也如同低到了尘埃里:“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知道了,也会不要我的。” 书荷敏锐抓住了他话里的“也”字,冷白的灯光下,过了许久,她才开口:“景屹。” 从前她喊他名字时,尾音不自觉地翘起,缱绻勾着万分亲昵。 可如今,却格外冷淡。 “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没资格替我做决定。” “你不说,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 景屹喉间一滞,他沉默着。 良久,看着他垂眉敛眸的模样,书荷撇开他的手。 触及他委屈泛红眸子,她不由咬了下牙,心底像是泄了气般,恼怒又没出息地软了下去。 在她转身之际,他重新喊住她。 “这块蛋糕,多少钱,我给你。” 淋雨的薄荷 第11节 他巴巴看着她,书荷有心和他作对,说了个敲诈人的数字:“一千。” 景屹的神色没有一丝变化,他宝贝地拿着蛋糕,一边拿出自己的手机,甚至还有些期待似的看着她:“那我,能加你微信吗?我把钱给你。” “.....” 乌黑的视线里,意图格外明显。 书荷狐疑地看向他,“你有钱?” 她还没忘了李敏玉说的,说她这个合租室友有些拮据。 景屹面色不变道:“还有点。” “你放心,我还有点存款。” 书荷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清眸冷淡:“你把我拉黑了?” “没有!” 景屹干巴巴地解释着:“我的手机,丢了。” “我....” 书荷忽地嘲讽一笑:“发完分手消息后就扔了,那你现在又想加我微信干什么?” 景屹被她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喉间滑过苦涩,“不是我想扔的....对不起。” 他声音有些轻,可书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愿意逼他,但心里还是憋着一团气。 “我不加前任的微信。” 景屹有些不知所措,他唇瓣翕动,只见书荷拿出手机点了点,随后递到他面前,公事公办道:“既然要转账,就加店铺的微信吧。” 手机里的微信二维码,分明写着几个显眼的大字——“天天”咖啡店。 景屹愣了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哦了声,语气明显低了,听上去还莫名委屈。 书荷故意找茬:“你什么意思?不想加?那支付宝转账也行。” “加——!” 他紧张地扫了二维码,随后巴巴看着她,“加的,我加了。” 书荷收回手机,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回房。 诺大的客厅再次陷入沉静,景屹孤零零坐在轮椅上,心底又酸又闷。 她从来不对别人这么凶。 现在却凶他。 好凶啊,姐姐。 凶得他有些难受。 但她,应该是在乎他的。 要不然,为什么只对他凶..... 湿润的眼尾逐渐溢出笑意,等自己消化好情绪,他沉沉呼出一口气,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糕。 .... 书荷洗完澡出来,她拿起手机,原本想放歌听,这才看到某人的微信她还没通过。 她指尖一顿,点了通过,随即理直气壮点进了男人的朋友圈,却发现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她兴致缺缺地收起手机,敷面膜,吹头发,拉伸,做完一切后,她还没切回去的微信里冒出来几个红点。 景屹:【蛋糕很好吃。】 景屹:【我还在app上五星好评推荐了。】 景屹:【姐姐,我明天,还能点咖啡么?】 除此之外,他转了一千块钱过来。 书荷引用了他最后一句消息:【你想点就点,关我什么事,给钱就行。】 随即,她毫不客气收了他转过来的钱。 就当是她这几天给他找药的......服务费。 景屹:【嗯,我每天只喝一杯,不会再多喝了,你放心。】 书荷:【你一天喝十杯都可以。】 景屹:【是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书荷:【........】 书荷懒得再理他,但这人像是没完了一样。 景屹:【我以后,可以在这个微信上联系你购买么?】 书荷:【什么意思?还想让我给你带回来?】 景屹:【我可以多给钱。】 书荷觉得他这人有毛病,明明可以外卖,还要让她带。 她像是故意般:【本店不接受微信购买,只接受外卖。】 景屹:【。】 她莫名从这个句号中看出无言又沉闷的意味,心情总算舒畅了些。 她切回私人微信,向蓝叶给她转载了一条内容,是有网友在夸那部网剧的编剧——也就是她本人。 她得瑟的不得了,书荷也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向蓝叶下一部的内容已经想了个大概,主角是医学生x电台主持人。 但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浅薄,正愁着该从哪入手,书荷想起了倪穗。 但两人也确实不是很熟,唯一的中间人是梁栩。 而电台方面,之前高中时她在学校的广播室工作过,懂一些皮毛。 她想着找机会问问倪穗能否帮忙,又聊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什么,重新切到微信小号,只见她没有理他的几分钟里,他又发来了消息—— 景屹:【你睡了吗?】 五分钟后。 景屹:【晚安。】 六分钟后。 景屹:【对了,我买了十杯咖啡,但可能是店太忙忘记给我放布朗尼了。我不是责怪的意思,就是,能麻烦你明天帮我带一块回来么?】 他像是怕她不乐意,还紧巴巴地发起了一笔转账。 又是一千。 书荷拧眉:【我的蛋糕不是给你了?】 他像是守在了手机前,回得飞快:【那不是布朗尼......】 她今天带回来的是一块草莓奶油蛋糕。 他怕她误会,又跟着解释了一句:【我只是想吃布朗尼....就当是我买的,可以吗?】 那块蛋糕也是因为看他胃不舒服才给他的,但,忘记放布朗尼也确实是店员的失误。 过了良久,书荷没有收下钱,而是回复道:【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抱着手机的人唇角轻翘。 景屹找了半天表情,最终选了一个表示他很馋蛋糕的表情发过去——一个两眼爱心,流着口水的黄脸emjo。 但下一秒,只见顶着两片薄荷叶的“天天”咖啡店冷酷无情地甩了几个字过来—— 【请勿调戏店主,再有下次拉黑。】 “.....” 第8章 08 感冒药。 书荷很快联系了倪穗,对方欣然答应了。 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才刚认识就要麻烦对方,问了她医院所在的位置,想给她外卖送几杯咖啡过去。 倪穗也是个不扭捏的人,她大方表示不用客气,也欣然接受了她的感谢。 书荷处理完订单,又继续忙新品的事。 圣诞节就要到了,如今想要一家咖啡店火起来,就需要不断研究新品,迎合各种节日。 忙得头晕目眩,书荷起身时,差点摔倒,幸好童愿扶住了她。 她有些懵,坐着换了一会儿神,用手背粗略感受了一下额头的体温,这才感觉到她好像又发烧了。 她的感冒明明才好了没多久...... 童愿贴心给她拿来热水,“最近流感多嘛,一些来店里的客人都在咳嗽,确实要多注意点。” 书荷看着小姑娘就穿了一个简单的毛衣精神满满的模样,顿时有些羡慕。 以前她也是这样有精力。 但其实,小的时候她总是生病。 妈妈告诉她,刚出生两个月的时候,她发高烧,就连医生都说她可能难以抗过去。 父母几乎已经放弃她了,但最后,她还是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六岁时,她因意外掉进湖里,救起来后,连连昏迷了好几夜。 好了以后,她开始频繁感冒生病,一年到头往医院跑。那时父母总是吵架,最开始是因为鸡毛蒜皮的事,到后面,不断提到了她。 淋雨的薄荷 第12节 无非是说她生病花钱之类的。 后来,书荷开始努力锻炼身体,她比任何人都惜命,竟真的再没生病过。 到大学时,她的“健康生活”因为兼职被迫变了许多。 她一边熬夜,一边吃点维生素片,惜命又玩命。 毕业后,她忙于工作,一些瑜伽锻炼也时常被忘记。 书荷有些郁闷,她坐了一会儿,决定今天提早回去休息。 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一直到回家才想起来。 景屹刚从工作室出来,他没有戴眼镜,一头黑卷发有些潦草,手里拿着个杯子,显然没想到她这么早回来了,看上去有些意外。 但触及她只拎了一个白色小包的手,又肉眼可见愣了下,随即抿唇一副失落的模样。 “.....” 书荷莫名有种养狗的错觉,只觉得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他上前,明明很想问,视线都巴巴黏在她手上了,却还是忍住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书荷有些提不起兴致,她嗯了声,但还是解释了句:“蛋糕明天补给你。”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男人乌黑的眼眸瞬间一亮。 书荷想要回房休息,只听他的房间里似乎传来了动静。 她脚步一顿,跟在她身后的轮椅差点撞到她。 景屹抬起眼,只见她眉眼凝着些冷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聊一下合租守则。” 不等他回答的,她继续道:“其中有一条我想和你提前说明,要带人回来随便你,但请别打扰我。” 景屹愣了下,他很快反应过来她误会了,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的手,但她一眼也不瞧他。 一瞬间,他急得双手将自己撑起来,书荷的手腕突然被冰凉的手攥紧,她似乎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顺着力道脚步踉跄,而身后这人本来就站不稳—— 错乱之中,他重新跌回了轮椅上,而书荷被他拉得身体不受控制,直接跌坐到了男人的腿上,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 突然的重力让轮椅摩擦着地面往后滑去,直至撞到了后头的沙发,一双手下意识地环住她纤细的腰,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隐忍的闷哼声。 书荷大脑“嗡”的一声,她懵了下,房间里的人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只见一个女人手里拿着拖把,带着袖套,见着亲昵坐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哎呦”一声。 “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你们继续哈。” 家政阿姨秉着良好的职业操守转头回去,书荷的心跳像是要撞出胸腔,只觉得自己好像贴着一块热铁。 她回过神,“啪”的一声重重拍开他的手。 他疼得缩了一下,书荷从他身上起来,忽略耳边的热意,警惕盯着他,“你能站起来?” 景屹原本还懵懵摸着自己被拍疼的手,听见她的话,下意识地回答她的问题,“勉强能。” 她眼里的防备太过刺眼,他敛下委屈道,“我有在做复健的。” 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身上好烫。” 久违地抱住她,景屹贪恋之余,敏锐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书荷却不想理他了,她敷衍地应了一声就回到房间。 生病让她的感官都变得敏感,背脊处撞上的硬朗,几乎是贴着她颈窝的闷哼灼热,还有桎梏在她腰间,似是要将她嵌进怀里的力道。 书荷咬了咬牙,感叹这病毒真是厉害,让她都有些神智不清了。 正准备去卸妆洗漱,卧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景屹的手里抱着一个熟悉的盒子,见她出来,他抿出很淡的笑意:“家里有感冒药。” 之前帮他找药的时候,书荷自然瞧见了。 她哦了一声正要接过,他又突然缩了回去。 “?” 男人低头将里面的药都翻了出来,随即仰起苍白无害的脸,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讨赏似的:“没有你讨厌的冲泡剂,吃多少上面都有写。” 上大学的时候,见她备着这么多药,他还十分不解。 直到她解释完理由,他点着头,没有说她太夸张了,倒也跟着囤了些。 “我当然希望你不要生病,但万一生病了,还是备着点好。” 他也知道,她不喜欢喝冲泡类的药物,虽然有不得已的情况,但免则免。在这一点上,她难得没有平日里那般冷淡理智,倒是有些孩子气。 书荷看着他,莫名想起,这人的身体素质也很好,精力还特别特别的旺盛,除了过敏,好像从没见他生过病。 顿时,向来性格清冷的人,突然像是不讲理的天气一样,接过他手里的药箱,瞪了他一眼,带着些迁怒的错觉。 “你笑什么笑?” 景屹被骂了也没一点脾气,他茫然一瞬,书荷却冷酷无情地关上了门。 “.....” 他就这么呆坐着,乌黑的眼里满是不解。 但随即,他又低头无声一笑,唇角翘起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她很少会对他发脾气。 但她生气的样子还是这么好看。 她怎么都好看。 但很快,他笑意消失,就这么垂着脑袋,有些丧丧地捂着胸口呆坐着。 她光是疏离地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好委屈,好难受。 家政阿姨一出来,就瞧见他杵在人家卧室前。 她了然地走过去:“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一看就是被女朋友关在门外了。 景屹愣了下,他摇头否认:“没有。” “没有吵架。” 阿姨笑了笑,以前她过来搞卫生,这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 现在有了女朋友倒是明显不一样了。 阿姨走后,景屹想了想,过去敲门。 空气静默半晌,他低头拿出手机给“天天”咖啡店发消息:【你睡了吗?吃过东西了么,空腹吃药对胃不好,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点?】 .... 书荷很再次醒来时,夜幕降临,房间里笼着黑压压的一片,像是陷入了毫无尽头的深渊,静到让人觉得有些孤单难过。 她吸了吸鼻子,将热空调又调高了些。 一整日她只吃了早上一顿,此时胃里空荡难受。 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纠结着是点外卖还是起床煮一点,又或者,是忍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穿了件外套起身。 推开卧室门的一刹那,一股很香的味道窜入鼻尖。 饥饿感被无限放大,她走了过去,只见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正在煮着些什么,锅里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乌黑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醒了?” 书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忍着自己不断瞥着食物的目光嗯了声。 “好点了吗?” “嗯。” 他锅里的热气实在诱人,见她看过来,他抬手扶了下不知何时重新戴上的银边眼镜,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要不要一起吃点?” 说起来,她和景屹的厨艺都不是很好,是属于能凑合吃的那种。 所以之前谈恋爱时,两人很少自己做饭,都是去外面吃。 但也确实谈过以后谁做饭这个问题,他得得瑟瑟道,“我呗。” 书荷有些嫌弃:“你做的还不如我的。” 这句话直接激起了他的好胜心,他开始频繁学习做吃的,动不动就喂给她,她那时还胖了好几斤。 到后面有次出去吃饭,她随口说了一句这还没你做的好吃,这人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到了晚上更是不受控制,黏着她讨要奖赏。 隔着白雾,书荷莫名的,有些拒绝不了。 “好。” 景屹一个双腿不方便的人在那边煮面,而她坐到了餐桌边,一手撑着下巴放空。 “你的袖子不挽起来吗?” 她突然出声,让景屹愣了下。 看着老老实实放下来的袖子,他面色不变,轻轻嗯了声:“没事的,我不会弄到。” 书荷哦了声,也没再多问。 没一会儿,他将面端了出来,“家里只有面。” 书荷倒是无所谓吃什么,她小口吃着.....他的厨艺,没退步。 景屹一直在注意她,自己没吃几口。 书荷没有抬头,却忽略不了他灼灼的视线。 她不开口,景屹先憋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起来了。” “......” 淋雨的薄荷 第13节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景屹也不恼,就这么安静而贪婪地看着她。 书荷的胃渐渐回暖,她放下筷子,看着他几乎没怎么动的面,有些疑惑。 “你不是给自己煮夜宵么?” 触及她的目光,景屹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有点烫。” “.....” 书荷也懒得多问,大脑稍微清醒了点,目光落在他的轮椅上,几小时前的意外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景屹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他蜷紧了手,“怎么了?” “你的腿,现在是什么情况?” 第9章 09 没有谁愿意对前任多说什么。 书荷的声音与他的一同响起,他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唇瓣翕动,却没直接回答。 空气静默半晌,她没什么情绪地起身。 “书荷——” 他急急喊住她,但书荷却没有理他,拿着碗放进洗手池里。 “我....” 他来到她身后,扶着轮椅的手泛白,嗫嚅着,却迟迟没说出一句话。 “没关系,不想说就别说。”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屹心底一松,可很快,书荷回过头,她擦了擦手,将纸巾扔进垃圾桶里。 “毕竟没有谁愿意对前任多说什么,我能理解,因为我也一样。” 她冷淡的一句话,让景屹的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书荷没再看他一眼,迳直回了房间,客厅里又只剩他一人。 他攥紧的手背青筋浮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腿,随而痛苦闭上眼,那几张憎恶他的面孔,还有他们的话,像是紧密不见天日的牢笼禁锢着他—— “残废了,你不再是小嶙了。” “因为你的不知足,害死了她!你满意了吗?” “怎么死在那场车祸中的人——不是你!” 他紧绷的背脊再也支撑不住,呜咽着蜷起身体,陷入无尽的折磨与茫然中—— 他不敢说。 说了。 书荷也会像他们一样,厌恶他的..... 她也会的.... ..... 书荷第二日直到中午才醒来,出门前,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直至她出门,躲在房间里的人缓慢移至窗边,掀起一角,沉默看着那个窈窕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揉了揉干涩泛疼的眼。 书荷对于某个人的窥视毫不知情。 她来到店里,童愿她们正忙着。 等好不容易歇下来了,她过来有事找书荷。 “店铺1号微信满了,要不要再开一个?” 书荷慢半拍地记起了这件事,“新号我建好了,忘记给你了。” “行,那等一下你给我呗。” 童愿被其他人叫过去了,书荷拿起店铺的备用手机准备登新微信。 切换到“天天”咖啡店时,才看到聊天栏里的最新消息。 这个才刚创建的微信号里,只有一个联系人。 她手指一顿,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昨晚六点多,他发来第一条消息:【你睡了吗?吃过东西了么,空腹吃药对胃不好,你要不要出来一起吃点?】 书荷回想了一下,那会儿她好像还在睡觉。 第二条消息在昨晚快九点时:【书荷?】 第三条,是在今早上六点多:【你别生气。】 而最新一条,是在一小时前:【书荷,你今天,还能给我带布朗尼么?】 书荷看着这条消息许久,有些无言。 还惦记着布朗尼呢。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目光落在吧台刚做好的一盘薄荷布朗尼上。 不由自主的,她走过去给布朗尼拍了照。 五分钟后,这个没有发过一条朋友圈的店铺微信更新了一条内容:【布朗尼活动最后一天,感兴趣的小伙伴抓紧时间哦。】 几乎是发出去的下一秒就有人巴巴点了赞。 书荷撑着下颌盯着聊天框,只见不出五秒,这人果然发来了微信:【真的不能微信购买吗?】 隔着屏幕,书荷似乎能看到他抿着唇,目光炯炯盯着手机的模样。 她忽地轻笑出声,童愿正巧过来,她奇怪地看向她:“书荷姐,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书荷笑意一顿,她摇了摇头,收起手机:“微信号等我建好给你,对了,布朗尼今天帮我留一块。” “好勒。” 三点多,书荷陪着向蓝叶去找倪穗。 两人到时她还在忙,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她才匆匆赶来。 “不好意思啊,刚才有台手术。” “没事的没事的。” 向蓝叶手里拿着个笔记本,她认真问着一些专业上的问题,书荷也没有打扰她们,就坐在边上听着,偶尔看向窗外。 巧的是,倪穗刚好是上一部网剧的忠实粉丝。 所以在解答完她的问题后,她有些好奇,“新剧讲的是什么?” 向蓝叶现在只是做了粗略的大纲,她告诉倪穗是医生和电台主持人的故事。 “电台主持人?” 向蓝叶点了点头,她看向书荷,“还好书书在这方面有所了解,可以帮帮我。” “这样啊。”倪穗触上书荷的目光,她露出一对可爱的梨涡,“我原本想着可以帮你问问我师兄,他以前也做过电台主持人。” 向蓝叶有些疑惑,“你师兄不是医生么?” “是啊。”倪穗低头看着手机,“但他母亲就是电台主持人,大学的时候就一直是校电台的社长,听说高中的时候也是,经验很丰富。” “好厉害。”向蓝叶惊叹。 “我师兄要来找我,那正好哎。” 倪穗晃了晃手机,上面的备注一闪而过,书荷总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思索之际,她突然站起身,向两人身后招了招手—— “师兄!” 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男人穿着干净斯文的白大褂,一手拿着文件,白色的医用口罩掩在高挺的鼻梁间,露出一双狭长深邃的黑眸。 书荷两人随着倪穗起身,向蓝叶悄悄揪了下她的衣服,目光炯炯盯着男人。 “我怎么感觉,倪穗的师兄在看你呢?” 她偷偷和她说着话,书荷有些疑惑,倪穗正在给对方介绍。 “师兄,这是我朋友书荷,蓝叶。” 男人将文件交给倪穗,随后摘掉口罩,露出一张含着浅笑的儒雅俊容。 “你好。” 他和向蓝叶微微颔首,深邃的目光又转而看向她身边的女人,“书荷。” “你们认识啊?” 向蓝叶和倪穗对视了一眼,书荷也愣了下,她目光落在男人胸前的名字上——成树。 书荷慢半拍地将这张面孔与名字重合在一起,“成树?” 男人脸上笑意深了些,“好久不见。” 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那时她和成树还一起在学校的广播中心工作过。 只不过,书荷是因为想赚学分。 但社团太占用学习时间,她只呆了一个学期就退出。 没想到几年后,会因为倪穗再次相遇。 向蓝叶感慨,“这也太巧了。” 说完,她悄咪咪地问书荷:“倪穗之前不是把名片都推给你了吗,你不知道她师兄是你同学?” 书荷不由一顿。 她当时确实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但也的确....没记起来。 淋雨的薄荷 第14节 主要是,她在高中一直独来独往的,也没有玩得特别好的同学,算是个比较孤僻的存在。 一心就钻在学习里,也很少关注身边的同学。 “书荷可是我们的年级第一,想让人不记得都难。” 她没有认出成树,但他却一眼认出了她。 整整三年,她都没有从年级第一的宝座上下来过。 在上高中之前,成树自诩已经很努力了,直到遇见了书荷。 他想要超越她,可他在进步的同时,书荷也一直在进步。 女生总是沉稳而安静的,对于他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她也从来没有太多反应。 他曾听见有人酸道:“也不知道在高傲什么。” “没办法,人家成绩好,聪明,当然有傲气了。” 书荷是从一所普通学校考进来的。 最开始,别人说她是运气好。 后来,都说她是聪明。 成树开始不断观察这个竞争者,他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也有些不甘心被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超过。 可越观察,他越觉得自己败得一塌涂地。 班级里的吵闹像是与她无关,无论什么时候看向她,她都在学习。 无论他来得多早,都能看到那个比他先来的身影。 穿着校服的女生,扎着普通的马尾辫,专注翻著书本学习。 这三年,书荷一直是第一名。 而成树永远是第二名,从未超过。 书荷被两人惊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转移话题。 得知她们过来的原因,成树很爽快地答应了帮她们。 只不过今天他和倪穗还有手术,就没有太多时间继续交流了。 向蓝叶感激万分,也是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今天是真巧,梁栩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么多人,他手里提着个袋子,挑眉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倪穗有些惊讶,“我不是和你说今天忙么?” 梁栩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扫了眼几人,他将袋子给她:“买了蛋糕,你饿了吃。”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向来是个自来熟的,和办公室里的人又都认识。 倪穗看了眼自己心念已久的小蛋糕,语气也不由有些雀跃:“你说巧不巧,师兄和书荷是高中同班同学。” 梁栩挑眉,得知两人高中还一起在广播台工作过,又敏锐察觉到成树克制到几乎看不出异常的目光,他忽地一笑。 书荷两人已经准备走了,成树看了眼时间,他颔首,“那好,我们有空约。” 梁栩睨了两人一眼,他摸了摸倪穗的脑袋,“我先走了,景屹还在下面等我。” 挽著书荷手的向蓝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有些疑惑,悄悄问身边的人,“景屹怎么也在这?” “我也是奇怪呢。” 一道声音慢悠悠地从后头传了过来,只见梁栩笑盈盈的,莫名有些笑面虎的错觉。 他自来熟跟在两人身边,双手插着兜,“也不知道这小子今天怎么了,非要去医院,问他的腿最快能什么时候好。” 书荷心跳倏地漏了一拍,面上却不显一分。 几人走进电梯里,梁栩就没再继续说话。 向蓝叶临时接到一个工作电话。 她匆匆挂断,“书书我先送你回去吧。” 书荷看出她有急事,正想没关系,梁栩晃了晃车钥匙,“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正好也要把你室友送回去。” 向蓝叶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的室友是景屹,她看向书荷,只见她宽慰一笑:“你先去吧。” 见她真的不在意,向蓝叶匆匆忙忙地走了。 书荷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只见梁栩按了下车钥匙,不远处的黑色轿车灯一闪,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有一双目光灼灼盯着她。 她没有拒绝,倒是让梁栩有些惊讶。 他挑眉,却也没问太多。 两人走向停车场,书荷正要拉开后座的门,突然有人喊住她。 梁栩同她一起往后望去,只见成树竟追了出来,男人微微喘着气,他向梁栩颔首。 “书荷,可以加个微信吗?” 书荷没想到他追出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她下意识地啊了声,想起之前倪穗给她推过微信,但她忘记加了。 她拿出手机,“当然可以。” 梁栩挑眉,同样是男人,成树的心思也真是够光明正大的。 他忽地回头望去,生起了一丝看热闹的心思。 车里这疯子,估计气得眼睛都红了吧。 如他所料的,景屹原本还在忐忑等着她进来。可此时,隔着一扇深色的车窗,他听不清两人交谈的内容,却能看到她浅笑的侧颜。 漂亮却刺眼。 重逢以后,她就没有对他笑过。 在此时,却对着别的男人笑。 他都快将手心掐出血痕了,不甘而委屈的目光死死盯着交谈的两人。 书荷与成树简单聊了两句,见有人还在等她,他温雅道:“那我们下次再聊,伯母以前的病例你可以直接发我手机上。” “好。” “——书荷。” 如同曾经无数次叫她的名字一般,书荷的心脏像是被轻轻掐了一下。 她转身,只见后座的车窗在不知何时打开。 他阴郁冷沉的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视线相撞,景屹忍着嫉妒,乌黑的眸子里再没有一丝晦暗,就这么一瞬不瞬凝着她,苍白无害的脸上露出很淡的笑意,缓慢至极道—— “我们,该回家了。” 第10章 10 你不能这么想我。 与书荷不同,景屹一眼就认出了成树。 在那枯燥平淡的高中生涯里,他有多喜欢书荷,就有多么讨厌成树。 但他嫉妒发现,成树比他更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成树和她是竞争者,是同班同学,有著名正言顺的身份。 而他只是书荷的学弟。 但,学弟又算什么? 相对立的教学楼,不同的班级,升旗时,遥远到只能看见她的一个背影,听着被别人称赞般配的男女站在一起讨论未来与理想。 高考后,他们也许会走向同一个目标。而他努力追赶,也总是迟一步。 他只是一个,从未被书荷发现过的影子。 书荷坐进车里,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情绪不对。 男人撇头看着窗外,下颌紧绷,唇线抿直,再没有几分钟前,跟朵无辜白莲花似的模样,更没有解释那句模糊概念的“回家”。 但书荷没有理他,梁栩刚才就听她说要回店里了,车子才刚开出医院,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瞧着后视镜里坐在左右两侧,几乎是隔着一条银河的两人,有些纳闷。 他怎么好像变成司机了? 明明他是景屹的老板吧? 有哪个老板像他一样又是接送,又是忍受狗脾气的? 等回过神时,他突然转了下方向盘,让后头的两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书荷的身体下意识往右倒去,她条件反射伸出手抓住什么,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鸣笛声,还有一声熟悉的闷哼声从头顶传来。 手心之下,男人的大腿似乎紧绷着。 而她的手背之上,扣着一只苍白宽大的手,五指都缠着创口贴。 书荷回过神,她挣开他的手起身,心跳还没有平复。 “现在的人怎么这么喜欢超车呢。” 梁栩慢悠悠地解释了一句,却听不出来一丝歉意。 书荷理了一下头发,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乌黑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她。 幽幽的,好像还有些.....委屈? 书荷眨了下眼,触及他攥紧的手,一个问题脱口而出:“你怎么还贴着创口贴?” 被玻璃划到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景屹沉默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闷闷道:“还疼。” 淋雨的薄荷 第15节 书荷的心也像是被玻璃给割了一下,这句话,她听过了无数遍。 两人在一起后,他真的印证了什么叫“恃宠而骄”。 有时惹恼了她,她随手抄起身边的枕头向他砸去。 男人就这么装模作样地轻嘶一声,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地过来亲她。 “好疼啊,书荷,你都不心疼我么?” “这么帅的一个男朋友,被你砸疼了。” 她无语到笑,躲着他的吻,可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你要不要脸?我都没用力。” 这人顶着招摇的一张脸,格外无辜,“那你习惯一下。” 书荷推开男人凑过来亲她的脑袋,“什么?” “你男朋友挺怕疼的。”他语气轻淡的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触及她无言的目光,他将人揽进怀里,下颌搭在女人的颈窝处,黏黏糊糊,又理直气壮:“姐姐,多宠宠我。” 后来,书荷懂得了怎么去宠,去爱一个人。 他却突然从他们的热恋中抽离出来。 只剩她一人。 但现在,他多疼都与她没有关系了。 书荷敛下思绪,平静哦了声。 见她如此反应,嫉妒与委屈交错,景屹撇过头看着窗外,难得没有将视线黏在她身上,眼眶却蓦地一酸。 但书荷像是想起什么,她看向他的腿,没有忘记刚才手心的触感。 “你的腿,有感觉?” 梁栩扫了眼后视镜的人,也不知他在生什么气,下颌紧绷着,就这么倔强冷硬地嗯了声。 书荷也发现了他的反常,只不过,她根本就懒得猜测他莫名其妙的脾气。 到了咖啡店,书荷下车去店里拿东西。 两人就在车上等她。 景屹的目光一寸寸跟随着她的背影,直到五分钟后她回来,他移开视线,又扭头看向窗外,任谁都能看出他的闷闷不乐。 “梁栩,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书荷将一个袋子给梁栩,“这是店里的新品,你可以拿回去给倪穗。” 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谢了啊。” 话音落下,只见书荷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而她身边的某人,脸色好像更差了。 一直到了小区,这两人也没再说一句话。 梁栩将两人送到就走了,景屹的目光悄悄落在她身上,见她没有一点儿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他闷闷喊住她。 书荷回头看向他,只见他抿着唇,有些不情愿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随手将袋子搁在茶几上,歪着头,像是不解:“什么?” 轮椅缓缓上前,他那乌黑的瞳底凝着些委屈:“我的布朗尼。” 书荷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她耸了耸肩,有些无辜:“我以为你对我有意见,并不想吃呢。” 他瞳孔微微一缩,手指上的创口贴都要被抠下来了,许是太着急,轮椅上前不小心撞到了茶几。 “我没有。” 他语气慌乱地解释着。 书荷的目光从他的腿往上,落在他有些焦灼的面孔上。 “书荷。”他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喉结上下一滚,明明仰着视线看她,却莫名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狗,低低委屈道:“你不能这么想我。” 书荷红唇一动,她攥紧手,“为什么不能?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往后一靠坐在沙发上,景屹看着她漂亮冷淡的眉眼,心底一酸。 “你加他微信。” 他闷闷的一句话让书荷愣了下,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她歪了下脑袋反问:“所以呢?” “加的还是私人微信。” 书荷这下有些纳闷了,“你这都看到了?” 她没否认,景屹闷闷看着她,乌黑的眸子里似乎还参杂着不高兴的哀怨。 “你用店铺微信加我,还不回我消息。” “......” 书荷似是听出了他质问的意思,她觉得有些好笑,“不可以吗?” “......” “我的微信,想加谁,不想回谁,都很正常吧?” 景屹被她的反问问到说不出话来,书荷看了他一会儿,岔开话题,“正好现在有空,我们把合租事宜聊一下?” “.....嗯。” 书荷没有找到纸张,正想作罢,景屹沉默着进了录音室,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叠纸给她。 “那第一条——” 书荷刚想说点什么,目光落在纸张左下角的薄荷叶上,她话音一顿,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人:“你盗用我的创意?” 这是她以前随手画的薄荷叶,也是“天天”的logo。 她随手翻了下,这一叠白纸的左下角都有薄荷叶。 他写歌喜欢在纸上写,之前进他的工作室就瞥到了。 这说明,他已经“盗用”她的创意很久了。 本以为这人会解释什么,他只是沉默看了一眼,随后有些闷闷的,像是破罐子破摔般:“那我赔你钱。” “?” 景屹乌黑的眸子看向她,“给你转钱,买断,行不行?” “.....” 这人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书荷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她会答应,心底暗道你有钱么。 “等会儿再跟你算这笔账。” 她拿起笔,“我先说我的要求。” 景屹点了点头,书荷的要求其实不多,保持干净,别吵她,最好是互不干扰。 “.....” 书荷将纸给他:“该你了。” 他不知道又怎么了,看上去很不乐意,却还是接过了笔。 “第一条,你每天几点回来,能不能和我说一声。” 书荷眯了下眼,她双手环抱地往后一靠,“凭什么?” 男人黑眸看着她,说起理由来却格外有理:“室友的安危也很重要。” “?” 书荷保持着耐心,“我不需要你担心。” 只见景屹摇了摇头,他平静反驳道:“我说的是我的安危。” “?” 书荷忍着脾气,“你天天呆在家里,能有什么危险?” 更何况,她干嘛要在意他的安危。 “万一我在家里摔着了,没有人知道怎么办?” 书荷一点都不惯着他,她微微一笑:“摔了,就爬起来。” “......” 听着她格外冷酷无情的回答,景屹密长的眼睫一颤,心底委屈皱成了一团:“我摔疼了,就会写不出歌。” “.....所以呢?” “你忍心,看到华语乐坛失去一位这么优秀的创作人么?” “.....?” 书荷险些气笑了,“你在道德绑架我?而且,你不是很不愿意和我提起你的腿吗?” “......” 男人耷拉着脑袋,浓密的卷发微微翘着些弧度,就这么蔫蔫的,过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我出了一场车祸。” 他突然解释,让书荷的心跳倏地落漏了一拍。 景屹抬起眼,她这才发现,在不知何时,他的眼尾又有些红,镜片后的黑眸像是蕴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眼泪来。 “我....”他有些艰难地顿了顿,“我回去找你了....” 似是受不了她这般平静的视线,他又垂下了湿濡的眼睫,轻哑的嗓音也如同低到尘埃里。 “但我,我出了车祸。” “我的腿,受伤了。” 一瞬间,书荷喉间一涩,她指尖掐进手心,只见他抬起眼,像是鼓足了勇气般,突然沉默着上前,轮椅轻轻碰到她的脚尖。 在她不为所动的视线下,他鼻子一酸,伸出冷白的,缠着创口贴的手,就这么小心翼翼捏住了她裙子的一角。 淋雨的薄荷 第16节 “我很快就能站起来了。” 他喉结上下一滚,泛红湿润的瞳底藏着克制不住的恳求:“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第11章 11 流泪的小狗。 “等你做什么呢?” 过了很久,在景屹难过的快要掉下眼泪时,她静静看着那被捏住一角的裙摆,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多攥,却也不愿松手。 “你站起来了,又能怎样?” 书荷看着他瞬间一滞的模样,手心的痛意似乎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麻木已久的心脏还是被他湿润的眼烫到了。 她依旧没有软了语气,就这么平静地反问他:“你是想和我复合吗?” 景屹手指蜷紧,书荷继续问:“你是觉得,你想提分手我就得接受,现在让我等你,我就得答应是吗?” 她连续的问题让景屹脸上的血色渐渐消失,他唇瓣翕动,嗫嚅着:“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呼吸有些急促,喉结上下一滑,甚至双腿动了下,隐约有想要站起来的意思。 书荷垂着眼睫,将自己的裙摆生生扯了出来。 他的手下意识一蜷,就这么僵在半空。 书荷不去看他僵硬的神色,站起身,“剩下的条约你自己写好,贴在冰箱上,我会看的。” 她说完,从沙发的另一边绕了过去。 客厅又陷入寂寥的沉默。 景屹迟钝地收回手,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攥紧的纸张,又下意识伸出手,抚平了那一角弄皱的薄荷叶。 “啪嗒。” “啪嗒。” 湿答答的泪珠猝不及防滚落,浸湿了女人好看的字迹。他摘掉眼镜,低垂着脑袋,任由心底的酸涩不管不顾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他一边哭,却还是小心翼翼擦着被眼泪弄湿的纸张。 他就知道。 告诉她以后,她也不会心疼他。 两年前好不容易能和她在一起,现在,他还是个残废。 谁会愿意等残废。 谁会愿意爱一个残废。 他觉得自己难过到快要死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与她离开前的姿势几乎一模一样。 直到面前出现熟悉的裙摆。 他抬手擦了下,那本就薄的眼皮就更红了。 濡湿的眼睫还在颤着,他撇过头去,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沿着俊朗沉默的脸,滑至苍白的下颌处,缓缓滴落。 真是可怜极了。 他还悄悄吸了一下鼻子,喉结却不自觉上下滚动溢出一声哽咽。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他咬了下牙,也不看她,突然轮椅往后一滑,苍白的手背青筋凸起,浓密烫着卷发的脑袋也瞬间耷拉下去。 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人的双腿。 书荷拦住他,看着男人沉默流着眼泪的模样,她刻意冷淡的情绪轰然倒塌,内心复杂之余,产生了一抹不受控制的.....心疼。 书荷见过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唯独没见过他这般可怜却漂亮的模样。 她就这么拦在他面前,安静哭着的男人无处可逃,他自暴自弃地抬起手压住眼皮,唇瓣紧抿,脖颈裸/露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喉结上下一滚,拚命忍着的哽咽声很轻,肩膀也不由自主地耸动了下。 像只流泪的小狗,好似很难过,很崩溃,却又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这般难堪的模样。 书荷很难讲清她现在的心情。 明明是他一声不吭就离开,明明她才是被分手的那个。 这段感情,她也一样陷得深。 她已经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能再相信他,不能再惯着他...... 但他的眼泪让她清楚明白自己的猜想没有错,他提分手是有原因的,他的难过并不比她少。 可是。 她很没出息到.....想吻掉他的眼泪。 不是上手擦。 而是吻。 “别哭了。” 书荷无奈的叹息落了下来,景屹轻轻吸了下鼻子,倔强又委屈地擦着眼泪,嗓音还带着些未散去的哽咽:“你就这么....厌恶我吗?” 陷入自我情绪的人有些无理取闹,书荷可悲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想要发脾气的冲动。 看着他红红的眼皮,她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见女人转身就走,景屹咬牙忍着情绪,就要回工作室,只见她又走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一个熟悉的小袋子。 书荷不给他一丝反应,直接拉起他的手,将东西塞到他怀里。 手背处停留着转瞬即逝的温度,景屹眼睫一颤,他看着怀里的袋子,脑子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没有闻到那天的香水味。 也没有以前熟悉的味道。 他就这么耷拉着脑袋,慢半拍地抬起眼看向她,湿漉漉的黑眸有些茫然,还有没散去的委屈。 她应该转身就走的,可双脚像是嵌在了原地,怎么也迈不动。 书荷有些无奈,忍着想伸手摸他脑袋的冲动,语气却不由自主软了些:“不是要吃布朗尼吗?” 他明显一愣。 书荷不懂他为什么这幅反应,是没想到她会记得给他带布朗尼,还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回来? 他低头扒开袋子看了一眼,湿濡的睫羽轻颤,像是顿时吃了一口布朗尼,苦涩转瞬即逝,甜得让他想流泪。 书荷神奇地看到他似乎轻轻笑了,可怜兮兮的眼泪也止住了。 这也太容易哄好了。 她甚至没说其他的什么话。 她不由自主地问道:“不哭了?” 她的问题让他笑意瞬间一滞,他慢吞吞地抬起眼,在确定她没有生气,甚至也没冷淡时,他心跳有些快,就这么乖乖点了点头。 书荷一瞬不瞬地打量着他,直到他又低下了头,她才缓缓道:“你以前也不是这么爱哭的人,怎么现在.....” 她微微一顿,“你该不会是苦肉计,故意哭给我看的吧?” 景屹抿着唇,黑亮的瞳孔里满是委屈:“我没有。” 书荷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他哭得有些难受了,她敛着不受控制的情绪,“景屹,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 “.....” 他胸膛轻轻起伏,努力忍着酸意:“我明白。” 听着他声音里的颤意,如同紧绷着的弦就这么突然断了,书荷蹲下身—— 景屹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往下,只见她清眸平静看了他一眼,随后伸出手打开他抱着的袋子。 他条件反射地蜷紧了手,护食似的。 书荷扫了他一眼,他又默默松开了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轻轻吸了下鼻子,眼眶还有些红。 书荷将叉子的包装撕开,又将蛋糕盒打开。 袋子被她放在了脚边,她突然牵起他冰凉的手,让景屹心跳倏地加快。 书荷将蛋糕放在了他手心,要收回手之际,他出于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还有些湿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就是不肯松开。 书荷动作一顿,他的手被衣袖半遮着,裸/露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 “景屹。”她声音难得温和,他下意识地嗯了声,只见她缓缓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 “我住在这里的日子只剩下不到三个月,明年二月我就会搬走。我的意思是,”她忽地笑了笑,清丽好看的瞳孔里静静倒映着他的模样。 “到那时候,我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你明白吗?” ..... 书荷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回房间了,也没等他的回答。 第二日出门时,她没有听见他的动静,手机里也没收到他的消息。 到了店里,只见她之前买的圣诞树已经送了过来。 巨大一棵,放在店里可以当作是打卡景。 店家还额外送了两小棵,只是放在店里看上去莫名的突兀。 书荷放到了一旁,打算晚点再看怎么处理。 等准备开始装饰圣诞树时,身后的风铃叮当一响,她下意识地说了声欢迎光临,回头时笑意一顿。 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搭着糯白色的高领,浓密微卷的卷发半遮下来,高挺优越的鼻梁上架着斯文的银边眼镜。 好在进店大门没有台阶,轮椅缓缓,他似是有些冷,压在文件上的手轻轻蜷着,脸色有些苍白,就好像进来一个温和毫无攻击力的病弱美人。 他黑白分明的视线准确攫住她的目光,轻轻弯起唇,像是认真组织了一番措辞:“书荷....好巧。” “.....” 淋雨的薄荷 第17节 书荷刚想说什么,只见他身后有人推开了门,突然瞧见门口有人堵着,那客人吓了一跳。 她顿时什么也不顾着了,赶忙上前推着景屹的轮椅,又向那位客人道了歉。 书荷推着他来到靠边的位置,男人乌黑的眼里似是溢起一丝开心的情绪,她没有松手:“你怎么来这了?” 他唇角依旧翘着:“想找找灵感。” “来咖啡店找灵感?”她质疑道。 景屹面不改色:“嗯,什么地方都有可能带来灵感。” “......” 来了就是客,书荷还没傻到会将客人赶走,她推着他来到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 景屹抬起眼,弯唇说了声谢谢。 书荷让他自己点单,然后就走了。 景屹也没有难过,他扫码点了一杯馥芮白,还有店里的新品巴斯克蛋糕。 书荷过去拿小挂件,正准备爬上梯子装扮圣诞树,余光瞥见了前台放着的鲜花。 她目光一顿,喊来童愿。 “鲜花放到远一点的地方吧。” 童愿有些不理解,书荷语气平静地解释道:“那里有个麻烦精,对花粉过敏。” “哦——”小姑娘八卦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捧起鲜花,悄咪咪地问:“书荷姐,你朋友啊?” 她翻着挂件的动作未停,“不是。” 童愿没有再多问,将鲜花拿到了店外头放着。 书荷原本想现在爬上梯子装饰圣诞树的,但转而一想,还有客人在,不太方便,便决定还是等他们走了再做。 她和童愿将圣诞树搬到了空余的地方,等回来时,她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正好瞧见了梁栩的朋友圈—— 【世界上就没有比我更惨的老板了,居然还要当司机,真是倒反天罡。】 低下还贴着一张聊天记录,对面这人的头像还挺眼熟。 景屹:【三点,接我。】 梁栩:【?干什么?你不是从来都不出门的吗?做复健?不是昨天才去过?】 景屹:【别问,来接就行。】 梁栩:【姓景的,我是你老板。】 景屹:【哦,那三点半。】 梁栩:【......这是迟半小时的事吗???要不要我给你安排一个专属司机啊?每天接送你?】 景屹:【可以,尽快。】 梁栩:【........】 隔着屏幕,书荷都感受到梁栩的怒气了。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书荷都没见他这么言简意赅又冷酷无情地回过消息。 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切到了“天天”咖啡店的微信。 还挺巧,某个人“刚刚”给她发来了消息。 书荷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不远处的人,只见他端端正正坐在那,桌上摆着刚端上来的咖啡和甜品,带来的文件却还没有打开过。 她收回视线,点开微信—— 景屹:【姐姐,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回去吗?[乖巧]】 第12章 12 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 书荷倒是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有另一面。 她漫不经心地靠坐着,细白的手指慢吞吞敲着键盘,等打好字,她抬起眼,只见不远处的人正巴巴抱着手机,注意到她看过来,他露出无害的浅笑。 书荷干脆收起手机,直接走过去坐到了他对面。 他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乌黑的眼里滑过一丝欣喜,克制着唇角隐隐翘起的弧度:“你怎么过来了?不忙吗?” 书荷单手撑着下颌,她懒懒嗯了声,转而问他:“你不是要写歌词吗?” “嗯。”他点了点头,乖顺地翻开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将本子递到了她面前:“你看看?” 书荷平淡看向他,“给我看干什么?我又不是你老板。” 景屹唇瓣微动,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浓密的卷发看上去毛茸茸的,就这么肉眼可见耷拉下去。 书荷就这么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只见男人端起咖啡安安静静喝了一口,本就殷红的唇染着些亮盈盈的光泽,他像是无意般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注意到她的视线,他抬起苍白无害的脸,弯起唇:“怎么了?” 书荷空咽了下喉咙,她摇了摇头,清凌凌的目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为什么突然过来?” 他笑意未散,“不是说了么?我——” “梁栩说你之前从不出门。” “.....” 景屹还不知道有的人已经在朋友圈给他卖了,他笑意散去,有些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她的神色。 在确定她没有生气时,这才慢吞吞地回答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书荷微微拧着眉,意识到他说的在一起,是字面意思的在一起。 “我不会打扰你的,可以吗?” 书荷有些受不了他这小心翼翼的目光,她站起身扔下几个字,“随便你。” 手腕陡然被人抓住,景屹仰着视线看她,“你还没有回我消息。” “晚上,能和你一起回家吗?” 书荷顿了下:“我拦得住你吗?” 听出她没有拒绝的意思,男人镜片后的瞳底溢起笑意,他松了手:“那我们一起回去。” “.....” 书荷并没怎么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一个下午店里还挺忙,她几乎没怎么停下来过。 到了晚上七点多,已经没什么客人了,除了景屹,就只剩下坐在窗边的一个女孩儿。 书荷让其他的店员都下班了,她搬来一把椅子,开始装扮圣诞树。 脚底下传来轻微的动静,她低头看去,只见坐着轮椅的男人在不知何时过来,他微微仰着脑袋看她:“我帮你。” 书荷站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想说的话全在那双琥珀色的眼里,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肉眼可见有些低落。 “算了。” 书荷无奈的叹息从头顶落下来,她扬了扬下颌,就这么毫不客气地指挥着他:“你把下面的挂件装上去。” 有了事做,他顿时笑了起来:“好。” 看着他毫不掩饰的开心,书荷这个黑心老板继续道:“你好好装,要是不漂亮就重新来过。” “好。” “....注意点我的凳子,别撞到我。” “好。” 她说什么他都好,书荷也懒得理他了,更没顾着这人还是坐在轮椅上不方便的,时不时地指挥他帮忙拿东西。 他倒是乐意极了。 风铃声叮叮当当一晃,玻璃门从外头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只见他蹙着眉,视线一转,落在了窗边那女孩子的背影上。 这个点没想到还会有人过来,书荷站在凳子上回头,先是说了一声欢迎光临,男生没有理她,迳直走向那女孩。 书荷的视线与底下那人撞上,只见他乌黑的眼里没有一丝疑惑,像是根本没在意进来的人。倒是见她看过来,他弯起唇问:“怎么啦?” “.....” 书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个点店里没有人,所以窗边两人的谈话声清晰传入两人耳中。 “你到底有完没完?就不能放过我吗?” 女孩子的声音明显有些哽咽,“但你还是来了不是吗?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我了,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还会过来?” 男生往后一靠,以书荷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他不耐的模样。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如果不是你朋友一直给我发消息,我根本不想过来的。” 女生抽噎着摇了摇头,她抓住他的手:“可是为什么?你明明,你明明.....” 他直接甩开了她的手,突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因为我对你没有感情了。” “小年,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们好聚好散,行不行?” “.....” 男生没有再等她的回答,就这么冷漠地离去。 空气中飘荡着风铃叮叮当当的余音,书荷看了眼坐在窗边捂脸哭泣的女孩,她从凳子上爬了下来。 景屹下意识地帮她扶着,他显然也听见了男生刚才说的话,漆黑晦暗的瞳底复杂。 等书荷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杯热牛奶。景屹也没跟过去,就这么沉默着捡起一个挂件,继续装饰着圣诞树。 书荷坐到女孩子面前,女生抽噎着抬起眼,她满脸泪水,眼眶红得厉害。 许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呆太久,耽误人家下班了,她哽咽着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我....” 书荷摇了摇头,她将牛奶递给她,声音温柔:“喝杯热牛奶吧。” 女孩子的情绪像是突然不受控制,她双手捧着杯子,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有些崩溃。 她将书荷当成了情绪发泄的出口,“我被分手了,姐姐。” 淋雨的薄荷 第18节 书荷安安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不明白,明明在不久前,我们的感情还很好。” “他为什么会突然不爱我了呢?” 小姑娘朦胧又红肿的眼睛看着她,像是在乞求着她帮她解答。 书荷喉咙一滞,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 “我在这里等了他一天,他来的时候,我还很高兴。我想.....他还是在乎我的,不然为什么过来呢?” “可是....” 她突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书荷沉默着,男生过来时说的话她也听见了。 “对不起姐姐.....”她擦着红彤彤的眼,努力稳着情绪,可是眼泪却止不尽地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对不起,打扰你下班了。” 书荷看着面前崩溃又红着眼睛的小姑娘,心底生起了一丝心疼。 可又在恍然间,好像看到了两年前的她。 她曾经也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因为另一个产生这么大的情绪。 说实话,她以前也从不认为一个人的喜欢能这么深。 毕竟连亲生父母都有可能轻而易举地放弃你,一个只在人生中短暂出现的人,又怎么会成为这个例外呢? 但后来,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这个例外。 被爱包围时,会幸福到觉得这世界真的太美好了,就好像一切都是甜的,甜到发腻,多巴胺如同发酵的小面包不断涨大。 而难过时,就算是药物也控制不了情绪,一颗心被摔得稀巴烂,碎了一地,捡不起来,疼得满手扎出了血,却还是舍不得,也不甘心放下。 而此时,店里还在放着歌。 /没有一个人/ /非要另一个人/ /才能过一生/ ..... 书荷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从来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话。 “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 她话音落下那一刻,不远处的男人蓦地一怔,亮白的灯光下,他脸色煞白,整个人如坠冰窖。 小姑娘擦干眼泪,红肿着双眼和她道了谢。 书荷送她出去前,从袋子里的一堆挂件中挑选了一个小兔子送给她。 “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谢谢姐姐。” 咖啡店又陷入空荡荡的沉静,书荷回过头,只见圣诞树已经被装饰好了。 挂着红色的袜子,还有许多颜色的小铃铛和蝴蝶结,灯线绕了一圈,她试了一下开灯,闪闪明亮,一下就有了圣诞节的氛围。 书荷双手插在兜里,表示满意:“还不错。” 景屹有些牵强地一笑,她过去将蓝牙关掉,瞥及放在角落的那两棵小圣诞树,她想了想,决定带回家去。 但手里拎着实在不方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景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等意识到她的目光,他迟钝眨了下眼,“怎么了?” “你要圣诞树吗?”她突然歪头问道。 景屹愣了下,这才缓慢注意到那两棵mini版的树。 他像是有些不确定:“是要送我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问:“你要吗?” 男人瞬间抿出一丝笑:“你送我我就要。” “行。”那书荷就不客气了,她将两棵圣诞树都包了起来,随后直接放在了他腿上。 他茫然地抱住她放过来的东西,书荷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却压着嘴角道:“都送你了,帮忙拿一下没关系吧?” “.....没关系。” 书荷关上店门,这个点天色已黑,她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看他:“你要走回去还是打车?” 他没有直接回答:“你以前是怎么回去的?” “走。” 这里离小区不远,走个十五分钟就到了。 景屹点了点头,像是十分顺从般:“好,那我们走回去。” 书荷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她声音含糊:“我可没让你跟来。” “嗯。”他轻轻笑了笑,语气听起来莫名乖顺,“是我自己要来的。” “......” 他的轮椅被操控着自动往前,书荷没有推他,就这么两手空空悠悠走在他身边,让旁边的路人都不免多看了两眼。 自从腿受伤后,景屹很少会这样出现在道路上。 他不怎么出门,更何况还有梁栩会接送他。 “你饿了么?” 走了一会儿,她突然偏头问。 景屹迟钝感受到了胃部的空荡,但他不知道她饿不饿。 见他犹豫,书荷就已经知道了。 不等他回答的,她绕到了轮椅后,“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 她主动过来推他,景屹顿时觉得,今天就算什么都不吃也行了。 他扬起脑袋看向她,镜片后的黑眸亮亮的:“好,听你的。” “.....” 踩着便利店的叮咚声进去,书荷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故意道:“听我的?你确定?” “嗯。”他又转头看她,视线灼灼到让人心一痒。 书荷回过神时,已经伸出手冷酷无情地推开了他的脑袋,“那你别吃了。” “饿死吧。” “.......” 第13章 13 有病就去治。 这个点,便利店没什么人,店员撑着下颌懒洋洋地说了句欢迎光临,瞥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她的目光不由多了些怜悯惋惜的错觉。 “吃关东煮?”她问。 景屹点头:“好。” 这人说什么都是好,书荷也懒得多问什么了。 推着他来到关东煮面前,她先给自己夹了一大碗。 店员瞧见景屹就在女人旁边静静看着她,便走过来帮忙:“先生,要帮忙吗?” 他摇了摇头,“不用了。” 说完,直勾勾的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 店员走后,书荷拿起一个新的碗,一手拿着夹子,面无表情道:“说吧,要什么?” 他无声弯了下唇:“魔芋结。” “又是这个。” 书荷忍不住嘀咕了句,景屹见到她一连夹了三个,冷寂的心跳愈跳愉快,眼尾也掀起笑意。 又夹了另外几个他喜欢吃的,店员问是打包还是这里吃,书荷原本想说打包的,但目光落在他冷白的脸上,话到了嘴边又一顿:“直接吃吧?” 她说什么,景屹都没什么意见。 两人坐在窗边的空位置上,景屹将圣诞树放在一旁,但有些不稳,眼看着就要歪倒,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扶。 书荷无奈,走过去将圣诞树抱到了她的座位旁边。 “....谢谢。” 景屹吃了几口,又喝了热汤,身体顿时暖和了不少。 他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她小口小口吃着,目光看着窗外,像是在放空。 “书荷。” 她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景屹捧着热乎乎的碗,缓慢开口:“这是我的歌。” 他说的是便利店里正在放的这首歌。 书荷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他唇瓣翕动,试探道:“你没听过吗?” 书荷像极了他的黑粉:“你很出名吗?必须听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不甘心:“一首歌都没听过吗?” 这两年,他一共创作了四首歌。 淋雨的薄荷 第19节 景屹闷闷戳着碗里散开的魔芋结,“你刚才在店里,和那女生说的话,我听见了。” 书荷咬了一口福袋,鱼籽立刻爆了出来,烫得她舌尖一疼。 他看向她:“可我是。” 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 ——可我是。 书荷的舌尖麻麻的,疼痛的烫意怎么也散不去。 她回视着他灼灼目光,“那又怎样?” “我们还是分手了。” “......” 景屹闷闷垂下了脑袋,书荷慢悠悠喝了一口汤,只见沉默着的人突然又开口:“你回我消息了吗?” “什么?” 他话题转得快,书荷一时间没有跟上。 景屹看着她红润如浆果般的唇,喉结上下一滚,“我的分手微信,你回复了吗?” 书荷是真不懂,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问这件事。 她忍不住嘲讽:“不是发完分手就把手机扔了吗?既然不想看到我的回复,现在又问什么?” 他抿着唇,眉眼耷拉,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不是我扔的....” 书荷瞧着他这委屈的模样就火大,冷声道:“我回了。” 她面无表情地回视着他看过来的视线:“我答应分手了。” “......” 景屹手里的签子都要被他捏断了,他突然沉着脸扭过头去:“我不信。” 书荷似是听笑了:“?什么?” 只见这人闷闷的,又有些无理,“我没看到回复,所以,不算。” “.....” 书荷无言至极,她放下碗,嘲讽道:“分手是你想耍赖就能赖掉的吗?” “还是你觉得,只要你不承认,就能自欺欺人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一声不吭,书荷真是讨厌他这样子,她不懂,两年时间,他怎么就变成这般沉默了。 莫名其妙的分手。 到现在,她想争吵都吵不起来。 景屹不敢看她,她偏偏要刺痛他:“需要我提醒你吗?” “我们分手,已经整整两年了。” “如果没有这次合租,我们永远都不会再遇见。” 永远这个词,在热恋时显得那么美好,那般让人期待。 可现在,却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被她亲手捅向他。 他呼吸一滞,眼眶几乎是蓦地发酸,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却被他硬生生地忍着。 “姐姐。”他眼尾泛红,湿亮的眼烫得她拿不住匕首,手心的血液滴滴答答浸湿了两人的心。 “我没办法去找你,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分手的......” 他有些艰难地一顿,书荷无力地闭了闭眼。 “你真是有病。” “...是啊。”他就这么垂头丧气地承认,“我是有病。” 书荷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闷堵着:“有病就去治。” 她觉得自己也有病,也真是厌恶极了自己情绪失控的模样。 有哪对分手的情侣,会这样坐在便利店一起吃关东煮的? “.....” 景屹幽幽的视线看向她,眼尾的红晕还未散去,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还有些委屈。 书荷却像没瞧见似的,喝了好几口汤,热到她忍不住松开脖颈间的围巾。 她在冬天很喜欢戴围巾,今天戴的是一条宝蓝色与棕格子交错的,很衬她的肤色气质。 等吃完,景屹很自觉地抱起两棵圣诞树,见她手里拿着围巾,不由道:“我来拿吧?” 书荷比较喜欢两手空空的状态,她不喜欢拿东西,什么包啊之类的,以前都是他拿的。 书荷情绪不佳,睨着坐在轮椅上的人,抱着两棵圣诞树,就这么仰着乌黑的视线看她,鼻子还有些红。 要是再让他拿东西,她可能会被路过路人的眼神给杀死了。 正想拒绝,他似乎猜出她心底所想,微微直起身体道,“挂在这里吧。” 他轮椅的靠背上,还能挂东西。 书荷一点都不想压榨他的,但这人有些过于慇勤了。 她把围巾挂在靠背上,还下意识地抚了一下。 看得出她很喜欢这条围巾,等她放好,他往后一靠,背脊紧贴着毛呢的质感,让他莫名有些开心。 “放心,不会掉的。” 书荷双手放进大衣口袋里,一点儿也不给他面子:“掉了就赔,我这条很贵的。” “嗯,我知道——” “叮当!” 随着便利店有人进来,欢迎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书荷?” 景屹抬起眼,笑意顿时消散。 成树来到面前,他像是刚工作结束,脸色看上去不是那么精神,却还是淡淡笑着。 书荷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好巧。” 成树摇了摇头,“刚才等红绿灯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就想顺便过来买点吃的。” 顺着他指的方向,书荷看见了停在外头的车,再往外就是红绿灯,距离确实挺近的。 突然一道轻哧硬生生地挤了进来,书荷看向发出声响的人,成树也看了过来。 对于男人跟随的动作,让景屹觉得格外刺眼。 学人精。 “成医生视力真好。” 男人嗓音冷淡,可书荷却莫名听出了些阴阳怪气的错觉。 成树偏头看向书荷,他挑眉:“这是你?” 书荷微微一顿,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 景屹的视线也紧紧凝着她,见她没有直接回答,他心底滑过一丝涩意。 成树轻笑着,绅士伸出手:“虽然不知道你是书荷的谁,但我想既然你认识我,你们关系应该不错。” 他好似格外善解人意地化解着尴尬。 但。 他算个什么东西? 不就是高中同学吗? 高中同学算个屁。 景屹冷冷瞧着他伸过来的手,眉眼耷拉,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书荷因为成树的话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她从来没有和景屹说过成树,但他却认识他。 难道是梁栩? 可看着这人冷脸的模样,她压着疑惑对成树道:“不好意思啊,他是我室友。” 对于景屹的不搭理,成树也不恼,只是微微拧着眉,像是有些担心。 他再想说点什么时,突然一只手拉了拉书荷的大衣,景屹仰起苍白的脸,轻声道:“我们该回家了。”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成树接着话道:“大晚上的也不安全,我送你们吧?” 书荷还来不及拒绝,有的人已经开口呛道:“不需要成医生担心,而且也不顺路。” 成树身高腿长地站在他面前,似乎格外好脾气,他微微一笑:“送一次,就顺路了。” “......” 景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他冷着脸,正要反驳,只见面前的男人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他的腿上,随后温和一笑:“而且,你还要推着你室友回去,应该也不方便吧。” “.....” 景屹的手都快把轮椅的扶手给抠下来了,幸好书荷终于有机会开口了:“不用了,我们住得挺近的。” 她婉拒道,“你应该刚下班吧,怎么好意思再让你送我们。” 听着他话里的我们,景屹扭成一团的心稍微松了些。 他抬起视线冷冷睨着面前的男人,只见成树毫不掩饰失落,微微一笑:“好吧,想做个绅士倒是没有机会了。” 装货。 这种伎俩,他最为熟悉。 走出便利店时,成树再次喊住了她。 淋雨的薄荷 第20节 男人的目光顿在他身上两秒,许是知道他有话要说,书荷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人,走到他身边。 成树的声音在昏暗的夜晚格外清晰:“书荷,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他沉静的目光好几次看向了景屹,书荷猜到他在想什么,她弯着浅笑:“放心,我知道的。” 而距离两人不远处的景屹,就这么不甘而委屈地盯着他们站在一起的身影,两人谈话的声音也被听得清楚。 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挤满了气的气球,闷闷的,随时就要爆炸。 他算个什么东西?来挑拨他和书荷。 真恶心。 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他嫉妒又委屈。 书荷曾经看到过一句话,说男女生身高差15cm最般配。 景屹不信这种歪理,却还是在不经意间将她拉进怀里,用手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 她个子还挺高的,有170,而景屹却有186,眼看只差一厘米,他当时直接单手掐着她的腰,轻轻松松将人抱了起来,让她直接踩在自己的鞋上。 身高差一下就缩短了些,书荷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抱住他的脖子,只见这人唇角轻翘,得得瑟瑟:“刚好15cm,我们天生一对。” “.....” 书荷觉得这人挺装的,只不过,景屹还是格外狂傲地纠正她:“管他几厘米,反正,我最适合你。” 她忍不住嗔他,这人就像耍赖的小狗凑过来闹她,非要让她亲口说出最爱他只爱他才肯罢休。 等成树离开后,书荷一回头,就撞上男人幽沉的视线。 她微微一顿,来到面前,也没解释什么:“走吧。” “姐姐。” 他缓缓跟在她身边,突然出声喊住她。 书荷觉得有些冷了,她敷衍应了一声,伸手去拿挂在靠背上的围巾。 可他不知道怎么了,竟没有第一时间直起身体,甚至靠得有些紧,她拿不出来。 直到她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背,这人才慢吞吞地直起身体,看着她将围巾戴好,他情绪不高道:“成树,配不上你。” 书荷拧着眉,只见男人幽黑的视线里好像有些哀怨。 她忽地一笑,红唇躲在围巾里,浅色平静的清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配不上?” 第14章 14 溺死在属于她的气息中。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成树其实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他也知道,书荷值得所有一切的好,但他始终觉得,任何人都配不上她。 包括他自己。 书荷是他一辈子追逐的方向。 可在两年前,他从她的世界淘汰。却又在此时嫉妒发现,自己根本不愿意离开。 他想让书荷只看到他。 景屹仰起视线看她,被她的话刺得心底一酸:“反正,他不行。” 书荷觉得这人真是不讲理,她扯了下唇:“需要你答应?是不是等以后我要结婚了,还得问问你的意见?” “......” 书荷这人虽然性子冷,却很少会怼人。 景屹被她说得满腔委屈,他扭过头去,抱着两棵小圣诞树,俨然一副闷声不高兴的模样。 书荷却一点儿也不惯着他,等进了小区,她才继续质问:“我还没有问你,你是怎么认识成树的?” 这人满脸恹恹的模样,进了电梯,本以为他不会回答,男人抱着圣诞树的手蜷紧:“高中的时候看见过。” 书荷慢半拍地将一切串连在一起:“你和我一个高中的?” “你是我学弟?” 他闷闷点了点头,书荷难得怔愣,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她才回过神,忍不住嘀咕道:“怎么会这么巧。” 进了家,景屹将圣诞树放在茶几上。他蜷紧手,还缓慢至极地碰了碰自己冷硬的脸颊,似是无意般轻轻嘶了一声,原本冷白的手背冻得发红,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书荷当作没看见,她走过去拆开圣诞树,随口又问:“那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 她琢磨着今晚就把圣诞树装扮一下,身后的人悄悄挪了过来,“这种不相干的人说他干什么。” “.....?” 书荷顿时无言,这人显然曲解了她在问什么,听语气,还在不高兴。 景屹当作没看见她的视线,他拿起一棵圣诞树,才刚触上硬硬的树枝,却突然收手,轻轻拧了下眉,一副被刺到的模样。 书荷狐疑地看着他:“你装什么呢?” “......” 他闷闷的,脑袋耷拉着,“没装。” 书荷现在的心硬极了,她哦了一声:“这么容易被刺到,看来不应该送你的,还我吧。” 她说完,就要去拿他手中的圣诞树。 这人的轮椅格外灵活往后一退,像是怕她抢,双手抱着,也不顾着会不会被刺到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警惕与委屈交错。 书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我。” 他干脆不说话了,转身就要走。 轮椅离开的速度很慢,见她没有叫住自己,他又不高兴地回过头:“姐姐。” 女人抽空睨了他一眼,只见他眉眼耷拉,闷闷道:“你为什么不叫我?” 书荷解开了围巾,随手放在沙发上,清泠泠的目光毫无波澜:“今天关东煮的钱你还没给我。” “......” 他一声不吭地转身,随着房门被轻轻关上,书荷这才收回目光。 没一会儿,她手机嗡嗡一震,收到一笔转账。 景屹向您转账1000元。 书荷:【?】 景屹:【我们以后可以每天晚上一起吃关东煮吗?】 书荷:【你别得寸进尺。】 景屹:【.....其他的也行,好不好?】 书荷没有再理他,她坐在地上装饰了一会儿圣诞树,小小一棵,很快就弄完了。 客厅的热空调刚才被她调得有些高,这么坐了一会儿,竟出了一些汗。 书荷去倒水,余光却瞥到了冰箱上贴着的纸。 租房合约的内容上,上半部分是她写的,下半部分,男人的字迹紧贴着她的内容。 只不过,他没有些自己的要求,而是写了......他的行程表。 13:00——15:00,复健。 15:30——20:00,咖啡店,然后晚上和你一起回家。 他的日常行程,真的简单又无趣。 书荷的目光落在复健两字上许久,亮白的灯光下,有些失神。 直到有人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她喝了一口水,这才慢吞吞地点开微信。 景屹:【姐姐,你现在还是用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吗?】 书荷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 景屹:【冬天手太冷了,想买护手霜。】 书荷想起他刚才抱着圣诞树,手背确实红红的。 她还没有回消息,这人又自顾自地发了过来:【我不是很懂这些,所以想问问你,没有打扰你吧?】 书荷将这几个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突然很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样的。 这么想着,她干脆走过去,直接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里头的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来,过了好几秒房门才从里头被打开。 他仰着视线,黑眸静静看向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脸色有些差:“怎么了?” 书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正想说点什么,她鼻子一动,闻到了一股很浓的香味。 她拧着眉,“怎么这么香?” 景屹自己其实也快被香晕了,房间里的窗户已经打开,却还是没有消散数十瓶香水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触及她狐疑不解的目光,景屹难得有些不自在,他也忍不住碰了碰鼻子,“就是找找灵感。” “闻香水....找灵感?” 他温吞应了一声,之前让梁栩买的香水,他一股脑地送了过来。 景屹想要找到属于她的味道,却不想这么多瓶一个接一个地闻,不但没找到她用的那瓶,还差点把自己熏晕过去。 他脸色实在是差,毕竟不能让合租室友硬生生给熏死了,书荷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将人推了出来,反手将房门关上。 她主动靠近,景屹心底顿时雀跃。 但也确实被香到了,甚至熏得他胸口有些闷。 书荷看着他捂住胸口有些难受的模样,终是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淋雨的薄荷 第21节 “谢谢。” 他唇角轻翘,明明在几分钟前还在生着闷气。 书荷双手环抱着,“有一件事我忘记说了。”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看着她,像极了乖巧的小狗,仰着视线眼巴巴的。 “禁止污染公共区域的空气。” “.....哦。”他蔫蔫应了一声,随后又有些不服似的,小声抗议:“可是我刚才在自己房间里。” “.....”书荷气笑了,她走过去,“行,那我现在推你回去——” “唉!姐姐——” 他反手扣住她搭在轮椅上的手,转头仰着瓷白的脸,乌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她:“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家里的暖气已经开了很久,男人宽大的手却还是有些凉。 书荷抽出手,红唇一动:“你哪做错了。” “我们华语乐坛未来最优秀的创作人,你哪会有错。” 她话里嘲讽的意味很足,景屹默默跟着她,跟着跟着,书荷回头,漂亮的眼眸瞪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景屹茫然地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她这是要回房间了。 他微微一顿:“你不管我了吗?” “你想要我怎么管你?” 景屹唇瓣翕动,他就是不想让她走。 书荷却格外无情,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回到卧室,“砰”的一声将人关在外头。 景屹只能沉默着揉了揉有些不舒服的鼻子,他闷闷回到沙发旁,目光触及她遗落在沙发上的围巾——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他双手拿起围巾,鼻尖被柔软的羊绒笼着,贪婪至极,这一圈一圈围绕在女人脖颈的围巾,也曾笼着她的肌肤,散落着她的呼吸。 她的下颌,她的唇,也会缩在紧密的缠绕中。 他的唇无意识摩挲着羊绒柔软的布料,阖着眼,企图溺死在属于她的气息中。 书荷完全忘了自己把围巾落在外头了,她出去倒水前,想了想,还是拿起梳妆台上的护手霜。 她出来时,景屹怀里抱着一棵圣诞树,正要回房。 她瞧着莫名眼熟,忽地眯眼,喊住他:“等等,你拿我的圣诞树干什么?” 他人畜无害地看向她:“这是我的,你的在那。” 顺着他说的方向,书荷原本的那棵确实老老实实呆在原地。 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盯着他怀里的圣诞树,只见树枝的右下角挂着一条粉色的小丑鱼。 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景屹默默紧了下手。 这动作,怕她抢似的。 书荷心底翻了个白眼,将护手霜给他。 景屹连眼也不眨一下,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什么:“送我的?” 他漆黑的瞳底滑过一丝欣喜,书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随意:“买多了,用不完。” 他唇角轻轻翘起,“谢谢。” 书荷被他灼灼目光看得不自在,她转身去倒水:“一支护手霜而已,你要过意不去可以给我钱。” 她只是随口一说,这人倒是脆生生地应了下来:“好。” 书荷拿着杯子,只见他低头按了几下,当即就给她转钱。 她抱着圣诞树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看到了他的转账金额。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一千一千转? 她开始有些怀疑,李阿姨不是说,他很拮据吗? 正想着,她将圣诞树放在桌子上,总算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了。 景屹装饰的那棵圣诞树,和她的这棵简直是一比一复制粘贴。 而且没记错的话,她原本嫌弃那小丑鱼不好看,选择了唯一的一颗星星挂在了上面。 而现在,她的星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和景屹那圣诞树上一模一样的小丑鱼。 没一会儿,书荷拿着围巾回来,她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的气味。 这和景屹房间里的香味一模一样。 她心底一阵冷笑,开始找人算账。 将围巾拍了一张照发过去,他好像是守在手机前,回得很快:【怎么啦姐姐?】 书荷面无表情打着字:【我的围巾都染到你的香水味了。】 景屹:【噢。】 噢? 书荷根本不知道有的人刚才做了什么,她睨着一边的圣诞树,辟里啪啦打着字。只是她的话还没敲完,这人紧接着道:【我帮你洗干净吧。】 书荷指尖一顿,正思索着怎么回他,只见这人格外慇勤:【或者,我买了。】 不等她答应的,男人直接发来一笔转账:景屹向您转账10000元。 景屹:【姐姐,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15章 15 打回原形。 书荷盯着他的转账许久, 正想质问,接到了姚清的电话。 她脸色淡了下去,指腹往右一滑:“妈。” “荷荷, 怎么这么迟才接呀?” 姚清的语气温和, 却还是能听出那刻意掩藏的小心翼翼。 “刚才在忙,没注意到。” 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拧眉从床上坐起来:“是胃又不舒服了吗?” “不是不是。” 姚清匆忙反驳, 她在电话那头顿了顿, 书荷隐约听见了书华的声音。 “荷荷, 你什么时候回家啊?” 她试探性地问着,书荷却清楚他们想让她回家的目的。 她没什么情绪地倒回床上, 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那棵小圣诞树上。 “再说吧,最近有点忙。” “我看你就是不想回来。”书华响亮含着斥责的嗓音直直穿了过来,“我和你妈都是为了你好, 你在强什么?” “你不结婚,以后我和你妈走了,你怎么办?” “相亲嫁人总比你自己在外面打拼要好,你为什么就不能懂爸爸妈妈的用心良苦呢?” 书荷虽早已习惯了书华的这番言论,却还是忍不住回呛道:“需要我提醒你们吗?” “在我小的时候, 你们放弃了我多少回?” “你们想把我丢掉的时候,有想过我的以后吗?现在来为我好, 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 书华似是被她怼得说不出话来, 书荷懒得再跟他说,直接挂了电话。 睡之前,她看到了成树转载的朋友圈,是他的母亲即将在高校开讲座。 之前在学校广播站工作的时候,书荷有了解过这方面, 自然也知道业内最有名的电台主持人,就是成树的母亲。 她随手点了个赞,成树的消息随之而来:【我正好有多余的讲座票,你感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书荷其实不爱参加各种讲座,但她还是客气应下了:【好,谢谢啊。】 成树:【对了,你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过来检查一下,病例只能作为一个依据,最好是本人亲自做个检查。】 书荷想起姚清凡事撑撑就能过去的态度,她想了一下:【再过段时间吧,我到时候提前找你。】 成树:【行,随时都可以。】 - 许是因为景屹那过于浓烈的香水,书荷去店里前难得主动给他发了消息。 书荷:【记得给家里开窗通风。】 看到消息时,他正在进行复健。 男人手臂撑在器械上,隐隐约约肌肉偾张,苍白的脸上早就汗意涔涔,脖间攀着青筋,胸膛微微起伏,气息明显不稳。 手机亮白的灯光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不知是哪个字眼戳中了他,忽地一笑。 景屹:【好,我等下就去店里了。】 他等了一会儿,书荷没有回,他也不失落,继续复健锻炼。 医生却想让他停一停:“不能太着急,你现在得慢慢来。” “高强度的训练只会让你的腿更严重。” 景屹闷声将自己撑了起来,他轻轻喘着气,浓密的黑发垂落,有些倔强:“我可以。” ...... 等做完复健,景屹回家洗了澡。在出门前,又听她的话将家里的窗户打开通风。 淋雨的薄荷 第22节 至于梁栩帮忙买来的那些香水,他拧着眉,这些都不是书荷用的款式,但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 等到了店里,他环顾一圈,却没有瞧见她的身影。 有店员过来帮忙推他,景屹却拒绝了。 许是因为轮椅太过显眼,有几个客人也朝他望了过来,他忍着被打量的不适感,之前书荷带他来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了,他只能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没有直接点餐,而是问店员:“书荷今天没有来吗?” 童愿对他这个病美人帅哥有印象,她点了点头,“对,她有点事,得晚一点过来。” 景屹脸色寡淡地道了谢,心底却浮现一丝失落。 但好在没一会儿,书荷就回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向蓝叶。 “书荷姐,你的那朋友又来了。” 顺着她指的方向,书荷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男人。 店里开了热空调,他将外套放在了对面的椅子上,穿着一件宽松的宝蓝色毛衣,衬的他肤色很白,那浓密的黑色卷发不知是不是刚洗过,柔软又蓬松,他抬手抚着熟悉斯文的银边眼镜,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干净眼眸。 见她终于看了过来,男人轻轻弯起了唇,手捧着热咖啡。 这是两年后,向蓝叶第一次见到他。 作为书荷的朋友,她对景屹是极其不爽的。 但在此时,她细细打量了男人许久,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 她记忆中和书荷在一起的景屹,与现在的容貌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但那时的景屹,浓密的卷发,个子又很高。书荷没来时,他就这么站在大树下,一手懒洋洋地插在兜里,低头看着手机,光是影子都折射出浑然天成的帅气。 可一见到书荷,男生黑亮深邃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黏在她身上,一手将人揽进怀里,唇角带笑,勾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像极了电影里的美式男高,张扬无比。 而有次,她瞥到书荷和他聊天。 景屹:【你看这是什么?】 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 路灯下,有只橘黄色的小肥猫蹲坐着。 两人脑袋探在一起研究了会儿,最终没琢磨出什么别的意思。 景屹慢悠悠地解答道:【你不觉得它很可怜吗?】 书荷:【为什么?】 景屹:【它没有女朋友,但我有。】 “……” 反正就是,长得人模狗样,也确实挺欠的。 而现在,男人乖顺地坐在轮椅上,暖洋洋的光落在他瓷白的侧脸处,曾经的肆意像是被生生剥去。 他仿佛变成了两年前的那只小橘猫,毫无攻击力,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向蓝叶的记性好,她眯了眯眼,问书荷:“他身上这件毛衣,是不是你之前给他买的?” 书荷自然记得,这毛衣,是她送给景屹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两人分手前的最后一面,他也是穿着这件毛衣来找她的。 书荷没有过去找他,男人肉眼可见耷拉下来。 向蓝叶倚在吧台处,揶揄道:“和前男友合租的日子,怎么样?” 书荷正在帮忙打包咖啡,她头也不抬,“互不干扰,挺好的。” “真的假的?”向蓝叶一边说,不断瞥着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沉默地低着头,看上去恹恹的,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 “他知道你要去相亲的事吗?” 书荷无言看向她:“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呢。” 向蓝叶作为被家里人逼过相亲的经验者,提醒道:“等你回家了,逃都逃不掉。” 提起这个,书荷就有些烦,“再说吧。” 向蓝叶晚上还约了别人,她坐了一会儿,将小袋子放在一边:“香水放这咯,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 来到店里后,书荷忙得不可开交,压根没走过去和景屹说过话。 他也没来打扰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窗边,偶尔有其他客人看向他,他脸色平淡,透着些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到了晚上,书荷饿得头晕目眩,只见他还坐在窗边,从下午到现在,似乎都没怎么动过。 正想点个外卖,角落里的窸窣声就这么传入她耳中。 “你老是看那个男的干嘛?” 男生的话里带着明显的醋意,女孩子撒娇似的笑了笑:“你想什么呢?我只是有些好奇。” “你说他一个残疾人,这么久都不用去洗手间吗?” 书荷抬起眼,只见两人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男生撇了撇嘴:“谁知道呢。” “好可怜哦。” “啧。”男生捏了捏她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觉得人家长得帅。” 女孩子嘻嘻笑着,打情骂俏似的:“长得帅怎么了,我又不慕残。” “你最好是。”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距离柜台近,书荷几乎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收起手机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要打烊了。” 情侣两人面面相觑,“不是八点半吗?” 书荷的笑意不达眼底:“嗯,今天提早关门,不好意思。” 她这么一说,两人只好走了。 书荷又让其他几个店员也先下班了,店里没什么人后,她来到景屹面前。 “要走了吗?” 他抬起脸,又慢吞吞地将电脑合上。 书荷的脑中不断浮现那对情侣的谈话,她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突然问道:“腿怎么样了?” 她主动关心,让景屹很开心:“挺好的,今天能站得久了,很快我就能走了。” 他语气太过雀跃,书荷的心跳却格外沉,每一次的跳动,都如同巨石撞击,又闷又不舒服。 “那,复健会很疼吗?” 很奇怪,明明她的语气非常平淡,景屹却突然鼻子一酸。 他点了点头,又摇头,“能承受。” 能承受,不代表不疼。 书荷沉默两秒,又问:“梁栩说你不爱出门,是真的吗?” 景屹有些琢磨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他斟酌着回答:“也不算。” 书荷太了解他,自然能听得出真假,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他不开心,但是—— 她微微一顿,语气平静至极:“你别来咖啡店了。” 男人几乎是瞬间神色一滞,他漆黑的瞳底浮现慌张:“为什么?” 他轮椅一动来到她身边,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喉咙,“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不会打扰你的。” 书荷视线落在他的双腿上,她敛眉:“你不用勉强自己出来。” “我没有。”他急得语气发颤,“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因为围巾的事吗?” “对不起,我以后不在家里喷香水了。” “书荷,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他的语气太可怜了,书荷刻意冷淡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继续说出来。 她红唇翕动,有些无奈:“你在家里工作应该会更自在。” 景屹就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摇了摇头:“在这里也可以。” 他太过执拗,书荷移开视线,“不是说你们创作人都需要特定的环境才能行吗?” “要是你写不出好东西,我这咖啡店不会被梁栩骂死?” “不会的。” 他着急道:“我已经写好一首给他了,他很满意。” 像是怕她不信,他拿出手机给她看聊天记录。 在今天凌晨三点,他将新歌发给了梁栩。直到上午十点多,梁栩回了一个感谢施舍的表情包。 他视线灼灼,让人实在无法忽视。 书荷扯了下唇,“随便你吧。” 景屹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刚才太过紧张,以至于现在回过神,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密汗。 书荷去关灯,景屹就在店门口等她,一边慢吞吞地涂着她送给他的护手霜,闻着和她有关的气息,紊乱不安的心跳这才渐渐平稳。 书荷从店里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只小袋子。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拿着她送的护手霜,穿着她以前送的毛衣,就这么等着她一起回家,有种诡异的安逸感。 淋雨的薄荷 第23节 今日大降温,书荷也懒得在外面吃了,还是决定回家随便煮一点。 景屹都听她的,没什么意见。 等回到小区,进了电梯,他突然鼻尖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书荷。” 银色宽阔的镜面里,女人眼皮一动,景屹悄悄靠近了她,闻着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心思毫不掩饰:“你换香水了吗?” “叮。” 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哼,两手放在大衣口袋里,手腕上挂着带回来的小香水。 进了家,景屹跟在她身后:“那之前我送你的香水,还在吗?” 书荷正打开冰箱看准备煮什么,闻言,头也不回:“怎么,你想要回去?” “不是。” 他着急反驳,随后有些闷闷的,“你别总是这样想我。” 书荷懒得理他又在矫情什么,家政阿姨应该是来过了,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她找出一包馄饨,准备将就一下。 “我来吧。” 他缓缓跟了上来,仰着视线看她,“你先去休息,等出来就可以吃了。” 书荷睨了他一眼,这人坐在轮椅上,宝蓝色的毛衣衬得他气质格外乖顺。 “用不着。” 她收回视线,“把暖气调高点,冷死了。” 景屹也没有问有没有他的份,就这么顺从地按照她的话做。 煮馄饨很方便,景屹就这么在边上看她,视线太过于灼热,让她想忽视都难。 “你晚上不吃东西,都不饿吗?” 算算时间,他一点到三点去复健,三点半去咖啡店,要等到晚上八点半了和她一起回来,这么长时间,就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 听她关心自己,景屹摇了摇头,唇角轻翘着回答:“这不算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等我一起回来。”书荷的声音混在咕噜咕噜翻滚的声响中,“我有时候可能会迟回来。” 景屹的脑回路明显有些不同,他愣了下,视线落在那即将出炉的小馄饨上,像是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要我每天早点回来做好饭,再等你回来是吗?” “?” 书荷无言地看向他,只见这人已经自言自语地答应了:“好,确实也不能每天吃速食。” “......” 触及他亮晶晶的视线,书荷扯了下唇,“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嗯。” “.....” 馄饨煮好,两人吃完也才九点半。 景屹好几次看了过来,让她想忽视都难。 在她准备回房前,他终于慢吞吞问道:“书荷,你现在用的.....是什么香水?” 书荷的手里正好拎着刚制作好的香水,也是他房间里的香水味提醒了她,之前要去制作香水的计划一直拖延着。 正好今天有空,就和向蓝叶一起去了。 见她看过来,他想了一个蹩脚的理由:“你知道的,我得闻香水找灵感。” 书荷一点都不知道,她双手环抱着看他:“你不是有很多香水吗?” 景屹摸了摸鼻子,“那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说完,又道:“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香水,你要不要试试,看哪个喜欢,就拿去用。” 书荷也不是那么热衷于用香水,有一个喜欢的味道她可以一直用,用到老。 新制作的香水她很喜欢,也没有想要换的意思。 得到了她的拒绝,景屹有一点点失落,黑亮的眼眸却依旧巴巴看着她手里的袋子。 “或者,你可以给我闻一闻,我买个同款?” 书荷突然觉得他有些笨笨的,全世界这么多香水,又不是小狗,闻一闻就能知道是哪个牌子。 更何况,这还是她私人定制的。 书荷起了逗弄的心思,见她没有拒绝,景屹心跳有些快。 她拿出一瓶,让他伸出手。 景屹却把手背露在她面前,书荷扫了他一眼,“手腕。” 以前试香水的时候,她明明教过他的。 可他难得没有听话,将冷白的手背露给她:“袖口太紧了,穿得有点多,就这样吧。” 书荷面无表情地给他喷了一下,只见他低垂着视线,仔仔细细地闻着手背处的香味,密长的眼睫颤了两下,明显有些茫然。 她故意问道:“怎么样,知道是哪个牌子吗?” “......” 他拧着眉,闷声不吭继续闻着,鼻尖轻轻一动,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很重要的事。 过了好久,他抬起头,温吞道:“是什么牌子的?” 书荷的心情突然好了不少,她将香水装在袋子里,温柔而美丽的笑让他有些失神。 “私人订制,全世界,只有我有。” - 那天试完香水后,景屹每天都暗戳戳地问她,能不能卖他一瓶,可书荷就是不答应。 这段时间,他依旧每天都去店里,偶尔会提前回家,做好饭等她回来。 昨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雪,视野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还有小孩在堆雪人。 今天或许是个很好的日子。 梁栩今天有事,给了余莫跑腿费,让他帮忙送景屹的。 但他今天先去了一趟商场。 订的那条围巾只能专柜自取,他等了很久才有货。 这类高级品牌的销售似乎很喜欢从人的外表分辨潜在顾客,景屹这些年很少给自己买衣服,看上去平平无奇,再加上,许是他坐着轮椅的缘故,一个柜哥走了过来。 男人双手放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虽是笑着的,语气并不是那么礼貌:“您好,我们这里是xxx哦,如果您想要平价款可以去三楼看看。” 赤/裸打量的视线也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腿上,景屹并没有因为他的目光而产生一丝波澜,又或者说,他已经对这种含着可怜意味的目光麻木了。 他只是淡着脸,环视了一圈:“我找linda。” 柜哥懒洋洋地喊了一声linda就走开了,很快,从里头跑出来一个柜姐,见着他,她试探性道:“景先生?”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柜姐立刻道:“您的东西已经打包好了,稍等啊。” 直到离开,景屹也没有再看那几个柜哥柜姐的脸色。 回到车上,余莫看着后头抱着包装袋的人问:“哥,现在去哪?” 景屹想了想:“咖啡店。” 还是想多见她一面。 景屹到咖啡店时,人不多不少。 书荷在忙,童愿却是第一时间看见了他。 她走了过来,“您好,书荷姐现在在忙,您要不要先过去点餐休息一会儿?” 景屹看了眼那忙碌的身影,点头说了声谢谢。 他这几天运气好,每次来,角落里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等书荷抽空休息了,却见到他今天没有带平板和本子过来,就这么静静坐在位置上喝咖啡。 “你今天不工作?” 他点了点头,书荷觉得有些奇怪,“那你过来干嘛?” “坐一会儿。” “.....” “你今天会早点回来吗?” 书荷想了想:“会啊。” 每周四咖啡店只营业到六点,也可以让店员早点回家休息。 所以今天七点前能回到家。 景屹弯着唇:“好,那我等你回来。” 他今天有些太奇怪了,书荷狐疑地打量他:“你要走了?” 她这一问,让他扬起脸,语气轻快:“我也可以多呆一会儿。” “.....快滚吧。” “.....” 景屹回到车上,他算了算时间,两个小时应该够。 余莫送他到家就走了,进屋前,他拿出手机看新收到的消息。 冷白的光线落在他高挺俊朗的五官处,良久,他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将围巾放在沙发上,景屹给自己戴上手套就出门了。 小公园里还堆积着厚厚的雪,轮椅其实不太方便行驶在雪地里,他只能随着来到的地方,弯下腰,缓慢至极地收集着雪,将雪滚成越来越大的雪球。 淋雨的薄荷 第24节 躬着腰的姿势很不方便,也很吃力。 等一个皮球大的雪球滚好,天空突然飘着雪花,竟又开始下雪。 虽然戴着手套,刺骨的寒意还是渗了进来,膝盖也有些疼。 他微微喘着气,继续滚第二个雪球,眼睫上不知何时染了银白色。 有小朋友瞧见他在滚雪球,踩着厚厚的雪跑了过来:“叔叔,你是要堆雪人吗?” 他点了点头,小朋友看出了他的不方便,哼哧哼哧地帮他。 但很快,小朋友被家长叫回去了,见到他的裤腿湿了,那老父亲还忧愁道:“回家又要被你妈骂了。” 等景屹将雪球滚好,四肢好像僵硬到不能动弹,手套,裤腿,外套,都被雪浸了薄薄的的一层湿意。 他抱着两个雪球回去,物业瞧见时,还多看了两眼。 一回到家,景屹干净将雪球抱到阳台,小心翼翼地放下。 怕在她回来之前会融化,他没敢开暖气,开始帮雪人组装。 雪人不大,就两颗皮球的大小。胡萝卜鼻子,树枝,樱桃眼睛。 景屹看了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又遗憾。 若是他的腿好了,就能堆个更大的雪人给她。 算算时间,书荷也应该快到家了。 景屹顾不得别的了,匆忙回到房间去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他开始处理早就解冻的牛排,也开始期待着,她看到雪人时欣喜的模样。 ..... 八点四十五分。 雪人已经悄悄脱掉了一层外壳,景屹发了好几条消息她都没回,有些担心她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瞬间慌乱,顾不得这么多,匆匆出门去找人。 电梯“叮”的一声到一楼,景屹一边给书荷打电话,才刚往前几步,轮椅突然顿在原地,怎么也没办法往前。 他懊恼地按了几下,但电量已经耗尽。 正想给余莫打电话,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不远处的一男一女身上。 两人并肩走着,不知在聊什么,成树的目光就这么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侧脸处,一高一矮,看上去格外刺眼。 有路人迎面走来,见他坐着轮椅一动不动,好心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可景屹像是突然失语般,黑眸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人离开前,嘀嘀咕咕了一句好怪的人,他攥紧了手,大脑嗡嗡作响。 他确实是个怪人啊。 是个没人要的怪物。 怪物只能悄悄躲在角落,偷偷看着他喜欢的人,与别人站在一起。 书荷似乎在笑。 她在对着别的男人笑。 景屹自虐般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身影,直到她要走进来,他狼狈收回视线,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连逃都逃不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着她的到来,等她和别人约会完,见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不想这样。 他用尽全力从轮椅上站起来,双腿吃力颤着,几乎是瞬间的,他脖间泌出层层汗意,除了轮椅,他毫无支撑。 可他还没有到能正常走路的地步。 他咬着牙,眼眶顿时生起了酸意。随着身后脚步的靠近,他仿佛能感受到女人清泠泠的视线落在了他绷直的背脊上,如同一张逐渐逼近的巨网,要将他这个狼狈又可笑的怪物逮捕。 双腿根本无法支撑太久,景屹心跳重重往下一坠,被喜欢的人这样看着,还要在她面前摔倒,自卑的酸意几乎是夺眶而出—— 就要摔倒之际,熟悉的淡香猛地撞入鼻尖,他踉跄着往她身上倒去,女人的双手下意识地扶住他。 “景屹——” 他眼睫一颤,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身后传来愈发沉重的脚步,一只陌生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臂。 “书荷,你们没事吧?” 听见这道声音,景屹像是应激般,猛地甩开了男人的手,再没有平日里那乖巧冷淡的模样,眼尾微红,声音带着刺骨的冷意:“滚开!” 他的动作太大,几乎是又踉跄了一下,幸好没有甩开书荷的手,她赶忙有些强硬地将人按坐到轮椅上。 成树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人甩开手,他微微一顿,收回了手,依旧那副儒雅温和的模样。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书荷的手还被人攥着,她只能就着这个姿势看向他:“你怎么过来了?” “你走的时候,我看你突然跑了起来,还以为出什么事了,那既然没事,我就先走了。” “好。” 成树在走之前,还似是不放心地看了眼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直到他的背影渐远,书荷看着情绪不对的男人,没有多说什么,推着他走进电梯。 回到家,书荷才发现家里冷得厉害,竟没有开暖气。 “你怎么突然下去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他嗓音暗哑,没有像之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 书荷微微一顿,解释道:“我的手机没电了。” “你不是答应过我,今天会早点回来的吗?” 今天确实是意外。 快下班的时候店里有个顾客肚子疼,不确定是不是喝咖啡导致的,书荷作为老板,便陪她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也就碰到了成树。 那姑娘是因为一天没吃饭,从医院出来后,她的手机没电,也就没拒绝成树说送她。 空气中,弥漫着冷却的牛排香,只见他抬起一双红彤彤的眼,像在委屈,又像在质问。 “你骗我。” 书荷眉眼间的温和渐渐敛去,窗帘被风吹得飘荡,啪嗒啪嗒拍打着窗户,将那孤零零的雪人留在了阳台外。 下午去堆雪人时,他还没有觉得冷。 可此时,刺骨的冷意通通反噬上来,他唇瓣一动,黑眸凝着水雾,眼睫濡湿,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来。 “我等了你好久,你却一条消息也没有回我。” “我下去,看到的却是你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 “书荷,我堆了一个下午的雪人,我以为你回来会开心的,但我没有等到你。” 他声音颤得厉害,委屈的情绪铺天盖地涌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委屈的,从来都不止他一人。 冷白的灯光下,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胸膛起伏,狼狈委屈的模样。 他声声的控诉,宛如有一根弦毫无征兆地断裂,刺痛瞬间蔓延。 可疼痛是双向的,两人也忘了,她早就被他丢在了两年前,因为他而沸腾的心,也早就枯萎。 他想要触碰,注定会被尖锐的刺伤到。 “那你离开后,知道我等了你,找了你多久吗?” “你什么时候和我解释过?” 书荷浅色的瞳底没有一丝笑意,疏离到只是看着他,就将他彻底打回原形,剥去华丽伪装,变回了那个丑陋的,人人厌恶的怪物。 “景屹,你又凭什么委屈?” 第16章 16 永远不会寂寥的春天。 梦境里, 他再次变回了景嶙。 那个完美到没有任何瑕疵,一举一动宛如被特定程序操控着的景嶙。 如同一面镜子隔阂在两人之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无数次狼狈想跑, 可“景嶙”像是甩不掉的影子跟着他。 “我不是景嶙!” “我不是景嶙!我只是景屹!” “你是。” 镜子里的他微微一笑:“因为你是景嶙,你才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因为你是景嶙, 书荷才会爱你。” “没有人会爱景屹的。” 他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想逃离这个可怕的梦, 却突然重重一坠, 回到了那场车祸中—— 母亲的歇斯底里,刺耳的刹车声, 迎面而来的货车——“砰!” “你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如果不是你不肯和她分手,你妈会亲自去找你吗?” “我和你妈就不该把你生下来,你害死了这么多人, 还不够吗?”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做我们的景嶙?你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狠心?” 像是有无数张巨网笼罩着他,他跑不掉,乞求着有人能来救他,可是能救他的, 只有书荷。 书荷。 书荷。 淋雨的薄荷 第25节 书荷。 和她在一起时,他才有了自己的情绪。 曾经, 他很喜欢听她喊景屹, 因为只有她念他名字时,不是厌恶而冷漠的。 “景屹,你又凭什么委屈?”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他猛地惊醒,捂着胸口, 用力喘着气,整个人都在发颤,额间布满了薄汗。 他知道,书荷想让他说出分手的原因。 可是。 书荷曾经说过:“景屹,我觉得你像永远不会寂寥的春天。” “为什么?” “没有晦暗,阳光拂照,让人觉得贪念。” 两人曾在路边看到过晒太阳的小猫,原本警惕防备的家伙,在暖洋洋的太阳下,也忍不住敞开了肚皮,惬意又舒适。 她喜欢春天,春暖花开,可书荷忘了,偏偏景屹对花粉过敏。 他从来都不是春天。 他明明是寒冷而刺骨的,她最讨厌的冬天,所有美好都凋零的冬天。 在冬天,她唯一说过想要的,就是雪人。 对了,雪人。 也不知道书荷有没有看见雪人。 如果看见了,她是不是会心软?他是不是,还会有机会? 景屹吃力地将自己撑起来,他犹豫着,这个点,书荷该回来了。 她还在生气吗?他要不要出去道歉?分手的原因....他挣扎着,万一,万一告诉了她更厌恶他了..... 可是想想,她其实已经讨厌他了,不是么? 如果告诉她后,她不能接受,那他就再次躲起来就好了,躲到没人能找到的角落,将自己藏起来,就没人会打扰她了。 可一想到她会不要自己,景屹就难过到鼻子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抬起手压着眼皮,哽咽声还是不受控制地滚了出来。 等一切平复好,他深呼了一口气,缓缓拉开房门,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十点了,书荷还没有回来。 他来到女人的房间,空荡荡的,一片漆黑。 景屹瞬间有些慌乱,正想回房间拿手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扇紧闭的玻璃门上。 轮椅缓缓停在玻璃门前,他却不敢伸出手推开。 玻璃倒映着男人坐在轮椅上沉默的身影,一门之隔,外头漆黑一片,地面掉落着一根胡萝卜,还有几根孤零零的树枝。 狂风吹拂,呜呜声响依稀从门缝里渗了进来。 书荷没有回来,而雪人,也融化了。 ..... 书荷的房间被人敲了两下,姚清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 她神色有些冷淡,姚清不自然地将水果放到她面前。 “荷荷,你别生气。” 看着她拘谨的模样,书荷心底有些不舒服,却还是没有对她发脾气,只是沉默地拿起叉子吃水果。 “对方的条件我和你爸爸都了解过了,确实很不错的。” 用着姚清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将她骗回来,只是想让她去相亲。 姚清打量着她神色,继续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是荷荷,爸爸妈妈已经老了,等我们以后走了,你该怎么办?” 书荷扯了下唇,姚清知道,因为小时候的事,她对他们是怨恨的,但是..... 姚清的眼也有些红,她拉过她的手:“荷荷,我和你爸爸也是第一次做父母,难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知道你还堵着气,但现在,我们也是真的想要你过得好。” 书荷只觉得讽刺,她看着姚清布满皱纹的手,有些话堵在喉间,明知道不该说出来,可她还是忍不住。 “那你们为什么不做好准备再生我?哦——” “我忘了。”她溢出一丝轻笑,可那清凌凌的眼里,分明冷得厉害。 “你们当初想打掉我的,只是没办法而已。” 书荷长得像她,眉眼温柔,可此时,姚清的心像是在滴血。 她再想说什么,书荷却不愿意听了。 等她离开后,卧室陷入一片沉寂,她拉开窗帘,簌簌雪花还没停,白茫茫的一片有些刺眼。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那小小的雪人。 离开时,她看到了阳台的雪人,胡萝卜鼻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树枝歪歪扭扭地插着,几乎是要融化的模样。 她几乎是瞬间知道,这雪人是谁堆的,又知道他堆雪人的原因是什么。 书荷是姚清与书华人生中的意外。 她的出现,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与拖累。 那时他们才刚毕业,也从没想过要结婚的事,两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决定将她打掉。 但双方父母知道后都不同意,于是商量着干脆趁此结婚。 这对于姚清和书华来说,就像是突然按了人生的加速键,被迫迎接她的到来。 书荷是早产儿,一生下来身体就不好,总是生病,这对于刚毕业没什么存款的两人来说,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只能靠父母帮忙。 两人有了孩子,却也舍不得自己繁华的世界。他们不懂得怎么养小孩,无止尽的付出,让这个家庭的怨恨吵闹愈来愈深。 许是知道自己已经是拖累了,书荷从小就不怎么爱哭,她一直很乖。 她也曾听见过他们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当初就不应该生下来,要不,下次别治了?” 她没有听见妈妈的回答,但懵懂的她,只是天真以为是自己不够乖,他们才会有这个想法。 直到一个下雪天,他们带着她从医院回家,姚清牵着她的手,书华站在她的右侧,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有其他小朋友在堆雪人,打雪仗,她羡慕地看着,却没有开口。 因为妈妈说过,她身体不好,不能着凉。 但没想到,书华主动蹲下身,男人幽沉的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小荷,想不想堆雪人?” 他们很少会主动问她要什么,但她也还只是个小孩,顺应着心底的期待点了点头。 看着女儿瓷白乖巧的小脸,姚清再也忍不住地转过身去。 书荷不懂妈妈怎么了,书华却挡住了她的视线,说:“那荷荷今天,就在这里堆一个雪人吧。” 她歪着头,清澈的眼眸懵懂:“妈妈不是说,会感冒吗?” “今天不一样。”书华揉了揉她的脑袋,他硬着心道:“在每年的最后一天,如果能见到雪人,那未来的一年里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真的吗?” “真的。” 那时的她无比相信自己的爸爸妈妈,她笑了起来,还带着些鼻音:“那我要堆三个,爸爸妈妈和我,都要平平安安,身体健康。” 姚清捂着唇,书荷担心地看向她,书华却不让她过去。 “那你在这里堆雪人好不好,爸爸妈妈工作结束了,就来接你。” 书荷很懂事,知道他们要工作,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时,她天真以为,他们还会回来的。 她一个人堆了三个小雪人,等爸爸妈妈回来的时间里,她暗暗给自己打气,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健健康康的,堆更大的雪人给爸爸妈妈。 可是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她冻得全身僵硬,而她的爸爸妈妈,一直没有来接她。 陌生的环境,没有熟人,她只能一边擦着眼泪,惶恐不安地找着姚清与书华。 这期间,她在路上碰到了醉醺醺的流浪汉。 妈妈说过,遇到这些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她害怕极了,往旁边躲时却不小心摔了一跤,直直滑落掉进河里。 如果不是正好有清洁工在附近,六岁的书荷,可能就死在那片冰冷的湖里了。 她被救回来后,昏迷了好几天。 如果不是她才离开医院没多久,给她看过诊的医生认出了她,医院也没办法联系到姚清他们。 清醒后,见到父母,书荷崩溃大哭,她挣扎着想要妈妈抱抱她。 姚清也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将她抱进怀里,她最终还是舍不得了。 书荷像是意识到自己被他们抛弃了,她哭得有些喘不上气:“爸爸妈妈,你们....你们别不要我。” “我害怕....好黑,好冷。” “我会乖乖的,我不会再生病了,你们别不要我.....” 那时候,她还只有六岁。 姚清的泪水,书华的沉默,再至爷爷和外婆他们的到来,吵闹与指责,书荷就这么夹在中间哭了很久。 本以为随着长大,小时候的事情会被淡忘,可书荷却记得愈发清楚了,他们当时,是真的决定不要她了。 养一个小孩,花钱的地方很多,成长的过程里,她总能听见姚清与书华在吵架,多多少少,都是因为她。 像是怕再次被丢弃,她越来越懂事。 她开始学着忍受不舒服,锻炼身体,努力让自己变得什么都会,努力不让自己变成家里和别人的麻烦。 学习时,她也不敢松懈。 淋雨的薄荷 第26节 在高中里,只有她是从一个小地方考进来的。虽然成绩优越,但她始终不敢松懈。 苔藓困不了她,冷寂的雪会融化,荆棘不足为惧,所有一切都能踩过去、踏过去。 她也从来都不是淤泥,是迟早会绽放的书荷。 所有人都可能抛弃她,只有她自己不会。 至于六岁时的冬天。 平平安安是因为她努力锻炼,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而那个雪人,只是冻结了她的童年而已。 那句随便编出来骗她的话,或许姚清和书华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醉酒时,糊里糊涂地提起了雪人,却被景屹记到了现在。 书荷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却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晚上,他委屈至极的质问。 这人,不会又偷偷哭了吧。 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书荷并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他,万一人在家里死了,她这个室友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牵连。 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她发了消息给梁栩,他很快应下,说去家里找他。 晚上,书荷还是随着父母去吃饭了。 见她神色淡漠,书华忍不住说了两句。 无非就是对方条件有多好之类的,让她等会儿笑一笑,给人家一点好面子。 对于他的慇勤,书荷只觉得讽刺。 书华原本是公司经理,被裁员后,终于注意到自己还有个女儿。 书荷毕业后就留在沥棠没有回来,两人去探望过她,许是见到女儿一个人支撑着店太过辛苦,他们终于学会了心疼女儿。 他们也变得和其他父母一样,会唠叨,总是让她注意身体,要多穿点。 可他们的关心,他们的爱迟到了将近二十年。 书荷像是一个局外人,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想对她好,又或者是觉得愧疚,想弥补。 但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们生她,始终是她的父母,但也仅此而已了。若想她如同寻常人家的女儿和父母撒娇,听他们的话,书荷做不到。 到了餐厅,对方父母也已经到了,其中立于他们身后的男人,身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衬衣一丝不苟地扣着,从头到脚都透着气场很足的精英范儿。 书荷脸上笑意很淡,随着姚清与对方颔首,落座前,男人绅士过来帮她拉开椅子。 书华和姚清的眼里流露着满意的情绪,书荷却只是淡淡说了声谢谢。 大部分时间里是双方父母在谈,偶尔提及两人,她平静而耐心地回答着问题,却也没有太过热情。 逐渐的,她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是落在手机上。 用餐结束时,书荷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梁栩还没有回她消息,这让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书荷。”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书荷的手机还亮着光,她抬起眼,神色平静:“怎么了吗?” “阿姨他们和我爸妈先去楼下了。” 唐昀右手还挂着深色的大衣外套,气质卓然矜贵。 书荷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好。”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因为没有其他人,显得气氛有些过于寂静。 “唐先生。” 书荷主动开口,唐昀的黑眸宛如一眼望不见的深渊,他看着面前容貌清丽,却透着些疏离感的女人,温和道:“你喊我唐昀就可以了。” 书荷顿了下,抿出很淡而礼貌的笑意:“唐昀,今天的饭局,我是陪着父母过来的。”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唐昀轻轻一笑:“看来我很失败,只是吃了一顿饭就被拒绝了。” “不是因为你。”书荷还是解释了一句:“我目前没有结婚的想法,真的抱歉,麻烦你回去和伯父伯母解释一下,我也会和我父母说清楚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大衣,双手放在兜里,淡然而平静,如同清傲优雅的百合。 唐昀压下心底的兴趣,正想再说什么,只见她突然接起一个电话,不知听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 梁栩沉重的声音让书荷隐约感觉到耳鸣:“景屹失踪了。” 第17章 17 以后每年都会有雪人的。 周遭的一切如同被屏蔽, 书荷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处于望不见尽头的深渊里,只剩她一人的茫然感。 见她神色不对, 唐昀绅士问道:“怎么了?” 书荷摇了摇头, 她敛下情绪:“抱歉唐昀,我有点事要先走了。” 她匆匆跑了出去, 姚清两人正等着她下来一起回家。 见着她身后无人, 书华明显不高兴, 但不等他多说什么, 书荷对姚清道:“妈,我有点急事, 得先回去。”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回去,不是回家。 书华强硬道:“你才回来几天?更何况已经这么晚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书荷脸色有些冷,正想再说什么,姚清拉住她的手劝道:“荷荷,现在确实太晚了。” “而且你爸爸买了很多菜,想明天做给你吃的,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书华站在旁边哼了一声,却没有否认。 他们一家三口的隔阂很重, 姚清处于中间, 书荷知道她的良苦用心,这两年,她也确实在竭尽全力弥补她。 但书荷还是挣开了她的手。 “抱歉妈妈,我有要紧的事必须赶回去。” “你怎么会这么不听话?自己在外面呆了几年,就无法无天了是吗?” 书华怒斥着她, 冷风吹拂,书荷平静至极地将碎发捋到耳后,“我还不够听话吗?” 昏黄的路灯下,她的眼里没有笑意,宛如在看着陌生人。 “你们让我待在原地不动,我就不走。曾经不想要我的人,是你们吧?现在为什么又要管我?” 姚清的眼瞬间红了,书华也是,只是他依旧沉着脸:“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抓着不放,我们始终是你爸妈。” 书荷忽地笑了,她歪了下头:“可是在你们不想要我,不爱我的二十年里,是我自己陪着自己长大的。” “现在才想起来你们是我的父母,不觉得太迟了吗?” 两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书荷却不想多说什么了,她敛下情绪,对姚清道:“到了我会给您发消息的,妈妈,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窈窕背影融入黑暗中,却一次也没有回头。 - 余叔的出现,让景屹垂下了手,轮椅就这么停在深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直至他来到面前。 余叔心底叹了声气,绕到他身后,“小嶙,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他没有问他是不是要出门,要去哪里,因为他今天,只能去一个地方。 景屹被他送上车,从始至终,坐在另一侧的男人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低垂着眼,指尖掐进手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的疼。 车子平稳而快速在道路上行驶着,静谧逼仄的车内,景泽良的声音冷漠至极:“知道等会儿,要在你母亲的墓前说什么吗?” 景屹喉间艰难一动,开口时声音低哑:“.....知道。” 景泽良没有再说话,景屹缓慢而僵硬地抬起眼,空洞的眼眸看向窗外,整个人如同只剩下一具躯壳。 任吟月的墓前,景泽良没有让他跪下,如果她还在,也不会让他跪的。 冷风吹得脸生生疼着,景屹却如同没有知觉般,他微微躬身,拿着香的手透着病态毫无血色的白。 “妈。”他眼睫一颤,缓慢而艰难道:“我是小嶙。” “我来.....看你了。” 麻木而顺从地祭拜完后,景泽良的目光落在他浓密的卷发上,他斥责道:“小嶙不该烫卷发,下次见面,我希望你去处理好。” “.....” 景屹回来时,才七点。 他进了屋,没有开灯,黑压压的一片,依稀能听到窗外冷风狂啸拍打的声响。 冷寂昏暗之中,一道冷白的光线亮起,落在了男人苍白的面孔上。 看着没有一条回复的微信,他干涩的眼眶茫然一眨。 没有回来啊.....又是他一个人了。 不回来....就不回来吧。 他本来就没人要的,不是吗? ...... 回去的路上,书荷收到了梁栩发来的消息。 梁栩:【人回来了。】 压在心底的石头总算松了些,她将微信切到店铺号,只见那个熟悉的头像旁有几个红点。 十个小时前他发来了消息,甚至弹了语音电话,只是那时候她没有登这个微信。 淋雨的薄荷 第27节 景屹:【姐姐,你去哪了?】 景屹:【是我错了,我不该和你发脾气,你别生气,好不好?】 书荷几乎没什么犹豫,将语音重新拨了回去,只是一直没人接。 一小时后。 书荷从电梯里出来,她站在门口,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继续给人发消息。 书荷:【在家吗?我忘记密码了,也没带钥匙。】 她这个理由其实很假,但他没有回消息。她干脆给人弹语音,连着弹了好几个,书荷拧着眉,该不会晕倒了吧..... 就当她要按密码进屋时,突然“滴滴”两声,房门缓缓从里面被打开。 书荷立刻走了进去,家里空荡荡的,却没有见到他的影子。 她径直来到工作室前,抬手敲了两下,依旧没有人应。 书荷察觉到不对劲,想起之前抽屉里有一把备用钥匙,正要过去拿,手机嗡嗡一震。 景屹:【我没死。】 书荷盯着这几个字反反覆覆看了许久,冷白的光线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她面无表情地打着字:【嗯,要死之前和我说一样,作为室友,总得有个知情权。】 消息发出去后,他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过了很久,又恢复平静,再没有回复。 本以为第二天会在咖啡店见到他,但他没有来。 不仅如此,连着两天,书荷都没有见到他,他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再没有出来过。 她坐在餐桌前,面上放着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 胡萝卜从雪人身上掉下来后,就孤零零地待在阳台许久,也没人将它捡起来。 书荷的脑海中回想着梁栩和她说的话。 “我才想起来,前天好像是他母亲的忌日。” “那场车祸中,他活下来了,他母亲却走了。” 过了许久,书荷不知想到什么,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给人发了过去:【太丑了,没有你以前堆的好看。】 景屹收到消息时,已经两天没有入睡。 他眼眶干涩泛疼,迟钝地点开微信,照片里,雪人白得有些刺眼。 他前几天做的小雪人,她看见了,还拍照了。 至于她说的,以前堆的......景屹木讷地垂下眼,悄悄在心底为自己辩解,如果不是因为腿,他会堆得比以前更好看。 他给书荷堆的第一个雪人,是在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 书荷不怎么喝酒,可那一天,她竟喝到有些醉了。 她喝醉以后也不吵不闹,就这么抱着一个酒瓶子安静坐着。 “景屹。”她扬起脸,就这么不太清醒地看向他,忽地笑了笑,“你给我堆个雪人吧。” “雪人?”他有些不解,偶尔在路上碰见有人堆雪人,她都神色淡淡,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而且她怕冷,尤为讨厌雪天。 “嗯。”她点了点头,惯来冷淡的清眸漫着迷濛的醉意:“明天最后一天了,看到雪人,就能平平安安的。” 景屹轻笑着逗她:“哪里听来的童话故事?该不会是故意想折腾我吧?” 可她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的话,脸颊浮着浅色的红晕,就这么抱着酒瓶,跟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堆雪人,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等书荷第二天醒来,头疼欲裂,景屹一回来,就瞧见她呆坐在床上的凌乱模样。 他也不知道去哪了,浑身裹挟着冻人的冷气。 书荷嫌弃地推开他,不肯让他抱。但这人太过黏糊,过了一会儿,整个人又被他从床上拉起来。 喝完酒让她精神不太好,被他摆弄着四肢穿好衣服,她沉着脸瞪他,还带着些未散的起床气。 景屹当没看见似的,帮她戴好围巾,随后分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走。” 他不肯告诉她去哪,书荷冷着脸威胁:“要是没有我睡觉重要,你今天就完了。” 男生就这么睨了她一眼,黑眸攫着毫不掩饰的笑意,牵着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这么凶?” 书荷不吭声,直到看见面前的雪人,她久久回不过神。 见她不说话,景屹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了?应该没这么丑吧?” 他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书荷的眼眶被冷风吹得刺疼,她声音有些哑:“你怎么,突然堆雪人了?” “不是你昨天说的吗?堆雪人,看雪人,我们都能平平安安的。” 书荷茫然地眨了下眼,她唇瓣翕动,“我....不记得了。” 她不是撒谎,她真的不记得昨天说过的话了。 景屹愣了下,随而黑眸上扬,轻轻一笑:“那没事啊,我记得就行了。” 书荷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下,她移开视线,声音有些轻:“醉话你也当真。” 他歪头凑到她面前:“你说的我都信。” 书荷不懂什么是感动,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会被感动的人。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这寒冷的冬天很热,心跳声也瞬间振聋发聩。 雪人差不多有她腰高,胡萝卜鼻子,歪歪扭扭的树枝,戴着米色的毛线帽,还有围巾,又丑又萌。 她莫名有些鼻酸:“什么时候堆的?” 景屹语气随意:“你没醒的时候。” 这么大一个雪人,也不知道他堆了多久。 景屹突然松开她的手,迳直走到雪人旁,漆黑深邃的眼眸在雪天显得格外明亮,他歪了下头,就这么双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口袋里,酷酷站着,向她勾唇一笑。 “书荷,以后每年都会有雪人的。” 你怕冷,就由我来堆。 我的意思是,我们书荷,每年都会平平安安的。 那她现在,想要什么呢? 景屹不由想道。 应该是想要和他这个前男友划清界限,等合租到期,就能彻彻底底与他没有关系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书荷却又发来了消息:【我的围巾你还没赔我。】 景屹慢半拍地想起来,那天他忘记将围巾给她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包装精致的礼品袋上,良久,他慢吞吞地抱着东西来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缓慢又谨慎地将东西从门缝里塞出去—— 几乎毫无预兆的,房门猛地从外头被人推开,景屹没有一点准备,还差点被门撞到,他下意识地想逃,视线却不受控制的,怔怔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女人—— 书荷松开门的扶手,没有停顿地步步逼进,清眸平静地打量了下他的脸色,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躲什么?” 第18章 18 田螺小狗。 窗帘紧闭的房间里, 景屹喉间一滞,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书荷敏锐听出了他话里的疏离感, 她盯着男人布满了红血丝的眼, “你是小孩吗?偷偷躲起来哭。” 听着她格外冷淡的声音,他瞬间涌上酸意, 心脏像是扭成了紧紧一团, 突然偏头不看她,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对, 我确实很讨厌你。” 她的话让景屹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眼泪夺眶而出, 可不容他躲避的,书荷来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尤其讨厌你的眼泪。” “.....” 每次都因为他的眼泪, 她不受控制地心软,不甘、怨恨、委屈的情绪就这么消失得一干二净。 景屹鸦羽般的眼睫一颤,几乎是随着他开口的瞬间,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浸湿了干涩的唇, 他克制着胸腔不断蔓延开来的酸涩,视线垂落在她的影子上。 “这是我的房间, 是你闯进来的。” “所以呢?”书荷蹲下身, 清澈漂亮的眼眸准确攫住他通红的眼,“你闯进我的世界时,也没问过我的意见。” “.....” 他胸膛微微起伏,眼泪还沿着冷白的脸颊往下滑,咬着牙扭头不看她, 轮椅突然往后一退,喉间克制着低迷的哽咽:“那你留在这。” 书荷却一把拉住他,不容他逃跑。男人攥紧的手背青筋攀浮,她偏偏要让他看向自己:“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永远不会让我,再次一个人的。” 他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落,在一起后,两人缠绵缱绻,却从没有尝过对方的眼泪。 一次也没有。 而如今,他掉下的眼泪,直直掉进她心脏的缺口中,无法填补,却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书荷静静看着他,“你背叛了那个爱我的景屹。” “我没有。” 他气息不稳,眼睛红得厉害,黑亮的瞳孔湿润,所有怨言他都可以承受,唯独这个不能。 “我依然爱你。”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下喉咙,声音藏着崩溃的颤意:“也许你不相信,有无数次,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已经死了。” “书荷,我不可能不爱你。” 爱这个字总是挂在嘴边,会觉得虚无缥缈,很不真实,死也一样。 可书荷的心,像是突然着落,有了真切的实际感。 “可你总是把我排除在外。” 静默冷寂的房间里,景屹哭得安安静静,他也明白书荷想知道什么。 “前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淋雨的薄荷 第28节 他再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哽咽,却一直没有看她。 “那场车祸中,我成了残废,她却走了。” 他话音落下,如同等待着她的宣判。空气静默半晌,书荷的声音平静:“方便告诉我原因吗?” 冷白的光线下,他密长的眼睫湿濡,沉默良久,书荷却没有再逼他了。 能主动将事情告诉她,已经是有了突破。 她站起身,景屹迟钝而木讷地抬起眼,见她要走,条件反射地拉住她的手,冷白的灯光下,泛红的双眼湿漉漉的,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狗:“如果真的是因为我,你.....” 他的手很凉,如同一块冰冷得她心底所有情绪都渐渐消了下去。 她扶住他被衣袖遮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书荷语气很平静,“如果知道我们注定要分手,你当初还会追我吗?” 冷寂的房间里,他喉结上下一滚,眼皮弥漫着刺痛,胸口像是堵了一团,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书荷拎起装着围巾的袋子,转身之际,他终于声线低哑道:“我没想过我们会分手。”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背影,忍着近乎将他吞噬的痛苦,哽咽着重复道:“我从来,从来都没想过我们会分手。” 他想的,是和她结婚。 书荷无声闭了闭眼,指尖掐进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 “所以我很讨厌如果这个词。”她转过身,浅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冷淡,触及他湿漉漉的黑眸,她忽地弯了下唇:“蹲着其实挺累的。” “希望有一天,你能走到我面前来告诉我一切。” “但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 ..... 回到房间,书荷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澡。 一天的忙碌,再至闯入他的房间,她疲惫地坐在瑜伽垫上,将袋子里的围巾拿来出来。 围巾是很温柔的浅粉色,印着品牌的的logo,质感极佳,书荷不由失神,她记得这款将近五千,也很难订到。 景屹对自己的帅了解十分透彻,在以前,他喜欢买各种卫衣冲锋衣,不同于其他男生,他很会穿搭,也懂得将自己的帅张扬到极致。 尤其是在书荷面前,跟开屏的孔雀似的毫不收敛。 书荷无数次感叹他是衣架子,这人极为得瑟:“你男朋友样样都好。” 而现在,书荷回想起同居后,他穿的都是些普通的衣物,整个人像是失了光泽一样,除了她送给他的那件宝蓝色毛衣。 书荷心底有些复杂,这人不是很拮据吗? 还有之前动不动给她转很多钱的动作,她开始怀疑。 点开李敏玉的朋友圈,她出去旅游了,退休生活快乐到让人羡慕,书荷想了想,还是没有打扰她。 - 这几天,景屹依旧没有去咖啡店,书荷也没有多管。 只不过,每天她回来,餐桌上都有热腾腾的夜宵。 有时是家常菜,有时是一碗用量很足的面。 厨师却没有出现,依旧躲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继续为她准备夜宵。 田螺小狗的厨艺不错,书荷也没有拒绝,就是有时候会故意挑刺。 书荷:【糖醋排骨的醋放多了。】 景屹:【.....这是标准的量。】 书荷:【看来你的“标准”并不准。】 景屹:【.....】 书荷:【面太多了,下次少烧点,我吃不完。】 景屹:【嗯。】 书荷:【下次别烧鱼了,我不喜欢挑刺。】 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书荷面前色泽诱人的螃蟹和虾,竟然被人细心剥了壳,虾肉和蟹肉完整弹牙,蟹黄金灿灿的。 她一面也觉得自己够无理取闹的,一边又羡慕地觉得.....这人是真悠闲啊。 连着吃了好几天,书荷看着上涨的体重,无奈叹了声气。 她面无表情地给人发消息:【别做夜宵了,我不吃了。】 他这次回得很快:【为什么?不好吃吗?】 书荷:【长胖了。】 景屹闷闷看着这条消息很久,他知道书荷又烦他了,什么体重上涨,一定是骗他的,她才不会胖。 才几天,她就变了。 他慢吞吞点开她的微信,莫名更委屈了。 这么久了,他连她的私人微信都没加上,可成树和梁栩都有。 “天天”咖啡店刚好更新了一条朋友圈:【1月16——1月30闭店休息,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1月16日.....不就是,后天么。 景屹顿时产生心慌,她要回家过年吗? ......应该是要的,可她回去几天?等她再回来,房子只剩一个月就到期了,她要走了吗? 他顿时有些不安,从房间里出来时,书荷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他脸色煞白,声音有些颤:“你今天就要走了?” 书荷拖着行李箱往卧室走,清眸平静睨了他一眼:“走哪?” 轮椅滑动着地面发出轻微声响,他跟在她身后,随后停在她的卧室门口没有跟进去:“过年。” 书荷将行李箱放在角落又出来了,“怎么了?” 她没有收拾行李,他茫然地跟了上去:“我还以为你今天就要走了。” 书荷走在他面前,两手往后随意将长发绑成了松散慵懒的低丸子头,她径直来到阳台,将她的薄荷叶搬了进来。 “这么想我走?” “我没有。”他闷闷反驳。 书荷看了他一眼:“你想也没用,又不是房东。” “.....我看你提着一个行李箱。” “那是因为我行李箱坏了。” 他有些低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洗着手,头也不抬,“问这个干什么?你不是喜欢自己呆着吗?我什么时候回来,和你有关系吗?” “.....”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目光幽幽哀怨,“你前几天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怎么样?”家里又没有热水,书荷给烧水壶里灌上水,插上电,一回头,只见这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你明明,还主动来找我的。” 书荷靠着后头,双手环抱着看他:“我只是怕你死了。” “.....” 他乌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她翻脸不认人的漂亮模样,像只蔫了吧唧的小狗。 “那你真好心,还担心合租室友的死活。” 他语气明显带着别扭的不高兴,书荷唇角牵着很淡的弧度:“你想多了。” “你出事了,我作为你的室友可是第一嫌疑人。” “......” 估计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闷闷不乐,书荷倒是心情愉悦,她转过身去,声音融在热水沸腾的咕噜声中:“你呢?” “什么?” “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景屹没怎么想,回答她:“不回去。” 白雾晕得她眼皮发热,她低垂的睫羽轻轻一颤,没有回过头,语气依旧很淡:“一个人过年?” “嗯。”他上前,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喜欢揪人衣服的习惯,两指轻轻捏住毛衣的一角,想让她转过身来:“所以你早点回来,好不好?” 第19章 19 还好这次你抱住我了。 “我有分离焦虑症, 书荷,你早点回来呗?” “.....你要不要这么黏人啊?” “我舍不得你。” 以前谈恋爱时,每当过年她要回家, 他都是这般黏黏糊糊想让她早点回来。 书荷转过身, 把自己的毛衣从他手中抽出来:“你能不能和异性合租室友保持点距离。” “.....” 男人眉眼耷拉,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书荷想起偶然看到过的视频, 主人要离家时, 小狗都是哼哼唧唧满眼不舍地跟在身后, 还会跳进行李箱里撒娇不舍。 她怎么莫名有种.....养狗的错觉呢? 到了16号, 书荷提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景屹早早等在客厅, 他乌黑的视线巴巴看向她,见她没有戴自己送的围巾,他明显有些失落, 却还是问道:“你怎么回去?” 淋雨的薄荷 第29节 “打车。” 他干巴巴地哦了声,欲言又止,书荷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关处,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主动问他, 直接转身就走了。 直到看着她走进电梯里,景屹回到阳台, 没一会儿书荷就出来了, 她低头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网约司机吧。” 他嫉妒地想,要是他腿好了,哪里还有网约司机的事儿。 手机嗡嗡一震,他毫无波澜, 依旧盯着底下的那道窈窕身影,直到她上了车,他慢吞吞地拿出手机,目光却陡然一顿—— 书荷:【你知道你躲在楼上偷偷盯着我的样子像什么吗?】 景屹的第一反应便是,她竟然知道他在看他。 他心底一阵雀跃,快速敲着字回她:【什么啊?】 书荷:【变态。】 “......” - 家里来了很多亲戚,书荷不爱社交,就窝在房间里。 窗帘拉开,暖洋洋的光晒了进来,热得她有些犯困。 回来的这几天,某个人的消息一直没停过。一会儿问她吃了什么,一会儿给她发家里薄荷叶的照片,邀功似的:【你不在这几天,你的薄荷叶也活得很好。】 说起薄荷,书荷原本不喜欢有关薄荷的一切,景屹也是。 但她在咖啡店兼职时总是接触到,久而久之就习惯了,甚至对薄荷的饮品有些上瘾。 人真是奇怪,以前讨厌的东西,又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喜欢上了。 有次做完一款薄荷气泡水让他尝尝,这人懒懒散散咬着吸管喝,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卫衣的领口没个正形地歪着,浓密的黑发半遮着有些困倦的眉眼,喉结沿着性感弧度上下一滑,也没说好不好喝。 她没耐心,屈膝坐到他身边,“好不好喝啊?” 他咬着吸管含糊道:“不好喝。” 书荷伸手就要拿走:“那你别喝了。” 她倒不是生气,只是觉得不喜欢就不要喝了。 可这人竟然躲了下,怕她抢似的,快速喝完后,这才慢悠悠地指责:“给我做的,哪有半路收回去的道理?” “不好喝别勉强。” “不勉强。” 他放下杯子,将人揽进怀里。 书荷的短袖因为动作往上一滑,露出一截雪白纤瘦的腰肢。气泡水放了很多冰块,他的手心还蕴着凉意,此时抚在她的腰间,冷得她下意识一颤。 “你尝过没?”他问。 书荷盯着他亮晶晶的唇,莫名有些口干舌燥,“没有吧。” 他鼻尖溢出一丝轻哼,低头过去亲她:“那你也尝尝。” 两个不喜欢薄荷的人,到后来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上瘾。 姚清进来喊她吃饭,书荷收起手机,家里来了挺多亲戚,很是热闹。 等吃完饭,她陪着小侄女放了一会儿烟花。回到房间,才发现枕头底下被人偷偷塞了个鼓鼓的红包。 这几年,姚清都是这么做的。 书荷倒没有觉得很开心,却也没有其他情绪。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喜怒哀乐像是从骨中抽离出来,变成了一个没有太多情感的人,也很少会因为什么而产生太大的波动。 所以常常有人说她性子冷,甚至到了冷情难以靠近的地步。 书荷刷着朋友圈,只见李敏玉还在外头旅游,她点了个赞,而再往下滑,梁栩和倪穗晒了年夜饭,喜气洋洋,向蓝叶晒了红包,大家过得似乎都挺好。 不知想到什么,她切到店铺的微信,只见某人的头像旁冒着两个红点。 景屹:【我今天能走十步了。】 景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句话待在对话框里莫名显得孤零零的,她慢吞吞地敲着字,等检查了一遍,这才发过去—— 天天咖啡店:【龙年吉祥[鞭炮]新的一年,天天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事事顺心哦~[烟花][烟花]】 他的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许久,就当书荷以为他不会回了时,他发过来的文字明显透着哀怨:【群发吗?】 书荷故意不懂他的意思:【你觉得打扰的话,可以把我屏蔽。】 景屹:【......】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消息过来:【你怎么不收我给你的红包?】 书荷正翻着平板找电影看,她漫不经心地回着:【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收你红包干什么。】 他反驳着:【合租室友也是关系。】 书荷盯着他这几个字,突然眯眼:【你们搞创作的,都很赚钱?】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还是乖乖回答道:【还好吧。】 他直接将自己写一首歌的费用告诉了她,其实挺多的,但书荷知道这人从小被富养长大,这点钱对他来说可能也不算什么。 她还没多问什么,这人就上赶着,把自己的底细事无钜细告诉她:【主要梁栩的公司我也有些股份。】 这事书荷确实不知道,景屹解释着:【不多,就是占了一定比例。】 想起当时,梁栩说要签他时,两人还把他当成了骗子。因为是初创公司,没什么名气,而景屹是他找的第一个签约歌手。 那时候他还是自己创作自己唱,随着公司不断扩大,再加上他出了事,现在直接隐退做创作人了,但梁栩依旧自称他的老板。 他都快把自己的底细抖完了,然后意识到什么,巴巴为她找着原因:【你是怕我没钱,才不收吗?】 书荷莫名觉得,这几个似是翘起了尾巴,透着些窃喜的错觉。 她慢悠悠地敲着键盘:【你想多了,是我脸皮薄,不好意思收关系一般的人给的钱。】 景屹:【.....我们关系也一般吗?】 书荷:【前任的关系,还不够一般吗?】 不等他回答的,她又敲了一句发过去:【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这辈子见不到前任,希望对方倒霉一辈子?】 他过了很久也没回,书荷干脆专注窝在被子里看电影。外头的烟花声砰砰响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得有些犯困,将平板倒扣着准备睡觉,却有人给她打了电话。 陌生的号码执拗响着,书荷心跳愈发响亮,她盯着号码许久,最终选择接起。 房间外似乎还有亲戚在说话,听筒里沉默良久,书荷开口:“不说话我挂了。” 景屹的声音带着些试探的惊喜:“你知道是我?” 这些年,她的手机号一直没换过,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哼:“不知道,我以为骚扰电话呢。” “....那你还等骚扰电话主动开口。” 他轻声顶嘴,书荷却一点儿也不惯着他:“我挂了。” “唉——姐姐。” “谁是你姐姐。”书荷故意和他作对:“要搞诈骗也不能随便叫人啊,我可没有弟弟。” “.....书荷,我有点想你了。”他轻轻喊着她名字,软塌塌的,像是小狗伸出爪子轻轻在心脏上挠了一下。 书荷知道,自己应该决绝点挂断电话,但是莫名的,看着屏幕上跳动流逝的时间,她迟迟没有动作。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顿了顿,清磁的嗓音穿过听筒,答非所问:“新年快乐。” 书荷的困意好像更浓了,她嘀咕着:“那也不用特地打电话,微信上不也一样么。” 本以为他没听见,但这人耳朵很灵:“这话,是想对你说的。” 不是对天天咖啡店说的。 书荷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揉了揉疲倦的眼:“哦,说完了,那能挂了吗?” “......等等。”他又喊住她,巴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书荷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迷迷糊糊的,根本没听清他在问什么,竟这么拿着手机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才发现他竟然没有挂断。 听见她这边的动静,男人那边也有悉悉簌簌的声音,他嗓音有点哑,像是也刚睡醒:“你醒了?” 书荷看着电话,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谁会和前男友,一晚上不挂断电话的? 睡醒之后,她翻脸不认人,又变回了那冷酷无情的模样,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他的微信找了过来,每个字都透着疑惑满满:【怎么了?】 书荷这几年睡眠不太好,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梦话,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懊恼,从床上坐了起来,辟里啪啦敲着键盘质问:【你怎么不挂断?】 他敲敲打打,正在输入中很久,【我忘了,我也睡着了。】 书荷盯着他装傻的话很久,她冷哼一声:【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说过一句话。】 景屹:【什么?】 书荷:【请和你的异性合租室友保持距离,谢谢。】 景屹:【....保持了啊。】 书荷:【?】 景屹:【我这里距离你家,五十公里呢,还不够远么?】 “……” 书荷在家待了两天就准备回去了,姚清有些不舍,书华在那边梗着脖子,没说什么,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回到公寓,她按着密码推门进去,忽地撞上一双有些意外的黑眸。 他没有坐在轮椅上,双手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中央,穿着一件宽大米色毛衣,黑发蓬松凌乱,就这么呆呆看了她两秒,很快眼底浮现惊喜:“你回来了。” 淋雨的薄荷 第30节 书荷盯着他的腿,她走了进去,反手关上门:“你能走了?”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来到她身边,黑亮的眸子黏在她身上:“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他唇角翘着,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站起来的男人一下高了许多,书荷得抬着视线看他。触及他亮亮的黑眸,她喉间一滞,收回视线随口问道:“你在家里复建?” 他点了点头,似乎没觉得什么不对,就这么跟在她身后:“反正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情做,就多练练,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的。对了,你的薄荷叶我也照顾得很好,我这几天在家,也有听你的话多通风,没有用香水。你的房间我没有进去,你饿不饿?这么早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书荷只是问了一句,这人就念叨了一大堆。 她回过头,可这人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突然一个踉跄,她条件反射地扶住他,“啪嗒”两声拐杖摔在地上发出重响,书荷被他撞了个满怀,那么高个的人,软骨头似的抱住她,突如其来的重力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本就站不稳,脚步错乱随着她,书荷咬牙站稳,还不等她说一句话,身上这人轻哼一声,浓密的黑发若有若无地碰到她颈间的肌肤,鼻尖充盈着她身上的淡香。 “姐姐,你回来前我已经摔过好几次了。” “还好这次你抱住我了。” 第20章 20 他现在看上去这么柔弱。 书荷的心跳有些快, 她用了点力将人推开,毫不客气地怀疑道:“你故意的吧?” 他慢吞吞地将拐杖捡起来撑住自己,“没有。” 书荷装作没听出他卖惨的意思, 睨了眼他的长腿, 冷酷无情地拉着行李箱回卧室。 景屹跟在她身后,就这么站在卧室门前, 也没有进去, 正想说点什么, 他手机一响。 一看是梁栩, 他没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但这人实在太烦,他拧着眉接起, 语气有些沉:“什么事?” “晚上我和我老婆去看看你这个孤家老人,记得给我开门。” 景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他心不在焉:“不用。” “不用什么?”梁栩的声音很响, “大过年的,你一个人呆着干什么。” “不是一个人。” 他尾音轻轻翘起:“她回来了。” 书荷正过来赶他走:“站我房间门口干嘛?快走。” 景屹还来不及说点什么,梁栩已经听见了她的声音,嗓门响亮地嚷嚷着:“书荷书荷!正好你回来了,咱要不一起吃顿饭呗?过年也热闹。” 景屹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会听到, 就这么光明正大和她说:“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书荷微微一顿,对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道:“但我约了朋友。” 站在面前的人肉眼可见失落, 梁栩啊了一声:“没事啊, 你可以问问你朋友要不要一起来,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 书荷想了想:“那我问问她吧。” “好勒。” 挂了电话,景屹的视线追随她,语气明显失落:“你是和别人有约了才回来啊?” 他这么高的人堵在门口,书荷忍不住瞪他:“让开。” 他慢吞吞地往旁边挪开, 又拄着拐杖跟在她身后,书荷觉得有些不对,她回过头:“你现在不坐轮椅了吗?” “嗯,尽量靠拐杖。” 书荷哦了一声,她去看薄荷叶,这人依旧跟着,无论走哪都跟着,像条甩不掉的尾巴。 “你没事的话,就去坐着行不行?” 他眨了眨眼,答非所问:“我不累。” “谁管你累不累。”书荷冷酷无情道:“我是说你跟着我有点烦人,知道吗?” “.....” 以前他追她时,她也总是说:“你真的很烦。” 他好像总是让她觉得烦。 书荷问了向蓝叶一起吃饭的事儿,她欣然答应。 既然大家要来家里吃饭,她又在手机上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 等她收拾完东西,外卖也到了,从卧室里出来,只见某个人就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听见她出来也一动不动的。 向蓝叶比梁栩他们先到,她急匆匆的,脸色也有些不对。 书荷带着她进卧室,再出来时,向蓝叶换了一条裤子,梁栩和倪穗也到了。 晚上点的是外卖,几个人围坐着聊得热闹。 向蓝叶在吐槽过年时被家里人催婚的事,她话锋突然一转,问身边的人:“书书,你那相亲对像怎么样?” 一瞬间,某个人抬起眼,视线紧盯着她的侧脸。 梁栩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照片吗?” 书荷作为当事人,倒是平静:“他挺好的,照片没有。” “做什么的?” “律师。” 倪穗扯了下梁栩的袖子,示意他别问了。 梁栩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一边又睨着某人快把筷子折断的破防模样,继续刺激:“要是结婚了,记得给我们发请帖哈。” 景屹的目光都快把他弄死了,只见书荷温淡一笑,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和倪穗办婚礼的日子选好了?” 话题就这么被岔开,一场饭局,身边的人几乎没怎么说话,书荷倒是偶尔会应两声。 她也喝了不少酒,向蓝叶就没让她送。 等人都走后,客厅再次陷入冗长的沉静。 景屹慢吞吞地走到沙发前,只见她盘腿坐在地垫上,拉开茶几的抽屉在找着什么。 听见动静,她头也不抬地问道:“有游戏吗?” 他顿了顿:“没有,别坐地上。” 书荷有些不耐地挣开他的手,脸颊红润,清眸在不知何时已经染了微醺的迷濛。 景屹干脆将拐杖放在一旁,坐到沙发上,哄着她从地上起来。 书荷喝醉时其实挺乖的,她怀里抱着靠枕,歪着脑袋靠着沙发,眯眼防备看着面前模糊的影子:“你谁啊?” 景屹微微一顿,说了自己的名字。 只见书荷像是有些疑惑,漫着醉意的眼里有些茫然,她突然松开枕头,缓慢支起身体靠近他。 混着酒味的气息逼近,景屹喉间有些干,他盯着面前这张思念已久的漂亮面孔,舍不得移开一分一秒,几乎是他再往前,就能亲到。 书荷忽地咯咯一笑,她身体软塌塌地挪了回去,抱着靠枕,脸颊压着轻轻鼓起。 “你在说什么呢。”她的眼眸不太清醒,就这么笑着看着他:“景屹走了呀。” 她咬字混沌,却一字一句,像是往他心里扎去—— “我男朋友景屹,一个人消失了,我又被抛在原地了呢。” 她咯咯笑着,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湿润泪珠。 景屹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般,他唇瓣翕动,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抚去她的眼泪。 “他不是自己要走的。”他艰难一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哑:“他是被带走的。” “他从来,从来没想过离开你。” 书荷轻轻歪了下头,眼泪沿着他的指腹而下,一双眼雾濛濛的,不解而茫然:“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景屹发现,他只有这种时候,才敢无所顾忌地看着她,才敢将所有的自己刨开给她看:“因为他被关起来了,他回不来,因为他害死了人,因为他不敢。” 书荷就这么靠在沙发上许久,也不知有没有听懂他说的话,就这么喃喃自语:“他不在,都没人给我堆雪人了。” 一瞬间,景屹眼睫颤着,轻声道:“堆了。” “不堆就不堆吧。”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阖上眼,密长湿濡的睫羽颤着,一遍一遍,自言自语般重复着:“反正我也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雪人。” 景屹像是被她攥住了呼吸,他眼眶泛红,“对不起。” 她倒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景屹敛下情绪,缓慢回到房间,再出来时,轮椅滚动着地面发出轻微动静。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自己腿上,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温热的呼吸落了下来,烫得他心跳有些乱。 他抱着人回到她的房间,将她放到床上后,书荷睁开迷濛的眼。 她找到手机,按了两下,依旧黑屏,声音顿时带着些哭腔:“怎么坏了,怎么坏了啊。” 景屹不懂她想干什么,他拿过手机安抚道:“只是没电了,我帮你充上电。” 她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没有看他,就这么固执地拿着手机,隔一会儿就按一下。 景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胸口闷闷的,心脏也钝钝不舒服。 她向来是冷淡平静的模样,好像没有什么会让她产生波澜。热恋的那一段时间,她开始有了坏脾气,笑得也越多了,却从来没有过眼泪。 直到手机开机,她吸了吸鼻子,重新用被子将自己裹好,背对着他,一手紧紧拿着手机,熟悉的音乐在静默的卧室里缓缓响起—— 景屹的心跳一声一声宛如要将心脏震碎,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是凝固般,他错愕至极地看着她。 这是大学时,他写给她的歌。 她说,她没有听过这两年他创作过的歌,他以为她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断了。 她的呼吸渐渐沉稳,也没有了抽泣声,景屹却疼得快要死去了。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的睡颜,胸膛微微起伏,无声掉着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歌声一直单曲循环,像是一张巨网捆住了他,曾经的歌声,如同凌迟的质问,质问他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要让她难过,为什么要让她哭。 他从书荷的手中拿出手机,亮白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屏幕最上方弹出了几条向蓝叶的消息,他却看不见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单曲循环的这首歌。 她的歌单里,只有这首歌。 淋雨的薄荷 第31节 他死死咬着牙,忍着喉间溢出的哽咽酸意,无措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屏幕上,难受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明白,他只是想和书荷在一起,为什么也不可以..... - 向蓝叶忘了拿东西,她匆匆从电梯里出来,开门的却不是书荷。 到了嘴边的话一滞,只见面前的男人脸色不太好,冷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眶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模样。 她接过袋子,视线往他身后探去:“书荷呢?”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哑:“睡了。” 向蓝叶沉默两秒,走之前,她突然回头喊住他:“你是要和她复合吗?” 景屹就这么沉默看着她,向蓝叶也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自顾自道:“你不觉得,你其实挺残忍的吗?” 书荷是个防备心很重的人,却一点点陷入了他的炽热中。 从热恋,再至毫无征兆的冷却。 向蓝叶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苦衷,作为书荷的朋友,她只是偏心觉得,他真的残忍至极。 - 书荷第二天醒来时,不仅头疼,眼睛也有些疼。 她坐起来缓了一会儿什么,拿起手机,目光迟钝定在屏幕上—— 向蓝叶:【书荷荷荷!!!!你不会趁着喝醉把景屹给睡了吧?我的天看不出来啊,但想想确实,他现在看上去这么柔弱,应该也拒绝不了你。】 喝完酒第二天就会失忆的书荷:【??】 向蓝叶回得很快,和昨天在某人面前冷酷无情的样子完全不同:【要不然他昨天怎么,眼眶红红的,委屈可怜,一副被欺负惨的模样?】 书荷:“........” 第21章 21 你....不回来了吗? 书荷坚决不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 她从卧室出来, 保洁阿姨刚走,客厅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景屹不在,她过去敲了敲工作室的门, 隐约听到很轻的钢琴声陡然停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 人没出来,她拧着眉给人发消息:【你在忙?】 景屹:【嗯。】 书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也没多问, 她回房间收拾了一下东西, 没一会儿提了个小箱子出来。 她的第一家咖啡店是在沥棠, 现在基本上是交给那边的店长处理,但新一年即将开张, 书荷还是决定过去看一趟。 下了高铁,她先去店里看了一圈。 和店长聊了很久,她抽空看了眼手机, 才发现有十多条未接电话。 书荷干脆给人回了电话过去,他紧绷的声音带着些试探:“姐姐,你去哪了?” “怎么了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景屹沉默了会儿:“是我刚才在忙,你生气了吗?” “你想多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他在手机那头紧巴巴地问道。 “和你有关系吗?” “.....”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 但很明显,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故意和他唱反调。 “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书荷从店里出来, 她漫不经心地走在道路上, 周边的一些大学正逢开学,路上有许多学生迎面走来。 “昨天我喝醉了,你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电话那头微微一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书荷悠悠反问:“你不回答,看来真对我做了什么?” 想起这人悄悄躲在楼上偷看她的行为,她眯了眯眼:“你不会——” “我没。” 这次否认得倒快, 仗着他看不到聊天记录,书荷轻哼一声,“但蓝叶说,昨天见到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当书荷以为他会承认或者否认时,他突然低低道:“对不起。” 书荷漫不经心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有情侣,有勾肩搭背的朋友,也有独来独往的身影。 “对不起什么?” “让你等我这么久。” 书荷眼睫低垂,有些看不清情绪:“别自作多情,我根本没等你。” 他嗯了一声,“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书荷嗓音淡淡,他像是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执拗,有些闷闷不乐:“你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我真没做什么。” 那向蓝叶所说他不对劲的模样,估计和她没关系了,但她语气依旧寡淡:“你最好是。” “.....” “那我能问我的问题了吗?” “问吧,但我不一定回答。” “你为什么突然回青雩?” 书荷回到酒店,抬手按了下电梯的按钮,神色没有一丝波动:“你不会以为,是因为你吧?” “......” 他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闷闷道:“一点都没有吗?” 书荷看着银面电梯里的自己,清澈的琥珀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却笑着反问他:“你很重要吗?必须要因为你?” “.....” 他似乎听见她这里电梯的动静,声音恹恹:“你回来了吗?我给你开门——” 书荷没吭声,听筒静了两秒,只听他再次开口时有些紧张:“你....不回来了吗?” 她慢悠悠哦了声,刷卡进了房间,故意道:“忘了跟你说,我回沥棠了。” “.....” “怎么...这么突然?回沥棠,做什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关上门,像是不懂他的话:“突然吗?应该....不回来了吧,反正房子都快到期了。” “可是.....”他磕磕绊绊,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件事:“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哦,是么。” 他在那头重重嗯了声,“或者,你在哪?我现在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 电话陷入冗长的静默,书荷点开免提放在茶几上:“我挂了?” “姐姐。” 他喊住了她,嗓音穿过话筒,她将他话里的乞求听得清清楚楚:“这次让我去找你,不会让你等很久的,我很快会到的,好不好?” ..... 昨天挂电话前,书荷依旧没有答应他:“我一秒都不想等你。” 他竟真的没有再问过她,甚至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过。 这两天刚好有咖啡集市,举办的地方她也很熟,在沥棠大学。 活动下午开始,她早早和店长过去准备。 沥棠大学很多地方都装修整改过了,果然所有大学都一个样,毕业后就改造。 陆陆续续有很多学生过来逛,“天天”一直开在大学旁,所以还挺多人认识的。 店长一边忙,一边感叹:“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想着快点毕业,现在想想还是当学生好啊。” 她不是这所学校的,等闲下来,好奇地环视了一圈,不知看到什么,她目光一顿。 “书荷姐。”她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人,“你看那人是不是在看着我们?” 书荷回过头,就这么直直撞上了他漆深的黑眸。 男人坐在轮椅上,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倒是他身后的余莫,戴着口罩鸭舌帽,露出几缕红色的头发,社恐到恨不得将自己裹起来。 店长有些近视眼,她眯着眼开始自我怀疑:“是看我们吗?还是我看错了?” “没看错。” 书荷平静收回视线,身边的姑娘顿时瞪大了眼,她回头看了好几眼,后怕极了:“盯着我们干嘛,好恐怖哦。书荷姐,你都不怕吗?” 书荷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只见余莫推着他走了过来。 瞧见他的模样,小姑娘瞬间换了个语气和她说悄悄话:“我说错了,被帅哥盯着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一杯馥芮白。” 店长就要起来给人做咖啡,书荷却悠悠道:“不好意思,馥芮白售罄了。” 身边的姑娘茫然看向她,景屹也是,他抿了下唇,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什么做什么吧。” 淋雨的薄荷 第32节 书荷微笑起身,看向他身后的人:“余莫呢?” 店长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只见余莫摇了摇头,他声音有些紧张:“我不用。” 见她不理自己,反而跟身后的人说话,某个人的脸色明显不高兴了,却不敢多说什么。 书荷做好咖啡,他接了过去,目光触及小篮子里的曲奇饼干。 “这个可以拿吗?” 店长识趣不说话,书荷扫了他一眼,“不能拿。” “为什么?” 他有些郁闷,书荷不由觉得他好笑,小牌子上明明写了免费品尝,这人却故意要多问一嘴,她说了他又不高兴。 不知道在作什么。 “要么拿了赶紧走,要么现在就走。” 哪有老板会这样和顾客说话的,坐在边上的小姑娘悄悄瞥了眼两人的神色,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帅哥沉着脸,却还是伸出苍白的手拿了两块。 离开时眉眼耷拉,像只失落又生气的小狗。 书荷根本不关他现在心情怎么样,到五点多收摊,两人一起收拾完东西,她这才有空看手机。 切换了一下账号,有个人好像要将她的微信给炸了。 【你怎么对我这么凶。】 【余莫不喝咖啡,你问他干嘛?】 【苦死了,我要差评。】 【饼干是你做的么?】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 【你看见我都不惊喜么?】 【姐姐,我看见你现在在休息。】 【书荷。】 【姐姐。】 书荷的脚边在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她漫不经心地敲着字:【提醒你一句,无理取闹的顾客是会被拉黑的。】 她收起手机,低头看着脚边胖乎乎的家伙。 离校两年多,这橘猫似乎过得很好,胖嘟嘟的,走起路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一晃一晃,脸又圆又可爱,隐约还能看到耷拉下来的肚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着她,还蹭着她的脚,一边嗲嗲叫着。 店长有事先走了,书荷蹲下身,“你跟着我干什么?” 猫咪不说话,又嗲嗲叫了声,还顺势倒在了她的脚上。 滑轮滚动着地面的声响逐渐靠近,她没有回头,身后的人喊她:“姐姐。” “喵——” 猫猫不知是不是认出了他,冲着他凶凶叫了两声,随而看向书荷,夹着嗓子又嗲又娇。 景屹无视它,缓缓挪了过来,轻声却不掩委屈地问:“我等你很久了。” 书荷扫了他一眼:“你没走?” 他点了点头:“在等你。” “哦。”她丝毫不觉得愧疚:“我又没让你等。” “.....” 小橘猫见自己被忽略了,靠着她的脚开始翻肚皮,景屹脸色沉沉盯着那肥硕黏人的家伙,“它怎么这么烦。” 书荷完全不在意他,不问他是怎么知道她在学校的,也不看他,摸着猫咪毛茸茸的脑袋道:“你也讨厌他对不对?” 猫咪立刻撒娇似的叫了两声,估计没有忘记,几年前这人嘲笑过它没有对象。 景屹的脸色愈发沉了,只见书荷似乎弯了下唇,眉眼柔和,完全没有对他时那般冷冰冰的模样。 他总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如果不是猫,现在在书荷身边的应该是他。 叫什么叫? 叫得还这么难听。 有本事叫书荷的名字。 不能就别嗲。 不就是撒娇么,谁不会了。 书荷突然被人拉了下袖子,她抬起眼,只见这人沉着脸,唇瓣翕动,不情不愿地吐出一个干巴巴的字:“喵。” “?” “喵——” 橘猫歪头。 书荷怔愣一瞬,景屹冷冷瞥了眼碍眼的胖东西,争宠似的:“我也会叫。” “.......” 书荷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见他是认真的,她无语至笑:“那你怎么不学狗叫?”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只见这人神色毫无波澜,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书荷的心跳突然咯登一声。 天色已然昏暗,寂静的环境里,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汪。” “......” “谁说我不会?” “.......” 第22章 22 他本就没名没份。 这个点, 校园里没什么人。 空气静默半晌,直到猫咪又叫了两声,书荷回过神, 无语至极地看着他:“你有病?” 她站起身, 脚底下的猫咪立刻翻了个滚儿。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拢紧围巾,景屹看了眼她脚边的跟屁虫,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骂了, 声音有些闷闷的:“先去了咖啡店, 看到门口写了今天这里有活动。” 书荷的脚步微微放慢, 她毕业后先在一家公司工作了大半年,因为实在不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 她选择了辞职,随而决定开咖啡店。 在大学时她就有开咖啡店的想法,那时候他想投资, 却被她拒绝了。 两人第一次有些不愉快,又或者说是他单方面不高兴,“为什么?” 书荷看着他,理智而清醒:“感情里涉及到利益就会变得不纯粹,景屹, 我不想这样。” 他不理解,“我不要求回报, 你也可以不给我分红, 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可她还是摇头,“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他一点儿也不接受她所谓的“事实”,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书荷那天很顺从他, 他撞得有些重,支离破碎间,迫使她回过头来亲他,“有了咖啡店以后,也不能忘了我。” “永远不能不要我。” 书荷想,不会的,她从来没有过这个想法。 最开始,她是打算申请创业基金。 但那时向蓝叶主动找上来她,想和她合作开店。两人就是因为兼职认识的,聊了许久,最后一拍即合签了合同。 从选址到装修,她都亲力亲为,而景屹也一直陪着她,直到开业那天,他没有出现。 她却收到了近千多的鲜花。 【开业大吉,书老板。 ——你最爱的男朋友。】 书荷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为了给她送花,花粉过敏进医院了吧? 她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最后找到花店的地址,去询问他的下落。 近千多花是一周前的订单,花店老板的印象很深,更何况她记得,来订花的那个男生,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戴着口罩,夸张极了。 她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那男生花粉过敏。 “那为什么还自己来订?” 她只记得那男生笑了笑,“送她的我都想自己来。” 听说他跑了好几家店,因为很少有店铺能在短时间内订到千朵。 书荷从花店出来时,看着手机里无数通无人接听的电话,心底的恐慌与茫然无限蔓延开来,她迟钝地意识到,景屹是真的不见了。 他去哪里了? 他说过会第一个出现,第一个祝贺她的,还要做店里的第一位顾客。 是生气了吗?可是她以为她哄好了的。 他怎么这么小气,找到他,再好好哄哄吧,他想要她怎么哄都可以。 可书荷没想到,她找不到他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他就这么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它是不是想跟你回家?” 他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书荷垂下眼,只见橘猫还在跟着她。 景屹看了眼她的脸色:“你要带它回家吗?” 淋雨的薄荷 第33节 书荷收回视线:“不了。” “它在校园里过得很好,有这么多人宠着它。” “嗯。”景屹应着她的话,又睨了眼那黏人的东西,仗着猫听不懂人话,就这么光明正大说它坏话:“它好像比以前胖了,应该很能吃。” “喵——” “能吃倒没什么。”书荷语气平淡,“就怕它并没有想和我走,若是某一天它觉得还是外面的世界好,跑了,那还不如不养。” 像是为了证明她所说,小橘似乎跑累了,就这么原地趴了下来,一边舔着爪子,懒懒打了个哈欠,晃着尾巴看他们逐渐远去,却再也没有跟上来。 景屹不知道猫怎么想的,他现在就像条甩不掉,又不被她在意的尾巴。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姐姐,你在相亲吗?” 这个问题,他显然憋了很久。 书荷双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目光与之交汇,却静得毫无波澜:“是啊。” 他像是顿时被人攥紧了心脏,透不过气,又有些不甘:“你对他满意吗?” 书荷想了想:“他挺优秀的。” 他紧紧盯着她清丽而好看的侧颜,指尖掐进手心,憋了好半晌,生硬道:“婚姻是坟墓,你还年轻,别想不开。”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也不知道是谁,以前每天都想把我拐进坟墓里。” 每天都数着日子,念叨着想和她结婚,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触及他乌黑而含着委屈的眼,书荷突然有些好奇:“我结婚了,你会来吗?” 在她清澈平静的视线下,他的眼逐渐泛红,扭过头不看她:“你别做这种假设,我受不了。” 书荷扯了下唇,“受不了可以选择离开,像你以前一样。” “.....我不是受不了离开的,我也不是主动要走的。” 正逢红灯,书荷停下脚步问道:“除了因为车祸,你离开还有别的原因吗?” 斑马线的对面,有手勾着手的情侣,身后有自行车路过时泛起的叮铃声,景屹喉间艰涩,点了点头,“嗯。” 书荷站在他身边,视线轻垂与他的目光交汇:“还有四十天我的房子就到期了。” 他心跳咯登一声,明白她是在提醒他,四十天以后,如果他还没有将原因说出来,那他们之间,就彻底结束了。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他一声不吭地跟着她回到酒店,书荷停下脚步,无奈地看向他。 他茫然地抬起眼,只见她双手环抱着:“你也住这家酒店?” “......” 他反应了一会儿,低头看向手机,只见余莫半小时前给他发来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余莫是被他临时喊来当司机的,现在估计还在车里等他。 “我可以住这里,你不用担心我。”他说。 “......” 书荷有些无语:“谁问你住不住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景屹也没再跟着她,给余莫发完消息,便等着他过来。 书荷回到房间,刚整理完东西,手机嗡嗡一震。 书华几乎没有给她打过电话,她心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荷荷,我和你妈妈明天到你那里去一趟。” 书荷拧着眉:“怎么这么突然?” “你妈妈胃病犯了,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最好是要做手术,你之前不是说认识一个很专业的医生?我想既然要做手术,还是去你那里。” 书荷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我帮你们叫车。” “不用了,你这么忙,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直到挂了电话,书荷立刻联系了成树。等一切都安排好,她又点开订票的软件。 她只买到了明天晚上的票,其他时间都已经售空。 书荷想了想,切到小号:【你明天什么时候回去?】 他回得很快:【听你的。】 这种时候书荷也顾不得别的了:【明天早上可以吗?我有点急事。】 景屹:【好。】 书荷第二天起得很早,等上了车,她先是对开车的余莫说:“不好意思啊,这么早麻烦你了。” “没事的,我也是拿钱办事。” 经过几次见面,书荷也发现余莫染了一头张扬的红发,却是个社恐。 她没有再继续和他搭话,一转头,就撞上了一双直勾勾的黑眸。 她微微一顿:“也谢谢你。” 他抿着的唇一动,突然从手里抱着的纸袋子中拿出一个橘子开始剥。 橘黄色的皮很好剥开,他修长的手指黏着几缕丝,车内充盈着酸甜的清香。 书荷怕自己晕车,将车窗开了一条缝,手里突然被塞进来一个圆滚滚的橘子。 他慢吞吞地拿着纸巾擦手,见她看过来,他动作顿住:“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许是昨天没睡好,她的脸色有些差。 书荷收回视线,掰开一瓣橘子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再口腔迸射,鼻尖充盈着甘甜的气息,倒是没有那么难受。 “医生联系了吗?” 他看着她吃橘子的动作问:“没有的话,我问问梁栩,他应该可以安排。” 书荷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不用了,成树安排了。” “......” 回青雩将近两个小时的路程,他少见沉默着,却时不时地给她剥橘子。 书荷吃得有些撑,“你别剥了。” “....哦。” 等到了医院,书荷正要把自己的东西拿下来,景屹阻止道:“先去看看伯母怎么样,东西不着急。” 书荷也没太执拗,她匆匆跑进医院,走进电梯时,才发现他也跟了过来。 “你过来干什么?” 她拧着眉,景屹抿着唇,小心翼翼:“我只是想陪着你,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书荷有些无奈,“真不用的。” 可他就这么固执地看着她,电梯叮的一声,有人走了进来,瞧见这样一个轮椅挡在中间,那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视线中含着毫不掩饰的怜悯。 等到了楼层,两人一同出来,书荷看着他的腿:“你应该也不喜欢被人打量。” “我不在意。” 书荷还想说点什么,身后有人喊她。 姚清和书华的手里拿着些单子,书荷快步走了过去,她目光一顿:“唐昀?你怎么....” 书华解释着,“是小昀送我们过来的,真的太感谢了。” 唐昀依旧那绅士温和的模样:“没事的伯父,正好我来这里有点公事要处理。” 但不管怎么说,书荷还是和他道了声谢谢。 唐昀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她的身后:“这位是你的朋友?” 姚清与书华也看向了他,景屹背脊紧绷,他攥紧手,身后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话。 “抱歉书荷,我来迟了。” 成树走路带风,他来到书荷面前,先是和姚清两人颔首自我介绍,目光与唐昀的视线交汇,随而看向另一侧的男人。 “景先生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景屹冷冷回视着他的目光,书荷拧眉,先一步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成树,我们进去聊吧。” “好。”他颔首,可话锋却突然一转:“景先生和这位——” 他不知道唐昀的名字,书荷微微一顿,看向他:“唐昀,今天真很感谢你。” 唐昀没有让她为难,“正好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就先走了,伯母有问题可以及时联系我。” “好。” 待他离开后,姚清的目光也落在了景屹身上,她问:“荷荷,这位是?” 书荷陡然撞上他安静的目光,他乌黑的眼里含着些光痕,她眼睫一颤,收回视线,“我合租的室友。” 书华两人还不知道她已经搬家的事,竟然还是和人合租。 景屹察觉到了书华目光中的不悦,他喉间艰涩,心跳重重落下,只见书荷转身对姚清说:“妈,你们先进去,我马上来。” 成树走在两人身后,进办公室前,幽黑的目光有意无意扫了过来:“书荷,你尽快。” “好。” 书华和姚清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所以还是需要她在更好沟通。 等他们都进去后,书荷回过头,只见他微微仰着视线,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看着她,声音藏着克制着颤意:“我就在这里等你,也不会打扰你的,好不好?” 书荷的心脏像是被钝钝撞了下,她的停顿,让他眼底的乞求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他本就没名没份,但成树可以在,那个相亲对象可以送她父母过来,唯独他不行。 心底的惶恐不断蔓延,近乎将他淹没。 “姐姐,我——” 淋雨的薄荷 第34节 “没有必要。”书荷打断他的话,不知是不是因为吃了橘子,喉间的酸涩让她开口时有些困难。 她视线轻垂,将他寸寸崩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回去吧,或者让余莫上来接你。” 第23章 23 你最好一辈子听话。 心脏像是被剜了一道口子, 汩汩血液和酸意流了出来,他克制着翻涌的难过与颤意,狠狠按了下轮椅上的按钮:“不需要。” 书荷要说的话止在了喉间, 她看着他转身, 直至进了电梯,都没有再回头。 景屹进了电梯, 才发现自己的眼红得厉害。 他想, 如果此时电梯事故, 他被困在这里, 死在这里,书荷大概也不会过来找他。 他知道那是她父母, 但他还是该死的难过,成树是她父母的主治医师,唐昀是她的相亲对象。 全世界只有他没资格陪伴她。 曾经花粉过敏到全身难受, 出车祸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复健时噬骨的疼痛,都没有让他觉得想哭过。 可她赶他走,她不需要他。 他抬手死死压着眼皮,滚烫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沿着脸颊浸湿了干涩的唇,胸腔的难过几乎是将他吞噬, 喉间也不由自主地溢出哽咽。 他再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书荷身边, 也不再被她选择,被她需要。 他唯独没办法接受这点。 书荷陪着姚清做了一系列的检查,等成树看完所有的报告,他给出的结论是,“确实不能再拖了。” 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 开始后,书华一直在手术室的门前走来走去,晃得书荷有些头晕。 但好在手术很成功。 结束后,唐昀竟然也过来了,还带了些营养品。 书荷有些无奈,和他开了句玩笑:“我听说你们律师都是按时间算钱的,唐律师,能给我打个折吗?” 唐昀笑了笑:“那,请我吃一顿饭?” 他送姚清两人过来,又是来探望的,书荷也没多想:“行。” “书荷。” 成树刚刚结束手术回了一趟办公室,此时脱下了白大褂,正要下班。 “你和唐先生要去吃饭?” 两个男人的目光于空气中交汇,似是有什么在无声蔓延。 书荷站在两人中间,成树也是帮了她的忙,反正都要请客,她想了想,问两人:“要不我一起请你们?” 成树率先收回视线,他微微一笑:“我不介意。” 唐昀心底轻哧一声,也是和他一样的答案。 书华要陪姚清就没有一起去,等吃完晚饭,成树又临时被医院叫了回去,唐昀绅士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唇角一直弯着恰到好处的笑。 “成医生是你以前同学?” 他突然问,书荷倒是没想这么多,点了点头。 “听伯父说你在这里开了一家咖啡店?” 书荷嗯了一声,依旧三心二意琢磨着买车的事。 “那有空去你店里品尝一下。” 书荷回过头,触上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浅浅弯了下唇:“律师应该很忙吧,其实外卖也可以。” 他颔首,像是真的打算点外卖,“行,你的咖啡店叫什么名字,或者,有店铺微信吗?” “有。” 正逢红灯,两人干脆加上微信,书荷找到“天天”咖啡店二号,将名片推给了他。 “店铺号会更新每天的内容。” 唐昀看了眼问道:“这个账号是你在运营?” “不是,我的店员在管。” 唐昀没有再说话,到了小区,书荷再次和他道谢,推开车门之时,他却突然喊住她。 “或许,我还能再争取一下吗?” 书荷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几乎没怎么犹豫:“抱歉唐昀,我很感谢你送我父母到医院,包括你特意过来看他们,但我的想法依旧没有变,你不用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再一次得到拒绝,唐昀并没有觉得失落,而是看着她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一种浪费,或者可以换一个词,书荷,连追求的机会也不能给我吗?” 书荷抿了下唇:“抱歉。” 唐昀似是挫败一笑:“说实话,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在某些方面挺像的。” 决绝,果断,不给人留一点妄想的痕迹。 书荷没有反驳他的话,在离开前,唐昀再次喊住她:“可以问最后一个问题吗?” “你问。” “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了吗?” 唐昀扶着方向盘的手指根根收紧,“或者,我换个问题,这个人,是你的那个合租室友吗?” 书荷沉默两秒,她莫名地抬起头,透过车窗看向三楼的方向,隐约有灯光亮起。 离开前,她说:“抱歉,我觉得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 书荷按着密码推开门,客厅灯光明亮,她下意识地朝着发出动静的方向看去。 只见他没有像以前那般眼巴巴地看着她,就这么沉默地将菜端到餐桌上,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书荷走了进来,她看了眼餐桌上的两菜一汤,“你这是,给我做的吗?” 他一声不吭,就这么低垂着眼睫,转身就要回房间。 “我吃过了。” 书荷并不知道他会做晚饭,因为她的话,他硬生生顿在了原地,苍白的手几乎快将轮椅上的按钮给抠下来了。 他转身,也不看她,自顾自地来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声音有些冷:“不吃就不吃。” 书荷知道他在不高兴,但她却没有精力去哄他。 赶到沥棠忙了两天,又匆匆赶回来,她现在很是疲惫。 直到房门“砰”的被关上,景屹拿着筷子的手僵住,扑鼻的香味将他的期待与别扭啃食得干干净净,他鸦羽般的眼睫一颤,啪嗒啪嗒掉下了眼泪。 虽然没有看到送她回来的是谁,但他隐约猜到了是那个相亲对象。 她赶他走,还和别人一起吃饭,回来以后,也不理他。 冷白的灯光下,他用手背擦着泛疼的眼皮,可难过的情绪怎么也止不住,就这么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喉间不自觉地滚出呜咽,随着热腾腾的饭菜冷却,一颗心也像是缓缓被冻住。 书荷洗完澡,从卧室出来倒水喝。 客厅里空荡荡的,唯独餐桌上的养生壶还插着电,热水咕噜咕噜翻涌,里头的果片浸在橙红色的茶水中,隐约还能闻到果香。 书荷回头望了眼工作室紧闭的房门,心脏钝钝,像是有一把小锤子闷闷敲着,不疼,却实在难以忽略。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意逐渐蔓延开来,四肢的疲惫感也似乎慢慢被浸湿,她就这么捧着热腾腾的果茶,大脑惬意地放空。 一连喝了两杯,她才慢悠悠拿起手机给人发消息:【这也是煮给我的吗?】 有的人今天很冷淡:【不是。】 书荷:【哦,但我喝了,怎么办?】 他没有再回消息过来,书荷喝了一口热茶,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冒汗了。 书荷:【下次最好不要晚上煮,喝多了会水肿。】 景屹:【你就是不想喝罢了。】 书荷莫名瞧出了些委屈的意思,但依旧没有哄他:【知道我不想喝,你为什么还煮?】 景屹:【我煮给自己喝的。】 书荷:【那你怎么不出来喝?】 景屹:【你不是不想见到我吗?】 书荷盯着他这几个暗含赌气的字许久:【行,那你最好一辈子听话,一辈子别出现在我面前。】 - 姚清恢复得很快,已经可以吃一些东西了。 “荷荷,你怎么没告诉我们你是合租啊?”她忧虑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书华没有说话,耳朵却一直竖着听。但看她神色寡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道:“你这合租室友还是个男的。” “虽说他腿有问题,但你一个女孩子。” 他的话没说完,书荷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怕两人吵起来,姚清道:“荷荷,爸妈也不是对他有偏见,但你合租会不会不方便?” “妈,你们别担心。”书荷将削好的苹果给她,又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我和他只是合租室友,平时都不怎么讲话的。” “但是——” “而且。”书荷打断她的话,“房子也快到期了。” “那就好,你这次早点开始找,找个好点的房子。” 书荷陪了他们一会儿,要离开病房时发现病房的门没有被关上,她产生了一丝自我怀疑,是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轻轻将房门带上,一转身,突然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似是有什么突然破了一道口子,无声蔓延在两人之间。 淋雨的薄荷 第35节 她上前,静静回视着他的目光:“什么时候来的?”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纸袋子,闷闷道:“刚来。” 书荷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白的,不让他掩藏一分:“你听见了?” 他喉结上下一滚,低低嗯了声。 书荷的视线看向他拿着的东西:“给我的吗?” 他缓慢点了点头,就这么仰着视线看她,像极了摇尾乞怜的小狗。 书荷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她不说话,让他心底的惶恐不断蔓延开来。 “你生气了吗?” 书荷反问他:“我生什么气?不是你昨天又在不高兴吗?今天又为什么要来?” 景屹喉间一滞,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他们两人。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他有些艰难地开口,纸袋子的一角被他攥紧。 他只知道,他想见书荷,他不甘心她和别人吃饭,不甘心自己和她只是合租室友的关系。 书荷向他伸出手,他愣了下,慢半拍地将自己的手给她。 “......”书荷拍开他的手,冷白的手背瞬间浮现轻微红痕,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东西不是给我的吗?” 他沉默着将东西给她,收回手时下意识地蜷紧了手,手背处轻微的疼痛让他心跳有些快,也有些开心。 书荷拿出三明治,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他迟钝地意识到什么,缓缓挪着靠近她,“你今天,不和别人一起去吃饭?” 书荷触上他的视线,银色斯文的镜框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瞳仁黑而安静,毫无攻击力,却还是弥漫着红血丝。 “你现在问是不是有点迟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景屹却是松了一口气。盯着她红润如浆果般的唇,他空咽了下喉咙,声音很轻,却透着些矫情的别扭:“你别和别人吃。” “外面的没有我做的好吃。” 书荷莫名觉得,他这样子很像个怨夫,但她还是故意道:“你这话我爸也说过。” “......”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吃东西,直到她吃完一个三明治,他才温吞开口:“你什么时候回去?” 书荷将袋子的封口折好,“晚点。” “哦。”他干巴巴地应了一声,“那我等你。” 书荷却摇头拒绝了他:“你回去吧,如果被我爸看到了也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他下意识地追问,刚才偷听到的话却如同一根弦毫无征兆地断裂,疼得他瞬间清醒过来。 书荷看着他瞬间僵硬无措的神色,也明白他反应过来了,她敛着情绪:“总不能告诉我父母你是我前男友吧。” “.....” “这样的话,你就更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了。” 第24章 24 只有景屹会这么娇弱。 见她拿着东西进来, 姚清下意识地问了一嘴:“买了什么?” 书荷将东西放在边上:“三明治,刚才饿了买的。” 书华不由说了几句:“那你中午不多吃点,总吃这些东西。” 书荷没有搭理他, 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手机。 在她说完那句话后, 景屹肉眼可见失落,就这么闷声不吭走了。 下午, 成树过来查房, 姚清恢复得不错, 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书荷送他出去, 成树提了一嘴讲座的事。 她这才慢半拍地想起来,他母亲要开讲座, 好像就是这几天。 “我问问蓝叶要不要一起去,正好她的短剧要开拍了。” “行,有问题可以联系我。” 书荷回到病房就给向蓝叶发消息, 她正好要找她。 新短剧的拍摄场景有一部分是在咖啡店里,向蓝叶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虽说她也有投资,但基本上都是书荷在管,所以还得询问她的意见。 书荷没想太久就答应了,毕竟这对咖啡店也算是一种营销。 原本想让书华回去休息, 但他不愿意,最后书荷还被赶了回去。 等车的时间里, 她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目光却陡然顿在一处。 #乞山京抄袭# #乞山京#单舟# 她点了进去,乞山京和单舟同一天发歌,歌词旋律几乎撞了百分之八十。 随后,有单舟的粉丝贴出,这首歌单舟在一周前就放到粉丝群给他们做福利听过一部分了。 论时间线, 单舟早于乞山京。 两人还是同一家公司,乞山京作为前辈抄袭单舟的歌,话题广场几乎快要吵上天了,还有一些不堪入目的辱骂言语,大部分都是冲着乞山京来的。 书荷手里还提着没有吃饭的三明治,等上了车,她切到微信小号。 他只发来了一条消息,问她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指尖一顿,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今晚吃什么?】 书荷攥着毫无动静的手机,回到家,客厅里格外安静—— 工作室的房门从里头被打开,他拄着拐杖,像是刚洗完澡,浓密的黑发还有些湿,就这么乖顺耷拉下来。 他没有戴眼镜,黑白分明的墨瞳似是染着很淡的雾气,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茫然很快化为惊喜。 “你回来了。” 书荷见他脸色没有异常,她蜷紧的手一松,“怎么这时候洗澡?” 他嗯了一声,慢吞吞地来到她面前:“你怎么了?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书荷随手将袋子放在茶几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不知道有的人,是不是又在哭了。” 他显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你在关心我?” 书荷瞥到了他唇角弯起的弧度,也不知道他这种时候了还在高兴什么,“你想多了,是梁栩不放心你。” 他有些不相信,黑眸紧紧盯着她,见她神色没有一丝波澜,整个人瞬间耷拉下来:“我没什么事。” 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他闷闷解释着:“梁栩若是这点事也处理不好,那公司可以直接倒闭了。” “......” 书荷有些无语:“你不是他的员工吗?就不怕失业?” 他眼皮动了下:“勉强还能活下去。” “......” “对了,你吃晚饭了吗?晚上要不要吃火锅?” 他一边问,视线巴巴看着她。 书荷放下杯子,似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 他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茫然片刻,不知想起什么,温吞道:“我去把眼镜戴上。” “....你近视加深了?”她狐疑地问道。 只见他摇了摇头,“和以前一样。” 重新见到他以后,他几乎每天都会戴着眼镜,书荷有些奇怪:“那怎么突然要戴?” 他眨了下眼:“你不是喜欢我戴眼镜吗?” “......” 他这样子,像极了求抚摸的小狗,黑发还有些湿,看上去乖乖的。 书荷瞥开视线:“上次忘了问你,是不是不用密码也能开门?” 他很快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可以智能操控。” 书荷将客厅环视了一圈,自言自语:“那之前李阿姨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景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要再说点什么,梁栩给他打了电话,他有些不愿意接,但书荷已经起身回房。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才不太高兴地接起了电话。 抄袭的事情很快有了结果,景屹的这首新歌,公司原本是打算给另一位更火的男歌手。 而单舟自前年出道后,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那段时间,单舟格外慇勤,讨好梁栩的同时,不忘打听乞山京的新歌。 或许是以为公司会内部消化,又或者他以为梁栩能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现在的确很火,将歌给他无疑是添了一把重要的柴,也是给公司带来了利益。 谁能想到,梁栩没有给他。 单舟了解过乞山京的脾气,一时间就觉得是他不愿意才没有到手。 新歌发表的前两周,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偷到了景屹的新歌。 又是粉丝私联,又是剽窃,梁栩当即让公司的人发了声明,与单舟解除合约关系,并对其起诉。 晚上吃火锅时,梁栩也来了。他挽着袖子,吃得满头大汗。 “我忙里忙外,你倒是幸福吃火锅。” 淋雨的薄荷 第36节 景屹压根懒得理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书荷漫不经心地听着他说话,她随口问道:“单舟不是很火吗?你解约,不怕粉丝闹?” “那就让他们闹。”梁栩冷笑一声,夹起一颗丸子,“单舟也就有一张脸,业务能力什么都不行。” “但这可是在娱乐圈,好看的人遍地都是,比他有能力的也多了去。更何况,景屹的粉丝也不少,看谁闹得过谁。” 餐桌是长方桌,景屹就坐在她身边,只听她问:“他居然也有粉丝?”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的这个“他”,是自己。 梁栩点了点头:“毕竟唱火了这么多人,有不少艺人想买乞山京的歌。” 景屹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又悄悄将梁栩没捞到的肥牛都夹到了她的碗里。 书荷瞥了他一眼,她放在手边的手机一亮,屏幕上推送的是她刚订阅的消息。 景屹余光一瞥,轻声问道:“你要买车?” 书荷点了点头,“有这个打算。” “你想买什么车啊?”梁栩问。 书荷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我的车给你。”景屹突然插话,“之前大学那辆,你开过的。” 书荷想起来,他在大学时就买车了,重逢后也确实没见到过那辆车。 她还以为是他现在落魄了,已经把那辆车卖了。 书荷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无缘无故要你车干什么?” 梁栩溢出一丝轻哼,咬着根青菜含糊道:“只要你想,他估计想把全部身家给你。” 景屹冷冷睨了他一眼,见书荷是真的不想要,他又丧丧垂下脑袋,戳着碗里的土豆闷闷听他们说话。 晚上吃晚饭,书荷休息了一会儿,拿出瑜伽垫准备练练。 大约练了一个小时,她坐在垫子上看手机,有关抄袭的热搜已经撤了下去,但乞山京的超话里,还是侵入了单舟的粉丝在进行辱骂。 她看了会儿,拧眉关上手机。 晚上吃得实在太饱,她胃有些难受。随便穿了件外套去客厅倒水,又翻出熟悉的药箱,里头真的有很多东西,各种药,纱布,碘酒,什么都有。 她找到健胃消食片,许是听见了动静,工作室的门从里头被打开,他拄着拐杖缓慢走了出来。 “你不舒服吗?” 卧室的门没有被关上,明亮的光线从里头透了出来,她隐约看到了桌面上凌乱的纸张。 书荷想起,两人刚同居那会儿,他也是这样一惊一乍,听到什么动静就过来找她。 他离开后,书荷有次不小心切到了手,汩汩鲜血流了出来,她就这么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感觉有冰凉的眼泪滑落,她茫然地擦了下脸。 一只手满是咸涩冰凉的泪水,另一只流淌着鲜红刺眼的血。 她转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脏像是突然被割开了一道口子,疼痛感后知后觉地蔓延出来,耳鸣声嗡嗡环绕。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在以前,她像是没有痛觉的木偶,这种小伤口她只会面无表情地包扎住,掀不起一点波澜。 可那时,她居然觉得自己好没用,会因为这样一个伤口,疼得受不了,疼到止不住眼泪,疼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明明只有景屹会这么娇弱,这么矫情,这么怕疼。 她不说话,景屹紧张极了,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却被她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书荷稳着呼吸看向他,清凌凌的眼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你不是过得很拮据吗?为什么不把沥棠的房子卖了?” 她突然的问题让景屹怔愣一瞬,他唇瓣翕动,迟钝地收回手,“永远都不会卖,那里是我和你的家。” “就算我不在,也是你家。” 事实上,书荷在分手的第二个月就搬出去了,但她还是觉得他很好笑,忍不住嘲讽:“那你真是好心,分手了,也要把自己的房子留给前女友,或许我应该感谢你,对吗?” 她就要回房,景屹条件反射抓住了她的手腕,拐杖啪嗒摔在地上发出重响。 “你别生气。”他声音带着些哀求。 书荷沉沉呼出一口气,她微笑着,将他的手寸寸挪开:“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也没想到分手后能得到这么多,你做男朋友很好,做前男友也真是大方。” 又是房子又是车,书荷努力平稳着情绪,牵着很淡的笑意看向他,可那浅色的清眸里分明冷得厉害:“你这么喜欢送前女友东西,我结婚的时候,也记得备礼。” 第25章 25 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猫小狗。…… 书荷回到房间, 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 可一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他双眼猩红的模样。 她有些烦躁,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洗澡, 敷面膜, 涂身体乳,等一切结束, 她躺进被子里, 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 这个晚上, 她做了个梦。 梦到她真的结婚了, 捧着鲜花,精致美丽的婚纱, 而她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所有人都在为她开心,唯独她像是个局外人一样茫然, 直到景屹出现。 他却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崩溃,平静至极,甚至真的如她所说,为她送上了一份礼物。 他抱住了她,在她耳边, 用着仅她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新婚快乐,姐姐。” “我曾想, 如果你和别人结婚了, 我会嫉妒到疯,会嫉妒到想把他杀了。” “可这样,你会不开心,你也会恨我的,对吗?” 他平静的面容下, 透着病态疯意。又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任谁都抓不住。 很奇怪,书荷竟没有感受到一丝的害怕。而是这么贪婪地看着他,看到他红了眼,看到他掉下了眼泪。 他湿润平静的黑眸里似乎凝着无尽的绝望。 “姐姐,你们都不要我。” 书荷被他的眼泪哭得快要疼死了,她想上手擦掉他的眼泪,可他就像不存在般,她碰不到。 “我接受不了你恨我,也接受不了你和别人结婚。”他掉下的眼泪,好像将她的心烫出了一块窟窿,刺刺吹着冷风,怎么也止不住。 画面一转,书荷看到他选择了死在一片娇艳美丽的鲜花里,死在她喜欢的春天,不给自己留一点活路。 他说,所有人都希望他消失,那他就消失了。 “姐姐,我很听你的话。” ——书荷猛地惊醒。 她的背脊甚至生起了冷汗,缓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因为起得有些早,她将瑜伽练习提前到了早上,等练完,又将一些没来得及拆的快递拿了出来,坐在地上开始拆快递。 拆完后,房间里有些乱,她将一堆东西收拾好,出来时正好有人按了门铃。 是保洁阿姨上门了,她嘀咕了一句:“小书,你们这密码锁是不是坏了?” 书荷一愣,走过去按了两下,才发现真的坏了。 她将垃圾放在门口,回到房间后给李敏玉发消息。 对面很快回了一个ok的表情:【我让人上门来修。】 书荷回卧室洗澡,再次出来时,只见阿姨轻车熟路地往冰箱里塞东西,她给自己煮了一碗馄饨,等吃完,阿姨将客厅打扫得差不多了,正要去她的房间。 “阿姨,我的房间不用。”她阻止道,卧室对她来说是比较私人的空间,就算是打扫卫生她也都习惯自己来。 “你直接去打扫他的房间吧。” 阿姨哦了一声:“景先生现在应该还在睡觉吧。” 书荷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漫不经心道:“您对他的作息还挺熟悉。” 阿姨笑了笑:“我之前第一次来这里打扫卫生的时候啊,还以为他不在家。窗帘拉得紧紧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跟没人住一样。” “后来才知道,他都是晚上工作,基本都不出门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昼夜颠倒,太不健康了。” “您是景先生的女朋友吧?现在这房子看上去才有点像家。” “我不是他女朋友。”书荷解释道:“我们只是合租。” 阿姨有些惊讶地啊了一声,书荷对于她的反应觉得奇怪。 他解释道:“也是你搬过来以后,景先生特地给我发了一份清单,我每次都是按照清单补货过来的,他说您爱吃,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书荷不知道这件事,她放下杯子,“方便将清单给我看一下吗?” 阿姨没多想,拿出手机给她看。 书荷的视线落在有些破旧的屏幕上,他罗列出来的蔬菜水果,的的确确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总算知道,冰箱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酸奶了。 之前一直以为是他买的,她很有合租原则,没有碰室友的东西。 但有一天,他装作无意地说:“阿姨买多了,不喝会浪费。” 最后藉着不浪费粮食的理由,酸奶全塞给了她。 书荷那时还有些疑惑,他不喜欢喝,怎么不和阿姨说一声。而且在这之后,冰箱里却永远会有酸奶。 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原因。 她将手机还给阿姨,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昨晚在她说完那句话后,他几乎是瞬间松开了手,一双眼红得厉害,偏头委屈掉下了眼泪。 书荷开始怀疑,他到底是没醒,还是和上次一样躲了起来。 他像是拧巴的贝壳,只要不高兴,委屈了,就会将自己关起来,密不通风,外头的人怎么也撬不开。 淋雨的薄荷 第37节 她还得去看姚清,出门后,她才发现自己忘拿了东西。 等匆匆从电梯里出来,她将包翻了个遍,也没有翻出钥匙。 密码锁又坏了,阿姨估计也走了,没办法,她只能给景屹发消息。 ——【你睡醒了吗?方便给我开个门吗?】 她手指顿住,又想起阿姨说的话,这个点他不会真的没醒吧.... 算了。 消息最终还是没发出去,她收起手机,转身之际,身后传来动静。 房间的门从外头被打开,他顶着潦草浓密的黑发,脸色苍白,眼睑下落着很淡的青色,开门后,就这么匆匆看了她一眼,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书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懵,很快,她喊住他:“等等。” 拄着拐杖的身影就这么僵在原地,书荷走到他身边,仰着视线质问:“你怎么突然过来开门?你知道我没带钥匙?” 他撇开脑袋,嗓音有些哑:“要不然,你站门口干什么。” 书荷拧着眉:“你怎么知道我站在门口?” “.....” 许久没有这般仰着视线问他,只见他沉默着,唇线抿直,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的,却缩起了爪牙的大型犬。 书荷突然很想拍下他的脑袋让他低下头来,或者让他坐下来,仰着视线实在有些累。 “家里有监控。” 过了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承认。 书荷拧着眉,“李阿姨怎么没和我说过。” 他瞥了她一眼,也不吭声,书荷依旧没有让他走,“监控在哪里看?” “......” 他像是有些不愿意告诉她,书荷突然猜到什么,她环视了一圈,质问道:“不止门口有?客厅也有?” “.....” “卧室呢?” “没有。”他这次否认得很快。 书荷狐疑地打量他:“怎么家里还装监控?” 他撇开视线,“不知道,住进来的时候就有。” 书荷拿出手机,“监控在哪个软件上看?” 他的视线落在她冷淡好看的脸上:“问这个干什么?” 书荷睨了他一眼:“只有你能看监控?我不可以?” “......” 他教她下好软件,书荷回房间拿上东西,离开前,她回过头,只见他就这么拄着拐杖站在客厅,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唇线抿直,乌黑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将她的冷淡戳破,就这么软绵绵地泄了气。 “我今晚回来得比较迟,不用等我。” - 姚清恢复得不错,等书华回来,书荷与他们一起吃了饭才走。 这期间成树来看望了一次,他带来一大束鲜花,姚清两人还被他幽默逗笑了。 等人走后,姚清拉着她的手:“荷荷,你和成医生真的只是朋友?” 书荷正把鲜花插进花瓶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她有些无奈:“只是朋友。” 两人看上去都有些惋惜,书荷不想再被他们念叨,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白日里还是艳阳天,傍晚却天色骤变,轰隆隆划过闪电,乌云密布,看上去就要下暴雨。 书荷坐进车里时,瓢泼大雨瞬间辟里啪啦砸着车窗。 她漫不经心地点开刚下载好的软件,目光却缓缓顿在某一处,连心跳也倏地慢了一拍。 监控器,有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书荷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手里抱着个平板写写画画,时不时地偏头看向玄关处。 偶尔又拿起手机看两眼。 他像极了那种短视频里,孤零零在家等着主人回来的小猫小狗。 书荷的心底似乎也漫起了绵延的雨水,湿湿软软,却又有着难以言喻的酸胀,让她觉得闷闷的。 紧闭的蚌壳,趁着没人在家,悄悄打开了一丝缝隙。 不是说过了,让他别等么。 书荷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突然有种不受控制的冲动。 她点了一下沟通的按钮,沉默许久,试探性地喊了他的名字:“景屹。” 监控里的人似乎愣了下,而下一秒,他的目光横冲直撞看了过来,拄着拐杖踉跄来到监控前。 看到他的位置,书荷这才猜到监控大概就是放在电视上的那个小摆件里。 “姐姐?” 不同于她离开时的别扭,他整个人几乎是凑在了镜头前。 仗着他看不见,书荷不由弯了下唇:“你好傻。” 听着她的声音,他明显有些紧张:“你怎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吗?” 窗外雨声有些大,书荷一手撑着脑袋:“没有,就是看看有的人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做坏事。” “我不会的。”他委屈辩解,随而又紧巴巴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书荷看了眼窗外:“有点堵车,应该会很迟。” 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你坐车应该很无聊,我陪你。” 书荷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有的人不是不高兴吗?” “......” 他似乎将小摆件拿了起来,随着他的步伐视线混乱,晃得她头晕,却始终对着他的脸。 “但我想你了。” 他闷闷的几个字,让书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许久,她溢出一丝轻哼:“你可真没出息。” 他也不反驳,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准确来说是看着镜头。乌黑的眸子在监控里显得直勾勾的,像极了猫咪在黑夜中的眼,直趋猎物。 虽然知道他其实看不见她,但书荷还是莫名有些不自然,她移开视线:“行了,挂了。” 说完,也不等他的回答就松开了沟通模式。 但他不知道,她依旧在手机里看着镜头那的他。 他就这么固执地将镜头对准自己,见再没有声音传来,他整个人蔫了吧唧的,恹恹放下摆件。 书荷一想到他坐在那里,抱着摆件的模样就有点想笑。 好傻。 她漫不经心地将监控时间调到昨天晚上—— 在她离开后,他仰靠在沙发上,抬手死死压着眼皮。 屏幕里,冷白的光线笼罩,他苍白的脸上滑下了湿亮的痕迹,沿着紧绷的下颌,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胸膛起伏,整个人崩溃至极。 她将音量调到最大,耳机里,他的呜咽声压抑着止不尽的委屈与痛苦。 车窗外雷声轰响,如同滴滴答答的雨水随着他的眼泪与哭声渗透进来,将她冷硬的心淹没彻底。 他真是,又哭了啊...... 第26章 26 又不是看未来女婿。 堵车堵了将近一小时, 雨势依旧滂沱。 前头的司机骂了两句脏话,他解开安全带,推开门的一瞬间, 刺骨的风裹挟着冷雨涌了进来。 “姑娘你等我会儿,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书荷的手机已经自动关机,她兴致缺缺地看着窗外, 鸣笛声此起彼伏, 有许多私家车的司机也下车去看情况。 没一会儿司机就回来了, “前面出连环车祸了, 救护车都开不进来,这鬼天气真够烦人的。” 又慢吞吞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到小区门口时,司机看着后视镜道:“姑娘到这里行不?刚才堵车堵太久,我还得去接下一个客户, 有点来不及了。” 书荷好脾气地答应了,但车子离开时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水花,米色的裙摆瞬间湿漉漉的,还脏了一大块。 “.....” 眼见朦胧的雨雾中又驶来一辆车,她下意识地提着裙摆往边上躲, 可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没有如其他车般飞速从面前驶过,书荷看清车牌号的瞬间, 车子还未停稳, 后座的门被推开—— 他只拄了一只拐杖,撑着黑色的雨伞,踉跄着向她走来。 他的步伐不稳,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书荷的心猛地被拽起, 她快步走上前,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突然被人抱进了怀里,黑色的伞随着拐杖啪嗒摔倒在地,溅起了一小簇水花。 书荷被他抱得很紧,甚至还能听见他紊乱急促的气息。 “你怎么——” “我以为你出事了。” 冰凉的雨水倾斜着吹打在两人的皮肤上,书荷依旧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颤意与惶恐。 她稍稍用力推开了些距离,只见面前的人脸色苍白,黑眸却依旧紧紧盯着她。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一滞,她弯腰拿起他的拐杖,黑色的雨伞已经被风吹跑,她拧着眉,费力将手中的伞往上移到两人中间。 淋雨的薄荷 第38节 “先回去。” 他闷声不吭接过拐杖,另一只手却依旧没有松,甚至往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不知是将她当成了支撑,还是故意贴近她。 书荷根本没想这么多,等回到车上,开车的余莫扫了眼后视镜里的两人:“那我们现在回去吗?” “嗯,回去。” 书荷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浓密微卷的黑发有些湿,眼睫,高挺的鼻梁,整张脸上都浸了雨水,不知是不是太着急,只是随便披了一件外套,里头还是他熟悉的居家服。 此时却浑身狼狈,像只湿漉漉的小狗。 书荷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你出来干什么?” 他接了过来,却下意识地倾身,帮她擦着脏了的裙摆。 书荷有些无奈地止住他的动作,他就这么僵住,手背很凉,湿漉漉的黑眸一瞬不瞬看向她。 “我让你把自己擦下。” 书荷看向自己脏兮兮的裙摆,有些头疼:“裙子我回去会洗的。” 他这才收回了手,慢吞吞地回答着她的问题:“我看到新闻有车祸,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以为.....” 他的话戛然而止,拿着纸巾心不在焉地擦着自己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 空气凝滞半晌,车子缓缓停下,书荷的轻叹声在静默的车内响起:“笨蛋。” 车子停好后,余莫就识趣走了。 书荷将他的拐杖拿了出来,他接了过来,慢吞吞地跟在她身边。 他全身几乎被雨水浸透,此时拄着拐杖的姿势实在狼狈。 书荷没了脾气,怎么说,也是因为出来找她才会弄成这样。 她换了一只手拿伞,右手扶住他的手臂。 他偏头看了过来,一双黑亮的眸子显然有些错愕,好像完全没料到她会碰他。 书荷只是轻描淡写道,“你走得太慢了。” 他哦了一声,视线悄悄看着她,忍不住弯了下唇。 “你这样扶着我.....其实,没什么用。” 慢吞吞地走进电梯里,他还没来得及得寸进尺说一句,书荷松开手:“那我不扶了——” “姐姐——” 他高大的身体突然一晃,书荷又条件反射地扶住他。 “你装的吧?” 她瞪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质疑道。 他看上去有些委屈,“没有,走太久了,又淋了雨,撑不住。” “我是想说,你能不能像刚才一样扶着我....” 刚才? 书荷的腰肢似乎后知后觉升起一丝烫意,她瞬间猜出他的心思,格外无情地拒绝:“不能。” “......” 电梯的数字匀速往上升,书荷一只手依旧稳稳抓着他的手臂,他垂眼看向她瓷白的手,有些失落。 行吧,这样也行。 但从电梯里出来时,两人站在家门口面面相觑。 书荷额间青筋直跳:“你出来怎么不带钥匙?” 他委屈抿着唇:“忘了.....” 现在密码锁又是坏的,只能联系物业上来。 等物业上来的时间里,书荷看着隔壁紧闭的门,不由问道:“对面没人住吗?” 景屹瞥了一眼:“不知道。” “......” 两人等了十多分钟,物业才慢吞吞地赶来。做好一系列的登记,物业对好内容,才将钥匙给他们。 回到家,书荷已经受不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匆匆回到卧室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她开始找消失了一天的钥匙。 哪哪都找不到,她后知后觉,钥匙可能掉进那一堆垃圾里,让阿姨给收拾走了。 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书荷将钥匙的事儿放在一旁,只见他也刚洗完澡,换了一套衣服,就是头发还有湿。 “喝点红糖水?” 书荷也怕自己感冒,就没拒绝,她跟着他出去,目光却定定落在他浓密微湿的黑发上。 “你就不能先去吹头发吗?” 他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她会主动关心他,语气有些雀跃:“我的吹风机坏了,但没关系,很快就会干的,你别担心。” 书荷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但毕竟是因为出去找她才会淋湿,她无奈地回房,再出来时将自己的吹风机给他。 “坏了去买不就好了。” 她忍不住嘀咕了两句,他被说了也不生气,而是顺着她的话:“嗯,我有空就去买。” 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哼:“那你真忙,吹风机都得有空了才去买。” “.....” 他再出来时,书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黑发浓密,毛茸茸的看上去很好摸。 但她突然想起什么,放在杯子径直走到他面前,视线警惕上下打量着他。 他显然也有些茫然:“怎么了?” 书荷拧着眉:“你身上痒不痒?” “嗯?” 她离开医院时抱过花,身上不确定有没有沾上花粉。 他不解的目光逐渐散去,眼尾弯着些愉悦的弧度,摇了摇头说:“没有,应该没沾到,你别担心。” 书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转身回去喝红糖水:“谁担心你了。” 没什么事她又变回了那冷淡的模样,景屹无声弯了下唇,却没有直接过去喝红糖水,他慢吞吞地翻出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两包感冒冲泡剂。 书荷瞬间瞥开眼,他却直接拿着杯子在她面前冲了起来。 “喝一杯,不然你会感冒的。” 书荷不由皱了皱眉,有些不愿意喝。 上大学的时候,有次兼职结束,她淋了雨。 虽然只有十几秒的时间,第二天还是不可避免生病了。 景屹看着她病怏怏又不愿意喝药的模样,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随而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她那时情绪其实很差,尤其是同样淋了雨,面前这人生龙活虎的,就她病了。 凭什么只有她从小身体这么差。 她甚至有些不讲理地和他发脾气:“你又没生病喝什么?也别靠我这么近。” 景屹随便搅了下药,随后与她的杯子一碰:“你不是不喜欢喝吗?我陪你一起喝,你知道的,我讨厌苦的东西。” “看看我痛苦的样子,或许你能开心点?” 可看着他皱眉被苦到的模样,书荷却突然鼻子发酸,杯子冒起来的白雾让她眼眶一热,那点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化为了酸意。 他敏锐瞧出她情绪的不对,一口干完剩下的药,拧着眉过去抱她,没有嘲笑她居然害怕喝药,只是碰着她的脸低哄:“要不,我唱歌给你听?” 她不说话,他就继续道:“不会发烧了吧?”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是你男朋友。算了....不想喝就不要喝了,我们去医院。” “以后我得随时随地带伞。” 那一瞬间,书荷觉得自己有点矫情。 小的时候,她喝药总是会恶心到吐出来。每当此时,她因为呕吐还在颤抖,却不敢抬头,因为书华会以非常不耐的目光看着她,也会严厉指责她。 “喝个药都不会喝,你知道买药花了多少钱吗?”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了喝药。 虽说长大以后她有好好锻炼身体,也很少生病了,但偶尔几次她都是面无表情地咽下药物。 一个人的时候她不觉得难受,可他站在她面前,这样低声哄着她,她的情绪就这么突然破了一道口,随后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破裂的伤痕越来越大,理智也逐渐被莫名的委屈吞噬。 和从前一样,他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书荷面无表情地一口干完,又拿起另一杯的红糖水压了下去。 看着她咕噜咕噜喝完两大杯,他不由弯了下唇。 书荷捕捉到了他的笑意,没好气地质问:“你笑什么?” 他想了想,还是很老实地承认:“就是觉得你不爱喝药的样子很可爱。” “......” 他黑亮的眼眸过于直白认真,书荷移开视线,她喝太多,胃里涨涨的,干脆起身去洗杯子。 很快,她的身边悄悄挪过来一个身影,在另一个洗手池里和她一起洗。 书荷眼皮也不抬一下,等洗完将杯子放进杯柜里,她没有看向他,语气风轻云淡,好像是随口提道:“我今天手机没电了,是意外。” 景屹眨了下眼,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是在和他解释。可不等他多高兴,她继续道:“下次有这种情况你不用出来找我。” 他瞬间耷拉下来,不高兴地顶嘴:“为什么?” 书荷的目光落在他蓬松浓密的黑发上,她心不在焉:“你都不知道我在哪,去哪里找?傻不傻?” 淋雨的薄荷 第39节 “万一你需要我呢。” 书荷被他的固执堵得说不出话来,“....算了,随便你吧。” “反正如果你出事,我才不会像你一样这么傻,毕竟我们只是合租室友。” 她冷酷无情地丢下一句话,景屹慢吞吞跟在她身后,她刚洗完澡,不知是发香还是身体乳的香,混合在一起若有若无地绕在他鼻尖,但很好闻。 没关系,反正我会来找你的,他暗戳戳地在心里想。 “对了。”书荷像是想起什么,她回头,差点撞上跟在身后的人。 “你明天有空帮我开下门吗?我妈要出院了,想过来看看我住的环境。”她说完,才想起来要问问他这个合租室友的意见:“你方便吗?” 他只愣了下,随而点头:“可以。” “行。”书荷想了想:“不确定什么时候过来,但我会提前和你说。或者你可以像之前一样遥控开门,不用露面。” 见他没有意见,书荷转身就要走。 但景屹沉默两秒,又喊住她:“伯父伯母喜欢吃什么吗?”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们有什么忌口吗?” 书荷不由觉得他好笑,目光落在他微微卷起的黑发上,看上去很柔软,她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 “他们是来看我的,又不是看未来女婿,你紧张什么?” 第27章 27 好似一同打在了她脸上。 第二天, 书荷去接姚清出院。 去家里的路上,书华有意无意道:“小昀有点事赶不过来,要不然人家还想过来送我们。” 书荷当作没听见他的话, 给景屹发消息:【大约二十分钟左右到, 你直接留个门就可以。】 他回得很快:【好。】 许是因为昨天下了很久的暴雨,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闷闷的潮湿感。 姚清走进电梯里, 忍不住和她唠叨了一句:“荷荷, 你这些年好像没怎么生病过了?是不是因为长大了体质变好了?” “但天这么凉, 你还是要多穿点。” 书荷平淡应了一声, 很快到了楼层,从电梯里走出来时, 只见门已经被人打开,留了一小条缝。 一进家里,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书华两人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荷荷,不是说不用做饭吗?” 书荷也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是某人做的。 但他人呢?她还以为他会出来的。 “不是说要去我房间吗?” 她带着两人去房间看了看,趁他们不注意,给景屹发消息:【你出去了?】 景屹:【在房间。】 书荷:【那怎么不出来?】 景屹:【.....我能出来吗?】 书荷莫名从这几个字中瞧出了些可怜的错觉, 她指尖顿住,正思索着怎么回他, 姚清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环境倒是不错的。” 书荷干脆收起手机, 陪着他们出去后,书华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房门,悄悄问:“这是你室友的房间?” 她点了点头,慢吞吞地想起来客厅里有监控的,也不知道这人躲在房间里, 是不是在偷偷看着。 “爸妈,吃完饭再回去吧。” 如果不吃的话,有的人估计又要不高兴了,更何况也不能浪费。 两人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面面相觑,迟疑道:“荷荷,你的厨艺这么好?” 书荷顿了顿,坦白道:“不是我做的,我室友做的。” 他们都有些惊讶,姚清看向那紧闭的房门,声音不由放轻:“你室友为什么要特地做?” 书荷将筷子递给她,随口胡诌了两句:“他....就喜欢做饭。” 书华明显误会了:“做大厨的啊?” 书荷有些敷衍地应了声,只听他们继续问道:“他在家吗?那怎么他不出来吃?” “他....比较社恐,而且你们不是对他有偏见吗?” 两人对视一眼,“你这.....也不是有偏见,只是觉得和男的同居总归不太合适。” “但他.....荷荷,你要不让他出来吃吧,不然多不好意思啊。” 书荷看向他们:“你们不排斥他?” 姚清点了点头,“让他出来一起吃吧。” 书荷放下筷子,迳直过去敲了敲门。 他缓缓拉开一条缝,露出来半张脸,黑眸静静看向她,看上去莫名紧张。 书荷突然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忍着笑意,示意了一下餐桌的方向,“出来吃饭。” 她说完,也没有管他的反应,转身往回走。 书华正想开口说两句,毕竟是人家做的饭,书荷的态度却冷冷淡淡的。 但不等他开口,只见里头的人拄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叔叔,阿姨。” 他轻声喊道。 “哎——”姚清和书华就想起身过去扶他,景屹却已经缓慢走了过来。 他坐在书荷身边,却没有直接动筷,正襟危坐的,俊朗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意,还下意识地看了眼身边的人。 书荷却瞥到了他抠在一起的双手。 书华总喜欢找话题,他问了几个问题,景屹都诚实回答。 到后面气氛也稍稍缓了下来,送他们离开时,姚清还悄悄拉着她的手说话。 “你那个室友看上去应该不是坏人。” “.....” 书荷有些无奈,却也没多反驳什么。 等两人走后,她回到家,客厅里的人巴巴看向她。 “伯父伯母走了?” 她嗯了一声,只见男人肉眼可见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像条尾巴一样跟着她,有意无意地问道:“伯父伯母,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书荷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酸奶,咬开一角,慢吞吞地喝着,声音含糊敷衍:“他们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我远离你。” “......” 他恹恹跟在她身后,声音低落:“我也没差到这种地步吧。” 书荷看了他一眼,换了个话题,“门锁还没人来修过吗?” 景屹心跳咯登一声,想起李敏玉给他发的消息,他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可能李阿姨忘了。” 书荷坐到沙发上,她拿出手机咬着酸奶嘀咕:“总不能每次都让你开门。” “没关系的。”他悄无声息地坐到了她身边,只见她的手机屏幕上李敏玉刚好回了消息。 李敏玉:【你问问景屹,他应该有备用钥匙。】 他一边羡慕李敏玉有她的私人微信,一边又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毕竟李敏玉早就给他这个房子真正的主人发过消息,只是被他当作没看见而已。 在她的注视下,他不情不愿地找出备用钥匙。 书荷一手拿着喝完的酸奶,接过钥匙狐疑道:“有你怎么不早说。” 他含糊其辞:“忘了。” “我听阿姨说,你给了她一份清单。”她突然转移话题,让他愣了下,有些迟疑地嗯了声。 书荷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捏着酸奶包装,这是她最喜欢喝的一个牌子。 “为什么这么做?” “你喜欢,就买了。” 他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就好像他这么做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呢?” “嗯?” “买的都是我喜欢的,你喜欢的呢?”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道:“我喜欢你。” “.......” 书荷无语地看向他,这人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倒也没怎么想,“我没什么喜欢吃的。” 书荷定定看了许久,垂下视线:“撒谎。” 他喜欢吃甜的。 书荷以前就知道,他这么高个儿的男生,格外嗜甜,尤其喜欢奶油蛋糕。 以前出去约会时,两人都会带一个小蛋糕回去。 书荷洗完澡出来,就瞧见他懒洋洋窝在沙发里吃蛋糕,唇边染着白色的奶油,见她出来,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湿亮的舌尖一舔,很随意的动作,但书荷总觉得,他看上去比他手上的蛋糕更诱人。 淋雨的薄荷 第40节 她还常常去掐他的腹肌,十分嫉妒:“你这么爱吃甜的,怎么一点赘肉都没有?” 他的吻压过来时,唇齿间裹挟着奶油的甜腻,甜到她有些晕,流连于肌肤处的那只手烫着她:“姐姐,你的腰也很细啊。” “我已经....很久没吃甜的了。”他平静回答着她的话,很快又巴巴补充道:“除了之前你给我带的。” 书荷扯了下唇,“总之,你不用特地按照我的喜好来买,我的东西会自己买的。” 她说完,起身就要走,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袖口轻轻往上一滑,隐约露出手腕处有什么青色的痕迹。 “你明天要去店里吗?” “不去。” 景屹原本还想和从前一样,下午去店里,但听到她的话,他心跳一紧:“为什么?” 书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解释,“明天要去青雩大学听讲座。” 听见青雩大学,他神色似乎僵了下:“.....讲座?” “嗯。”书荷将他的手拿开,他又像条尾巴一样跟了上来:“什么讲座啊....我能一起去吗?” 书荷将酸奶扔进垃圾桶,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你去干什么?” 他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她,语气稍轻,可听起来有些委屈:“不可以吗?” “我是陪蓝叶去的,而且。”她顿了顿,“成树也在,你确定要一起?” 听见成树这个名字,他心底皱巴巴扭成了一团,反而更固执地点了点头:“想去。” “......” 书荷也不知道为什么,猜到如果她拒绝,这人估计又要偷偷掉眼泪了。想到这里,她好似不耐道:“随便你吧。” “但去了那里,我可不会时时刻刻看着你。” “嗯。”他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我会好好跟着你的。” “......” 等到了第二天,瞧见他也一起时,向蓝叶圆溜溜的眼看向书荷,明显是在疑惑。 书荷系好安全带,也没理后头的人,“他自己要跟过来的,甩不掉。” “......” 到了青雩大学,三人跟随着校园里的指示牌找到学校的大礼堂,来的人有点多,成树出来接他们时,瞧见她身后的人,也不由一愣。 “景先生也感兴趣啊?” 景屹脸色寡淡,就这么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高冷至极地移开视线。 “.....” 向蓝叶勾著书荷的手,和她说着悄悄话:“情敌见面,好修罗哦。” “.....” 几人往里走,因为人太多,成树看向拄着拐杖的人,他弯起恰到好处的笑,“景先生,我扶你吧,这里这么多人,万一等下摔倒了,学弟学妹都会看你的。” 景屹冷淡撇开他的手,“不需要。” 成树被拒绝也不尴尬,他耸了耸肩,只见景屹慢吞吞地跟到书荷身边,又垂下眼低低道:“姐姐,你走慢点,我有点跟不上。” 书荷有些无奈,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摆,让他方便跟上自己。 礼堂里叽叽喳喳的,几人坐在最后一排,成树离开前,探过身来和她说了两句话。 景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至人走了,他心底忍不住轻哧一声。 书荷一边听着向蓝叶说话,她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却突然撞上一道冰冷至极的目光。 幽黑的眼眸宛如不可见底的深渊,含着莫名的恨意与厌恶,让她背脊生起了一丝凉意。 但不等书荷多想,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台上主持人出场,她再往那处看去时,人已经消失。 “怎么了?”景屹悄悄问她,书荷敛下心底的疑惑,摇了摇头。 一场讲座会,向蓝叶记了好几页的笔记。 结束后,她过去排队问专家问题,书荷与景屹就在最后一排等她。 在这期间,景屹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书荷偏头看向他,冷白的光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处,他眼睫轻垂,敛着让人看不透的晦暗。 “姐姐。”他突然开口,声音低低的,有些听不出情绪:“我出去一下。” 书荷像是要将他看出个洞来,她沉默两秒,点头应下。 台上排着的队伍很长,书荷等得有些困,拿起包准备去外头吹吹风。 她对礼堂不是很熟悉,一时间没有找到进来的大门。 正疑惑着想要不要往回走时,却在拐角处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站在景屹面前的男人身着剪裁精致的儒雅西装,他手里还拿着文件,看上去像是学校的教授。 而此时,他不知在说什么,可那深不见底的眼里却透着令人心颤的冷意。 他面前的景屹垂眉敛眸听着,脸色笼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看不出情绪。 书荷记起来,这个男人,就是在讲座开始前盯着她的那人。 她轻轻拧着眉,正在心底猜测他是谁,只见男人面无表情地扬起手—— “啪!” 书荷瞳孔猛地一缩,他突然的一巴掌透着十足的狠劲,景屹几乎是瞬间踉跄,清脆的声响好似一同打在了她脸上,耳鸣声嗡嗡不停。 第28章 28 暗恋。 熟悉的淡香猛地撞向他—— 景屹迟钝地抬起眼, 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可脸颊处火辣辣的疼似乎在清晰告诉他,面前这个护着他的人, 真的是书荷。 这般狼狈不堪的一幕, 被她看见了。 景泽良拿着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动作细致, 宛如在擦掉什么脏东西般。 他扫过来的视线让书荷有些不舒服, 只见男人轻哧一声, 睥睨的目光透着冷然的嘲讽。 “你怎么不去死。” 冷冰冰的一句话, 深不见底的恨意。 直到男人离开后,书荷看到他唇角还在流着血, 她压着一肚子的疑问,就要带他去学校的医务室。 令她没想到的是,景屹竟然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蜷紧手, 低垂着眼,右脸颊的红印有些刺眼,声音哑得厉害:“对不起....我先,我先回去。” 书荷看到他有些迟缓地捡起拐杖,垂眉敛眸, 宛如一个毫无情绪的傀儡。 擦肩而过之际,她拉住他的手, “你确定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逼迫他看向自己。 他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喉咙,躲着她的视线,唇角处的伤口像是撕裂般疼着,“我.....” “你想诉说委屈,或者是别的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愿意和我说。”看着他红肿的右脸,还有逐渐湿润的眼眸,她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下,轻轻软了语气道:“就算想让我心疼你,也得要个理由的。” 书荷就这么静静等着他的回复,直到—— 他密长的眼睫颤着,一寸寸,再次缓慢抽出了自己的手,随着他的动作,书荷躁动的心跳也逐渐冷了下去。 “我....” “对不起.....”他有些无措而慌张地移开视线,喉结上下一滚,开口时声音发颤:“我先回去。” 书荷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拄着拐杖的背影缓慢,缭绕着莫名的孤寂感,就好像,他在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世界,距离渐远,也一次也没有回过头。 晚上吃饭时,向蓝叶问:“景屹怎么突然走了?” 书荷没有告诉她刚才看到的事,她漫不经心地戳着碗里的蔬菜:“不知道。” 餐厅里热闹非凡,书荷的筷子顿住,她沉沉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惯来冷淡的清眸里透着挫败,无力重复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向蓝叶愣了下,瞧出她有些失神:“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亮白的灯光刺得她眼眶一酸,她闭了闭眼,脑海中瞬间浮现男人被打到踉跄的画面。 还有他红着眼躲避她的动作。 她心底闷得厉害,却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见她状态不好,晚上吃完饭向蓝叶就送她回去了。 回到家,空荡荡的,静得好像没人回来过。 书荷径直走到工作室的房门前,连着拍了好几下,手心红了一片,里头却依旧没有动静。 她看向门缝,也没有光线渗出来。 但她依旧没有离开,拿出手机给人发消息。 【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确定要一直躲着我?】 【景屹,你就是个胆小鬼。】 【你什么都不说,对我真的很不公平。】 他没有回消息,书荷就直接给人打电话,连着好几通都没人接,她甚至没有听见房间里面的动静。 手心的刺痛不断蔓延开来,她低头看着手心,不由想到他被打时,应该还要疼。 看着空荡荡的客厅,书荷如同陷入了望不见尽头的深渊,不知该往哪走,也不知自己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她蜷紧手,用尽全力砸了好几下门,冷声道:“有本事你永远都不要出来!” 可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 淋雨的薄荷 第41节 一连几天,书荷都没有再见到景屹。 与之前不同,他像是彻彻底底消失了,连微信也不回。 这几天咖啡店暂停营业,向蓝叶和她的团队要借地方拍戏,作为店主,书荷每天都得过去盯着。 “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啊?” 休息期间,向蓝叶过来和她聊天。 书荷扯了下唇;“有么?” 向蓝叶点了点头,见她心情不好,她岔开话题,“你和岳一晗认识吗?” 岳一晗是这部短剧的女主角,书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女人来不及收回视线,目光陡然在空气中相撞。 她平静收回视线:“不认识。” “那就奇怪了。”向蓝叶撑着下颌:“你没发现她总是在看着你吗?包括昨天我们刚来,我就发现她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 但这种“不对”,并没有一丝恶意。 书荷兴致缺缺听着她讲话,并不怎么感兴趣。 收工后,向蓝叶跑过来约她吃饭:“我们剧组导演请客,正好用的是你的地方,你也顺便过去蹭饭呗。” 书荷想拒绝,但导演从她们身边路过,也顺嘴邀请了她。 最终还是一起去了,巧的的是,她的左侧坐的正好是岳一晗。 虽然她打量的视线已经尽可能小心翼翼了,但书荷还是察觉到了。 “我们认识吗?” 岳一晗被她发现,顿时有些窘迫,她犹豫了一下,“学姐,我和你是一个高中的。” 书荷显然没料到她和岳一晗之间会有这样的关系,她顿了顿,说出了高中的名字。 岳一晗点头,她看上去有些腼腆,和拍戏时游刃有余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书荷上学时两耳不闻窗外事,别说她了,就连一些同班同学此时出现,她都未必能记得起来。 岳一晗露出了可爱的酒窝,“没事的,学姐你那时候可是年级第一,经常被我们老师当作榜样来讲。” 书荷轻轻弯了下唇,她拿起杯子喝水,只见岳一晗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 触及她看过来的视线,岳一晗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您和景屹,一定要好好的。” “景屹?” 书荷动作一顿,岳一晗温吞啊了一声,她慌张解释:“您别误会,我和景屹没什么,我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我就是....挺羡慕他的。” “羡慕?” 岳一晗点了点头,她由衷道:“我只是羡慕他,真的能和自己暗恋的人在一起。” 书荷明显错愕,她心跳咯登一声,下意识地反问:“和暗恋的人在一起?” “嗯。”像是怕她误会,岳一晗解释道,“我之前在沥棠拍戏,遇到你们了。” 书荷红唇翕动,像是被她的话砸得回不过神。 她有些艰涩地重复着她的话,“你是说,景屹高中的时候,暗恋我?” 岳一晗有些疑惑,她迟疑片刻:“您....不知道吗?” 一时间,她有些迟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高中时,书荷始终不知道有一道目光追随着自己,有一个人暗恋了她很久。 同样的,岳一晗的暗恋也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上大学后,她兼职拍戏,偶然一次去了沥棠,却遇到了他。 她本觉得惊喜,但是和高中时一样,景屹的目光从来不会看向别人,他身边的人,竟然就是那位书荷学姐。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男生牵着她的手,眉眼之间尽是对她的爱。 在她以为是缘分再次遇见时,他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原来真的有人会美梦成真,那一刻,岳一晗很羡慕景屹,即使他喜欢的另外一个人。 所以再次见到书荷,她总是忍不住地看向她,她以为,他们应该还在一起的。 书荷因为她的话久久回不过神,直到耳边一阵吵闹,有人坐到了她身边。 “书荷姐。” 书荷抬起眼,看着面前有些熟悉的面孔,过了好半晌才记起一个模糊的名字:“徐逸池?” 男生爽朗一笑,镜片后的黑眸像是染着光:“是我,姐姐。” “哟,逸池,你和书老板认识啊?” 徐逸池点头一嗯,他唇角一直弯着浅淡的笑:“姐姐以前是我的家教老师。” 向蓝叶惊讶极了,她看向书荷,只见她似乎也有些意外。 “你不是出国了吗?” 兼职的时候,徐逸池才高二,后来因为他家里人安排他出国,她的这份兼职工作才结束。 徐逸池:“提前回来了,谁知道这一回来,就被李导逮住了。” 李导瞬间哈哈大笑,和身边的人说着他是怎么选中他入娱乐圈的事。 书荷平时不怎么关注娱乐圈,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他竟成为了一名小演员,虽然名气不大,但去年客串的一个角色让他小小出圈了一番。 这部短剧也是他的第一部 男主戏。 徐逸池被人叫走了,向蓝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忍不住轻哼了声:“我的位置怎么被他坐了。” 听出她话里有些不爽,书荷问:“他不是你的男主角吗?” 向蓝叶嗯了声,悄悄和她说:“但原定的不是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把别人挤掉了,你别听李岛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后台硬。” 书荷记得,徐逸池的家境确实挺好的。 “而且你不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眼熟吗?”向蓝叶打量了一下处于人群中的徐逸池,突然瞪大了眼:“你不觉得,他简直就是景屹的复制版吗?” 书荷心跳一滞,她抬眼看向徐逸池,也察觉到了不对。 一样的卷发,银边眼镜,黑色高定的大衣里搭着的是干净的白衬衫,最上方的扣子松开一颗。 甚至是他拿起杯子时,指尖都会有意无意地敲着。 无论是从穿搭还是一些细小的习惯,都似乎透着景屹的影子。 ..... 吃完饭,书荷与向蓝叶就要打车回去,徐逸池凑上来。 “我的司机今天请假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和你们拼车?车费我可以全部承担。” 向蓝叶狐疑地看着他:“那你自己直接打车不就好了。” 徐逸池挠了挠头,看上去格外无害:“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总看到网约司机杀人事件,我有点害怕。” “......” 向蓝叶和她对视一眼,有些无语道:“现在是法制社会,更何况现在网约系统都有安全警惕的。” 被她这样一说,徐逸池也不恼,反而好脾气地求饶:“向老师,您就当我胆子小,别跟我计较。” 若是换做别人,估计很吃他这一套,但向蓝叶完全不。 两人看向书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拒绝。 向蓝叶最先到家的,她下车时,还示意书荷看手机。 向蓝叶:【我总感觉这小子不怀好意,你离他远点。】 “向老师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徐逸池主动问道,书荷收起手机,摇了摇头:“没有。” 徐逸池抬手扶了下眼镜:“我知道向老师对我有点意见,但是我能证明这个角色由我来演不会让所有人后悔,姐姐,你能相信我吗?” 静谧的车厢内,书荷的情绪没有一丝起伏,她只是淡淡道:“我现在也不是你的老师了,你不用喊我姐姐,直接叫名字就可以。” 徐逸池定定看了她两秒,忽地一笑:“这不太礼貌吧。” 书荷扯了下唇:“没事,我不在意。” “那行,书荷?” “嗯。” 等到了小区,书荷下车时,他也跟着下来。 “师傅你稍微等我一下。” 徐逸池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礼袋,“礼物没拿。” 书荷没有伸手接,她依旧拒绝,“真的不用。” 徐逸池的手僵了两秒,他似是低落道:“没想到我出国一趟,和姐姐之间的关系变得生疏了。或者,当作谢礼,也不可以吗?” 他的银边眼镜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一道光痕,书荷原以为她喜欢的是银边眼镜,现在发现,好像不是。 书荷想起他之前偷偷将香水塞给她的动作,有些无奈:“我只做了你一学期的家教老师,真的不用了。” 她再三拒绝,言语之中是很明显的疏离。 徐逸池点了点头,失落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直到他离开,书荷转身走进电梯,低头看着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书华知道了她拒绝唐昀的事,打了好几个电话。见她没有接,连着发了一大段的话,言语之中都在斥责着她做错了,她不应该拒绝。 书荷烦躁地收起手机,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她推门进屋,明亮的灯光有些刺眼,一眼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淋雨的薄荷 第42节 许久不见,她却没有如前几天一样主动和他说话。 “姐姐。” 她冷淡至极,脚步没有停顿一次。 他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哑得厉害:“你是要找男朋友了吗?” 书荷还不知道,她和徐逸池站在一起说话的一幕被人拍了下来,此时已经上了热搜。 她不是很想回答,景屹心跳重重一坠,他伸出手,才碰到她的手,就被她甩开。 一瞬间,书荷心底积压的情绪像是在此刻轰塌:“我问过你是不是又要瞒着我,但你选择了逃避。” 她的声音冷到极点,景屹就这么坐在轮椅上,脸色煞白,如同被人抑住了呼吸,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莫名其妙发什么疯,什么都不告诉我,自顾自地躲起来,现在又突然出现质问我。” “我也很想问问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问题?” 她的目光冷得宛如重逢那天,居高临下站在面前,如同看待一个陌生人般,一字一句,寸寸刺进他的心脏,让他无处可逃。 “你又凭什么来质问我?” 第29章 29 笑得一点儿都不好看。 空气陷入冗长的沉静, 景屹整个人如坠冰窖,却在她要离开时,条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 他猛地站起的身体不稳, 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 胸膛紧贴她的背脊,横亘在腰间的那只手像是要将她嵌进怀里。 “对不起.....你别走。” 他不敢再看她冷淡的眼眸, 浓密的黑发讨好而乞求般蹭着她, 书荷闭了闭眼, 她微微偏头躲开, 落在颈间的呼吸似乎滞了一下。 “你除了说对不起还会说别的吗?” 一瞬间,紧锢在腰肢的那只手, 似乎也将她的心脏攥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鼻尖一酸,贪婪而委屈地埋在她的颈窝间, 声音有些颤,“你别这样对我.....你别找别人。” 紧绷在心底的弦就这么突然断裂,她转身,几乎是用尽全力地咬了下去,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怨恨与不甘都发泄在他身上, 甚至唇齿间都有了血腥味,他却闷声不吭地承受着。 看着他皮肤处深红色的牙印, 她却没有感受到报复后的爽快, 只觉得这伤口似是反噬而来,重逢以后,她第一次情绪如此崩溃。 “除了我父母,你也把我丢在原地。” “我真的恨死你了。” 景屹被她猛地推开,他高大的身体没了支撑, 却又下意识踉跄地抓住了她的手—— “啪。” 他的左脸轻轻一偏,手心密密的刺痛让书荷恍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仿佛从高空猛地坠落,跌入了一个无底洞,失重感随着清脆的声响嗡嗡环绕,这一巴掌也好像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相信,她和那个男人一样打了他。 可这种一个人被困住的感觉,在此刻彻彻底底失控,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想伸手拉住他,却被他躲开。 她连一个真相都没办法知道,却还是因为他理智崩溃,也因为他做出了从没做过的事。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发颤,可面前的人就这么讷讷抓住她的手,泛红的脸颊却下意识又小心翼翼地贴住她的手心,唇角处,被景泽良打出来的伤痕也像是一同在撕扯着她。 男人湿濡密长的眼睫一颤,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烫进她的皮肤里。 他无声流着泪,书荷也如同淹没在无尽的深渊里,全身失了力气,曾经好好被他护着的那颗心在此时只剩失望。 “推开我的是你,不让我往前走的也是你。” 她声音颤得厉害,握着她的手却猛地收紧。 “你凭什么啊?景屹,你告诉我凭什么?” 寂静的屋内,他干涩的唇瓣一动,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他茫然看着她清眸中的泪光,缓慢抬起手,指腹瞬间浸湿,四分五裂的心,也迟钝感受到了疼痛。 他努力想拼起来,可是,碎得真的太多了。 尖锐的碎片散在了四肢百骸的每一处,每捡起一片,痛苦都血淋淋地流了下来。 “我说。” 他艰难至极地开口,干涩的唇瓣翕动,嗓音低哑如同跌入尘埃:“你别哭....我说。” “我什么都告诉你。” ..... “你记住,从今以后,你是景嶙。” “你不是景屹。” “只有景嶙,才配得到一切。” 他重重闭上眼,再次睁眼时,他看向面前的人,忽地弯了下唇:“其实我不是景屹。” “我的真实名字,”他似是有些艰涩地顿住,漆黑一团的眼眸像是陷入空洞,“叫景嶙。” 景泽良与任吟月是自由恋爱,一位是青雩大学著名的教授,另一位是鼎鼎有名的钢琴家。 当时有人感慨,父母相爱,家境优越,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的孩子,未来一定会很幸福。 可没有人知道,任吟月几乎是病态的“完美主义者”。 最开始,她的完美主义只针对自己,对自己的狠戾程度就连景屹的外公也有些看不下去。 她甚至可以因为一首歌没有练好,就将自己关了三天,不吃不喝,直到将曲子琢磨透。 任吟月接受不了普通的自己,样样都优秀,她偏执至极,也接受不了她的所有物不完美。 景泽良是她精挑细选的第一件所有物。 对于她的偏执,完美主义,他都不在乎,因为景泽良也是真的爱她,甚至愿意接受她的“调教”。 直到两人有了孩子,她的第二件所有物来了。 景嶙从出生起,就被她规划好了一切,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 她的完美主义如同巨笼锁着他,别的小孩在玩时,他在没日没夜地学习,任吟月很严厉,如果没练好琴,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景嶙会被关禁闭,也会被打。 到后来,他没有卧室,只有禁闭室。 甚至是,他的日常饮食,都被她掌控住,多吃一勺也不可以。 从小到大,他也没有朋友,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听着她的话。 他反抗过,却被关了一周。 家里的保姆于心不忍,偷偷给他送东西过来,被任吟月发现后,解雇了。 景嶙知道这件事时,心底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而任吟月只是告诉他:“不守规矩的人,没有留下的必要。” 看着他流下的眼泪,女人并没有心软:“眼泪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如果你没办法停止哭泣,就继续关着,直到你认错为止。” 景嶙,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说他应该知足,应该听话的,因为任吟月是为了他好,等长大以后,他会拥有一切,到那时他会知道,成为被人仰慕的存在,这一切都值得。 他平静至极地说完一切,书荷觉得荒唐之际,轻声问出自己的猜想:“我们分手,也是因为你父母?” 他眼睫轻垂,沉默良久,才低低嗯了一声。 景嶙作为任吟月完美的作品,他的另一半,自然也得是完美的,也得由她来选择。 景泽良去沥棠出差时,已经警告过他。 可他还是心存着妄想,直到,任吟月亲自过来。 如果他不跟着她走,任吟月就会找上书荷。 他不敢想,以任吟月的性子会对她说出怎样刻薄而不近人情的话。 他不敢想,当她知道了所有,知道了他是怎样一个傀儡,是会害怕,还是退厌恶。 他被带回去,关了禁闭。 他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暗无天日的房间里,他没办法联系外界,无论他怎么求,任吟月都没有放他出去。 被关了一个多月后,任吟月带着他去一场宴会。 他偷偷跑了出来,最后还是被保镖抓了回来。 景泽良一巴掌将他打倒在地,他吐出一口血沫,踉跄着爬了起来,嗓音哑得厉害:“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做你们的儿子。” “景嶙!” “我不是——” “啪!” 这一巴掌比刚才还要用力,他甚至大脑开始眩晕,唇角的伤口像是要将他撕裂,他垂眉敛眸,低求着:“爸,妈,你们放我走吧。” “求你们了。” 任吟月只是上前,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泛红的脸颊,温柔的眉眼中似乎沉着平静的偏执:“小嶙,你是我儿子,为什么要放你走?” 他闭上眼,无力道:“我不是你的傀儡。” 任吟月好像听不见他的话,“想去见那个姑娘,对吗?” 景屹呼吸一滞,就当他以为还有可能时,她微微一笑:“你们都分手了,还回去干什么呢?” 他的神色瞬间僵住,一颗心直直往下坠去,似乎猜到了什么:“你们做了什么?” 他瞳孔一缩,慌乱甩开她的手,“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的手机呢?” “手机已经扔了。”景泽良静静看着他,黑眸中没有一丝笑意,“我想她,应该收到了你的分手微信。” 景屹情绪近乎崩溃,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再也无法忍受地歇斯底里:“你们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逼我!” 而任吟月和景泽良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有无尽的失望,宛如他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淋雨的薄荷 第43节 他再次被关起来之前,任吟月看着他唇角的伤疤,喃喃自语:“不可以有伤疤。” 仅仅是因为一个伤口,任吟月想要带他去整容。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换一个样貌,他什么都没有了,如果被带去整容.....他不知道书荷还会不会记得他。 所以他妥协了,他说他会乖。 不知又被关了多久,直到有次任吟月和景泽良要去外地参加活动,他藉机跑了出来。 他回到了沥棠,也看到了她。 可是一转眼,坐在车里的任吟月视线冷淡,宛如一张巨网再次将他逮捕。 好像无论他到哪里,都能被她找到。 和任吟月回去的路上,两人发生了争吵。 他的不听话,他的反抗让任吟月理智尽失,她突然变成了几年前那近乎疯狂的模样,歇斯底里地斥责他,甚至是,她解了安全带扑上来,直接上手抓方向盘。 景屹不断想让她冷静下来,可任吟月的情绪不受控制,混乱之中,黑色轿车失控撞向马路边上的围栏,即使他已经尽力踩下刹车—— 刺耳的声响重重撞击着四肢,车子天旋地转翻滚而下,血腥味和耳鸣声瞬间吞噬了两人的意识。 景屹再次苏醒时,整个人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而任吟月死在了那场车祸中。 所有人都在指责他的不乖,指责他的不听话。 他们说,如果那场车祸中,死去的是他就好了。 就如同几年前,死的人是他就好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一切,空气静默半晌,忽地弯唇,向她一笑:“姐姐,你是不是也觉得....” “我很不乖啊。” 书荷心跳一滞,宛如被人掐住了喉咙般,有些说不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他唇角弯起的弧度缓缓抿直,心脏也寸寸沉了下去。 在决定告诉她时,他就做好了会被她厌恶的准备。 “我——” “没有。” 书荷打断他的话,他有些僵硬地抬起眼,一双黑眸再无光泽,就这么不解而茫然地看着她。 就好像是,他不相信他听到的。 也不相信有人,会不怪他。 “你是.....在可怜我吗?” 书荷喉间艰涩,她摇了摇头,重复道:“没有。”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会不讨厌他呢? 他僵硬地扯了下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轻松:“那你——” “别笑了。” 她轻声打断他的话,竭力克制着情绪:“笑得一点儿都不好看,别笑了。” 冷白的灯光下,他牵强的笑意一寸寸淡了下去,唇线抿直,右脸的红痕依旧没有消退,就这么平静地垂下眼睫,沉默着,仿佛在等待她最后的审判。 书荷满腔的不甘像是被冷水浇灭,她深深沉下呼吸,可声音里还是藏着压抑不住的颤意,“疼么?” 他木讷没有抬头,她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脸颊。 “被他们打的时候,疼么?”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贴住了她的手心,湿红的眼里瞬间氤氲着水雾,泪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像是渗进了她的皮肤里。 “被关禁闭的时候,痛苦吗?” “出车祸的时候,疼么?” “我刚才打你.....疼不疼?” 他阖上眼,如同遍体鳞伤的小兽,就这么乖顺地贴着她的手心,泪水止不尽地流,他努力压着喉间碎碎呜咽的痛苦,可连干涩的唇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疼的。” “姐姐.....我很疼。” 书荷始终坚信一句话,世上从没有感同身受的疼痛。 但此时,她视线漫起朦胧的湿雾,心脏像是被钝钝敲着,轻而易举地裂开了一条缝,似乎有什么彻底软了下去。 “那,他今天为什么打你?” 她竭力稳着自己的语气,只见他湿濡的眼睫抖颤,声音低哑空洞:“景嶙.....是不能留卷发的。” 一瞬间,书荷克制着的情绪轰然倒塌,只听他继续讷讷道:“我这样的人,是不能,也不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 任吟月死了,他也永永远远被禁锢住了。 书荷缓了很久,可喉间似是堵了一团棉花,她努力咽下酸涩,让声音尽可能的平静:“所以你是觉得,我也会像他们一样,怪你,对吗?” 他僵硬地滞了两秒,点头,又摇头。 “景屹。” 她两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那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会。” 迟来的答案让他红彤彤的双眼漫起泪光,湿漉漉的如同茫然可怜的小狗,书荷轻轻擦着他薄而红的眼皮,“我们景屹一个人挺过来,一定很累,很委屈吧。” 一瞬间,他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他握住她的手,阂上眼,喉结上下一滚,声音发颤地嗯了一声。 “我从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你分手。” “嗯,知道了。” “但我,还是丢下你了。” 书荷倾身抱住了他,轻轻抚拍着他的背脊,温柔抚着他的黑发。 “我也不想....做景嶙。” 他闭上眼抱着她,泪珠啪嗒啪嗒砸在她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洒落,低低哽咽:“我以为,你不会心疼我的。” 书荷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如同曾经一样,抱着他,哄着他:“你不是说了吗?让我多疼疼你。” “我一直都记着的。” ...... 书荷回到房间后,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许久。 手心的刺痛像是彻底烙在皮肤上,火辣辣地蔓延开来,久久无法散去。 直至眼皮干涩的疼痛感愈深,她蜷起手,可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回荡着他被她打了一巴掌后的模样。 她曾以为,她对他只剩下怨恨与不甘。 就算得知真相,她也只会恨。 可等他说完一切,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原本觉得自己是个冷情的人,可他的委屈,他的眼泪,就这么轻而易举打碎了她冷淡的伪装,露出一颗千疮百孔,却仍然会为他跳动,会心疼他的心。 - 书荷原本想要第二天再和他好好谈谈,有些事情,直到冷静下来才察觉到不对。 可她敲了敲工作室的房门,无人回应。 这次门没有锁,她推门而入,入目的是空荡荡的一片。 景屹又不见了。 第30章 30 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景屹坐在墓碑前, 他将小蛋糕打开,放在少年的照片之下。 “我特地选了一块奶油多的。” 冷然寂寥的墓园里,他孤零零, 又自言自语地说了许久。 直至伤口似乎又裂开, 他垂眼看着自己耷拉下来的手臂,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空气中却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这次, 有些用力。 “对不起啊.....” 他不敢抬头看向照片里的人, 嗓音哑得厉害, 就这么低低道着歉:“又冒用了你的身份。”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 在书荷打了第二十八通电话后, 终于见到了缓缓回来的身影。 她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拧着眉:“你去哪了?” 他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将左手提着的小蛋糕给她:“想吃甜的了。” 书荷看着他蜷紧的手, 再抬眼时,面前的人沉默看着她,唇线绷直,乖顺至极,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蕴着些不安。 焦虑的情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她语气软了下去,让他进屋。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点外卖?” 他来到餐桌前, 动作有些迟钝地将蛋糕拿了出来。 “手机没电了。”他低垂着眼, 轻声回答着她的问题:“没有找到我想要买的蛋糕,就自己出去了。” 他说完,用叉子舀起一块奶油,试探性地递给她。 淋雨的薄荷 第44节 书荷触及他小心翼翼的黑眸,只觉得心底涩涩的, 有些不舒服。 她接了过来,奶油甜腻的味道瞬间黏在唇齿间,她抬起眼,只见他安安静静地吃着蛋糕,密长的眼睫敛下一小片阴影,看上去并无异常。 “昨天不开心,是因为看到了热搜?” 他迟钝地抬起眼,犹豫了两秒,点头。 书荷漫不经心地舀起一小块蛋糕,解释道:“是徐逸池。” 他闷闷嗯了声:“我知道。” 书荷看着他吃蛋糕的动作,不免想到之前,他第一次见到徐逸池的模样。 那时她兼职结束,徐逸池送着她从别墅出来,却见到了早早等着的景屹。 “书荷姐,那是你男朋友吗?” 书荷点了点头,她没有多留,和他道别后,迳直走向等着她的人。 景屹将她揽进怀里时,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不远处的人。 坐进车里,他倾身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书荷疑惑道:“我自己会系。” 景屹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拖腔拽调,尾音勾着莫名的占有欲:“那小孩儿看着,我得宣示主权。” 书荷奇怪地探过去,却被他捏着下巴转了过来。 “少看他。” 她无奈嗔他,“你都说了是小孩了。” 徐逸池才高二,确实比他们小了好几岁。 书荷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也比我小呢。” 那时的他,就这么懒散一笑,离开前挑衅似的扫了眼窗外的男生,幼稚极了。 “懂了,姐姐就喜欢年轻的。” 书荷对于他的无理取闹已经习惯,她低着头,敷衍道:“是呢,尤其是喜欢一个叫景屹的,小两岁,刚刚好。” 这么随口一哄,这人就不作了,只是每次兼职结束,他还是会去接她,随后醋一番。 有关绯闻,她昨晚就联系了徐逸池,热搜也早早撤了下去。 听她说完所有,他点着头嗯了声。 “.....” 空气静默半晌,书荷突然问道:“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暗恋我?” 他吃着蛋糕的动作顿住,喉结上下一滚,过了许久,才温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书荷没有回答他,而是平静回视着他的视线:“原来我们这么早就认识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他眨了下眼,似是随意般笑了笑:“很重要吗?” 书荷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不对,好像又拧在了一起,但她还是点头,认真告诉他:“既然是有关你和我,那当然重要。” “......” 他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戳着蛋糕上的小樱桃,闷闷道:“就是怕你知道了,会讨厌我。” 书荷愣住:“什么?” “我不觉得,有人会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 一瞬间,书荷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他从小到大被任吟月他们盯着,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控内,他讨厌这种感觉,所以也觉得,她会讨厌。 像是有团棉花堵着,她艰涩咽了咽喉咙,尽可能地让语气听不出异常,“那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从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他只是轻轻弯了下唇,“我转学过去的时候,你已经高三了,这么重要的阶段,怎么能去打扰你。” 他喜欢她,但不能打扰她。 书荷总觉得还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他这过于平静的状态,让她有些抓不住。 她突然起身回房,再次出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香水。 不容他反应的,袖口突然被人往手拨去,他想掩藏已经来不及—— 书荷的眼眸猛地一缩,她呼吸滞了两秒,看着那已经淡下去的伤痕,声音有些发颤:“这些,也是他们做的?” 他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手臂上,像是被匕首用力剜过般,留着数道锋锐深色的疤痕。 他猛地收回手,将袖子拉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 “这个问题可以不回答。”书荷拦住就要逃跑的人,他冰凉的手攥紧,就这么低着头,没有看她。 书荷拉起他的手,没有再将袖口拉开,拇指却探了进去,克制着力道,轻柔地抚摸着那一块皮肤,隐隐还能感受到他剧烈跳动着的脉搏。 “为什么,要纹这个?” 他冷白的手腕处,分明纹着她画过的薄荷叶。 景屹喉间上下一滑,他低低回答着她的问题:“这是你,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书荷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攥紧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机,被他们丢了。 被绑回来,什么都没有。 除了她画过的薄荷叶,就只剩下那件蓝色毛衣。 书荷没有再说什么,她敛下情绪,也没有再将袖口推上去,而是对着他冷白的手背,喷了香水。 他茫然地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书荷却将香水塞进了他的手心。 “我得给你留个记号。” 他迟钝地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书荷抬起手,缓缓抚上他柔软的黑发。 “真怕有一天,又找不到你了。” “不会有这一天了,对吗?” 听着她温柔的声音,死寂的心脏忽地重重一跳,他没有说话,却下意识地低了下头,任由她抚摸自己,乖顺至极。 - 这几天,景屹的状态有好起来,虽然又将自己关在家里不出门,却会回她的消息了。 每天回来时,这人又悄无声息地从房间里出来陪她吃饭。 短剧拍摄这两天就要结束了,徐逸池想要约她吃饭,却被书荷拒绝了。 “我们不熟,就没有必要了。” 徐逸池看上去有些失落,“是因为之前绯闻的事,所以不方便吗?” 书荷摇了摇头,她有时真如别人所说,冷情至极:“我不喜欢和不熟的人牵扯到太多关系,抱歉。” 徐逸池定定看着她:“如果我说,我想追你呢?” 书荷平静到毫无波澜:“我不喜欢你。” “这么绝情啊,万一你能被我感动呢?” 书荷淡淡道:“我不会因为感动而喜欢上一个人。” “行吧。”他似是妥协,可镜片后的瞳仁还是划过势在必得的光痕:“但我觉得,我还是想争取一下,万一呢。” 书荷不是一个喜欢被纠缠的人,她忍着脾气:“你还是不要靠我这么近了,我不想再被一些莫名的绯闻困扰。” 徐逸池还想说点什么,但有工作人员跑了过来,他只能先离开。 书荷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前段时间乞山京和单舟抄袭事件已经有了进展,估计没想到梁栩会动真格,单舟发了一张手写信道歉。 她切回微信,却看到高中群里正好有全体消息。 过几天是高中校友会,班长在群里嚎着:【能到就到,不能到的提前联系我哈!】 若是之前,书荷估计会找个借口不去。 但此时,她却很想回学校看看,她想试着去找找有关景屹的痕迹。 - 去学校前书荷问了景屹去不去,不出所料,他摇了摇头。 回到高中后,书荷与几个同学先去探望班主任。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老师在,聊了一会儿,书荷将位置让给其他同学,她起身走到窗边,瞥到了书架上的那张合照。 目光一眼落在景屹那青涩熟悉的面孔上。 男生穿着蓝白色的校服,衣领拉至下颌处,抬着下颌,漆黑深邃的眼眸就这么冷淡睨着镜头,唇线抿直,俊朗的五官凌厉分明。 他身边的其他同学都扬着灿烂的笑,唯独他,明明处于阳光之下,却缭绕着寂寥的孤独感,让人觉得抓不住。 书荷敛下情绪,礼貌问道:“老师,这是您带的学生吗?” 女老师姓陶,看上去格外年轻,听着她突然的问题,温柔回答她:“对呀,他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所以一直留着他们的毕业照。” 见她的目光顿在某一处,陶老师笑了笑,“有你认识的人啊?” 书荷点头,她想了想,念出那个有些陌生的名字:“景嶙....是个怎么样的人?” 陶老师愣了下,她疑惑道:“景嶙?我们班上没有这个人啊。” 书荷也一怔,她指着男生青涩的面孔道:“他不是,景嶙吗?” 陶老师摇了摇头,“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对他印象很深,他叫景屹,是跳级升上来的。” 书荷可以确定,照片上的人的的确确是景屹,可他又不是景嶙..... 她心底疑惑渐深,也是此时,坐在姚老师前头的一个男老师转过身来,他重复道:“景嶙?” “景色的景,嶙峋的嶙?” 淋雨的薄荷 第45节 书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只见男老师对着陶老师道:“我们学校确实有这个学生,只是你那时候还没有来。” 陶老师好奇:“那他是哪一届的学生?” 男老师回答了她,书荷心跳咯登一声,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被人刻意掩盖的事实破了道口子。 男老师忽地唏嘘:“只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他原本说不定会是我们学校的第二个状元,只可惜命运弄人,这孩子在高三的时候被绑架,人没了。” 一瞬间,书荷彻底想起来了。 那时她还是高二,有段时间确实听见周边的同学在讨论高三那位年级第一的学长。 只不过她当时忙于学习,根本不在意别的事情。 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觉得唏嘘不已。 原来那个人,是景嶙。 心底的疑惑突然有了明朗的答案。 难过他在说起景嶙时,掺杂了莫名的歉意,痛苦,还有挣扎。 景屹根本不是景嶙。 他在骗她。 第31章 31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紧贴的唇瓣间。…… 校友会结束, 班级包了一个大包厢聚餐。 书荷与大部分人都不太熟,就这么安静吃着水果,直至身边似乎换了个人坐下。 “你心情不好?” 成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没。” 她不说,成树也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换了个话题:“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她敛下情绪, 牵起浅淡的笑, “还是很感谢你。” 成树给她倒了一杯果酒, “都是老同学了,还客气什么, 尝尝这个?” “谢谢,我自己来就可以。” “哎哎——成医生!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有人瞧见了这边的动静,故意大声嚷嚷着。 一瞬间, 其他同学的目光纷纷探了过来,成树看着她毫无波澜的神色,含笑对着那人道:“说你这几年过得不错,双下巴都出来了。” 众人捧笑着,那男同学也不恼, 以前在班级里就格外爱活跃气氛,此时也开始组织着大家一起玩游戏。 有几个不玩的就在边上唱k, 书荷也被拉了进来, 第一位幸运儿是她身边的成树,选择了真心话。 问题是一个app上随机生成的,男同学拿着手机问:“你的初恋是在什么时候?” 一瞬间,众人含着深意的目光纷纷看向他身边的人,就连成树也下意识看向了她。 他坦然道:“高中。” 打趣声此起彼伏, 书荷当作没听懂,神色淡淡。 玩了几轮,结果又转向了成树。 “成医生,你运气不行啊。” 成树无奈一笑,这回选择了大冒险。 “选择一位在场的异性,和她拥抱一分钟。” “嘁,拥抱多没意思啊。” 有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声环绕,书荷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只听成树道:“我觉得,我还是自罚两杯吧。” “哎成树,你这就玩不起了啊。” 成树看了眼身边的人,他含笑应着:“是啊,我玩不起,先干为敬。” “那不行啊,得罚双倍。” “行。” 书荷原本以为不会轮到自己,但酒瓶还是缓缓对准了她。 app这次跳出来的问题让众人有些失望——【如果此时有后悔药,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身边的人纷纷道:“那我肯定回到高考的时候啊,把答案都背熟,这不妥妥状元了!” “想啥呢你?你那脑子能背得下来吗?” “是我的话,就把彩票号码记下来。” 书荷脸色平静地回答:“如果只有一颗,那我想回到一周前。” “一周前?”大家都有些茫然:“一周前是有什么大事儿吗?没有吧?” 明亮的灯光下,她卷翘的眼睫一颤,“有。” “不该让小狗哭的。” 也不该,打他的。 “哈?狗还会哭吗?” “你别说,还真会,之前我养的那只狗——” 身边的人议论纷纷,书荷沉默着喝了两口酒,成树的视线有意无意看向她:“你养狗了啊?” “....算是。” “我也养了一只狗,有机会,可以让两只小家伙一起玩?” 书荷弯了下唇:“我家那只,比较社恐,脾气也不太好。” 成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得好好教一下,有时要凶一点。” 书荷漫不经心地敲着杯子:“不太舍得。” 成树笑了笑:“那会宠坏的,不过,确实挺想知道你这样脾气好的人,凶起来会是怎么样。” 书荷听着他的话,不由一顿,她看向他,忽地摇了摇头:“我脾气不算好。” “是吗?”成树想再说点什么,被其他人的声音骤然打断。 游戏又玩了几轮,酒瓶再一次选中了书荷。 这一次的大冒险内容让众人都有些期待——【打电话给前男友,说我们复合吧。】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书荷会拒绝,在他们的印象里,她不怎么与大家玩在一块儿,大部分时间里都是一个人,虽然成绩优越,却不幽默,不合群,孤僻又冷情。 但书荷没有。 她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两秒,三秒—— 接通后,电话里的人却没有出声,书荷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复合吗?” 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问了出来,空气静默半晌,男人语速不急不缓,低哑好听的声线如同滚着些颗粒感,“结束了吗?我现在过来接你。” 等挂了电话,身边的人面面相觑。 惊讶于书荷竟然有过男朋友,也对于她前任的回答有些摸不着头脑。 书荷本人却格外平静,聚会结束后,成树匆匆拿着外套跟在她身边。 “书荷。” 她回过头,只见成树手里拿着车钥匙:“我送你?” “不用了。”她摇头拒绝。 也不知是不是堵车,她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熟悉的黑车。 “前几天的那条绯闻,我看见了。” 成树站在她身边,一高一矮从不远处看显得格外般配。他陡然出声,书荷随手捋了下头发看向他,漂亮的琥珀眼里依旧冷淡平静。 “不瞒你说,我都吓了一跳。” 那条热搜里,她其实没怎么露出脸,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她扯了下唇,没解释,其他同学路过他们时,视线含着意味不明的深意,成树和他人打完招呼,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能最后问个问题吗?” 书荷温吞看向他,她喝了点酒,虽然没有醉,但此时脑袋沉沉,实在不太愿意说话。 “如果刚才的大冒险,我没有拒绝,你会配合我吗?” 书荷慢半拍地想起来是那个拥抱,她抿了下唇:“抱歉。” 他有些挫败,也格外不甘心:“只是拥抱也不可以吗?” 书荷忍着脑袋的晕厥感,“成树,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她也不是傻子,对于他的心思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成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不一样的,也许是无数次追赶后,却始终追不上这个位居第一的女生。 她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写题,背书。偶尔班级里哄笑吵闹,她都是毫无波澜。 从不甘心,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别人说她不合群,他的视线却这么追随了她三年。 高考后,家里人替他安排了国外留学,也因此没有去参加毕业典礼。 想到这里,他追问道:“如果是在高考结束后,你的答案会变吗?” 书荷头晕得厉害,等捋清他说的话,摇了摇头:“如果这个词,是永远不会生效的。” “也许你觉得只是个拥抱,只是游戏而已,但是....你就当我是一个比较矫情的人吧。” 淋雨的薄荷 第46节 成树滞了两秒,似是泄了气般:“不怪你。” 许是意识有些不清,书荷忽地弯了下唇,破天荒额外补充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的那只小狗鼻子很灵,如果被他知道我抱了别人,会不开心的。” 成树有些无奈:“作为养狗两年的经验者来说,真的不要太惯着了,会宠坏的。” 她不置可否地一笑,只见不远处熟悉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书荷看清车牌,对他道:“那我先走了。” 成树眼见着她坐进车里,目光与男人幽幽沉静的黑眸交汇,似是有什么在冷薄的空气中无声蔓延开来。 景屹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书荷上了车就阖着眼皮,白皙的脸上浮着浅淡不自然的绯色,没有一点儿要和他说话的意思。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安安静静,心底却已经乱成了一团。 刚才和成树在那边聊天,现在又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对着别人笑,现在却不理他。 在电话里说的....应该是大冒险?可她不是会参与这种游戏的人。 如果是游戏,为什么只打给他? 她还和别人做过什么吗? 好像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他没资格过问。 等会儿回去以后,她万一不记得了怎么办..... 书荷压根不知道身边的人已经快将自己拧成干巴巴的一团了,到了以后,她困倦至极,下车时一个踉跄,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 余莫一回头,就瞧见拄着拐杖的景屹扶着喝醉的人,看上去诡异又和谐。 回到家,书荷推了推他,景屹松开手时,明显有些失落。 她也没有理他,径直回浴室洗澡,一小时后,雾气缭绕,有人敲了敲卧室的门。 他拿着一杯蜂蜜水,只见她湿漉漉的卷发落了下来,米色的睡衣浸湿了一大块。 她也没有拒绝,就这么接过来一口喝完。 “我....帮你吹头发?” 书荷撞上他试探性的黑眸,想了想,拿着吹风机走了出来。 客厅里,吹风机嗡嗡作响,热风吹拂,男人的指尖细致穿过她的长发,她闭着眼,恍恍惚惚,仿佛陷入了以前谈恋爱时,他也是这样帮她吹。 书荷知道自己只是有些晕,却没有像以前一样醉得不省人事。 但还是转过身抱住了他。 因为她突然的动作,他瞬间一滞,双手僵在半空,她柔软的长发散落,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让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姐姐?”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书荷闭着眼,懒懒嗯了声。 他放下吹风机,缓慢至极地圈住她,在确认她没有蹙眉,没有不耐时,这才无声无息地收紧了手臂,小心而贪婪地嗅着她的馨香。 她就这么抱着他许久,呼吸也逐渐平平缓,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景屹抱着人缓慢至极地回房间,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将她轻轻抱回到床上后,扶在她颈间的手缓缓抽了出来,视线静静落在女人安静的睡颜上。 她皮肤瓷白无瑕,干净的眼皮有些红,灯光下,她的五官柔和,如浆果般的红唇轻阖,景屹不由咽了咽喉咙,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缓缓靠近,鼻尖轻轻一动。 她身上的馨香缭绕,好闻到他心跳声咚咚不停,似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蔓延出来,想要缠住她,将她和自己禁锢在一起。 鼻息缠绕,他缓缓靠近,唇瓣几乎是相贴的距离,只见她卷翘的眼睫一颤,忽然睁开的浅眸似是漫着些未聚焦的茫然。 这一眼,让景屹蠢蠢欲动的心瞬间提起,他瞳孔慌乱一缩,要逃离之际,却突然被人往下一拽,柔软的唇瓣瞬间紧贴—— 她的唇很软,似乎有些甜腻的馨香缭绕,他呼吸滞住,脑中似是划过一道白光,就这么愣了两秒,下意识地张唇想要回吻,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血腥味瞬间弥漫在紧贴的唇瓣间,他有些分不清她是清醒的,还是醉的,却始终不舍得离开。像是怕吵醒她般,克制着呼吸,安静地感受着她在咬完人后,湿热而小心地舔吻着他的伤口,含着无意识的迷恋,恍惚听见了她的呓语—— “胆小鬼。” 第32章 32 让你咬回来? 书荷从卧室出来, 身后跟随着房门一关一合的声响,脚步声缓慢靠近,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一回头, 撞上了他黑漆漆的目光。 见她不说话,他忍不住先开口, 唇瓣处暗红色的伤口有些惹眼, “姐姐, 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 书荷昨晚还不算醉, 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到那个朦胧的吻,她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 “什么事?” “......” 虽然早知道她酒后会不记得事,但景屹不死心地跟在她身后,干巴巴道:“你亲我了。” 书荷完全没有一点儿娇羞惊愕的神情, 反倒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少造谣。” “......” 景屹有些哀怨地看着她,憋了半晌,闷闷道:“我这里,就是被你咬的。” 他指了下自己的伤口,书荷就这么敷衍地扫了一眼, 将洗好的水果放进陶瓷碗里,与前几天温柔哄着他的模样完全不同。 “哦, 我在哪里咬的你?”她咬着水果, 红唇上染着亮晶晶的光泽,比她手中鲜红的浆果看上去还要诱人。 他轻轻咽了下喉咙,回答她:“你的房间。” “你的意思是,我在我的房间里,无缘无故咬了你?” “还亲我。”他轻轻补充道。 书荷溢出一丝轻笑, 反问他:“你没事儿进我房间干什么?” “.....你睡着了,我抱你进去。” 书荷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所以,你不进我房间的话,就不会被咬了。” “......” 听出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负责,景屹闷闷委屈:“你怎么这样。” “.....”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这矫情鬼,“那你想怎样?让你咬回来?” 景屹黑眸不自觉地盯着她红润浸着光泽的唇,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被塞了两瓣很甜的橘子,白皙的手指抵着他的唇留下转瞬即逝的柔软馨香,他下意识地张嘴时,她已经收回了手。 “想得美。” 她冷酷无情地丢下几个字,景屹慢吞吞地咬着水果,“你说好会心疼我的。” 他说着,还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自己的伤口,轻轻拧着眉,一副恹恹耷拉的模样。 “.....” 书荷有些无语,可目光落向他的唇时,笑意很快消了下去。 “他经常打你吗?” 等意识到她说的是谁,景屹迟钝两秒,点头,又摇头。 “已经很久没有了。” 因为在任吟月去世后,他不再是景家人。 “抱歉。” 他愣了下,只见她垂眼看着碗里的水果,“那天不该打你的。” 空气静默半晌,他努力弯唇一笑,“没关系啊,和他比起来,你打得一点都不疼。” 见她不说话,他试探性地去拉她的手,“真的。” 书荷无声看着他,直至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有些撑不下去,她克制着心底翻涌的情绪,“算了。” 一瞬间,他牵强的笑意消失,下意识地蜷紧手,指尖轻轻掐进她柔软的手心,无措而紧张地看着她。 “我欠你两个要求。” 她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景屹心跳一紧:“什么意思?” “就当是因为这两件事,补偿你。” 等意识到她说的意思,书荷已经起身要走。 “有时间限制吗?”他巴巴跟上她,书荷拿着碗放到洗手池:“暂时没有。” 也就是说,什么时候截止,由她来决定。 也有可能明天就过期了。 对于这不公平的条约,景屹轻声抗议:“你耍赖怎么办?”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向他,她拿着纸巾擦了擦手,“好像我和你之间,爱耍赖的人是你吧?” “.....” 抗议无果,他闷闷道:“那昨天你在电话里问我的事,还算数吗?” 书荷抿了口温热的蜂蜜水,“只是大冒险,而且,你不是没给我答案么。” 他滞了两秒:“.....你知道我不可能拒绝的,我一直想和你在一起。” “分手不亲口和我说,复合也是么?” 他瞬间慌了,“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 “是景屹想和我在一起,还是景嶙?” 她的问题让他脸色倏地煞白,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不说,书荷也不恼,只是将杯子放在一旁,平静看向他:“我没办法接受第二次的断崖式分手。” “所以不管你是景屹还是景嶙,这一次,我想知道所有的你,和真正的你在一起,可以吗?” - 淋雨的薄荷 第47节 下午店里不是很忙,书荷闲下来时,点开平板。 她搜索不到有关景嶙的事,直到输入了任吟月的名字,目光落在那条词条上—— 【著名钢琴家任吟月痛失爱子,昏迷三天未醒疑似生命垂危!】 除此之外,看不到任何一条有关景嶙或景屹的消息。 她疲惫地合上平板,在心底猜测着他与景嶙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忙了一会儿,她今天还得去探班向蓝叶。 他们拍摄的地方换了一个场景,书荷打包了咖啡,等到剧组时,大家都在忙,很少有人注意到她。 毕竟只是来探望她的,书荷戴着口罩,就这么安安静静坐在角落等她。 可没一会儿,面前落下一道阴影,一道有些惊喜的声音从头顶越了下来。 “书荷姐?” 徐逸池的笑容明朗到挑不出一丝瑕疵,若是粉丝见了,估计又得宣传什么内娱阳光大金毛之类的话。 书荷毫无波澜地颔首,只见他似乎毫不介意她的冷淡,就这么单膝磕地蹲下身,仰着视线和她说话:“我刚才一眼就瞧见你了。” 书荷对于他自来熟的亲昵感有些不适,她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只见已经有人看过来了。 “你站起来,被别人看到会误会。” 徐逸池好似听话般点头,起身坐到她身边:“你是来探班向老师吗?” 书荷敷衍地应了一声,她随口问道:“你不用去忙吗?” 他笑容渐深,“我今天的通告已经结束了。” “那你还不走吗?” “嗯,好不容易见到姐姐,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 书荷心底莫名浮起一丝不适的烦躁,正好向蓝叶忙完赶了过来,瞧见徐逸池在这里,她狐疑又警惕。 “向老师!” 他像是看不出般,就这么爽朗又亲切地和她打了一声招呼。 向蓝叶接过书荷带来的咖啡,敷衍地扯了一下唇,“你都收工了,还不走?” 徐逸池和刚才一样的答案,随后装作非常识趣的模样道:“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你好像很讨厌他?” 等人走后书荷才问道。 向蓝叶慢吞吞地喝着咖啡,“就是觉得他很装。” 书荷有些疑惑:“怎么说?” “直觉。” “.....” 在拍戏过程中,徐逸池很少会这么慇勤,甚至还有些养尊处优的傲慢架子,导演几人都巴巴捧着他。 向蓝叶承认他的演技不错,但她真是讨厌这种傲慢的人,更何况,娱乐圈里从来不缺演技好的人。 陪她聊了一会儿,书荷先走一步。 司机接上她,还没几分钟,他频繁看着后视镜,突然开口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艺人啊?” 书荷愣了下:“不是。” “那怎么有两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从剧组接到人,再到有人跟着,司机显然将她当成了什么艺人。 书荷往后望去,确实有两辆车。 “您能多绕两圈甩掉他们吗?” “可以,但绕路要加钱哈。” 绕了两圈,司机也有些烦躁了,“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书荷心底有些不好的预感,霎那间,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刺耳的刹车声嗡嗡环绕。 ..... 警局。 书荷拿着冰块的手有些酸,额头撞出的乌青愈深,做完笔录后,警察问她要不要和解,她摇头,面色冷淡:“不和解。” 肇事的这几个小姑娘是徐逸池的私生粉,自从上次爆了热搜,几人就一直蹲在剧组外。 今天眼尖认出了她,竟开始跟踪。 而其中还有几个没有成年,开车的两人也是拿到驾照后第一次上路,油门误当刹车才发生了追尾。 她这般决绝,警察也没多说什么。 司机满脸写着晦气,接了个单,却被人追尾撞车。书荷给司机赔了一半的费用,剩下一半需要肇事者赔偿。 书荷刚刚走出警局,就瞧见了匆匆赶来的男人。 他拄着拐杖的动作不稳,走近后,目光陡然顿在她额间的乌青处。 “怎么回事?” 他胸膛随着紊乱的气息起伏,衣襟凌乱,看上去是匆匆出来的。 书荷没有瞒他:“追尾了。” 他明显有些懊恼:“早知道我来接你。” 书荷看向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余莫在不知何时染了蓝色的头发,躲在车里依旧显眼。 “又麻烦余莫?” “他又不是你的司机。” 景屹很想说我会给钱的,但话到了嘴边又止住,心底划过一丝涩意。 如果他的腿好了,就可以自己过来接她。 “回去吧。” 书荷看出他又在拧巴不开心了,他闷闷嗯了声,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徐逸池走路带风,可看到她身边的男人,他脚步骤然一顿,忽地笑着推了下眼镜:“好久不见。” 两人的目光与空气中交汇,似是有什么无声无息地蔓延看来。 景屹冷冷睨了他一眼,牵起书荷的手,擦肩而过之际,她的左手被徐逸池拉住。 他先一步开口:“书荷姐,我送你去医院。” 书荷拧着眉,抽出了被他攥住的手,“不用。” 徐逸池笑容浅了些,他看向景屹,再往下,毫不掩饰地落在他的腿上,“你应该不方便送姐姐吧,还是我送你们。” 他这声姐姐格外刺耳,景屹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力道,书荷脸色稍冷,却没有抽出手。 “不用了,你还是进去看看你的粉丝吧。” 见两人要离开,徐逸池忽地提声道:“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不能。” 书荷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就先拒绝了。 徐逸池镜片后的瞳仁划过一道光痕,他弯着恰到好处的笑:“哥哥急什么?无论你和姐姐什么关系,也不能控制她不和别人说话吧。” “控制”两字如一根针般刺向他,书荷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徐逸池一眼,转而对身边的人道:“你等我一分钟。”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她会选择他,唇线抿直,下颌绷着,乌黑的眼眸里凝着固执与委屈。 书荷费力抽出自己的手,又轻轻捏了下他,示意他先回车上。 可他就像个木头一样不肯动,她只好看向徐逸池,“去那边说。” 他含笑看向沉默的男人:“好。” “.....” 景屹如同屹立的树一动不动站在不远处,黑眸却紧紧盯着她。 书荷收回视线,长话短说:“说实话,你给我带来挺多困扰的。” 她冷淡的一句话让徐逸池垂下眼,一副认真听讲的愧疚模样。 书荷却没有因为他的装乖产生一丝波澜:“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请管好你的粉丝,我们之间最好也不要有任何联系了。” 徐逸池沉默两秒,忽地一笑,“不至于吧,姐姐——” “我也说过,我们不熟,别叫我姐姐。”书荷打断他的话,声音如同浸着晚风的冷冽,“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意为之,但无论你怎么学他,都没用。” “我说过,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也没有可能。” 书荷言简意赅说完,徐逸池卸下了伪装,“姐姐,我也一样比你小。”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男人,来到她面前,故意挡住了视线。 “我不介意你有男朋友。” “我很介意。”他好像并不知道她分手的事,但书荷还是没什么情绪地打断他,直视着这双无论怎么伪装,都与景屹不同的眼睛。 “我从来不是因为年龄,样貌,或者发型而喜欢一个人,所以无论你怎么学,你都不是他。” “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最后明确告诉你,任何人都无法成为景屹的替代品。” “他在我这里是唯一的。” 不远处的某人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又把自己拧得委委屈屈。 书荷言尽于此,也不想再浪费时间,正要抬步离开,徐逸池下意识地拦住她:“你——” “别再纠缠我了。” 淋雨的薄荷 第48节 她随手将碎发捋到耳后,转头看向还亮着灯光的警局,声音也冷到极点:“否则,你可以进去陪你的粉丝。” 第33章 33 你喜欢的样子我都会有。 景屹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书荷有些无奈,“你怎么不去车里等?”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眼不远处的男人,再次收回视线时, 黑漆漆的目光幽幽看向她, 透着些明显的不高兴:“至少有三分钟了。” “......” 书荷没想到这人真的掐着时间等,她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也不管他上不上车。 车门被人关上, 见又是余莫开车, 她不免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问题不是对着景屹问的, 他就这么双手环抱,沉默而阴恻恻地盯着余莫那骚包缩着的蓝色脑袋。 “我也是李阿姨的租户。” 余莫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像个乖乖回答问题的好学生,看上去还有些紧张,“之前梁哥帮了我一个忙, 我欠他一个人情。” 梁栩不用他还,但这小子太固执,干脆将他的电话给了景屹,让他有什么事儿就找余莫。 不过说实在的,去年一整年余莫都没怎么见过景屹, 也是这几个月才频繁联系了,多数时候就是开车送他去个地方。 书荷点了点头, 又问:“那理发店忙吗?” 余莫脸色紧绷, “还可以。” 说起来,每次送完景屹,他还会转一笔钱,堪比理发店一天的营业额。余莫拒绝过,但景屹显然是个脾气古怪又钱多的老板, 下次依旧给。 这么一来,他只能将店里的重任交给其他人,每天揣着个手机,等待继续当司机。 书荷没有再说话,余莫显然松了一口气,他这人很社恐,就喜欢没人说话的安静气氛。 直到景屹突然出声,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背脊,心跳咚咚不停,瞥了眼后视镜,祈祷不要提及他。 “你要去剪头发吗?” 他冷不丁地出声,书荷嗯了声:“想剪短一点。” 景屹瞥了眼她海藻般的长卷发,突然发现,自己和她应该算是情侣发型。 “长发好看。”他干巴巴地找着话题,为了掩藏自己暗戳戳的心思,又随口补充道:“但我也没见过你短发的样子,应该也好看。” 书荷把玩着自己的卷发,“不会剪短,大概就到,肩膀的位置。” 她还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景屹看着她的动作,“像你高三那会儿的长度?” 车窗外光影划过,依稀折射在他俊朗优越的五官处,唯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静静看着她。 书荷把玩的动作一顿:“你这都还记得?” 他嗯了声,尾音不自觉地翘起:“你什么样我都记得。” “......” 书荷上高中的时候,一直都是利落干净的高马尾。 直到高三最后几个月,她嫌洗头麻烦,干脆去剪短些,但最后.....书荷是沉着脸从理发店离开的。 景屹还记得那会儿在学校见到她,女生站在圆弧走廊处背书。她脱掉了校服外套,就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露出雪白的后颈,那开花似的小啾啾扎在后头,格外可爱,就是脸色阴沉沉的,看上去心情极差。 想到这里,他不由弯了下唇,书荷无言睨着他,“你记性可真好。” 等回到家,他再次证明自己的记性确实不错。 “你和徐逸池聊什么了?”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还有些别扭的不高兴:“我以前就说他对你图谋不轨。” 书荷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敷衍道:“他说他很抱歉。” 他拧着眉,找茬似的:“抱歉要抱这么久?” “我看他不是抱歉,是想抱你。” 他可没有忘记徐逸池靠近她的动作,这人阴阳怪气的嘀咕声被书荷听得一清二楚,她额头处的闷疼似乎更深了,走过去找医药箱。 景屹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见她的动作,先一步拿起药。 “你不方便。” 虽是这么说,还是下意识瞥了眼她的脸色,见她没有拒绝,他一边给她涂药,暗戳戳道:“他烫了和我一样的卷发。” “......” “还有你喜欢的银边眼镜。” “......” “白衬衫也是....你看出来了吗?他在学我。” 景屹的目光明晃晃地黏在她脸上,女人轻阖的眼皮一动,只听他有些委屈:“还比你小。” “.....” 见她不说话,他手中的棉棒都快折断了,“他还叫你姐姐....” “姐姐,你会喜欢他吗?” “.....” 书荷掀起眼皮,毫不留情:“你话真的好多。” “.....” 见她准备回房,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书荷毫无防备,就这么跌坐回沙发上,整个人几乎被他圈在怀里。 “卷发,我不会弄回去的。” 他黑眸紧紧看着她,“我的腿,也很快会好。你喜欢的样子我都会有,所以....你别喜欢别人,好不好?” 书荷红唇翕动,视线往上落在他毛茸茸微卷的黑发上,再没有大学时的意气风发,却显得很乖。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别人了?” 他乖乖任由她摸,如果身后有尾巴,此时估计能翘起来,可语气里还透着明显的扭捏不高兴:“谁知道你会不会被冒牌货勾引?” “......” “行了。”书荷有些无奈,拍开他的手,“你也少作,别忘了,我们现在还是前任关系。” “.....” 她这么一说,他竟愣愣松开了手,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木讷无措。 书荷以为他又委屈不高兴了,将他手中折断的棉棒丢进垃圾桶里,“头疼,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他看上去没有高兴,也没有其他的情绪,先是怔怔哦了声,又乖巧点头,看上去毫无异常。 但一直回到卧室,书荷才发现不对劲。 他怎么突然这么乖..... 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委屈,或者陷入了什么拧巴的死胡同里,她拿出手机,敲敲打打,给人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周末要去看车,你要不要一起?】 她记得,他对车还挺了解的。 不出所料,他答应得很快:【好。】 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手指再往下滑,只见向蓝叶给她转载了一条链接。 向蓝叶:【徐逸池又搞什么幺蛾子!!】 有关#徐逸池私生粉#的话题又登上了热搜,虽然已经被撤下来,却还是有人截屏扩散了。 书荷看了一圈,只是拍到了徐逸池从警局出来的一幕,那时她已经走了。 和向蓝叶说了追尾的事儿,她瞬间炸毛:【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本来就对徐逸池有偏见,这连续两次的热搜,让她不由开始怀疑:【我听别人说过,徐逸池家里是从事媒体工作的,这不会是他故意安排的吧?】 书荷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兼职做家教,好像确实听徐逸池说过,他母亲是某个媒体的董事。 她也没多想这种无关的事情,但许是因为她那晚说的话,徐逸池也没有再次出现过。 周六的时候,梁栩过来接两人去看车,倪穗也在。 来接待他们的销售是倪穗的朋友,她带着他们看了一圈,书荷最终看中一辆银灰色的。 销售将车的性能言简意赅地讲解了一番,书荷颔首,却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身边的“专家”。 景专家分析了两句,书荷也不多犹豫了,决定就这辆。 “要不要试驾?”去付款前销售问道。 书荷欣然答应,梁栩和倪穗去休息室等他们,销售正想帮景屹拉开后座的门,他已经先一步拉开副驾驶的门,并礼貌道:“我坐前面就行。” “.....” 开了一圈,书荷感觉还不错。 等回到4s店,她没太犹豫直接过去付款。 边上的梁栩扫到了她直接全款拿下的动作,心底突然浮现一丝疑惑。 书荷看上去,不像缺钱的,那她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合租? 提车要等两周后,送他们回去的时候,梁栩接了一个电话。 手机连着蓝牙,李敏玉的声音立刻在车厢内响起。 得知书荷与景屹也在,她热情道:“那晚上一块儿吃饭?” 书荷没拒绝,“好。” 她都答应了,景屹不可能不去。 等到地方,梁栩和倪穗还要去买点东西,她和景屹先去包厢。 但不知是不是梁栩记错了楼层,等出了电梯,没有见到餐厅,反倒有几个伴娘伴郎打扮的等在电梯旁。 见有人来,他们迎了上来:“两位是新娘的朋友还是新郎的朋友?” 淋雨的薄荷 第49节 书荷这才瞧见这层楼似乎被他们包了,还立着新婚夫妇的婚纱照,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景屹脸色紧绷,明显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意思,我们可能走错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 他们笑盈盈的,还塞了喜糖给两人:“就当沾沾喜气啦,也祝你们幸福啊。” 两人再次回到电梯,看着手里红鼓鼓的喜糖,都有些懵。 电梯回到一楼,正好遇到回来的梁栩和倪穗。 瞧到两人手中的喜糖,他挑眉:“哪来的喜糖?” 书荷解释了一句,倪穗低头看了眼餐厅的位置,对着梁栩嗔怪道:“你记错楼层了。” “.....” 等上了十楼,梁栩伸出手向景屹讨糖吃,谁能想到这人居然拒绝了。 他有些无语:“你要不要这么小气?” “这样,等我和我老婆结婚了,多给你几包糖不就行了?” 景屹扫了眼和倪穗走在一起的女人:“这不是普通的喜糖。” 这下梁栩有些好奇了:“这糖有什么特别吗?很贵?千金难买?” 景屹还真的点了点头,梁栩不信,手机都拿出来了,“给我看看多少钱,还能有我买不起的糖?” 可景屹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他扬着下颌,脸色依旧寡淡,只是看上去像是在炫耀什么东西:“这喜糖包含了祝福。” 梁栩:“?” “他们祝我和书荷幸福。” 梁栩:“........” 第34章 34 我要知道你的所有。 进了包厢, 梁栩立刻告状景屹不肯给糖吃的事儿。 倪穗无言瞪着他,书荷倒是没多想,将自己的糖给了他。 梁栩笑着拿出一颗, 她一扭头, 撞上某人幽幽的视线。 书荷原本想说“糖而已”,但话到了嘴边莫名一顿, 正想再说点什么, 李敏玉推门而入。 女人面色看上去愈发红润了, 笑盈盈地提着两大袋东西, 全是旅游带回来的纪念品。 聊着聊着,话题转到了梁栩和倪穗的婚礼上。 两人的婚礼安排在五月, 那时天气也不会太冷。 大部分时候是李敏玉和梁栩在聊,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多。 回去前, 李敏玉瞧见和书荷走在一起的景屹,不由纳闷,两人看上去关系不错,都能一起出来吃饭了。 她顺便问了一嘴:“小书,你下个月房子还续租吗?” 如同突然敲响的警钟, 提示着他们房子即将到期。 她曾说过,到期后会搬走。 景屹幽黑的目光瞬间凝着她侧脸上, 书荷想了想:“我晚点给您答覆吧。” “行。” 考虑到景屹的腿, 两人是打车回去的。 等洗完澡出来时,她手机里有一个来自唐昀的未接电话。 她没有直接回过去,而是先点开他的微信看未读消息。 唐昀:【你要找房子吗?伯父托我帮你看看,我这里确实有好的房源,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们见一面?】 书荷擦着头发的动作一顿,拧眉敲着字:【我爸?】 唐昀许是在忙,没有直接回复。 书荷越想越觉得不对,干脆给书华弹了电话过去。 接通后,她开门见山问道:“你和唐昀说我要找房子的事?” 书华也没有否认:“正好小昀有认识的人,让他帮你也挺好的。” 书荷忍着脾气,“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的事你别再插手。还有,我和唐昀之间没可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强呢?”书华斥责着:“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唐昀这么好的条件你不把握,以后真想孤独终老?” 湿漉漉的乌发还在滴水,书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冷声反呛道:“我孤独终老和你有关系吗?” “书荷!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 冰凉的水滴沿着肌肤滑落,她忍不住嘲讽:“我也想问问你,小的时候不管我,不要我,现在来关心我,是为了挽救你那迟来的父爱吗?你真不觉得可笑吗?” 书荷挂断电话,心情一下差到极点。 她连头发也不吹,推开卧室的门去找酸奶喝。 可偏偏,这几天家政阿姨请假,酸奶前几天也喝完了。 景屹还没回房,瞧见她的动作,下意识问道:“你心情不好?” 书荷扯了下唇,擦肩而过之际,他拉住她的手,“记得吹头发。” 触上他黑漆漆的眼眸,似是有什么突然断裂,她就这么面色寡淡地回视他:“不想吹。” 景屹能察觉到她心情是真的不好,要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久违的“任性”。 他心跳咚咚不停,顺着她的话道,“我帮你吹。” 书荷盘腿坐在沙发上,他熟练地帮她吹完,女人的长发如缎绸般蕴着光泽,他又挤了精油,细致揉搓着她的发尾。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他找了个话题,书荷昏昏欲睡,含糊应了声,他也没有听清。 见她似乎困得厉害,他将吹风机收了起来,一双穿过她的双腿,动作轻柔地将人抱了起来。 书荷眼皮一动,却没有睁眼,就这么抱住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处。 “你现在还在复健吗?”她陡然出声,景屹下意识地看着怀里的人,低低嗯了声。 许是为了让她放心,他巴巴补充道:“你放心,不会摔倒的。” 她溢出了一丝轻哼,“那也有你垫着。” 景屹将她抱放在床上,书荷睁开眼,视线模糊,缓了两秒才看清面前的人。 “还有不到半月,我的房子就到期了,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他唇瓣翕动,垂下眼:“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所有。”书荷靠坐起来,“景屹,我要知道你的所有。” “如果你知道我是一个很不好,做了很多坏事的人.....” 他挣扎着,眸光中却含着乞求。 “多不好?多坏的事情?”灯光下,她清凌凌的目光平静看着他,似乎又有些无力,“你能别活在自己的设想里吗?” “你总觉得我知道一切会选择放弃你,对吗?” 他嗫嚅着,有些艰难道:“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他们,都放弃我了。” “所以你选择先一步放弃我。” “我没有,从来都没有放弃你。”他唇瓣翕动,握住她的手,却不敢看她的眼睛:“你等等我,我会告诉你的。” 到那时,他会做好准备。 如果她知道以后,会和他们一样选择放弃他..... 他心底划过一丝茫然。 书荷避开他的视线,缓缓抽出自己的手。 “算了,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察觉出她有些疲惫,景屹沉默地从卧室出来。 他茫然看着空旷安静的客厅,从她住进来以后,家里多了一些他贪念已久的,属于她的气息。 她说他是胆小鬼。 他确实是的。 大学时,他努力伪装成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她,不止是书荷,就连他自己也开始相信,他是一个正常的人。 可如今,他残废,无数道丑陋的伤疤,不如以往般意气风发,被最亲的人厌恶..... 这样的他,丑陋至极,确实配不上她。 如果得知所有事情后,她会害怕,会厌恶,会恐惧.....好像也是应该的。 他忘了,他本就是不被爱的存在。 到时候,他就可以找景嶙赎罪了....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到他。 如果景嶙不愿意的话.....他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 书荷第二天醒的有些早,一睁眼就看到了唐昀昨晚回的消息。 【不好意思刚才在忙,问过我的朋友了,确实有一套不错,有空过来看看吗?】 见他真的帮了忙,书荷想了想,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她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正打算看看做什么早饭,目光陡然顿在冰箱里的那排酸奶上。 这个点....超市应该都没开门。 淋雨的薄荷 第50节 而家政阿姨也没上门。 她扫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又低头切回到天天咖啡店的微信,他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书荷漫不经心地喝着酸奶,一边敲着键盘:【酸奶是你买的吗?】 消息发出去的那一刻,她又想起家政阿姨说过的话,这个点,他大概还没醒。 出门时,小区外繁花似锦,她莫名想到了某个花粉过敏的矫情鬼。 理发店的人还不是很多,见她来,余莫和身边的人说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东西赶过来。 剪头发的时候,余莫依旧闷葫芦的性子,书荷不知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景屹的头发,也都是你剪的吗?” 他点了点头,许是觉得这样有些没礼貌,又轻声回答:“但他很少剪。” 书荷记起之前去看房时,余莫也在。 “你对他的了解多吗?” 余莫摇了摇头,“其实之前很少见到他。” 书荷环视了一下理发店,想起他说他也是李敏玉的住户,不由问道:“你也住在21幢吗?” “没有。”余莫回答道:“这里的房子好像挺贵的。” 坐在书荷边上的一个阿姨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不由好奇问了一嘴:“小姑娘你住在这里啊?多少钱一个月。” 余莫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她,这阿姨也是个房东,估计是想套她去看自家的房子。 书荷也没瞒着,阿姨听完脸色骤变,她狐疑地睨着她,又没好气道:“不想说别说,用不着这样骗人。” 阿姨付完钱气势汹汹地走了,书荷一脸疑惑,余莫解释道:“我听说住这里的人条件都不错,租金最起码是五位数起的。” 她说的两千,确实低到离谱。 书荷愣了下,难道是因为李敏玉对她特殊关照? 这个问题她没想太久,去咖啡店的路上恰好遇到了卖糖葫芦的,她买了好几串,又去隔壁的便利店买了包水果糖,回去后将糖葫芦分给了店里的小姑娘。 下午,风铃声漾起叮叮当当的声响,背后阳光落进来,男人穿着宽松的米白色毛衣,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干净,他努力露出无害而乖巧的笑,可攥紧的手还是暴露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 他好几日没来,店员估计都忘了要将角落的位置留着,此时已经有人坐了,书荷只能带着他去另外的位置。 书荷的目光落在他苍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上:“小区外面这么多花,你没事?” 他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在担心他花粉过敏,轻轻嗯了声:“戴口罩了,刚刚摘的。” 书荷哦了一声,等回到吧台处,她看了眼手机,才发现他在不久前回了消息。 景屹:【嗯,怕你心情不好。】 还真是他买的..... 店员已经将他点的咖啡做好,书荷瞥了一眼,“我去送吧。” 等看到她放下的咖啡,还有一串草莓糖葫芦,以及一包水果糖时,他肉眼可见地愣了下。 书荷就这么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多解释:“不是喜欢吃糖么。” 因为梁栩吃了一颗糖,他就能别扭郁闷很久。 但他也没想到,书荷竟然会特地给他买糖葫芦。 这应该,是在哄他? 她对他真好。 第35章 35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男大学生打篮球…… 临近下班时, 店里来了一个熟悉的小姑娘,是之前等到很晚,坐在窗边哭泣的女生。 过几天青雩大学要举办运动会, 她过来想要预订一些咖啡。 书荷与她对好日期数量, 等人走后,景屹才慢吞吞地过来。 她原本温柔的长卷发剪到了肩膀的位置, 认真的模样恍惚间与曾经青涩的少女重合, 书荷一抬眼, 就瞧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头发:“很怪吗?” 他摇了摇头, 乌黑的眼里透着认真:“很好看。” “.....” 书荷确实很久没有将头发剪这么短了,她瞥到他手中的糖葫芦, 不由拧眉:“你怎么不吃?” 这样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串色泽诱人的糖葫芦,垂眼诚实道:“舍不得。” “.....” 书荷无言:“再买不就好了。” 但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书荷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他曾说过,她留给他的东西都没了。 就算只是一串糖葫芦而已,他也舍不得。 好像被丢弃过一次的小狗,再次被领养时,它会变得小心翼翼, 主人给予的所有,它会变得不敢接受, 只敢睁着圆溜溜的黑眸, 生怕因为自己的贪吃再次被丢弃。 或者说,他害怕没有下次了。 从店里出来,书荷直接将他手中的糖葫芦拿了过来,“真不吃?不吃我吃了?” 景屹显然没想到她突然将东西“抢”走,看着她拆开包装的动作, 愣了一秒,点头:“你吃吧。” 书荷看着亮灿灿的糖葫芦,睨了他一眼:“给我吃就舍得了?” “嗯。”他颔首,薄唇翕动,正要再说点什么,嘴里毫无征兆地抵进来甜腻腻的冰糖草莓。 她突然喂过来的动作让他懵了下,却还是讷讷咬了下来,唇齿间瞬间弥漫着酸甜的味道,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被酸得拧了下眉。 书荷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她狐疑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这么酸?不应该啊。” 他闷闷嗯了声,“草莓不新鲜。” “那你吐出来。” 他摇了摇头,视线明目张胆地看着她,故作淡定道:“你怎么突然喂我了?” 书荷哪里看不出他的装模作样:“不喜欢?” 他摇了摇头,“喜欢。” 看着他乖顺的模样,她心底不由一软,“吃完再买就行了。” 他喉间还残留着又酸又甜难忍的黏腻感,却抵不过此时的开心。他唇角勾着愉悦的弧度,如果身后有条尾巴,此时估计已经摇了起来。 书荷本想将东西塞回他手里,可这人还拄着拐杖,她干脆自己拿着了。 但脑海中又莫名想到了成树说过的话,养小狗也得凶一点,不然会宠坏的。 她怎么又开始顺着他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他的双腿,到了嘴边的话一顿,“你都是自己复健?” 听着她的问题,他慢吞吞咬完嘴里的糖葫芦嗯了声。 “最开始需要医生协助,但现在,我自己练练就好了。” 书荷瞥着他的双腿,哦了声:“每天都要?” “嗯。” “你现在每天这样走动.....不会很累吗?” 他摇了摇头,景屹没有告诉她,最开始复健的时候,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只能狼狈撑着器械,手臂青筋攀浮,而每一次摔倒,他连爬起来都费力,宛如真的是一个废物。 他一度想过要放弃,可就在那时,他重新见到了她。 她说过,想让他来到她面前,亲口告诉他一切。 所以,他得快点好起来。 “你不是要吃吗?” 他温吞问道。 “不想吃了。” 她随口敷衍,景屹沉默了会儿,眼巴巴地盯着她的红唇,却没多说什么。 两人回家前去了一趟超市,景屹慢吞吞地跟在她身边,等拿完一些生活用品,她站在放着糖果的货架前,挑了些糖。 买的东西其实不多,回去时,景屹想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袋,却被拒绝了。 他看着自己拄着拐杖的双手,还有双腿,情绪顿时有些失落。 回到家,书荷将糖全塞给了他,他怔怔看着她:“给我买的?” 她没有看他,转身过去洗水果:“凑单的。” 景屹唇角轻翘地哦了一声,超市又没有什么满减活动,哪来的凑单。 书荷将洗净的车厘子放进陶瓷碗里,身边视线一暗,嘴里突然被塞进来一颗凉爽的薄荷糖。 一转头,只见他右腮轻轻鼓起,看上去也在吃糖,“回报你刚才喂我。” “......” 吃完晚饭,书荷懒懒靠着沙发,景屹陪她打着游戏,就是视线时不时地看向她,实在难以忽略。 “我入围年度华语最佳作曲奖了,今年可能有机会获奖。”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书荷专注看着屏幕里的小人,“那你要出席典礼吗?” “你想我参加吗?” 他反问。 书荷操控着的人物迟钝了两秒,她依旧没有看他:“你想参加就参加,问我干什么。” 淋雨的薄荷 第51节 在以前,景屹一直是往歌手方面发展,只是才签约没多久,他就被景家带了回去。 后来专注于创作,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如今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乞山京的名号,他也确实有资格参与各种评奖。 其实可以由公司代表出面,但梁栩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参加。 景屹有些犹豫:“我如果不想出面,你会不会觉得我.....” 他顿了顿,书荷却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想让你去,你就去吗?” 他想了想,点头嗯了声。 书荷放下手柄,唇齿间似乎还留着薄荷糖的清凉味儿,“这种时候怎么这么听话了?” 他沉默良久才再次开口,“你说过的两个条件,我现在可以用一个吗?” 书荷定定看着他:“什么?” “活动那天,你能在家等我回来吗?” “所以你是决定参加?” 他摇了摇头,“没想好,如果不参加,能和你一起在家看直播吗?” 书荷点头,她语气随意,“行啊。” 见她答应,他松了一口气。 但回到房间前,书荷还是喊住了他:“想不想去,你自己决定。” “好。” 景屹回到卧室,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的自己,磕磕绊绊,缓慢而艰难地开口。 “景嶙.....是我哥哥。” 他将所有的秘密,一遍一遍麻木地练习着,可每一个字,如同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攀浮在他的伤口上,痛苦的过往清晰环绕。 可他还是心存侥幸..... 书荷与他们都不一样。 她说过会等他回来的,这次,他参加完活动就会给赶回来..... 一定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 之前来咖啡店预订咖啡的小姑娘叫沈晚,一共四十多杯,还有些小甜品。 和她一起来的是两个女生,怕她们拿着不方便,书荷帮着一起送到学校。 青雩大学她也就来过一次,还是上次陪着向蓝叶来参加讲座。 她剪了头发以后就少了些成熟感,站在学生之中竟毫不违和。 收到景屹的消息时,书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篮球场上。 明媚的阳光下,一群男生矫健灵活,穿着鲜亮显眼的球衣,嚣张运球,敏捷闪躲,“匡”的一声,欢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景屹:【家里的薄荷叶好像有些蔫了。】 书荷故意拍了一张照发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看男大学生打篮球?】 看着最上方的正在输入中,她不由弯了下唇。 之前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学期为了赚学分,她在篮球社工作过,主要就备好水资源,以及安排好比赛。 直到有一天,她在社团名单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比赛前,他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双手撑着膝盖,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学姐,好巧啊。” “.....” “你不是说,你膝盖受过伤吗?”她忍不住问道。 男生似乎没想到她会记得他说过的话,眼尾瞬间上扬,像极了开心摇着尾巴的小狗:“偶尔打一下没关系。” 他的视线太过明亮,书荷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你赶紧过去吧。” “好。” 书荷对篮球比赛是真的不太感兴趣,但那会儿,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的身影。 男生矫健起跳,双手灵活运球,他黑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高挺饱满的额头,随着动作,裸露的双臂肌肉线条流畅。 他被人撞了一个踉跄,书荷心跳猛地一提,却在他灵活传球时,又缓缓落了下去。 一局结束,他不知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小跑着来到她面前,他呼吸不稳,额间碎发凌乱,阳光落拓在他身后,一双黑眸却依旧亮亮的。 “学姐,你明天还来吗?” 书荷的视线落向他上下滑动的喉结处,汗水沿着性/感的弧度落进男生的胸膛里,她莫名咽了下喉咙,移开视线,就这么高冷地嗯了声。 他随便拎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随而一笑:“那我明天也来。” 书荷忍不住看向他,许是见她这样仰着视线说话会很累,不等她开口的,他单膝磕地,蹲下身来听她讲话。 书荷到了嘴边的话一顿,触及他清澈干净的黑眸,她竟有些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移开视线,硬邦邦道:“随便你。” 从那以后,他就像条尾巴一样,只要她在,他就会来打篮球。 手机嗡嗡一震,书荷收回视线,只见某人发来别扭的几个字:【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看篮球赛么?】 书荷弯了下唇,后来在一起了她才知道,他的腿受过伤,根本不适合经常打篮球运动。 两人似乎都有些误解,他以为她喜欢看篮球赛,而她以为景屹本身就喜欢打篮球。后来等误会解开,他也不再打篮球了。 书荷突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他说腿是因为小时候摔伤的,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他所说的这样。 离校前,沈晚说给她留了一个礼物。 小姑娘看上去有些羞涩,“上次真的很谢谢姐姐安慰我,而且,你也给我送礼物了不是吗?” 书荷倒是没想到,那晚的事情会被她这般记在心里。 她没有再拒绝,随着沈晚去教学楼,她送的是一对自己手工做的花朵耳环,很漂亮。 离开前,书荷发现走廊墙上展示着各位专业教师的介绍,其中就有景泽良的。 见她的目光顿住,沈晚开口道:“景老师是我们学校很有名的教授,很多同学都喜欢上他的课。” “而且,他还是个公认的好丈夫。” 似乎学校里的人都知道景泽良的妻子是任吟月,任吟月去世时,沈晚还没入学,她也是听学长说的,当时景泽良还以任吟月的名义为学校捐了大楼。 听她的话,景泽良是众人眼中的好老师,好丈夫。 严格来说,她与景泽良没见过几面,或许是因为景屹的关系,她还是有些厌恶他。 “哎?景老师?” 沈晚惊讶的声音让书荷偏头看去,景泽良显然也认出了她,视线于冷薄的空气中交汇,她平静看向笼在昏暗光线中的男人,却没有一丝怯懦慌张的情绪。 - 咖啡店里。 书荷看着面前的男人,不得不说,景屹与他确实很像,眉眼五官都是相同的深邃优越,只不过,景泽良多了些能够洞察人心的凌厉感,如同幽幽不见底的深渊,让人觉得畏惧。 景泽良也在打量她,良久,他似是嘲讽地扯了下唇:“我原本以为,永远不会和你这小姑娘见面。” 书荷没有因为他的话产生一丝波动,景泽良没有再看她,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宛如姿态高傲的上位者般:“我听说,你父亲想让你回家结婚?” “做子女的,孝顺第一,你说对吗?” 书荷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你调查我?” 景泽良笑了笑,他往后一靠,双手向上一摊,似是无辜,可那睥睨的眼眸里分明透着冷意:“既然他喜欢你,那我总得了解一下。” “对了,你父亲当年被裁员,没有告诉你原因吗?” 第36章 36 你值得吗? “你什么意思?” 窗外的阳光如同泾渭分明的界限横亘在两人之中, 景泽良双腿懒懒交叠,黑眸之中倒映着不可见底的幽深,“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你?难怪.....我说你怎么还会留在他身边呢。” “对了, 你父亲可能还不知道是谁做的。” “是你?”书荷指尖掐进手心, 景泽良没有否认,甚至还笑了下:“小姑娘, 不用这样看我。” “坐牢可不是我送他进去的。” “更何况, 谁让你要和景屹在一起呢, 要怪啊, 你就怪他吧。” 书荷被他的话砸得脑袋一嗡,只见景泽良笑意温和,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是一位令人尊敬,儒雅而平易近人的教授。 可说出来的话, 却让人背脊生起了刺骨的寒意。 “你看看,原本你的生活可以一帆风顺,你父亲也不会被裁员,因为他,你的家庭才会发生这一切。” “他啊, 就是个灾星,小姑娘, 听我的话。” “远离他, 丢掉他。”他温和笑着,可一字一顿间,分明藏着不难察觉的恨意,“他不值得。” 书华被裁员的原因,景泽良言语之中对景屹的厌恶, 不屑,通通砸向她—— 书荷胸腔堵得慌,开口时声音冷然,甚至蕴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做的错事,凭什么要他负责?” “带他走的是你们,伤害他的是你们,在我父亲工作上动手脚的也是你,景先生,您有什么脸面将罪责都怪在他身上?” 他是长辈,是景屹的父亲,照理说,书荷应该尊敬他。 可此时,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景泽良似乎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不悦,他看向她的目光宛如面对一个不听管教的孩子,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难怪他会喜欢你。” “他曾经也和你一样,不听我和他母亲的管教,但最后.....”男人轻轻一笑,温和儒雅的面容之下,透着些令人心颤的疯意:“他还是屈服了。” - 一直回到家,景泽良说过的话如同甩不掉的阴影混在脑海中。 淋雨的薄荷 第52节 景屹刚刚复健结束,见她回来,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书荷没有看他一眼,迳直回到了卧室。 她给姚清打了电话过去,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被裁员?” 这些年,她很少会喊爸爸,姚清在电话那头怔了许久,书荷猜测书华在她身边,盯着亮起的手机逼问:“为什么在那一年,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书华含糊指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谁和你说什么了吗?小孩子就不要——” “我让你告诉我。” 她冷声打断他的话。 书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冷硬,男人含含糊糊,一副做了亏心事,却又仗着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来斥责她:“你怎么对爸爸说话的?就是行业不景气裁员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男人越是虚张声势,越证明她的猜想是对的。 眼看父女两人又要吵起来,姚清似乎拿着电话换了个地方。 “荷荷.....”她似是叹了声气,最终还是告诉她:“你爸不想告诉你,是因为觉得愧对于你。” 书华被裁员,是因为那一年留了案底。 他年轻时结交了些朋友,重义气到能够为兄弟两肋插刀,甚至兄弟情能胜过他的妻女。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书荷刚好大学毕业,没有从沥棠回来,他们也从没去看过她。 书华的兄弟被人骗,为了帮好友,他冲动打架,最后有路人报警,在场的所有人都关了好几天,也留了案底。 而那段时间公司原本就有裁员计划,等他出来后,不知是谁将他坐牢的事情抖了上去,书华就成了被裁的第一人。 他自知理亏,也没有多闹。 去探望他的兄弟时,病房里的另一个患者也是打架入院,听说不止一次了,打到家庭破碎,妻离子散,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房里。 或许是因为这样,书华终于想到了自己还有个女儿。 大学四年,直到她毕业,他们终于去沥棠看望她。 冷寂的房间里,书荷笑出了声,甚至眼角沁出了泪光。 她看着手机亮起的光线,一字一句嘲讽:“难怪你们突然去沥棠看我了。” 难怪他们突然关心她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荷荷.....” 而姚清竟然说书华是觉得愧对于她。 真是可笑至极,书荷嘲讽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姚清嗫嚅着,“你当时也是个小孩儿,告诉你有什么用....” 小孩? 书荷冷淡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她模糊记起一个名字,问道:“是他吗?” 姚清应了一声。 书荷越笑越觉得荒唐,手脚逐渐冰凉,甚至连浑身的血液都缓缓凝固,宛如将她带回了八岁时的夜晚。 即使她做个乖乖听话的小孩儿,也没有得到书华与姚清太多的爱。 那天只是普通的周六,书荷却偷听到了两人在商讨由谁来看着她。 等书华沉着脸问她要不要随他一起出去玩时,书荷看了眼开心要出门的母亲,点头,乖巧答应。 但她其实,不喜欢和书华出门。 他总是和那些叔叔呆在一起,虽然他们不会故意来逗弄她这个小孩儿,但他们总是吸烟,她不喜欢闻烟味。 所以她只能躲在角落,有时要等到凌晨三点,有时要到第二天早上。 可那天,她窝在小沙发上睡醒时,却没有见到书华的身影。 她找不到书华了,也找不到那些叔叔。 心底的惶恐无限蔓延,她跑出包厢,走廊上有形形色色不正经的人,浑吝打量着,她害怕地哭了出来,路过的服务员瞧见她,也有些惊讶道:“你爸爸有事走了,怎么没把你带上啊。” 她也想知道,爸爸为什么又丢下她了。 她找不到回去的路,只能坐在会所外面等。 可是那个晚上好冷,她擦着眼泪努力告诉自己没事的,爸爸会回来的,可内心的恐惧让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请求服务员姐姐帮她打电话,可无论是书华还是姚清,都没有人接。 那个夜晚,没人注意到,有个小女孩儿一直窝在寒冷阴影之中,不敢闭眼,生怕错过书华。 她不知道等了多久,看到书华的身影时,天都亮了。她甚至产生了一丝恍惚,害怕那是幻觉。 后来她才知道,是书华的一个朋友出事,他赶过去帮忙了。 她又一次被丢在原地,却再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哭。 又或者,眼泪已经在他来之前流完了。 如同再也无法生根发芽的期待与渴求,就此干涸。 书荷笑得沁出了眼泪,书华与姚清,或许会是别人眼中值得深交的好友,是好的伴侣,可唯独不是好的父母。 “所以,裁员的事,是他咎由自取。” 就算没有景泽良,案底的事也迟早会被发现,书华也有可能被裁员。 姚清想为书华辩解,但嗫嚅着,最终还是没有说。 一直到挂了电话,书荷宛如停止走动的时针,就这么僵坐了许久。 直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她木讷地抬起眼。 房门从里头被打开,景屹几乎瞬间察觉到她情绪不对,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她没什么情绪地躲掉了。 她清澈冷淡的眼眸里,有他看不明的,令人不安的平静:“你知道我爸被裁员的事情?” 他整个人僵住,如坠冰窖般,喉咙发干,“....你知道了?” 书荷看着他蜷紧的手,“我见过你父亲了。” 一瞬间,景屹脸色煞白,他磕磕绊绊,又慌张至极:“他对你说什么了?我....” “你不敢告诉我的原因,是觉得我爸被裁员的事和你有关,你愧疚,对吗?” 书荷没有回答他,景屹沉默一瞬,有些艰难地嗯了声:“是。” 他被关禁闭的那段时间,景泽良曾告诉过他,“你那位女朋友的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看着他狼狈不甘的模样,景泽良的笑容背后,有着和任吟月一样的偏执与疯狂:“如果书荷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你,她会不会很恨你啊。” “小嶙,听你妈妈的话,不要再闹。” “不然,我只能亲自去找她了。” 他一直利用这点,来折磨景屹。让他觉得,如果没有他,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觉得愧对于她。 书荷阖了阖眼皮,她知道,将这件事抖上去的是景泽良,犯法的是书华。 和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可种种一切,如同毫无预兆的台风将她席卷,再次睁开眼时,她清眸里分明凝着些看不透的情绪,“严格来说,不全是因为你。” 景屹错愕至极,书荷淡声道:“案底是他自己惹来的。” 书华的这份工作很看重员工的品德,就算没有景泽良,未来也很有可能被裁。 书荷说完,平静至极地看着他:“你瞒了我这么久,我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了。” 景屹唇瓣翕动,两人之间明明没有隔得很远,甚至离得很近,可他莫名有种触不到她的错觉,这种错觉让他无端生起一丝惶恐。 “你父亲告诉我,一切都是因为你,你不值得——” 书荷话音一顿,看着他血色尽失的模样,她逼着自己继续道:“我想护着你,可是你知道吗?我的辩词苍白脆弱到比不过一张纸,连我自己都没有底气。” “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因为这种自以为是的愧疚感而放弃我!” 她想调整呼吸,可情绪在此刻彻底控制不住,被所有人瞒着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才像个小丑:“你现在告诉我,你值得吗?” “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值得我爱吗?” 最开始谈恋爱时,他满腔热烈,她却还存着几分疏离防备。 直到现在,她在奔向他的同时,他在逃避。 景屹被她的质问声声凌迟,他脑海中划过几个人影,失望的,斥责的,含着眼泪的...... 他潜意识中,是觉得自己不配的。 可此时,他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有些艰难道:“我想要你爱我。” 书荷捕捉到他幽黑瞳孔中颤抖着的乞求,她摇了摇头,轻声的,好似在他那颗看不到的心上划了一刀:“那你呢?” “你对我到底是愧疚,还是爱?” 她的这句话,让男人瞳孔猛地一缩,他踉跄着往后退去,似是不敢相信,她会这般质疑他。 书荷的眼里是不断灼烧着他的失望:“景屹,我分不清了,你自己分得清吗?” - 那天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面,书荷也没有像曾经那般去哄他。 之前和唐昀约的看房时间就在周六,她在店里忙了一会儿,直到向蓝叶过来接她。 唐昀亲自陪两人看了一圈,向蓝叶很满意,和房东当场签下了合同。 书荷与唐昀在边上等他们,这期间她再次和他道谢。 她目前没有换房子的打算,但向蓝叶最近正好想从家里搬出去,唐昀听闻后不但没有生气,依然愿意帮忙。 他温和一笑:“那请我喝杯咖啡感谢?” 书荷也开着玩笑:“我还以为要按时收费呢。” 唐昀无奈道:“我真没这么爱钱。” 淋雨的薄荷 第53节 两人之间也没有以前那般尴尬了,书荷的脑海中又莫名回想起景泽良的话,她看着不远处的向蓝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认识景泽良吗?” 唐昀认真想了想:“倒是听闻过他的妻子。” 书荷收回视线,“你们认识?” “只是有所耳闻。”唐昀看向她:“怎么了?” 想起景泽良说过的话,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等签好合同,唐昀还有工作要忙,书荷与向蓝叶原本约了泡温泉,但她临时接到店里的电话。 正好还有些时间,向蓝叶陪她回去。 等到了店里,童愿指了指不远处:“姐,那位顾客等你有一会儿了。” 书荷来到窗边,女人喝着咖啡的一举一动优雅端庄,她抬起眼,妆容精致的模样有些眼熟,上挑的眼尾似是有几道细纹,却不掩她雍容华贵的气质。 见她没有记起自己是谁,女人也没有一丝不悦,扬着恰到好处的笑,“书老师,好久不见,我是小池的母亲。” 书荷愣了下,显然没想到会见到她。 她坐下的那一刻,女人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缓缓推至她面前。 书荷只是扫了一眼,毫无波澜:“您这是什么意思?” 女人望着她,从容道明来意:“小池很喜欢你,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希望我儿子能得偿所愿。” “所以书小姐,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和小池在一起。” 第37章 37 请不要骚扰我的前女友。 书荷没有因为她的话产生一丝波动, 她想起了女人的名字,“程女士,我和徐逸池之间没有可能。” 女人欣赏地看着她, 目光宛如打量着自己精心挑选的昂贵蓝钻。 她还是和几年前面试时一样, 喊的是程女士,而不是其他人口中慇勤谄媚的徐太太。 她犹然记得当时问过她这个问题, 年轻的女孩儿没有一丝窘迫或者紧张, 清眸中尽是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您是徐太太, 是徐逸池的母亲, 但这些的前提都因为您是程女士,我不认为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因为这个回答, 她当即选择书荷作为儿子的家教老师。 程女士慵懒至极地撑着下颌,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笑意温和, 仿佛在和一个小辈谈论什么平常的事儿。 “为什么呢?我儿子还是挺优秀的。” 她似是真的不解,放在小圆桌上的银行卡就这么孤零零躺着,没有被人收回去,也没有被新主人接纳。 而银行卡的旁边,搁着程女士的小包, 镶嵌着一颗粹着光泽的,剔透而高贵的红宝石。 “他不是我想要的那颗宝石。” 程女士笑了笑:“万一他比你原先的那颗更好呢?” 书荷抱歉一笑, “我的这颗很好, 很得我心意。” “可是我听说,你的这颗宝石,有残缺,是被人丢弃不要的。” 程女士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书荷维持于表面的尊敬渐渐冷了下去。 “书小姐。”她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三十克拉的钻戒划过刺眼的光痕, 女人细白的手缓缓将其推至与银行卡齐平的位置。 从头到尾,程女士精致雍容的丽容上没有一丝焦灼,只有与生俱来的,隐隐之中,藏着势在必得的从容优雅。 “这里哪一样,不比你喜欢的好?” “人啊,要聪明。” 书荷浅色的眼里透着些冷意,阳光从窗外透进来,她陡然想到了景屹。 “实在抱歉,程女士。” 她声音平静,目光之中没有动摇,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带着尖锐的刺意反击:“您护在手心的这颗宝石。” “我看不上。” ..... 回到车里,徐逸池懒懒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期翼的目光在看到她手中的红丝绒盒子时瞬间消散。 他语气恹恹,宛如没有捕到心仪猎物的黑豹,透着藏不住的戾气,“又没答应啊。” 程女士无奈之际,也对书荷心里的那颗宝石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她这么喜欢?” 徐逸池扯了下唇,他撑着下颌,骄纵又懒散:“不管是谁,妈咪你都会帮我解决的,不是吗?” 程女士宠溺地嗔了他一眼,“难道你想做小三啊?” 徐逸池轻笑一声,不屑之际,他语调慵懒,却撒娇似的:“您舍得您儿子做一个残废的备胎?” “书荷那里行不通,让那残废消失就行了呗。” “妈咪,你会帮我的吧?” 关于爱的这杆秤,就是极端至极。 有的人,被至亲之人丢弃,就算被打断了脊梁骨,就算用尽全力爬向自己的渴望,可那份爱还是好远。 而有的人,爱他的人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塞给他。那甚至不叫偏爱,叫溺爱。 他想要的,都会有。 书荷说得没错,伴侣不是挑宝石,但只要小池需要,她都会帮他得到。 - 两人去的这所温泉是新开的,因为向蓝叶的剧组在这里拍过戏,他们送了她两张包夜券,今晚就不回去了。 等泡完,她们又去三楼做spa,她闭着眼,简单和向蓝叶说了与程女士之间的谈话。 她瞬间愤愤:“有钱了不起啊!” 但那会儿她等人的时候,也瞧见了那颗钻石,她离这么远都被折射的光痕闪了一下。 好像不是一般的有钱...... 向蓝叶噎了半晌,还是悄咪咪问了一嘴:“你真的没有动摇过啊?” 书荷眼睫一动,她含糊应着:“我那时,只觉得很不甘。” “嗯?不甘什么?” 是啊,不甘什么呢? 景屹的父亲告诉她,他不值得,他不够好。 程女士也觉得,他是被人舍弃的,残缺的宝石。 所有人都想让她放弃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值得。 她为景屹感到不甘。 凭什么他就要被丢弃。 又为自己感到不甘,为什么她想要的,总是那么难抓住? 恍惚间,她想到了一个人在家的景屹。 她睁眼去找手机,冷白的光线亮起,他果然发来了消息。 景屹:【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已经是一个小时前的,除此之外,对话框里静悄悄的。 书荷打开监控的app,客厅里空无一人,那他大概在自己房间。 【今晚不回,不用等我。】 “明天我们要不要去看展?” 向蓝叶的邀约让她收回了思绪,没有将目光再顿在他那孤零零的“好”字上。 “明天吗?” 手机黑屏前正好弹出倒数日app的提醒,她阖上眼,脸上涂着凉凉的泥膜,使得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明天我有事哎。” 向蓝叶没有失落,随口问道:“什么事啊?店里要忙吗?” “不是。”书荷的脑海中,缓缓浮现男人期翼的目光。 “有什么星光大赏之类的,有个人非要我等他。” 向蓝叶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正在按摩的小姐姐听后插了一嘴,“我也很期待哎。” “不知道今年的影后会是谁。” 向蓝叶一下被她的话拽离了重点,含含糊糊:“我觉得是——” 两人热络聊了起来,书荷却迷迷糊糊陷入了困倦。 不知是不是因为处于陌生的环境,又或者是情绪不佳,她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好,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几次,下意识地去找手机。 可看到安安静静的聊天框时,她瞳孔被亮白的光线刺疼,这才重新将手机倒扣。 第二天,书荷先去了店里。 店里每天的甜品都是由童愿她们制作,但见书荷戴上口罩进来,她下意识地问:“书荷姐,今天你要亲自做吗?” 她摇了摇头,“私人订单。” 童愿噢了一声,也没有多问。 忙到下午,书荷提着蛋糕先行下班。 等回到家,客厅里空荡荡的,她猜测他应该是出发去晚会了。 将蛋糕随手搁置在桌上,她点进直播预告,兴致缺缺地等待开始。 七点整,活动直播开启的瞬间,她收到了一条私人视频,准时到不差一分一秒,好似是被人定时发送的。 淋雨的薄荷 第54节 而发件人,正是此时此刻,应该在活动场上亮面的景屹。 她一边注意着直播,又三心二意地点开视频,屏幕里,男人的笑容好似特意练习过,一双黑眸宛如穿过手机望向她—— “姐姐,实在抱歉,是我还不够勇敢,所以只能以这样懦弱的方式告诉你一切。”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在你听完所有后,如果.....”他有些艰难地停顿了下,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好似一张面具将他禁锢住:“如果你不怪我,不讨厌我....” “就等我回来,好吗?” 直播里,冗杂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书荷却只听得见他沉缓撕开伤口的声音—— “景嶙,是我的哥哥。” “他....死在了那场绑架案中。” ..... 十分钟的视频,书荷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也一度,不敢再看下去。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震撼,愤怒,心疼,所有猛烈而不受控制地情绪撕扯着她,可混乱之后,只剩茫然的寂静。 如同经历了来势汹汹又噬人的暴风雨,呼啸着将她带到了荒芜之中,静,只剩静。 看不见尽头的静。 令人恐惧的静。 她视线模糊不清,竟什么都听不见了。 直到,手机最上方弹出一条推送,【乞山京】三个字让她怔愣一瞬,再次回过神时,手指已经点了进去。 黑大帅八卦:【惊天揭秘——著名作词人乞山京竟是任吟月后代!】 底下评论滚动不停: 【啊?任吟月?我没记错的话她儿子不是死了吗?】 【对啊,她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该不会是私生子吧?】 【我怀疑是为了这次大奖故意炒热度,要不然怎么乞山京偏偏这一年入围,也偏偏这时候冒出来?】 而这个顶着邪恶紫色胖鸡蛋的营销号还在继续爆料——【据秘密人士透露,乞山京在那一年“突然”回国,紧接着便是一场突然的绑架案。而那场绑架案中,被撕票的却是任吟月的长子。种种巧合耐人寻味,这很难不让人猜测绑架案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啊。】 评论已经炸翻锅了,此时谁还关心明星红毯啊,乞山京的名字瞬间爆红。 【我靠,不会是他策划的吧......】 【突然回国,又一同被绑架,偏偏只有长子被撕票.....细思极恐啊家人们。】 【脑补出几百部豪门家族争夺家产你死我活的剧了!这也太可怕了!】 【我了个豆,这种人怎么还能获奖啊?】 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不同的言论: 【我怎么感觉挑这个时间点爆料,是有意为之?】 【证据都没有,瞎猜什么啊?】 【楼上的,你不会真这么天真吧?刚回国就遇到绑架案,还偏偏就他活下来,这巧合到过分了吧?】 舆论发酵的速度很快,书荷点进热搜时,已经有人将景屹的照片以及真名扒了出来。 甚至是,两人在大学时谈恋爱的照片,也被人发了出来。 书荷大脑嗡的一声,尖锐的耳鸣声与混乱不安的心跳交错,各种阴谋论,诅咒,辱骂的言语纷纷砸向他,她无法想像,此时在现场的他会遭受怎样的目光。 她再也坐不住。 她不要等他回来! 她要立刻去他身边! 坐上出租车时,书荷抖着手点进直播—— 男人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他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漆黑一团的瞳孔平静看向对准他的数道闪光灯,冰冷的声线一字一顿传入她的耳中—— “请不要骚扰我的前女友,她什么都不知情。” 书荷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唇。 这种时候,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却是不想让她牵扯进来。 无数道聚光灯,无数家媒体如同当年的绑匪一样跟在他身后,逼迫他,质疑他当年的真相。 书荷不忍再看,她无法再看到他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 她关了直播,不断给梁栩打电话。不知是不是在处理舆论,他一直没有接。 就连景屹的手机也是。 焦灼的心随着车子行驶的速度越飙越高,到达活动场外,她奔向人群之时,没有注意到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从身后而过。 - 男人颀长的影子就这么静悄悄落拓在空荡的客厅里。 直至眼眶干涩到泛疼,景屹茫然地眨了下眼。 她不在啊。 他在视频的最后和她说,只要她还愿意要他,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答案。 早就预料到的,不是吗? 他竟然还奢望她会要他的,就算只是可怜也好。 但现在,好像可怜也没有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所有的一切都暴露,所有人都在指责他,辱骂他,恨不得他去死。 景屹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平静,甚至平静的,他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似是有什么,在趋于烬灭。 他空洞而麻木地往后退,直到彻彻底底踏出了这间,漂浮着属于书荷气息的家。 他突然自嘲一笑,这不是家。 他们只是同居。 是他用了些卑劣的手段,才能争取到与她最后的相处。 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他踏进对面这间已经许久无人进入的房子。 空荡荡的,都没什么家具。 灰尘弥漫,没有一丝生活的痕迹,像是被人遗弃的空壳。 很适合他。 适合他就此死去,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怯懦地窝在角落,让她被迫分手,让她委屈,还自以为是地黏着她,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是他不好。 但他,还是有些舍不得毁掉手腕上的纹身,他不想让他的血液,弄脏属于有关她的任何一切。 当初就是因为纹身,他才一次又一次熬了过去。 他想撑到再次见到她,想和她道歉。 却又因为贪念,妄想她还会要自己。 他找到藏了很久的刀片,当初梁栩怕他又做什么事,直接死皮赖脸住在了他家,每天还要检查家里有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后来他搬走,景屹也没有将东西拿出来。 割腕是最直接,也最致命的自杀方式。 不能像曾经那般随便,这次,得用力。 锋锐的刀片在昏暗的光线中划过冷冽的光痕,模糊倒映着他没有一丝情绪的苍白脸庞。 刀片抵住手腕的一瞬间,“砰”的一声—— 大门撞击着墙壁发出的重响如同惊醒噩梦的钟声,伴随着女人熟悉的呼声猛地向他撞过来—— “景屹!” 他被撞的一个踉跄,刀片啪嗒掉在地上发出脆响,整个人被抱得很紧,如同无形之中有一根绳绑住了他,让他无处可逃。 这种被禁锢住的窒息感让他迟钝感受到了怀里的温度,还有她紊乱的气息,不断收紧的力道,紧贴着他却颤抖不停的身体,抚摸着他的双手—— 死寂的心跳在此刻复燃,咚咚声如同要撞出胸腔,沉重的频率清晰至极地告诉他,不是在做梦。 她没有走。 她竟然,真的找到了他。 第38章 38 你是我的景屹啊。 如果说景嶙是任吟月与景泽良驯服的完美作品。 景屹就是那件被舍弃的残次品。 不同于景嶙的“听话”, 景屹自小离经叛道,他并不是贪玩的人,有自己的思想, 性格张扬, 即使被打,被关禁闭, 他只是不想成为一件“商品”。 小的时候, 挨打是常事儿, 他关禁闭的次数比景嶙要多。 景嶙也偷偷跑来看过他, 劝他听话。 淋雨的薄荷 第55节 可景屹摇了摇头,才那么点大的小孩儿, 却比他这个当哥哥的更通透,也更勇敢。 “哥,如果我注定要成为他们的商品, 那我宁愿他们没有生过我。” “我想为自己而活。” 景嶙苦涩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在离开前,景屹问他:“哥,你将来想做什么?” 景嶙茫然地顿住,半晌, 他羞愧至极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或许,他们想让他做什么, 他就只能做什么。 最严重的时候, 景屹被打到浑身都是血,昏迷了好几日。 任吟月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破相,叛逆不服管教,种种一切让他成为了她眼中一文不值的残次品。 所以, 任吟月毫不犹豫地选择舍弃他。 十岁的时候,景屹被丢往美国,如果她的所属物不能按照她的想法美化,她宁可不要——就如同景泽良为了娶她,将自己扮成了听话的狗。 她说什么,他都听。 景屹离开前,景嶙偷偷跑去看他,问他会不会后悔。 少年摇了摇头,“哥,我不想做傀儡。” 他要去过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如同一个程序化固定的傀儡被他们操控着。 景屹不知道,景嶙其实很羡慕他,羡慕他如此勇敢。 他也想过反抗,只是他怯懦又胆小,被驯服了十年的人,已经变得麻木。 景屹在美国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被歧视,被霸凌,被抢劫,但他都不后悔。 那几年,没有人来看望过他,却有偶尔几次,景嶙藉着别人的电话偷偷联系他,问他过得好不好。 直到景嶙十八岁成年礼这天,景屹偷偷跑回国来看他。 如他所料的,即使在这一天,任吟月也为景嶙安排了窒息而紧凑的行程。 他假扮成服务员来到景嶙身边,在他惊愕的目光下,偷偷将小蛋糕塞给他。 “哥,生日快乐。” 景嶙的手在抖,他不是怕被父母发现,而是几年后再次见到面前的少年,他变了许多,他一眼瞧出,在美国的这些年,景屹吃了很多苦。 唯独乌黑的眼眸依旧明亮,如同他桀骜不逊的性子,永不烬灭。 “哥,要不要去吃蛋糕,我带了蜡烛。” 景嶙从没有吹过蜡烛,在任吟月的世界观里,许愿,是最无用的行为。 他看着少年期翼的目光,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选择了“叛逆”。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吃个蛋糕,吹个蜡烛,竟是他做过最叛逆的事。 身后的别墅灯火通明,依稀还能听到宾客的谈笑声。 景屹帮他点上蜡烛,燃起的火光不算亮,却让景嶙第一次感到心安。 尝到甜腻的奶油时,他竟安静地掉下了眼泪。 景屹瞬间慌了,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好甜,很好吃。” 甜是什么滋味?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 景屹就这么坐在他身边,十几岁的少年絮絮叨叨不停,他都一直耐心听着。 “哥,等你高考结束,我还会再回来的。” 景嶙笑了笑,突然一道阴影从后面袭来,两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砸晕过去。 .... 景屹比他先醒来,昏暗阴冷笼罩,直到大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让他闭了闭眼,下一秒,就被人抓着头发被迫抬起脸。 男人眯了眯眼,忽地轻笑:“我说是谁呢?这也是任吟月儿子。” 另一个更年轻的明显疑惑:“不是说任吟月只有一个儿子吗?” 男人将景屹扔倒在地,他轻哧嘲讽:“有两个,这个,是被扔掉的那个。” “.....这女人还真是狠啊。” 少年手脚被绑住,他吃力地撑起身体,景嶙也终于醒来,等看清面前的男人,他脸色瞬间煞白。 男人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也毫无慌乱。 他挽起袖子,身边的年轻男人也拿起了棍子,阴影步步逼近。 ..... 等两人离开后,景屹吐出一口血水,他嗓音哑得厉害:“哥,你认识他们?” 景嶙比他虚弱,他喘着粗气,疼痛让他说话有些吃力:“....余助理的丈夫。” 景屹有些想不起来是谁,直到景嶙描述出余助理的模样。 是任吟月身边的那位余助理,在他离开后的第二年,余助理在工作期间猝死了。 景屹脑海中模糊浮现余助理的模样,他记得有次,撞到了女人向任吟月请假,却被拒绝了。 景嶙告诉他,余助理当时....还怀孕了。她的家人无法接受,向任吟月讨说法时,却被嘲讽了—— “你们去看看有多少人想做我任吟月的助理,她自己撑不下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别人可以撑下去,只有她不可以?” 景屹觉得她真是荒唐,看着景嶙脸色苍白的样子,他顾不得这么多,费力拿出自己藏在身上的小刀片。 看着他割绳的动作,景嶙错愕不已:“你怎么会有?” 他不知道,在美国的这些年,景屹必须随身带着刀,因为他不知道会不会下一秒就被人抢劫殴打。 景屹的手都被刀片磨出了血,等绳索被割开,景嶙颤抖着帮他解开绳。 两人都受了伤,这破旧的房子没有其他出口,只能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推开大门—— 余助理的弟弟余江被猛地撞倒,他很快反应过来,却被人死死压着。 两个被打得几乎爬不起来的人,根本抵不过他。 景屹只能死死压着他,脖间青筋暴起,铁锈味的鲜血浸湿了他的衣服:“快走——” 景嶙这些年一直被关着,手无缚鸡之力,他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是拖累。 他只能咬着牙,踉踉跄跄地跑开,可他一回头,就看到男人拿着粗棍,发了狠地打着景屹,汩汩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余助理的丈夫回来,见到这一幕,冷声道:“还不滚去把他找回来?” 余江似是有些犹豫:“留一个也行吧?不都是任吟月儿子?” 男人冷笑着:“你姐一尸两命,你现在还心慈手软?管他几个,老子一个都不会放过!那小子跑不远,滚去带回来!” 等余江走后,景屹倒在地上,突然拽着头发拉起来,又狠狠摁着摩擦地面,尖锐的石子在他的脸上磨出血痕,男人动作狠戾地将他踹倒,又捡起那根掉落的粗棒—— “本来只想绑一个,谁让你送上门来呢。” “我告诉任吟月她两个儿子在我手上,你猜她怎么说的?” 男人疯狂的笑宛如攀爬在他身上的阴冷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阴翳的眼里如同淬着冰:“她说——” “别伤害她的景嶙。” 他一字一顿,伴随着森冷的笑意刺向他—— “她说,景屹随便我处理,但景嶙,你母亲求我放过他。”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景屹,对吧?” 景屹喉间涌上止不尽的腥甜,他被男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大脑混沌,意识也快强撑不住,而男人如同一个恶魔般不放过他—— “你把你妈的心头宝放走了,那我只能找你算账了。” “别怪我啊,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 景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 唇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汩汩鲜血,五脏六腑,甚至是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打碎,如同被人丢弃的垃圾,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直到,刺眼的光线让他有些恍惚,涌进来很多人,纷杂吵闹,隐约,他还听见了任吟月和景泽良崩溃至极的尖叫声—— “景嶙呢?!我的景嶙呢——”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任吟月尖锐的歇斯底里如同一根针刺进他的大脑:“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为什么会是我的景嶙!” ..... 景嶙死了。 在逃离途中,被余江追上。 这些年,他被拘禁,不见天日,根本反抗不了余江,被抓回去的途中,他被余江失手一推,整个人被树枝贯穿,腰腹血肉模糊。 本该当场毙命的人,却撑到了警方来临。 任吟月的尖叫,陌生的呼喊声,他耳鸣嗡嗡,瞳孔放大,逐渐感受不到了心跳声,鲜血沿着他无力的身体滴滴答答,将他染成了一副极具冲击力的,令人心颤的画。 救援人员明白,他已经没有希望了。 在靠近他时,少年几乎没有呼吸,干涩的唇瓣翕动,鲜血从唇角流出来,喉间溢出模糊的字眼—— “救.....阿、屹....” 一个才刚满十八岁的,本该拥有美好未来的少年就这么彻底没了呼吸。 景屹在重病观察室里昏迷了七天,再次苏醒时,任吟月的尖叫声,歇斯底里的指责伴随着景嶙的噩耗砸向他。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为什么要回国!如果他没有跟你出去,就不会被绑架!” “为什么景嶙会一个人在那!都是你!都是你!!” “你就是个灾星!你去死——你去死啊!!” 淋雨的薄荷 第56节 他无助而茫然地低着头,双眼空洞,脑海中一帧帧地浮现着有关景嶙的所有。 “我....”他浑身的血液似乎被抽干,随着涩哑的呢喃,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好像在撕裂:“我以为....他能逃出去的。” “我只是,我只是.....想祝哥生日快乐.....” 任吟月受不了刺激,当场昏迷。 在这期间,著名音乐家任吟月痛失爱子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景屹无数次陷入噩梦,他想让景嶙快跑,快跑,哥——快跑! 可每次惊醒,他无力倒在病床上,手臂死死压着眼皮,可整个人还是在颤,五脏六腑,甚至是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叫嚣着疼痛。 任吟月再次清醒过来时,好似将所有一切都忘了,没有了歇斯底里,如同曾经那般优雅知性。 她来到景屹的病床前,依旧那冷淡高傲的模样:“下周你还有一个国际钢琴比赛,我会请专业的医疗团队来照顾你。” 景屹僵了半晌,他木讷而茫然,直到,任吟月语重心长地拉住他的手:“小嶙,不要有下次了。” “如果这次你没有背着妈妈偷偷跑出去,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幸好,死的不是你。” 她的话里不掩庆幸,景屹浑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住,他木讷看向她身后的景泽良,只见男人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任吟月,将他当成了景嶙。 他僵硬地抽出自己的手,眼睫低颤:“我不是景嶙。” 任吟月静默两秒,她看向身后的景泽良,冰凉的手抚着他的脸颊,让他生起了无端的颤栗,“小嶙,你是不是病了?” “你不是我的儿子,还会是谁?” “我——” “小嶙。”景泽良沉声打断他的话,“不要让妈妈生气。” 直到任吟月离开,景屹双眼赤红,他浑身还缠着纱布,下颌紧绷,嗓音发颤:“哥他——” “从今以后,你就是景嶙。” 景泽良不容他反驳,景屹挣扎着坐起身,也不顾崩裂的伤口,“我哥才是景嶙!” “你们怎么,怎么可以让别人取代他!!” 景泽良冷眼旁观他狼狈的模样,男人缓缓上前,看着面前这张与他,与景嶙极其相似的面孔,他伸出掐着少年的脖子,迫使他只能抬起视线—— “他在死之前,还想让我们来救你。” 男人的话让他近乎碎裂,他整个人都在颤,脖间青筋暴起,猩红湿润的眼滑落冰凉的泪水,喉间不自觉地溢出痛苦的呜咽。 “他在最后一刻还惦记着你,那就由你,来一辈子记住他,好不好?” “没有你这个好弟弟特地回国来看他,没有你带他出去!我们景家这么多保镖!他怎么可能被绑架!!” 景泽良甩开他,看着他痛苦喘气、流泪的模样,男人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景屹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他的伤口已经全部绷开,血色尽染,他眼眸猩红,沁着泪水,喉间如同被刀片割着,汩汩鲜血涌了上来,让他近乎崩溃。 “我哥才是景嶙.....他才、他才刚走....你们怎么能选择舍弃他......” “那群人明明是冲着妈来的!” “景嶙!” 他踉跄着抓住男人,因为脊椎骨受伤,撕裂般的疼痛让汗意瞬间涌了上来,他忍着疼痛,求他:“你再劝劝妈好不好?我认错,我认错....” 他声音抖得不行,整个人都在颤,一字一顿,尾音几乎崩溃到哑:“你们不是最爱他的吗?哥....他也是你们的孩子啊....” 景泽良拿出干净的手帕,这是从景屹出生以后,他第一次如此温柔地触碰他。 他想像中的父爱,应该是这样的。 可景泽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后脊一凉:“你妈妈已经没办法再生育了,这几年的放逐,就当是给你最后的自由。” 霎那间,景屹耳边嗡的一声,景泽良缓缓推开他的手—— “死去的,是景屹。” “从今以后,无论你愿不愿意,你只能是景嶙。” 曾经的景屹,无论被打多种,都不肯屈服。 如今,景泽良找到了驯服他的方法。 心理学上有一个词叫做愧疚引导,他利用愧疚感操控着景屹,让他不得不屈服。 他不想做景嶙。 景嶙是他哥,只能是他哥。 直到他的外公来看望,这些年,对于女儿的偏执他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已经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 景屹求着他:“外公,他是我哥啊。” “我怎么....怎么能够取代他?” “阿屹,如果你不愿意做景嶙,那世界上,就真的没有景嶙了。” 景屹茫然地看着他,外公缓慢地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掐灭:“你母亲记得的,是有一个名叫景嶙的,完美儿子。” “而不是,已经死去的景嶙。” 在他离开前,景屹求了他最后一件事。 他可以在任吟月面前扮演景嶙,但也只在她面前扮演景嶙。 他不想改名。 外公只说可以帮他试一试。 再后来。 景屹身上的伤口,包括脸上的疤痕都被专业的医生修复弥补,因为景嶙,是不能有一丝伤疤的。 就此。 他成为了第二个景嶙。 顺从地听着任吟月的话,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乖巧至极。 那一年,景屹本该上高一,最后被安排跳级上高二。 被禁锢被控制的窒息感让他厌世又孤僻,总是一个人悄悄躲在圆弧走廊里,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书荷。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模样清冷,她每天来的时间很固定,早读前和午休时。 大部分时间是在背书,阳光落在女生瓷白无瑕的脸上,手里的书本时而卷着,时而在上面写写画画。 圆弧走廊很少会有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一个女生背书,会看得如此上瘾,从那以后,他每天都会来。 但她从没有注意到他,她清澈的目光总是看向书本,偶尔看向不远处的教学楼,背书的声音不响,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悦耳。 后来,他的目光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那道清瘦的背影,她总是独来独往,有时目视前方,又低下头从校服的口袋里拿出单词本。 不止是人群中,在学校的荣誉墙他也看见了她。 原来她是高三的学姐,她学习很好,总是位于第一,拿各种奖。 每节课下课,他都会拿着杯子绕到楼上一层去接水,在路过她的班级时,余光无意般扫向安静做题的女生。 后来他去办公室时,偶然听见有老师谈起学期的奖学金,他听到了她的名字。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她是从一个小镇上考上来的,却年年第一。 景屹开始对这个女生感到好奇。 她为什么能够每分每秒都在学习? 她站在阳光下时,是孤独的,却透着令人羡慕的坚韧。 处于腐朽颓靡的人,好似注定会被火光吸引。 他开始学着她的模样,背书,跑步,偶尔夜里刷题,他也会想到她。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景屹的神经好像出了问题,恍惚间,他竟真的以为自己是景嶙。 不敢反抗,乖顺听话,麻木无神。 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梦到了景嶙。 梦境里,他还是十八岁时的模样,少年笑容温和浅淡,他问:“成为我的日子,过得好吗?” “阿屹,你也把哥忘了吗?” 景屹猛地惊醒,他大口喘着气,背脊的冷汗几乎将睡衣浸湿。 他不敢相信,他竟然.....差点忘了景嶙。 他不能容忍自己这样做,那是他第一次伤害自己,鲜红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不少。 第二天,他去了墓园。 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去看望过景嶙。 因为在任吟月的记忆中,死去的,是景屹——一个被她舍弃的垃圾,没有什么看望的必要。 去看望他时,景屹带了一块奶油蛋糕。 景嶙从没说过,但景屹知道,他喜欢。 他对着照片上的人喊哥,絮絮叨叨说了很久。 再回去时,他又戴上了他们想要的面具。 从那以后,每承认一次他是景嶙,他都会伤害自己一次。 他在告诫自己,也在惩罚自己。 他永远不会是景嶙,景嶙是他哥。 大学前,他想要脱离景嶙的身份。 可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他们说: 做景嶙不好吗? 淋雨的薄荷 第57节 做景嶙你拥有了一切,为什么要成为那个没人要的景屹? 景嶙能被所有人爱,景屹能吗? 那一瞬间,他觉得不甘,却又有些迷茫。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了..... 景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已经不知道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不正常。 直到再次遇见书荷,她站在阳光之下,给他递了一张报名表。 女生的眼眸如同清澈的琥珀,冷淡而漂亮,却让他死寂的,腐烂而麻木的那颗心重新跳动。 等他填完后,女生拿着报名表离开,对着她身边的那个男生笑了一下。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个学长,笑容明朗,招呼其他学弟学妹时恣意洒脱,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他的心跳越来越重,看着女生的背影,他隐约记起了曾经的自己。 或许,她喜欢的是这样的人? 景屹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有了渴望。 他想站到她身边。 他想追她。 但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有人喜欢的。 所以,他努力装作阳光而明朗的模样,学着热烈去爱一个人。 和书荷在一起后,他以为自己是可以被爱的,直到任吟月的出现。 如同这只是一场梦。 他再一次,被带走。 他的一切,再次被他们毁掉。 出了车祸,被迫和书荷分手,得知他们在她父亲的工作上动手脚...... 景屹近乎崩溃,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想要和爱的人在一起也不可以? 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第一次割腕的时候,是梁栩将他救了回来。 他躺在病床上,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我死了,你的摇钱树就没了,对吧?” “不用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我不会再写歌。” 梁栩气得想踹他,最后却忍了下来:“你凭什么死啊景屹?” “你有什么资格死?你觉得你很委屈吗?委屈的是人家书荷吧?” “被你断崖式分手,一个解释也没有,我如果是她,这辈子一定找到你狠狠打你一巴掌!” “你如果还有点良知,还是个男人,就给我撑住,要死,也等哪天见到书荷了,和她道完歉再死!” 景屹安静地流着眼泪,胸腔的酸涩近乎将他吞噬。 是,他有什么资格死? 他甚至不能死。 他也确实....欠她一句对不起。 如果能再见到她.... 书荷还会等他吗? 他不知道....如果最后,她不能原谅他....好像,也是应该的。 但他真的很痛苦,好几次,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所以,他再手腕上纹了书荷画的薄荷叶。 他舍不得毁掉有关她的任何一切,他的血也不可以。 “因为抱着与你重逢的期待,在我眼里,最险峻的小道也总是最好的。” 如同她最喜欢的一句摘抄,他就这么撑着,抱着能够和她重逢的期待,希望能和她说一句对不起。 可等到再次见到她时,他发现自己没办法就此结束两人的关系。 他想要书荷。 他奢望著书荷还能爱他。 可他又怕,她会和他们一样,责怪他,不要他。 他矛盾又胆怯,不想让她失望,却想要书荷爱他。 所以,他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子,将伤口坦露,练习了无数次。 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这副皮囊,他开始产生一丝恍惚,他到底,是谁? 景屹,还是景嶙? 他觉得自己像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有的喜怒哀乐像是失去了控制..... 姐姐。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了—— 刺眼亮白的灯光下,他被她牵着手坐到了沙发上,乌黑的眼里尽是茫然与无措,书荷忍着近乎将她吞噬的酸意,鼻尖靠近男人苍白的手背,熟悉的无花果香牵引着她的心寸寸软了下去。 她没有松开手,温柔的清眸里似是倒映着他的模样,她竭力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意,一字一顿,回答他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有我的香水味。” “你是我的景屹啊。” 他唇瓣微张,空洞的双眼缓缓聚焦,湿漉漉地漫起朦胧水雾,像只受伤的小狗,就这么乖乖贴着她的手心,啪嗒啪嗒掉着晶莹泪珠,烫进她的皮肤,从四肢百骸的血液中泛起生生刺痛。 “我以为....你走了。” 书荷艰难咽了下喉咙,轻声道,“没有走,我去找你了。” 景屹的视线朦胧不清,直至感受到抚摸着他的温度,他湿濡的眼睫颤抖,低迷着喃喃:“我一直不敢说....是因为我觉得,没有人会接受这样的我。” “可我....”他似是艰涩地顿了顿,闭着眼,眼尾泛红,咸涩的泪近乎崩溃地流着,就这么贪恋而委屈地贴着她的手心,“还是贪心。” “姐姐.....我只想要你爱我。” 他喉咙上下一滚,溢出痛苦的呜咽:“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书荷全身的血肉都揪成了一团,感受着他的每一丝崩溃,无助,绝望。 却总是不够。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合租吗?” 她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帮他擦着眼泪,“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没钱,被迫选择和你同居吧。” “你觉得世界上有这样的人么?和前任同居,对前任好?” “和你同居,我是带着目的性的。” 他湿漉漉的黑眸里透着茫然,就这么紧紧盯着她。 书荷的心如同浸在了温水里,彻彻底底软了下去。 她捧着他的脸,倾身,温柔吻着他颤抖泛红的眼。 咸涩的泪水浸湿唇瓣,她分不清心底的酸涩感是因为什么,也许是心疼,是难过,是后悔。 但此刻,她只是想好好告诉他—— “和你重逢的时候,我就想过,不能再让你这么不清不楚地消失了。” “景屹,我从没放弃过你。” 第39章 39 小哭包。 从景屹的卧室出来后, 书荷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条视频,直至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屏幕上,像是怎么也止不住般, 心脏钝钝, 连呼吸都在寸寸泛疼。 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 酸意几乎将整个人吞噬, 她抱着双腿, 就这么安安静静哭着, 脑海中却帧帧漾着他的模样。 追她时, 男生明朗而热烈。 恋爱时,他有时幼稚, 时而模样慵懒,但每次看向她总是目不转睛,深邃的笑似乎很容易让人陷进去。 重逢后, 他怯懦,挣扎,乞求,痛苦....... 书荷沉沉闭上眼,突然觉得好后悔。 她不该这样逼他的。 她明明猜到他有苦衷, 看到了他的痛苦,却还在责怪, 怨恨他不该躲在角落。 但他其实, 已经在努力走向她了。 一次又一次地拉住她,乞求她别走,渴望她再等等他。 可她做了什么? 让他这样再次袒露伤疤,又疼了一遍。 她一直以为,他一定出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 他一定拥有许多爱,才会如此热烈的,毫无保留地对她好,爱她。 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和她一样。 他没有感受过爱,却在恋爱时,学着去爱她,也教会了她怎样去爱一个人。 淋雨的薄荷 第58节 但她没有做到。 她没有好好爱他。 她曾经答应过他,会好好疼他的。 可重逢以后,他哭过很多次...... 哭真的很消耗人的情绪,她全身失了力般,呜咽与冷寂的夜晚相伴,胸腔的酸涩近乎将她吞噬。 这么多年来,她很少有什么很想要的。 但此刻,她彻彻底底,什么都不想了。 这不是妥协,是坚定。 她心底缺的那一块,只有他能填补。 她只要景屹。 - 翌日。 书荷将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才刚刚给童愿发完消息,工作室的门猛地被人从里拉开。 男人乌黑的头发凌乱,许是刚醒,脸色透着病态的白,眼尾还蕴着些红,黑润润的眸子明显茫然,就这么可怜地僵在那里,一瞬不瞬看着她,也不敢走过来。 书荷被他的视线看得心头一紧,她顿了顿,还是放下东西走到他面前。 “怎么了?”她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不舒服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黑眸紧紧黏在她脸上,干涩的唇翕动,讷讷的,藏着些小心翼翼:“你没走?” 书荷牵着浅淡的笑意:“你赶我走啊?” 他瞳孔蓦地划过慌乱,摇头否认:“没有。” 书荷眼底的笑意深了些,景屹这才慢半拍地察觉到她话里的玩笑味。 这么一个身高腿长的人站在面前,就这么愣愣看着她。 书荷有些无奈,推着他进去:“去洗漱,洗漱完出来吃蛋糕。” “.....” 他洗漱的动作很快,再出来时稍稍清醒了些。 书荷将切好的蛋糕放到他面前,手边还有一杯刚泡好的蜂蜜柠檬水。 他拿着叉子,却没有直接吃,开口时声音还有些哑:“哪来的蛋糕?” 书荷给自己也切了一块,她舀起一块奶油,见他没吃,干脆直接喂到他嘴边。 他被她突然的动作弄懵了,却下意识地伸出湿润的舌尖将奶油卷进去,唇瓣瞬间染着亮晶晶的光泽,宛如蛋糕上的可口浆果。 “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书荷很淡地一笑,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昨天就带回来了,本来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景屹的眼眶还有些涩疼,他眨了下眼,讷讷地问:“为什么要买蛋糕?” “不是买的,是我做的。”她说着,还看了眼他缓慢咀嚼的动作,“喜欢的话,以后我每天都给你带蛋糕,好吗?”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屹迟钝地感受到唇齿间香浓的甜腻感,眼睫一颤,麻木至极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 “可是....”他拿着叉子的手攥紧,“我没有获奖。” 梁栩说,原本的获奖人,确确实实是他,但是因为热搜一闹,只能...... “没关系啊。”书荷笑了笑,“蛋糕是带给你的,和有没有奖无关。” 他慢吞吞地吃了一口蛋糕,视线总是巴巴看向她,欲言又止:“....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但下一秒,他迟钝地想起昨晚还有另一个人的出现。 书荷闯进来的时候,门口还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人影,好像.....是梁栩。 “你看到热搜了....对吗?”他磕磕绊绊,声音明显忍着情绪;“我会澄清的,不会牵连到你。” “澄清什么?” 书荷放下叉子:“澄清我不是你的前女友?还是将你的伤口,再次袒露?” 她语气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可景屹还是不安,他嗫嚅着,正想说点什么,书荷的手机一响。 梁栩的声音从话筒里冲了出来:“书荷快看热搜!景泽良竟然给景屹澄清了。” 书荷愣住了,她下意识地看向面前的人,只见他瞧上去有些走神。 梁栩为什么要直接联系书荷.....她又不是他的员工。 书荷压根不知道这人还在分神想这种事,等看完景泽良的澄清,她有些疑惑。 他怎么会出面?他不是对景屹..... 景泽良没有澄清太多,只是告诉众人绑架案景屹是受害者,并非大家所揣测的那样。 景屹看上去却没太多情绪,他慢吞吞地吃着蛋糕:“他只是不想让第二件“景嶙”被诋毁罢了。” 书荷因为他的话愣住,久久才反应过来。 “他爱我母亲,自然不会允许别人毁掉任吟月的作品。” 而他,就是他们仅剩的作品。 书荷静静看着面前的人,不由想到,他原本也该是水晶做的小王子,养尊处优,被富养长大,被宠爱。 可本该自由生长的他却被人生生打碎,打碎他的人,又将他拼凑成另外一副模样,逼迫满身裂痕的他做到完美。 她突然的沉默,让他心跳瞬间一紧。 “你昨晚说的话.....”他嗫嚅着开口,书荷耐心等着他说完。 “是为了哄我吗?” 她轻轻笑了下,“不是。” 他心跳咯登一声往下坠去,而下一秒又被她稳稳接住。 “是真心话。” 她说他是她的景屹。 她是有目的和他同居的。 她从没想过放弃他。 这些都是真心话。 景屹心脏热热的,如同干涸了许久的心,在此刻终于得到浇灌。 看着他眼睫低垂的模样,书荷故作轻松地逗道:“小哭包,又要掉眼泪了?” 他摇了摇头,开口时嗓音依旧有些哑:“你怎么会没走呢?” “这好像,是一场梦。” 在梦里.....她还亲了他。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她红润漂亮的唇,温柔的,也很软。 “我还没好好找你算账呢。” 她的话让他陡然回过神,茫然地眨了下眼,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是你的房子?” 他心跳咯登一声,心虚地嗯了声。 书荷往后一靠,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看来你最开始的心思也不单纯。” 他没有否认,像是犯了错的小狗,脑袋耷拉,安安静静的。 “景屹,我挺怕的。” 他不知道,昨天的事情,让书荷像是经历了一趟又一趟的过山车,从高空坠落,找不到他的那一刻,她甚至身体发软,耳鸣声嗡嗡缠绕,第一次觉得,距离死亡那么近。 如果没有梁栩还记得这里..... 如果她来迟了一步..... 她甚至不敢去想后果,书荷的心底顿时像是堵成一团,明明他此时就在面前,却让她觉得没底。 就好像,他还是随时会消失。 景屹喉间干涩,他低低道着歉:“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书荷走过去,双手捧着他的脸,让他抬起视线:“我只要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盯看着她,看上去有些乖,也有些傻。 书荷忍不住用力揉了揉他的脸,男人也十分乖顺,不抗拒,只是在她察觉不到的地方,他的心跳有些快,像是也被她揉成一团,暖烘烘的。 等书荷松开手后,他明显意犹未尽,但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跟在了她身后。 他迟钝地意识到不对,“你今天不去店里吗?”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招呼小狗似的,让他坐过来。 他乖顺地坐到她身边,只听她嗯了一声:“今天不去。” 他莫名有种预感,下意识地咽了咽喉咙:“为什么?” 书荷拿着平板找电影,她没有看他,亮白的光线从她浅色的琥珀眼里划过:“你要是不想我陪你,我可以去店里。” 陪你..... 他准确抓住了重点,也不吭声了,乖乖选择接受。 “这部可以吗?” 她给他看片名,景屹才看了一眼,只见她又嘟嘟囔囔地收了回去。 “不行....好像听说这部比较催泪,不能再让你哭了....” 一瞬间,景屹的心脏像是被击中,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淋雨的薄荷 第59节 书荷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就这么胡乱点着头。 电影开始前,书荷过去重新切了一块蛋糕放进他手里。 等到身边的凹下去一瞬,电影开始,他的神色隐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些看不清情绪。 他喜欢的蛋糕,电影,还有书荷..... 这一切,好像是梦,好不真实。 原本,他应该已经死了,不是吗? 可这种真实感,彻彻底底过了好几个小时,直到他的肩膀处一重。 女人歪着脑袋倒在他身上,呼吸平缓,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她娇好的侧颜处。 景屹看了她很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 热的。 他眨了眨眼,又虚虚地将手靠近她的鼻尖.... 有呼吸。 她是真的。 他不是在做梦....她竟然,真的没有走。 ....... 书荷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发热,好像被什么缠得很紧。 电影已经被人关掉了,客厅里光线昏暗,视线也一片模糊。 她缓了两秒,才察觉到缠着自己的是什么—— 是景屹。 他的手臂如同藤蔓紧紧圈着她的腰,两人几乎是紧紧相贴。 她的双腿也被他禁锢住,手不知是不是被他拉过去的,也搭在他的腰上。 两人就这么相拥挤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他的脑袋还窝在她的颈窝处,随着每一次的呼吸,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她的肌肤上,有些痒。 她忍不住动了动,想将他的手拿开,可下一秒,横亘在腰间的力量倏地收紧,他身体似乎一颤,低哑的嗓音里还蕴着惊醒后的茫然与慌张—— “你要走了吗?” 书荷动作一顿,近在咫尺的距离,呼吸相隔,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不安的情绪。 想挣脱的念头瞬间放弃,心底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她安抚地抱着他,稍稍一往前,蜻蜓点水般亲了下他干涩的唇,“现在呢?” “还觉得是梦吗?” 第40章 40 你明明就很想走。 唇瓣上转瞬即逝的柔软让他不安的心跳逐渐平静下来, 书荷被他这呆呆的模样逗得心软,却也有些心疼。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已经有些遮住眉眼, 景屹木讷地眨了眨眼, 慢半拍地问:“是很丑吗?” “.....” 书荷无声笑了笑,“你还挺在意自己的容貌。” 她说着, 推开他的手起身。 他跟着撑起身体, 耷拉着脑袋, 眉眼之间还浮着恹恹困倦:“我也就剩这张脸了。” 她以前, 就总是直白地说他长得真好看。 书荷愣了下,她不由想起他说过的, 那年被带回去的时候,因为有伤疤,任吟月想要带他去整容。 顿时, 她像是被人攥紧了心脏,闷闷的不太舒服。 晚上梁栩过来吃饭,事情已经查清,爆照的人是单舟。 直到景屹提醒,书荷才记起来这个人是谁。 之前剽窃他的作品碰瓷, 最后被梁栩解约的那人。 他后来又被爆出了其他丑闻,劣迹斑斑, 在娱乐圈也是彻底完了。 估计是怀恨在心, 在景屹出事后他添了一把火。 单舟这边梁栩会处理,至于爆料的幕后人,他顿了顿,看向书荷,欲言又止。 他说了一个媒体名字:“你认识吗?” “我顺着营销号查, 才发现账号所属的公司与这家媒体有关联。” 书荷顿时浮现一个预感,他所说的这家媒体,正是徐逸池的母亲,也就是程女士的公司。 不管这投稿之人到底是不是程女士,但她莫名有种预感,与徐逸池必定有关。 “目前就查到这么多,有新消息我再联系你们。” 梁栩一连说了半个多小时,他猛地灌了杯水,目光落在她身边沉默的男人身上。 他对景屹的事也不算了解,却犹然记得当年找到他时,他那毫无求生欲的颓靡模样。 去看心理医生时,得到的结果也比想像中的更严重。 心理医生勒令一定要有家属二十四小时陪伴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照顾这小子。 许是因为见过他恣意盎然的一面,看着他那万念俱灰的模样,就哪哪都不舒服。 梁栩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儿,下个月他和倪穗办婚礼,邀请两人做伴娘伴郎。 书荷倒是没问题,她看向身边的人,景屹轻轻眨了下眼,面色毫无波澜:“你去我就去。” 梁栩:........ 他走之前,景屹向他伸出手。 梁栩挑眉:“什么?喜糖啊?急什么,婚礼一定给你包个大的啊。” 景屹语气淡淡,与书荷面前那乖巧的模样完全不同:“钥匙给我。” 梁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钥匙?你家的钥匙?” “对面的。”他说着,又拧眉:“你怎么还有我家的钥匙?” 梁栩不由翻了个白眼,要知道那段时间他频繁失踪,他已经养成了习惯,从家,到对面都得去找一遍。 “我给书荷了,你找她要去吧。” “......” 等人走后,书荷的卧室传来呼声—— “景屹,你进来一下。” 他的脚步顿在她的卧室前,不由开始胡思乱想。 她.....要做什么? 但紧张归紧张,他没有犹豫太久,进了卧室以后,没有瞧见她的人,直到浴室里探出来一张漂亮的脸。 “你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过来。” “......” 他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连心跳都乱了许多。 虽说这房子是他的,所有布置他都很熟悉,可自从书荷搬进,他就没怎么进来过。 等来到浴室,触及她放在洗手台上的剪刀,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书荷直接将他拉着坐到了椅子上,因为没有理发店专业的围布,她找了一条想要丢掉的宽大围巾裹着他。 他鼻尖一动,嗅着围巾上的淡香,诺大的镜子里,她站在他身后,一手剪刀,一边看着手机,像是在临时抱佛脚。 “要给我剪头发?” 书荷嗯了一声,等看完教程,她看着镜子里乖巧坐着的男人,提前给他打预防针:“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剪头发,怎么样,害怕么?” 他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 身后的黑心理发师不自觉地弯了下唇,“那我要是剪毁了,可别哭啊。” “.....” 透过宽敞明亮的镜子,男人乌黑的眼眸就这么幽幽看着她。 他刚刚洗过头,柔软微卷的黑发有些蓬松,书荷捻起一缕,小心翼翼地剪了下去。 她连自己的头发都没剪过,唯一试过的,可能是剪过她养的一些植物。 不知剪了多久,碎发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处,镜子里,男人眼睫一颤,似乎有些痒,却忍着没有动。 书荷拿着湿巾,弯腰凑到他面前,仔仔细细地帮他擦着脸上的碎发。 她纤白的手还捏着他的下颌,偶尔摩挲着他的皮肤,有些痒。 许是离得太近,男人黑漆漆的眸子就这么一瞬不瞬看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还闻到了熟悉的淡香。 他的视线太过灼热,喉结还不自觉地上下一滚,好似下一秒就会亲上来。 书荷当作没看见,忍着唇角隐隐翘起的弧度,起身看向镜子。 她满意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还好,没有剪毁。” 景屹很享受被她摸着的感觉,下一秒,脖子处的桎梏感被松开,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摸:“我是不是应该付钱了?” 书荷将解下来的围巾裹成一团,看样子是打算扔掉。 “让我想想啊.....第一次开业,打个折吧,随便付个五百。” 若是别人遇到这位黑心老板,估计当场就报警了。 而景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仰头道:“我的手机在外面,等会儿给你转。” 淋雨的薄荷 第60节 书荷被他逗笑了,“我随口说的,你还当真啊。” 景屹站起身的时候,浴室好像一下就变得狭小了,这么高个儿的人站在她身后,黑眸低垂着落在她脸上,暗戳戳地含着不易察觉的侵略性,“你说的我都会听。” 书荷正想再说点什么,放在卧室里的手机一响,她分神过去接电话,景屹慢吞吞地从浴室出来,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 书华他们也看到了热搜,一眼认出乞山京就是她的合租室友。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斥责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清晰刺耳,“荷荷,你和你那个合租室友交往过?” “你怎么能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书荷下意识地看向景屹骤然顿住的背影,他僵硬了两秒,没有吭声,离开时还为她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书华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她,书荷心底一阵窝火,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追了出去,却见到他拄着拐杖,慢吞吞又安静地在客厅里转悠。 她愣了下,趿着拖鞋来到他面前:“你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我的腿.....很快就会好的。” 书荷滞住,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心脏顿时软塌塌的,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安静摇了摇头,“我能理解,没有哪个父母,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和一个瘸子在一起。” “......” 书荷根本来不及插话,只听他闷闷道,“我知道我已经让你等过很多次了,但是....我现在每天能走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不好。” 她没有一丝犹豫,让景屹心跳咯登一声往下坠去,脸色也骤然煞白。 他攥紧的手被她一根根松开,书荷仰着视线,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人,“这次我陪你,好不好?” “陪多久?” “一直等到你的腿好了。” “.....等我腿好了,你就走了吗?” “......” 书荷被他刁钻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但这人嘴上说着她会走,却又悄悄攥紧了她的手。 “不走。”她顿了顿,又道:“但你也不要再逃了,好吗?” 景屹碎了一地的心好像自己拼凑在了一起,他静了两秒,点头,“你在的话,我不逃。” ..... 洗完澡出来,书荷发现自己的那条围巾不见了。 正想给他发消息问问,对话框里刚好弹出一条转账。 她已经加回了他的私人微信,聊天框里,转账金额毫不掩饰某人的心思。 刚刚好520呢。 手机亮白的光线落在她姣好的脸上,她慢悠悠地敲着键盘给人发消息:【多给了。】 景屹:【就当小费。】 书荷:【景老板这么大气?】 景屹:【.....你才是老板。】 书荷笑了笑,她不由想到还没毕业那会儿,听闻她要开店,这人懒洋洋地撑着下颌:“老板好啊,那我不就是....老板夫了?” “.....什么啊。”她无语地嗔了他一眼,男生哼笑一笑,“老板,缺个驻唱吗?我可以免费为你干活。” “我要开的是咖啡店,不是酒吧!”她没好气地推开他的脑袋,下一秒只听这人懒洋洋地哦了声,“那我还是安安心心做书老板背后的男人好了。” 思绪慢悠悠地飘远,男人的模样浮现成小心翼翼的模样。 如今的景屹,像是碎了一地的水晶,没人爱他的时候,只能自己将自己捡起来,以至于落了满身伤痕。 他又总是将自己缩在角落,逃避却渴望,胆怯却又贪婪。 她也知道他在拧巴,在不安什么。 拧巴的人就是要你一遍一遍地抚平他,他再次拧起来,你要耐心地再次抚平。 但谁说一定要抚平呢?拧就拧吧,谁让他是景屹呢。 拧成一团,拧得乱七八糟,拧到丑丑的,甚至拧到死死缠住她,都没关系。 她也不想再逼着他去做什么了,他在就好。 - 向蓝叶也一直注意着热搜的事儿,得知和徐逸池有关,她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书荷倒是有些担心她,徐逸池能偏执成这样,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不利。 向蓝叶翻了个白眼,“剧组这么多人,他敢试试?” 书荷也希望自己是多虑的,但还是叮嘱她多留一个心眼。 又聊了她搬家的事儿,向蓝叶还有点事就不留下来吃饭,等她走后,一直留着条缝隙的工作室从里头打开,他慢吞吞地走出来。 书荷随意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在睡午觉吗?” 男人脸色郁郁,看上去心情不太好:“你要搬家了吗?” 书荷疑惑地看向他,“谁跟你说的?” 他闷闷坐到她身边,“我听见的。” “.....”书荷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还偷听啊?” 偷听还不听完整,搬家的明明是向蓝叶。 景屹就这么面无表情的,视线幽幽地看着她:“岔开话题,你心虚了。” “......?” 书荷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这般无理取闹的一面了,笑意顿时有些压不住,只能尽力让语气温柔,“我不是说了吗?我不会走的。” 好巧不巧,电视里播放的广告正好是房产宣传。 空气静默半晌,景屹安静垂下眼睫:“那可不一定,你之前就想走。” “.....” 书荷真觉得冤枉了,只听这人语气淡淡,一副麻木却又委屈的模样:“你还给我倒计时,说二月底就要走。” “.....” “你还嫌我吵,我摔倒了,你不关心我,只是冷冷问我死了没。” “.....” “还说我们只是合租室友,不要靠你太近。” “......” “我还是个瘸子。” “.....” “你明明就很想走。” 书荷:“......” 第41章 41 你怎么这么娇啊? 无论书荷怎么确保, 这人还是觉得她会搬走。有时她回来晚了,他也要暗戳戳的,假装不经意地问:“我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 向蓝叶搬家的时候, 她干脆拉着他过去帮忙。 但因为双腿不方便, 就让他抱着向蓝叶的那只猫坐着。 猫猫是只社恐小猫,趴在他怀里, 爪子紧紧勾着他的衣服, 黑溜溜的眼睛警惕张望, 一听见什么动静, 就使劲缩着脑袋,只露出毛茸茸的, 很想让人揉一下的屁股。 书荷拿着东西进来的时候,就忍不住揉了一下,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猫咪嗲嗲娇娇地叫了一声,像是伸出小爪在她心上挠了下。 她不由笑了笑,放下东西,又弯下腰凑过来,挠着猫咪的下巴, 小家伙立刻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近在咫尺的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明明前几天还说过会好好宠他。 明明之前回到家, 都会先摸摸他的脑袋。 见猫忘色。 景屹面无表情地揪着这肥嘟嘟家伙的后颈,将它从怀里扒拉出来。 小猫立刻紧张叫了声,书荷这才伸出手,逗猫似的勾了下他的下颌:“你就抱着它呗,它胆子小。” “.....” 景屹薄唇翕动, 正想控诉点什么,那头又有人喊她,书荷哎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也没再理他。 他低头与怀里的怂货大眼瞪小眼:“......” 这次搬家向蓝叶的父母也过来帮忙,等所有结束,两位亲自下厨给他们做晚饭。 得知景屹曾误会书荷要搬家,向蓝叶笑得不可开交,她故意道:“你别说,我之前还真的想和书荷同居来着的。” “如果我先和书荷同居,可能就没你的事儿了,你说是吧书书?” 一瞬间,左右两道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书荷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问题刁钻程度类似于,爸爸妈妈掉河里先救谁。 但幸好伯父伯母过来喊他们吃饭了,她松了一口气,过去时却被人悄悄勾住了手。 书荷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人,偏头望过去时,撞上他黑漆漆的,隐隐不太高兴的黑眸。 她忍不住弯了下唇,轻声问道:“又不高兴了?” “又”这个字就很微妙,说得他总是生气,也很无理取闹似的。 男人眉眼耷拉,他闷闷的:“你今天都没怎么和我说话,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淋雨的薄荷 第61节 书荷噎了半晌,但他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让她心软得一塌糊涂,发不了一点脾气。 她目光往下,只见他紧绷的下颌处似乎染着几根猫毛。 她直接伸手捻掉,景屹没懂她在做什么,却还是下意识地弯腰,乖乖低头靠近。 书荷看着他陡然凑近的一张脸,忍不住笑了。 隐隐之中好像还有些毛,她用指腹擦着他的下颌,还擦出了些深色的痕迹。 “哎哎哎——吃饭啦!不要在那里亲亲我我了!!” 向蓝叶忍不住嚷嚷,向叔叔瞧见,嗔了她几句:“人家感情好你叽叽喳喳什么?有本事你给爸爸也带一个回来?” “.....” 向蓝叶立刻安静如鸡,书荷两人来到餐桌上,被他们调侃,饶是她这样淡定的人也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身边的人,唇角牵着浅笑,也没有刚才那般闷闷不乐了。 向家吃饭没有太多规矩,大部分时间都是向蓝叶在说。 “本来今天唐律师也要过来的,但他今天好像有什么事,书书,你说我要不要请唐律师吃饭?还是送个礼物?” 书荷仔细想了想,没注意到身边的人向她看了过来。 “他们律师好像不能随便收人礼物?要不....还是问问他。” 向蓝叶点头:“对对对。” 吃完饭后,书荷与向蓝叶在和唐昀通电话,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好听的大提琴,穿过话筒清晰传入景屹耳中。 “周六的时候我有空。” “那行!” 约好周六吃饭,时间也不早了。 因为向蓝叶的家离两人住的地方不远,他们散步回去。 一路上,书荷都在注意他的腿,虽然距离不远,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周六的时候,我能一起去吗?” 难怪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原来还在意这事儿呢。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被拉长交错在一起,她走得很慢,“我干脆以后给你戴个手铐算了,另一只拷在我手上,走哪都带着你,好不好?” 他瞥了她一眼:“行啊。” “....” 书荷噗嗤笑出了声,她随口开的一句玩笑,这人看上去,巴不得能这样。 “你不会还在吃唐昀的醋吧?”她慢悠悠地踩着他的影子,“我们只是朋友。” 景屹不由拧了下眉,“我们最开始也只是朋友。” “.....” 书荷无言看向他,正想说点什么,一道悠悠哉哉的呼声飘了过来—— “只要二十,就能算出你人生中最大的困难。” 两人一同望去,是个算命的,看上去年纪很轻,坐姿吊儿郎当,与以前看到过的“专业”算命完全不一样。 书荷以前是从来不信这些的,但她不由想到,之前大学有个学姐喜欢玩塔罗牌,给她占卜过。 占卜的结果是,她的情感会很坎坷,也许会让她痛苦。 那时的她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觉得她会因为感情的事让自己痛苦。 直到现在,她后知后觉生起了一股凉意。 她突然有了兴趣,拉着景屹来到小摊前。 “我猜,是这位美女要算对吧。” 大师笑眯眯的,书荷挑眉,故意唱着反调,指了指旁边的人:“是他。” 景屹就这么淡着脸,被她摁坐下来,也没有拒绝。 “那要算什么?事业?爱情?” 书荷不是个迷信的人,她只是想逗逗景屹,顺便挑着刺:“你不是算命的吗?你算算,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小哥苦着脸,“姐,你也太看不起我了,这还用我算吗?你男朋友臭着一张脸明显是在生气。” “......” 书荷忍着笑,“那你这里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他快点高兴起来吗?” “.....” 小哥无言地望着两人,视线转而看向沉默寡言的男人:“....兄弟,我观察了你许久,你命不好,能拥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已经是来之不易,适当作一作没关系,但是——” “你才命不好呢。” 书荷脸色沉了下来,拉起景屹的手,瞪着被打断的小哥:“骗子!” “哎哎哎!!”眼见两人要走,他站起身,“我真不是骗你们!相信我,我这除灾化难的药只要五百一瓶!!” “.....” 本来心情不好的人是景屹,等回到家,书荷的脸色比他还难看。 他不由牵住她的手,“你都说是骗子,还这么生气干什么?” 书荷心底堵着一团气,她生气的不只是那骗子说过的话,更是因为从前她问过的一个问题。 向蓝叶是资深狗血短剧爱好者,那段时间总是发经典片段给她,以至于她也有些被洗脑。 那会儿她就开玩笑地问他:“怎么我们谈恋爱,你不说一些——命都给我之类的话来哄我?” 他不知道这是网络热语,当时难得愣了下,随后轻笑道:“我命又不好,给你不是害了你吗?” 她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她才发现他或许不是开玩笑的。 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命不好。 她深呼吸了一下,缓着情绪,声音柔和了许多:“周六我不过去了。” 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忍着唇角轻轻翘起的弧度:“这样不太好吧?你不是都说了要感谢他的?” 书荷这会儿也没仔细琢磨这人装模作样的大度,她嗯了声:“我和唐昀说一声。” 她现在比较偏心,不想让他不开心了。 许是因为算命这件事儿,书荷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她第二天醒的很早,干脆换上运动衣出去跑步。 好巧不巧,又遇到了那算命的小哥。 这次她选择视而不见,但没一会儿,她戴着口罩出现在小摊前。 小哥一眼认出了她是谁,他打了个哈欠,“怎么?反悔了?” 书荷扫了眼他的小摊,没瞧见他昨晚说的药。 “被人买走了。” 书荷有些惊讶:“真有人会信?” 小哥哼哼翻了个白眼:“你不信,那你回来干什么?” “.....”书荷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道:“有没有其他办法能.....除灾化难?” 小哥往后一仰,许是太得瑟,差点从小椅子上摔下去,他踉踉跄跄坐稳身体,清了清嗓子:“可惜你错过了我的灵丹妙药啊,我这药啊,几百年才能出一瓶呢——” “你看上去也才二十吧?”书荷狐疑打断他。 小哥也知道有些过了,尴尬摸了摸鼻子,“我确实有个偏方,你啊,可以用你的头发丝儿编个手链,不用多,一根就行,再去那庙里拜一拜——” 书荷越听越不对劲,她毫不给面子地怀疑道:“你不会是那庙的托吧?” 她突然清醒过来,自己居然会在这里听这骗子说这些鬼话? 而且,哪有算命的,会一大早六点就出来摆摊的?? - 回到家时,景屹刚刚起床。 他看上去有些懵,声音黏黏低哑:“你起这么早?” 书荷实在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居然一大早傻乎乎地在听个骗子忽悠,她含糊应了一声,将带回来的早餐放到桌上,就匆匆回卧室了。 在店里忙了一下午,她今天还得去提车。 两人在休息室等了一会儿,销售亲自过来接待。 等车钥匙真正交到了她手里,书荷有些兴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景屹坐进车里,他没有回答,而是懒懒道,“姐姐,你这车安全带怎么系?” 书荷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却还是倾身过去,空气一瞬变得逼仄。 “你怎么这么娇啊?安全带都要我帮你系。” 她今天化了妆,红唇轻翘,浅色的琥珀眼里透着明晃晃的笑意。 景屹喉咙有些发干,他盯着她的唇,装作无意道:“姐姐,你的副驾驶,以后会有别人坐吗?” “卡哒”一声,安全带系好,书荷撑起身体往后坐回去,有些无语地嗔了他一眼:“小气鬼。” 他有些失落地摸了摸自己的唇,一手撑脸,慢悠悠地回答着她之前的问题:“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 在外面兜了一大圈,书荷的兴致总算平复下来。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她余光扫到对面那间屋子,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个问题。 “你怎么买两套啊?” “我外公买的。”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异常。 淋雨的薄荷 第62节 他成为景嶙的替代品,这是外公给他的补偿。 “我没有告诉你父亲,另一套也是给你的。阿屹,那里只有你知道,不开心的话,就一个人进去躲躲。” 躲够了,他得重新做景嶙。 “那你外公.....” “去世了。” 书荷顿了顿,岔开话题:“那就一直空着?不会浪费吗?” 密码锁滴的一声,景屹瞥了她一眼,声音飘忽着莫名的不自然:“不会。” “以后结婚了,可以让小孩早点搬过去住。” “......??” 因为这句话,书荷进屋的时候差点绊倒,她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惯来淡定的人难得有些懵。 第42章 42 可我们以前就是天天接吻的。 景屹被她看得心虚, 他松开手,慢吞吞地往卧室走,步履难得透着些仓皇。 书荷回过神, 好笑地看着他:“你想得还挺远。” “.....” 男人动作一顿, 他回过头,又默默来到她身边。 “难道你没想过和我的以后吗?” “......” 书荷直接被水呛到了, 她咳到脸颊泛红, 景屹紧张地帮她顺着, 眼里却不掩哀怨:“....看来是真的没想过, 不然也不会吓成这样。” “......” 书荷清了清嗓子,浅色上扬的清眸漾着些许光泽, 就这么无言嗔了他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跟不上你的脑回路,而且,我说的也没错啊。”她故意逗他:“我们现在, 也只是刚刚和好吧?你就想到小孩的事情上去了?” 他神色恹恹,一副我就知道你没想过未来的低落模样。 “本来这时候,我们已经结婚了。” 这淡淡的一句话,好似陡然扔下的一块石头,在平静已久的湖面漾起了圈圈波痕, 久久不能平复。 “姐姐。”他突然扣着她的手腕,倾身压了过来, 乌黑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书荷被他圈住,双手随着身体往后一撑,交汇的视线宛如在空气中卷起闷热而暧昧的火花,散落在客厅的每个角落, 她眼睫一颤,轻声问:“你说呢?” “我不知道。”他声线低低,“你不说,我不敢确认。” “姐姐。”他有意无意地又靠近了些,密长的眼睫低垂,纯良如同求着她带自己回家的小狗:“你亲口告诉我,我才知道,我是你的谁。” 可那直勾勾的黑眸里,分明藏着着蓄势待发的侵略性,好似下一秒就会将她吞吃入腹,一边还会装作无辜的模样,用毛茸茸的尾巴缠住她。 书荷的心跳有些快,像是在被什么烧着,越来越热,喉咙也发干。 她的手稍稍一动,扣着她的人下意识一松,不等他失落,她双手往上,摘掉他的眼镜后,虚虚圈住他,命令道:“亲我。” 他明显愣了下,但两秒后,他乖顺地低下头,干涩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她的唇上,又试探般轻轻含了下,青涩的好像第一次接吻。 书荷不由弯起唇,心脏热热涨涨,不由轻轻挠了下他后颈的皮肤:“接吻都不会接了?” 怎么可能不会接。 当初两人都没有接吻经验,磕磕绊绊,最后还是他无师自通来教她的。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湿润的舌尖急急撬开她的唇,唇齿磕碰,书荷鼻尖溢出一丝轻笑,密热的气息缠绕,有些艰难含糊地嗔他:“.....慢点。” 他微微顿了下,鼻尖无意识地蹭着她,久违的酥酥麻麻让她舒服到整个人有些放松,就这么懒懒顺应着他的夺取,又是吮,又是咬的,那点不安、不高兴好像已经被他自己碾碎了,就这么迷恋地吻着她。 偶尔她微微往后一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黏上来,大手往上扣住她的脑袋,舍不得松开一分一秒。 安静的客厅里,只剩下错乱的喘息声,以及唇齿交缠溢出的暧昧声响。 不知多久,书荷的舌根都有些麻了,面前的人还在恋恋不舍地亲着她,她忍不住伸手挡了下,男人原本干涩的唇,在此刻潋滟红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痴迷舔了她的手心,温热的鼻息洒落,她被他这小狗似的动作逗笑了。 “又不是只有今天能亲。” 不止如此,她靠着桌子往后仰,保持这个动作许久,腰也有些酸了。 男人喉结不自觉地上下一滑,他开口时嗓音暗哑,“太久没亲了......” 他的视线还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书荷身体有些发软,再亲下去,就要出事了。 膝盖抵到了蠢蠢欲动的鼓囊,显然,要出事的不止是她。 虽是隔着裤子与裙摆,男人明显僵了下。 她忍着笑意推开他,刻意忽视自己全身的燥热,太久没有接吻,以至于身体里的渴望轻而易举被勾了起来,似乎有沸腾的冲动。 “那你现在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吗?” 她将椅子拉出来坐下,纤细的双腿不自然地交叠,现在浑身发软,她只能坐下来缓缓。 景屹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将那斯斯文文的银边眼镜重新戴上,一下就变回了那乖巧无害的模样,与刚才那紧密缠着她,追着她亲,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的模样完全不同。 “不太懂。” “......”书荷似是气笑了,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不太懂你亲得这么起劲?” 她也确实忘了,这人最会的是耍无赖。 他瞥了眼她莹莹白皙的脚踝,得寸进尺道:“要是每天亲....我大概就知道了。” “......” 书荷无言地瞪着他:“景、屹。” 他有些口干舌燥地喝着水,“可我们以前就是天天接吻的。” “......” “我想亲就亲,你有时候也会主动亲我的。” 也会主动上.我。 后半句他没敢说出来,又转而幽幽地控诉:“难道你只是在哄哄我?并不是真的想复合。” “……” 他现在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又时不时地伸出爪子试试探她底线的小狗。 看上去有些坏,却眼巴巴露出了不安的情绪,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爱他。 又或者,愈发得寸进尺,想要她比以前更爱他,更宠他。 “明天也有。” 她无奈妥协,亮盈盈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就好像她那颗柔软的心,会无限包容他。 “不是哄你。”她牵住他的手,宛如几年前两人确定关系那天一样,郑重而温柔:“景屹,我们在一起。” - 书荷第二天醒来,一眼看到了手机里的未读消息。 景屹:【你还记得你昨天说的什么吗?】 隔着屏幕,她都能想到这人抱着手机紧张兮兮的模样。 等笑够了,她也没有回消息,慢吞吞地洗漱完,走出卧室一刹那,身边的房门也一同传来动静。 身高腿长的男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摇尾乞怜的小狗,终于等到她。 她不由弯了下唇,走过去,揪着他的衣领踮起脚,一手撑着他的胸膛,轻轻吻向他。 柔软的吻只停留了两秒,她笑盈盈道:“早安吻。” 景屹摸了摸自己的唇,空落落的心跳似乎有了着落,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也不作了,乖顺地喝着她帮他倒的蜂蜜水。 “你下午要和我去店里吗?” 他想了想,点头:“去。” 到了咖啡店,他依旧坐在角落的位置。 这个点其实人挺多的,他后知后觉察觉到什么,书荷在忙,送东西过来的是童愿。 他随口问道:“我这个位置,客人不能坐吗?” 童愿笑了笑:“书荷姐叮嘱过,这个位置是留给你的。” 直到她离开,景屹一直保持着静坐的姿势,久久没有回过神。 之前有次来得迟,他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路过的许多人都会看他一眼。 他其实很讨厌被人用那种怜悯的眼光打量,有时连他自己都麻木了,她却察觉到了。 连续好几天,书荷发现他根本没工作,就这么坐在位置上看着她,干脆将他赶回家去了。 景屹有些不乐意,但闷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哄自己,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每天的早安晚安吻了,梁栩的婚礼快到了,他这段时间没事就在家里复健练习,还试探性地问她要奖励。 书荷想了想,答应了。 但谁能想到,这人要的奖励这么多。 走个一圈,要她亲一下。 走个十分钟,要亲一下。 每一圈的目的地,都是坐在沙发上的她,书荷还低头看着手机呢,就突然被人捏着下颌亲了一下。 她无语地往后一倒,推开他的脑袋:“好好练习!不能贪吃。” 他表面一副乖巧的模样,尝试着不靠拐杖走路。 书荷一直注意着他的步伐,只见下一秒,他拧眉,长腿似是屈了下,她心跳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接住他—— 淋雨的薄荷 第63节 高大的男人顺势倒在她身上,书荷支撑不住,两人直接往后倒在了沙发上,腰肢被人紧紧圈住,他靠在她的颈窝处,乌黑柔软的头发小狗似的蹭着,温热的鼻息洒落,她被他弄得有些痒。 “你故意的吧!” 她推了推他的脑袋,这人声音黏黏糊糊的,“好累,抱一下。” 他说着,密密麻麻的,温热的吻不安分地流连于她的颈窝处,逐渐往上,书荷忍不住笑了,轻轻咬了下他的唇:“小混蛋。” 连续好几天都是这样,说是复健练习,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书荷感觉自己被亲魔怔了,连做梦都在被他亲,不只是亲,双手还不安分地流连于别处。 她惊醒,感受着身体隐秘的不适,懊恼地嗔了一句真是小狗。 今天景屹没有去店里,书荷忙到下午,收到了向蓝叶的消息。 向蓝叶:【还真被你说中了,徐逸池真不是个好东西!】 等看完她发的内容,书荷目光逐渐变冷,徐逸池撤了投资,除非她亲自过去找他,否则剧组将面临解散,这关乎着剧组所有的人。 她目光看向从窗外渗进来的阳光,脑海中回想着梁栩说过的话。 当初爆料任吟月痛失爱子的媒体,的的确确是徐逸池的母亲为主笔,当时的程女士,还只是个主编。 而最后消息被压下去,是因为景泽良出面。 她不清楚当年景泽良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将消息压下去,但她想,如今再次爆出来,也是景泽良的意料之外。 如同景屹所说的,景泽良不会让任何人,毁掉任吟月的作品。 她想,她有必要再次见一见景泽良。 - 景泽良也没想到,会再次与她见面,得知她的来意,他笑了笑。 “我可以帮你解决她,但小姑娘,我的条件还是一样,要你离开他。” 书荷平静至极,“我不是很懂您。” “您一方面希望所有人都不要爱他,另一方面,却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 景泽良扯了下唇,“他害死了这么多人,有什么资格得到爱?” 在这一刻,书荷心底的那一杆秤,彻彻底底偏向景屹:“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景泽良笑了下,没有说话。 他是个疯子,只爱任吟月的疯子,在他这里,任吟月就是唯一的标准。 书荷也不多费口舌,她将梁栩调查出来的东西递给他,“您不需要在这里威胁我,我想您也不希望,有人用任女士来赚热度吧。” 景泽良落在屏幕上的视线寸寸冷了下去,徐逸池为了毁掉景屹,散布了许多诋毁的消息,其中就有——质疑景屹不是任吟月的儿子,而是一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混账!他再怎么,也是我和小月的儿子!” 他对任吟月的忠诚,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对于徐逸池的下作,以及景泽良的怒火,书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景叔叔,您有多爱任女士。” “我就有多爱景屹。” “景屹我不可能放弃。”她不畏地回视男人深沉的眸光:“这件事也不能再拖,必须尽快解决。” 而景泽良,就是她的刀。 第43章 43 两间房。 景泽良的动作很快, 有关任吟月与景屹的负面新闻几乎在一夜之间消失。 不仅如此,程女士的公司突然被爆出严重偷税等问题,没过多久, 就有人爆出徐逸池与程女士的关系, 也包括他是怎样动用关系挤掉了别的演员。 但据她从梁栩,以及景屹那了解到的, 程女士的公司背后复杂, 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扳倒, 必定用了不少手段。 具体如何, 她没有太过关注,倒是向蓝叶告诉她, 剧组已经重新招到商,徐逸池的角色也将换人。 去巴厘岛的前一周,徐逸池约她见面。 说实话, 书荷不认为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景屹想见他一面。 见面的地方约在另一家咖啡店,徐逸池一抬眼,就见到了牵手走进来的两人。 待他们落座, 他嘲讽地扯了下唇,“也不用这样刺激我。” 若是路过的人瞧他们两眼, 就会发现这两人莫名的相似。 景屹的手从头到尾没有松开过, 他轻飘飘地扫了眼面前的人,脸色淡漠而疏离,俨然一副高傲的正宫做派。 书荷任由他玩自己的手,也没有点单,淡淡道:“你约我们, 只是为了嘲讽一句?” 徐逸池不甘地咬着牙,“他就这么好?” 她原本以为他是想谈程女士的事儿,书荷拧着眉,耐心在寸寸耗尽。 “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她实在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徐逸池身上,也不觉得感情这种事,要证明给外人看。 只不过,上一次让景屹一个人等着,让他有些委屈了,她想了想,有的话还是决定让他亲耳听见,免得这人再胡思乱想。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未来,我身边只会是景屹一个人。” 今早出门时,景屹装作大度又无所谓的模样,可见到徐逸池,他还是忍不住揪成了一团。 万一徐逸池比他更无赖..... 但此刻,他那点闷闷不乐轻轻松松被抚平。 书荷没察觉到他翻天覆地的情绪变化,触及徐逸池不甘的视线,她心底生起一丝反感。 当初做家教时,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他会变成这般满是算计的模样。 如果可以,她宁愿从没做过他的家教老师。 见两人要走,徐逸池猛地站起身撞倒了桌上的咖啡,“书荷——” 可这一次,书荷再没有停顿,也没有回头。 倒是他身边的景屹,就这么轻飘飘地望了他一眼,如同当年在他家别墅外,男人离开时,宣示主权般扫了他一眼。 那时他以为是他年纪小,后来他以为她喜欢的只是景屹那种类型的男生。 他用尽卑劣的手段,如今却再没得到她一眼。 等坐进车里,景屹明明心情不错,却时不时地瞥向驾驶座的人,语气有些轻:“姐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书荷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按理来说,这种情敌,应该由我来解决。还有热搜的事......还牵连你去找了景泽良。” 书荷没想到他会在这事上钻牛角尖,瞥到他蔫蔫的模样,她不由一笑:“笨蛋。” “哪有什么必须由谁来做啊,徐逸池我之前和他说的很清楚了,是他自己太固执,和你,和我都没有关系,不许怪自己,知道吗?” “还有热搜的事,你是受害者,没道理需要受害者一遍又一遍地敞开自己去证明清白。” 景屹就是想听她哄哄自己,听完,他轻轻翘着唇角哦了声。 但很快,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去哪?” “带你见一个人。” 银灰色的轿车缓缓驶入陌生的小区,等停好车,书荷牵着他的手去买了一些果篮。 景屹心底疑惑渐深,两人坐上电梯来到6楼,直到有人将门打开,他依旧觉得男人的面孔很是陌生,他不认识。 男人的目光却落在他的脸上两秒,随而看向身边的书荷:“他就是....?” “嗯。”书荷点头。 他迎着两人进去,景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的腿也受伤了。 男人看上去年龄不大,似乎也没有比他们大几岁。 “你或许不认识我,但我却一直记得。”男人似乎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尤其记得,你哥哥在走之前,还在念着你的名字啊。” 景屹心跳瞬间咯登一声,他茫然地看向书荷,似乎有什么预感在缓缓浮出水面。 男人叫蔡凌,他参与的第一场救援,就是那场绑架案。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又触目惊心的一幕,直到现在他也记得清晰。 他靠近那个少年时,明明已经趋于枯竭的人,鲜血将他尽染,却还在念着另一个名字——阿屹。 蔡凌看着面前这张与那少年格外相似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个将死之人如此挂念? 他想,景屹对于那少年来说,一定很重要。 从蔡凌家离开后,景屹一直沉默着。 直到回了家,书荷有些担心地牵着他的手,景屹迟钝地回过神,她顺势坐在他腿上,男人抱着她的腰,埋在她的颈窝处闷闷道:“你怎么想到去找他了?” 找到蔡凌她确实费了挺大的精力,但她更想要解开他的心结。 “你其实也一直觉得,景嶙他会怪你,对吗?” 柔软的黑发轻轻蹭了下她颈间的皮肤,书荷安抚地揉着他的耳朵,“但我想,他会在最后一刻都这么念着你.....或许,他并没有怪你。” 景屹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声收紧了抱着她的力道。 这天晚上,他久违地梦到了景嶙,上次梦见他....还是在他险些将景嶙忘记的时候。 梦境里,少年站在草坪之处,暖阳之下鸟语花香,他转过头,曾经被困在荆棘中的少年,笑意温和。 他缓缓走了过来,仰着视线,声音清润:“阿屹,你都比哥高了。” 一瞬间,景屹双眼湿红,他艰难道:“哥.....对不起” 景嶙露出了明朗的笑意,“怎么越长大,越爱哭了。” “阿屹,你没有错,只是哥想和你说声对不起,要是我当年,能和你一样勇敢就好了。” ..... 淋雨的薄荷 第64节 景屹第二天去了墓园,这一次,是书荷陪着他去的。 以往每次承认自己是景嶙的时候,他都会因为愧疚来墓园看他。 他不愿意让自己代替景嶙,也不愿意忘记景嶙。 而这一次,他是以弟弟的身份来探望他。 “哥。”书荷看到男人掉下了晶莹的泪珠,低垂着眼,将带过来的蛋糕放在照片下。 等到离开时,书荷故作轻松地找着话题:“你哥哥也喜欢吃蛋糕啊?” 阳光下,他的眼尾还染着些红晕,低低嗯了声:“他喜欢,但我....一开始并不喜欢。” 书荷心跳咯登一声,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只见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眶,思绪飘远:“我第一次吃那么多奶油的时候就在想,他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啊。” 答应成为景嶙后,他瞒着所有人,点了一个生日蛋糕。 甜腻的奶油糊在唇齿间,他吃得有些崩溃,一个人坐在病房里,边吃,一边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他不懂,景嶙怎么会爱吃这种甜腻腻的奶油。 真的好腻,腻到他想吐。 书荷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以为他是真的爱吃甜的,可没想到....也是因为景嶙。 “那现在呢?”她问。 “嗯?”他讷讷的,书荷耐心道:“现在是真的喜欢,还是已经习惯了?” 他有些迟钝:“有区别吗?” 书荷点头:“习惯不代表喜欢,我希望我们景屹,以后能拥有喜欢的一切。” 而不是因为习惯,被迫去做什么。 她舍不得。 景屹静静思考着她的话,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好像是习惯了,但也不反感。 书荷也不强求他做出判断,就这么牵着他的手,“没关系,反正以后,没人能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曾经的他离经叛道,却被人敲碎了脊梁骨。 敏感,胆怯,自卑,这一切从来都不是错,他只是在保护自己。 而现在,他也不再是一个人。 “有人拿捏着你的敏感隔岸观火,就一定有人拥抱你的怯懦。” 如同《我胆小如鼠》中的这句话所言,她会为他的敏感撑伞,会去拥抱他的胆怯,也会吻掉他自卑的眼泪,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 - 景屹主动联系了景泽良。 “你还真是怎么都不肯动你的卷发。” 先开口的是景泽良,景屹忽视他嘲讽的语气,将所有的文件放在他面前。 景泽良的目光寸寸冷了下去,断绝亲子关系几个大字被透进来的光照得刺眼。 “我和你母亲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把所有好的都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生他。 养他。 所有的好。 景屹自嘲地牵了下唇:“那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他静静回视着男人的目光:“不是你们亲口说的吗?死在绑架案里的,是景屹。” “你就为了一个女人,决定放下一切?” 景屹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做你们的傀儡了。” 他知道,景泽良有许多手段,能再次将他绑回去,强迫他做成任吟月喜欢的所有模样。 但他不想这样了,他也不想怯懦了。 “您去看过景嶙吗?”他突然问道,景泽良依旧毫无波澜,景屹却忽地笑了。 “应该没有吧,或许你都忘了,哥的忌日在哪一天。” “但我想,哥他应该和我一样,都不愿意再做你们的孩子了。” 景泽良看着面前这张与景嶙极为相似的面孔,恍惚间,他的五官缓缓与那死去的少年融合在一起。 阳光落拓在他的侧脸处,黑亮的眼眸就这么平静地望向他,没有胆怯,没有愤怒,也没有痛苦。 “爸,就当你们的两个孩子,都死在了那场绑架案中吧。” 陪他过来时,书荷不放心,所以一直等在咖啡店外。 等回到车上,她还来不及说一句话,他突然倾身抱住她。 她无声地回抱着他,又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他没有同意吗?” 景屹就这么闭着眼摇了摇头,他没有等景泽良的回答。 无所谓他同不同意了,从今以后,他不会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也不会是他们的傀儡。 他只会是景屹。 属于书荷的景屹。 - 梁栩的婚礼安排在巴厘岛,到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等书荷回到房间,景屹乖巧的笑意瞬间消散,迳直找到新郎的房间。 梁栩一开门就瞧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帅脸,他纳闷道:“你不去休息来我这干什么?” 景屹的黑眸里明显透着不高兴:“你让我和书荷分开两间房?” 梁栩懵了下:“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一字一句:“她是我女朋友。” “.....”梁栩反应过来,气笑了:“不是,你至于吗?” “我和新娘还分两间房呢!你们一个伴郎一个伴娘,而且还只是在谈恋爱,你矫情个鬼啊!!” 第44章 44 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了。 和莫名其妙闹脾气的景屹不同, 书荷收拾完东西就睡了,甚至睡得不错。 第二天就是婚礼,书荷一早起来就去新娘那帮忙。 忙到下午, 几人开始讨论着迎亲时怎么为难那帮男人。 倪穗撑着下颌:“我觉得没什么能难倒梁栩的, 他什么都会。” “...先说好啊,可不许给你老公通风报信开后门。” 她的三个好友想了想, 干脆把她的手机没收, 不仅如此, 书荷的手机也被没收了。 “伴郎不是你男朋友嘛, 万一你男朋友来旁敲侧击,我怕你抵不住诱惑。” 书荷:“......” 比起女士们这里的热闹, 男士那边就显得无聊许多。 几个大男人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梁栩纳闷地收起手机,嘀咕了一句怎么不回消息, 又偏头看向身边的人:“你帮我向书荷打听打听,她们明天准备了什么游戏?” 景屹咬着根吸管在喝椰子水,闻言,他头也不抬:“你问倪穗。” 梁栩翻了个白眼,“我要能问到还会找你?” “不问。” 他冷酷无情的拒绝让梁栩气得磨了磨牙:“大哥, 你们好歹是我的伴郎。” 另个伴郎问:“不会这么狠吧?” “那可不一定。”他这几天刷到了各种接亲时的小游戏,什么做英语题, 做俯卧撑之类的, 但这么一想.....这些好像确实不是什么问题? 大不了,他多花点钱,求求那群姑娘放他们进去,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梁栩就这么将自个儿安慰好了,完全没注意身边的某人愈发沉默。 距离他发出去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书荷还没有回他。 猜想她应该也在忙,他兴致缺缺地放下手机,可目光却时不时地瞥向屏幕。 一个人能忙成这样? 一条消息都不回。 他放空时总能想很多东西,脑海中回想着梁栩说过的话,做俯卧撑.....他倒是能做,不会给书荷丢脸。 唱歌的话,他不是很想在外人面前唱,只想唱给她听。 但等到他和书荷结婚,倒是可以在婚礼上唱。 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难道他和书荷结婚时,也要这样分开几天,分开睡? 还有,婚礼上不能没有鲜花..... 如果他在婚礼上过敏....景屹突然眉头紧锁,拿起手机搜索东西。 梁栩见他神色紧张,还以为是书荷回他了,凑过去一看,只见屏幕上赫然跳出来他搜索的内容—— 【提前吃过敏药能预防过敏吗?】 梁栩瞬间有些鼻酸感动,没想到这小子为了他的婚礼,连过敏药都备上了。 对于景屹花粉过敏这事儿,他早就想到了,给他佩戴的手花是假花,婚礼走仪式也不需要所有伴郎的在场,所以他只要跟着新郎去迎亲就行,其他时候梁栩都安排了别的人。 淋雨的薄荷 第65节 景屹完全不知道这人脑子里在自我感动什么,几人躺了一下午,回酒店吃晚餐时,倪穗她们也正好在。 “美丽的女士们,聊了一天,明天可手下留情啊。” 梁栩吊儿郎当地坐在倪穗身边,几个伴娘打趣道:“放心,会让你娶到老婆的。” 景屹径直坐到书荷身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女人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晒黑了点?” “......” 其实没有,只是书荷觉得他脸色没有像以前那般病态般的白了,倒是多了些血气。 景屹怔了下,“变丑了吗?” “......”书荷噗嗤笑出了声,“不丑,逗你的。” 见她真的没有嫌弃,景屹这才转移话题,闷闷透着哀怨,“你怎么一天都不回我消息?” 书荷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口袋,手机放在房间里,忙了一下午她确实忘了。 “不能给你们透露消息,所以我们的手机都收起来了。” 景屹扯了下唇,“我才不会帮他打探消息,只是有点想你。” 书荷忍着笑意:“黏人精,对了,你的腿明天可以吗?”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陪着他练习,从能够不靠拐杖站立,到现在已经能够缓慢行走半小时有余了。 他原本想说没问题,但不知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一顿,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晚上,我去你的房间再练练?” 这心思都快溢出来了,书荷唇角轻翘地拒绝道:“不。” “.....” 有的人瞬间闷闷不乐,但她都这样说了,景屹只能答应。 第二天婚礼,早上六点化妆师已经在给新娘化妆了。 书荷与其他几个伴娘换好礼服,匆匆化完妆,又将婚鞋藏起来。等处理好一切刚好到了吉时,外头一阵热闹,看样子是新郎他们来了。 书荷与倪穗的小表妹是第一道关卡,两人挡在房门外,笑盈盈地向几位风度翩翩又帅气的新郎伴郎伸出手。 梁栩毫不客气地把景屹推了出去,男人身着精致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昨晚书荷特地叮嘱过他,不许耷拉着脑袋,不许闹脾气,对此,他还小小表达了不满,他才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但他今天还是听话地牵着淡笑,少了些平日里的无害与安静,仪表堂堂,甚至多了些优雅恣意的绅士感。 见到书荷的第一眼,他深邃的眼眸不自觉地漾起笑意,但称赞的话被他硬生生咽了下去,转而将手里的红包全塞到书荷手里:“姐姐,放我们进去吧。” “.....” 梁栩心底吐血,红包是让他们一关一关给的!这人现在一股脑全给了书荷..... 但他这话一出来,其他几个伴郎也跟着求:“姐姐放我们进去吧!” “.....” 书荷身边的小表妹本来就是个颜控,一下子这么多帅哥喊姐姐,她已经快撑不住了,求助般看着身边的人。 景屹喊姐姐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眼见着其他人都跟着他喊,他不由拧了下眉。 身后起哄声不断,书荷收起红包,这才笑盈盈地放他们进去。 一群人挤了进去,而有的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她身边,有意无意地勾了下她的手指。 婚礼跟拍也在房间里,书荷无语地嗔了他一眼,景屹悻悻收回手,却依旧站在她身边。 此时正有个伴郎在做俯卧撑,坐在他背上的伴娘捂紧了脸,房间里欢呼声不停,连书荷看得都有些脸热。 “姐姐,我也可以。” 有人凑在她耳边说了句悄悄话,书荷几乎是下意识地看了下他的腿,连哄带敷衍地点了点头:“好好好。” 景屹:“.....” 热热闹闹的接亲很快结束,等到下午,新娘还要换婚纱拍照,书荷几人也一直忙着没停下来,直到走完所有仪式,他们才终于歇下来。 婚礼上,他们还碰见了熟人。 成树也来参加了,书荷忙了一天,此时昏头昏脑的,还没意识到严重性。 他看了眼神色淡漠的某人,虽然他知道自己和书荷已经没可能了,但此刻存心想刺激下。 没办法,太嫉妒了。 他绅士地称赞完新娘,又故意当着某人的面对书荷道:“我还记得高二的那场晚会,你的礼服和这身也很像,很漂亮。” 书荷喝了些酒,大脑也有些疲惫,她迟钝地回想起那场晚会,好像确实和身上这身相似。 那场晚会原本的主持人学姐生病无法到场,她是临时被推上去的,而另一位主持人,正是成树。 眼见着某人的脸色越来越沉,成树顿时舒坦了。 待他走后,书荷还没意识到不对,她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下意识地靠近身边的人问:“好累,你今天累吗?” 随着她的动作,景屹一垂眼就扫到了抹胸裹着的饱满风景,他喉结上下一滚,低低道:“腿有点疼。” 他这一说,书荷太阳穴嗡嗡一跳,下意识紧张地看向他的腿。 “那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好。”景屹求之不得。 晚宴已经快结束了,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也无人发现。 电梯“叮”的一声,书荷一边提着裙摆,她有些着急,又想快点回到房间让他休息,又担心走得快他会不舒服。 回到的是他的房间,房卡插/入的瞬间,灯光一亮,书荷推着他去沙发上休息,却突然被人拉着一同倒了下去,横亘在腰间的手稍稍用力,她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她此时满心满眼都在担心他的腿,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不是腿疼吗?” 景屹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一手往上扶住她的后颈,凑过去贴上她柔软的唇,“亲一下就不疼了。” “......”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唇齿间的交缠愈发不受控制,两人吻得有些上头,气息混乱,他整个人往后一靠,书荷晕头晕脑之际,还在担心他的腿。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位许久不见的朋友上。 这位朋友蓄势待发,久旱逢甘霖,似乎也想迫不及待地冲进久违的地方,和她,深深叙旧。 随着她身体下意识的颤栗,男人也轻哼一声,胸膛微微起伏,他撇开裙摆,稍稍用力抱着她往上了些。 书荷也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亲得这么凶,手还不安分地捏着她。 她只能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怎么了?又不高兴?” 她晕晕乎乎地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儿......不是都挺开心的吗? “.....你和成树主持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你们般配。” 他一边不高兴地控诉,温热的手动作却不停。 书荷微微扬着脸,瓷白细腻的皮肤落下了数不尽的吻,她三心二意地琢磨着他的话,总算知道他在醋什么了。 她忍不住翘了下唇:“这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 本就一天没见到她,又来一个成树刺激他,景屹都快委屈死了,高中时的那场晚会,站在舞台上的两人像一对般配的恋人。 而他坐在昏暗而遥远的后排,相隔数远,耳边尽是别人对他们的称赞。 书荷原本只是觉得他又在吃醋,但现在却有些心疼。 她没有暗恋过一个人,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一想到他总是站在最远处,沉默而安静地看着她和别人站在一起,也没有合理的身份来到她身边,听着别人说她与成树有多般配..... 原来人真的能偏心到这种程度,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心疼。 她瞥了眼不知何时可怜兮兮挂在脚踝处的///棉料,也没有嗔他,反倒纵容地哄道:“好啦。” 他以前坐在最遥远的地方看她和别人。 但现在,她坐在他身上。也有无数次,z到了尽头。 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了。 纵容的结果就是,有的人得寸进尺。 男人高挺的鼻尖陷入抹胸之内,没一会儿,他瞥了眼抹胸上碍事儿的珍珠,总是会磨到他的下颌。 而且,这裙子还和高中晚会那条很像。 实在碍眼,真想剥掉。 他的吻逐渐往上,含着她柔软的红唇,好似乖巧地询问她的意见:“那能把裙子脱了吗?我怕弄脏。” 第45章 45 缓慢融化。 “不行。” 如同突然的凉水从头顶兜落, 热情摇着尾巴的小狗就这么蔫了吧唧地耷拉下去。 书荷被他错愕又自我怀疑的模样逗笑了,她捧着他的脸揶揄道:“不是说腿疼?我可舍不得让你累。” “.....” 他万万没想到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似是有些气急败坏般:“.....又不需要靠腿。” “难道姐姐不想我吗?”他说着, 猝不及防抽出来的修长手指似是裹着亮晶晶的湿润薄纱, 控诉道:“你明明很想。” “.....” 这陡然的抽离让书荷懵了下,只见这人似乎变回了曾经那般混蛋模样, 黏黏糊糊地亲着她:“实在心疼我的话, 姐姐可以上/我。” “......” 书荷脸颊发烫, 忍不住伸出手捂住他说着浑话的嘴, “你还是乖一点不说话比较好。” “......” 景屹也能看出她确实累了,他确实不说话了, 但顺势往下。 昏暗的视觉笼罩着朦胧的闷热,书荷胡乱抓着一个抱枕,时隔两年再一次亲密接触, 慌张、兴奋似是随着他柔软的舌尖逐渐窜至大脑。 淋雨的薄荷 第66节 她几乎是瞬间失魂,全身上下都找不到焦点,只觉得整个人在缓慢融化。 裙摆被他推了上去,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吃过许多次了,熟悉的蜜香如同化为了兴奋剂, 他兴奋到毫无预兆地开始大口吞咽,如同当初第一次般, 莽撞, 凌乱,和他慢悠悠吃着奶油蛋糕的乖巧模样完全不同,让她几乎崩溃地蹬了蹬。 除此之外,他开始有些鼻酸。 他曾经以为,再也遇不到她了。 他甚至想像过, 如果她和别人在一起..... 而再次能够取悦她,这种失而复得的兴奋、怅然如同翻涌着滔天巨浪将他席卷,他真担心这又是一场臆想出来的梦。 他曾经臆想过许多次重新和她在一起,可每次清醒时,身边空无一人,陪伴他的,只有满身伤痕。 突如其来的情绪让他愈发兴奋而不安地吃着,书荷只觉得经历了一阵又一阵的暴风雨,淅淅沥沥,心跳随着他的动作颤抖不停。 ..... 书荷懒得再回她的房间,洗完澡随便套了一件他的短袖。 等男人裹挟着雾气出来时,她已经昏昏欲睡。 “这么久?”她懒懒打了个哈欠,眼尾还蕴着艳丽的绯色。 景屹掀开被子,又将她抱进怀里,闷闷道:“明知故问。” 书荷现在困得不行,还真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她敷衍般地拍了拍他,只是扫到男人有些泛红的黑眸时,她强撑着倦意,摸了摸他薄薄的眼皮:“....你哭了?” 他当然不会承认,欲盖弥彰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圈在腰间的那只手收得很紧,像是要将她嵌进怀里:“没有。” 他这状态,书荷确定自己应该没有想错。 她既觉得心疼,又忍不住地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 但她没懂他为什么哭,好像该哭的是她才对吧? 他轻轻咬了下她颈间的皮肤,书荷眼皮很沉,也懒得深究了,哄小狗似的摸着他的脑袋,“好了好了,我要困死了,不许再闹了。” “......” -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书荷醒来时,只觉得身后贴着又热又硬的胸膛,颈窝处埋着柔软的脑袋,而身上的短袖也不知何时被推了上来,被子底下,几乎是一丝不缕。 一双熟悉修长的手,自觉握住了他喜欢的地方。 她实在太热了,一边将短袖往下拉,雪白纤细的手臂探出被子时,身后的人一动,堪堪苏醒的芯口迟钝察觉到他的也醒了。 昨晚结束,洇湿的棉料被他洗了。 而因为太晚,也没有回去她的房间拿新的。 所以现在,是毫无阻碍地贴着。 身后的人轻轻一动,抱紧她的力道丝毫未松,温热的手又自觉探了进去,他轻轻蹭了蹭她颈间的皮肤,声音惺忪低哑:“以前每次醒来,你都不在。” “我差点以为又是梦。” “.......” 他一边帮她,一边在芯,口,徘徊,与灵活的手指配合着,书荷绷着脚尖踢了他一下,紧攥的手胡乱往下抓住。 ..... 书荷从浴室出来后,除了手酸,觉得腰也有些酸,也不知道是昨天当了一天的伴娘太累,还是因为一大早就胡乱闹了一番。 但她不由想到谈恋爱那会儿,简直是........ 那段时间书荷一度觉得自己好堕落,两人甚至可以疯到连着几天不出门。但现在,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做,光是早上这一闹,她就有些不行了。 两人去顶楼吃午饭,还碰见了倪穗他们,梁栩一手揽着女人,看上去神清气爽的。 倪穗昨天去给她送伴手礼的时候发现人不在,梁栩说肯定和景屹在一起,果不其然。 等吃完饭,梁栩让景屹和他去拿伴手礼。 书荷的也一同给他了,走之前,他还拉着人塞了个红包:“我可是说过的啊,结婚的时候会给你包个大红包还有喜糖。” 当初某人因为一颗糖闹脾气,他梁栩可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景屹毫不客气地收下了,等回到房间,书荷只是掀了下眼皮,没有理他。 他顿时有些惴惴不安,生气了?因为他早上这么一闹?可是刚才出去吃饭还是好的..... 他无声无息地坐到她身边,书荷懒懒靠了过来,他的心陡然一松。 “怎么了?” “来例假了,有点不舒服。” 她今天的腰酸,只是因为这个而已。 景屹帮她揉着小腹,一边又问着这两天的安排。 本来是想在这里玩几天再回去的,但她来了例假,一时间就没什么兴致了。 景屹也无所谓,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就行。 但梁栩是个闲不下来的人,他组织着大家一块儿烧烤,书荷想了想,也不扫兴,便答应了。 到了傍晚,穿着花色衬衫的男士们在那烧烤,女士们就舒舒服服地躺着聊天。 有几个姑娘的目光随着沙滩上的各个型男一动,“那个胸肌.....感觉我能坐在他的手臂上。” “他还有人鱼线哎。” 这姑娘也就是个嘴上狂野的,但当时看到新郎新娘接吻还会红脸害羞。 有人打趣道:“宝贝,你别在这里垂涎啊,赶紧上!” 几个姑娘瞬间闹了起来,书荷顺着她们说笑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各个都是宽肩窄腰的型男。 不知不觉,她的目光扫向正在专注烧烤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浅绿的花色衬衫,皮肤很白,随着动作,手臂处的线条利落流畅。 她漫不经心地想到他匀称而紧致的腹肌,脱掉衣服后,像是褪去了乖巧而安静的外壳,紧实而性感的胸肌让人很想攀上去。 她一手撑着下颌,思绪飘得有些远。 她以前确实说过很多次他的身材很性/感,腹肌很好摸,也很喜欢他有力的手臂将她托起来的一瞬间。 倒是没想到,这两年他还不忘好好锻炼身体。 但他怎么练的?只练手臂和腰腹吗? 她又陡然想到他在乎自己容貌的紧张模样,不由噗嗤笑出了声。 小狗是个有容貌焦虑,且会勤勤奋奋保持身材的小狗。 “不是吧姐妹....你还笑得出来?” 书荷慢半拍地回过神,只见身边姑娘的目光有些复杂,“你男朋友都被人搭讪了,你居然看得这么开心?” “?” 书荷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美女站在景屹面前说着什么。 她倒是没觉得生气,就这么闲闲撑着下颌,也有些好奇景屹会怎么处理。 身边的小姑娘看她这么淡定,心里都快急死了,真想将这姐姐拉过去宣誓主权。 只见景屹头也不抬,不知说了点什么,面无表情的,明媚的阳光下,他像一块冷冰冰的瓷玉,冻人,但实在好看。 一想到他私底下那黏黏糊糊的样,书荷就忍不住笑了。 小姑娘开始怀疑了:这是她男朋友吗? 金发美女走了以后景屹就过来了,他拿着一大盘,也没有理会身后梁栩的叫唤。 书荷身边的小姑娘紧张咽了咽口水,脑海里思索着等会儿两人吵架她是该留下还是走。 景屹躬身,将一盘烧烤放在两人中间后,黑幽幽的目光里透着些控诉:“别的男人好看吗?” 书荷愣了下,没想到居然会被他“抓包”。 她不由笑了下,故意道:“挺好看的呀。” “......” 有人悄悄拿起一串烤串默默看热闹,景屹的控诉还没有结束,他扯了下唇:“别人和我搭讪也这么好看吗?” 来了来了来了! 吃着烤串的姑娘有些紧张。 只不过,书荷来不及说话,被搭讪的这人好像更不高兴—— “你不生气就算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 “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所以才不生气?” “.....” 小姑娘咬着肉的动作慢了下来,这发展的,怎么和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如果不是有旁人在,书荷真的很想使劲揉揉他的脑袋。 但此刻,她依旧撑着下颌,笑盈盈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我一个人的呀。” 她说完的那一刻,身边的小姑娘瞧见男人似乎翘了下唇,他半蹲下来,牵着她的手道:“好像不太够。” “ 梁栩的有个东西我很想要,也很羡慕。” “什么?” 书荷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他想要的,她都会尽量去满足。 他黑眸亮亮的,“戒指。” 淋雨的薄荷 第67节 “拥有合法身份的戒指。” 第46章 46 不结婚....也没关系。 书荷愣了一下。 说实话, 她本人对于婚姻没有太迫切的念头。 许是因为姚清与书华匆匆组成家庭后的不负责,又或许是任吟月夫妇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如今她面对婚姻愈发谨慎。 她所遇到的家庭都不太美好。 她不是不想和景屹在一起, 只是婚姻这两个字, 如同无形的枷锁跟随着她,仿佛只要她结婚, 所有的美好都会消失。 所以在之前, 景屹每次提起想和她结婚, 她承认, 她有些松动,却还是犹豫着。 这和他无关, 她像是应激的小猫,听到婚姻两字,就会下意识地排斥, 连柔软的肚皮都不愿意让人抚摸。 景屹似乎察觉到了她拒绝的意思,乖顺地应着她岔开的话题,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回到房间后,书荷还是敏锐地发现,他安静极了, 好像还有些低落。 “是因为我没有正面回答你,不开心了吗?”她捧着他的脸, 仔仔细细打量着, 深怕他又会偷偷地红了眼眶。 “没有。”他唇角弯起的弧度牵强,“就是这里风景不错,明天要走,有点舍不得。” 书荷的手指将他上扬的弧度硬生生扯平,她声音很温柔:“小骗子, 明明就不开心了。” “.....” 景屹强撑的情绪就这么轻而易举裂了一条缝,他低垂的眼睫轻颤,扶在她细腰上的手收紧,倾身将下颌搭在了她的颈窝处,瓮声瓮气地承认道:“不是因为你不开心。” “我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我还不够好,所以才会让你这么犹豫。” 书荷能听出他这并不是卖惨,整个人恹恹的,或许是真的这么觉得。 她心底瞬间软塌塌地陷了进去,却也有些迷茫。 她和景屹,都出生于一个不太美好的家庭,没有人教他们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在未来去维系两人之间的感情。 她总是习惯冷淡面对一切,对于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处于怀疑态度,她一度不相信爱,也不愿意付出爱。 而景屹和她不同,他懵懵懂懂,其实自己也没有感受过爱,渴望被爱的同时,也愿意学着尽全力地对她好,也教会她怎样去爱一个人。 还记得刚谈恋爱那会儿,她其实防备心很重。 甚至在答应他的当晚就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 因为她根本不懂得怎么和一个人去谈恋爱,也不知道在这段恋爱关系中,她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 景屹却没有因为她的冷淡与防备而生气,他竭尽全力地对她好,跑来见她时总是笑着的,有时看她冷着脸,也会耐心哄着她。 书荷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自然,在不安什么,她只知道,若是别人像自己这样对她,她一定觉得对方有病。 而景屹就是这个无条件哄着她,对她好的傻子。 她也很不明白,她到底是有多好,才能让他像个笨蛋一样这么喜欢。 而后来,这个笨蛋彻彻底底地走进了她的心里,将她所有的防备彻底敲碎,占据了不可松动的位置。 本该相斥的两人,就这么紧拥在一起。 如果没有景屹,她或许会一辈子孤独,如同她最讨厌的冬天。 他已经够好了,好到让她舍不得放下,即使分开两年,她还是选择重新和他在一起。 因为书荷知道,在潜意识中,除了景屹,她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了。 而如今谈到结婚的事,一个觉得自己不够好,一个有些退缩。 “我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家庭吧?” “我呢,和你恰恰相反,你从小被控制,逃不出去,但我.....从小被丢过很多次了。” 静默的房间里,她陡然开口,景屹无声地抱紧了她,“别说了。” 书荷嗅着他身上与自己相同的,令人有些安心的香味,她闭上眼,像是将自己沉在了过往的记忆中。 .... 缓缓说完一切,她就这么靠在他怀里,圈在脖颈的手往上捧着他的脸,“景屹,你已经够好了。” 所以她才会挣扎,她在试图改变那个不安的自己。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也许,我很快就想通了。” 景屹听完后,满腔满脑,只剩下无尽的心疼。 曾经让她一个人留在沥棠,又有许多次,他的逃离也无异于将她丢在原地。 她曾经的质问在此刻如一根针将他的失落刺散,她说过,他也将她丢在了原地。 而现在,他只顾着自己的不安,却没有发现,分手时的利刃,也一同伤到了她。 他摇了摇头,重新抱住她:“不想结,就不结。” “但姐姐,你相信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除非你——” 书荷像是料到他要说什么,直接亲了他一下打断。 他瞬间闭嘴,目光落在她的唇上两秒,安安静静地凑过去亲她。 湿热的舌尖搅得她有些发软,察觉到他不安的讨好,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分开的一瞬间,他亮晶晶的唇还无意识地微张。 “怎么搞得我们又要分开了一样,这么伤感?” “......” “姐姐。”他的眼里明显多了些哀怨,“你说分开的时候,我心跳都停了一下,别吓我。” “......”书荷笑得不可开交,主动过去吻她娇娇受惊吓的男朋友:“好好好,我不说了。” “再也不说了。” ..... 书荷原本以为已经和他说开了,回到青雩后,他也和以前一样,黏黏糊糊的,看不出什么异常。 直到有天他从店里回去后,神色恹恹,没什么胃口。 书荷怀疑他是生病了,推着他会房间好好休息,也不许他再出门。 两人似乎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感冒,第二天出门前,书荷还去看过他。 男人脸色苍白,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却还是乖乖听着她的叮嘱。可一个下午了,书荷发出去的消息没有一条回复。 她开始有些担心,打了电话也没有人接,监控里黑漆漆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心底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将店里的事全交给童愿后,她就匆匆回去了。 等回到家,一切和她离开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她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入目的是黑压压的一片。 窗帘紧紧笼着,男人睡得很沉,她轻轻碰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她眉心一跳。 或许是从没见他感冒过,也见识过他的身体素质有多好,书荷一直以为他不会病这么重。 她此刻有些懊悔,轻轻叫醒他。 景屹明显有些病糊涂了,不知梦到了什么,乌黑的眼里蒙着低迷的茫然,此时见到她,还讷讷的。 书荷哄着他:“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景屹此刻大脑晕得厉害,身体像是被火灼烧着,却还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他这恹恹的模样书荷都快心疼死了,帮他套上外套时,男人的手臂、脖子都是烫的。 等坐上车时,他甚至忘了系安全带。 书荷倾身帮他系时,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装模作样地撒娇,只是迟钝地拉了下自己的口罩,瓮声瓮气道:“别靠我这么近,万一是流感。” 书荷感觉自己已经被传染了,心脏钝钝的,跳动的频率也愈发不安。 到了医院,她几乎全程牵着他的手,他整个人病怏怏的,几乎没怎么吭声。 做皮试的时候,护士将他的袖子卷上去,看见他手腕处的纹身以及数道伤疤时,明显一愣。 而他整个人像是意识混沌,看着那突然暴露的伤口也毫无反应。 书荷却突然有些鼻酸。 帮他把吊瓶挂好后,书荷去倒热水。 再回来时,只见他时不时地阖上眼皮,看上去是在强撑着等她回来。 他喝着热水润了润嗓子,但声音还是哑得厉害:“你下午怎么突然回来了?” 书荷嗯了一声,坐在两人对面的是一个小孩,吵吵闹闹,直到他父母沉了语气才肯乖下来。 她的心思全在景屹身上,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你没回消息,我担心你出事。” 他慢吞吞地眨了下沉重的眼皮,“....我以为我只睡了两个小时。” 书荷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又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发烧了就别强撑,再睡会儿吧。” 景屹听话地闭上了眼,只不过没怎么睡好。 对面的小孩和他父母一直在吵,家长似乎在指责着他,若不是贪心多吃了点冰棍,才不会感冒。 小孩叽叽喳喳地反驳着,后面再说了什么,他便记不清了,只觉得似乎有一只柔软的手时不时地摸着他的脸。 - 回到家也不过八点,书荷煮了面,景屹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强撑着吃完了。 监督他吃完药后,书荷又催着他进去休息。 但她实在不放心,就这么跟在他身后,“要不我今晚陪你睡?” 反正他们在巴厘岛的时候就已经一起睡了。 景屹却拒绝了。 他脸色透着病态的白,轻轻牵了下唇,声音依旧低哑:“等我好了以后吧,不想传染给你。” 淋雨的薄荷 第68节 他难得没有黏黏糊糊地撒娇卖惨,书荷却格外心疼。 到了半夜,她还是悄悄进了他的房间。 他的身体已经不是那么烫了,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帮他拉好被子,离开时却因为他的呓语顿住。 她没有听清,就这么重新回到床边靠近他,一边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景屹眼睫一颤,他疲倦而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昏暗的视线里,他看不清面前的人,因为感冒,也闻不到一丝气息。 他干涩的唇瓣一动:“....你是谁?”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说梦话,她声音很柔,摸着他的脸,像是在哄着他,“我是书荷。” “书荷”两个字,似是拽住了他的一丝情绪,他声音突然断断续续的,她没怎么听清,只能又靠近了些:“是哪里不舒服吗?” 意识不清的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景屹的脑海中浑浑沌沌地回荡着在医院里,家长训斥小孩的话,如果不是太贪心..... 这一路走来,他好像确实挺贪心的。 从想要认识她,到想要和她谈恋爱。 恋爱以后,欲/望无限将他吞噬,他不只是想和她做情侣,他还想和她结婚。 但给出去的承诺成了一个可笑的回忆。 再次和好,他也很贪心,重新在一起还不够,甚至愈发贪婪,他还是想和她结婚。 但问出口的那一瞬间,她的犹豫与沉默让他心跳重重一坠。 直到她亲口说出自己的过往,后悔,懊恼,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涌着,她说她的人生计划里,原本是不存在伴侣,也没有爱的。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似乎被烧断了,这几日的甜蜜突然化为滔天骇浪将他淹没,他意识不清地说着梦话,不知不觉,眼角渐湿,洇进枕头里,也沿着她的指尖滑落。 书荷终于察觉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我在,景屹,我在。” “我不要结婚了。” 昏暗的卧室里,他呜咽着,整个人似乎在抖,如同不安而遍体鳞伤的小兽,一遍又一遍地乞求她:“书荷,有没有戒指....都没关系....” “不结婚....也没关系。” “但是,求求你....能不能....别不要我。” 第47章 47 新玩具。 书荷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懊悔, 钝钝心疼的情绪随着他的眼泪烫进四肢百骸的血液中,她安抚地摸着他的脸,不断哄着:“我在, 我在。” “我不会走的。” 可陷入梦魇的人完全听不清她说的话, 他闭着眼,喷洒的呼吸急促发烫, 干涩的唇瓣一翕一合地呢喃着什么, 书荷只能打开灯, 一遍一遍地唤着他的名字。 明亮刺白的光线让他湿濡的眼睫一颤, 他讷讷而空洞地怔了两秒,这才温吞看向身边的人。 书荷哄着他:“起来吃点药好不好?” 他的眼皮还有些红, 头发凌乱,整个人懵懵的,却还是下意识听话地点了点头。 静谧的卧室里, 他看着她将药拿进来,等喝完,书荷又将手里的胶囊直接喂到他嘴边。 唇齿间弥漫着胶囊的苦涩味,她如此温柔而担心地看着他,景屹突然鼻子一酸, 心脏像是被人攥紧,乌黑而安静的眼眸几乎瞬间湿润。 “怎么了?”书荷心疼地抚着他泛红的眼尾, “做噩梦了吗?还是不舒服?” 他轻轻蹭着她的手心, 安静摇了摇头,眼睫低垂,开口时暗哑的嗓音如同被刀片磨着:“就是突然想到,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喝药了。” “真苦。” 书荷没想到这种时候他的思维竟然跳到了她身上,她有些无奈, 可触及他湿漉漉的黑眸,她又止不尽地心疼。 景屹还在独自消化着莫名的委屈与矫情,被子突然被人掀开,挤进来她柔软的身体。 他愣了下,鼻子还红红的,看上去有些懵:“你....” 书荷略微蛮横地挤着他,让他躺下身来,也不顾他反对,直接关了灯。 视线瞬间变得昏暗,书荷双手双脚缠着他坚硬而有些发烫的身体,拥在背后的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背脊:“睡吧。” “....可是。”他似是犹豫了一下,声音沙沙哑哑的:“会传染给你。” 虽是这么说,他的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抱住了她,似乎根本无法抗拒这主动拥住他的温暖,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处,贪婪地汲取她身上的温度,小狗般黏人地蹭了蹭。 柔软的头发蹭得她有些痒。 书荷亲了亲他,“没有可是,我想陪你,睡吧。” 景屹安静了许久,就当书荷以为他睡着了时,他轻哑的嗓音在昏暗的空气中划破了一道口子:“姐姐。”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书荷的心跳咯登一声,只感觉他似乎要将她嵌进怀里,“我们不会再分手了,对吗?” 他的问题,如同苦涩的感冒药咕噜咕噜地蔓延开来,想要治愈两人的伤痕,却苦得厉害,苦到难以下咽。 “嗯,不会了。” 她的声音似乎透着安抚的魔力,寂静的夜里,心跳的频率似是穿透两具相拥的身体,缓缓融合。 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书荷却毫无睡意。 即使视线一片漆黑,她却依旧没有合眼。 因为一旦闭上眼,脑海中满是他陷入梦魇的无措模样。 他没怎么生病过,所以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次也一样,以为他很快就会痊愈,没什么事的。 她以为他是真的不在乎结婚的事了,可这也成了他的一个心魔。 在得知她的过往后,他好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乖巧,偶尔会撒娇,依旧黏人,可直到现在,书荷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不对劲。 他似乎是觉得,结婚成了两人之间不能提起的禁忌,只要再提起,她就会离开他。 所以这些天,他很听话很听话,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看来,他是什么都不想要,也不敢要了。 书荷记得,向蓝叶捡来的那只小猫就是这样。 因为被抛弃过,所以再次被捡回去时,小猫会变得很乖巧。 不敢多吃,不敢闹出动静,只敢窝在角落怯生生地看着主人。偶尔会讨好地舔着主人,也很听话,小心翼翼的,只是怕再次被丢。 他如今,就是怕被丢掉的小狗。 她知道他很没有安全感,曾经她对他的冷言冷语,疏离防备,使得他变得愈发患得患失。 无论是他们谁敞开自己的伤口,心疼与自责融合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好过。 书荷越想心底越闷,她无声沉下一口气,可这一想,让她直到三点多才有了困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摸他的额头,眼睛还没有睁开,含糊问道:“还不舒服吗?” 景屹也还没睡醒,却乖顺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声音也格外惺忪:“....好多了。” 书荷困得不行,连手也没什么力气,就这么耷拉下来,指尖轻轻挠了下他后颈的皮肤:“几点了?” 景屹胡乱去摸手机,眯着眼看了时间:“十一点。”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你帮我给童愿发个消息,困死了....今天不去店里。” 她似乎迷迷糊糊地忘了他是个病患,但景屹毫无怨言,他没有找到她的手机,这才慢半拍地想到应该是在她房间里。 将她的手机拿过来发完消息,他又重新抱住她。 两人再次这么昏睡过去。 这一觉不知睡到了什么时候,书荷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融在了一起,有些伸展不开,下意识地蹬了下腿,却踢到了什么。 一转头撞上他乌黑而安静的眼眸。 她反应了一会儿,去摸他的脸,“早就醒了吗?” 他点了点头,刚睡醒的浓黑卷发有些炸毛,懵懵的很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下:“那怎么不叫我?” “不想吵醒你。” 他乖巧得过分,书荷不由笑了下,“饿吗?起来吃点东西?” 他顺从地跟着她起来,见书荷要回自己的房间洗漱,他唇瓣翕动,却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这一觉睡到了傍晚,这个点直接吃晚饭了。 书荷煲汤的时候,突然被他从身后拥住。 他微微躬着身,将下颌搭在她的颈窝处,毛茸茸的黑发蹭到了她的脸。 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姿势,无论在哪里都喜欢这样抱着她。 书荷忍着笑意,偏头看他:“怎么了?这么黏人。” “还好你没有被我传染。”他嗓音恹恹,还有些哑,书荷唇角轻翘,她转身,捧着他的脸:“那你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和你接吻呢。” 他被她直白的话砸到懵了下,目光瞬间落在她的红唇上,书荷眼里带笑,见他沉默,故意道:“怎么了?你不想啊?” “想的。”他应得有些急促,黑亮的眸子幽怨看向她,似乎察觉到了她故意的逗弄。 书荷噗嗤笑出了声,“笨蛋。” “......” 他被骂了也不恼,等吃完晚饭,书荷拿着一堆药看他吃完,突然道:“我搬去你的房间怎么样?” 唇齿间的胶囊味似乎瞬间消散,他懵了下,只见书荷闲闲撑着下颌,故意道:“干嘛不说话?不愿意啊?” “没有。” 他反驳得很快,把卡在喉间的药物干巴巴地咽了下去,乌黑的眼眸明显亮了,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克制着,好似乖巧道:“怎么突然想搬过来了?” 书荷有心逗他:“不行吗?难道,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没有。”他否认道,黑亮的眼里满是认真:“我在你面前,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任何秘密了。” “搬过来吧,或者,我搬到你的房间。” 他语速明显快了些,书荷记忆力很好,她回想到一件事,“我的卧室,是你装修布置的?” 淋雨的薄荷 第69节 他眨了下眼,也没否认:“嗯。” “什么时候的事?” “你看房的那天。” “.......” 他说得无辜,书荷有些无奈:“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儿选择这里?” 这话让他茫然地怔了两秒,诚实道:“.....不知道。” “我只是想,万一呢,我不想错过任何机会。” “.....” 书荷此时也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拒绝李敏玉。 正好晚上没事,她打算将一些东西搬到他的房间。 不过搬之前,她先去他的房间转了一圈儿。 工作室与他的卧室之间有扇门通着,之前每次来工作室,她都没怎么好好看。 这回进来,只见除了一些录音设备,还有一架黑白色的钢琴。 她知道他以前没事就爱弹钢琴,但是现在,她好像没怎么听到过。 “因为你说不能吵到你,所以我一般在你去店里的时候弹。” “......” 男人的语气幽幽,显然还没忘记她说过的话。 她忍不住弯了下唇,轻声细语地哄着,“我当时就是故意找茬的,不仔细听,其实根本听不出什么来的。” 他顿了顿,像是没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荷拉起他的手,“谁让有的人那时候跟个闷葫芦似的,我只能刺激刺激你。” “......” “但没想到,你会这么记仇。” “......” 他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书荷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说说清楚。 她往后一靠,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手,微微仰着视线,抱着他的脖子,男人顺从地靠近她。 书荷主动贴向他的唇,轻轻咬了下,想让他张开。 他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下,喉结上下一滚,乌黑的瞳孔里却逐渐翻涌着深邃,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会传染给你的。” “感冒了你也是我的男朋友,我想和我男朋友接吻,有问题吗?”书荷笑了笑,稍稍用力,让他不得不迎接她的吻。 景屹心跳砰砰的,就这么乖顺地张开唇,温热的舌已经迫不及待探了进去,不知是不是还有些发烧,他整个人热得厉害,连带著书荷全身也泛起了闷热,似是燃起了莫名的欲/望与冲动。 书荷嘴上这么说,等松一口气时,还是气息不稳道:“算了,克制点。” 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书荷摸了摸他红润的唇,“万一我们两个都病了......” 那个画面她都不敢想。 两个病秧子躺在床上...... 工作室随便看了一圈,书荷拉着他的手去她的卧室。 直到她拿出一个小盒子,景屹才从刚才的吻中回过神。 “送你的礼物。” 他接了过来,是两条手链,红绳编织成精致的纹理,一条上面挂着小狗白玉吊坠,还有一条是平安符。 “怎么突然....” 书荷将小狗的那条拿了出来,亲手帮他戴上。 “本来想你生日的时候送你的。” 红色的手绳衬得他肤色愈发白,小狗吊坠有些凉,就这么贴在那薄荷叶的纹身上。 书荷没有告诉他,这手链是她亲手编织的,而且在编织的时候,莫名其妙想到了之前那个算命骗子,她鬼使神差地扯了根头发缠了进去,而且真的......去那庙里祈福了。 这事儿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她居然会信一个骗子的话。 “好像我说什么你都不太信,但景屹,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这话一说出来,她总觉得有些别扭,但看到他微微张着唇,错愕之余,唇角又忍不住翘起的开心模样,她悬起的心渐渐落了下去。 她现在,不会去逼问他,指责他为什么又躲起来一个人难过。 她只想好好爱他,希望他们都能够得偿所愿。 景屹又温吞地意识到了什么:“和戒指....是一样的意义吗?” “嗯。”她点了点头,“不管是戒指,还是手链,景屹,我只送给你。” 他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却还是紧巴巴地问道:“你会把它收回去吗?” 书荷笑了笑,牵着他的手,“不会。” 碎了一地的小王子,被她一片一片地捡了起来,手心被碎片割伤,汩汩血液流进两人的心脏。 好不容易拼凑起来,她又怎么舍得再将他放下。 “景屹,你别怕。”她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地抚平他不安的心:“我们谁都不会丢下对方了,对吗?” 过了很久,他才低低嗯了声。 书荷看到了他眼里细碎的泪光,她踮起脚亲了亲他薄薄的眼皮,“小哭包。” 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人终于开始搬东西。 景屹摸着自己的手链,欣喜之余,还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条你不帮我戴?” 书荷正在琢磨搬哪些衣物过去,她头也不回,“还有一条是脚链,戴不戴看你自己。” 因为蛮少有人会喜欢戴脚链的,她只是随手做了一对,但若是让她自己戴脚链,她也莫名有些抗拒,这种感觉就好像....被禁锢住一样。 景屹若有所思地沉默两秒,等到书荷喊他,才放下东西过去帮忙。 搬了一部分东西过去后,他去帮她拿睡前常用的香薰。 但拿起床头柜上的那罐时,他又像条尾巴般回到她身边,“这罐是不是用完了?” 书荷抬头看了眼,还真是,“床头柜的抽屉里好像有新的,你直接拿过来吧。” 景屹听话地过去拿,只是打开抽屉时,他不但看到了未拆封的香薰,还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迟迟没有过来,书荷干脆过来找他:“怎么了?没找到——” 最后一个字在看到他手上的东西时陡然顿住,男人拿着长的,直的,椭圆的浅色玩具,面无表情的,又好似格外不解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 书荷难得尴尬了两秒,但很快,她面不改色地将东西拿了过来。 “就.....玩具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这东西已经很久没用过了,此时拿着却格外烫手,似乎还留存着他掌心的温度。 她欲盖弥彰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没有需求?没有用过手?” 男女都有欲/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她说完,步伐略微慌张地往回走。 景屹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回到房间时,只见她正好将东西塞进抽屉里。 “终于知道那天在酒店你为什么拒绝我了。” “?” 书荷一回头,只见男人幽怨至极地看着她:“原来不只是因为我的腿,也是因为,有了新玩具啊。” “...........” 第48章 48 极致的渴望。 事实上。 这东西买来书荷只用过一次。 她是一个成年女性, 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只是自己用手的时候怎么也到不了,每当此时她都会想到景屹,偏偏他可以送她到。 那天晚上, 怎么也没法纾解让她烦躁不已, 当即下单买了一个。 但买来以后她尝试用了一次,因为不太放心进去, 所以只是贴着外部用, 效果很一般, 并没有广告词所宣传的那般.....爽。 从那以后, 这东西就被她搁置了。 后来搬家,她随手放进抽屉里, 也再没拿出来。 谁料被他看见了。 书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东西就这么赤裸裸地拿着,有些烫手:“....那我扔了?” 景屹似是轻轻哼了一声, 慢吞吞地来到她面前,装模作样道:“这不好吧?哦——”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地哼了声:“扔了你也可以买新的。” “.....” 书荷无言之余,还有些想笑:“你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对一个玩具阴阳怪气的?” 景屹有些嫌弃地把她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就这么轻飘飘扫了一眼,确认了一遍:“我真扔了?真的不会怪我?” 书荷哪里瞧不出他恨不得直接扔掉的心思, 点了点头:“嗯, 不要了。” 小玩具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被扔进垃圾桶里。 淋雨的薄荷 第70节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想到两人最迷恋对方那会儿,不是刚谈恋爱的时候,是第一次做完以后的那段时间。 因为在之前,他能察觉到书荷对他还有些防备, 就连牵手时她都有些僵硬。 他的的确确有是失落的,也有些自我怀疑,书荷是不是后悔了.....她是不是没那么喜欢他?可他们才在一起这么几天的时间...... 他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好? 等真正破口的那个夜晚,窗外是倾盆大雨,而他们在酒店做到怎么也不够,心跳,汗水,身体,如同两条干涸的鱼,被灼灼燃烧,都亟需对方的温度。 那时候疯狂到,他们在酒店呆了三天没出门。 但景屹那会儿还是有些不安,因为他不知道,书荷到底是喜欢他,还是只喜欢他的身体....亦或者,只是喜欢和他做//爱而已。 许是不安作怪,那几天,他尽全力地躬身于她的裙摆之下,甘愿做取悦她的玩具,找到她喜欢的顶点缠着她,讨好她。 从最开始的找不到位置,两人也逐渐掌握了对方的一举一动。 比如她到的时候会抓他头发,抓得他头皮很疼,却很爽。 除了擀进去的时候,他/舔/她的时候,也不是完全乖巧。 会有些强势地掰开,像是品尝着嫩滑香甜的布丁,慢吞吞地尝了一圈后,书荷会紧张地喊他名字,因为她知道,他要开始大吃吞咽了。 而每次结束后,她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胸膛处,指尖无意识地挠下他的喉结,往下,逐渐流连于胸膛。 这是她餍足后的惬意表现。 书荷虽然体会到了做这种事的快乐,但三天后,她还是严肃道:“禁欲一个月,好吗?” “.....” 那段疯狂的记忆让景屹顿时有些口干舌燥,全身还莫名发热,书荷一回头,就瞧见他耳根子红红的,顿时放下东西来到他面前。 “怎么了?又发烧了?” 景屹有些心虚,胡乱点了点头。 书荷担心极了,剩下的东西干脆不搬了,催着他去洗漱休息。 本以为睡了这么一天,会没什么睡意。 可真当抱住她时,景屹大脑昏沉,几乎很快就睡着。 因为生病,书荷可以说是越来越宠他了。 偶尔他暗戳戳地作了一下,她也不恼,依旧顺着他。 向蓝叶已经知道两人和好的事儿,但看她这么宠他,又不由咋舌:“你不怕把他惯坏了?” 书荷笑了笑,“就是想多对他好点。” “做你男朋友可真幸福。”向蓝叶不由感慨,她吃了一口香甜的水蜜桃千层,满足地呜了声:“做你的好朋友也真幸福。” “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幸福。”她可是无条件书荷主义者,屁颠屁颠地吹着:“书荷荷,认识你可太幸福了。” 书荷却因为她的话愣了下,向蓝叶敏锐察觉到,她歪着脑袋:“怎么了?” 书荷沉默了两秒,她摇了摇头:“其实小的时候,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运气不好的人。” 她曾经觉得,凭什么只有她该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凭什么她要从小身体不好,凭什么她的父母会这么不想要她...... 但后来,她选择不在乎这一切,却也从来没有人说过,认识她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向蓝叶放下叉子,一双明眸圆溜溜的,极为认真道:“说什么呢?你忘了么?大三的时候我们兼职结束,老板送了我们两张彩票,我分文未中,你可是中了五千块哎!!” “还有,我要不是认识你这样有经营头脑的大老板,参与了投资,现在每年哪来的分红?” “还有还有——” 她掰着手指头讲遇到她后的好事儿,等讲到喉咙发干,她义正严辞地总结道:“书荷荷,你超级好的知道吗!” 书荷原本只是矫情地感慨了一下,此刻被她说得心底一软,好脾气地点头:“是是是,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这么想了。” 向蓝叶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模样,书荷却突然撑着下颌道:“说起投资的事,也还是得感谢你,不然那时候我是真的考虑要申请创业补助了。” 提起这个,向蓝叶突然放下叉子,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书书,我得和你承认一件事儿。” 书荷疑惑地看着她,只见向蓝叶清澈的杏眼眨了眨,坦白道:“其实当初的投资,不是我的钱,是景屹出的。” 书荷心跳一滞,向蓝叶继续道:“你知道的嘛,我那点钱不是花完就是拿去追星了,根本没剩多少。” “他找到我以后,特地叮嘱不让我告诉你,只是让我用我的名义和你合作。” 书荷久久没回过神,她那时不让他投资,本以为他已经死心了,没想到他竟然去找了向蓝叶..... “我当时还问过他。”向蓝叶对当时的场景记忆深刻:“我说——你不怕我拿着你的钱跑了吗?你猜他怎么说?” 书荷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就这么怔愣地看着她。 “他说,书荷不会轻易交朋友,她认定的人,一定是她相信的人,我只是相信她而已。” 说到这里,向蓝叶复杂道:“我当时又替你高兴,又觉得无语,还以为会听到什么夸我的词儿呢。” 结果这人张口闭口就是书荷。 书荷被她幽幽的视线逗笑了,她若有所思地不知想着什么,向蓝叶却道:“要不,你今年开始不用给我分红了?给景屹吧。” 她突然提起这个,书荷回过神,摇了摇头:“不用,这些年你也确实帮了我很多。” “至于景屹.....”她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 晚上回家的时候,书荷还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向蓝叶的话。 她当时竟然没有细想,还真的以为是向蓝叶的钱..... “你回来了。” 他穿着墨绿色的睡衣,细腻的绸缎衬得他肤色很白,领口微敞,依稀露出白皙的锁骨。 他黏黏糊糊地抱了下她,书荷也就瞧到了他喉间的那道深色牙印。 但她选择性当作没看见,岔开话题:“你怎么又换了一件?” “买来不就是穿的么。”他小声辩解。 他现在,极需一些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像个刚陷入热恋的男生一样,买了许多情侣产品。 光是秋季的情侣睡衣.......就一次性买了二十套。 书荷拆快递的时候,真想锤下这败家子。 这人还不服气地反驳:“一天一套,不多的。” “.....” 除了睡衣,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情侣款,什么杯子啊,碗啊,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但书荷也惯着他,每天去洗澡前,他还会贴心给她放好今天该穿的睡衣....一定要和他是同款。 景屹似乎察觉到了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怎么了?店里很忙吗?” 书荷摇了摇头,她窝进他的怀里,又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圈。 景屹被她揉捏着也完全不反抗,像是任人宰割的小狗,还主动凑了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没什么秘密瞒着我了吗?” 他眨了下眼,点头:“嗯。” 书荷点了点他的鼻子,“骗人。” 景屹是真的有些懵,完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事,书荷环住他的脖子,“还是个人傻钱多的笨蛋。” “......” “我真不记得还有什么事了。”他讨好般蹭了蹭她的鼻尖,若有若无地亲着她:“我还犯了什么错,姐姐,告诉我吧.....” 又来撒娇这套,偏偏书荷被吃得死死的。 她稍稍往后仰了下,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严肃:“大学的时候,你给蓝叶钱,让她投资?” 他眨了眨眼,这才慢吞吞地想起有这件事,“嗯。” 看着他无辜的模样,书荷没好气地揉着他的脸,“都说了不让你投....你真的是,钱是不是很多啊?” 他显然也不想辩解了,就这么撒娇又耍赖,小狗似的蹭着她,亲着她。 书荷被他温热的呼吸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是好烦啊!” 有多少情侣因为钱的事情闹分,这人还傻乎乎地给她送钱。 景屹咬了下她的唇,头发被她弄得有些乱,也完全顾不上。 “我现在都听你的话。” “真的?” “嗯。” “那你先从我身上下去。” “.....” 书荷戳了戳他上下滚动的喉结,笑意随着潋滟的清眸渐浓,“说好的听话呢?” “......” 他干脆装死,脑袋耷拉下来埋在她的颈窝处,一动不动。 书荷却不放过他,她手指逐渐流连往下,嘴上却一本正经:“我要是骗子的话,早就把你骗得全身什么都不剩了。” 他瓮声瓮气地咕噜了一句什么,书荷过了好一会儿才翻译过来—— “我所有的身家都送给你,你不需要骗。” “......” 书荷无语至极,狠狠揉了下他的脑袋:“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有你就够了。” “.....” 若是以前,书荷可能还会逗逗他,比如什么都没有的男人可不能要,但不知道他听完会不会又丧丧委屈....这么一想,就算了。 淋雨的薄荷 第71节 她这一走神,让他找到了机会,得寸进尺地亲了上来,反客为主道:“你可是说过的,怎么样都不会和我分开的,难道.....你会不要我吗?” “.....” 被质问的人一下变成了她,直到她重复了好几遍不会他才哼哼唧唧地勉强放过她,书荷忍不住咬了他一下:“笨!蛋!” ...... 周日的时候,书荷临时要回一趟沥棠。 景屹不用说,自然是像条尾巴般跟了过去。 因为事发突然,两人以前的房子也还来不及找保洁清扫,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到了以后,景屹去联系保洁,书荷去店里处理事情。 店铺的房东临时通知他们搬走,听说这一块儿地方政府要拆迁改造,便不能继续经营了。 店长拿不定主意,才急急找到她。 这家店是她毕业以后的第一家店,耗费了很多精力,而且附近的学生还是老顾客,不能就此放弃。 房东人还算不错,因为合同还没到期,便赔了她们一部分的违约金,但现在她还得找新的店面。 她顺便问了问秦桃愿不愿意等她找到新店面后继续做店长,小姑娘想了想,“书荷姐,你让我考虑一下。” 找新店铺、装修再至开业,最快得要两个月左右才能重新开张,书荷也没有强求。 匆匆赶过来开了好几小时的车,又一下子忙到下午,书荷有些筋疲力尽。 手机里,景屹刚好发来了消息:【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疲惫感稍稍散了些,她回道:【不用了,在回来的路上了。】 车子才靠近酒店,只见门口涌着乌泱泱的一群人,隐隐约约,橙色的晚霞似乎被隐隐烟灰所浸染,还有几辆鸣笛的消防车停在不远处,她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匆匆停好车跑过去,人群拥挤,嘈杂的讨论声一拥而入—— “怎么突然着火了呢?” “谁知道啊,还好我跑得快,但听说那一层楼的电梯坏了,还有人没跑出来。” “不会吧?哪一层啊?” “走消防通道应该可以的吧?” “不是吧哥们,你能跑得过大火?” “好像是十二层。” 书荷浑身的血液似是倒流,手脚冰冷,纷杂的吵闹声嗡嗡环绕,她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说不出话来,只是不顾一切地往人群中挤去。 一些人被挤到不满地骂了她一句,她却什么都听不见,脸色煞白,他们的房间就在十二层.....景屹还在等她。 他的腿还不方便,连跑都不能跑..... 他万一....万一....景屹..... 书荷眼眶湿红,她要跑进去时被工作人员拦住,女人温声细语地劝着她,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我男朋友还在里面!” 书荷所有的防线彻底崩溃,直到,熟悉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书荷?” 景屹穿着今天来时的黑色连帽卫衣,右手提着个什么东西,他的步伐紊乱而急促,书荷只愣了一下,跑过去直接撞到他怀里。 重重坠落的心脏砸碎了她所有的坚强,她用尽全力地抱紧他,后怕的情绪让她不断颤抖,惯来淡定的人在此刻崩溃至极,声音发颤,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我以为你在里面。” “景屹....我以为你在里面....”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景屹的心脏像是也被她撞得躁动不安,此刻扑通扑通跳得格外重。 他安抚地抱紧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在,我在。” ..... 等消防离开后,大家都在大厅等着酒店的工作人员安排后续。 书荷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一直牵着他的手。 着火是因为有一对家长外出让小孩自己留在房间,小孩太无聊,竟拿着他父亲的打火机玩,这一玩就点燃了什么东西。 除了他们的房间,和隔壁的两间房,其他房间并没有烧到,只是有人不嫌事大,在那添油加醋地看热闹。 但酒店还是贴心地为同一楼层的客人提供了新房间与赔偿,书荷与景屹的东西东西还没拿出来,等进了新的房间,随着门被关住的声响,她急促地踮着脚吻了上去。 景屹下意识地往后踉跄了两步,很快,他反客为主地侵入,紊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心跳随着激烈的吻久久未能平复,似乎隐隐间躁动得愈发厉害。 错乱的脚步不知何时往里,两人跌坐到沙发上,行李被扔在门边,景屹买来的东西也啪嗒掉在地上,书荷的眼尾还染着绯色,许是情/欲作怪,在此刻显得艳丽,极致的渴望让她喉咙发干,一手扯了下他严严实实的黑色卫衣:“做不做?” 第49章 49 满是她的痕迹。 酒店的光线偏暗, 暧昧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如同一层薄纱将两人笼罩。 一天的疲惫,再加上突然的惊吓, 书荷此时已经浑身脱力, 舌根发麻,整个人软塌塌地抱着他, 却还是觉得不够。 黑色的卫衣就这么毫不留情地被人扔到了地上, 凌乱的呼吸与无孔不入的热度交织在一起, 两人如同来势汹汹的浪潮相撞, 他倒在沙发上,就这么扶着她的脸, 边吻,一边任由她的手急促抚摸着自己。 ...... ...... 迷迷糊糊间,书荷摸到了他手腕上的伤疤。和好以后,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般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伤疤。但他似乎不愿意让她看到这些丑陋的痕迹,反手扣住她的手,密密麻麻地亲着她,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她身上的每一处。 良久,他声音沙沙哑哑地在她耳边问了一个问题, 听起来有些性/感。 刚才的恐慌如同让她处于悬崖边,劫后余生的憋闷, 烦躁, 后怕的情绪让她有些不舒服,像是怎么也缓不过来。书荷从没有一刻觉得,还不够,只希望他能够让自己流眼泪。 她气息紊乱地咬着他的肩膀,惯来清冷的声线在此刻也有些哑:“那就看你能几次。” ...... 两个小时以后, 混乱的客房除了散落一地被撕开的包装空无一人。 而逼仄的浴室里,书荷坐在洗手台上,双手有些艰难地撑着,细腻无暇的肌肤如同白玉,她像是盈盈绽放的荷花,只不过在此时,白玉透红。 以前两人去玩过山车的时候,那种极致的刺激感让她久久不能忘怀。她喜欢这种感觉,也喜欢浪潮之后的惬意舒坦。 景屹这个外来者,闯入她的地盘吃到满足后,慢悠悠地开始品尝饭后甜点。 又好似将自己当作了细腻的膏药,缓解着她的不适。但是,膏药只涂外面是不够的—— 书荷惊呼的瞬间,他视线变得愈发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他像只贪婪的蜜蜂,细致地尝着蜜蜜的糖水。 “混蛋!” 她声音发颤地骂了他一句,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花。 ...... 书荷努力让自己转移注意......有些想让他去剪头发了.....毛茸茸的黑发,小狗一样,真的好痒。 但她又迷迷糊糊地想到.....短硬的头发,会不会更刺? .....那还是现在这样柔软的好。 他不知道吃了多久,知道她有些嫌弃,先清洗漱口后才来吻她。 花洒下,他的手心满是玫瑰味的泡沫,书荷拍了他作乱的手,自己却也不安分地摸向他硬邦邦的胸膛。 胡乱闹了一番,湿淋淋的水花四溅,书荷牵起他的手,柔软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手腕的伤疤处。 他缩了一下手,却被她有些强硬地牵住。 他心底划过一丝涩意,觉得有些难堪地偏过头去,嗓音还哑哑的:“很丑...你别....” “不丑。” 她吻过每一处伤口,直到最后,踮起脚吻向他:“一点都不丑,我很喜欢。” “真的,我很喜欢景屹,很爱景屹,也爱你身上的每一处伤疤。” 紊乱的呼吸又纠缠在一起,他亲得很凶,像是在极力渴求着什么。 逼仄的环境里,书荷口干舌燥,浓烈而沸腾的情,谷/欠却让她情绪有些不受控制,她睁开泛红的眼,只见他的眼皮也红红的,眼角湿润,分不清是花洒落下的水,还是眼泪。 可他睁开眼时,她便确定了,他是真的哭了。 触及她的目光,他眼睫一颤想要遮住她的眼,却被她先一步挡住。 “哭了?” 他沉默了两秒,依旧汹涌地亲着她:“你也哭了?” 书荷有些说不出话来,彻彻底底的满足,反倒将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通通撞碎,在此刻铺天盖地般涌来出来。 他们踩着尖锐的碎片走了这么远,而现在,将这些已经深入骨髓的碎渣通通拔出去时,伤口依旧疼得厉害。 这种失而复得的后劲很大很大,眼泪是发泄,更是幸福。 但这是最后一次疼了。 书荷任由眼泪流着,也没有为他擦眼泪,直至咸涩的泪水浸入交缠的唇齿间,两颗沸腾的心脏,也像是彻底融合在一起。 ..... 翌日。 书荷也不知道几点了,闭着眼摸了摸身边的人,却什么都没摸到。 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就这么呆了许久,她撑起疲倦的身体坐了起来,嗓音哑哑地喊了几声景屹。 房间里空荡荡的,他竟然不在。 一瞬间,书荷有些气恼。 她重新倒了下去,脑海中尽是昨夜混乱的模样。 从浴室出来,跌跌撞撞回到床上,再次,擀的时候,书荷明显能感觉到有些噎,这种感觉好像两人第一次的时候。 淋雨的薄荷 第72节 好像是因为他的腿刚康复,她说舍不得他抱,有些担心….. 她那时忍不住抓了他的头发,连带着头皮一阵刺痛。 但不知是不是给他抓爽了,反而更凶了。 她哄了他几句,喊着他的名字,只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眼泪。 直至睁开迷濛的双眸,她撞上了他猩红的眼。 这个笨蛋,真的又哭了。 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睁眼,他捂住她的眼,与她一同到达时,低哑的嗓音里藏着淡淡的哭腔,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呢喃:“书荷….我好爱你。” .... 而到后面,书荷有些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似乎问了一句什么,字眼模模糊糊的,没有听清—— “姐姐,我们明天不出门,*一天可以吗?” “......” 阳光洒进来,书荷勉强将那个字记了起来.....还做一天呢,一觉醒来,人都不见了。 但一想到两人竟然在这种时候还一起哭了.......眼泪融在一起,气息都不稳,狼狈又渴望,她真是.....居然觉得有些丢脸。 她在心底将这混蛋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最好是去处理什么要紧的事,也是这时,门口滴的一声,有人回来。 景屹的手里提着一个熟悉的袋子,他换了一件新的卫衣,乌黑的卷发有些蓬松,神清气爽的,像是幸福发酵的小面包。只见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瞪着他,他眨了下眼,放下东西,又去浴室洗了手,出来时书荷已经坐了起来。 她头发凌乱,却依旧很好看。他不由咽了下喉咙,粘人地凑过去亲她:“中午好。” “.....” “去哪了?” 她的语气明显透着不满,景屹将袋子拿了出来,一股香甜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去买蛋挞了。” 看见袋子上的品牌名称,书荷的气瞬间消散:“怎么突然去买这个?” “你前两天不就说想吃这家蛋挞吗?” 酥到掉渣的蛋挞实在诱人,书荷忍不住咬了一口,这才想起什么,“所以你昨天也是去买这个了?” 他点了点头,目光凝着她红唇边金灿灿的酥皮,喉结上下一滚,克制地嗯了声。 “那怎么又去买了?昨天的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了。” 景屹眨了下眼,“你不是说过刚出炉的最好吃吗?就算第二天热一热也不是最佳口感。” 以前大学的时候,她就喜欢吃这家蛋挞,这话他倒是记得清楚。 书荷吃了个蛋挞,胃里还是空荡荡的,等洗漱完,叫的午餐也刚好送上来。 原本两人是打算处理好店铺的事情就回去,但现在还得找新店铺,估计没有那么快。 等吃完后,书荷惬意地躺到了沙发上,并且踢了踢他。 景屹自觉来到她身边,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帮她按着。 “我们要不要过两天回公寓去?保洁应该清理完了?” 他嗯了一声,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跟着走就行。 但很快,书荷忍不住抓了他一下:“你就不累吗?” 他装作不懂:“你不是答应我,可以z一天的吗?” “......” 这样坐着的姿势,吃得实在太噎了,她感觉都撑到,钉到了小复。 她喘着气,吃力道:“....谁答应你了。” 她那时候根本没说话好不好。 而在耍无赖方面,她向来比不过他。 “不说话就是默认。” “.....混蛋。” 她后背不小心撞到了餐桌,手肘似乎撞倒了杯子,滚落到地上,透明的白开水蔓延开来。 “慢点!杯子倒了!” “......” 他听不见她的话似的,不知不觉,伴随着古唧古唧的莫名声响,地毯上的水,不知是因为一杯白开水久久未干,还是因为别的。 两人真的昏天昏地闹了很久,断断续续的,休息一会儿又继续,连着两天都没有再出酒店。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疯成这样了,以至于真的有些吃不消。 景屹看着她懒洋洋窝着休息的模样,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姐姐,你每天的瑜伽练习是不是没有练到位?” “.....???” 书荷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在说她身体弱啊? 她恼怒地踢了他一下,声音还有些哑:“这怪谁?你给我去睡沙发!” “.....” 她一生气,他顿时变回了那黏黏糊糊的模样,半撒娇半讨好地亲着她求饶。 书荷被他闹得没脾气,半推半就地由着他又吃了一次,等洗完澡出来后,她窝在沙发里吃水果补充体力。 他再次出来时裹挟着雾气,穿着与她同款的睡衣,随着擦头发的动作,手腕上的红色手链格外显眼。 而书荷的目光却顿在他的脚踝处。 这脚链不算很细,红色衬得他肤色很白,男人的脚踝骨骼分明,随着走动,那金色的平安符一晃一晃。 书荷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脚链,竟然是如此性感的存在。 他这样一个身高腿长的人,好似被这么细细的红绳给锁住了。 他戴着她送的手链,还有脚链,手腕上有属于她的纹身,身上是与她同样的香味,裸/露的锁骨处,有她的咬痕。 他全身上下,满是她的痕迹。 就好像,他完完全全,是属于她的。 之前犹豫的事情,在此刻彻彻底底塌了下去,他们有过甜蜜,也有过痛苦,那天的惊吓如同拔掉了她最后的一根刺,一种冲动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除了景屹,她不会爱别人了。 澎湃而极致的满足之后,她的心跳在此刻格外的平静。 等人过来后,她没骨头似的地窝进他怀里,“回青雩以后,我们去领证吧。” 第50章 50 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 书荷不知道, 她这般慵慵懒懒,媚眼如丝地说这话,像极了在哄骗他。 以至于景屹懵了下:“什么证?” 书荷噗嗤笑了出来, 歪着脑袋, 莹白的脸蛋上透着些戏谑:“你说什么证?” “....” 景屹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他喉间一滞, 扶在她腰间的力道稍稍收紧:“真的?” “嗯。”书荷笑意渐浓, “不愿意?” 他摇了摇头, 又紧巴巴道:“愿意, 但你怎么突然.....” 他幽黑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书荷一手摸着他的脸, 格外温柔:“反正,除了你,我也不可能和别人结婚。”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他的手一用力,让人坐在自己腿上,下颌就这么搭在她的颈窝处,鼻尖满是属于她的气息。 书荷揉了揉他的脑袋,“又哭啦?” 他摇了摇头, 不肯承认,可书荷还是听到了他悄悄抽了下鼻子的动静。 “结了婚.....” 他讷讷地道了半句话, 书荷却懂他想说什么。 她也很喜欢和他拥抱的感觉, 这种被他紧拥着,密不可分的亲密感让她觉得格外惬意满足。 “结婚以后,除非我和你感情破裂,没人能让我们分开了。” 她微微推开他,看着他湿漉漉的黑眸, 再次认真地问了一遍:“景屹,结婚吗?” 和我在一起,拥有合法的身份,没人再能把我们分开。 他喉结上下一滚,低低溢出了嗯字,温热的泪水沁进了交缠的唇齿间,“结。” “我想和你结婚。” 书荷轻轻抚着他湿润的眼角,心底软塌塌地凹下去一块:“小哭包,怎么这么爱哭啊。” 他也不为自己辩解,眼睛红鼻子也红,她忍不住想到别的事儿:“以后我们的小孩也像你一样这么爱哭怎么办?” “....不会的。” 书荷有意和他唱反调:“为什么不会?”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不会像我一样的。” 不会像我一样糟糕的。 他的话让书荷心跳滞了一下,只见他神色如常,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已然变回了平静的模样。 书荷突然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故作严肃的模样让他不由紧张:“....怎么了?” “那我的景屹怎么还哭啊?是我不够爱你吗?” “不是。”他否认得有些快,唇瓣翕动,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 淋雨的薄荷 第73节 缄默两秒,他黏黏糊糊地抱着她,挫败道:“和你没关系......” “我以后尽量不哭。” 书荷忍不住弯了唇,“不要勉强自己去改变什么。” “你哭得很漂亮。”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男人此时湿漉漉的可怜模样,轻轻吻了下他泛红的眼皮,“我只是担心你哭久了眼睛会疼。” 她这样宠着他,无条件溺爱他的模样,让景屹又很没出息地鼻酸了..... 被爱的感觉真好。 被爱甚至能开心到想流泪。 他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与她紧密地拥抱在一起,汲取着她身上的温度:“姐姐....你要爱我一辈子。” 书荷听出了他话里的鼻音,没有戳穿,就这么顺从地逗道:“一辈子就够了?一般不都是说什么,三生三世之类的?” 这词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被肉麻了一番。 景屹却嗯了声,“我不贪心,一辈子就够。” 他如今,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她,过好眼下的生活,一辈子就够了。 - 两人在酒店住了两天,打算回到以前的公寓里。 退房的时候,一道轻柔的女声让书荷不由抬起头。 女人眉眼精致,上挑的清眸如盈盈明月,红唇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可眼睑下还是落着疲惫的两道浅青色,直到她走近,书荷瞧见她柔和的右眉尾有一道浅粉色的疤痕,似是挂着一弯可爱的月牙。 “是你啊。” 那天火灾的时候,拦著书荷的人也正好是她。 女人浅笑着颔首,等走出酒店,书荷看见她在打车,正想问需不需要捎她一程,一辆黑色大g打着双闪缓缓停下。 女人明显愣了下,车内的人似乎隔着车窗与她遥遥相望,僵持了两秒后,她收起手机,只是离开前还是礼貌地和书荷颔首。 直到她坐进车里,景屹轻轻拉了下她的手:“你认识?” 书荷回过神,两人走去停车场,她嗯了声:“我大学在咖啡店兼职的时候,总能看见她,和我们同校。” 这个姑娘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坐在固定的位置,她常常待到咖啡店关门才会离开。 其实经常来店里,又坐在固定位置的顾客有许多,书荷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有一天下雨她没有带伞,这姑娘当时正好要离开,从包里拿出一把伞给她。 书荷原本想拒绝,眉眼清丽的女生笑了笑,“没关系,我带了两把。” 看着女生走进雨雾中的清瘦背影,书荷感谢之余,还有些疑惑,竟有人会随身带两把雨伞。 后来书荷将伞还给了她,也是在这之后,她注意到这个姑娘偶尔会用左手写东西,但意识到自己用的是左手,她似乎愣了片刻,又转而用回右手。 景屹哦了一声,显然对别人不是很感兴趣。 公寓离大学城不远,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保洁已经彻彻底底打扫过,干干净净的,却有些空旷。 “你就没有回来看过吗?”书荷问他。 景屹低低嗯了声,他原本想的是,等腿好了,就来沥棠找她。 如果她不肯原谅他,恨他.....那他就可以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也就是说.....”书荷突然转身看向他:“如果我没有回青雩,我们至少要在这个时候才能重新相遇?” 她的假设使得他愣了下.....确实。 “那你呢?”这个问题其实憋在他心里很久了,“你为什么回青雩?” 他虽然看上去淡定,可黑漆漆的眼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书荷是真的不愿意让他失望,但是...... 她原本就是打算在沥棠的咖啡店经营稳定后,再回到青雩开第二家,这个想法他也是知道的。 但真正确定要留在青雩,却是一个很莫名的晚上。 “我爸妈一直想让我早点结婚,那段时间总是用我妈的病骗我回去。” 毕业以后她不怎么回家,而书华他们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关心她,回到家却发现是幌子。 那天晚上,她突然很想吃冰淇淋,便一个人跑到小区外的一家便利店去买。 深更半夜,她买了三只,就这么一边放空,一边坐在便利店外小口小口地吃着,直到有一只小黄狗突然出现。 它很小一只,紧贴着她的脚,背对着她,似乎还在发抖。 书荷的脚一动,它又黏黏糊糊地靠了过来,也是这时她才发现,不远处的黑暗里,有两只虎视眈眈的大黑狗。 她完全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就这么慢吞吞地吃着冰淇淋,一边和脚边的小狗说话:“你是在找我帮忙吗?” “我可跑不过它们....也打不过的,还可能会被咬,你找错人了。” 小黄狗不语,只是默默贴紧她。 书荷就这么絮絮叨叨将它当成了倾诉桶,“你几岁了,有喜欢的狗狗吗?” “你现在黏人....不会等会儿就跑了吧?你们小狗,是不是都这么没良心?” 一开始总是装得很乖,到后面,就开始得寸进尺地撒娇。 一人一狗就这么坐了很久,直到那两只大黑狗似乎消失了,她轻轻踢了它一下,但小家伙还是不愿意离开。 书荷准备回去了,它还是摇着尾巴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黑溜溜的圆眼里似乎透着可怜兮兮的祈求,她撇过头,故作冷硬道:“我可不会带你回家,不要跟着我。” 小狗听不懂人话,只知道她刚才保护了它。 它乖巧地跟着她走了很久,等回到小区时,似乎嗅到了陌生的地方,它蹲坐在原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再没有跟着她走。 书荷突然停下脚步问它:“真的不和我走吗?” 小狗一声不吭,直到听见了什么动静,它敏锐地躲到了旁边的草丛里,就连影子都消失了。 直到回了家,书荷还有些走神,在想小狗,在想父母的催婚,也莫名想到了.....消失了很久的人。 他和那个小黄狗一样,黏人的时候怎么也赶不走,却在快要到家时,又离开了。 她知道他也是青雩人,那天晚上,她冲动地取消了回沥棠的票。 她告诉自己,并不是因为想要等他才留下来的,青雩这么大,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相遇的几率近乎渺茫。 她说不清是想要逃离沥棠,逃离这个有关他回忆的城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是,她原本就打算回到青雩的,只是这个计划提前了而已,她反覆告诉自己,这一切和他无关。 景屹听完,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所以没有那只小狗的话,我可能现在还不能牵上你的手。” 书荷被他莫名的幽怨逗笑了,只见他睨了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要不然你带我去见见它,我亲自感谢一下那家伙。” “.....”书荷无言到笑,“我听说它被小区的保安收养了,你就不要去打扰它了。” “.....” 不让他打扰小狗,那他就开始缠着她。 书荷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家里没什么东西,两人干脆去附近的商场买点。 他推着购物车,这种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因为这附近时大学城,来购物的也大多数是大学生。 一些情侣手牵着手,又后者是男孩子亲密搂着女朋友。 景屹看向了自己的女朋友,书荷向来不是个容易纠结的人,她径直拿了几瓶爱喝的酸奶,又专心挑着水果,至于生活用品,反正他什么都说好,她直接拿起来看了眼就塞进购物车里。 她像是来进货的,而他是来帮她搬货的。 比起甜甜蜜蜜的小情侣,他们俩看上去老夫老妻似的,从进来超市起,景屹就没有牵到她的手一次。 因为买的东西有些多,书荷完全不知道购物车里被偷偷塞进来了几盒东西。 等回了家,两人一起收拾的时候,看见那几盒东西她还愣了下,瞧见他心虚地摸了摸发红的耳朵,她无言至极:“你真是.....” 他理直气壮地辩解了一句:“不是说了要住一段时间?”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 “用的了。” 他似乎还在记仇她觉得他不行的事,有些不讲理地控诉道:“你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书荷真是冤枉极了,“我哪有?” 而且她什么时候质疑他了? 她只是担心他的腿刚好,舍不得他抱自己太累了。 “你在超市的时候,都不牵我的手。” “.....”书荷噎了半晌,无奈地过去牵他的手,“牵牵牵,你想牵多久,就牵多久好不好?” 他巴不得能时时刻刻和她黏在一起。 今天晚上两人没有做,就这么躺在熟悉的大床上,书荷趴在他怀里玩手机,偶尔把屏幕转到他面前和他一起看。 “你现在晚上还听歌吗?” 他突然的问题让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歌?” “我的歌。” 空气似是滞了两秒,书荷倒是没想到这事儿会被他发现,却也没有太过尴尬的感觉。 “你怎么知道?” 他将她上次喝醉酒的事说了出来,书荷后知后觉,“难怪蓝叶说你那天好像哭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知道她还在听他的歌,知道她或许还没放下他。 他有些不愿意承认,抬手捂住了她看过来的戏谑目光,甚至欲盖弥彰地埋在她的颈窝处,柔软的黑发摩挲着她的皮肤。 书荷忍着笑意解释道:“有你在,就不用了。” 她坦诚地告诉他:“在你离开以后,我的睡眠状况变得很差。” 抱着她的人似乎收紧了力道,她安抚地拍着他的背脊,只觉得那段与黑夜为伴的日子,真是孤独至极。 淋雨的薄荷 第74节 有时候,她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这种长期不能得到安稳睡眠的日子让她精神状态有些差,吃了褪黑素也没什么用。 直到她点开他曾经录给她的几首歌,当晚难得多睡了两个小时。 可是到了第二天,她强迫自己不听歌入睡,却无果。 她有些崩溃,她以为他的离开对她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的.... 她以为一切都可以过去的..... 根本不是她想的这样。 这种靠着他的声音入眠的日子过了很久,直到再次遇见他。 他以前其实不怎么唱自己的歌,唱的大多数是别人的歌。 其中有一句歌词总是被他念在嘴边,就连书荷都记得深切—— “你问我/为什么顽固而专一” 直到后来,书荷也渐渐领会到了歌词的意义,她根本没办法将就,也没办法忘怀。 景屹对她而言,也是顽固不可放弃的存在。 她这样坦诚地说完,景屹沉默片刻,不由回想起自己今天的无理取闹...... “我今天是不是太作了?” 他突然的反省让书荷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声音闷闷的:“我又作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只是,只是....” 他只是有点不安。 书荷都知道的。 她轻轻吻了他的耳朵,让他抬起脸来。 只见男人眼尾耷拉,乌黑的眼似乎不敢看她,整个人恹恹的,是真的有些沮丧。 “我不是说了吗?你什么样我都喜欢。”她耐心地亲着他,一遍一遍地安抚着他不安的心。 直到过了好久,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却还是闷闷又记仇地想起一些事—— “可你前天让我滚到沙发上去,不让我上床。” “......”书荷滞了两秒,无言道:“我说说而已,后来不是让你上来了吗?” “你还骂我混蛋。” “......” 回想起骂他的混乱场景,书荷这回没有哄他:“那种时候,你不该骂吗?” “......” 谁让他明明察觉到她要到了,还装作不懂地擀到最深处,用极为乖巧的语气,说着格外浪荡的话—— “姐姐,你真的好甜。” 第51章 51 玻璃公主。 要舍弃咖啡店现在的位置, 书荷还真是有些心疼。 当初很不容易找到的好地方,现在换位置,说不定还会丢掉一些客流量。 但没办法, 到月底咖啡店就必须关门, 这两天景屹都陪着她到处跑选店铺,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秦桃联系了书荷, 她愿意继续做店长。 这让她疲惫已久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但说实在的, 之前的店铺有些小, 这次干脆选一个面积更大的, 两人连轴转了两周,最终敲定市图书馆附近的一个店铺。 合同一系列都签好, 书荷顺便问了房东有没有靠谱的装修公司推荐。 经过这些天的沟通,房东也瞧出她是一个爽快却细致的姑娘,将自己知道的装修公司推荐给她, 但选择哪一家还是由她自己定。 说完,她不由看向她身边沉默不语的男人,长得很帅,就是个闷葫芦,什么意见都没有, 书荷问什么他都应。 她可见过太多了经营店铺的小夫妻吵吵闹闹,这么乖顺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由乐呵了, 将钥匙塞给书荷后, 调侃了一句:“听女朋友话的男人有福气,小伙子,你福气在后头勒!” 景屹还在心里琢磨着晚上是做糖醋排骨还是莲藕排骨汤,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怔愣一秒, 转而看向书荷,只见她唇角轻翘,清亮的眸子里勾着几分看热闹的笑意。 景屹心底一阵雀跃,才刚嗯了声,房东是过来人,又提醒了一句,“但全是你女朋友一个人在操劳也不行啊,小伙子总不能什么都不管不会。” “......” 书荷倒是没怎么在意房东的话,从店铺出来后,两人又去了超市,直到回家,她才注意到身边这人异常的沉默。 很不对劲。 她这会儿已经忘了房东说过的话,还以为是他腿不舒服,便让他赶紧过去休息。 景屹才刚将排骨洗好,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眼睫低垂,闷闷道:“我没事。” 书荷本想再说点什么,只见他抬起眼,“你去休息吧,做个饭我还是可以的。” “.....”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也没走,就这么在他身边洗好水果,又喂到他嘴边。 等他条件反射地顺着她的手咬住水果时,眉宇似是拧了一下,就这么神色淡淡地咬着,可看上去莫名有些懊恼。 书荷心底无奈地叹了声气,却也没多说什么。 等吃饭的时候,她咬了一口排骨,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好好吃,完蛋了,我的胃被你养刁了。” 除非特殊情况,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他做饭。 在她夸完后,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松了些,却总是往她碗里夹菜,狠不得把所有的都塞她碗里。 书荷看着小山似的排骨,默默叹了声气,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以至于饭后半小时了,她还是有些撑。 “要不要出去散步?” 她突然提议道,景屹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两人是去沥棠大学逛操场,这个点正好有大一的同学要去教室上晚自习,一路上许多人,他们混在人群之中竟不觉得突兀,又或者,别人根本没注意到两人。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来走操场。” 上大学的时候,她忙着兼职打工,除了体测或者上体育课,基本没来过操场,更别说这样悠闲地散步了。 景屹嗯了一声,他那时也是,没事就去找她。 这个天气的晚风不会冷,操场上有许多牵着手的情侣在走路,也有跑步的,看台上还有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的学生。 “今天是不是不开心了?” 她琢磨了一番,没用又字,语气在不经意间带了些诱哄的意味。 她偏头去看身边的人,操场若隐的昏暗光线折射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处,只见他垂着眼睫,明明没什么表情,她却瞧出了几分闷闷不乐的感觉。 “没有。” 他否认了,但注意到她的目光,他顿时挫败地垂下眼:“我不知道能帮你什么。” 书荷虽然隐隐猜到了,但等到他自己说出来,还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只是觉得想要听话一点,反正他和书荷在一起,她更重要。 但是房东无心的一句话,成为了他的一道心结。 他知道这些天她很忙,他仔细想了想能够帮她什么.....却什么也想不出来,他什么也不会。 找房子,找装修,他都不知道怎么帮她。 他渴望她能多宠多爱自己一点,却又矫情觉得,自己很没用。 唯一能做的,就是出钱。 再或者她累的时候抱她,给她按摩。 还有就是每天做些她喜欢吃的。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自己还能为她做些什么。 而书荷什么都会..... “谁说我什么都会?” 晚风吹得她头发有些乱,她抬手捋了一下,另一手还和他十指相扣着,清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漂亮:“我不知道怎么哄我男朋友啊。” 他的脚步顿了下,目光相撞,似是有什么一点一点地敲碎了他别扭的不安。 “你知道吗,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我是一个不合格的恋人。” 她的话让他眸中浮现一丝疑惑,却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听着她说。 “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去对一个人好,也不知道怎么去回馈别人对我的好。” 所以在大学的时候,她都是学着景屹的模样反过来对他好。 但她的爱,似乎笼罩一层保护的玻璃罩,对待他,她还是保留了几分。她也不想欠他,所以当时景屹要为她做点什么,她总是抗拒。 因为她潜意识中觉得,没有一个人会永远为你留下来,爱是最不可以相信的存在,说不定哪一天,又只剩她自己在雪地里了。 所以她为自己留了一把伞。 可他离开后,她发现这把伞根本没用。 景屹才是她的伞。 而重逢后她才知道,她也是景屹的伞。 而这把伞,不需要多么的漂亮,也不需要多么坚固。 她会下意识地将伞倾向他,他也是。 她固执在意的平衡、保护罩好像都不重要了,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评判标准去说,怎么样做一个恋人才是合格的。 淋雨的薄荷 第75节 若是严格来讲,景屹才是她的标准,他是她唯一的恋人,无论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都是她的恋人。 她知道他现在还是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不为她做点什么,就配不上她,也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但她想说—— “景屹,我要的不是十全十美什么都会的智能天才,而恋人这个词,是因为你,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景屹的心脏在发热,他知道自己很矫情,总是不受控制地想着这些东西,总是担心自己不够好。 但是听到她这样说,他还是很没出息地.....鼻子一酸。 明明她这么温柔。 或许就是因为她温柔,她这么宠他,将他所有的矫情都抚摸彻底,让他愈发依恋她,舍不得她,爱她。 她怎么对他这么好。 他这么矫情,她都愿意哄他。 但她说过,她只会哄他。 景屹感受到不受控制的酸涩,他眨了眨眼憋回去,干巴巴地岔开话题:“今天的排骨好吃吗?” 这委屈的鼻音书荷都听过无数次了,但她还是很给面子当作没听出来,嗯了一声:“好吃,但我真的吃撑了。” 她摸了摸小腹,这两天吃得实在太好,却没怎么锻炼,她不由开始担心:“我觉得我可能长胖了。” 景屹牵着她的手在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纤细的腰肢处,就这么搂着她,听了她的话下意识地摸了下。 “不胖。” 书荷扫了他一眼,“你这是对我有滤镜。” 景屹皱了皱眉,真诚道:“真的,一点都不胖。” 他说着,看向她的双腿。 这两天他们到处跑,她偶尔会不自觉地去锤腿,又想到和好以后她一直没让自己抱起来过。 以前他最喜欢抱着她,任由她的双腿缠在他腰间的模样。 “你累不累?我背你?” 书荷摇了摇头,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还行,你累了?那我们回去?” “我不累。” 他下意识道,书荷懒懒打了个哈欠:“回去吧,好困。” 往回走的时候,身边还路过许多骑着自行车的学生,一边摇着手机,估计又在完成什么校园跑。 书荷不知想起什么,噗嗤笑出了声。 景屹疑惑地看向她,只见书荷示意了一下他们:“这事儿我们以前也干过,忘了?” “......” 他慢吞吞地想起来了。 书荷那时候身兼多职,其中包括帮一些懒得校园跑的同学完成任务。 校园跑有bug,是可以骑着自行车摇手机完成的。 书荷那会儿每天六点起来骑自行车,虽然很困,但也算是当成锻炼身体了,还能赚钱。 景屹知道后,每天都和她一起,但是......他不会骑自行车。 第一天的时候,书荷骑自行车,他就在旁边跑步。 男生气息很稳,书荷有意让他自己放弃,稍稍加快了些速度,他都跟了上来。 骑了一小时,等结束后,他满头大汗,却依旧黑眸亮亮地看着她:“学姐,明天你还来吗?” “.....” 书荷就没见过这么执着,又有些傻的人,但许是因为骑自行车的时候有意折腾他,导致她觉得莫名愧疚,就这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男生瞬间笑了。 等到第二天他出现时,书荷发现他已经会骑自行车了。 触及她疑惑的目光,他自觉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练了一会儿。” 书荷哦了一声,“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了笑:“没关系,是我想学。” “.....” 但现在回想起来,书荷心底浮现一丝愧疚,那会儿不知道他腿不好,还让他跑这么久。 这人也是傻乎乎的,跟着她的自行车跑了一小时。 景屹倒是没觉得什么,他那一个月的腿确实很疼,但他没打算和她说。 等回到家,书荷先去洗澡。 出来以后,她懒洋洋窝在躺椅上刷手机,一直到他洗完也还没吹头发。 景屹自觉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目光却无意间瞥到了她的屏幕。 她给一个男生点了赞。 这男的名字还有些眼熟。 他眯了眯眼想着,思绪有些放空,直到书荷轻轻嘶了一声,他懊恼地回过神。 “抱歉抱歉。” 书荷噗嗤笑了声,转头看他:“这么紧张干嘛?不疼。” 他揉着她的头皮,诚实道:“.....我走神了。” “怎么了?” 这躺椅不够宽敞,两人坐着有些拥挤,即使她现在坐在他身上。 “你和这学长关系很好?” 他说了一个名字,书荷眨了下眼,她记得,刚才还点赞过他的朋友圈。 “一般吧,怎么了?” 景屹回想起大一开学那会儿,她对那学长笑得格外灿烂,灿烂到刺眼。 那时候他以为,她喜欢这种类型的。 书荷被他的话噎了半晌,她无奈道:“什么呀。” 那会儿部门每个人都有任务,她送出了最后一张报名表,可以提前退场了,将一叠东西交给部长的时候,纯属是因为要下班了太开心而已。 谁下班能不开心啊? “......” 景屹唇瓣微张,显然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 书荷忍着笑,“我刚才点赞是因为他好像参加什么俯卧撑比赛获奖,那个奖杯看上去是手工画的,觉得挺有意思就赞了,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 “.....” 但显然,景屹的脑回路非常不同。 他敏锐抓住她说的什么俯卧撑奖,又回想起她将他当个玻璃公主似的,担心他哪哪不行。 他的表情突然有些认真:“你要不要看我做俯卧撑?” 书荷:“?” 她没明白话题怎么到俯卧撑上了。 不仅如此,他还热情邀请她和他一起做俯卧撑。 ......很快,坐在他后腰的书荷,随着他的动作心脏一颤一颤的。 虽说她诚实不受诱惑地摸了摸他的肌肉,却还是有些担心:“累不累?别做了?” “......” 因为这六个字,原本想再做一个就结束的景屹,又沉默不语地加了六个。 第52章 52 摇摇车。 在沥棠又待了一周, 装修的事情交给秦桃,两人这才回青雩。 回去的时候书荷问他:“我们应该不怎么经常过来,房子就这么空着吗?” 景屹嗯了声, 他和书荷的家, 不想让别人住,大不了找人定期过来打扫。 书荷也只是随便问问, 等回到青雩, 两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去领证, 而是先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 她对日子其实没有太多讲究, 但是景屹好像挺迷信的,一定要选一个吉日。 领证前, 他去了一趟公司。 梁栩手头上有一个邀请,是一位顶流歌手邀请他做演唱会嘉宾,他想问问景屹本人的意见。 听完之后, 他沉默了许久:“他为什么会邀请我?” 这个歌手,出道二十年,一直处于华语乐坛的巅峰,每次演唱会座无虚席,有多少艺人想攀都攀不上。 他不觉得自己这么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创作人, 能够这么幸运,恰好得到对方的邀请。 梁栩对于他这妄自菲薄的态度很不满, “什么叫你这么个没什么名气的创作人?大哥, 你不知道你是我的摇钱树吗?” 他说得理直气壮,景屹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人依旧满脸无辜:“而且人家早就很喜欢你写的歌了。” 这他确实没有撒谎,这位歌手之前在采访时,确实有提到他欣赏的一位创作人, 就是乞山京。 至于这次演唱会嘉宾,也的的确确不是对方主动的。 是梁栩在应酬的时候遇到了那位经纪人,两人聊了一会儿,他主动提起了那位艺人的演唱会。 淋雨的薄荷 第76节 那经纪人也是个精明的,他笑着说:“那我回去问问他。” 说实话,梁栩没有抱很大的希望,但在第二日,那经纪人就联系他了。 出席演唱会对于景屹来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 一来是这位歌手无论是名声还是人缘都极好,与他合作,对景屹来说或许能破解一些谣言。 之前的事虽然已经澄清,但还是有些人在揣测他,这些对于他未来的发展都不太好。 还有一点,许多人只知道乞山京的名号,不知道景屹唱歌也是专业的。 当初就是因为看中他的歌喉才选择签他,说不定这一活动结束,能接到更多的商务,一些观望的艺人团队也有可能合作。 作为景屹的老板兼经纪人,梁栩当然希望他能越来越好。 景屹知道,这件事他背后一定出了很大的力。 他沉默良久,就当梁栩以为他要拒绝时,男人垂着眼睫,淡淡说了声谢谢。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答应了。 这人真是,连道谢都这么要面子。 得到他的肯定,梁栩像是解决了什么大事儿,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神清气爽地和他一起往外走去:“明天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小姨送了我们两箱大闸蟹,咱们可以聚一聚?” “不行,明天没空。” “嗯?”梁栩整理着袖口,奇怪地看向他:“你要干啥?” 他一天到晚,除了书荷就是写歌,还能忙什么? 景屹语气难得上扬:“我和书荷明天去领证。” 梁栩惊了:“证?结婚证?” 景屹溢出一丝轻哼,“不然呢?离婚证?” “.....” 梁栩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你们这么快就领证?不是才和好没多久吗?” 景屹顿时有些不高兴地睨了他一眼:“谁规定必须谈多久才能领证的?” 梁栩摸了摸鼻子,但还是有些没回过神:“你去见过她家长了没?” 他的话让景屹陷入沉默,梁栩是过来人,极有经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总得去见见她父母吧?好歹是人生大事,瞒着她爸妈可不行。”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顿时,他有些烦躁:“知道了。” 梁栩就当作没看见他沉沉的脸色,给他传授着经验,该怎么讨好岳父岳母。 以这小子木讷的性子来说,见了书荷的家长,还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他说这些的时候,景屹难得没有反驳,垂眉敛眸,偶尔拧下眉,像是真的在听他讲。 直到他说完,梁老师期待地看着他,景屹系好安全带,那冷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虽然明天没空,但大闸蟹可以今天给我。” 梁栩:“...........” - 书荷一回到家,就发现了那一箱的大闸蟹。 她有些惊喜:“你今天不是去公司吗?怎么还买了蟹?” 景屹洗了洗手,微微弯下腰让她亲自己。 “梁栩送的。” 书荷噢了一声,“早知道这样的话,你怎么不来店里?正好有新品,还可以让他带回去给倪穗尝尝。” “他自愿送的。”景屹满脸无辜,大闸蟹差不多熟了,他全部捞起来,书荷也迫不及待地坐在了餐桌前。 现在还没有到大闸蟹的旺季,但梁栩送的这箱味道还不错。 景屹慢条斯理地将蟹黄挖到空碗里,他状似无意道:“要不,我先去见见你父母,再去领证?” 这蟹腿有些难弄,书荷没有看他,“怎么突然提这个了?” 见她是真的没有一点儿要带自己回家的意思,景屹沉默两秒,语气听不出异常:“就是想着结婚大事,他们毕竟是你父母。” 书荷原本想的是,领完证再带他回家,因为按照书华的性子,指不定要怎么冷脸。 她动作慢了下来,“你就不怕他们棒打鸳鸯?” 他低着头,闷闷道:“打就打吧,要是打完就能同意也行。” “......” 这哪是棒打鸳鸯,这是棒打他一人。 书荷有些无奈,她摘了手套道:“景屹,我不愿意让你受委屈。” 上次打电话,他听见书华的话都委屈了这么久..... 景屹摇了摇头,难得没有撒娇:“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但我不想让你这么草率地和我结婚。” 她和他不一样,至少现在,她的父母还是会关心她的,这是礼貌,也是尊重。 他这般执拗,倒让书荷觉得自己才是那个不讲理的。 “但我们本来明天就可以去领证咯?你不是一直想要名正言顺的身份吗?愿意等?” “嗯。”他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一笑:“反正我只会和你结婚,迟早的事,不是吗?” “......” 现在这一脸乖巧善解人意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沥棠那会儿,每天都要问她是不是真的结婚的人是谁。 甚至一回到青雩,他就找出自己所有的证件交给她了。 书荷也不戳穿他,很快,她的面前放着满满一碗蟹黄。 蟹黄拌饭确实好吃,眼见他又开始弄蟹腿肉,书荷干脆给他喂了一勺,没一会儿碗里又有一堆剥好的蟹肉,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半箱的大闸蟹很快被吃完了。 吃完饭,书荷拆开新买的体重器,一上称,天塌了。 她这个月足足重了五斤。 五斤是什么概念...... 景屹拿着洗好的水果出来,见到的就是她这般有些崩溃的模样。 “怎么了?” 他喂了一块切好的哈密瓜到她嘴边,书荷竟然有些嫌弃地拒绝了:“糖分高,不吃。” “?” 直到看见那拆开来的体重秤,他才明白过来什么。 他搂住她,大手摸了下她的细腰,“一点都不胖。” 书荷拍了下他的手,有点迁怒的意思:“要不是你每天烧这个烧那个,我怎么可能吃这么多?我以前可是个很节制的人,所以你的话没有一点参考意见。” “.....” 景屹被骂了一顿,默默重新搂住她的腰,脑袋嵌在她的颈窝处,黏黏糊糊地撒着娇:“我真的觉得不胖,每一处都好到完美。” “.....” 书荷被他闹得很痒,这人像是黏在她身上了,怎么也推不开。 “反正,从明天开始我要减肥,你少做这么多好吃的。” “......” “你听见没啊?”她戳了戳他,却被他牵着手.....咬住了那根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纤白手指。 “....你真是小狗吗?” 咬人的小狗逐渐换了位置,轻轻咬着她的锁骨:“是未来老公。” “......” 书荷瞬间笑得花枝乱颤,这人也没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已经给自己冠上未来老公的称号了。 景屹有些不理解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书荷捧着他的脸,笑盈盈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我未来老公,真的好可爱。” “......” 从她口中听到老公两字,景屹心口一阵酥痒,突然有些后悔了.....好想明天就领证。 但是到了晚上,他还是装作无意地问她为什么没有提起过回家的事。 书荷此时实在难以集中注意力,她慢吞吞地吃着剩下半截,因为有些撑,她忍不住坐起身体滑出来了一点儿,却被他抱着腰又摁了下去。 直接顶到。 她的指尖嵌进他的背脊,费力地想着他问的问题。 问了什么来着的.....哦,为什么不带他回家。 “我....”才说了一个字,她呼吸一乱,断断续续:“我跟我家里人关系不好,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正在作乱,掌心嵌着软绵绵,嘴里也咬着软绵绵,闻言不由一笑:“姐姐,你也挺叛逆的。” “没办法,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 书荷轻哼出声,那慢吞吞的,轻微的进出声像是两人的背景音乐。 她或许不知道,在床上告白,是一件类似点火的事情。 感受到他逐渐沸腾的兴奋,书荷忍不住也咬向他。 这样跪坐着他,还让她来一上一下的姿势,真的很累! “你快点!” 书荷的好脾气总会在这种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摆明了是不想出力气了。 他闷闷一笑,很听话地一撞。 “......” 激烈的摇摇车结束。 淋雨的薄荷 第77节 今天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人抱了起来,书荷也挺无语:“你有力气没地方发是不是?” 抱个人都能这么开心。 景屹看着她餍足的模样,像只优雅漂亮的波斯猫,几缕湿发粘在脸上,瓷玉般的皮肤还透着些红。 “嗯。”他乖巧承认,将人抱进浴室后,他心念一动,凑过去亲她:“姐姐,我真的好爱你。” 书荷的唇有些发麻,但还是慵懒地回应着他。 亲了一会儿,他的唇水盈盈的,乌黑的眼里分明还蕴着未散去的情/欲。 她不由笑了笑:“你知不知道在做完后说爱你,是一件很渣男的行为。” 他有些懵地眨了下眼,随即蹙眉,显然是不知道的。 书荷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她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凑上去亲他。 “骗你的。” “我也很爱你。” 第53章 53 我....已经不是残疾人了。…… 书荷提前和姚清说了一声, 打算周日的时候带景屹回去。 夜里,书荷迷迷糊糊醒来,身边的人却不见了。 她套了一件外套, 推开工作室的门, 也没瞧见他。 她心跳倏地漏了一拍,睡意也消失了大半, 最后在阳台看到了他的身影。 昨天刚下过一阵大雨, 刺骨的冷风从薄薄的衣服里吹了进来, 书荷的心稍稍落了下去。 “怎么在这?” “你怎么出来了?” 两人的声音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 他起身牵起她的手往屋内走去。 他的手冷得厉害,书荷拧着眉帮他暖手:“睡不着吗?” 等回到床上, 被窝里的暖意还未散,他嗯了声,窘迫地诚实道:“有点紧张.....” 书荷摸了摸他被冷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脸, “别紧张,我在呢。” 景屹无声地蹭了蹭她的脸,之前因为他的腿,书华就很有意见。 在想到她之前的相亲对象,她身边有很多优质的男人。 “我们景屹也很好啊。”她忍着困倦, 漫不经心地夸着他:“尤其是长得帅,我当初可就是因为你的脸才有了一丝动摇的。” “.....” 景屹忍不住弯了下唇:“那要是还有比我长得更帅的呢?” 书荷眼角沁出了困倦的泪花, 她极为熟练地哄着:“长得比你帅的, 又没有你的厨艺好,也没有你这么会撒娇,唱歌也没有你好听,哭起来也没有你好看。” 本以为他听完会高兴,谁想到热烘烘抱着她的人轻轻咬了下她的耳朵, “所以姐姐,你觉得谁比我帅?” “.........” 书荷闭着眼,敷衍地揉了揉他的黑发,装作没听见似的:“好困,快点睡觉,乖点。” “.....” 景屹没有再吵她,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陷入困倦。 第二天回去的路上,他沉默寡言,唯独一直紧攥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绪。 等回到家,书荷牵起他的手,他才木讷地回过神。 “别紧张。” “.....嗯。” 本以为只有父母在家,谁想到家里来了好多人。 除了爷爷奶奶,还有书荷的小侄女一家。 她明显感觉到和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紧了些,她安抚地捏了捏他,将带来的东西交给姚清他们。 “怎么都来了?” 趁着他们不注意,她悄悄问姚清。 姚清迟疑了一下,“毕竟你说了是要结婚的对象,总要家里人给你把把关。” 书荷拧了下眉,只见坐在沙发上的景屹维持着浅笑,爷爷他们问什么,他都乖巧答着。 “你的腿,现在是什么情况?” 奶奶的语气其实挺和善的,但书荷心跳下意识一紧,她看向了景屹,男人平静地回答着问题,听不出一丝异常。 坐在边上的书华从头到尾都是淡着脸,书荷心底的那一丝奇怪突然得到了答案,爷爷奶奶为什么会来,估计是他喊来的。 “妹妹,你不是说想喝奶茶吗?让姐姐带你去好不好?” 他们有意支开他,书荷拧着眉,正想拒绝,景屹乌黑的眼眸看向她,轻轻弯了下唇,像是在让她放心。 书荷没办法,牵起小侄女的手往外走去。 房门被关上的一刹那,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景屹蜷紧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正要说什么,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书华开口道:“之前因为你的关系,我们荷荷被迫上了热搜,网络上还有很多人骂她。” 景屹像是被人攥住了呼吸,他喉间一滞,垂下眼睫,有些艰涩地嗯了声:“对不起叔叔,这件事,是我的错。” 书华冷哼了一声:“你的错?你要真的知道错,就应该离我家书荷远远的!” “我之前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每一个都很优秀,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你。” “我问问你,你哪一点比得上?” “你们在大学谈恋爱我没意见,但结婚可不是玩笑话,我问你,你能给我女儿保障吗?你能让她一辈子幸福吗?” 书华说这话的时候,姚清,包括爷爷奶奶他们,脸色都有些严肃。 许是因为他与姚清就是这么匆忙地结婚,他们知道这样的家庭有多么脆弱。 他们知道自己愧对女儿,这时候的弥补好像都已经无济于事,但他们还是不希望她和景屹成为第二个他们。 更何况,书华对于他这种半个脚踏入娱乐圈的“艺术”人本身就存在偏见,总觉得他们的工作不靠谱。 景屹平静地听他说完后,将手机里的文件放到几位长辈面前。 “叔叔,阿姨,这是我所有的财产证明,我已经找律师进行公证,如果我在婚后有什么对不起书荷的事,我净身出户。” 一瞬间,姚清看向面前年轻的男人。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多谄媚、慇勤的模样,语速平缓而认真地说了一个数字,让几位长辈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这是我目前创作一首歌的费用,我所有的钱财都会交给书荷,名下的两套房也会转到她的名下。” 书家到底只是普通人,虽说书华失业前也是个经理,年收入也有三十万,但听到景屹一首歌就超过了他的年收入,他也不由多看了男人一眼。 “我知道您还担心我的腿。”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但您放心,我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能走,也能跑,我....已经不是残疾人了。” 亲口说出残疾人三个字,书荷的爷爷奶奶其实已经心软了。 景屹站起身,几位长辈仰着视线看他,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小伙子.....是真挺高。 景屹沉默地向他们鞠了一躬,他说:“我与我的家庭也已经断清关系,也不会再有人能够利用我来伤害她。” “各位是书荷的长辈,我真诚地希望,在我们的婚礼里,能够得到各位的祝福。” “书荷对于我而言,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 ..... 给小侄女点了奶茶,小姑娘又撒娇想要去公园玩。 书荷只好带着她过去,拿着两杯奶茶坐在边上看着她,思绪却有些走神。 以书华的性子,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话来。 她顿时有些焦躁,正想带小姑娘回去,扫了一圈却没有瞧见人影。 围在滑梯旁的一些小孩不见了,此时叽叽喳喳地拥在另一处,书荷心底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匆匆跑了过去,只见一群小冬瓜脸上都有些慌乱,见她这个大人过来,纷纷拉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小湖—— 一个身影正在挣扎,掀起了不小的水花。 书荷心底一惊,隐约觉得那粉色的身影有些眼熟。 她什么也不想地跑了过去,跳进湖里将那小孩捞起来。 不是她的小侄女,小姑娘见有人来救她,一边咳着,死死抓着她的衣服,哭得撕心裂肺。 书荷虽然会游泳,但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儿在冷水里还是有些费力。 终于爬上岸,她已经失去了力气,耳边嗡嗡的,很乱,有大人的声音,也有熟悉的哭声。 “哎哟我天呐!快叫救护车!” “宝贝你没事吧?怎么会掉湖里?” “我只是去捡球.....妈妈我好怕.....” “我的天小姑娘你不要紧吧?” 有人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她逐渐听不清声音,在晕过去之前,书荷除了看到了小侄女红红的眼睛,还看到那个落水的小姑娘,被她的妈妈紧紧抱在怀里。 ...... 书荷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 除了眼眶红红的景屹,书华他们都在。 她吃力地坐起身,景屹往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她向小侄女招了招手,小姑娘瞬间瘪着嘴过来,显然也是吓坏了。 “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她问。 姚清拧着眉:“吓坏了,身体倒没什么事。” 淋雨的薄荷 第78节 她这么一问,几人不由开始埋怨。 那湖距离公园有一段距离的,小孩是为了捡滚远的皮球,一不小心跑远掉进了湖里。 听说很早之前住户就要求把那湖围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安排。 用书华的话来说,估计是资本家不想花这一笔钱。 书华说完,看着面色苍白的书荷,忍了忍,还是说了两句:“你说你,一个姑娘家,自己身体也不好,万一自己赔进去怎么办?” “还不如找附近的保安。” 书荷听完他的话,脑袋阵阵疼着,她有些不耐地扯了下唇:“等保安来她就溺死了。” “....” 她有些不愿意听他说话,等姚清几人离开后,她看向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着的男人,心底不由叹了一声气。 只是还不等她说一句话,他倾身抱住她,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宝贝。 “吓坏了吧?”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他哽咽着嗯了一声,抱着她的力道也缓缓收紧。 “我爸妈有为难你吗?” 她岔开话题,男人迷恋而后怕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低低道:“没有。” 他这般蔫蔫的模样,书荷有些不相信:“真的?” “嗯。”他稍稍直起身体:“他们已经答应了。” 她眨了眨眼,“你和他们说什么了吗?” 他想了想,“许是伯父伯母被我的真诚感动了?” 书荷知道他大概是瞒了自己什么,不太想说,她便没有追问。 景屹与她额头相贴,嗓音低低道:“我才知道,你以前....也掉进湖里过。” 他只知道她被父母丢下过,却从来没有听她说过掉进湖里的事。 姚清告诉他的时候,他的心脏倏地抽痛着,宛如也跌进了冰冷的湖中,全身僵硬。 难怪....她这样讨厌冬天,这样怕冷。 他深呼了一口气,再次紧紧拥住她:“冷不冷?” 书荷几乎是瞬间听明白了他怀里的意思。 不止是现在,当年掉进湖里,冷不冷?怕不怕? 怎么可能不冷呢? 那时躺在病床上被抢救回来的时候,书华、姚清,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冷不冷。 刺骨的温度,一寸寸地将她祈求着父母疼爱的心就此冻结住。 她闭上眼,感觉有湿润的液体滑落,就这么低低嗯了声。 - 等景屹出去的时候,姚清走了进来。 “他将所有财产留给了你。” 听她说完和景屹的谈话,书荷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姚清欲言又止,触及她的目光,才缓缓开口:“荷荷,爸爸妈妈知道,很对不起你。” “这些年.....”她布满皱纹的眼尾渐渐湿润:“你一个人走过来,是不是很辛苦?” 书荷的心顿时像被撞了一下,她很难讲清自己现在的心情。 姚清与书华是不合格的父母,他们现在的道歉,在她心底掀不起一丝的波澜,她已经为自己撑起了伞,他们的伞,已经不重要了。 但要说恨他们吗? 恨肯定是恨的,她却没办法完全割舍掉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知道他们想弥补,可书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弥补。 因为她好像没有童年,也不知道该让他们,从什么地方弥补。 她偏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落进来,与那个冷寂的冬天完全不同。 她沉沉叹出一口气,语气平静,没有埋怨,也没有太过亲昵:“妈妈。” 姚清的心瞬间一颤。 这么多年,书荷没有再喊过她妈妈,只有一个生疏的“妈”。 “我救她,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 “我只是不想让那个小姑娘和我一样,冷那么久。” “面临死亡的感觉,真的挺害怕的。” 第54章 54 新婚之夜。 书荷在医院住了两天, 这期间,落水的小朋友和她家长也来探望她了。 他们带了一大堆的东西,再三感谢后才离开。 等到出院时, 书荷没有继续留在家里, 准备回去。 姚清和书华看上去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只是在最后, 书华不知和景屹说了什么, 男人神色认真地颔首。 本来书荷想开车的, 但景屹难得有些强硬地将她抱到了副驾驶座。 等系好安全带, 她看向驾驶座的人,将心底的担心压了下去。 但她还是有些好奇:“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景屹专注目视着前方, 他也没有瞒她:“伯父说,如果以后辜负你,他会打断我的腿让我重新坐回轮椅上。” “......” 书荷无言一笑, 等回到家,景屹立刻让她去休息,俨然将她当成了一个瓷娃娃。 “.....我没这么娇弱。” 景屹却格外严肃地让她坐到沙发上,“不行,明天就要去领证了, 我不能让我的未来老婆出一点意外。” “........” 在家里能有什么意外啊.... 书荷叹了声气,就这么撑着下颌看他忙里忙外。 先把她养的几盆薄荷叶搬了出去, 又挽起袖子去洗水果。 “我们明天领完证, 要不要出去庆祝下?” 她咬着他喂过来的葡萄,汁水在口腔迸射,很甜。 他点了点头,没什么意见:“看什么电影?” 这么一提,书荷干脆拿出手机挑。 她就这么靠在他怀里, 一边吃着他喂的水果,屏幕放在两人中间。 最近新上映了许多电影,两人最终选择的是爱情片,付好款屏幕显示出票,书荷想起一件事。 “演唱会是什么时候?” “下个月一号。” 书荷看了下日历,也就是两周后。 “那你要去排练吗?” 她吃着水果的红唇水淋淋的,像极了红润饱满的浆果,这么近距离的一张一合,实在诱人。 他喉结上下一滚,捏着她的下颌亲了下去。 他一口咬了下,惹得她拧了下他的腰腹才乖乖作罢。 湿热的舌尖探了进去,香甜的葡萄味儿让他吮得愈发不能满足,感觉要将她当成了葡萄全部含咬着吞下去。 浅浅尝了颗水果,他嗓音暗哑地回答着刚才的问题:“应该要去,你和我一起吗?” 书荷正喝着热水,红唇亮晶晶的,闻言看向他:“我不是工作人员.....能去吗?” “应该能,我问问。” 反正时间还早,两人也不纠结这件事了。 但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同时有些失眠。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目光于昏暗的视线中相撞,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酵—— 既然睡不着,那就耗点力气。 他是真像只小狗一样喜欢咬她,全身上下都咬了遍,高挺的鼻梁陷入香香软软的峰峦之中,草莓尖尖似的地方被舔咬到有些肿。 但他咬到脖子的时候,书荷还是阻止了一下。 “明天还要拍照。” 他顿了顿,难得听话,换了一个地方咬。 - 书荷第二天起来,明显感觉被撑开已久的地方有些难受。 酸酸涨涨的,似乎还没缓过来。 景屹比她先起来,等洗漱完,他的早饭也已经做好。 见她慢吞吞地坐了下来,他讨好地揉了揉她的腰:“不舒服?” 淋雨的薄荷 第79节 书荷惬意地喝了一口蜂蜜水,没理他。 景屹盯着她红润润的唇,喉咙有些发干:“要不领完证回来休息?电影就不去看了?” 书荷不悦地嗔了他一眼:“不行。” 昨天她刷到了电影的预告,还挺感兴趣的。 等吃完早饭,书荷换了件白色的连衣裙,领口微微v领,是花边的,一根粼粼的银色链条将女人纤细的腰肢勾勒,她化妆的时候,景屹也换好衣服出来。 这是在大学以后,她再一次见到他穿白色衬衣,搭配着黑色西装裤,一双长腿笔直,身形挺拔,宽肩窄腰。微卷的黑发被他细心打理过,戴着冷淡的银边眼镜,这般搭配,倒是让他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帅气。 随着他将扣子缓慢扣好,那肌理分明的线条也一寸寸地被这禁欲的白色衬衣敛住。 她手里拿着眼线笔,毫不吝啬地赞美道:“好帅!” 景屹弯了下唇,弯腰与她脸贴着脸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你也好漂亮。” 书荷笑着推了他一下:“你等等我,我快化完了。” 景屹嗯了一声,表面上看着一点儿也不着急,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时,不由自主地开始走神。 等她化完妆,书荷给自己喷了点香水,景屹瞧见,想去拿她送给自己的香水。 但现在也没有她或者他的之分了,偶尔她找不到自己的,直接将他的拿来用。 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书荷踩着小高跟抱了他一会儿。 他虽然不解,却还是乖顺地回抱着她。 等书荷推开他时,才笑盈盈地解释道:“把香水沾点给你,就别特地去喷了。” 景屹不由闻了闻自己的手腕,唇角轻翘地嗯了声,他喜欢这样的沾香水方式。 去民政局前,两人去了趟医院,领之前的婚检报告。 书荷看了下自己的,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她偏头看向景屹,他面色淡淡,瞧不出什么异常。 她的心跳咯登一声:“怎么了?” 他乌黑的眼眸看了过来,两秒后,指着一处认真道:“我很不错。” 书荷看到有关男性精子质量的检查报告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颇为无语地睨了他一眼:“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他收起了报告,重新牵住她的手,“我紧张了好几天,就怕我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姐姐,恭喜你啊,即将拥有一个帅气能干各项都正常的优质好老公。” “.....” 这是恭喜她还是夸他自己啊。 书荷无言到笑了,她今天化了格外精致的妆,此时眉眼弯弯,上翘的眸子潋滟,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那走吧,我的未来老公。” ..... 到了民政局,再至领完证出来,不过一小时的时间。 书荷看着两人的红本本,不由也学着他道:“恭喜你呀,景屹,正式拥有了一个漂亮温柔聪明又会赚钱还超宠你超爱你的好老婆。” 从家里出来还是未婚,才几个小时就换了一个身份.....这种感觉,真的还挺不一样的。 今天来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两人是卡点到的,最后一排的情侣座没什么人,景屹将中间的隔板掀开,再度牵住她的手。 书荷怀里抱着一桶爆米花,视线昏暗,她慢吞吞地吃了几颗,又喂向身边的人—— 指尖被湿热含着,牙尖稍稍一用力,她试图收回来,咬着她的人像一只贪婪的小狗,还不愿意松开。 在电影引起的一阵笑声中,书荷无声瞪向他,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爆米花,只觉得指尖像是浸在了湿漉漉的可乐里。 ..... 电影结束后无论是爆米花还是可乐都还剩了一大半。 剧情她看得断断续续,而身边的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书荷不想让他牵手,他就强硬地塞了进来,一边又撒娇似的求她原谅。 书荷对着他这张脸实在没办法生气,她无奈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帅气的脸突然凑到她面前,嗓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性感,“姐姐,今天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他一字一顿,有意无意地咬重了几个字,“你真的还有心思要在外面闲逛?” 他直勾勾的视线太过炙热,像是明目张胆地在她身体里点了一把火,莫名其妙地开始有些燥,好像确实.....闲逛挺没意思的。 还不如回家。 她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故作淡定:“行吧,那回家。” 景屹看向她上翘的眉眼,也不由弯了下唇,“嗯,听老婆的。” ..... 门锁滴的一声,脚步凌乱,随着“砰”的一声,书荷挂在他身上,双腿环着他男人的腰,低头和他接吻。 从啄吻到潮热的交缠,所有的吐息都被深深浅浅勾住,她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了过来。 跌入柔软的被子里时,书荷根本来不及多说什么,白色的裙子寸寸剥落,直到有什么冰凉抵到她平坦的小腹。 她不自觉地反手抓住枕头,气息有些乱:“....你把眼镜摘了。” 他装作听不懂,湿热的唇,冰凉的眼镜,像是一并拉扯着她,掠起了一阵阵难以平复的,甚至愈发浓烈的渴望。 纤细的双腿在不知何时折成了m型,他如同对她俯首称臣,跪伏着,迷恋而贪婪地品吃着。 书荷平时有多喜欢他戴着眼镜的模样,此时就有多恨不得亲自将他的眼镜扔了。 直到她愉悦地流出了眼泪、甜水,他一边戴,一边倾身过去亲她,潮红未散,她迷离着喘息的模样—— 美到他恨不得狠狠擀到最深处。 ..... 书荷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温热的唇轻轻含掉。 “姐姐,你真的好漂亮。” 哪哪都漂亮。 漂亮到怎么也吃不够。 ..... 书荷觉得自己像是一道正在制作的甜品。 景屹好学地问着她这个有制作甜品经验的人,但她完全说不出话来。 但幸好,他是个会自学的好学生。 如同打发奶油一样,动作快而重,红彤彤又香甜的糕体打发出缕缕白///沫,但没一会儿,不知是哪来的糖水,将她这个未完成的甜品,还有制作甜品的工具都打湿了。 .... ... 不知道做了几次,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此时已经八点。 芯口有些发麻,他给她上好药,就被人赶去做晚饭。 书荷穿着新拿出来的吊带睡裙,她打了个哈欠走进工作室,想在景屹这找空白的本子。 她平时鲜少会来这里,书桌上的本子他在用,她干脆拉开抽屉找新的。 但翻了一下后,她的目光缓缓落向被压在最底下的文件上。 情/事后的慵懒惬意在此刻寸寸消散,她将文件拿了出来,在确切看到上面的内容时,她浑身的血液似是凝固,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遗书。 还有一封,财产转让书。 【景屹先生离世后,所有财产,自愿赠予书荷女士。】 书荷的目光慌乱从这行刺眼的字中移开,文件最后面,生效日期都是一年前。 她迟钝地将一切串联在一起。 那时候,他应该刚刚出了车祸。 梁栩也说过,那时候,他是真的真的,决心自杀的。 第55章 55 姐姐,没你这么玩我的。 【好久不见, 书荷。 我不确定你能否收到这封信,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 但是对不起, 原谅我自私最后一回。 你曾经问过我, 如果没有你,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你或许不知道, 因为你, 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但是现在, 书荷, 我或许....是病了。 我好像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母亲说,她的命令是爱, 我父亲的冷眼旁观是爱......可是为什么,我会对这些爱感到害怕? 我开始产生恍惚,这个世界上, 好像有两个我。 一个是听他们话的景屹。 一个是在你面前的景屹。 我竟然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了。 对不起....我知道,或许,你已经不想收到有关我的一切了。 可是, 真的好疼啊,书荷..... 被压在车子底下动弹不得, 浑身是血的时候, 我产生了一丝恐慌.....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确确实实,把你弄丢了。 淋雨的薄荷 第80节 我知道,我经历的这些,所有折磨我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我的痛苦, 不该将你拉进来。 但是真的抱歉啊,还是让你难过了。 我去咖啡店时,看到你的状态很好。 很为你高兴,恭喜你,你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我这样一个灾星般的存在。 姐姐。 你从前总喜欢让我这么叫你,早知道,我就该乖乖听你的话,好好这么叫你的。 我不知道这封信你会不会看到最后。 也不知道.....这封信有没有送到你手里。 今年的冬天,好像更冷了。 姐姐,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今年,我也堆了一个雪人,但是抱歉,没办法让你看见。 但我还是许愿了。 姐姐,你要健健康康的,永远平安。】 明亮刺眼的灯光下,书荷的眼里漫起朦朦的一层雾。 他堆的那个雪人,是什么样呢? 还是和他一样高,用胡萝卜做鼻子的大雪人吗? 她像是被堵住了呼吸,垂着眼睫看向这封遗书,一笔一画,笔迹不够锋锐,有些字甚至看上去是用尽全力才写出来的。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犹豫了一下,给梁栩打了电话过去。 他正好还没下班,听完她的问题,明显也有些错愕。 他不知道遗书的事情。 但那份财产转让书他确实是知道的。 在挂断电话前,梁栩犹豫了一下,“书荷,你对景屹,是因为怜悯吗?” 书荷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直到挂了电话,她抱着双膝坐了很久。 她对景屹,是怜悯吗? 并不是。 书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些心硬的人,她没什么朋友,也不太愿意主动与人交际。 她会铁石心肠地拒绝别人,也会面无表情地说出刺人的话,会可怜小猫小狗,却从没想过带它们回家。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心软的人。 对于景屹,她清楚的知道那心脏抽痛的感觉是什么——是心疼。 比起自己的委屈,她更心疼景屹,那种因为他的眼泪而灼烧的疼,怨恨景泽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心疼。 她不敢想,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书荷背脊生起了一股凉意,后怕的情绪抽丝剥茧般从身体里蔓延开来,将她紧紧缠绕,紧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想,如果他没有放弃自杀,她见到的就只会是他冰凉而坚硬的墓碑。 她匆匆穿上拖鞋跑了出去,景屹刚刚做好饭,还来不及开口一句,突然被人紧紧抱住。 他僵了一秒,回抱住她:“怎么了?” 书荷嗅着他身上与自己同款的沐浴露清香,却觉得还是不够,这种抓不住的感觉如同冰凉的恐慌渗进了骨子里,好似他随时会消失。 “不太舒服。” 她闷闷的一句话,让景屹心跳一紧,“怎么了?是我刚才弄的吗?” 他顿时有些懊恼,他以为她也是喜欢的,不应该这么重的..... 书荷摇了摇头,“不是你。” 察觉到她心情不太好,景屹就这么安静而乖顺地任由她抱着。 良久,一阵轻微的咕噜声划破寂静的空气。 书荷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除了眼眶还有些疼,看不出什么异常。 坐到餐桌前,景屹的目光却紧紧凝着她,书荷无奈道:“真没什么,我就是......” “太开心了。” 可她那样子,完全不像开心的模样。 书荷牵着他的手,“真的,就是觉得,我们终于结婚了。”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结婚,但此刻,她很庆幸自己抓住了他的手。 吃饭的时候,书荷开了一瓶葡萄酒。 等到结束时,她琉璃般的清眸已经有些迷离,就这么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杯子,一边欣赏着夜景。 准确来说,是放空。 等景屹回到房间,她伸出手,景屹弯下腰将人抱了起来,纤细的双腿懒懒环住她。 “醉了?” 她没有回答,低头去亲他。 不知不觉中,景屹也像染上了醉意,但他一直没有其他动作,让书荷燥意愈浓,忍不住伸手去弄他。 他顿时闷哼出声,泛红的耳朵像是在滴血,沿着青筋绷起的脖颈,一般来说,他不会让她来弄她,舍不得她费力。 那张漂亮的红唇,吻他就够了,所以她从来没有口过。 至于手,次数很少很少。 这就导致她没什么经验,直接摁了下蘑菇似的端,指尖划过,掌心顿时像一片牛奶湖泊。 “.....” 她也懵了下,吐息间满是令人沉醉的酒意,就这么怔怔疑惑:“你怎么....这么快?” “你不能做了?” 她冷不丁蹦出来的两句话让景屹青筋直跳,他似是崩溃,又咬牙切齿般咬了下她颈窝处的软肉,愤愤委屈:“.....姐姐,没你这么玩我的。” “......” 书荷现在,非常非常焦躁,整个人很空,极需他用力爱她,把那些糟糕的情绪通通撞散。 她双腿不甘示弱地将他往下压,刺激他:“那你证明给我看,你还行。” “总不能新婚第一夜,我老公就不行了。” “......” 景屹原本只是觉得,回来以后做了这么久,怕她吃不消。 但他老婆,好像对他真的有什么误解。 也确实,挑衅到他了。 他向来很听她的话,尤其现在她还是他的老婆。 第一天做她老公,他很贴心,知道刚才她累坏了,现在肯定不愿意主动,那就让她舒舒服服躺着享受好了。 ..... 书荷眼角沁出了泪水,但她却觉得好喜欢。 似乎只有这样,她和景屹才是密不可分的,他才不会消失。 恍惚间,她又想到了他那封遗书。 他怎么可以.....想要离开。 景屹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急迫地想要吃他,明明已经有些受不住了,明明在流眼泪,明明已经洇了一回...... 他闷哼着,似乎要将这朵荷花的芯口撞碎。 新婚之夜。 确实一分一秒都没有浪费。 ...... 书荷第二天就重新去店里工作了。 虽还没有办婚宴,她还是买了些糖分给店里的员工。 得知是喜糖,几个小姑娘嘴甜地说了些祝福词,童愿胆子最大,“好想知道是谁拐走了我们这么好的书荷姐,他也太有福气了。” 书荷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但到了晚上,她们就瞧见了这好福气的人是谁。 景屹今天穿了件浅蓝色的绸缎衬衣,黑色西装裤将那双长腿衬得笔直,俊朗的脸上依旧戴着那斯文的银边眼镜,他淡淡向几人颔首,倒是多了几分温雅败类的错觉。 他不坐在轮椅上了,不免让几个小姑娘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书荷与童愿几人交代了两句,才走过去牵起他的手。 等走出店,两人的声音一道响起—— “你打扮成这样干什么?” “还疼吗?” “......” 前一句是书荷问的,她的目光就这么明晃晃地打量他,虽然很帅,但她还是不解,“你白天又不出门,干嘛特地打扮成这样?” 以前都是套件休闲的卫衣,今天居然穿了新的衬衣,浓密的卷发看上去也被打理过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今天又要去结婚。 景屹唇角轻轻翘着,“第一天接我老婆,正式一点。” 淋雨的薄荷 第81节 “......” 书荷忍了下,还是弯起了唇,“幼稚。” 牵着她的人脑袋探到她面前,黑眸明亮而直勾勾的,又轻声问了一遍:“还有不舒服吗?” “......” 书荷噎了半晌,但想到现在和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关系了,便坦诚道,“还有点。”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晚上再给你上点药?” “.....晚上再说。” 等吃完饭,两人一起去了奢侈品店。 今天出来吃饭,主要是来选戒指的。 两人看了一圈,因为书荷工作的关系,不适合戴太夸张的,她选择的是一对简约款。 但景屹挑中了一款粉钻的,确实非常漂亮,光泽都快闪到她的眼了,但是戴起来真不太方便。 他拧着眉,难得看上去不愿妥协。 “那两对都买了。” “.......”书荷无语地嗔了他一眼,“败家子,难道两只手各戴一个?” 他看上去有些无辜,“可以换着戴,不工作的时候,戴钻戒。” “......” 但最终还是把两对都买了,钻戒决定婚礼的时候戴,平日里还是戴着简约款。 戒指需要一周后才能领,付好定金,两人才回家。 她和景屹结婚的消息也没有特地告诉很多人,也就向蓝叶这些亲近的人知道。 晚上,向蓝叶给她发消息:【有家属的感觉怎么样?】 书荷刚刚被某人细致地上好药,此时他正一个人呆在浴室解决。 但在此之前,他洗了一些水果放在边上,还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她不由弯了弯唇:【很不错哦。】 向蓝叶发了个哼哼的表情包:【你的幸福刺激到我了,所以我决定今天多点一杯奶茶安慰我自己。】 书荷的笑意一直未散下去,但看了眼时间,她还是关心了一句:【这个点喝奶茶,你不睡觉了?】 她记得向蓝叶说过,晚上八点还喝奶茶容易失眠。 过了好一会儿,向蓝叶才拍了一张满是电脑的照片过来:【/哭/加班呢。】 书荷:【.....你们老板疯了?】 向蓝叶:【这不是刚杀青嘛,在剪辑中,而且现在也忙着招商之类乱七八糟的事儿,烦人。】 他们那公司不大,向蓝叶一个编剧,在各个部门都得拉把手。 【对了。】她突然发来了一个扭捏求求的表情包:【公司好像给你老公递合同了,他打算和我们合作不?】 书荷的目光落在你老公三个字上久久回不过神,直到浴室传来动静,她收回思绪,回道:【我问问哦。】 景屹一出来,就瞧见她招小狗似的动作。 他乖顺地来到她面前,毛绒地毯很软,他干脆坐了下来,书荷拿着毛巾给他擦头发。 等擦到半干,书荷才提起向蓝叶说的事儿。 景屹想了想,“梁栩好像确实说过,我明天再问问他。” 书荷点了点头,但不知想到什么,她还是多说了一句:“合不合作你自己决定,不用因为我而勉强。” 向蓝叶的为人她也是知道的,能合作自然是最好,不合作她也绝对不会有其他想法。 景屹不由弯了下唇,他就这么靠在她的腿上,嗓音慢悠悠的:“我还以为你会贿赂我呢。” “贿赂你有用?” 耳朵轻轻被人捏了下,他闭着眼,舒舒服服享受的姿态,“别人没用,但我老婆贿赂我就有用。” 书荷无声弯了下唇,她拿着吹风机给人吹头发,很快,湿漉漉的小狗,便回了毛茸茸,摸起来的手感很好。 “老婆,你再摸我,药就白涂了。” 他眼睛还没睁开,就这么懒懒散散地说着话,书荷笑吟吟的,动作不停,还有啵的一声—— “那怎么办?我不但摸了,还亲了,老公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 第56章 56 赚钱养老公。 书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背脊紧贴着硬朗的胸膛。 她缓慢地清醒过来,小心翼翼拿开他的手,下一秒, 又被人揽着腰抱了回去。 他嗓音惺忪低哑, 下意识地蹭了蹭她颈窝柔软的皮肤:“几点了?” 书荷看了眼手机,这才转过身抱住他, “快十一点了。”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眼皮一动, 艰难地想要掀开, 但许是困极了,久久没有睁眼, 暗哑的嗓音似乎透着些撒娇的错觉:“书老板....你都不给自己放假的吗?” 才刚结婚,连一点温存的时间都没有。 书荷不由弯了下唇,她伸手揉着他凌乱柔软的黑发, 温柔的不得了:“没办法呀,我要赚钱养老公。” “......” 看他困得不行,书荷没有再吵他,起身去浴室洗漱,没一会儿, 他闭着眼睛走了进来。 诺大的镜子里,男人从背后抱住她, 双手将她纤细的腰肢收紧, 和她贴了贴脸,又黏黏糊糊地埋在她的颈窝处,眼睛依旧没睁开,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他的唇有些干。 书荷被他的头发弄得有些痒, 她忍着笑意,一边往脸上抹护肤品,轻声问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慢吞吞地嗯了声,密长的眼睫一动,黑眸里明显透着困倦,“等会去公司.....” 说着,他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了一句:“我不是软饭男。” “......” 书荷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她笑吟吟地转过身,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塞到他嘴里,又趁着他还不怎么清醒捏了捏他的脸,“刷牙,乖。” 等走出浴室,她脑海中回想起他黏人的模样,心底一阵恍惚。 他们也太腻歪了吧....... 晚上他帮她洗澡,早上她给他挤好牙膏。 但是,这种感觉让书荷觉得有什么在不断膨胀开来,心软绵绵的,却又满足极了。 - 一周以后,景屹去取戒指。 到公司的时候,梁栩正好有事找他,可还不等他开口,只见景屹突然抬手搁在办公桌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他今天看上去神清气爽的,眉眼带笑,就这么慢悠悠地唉了声,“梁总,你看这是什么?” 梁栩:“........” 无名指上的戒指这么明显,他又不是瞎子。 他唇瓣翕动,来不及说一句话,只见这人唇角轻翘,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噢——这是我和我老婆的婚戒。” “.........” 他像是看不见梁栩翻上天的白眼,又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以后,面色看上去很为难,但语气却得得瑟瑟上扬:“怎么办,我老婆太爱我了,给我买了两只戒指。” “.....” 好想让他滚。 可他是公司的摇钱树。 这人谈恋爱以后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景屹故作无辜地看向他,像是有些好奇:“梁栩,你老婆没给你买两只戒指吗?” “............” 其实钻戒是他付的,另一款是书荷付的。 但那又怎样,反正梁栩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有两对。 梁栩太阳穴青筋一跳,他磨了磨牙:“.....软饭男。” 景屹也不恼,他收起另一只戒指,就这么抬着下巴,语气淡淡:“怎么,羡慕我老婆这么爱我?” “......” 真不想和这恋爱脑老婆脑软饭男幼稚鬼说话了,但他是梁栩的摇钱树。 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还两只戒指,戴的过来吗?梁栩给自己洗脑结束,这才强硬切入工作话题。 短剧是当下的流行趋势,确实有许多ost就是因为短剧加持爆火。 他觉得可以继续合作,等听完他的分析,景屹颔首答应了。 晚上去接书荷回家,景屹开始告状:“今天梁栩骂我软饭男。” “啊?”书荷疑惑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梁栩会是这样的人,猜测大概有什么误会。 “为什么?” 他一副无辜的模样,“可能是因为我们有两对戒指,他嫉妒我。” “.......” 书荷大概猜到前因后果了,心里对梁栩小小抱歉一番后,无奈道:“你收敛一点。” “我也没怎么样。”他温吞着,眉眼耷拉,“他羡慕,也可以自己买。” 淋雨的薄荷 第82节 “......” 书荷亲了亲他的手,“周五的时候蓝叶请吃饭,你去吗?” 她这话题岔开太过生硬,景屹睨了她,眼底的哀怨似乎更浓了。 书荷眨了眨眼,显然还没意识到什么。 “周五我要去彩排。” “......”这些天除了忙店里的事,沥棠店铺装修她也要时不时地问问秦桃情况,以至于把这事儿给忘了,她抱歉道:“那我早点结束来接你?” 虽然两人已经结婚,但景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黏人。 他闷闷嗯了声,随后将人揽进怀里,微微低着头,凑到她耳边问:“但你把我的事忘了,老婆,能要点补偿吗?” 他说话时,温热的吐息掠起一阵酥麻感,像是轻轻掐了下她的心,她惯来抵不住他这般乖巧的语气,嗯了一声,纵容道:“要什么补偿?” “我要求取消家规。” 这个时候的他,比昨晚要有底气多了。 但说是家规,其实就一条内容——减少房事频率。 主要是两人新婚,仗着合法的身份昏天昏地做,书荷实在实在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她也非常悲催地发现,此时的她,已经不是大学的她了。 大学时她还算有精力,两人玩的也比较花,休息一天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是这两天她明显感觉到身体有些疲惫,有时候早上是被做醒的。 虽然过程确实挺快乐的,但结束后趴在床上不想动弹也是真的。 尤其是那种时候他看上去格外神清气爽,格外的有精力,她气不打一处来,年轻的男人.....是真的贪欲。 于是她严肃地立了家规——每周休息四天,每天不能超过十二点。 景屹有些不服:“姐姐,你可真是个好老板。现在有多少资本家压榨到单休,你直接四休。” “......” 如果是在工作上,他非常支持四休。 但在这件事上,他想做个资本家。 “你要是故意加班不回来怎么办?” 算上吃饭洗漱,也就最多能两次。 书荷确实藏了这个办法,但这个家,她说了算。 没想到他憋了这么久,还记得这件事。 书荷无言片刻,认真道:“做多了对身体也不好的。” “可一周三次,姐姐,老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结婚了。” “.......” 才结婚没多久就要求减少频率,他合理怀疑她是不是腻了。 书荷认真考虑了他的意见,也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商量道:“那改成双休?” 景屹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书荷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歪着头凑到他面前:“难不成,你才是那个坏蛋老板,还想单休啊?” “.......” “我没有。”他憋了半晌,还是闷闷地问道:“你是不喜欢吗?” 书荷没想到他会这么想,她否认得很快:“没有不喜欢。” “那你——” “宝贝。”她这从未有过的称呼让景屹的话顿时卡住,他怔怔的,看上去有些呆。 书荷唇角笑意未收,她晃了晃他的手:“今年过完生日,我就28岁了,你也心疼一下姐姐,好不好?” “.......” 这声宝贝,让他直接失了神,她说什么他都乖乖点头。 只不过,书荷还是笑眯眯地说了第二件坏消息:“提醒一下,本周的三天已使用,剩下四天,什么都不许做哦。” “.........” - 但用不着家规,这几天两人都忙得厉害,尤其是景屹,一边要去公司,估计是忙ost的事情,听说梁栩找的歌手他都不太满意,而且还要去演唱会彩排。 书荷每天下班去接他的时候,他的嗓音都有些哑了。 到了演唱会这天,书荷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向蓝叶坐在她身边,格外兴奋。 “我还从来没坐过第一排。” 以往看演唱会,她们都是坐在看台的位置,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坐到这么靠前的位置,据说黄牛那里至少五位数才能得到前三排。 等开场的时候,她和向蓝叶拍了几张照,又低头给他发消息。 书荷:【紧张吗?】 景屹:【还行,你呢?】 发消息的时候身后有歌迷在嚎嚎着老公老公,她分神听了几句,被那几个女孩子可爱到了。 书荷:【挺紧张的。】 他或许没想到她会这么回:【为什么?】 书荷:【我老公的人生第一场大型演出,很期待。】 她看着自己条件反射打出来的老公两字,不由弯了下唇。 虽然只是嘉宾,但这确实是他的第一场演出。 灯光闪烁,演唱会正式开始。 虽说是因为景屹的关系两人才会过来,但这位顶流歌手也确实很火,两人跟着现场逐渐嗨了起来,等景屹出场时,她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下面,有请我非常喜欢的,著名作词人乞山京先生——” 一阵流畅而震撼的钢琴声响起,随着灯光缓缓聚焦在某一处,弹着钢琴的男人出现在银幕上时,全场欢呼如浪潮。 书荷原本还担心粉丝会不满他的到场,但周遭的纷杂声里都凝着兴奋。 就连向蓝叶也凑到她耳边大声道:“这也太热情了!!” 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舞台上的那道身影,男人身着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隐在光线下,依稀能看出俊朗而轮廓分明的侧脸。 修长的手指于黑白键上飞舞,音乐声响彻这个场馆,与男歌手的声音完美融合。 一曲结束,身边的粉丝意犹未尽地喊着再来一首。 这位男顶流十分风趣,他笑着清了清嗓子:“乞山京的新歌将于明天准时上线,大家可以明天去捧场,至于今天,我就不多留乞山京先生了——” 大家还以为今天不是乞山京主场的缘故,谁料他神神秘秘地一顿,语气轻快,似是在打趣—— “因为乞山京先生要与他的太太回家过节了。” 一瞬间,现场涌起此起彼伏的打趣声。 向蓝叶问她,书荷也有些不解,今天好像不是什么节日啊。 眼见着景屹已经退场,书荷也有些等不及,向蓝叶挥了挥手,好不容易能来顶流的演唱会,她可不愿意走。 书荷在外场等了五分钟景屹就出来了,牵到他的手时,她迫不及待地问:“今天什么节日啊?” 景屹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眼眸亮亮的,刚才在现场太嗨,以至于现在脸颊还浮着绯色。 他不说话,让书荷莫名有些心虚。 等车子开了一段路,她才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线。 但不管她怎么问,景屹就是不告诉她。 半小时后,她怔怔看着被布置过的场地,脚步瞬间顿在原地。 景屹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高脚凳上。 书荷不明所以,但在此刻,心跳却格外的快。 因为她看见了不远处的那架钢琴。 他走过去的时候,书荷瞧着脚边的花,心底浮现一丝担心,他花粉过敏..... 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 这些仿真花不知用了什么特殊材料,漂亮明艳好似真花,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也是此时,清磁好听的嗓音随着钢琴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恍惚间,书荷好像看见了大学时的他。 那时候的他,就是这般弹着琴唱歌。 “我是飘渺于诺大世界的尘埃 是无人牵引的破烂风筝 是腐烂凋谢的残花 孤独是我的归宿 可你说我是春天 我开始学着发芽盛开 企图用明朗得到你的笑容 想被你拥抱着说喜欢 就算只是梦也好 ......” 淋雨的薄荷 第83节 书荷看着大屏幕上的歌词,眼眶渐渐湿起濛濛的雾。 直到一首歌结束,景屹来到她面前时,书荷已经泣不成声。 他有些无奈地放下花,抬手帮她擦了下眼泪:“姐姐,我都还没说什么。” 书荷摇了摇头,她只是想到了他经历的一切,还有他们之前的所有。 她只是觉得,他能像现在这样好好站在她面前,这样风光明朗的样子.....真好。 他将那捧花塞进了她手里,书荷红着眼,不由噗嗤笑出了声:“俗不俗啊......” 又是一大捧的人民币。 景屹摸了摸鼻子,他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仿真花,“你喜欢吗?” 书荷点了点头,认真道:“很喜欢。” 他松了一口气:“我觉得,不能因为我的过敏,让你失去拥有鲜花的机会。” 书荷眼眶发酸,她摇了摇头,景屹抚着她的眼角,清磁的嗓音在浪漫的灯光下格外清晰:“书荷,你说过你喜欢春天。” 春暖花开,他想让她拥有喜欢的一切,而不是因为他,选择放弃什么。 书荷明明很开心的,但胸腔却一阵酸涩,等到她情绪缓和了些,景屹松开她的手,突然往后一退,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缓缓单膝下跪—— 她瞬间知道,他要做什么。 “还没有一个正式的求婚,我们就结婚了。” 两人的手上,戴着款式相同的婚戒,只见他手里拿着一个新的盒子,等看到新戒指时,书荷忍不住掩着脸,哭笑不得,“.....你怎么又买一对啊。” 她还带着些鼻音,景屹现在还不能起身,他克制着,“毕竟是求婚,总不能用旧的。” 那枚粉钻的都还没戴过呢,哪里旧了。 “那枚婚礼上用。” 书荷眼眶红红的,“.....败家子。” 他唇角轻翘地嗯了声:“以后我的卡都给你,你管着我,好不好?” 书荷觉得她今天有些矫情,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她重重点了点头:“好。” 看着她湿润清澈的眼眸,景屹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他沉沉稳着呼吸,一字一句,认真道:“这首新歌代表的,是宿命。” 他的几首新歌——暗恋,表白,热恋、求婚,宿命。 几乎就是他和书荷相遇的所有。 “姐姐。”他喉间一滞,虽说两人已经结婚了,但他还是有些紧张,手心甚至出了一层汗,嗓音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意。 “我可以一辈子属于你吗?” 明亮的灯光下,鲜花围绕,书荷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起身的一瞬间,她扑进他怀里,心脏砰砰不停,一遍一遍地说:“可以。” “景屹,你一辈子都属于我。” 同样的。 我也永远属于你。 温热交缠的唇瓣浸湿了咸涩,说不清是谁的泪水,他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低低道:“姐姐。” “新婚一个月快乐。” 第57章 57 开业大吉,书老板。 距离他们新婚一个月纪念日已经过去两周了, 天气越来越暖和,梁栩的心却格外的凉。 他为什么会知道景屹和书荷的纪念日呢? 原因是在演唱会结束的当晚,全国各大商场的大屏幕都在滚动播放—— 【新婚一周年快乐, 我永远属于你——景屹】 别人不知道景屹就是乞山京, 只以为又是哪个有钱人在秀恩爱,但梁栩却知道, 并且, 这滚动的广告, 还是某人在零点主动分享给他的—— 景屹:【我和我老婆结婚一个月了, 好幸福。】 还发了两只猫猫亲昵贴贴的表情包,上面一个写着景屹, 一个写著书荷。 幼稚到了极点。 而他心凉的原因是,这首新专辑出来,景屹特地告诉他, 未来一年,他都不会再出歌。 他要休!婚!假! 梁栩真无语了,休一年的婚假,他这个老板结婚的时候就给自己放了十天而已!! 这到底谁是老板啊?? 这人还理直气壮的,办婚礼加上度蜜月, 他还嫌不够呢。 不过景屹压根没空理会梁栩的怨意,因为书荷将他赶去了沥棠, 理由是她最近忙不过来, 新店铺那里秦桃没什么经验,有些事处理不好,干脆就让他过去了。 这意味着,两人就要异地恋了。 书荷无奈极了,“就几天。” 快得话, 两天就能回来了。 男人扯了下唇,闷闷不乐:“才结婚没几天,你就把老公赶到外地去。” “......” 书荷只能亲亲抱抱着哄他:“你不是说也想帮我做点什么吗?” 他撇过头去不理她,一副倔强生闷气的模样。 但两秒后,他又不情不愿地回抱着她,脑袋撒娇似的蹭了蹭她的颈窝:“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而且,你生日快到了。” 书荷想让他抬起头来,但这人死活不愿意,格外黏人,她心底一软,却还是没有妥协:“你生日不也是?那我提前过去好不好?” 生日这事儿还真是缘分,两人的生日就差了一天,书荷在6.3,景屹是6.4,当初知道的时候,她还以为他在骗人,结果看了身份证居然是真的。 她好说歹说,他终于答应了。 异地恋很快开始。 到沥棠的时候他给书荷打了个电话,许是在忙她没有接听,直到晚上才回过来。 他住在两人以前的公寓,视频里,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其中就提到了装修工的事儿。 许是看到每天只有秦桃一个小姑娘会去监工,装修公司明显怠慢,仗着他们有经验,在一些事情上偷懒。 秦桃说不过他们,只好找到她。 书荷给她放了几天假,景屹今天过去,那装修公司的人才讪讪收起了心思。 秦桃还给她发来了消息:【书荷姐,你老公冷着脸的样子好凶哦。】 凶?冷脸? 书荷还从没有见过他冷脸的模样,她撑着下颌看镜头里的人,景屹被她灼灼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一张脸凑到镜头前,“为什么这么看我?是想我了吗?” 他说着,唇角还轻轻翘起。 “听说你今天冷脸了?” 他眨了眨眼,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书荷记得,向蓝叶作为编剧,设计过一些冷脸掐脖吻的涩涩片段,女主角瓷白的脖颈间掐着一只青筋绷起的手,性张力满满,她原本是不吃这一套的,但莫名想到如果是景屹..... 很快,她就将这个幻想扔了出去。 景屹这人在床上,只会撒娇黏人耍无赖,一边装作无辜的模样,可怜兮兮地喊着姐姐老婆,一边又坏心思/干/到丁页点。 还真想不出他冷脸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 书荷原本打算生日那天再去沥棠的,可没想到过了两天景屹就回来了。 看着她错愕的模样,景屹欢喜期盼的心啪嗒摔倒,他闷闷控诉:“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就知道不能异地,才结婚两个月,分开这么几天,我老婆居然这么对我。” “......” 他说的,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样。 但书荷确实有些惊讶,因为她给景屹准备的生日惊喜至少要今天下午才能送到。 她顿了顿,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 他乌黑的眼眸就这么幽怨看着她,看得她一阵心虚。 “不累,但心凉。” “.......” 他这突然回来,书荷一时间不知道该拿礼物怎么办,也没办法藏。 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景屹一开始还只是装成委屈,但现在心是真的凉了,她居然.....真的一点都不开心。 书荷完全没注意到他变得沉默,下班的时候,送东西的师傅正好打电话过来,她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直到回了家,搬运师傅正等在门口,景屹一头雾水地看著书荷走过去开门,直到看见搬的什么东西,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等人走后,书荷拉着他坐在钢琴前,“试试怎么样?” 他看着崭新的黑白色钢琴,却没有听她的话,而是仰着视线问:“为什么买这个?” 书荷干脆坐到了他身边,也没有碰钢琴,就这么笑吟吟道:“生日礼物呀。” “本来想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谁想到你突然回来了。” 景屹的心也像是软软被按了下去,他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为什么,是钢琴?” “你不是说过吗?”她歪了下头,“对你来说这个牌子的钢琴更适合你。” 曾经的钢琴,对他来说是尖锐的刀尖,会因为任吟月的责骂划出道道伤痕,弹奏的指尖尽是鲜血。 现在的钢琴,对他来说就是工作需要。 淋雨的薄荷 第84节 他其实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弹钢琴,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习惯了。 但书荷仍然记得在那场演唱会上,还有求婚的时候,他的指尖灵活流连于黑白键上,整个人极为专注,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处,万丈光芒之下,他格外耀眼。 书荷想,他或许是喜欢弹钢琴的。 她抿着温和的笑意,“送这架钢琴,是希望我的景屹,能够永远做水晶王子。” 不再是破碎的残渣,而是被人呵护的,偏爱的水晶王子。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眶蓦地红了。 书荷在他开口前先一步捧着他的脸,“小哭包,又要哭了?” 眼泪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憋了回去,只是眼尾还有些红,湿润润的黑眸就这么安静看着她:“书荷,你对我真好。” “我是你爱人呀。” 她没有用妻子这个词,而是觉得,爱人更适合他们的关系。 她和景屹之间种种一切,都是因为爱他。 爱他,不就是想对他好吗? 她的手往上圈住他的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喜欢吗?” “嗯。”他喉结上下一滚,嗓音还蕴着低低的暗哑:“你怎么先送我礼物啊?我又慢了你一步。” 明明是她先生日的。 书荷不由弯了下唇,“谁让你突然回来的。” “......”他噎了半晌,耷拉着脑袋抱着她,下颌嵌在她的颈窝间,双手环着她纤细的腰,声音蔫蔫的:“我想你了。” 书荷是真的拒绝不了他撒娇,她揉了揉他的脑袋,“那我的礼物呢?” 他似乎顿了顿,抬起头时,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是一条很漂亮的项链,镶嵌着一朵精致的小荷花,光泽细腻,书荷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极了。 但看到这个牌子时,她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嘴:“我怎么从来没见到过这款?” 这个奢侈品的牌子还算有名,但这个款式从来没见到过。 “定制款。”他静静注视着她,生怕她不喜欢,“我自己画的。” 书荷竟然不知道这个牌子还有这样的服务,但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这将成为我最喜欢的项链。” 因为她的夸赞,景屹那酸酸涩涩的感觉很快被安抚好,他轻轻翘着唇角,让她扫盒子底下的二维码。 书荷虽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 “叮——” 手机亮白的屏幕上出现了波动的音纹,男人低磁的声音穿过听筒,随之而来的,还有满屏灿烂的烟花—— “书荷,恭喜又长大了一岁。” 小的时候,书荷很少过生日,书华他们似乎觉得说生日快乐这种话很矫情,偶尔给她买了蛋糕就算过生日了,所以都是她对自己说的:“书荷,生日快乐。” 更别说恭喜长大一岁这种祝福语了。 她还记得自己赚来的第一笔钱,就是给自己买了一个很漂亮的生日蛋糕,点上蜡烛,还请向蓝叶吃了饭。 那是她过的第一个,如此正儿八经的生日。 而在她的第二十八个生日时,有人却对她说:“恭喜,又长大了一岁。” 长大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孤独而冷僻的。 在这一刻,她清澈的瞳孔里划过五彩斑斓的烟花,原来长大,也可以是灿烂的。 她觉得自己被景屹传染了,竟动不动就开始鼻酸,她忍着哭腔嗔他:“说的我像小孩子一样。” 景屹捧着她的脸,轻轻吻着她湿润的眼角:“书荷,很谢谢你能爱我。虽然我比你小两岁,但我希望,恃宠而骄的那个人,不只是我。” 所以,我也想更努力地去爱你,去宠你。 一个人长大很累吧。 但幸好,未来我们会相伴。 - 几天没见,两人今晚都有些急。 书荷直接被他抱着坐在钢琴上,裸露的肌肤抵着冰凉琴键,但这毕竟是新买来的,她还有些舍不得:“会弄脏的。” 景屹动作一顿,想了想,也舍不得她送给自己的礼物,两人跌跌撞撞地回到卧室。 意情迷乱间,书荷显然忘了他回来时,自己那错愕的模样。 但这人还在记仇,慢吞吞的,像是缠了一层湿答答的薄纱,书荷气息很乱,双腿恼怒地将他往下压。 “我回来的时候,你都没有一点惊喜的感觉。” 没想到他居然在控诉这件事,书荷真是冤枉极了,“没有.....只是你突然回来,我的礼物没准备好。” 见软的没用,她又来硬的,没什么威慑力地威胁道:“快点!” 他闷闷一笑,很乖地照着她的话做,吃到了娇嫩多汁的果肉,立马有甜甜的汁水流了下来。 许是因为被任吟月苛刻管教,景屹平时吃东西慢条斯理的,看上去还格外赏心悦目。 但此时,粉嫩嫩的果肉真的太甜了,他的礼仪全丢掉了。 .... 一次结束,两人的兴致依旧很足,恍惚间,她想起了秦桃说过的话。 冷脸,掐脖..... 她竟然有些期待。 他的喘,息有很是性/感,低低的嗯字带着些疑惑的腔调,“掐...脖?” 书荷缓缓适应着再次吃进去的东西,指尖下意识地嵌进他的肩:“嗯,要不要试试?” 他沉默了两秒,书荷突然被人抱着翻了个身,回过神时躺着的人变成了他,这突然的动作让她撑得顿了下。 只是不等她适应,突然被人拉着手,抵住了他青筋绷起的脖子,温热的喉结在掌心上下一滑。 他声音哑哑的,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勾//引人:“姐姐,掐我。” “......” 书荷原本是想让他掐她的,但是..... 他就这样躺着,浑身绷着情/欲,乌黑的眼眸湿润润的,如此乖巧而渴望地望着她,丝毫没有冷脸..... 她不由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只觉得似乎有什么在无限放大,整个人也在渴望着什么。 里面的他,也是。 ...... 这是书荷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掐在脖间的力道缓缓收紧,两颗心似乎愈发沸腾,仿佛下一秒就要撞出胸腔。 但直到最后,她也没舍得掐太重,松了手,再度吻上对方时,两人紧紧相拥。 ..... 连着生日一共三天,第四天两人终于出门,一起去墓地看望了景嶙。 这天下着濛濛细雨,他半蹲在少年的照片前,打开了一个新的奶油蛋糕,再旁边,还有一盒喜糖。 而书荷,站在他身边撑着伞,滴滴答答的雨水随着倾斜的角度滑落,沿着深色的墓碑,却没有滴湿蛋糕。 “哥,我来看你了。” “今年,我好像找到了重新活下去的意义。” 书荷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听着他絮絮叨叨说话。 良久,他站起身,乌黑的眼像是被雨水浸透,湿漉漉的,还有些红。 他牵起书荷的手,微微一顿,轻声对着照片上的人道:“哥,这是我的妻子,书荷。” 除了书荷,景屹唯一不能忘记的人,便是景嶙。 他想把所有重要的事情分享给他。 哥,这次,我不会忘记你了。 景嶙永远是他哥,而他,永远是景屹。 .... 从墓地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有些红,却还是下意识地想去接伞。 书荷难得没有同意,她就这么撑着伞,抬手抚着他湿润的眼角,滴滴答答的雨水溅湿了脚踝,她却毫不在意。 “以后,有我为你撑伞。” 他眨了眨眼,试图将眼泪憋回去,却还是鼻子酸酸的,整个人有些难受。 他倾身抱住她,低低嗯了声。 良久,书荷牵着他的手,“走,回家。” “....好。” - 新店的装修已经收尾,这段时间两人都呆在沥棠,闲来无事就去大学里逛操场,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书荷顺便把店铺的logo换了,原本的薄荷叶是她随手画的,当时在咖啡店打工她喜欢上了薄荷的饮品,这一用就用了很久。 而新的logo,有晶莹的雨珠挂在薄荷叶上,而在这之下,卧着一只打瞌睡的小狗,没有淋湿它。 景屹挑眉:“这小狗,不会是我吧?” 还是只卷毛。 书荷笑吟吟的:“真聪明。” 他哼哼一笑,“那我可以要点版权费吗?” 淋雨的薄荷 第85节 “......”书荷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小狗了,但她还是配合地亲了亲他。 男人摸了下自己的唇,拖腔拽调:“书老板,没你这么敷衍人的。” “......” 见她不理自己,景屹轻啧一声,不知是在说给她听,还是自我安慰:“算了,晚上我自己讨。” “......” 正式开业这天是个艳阳日,来了许多人。 向蓝叶,梁栩和倪穗,连书华姚清他们都来了,甚至成树和唐昀还给她发了微信,祝她开业大吉。 景屹难得没有吃醋,他一副大度的模样,“今天是好日子,所有祝福都该收下。” “开业大吉书书!!” “以后一定要暴富啊!” 梁栩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大红包,说完祝福语后,他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你老公提前一周就催我们过来,说要给你捧场。” 书荷哭笑不得:“辛苦你们特地跑过来了。” “没事的。”倪穗笑容很温柔,“我们都是朋友嘛。” “哎——景屹呢?”梁栩看了一圈,刚才人还在,现在又不见了:“等会他没瞧见,还以为我抠门没给红包呢。” 书荷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她顿时有些不安,给人打了一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你去哪了?” 他的声音忽远忽近,隐隐之中穿出话筒,好似就在她身边,“回来了——” 书荷没有挂电话,她避开几人,走出店的一刹那,明媚的阳光落拓在身高腿长的男人身上,他的手里,不知何时捧了一束鲜花。 书荷拧着眉,正要说些什么,他先一步道:“假的。” 和求婚时用的是同一种材料。 书荷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见他温润的眼里蓄着清浅笑意,唇角上扬,将花送给她:“还有一束花在家里,就不让别人羡慕了。” 毫无疑问,又是人民币的花。 书荷捧着花,笑吟吟道:“你刚才就是去买花啊?” 金灿灿的阳光下,他嗯了一声,牵起她的手,一字一顿,莫名缱绻:“开业大吉,书老板。” 书荷也是后来才发现,开业这天,竟然和几年前开业的时间是同一天。 那时候,两人被迫分手,他毫无预兆的离开让她没有一丝准备。 她怨恨他的失约,不愿留在满是回忆的公寓,孤独站在阳光下,却宛如身处冷寂的冬天。 似是一种宿命轮回,兜兜转转,她还是找到他了。 而他也用尽全力地回抱住她。 这一次,他没有失约。 在“天天”咖啡(沥棠店)重新开业的这一天,有一封信悄悄塞进了店铺信箱里—— “开业大吉,书老板。 也祝愿你和小狗永远幸福,无灾无痛,安宁健康,只剩偏爱。” ——2025.1.29,听鹿以及全体读者祝上。 -正文完- 第58章 58 十下而已。 婚礼这天。 书荷五点被拉起来化妆,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嘉宾都散场了才彻底休息。 疲惫了一天,在泡完澡后有所舒缓。 她换了一件睡衣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开始兴致勃勃地拆红包和礼物。 景屹从浴室出来,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 从后面拥住她时,贴着她软软的脸颊, 冰凉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锁骨处, 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雪白的沟壑里。 不过, 书荷此时正忙着拆东西, 她随意敷衍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又让他坐到身边:“一起拆。” 景屹听话地盘腿坐下, 只见一张张红彤彤的红包拆开,书老板跟个财迷似的,越拆越开心。 她嗔了他一眼:“收到礼物和红包, 当然会开心啊。” 他心底闷闷一笑,认同地点了点头。 梁栩和倪穗除了送红包,还送了一套......进口的咖啡机。 书荷懵了下,惊讶道:“怎么这么巧?刚想换咖啡机。” 景屹面色淡定:“算他送了个好东西。” 书荷并不知道,梁栩问他要什么礼物时, 景屹思考一瞬,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 直接说了一个咖啡机的牌子。 因为前段时间书荷刚说过要给店里换新的,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敲诈梁栩。 不过对于梁总这种大老板来说,咖啡机这点钱不算什么。 梁栩当时翻了个白眼:“你结婚以后怎么会变得这么不要脸?” 他故作无辜:“不送员工咖啡机的老板不是好老板。” “..........” 这红包里还有一张纸条,他都能想像到梁栩是怎样咬牙切齿地写下来的—— “度完蜜月,还我十首歌!!” 他挑了下眉,将纸条悄悄塞了起来, 当作没看到。 书荷正好拆到了向蓝叶送的礼物,她咦了一声,景屹奇怪地看了过去,等看到礼物是什么,两人陷入冗长的沉默。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飞行棋。 目光于沉静的空气中相撞,他乌黑的眼里透着兴味十足的明亮:“困吗?” 其实还好,好像,能玩一会儿? ..... 许久没玩过游戏,两人兴致都很足。 书荷先摇骰子,两步之后,显示的内容是——脱一件衣服。 这其实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但是,她刚刚洗完澡,就穿了一件薄薄的吊带睡裙,没穿内衣,等脱掉,就只剩下一件蕾丝内/裤了。 见她眉眼间闪过一丝懊恼,男人唇角轻翘,黑亮的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老婆,不会刚开始就耍赖吧?” 书荷溢出一丝轻哼,早知道要玩这个,她就多套几件了。 但她扫了一眼男人的睡衣,如果他脱衣服,脱掉了上面的,还剩下面的,不像她,就一件,一脱就没了。 想让他两件都脱。 景屹挑眉,难得公正:“不行啊姐姐,我们要按照游戏来,不能耍赖。” “......” 书荷也不是这么玩不起的,卷起裙摆一脱,明亮的光线下,女人雪白的肌肤光滑,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栗色长发若有若无地遮住了饱满,被他如此明目张胆而炙热地注视着,白皙的脚下意识地蜷紧,一手还欲盖弥彰地遮掩。 与深色的地毯形成了刺目的对比,如同坠入凡间的神女。 “快点。” 饶是她这般从容的人,在此刻毫无遮挡被他望着,也有些不自然,尽管他们无数次亲密交缠,尽管他是她的丈夫。 景屹只觉得开始有些口干舌燥的,他咽了咽喉咙,将骰子随手一扔。 蓝色的小人越过她的棋子,跳到了她前方的位置。 没有如书荷所期盼的脱掉衣服,而是比脱衣服更加脸红心跳的——把对方全身上下都//tian/一遍。 “........” 尺度跨越有些大。 书荷不由瞪大了眼:“这是惩罚我还是奖励你?” 他轻哂一笑,已经来到她身边,双手圈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温热的气息掠起了一阵痒意:“姐姐,准备好了吗?” “我要开始,完成任务了。” “.......” 作为一名严格遵守游戏规则的选手,他真的,每一处都没放过。 .... 不知过了多久,书荷觉得整个人湿,粘粘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好像从头到脚,每一处都被轻轻啃噬过了。 他喝了一口水后,唇有些红,潋滟着光泽,湿漉漉的,看上去很软,很好亲。 触及她的目光,他噙着无害的笑意:“还满意吗?” “.....” 芯口满意到泛滥。 书荷拿起他的杯子喝了点水,燥意压下去后,骰子一扔,咕噜咕噜咕停在了某一面。 红色的棋子轻轻落在两颗爱心处——吻十分钟。 这回他有些不乐意了:“老婆,怎么每次你的都这么简单?” 书荷轻哼一笑,她扶着他的肩膀,就这么熟练地跨//坐//在男人身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少废话。” 他没有脱一件衣服,就这么将一丝未缕的她抱在怀里,宽大的手紧紧嵌在她雪白如羊脂白玉的肌肤上,静默的卧室里只剩下接吻溢出的滋滋声响。 十分钟的闹铃准时响起。 他乌黑的眼底欲/念翻涌,盯着她红润湿亮的唇,喉咙一干,在她正欲离开时,掐在腰间的手稍稍一用力,另一只手往上扣着她脆弱的脖颈,不肯放她走,就这么再度吻了上去。 淋雨的薄荷 第86节 柔软的舌尖卷走了唇角的晶莹,书荷像是被他灼灼炙热的目光吞吃入腹。 又亲了十分钟才作罢。 轮到景屹,他现在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随手一扔,骰子直接扔到了书荷的脚边。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口他/她,让ta到一次。” “......” 书荷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喉咙,她下意识地想往后一退,却被人拽着脚踝一拉—— 只见他唇角噙着乖巧的笑意,就这么跪着,一步一步向她而来,最后,虔诚至极地俯下去。 好在她平时会练瑜伽,敞开和拉伸的动作差不多。 腰间被垫了一块枕头,微微俯视着,除了他柔软的,还有些湿的黑发,骨骼分明不让她挣脱的手,书荷的目光恍惚落向他的手腕,他还戴着她送的红绳手链。 明亮的红色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莫名的冲击力,她闭上眼,如同被抑住命门的小猫,低吟出声。 ...... 书荷中途扯掉了他冰凉的眼镜。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唇,他的手心似是缠着湿漉漉的薄纱,晶莹剔透。 看着他轻轻嗅着手的动作,书荷只觉得四肢百骸的血液又开始躁动,有些恼怒地踢了他。 这个动作,实在太变//态了,还有些,涩。 他去浴室洗了手,又漱口,再回来时,只见她拿着骰子还没有扔。 他挑眉:“姐姐,你不会已经扔过了,趁我不在,耍赖?” “......我才没有。” 书荷确实扔过了,但反正他没看见,景屹纵容地点了点头,游戏进行到现在,他还是.....一件未脱。 这回,总算走到了一个对她有利的位置。 她看向自己的手,有了上次莽撞的经验,这一会儿,书荷有些兴奋。 他双手无奈地往后一撑,歪着脑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打算怎么玩我?” 书荷还没有上手,手心就出了一层汗。 她毫无技巧,像是在捏橡皮泥。 唯一不同的是,橡皮泥很软。 景屹怀疑她是在报复,感觉自己要被折磨死了,接了一个冗长湿热的吻,他埋在她的颈窝处,嗓音喘着性//感的哑意,低低地求着她:“姐姐。” “老婆。” “嘶——” “再快点,好不好?” “.....” 明明玩的是他,却好像在她身上也点了一把火。 ..... 洗手的时候,镜子里,她看见自己的身上泛着潮红。 没想到游戏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 等她出来后,只见景屹的领口已经解开两颗,放在边上的水被两人喝了好几杯,卧室里蔓延着燥热,他抬手将空调温度又调低了些。 此时已经凌晨一点了。 书荷裹着一条浴巾,他挑眉,拖腔拽调的,嗓音还有些哑:“姐姐,你耍赖啊。” 她当作没听见,盘腿坐下,“还玩儿吗?” 他双手懒洋洋地往后一撑,“玩。” 这一回,是他扔,但是扔出来的一刹那,书荷心脏的跳动有些快,像是站在高台即将蹦极的那一刻,有些兴奋,还有些紧张,宛如下一秒就要撞出胸腔。 不用。 从后。 家里备了很多t,他们一直是用的,也商量好了,两年内没有生宝宝的想法。 景屹见她沉默,主动道:“我认输。” 书荷顿了顿,看向任务最后面的数字——十下。 她不得不承认,她有些心动,作为一个成年女性,渴望x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更别说他们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互相试探。 更别说他们是夫妻,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没有直接答应,舔了下干涩的唇,又扫向了眼他的口口,试探道:“你能忍住不......吗?” “......” 中间含糊的,s/h/e,字让景屹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十下而已。 侮辱谁呢。 他倾身抱住她,“真的可以?” 他这样靠着她,温热的呼吸洒落,一副乖巧询问的模样,却让她愈发招架不住。 她嗯了声,却语气温柔地又挑衅了一句:“当然,你不行的话不要勉强。” “.....” ..... 两人很少会从后面。 更何况还是第一次——毫无阻碍的。 书荷根本记不清几下了,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似乎有一道白光闪过。 ..... 游戏莫名其妙结束了,空虚感来临的一刹那,她听见了撕开包装的声音。 他只离开了几秒钟,再次擀进去后,被他捏着下巴转过去接吻。 玩了一场游戏,新婚之夜才彻底开始。 ..... 许是因为刚才喝了太多水,喜庆的红色大床一片狼籍。 书荷昏昏欲睡,直到她的脸颊被人亲了下。 她困得不行,连眼皮也没睁开,景屹将新婚礼物放在她的床头柜,这才从后面重新拥住她。 “姐姐,新婚快乐。” 书荷迷迷糊糊地捏了下他的手,无意识的,又像是在说梦话般呢喃:“新婚快乐.....” 第59章 59 老公比较难哄。 在婚礼结束的第三天, 两人就将工作尽数放下,开始为期一个月的蜜月旅行。 第一个要去的,是云市。 飞了十个小时, 又打车到民宿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民宿的老板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 他们到的时候,两人的女儿还趴在桌上写作业, 倒是一只大黄狗热情地出来迎接他们。 老板帮忙将行李拎上去, 又邀请他们等会儿一起下去吃宵夜。 男人的笑容淳朴和善, 让人实在无法拒绝。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下楼去吃夜宵, 飞机上的餐食实在不合胃口,这个点也确实饿了。 来到民宿一楼才发现, 不止他们两人,还有另一对小情侣,看上去是大学生。 其中老板的女儿面前也有一大碗米线。 老板娘笑了笑, “这个贪吃鬼嚷嚷着肚子饿,非要让我给她也煮一碗。” 小姑娘一边吸溜着米线,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转来转去,书荷视线一瞥,就撞上了她直勾勾的目光。 见她望过来, 小姑娘也不怕生,格外有礼貌又脆生生地夸奖道:“姐姐, 你的戒指真漂亮!” 一瞬间, 除了老板娘,餐桌上的另一对小情侣也看了过来,女生的眼里明显羡慕。 书荷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眉梢轻扬,唇角也隐隐翘着,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她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也没有扭捏:“谢谢,我也觉得很漂亮。” 出来度蜜月,她戴的是粉钻这款戒指。 其实最开始有些纠结,因为这粉钻太张扬了,走在路上也挺让人惦记的。 但此时不戴平时好像更没时间戴这款。 老板娘其实刚才就瞧见了,见女儿这样大大咧咧地问,她嗔了小姑娘几句,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道:“这孩子就是这样,看见什么都好奇。” 书荷浅浅一笑,表示不介意。 等老板娘走后,她才小声问身边的人:“你在高兴什么?” 景屹喝了一口很鲜的汤,语气轻轻上扬,听起来还挺骄傲:“我就说这款粉钻很漂亮很适合你。” “......” 书荷无奈地嗔了他一眼,吃完饭,两人去外头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只见小姑娘蹲在门口翘首以盼,看上去在等待什么。 见他们回来,小姑娘兴冲冲地晃了晃手,也是这时,两人才看到她手中的东西。 淋雨的薄荷 第87节 戴在手指上,粉红色的钻石糖很大。 “姐姐,我也有戒指。” 景屹眉梢一抬,书荷也十分配合,笑着说你的戒指好大哦。 小姑娘仰着脑袋,像只可爱的小孔雀,她瞥了眼书荷手中的戒指:“但我觉得姐姐的更漂亮,等我长大了也要给自己买。” 景屹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书荷更是弯着唇配合道:“当然可以呀,长大了你可以努力给自己买所有想要的东西。” 和小朋友简单聊了几句,两人牵着手回房。 想起小姑娘那钻石糖,她不由好奇,“你以前吃过吗?那种钻石糖。” 他摇了摇头,诚实道:“我没吃过零食。” 书荷有些错愕,滞了半晌,她语气轻了些:“什么都没吃过?” 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蛋糕不算零食的话,那就是没吃过。” 任吟月是不允许他们吃任何零食的。 虽然书荷自己小时候也没怎么吃过,但心底还是划过一丝心疼。 回到房间,两人这会儿才好好地参观起来。 房间宽阔整洁,另一边面临大海,就是现在天色昏暗,看不出风景的美丽。 景屹先去洗澡的,但是等他出来后,房间里没有书荷的身影。 他拧着眉,正要给人打电话,只听“滴”的一声,她怀里捧着一堆东西从外头回来。 书荷将东西一股脑地放在桌上,景屹看着陌生的一堆零食,难得有些怔愣。 “快过来。”她向他招了招手,随手拿起一包五颜六色的糖。 他的目光从乱七八糟的零食落到她精致漂亮的脸上,讷讷地问:“哪来的零食?” “我问老板娘的女儿买的。” 她原本是想问问这附近哪有的买,但老板很好心告诉她,这里买零食价格高,不要花这个冤枉钱了,就送了一大堆给她。 书荷实在不好意思,走之前偷偷扫二维码付了一笔钱。 小姑娘的零食基地简直像小卖铺一样,她大方挑了些她觉得最好吃的送给书荷。 见他一动不动,书荷将拆出来的五彩绳糖塞进他嘴里,长长的一条,他下意识地用手拿住,咬断后不由拧了下眉。 “好甜。” 书荷也尝了下,有点类似橡皮糖的味道,带着很浓的香精水果味。 见她在纠结下一个拆哪包,景屹喝着水将唇齿间的甜味压下去,又问:“怎么突然去买零食了?” 书荷的动作一顿,她的妆还没有卸,波西米亚风的蓝色吊带裙衬得她很温柔,锁骨间落着他送的那条项链,就这么歪了下脑袋,清澈的眼眸如同琥珀般漂亮:“不是说没吃过零食吗?” 她说着,懒懒撑着下颌,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而惬意:“其实我也没怎么吃过。” 唯一吃过的,是当时小学班主任奖励的。 班主任是一位很温柔的新老师,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奖励给表现优异的学生。她考了第一名,第一次能够自由选择想要什么。 她在文具、玩偶以及零食中,选择了一包可爱的小熊饼干。 她至今还记得饼干的味道,里面有乳酪夹心,很好吃。 “既然我们都没吃过,那不如一起回忆一下童年?” 谁说他们长大了,结婚了就不能吃零食? 任何时候都可以。 景屹被她说的有些心动,只见桌面上花花绿绿的零食,他挑了一包无花果丝。 既然都吃零食了,书荷心血来潮打开电视,开始挑起动画片。 景屹嘴里叼着一根丝慢悠悠地吃着,随意扫了眼屏幕,不由蹙眉道:“喜羊羊还没有被吃掉?” “..........” 书荷开了一瓶爽歪歪牛奶,有些无语:“你不知道喜羊羊是羊村最聪明的吗?” 她喝什么,他也要跟着尝一口,蹭了她的爽歪歪,他才哦了一声:“那懒羊羊呢?” “懒羊羊这么可爱。” “......” 他像是个拿着死亡名单的阎王,将所有的羊都点了一遍。 得知一只羊都没被吃,他拧着眉,明显透着嫌弃:“灰太狼这么没用么?抓了这么多年都没抓到。” “......” 书荷好笑地睨着他,虽然她也没怎么看过动画片,但还是猜测道:“吃掉了剧情该怎么进行下去?那不就变成了羊村逃亡季——你不要蹭我的饼干!” “......” 老婆前半句说的有道理,他认可地点了点头,一边又忽略后半句话,悄摸摸地去拿她手里的饼干,书荷难得幼稚护食。 他一副我懂了的可怜模样,“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比不上一包饼干。” 书荷:“......” 可是这包饼干真的很好吃,而且只有一包。 算了算了,饼干没了可以再买,老公比较难哄。 她踢掉鞋子,曲起腿靠到了他身上,一边又捻着饼干喂他。 这人还装上了,就这么默默撇开脸,咬着吸管喝旺仔牛奶,密长的眼睫轻垂,好似一副闷闷忧郁的模样。 “.....” 书荷忍着笑意,一手还拿着饼干,就这么亲昵地凑上去,“不想吃饼干?那亲一个?” 他睫羽一动,乌黑的眼眸直直看向她,吸管掉出来的一瞬间,他柔软的唇压了过来,喉间溢出低低的嗯字,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香甜的牛奶味。 书荷心底一软,愈发觉得他可爱,亲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像是变成了牛奶软糖,被他又含又吮的,唇齿间尽是那甜甜腻腻的味道。 湿热的吻停止在灰太狼的经典台词中,她推开他,又给他喂了一块饼干,这回他没拒绝,就这么乖乖顺着她的手咬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牙尖还碰到了她的手。 度蜜月的第一天晚上,两人就这么窝在房间里,一边吃着曾经从未吃过的零食,一边探讨着动画片剧情。 有点神奇,有点幼稚,却很幸福。 到了第二天,书荷先醒来。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他的手臂,又轻轻吻了他一下才起来。 明媚的阳光下,不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天空中偶尔还有飞鸟,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清新的空气似乎钻入骨子里,整个人都心旷神怡的。 她呆了没一会儿,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 景屹直接从后头拥住她,下颌嵌进她的颈窝里,微卷柔软的黑发凌乱,也没有戴眼镜,看上去还有些困倦,眼皮耷拉,又黏黏糊糊地亲了下她的侧脸,嗓音哑哑的:“早。” 书荷转过身,又抬手圈住了他的脖颈,轻轻往上吻住他:“早上好。” 两人接了一个绵长的吻,书荷推开了他,又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快去洗漱,等会儿就出门。” 计划好了今天要去有名的景点逛一逛的。 他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格外黏人,抱着她不肯松手,没办法,书荷牵着他进浴室,看向镜子里面无表情的男人,她噗嗤一笑,将牙膏挤好塞到他嘴里:“快点刷牙,刷好奖励你再亲一下。” 像哄小朋友一样。 景屹就这么睨了他老婆一眼,女人已经转身,栗色的长发捋到了左肩,露出雪白的后颈。 等洗漱完,只见书荷背对着他,睡衣脱下,就这么一丝未缕,肌肤凝脂透白,沿着纤细的腰肢,她屈膝跪坐在床上,依稀的阳光透了进来,如同在她曼妙的身躯上度了一层浅薄的光。 而再往下,洁白的脚上涂着清透的指甲油,她说过,这个颜色,叫做粉色猫眼。 很漂亮,显得她的脚更加可爱。 他不由想到了惹恼她的时候,会被这双漂亮的脚轻踹。 而有时又会搭在他的腰上,随着他一起晃。 他从后面抱住她的时候,书荷刚刚将胸贴贴好。 她没有理会他的亲昵,嘀咕了一声:“下次不买这个牌子了。” 换了一个款式的胸贴,刚才差点没贴上。 景屹觉得有些神奇,他的目光落在那饱满的沟壑处:“这么两张东西,就能撑住?不会掉?” 书荷嗯了声,这才推开他。 他没骨头似的坐在一边看她将裙子穿上,简单的白色收腰连衣裙,怕海边风大,两人昨晚出去逛的时候她还买了一块湖蓝色的拼接披肩。 等书荷化完妆,他又悄无声息地从后面拥了上来,沾了沾她身上的香水:“好漂亮。” 书荷极为大方地接受赞美,她捏着他的下巴,笑吟吟地亲了他一下:“嘴真甜。” 他显然有些不满足这么浅的奖励,但此时也必须出门了。 而且出来前她特地叮嘱过,不许满脑子涩涩,不能闹得太凶,要好好玩。 出门以后,两人先去吃了当地特色小吃,这才坐着车来到海边。 碧蓝的海面潋滟着粼粼光芒,不只是海,天空也蓝得过分,海鸥扑展着翅膀飞过,就连景屹这种不爱出门的人也有些被惊艳到了。 已经有许多游客在这里,景屹拿着相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帅气的墨镜,极为认真地替她拍照。 但书荷还是更想要两人的合照,幸好有许多热情的路人愿意帮忙,等拍完后,他揽着她的肩膀,墨镜推至黑发处,低头和她一起看照片。 “我们回去都打印出来好不好?” 她说的,景屹自然不可能拒绝。 拍了一会儿照,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在海边散步。 不同于城市里的浮躁喧嚣,走在这般美丽的海边,心好像自然而然地静了下来。 遇到路上还有人骑自行车,书荷随口一问:“你会骑自行车吗?” 她问完后的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大学的时候他去学了。 淋雨的薄荷 第88节 回想起那时候,她轻轻一笑:“你怎么那么傻,我骑着自行车,你还跟着跑。” 他的腿不好,她骑得也不算慢,真是笨死了。 景屹看向她盈盈笑容,也不由弯了下唇:“不跟着跑,我怎么追学姐啊。”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学姐这个词了,书荷笑意渐浓,她起了些兴致,“那你骑单车载我?” “行啊。” 两人去租了一辆单车,书荷坐在后座,只见前头的人忽地转头看向她,语气难得轻快:“学姐,抱紧我啊。” 金灿灿的阳光下,他黑亮的眼里漾起丝丝笑意,乌黑的卷发也被微风吹拂。 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好似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书荷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 随着单车慢悠悠地骑行在海边,两人偶尔说着话,她的裙摆、长发被吹得扬起,整个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似乎是被绒绒的幸福感包裹着,惬意的不得了。 逛了一下午,两人去吃了当地的特色菜。 听说吃这里的菌子蘑菇要慎重,书荷本身就不爱吃这些,她只是浅浅尝了一口汤,景屹倒是喜欢上了,吃了挺多。 两人打车回去的路上,他看上去有些晕车,昏昏欲睡地将脑袋靠在她的肩上,书荷也没有吵他。 等到了民宿,她轻轻喊了他两声,只见男人睁开一双有些茫然的眼,定定看着她许久,也没说一句话,像是在辨认她是谁。 书荷只当他晕车没回过神,牵着他的手下车时,遇到了那天吃饭遇到的小情侣。 女孩子友好地和她点了点头,得知他们今天去吃菌子了,她惊讶道:“你们没事吧?前两天我和我男朋友都吃中毒了,神志不清,还进了医院。” 书荷带着浅笑嗯了一声,“我——” 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和她十指相扣的手陡然一松,只见原本呆在她身边的人突然快步往前走去,书荷根本来不及喊他,只好快步跟了上去:“景屹——” 她的话戛然而止,错愕至极地看着蹲在大黄狗面前的男人—— “老婆。” “姐姐。” “书荷。” 他面无表情的,将窝在门口悠哉眯眼休息的大黄狗猛地抱进怀里,声音严肃至极,隐隐之中,又透着诡异的温柔感:“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书荷:“????” 同样茫然的大黄狗:“?” 第60章 60 姐姐,可以吃我了。 景屹只觉得有一位很漂亮的神女牵着他, 他脑袋很晕,完全忘了自己在哪,是跟着谁来的。 等下了车, 这黑漆漆的一片让他顿生警惕。 宛如走入了阴暗潮湿的笼子里, 只不过这笼子很大,还有其他人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和神女说话的年轻女人是谁, 只知道她的手里也牵了一条狗。 这陌生的地方让他生起了一丝恐惧, 他不太想走, 但神女硬拉着他走,他有些不高兴地看向神女的侧脸, 好眼熟...... 也是在这时,他被一声叫声唤了过去—— “快来救我!” “快来救我!” “你居然还和别人牵手!景屹!我要和你离婚!!!”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他结婚了,他是有老婆的人, 他是和老婆出来度蜜月的,那为什么会和别人牵着手? 只见老婆那黑溜溜的眼睛很亮,像是在生气,在愤怒。 顿时,他不顾一切地甩开身边的人冲了过去—— 他紧抱着她, 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全身有些僵硬, 不像平时那般软软的。 虽然不知道她是被谁施了魔法变成这样, 但没关系,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放弃她的,她永远是他老婆。 “姐姐,别怕,我救你出去。” 书荷错愕两秒, 直到身边的女孩子大叫:“姐姐你老公肯定蘑菇中毒了!” 她反应过来,赶忙上去将他拉开。 景屹居然警惕地看着他们,怀里的大黄狗僵硬伸着四肢,瞪着眼睛,整只狗都悲催不敢动弹的模样。 书荷咬了咬牙,“我才是你老婆!” 其他人也赶过来帮忙,只见他面无表情单手抱着狗,左手捡起边上的一根树枝,也不是对着他们,而是对着一根柱子,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让你们抢走我老婆的!” “小心我把你们都变成狗!” “......” 书荷太阳穴嗡嗡直跳,幸好老板及时过来,他像是极有经验,哄小朋友似的:“你老婆被绑走,肯定受伤了,那我们现在赶紧去医院给她看看?” 景屹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他的问题,又与怀里的“老婆”大眼瞪小眼,生硬地答应了:“行。” 书荷:“.......” 等到上了车,他居然.....不肯和她坐一排。 书荷气得也有些发晕,只见他警惕至极:“别以为你打扮成我老婆的样子我就会上当!” 下一秒,又亲昵地蹭了蹭怀里生无可恋的大黄狗:“老婆别怕,我带你回家。” “.........” 开车的老板瞧见了,他爽朗一笑:“你们是去吃菌子火锅了吧?” 书荷头疼地嗯了一声,她看向恨不得离她十万八千里远的男人,无奈道:“再也不去吃了。” 老板哈哈笑着,“每年都有吃了菌子中毒的游客,有一年还有人把我女儿当成了奥特曼要带她去拯救世界的呢。” “.......” 等到了医院,事情一度不可控制。 医院不能让狗进去,混乱之中大黄狗终于解脱,可中毒的景屹却崩溃了,他就这么坐在医院的长凳上,湿濡的眼睫轻垂,悬着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了下去,鼻尖红红的,轻轻抽噎,喉间溢出了委屈的哽咽。 身边的几人都有些懵,书荷心疼地抱着他时,他似乎崩溃至极,随着哭腔很浓的一句话,就这么直直栽倒在她身上—— “我老婆丢了.....我老婆没了....” “........” .... 景屹清醒的那一刻,昨晚混乱的一切像是幻灯片在脑海中回放,帧帧清晰..... 不想说话了,好想死。 书荷一进来,就瞧见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连脑袋都没露出来,一动不动,像只安静的大蝉蛹。 她忍着笑,将东西放下,扯了扯被子。 被子里的人紧攥着,死活不肯出来,书荷干脆用了点蛮力扯开被子—— 他一手遮着眼,没被挡住的唇紧抿,许是闷太久了,那冷白的脸似乎浸了滚烫的绯色,耳尖也红得可以滴血,一副自闭的模样。 书荷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甚至有些停不下来,直接笑倒在他身上。 他有些气急败坏地抱住她,整个人埋在她的颈窝处,泄愤似的,轻轻咬了下她颈间的软肉,闷闷委屈:“别笑了......” 书荷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笑过了,这人像只撒娇黏人的小狗,毛茸茸的头发弄得她很痒,连带着心脏似乎都泛起了难以抑制的痒意,“景屹,你真的好矫啊。” “.....” 娇娇的某人不想说话,就这么无声拥着她,似乎有密密麻麻的热意涌进身体里。 书荷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干脆就这么伏在他身上,捏着他发烫的耳朵问:“你老婆呢?有没有把你老婆找回来?” “......” 他的胸腔起伏一瞬,咬了咬牙,挫败又郁闷:“别笑我了.....” 书荷清了清嗓子,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儿,又追问了一句:“知道我是谁吗?” “.....” 他的耳朵还红着,就这么略微幽怨地看着她:“你是我老婆,生日6月3号,身高170,最爱喝的是焦糖玛奇朵,最爱的人是我,最喜欢我抱着你,也最喜欢我亲你——” “好了好了。”书荷匆匆打断他,想到他才刚刚醒,她清了清嗓子,也笑够了,抬手摸着他的额头:“还有不舒服的吗?” 她刚才笑得太开心,以至于现在声音还有些哑,唇角还是弯着的,他整个人耷拉着,恹恹回答:“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呢?有没有.....中毒?” “我还行。” 昨天他晕倒后,书荷也一阵晕眩,那时候才知道她不是被气的,大概率也是因为蘑菇。 但好在,她吃的不多,而且人就在医院,医生一并给她打了吊针。 景屹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好医生过来查房,问了几个问题后,表示他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了。 他住的是单人房,等医生出去后,书荷给他削着苹果,这期间梁栩打了视频过来,接通的那一刻,他无情的嘲笑穿过话筒—— “听说你吃菌子中毒了哈哈哈——” 那一连串的笑声格外刺耳,景屹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里的人,眼见梁栩就要笑得喘不上气了,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别笑死在我手机里,我还在蜜月期,晦气。” “......” 书荷也忍不住笑了,但触及他看过来的哀怨目光,她做了一个闭麦的动作,可眼底的笑意还是很浓。 “.....” 梁栩咳了两声,睁着一双明亮不怀好意的大眼睛,真诚问道:“书荷,你有录视频吗?我重金求买,等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想拿出来看一下。” “.....” 景屹扯了下唇,臭着脸:“你真的很无聊。” 淋雨的薄荷 第89节 好歹是她老公,书荷调整好情绪,也没有凑过去,就这么提高音量回答:“我没有拍。” 景屹瞥了她一眼,三言两语应付了梁栩几句,就懒得听他再说了,直接冷酷无情地挂了电话。 寂静的病房里,书荷及时给他顺毛,将细心切下来的苹果块喂到他嘴边。 他紧抿的唇一动,似乎想硬气一回,但两秒后,还是乖乖咬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嚼着,右腮鼓鼓的,眼皮耷拉,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又实在是可爱。 “好吃吗?” 她问。 他硬邦邦道:“再好吃也救不了我破碎的心。” “.......” 书荷又想笑了,但她克制着唇角的弧度,不能再笑了,不然真的哄不好了。 她又喂了一块到他嘴里,见她什么都不说,不哄他,就只是给他塞苹果吃,景屹的心酸酸的,眼眶也酸,鼻子更酸,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卡擦咬着苹果,正要控诉一句,唇瓣突然贴上来软软的触感。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书荷眉眼弯弯,“好吃吗?” 他慢半拍地咬着果肉,干巴巴道:“.....还行吧。” 又喂了一块,再次亲上去,触及她好整以暇的目光,他咽下甜甜的汁水,“甜。” 书荷终于忍不住笑了,她喂着他,揶揄道:“破碎的心,愈合了吗?” “.....” 她再次喂过去的时候,他没有吃,就这么压着她的脖颈,让人靠在他身上接吻。 书荷手里的苹果差点掉了,不知不觉被他拿走搁在旁边,他刚吃过苹果,唇齿间甜丝丝的。 “我都病了,你还笑我.....”他声音含糊,“你多亲亲我就好了....” “.....” 这个吻,像是吃了一整颗苹果,吃到舌根都有些发麻。 书荷也舍不得他自己呆在医院,去拿了换洗衣服就回来陪他。 晚上,两人挤在不怎么宽敞的病床上,她的腿被他两腿锁住,整个人圈在他怀里,她的指尖轻轻挠了下他的腰:“我要喘不过气了。” 他却轻轻嘶了一声,“挠疼我了。” “......” 书荷忍不住扬起脸看他,“你是棉花做的吗?这么轻轻碰一下就疼了?” 他大言不惭地嗯了一声,还撒娇似的咬住她的唇:“亲一下就不疼了。” “.....” 绵密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这医院的隔音不算很好,偶尔还能听见外头有人路过的交谈声。 “姐姐,玩制服诱.惑吗?” 结婚以后,他还是喜欢喊她姐姐,书荷眨了眨眼,等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她哭笑不得:“什么啊.....” 又看向他身上的病号服,病服.....有什么好诱惑的。 他乌黑的眼里似乎浮现了一丝哀怨:“我还以为什么样的我在你心里都是很有吸引力的。” “......” 书荷有时候是真的说不过他,她生硬地岔开话题,捧着他的脸亲着哄:“好啦,你都病了,不许想这些。”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 他原本也只是想和她亲密,也没有真的想,但她这样毫不犹豫地拒绝,他闷闷的:“为什么不能想?我身体不好,你就对我不感兴趣了吗?” “.......” 书荷真是拿他没辙了,但她现在哄起人来也是格外熟练,就这么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我是心疼你。” “我这么好的一个老公,总要好好护着,这种时候还压榨你怎么行?” 他看上去还在生气,双手却已经诚实抱住了她,“是你的话,怎么压榨我都行。” 书荷好笑地拧了下他的腰:“我是这么贪吃的人吗?” 虽说刚谈恋爱那会儿两人确实挺贪吃的,但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会轻易被男□□/惑的书荷了。 景屹无辜眨了眨眼,许是看出他肯定的意思,书荷直接上手捂着他的唇,为自己辩解:“我不贪吃。” “虽然你年轻,也不能纵/欲。” 主要是她受不了。 “......” 景屹有些失落地收起了心思,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飞行棋游戏上。 新婚夜的飞行棋游戏,才进行了不到四分之一就结束了....... 后来他看了一眼,还有许多未开发的内容。 其中就包括一些比病服诱惑更令人心动的,也更刺激的内容。 这么一想,病服好像确实没什么意思。 那飞行棋被两人带出来了,本来书荷不想带的,但他悄悄塞进行李箱了,后来她看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不能耽误旅游。 陷入困倦前,景屹心底溢出一丝轻叹,好想玩飞行棋。 - 第二天回到民宿,老板见着他们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倒是那条大黄狗,看见景屹就登登登地跑远了。 晚上两人下来吃饭,又碰到了之前的那对年轻情侣。 蘑菇中毒的时候,两人还帮了忙,女孩子友好主动地和他们打了声招呼。 回到房间后,书荷的手臂上被咬了好几个蚊子包,找了一圈没有花露水,景屹干脆去楼下去问老板。 下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那女孩子的男朋友,他也是来帮女朋友借东西的。 见着他,男生热情打了声招呼,随后挠了挠头,左看右看,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哥,结婚幸福吗?” 景屹在外人面前总显得有些冷淡,他毫无波动地回视他,男生后知后觉自己问题的突兀,他脸上浮现青涩腼腆的笑,解释道:“我和我女朋友马上毕业了,想和她结婚,但又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呢?担心这没有定数的未来。 景屹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花露水,又低声说了谢谢,才回答道:“不确定能让她幸福的话,不要求婚。” 男生点着头:“我知道,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就知道我想和她结婚,就是我现在还没工作,怕未来我们的压力大。” 景屹没办法评价别人的感情,就这么沉默听着。 但是最后,他还是补充了一句:“我很幸福。” 男生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结婚幸福吗”这个问题。 他笑了下:“看出来了。” 偶尔见到他和书荷,两人牵着手,他的眼睛都是黏在他妻子脸上的。 等回到房间,书荷洗完澡还没出来。 他将花露水放到桌上,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他翻开行李箱,将飞行棋拿出来,随后将手链解开放到桌上,连衣服也没脱,就这么推开了浴室的门。 ..... 因为景屹突然蘑菇中毒,两人减少了一些行程,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 书荷醒来的时候,感觉被炒,开太久的地方有些麻麻的,像是跑了八千米,整个人不想动弹。 不用一大早出门的缘故,两人昨晚玩得实在过火。 她又掐了他,只不过,是他主动的。 而且,随着掐在喉间的力道收紧,他似乎愈发兴奋,不知道是不是这窒息感让他爽到了,一下一下,似乎要把她撞碎。除此之外,还嗓音哑哑地喊着她:“姐姐.....” “好紧。” 也不知道是在说手,还是说哪里。 游戏中断了好几次,但这人还黏黏糊糊地求着她玩。 最终好像是结束在【蒙眼上//ta,到一次】的内容上。 被蒙眼的人,自然是景屹。 他依旧没被脱掉一件衣服,说起这点书荷十分气恼,她又被剥得一干二净。 许是这样,将他蒙上眼后。 她没有直接做什么,而是拿着那一根羽毛——某人自觉拿来的道具,估计也没想到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轻飘飘的羽毛流连于他高挺的鼻梁,缓慢往下,喉结上下滚动着,他的耳尖又红的能滴血。 书荷看着他这般模样,属实有些诱人,她没什么耐心地丢下羽毛,跨/坐上去,圈住他的脖子,突然道:“好吧,我承认,我是个贪吃的人。”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经不住他的诱惑。 尽管他现在坐在沙发上,被蒙着眼,什么也没做。 他确实有几分勾引人的姿态,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微微仰着脸,喉结上下一滑,主动邀请她:“那么姐姐,可以吃我了。” 但她吃得很慢,总是顾着自己,倒是让他受了一番折磨。 她不得不承认,男色误人,她本觉得她是个成熟理智的女人,结果昨晚欲//望上头,一切都不可收拾。 光是这么一回想,她就觉得头脑发热,太蘼乱了....... 扣在腰间的手稍微紧了些,他似乎还没醒,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书荷也还困得厉害,沉沉闭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书荷再次醒来时,不再是背对着他,而是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埋在他的胸膛处。 他似乎已经清醒了,见她眼皮一动,关了手机凑过来亲她:“下午好。” 淋雨的薄荷 第90节 “.......” 书荷的长发都落进了两人的睡衣里,她闭着眼和他接吻,不知亲了多久,他的膝盖不知不觉间抵开她的双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轻哼出声,他顿了顿,温热的吻断断续续的:“还难受吗?” 书荷含糊应了一声,“我觉得,我们应该节制一点。” “......” 他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俯下身去检查她不舒服的地方。 ...... 没一会儿她就清醒过来了。 一条腿懒洋洋地搭在他的腰上,双手无力抱着他,与他面对面侧着吃下去。 “快四点了,等会儿还要出去吗?” 两人原本定好的是两点出门,还要爬雪山,但现在......书荷双腿发酸,别说爬雪山了,都不想出门了。 她有些搭不住,他的手从柔软的臀往下,稳稳扶住就要滑下去的腿。 ..... 一醒来就做,炒得很重,湿漉漉的地方被吃得一干二净。结束后,晚饭是在房间吃的,书荷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她不说话时看上去冷冰冰的,景屹心虚极了,等吃完饭,他试探性地抱住她。 书荷没瞧他一眼,却也没有让他松手。 这种不搭理他,毫无安全感的落空感让他有些慌,就这么紧紧抱着她,尾音轻轻拖着,听起来有些可怜:“我错了......” 书荷的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他垂着眼睫,好似真的很低落的面容上。 她最受不了他这般可怜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放下平板,微微侧过身,面向他道:“你都不累吗?” 他讨好地亲了亲她:“不累。” 书荷无奈地推开他的脸,他又小狗似的追了上来,格外黏人。 她终于笑了,嗔着他:“稍微克制点啊,宝贝,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 昨天他提起了遇到那男生的事情,这人还格外骄傲,一边进,一边在她耳边说:“结婚真好,姐姐,我一辈子听你的话。” “我很听你的话啊。” 他似是有些委屈,“明明你也不肯放我走,让我深点的。” “我以为你也很想要的。” “......” 旅游的前一天再至他蘑菇中毒休养了两天,两人确确实实有几天没做了。 再加上他昨天那样勾引她......她本来就是个很容易被色/诱的人,所以昨晚,就热情了些。 怪她吗? 她只是觉得快乐很享受罢了。 他溢出了一丝很轻的轻哼,黏人至极拥着她:“那你别生气了,你不说话,我没底。” 书荷真是拿他没办法,她轻轻勾了下他的下巴,“没生气,就是太累了。” 他顿了顿,抬起头来,松开手,“那我给你按摩。” “......” 触及她怀疑的视线,景屹愈发有些委屈了,“是真的按摩,不做其他的。” 书荷原本还有些不放心,但他真的老老实实的,什么也没做,尽心尽力帮她舒展着全身的筋骨。 她闭上眼,逐渐放松下来,“你什么时候去学的?” “也没怎么学。” 其实是被扔在国外的那几年,他有时被打的全身疼,就这么囫囵自学,说实话,学得并不专业。 但书老板很满意。 “那以后我累了,景师傅还能给我按吗?” 他弯了下唇:“随叫随到,只要书老板给个五星好评。” 书荷闭着眼闷闷一笑:“五星怎么够,我要打一百星。” “那就谢谢书老板了。”景师傅服务周到,给她喂了一块水果,又尽心尽力地开始按她柔软的腰:“我一定好好服务,让您满意。” 第61章61 your name is——小…… 在云市玩了几天, 两人前往下一站——巴黎。 之所以选择巴黎度蜜月,是因为两人之间奇妙的默契。 书荷小时候曾有个梦想,她想去这个浪漫的国家留学, 但因为经济有限, 最终还是放弃了。 而景屹,如果没有回国, 如果没有发生后来的事, 他原本打算在美国攒一些钱, 等成年后就移居巴黎。 他不算一个有野心的人, 本以为自己可以在浪漫的街道上散步,闲暇时坐在塞纳河畔旁晒晒太阳。 他们都与自己期盼的生活擦肩而过, 孤独地成长,却又在多年后相遇、相恋,直到现在, 他们结婚。 这场巴黎蜜月旅行,也算是为他们弥补遗憾。 飞机延误了近三个小时,到巴黎时是凌晨三点。 酒店还没办法办理入住,两人将东西放下后,决定走去埃菲尔铁塔那, 再过两个小时就能看到日出了。 书荷牵着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埃菲尔铁塔用法语怎么说?” 他说法语时, 有些像从电影里传出来的, 从容不迫,腔调迷人。 书荷有些好奇,“自学的吗?” 景屹点了点头,他曾想要去巴黎,所以在美国的那段时间, 他都是跟着视频囫囵自学,后来上了大学,他还报了法语的选修课。 “怎么办啊景屹。” 她突然的哀叹让他心跳咯登一声:“怎么了?”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我发现,我好像捡了一个宝贝回家,你怎么什么都会,这么厉害呀。” 她像是在夸小朋友一样,景屹忍不住握拳抵着翘起的唇角,可那亮晶晶的黑眸还是暴露了他愉悦的情绪:“还想学什么?我教你。” 书荷想了想:“感谢呢?” 他耐心地回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书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最后问了一个:“老公呢?” 他偏头撞上她的视线,只见她眼睑下落着两道很淡的青色,飞机延误,再加上有颠簸,两人都没怎么睡好,但她清澈的眼眸依旧熠熠明亮。 他眼底溢出笑意,“mon amour.” 书荷生疏而缓慢地和他学了一遍,“真的是老公的意思?” 他摇了摇头:“其实是——我的爱人。” 比起老公,他更喜欢“我的爱人”这个身份。 书荷像是刚学会拼音的小朋友,反反覆覆地念着这句法语。 “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万一我们分开,我迷路找不到你了,说不定可以用上呢?” 其实也能用英文交流,但意外是不可预测的,她还是临时抱佛脚地学了几句。 她说完这句话后,景屹松开手,直接将人揽在怀里,低下头来亲她:“我会一直牵着你的手,不会松开的。” 两人到埃菲尔铁塔时快五点,天空亮起了濛濛的一层光,也有一些游客过来看日出,还有手牵着手,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老先生。 书荷不由看向身边的人,她理想中的大学就是在这个浪漫的城市。 她奔波于学业与兼职之中,却会在一天的疲惫后散步于浪漫的街道上,或许也会熬一整夜写完论文,独自出来看日出。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有了爱人。 景屹的视线从相机移到了她脸上:“怎么了?” 书荷摇了摇头,“我们以后,多出来旅游吧?” “好啊——” 暖洋洋的光线落在两人的侧脸处,只见日出升起,埃菲尔铁塔之下,碧蓝的湖面波光粼粼,飞鸟划过,长发被风吹得扬起,书荷只觉得整个人心旷神怡。 看完日出,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吃早饭。 书荷在来之前就收藏了一家很火的餐厅,服务员热情地迎着他们进去,景屹出来玩没有戴眼镜,而是架着一副墨镜,推至黑发上,他说着法语点单时显得姿态松散,莫名有几分贵公子的从容感。 等服务员走后,书荷才撑着下颌悠悠道:“我老公好帅哦。” 只见在外人面前淡淡疏离的男人,在听完这句话后忍不住翘了下唇。 他直接坐到了她身边,把玩着那颗粉钻戒指,又亲了亲她的手,“怎么突然夸我?” 书荷被他又嗅又亲的动作逗笑了,忍不住缩了下手:“在外面呢,你收敛一点。” “我又没怎么样。”他小声辩解了一句,餐厅里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但也不多,有目光扫向他们,都带着友善的笑。 很快送餐上来,松饼看上去格外可口,淋着甜甜的蜂蜜和奶油,浆果新鲜,还撒着可可粉,除此之外两人还点了可颂和一些面包拿铁。 书荷尝了一口觉得有些甜,那道黑松露炒蛋倒是很合她的胃口。 但她一偏头就瞧见,景屹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吃这甜腻腻的东西。 他专注地吃着松软香甜的松饼,密长的眼睫轻垂,喝了一口拿铁后,唇边溢出丝丝奶渍,可他好像还不满足,往里加了一圈奶油。 阳光正好落进来,金灿灿的光线镀在他的侧脸处,乌黑浓密的卷发,高挺的鼻梁,红润湿亮的唇,脸色也不如曾经那般苍白,反倒多了些血色。 不再是那死气沉沉的病态脆弱,而是鲜活的,健康的,她恍惚间觉得,这才是真实的景屹。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黑亮的眼眸,切了一块松饼喂给她,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这才慢吞吞地问道:“怎么了?” 淋雨的薄荷 第91节 书荷摇了摇头,她吃到了一大口奶油,好甜,可看着他面不改色的享受模样,她还是忍不住疑惑了一句:“你不甜吗?” 他茫然地看向她,随即摇了摇头,“还行,很好吃。” 书荷喝了两口咖啡压下去,她叮嘱道:“还是少吃甜的,小心牙疼。” 景屹点点头,目光却直勾勾地盯着盘子里的松饼,似是因为她的话在纠结该不该继续吃,蹙着眉的样子看上去有些纠结。 居然为一块松饼纠结,她无奈道:“想吃就吃吧。” 他眼底溢出笑意,吃之前凑过来亲她,柔软的唇瓣像是软乎乎又香甜可口的松饼,确实让人难以拒绝。 书荷就这么撑着下颌看他,心底早就软得一塌糊涂了。 罢了,他喜欢就好。 吃完早饭,两人回酒店办理入住。 熬了这么久,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两人就昏睡过去。 一直睡到下午三点多,书荷先醒来的。 她稍稍一动,腰间的那只手就下意识地收紧了力道,柔软的黑发无意识地蹭着她,人却没有一点儿醒来的意思。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推开阳台的门,一眼瞧见了那露天泳池。 想起带来的泳衣,她计划着明天早上可以游泳。 度蜜月的这段时间,她都有些懈怠了,瑜伽再没有被拾起来过。 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回到房间时,只见他已经坐了起来,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脑袋耷拉着,看上去还困得不行。 书荷坐到床边,倾身捧着他的脸:“还困?”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拥住了她,黏黏糊糊地嗯了声,声音哑哑的,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挠着她的心,这么久了,还是受不了他撒娇。 她摸了摸他柔软的黑发,又亲着他的脸颊哄着:“要再睡一会儿吗?我们五点出门也行。” 他格外依恋地埋在她的颈窝处,含糊应了一声:“我醒了.....” 眼睛都没睁开呢,书荷忍不住笑了笑,却没再逗他,就这么纵容地陪他缓神,但没一会儿,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摸向他硬硬的腹肌。 他这会儿有些清醒了,就这么乖顺任由她摸着,却拖腔拽调的,懒懒问道:“干嘛一大早摸我?” 听起来娇娇的。 书荷的手没有拿出来,就这么亲了亲他的下巴:“身材真好。” 这一大早上的,被她又摸又亲又夸,他闭着眼有些享受,像是一只舒服的小猫。 书荷又拉着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有没有感觉我胖了点?” “嗯?”他溢出的轻哼带了些疑惑的意味,轻轻揉了下她软软的小腹,没有赘肉,抱起来很舒服。 “没有啊。”他黏黏糊糊地抱着她,温热的鼻息落在她的颈窝处,大手依旧扣着她纤细的腰肢:“怎么突然这么问?” 书荷分神地和他接吻,断断续续地回答着:“没有吗?” “嗯。” “那好吧。”反正出来旅游,书荷干脆不想了,大不了回去再练,她推了下他的脑袋哄着:“起床?” “.....再亲一下?” 书荷根本来不及回答,就这么沉溺在他温热的吻中。 ...... 两人先找了一家餐厅吃饭,夜晚的人流量明显比早上多。 这期间,书荷去了一趟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有一道直勾勾的目光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她选择当作没看见,只是转身之时,那碧眼高大的男人来到她面前,先是用法语说了一堆,书荷这时候还很友好,说了一声sorry,男人似乎反应过来了,转而换英文,热情地称赞她是如此美丽,让他一眼就心动,随而拿出手机想要她的联系方式。 “......” 书荷再次拒绝,并且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并告诉他:“抱歉,我结婚了。” 男人看上去惊讶又失落,但显然,他并不甘心,像是条甩不掉的尾巴,压低的嗓音:“只是一次,你的丈夫不会发现的。” “......” 书荷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扯了下唇,快步离开,男人还不罢休地跟在她身后,幸好有路过的服务员,她警惕指向身后的人,男人才作罢。 回到位置,景屹悬起的心总算落了下去:“怎么才回来?” 书荷嗯了声,不想让这插曲让他不开心,随口胡诌了句:“人太多了,排了一会儿队。” 景屹丝毫没有怀疑,等吃完饭,两人打算去附近逛逛。 夜晚的巴黎更有氛围感了,路灯明亮,低矮的房楼整洁,窗边满是浪漫的鲜花,人们惬意而慵懒,波光粼粼的湖面如同美丽的油画。 逛了许久,两人慢悠悠地回到酒店。 正好房间里的一处设施坏了,景屹去前台沟通,书荷腿有些酸,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他。 也是此时,迎面而来一个熟悉的男人——是之前在洗手间前和她搭讪的那个。 她想离开已经来不及了,男人来到面前,一手背在身后,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绅士礼仪,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送到她面前。 “好巧女士,又见面了。美丽的鲜花,送给美丽的你。” 书荷扯了下唇,敷衍道:“抱歉,我丈夫鲜花过敏。” 男人愣了下,显然不明白,她丈夫过敏,和她有什么关系? 但等他回过神时,书荷已经起身离开,他追过去的目光就这么突然撞上一双漆黑冷淡的眼眸。 不过,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露出一口大白牙,极为开朗地迎了上去,主动和他打招呼:“你好,我叫joson,很高兴认识你们。” 书荷本以为景屹不会理会的,谁料他脸色淡淡,就这么从容道:“我是她爱人。” joson笑了笑,“我听这位美丽的小姐说过了,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认识就是缘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做个朋友?” 景屹的个子极高,平时书荷站在他身边还要仰着视线说话,在此时,他就这么搂着她,手指上的戒指明显与她的是一对,没有特别亲昵的其他动作,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占有欲。 他就这么淡漠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一点儿错愕、防备的情绪,颇有些正宫风范。 “我和我妻子正在蜜月期。” joson愣了下,有些怀疑面前的男人是不是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他好像没有问这个啊? “oh——”他正要再说点什么,只见这帅气的男人就这么抬着下颌,还示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看见了吗?我老婆给我买的戒指,不止戒指,我浑身上下所有东西都是我老婆买的。” joson:“.......” 我问你了吗?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在问你什么? 靠,中国男人难道是软饭男吗? “我和我老婆感情很好,她很爱我。” jason:“......” 倒是被人搂着的书荷,心底忍不住发笑。 景屹冷眼着面前的男人,没他高,没他帅,没他白,看上去也没有他素质好,哪来的脸勾搭他老婆? 刚才在前台看见这狗东西谄媚的模样,他心底顿时生起一丝恼意。 还拿着花? 这普通的玫瑰,能比得过他的人民币鲜花? 什么丑东西,脏了他老婆的眼。 joson只觉得面前这男的有病,他不过是想和美女搭讪罢了,心里骂了一句脏话,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那温婉漂亮的女人牵着男人的手。 书荷实在不想和外人多耗时间了,语气柔和地给他顺毛:“走吧,我腿酸。” joson听不懂中文,只见她身边的男人又看了过来,下一秒,景屹带着不达眼底的浅笑,礼貌道:“我和我妻子要去休息了,晚安。” joson:“???” “哦对了——”走之前,景屹回过头,状似很友好般问了一句:“joson,你有中文名吗?” joson已经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脑回路了,就这么傻傻摇了摇头。 书荷几乎是瞬间知道他要说什么.....真是报复心好强的小狗。 但她完全没有阻止,虽然不太道德,但....她还是忍着笑意,安静地陪着他,纵容他。 景屹微微一笑,“既然相识一场就是有缘,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名字翻译成中文是什么。” joson顿时有了兴趣,睁着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只见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无害而真诚:“小三。” “your name is——小三。” 第62章 62 会哄不会停? 书荷第二天醒的有些早, 她小心翼翼地从男人的怀里出来,换好泳衣去游泳。 碧蓝的天暖洋洋的,景屹从里屋出来时, 就瞧见不远处的清澈水面上, 依稀浮现着白皙的身影,像是一条漂亮的美人鱼, 自由至极。 “你不睡了?” 她慢悠悠地游了过来, 浑身湿漉漉的, 唯独一双漂亮的琥珀眼依旧明亮。 他嗯了声, 蹲下身摸了摸水温。 “不冷的。”书荷邀请他:“要一起来吗?” 他想了想,没有拒绝:“我去换件衣服。” 等景屹再次出来时, 书荷已经游向了最远处。 清澈干净的泳池掀起一小片水花,书荷看了眼追过来的身影,没有等他, 而是转身继续游。 漂亮的美人鱼很快被抓到,她抵着他的肩,因为被抱着,双腿条件反射地环住他的腰,眼底潋滟着笑意, “你黏着我干什么?自己游啊。” “我以为你邀请我,就是想和我一起的。” 他乌黑的头发湿漉漉的, 一副无辜的模样。 淋雨的薄荷 第92节 现在的他, 已经不是之前那可怜兮兮的小狗了。 会撒娇,会娇娇地闹脾气,也会闷闷不高兴.....更会装作无害的姿态,变着法的讨奖赏,或者求弥补。 昨天回到房间后, 书荷本以为他会生闷气,谁料他什么也没说,装成一副大度懂事的模样。 都说越乖巧越惹人心疼,她甚至主动哄他:“真的没吃醋?” 他乖顺地嗯了一声,笑容看不出一丝异常:“我已经是你老公了,不会这么幼稚。” 书荷那会儿是真的放心了,但是等到晚上,她关了手机的那一刻,灯光骤灭,从后头拥住她的人闷声开口:“.....你真的不哄我啊。” “.......” 她噗嗤笑出了声,转过身去逗他:“不是说没吃醋吗?” “醋。”他哼哼唧唧地黏着她:“我说没有你就不哄我了?” “.......”书荷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妥协地哄着他:“那你干嘛不说?还装得这么淡定?” “....我也没想到我老婆真的不哄我。” “......” 没办法,书荷还是哄了他很久。 两人就这么在泳池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书荷每次都会被他抓到,随后也没有浮出水面,就这么在水里接吻,直到喘不过气了才出来。 玩了一会儿,她游到边上去休息吃水果。 向蓝叶的新短剧已经上线,那种狗血到脚趾抠地的土剧确实很有市场,书荷看了两集,竟也有些上瘾。 一共有四个男主,其中女主的那位青梅竹马确实很帅,长得颇有些斯文败类的帅气,白白净净的,实际上是几个男主中最腹黑最心机的。 她点开评论,只见几个黄心观众嗷嗷叫着——区!区!四!根! 她被这些胆大的评论逗笑了,截图发给向蓝叶时,身后涌上来动静。 不等她回头,背脊贴上来硬朗宽阔的胸膛,他亲昵地拥着她,湿漉漉的黑发还在滴水:“在看什么?” 书荷也没有躲着他,将平板放置两人中间,又插起一块水果喂给他。 他慢吞吞地嚼着,目光落在那满满黄心的评论区,只见她点赞了好几条评论—— 什么区区四根啊,会哄不会停,一边哭一边do之类的.....不正经言论。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是什么片?” “嗯?”书荷这会儿还没觉得不对,解释道:“短剧呀,就是蓝叶刚拍完的那部。” “正经短剧?” 他的问题让书荷愣了下,顺着他的目光,她哭笑不得:“当然啊。” “哦——那你觉得,我是什么类型?” “什么?”书荷有些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只见他已经举一反三,自问自答:“会哄不会停?哄你吗?嗯....我应该需要姐姐哄我,停....姐姐说停,我就会停。” “......” 他这一本正经说骚话的样子,让书荷有些招架不住。 她伸出手捂住他的唇,眉眼潋滟地嗔他:“闭嘴。” “......” 他就这么乖巧地任由她捂着,只是目光陡然相撞,无害干净的黑眸里似乎不断翻涌着晦暗欲色,书荷意识到什么,空气像是被点燃,手心也有些发烫,她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喉咙,松开手的一瞬间,手腕被人禁锢住,湿热的吻就这么铺天盖地而来。 不知不觉间,她双手抱住他湿漉漉的黑发,白皙的脖颈折着脆弱的弧线,湿热的吻逐渐往下。 单薄的泳衣实在脆弱,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自己送到他嘴里。 她在他耳边问了个问题,男人愣了下,声音低低哑哑的:“没拿,我不进。” “......” ....... 那双手,修长好看,会拿着笔,会抚摸,会做饭,也会帮她擦药膏。 也能在此时,取悦她。 什么都会,还真是让人喜爱。 “你从哪学的?” 回房间的路上,她脸颊潮//红未散,就这么懒懒地问他。 “嗯?”他溢出了一丝疑惑的腔调,等意识到她问的是什么,亲了亲她:“没学。” 书荷有些不相信,只见他顺手从床头柜拿上那盒东西,抱着她进浴室。 “真的。” 两人随意冲了下水,让人转过去背对着他。 她这会儿反应有些慢,他嗯了一声,灼热的呼吸流连于她的后颈处:“就好像,你会本能地迎接我。” “.....” “姐姐,你不哄哄我吗?” 书荷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断断续续的:“.....哄你干什么?” “哄哄我,然后我停啊.....你点赞的评论,不是这么说的吗?” “......” 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一点儿要慢下来的趋势。 书荷不想理他,但越是这样,这人越得寸进尺,嘴上乖乖地喊着她姐姐老婆,黏黏糊糊地撒娇,动作却很凶。 书荷实在有些受不了了,这才顺着他的心意去哄他。 “轻点啊宝贝.....” 在她说出口之前,景屹觉得自己还挺听她话的,肯定会按照她的意思来做。 但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她在这种时候喊他宝贝哄他,确实不像哄,反而像点了一把火。 书荷气恼地想抓他,他眼尾泛红,快速的声响如同一层暧昧的薄纱笼罩在浴室里。 他面上还是乖顺黏人的样子,就这么迷恋地亲着她:“姐姐,好爱你.....” ..... 在巴黎的这段时间,两人过得靡乱又幸福。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他们搭上邮轮,与其他游客一起欣赏夜晚的美景。 游轮上准备了许多香槟水果,景屹喝了一口咖啡,淡淡评价:“还没有你做的咖啡好喝。” 书荷好笑地看向他,只觉得他有些偏心,明明这杯更加醇厚。 景屹耸了耸肩,揽着她的腰靠过去,“反正就是你的好喝。” 书荷眼底笑意很浓,又将手里的香槟给他,景屹尝了一口,“一般,没有你做的气泡水好喝。” “........” 夜晚的巴黎依旧美丽,明亮的灯光,粼粼湖面,如同一幅令人惊艳的油画。 游轮上放着一架钢琴,大部分游客都在前方,景屹坐在钢琴前,晚风吹得他黑发轻扬,修长的手指从容流连于黑白琴键上。 他弹钢琴时,总散发着与平日里不同的斐然气质,有些迷人。 他像是成为了邮轮的聚焦点,逐渐的,游客围成一个圈,看着那卓然俊朗的男人,安静欣赏着美妙的音乐。 而书荷,就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目光从始至终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一曲结束,掌声轰鸣。 景屹淡定地起身,离开之际,工作人员拿着话筒采访他。 这回其他游客都知道了,这位帅气的钢琴家来自中国,是与妻子出来度蜜月的。 这首歌,是他为妻子创作的。 他们感慨琴声的动人浪漫,含着祝福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背影,只见他走向一位温婉漂亮的女人。 两人竟是格外的般配。 “好听。”书荷笑吟吟地夸他。 很快,有专业音乐团队开始奏乐,游轮上,牵着手的伴侣纷纷踏着节奏起舞。 景屹看着她:“会跳吗?” 书荷诚实摇了摇头:“不会。” “那我教你?” 书荷看向周围的几对伴侣,也不扭捏,将手放在了他的手心。 景屹握紧的瞬间,下意识地摩挲了那颗粉钻。 书荷随着他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踮脚、转身。 “你怎么还学跳舞?” 景屹嗯了声:“基本上什么都学了。” 跳舞,骑马,射箭,任吟月觉得重要的,他都学了。 “那你有什么不会的吗——哎!” 她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幸好景屹及时扶住她的腰,将人圈在怀里。 他仔细想了想,“没有吧?” 书荷唇角轻翘,故意道:“真的假的?我老公这么厉害呢?” 他被夸得很开心,低下头去亲她,有些臭屁地嗯了声:“你老公就是这么好。” 书荷被他逗笑了,随着音乐旋律一变,她一转身,就这么和他牵着手,裙摆被风吹起了优雅的弧度。 她踩着银色的高跟鞋青涩跟随着他,周围的笑声,优雅美妙的琴音,金灿灿的灯光—— 淋雨的薄荷 第93节 他们身处浪漫的城市,这座游轮上,有来自不同国家的情侣,牵着手,随着音乐起舞,将所有的烦恼尽数丢下。 邮轮或许会在某一刻回到原点,灯光烬灭,动人的音乐也会停下,如同从梦幻的童话世界回归现实。 但浪漫永远会存在。 而这个夜晚,这浪漫的时刻,也永远不会被忘却。 第63章 63/大学 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 向蓝叶周六的时候要请假, 书荷得知,主动愿意代班。 她有些疑惑:“你周六不用约会吗?” 书荷沉默片刻,向蓝叶顿时察觉到不对, 眼看老板没有注意到她们, 她悄悄问:“怎么了?你和景屹吵架了?” 她摇了摇头,清丽的眉眼间难得有些困惑, “我只是觉得....我还没有适应这段关系。” 向蓝叶不解:“怎么说?” 书荷很少会有这般茫然的一面, 大部分时间里, 她都是冷淡的, 像是死寂的湖,掀不起一丝波澜。 她低着头, 只是说了一句话:“他对我,有些太好了。” “嗯?”向蓝叶疑惑片刻,显然没懂她纠结的点在哪:“对你好, 那不是应该的吗?他是你男朋友哎。”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他。” 向蓝叶准确捉住了她话里的“报答”两字,“书书,你和景屹是情侣关系,不是盟友,也不是什么恩人。” “难道他对你的好, 你都要按照同等价值一一回报吗?” 书荷失神地弄着咖啡,她讷讷:“难道不是吗?” 向蓝叶叹了声气, “书书, 你在你能力范围内对他好就可以了呀。” 可是书荷没有告诉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更没有人像他这样,热烈又傻乎乎地对她好, 这让她觉得承受不住。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他在一起?” 书荷动作一顿,她滞了两秒:“我也不知道.....太冲动了吧。” “所以你后悔了吗?” 她的问题让书荷心跳咯登一声,她很想逼自己说后悔了....但,怎么也开不了口。 理智告诉她,谈恋爱是最不值得的一件事,过一段时间,他们也许会分手,会闹得很僵,毕竟感情是很飘渺的存在。 可他背着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心跳似乎要撞出胸腔,不受控制地向他贴近,看着他那双干净的黑眸时,她根本拒绝不了。 向蓝叶叹了声气,她认真道:“书书,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喜欢这个东西,就是没办法克制的。你说谈恋爱不在你的人生计划中,可你还是冲动和他在一起了。就连我现在问你后不后悔,你也无法回答,因为你的潜意识已经偏向了他。” “书书,你觉得他很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也正是因为你很好,景屹才会喜欢你呢?” “你觉得没办法回报他,但说不定,你的一句话,一朵花,一个拥抱他都会很满足。” “爱是亏欠,更是毫无保留的偏爱。” “书书,承认吧,你所有的不安、冲动、亏欠、无法拒绝,都是因为你喜欢景屹,既然喜欢,就放下所有,好好和他谈一场恋爱吧。” 她一骨碌说了这么多,书荷苦笑,“你不做情感专家真是可惜了。” 向蓝叶颇有些骄傲地捋了下碎发:“我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我看过很多电视剧啊。” 而且,她未来可是要做编剧的人! “总之,不允许你帮我代班,周六的时候,好好谈一场恋爱,对了,你们应该还没好好约会过吧?” 书荷想了想,点头。 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景屹来找她,这种应该不算约会....偶尔他有课没办法过来,她不是在兼职就是也在上课,却从没想过主动去找他。 她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下班后,书荷出来时,只见景屹站在咖啡店前,他全身all black,个子极高,浓密的黑发被风吹得凌乱,狭长的黑眸盯着门口的今日招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拿着手机拍了照。 见着她,他黑亮的眼眸瞬间潋滟着光泽,带着浅笑喊她的名字:“书荷。” 她脚步一顿,有些疑惑他为什么每次见到她,都看上去这么开心,就像是.....摇着尾巴的大金毛,眼睛亮亮的,明明很活泼,却还在克制着没有扑上来。 “你在拍什么?”她岔开话题。 他啊了一声,直接拿出手机给她看:“只是觉得你画的小狗很可爱,想拍下来。” 书荷的视线从屏幕上移开,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我画的?” 他将手机收了起来,歪着脑袋看向她,纯粹乌黑的眼里蕴着笑意,透着些属于少年的臭屁劲儿:“之前社团的海报不都是你设计的吗?” “你画小狗的时候,总喜欢把小狗画得胖胖的,并且姿势总是卷着尾巴睡觉,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 他不说,她还真不知道她画画有这个习惯,他灼灼的目光让她心跳莫名有些快,就这么移开视线。 她的躲避,让景屹心底划过一丝失落。 两人交往快一个月了,他觉得,她似乎没有这么喜欢他,就连牵手时,她都有些僵硬。 他垂下眼睫遮掩着情绪,心里猜测着,她是不是后悔了...... “明天,要不要去约会?” 她突然的提议陡然划破了冷寂的气氛,景屹错愕地看向她,见他这般愣神,书荷收回视线,冷淡道:“没时间的话就不——” “有!” 他试探性地去牵住她的手,书荷觉得被攥住的不只是手,她砰砰乱跳的心脏似乎也被攥住了。 他凑到她面前,语气有些雀跃:“那我约会的时候穿什么?” 书荷偏头看向他,有些不解:“想穿什么就穿什么呀。” 他唇角轻轻翘着,“我第一次约会,没什么经验。” 这个点的道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书荷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咚咚声,雀跃而兴奋,她克制了许久,还是忍不住笑了,轻轻说了一句笨蛋。 见她笑了起来,景屹喉结上下一滚,似是有小鹿在心底欢快地乱跑乱撞。 怎么办,她笑起来真好看。 月色之下,两人的影子也逐渐交叠在一起,如同不知何时十指相扣的双手,手心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却始终没有松开。 .... 书荷回到宿舍,等洗漱完躺回床上时,毫无睡意。 她漫无目的地翻着朋友圈,只见景屹发了一条朋友圈—— 照片是她画的那只小狗。 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是发了一个晚安的月亮表情包。 她盯着这张照片许久,最终唇角轻翘着点了个赞。 已经十二点了,没想到他还没有睡,点赞后没几秒就给她发了消息—— 景屹:【怎么还没睡?】 书荷想了想,没有瞒他:【睡不着。】 景屹:【我也是。】 书荷:【....因为明天的约会吗?】 景屹:【嗯,你呢?】 他如此诚实,书荷指尖一顿:【.....也是。】 消息回过去后,她开始思考着明天约会该干什么,正想切到其他软件搜索一下,手机上方突然弹了一个语音过来。 她愣了下,还没想好要不要接,对面就挂了。 景屹:【对不起不小心点到了......】 书荷盯着他小心翼翼的几个字,思索了半晌,回道:【那你想和我打电话吗?】 他回得很快【想。】 他好像从来都是这样,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总是直白地表达着他的喜欢。 这个“想”字,让她突然没办法拒绝:【好。】 而在另一边的景屹被这个好砸得有些回不过神,他傻傻地问:【好....是什么意思?】 他等了一会儿,对话框里安安静静的,紧张的心跳也渐渐缓了下来,有些失落,也是在此时,书荷直接给他弹了语音电话—— “景屹?” 书荷将阳台的门关上,寂静的黑夜里,他的声音清晰从听筒里传出来,听起来有些紧张。 “我在。”他顿了顿,察觉到她那边环境空旷:“你不在宿舍吗?” “在阳台。” 景屹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没一会儿,他道:“我也在阳台了。” 书荷知道他没有住学校,而是有自己的公寓,疑惑地问,“你不是自己住吗?” 他嗯了声:“但我想陪你。” 书荷忍不住弯了下唇,故意道:“你不是应该说,怕我冷,让我先进去,结束电话吗?” “.....”他因为她的话噎了半晌,才故作轻松地啊了声:“是我没考虑到,那——” “骗你的。” 书荷给他拍了身上毛茸茸的外套:“我穿的很厚,一点儿都不冷。”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状似无意道:“那我们以后可以天天打电话吗?” 淋雨的薄荷 第94节 书荷看着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天空,也不知为什么,听着他的声音,前几日不安的心在此刻缓缓落了下来。 “打电话就够了吗?” 电话里的人呼吸一滞,她抿着笑,温柔道:“既然是谈恋爱,我挺想每天都见到男朋友的。” “所以,天天都见面吧。” 景屹的脑海中不断循环中她说的话,良久,他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实在太开心了些,脸颊都笑僵了。 这么蠢的一幕,绝对不能被书荷瞧见。 可他开口时,那雀跃的语调实在难以掩饰,“好。” “我们每天都见面。” - 约会这天,书荷早起化了一个妆,等一切准备好,出宿舍时,只见不远处的樟树旁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 他穿着浅灰色的卫衣,套着一件冲锋衣外套,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累赘的挂饰,气质清爽夺目,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站在那,整个人透着些疏离感。 可抬眼看到她时,望过来的眼里瞬间潋起笑意,他收起手机向她跑来,阳光落拓在他深邃的眉眼间,炽热而明朗,让她有些移不开眼。 “早上好。” “抱歉我迟到了——” 后半句是书荷说的,只见景屹摇了摇头,笑意未散,“我也是才到。” 他说着,牵起她的手,毫不吝啬地称赞道:“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书荷很少会被这样直白的夸奖,但不得否认,确实很开心..... 所以,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夸他:“你今天也很帅。” 她不是敷衍,是真的觉得他很帅。头发好像还是特地打理过的,蓬松浓密,笑起来时清爽又肆意。 到游乐园已经十点多,书荷自己从没来过游乐园,原本以为他会觉得幼稚,只见他兴趣也很浓:“这么巧,我也没来过。” 触及她疑惑的目光,他顿了顿,解释了一句:“我家里人管我比较严。” 书荷当时心里觉得,她和景屹真是极端。 一个是不管,一个是管得太严。 两人玩得都比较尽兴,尤其是书荷。 别看她平日里冷冷淡淡的,胆子却很大。 在鬼屋的时候,景屹与她十指相扣,正警惕着,npc突然出现,还不等他多说一句话,只见书荷已经淡定地和npc颔首,随而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npc:“.......” 景屹慌乱的心跳还没有平复,“....你不怕啊?” 书荷正要回答,只见有一个满脸是血披头散发的女鬼冒了出来,景屹面色不变,却下意识地紧了紧交握的手。 书荷看了他一眼,转而礼貌地对着面前的npc道:“可以麻烦让一让吗?有个道具我还没拿。” npc:“......” 景屹太阳穴嗡嗡直跳,整个人紧绷着,唇线紧抿,生怕又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鬼。 眼见书荷如此淡定,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找着话题:“你胆子好大。” 书荷像是在一间普通的卧室里行走,面色不改地拿开一个流着血的断手,“我以前在鬼屋兼职当过npc,所以看见他们.....好像看见同事一样,同事有什么好怕的?” “......” 景屹乱撞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昏暗的环境里,他心底划过一丝心疼,“做这么多兼职,不累吗?” 书荷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拿到钱的那一刻,就觉得这些不算什么了。” 景屹想起高中的时候听一位老师提起过,她的家境,不是那么好。 他突然沉默,书荷就这么跟他聊起了以前兼职的事情。 她做过挺多兼职的,什么电话推销啊,便利店员工,饭店服务员之类的,还在大热天套着厚厚的玩偶服发传单。 她自嘲般开了一句玩笑:“没想到吧,你女朋友还挺厉害的,什么都行。” 景屹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他只觉得心脏钝钝的,似是裂开了一条缝,密密麻麻的,撕裂般的疼痛逐渐蔓延开来,甚至眼眶也有些发酸。 “辛苦你了。”他轻声道。 视线不怎么明亮的房间里,书荷只觉得自己麻木已久的心似乎被人轻轻揉了一下。 那暗无天日的角落,悄悄探进来很微弱的光痕。 她眨了眨眼,故作轻松:“也还好,有些兼职比较累,钱比较少,但有的赚挺多。” “我之前扮演npc的时候,一天三百呢。” 景屹皱了皱眉,才三百..... 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聊天,鬼屋里的npc像是被两人忽视了,顿时气从心来,打定主意要将这对小情侣吓得魂飞魄散! 景屹按照书荷说的去拿道具,再回来牵她的手时,只觉得她的手好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 回头看见拉着他手的女鬼时,景屹瞳孔一缩,心脏高高悬起,差点尖叫出声。 书荷一转头,就瞧见他呆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她走了过去,格外淡定地扯开女鬼的手。 女鬼一生气,呲牙咧嘴就要朝她扑过来时,书荷牵起景屹的手,礼貌和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胆子比较小,就不陪你们玩了,先走了,通道是在这里对吧?” 女鬼:“......?” ... 等出了鬼屋,景屹后知后觉自己有些丢脸,进鬼屋前还肆意嚣张的男生,在此刻面无表情地丧着脸,书荷忍着笑意:“没关系啊,人都有自己怕的东西。” 景屹看着她的侧脸,突然问道:“那你怕什么?” 书荷认真思考着,直到上了摩天轮,她才回答道:“我有点担心,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景屹,我不知道怎么对你好。” 她没办法将所有的自己刨开在他面前,可就这么一句话,景屹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不到一个月的交往,她的生疏,不自在,僵硬,他都知道。 他思索之际,书荷偏头看向窗外排队的游客,故作轻松,“总是让你对我好,对你不公平。” 摩天轮缓缓升起,她顿了顿,有些艰涩地道:“如果你觉得后悔了,我们可以——” “我不会后悔。” 他有些冷硬地打断她的话,突然坐到了她的身边,她往旁边挪去,他又挤过来。 她哭笑不得:“你挤我干什么?” 景屹有些无赖地牵住她的手,闷闷道:“摩天轮已经转动,现在想下去已经来不及了。” 书荷红唇翕动,她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但也有结束的时候呀。” “那我也会牵着你的手。” 他望过来的目光干净而清澈,“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第一次有喜欢的人,书荷,我会的并不比你多。” “可是——” 随着他突然的靠近,书荷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心跳顿时加速,砰砰砰,和摩天轮外的烟花声融在一起,似乎有什么在心底绽放。 他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克制着冲动,低低道:“明天就是我们谈恋爱整整一个月的日子。” “....嗯。” “我想和你有更多的纪念日,书荷,你....别放弃我,可以吗?” 书荷只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明明是她不会,无法回馈他炽热真诚的喜欢,他却说,让她别放弃他。 他的手,在不知何时往上,轻轻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交缠,声音低低哑哑的,像是在求她。 书荷眼睫颤着,盯着他的唇,似乎有什么在心底破土而出。 如同无尽的藤蔓将她紧紧缠住往下拉—— “可以吗,书荷?我们好好谈恋爱——” 所有的话瞬间止住。 她轻轻贴了他一下,红唇软软的,似乎还有着甜甜的果香。 “嗯。” 绚烂的烟花绽放,摩天轮缓缓到达最顶端的那一刻,青涩的吻再次贴上来,书荷攥紧的手一松,闭上了眼。 两颗不安跳动的心脏,在这一刻共同沉沦。 书荷想,她愿意不顾一切地奔向他,无论未来结果如何,她都想好好和他谈一场恋爱。 第64章 64/大学 对你好,也可以没有理由的…… 书荷临时接到一个商场扮玩偶的兼职, 是以前一起工作过的同事介绍的。 但看到这个消息时,景屹正好问她那天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这个兼职的工资很高,她犹豫之时, 他却主动道:“你去吧。” 她愣了下, 景屹敛着失落,面色却看不出一丝异常, “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 他不会阻止她工作, 因为他知道, 她很独立, 也很要强,所有的生活费都是自己赚的。 一天五百的工资对她来说已经是极高了。 虽然是谈恋爱, 但他不愿意让她因为自己去一次次的妥协,他也不能去搅乱她的生活。 他想要她轻松点,会变了法地给她送东西, 书荷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开着玩笑道:“没有你这么傻的,动不动送我东西,不怕我以后缠着你不放手了?” 淋雨的薄荷 第95节 原本应该在温室里呵护长大的花,坚韧而顽强, 他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那我还挺期待这一天。” 兼职是从下午开始, 书荷到商场时, 才发现有另一名兼职的同事已经在了,穿着厚厚重重的熊猫玩偶服站在那。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熊猫一直在看她。 主要工作就是端着甜品邀请路人品尝,并指引他们去店里。 虽说她以前穿过玩偶服,但这一套实在是太闷了些, 站了将近四小时,她有些不舒服,看着不远处的熊猫,她走过去,礼貌开口—— “你好,我有些不舒服,去那边休息一会儿,等下老板要是问起,可以麻烦你帮我说下吗?” 怕它不同意,她还笨拙地用熊猫手比了个拜托的手势:“大概五分钟我就回来。” 面前的熊猫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书荷谢过它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转角处,她摘下头套,整个人才重新活过来了。 她费力地拿出手机,也不知道景屹在干什么。 但出乎她意料的,景屹没有发一条消息。 她疑惑地点进他的朋友圈,又退出来,给他发了条消息:【嗨?呼叫男朋友。】 她又歇了两分钟,见他没有回消息,干脆也不看手机了,重新戴好头套。 还没走到店门口,书荷就瞧见那熊猫似乎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心里一紧,小跑到他身边,也是这时才发现,这熊猫....挺高。 “老板发现了吗?” 熊猫摇了摇头,书荷松了一口气,瓮声瓮气道:“谢谢你啊。” “......” 也不知道它是不爱说话,还是别的原因,书荷也没再主动和它搭话。 晚上六七点是客流量的高峰期,两人就这么一直站着,再没能休息。 直到九点半,书荷掐着点摘下了头套,只见边上的这熊猫动作温吞,双手抱着头,似乎有些困难。 她走过去想要帮忙,熊猫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有再上前,而是将一瓶未开的矿泉水放到它面前:“那我先走了。” “......” 书荷没有再和它搭话,她的碎发都湿湿黏在额间,等老板将工资转过来时,她错愕地抬起头:“是不是转错了?怎么一千?” 原本说好的工资是五百,现在却多转了。 老板哦了一声,“今天客人比较多,多加的奖金。” 见她愣愣的模样,老板笑了笑:“钱多还不好啊?” “....没有。”书荷回过神,她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奖金?” 不是她多虑,哪有人像这个老板直接翻倍给奖金的,以前在咖啡店,能有五十块补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老板下意识地看向了她身后,书荷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那坐在店门旁的,还没有摘下头套的熊猫。 “真的是奖金,你这小姑娘,不要的话可以退我啊。” “要的要的。” 书荷收回思绪,既然是辛苦赚来的,没有不收的道理。 等她走后,老板坐到熊猫旁,八卦道:“你女朋友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熊猫笨拙地将头套摘掉,露出一张十分优越的脸,即使被闷了这么久,也依旧帅气到让人咋舌羡慕。 景屹呼吸着新鲜空气:“等一会儿,万一被发现了。” “你这么陪她,为什么不告诉她?说不定她会感动。” 老板实在搞不懂这些年轻人,就陪着女朋友在这里站了九个小时,也不要工资,还主动给钱,让他额外补给那姑娘。 景屹脱掉玩偶服,他带着浅笑看向老板:“我又不是为了让她感动才做这些的,我只是想陪着她。” 但也是因为这一次,他才知道,她是这样辛苦。 浑身的疲惫在此刻只剩下心疼,他看着来来往往光鲜亮丽的女大学生,她原本也该和她们一样。 景屹将玩偶套收在一旁,转身的那一刻,目光陡然撞上一双熟悉而漂亮的眼眸,书荷就这么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心跳咯登一声,心虚与慌乱顿生,穿过人群匆匆来到她身边,嗫嚅着,竟不知道怎么开口。 书荷看着狼狈的男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对不起——” “怎么汗都不擦。”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景屹顿了顿,试探性地去牵她的手:“你没生气啊?” 书荷有些无奈,从包里拿出湿纸巾帮他擦着汗:“大少爷出来体验生活,我生什么气啊。” 他微微低下头,乖顺地任由她帮他擦汗。 书荷的动作细致而温柔,视线往下,撞进了他乌黑的眼眸里,清澈纯粹,似乎有什么在心底软塌塌地陷了下去。 擦好后,她转身去扔垃圾,而他就这么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见她望过来,他牵住她的手,讨好道:“学姐.....别生我气,一个下午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带你去吃饭?” 书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一个下午没吃啊。” 不止她,他也是,中间休息随便吃了块店里的蛋糕,在此时胃里空荡荡的,又疲惫了一天,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要吃什么?或者.....”他顿了顿,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去我家,我做给你吃?” 书荷看着他有些凌乱的黑发,下意识地伸手揉了下,像是在揉小狗。 “随便找一家餐厅吧。” 她主要是觉得他也累了,不想多跑一趟。 “好。” 等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书荷这才问起兼职的事。 景屹也没有瞒她,知道她要来这里兼职后,他跑来找老板。 但兼职一个人就够了,老板最开始拒绝的,直到景屹说可以不要工资才答应。 沉默半晌,她又问:“为什么这么做?” 景屹没有说想陪她,而是认真的,又有些心疼地对她说,“书荷,辛苦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坚强的人,但这一刻,她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酸意。 “拿到工资的时候就不辛苦了。”她眨了眨酸涩的眼,岔开话题,“今天好幸运,有额外的奖金。” 她还不知道景屹付费工作的事,问他:“你拿到钱了吗?” 他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书荷握拳当作话筒凑到他唇边:“这应该是大少爷赚到的第一笔钱?感觉怎么样?” 其实不是的,他在美国也是靠自己打工赚的。 但他什么也没说,而是配合道:“挺爽的。” “那我的第一笔工资,不知道能不能发挥作用,为我的女朋友买个礼物?” 书荷无奈地嗔了他一眼:“你不用总想着给我买东西,我不缺,你可以给自己买。” 景屹看着她:“我也不缺,但我听女朋友的话。” “......” 书荷再也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外头突然下起了暴雨,两人上车的时候还是被淋到了,全身上下几乎湿透。 回学校后,走去宿舍还有好长一段路,两人坐在后座,他牵着她的手:“去我那?” 雨水滴滴答答地砸在车窗上,书荷蜷着手,只觉得心跳声似乎比外头的雨还要响。 就当景屹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嗯。 ..... “滴——” 景屹打开灯,带着她去浴室。 “你先洗澡,家里没有女生的衣服,穿我的t恤可以吗?” 书荷点了点头,看着他湿漉漉的黑发,身上也几乎是湿透了,“只有一个浴室吗?” 他嗯了一声,随后弯着唇:“我没关系的,你先洗。” 虽是这么说,书荷在洗的时候还是加快了速度,他的白t直接到她的大腿处,书荷穿上重新吹干的内裤,想了想,还是将那条新的男士短睡裤穿了上去。 真的好大。 等走出浴室,只见茶几上,热水壶正咕噜咕噜翻涌,景屹放下手机,她穿着他的衣服,裤腿宽宽大大的,素着白净的脸,看上去有些可爱。 触及他眼底的笑意,书荷脸颊有些热,推着他进浴室:“你快去洗,别感冒了。” 进去前他叮嘱了一句:“姜茶你记得喝。” “知道了。” 等人进去后,她看了下自己身上这糟糕的穿搭,有些无奈。 她慢吞吞地喝了半杯姜茶,拿起手机按两下,没反应。 拿起他正在充电的手机,原本只是想看下他的有多少电量,充足了就换她的冲。 可目光却顿在了屏幕亮起的消息上。 他的手机没有设密码锁,所以她直接看到了消息。 aaaa非常美味小蛋糕:【兄弟,下周你们还有空吗?我这还需要人,这次可以给你俩都发工资。】 书荷敏锐地发现不对,什么叫这次,可以给你们俩都发? 淋雨的薄荷 第96节 难道今天没有给景屹发? 她拧着眉划开手机,点进老板的对话框里,聊的内容不多,一眼就能看完。 十分钟后,景屹从浴室出来,就瞧见她坐在沙发上喝姜茶,雾气遮住了她清丽的眉眼,有些看不清情绪。 他坐到了她身边,亲昵地抱住她:“好喝吗?” 书荷偏头看向他,只见他柔软的乌发没有完全吹干,还有一点点湿,就这么乖顺地耷拉下来,黑亮的眼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想说的话全都顿在了喉间。 “怎么了?” 倒是他先一步开口。 书荷的唇齿间尽是姜与红糖冲在一起的甜味,她就这么捧着杯子问道:“你今天没领工资?” 他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书荷也不瞒他,抬着下颌示意了一下茶几上的手机,“不小心看见了。” 景屹完全没有在意她看自己手机这件事,只是有些担心她会生气。 他没有否认,书荷将杯子放到茶几上,有些无奈道:“你是傻子吗?” 去站一天,吃一天的苦,下班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不要钱就算了,还给她送钱。 她就没见过他这么傻的。 景屹倾身抱住她,书荷推了两下推不开,只觉得他像是一只大金毛,好黏人。 “我不后悔这样做。”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嗓音含着不难察觉的柔和与心疼:“书荷,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想陪着你。” 书荷的心跳重重一坠,目光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似是有什么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如同一层暧昧的薄纱将两人笼罩。 她没有拒绝他试探的轻啄,而是主动抱住他,轻声道:“以后不可以这样了,知道吗?” 他没有说话,就是这么断断续续地亲着她。 “其他事情,你可以陪着我.....”她稍稍往后躲了一下,让他认真听自己说话:“但是你真的不用委屈自己来陪我工作。”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是委屈,我自愿的。” “但我不想。”她清澈的眼里满是执拗:“你可以每天来接我,或者送我去上班,但是景屹,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会心疼你。” 他顿了顿,这才闷闷应了一声:“知道了,我答应你。” 书荷这才松了一口气,主动亲他:“真乖。” 这一吻,就有些无法收场。 书荷的唇瓣被又含又咬,她的手心出了一层汗,缓缓圈住他的脖子,只觉得他的唇试探性地抵着,她的呼吸顿时有些乱,就这么下意识地张开了唇—— 从青涩的吻到现在,书荷的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 静默的客厅里只剩下亲密的接吻声,心跳一直未平复,砰砰砰的,躁动得反而愈发厉害。 不知亲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的舌根有些发麻,恍惚地睁开眼,只见他的唇泛着暧昧的湿亮,她下意识地舔了下自己的唇,猜测自己大概也和他一样。 不知不觉间,她坐到了他的腿上,男生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压着她的后颈,唇齿磕碰,这一回掠夺得愈发汹涌。 书荷却没有觉得一丝不适,甚至是,她头皮发麻,整个人软绵绵的,有些迷恋这一刻。 迷恋和他接吻,迷恋和他亲密相拥,迷恋唇齿间交缠的温热气息。 他们断断续续接了很久的吻,直到后面,书荷依旧坐在他身上的姿势,就这么抱着他缓着气息。 “今晚还回宿舍吗?” 他嗓音哑哑的,染着未散去的情/欲,窗外雷鸣电闪,她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喉咙,“不回了吧.....” 这个点,宿舍已经关门了。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不知不觉间,目光相撞,难以克制的情/欲再次被点燃,心跳似乎随着外头的雨声骤响。 ..... 雨夜过后,书荷感冒了,且病得不轻,在咖啡店工作的时候差点晕倒。 景屹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感冒,他有些被吓到了,从医院到回家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书荷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头疼得厉害,恍惚间有只手一直在摸她,似乎在帮她擦拭。 她总是断断续续地醒来,看见床边有一个人影,浑沌的大脑无法判断他是谁,干涩的唇翕动,景屹靠近才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妈妈.....” 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烧还没有退,他想再去打湿毛巾,却被她攥住了衣袖,嘴里还在喃喃着:“妈妈....我不舒服。” 他想,书荷的妈妈一定很爱她,才会让她在这般脆弱的时候,还会依赖地念着。 他照顾了她两天,书荷再次醒来时,见到坐在沙发上的人,缓了很久才清醒过来。 她怕吵醒他,可他不知梦到了什么,几分钟后突然睁开眼,像是惊醒的。 触及她的目光,他赶忙过来,碰了碰她的额头,“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两个字就这么卡在喉咙里,触及他眼底的关心,她干涩的唇一动,低低嗯了声:“头晕,想吐。” 景屹拧着眉,给她量了体温以后,轻声哄着她:“我们再去下医院好不好?” 她点了点头。 景屹帮她穿好衣服,又半蹲下来帮她穿袜子。 书荷看着他细致温柔的动作,突然觉得好难过,一股酸意涌来上来,被封闭已久的地方似乎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条缝,让她有些想哭。 “怎么了?” 触及她低迷而眼睫湿润的模样,他顿时有些慌。 书荷摇了摇头,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没什么,走吧。” 景屹见到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多问,只是分开她冰凉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 从去医院,到回来,他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哄她开心,哄她睡觉。 书荷对于医院那股生理性的恐惧与反感,竟也没有出现。 等回到家,景屹将所有的药拿了出来。 书荷讨厌吃药,她拧了下眉,最终还是选择硬着头皮吞下去。 但景屹还是敏锐发现了她的情绪,他拿出另一个杯子,给自己也泡了冲泡剂。 书荷一时间没懂他在做什么,只见他随意搅动了一下杯子,随后与她干杯。 “喝了这杯药,明天又是健健康康。” “.....” 书荷红唇翕动,她讷讷的:“.....你又没生病。” “陪你一起喝,也许这样,你能不这么讨厌喝药了。” 书荷就没见过这样安慰人的,她捧着杯子,手心的热意逐渐蔓延开来,心脏也热热的,又不受控制的,软乎乎陷进去了一块。 温热的药冒着热气,她眨了眨干涩的眼,“你怎么知道我讨厌喝药?” 他歪了下头,黑亮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皱眉了呀。” 书荷只觉得眼眶的酸意似乎怎么也压不住,她仓皇地低下头,含糊掩藏着声音里的颤意:“你不觉得我很麻烦吗.....喝个药都这么的....矫情。” 空气静默半晌,书荷的心跳愈发沉重,可下一秒,她听见了一声轻呼—— 只见他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好难喝。” “这么难喝的东西,不怪你讨厌,我也讨厌。” “......” 她怔怔许久,只见他将洗净的水果喂到她唇边:“这有什么矫情的?你不是和我说过吗?每个人都有自己怕的东西。” 书荷讷讷张开嘴咬下他喂过来的水果,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确实不记得自己讨厌喝药这件事。 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迸射,她却觉得,整个人酸得厉害,鼻子酸,眼睛酸,心也钝钝疼着,似乎有什么想流下来。 好奇怪,明明他只是在关心她,在哄她,她却很没出息的,想哭。 她垂着眼睫敛下情绪,慢吞吞地喝着药,“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景屹坐到了她身边,似乎没理解她的问题:“我喜欢你,当然要对你好。” 书荷克制着几乎要涌出来的酸意,不看他,“可我们只是谈恋爱而已。”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空气滞了许久,直到,他重复道—— “可我喜欢你呀。”他凑过来,让她不得不看向他:“书荷,对你好,也可以没有理由的。” 书荷茫然地眨了眨眼,心里酸酸涨涨的,第一次觉得这苦涩的药,好像不算什么了。 “你别喝药了。”她避开他的视线:“是药三分毒。” “嗯.....” 书荷小口小口地喝着药,等喝完时,唇上贴过来软软的一片。 她懵了一下,只见他给她喂了一块水果,又轻轻吻了她一下。 “不喝药,但亲我女朋友,总可以吧?” “.....” “不说话,那就是可以?” 他得寸进尺地咬了下她的唇,书荷终于被他逗笑了,锤了锤他的肩膀,却没有拒绝这个让她贪恋的吻。 .... 感冒好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亲密了。 她每周都会去他那住一天,从最开始的亲亲抱抱,两人也逐渐试探着别的地方。 书荷也从没想过,她会因为他的手,他的膝盖,他柔软狡猾的舌头,而到顶点。 期末考结束,书荷得回青雩了,但景屹不回去。 淋雨的薄荷 第97节 她知道他也是青雩人,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回?” 他淡淡道:“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书荷自己也与家里人关系不好,但她向来不会劝他或者道德绑架他。 到高铁站的时候,他不舍地抱着她。 “每天都要和我打电话。” 书荷好脾气地答应了,只见他还不肯放手:“早点回来.....要想我。” 她也没想过,她会是这样耐心的人,主动上前抱住了他:“会的。” ..... 回到家,书荷与书华又吵了一架。 她窝在卧室里,心情低到了极点。 视频的时候,景屹敏锐察觉到了,“你明天准备干什么?” 书荷温吞应着:“什么都不干,在家。” 但她其实有些不想在家了,挂了视频以后就开始看高铁票,最快只有后天有票,她没怎么犹豫,直接买了。 第二天,书华和姚清都不在家,她一觉睡到十点,醒来时,才发现一小时前景屹给她发来了消息。 景屹:【起床了吗?】 书荷:【刚醒。】 景屹:【今天天气还不错。】 书荷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暖洋洋的光线透了进来,在桌面落下一小片金色的光痕。 她正想回,突然脑子一嗡。 沥棠不是下雨天吗?那怎么会天气不错? 她意识到了什么,直接给人弹了电话过去—— “你在哪?” 他顿了下,没有瞒她:“青雩。” “怎么突然回来了?”她心底有了预感,却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没敢戳破。 “你心情不好,我就想.....来见你。” 这句话,让书荷压抑的情绪有些控制不住,“在哪?” 这一次,他回答的不是青雩—— “你家小区外的便利店。” ..... 隔着很远,书荷就瞧见了他的身影。 他蹲着身也不知在干什么,直到走近,书荷才看到,他在和一只小狗说话。 见她过来,他起身向她走来,书荷却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下颌嵌进她的颈窝里,轻轻笑着:“好想你。” 书荷嗯了一声,回答道:“我也是。”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承认,交往这么久,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但似乎还有一层薄薄的隔阂,她始终保持着进退自如的距离,仿佛下一秒就会抽身离去。 但她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刻,似乎把这隔阂撞破了。 他就这么拥着她,轻声问道:“你们小区的人挺多。” “嗯?”她有些没理解他这突然的问题。 “想亲你。” 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书荷的心跳有些快,“去你家?” 他顿了顿,“我订了酒店。” 书荷有些疑惑,“你怎么不回家?” “.....家里人都不在,就不回去了。” 书荷没有多问,她嗯了一声,“那去酒店?” “——滴!” 景屹胡乱将房卡插上,灯光亮得有些刺眼,两人却毫不在意,纠缠在一起的吻急促而黏腻,所有想说的话都吞咽而下,不知不觉间,书荷跌坐在他身上,双腿分开,腰间的那只手像是要将她嵌进怀里。 火热汹涌的吻将理智全部烧尽,房间的窗帘没有拉开,酒店隔音不太好,依稀还能听见外头路过客人的交谈声。 他舔掉唇边溢出来的晶莹,这涩,情,的动作让书荷心底的防线逐渐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持续沸腾的欲/望,想要更多更多..... 黏腻的暧昧抽丝剥茧般蔓延来开,湿热的吻逐渐流连于别的地方,她轻喘着,只觉得有什么在泛滥。 是渴望,是想念,是愈发不满足的贪念,更是因为他而生理性的欢/愉。 不知不觉间,他再次俯身而下,炙热的气息让黏腻感愈来愈多。 .... 不知过了多久,他密密麻麻地亲着她,声音哑哑的:“你也很想我。” 书荷脸上的潮红未散,就这么懒懒回应着他的吻,也没有否热,“嗯,很想你。” 温存了一会儿,他起身打算去浴室,书荷盯着他难以忽视的鼓囊,拉住他的手。 他的头发被她抓得有些乱,黑眸里情/欲未散,就这么疑惑而克制地看向她。 书荷咽了咽喉咙,企图将那蠢蠢欲动的渴望压下去,却发现.....根本压不下去。 甚至有什么在身体里不断沸腾,渴望着能有更多。 她撑起身体,将他摁到沙发上,“要不要做?” ...... ...... 陌生的房间里,初次的缠绵持续了很久。 第65章 65/大学 喜欢伺候你。 景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 她正拿着手机退票。 “怎么头发也不吹?” 书荷还没放下,他拿起吹风机过来,“我来?” 她正好有些疲惫, 点了点头, 任由他来。 他的动作很轻柔,吹风机嗡嗡响着, 她闭着眼睛问, “你以前帮别人吹过?” “没有, 第一次, 还可以吗?” 她点头嗯了声,“给景师傅打满分。” “只有吹头发打满分吗?” 书荷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做的时候,填得满满的, 撞得很重,但时不时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偶尔慢吞吞地问她意见,但其实, 很折磨人。 “都满分。” 这个评价,让他忍不住翘起了唇。 书荷不打算回家了, 激烈的情//事结束, 她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景屹却睡不着,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良久,小心翼翼地抚着她锁骨处的红痕。 除此之外, 还有其他地方也有。 好像,有点不节制..... 但是怎么办,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她。 真想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 书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背脊紧贴着硬朗的胸膛,整个人被紧密拥着。 她小心翼翼地拿开他的手臂想起身,下一秒,又被人拽了回去。 “怎么了?” 他声音哑哑的,听起来还有些困倦。 书荷回过头:“有点渴,想喝水。” 他睁开眼,不怎么清醒地嗯了声,随后松了手,“我去。” 书荷也确实困得厉害,半梦半醒间,听见有人叫她。 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整杯水,等他回来时,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下午。 见她睡醒,他放下手机,“不睡了?” 她懒懒嗯了一声,他的手轻轻揉着她的腰,“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她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感受到芯口的酸胀。 他的手往下,可这一触碰,一切又无法控制。 最开始,他还自觉作为“药膏”帮她缓解着,柔软的舌头细致舔//弄,但逐渐的,书荷又忍不住抓他头发。 早上起来喝了一杯水补充水分。 淋雨的薄荷 第98节 现在流的,全被他吞吃掉了。 年轻的身体初次尝到欢愉,似乎怎么都不满足,对彼此有着极致的迷恋与渴望。 这三天,两人没有出门,就这么沉沦厮混。 他真的很会,书荷有时都招架不住,但不得不否认,这种头皮发麻的欢愉,让她有些上瘾。 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喜欢,以及对做这件事的喜欢,但她能察觉到,他的动作里,似乎都掺杂着微妙的取悦,每一次都以她的感受为先。 他轻轻弯了下唇,随意擦好手,过来亲她:“喜欢伺候你。” 他的唇软软的,她双手往上抱住他,“嗯,喜欢,但更喜欢你。” - 从那之后,两人的感情越来越好,书荷最开始的那点别扭生疏感也渐渐不存在。 许是因为这样,景屹倒是变得愈发.....恃宠而骄了。 但书荷发现,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被他黏着,喜欢顺着他的心意去宠他,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时刻。 偶尔她会陪他去上课,工作结束后,他也永远会在店门口等着她。 她也逐渐了解到许多有关他的事,比如,他爱吃甜食,会弹钢琴,喜欢穿宽松的卫衣,怕黑,同时对花粉过敏。 八月份的时候,他突然去烫了一个卷发,书荷盯着他,久久移不开视线。 他哼笑着,语气轻轻上扬,“这么好看?” 她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很帅,很适合你,但你怎么想到去烫头发了?” “前几天你不是说这个发型挺好的吗?” 书荷疑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向蓝叶给她发了某个爱豆的照片,她其实觉得一般般,但也不好意思打击她,就随便找了个理由回复——卷毛挺可爱的。 没想到被他记着了。 她脑子里已经完全想不起那爱豆的模样了,但看着他的新发型,只觉得心跳砰砰的,好像被蛊惑到了。 晚上看平板的时候,他会戴上斯文的银边眼镜。 一转头,就瞧见书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干脆放下平板,懒懒撑着脑袋,“别看我了,不然我会误会的。” 她有些疑惑:“什么?” “你的眼神,好像想把我吃了。” “......” 他对书荷,确实很有诱惑力。 但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否认的必要。 被他吸引,喜欢他的脸,喜欢他的身体,喜欢他在做时陷入情/欲的模样,喜欢他的所有。 她嗯了一声,坦然道:“确实想吃。” 他眼底笑意渐浓,就这么懒懒往后一靠,张开双手,一副等到她享用的模样—— “那,开始?” 书荷踢掉拖鞋坐到他身上,也没有让他摘掉眼镜,就这么和他接吻。 两人就挤在沙发上,他的手压着她的脖颈,“今天你来?” “嗯?” 她有些不解,下一秒,他咬了下她的唇,低低笑着勾引她:“你在上面?” “.....” 交往一周年纪念日那天,书荷早早下班。 走出咖啡店时,只见他脸色寡淡地看着手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怎么了?” 他收起手机,也没瞒她:“前两天想签我的那男的,好烦。” 书荷记得他说的那个人,景屹会发一些自弹自唱的歌曲到网上,有一首歌突然火了,粉丝涨了许多。 而前几天,就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了他,说是想要签他。 景屹没答应,但那位梁总倒是一点儿都不放弃。 “为什么不答应啊?” 她虽然对娱乐圈的事情不太了解,但签公司....或许能让他有更多选择。 “没打算往娱乐圈发展。” 按照任吟月的想法,他只能走独立钢琴表演的方向。 他扯了下唇,只是和她道:“签公司不就被束缚了?有许多事情也许都不能做。” 书荷点了点头,确实看过很多八卦新闻,说艺人被逼着干什么,又不得已放弃什么。 晚上的餐厅是景屹提前一个月订的,两人才进去,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有些不耐地轻啧一声,这姓梁的还真是阴魂不散。 梁栩也瞧见他了,和身边的女人打了一声招呼,厚着脸皮凑了上来。 “梁总,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梁栩当作没听见他话里的不悦,笑眯眯地和书荷打了一声招呼,“好巧啊同学,又见面了。” 书荷礼貌地颔首,景屹轻轻捏了下她的手,“你先点单,我马上来。” “好。”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过了十分钟他就回来。 书荷见那位梁总没有跟过来,有些好奇,“你们聊什么了?” 他没有瞒她:“就是跟他说今天的日子对我很重要,别打扰我,不然绝对不签约。” “嗯?你又想签约了?” 他摇了摇头:“还没想好,你想要我签约吗?” 书荷认真想了想,“我当然希望你能站到聚光灯下,你的才华能被人看见,但具体还是要看你的意愿,无论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他思索着她的话,正好餐送了上来,她撑着下颌:“好啦,不管你以后会不会成为大明星,大作词家,现在,我的男朋友,可以专心和我一起吃晚餐吗?” 他敛下思绪,不再想了,笑着点头:“好。” 晚上两人喝了些酒,酒精使欲望发酵,温热的气息黏糊交缠,等一切结束已经零点。 书荷已经沉沉睡了过去,他走出卧室,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任吟月发来的消息。 她为他规划的一切,如同密不透风的牢笼禁锢着他,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可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回复,他产生了一丝抗拒。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已经不只是抗拒了。 牢笼早就裂开了缝,他早就偷偷违背他们的意愿,跑向了他所向往的地方。 难道要让一切结束在现在吗? .....他不想。 当初报考沥棠大学,追求书荷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是因为想短暂逃避。 他可以舍掉一切,唯独不能放弃她。 他查了一下自己所有的财产,每次比赛的奖金都是打在任吟月的账户里,所以除此之外.....他没有个人财产。 如果是这样的他,和书荷在一起,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他要摆脱任吟月,就必须自己站稳脚跟。 他就这么静静想了很久,拿起手机,点开被设为免打扰的某个联系人,敲了几个字过去—— 【可以签约,价格按照你之前说的给。】 梁栩还没睡,立刻发来了好几个感叹号。 但他也是聪明人,知道景屹的话还没说完,【你的条件?】 景屹:【不能逼迫我创作定制风格的歌。】 所谓定制风格,就是一些公司会根据市场需求,让歌手打造流水线的,只为迎合网友的歌。 梁栩:【没问题!】 景屹:【我只负责创作,其他私人事情公司不能干涉。】 梁栩:【只要你不做违法乱纪违背道德的事,公司不会管。】 景屹:【行。】 梁栩:【那什么时候来签约?明天?】 景屹想了想时间:【周六吧,我和我女朋友一起过去。】 梁栩这人很自来熟,他打趣道:【和女朋友感情这么好啊?】 景屹挑眉,他慢悠悠地敲着字:【嗯,她会帮我看合同的。】 【我女朋友很厉害,一点细节都不会放过,所以,梁总,别想在合同上做手脚。】 梁栩:【.........】 景屹没有再理他的消息,回到床上后,她转身窝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 她的呼吸沉稳,眼皮紧阖,似乎还在睡梦中,而这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从绑架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就好像每次睡着,景嶙、任吟月、景泽良他们都会指责他。 指责他凭什么过得安稳。 但和书荷在一起后,他的睡眠状况也逐渐好转,她成了他永远无法放弃的存在。 淋雨的薄荷 第99节 困意来袭,他轻轻吻了她一下,闭上眼,心念了一句晚安,才拥着她沉沉陷入睡眠。 第66章 if线-巴黎 抱紧。 这几天没日没夜地赶due, 书荷总觉得憋得慌,沉沉积攒的压力无处释放。 为了避免自己闷到爆炸,她给自己找了点事做——每天五点出门去看日出。 至于为什么是五点...... 书荷看着手机亮起的时间, 困意来临, 懒懒打了个哈欠。 不用兼职后,她的作息逐渐混乱, 每天傍晚才醒, 一醒来就蓬头垢面赶due, 常常到早上六七点才准备入睡。 她如往常一样, 一个人坐在广场的长凳上,天光渐亮, 橙黄色的光芒逐渐将灰濛濛的天浸染。 一直坐到七点半,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等回到公寓, 密码锁“滴”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黏腻的调情声,男人的喘息与女人的娇嗔融在一起,她看向那紧闭的房门,拧了下眉。 fiona是她的合租室友, 搬进来以后,她时不时地会带男朋友回来, 这已经是书荷所知道的第五任了。 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再加上书荷神经衰弱,总能听到他们情不自禁的动静,只有戴上耳机勉勉强强能屏蔽一切。 幸好房子里有两间浴室,她和fiona可以一人一间。 等洗完澡,书荷饿得不行, 但她还是等了一会儿,因为fiona的男朋友会在八点半前离开。 但她没想到,今天他还没走。 “hey——sarala!” 金发男人就这么懒懒倚在那,宽大的浴袍松松垮垮,脖子处还有深色的抓痕,深灰色的瞳孔里掺着毫不掩饰的兴味与欲/望,让书荷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匹阴翳而阴森的狼盯着,撕掉了在fiona面前的伪善,似是舔着锋锐的牙,仿佛下一秒就要伸出可怖的爪牙,让人无处可逃。 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书荷就从心底生起反感与警惕,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打开冰箱拿面包。 男人还想说点什么,fiona从卧室出来,女人披散着卷发,艳丽上翘的眼勾着风情万种。 书荷是个防备心很强的人,但fiona像是看不见她冷淡的脸色,友好和她打着招呼:“没打扰你吧,昨晚?” fiona最近在学中文,还总是说倒装句。 书荷与她的关系只能说一般,她点了点头,随后径直回到卧室,关上门前,她听见女人在问他:“你晚上什么时候结束?” ..... 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傍晚六点。 她匆匆忙忙爬起来化妆,晚上学校还有舞会。 身处陌生的国家,她的日常生活不是兼职就是窝在公寓学习,也很少参加各种活动,但这个舞会却必须参加。 舞会不限风格,书荷换了一条茶青色的旗袍,又将头发挽了起来,用一根发簪固定住。 她的饰品不是很多,直接选择了珍珠点缀的钻石耳钉,这是她拿到留学offer后,送给自己的礼物。 五位数的耳钉戴在耳朵上,让她觉得自己突然多了些贵气。 七点半,书荷准时到达宴会厅,浪漫的水晶灯下,身着精致礼服的男男女女站在一起聊天,即使带着面具,欢声笑语中还是交织着愉悦的氛围。 书荷的视线突然撞上一双冷然满是侵略性的灰色眼眸,他甚至挑衅至极地向她举杯,正要朝她走来,身边的女人拉住他——不是fiona。 她背脊生起了阴森森的凉意,拧着眉避开他的视线,随便挑了一个小狗面具走开,这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别人。 因为fiona的男朋友tom,书荷心情不佳,总觉得有一道阴森森的目光始终盯着她,如同令人恶心的毒蛇缠在皮肤上,让人觉得很不适。 舞会的活动很快开始,游戏很简单,全场灯光灭后随意走动,灯光再次亮起的一刹那,和你牵手的那个人,就是你今晚的舞伴。 这是个可以溜走的好时机。 “啪嗒!” 全场陷入昏暗,两秒后,悠扬的音乐响起,时不时的有人从她身边路过,混合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味与嘀咕声,书荷担心tom会过来,她按照记忆往回走。 宴会厅里的人挺多的,走着走着,书荷的高跟鞋不知踩到了什么,突然脚一崴,就要摔倒之际,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她踉跄着往前,鼻尖撞到硬朗的胸膛,酸疼感涌上来的一刹那,全场灯光突然亮起,现场陷入片刻静默。 书荷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眼眸,男人的瞳底也划过一道怔愣,狐狸面具架在高挺的鼻梁上,依稀露出剩下半张脸那优越锋锐的轮廓。 喧哗声起,书荷回过神,她抽出自己的手,低低道谢之后,就要走。 “等等——” 书荷的脚步一顿,她会停下来,是因为他说的是中文......他怎么确定她是中国人? 男人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灯光落拓在他身上,看上去衣冠楚楚的,唇角勾着恰到好处的笑,面具后的黑眸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与tom那令人不适的目光不同,他的瞳孔黑润润的,像是被雨水浸湿,干净不含杂质,让人很容易放下警惕。 “你走了,我的舞伴怎么办?” 他语调悠悠的,倒是没有一点儿质问的意思,听起来有些像好声好气地和她商量。 书荷看向宴会厅,男男女女牵着手,已经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他们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不跳,倒是显得有些突兀。 但她还是拒绝了:“抱歉,你另寻舞伴吧,我还有事。” “哪还找得到舞伴啊。”他拖腔拽调的,虽是这么说,可看向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儿哀怨的意思,倒是含了些兴致,就像是......她要是走了,就是不对他负责。 书荷有些头疼,没办法,她将手放在男人手心,提醒道:“我不会跳舞。” 他似是笑了笑,“没关系,我会。” 跳舞的过程中,他没有再和她继续搭话,就像真的只是因为需要舞伴而已,倒是书荷,踩了他好几下。 他戏谑地看向她,仗着有面具,书荷面不改色:“我都说了我不会。” 他轻笑着,“我又没怪你。” “.......” 连着跳了好几曲,书荷借口去洗手间,男人也没再拦她。 但是从洗手间出来后,她遇见了一个很不想看见的人。 tom已经摘了面具,他灰色的瞳底闪烁着兴奋,步步向她逼近:“sarala,又见面了。” 书荷没有理他,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而过,却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please don't touch me!” 她挣开他的手,像是竖起了全身的刺,声音冷到极点。 但她越是防备,tom眼底的兴味越足,“为什么呢?sarala,我对你很有兴趣,我们要不要约一下?” 书荷听着他标准的伦敦腔,胃里却一阵恶心,她一点儿都不想和他说话,可tom却不依不饶地拦着她—— “sarala,你之前应该听到过的,我很厉害,要不然fiona也不会——” 书荷警惕地盯着面前高壮的男人,冷声打断:“你也知道你是fiona的男朋友,你这样对得起她吗?不要再来骚扰我了。” tom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有什么关系啊,她又不知道,更何况,fiona自己也爱玩,真的sarala,相信我,我会让你快乐到后悔拒绝我的——” 书荷真的快要反胃到吐了! 她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身就跑,可她怎么跑得过男人,tom再次抓住她手的一瞬间,书荷动作极快地将发簪抽出来,狠狠扎进他的手臂—— “啊!!” tom的手臂顿时猩红,趁着他松手,书荷连发簪也不要了,转身就跑。 但tom今天似乎摆明了要得到她,他骂着脏话追,似乎还在喊着别人,书荷跑出宴会厅的时候,正想着往哪个出口,突然被人拉住手—— 心脏骤然高高悬起,可看到面前的人是谁时,她瞳孔一缩,但男人没有陪她在原地震惊,紧拉着她的手往外跑去。 冷风呼呼在耳边狂啸,书荷气息乱得厉害,身后tom气急败坏的声音愈发近,她咬着牙,“他们是冲我来的,你——!” 书荷所有的话随着骤然悬空的身体止在喉间,就这么被人掐着腰抱上机车,腰间的力量一松,她心跳砰砰砰的,下一秒,她被戴上一个厚重的头盔,耳朵被强有力堵住,世界猛地静音。 他将防护镜往下拉的瞬间,她看到了逐渐逼近的tom几人。 她顿时紧张地抓男人的衣服,只见他跨坐上机车,轰鸣声响起的刹那,他偏头看向愤怒的几人,忽地勾唇一笑,带着些挑衅的意味。 ..... 不知道飙了多久,机车缓缓停在一片空旷的地方。 书荷摘着厚重的头盔,脱落的瞬间,她的耳朵一阵刺痛,有一枚闪闪明亮的东西掉了下来,她下意识地要去接,只见一只漂亮的手先一步接住。 他没有直接将耳钉还给她,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最后评价了一句:“真漂亮的耳钉。” 书荷从机车上下来,将头盔还给他,她的发型有些乱,将碎发捋到了耳边,在看到他摘掉面具的容貌时,明显一愣:“怎么是你?” 他就这么懒散坐着,歪了下脑袋,幽黑的目光含着明显的戏谑:“帮你第二次了,这回不觉得我是坏人了?” “......” 第一次帮忙,是一年前书荷刚来巴黎的时候。 当时出机场,她看见有举着学校牌子的男人,就是面前的人。 但书荷担心会被骗,他一回头,就撞见了她警惕的,看着人贩子似的目光。 “?” 他有些好笑,“这位同学,证件你可都看过了。” 书荷依旧冷冷淡淡的,“证件可以伪造。” “......” 他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位漂亮至极的女生,“我是中国人,你还不相信我?” 书荷也在打量他,黑色冲锋衣搭配工装裤,马丁靴,极简的搭配,帅确实挺帅,但她对男人存在天生的“偏见”,多帅的男人都有可能不是好东西。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防备,“中国人骗中国人的事情那可太多了。” “.......” 后来等送她到,他还兴致很浓想看看她有什么要说的,女人只是高冷至极地和他颔首,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那决绝清瘦的背影,他可是现在都记得。 书荷被他的反问噎了下,清凌凌的眼眸平静回视他:“你早就认出我了?” 看着她一如既往冷淡高傲的样子,男人也不瞒她,点头嗯了一声。 书荷拧着眉思索,难道是因为她穿了旗袍? 这顶多知道她是国人.....而且还不一定,现在有许多外国人喜欢中国的新中式,也有些洋人也会穿旗袍。 淋雨的薄荷 第100节 男人忽然晃了晃他手中的耳钉,书荷愣了下,正要伸手去拿,他突然收了回去。 “我的耳钉。”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书荷慢半拍地想起来,一年前她刚来的时候,她确实也是戴着这耳钉,但就凭这?全世界有那么多耳钉相似的。 他勾了下唇:“因为这是我设计的耳钉,还真的,全世界没有撞款的。” “.......” 书荷都懒得反驳他的鬼话,他一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人,不像一个能沉下心来设计东西的。 她承认,她的偏见有些重,但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男人轻啧一声,正想再说点什么,轰隆两声,只见天空笼着雾濛濛的一片,看上去是要下雨。 他将耳钉还给她,又接过她递来的头盔。 就这么被他盯着,书荷的耳钉莫名戴不进去了。 她顿时有些烦躁,正想作罢,面前笼下一小片阴影,他突然倾身而来,书荷的心跳咯登一声,根本来不及拒绝。 他的手有些冷,碰到她的耳朵时莫名涌入酥酥麻麻的怪异感觉,戴好不过两秒钟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抬起眼,两人的目光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刺骨的冷风,像是将莫名的燥热越吹越旺。 等他退开身,她口干舌燥地咽了下喉咙,耳朵后知后觉弥漫着一股热意,一直烧到了脖颈间。 景屹看着面无表情的女人,心底划过一丝怪异,他这么招人讨厌? 天空已经下起了毛毛细雨,他也不多说什么,将头盔重新戴到她头上,“上车。” 书荷原本想自己回去的,但现在下雨,她也不扭捏,跨坐上车后,只见他突然解开外套,随手盖在她身上。 她手忙脚乱地接住:“我不用.....” 已经用了唯一的头盔,怎么能再穿他的外套。 “穿好——” 他没有理会她的拒绝,轰鸣声响起的一刹那,轻飘飘地叮嘱道:“告诉我地址,然后,抱紧。” “.....” 一路狂飙,仅用十分钟就到了公寓,但两人还是被淋湿了。 书荷还好,有头盔和他的外套,他就比较惨了,头发湿漉漉的,俊朗的脸上也落着很多雨水。 “你要不要....去喝杯热水?我有一次性雨衣。” 书荷拧着眉,毕竟他帮了自己,又送她回来。 “不了。”刚认识,他也不方便去女生的家,书荷倒是没想到他这么绅士,但下一秒,他又问道:“你是自己住?” 她摇头:“和室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往身后的公寓看了一眼。 他顺着她的目光,“怎么了?” 书荷的怀里还抱着头盔,“那男的,是我室友男朋友。” 他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他今天会来吗?” 书荷想起白日里fiona问的话,摇头:“不确定。” 他几乎没怎么想,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加个微信?” “......” 书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直白被人要过微信了,见她愣了下,他揶揄道:“怎么,还觉得我是骗子啊。” “.......”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书荷默默在心底吐槽,但还是拿出手机加上了他的微信。 见她发送了邀请,他很快通过,随后收起手机,“你到了给我发个微信,确定他不在我再走。” 书荷没想到他加微信是为了这个,她下意识拒绝:“不用了.....” 他戴上头盔,不容拒绝:“上去吧。” “.....” 书荷没有再扭捏,等回到公寓,一个人也没有,只见冰箱上贴着fiona给她留的字条,她今夜不回。 那tom应该也不会过来。 给人发完消息,他迅速回了一个ok。 书荷来到窗边,本以为他会走了,谁想到他又发来了消息:【我叫景屹。】 书荷正好点开了他的详情资料,看到他的年龄时不由愣了下,比她还要小两岁。 分神之际,他又发来了消息:【你呢?】 书荷顿了良久,直至光亮自动暗了下去,她敲了几个字回过去—— 【书荷。】 屏幕静了两秒,他很快回了消息过来:【名字真好听。】 第67章 if线-巴黎 你到底会不会啊? 连着几天下雨, 书荷窝在公寓没日没夜地赶due,直到提交的那一刻,她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上。 良久, 她再次睁开眼, 毫无睡意。 这段时间作息混乱,本以为结束后可以好好睡一觉, 现在却睡不着了。 积压了这么久的憋闷怎么都无法释放, 她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 目光落在新开的那家酒吧上, 闪烁着诡异的光,看上去有些神秘。 她来到巴黎以后, 忙着学业和兼职,都没怎么好好玩过。 之前也听同学提起过这家酒吧,她顿时有了兴趣, 爬起来化妆。 ...... 酒吧外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但是走进去的一刹那,书荷脚步顿了顿,有些怀疑自己有没有来错地方。 闪烁的灯光下,金发碧眼的男男女女尽情跳动, 现场气氛很嗨,每个人都格外享受, 而让她有些怔愣的原因是, 现场放的歌,正是家有儿女的主题曲——阳光男孩阳光女孩。 酒保笑着给她递了手环,书荷回过神,嗨乐的气氛如同浪潮将她袭来,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叫嚣着兴奋, 她穿过人群,从托盘处拿起一杯酒,惬意地坐在高脚凳上。 身在陌生的国家,听着熟悉的歌,这种感觉,奇异却让人兴奋。 一曲结束,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道熟悉的身影上。 幽暗的角落里,迷离的灯光交织着不同色彩,笼罩在他挺拔的身型上。 男生就穿着简单随意的白短袖,颈下缀着一条银色项链,慵懒至极地站在那,两手游刃有余地调动着打碟机。 身边的人和他说话,他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笑了下,许是因为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这一笑瞧上去有些敷衍。 但又或者是因为这迷离的灯光,他浑身透着莫名的蛊惑,让人实在移不开眼。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他撩起眼皮看了过来,目光相撞,他挑了下眉,毫无波澜的眼底似是泛起一丝明亮。 周遭喧哗,书荷就这么毫不心虚地回视他的目光,几秒后,又淡定地移开视线,抿了口酒。 坐了一会儿,书荷随意往旁边看了眼,只见一个酒保被人拦住,拦住他的卷发男人有些眼熟,不等她多回想,就瞧见他光明正大往酒中倒入东西。 书荷没出国前就知道,在这些国家依旧有很多人接触违禁物品。 但她没打算多管闲事,正打想去舞池中跳一曲,余光中酒保将那下了药的酒送给了景屹。 她不由一顿,眼见他拿起了杯子随意晃着,书荷心跳咯登一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他面前。 不等他说一句话,直接夺过他手中的酒。 “被人下药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屹那漫不经心的眸光锋锐扫向酒保,酒保一脸苦逼地指了不远处,随后匆匆忙忙溜走了。 书荷一回头,就瞧见那卷发男人正在人群之中盯着他们,目光如一匹蓄势待发的狼,她顿时记起来这人是谁。 “是tom的朋友。” 下一秒,两人看到tom的身影,视线冷冷扫了过来,看上去不怀好意,景屹反应极快,攥着她的手腕转身跑去。 两人很快离开拥挤的人群,跑出酒吧时,卷发男人迎面出现拦住他们。 书荷是第一次来这里,完全不知道还有另一个出口。 景屹轻啧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啊。” 他那游刃有余的样子,谁信他是第一次来。 但此时不是拌嘴的时候,景屹松开她的手,“躲远点。” 书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将男人摔倒在地,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遇到打架,不免有些紧张,却还是绷着脸寻找可以用的工具。 tom和另一个男人追了上来,书荷捡起木棍的时候,听见了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只见景屹的手臂划过一道刺眼的血红,tom被他压制在地,手里还拿着滴血的刀,眼见另外两人踉跄着要爬起来,书荷咬着牙,使劲全身力气狠狠砸一人的后颈,将男人直接打懵跌倒在地。 景屹的手臂青筋绷起,滴滴答答的血浸到tom的脖颈处,他分神地看向书荷,就在tom的刀要再次扎向他的时候,只见他突然脸色难看地痛苦哀嚎,手里的刀颤着掉落。 景屹再次回头,就瞧见书荷居高临下地站在两人身后,妆容精致,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除了碎发有些凌乱,看上去并不狼狈。 她脸色冷然,垂落的手中还握着棍子,可那八公分的银色高跟鞋却死死踩在了tom的.......命根处。 真凶狠啊。 她像是觉得还不够,又狠狠踩重了力道,景屹趁机起身,在几人就要爬起来之前,拉着她的手就跑。 .....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空轰隆隆地下起雨,两人随便找了个地方躲雨,他一回头,就瞧见几分钟前还光鲜亮丽的女人,在此刻被淋湿,有些狼狈,但脸色还是冷冷的。 淋雨的薄荷 第101节 他看了下自己,也没比她好到哪去。 书荷一转头,就瞧见了他手臂处的血痕。 她拧着眉,“你伤口要处理一下。” 但现在还下着雨,水花四溅,他看向身边的人,她单薄的裙子湿漉漉紧贴着曼妙身躯,微卷的长发也滴着水,双手环抱着,裸/露的脖颈脆弱白皙,抿着唇,清泠泠的视线就这么撞上他的黑眸。 耳边是滴滴答答的雨声,冷薄的空气里似乎无声发酵着什么,如同一层密密的薄纱将两人笼罩着。 他喉结上下一滚,暗哑的嗓音融在雨声中,她却听得清晰—— “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去我家?” ..... 景屹没有与人合租,他的公寓不算宽敞,但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书荷打量着房子的布置,没有太多的家具,也没有想像中的脏乱,很干净,他甚至还养了两盆绿植。 他拿了一双新的拖鞋放到她脚边,书荷正想拒绝,他盯着她有些红的脚后跟:“不累吗?” “.....” 不等她回答,他转身进浴室。 再出来时,景屹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另只手拿着一块新的毛巾。 瞧见她脚上那双明显尺码不合的拖鞋,他轻轻弯了下唇。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唐突,邀请一个女生在自己家洗澡,怎么听,都像是不怀好意。 书荷却一点儿没在意,她接过毛巾,摇了摇头:“先帮你处理伤口。” 他眉梢一抬,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心善。 书荷像是猜出了他心底所想,随便擦了脖颈,抬着下颌,依旧那高冷的模样:“毕竟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 他耸了耸肩,等拿着药出来,直接将手臂凑到她面前。 书荷低头帮他擦着药,景屹的视线落在她冷淡却漂亮的脸上。 她长长的睫羽轻垂,敛下了一小片阴影,被雨水浸过的脸干净透白,灯光笼罩,她红唇轻抿,动作小心而认真。 他不由想到了一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女生毫不掩饰自己的警惕,清冷又透着疏离感。 后来在舞会上,她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就注意到了,她没有与别人谈笑交流,一人呆在角落,淡漠至极,莫名孤独。 在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他没想到相撞的人是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她很想走,他还是缠住了她。 好像每次见到她,她都是疏离而防备的模样。 但在此时,他却觉得有些不一样。 就好像孤僻冷漠只是她的伪装,她的内心,其实很温柔。 书荷一抬眼,就撞上了他直勾勾的深邃眼眸。 他靠得很近,空气似乎变得狭隘逼仄,有丝丝缕缕的暧昧扩散开,书荷面色寡淡地往后一退,心跳却乱得厉害。 “好了。” “嗯。” 他的嗓子突然发干,欲盖弥彰地喝了一口水,见她已经放下东西起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书荷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跌坐回去,半个身体都靠向了他。 身上的衣服湿湿黏黏的,这一靠近,似乎点燃了什么,沿着腕部禁锢的力道抽丝剥茧般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的热意散在了逼仄的空气里。 他喉结滚动,漆黑的眼里翻涌着晦暗的深色,如同汹涌的浪潮要将她吞灭。 “外面还在下雨。” 他嗓音莫名暗哑,书荷想嗯一声,却发现口干舌燥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似乎有什么在心底灼灼燃烧。 “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不知何时,温热的呼吸几乎就要交缠在一起。 书荷眼睫一颤,冲动沸腾的欲/望使心跳愈来愈快,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干涩的唇,点头的一刹那,视线突然笼罩,陌生而柔软的唇就这么贴了她一下。 两秒后,她再次睁开眼,他满是侵略性的目光就这么紧紧攫住她,呼吸近尺相隔,像是在给她最后一次犹豫。 咚咚的心跳不满叫嚣着,她任由渴望将理智吞噬,闭上眼抱住了他。 暴雨伴随着呜呜狂风,雷鸣作响,砰砰不停的心跳融在雨声中,不算宽敞的公寓里,空气变得逼仄而燥热,密密麻麻交缠的呼吸愈发急促混乱,不知不觉间,书荷嵌进柔软的沙发里,后脑勺被人扶着,吞咽的动作生疏又慌乱。 唇齿间满是陌生而暧昧的气息,他横冲直撞地汲取,毫无技巧可言,书荷被咬了下,她胸脯起伏,不甘示弱地回咬着。两人谁也不让谁,汹涌之际,如同外头的狂风暴雨,她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亲密而炙热的吻中。 原来接吻,这么爽。 不知道亲了多久,她的唇透着艳丽的红,他眸色沉沉翻涌着晦暗,卷走她唇边晶莹暧昧的银丝,嗓音很哑:“继续亲?” 书荷盯着他同样亮晶晶的唇,抵不住诱惑,点头嗯了声。 暴雨久久未停,情/欲也发酵到无法可控。 紧密相拥的身体黏黏糊糊的,身上的裙子已经是半脱落的状态。 她的指尖狠狠嵌进他的皮肤里,他却完全察觉不到,咬着她的唇,低低商量着:“tom今天会去你室友那么?” “.....” 她分神地回想着他的问题,其实她不知道,但开口时却是另一个答案:“应该会。” 在不知何时,她跨坐在他腿//上,禁锢在腰间的手很热,似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强势的,没有一点儿要放手的意思。 “那,留我这?” 书荷全身燥热,吞噬着理智,也有什么在泛滥,密密麻麻的,不想放手,也还不够。 再次吻上的那一刻,他知道了她的答案。 这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让书荷忍不住地颤,她咬唇忍着几乎就要溢出喉咙的轻吟,说不清是想让他继续,还是想让他停下。 他的黑发还有些湿,书荷觉得好痒。 这狂风暴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淅淅沥沥地砸着窗户,大有要下一整晚的趋势。 他胡乱地吞吃之后,书荷身上出了一层汗,她依旧蜷缩着脚趾,不想去看她的杰作。 意情迷乱间,她听到了拆着包装的动静。 看见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她心底划过一丝怪异的不爽,仅一眼就收回视线。 他倾身压过来时,敏锐察觉到她突然冷下去的情绪。 他掐着她的下颌让她看自己,黑眸紧盯着她,声音低哑蕴着情/欲:“不做了?” 因为他的问题,书荷也察觉到自己情绪的不对,她及时清醒过来,他有没有过别人,关她屁事。 现在各有所需,她作为一个成年女性,渴望欲/望很正常,当下只是要满足,又不是要和他谈恋爱。 而且现在全身的情///欲都被挑了起来,他也确实挺会,让她就此中断,她还真有些舍不得。 等理清思绪,她将他往下拉,一副不耐的模样:“你好啰嗦,快点。” 他幽深的黑眸凝着她两秒,像是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书荷已经感受到了他的昂然之处,忍着想要,淡淡挑衅:“愣着干什么,你不会是不行?” “......” 和他的吻一样,他擀时横冲直撞的,一寸不留,全,进,汹涌而强势,毫无技巧可言。 书荷从来没感受过这么凶猛的东西,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她咬着他:“.....你到底会不会啊?” 她透着媚意的指责让他太阳穴嗡嗡直跳,他脖间青筋暴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第一次.....我以为已经够润了。还疼吗?我先待一会儿好吗?” “.....” 书荷现在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听着他的话,也只当这是他在床上哄着她的花言巧语。 缓了很久,书荷破碎的轻吟被他堵住。 从最开始浑热而毫无极技巧地撞着,到后面,他已经了解她的点在哪。 书荷快要溺死在这黏腻的狂风暴雨中。 外头的雨不知下了多久,屋内的旖旎也久久未停。 第68章 if线-巴黎 不做就滚。 书荷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大脑难得没有前几日那般疲惫,身体又得到了充分的睡眠,现在只剩下满足的慵懒。 但很快, 混乱激烈的一切全部涌进脑海中, 她呼吸一滞,缓慢接受着事实。 她居然, 和一个才见了没几面的男人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 很激烈, 这不算宽敞的公寓里, 到处都是他们的东西,有几次, 是她想要更多,命令他快点。 但要问她后悔吗? 并没有。 昨晚持续了很久,除了刚开始, 她几乎没有不适的地方,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欢愉,甚至有些上瘾。 她撑着身体去拿手机,居然才中午十二点。 她回想了一下,好像凌晨一点才睡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常”的作息了。 分神之际,身后的人似乎醒了, 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后颈, 他的嗓音蕴着刚醒的困倦沙哑,“这么早醒了?” 书荷嗯了声,她一回头,就被人吻住。 缠绵的吻持续了十分钟,初尝x爱, 年轻的身体抱在一起,汹涌的渴望似乎在持续沸腾发酵。 昨晚,她的裙子早就不能穿了。 此时只穿着他的短袖,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以至于他直接钉到了泛滥的瓣口。 淋雨的薄荷 第102节 经历了昨晚,这种时候他居然还绅士问道:“行吗?” 书荷真想绞死这装模作样的狗东西,昨天也没见他这么温和。 她拧着眉,“行不行,不是应该问你吗?” “......” 两人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又质疑他。 景屹已经摸清了她的性子,这漂亮的嘴真硬,会冷冷淡淡地呛他,挑衅他,质疑他,也会高傲地命令他快点。 但怎么办,他居然觉得她这样真讨人喜欢。 他倾身过去,拿了一盒新的。 书荷瞥了一眼,拧着眉,这人到底是玩得多花,在家里囤这么多盒。 景屹给自己戴好的时候,就触及她冷淡的视线。 他愣了下,有些不解,怎么和昨晚一样,他拿个t,她情绪就变了。 这回他摆明了要知道理由,故意没有很深,书荷在他的肩部划出深色痕迹,不满之际,她看到了他背上的伤痕。 与她的抓痕不同,一看就是被打留下的痕迹。 见她这种时候还在分神,他突然一撞,书荷差点尖叫出声。 “为什么突然不高兴?”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书荷刚经历突然的g////c,闭着眼不看他,声线含着哑哑的情//欲,“你真的好烦,快点做完,我饿了。” 但她不知道,他也是个极为叛逆的人。 越让他做什么,他越不做。 他几乎是全部离开的状态,书荷被这陡然的虚空弄得差点想哭,这生理性的反应让她觉得一切不可控制。 但他依旧抱着她,似乎只要她回答了,他就会回来。 “为什么?嗯?判刑也得给我个理由吧?自己生闷气也不好,到底为什么?” 他半哄着,这种被勾引,却始终得不到的感觉,折磨到让她有些崩溃。 但书荷从来不是一个会妥协的人。 他的这个行为,让她觉得他是故意的。 欲///望顿时冷却了几分,她猛地推开他,漂亮的瞳底也蕴着些疏离的淡漠:“少拿你用在别人身上的套路来对我,不做就滚。” 她支起一丝未缕的身体,景屹敏锐察觉到她话里的重点,抓着她的手将人重新压了回去。 “什么用在别人身上的?你在说什么?” 书荷想挣脱他的手,却没有一点用,她冷着脸,语气透着些不耐:“谁无缘无故在家里备这么多套?你装什么?反正成年男女一夜情很正常,你到底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景屹黑漆漆的眼眸盯了她两秒,忽地一笑,“你在为这事生气啊。” 书荷撇过头不想理他,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看向自己:“谁告诉你有套就一定和别人做过?” 书荷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爽什么,明明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只是一夜情,她也没有很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做的不错,会服务而已,和他做完,能让她积攒已久的压力得到发泄。 所以他有没有和别人做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今天之后,两人或许完全不会有联系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洁癖,要不然怎么会有些泛恶心。 她不听,他偏要说给她听,还格外强势地让她看着自己:“这是之前生日的时候,一个朋友恶搞送给我的。” “国外这群人都这样开放,你应该有所了解。” 书荷才不相信男人的片面之言,她不耐地推了他一下:“你话真的好多,到底做不做——!” 未说完的话就这么碎碎止住,她流着眼泪骂了一句混蛋。 ....... 从昨天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有吃,书荷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洗完澡出来,他简单煮好了两碗面,加了火腿和金灿灿的荷包蛋,看上去格外诱人。 书荷专注用着餐,身上穿的是他的短袖,松松垮垮的,长发随意扎了个丸子头,露出雪白而脆弱的颈,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她吃东西比较慢,等吃完所有,只见面前的人早就结束用餐,双手环抱着,碎发遮住了些许眉眼,黑幽幽的眸子不知落在她身上多久了。 见她放下筷子,他挑眉:“不吃了?” 半小时前还负距离亲密交缠的两人,此时面对面的坐着,似乎有一道分界线隔阂在两人之中,显得有些生疏。 书荷点了点头,还没多说什么,只见他低头点了两下屏幕,随后将手机放在两人之中。 她瞥了眼正在拨号的页面,很快,一道怪异别扭的男声兴冲冲地响起—— “嗨!屹!下午好!你吃了吗!” 对方说着一口不太流畅的中文,也不看看现在是几点,就熟练套用着中国人的礼貌问语——吃了吗? 景屹看了眼对面的女人,他开门见山道:“kevin,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有人会误会。” kevin先是疑惑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毕竟他只送过一样东西。 “哎呀呀,我这不是担心你要用的时候没有可怎么办啊!而且你清心寡欲的,都不知道这种事有多快乐——等等!” 他中英文掺杂着,突然惊呼:“谁会误会?omg!!你不会谈恋爱了吧?老天爷!你终于谈恋爱了!我还以为你会单身一辈子呢!” kevin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景屹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他随意敷衍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空气陡然陷入寂静,他修长的指尖敲了下桌面,好脾气地问道:“这下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我真是第一次。” 书荷在洗完澡时就清醒过来了,等听完解释,已经信了一大半,但她丝毫没有愧疚的情绪,就这么淡淡哦了一声。 “哦——?” 他学着她的腔调,似是气笑了,“你怎么睡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书荷敷衍地扯了下唇:“对不起行了吧,伤害了您脆弱单纯的少男心。” “......” 景屹是真没想到,面前这姑娘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嘴却挺毒。 巴黎这里送外卖很慢,她的裙子已经不能穿了,身上这件短袖宽宽大大的,勉强算oversize的风格。 她想了想,干脆向他把身上的衣服买了。 “要走了?”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明亮的黑眸一瞬不瞬盯着她,“那我呢?” 书荷奇怪地看向他:“你什么?” 问出口的一瞬间,景屹自己也愣了下,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问她要身份。 但是她摆明了不想负责,睡完就打算走了,这让他心底产生了一丝奇怪而别扭的失落。 他敛下情绪,触及她漂亮的琥珀眼,又鬼迷心窍地问了一句:“还会来我这么?” “......” 总不可能是来喝茶聊天的。 书荷站在他面前,这个角度,能瞧见他歪着的领口下,锁骨处隐隐暧昧的痕迹。 他只穿着简单的白t,她却知道他的身材有多好,腰腹线条流畅,搂着她时,随着动作满是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汗水沿着胸肌,显得格外性感。 无论是从身材,还是力道,又或者是技巧,书荷承认,她很满意。 原本想直接走人,他这一问,她突然有些舍不得.....尝过一次后,还真的会上瘾。 有种不受控制的渴望在无声发酵。 她挣脱他的手,撇开视线,也没有正面回答:“再说吧。” 这个答案在景屹的意料之中,他也没有太失落,回卧室拿了一条新的黑色工装裤。 她个子已经挺高的了,可穿着他的裤子还是有些怪怪的,像是偷穿大人的。 看她冷着一张脸的模样,他无声笑了下,还挺可爱的。 整理好后,他送她回公寓。 书荷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等坐上他的机车时,才发现递给她的是一个新的头盔。 他转过头,主动解释了一句:“新的,没别人戴过。” “......” 她高冷至极地哦了一声,戴上头盔,隔着护目镜静静看着他。 他唇角忍不住翘了下,也没再逗她。 等到了她的公寓,他摘下头盔,随手抓了下凌乱浓密的黑发,视线往上看了一眼,“我送你上去?” 书荷原本想拒绝,可是触及他黑亮亮的眼眸,就这么鬼迷心窍地点了点头。 “滴”的一声,书荷推门进去,没有听到那熟悉的缠绵声。 她猜测tom昨天应该没过来,也是此时,fiona从卧室里出来,瞧见她身后的男人,她夸张地捂着嘴,随后中英文夹杂着戏谑打趣—— “sarala,你可终于带男伴回来了。” 书荷很淡地笑了笑,她回头,只见他手里把玩着车钥匙,唇角弯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我走了。” 书荷点了点头。 景屹停住了把玩的动作,最后问道:“我还能找你吗?” 书荷的心跳顿时有些快,她现在全身上下都穿着他的衣服,芯,吃了很久,以至于现在只是被他这样直白注视着,就不受控制地润了起来。 她突然有些口干舌燥的,手心出了一层汗,只不过面色依旧寡淡:“随便你。” “但我很忙的,不一定会回消息。” 这个回答没有让他很失望,他嗯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让书荷愈发不自在。 淋雨的薄荷 第103节 洗完澡,她换掉了身上尺寸不合的男士衣物,走出卧室时fiona刚好打完电话,书荷想了想,和她提起了tom的事情。 女人惊讶极了,双手合十格外抱歉。 书荷摇了摇头,她问:“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老实说,我早就想结束这段关系了。”fiona耸了耸肩,“正好趁这个机会,我能甩了他。” 书荷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道:“tom这样的人,会不会报复?” fiona心大地笑了笑:“他又没有钥匙,咱们换了密码就行。” 她这么说,书荷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到卧室,她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亮起,景屹在一分钟前给她发来了消息:【后来有空么?】 书荷翻了一下计划表,也不是故意要拒绝他,她有一个很重要的面试:【没空。】 他也没有再多问,只是回了一个好。 书荷之前有一份兼职是在培训机构做中文老师,后来那个机构的老板跑了,她也就没了兼职工作。 她重新找了一个机构,并且顺利通过了面试。 这应该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 九月的时候,她开始工作,倒是没想到,会在机构碰见景屹,还有他那位名叫kevin的朋友。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位kevin还是大学生,却已经是这家机构的老板了,而景屹也是创始人之一。 他也身兼数职,比如之前去机场接她,比如之前代替kevin去参加舞会。 她突然发现,他身上有很多秘密。 比如他这个年纪,应该是在上大学,但他却没有。 再比如他背上的数道伤疤。 从那天之后,景屹偶尔会给她发消息,但她忙于工作和学业,都只是敷衍地回了几句。 逐渐的,他的消息越来越少。 偶尔两人在机构见面,也只是当成了陌生人。 就好像那个炙热的夜晚,只是一场梦而已。 周六的时候fiona不在家,书荷下班时已经接近傍晚,她在外面逛了一圈,又买了自己喜欢的面包,等回到公寓,门锁“滴”的一声,她突然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从背脊生起莫名的凉意。 她正要关上门,可里面的人动作比她更快,陌生面孔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刀,书荷被拖了进去,她忍着颤意,努力稳着声线用英文问他—— “你是谁?要钱吗?我可以给你钱。” 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男人听见她的话凶狠地推着她拿钱,只是那浑热不含好意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书荷忍着恐惧,男人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谨慎地来到床边,弯下腰的一瞬间,动作极快从床底拿出防狼喷雾向他喷去—— 男人痛苦地哀嚎着,书荷不带一丝犹豫地往外跑去,随后直接将卧室的门从外头锁住。 她住的是22楼,除非他直接不要命跳楼,他根本逃不出去。 书荷打完报警电话,一手还警惕地拿着防狼喷雾。 这是之前tom过来,她有些不放心特地备着的,床底下、浴室里、床头柜里都放了,就怕意外发生。 那男人一直在卧室里乱骂叫嚣,甚至砰砰砸着门,直到警察来临的那一刻,书荷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从警局离开已经九点多,男人是tom的朋友,曾经抢劫偷钱都做过,tom一直想着报复她,但没有钥匙和密码,就找到了他。 这突然的事情让她所有的好心情尽数消失,等回到公寓,看着狼狈不堪的卧室,她涌上了一股恶心感,躁意蔓延,却无处发泄。 也是此时,她的手机嗡嗡一震,消息来自许久不见的景屹:【朋友给了我两张音乐剧的门票,时间在下周六,你有空吗?】 书荷盯着这消息许久,她没有回复,直接给人弹了语音过去。 接通的一刹那,他那边的嘈杂很快消失,像是走到了一片安静的地方—— “书荷?” “你今晚有空吗?” 两人的声音一道响起,书荷看着自己掐红的手心,顿时有些后悔问他。 但不等她反悔,他先一步道:“你在哪?我来接你。” ..... 书荷原本以为不会再来他这了。 “你饿了吗?” 她回过神,触及他乌黑的眼眸,竟下意识地点头。 他弯了下唇,也没有问她发生了什么,而是道:“那我去做饭,你坐着休息一会儿。” 书荷无聊地看了一圈,目光落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他做饭的动作很熟练,而且上次吃他做的面她就发现了,他厨艺很好。 “你经常自己做饭?” 他嗯了一声,她又问:“这是你的.....爱好?” 他看了她一眼,“不是。” “国外的东西太难吃,干脆就自己做,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他十岁的时候就独自来到美国生活,最惨的那段时候,只能吃房主人留的剩饭。 后来搬出去,也赚到了一些钱,他就开始学着做饭。 书荷不由愣住.....十岁? 他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风轻云淡道:“我在美国待了七年,来到巴黎也不过四年的时间。” 难怪他对巴黎这么熟悉,还成了一个机构的创始人。 书荷没有去打探他为什么这么小就生活在美国,这毕竟是他的私事。 等吃完饭,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tom有来找你麻烦吗?” 他摇着玻璃杯,冰块混合着咕噜咕噜的气泡酒,闻言认真回想了一下:“没有,但这几天确实遇到了一些小意外。” 比如他的机车先是被人扎了轮胎,随后被人撞了。 去机构的时候,遇到了好几次无理投诉。 但经过她这么一问,这些事或许不是这么简单的巧合而已。 他说完后,目光将她扫了一遍,拧着眉,声音也严肃了些:“你遇到他了?” 书荷嗯了声,将今天遇到的事告诉了他。 得知tom也被抓,景屹才稍稍放松下来。 晚餐结束,两人心照不宣,书荷先去洗澡。 等出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刚才那般烦闷了,但还是有股莫名的压抑攒在心底。 他进去前把平板给她,让她自己随便玩。 书荷随便刷了下软件,但没什么意思,正要切回首页,却不小心切到了另一个界面。 是设计软件。 她随便翻阅了一下.....还真是饰品的设计。 他真的是设计师..... 那她之前带的耳钉.....真是他设计的? 直到景屹坐到身边,她才回过神。 “怎么样?我设计的还不错吗?”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翻看自己的作品,书荷嗯了一声,转而问道:“所以在一年前你来接我的时候,就发现我戴的是你设计的耳钉?” 他大大方方地嗯了一声:“没有设计师会看不出自己的作品,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眼光不错。” “.......”书荷忽略他的臭屁,又问:“你为什么会想做设计师?” 他的手臂懒懒搭在沙发上,几乎是揽着她的姿势:“我从小,其实是个天马行空的人。” 所以他讨厌规束,讨厌条条框框,他喜欢自由的一切,就像画画一样,所有的事物都自己的魅力。 他在美国的时候,有幸在一个设计师工作室打工过,看着风格迥异的设计品,他突然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既然选择了一条违背父母的道路,就要走到底。 他不仅要自己活得自由而无拘无束,也要设计出各种风格的作品。 等他解释完,书荷的心底对他有了些改观。 两人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他的作品,偶尔他给她讲解着,不知何时,两人靠得越近,目光于冷薄的空气中相撞,似乎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发酵—— 书荷跨,坐在他身上,唇齿间满是他霸道的气息,砰砰混乱的心跳似乎要撞出胸腔,意情迷乱间,她被人抱了起来。 两人今天都没什么耐心,久违的激烈持续了很久。 “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声音哑哑的,有些性感。 书荷脸上潮红未散,透着些满足后的慵懒惬意。 这种能够令人忘掉所有烦躁的欢//愉感,真的很让人上瘾。 她偏头撞上他情/欲未散的黑眸,静了两秒后,抱着他的脖子,让他低下头来亲她,自己丝毫不动,像一个慵懒等待他伺候的女王。 “你有没有别的女伴?” 就算只是p友,她也希望保持关系的这段时间里,不能有别人。 景屹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用女伴这个词,但还是回答道:“没有。” “从前也没有,你是唯一一个,也是我的第一次。” 她懒懒唔了一声,回应着他的吻,一手摸着他的脸,像是夸奖,又像是故意在撩他。 淋雨的薄荷 第104节 “那我们可以继续保持现在这样。” 现在这样? 在他的认知里,只有情侣可以z///爱。 ... 再次做的时候,书荷受不了地骂了他几句,这人不知道在发什么疯,亲着她调///情:“声音真好听。” “......” 跌宕之中,书荷想起来,他比自己还小两岁,但这人是.....真的不听话,还有些恶劣。 她断断续续的:“你怎么不喊我姐姐?” “嗯?”他鼻尖亲昵地蹭着她,低哑的语调含着些许笑意:“原来你喜欢这种?” “......” 她不说话,他就这么黏黏糊糊地亲着她,撒娇似的求饶,“姐姐,看看我,好么?” 第69章 if线-巴黎 小狗在喝水。 书荷又是被饿醒的。 昨天晚上, 实在太消耗体力了。 她随便套了一件他的短袖,打开冰箱,里面蔬菜水果满满当当的, 什么都有。 景屹从卧室出来的时候, 就瞧见她面无表情地炒着什么,严肃的好像在做什么大事儿。 他从背后拥住她, 女人身体一抖。 她本身就怕被油溅到, 神经紧绷, 他这突然靠过来, 让她吓了一跳。 他被她可爱的反应逗笑了,亲了亲她的侧脸, 明明已经看到了锅里的东西,却还是问道,“做什么?” “蛋炒饭, 你吃吗?” 他嗯了一声:“吃。” 书荷忙着炒饭,没空理他的黏糊,赶他去洗漱。 等景屹再次出来时,炒饭已经出锅,他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碗里颜色格外“浓郁”的炒饭,沉默了两秒, 随后面不改色地尝了一口。 书荷做饭纯属糊弄一下, 能吃饿不死就行。 她知道自己的水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的想法:“怎么样?还行吧?” 景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才悠悠道:“你也不至于这么恨我吧?” “?” “圆球都不一定会吃。” “??” 圆球是景屹经常喂的一只流浪猫,书荷知道, 自己的厨艺和他比确实不行,但也没有差到这种地步吧? 她脸色顿时冷了下去,要将他的那一份拿回来:“你爱吃不吃——” “哎!” 他护食似的不让她拿,语调含笑:“我没说不吃,你做的我都吃。” 书荷懒得理他,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说的这话,或者是尝过他做的,炒饭突然味同嚼蜡。 “以后都由我来做饭吧。” 书荷瞥了他一眼,依旧冷冷淡淡的:“你要做就做,我又不拦着你。” 有免费的厨师,傻子才拒绝。 她这有些傲娇的可爱模样,让景屹忍不住弯了下唇。 吃完饭,景屹陪着她回公寓拿东西。 她的卧室被弄得一团糟,一想到有陌生男人在里面待过,书荷涌上了一股生理性的反感与厌恶。 这段时间实在不想回这里住了,干脆在他那待一段时间,过几天再回来。 “直接住我那得了?” 反正他们已经在交往了,住他那里也没什么问题。 书荷反驳道:“我交了半年的房租,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更何况,哪有p友还同居的?这和男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但是住在他那的一段时间里,两人几乎每天都会做。 年轻的身体似乎对x爱上瘾,屋子不大,几乎各处都流了他们的痕迹。 知道她有看日出的习惯,景屹也会每天陪着她。 书荷很想说,你其实不用这样做的。 可他强撑着困倦拥住她时,她鬼迷心窍的,竟无法拒绝。 两周后,她搬回了自己的公寓,但还是留了些她的衣物在他这。 偶尔两人在机构里碰见,他一身all back,翘着腿懒懒散散地坐在那,左手撑着脸,一边看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kevin说话,抬眼时,目光相撞,他漆黑的眼里划过一丝光亮。 书荷面不改色地路过两人去茶水间,等热水的期间,突然有人从后头拥住她。 她吓了一跳,看见是他时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好气地嗔他:“等会有人过来会看见。” “看见就看见。”他唇角轻翘着,鼻尖亲昵地蹭了她一下,“你换香水了?” 书荷的注意力被他牵走,她下意识地否认:“不是,换了洗发水。” 他小狗似的亲着她,书荷无奈地推了下他的脑袋,往后望了一眼:“好了你快走吧,等会真被看见了。” 景屹轻啧一声,捏着她的下巴亲了她一下:“怎么跟偷情似的。” 书荷没听出他的意思,下意识地抿了下自己的唇,又冷酷无情地将他赶走。 周日的时候,机构里组织了party,书荷原本不想参加的,但同事实在热情,她也就没拒绝。 过去是坐同事的车,几人热情聊着天,不知怎么,话题到了景屹身上。 书荷依旧看着窗外的姿势,但思绪却集中到了她们的谈话上。 “很可惜,他有女朋友了。” 随着同事的惋惜声,书荷愣了下,女朋友? 等到了灯红酒绿的会所,已经有许多人在了,景屹就这么翘着腿坐在那,慢悠悠地晃着酒杯,瞧上去慵懒至极。 目光相撞,他弯了下唇,书荷却收回视线,坐在了另一个同事身边。 国外这群人玩的就比较开放了,酒吧昏暗的灯光将这脸红心跳的氛围烘托到了极点,书荷虽然幸运没有轮到,却也喝了好几杯酒。 但玩了几轮后,还是转到了她。 第一次,是选择在场的一位男性接吻十分钟。 周遭的人起哄声不断,书荷感受到有一束灼灼的目光盯着她,但她却没有回视,选择喝酒。 连喝了五杯,他们也没有为难她,只是那道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下一个被轮到的,是景屹。 很巧,他抽中的大冒险活动和她一样,选择一位女性接吻十分钟。 在场的人都有些兴奋,可景屹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最终也选择喝酒。 书荷已经喝得有些头晕,想先走一步时,却再次轮到了她。 【和你的男朋友电话分手。】 真是一个缺德的大冒险。 但书荷无奈一笑,“我没有男朋友。” 所以这个大冒险根本无法完成。 身边的人不满,“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啊。” “真的。” 书荷再三解释后,他们勉强放过了她,却还是喝了好几杯。 坐了好一会儿,她晕乎乎的,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突然被人攥着手,背脊猛地抵到了墙。 “没有男朋友?”昏暗的光线笼罩,他漆黑的眼底翻涌着晦暗深色,“那我算什么?” 书荷几乎是被他禁锢住,再加上已经有些醉,根本挣脱不开。 她仰着不太清醒的眼眸,声音不同于缠绵时的绵软,冷淡而疏离:“我们不是p友吗?” “p友?”他重复着她的话,浑热的心脏骤然冷了下去,被她毫不犹豫地刺了一下。 书荷有些不耐烦地挣着他的手:“而且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吗?你不想继续这段关系的话,我们可以结束——” 他吻得很凶,强势侵入她的唇齿间,掐在下颌的手往后扣着她的后脑勺,似是要把她揉进骨子里,无论她怎么推都没用。 舌根被吮得发麻,书荷头昏脑胀的,双/腿间挤进来他的膝盖,有密密麻麻的黏腻在泛滥,欲//望轻而易举地被勾起,可在此刻,她真是讨厌极了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她狠心咬了下去,瞬间蔓延出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而他只是微微一顿,仍然没有放过她,汹涌的吻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强势不容退缩,膝盖顶在中间,让她下意识地踮起脚想躲。 不知道亲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只是气息依旧缠在一起,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些委屈质问:“我女朋友难道不是你吗?” 书荷的唇红艳艳的,潋滟着水光,她撇开视线不看他:“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的。” 景屹盯着面前脸色潮红,却格外冷淡的人,回想到她说的话。 他克制着气息:“你问我有没有别的女伴。” 淋雨的薄荷 第105节 “不然呢?”书荷看向他,“我不可能和脏东西上.床,就算是p友也一样。” 他知道她说话有时会很刺人,但此时还是毫无防备地被刺了一下,鲜血淋漓。 “但我不一样,我只和女朋友上.床。” 他的话让书荷逐渐清醒下来,她点了点头,眼底的迷离逐渐散去,就这么冷淡地看着他:“看来我们之间有误会,既然这样,就结束好了,反正对你对我来说,这短暂的相处谁都不亏。” “我没说过要分手。”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反应过来,按照她说的,他们之间连分手都用不上。 他不由自嘲一笑:“难道我就是你压力大的时候,用来纾//解的工具而已吗?”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她心情不好烦躁的那段时间里,总是会格外热情。 面对他的质问,书荷却冷静到了极点,“难道你没有享受吗?只是我得到纾解吗?你不是也很爽吗?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 她的话让他几乎就要站不稳,他死死咬着牙,压着就要夺眶而出的酸意:“你真够狠心的。” 书荷忽略身体里被勾出来的反应,她嗯了一声,就这么仰着视线看他:“我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结束这段关系?” 她的冷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可笑的疯子。 可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被父母厌弃的,离经叛道的疯子。 他捧着她的脸再度狠吻了下去,来势汹汹,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开始的时候不告诉我,结束却问我的意见。” 昏暗的光线里,书荷没有瞧见他泛红的眼尾,指尖狠狠滑过他后颈的皮肤,催促道:“你到底要怎样?要结束的话,最后做一次也可以。” 他胸膛起伏,再次吻住她时,低低放着狠话:“谁跟你最后一次。” p友就p友。 但她身边,只能有他一个p友。 ...... 伴随着“砰”的关门声,书荷直接被人抱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她的手下意识往后一撑,等反应过来时,裙摆已经遮住了他的视线。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混乱的喘息,以及小狗大口吞咽的声响。 他真的很像小狗。 小狗在喝水。 柔软的舌头比以往都要凶,裙子不知何时被他掀起,强势地让她咬住,视线低垂着,将他所有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汩汩香甜的清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却毫无察觉般,甚至还将她的腿放在他的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到了卧室,书荷气息不稳地让他滚。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景屹非常知道,她吃软不吃硬,还格外不服输。 他没有去拿东西,放低了语气,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书荷有些不敢相信她听到的,指尖又掐了他一下,讷讷反问:“坐....哪?” 视线落在他已经擦干净的,透着情//欲的脸上。 这样优越的,五官俊朗的脸....... 要坐吗? 她心跳很快,口干舌燥地咽了咽喉咙,他低低嗯了声,亲着她,勾引她:“要不要试试?” 第70章 if线-巴黎 但我会永远追随你。 书荷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就这么跪坐着,几乎就要支撑不住。 ..... 不知过了多久,她头皮发麻, 浑身无力, 一丝未缕地靠在他怀里,轮到她吃, 直至完完整整吞下了全部。 脆弱不堪一击的花, 也真的很贪吃。 他今晚实在恶劣, 不让她闭眼, 强迫她看着他们有多契合,她有多喜欢, 喜欢到舍不得让他离开。 ..... 又是喝酒,又是激烈的情/事,书荷很快睡着, 景屹却毫无睡意。 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睡颜,真是没良心的啊,自己爽完就睡了,也不管他。 但她本来就不喜欢他,只是想和他当p友。 ....可是他不理解, 她明明挺喜欢他的脸,也喜欢他的身材, 在做的时候, 她也很馋他,比起温柔,会沉溺于更重的节奏中。 既然她挺满意他的,为什么只是想和他当p友? 是他还有哪里不够好吗? 还是说,她只是不想负责而已。 他从小就讨厌被约束的感觉, 从美国到巴黎,愈发的我行我素。 他没有谈过恋爱,曾经也觉得,自己不会被任何人所捆住。 所以比起男朋友,p友才应该是他所要的。 但现在,他却反感于p友这个随时可以解除,不用负任何责任的关系。 从始至终,他想做的,是书荷的男朋友。 但现实甩了他一耳光——她不想。 他大可以为了自己的自尊心选择结束这段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根本没办法转身。 或许,他可以没有自尊心。 也对,他离经叛道地长大,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里还有什么自尊心。 所以得到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草。 算了。 p友就p友吧,大不了,多伺候伺候她,说不定她会舍不得结束。 - 书荷有一个毛病,喝了太多酒,第二天会不记事。 她坐在床上,记忆模模糊糊的,停留在会所的时候,两人之间的对峙。 再往后说了什么,她就什么都记不清了,但荒唐靡乱的一切她还记得。 她在这种事情上比较青涩,大部分时候是由他主导。 但她没想到,他会心甘情愿地臣服于她身下.....去那样取悦她。 等洗完澡,她走出卧室,却没见到他的身影,桌上却留着早餐。 她咬了一口三明治,拿着手机看消息。 景屹:【临时被kevin叫过去帮忙,三点前回。】 她不由开始疑惑,昨晚两人到底聊到什么程度了?是分手炮还是他答应维持这段关系了? 如果是分手炮.....那他应该不会给她报备行程了。 .....想了一会儿,她头有些疼,干脆不想了。 下午,她回学校上课,这期间手机一直静音倒扣,以至于没有及时看到消息。 出教室的时候,正好有个男同学和她并肩讨论问题,等书荷看到景屹时,她愣了下,心底还浮现一丝诡异的心虚感。 男人颀长挺阔的身影站在那格外引人注目,似乎听见动静,他漆黑平静的视线准确攫住她的目光。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唇线轻抿,左手拎着咖啡袋子,一手插在兜里,黑色工装裤下踩着冷酷的马丁靴,步伐不紧不慢,却莫名透着来势汹汹的,像是找茬的气势。 帅气冷漠的男人站在两人面前,周边下课的同学不由看了过来。 身边的男人明显察觉到他的敌意,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问书荷:“sarala,这位是?” 书荷收回视线,她也没有回答同学的问题,而是道:“抱歉,我现在还有点事。” 同学也没再说什么,等人走后,书荷看了眼面前的人,拽了下肩上的单肩包,抬步往外走去。 “你怎么过来了?” 他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她身边,只不过视线一直落在她的侧脸处:“回家的时候没看到你,不能来找你?” 书荷睨了他一眼,双手环抱着,直接问道,“我昨天说什么了?” 他挑眉,似是觉得她是故意在试探:“虽然答应你维持现在的关系,但你也没说过不让我来找你啊。” 书荷这才确定心里所猜测的,面不改色道:“既然是p友,那自然是只在上/床的时候见面,你没事情就来找我,这和交往有什么区别?” 他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狠,但他已经不会像昨天一样失控了。 “我请你吃饭。” 书荷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要。”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咖啡塞到她手里,在她猝不及防的慌忙之中,继续诱惑:“上次你说的海鲜餐厅,我托人定了位置,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就浪费了。” “......” 书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定的时候怎么不提前说?” 他弯了下唇,格外好脾气地应下了:“那我下次和你说,今晚一起去,好不好?” “......” 那家餐厅很贵,书荷确实收藏了很久,想着回国前去一定要放肆一顿的。 因为海鲜,书荷“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吃完饭,景屹送她回去。 淋雨的薄荷 第106节 书荷单方面列好了“约法三章”,总而言之就是,固定的时间去他那,别的时间就别约她,在别人面前就当作陌生人。 他答应的爽快,这让书荷有些狐疑。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书荷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当初答应的好好的,却已经步步侵入了她生活的每个角落。 有时是制造偶遇,还会装无辜地和她说好巧啊。 在机构工作的时候,一旦有男人和她搭话,没几天,她就会看见景屹和对方在聊天。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身边对她有好感的男人都会转而变成普通的点头之交。 她忍不住问他,这人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眸,故意道:“今天是你主动找我说话哦。” “.....” 在她生气前,他终于承认了:“也就是给他们介绍了对象而已。” “......” 书荷万万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她无言道:“你不去婚介公司工作真是可惜了。” 只见他弯了下唇,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她:“我对别人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但对你和我的,很在意。” 他强势的侵入让书荷觉得一切都偏离了预想,这种不可控制的感觉,让她想要提前结束这一切。 他却扶着她的腰,让她吃得更深,动作也有些强势。 “为什么?”他盯着她潮红的脸问道:“你明明很喜欢我。” 喜欢到他只是进了一个蘑菇头,她就迫不及待地枷他,也常常命令他快点全部进来。 尤其是汩汩甜水,不像她的嘴,会死咬着不肯出声,每次下意识的反应可爱又诚实。 书荷努力让自己不要沉溺于欢/愉之中,却还是到了一次又一次。 在她的认知里,所有关系都是脆弱不堪一击的。同时,也从来都不是永恒的。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用心去维持? 保持一定的距离,确保可以随时抽离,不付出,各取所需,这种关系是最好的,对两人来说,也是最公平的。 “公平?”他脸色冷淡地换了一个新的套,重重而来。 “书荷,这么久了,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我懒得装了,你把我当p友,可以。你害怕付出后会让自己失望,也没关系,我可以来维持这段关系。” “但你要结束,抱歉,我不答应。” 书荷有些不理解,她不认为一个人能在这样的段时间内,非她不可。 她声音破碎,故意激他:“为什么?你难道不腻吗?还是说,你对我上瘾了?舍不得?” 她确实很懂得怎么去剜人的痛楚,但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再动摇了。 “腻?”他掐着她的下颌吻她,将她破碎的呻///吟全部吞吃入腹。 “书荷,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认定什么,就是一辈子的事。” 狠撞的一下让书荷有些受不住,双腿紧紧环着他,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就这么气息不稳地和他接吻。 “我也确实舍不得。”他坦然承认自己的心,“所以书荷。” 随着频率,他气息微喘,念着她的名字时,透着莫名的性/感,“你不可能甩了我。” 不但甩不了,还被缠上了。 她想离开的时候,被他拽着脚踝拉了回来。 “姐姐,你确定你不喜欢我吗?” 他换了一个她喜欢的称呼,却让书荷头皮发麻。 不喜欢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有心要撞碎她所有的话,带着些狠劲,可她睁开迷濛的双眼时,却见到他满是情欲的黑眸里,似是透着些落寞。 反正半推半就的,吃得太撑太猛,根本没办法继续说这件事。 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若说之前他还是听她的话扮演她想要的p友角色,可后来,他毫不掩饰眼底的侵略性,他就是摆明了告诉她—— 他喜欢她。 他就是要对她好。 就是要在她的生活中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和她做,也从来不是因为对“z//爱”这件事上瘾,是对她上瘾。是因为她,他才喜欢做,喜欢狠狠擀到最深处,看她流着眼泪,蜜水泛滥,颤抖着和他接吻,陷在情/欲里的漂亮模样。 两人维持这段奇怪的关系一年。 这一年里,书荷每周会去他那三天,有时会是四天。 后来公寓房子到期,她没有续租,去了他那。 他没有再提起过要名分的事情,似乎只要她愿意,他可以做她一辈子的床/上伴侣。 书荷的留学生活就要结束,那段时间,姚清他们一直在催着她快点回国。 他们真是很奇怪,小的时候不管她,等她出国了,他们却时不时地关心她,不愿意让她一直留在陌生的国家。 这几天一直处理回国的事情,她和景屹之间变得有些微妙。 但他在巴黎生活了这么久,书荷想,他不会离开的。 唯独在那天晚上,他做得有些重,想让她主动和他说点什么,甚至将她抱到镜子前,让她看看他们有多契合,她有多喜欢他,多舍不得他的离开。 书荷咬着唇,最开始还倔着能承受,但到后面,还是流着眼泪主动去亲他。 “慢点.....” “所以你真的打算把我甩了?” 这段时间,他没有问他们之间该怎么办,但同样的,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就好像要将这段关系冷却到极点。 书荷克制着颤意:“我必须得回国。” “所以呢?”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扣着她的手,不让她躲避一分:“这么久以来,你还是随时想着离开,我依然不在你的人生计划里,对吗?” 书荷一睁眼,就被他吻住。 她不甘示弱地回吻他,直至将他的唇咬破了口,血腥味蔓延,似乎连心脏都在抽痛。 她深呼吸了一下,坦然承认:“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确实很快乐,但是景屹,我不会被任何感情所牵住,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她好不容易来到自己想要的国家,提升自己,却不是为了谁而停留的,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更有底气地走下去。 “我愿意跟着你走呢?” 他的这句话,让书荷心跳一紧,指尖掐进他的皮肤里,将他也狠狠铗着:“你疯了吗?” “我早就疯了。” 汗水沿着他的胸肌,满是荷尔蒙的气息侵入,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吃入腹。 “.....你没必要这样。” 她想让他停下来,两人好好谈一谈。 他却强势地扣着她的腰,不容许她退却一分。 等结束后,她倦怠而餍足地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说话。 “我想跟你走,并不是什么花言巧语,更不是让你心软,是我真的想在你身边。” “你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她的声音有些哑,他长臂一伸,将床头柜的杯子拿了过来,喂她喝水。 喉咙瞬间湿润,书荷低垂着眼睫,自从第一次来他家,知道她醒来会口渴,在那之后,他都会在床头柜备着水。 等她喝完,他才继续道:“在哪里都一样。” 曾经的他居无定所,在哪里生活都没什么区别,但现在他知道,他必须活在有她的地方。 “为什么?” 他那灼热而毫不掩饰的感情,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却总是被她刻意忽略。 越漂亮、越灼眼、越炽热的,反而更危险。一旦陷进去,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她不想再经历那种倾入所有期待,最后又被丢下的失落感。 所以,她也很不理解他。 他们只是认识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为什么会喜欢她? 可感情这种事,从来不是一个理由能解释清楚的。 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也许是因为一见钟情,又或许是两人躲tom时,一起躲雨时的对视..... “书荷,是我应该问你,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爱上你?” “你又为什么觉得,有人爱你,是一件很荒谬,很不可置信的事情。” 他轻而易举地看穿了她的防备,并强势地闯入她的世界,告诉她,不是原地陪伴,是他要跟着她走。 “我不认为喜欢你,要跟着你走有什么错。” 他平静至极,却将书荷的心搅得一团乱。 她是觉得有人喜欢自己很荒谬吗? 她很快理清思绪,清楚明白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不是一个自卑的人,她知道自己很优秀,值得欣赏与喜欢。 她只是觉得,没有人会永远爱一个人,也许他现在是真的喜欢她,但爱这个东西,太飘渺,捉摸不定,又裹着一层梦幻的薄纱,看不清所有。 “所以你要因为未知的结局,选择放弃我。” 书荷想说,不是放弃,现在结束,对谁都好。 对他好这句话,景屹听过无数次。 “可是书荷,我的结局,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决定的。” 淋雨的薄荷 第107节 “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书荷的视线被他紧紧攫住,心跳很乱,竟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捧着她的脸,柔软的唇重新吻住她,“我不是选择放弃巴黎的一切,是我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没有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在哪里生活都一样。 但她不一样。 他不愿意就此放手。 他选择跟随她。 书荷从来没想过,来巴黎留学,她的生活里会闯入一个如此霸道又黏人的男人。 一步步地侵入,她所有的防备变得不堪一击,甚至是,她想试一试。 “回去之后,我也不一定会和你在一起。” “嗯。”他的手往后,托住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但我会永远追随你。” 紧绷了许久的那根弦就这么骤然断裂,书荷闭上眼,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缓缓回吻。 她很难解释自己这情难自禁的感受,却从内心深处,涌动着从未有过的兴奋。 她抚摸到他的伤疤,他也发现了她内心深处的孤独。 她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不会有结果,但既然他愿意和她走,那她,也愿意牵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