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死对头冥婚后》 第1章 《跟死对头冥后》作者:海湾幼崽【完结】 文案 柳相宜,顶级豪门的小少爷,算命的说想活过25岁,就得配一门冥婚,偏偏给他八字配的那个冥婚对象还是他的死对头。 柳相宜:(沧桑点烟.jpg) 死对头还经常给他托梦,生日要吃烧鸡,中元节要手机,柳相宜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然后有求必应,统统烧给他。 当然,死对头也会回赠他礼物,比如某天早晨,柳相宜被突然出现在床头的骷髅头吓醒: “这个骷髅头可爱吧?是我哦,我把自己从坟里挖出来洗干净了,你以后抱着它睡觉好不好?” 柳相宜:“!” “怎么,才结婚半年就对我冷淡了?” 柳相宜:“……” 总之,在死对头的庇护下,柳相宜躲过了车祸、逃过了地震,终于活过了25岁,他的心思也开始活络了,“老公”死了,难道让他一辈子守活寡? 柳相宜决定相亲,然而相亲第一天阴风阵阵;相亲第二天马桶里冒血水;相亲第三天天上飘冥币,把相亲对象全都吓跑了。 柳相宜:(扶额苦笑.jpg) 就在柳相宜决定封心锁爱时,他于夜色深处偶遇了一位青年。青年撑着一把大黑伞,黑色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透出一股病态的、长久不见阳光的阴郁气息。 柳相宜一忍再忍,还是忍不住向他发出了邀请: “谈恋爱吗?背着我老公的那种?” 阴湿男鬼(攻)vs 迷信科学的少爷(受) 阅读指南: 1.文案最后撑伞出场的也是攻哦,涉及后续剧情就不剧透了,总之,后期攻有掉马情节。 2.双初恋,身心彼此唯一,请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都市 恋爱合约 青梅竹马 甜文 救赎 搜索关键字:主角:柳相宜,钟秦淮 一句话简介:被“阴湿男鬼”缠上了! 立意:努力奋斗,坚持梦想! 第1章 “乖孙,你那冥婚对象奶奶帮你找到了!你猜怎么着?” 柳相宜正紧握着方向盘,面色沉凝,紧盯着路面,根本无暇顾及手机里的人在说些什么。 他正在飙车。 和他的死对头钟秦淮一起。 飘着雨丝的夜色里,一辆黑色保时捷,一辆黄色宾利,在蜿蜒的盘山公路上狂飙。 两辆车你争我夺,互不相让,一辆比一辆开得快。 直到转弯处,柳相宜瞅准时机,方向盘猛地一打,黄色宾利来了个极限大漂移,瞬间将那辆保时捷甩开几米远。 漂亮! 柳相宜那双标致的墨色长眉轻轻挑起,暂时领先了,他这才分神思索奶奶打来的这通电话。 小时候有个道长给他算过命,说要想活过25岁就得配一门冥婚。 虽然21世纪了不该信这些有的没的,但他爸,他爷爷,甚至往上数到他太爷爷,全都没活过25岁。 这么玄学的事儿,他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奶奶深信不疑,拿着道长给的八字到处打听他那冥婚对象姓甚名谁。 找了十几年。 今天下大雨,这位老太太还坚持要出门帮他继续找。 要是能让奶奶不再操心,那就走个过场结个婚也行。 反正冥婚这种封建迷信,也就图个心理安慰,他不会当真,他那个死去的冥婚对象更不可能了。 柳相宜调整脸上的表情,唇角微弯,露出一个堪称乖巧的微笑。 奶奶耳朵不太行,他又给车子减速,好方便奶奶听得清: “所以我那个冥婚对象是谁来着?” 奶奶闻言激动到声音发颤: “他呀,叫……” 旁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瞬间盖过了奶奶那关键的后半句。 柳相宜:“!” 顿时心里骂脏话的声音跟这“轰”的声音一样大。 他分神往车窗外瞥了一眼:噪音是旁边那辆保时捷发出来的。 那小子追上来了! 超过柳相宜的瞬间,一截苍白手腕伸出来搭在了车窗上,朝后面的柳相宜勾了下手指。 小小的动作。 对柳相宜的伤害却很大。 太嚣张了! 柳相宜顾不得追问那个冥婚对象姓甚名谁了,挂掉电话,脚踩油门,迅速追了上去!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钟秦淮的,总之,从小学起,他就感觉自己被盯上了。 无论他做什么,钟秦淮都要跟他争个高低。 比成绩比排名也就算了,他在操场跑个步钟秦淮也要跑过来跟他比一比谁能跑第一。 他在食堂吃个饭那小子也要端着餐盘坐他对面跟他比一比谁吃得快。 就连他在路边喂流浪猫,钟秦淮也会想办法跟他比。 他也会跑过来喂,还会跟他争小猫吃谁喂的火腿肠多。 柳相宜:“……” 考上大学后,柳相宜本以为脱离苦海了,谁知刚到学校,那小子又在校门口等着了: “比你早到53分18秒,所以开学第一天,你就要输给我了吗?” 柳相宜的胜负欲瞬间被点燃。 卷! 继续卷! 这场卷王之争,从小学延续到现在,两人不仅成了同行,彼此还是行业内最强的竞争对手。 就连这场飙车也来得莫名其妙,他好好地在路上开他的车,钟秦淮经过他旁边时,降下车窗。 跟刚才那样一只手搭在车窗外,又对他挑衅地勾了下手指。 柳相宜血压飙升,立刻追上去,然后就演变成了这样。 卷麻了。 关键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上他的! 柳相宜越想越气,脚下油门狂踩! 追上了! 在跟那辆保时捷并行时,柳相宜也伸了一只手出去。 先是竖起大拇指。 然后,大拇指缓缓倒过来…… 可以说十足的嚣张+羞辱了! 可惜盘山公路上没有路灯,他无法欣赏到那小子精彩的表情。 柳相宜表示遗憾。 然后继续狂踩油门。 超过那辆保时捷一大段距离后,柳相宜没有继续往前,而是方向盘一打,车子一个大转弯。 横停在了保时捷的正前方。 数十秒后,一阵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过,那辆保时捷被成功逼停。 超跑引擎的轰鸣声停歇后,夜色里,只剩下滴滴答答的雨点,落在车顶上溅起细微声响。 那辆保时捷就停在一米开外,没有开灯,只能隐约看见车子里一个模糊的黑影。 但即便看不清那人的表情,柳相宜也能感觉到他正在盯着自己。 如果说讨厌钟秦淮需要理由的话,那么,钟秦淮看他的眼神便是其中之一。 学生时代在食堂吃饭、在走廊放风,在教室里午睡醒来,只要他一回头,一对视,总能看到钟秦淮在盯着自己。 盯他跟盯猎物一样。 小时候就是这样,长大了,那种诡异感更为强烈。 就像现在,钟秦淮不说话,坐在漆黑的车子里一直盯着他,盯得柳相宜眉毛一皱: 这小子越来越不正常了! 就在这时,钟秦淮终于动了,一截手腕伸出来搭在了车窗上。 手指骨节分明,仿佛蕴藏着某种力量感;又纤长苍白,在夜色里,像是白瓷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柳相宜皱起的眉毛又不自觉舒展了。 他是个手控,各式各样的手都看过,可这么一双完美的手,竟然长在这小子身上! 就……好恨。 那只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搭在车窗上没有收回去,反而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动作漫不经心的。 知道这是在等自己过去的意思,柳相宜被他给气笑了。 凭什么叫他过去? 他偏不! 柳相宜淡定地坐在车子里等着,实在忍不住,余光又偷偷斜瞟那只漂亮的手,一边在心里数秒。 “三” “二” “一”还没数完,手机就响了。 响也不着急接,响了会儿,柳相宜这才慢悠悠地接起。 下一秒,电话里就飘出一道散漫的轻笑声: “柳总有本事把我逼停,怎么没本事过来?是不敢吗?” 柳相宜咬牙微笑道: “那请问钟总怎么不自己过来?是没长腿吗?” 连“你过去还是我过来”这种小事两人都要较量一番。 都怪钟秦淮! 柳相宜眸子微眯,望着对面那辆车子里的人。 要不是那小子从小到大一直跟他比,他也不至于养成这破毛病了。 柳相宜把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那个疑问问出来了: “我说钟总,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一直这么针对我,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第2章 电话那边悠悠道: “柳总这么想知道啊?” 又意义不明地哂笑了一声: “那柳总有本事就赢我啊,赢了我就告诉你……” 这欠揍的语气! 柳相宜挂断电话,将车子倒回到与那辆保时捷并行,然后降下车窗。 他没说话,只朝对面望了一眼,对面的车子里没开灯,钟秦淮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中。 柳相宜看不清他,但能感觉到他也正在同一时间望向自己。 下一秒,两人同一时间脚踩油门,引擎发出轰鸣声。 两辆车默契地一同飙了出去! “轰——” “轰——” 引擎声震耳欲聋,大到柳相宜除了这个声音,其他都听不见了。 柳相宜将油门踩到底。 直到导航声音提醒: “前方危险路段……” 前方不远处就是断崖。 柳相宜虽然胆大但心细,眼看终点即将到达,他开始减速,防止车速过快冲出悬崖。 而且,他分神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保时捷虽然紧随其后,但始终落后他一个轮胎的距离。 他虽然减速了,但他料想钟秦淮也不敢加速,毕竟前边就是断崖,所以这场较量他赢定了! 就在柳相宜减速的下一秒,紧随其后的保时捷仿佛瞅准了这个时机,猛地加速了! “刷”地一下。 保时捷从他旁边疾驰而过。 柳相宜(瞳孔地震):“!” 这小子疯了吗! 开这么快很容易…… 柳相宜还没腹诽完,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辆保时捷冲出了断崖。 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接着快速坠落下去。 几秒后,悬崖下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将柳相宜震得回了神。 他猛地踩住刹车。 残月从乌云里出来,一丝月光洒在那辆孤零零的黄色宾利上。 除了这点鲜艳的色彩,周围全被夜色吞噬。 雨停了。 风停了。 断崖上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太安静了!以至于让柳相宜产生了一种被世界抛弃了的错觉。 没有了超跑引擎的轰鸣声,当奶奶的电话再次打来时,柳相宜终于能不受干扰地听清楚了: “乖孙,刚才电话怎么挂了?” 奶奶疑惑地问他,不等柳相宜回答,又赶紧激动地说回正事: “你那个冥婚对象呀,他叫钟秦淮,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你俩八字绝配。” 柳相宜:“?” 奶奶兀自沉浸在欣喜中: “冥婚冥婚,本以为乖孙得守活寡呢,他居然还没死……” “是个大、活、人!” 柳相宜:“……” 奶奶还是高兴得太早。 他这冥婚对象刚死。 以及…… 他刚才问钟秦淮的那个问题,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第2章 农历三月三,祀鬼节,大凶。 柳相宜要结婚了。 和鬼。 冥婚当晚阴风阵阵,风声呼啸而来,仿佛上千只惨死的冤魂,在寂静的深夜里发出凄厉的呜咽。 “呼——呼——” 阴风一股接一股,不断拍打在玻璃窗户上,仿佛上千只手在争先恐后地用力敲窗。 “砰砰砰!” 声响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柳相宜左眼皮直跳。 这是跳财还是跳灾来着? 没等他琢磨清楚,“砰”地一声,窗户被吹开,一股阴风灌进来。 他被吹得眯了下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便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灵堂高挂的“奠”字纹丝不动。 悬挂的挽联也纹丝不动。 摆在地上的花圈也是如此。 但窗户上贴着的那对“囍”字、从灵堂门口一路铺设的红地毯,全都被吹飞出了窗户。 就连供桌上燃着的那对喜烛也“咻”地一下被吹灭了。 灵堂瞬间漆黑不见五指。 柳相宜:“……” 过分啊。 这风是长了眼睛吗?把他准备冥婚的那些玩意儿全都吹跑了! 但没事儿,反正就走个过场而已,没有“囍”字这婚也能成。 柳相宜把窗户重新关紧,又摸出打火机将供桌上的喜烛点上。 惨红的烛光再次亮起,斜洒在供桌上摆着的遗像上。 照片上的青年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微挑,透着一股与庄严肃穆的遗照很是违和的散漫。 钟秦淮已经死七天了。 今天是他的头七。 到现在,柳相宜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太复杂了! 心里跟被台风刮过一样混乱。 但死对头这种关系,默哀七天够尊重了,再多就超过了。 柳相宜定了定神,视线从那张遗照缓缓下移,落在了搁在供桌上的那支手机上。 钟秦淮死后的第二天,他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 “死者的手机里就存了你一个人的号码,你把它领回去吧。” 本来想把手机封存起来的,但当道士的二哥说,冥婚需要把他的某样东西,和钟秦淮的某件遗物一起烧了才能成。 并且,供桌下的火盆早已装好炭火,在劈里啪啦地燃着。 柳相宜用剪刀剪了一小撮头发下来,装在一个透明小袋子里,放在那支手机旁。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后,他看了一眼那张遗照,唇角弯起: “钟总,活着的时候总跟我作对,死了帮我个小忙不过分吧?” 说到这,柳相宜顿了下,自嘲地笑了笑: “算了,问也白问,别人冥婚也不会问鬼愿不愿意,反正都是活人说了算,死了的就老实接受吧。” 话音刚落,柳相宜的手机就响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 是个陌生号码。 他没多想就接了。 下一秒,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飘出来: “柳总单方面决定跟我冥婚,是不是不太礼貌?” 柳相宜瞬间愣住。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这散漫的腔调是钟秦淮没错了! 但那小子已经死了! 以现在的黑科技,想要装神弄鬼太简单了!ai合成一下就能骗到人,就是不知道这骗子从哪里搞到的钟秦淮语音。 柳相宜眸子微沉。 他生气的时候也喜欢笑,只是微笑里带着浓浓的嘲讽: “不好意思,我这人从不信邪,所以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是没用的。” 那边沉默片刻,随即笑答: “既然柳总这么迷信科学,那待会儿可要把手机拿稳了。” 柳相宜:“?” 下一秒,细微的声音陡然在灵堂里响起,像薯片包装袋里藏进了一只老鼠,现在那只老鼠想要钻出来,便一点点啃食包装袋的声音。 “嘶嘶嘶——” 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听得柳相宜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迅速环视一圈。 灵堂没开灯,只亮着两根喜烛,除了供桌这一小片区域有点光亮外,其他区域一片黑暗。 “嘶嘶”声还在继续。 这声音哪来的? 柳相宜在灵堂里到处搜寻。 突然他脚步一顿。 这玩意儿……好像就在他身边。 甚至,就是他手里紧握着的那支手机里发出来的! 意识到这点,他后背发凉,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低头一看: 手机屏幕正在被一点点撕开。 像是有什么要从里边钻出来。 柳相宜:“!” 得立刻把手机扔了! 他刚一抬手,便听见“咔嚓”一声,是手机屏幕裂开的声音。 下一秒,手腕就被突然攥住! 柳相宜整个身体瞬间僵住。 好凉…… 像被一条蛇缠上了手腕,还是从沼泽地里爬出来的那种,带着湿漉漉的凉意,那种冰凉黏湿的诡异感太怪了! 柳相宜不敢动。 完全不敢动。 直到数秒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低下头一看,愕然发现: 攥住自己的竟是一只手。 纤长苍白,甚至能隐约看到手背上微透出来的幽青色血管。 漂亮得像骨瓷艺术品! 但这只漂亮的手,是从手机里钻出来的,这就很惊悚了! 更惊悚的是,这双手他曾经暗戳戳地欣赏过不止一次。 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这是钟秦淮的手。 柳相宜的手微微发抖。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恐惧,攥住他的那只手陡然化成一缕黑雾。 钻回手机里。 紧接着,手机里飘出轻笑声: “柳总要是还不信,需要我再表演一个更不科学的给你看看吗?” 第3章 柳相宜破防:“你不是死了吗?” 坟是他埋的! 葬礼是他搞的! 连遗照都有了! 死得够够的。 “所以柳总怕了吗?” 手机里飘出一道戏谑的声音: “那在胆量这件事上,柳总是准备输给我了是吧?” 柳相宜:“?” 不可置信! 已经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死了都还要跟他继续比? 手机里还在悠悠道: “啊,我忘记了,上次在断崖上飙车我就赢了,所以在胆量这方面,柳总已经输了。” 你是赢了。 但你也死了。 提起那场较量,柳相宜至今还心有余悸。 这小子太疯了! 柳相宜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 他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 好疼。 不是幻觉? 完了。 他24年坚信的唯物主义,也被那股阴风刮得摇摇欲坠了。 柳相宜闭了闭眼,将各种复杂的心绪强行压下去。 鬼又怎样? 无论如何他今晚也要冥婚! 柳相宜再次睁开眼,脑子里已经冷静下来了。 他没再废话,把自己那只手机扔到一旁,迅速拿起钟秦淮的那支手机和他那缕头发扔进了火盆里! 手机坠落进火盆。 眼看就要被燃着的火苗烧到时,那只手机突然停止了坠落。 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接着,又从火盆上空飘走了。 柳相宜:“?” 二话不说立刻扑过去,手机却长眼睛了似的,躲过了柳相宜的手,又往灵堂的阳台外飘去。 “怎么,钟总不敢和我结婚啊?” 柳相宜一边朝手机的方向走去,一边微笑开口: “既然刚才钟总提到胆量……” 说到这的时候,柳相宜离那个手机很近了,就一米远的距离。 虽然那只手机又往外飘了一点,已经飘出阳台了。但柳相宜测算了一下距离,伸手够一够,是够得着的。 柳相宜又向前走一步: “……那在胆量这件事上,钟总输了是吧?” 就现在! 不等手机里的人回答,柳相宜再次扑过去,伸手一捞。 抓到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咔嚓”一声响,阳台栏杆断裂了! 柳相宜:“!” 这才后知后觉,因为刚才伸手去够手机,他整个身体的重心都靠在了栏杆上。 栏杆断裂后的下一秒。 他整个人就栽了下去。 柳相宜:“!” 这个灵堂可是在大厦的24层! 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呼啸。 柳相宜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坠。 下坠的过程中,手一松,刚才抓到的那只手机也跟着掉了下去。 完了! 今晚他不仅冥不了婚,他自己也得死在这了。 失重感和恐惧感从心底迅速蔓延,柳相宜下意识闭上了眼。 过了会儿,下坠忽然停了! 耳边的风声也陡然歇了。 柳相宜:“?” 冰凉凉的。 冰得柳相宜瞬间睁眼,自己竟然跌入了一个怀里。 再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那双眸子眼尾微挑: “柳总要和我比胆量是吧?” 柳相宜:“?” 他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环住柳相宜腰间的双手一松。 柳相宜:“!” 这个疯子! 柳相宜暗骂了一句。 又往下掉了。 数十秒后砰地一声,水花四溅,柳相宜掉进了大厦下边的泳池里。 柳相宜:“?” 他那颗快要跳出嗓子里的心又放回去了。 幸好幸好。 这高度没把他砸死。 他从泳池里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钟秦淮了。 他站在泳池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池子里的自己。 容貌和生前没什么变化。 就是看着皮肤白了些。 本来就是冷白皮,此刻又沐浴在月光下,像一尊艺术家雕刻出来的白色雕像。 身后那栋24层的大厦投下来一个巨大黑影,把他衬得苍白如鬼魅,散发着鬼气森森的邪性。 直到这一幕,柳相宜才有一种“这小子居然真的变成鬼了”的真实感。 但谁叫他八字跟自己配呢? 就算变成鬼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冥婚了! 柳相宜眸子里精光一闪。 朝钟秦淮游过去,他趴在泳池边,抬头对钟秦淮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刚才钟总考验过我的胆量了,那钟总呢?敢不敢和我冥婚?” 他刚说完,就看到钟秦淮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钟总不会是不敢吧?” 柳相宜继续挑衅: “虽然上次在断崖上飙车我没赢,但也不代表我就输了,毕竟谁都有害怕的事儿,比如我怕死,也比如……钟总害怕跟我结婚?” 说完又开始在心里数秒。 三。 二。 “一”还没数完,柳相宜就满意地听见钟秦淮再次开口。 “柳总之前接受杂志采访时说什么来着?说自己是事业脑,不准备谈恋爱也不打算结婚……” 柳相宜:“?” 大概是预判到了柳相宜的健忘,钟秦淮往泳池边的躺椅上一坐,懒洋洋地补充道: “2018年3月24日晚上。” 他甚至精确到了秒:“8点23分15秒开始的那场媒体采访。” 柳相宜:“?” 2018年? 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钟秦淮对此却颇为得意: “证明在记忆力这件事上,柳总输给我了。” 柳相宜:“……” “所以柳总突然想结婚,还是跟我这个死掉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钟秦淮语气散漫,但那双狭长的凤眸却定定地望着柳相宜。 柳相宜:“……” 说小时候道士给他算过命,想要活过25岁就得配一场冥婚,而钟秦淮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八字绝配,这理由听起来就很离谱。 见柳相宜沉默,钟秦淮确信自己猜对了,他嘴角漾起一丝弧度: “柳总,在了解对手这件事上,你又输了。” 柳相宜:“……” 这得意的语气! 柳相宜双臂一撑,整个人从泳池里利落地翻上来了。 这回轮到他居高临下地俯视钟秦淮了。 “既然了解我,那钟总想必知道,我柳相宜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四目相对,仿佛在寂静的深夜里陡然爆发了一场无硝烟的厮杀。 无声较量了几秒后,钟秦淮嘴角缓缓勾起,他将那支手机举起。 柳相宜眸子一沉。 竟是自己刚才坠楼时手一松,掉下去的那支属于钟秦淮的手机。 钟秦淮扬了扬手上那支手机: “柳总刚才一直想要这个吧?少了这样东西,柳总还打算怎么跟我冥婚?” “这你就别管了。” 柳相宜微微一笑,笑里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死了就给我老实一点。” 钟秦意义不明地哂笑了一声: “只听说鬼吓人的,还没听说人吓鬼的,柳总,你对鬼是不是太不尊重了点?” 柳相宜:“……” 还是办正事要紧。 柳相宜不再嘴炮,扭头就走。 湿漉漉地回到灵堂,火盆里的炭火还没熄,仍旧在燃着。 柳相宜左手摊开。 手掌心上躺着一根棒棒糖。 那小子打小就喜欢这玩意儿,小时候衣兜里每天都装好几颗,长大了也没改掉这习惯。 刚才跌入钟秦淮的怀里时,柳相宜悄悄从他衣兜里摸出了一颗。 柳相宜转了转手上的那根棒棒糖,墨色长眉微微扬起。 这是证据。 证明在了解对手这件事上,他并不输给钟秦淮。 他把这根棒棒糖和他自己的头发放一起,正准备投入火盆时,柳相宜迟疑了一下。 本以为冥婚也就是走个过场,好让奶奶不操心而已。 但在今晚看到鬼手从手机里钻出来,又真正看到钟秦淮这只鬼出现在他面前,柳相宜又犹豫了。 这冥婚不会是玩真的吧? 他给当道士的二哥打电话,把今晚的经历告诉他之后,二哥柳宴池豪迈地告诉他: “冥婚之后,你俩就从此绑定了,以后他随叫随到。” 还有这种好事? 那必然要狠狠使唤了! 柳相宜二话不说,把那两样东西一起投进了火盆里。 第3章 第二天,柳相宜醒来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样东西。 第4章 一根细细的红线,若隐若现,但始终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 柳相宜:“?” 脑子里迅速回忆起了昨晚灵堂里发生的一切。 这冥婚是……成了? 环视一圈,灵堂看起来就跟个普通的灵堂一样,只有阳台断裂的栏杆,显示昨晚发生的并不是一场梦。 此时清早,阳光从云层里洒落下来,底下的泳池波光粼粼。 这个灵堂并不是在殡仪馆,而是设置在柳氏大厦的顶层,也就是第24层。 在昨晚之前,这本来是总裁办公室,也就是他办公的地方。 他二哥柳宴池说,这栋柳氏大厦是整个柳城风水最好的地方,这一层又是24层,叫他把灵堂设在这,冥婚才能成。 正好办公室里边还有一个休息室,平时加班太晚,柳相宜都是直接睡在这了。 昨晚也是。 他休息室里备了些面包,洗漱完,五分钟解决掉早餐,正好9点,员工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柳氏大厦上班了。 柳相宜抽空开了个早会,今天有个合同要签,本来约好的10点,但柳相宜抬起手表一看: 10点过1分了。 不等了。 他走出会议室,坐电梯下达一楼大堂。刚走出电梯,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从大堂门口冲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柳总我迟到了!” 他说着,并朝柳相宜的方向小步跑来,但很快被他身边的保镖给拦下了。中年男人一边试图突破保镖朝柳相宜靠近,一边高喊: “柳总,签个合同也就几分钟而已,我就耽误您几分钟!” 柳相宜闻言停下脚步,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中年男人见状,眼睛刷地一下亮了,随即,就听见柳相宜微笑道: “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很宝贵,你浪费不起。” 说完,转头继续往大堂门口走去。 大概是柳相宜彬彬有礼的微笑,让张总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蹭地一声跪下了,对着柳相宜的背影开始卖惨: “柳总!这份合同对我公司很重要,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谁知柳相宜头也不回。 他姿态挺拔,步伐利落,脚步不带一丝犹豫地离开了。 张总瞬间破防! 他一骨碌爬起来,指着柳相宜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 “你他妈到底在拽什么?再有钱又怎样,还不是个短命鬼?!” 一楼大堂进进出出的柳氏员工听见这一句,表情纷纷变得古怪,大概都联想到了同一个传闻。 传闻柳家人中了诅咒。 即便有钱到整座城市都改叫“柳城”,但其后代子孙却没人能活过25岁。 柳城的这个顶级豪门,是一个坐拥金山,却无福享受的“悲情家族”。 想到这,张总心里顿时平衡了,又故意对众人大声道: “可不得这么赶时间么?毕竟也是没几年活头了……” 声音大得走出老远了,秘书都还能听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又赶紧跟上柳相宜的步伐: “柳总,这人太不讲道理了!签合同这么大的事儿还敢迟到,迟到了还敢怨我们,要不要叫保镖把那人赶出去?” “不用。” 柳相宜抬手打断了秘书的话: “这种人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说话时,脚步甚至都没停。 那位张总有句话说的没错,他确实赶时间,因此每分钟都不能浪费。 就连秘书开车送他去清风观的路上,他还在抽空看公司文件。 直到秘书的声音响起: “柳总,清风观到了。” 清风观,柳城香火最旺,名气最大的玄学圣地,他二哥柳宴池就在里边当道士。 柳相宜熟门熟路地进去了,刚走到丹房门口,里边就“砰”地一声。 他推门一看,是丹药炉子炸了。 幸好炉子旁边的青年反应快,一下蹦出老远,扭头看到门口的柳相宜后,他蹲下身,在一堆碎片和灰土中扒拉出了几颗绿色大药丸: “三弟来得正好!你二哥我呕心沥血,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把延年益寿丹练出来了!” 柳宴池朝他招手: “来吃吃看!每天吃一颗说不定也能活过25呢!” 柳相宜:“……” 扫了一眼二哥手掌心上躺着的药丸,方形的,还是那种诡异的绿色。 “婉拒了。” 柳相宜温和地笑着走进来,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抬手给柳宴池展示自己手腕上的那道红线: “这样冥婚就算成了吗?” 柳宴池点头:“成了!” 柳相宜松了一口气,又问:“所以咱们就能活过25了吗?” 柳宴池摇头:“那不能。” “昨晚那场冥婚只是第一步,把你俩绑定了,从此你俩身上的阴阳之气可以互相转换了而已。” “师尊老人家说,我们柳家祖辈大概做了什么缺德事,被人下了诅咒,导致咱们柳家人生来就极阳体质,身体承受过多的阳气,就容易出事……” 柳相宜闻言想起了他的爷爷。 他没见过,但听奶奶说,他爷爷跟他一样有失眠症,有次凌晨三四点了还出去遛弯,在河边散步时不小心跌进河里淹死了。 “所以需要吸那只鬼的阴气,如果最后能达到阴阳平衡,柳家的诅咒也就解了,咱们才能活过25岁。” 听起来倒不难。 那么问题来了! 柳相宜问:“怎么吸阴气?” 柳宴池抬手指了指电视。 丹房里除了一个炼丹炉,还摆着一台液晶电视,供柳宴池炼丹无聊时娱乐。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爱情剧,正播到男女主拥吻的那一幕。 柳相宜:“!” 要他跟钟秦淮这样? 柳相宜的视线重新转移到了柳宴池手里的那几颗绿色丹药上。 二哥的诡异药丸固然可怕,但跟钟秦淮接吻更令人惊悚。 柳相宜二话不说,夺过柳宴池手心里那几颗绿油油的丹药: “我还是吃你这个延年益寿丹吧,说不定也能活过25。” 说完作势就要一把吞,被柳宴池拼命拦住: “三弟!虽然我这延年益寿丹确实是玄学届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才之作,但我毕竟道行浅,吃这个能不能活过25还不一定,但你这个冥婚可就不同了!” 他一把将柳相宜手里的丹药又抢了回来: “你这个冥婚和八字可是咱们师尊亲自测出来的,师尊他老人家的这个方法肯定行。” 柳相宜:“……” 他二哥口中的那位师尊是玄学大佬,那位道长曾说过,这桩冥婚,是能打破他们柳家诅咒的唯一希望。 之前他只当是封建迷信,但在昨晚亲眼看到钟秦淮那只鬼之后,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柳宴池又提醒他:“三弟,再过三个月大哥就25了,也就是说……” 柳相宜闻言脸色一黯。 也就是说按照传闻中的那个柳家人诅咒,大哥最多只能活3个月了。 就像他爸,死在了25岁生日的前一天。 柳相宜眸子微沉,随即又扬了扬手腕上的那道红线,唇角弯起: “二哥放心,不就吸阴气么?我一个月就能搞定。” 虽说一个月内搞定一只鬼,那只鬼还是自己的死对头,在旁人看来不可能。 但他这位弟弟一向说话算数。 无论做什么事,他说什么时间就是什么时间,对时间的把控,精准得跟秒表一样。 柳宴池捏了捏他肩膀: “没事儿,你二哥我最近也在加紧炼丹,咱俩双管齐下,定能助大哥活过25!” 柳相宜瞅了瞅二哥手里那几颗丹药,他之前试吃过几次,吃完不是流鼻血就是浑身发热,总之不靠谱。 还是吸阴气吧。 最起码比二哥的丹药安全。 那问题来了:如何既能吸到阴气,还能不被那小子察觉到呢? 柳相宜一边思考,一边还不忘工作,直到晚上十点,和客户谈完工作后,柳相宜驱车离开了客户公司。 当车子拐到僻静的江畔公路上,他突然发现方向盘不听使唤了。 柳相宜:“?” 他试图转动方向盘,但任凭他双手怎么用力都转不动。 柳相宜当机立断狂踩刹车。 谁知刹车竟也失灵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被某种无形力量操控了似的,笔直地往前开。 前方不远处就是宽阔的江面。 眼看车子就要冲进江里了,柳相宜决定跳窗,他扭头狂按那个降下车窗的按钮,但车窗却仍旧纹丝不动。 真是见了鬼了! 这时,车子已经冲出了马路,就在柳相宜以为要连车带人坠进江里的时候,车子又猛地一停! 柳相宜:“?” 夜深人静的江边,出现了骇人的一幕:一辆黄色宾利,车子前半段已经悬空了,底下便是暗流涌动的江水,一股阴风刮来,车子摇摇欲坠。 第5章 不敢动。 完全不敢动。 柳相宜甚至有种错觉,只要他稍稍歪下头,车估计就得掉江里了。 “柳总对这种死法满意吗?” 一道幽幽的声音蓦地响起。 是在车后座! 但柳相宜不敢回头,生怕脖子一扭回去,悬空的车子就失去平衡掉下去了,他只能缓缓抬头,透过车子内的后视镜瞥一眼。 车子里没开灯,只能隐约看见车后座有个黑乎乎的影子。 手肘支在车窗边缘,因为手掌抬起,托着下巴的缘故,黑色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手腕上竟也多了一样东西。 是红线。 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柳相宜:“……” 突然心虚了一秒。 钟秦淮坐在车后座,微微歪头,好整以暇地望着柳相宜: “我一向善解人意,柳总要是不喜欢死在江里,也可以自己挑个喜欢的地点……” 柳相宜轻咳一声。 自己昨晚单方面跟他冥婚的事儿,这小子估计已经察觉到了。 生气也正常。 柳相宜表示理解,但在钟秦淮面前是绝对不能露怯的!他强装淡定: “我知道钟总可以随便弄死我。但再厉害的鬼也不是无所不能,说不定钟总也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比如,我可以帮钟总选择下葬的地点……” 柳相宜说完,透过后视镜看到钟秦淮懒散笑答: “那正好,柳总到时候也顺便给自己挑个下葬的地点吧。” 言外之意是,等他下葬了,还是不会放过柳相宜。 柳相宜:“……” 但能拖一时是一时。 第二天,柳相宜就根据钟秦淮的意思,驱车去了一个叫雾山的地方。 来之前他搜过,雾山在柳城郊区,山脚下有个村子,叫钟家村。 柳相宜找到村长谈下葬一事,村长一听是钟秦淮,脸色大变: “不行不行,那小子阴气太重,葬在雾山里不吉利的,以后咱们村还怎么敢去山里头种菜挖笋哪?” 柳相宜微微一笑: “村长开个价吧,多少钱才能允许他葬在雾山?” 村长连连摆手: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你大概不知道,那小子的妈当年难产,结果孩子没生出来就咽气了!他是自己爬出来的,村里老人说那是鬼胎……” 柳相宜微笑继续: “100万行吗?” 村长眼神动摇了一下,又道: “不是,鬼胎这玩意儿真的很邪门,他外婆养他没几年就死了,之后收养他的小姨一家也疯了!他要葬雾山,钟家村的风水都要变差了!” 柳相宜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500万怎样?” 村长:“……” 谈妥下葬事宜后,柳相宜又雇了钟家村一批人,抬棺材,吹唢呐,还有帮忙哭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黄昏时分,把钟秦淮风光大葬了。 葬在他外婆和妈妈的墓碑旁。 钟家村的人离开后,就剩柳相宜一个人留在墓碑前。 柳相宜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钟秦淮的那支手机,那小子的手机里只存了自己一个人的号码。 当时警察怎么说来着? 说他亲人死的死了,疯的疯了,已经没有能来领取遗物的家属了。 脑子里又闪过久远的一幕。 那是刚上小学不久,他去器材室拿球时,看到里边有人在打架。 更准确的说,是五六个同龄的小男孩,把另一个堵在角落里围殴,个个手持扫把用力猛打。 但另一个也不是善茬,跟五六个扭打在一起,最后竟然打得那五六个扫把一丢,嗷嗷叫地跑出来。 看到柳相宜要进去拿皮球,那五六个停下来拉住他,七嘴八舌道: “你进去之后可别靠近他啊!我妈说了,他是鬼胎,靠近他是要倒大霉的!” “对对对!我就是钟家村的,我可以作证!我们那个村子都知道!” “跟他在一个学校是要触霉头的,我们想把他赶出学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他那时昂着小下巴道:“一群胆小鬼,小柳儿才不怕呢。” 他刚走进去脚步就顿住了! 没想到墙角坐着的那个小男孩被打得这么惨。 白皙的小脸蛋上鼻青脸肿,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好可怜哦。 他鬼使神差地朝他走过去。 那小男孩见状,眼神又瞬间变得警惕,浑身紧绷,拳头攥起。 就在他准备暴起揍人时,柳相宜从兜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递过去: “吃吗?超甜的!” 见那小男孩愣住,也不伸手把糖接过去,他撇撇嘴,又道: “你也是胆小鬼吗?连个棒棒糖都不敢吃?” 一股风刮来,将柳相宜从久远的记忆里吹回了现实。 这风冷飕飕的。 不会是阴风吧? 他刚这么想,钟秦淮就出现了。从旁边那片树林里走出来,悄无声息地,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柳相宜:“……” 呵。 明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他对这小子很友好的,还送他东西吃,谁知反而被他盯上了,之后就跟盯仇人似的,天天盯他。 柳相宜还是不理解:“钟总,我究竟哪里得罪过你?” “我怎么记得柳总上次问过?” 钟秦淮施施然地走过来,在柳相宜旁边站定,拖长语调啊了一声: “上次我赢了,所以柳总错失了知道答案的机会,真是遗憾。” 这得意的语气!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算了,不跟他打嘴炮,他还有正事要办。 柳相宜微笑道: “钟总,说到胆量这件事,我上次飙车是输给你了,但钟总有胆量再跟我比一次吗?” 钟秦淮余光含笑瞥他一眼: “比什么?” “敢不敢和我睡一起?” 柳相宜刚说完,就看到旁边的钟秦淮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他挑衅地扬眉道: “怎么,钟总不敢啊?” 钟秦淮嘴角缓缓勾起。 这表情柳相宜太熟悉了! 这小子指不定又开始作妖了! 果然,钟秦淮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股阴风吹来,把柳相宜吹眯了眼,等他再次睁开时,自己竟然出现在了一个卧室里。 卧室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 很宽。 足以躺得下两个人。 钟秦淮悠悠道: “柳总,我们做鬼的晚上睡觉只睡棺材的,柳总敢和我躺进去吗?” 柳相宜:“……” 这小子真是先天卷王圣体。 当鬼了还在和他卷。 并且,还丧心病狂地加码了。 第4章 卧室里没有开灯,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只在细缝中流泻进几缕月光,斜照在那口巨大的棺材上。 棺材是由暗色的紫檀木制作而成,棺材盖上还绣着繁复的花纹。 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在漆黑的卧室里等待唤醒,让人毛骨悚然。 不知道这卧室里怎么有这么一副巨大的棺材,柳相宜不敢问,柳相宜也不敢说。 他只能强装淡定,在卧室里走了一圈,飘窗、大衣柜、洗手间。 柳相宜甚至还在书桌上看到一罐棒棒糖,五颜六色的。他颇有些意外地看向钟秦淮: “钟总,你们阴间的鬼不应该住在墓园或者荒郊野外吗?你这也太拟人了吧?” 钟秦淮倚在门边挑眉笑答: “柳总想在那些地方睡啊?我也可以满足你,绝对惊悚刺激。” 柳相宜:“……” 既然都走到窗户边了,柳相宜顺便把窗帘拉开了。“刷”地一下,视野顿时清晰了起来! 这竟然是在半山腰! 今晚月亮很圆,月光洒在山间那一大片黑魆魆的森林里。沿着山间往下看,山脚下便是钟家村。 夜色下,家家都还亮着灯,星星点点的,像一大片闪烁的银河。 柳相宜顿时知道自己在哪了。 今天下葬时他就听说了,因为村民们觉得钟秦淮出生晦气,就把他和外婆从村子里赶出去了。 所以钟秦淮从小就跟着外婆住在山腰上,想必就是这栋了。 “所以柳总敢睡在这吗?” 柳相宜定了定神,转身道: “睡棺材而已,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既然要在这里睡,那我回去拿点东西再过来很合理吧?” 钟秦淮笑了。 抬手打了个响指。 下一秒,正对着主卧的那间客房门“吱呀”一声徐徐开启。 柳相宜循声望去,那扇房门打开后,里边的布局竟然和他家客厅一模一样! 他快步走进去,这浅绿色的墙壁!这餐桌沙发的摆放位置!就连茶几上还放着他前天买回来的肉松面包。 第6章 什么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家客厅! 柳相宜又转悠了一圈,他的卧室,书房,洗手间,厨房全都在。 他终于转明白了,就跟电影里那种“魔法之门”一样,那个客房门,一边联通着钟秦淮这栋别墅,一边联通着他家那栋别墅。 钟秦淮倚在他自己的主卧门口,离柳相宜的家门口就隔了一个过道: “所以柳总,十分钟够吗?” 柳相宜:“……” 离大谱了! 做了鬼之后还有这种能力吗? 柳相宜洗漱完,又跑去书房工作会儿冷静冷静。 直到咚咚咚—— 书房门被轻敲了三下,钟秦淮姿态闲散地倚在门边,似笑非笑道: “柳总,咱们是不是该睡了?” 柳相宜:“……” 窗外夜色深深,主卧的氛围却有些诡异。钟秦淮抱臂站在棺材旁,眸子里泛起一丝玩味: “刚才忘记问了,不知道柳总说的睡一起,是哪种睡法?” 柳相宜:“?” 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钟总,关系不一样,睡法也自然不一样,以目前咱俩的关系,一人一边互不接触的那种睡法最适合。” 钟秦淮闻言挑眉看向他,那表情柳相宜太熟悉了! 生怕这小子冒出一句“那其他的睡法柳总是不敢跟我试吗?”,柳相宜立刻推开那副棺材盖。 棺材盖是厚重的紫檀木做的,推开时发出沉重的声响。 “嗡——” 像一只活了千年的怪兽在低吟。 听得柳相宜眉心一跳。 棺材推开后,为显示自己的胆量和勇气,柳相宜率先躺进去了。 没想到床单下边竟然铺着一个厚厚的床垫,柔软到柳相宜甚至有种躺在自己床上的错觉。 他调整好睡姿,睡在棺材里的一侧,留出一半的空间,之后,拍了下旁边的空位,抬眸冲钟秦淮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 “钟总敢跟我睡一起吗?” 钟秦淮唇角微弯,只轻轻一抬手,主卧的灯便灭了,厚重的窗帘也“咻”地自动拉上了。 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旁边的床垫微陷。 是钟秦淮躺下来了! 柳相宜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从小到大,这还是他第一次跟别人睡一起,顿时有些不自在。 这小子果然够卷的!为了赢,居然能忍受和死对头躺一起。 柳相宜余光瞟他一眼,钟秦淮个子高,手长脚长的,几乎从棺材的床头抵到床尾,存在感太强了! 柳相宜决定闭眼。 装睡! 卧室里好安静,静到柳相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闭着眼睛思索了会儿,瞬间睁开了眼! 他竟然听不见钟秦淮的呼吸声。 一丁点儿都没有! 柳相宜悄悄转头一看,那小子胸膛竟然没有一点起伏! 整个身体一动不动。 就跟死了一样。 不,他本来就死了。 闭着眼睛,双手交叠搁在腹部上,那副安详沉静的标准睡姿,就跟躺在太平间一样,就差没在身上盖块白布了!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呼吸间,一丝香气飘进了他的鼻尖,悠远得像得道高僧在念经文般的香气。 是紫檀棺木散发出来的。 香气中还夹杂着一丝凉意,这股冰凉凉的气息就是从旁边飘过来的,像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一点点笼罩。 顿时有种呼吸不过来的错觉。 柳相宜蹭地一下坐起身。 下一秒,旁边就传来幽幽的轻笑声:“怎么,柳总不行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 “我起来拿个东西。” 把耳机拿来又重新躺下。 已经凌晨一点,柳相宜还一点睡意也无,只好和往常一样,熟练地摸出耳机塞耳朵里,很快一道温和苍老的声音传入耳中: “春天喝什么茶最适合养生呢?老中医给大家伙儿讲讲……” 柳相宜正漫不经心地听着,忽然,右边的耳机被人取走了。 柳相宜:“?” 扭头一看,钟秦淮把取走的耳机塞进了他自己的左耳里。 柳相宜:“礼貌吗钟总?” 黑暗中飘出钟秦淮散漫的笑意:“柳总,都结婚了,分只耳机都不肯的话是很容易被离婚的。” 柳相宜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又转念一想: 老中医声音温和,语速和缓,最适合拿来催眠了,如果能让钟秦淮早点睡也好。 他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干呢。 想到这,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钟总敢和我再比一比么?” “比什么?” “比谁更先睡着。” 钟秦淮悠悠道: “柳总,经常当鬼的都知道,我们鬼晚上是不睡觉的。” 柳相宜道:“正因为这样才更有挑战性不是吗?还是钟总不敢跟我比?” 钟秦淮凉凉的声音再次飘来:“柳总突然跟我比这个,目的呢?” 柳相宜还记着上次飙车的仇,他把当时钟秦淮的那两句话还给他: “钟总想知道啊?” “赢了我就告诉你。” “所以钟总敢和我赌吗?” 数秒后,旁边飘来一道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低低的,在夜色里听得竟然有几分温柔: “赌。” 柳相宜嘴角微扬。 很好。 他只需要耐心等着就行。 耳机里,老中医还在讲他的春季养生,柳相宜盯着天花板。 他们柳家人因为那个诅咒,阳气过剩,都患有失眠症。 尤其他还是极阳体质,导致他打小精力过于充沛,晚上很难入睡,每次都要后半夜才勉强生出睡意,所以养成了听养生节目催眠的习惯。 漫长的养生节目结束后,柳相宜心思开始活跃了: 都三小时了。 这小子该睡了吧? 他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去,然而室内一片漆黑,他也无法确定钟秦淮到底睡了没。 只好悄悄起身,半支起身体垂眸一看,猝不及防地与那双浓墨般的眼眸对上。 柳相宜:“!” 这小子还睁着眼睛。 眼神清明。 哪有半点睡意? 柳相宜:“……” 尴尬了。 他眼珠子飞快运转了一圈,接着,强装淡定地把塞在钟秦淮耳朵里的那支耳机取走: “养生节目听完了。” 钟秦淮转过头来望着柳相宜,饶有兴致地看他: “所以柳总还没睡啊?柳总这样确定能赢我吗?” “钟总不也没睡吗?” 柳相宜取完耳机继续躺下,发现旁边那道视线还一直盯着他。 生前就盯他跟盯仇人一样,死了之后,眼神里更是多了一丝阴湿和冰凉,像沼泽里湿漉漉的水草,缠绕在柳相宜身上。 柳相宜强压着那股微妙的不适,道: “钟总,你这做鬼才几天,不会就已经忘记怎么当人了吧?” 语气又带着一丝试探: “鬼真能一晚上不睡觉?” 柳相宜眼睛里“希望他睡着”的期待太明显了,钟秦淮意味不明地哂笑一声: “鬼是这样的,但为了赢,柳总放心,绝对会比你先睡的。” 柳相宜满意了,又伸出一只手,强硬地把钟秦淮的脑袋扳正。 好在钟秦淮倒也听话,让他望着天花板他就望着,也没再转过头来盯他了。 柳相宜又躺了很久,直到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夜雨声。 很有催眠效果。 这场春雨不知道下了多久,久到柳相宜感觉好像下了一百年,把八辈子的雨都下完了。 这小子那么卷,为了不输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上次飙车,更是为了赢连命都不要。 现在该睡了吧? 柳相宜又悄然起身,垂眸一看,这小子双眼合上了。 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一想到那个所谓的“吸阴气”的吸法,柳相宜又犹豫了,努力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这才逐渐凑过去。 伏在钟秦淮的上方。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低头。 一点点往下。 近了近了! 离钟秦淮的唇就剩一个拳头的距离时,钟秦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咻地睁开了眼。 柳相宜:“!” 钟秦淮:“……” 两人四目相对。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柳相宜摸了摸鼻子,淡定起身,跪坐在床上: “钟总,虽然当鬼了,但也不要忘记怎么做人。” 他被自己这番话给乐了,说完,又镇定自若地把被子扯了一半过去,盖在钟秦淮身上,话锋一转: “那什么,刚才下雨了,我怕你冷分一半给你,快谢谢我。” 第7章 钟秦淮那双眸子静静地盯着柳相宜,几秒后,嘴角漾起一丝弧度: “是吗?” 柳相宜躺回去,理不直气也壮,把刚才钟秦淮怼他的还回去: “钟总,这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很容易被离婚的。” 不等钟秦淮回答,柳相宜又摸出手机一看,凌晨4点了!他转头,微笑中含着浓浓的威胁: “钟总您老人家怎么还不睡呢?是准备输给我了吗?” 黑暗中,钟秦淮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我看柳总也不像是想赢的样子。” 柳相宜:“……” 又接着躺尸! 躺到柳相宜这个失眠症患者都要昏昏欲睡了,眼皮子沉沉的,眼看就要合上,柳相宜强行抬手,用手指撑开。 不能睡! 还有任务要完成! 柳相宜悄摸摸拿起枕头旁边的手机一看,凌晨5点了! 那小子这下该睡了吧? 但一想到刚才那两回“吸阴气”都失败了,柳相宜这回多了个心眼,起身后,先是用气音试探了一声: “钟总?” 没有醒。 非常好。 接着,他又轻轻推了一下,手刚触到钟秦淮胳膊皮肤的那一瞬间,柳相宜被凉了一下。 没反应。 特别好! 确定真睡了,柳相宜这才俯下身,逐渐靠近他。离钟秦淮的唇就剩一根手指的距离了,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 轻轻往下一贴。 碰到了两片薄软的东西。 好凉。 有种雪花落在唇上的错觉。 柳相宜贴着钟秦淮的唇,贴了一会儿,很快就感觉到了不一样。 从钟秦淮的唇缝间溢出丝丝凉气,顺着他的唇飘了进去。 柳相宜:“!” 就好像炎热的夏天,刚跑完马拉松,热得要爆炸了,整个身体突然浸泡在冰凉的泉水中一样。 身体每个毛细孔瞬间都舒服地张开了,凉爽惬意得很。 这就是所谓的“阴气”吗? 柳相宜生怕惊醒了他,只贴了两三秒,就又悄然躺回去了。 却没留意到他躺下的那一瞬间,旁边的人缓缓睁开了眼。 第5章 次日,柳相宜一睁开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有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那目光仿佛长在深潭边的青苔,幽森森的,湿漉漉地黏在他脸上。 柳相宜扭头一看,钟秦淮靠坐在棺材里,那张苍白的脸隐匿在黑暗中,正悄无声息地,幽幽地盯着他。 他蹭地一下坐起身:“钟总,这样一直盯着别人还不出声很吓人的好吗?” 钟秦淮嘴角勾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这么容易被吓到,柳总昨晚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柳相宜掀被子的动作一顿。 蓦地想起昨晚自己对钟秦淮做了什么,他轻咳一声,故作淡定地掀开被子,起身从棺材里出去。 理不直气也壮地转移话题: “钟总昨晚比我睡得早,但就第一天而已,我可不承认我就这么输了,钟总还敢和我继续比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钟秦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柳相宜:“?” 就一眨眼的功夫,钟秦淮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好似方才微妙的那一瞬只是柳相宜的错觉。 柳相宜没多想,弯腰把棺材里的手机和耳机拿出来,起身微笑道: “怎么,才睡了一天,钟总不会就不敢和我睡了吧?” 说完,他又看到钟秦淮的表情有一丝丝古怪了。 这回不是错觉。 不过他也来不及琢磨钟秦淮脸上的表情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得去公司上班了。 柳相宜离开后,一只小乌鸦悄然飞来,落在窗台上,撩开厚重的窗帘,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来。 随即小爪子一挥,下一秒,爪子上就凭空浮现出了一个小本子。 巴掌大小。 小乌鸦尖尖的喙一开一合,发出稚嫩的童音,仿佛一个人类幼崽,刚学会说话,还带着点不熟练的结巴: “你外、外婆嗦了,每天叫我给你念、念一遍。” 接着熟练地翻开第一页,宣读上面的内容,跟小太监宣读圣旨似的: “不许跟人类亲、亲近。” “也不能跟人类谈、谈恋爱……” 虽然听过很多遍了,但每次钟秦淮都听得很认真,这是外婆魂飞魄散前留给他的遗言。 小乌鸦念完后生气地踩了踩窗台:“阿、阿淮不听话,跟那个人类结芬了!” 钟秦淮看了一眼关闭的主卧房门,随即懒洋洋道: “只是结了个婚而已,又没谈恋爱,不算违反规定吧?” 小乌鸦:“?” 见小乌鸦歪了歪脑袋,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钟秦淮摸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随即把手机飞过去。 小乌鸦用两只爪子接住了飞来的手机,点开屏幕,艰难地识字: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第一句话就让小乌鸦倒吸一口气,金色的竖瞳顿时瞪圆了! 坟墓? 看到这两个字,它一知半解地表示:看来在人类社会,这结芬不是什么好东西。 继续往下看。 “守着一段无爱的婚姻,两人还要每天睡在一张床上,那每个晚上都将是一种漫长的酷刑……” 小乌鸦:“!” “好、好可怕!” 小乌鸦吓得爪子微微发颤,险些让手机掉下去。 “所以你想多了!”钟秦淮凉凉道,“昨晚我和那位柳总睡一起,对那位柳总而言,与其说是亲近,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对哦,和死对头睡一起,那可是妥妥的精神酷刑了! 这种折磨人的方法,是谁发明的? 小乌鸦仔细一瞧,手机上的备忘录显示,这段话竟然是阿淮外婆写的! 小乌鸦顿时想起来了,阿淮外婆死了之后去阴间跟它说过,阿淮小时候,她就经常给阿淮讲一些睡前故事。 他们这一支钟家人,从阿淮这里往上数到十八代,全都是清一色的超绝恋爱脑,妥妥的情种兼大怨种,所以没一个有好下场。 现在阿淮可是他们这一支的独苗苗,可不能再重蹈先辈祖宗们的覆辙了,既然他外婆在阿淮小时候就这么悉心教导了…… 它! 作为阿淮第六代祖叔爷爷! 更要用心守护! 小乌鸦把发散的思维收拢回来,小小的脑袋开始努力思索: 没有谈恋爱,只结婚了而已,好像、大概、应该第二条确实没违反。 但第一条…… 小乌鸦又把金色竖瞳瞪圆了! “阿淮昨晚跟那个人类一起睡、睡棺材啦,我、我都看见啦!” 两人睡一起,算不算亲近?算不算违反第一条戒规? 钟秦淮闻言一怔,随即笑答: “祖叔爷爷,在你那个保守的古代社会也许是这样,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现在这个人类社会,随便两个陌生人看对眼了,就可以睡一起,这种行为算不得亲近。” 小乌鸦:“?” 小小的眼睛。 大大的疑惑。 钟秦淮迟疑了一下,又道: “再说了,我昨晚跟他睡,只是想知道那位柳总跟我冥婚的目的而已。” 小乌鸦:“!” 顿悟了! 这个人类突然跟阿淮冥婚,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阿淮跟他睡一起,是为了暗地里观察他!刺探他!好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坏主意! 小乌鸦气呼呼地扇了扇翅膀:“人类真狡诈,还、还是阿淮聪明!” 又问:“所、所以阿淮昨晚打探到了这个人类的目的没?” 钟秦淮:“……” 他支着下巴,略略思考了几秒,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些许迷茫: “你也说了人类很狡诈的,才一天而已,今晚再看看。” 小乌鸦这才满意地收起小本本,骄傲地抬头挺胸。 阿淮外婆在阿淮八岁那年死了,就剩阿淮一人在阳间,外婆急得不行。 刚去阴间地府,就把他们钟家这一支的祖宗十八代全找了一遍,磕头跪哭,说要请老祖宗出面,帮忙去照看她那可怜的小外孙。 最后以他们老钟家祖宗十八代集体魂飞魄散的代价,让它这个本来投胎到畜生道的乌鸦开了灵智,承担起了照顾这个小小小辈的重任。 在它的照料和监督下,阿淮超乖的!没跟人类谈过恋爱,也没跟任何一个人类亲近过。 唯一一个经常接触的人类,还是他的死对头,关系可差啦! 小乌鸦放心了,把小本本收起。 柳城多雨,尤其是春天,柳相宜开车途中,往车窗外瞥了一眼: 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乌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第8章 就在这时,柳宴池的电话打来了:“三弟,吸阴气的事儿有进展没?” 柳相宜:“……” 脑子里瞬间浮现昨晚“吸阴气”的那一幕,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柳相宜沉默,柳宴池喜气洋洋地安慰他: “没事儿,二哥我这有进展了!昨晚睡不着又熬夜炼了一种八仙长寿丹!三弟你要不来试吃一下?!” 柳相宜:“……” 八仙长寿丹? 听名字就有亿点不靠谱。 柳相宜婉拒了。 最后柳宴池又提醒他: “之前我不是说冥婚之后你可以对那只鬼随叫随到嘛,要是遇到危险了,你在心里默念一下他的名字,他就会出来。” 柳相宜呵了一声。 以他俩这种死对头关系,就算出来了,也只会在旁边看他笑话吧? 和二哥打完电话,柳相宜也正好到了公司,将车停在柳氏集团大厦的停车场里。柳相宜刚下车,旁边就冲出一个黑影: “是你逼我的!” 他定睛一看,是上次那个迟到了没签成合同的张总! 他手持一把匕首,从拐角处蹿出来,匕首闪着寒光,正朝柳相宜的肩膀上扎去。 柳相宜:“!” 现在念那小子的名字还来得及吗? 眼看那把匕首离柳相宜的肩膀只差一个拳头的距离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匕首突然静止了。 仿佛按了暂停键,堪堪悬停在了柳相宜的肩膀上方。 柳相宜也像被定住了。 维持着低头看匕首的姿势一动不动,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停留在微微睁大的瞬间,瞳孔里还残留着即将被匕首扎进肩膀的恐惧。 不仅匕首和柳相宜,整片区域也宛如被按下了暂停键。 拿匕首的张总停在面孔狰狞,蹦起来双脚离地的那一瞬间。 不远处正要往停车场开来的数辆车子被骤停,在马路上卡成了残影。 就连细细密密的雨点也全都一滴一滴地,停在了半空中。 不仅时间停止了,声音也是。 张总的怒吼声、汽车轮胎碾磨马路发出的嘈杂声,附近工地的搬砖声,全在方才的一瞬间蒸发掉了。 整片区域末日般死寂。 紧接着,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哒、哒、哒。 有人撑着一把大黑伞,从停车场拐角走出来。那把大黑伞的伞檐压得很低,低到把整张脸都遮住了。 看不见撑伞人的面容,只能看到撑伞的那只手因为高高举起的缘故,袖口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那一小片皮肤白得晃眼。 在黑色伞骨的衬托下,如深秋早晨最寒意逼人的一抹白霜。 白得甚至连手背上幽青的血管都若隐若现,透着一股病态的、长久不见阳光的阴郁气息。 大黑伞里边,一只小乌鸦乖巧地趴在他左肩,金色竖瞳滴溜溜地望着静止的四周。 小眼睛充满了迷惑。 随即尖尖的喙开口道: “阿、阿淮,你突然时空静止干森么?你这样很容易暴、暴露身份哒!” 钟秦淮懒散的调侃声响起: “就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才时空静止啊。” 路过柳相宜,钟秦淮伸手,将他肩膀上方的那把小匕首取了下来。 小乌鸦见状,那双金色竖瞳立即瞪圆了!大声提醒: “不、不能跟人类亲近哦!阿淮还帮、帮他干森么?” “我看起来是那种很善良的鬼吗?” 钟秦淮笑了一声,瞥了那位张总一眼,狭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随即,像是为了验证他方才的那句话,将那把小匕首插在了张总的左肩上。 “噗呲”一声,顿时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钟秦淮云淡风轻的声音也一同响起: “现在还觉得我善良吗?” 小乌鸦:“!” 是不善良。 但好像哪里不对劲? 但!都怪自己投胎成了一只小乌鸦,脑容量太小了,经常脑子转不过来。 小乌鸦脑子转了转,又忽然想到什么,仰起小脑袋看了看天色,道: “虽然现在没有太、太阳,但保不准待会就有了!要是被阳光晒到就完蛋啦!阿淮白天出来干森么?” 钟秦淮施施然地走到柳氏大厦门口旁,环视一圈,像是满意自己现在站的这个位置,他站定,散漫笑答: “当然是来找这位柳总冥婚的目的了!所以,待会我无论做什么,也不算违反第一条规定吧?” 小乌鸦:“?” 不等小乌鸦反应过来,只听见“咻”地一声,一团黑雾之后,钟秦淮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黑猫。 没法站在钟秦淮肩膀上了,小乌鸦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落进旁边的一棵柳树上。 紧接着,那只小黑猫抬了下小爪子,像是按下了“重启键”一样。 马路上的车辆突然被解冻,继续开进停车场。 就连方才停滞在半空中的雨点也咻地继续往下落。 砸在了柳相宜的鼻梁上。 柳相宜:“?” 他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来了,他记得刚才有人拿着匕首朝他冲过来了! 柳相宜瞬间反应过来,正要给面前的张总一个过肩摔。刚攥住他肩膀,张总就疼得面容扭曲,哎哟哎哟地惨叫。 柳相宜意识到不对劲,松开张总的肩膀一看,那个张总不知为何,另一只肩上插着一把小匕首,流下来的鲜血把整条胳膊都染红了。 柳相宜:“?” 张总一边痛得龇牙咧嘴,一边不可置信地狠狠盯着柳相宜: “不可能!” 他颤抖地咆哮道: “绝对不可能!” 他明明马上就要刺中他了! 他明明亲眼看见那把匕首快要插进这小子的肩膀上,怎么反而插到自己肩上了? 他状若癫狂,还想朝柳相宜扑过去,被闻讯赶来的保镖给拦下拖走处理了。 柳相宜还停留在原地。 刚才他也明明看见那把匕首马上就要扎进自己的肩上了,怎么跑他肩膀上去了? 这不科学! 唯一的解释是…… 柳相宜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钟秦淮的身影。但这么不科学的事,除了鬼以外,没办法解释。 没想到那小子真会救他一把,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然而来不及多想,雨势渐大,柳相宜迅速往柳氏大厦的大堂门口走去。 刚要进去,余光不经意瞥了一眼,柳相宜脚步陡然顿住。 门口台阶上蜷缩着一只猫! 非常罕见的黑猫。 浑身上下都是纯正的黑色,像在墨水里滚了一圈,只有眼睛是澄澈的黄色。 它小小一只,被豆大的雨点砸到也不知道跑,还可怜巴巴地垂着小脑袋,低低地“喵”了一声。 声音听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眼见暴雨就要来了,柳相宜弯腰,一把将它捞起来,抱着走进了大堂。 让柳相宜感到惊讶的是,这只小黑猫竟然意外地听话。不挣扎,也不咬人,就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就是…… 小脑袋昂得高高的。 颇有种被柳相宜抱着去巡山的,那种山中大王的高傲感。 柳相宜:“……” 这小猫…… 是不是把自己的物种搞错了?以为自己是山中小老虎吗? 大堂旁的柳树上,眼见那只小猫被抱走了,小乌鸦炸毛了,不能让阿淮亲近人类! 正要展翅飞过去,又猛地想起他变猫之前的嘱咐,小乌鸦又把翅膀收拢了。 阿、阿淮这不是在亲近人类! 是在暗中探查这个人类呢! 柳相宜浑然不觉身后那只小乌鸦的异样,他本想把小猫抱给前台照料的,但见小猫如此乖巧,一不小心就一路抱过去了。 刚进电梯,他就收到了二哥柳宴池求救的微信: “天塌了!冥婚的事被大哥知道了!三弟赶紧编个理由跟他解释吧,不然大哥就要杀到我这里来了!” 不等柳相宜回复,手机就响了!刚一接起,手机那边就响起一道元气满满热情开朗的声音: “我超级可爱的三弟早上好,但我今天早上很不好你猜为什么?” 柳相宜:“……” 电话里的人似乎等不及柳相宜回复就立刻接着说了,语气瞬间一变,痛心疾首: “我这么帅这么可爱的三弟,怎么能跟个死人结婚呢?三弟啊,你实话实说,是不是为了大哥才……” 怀里的小猫瞬间竖起了耳朵。 柳相宜没留意,他的注意力全在这通电话上了。脑子里飞速运转,很快就说道: “大哥应该知道吧?我那个冥婚对象我从小就认识了……” 第9章 “我知道,他还是你的死对头!” 自家弟弟为了自己实在是牺牲太多了!这么一想,电话里的柳家大哥更是呜呜呜地心痛了。 听见电话里大哥沉痛又愧疚的哽咽,柳相宜咬咬牙,拼了! 他唇角弯起,微笑道: “是这样的,我其实暗恋他很多年了,但大哥你知道的,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一直不敢跟他表白,只能故意跟他又争又抢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电梯“叮”地一下开了,柳相宜抱着小猫走出电梯,继续道: “所以他死了,我跟他冥婚也算是圆了我的一个念想了……” 终于把大哥安抚好了。 柳相宜松了一口气,随即环顾左右,钟秦淮那小子没在这吧? 要是被他听见自己刚才这番话,岂不是要被他嘲笑到下辈子? 虽然他这些话是临时胡编乱造的,但死对头暗恋自己这种事,柳相宜能想象得到如果被钟秦淮听见了,那小子的表情会有多得意! 幸好他没在。 柳相宜暗自庆幸,随即走进办公室,准备把小猫放下后开始工作。刚一低头,就看到小猫也在仰头看他。 小脑袋好像比之前昂得更高了! 尾巴也一甩一甩的,透着一股得意。 柳相宜:“?” 第6章 这小猫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然而来不及等柳相宜琢磨,秘书就过来敲门了:“柳总,客户到了。” 柳相宜把这只猫留在办公室里,走进会议室一看,脚步微微一顿。 会议室里的客户他认得。 高中同过班,后来转学了。柳相宜之所以对他有印象,是这位同学在高中是公开出柜第一人,并对钟秦淮那小子展开过疯狂的追求。 柳相宜收拢心神,淡定地走进去,微笑朝他伸出手:“你好张总。” 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张若澜打量了他几眼,啧了一声: “这么多年没见,柳总不仅变得更帅了,还变得更无情了。” 柳相宜认可他前一个说法,不认可他后一个:他怎么就无情了? 他明明很有涵养很有礼貌,就连微笑都是他刻意训练过的,完美符合一位精英总裁该有的商业礼仪。 打完招呼,柳相宜就坐下了,打开面前的文件:“那我们开始谈谈关于九天科技的收购案吧。” 他刚说完,张若澜就笑了:“柳总这么赶时间吗?老同学见面都不寒暄一下的?” 柳相宜并不觉得他和张若澜有什么可以寒暄的,但他对客户合理的要求一向尊重。 “如果寒暄能让这桩收购案更顺利的话,那么我也不介意寒暄几句。”柳相宜合上文件,抬头道,“所以张总打算跟我寒暄什么呢?” 张若澜突然道:“我听说钟秦淮死了,今天上午还去祭拜了一下。” 他双手捧着脸感慨道: “我看到他墓碑上的遗照了,果然我的白月光不仅没长残,反而比高中的时候更绝了!” 柳相宜:“……” 但满足客户的情绪价值,比较方便接下去的商业会谈,柳相宜配合着发问:“所以呢?” “我去祭拜的时候在那个钟家村里打听过了,他们说是你给他下葬的。而且还每个月定期给钱,让他们帮忙看守墓碑,所以……” 张若澜眼珠子转了转: “如果你能允许我做一件事,那么这个收购案就按照你们给的条件签了,柳总觉得怎样?” 虽然这个条件很令人心动,但柳相宜不着急答应,只平静问道:“先说说你想做什么吧。” “我想跟他冥婚。” 柳相宜:“?” “我这么跟我朋友说的时候,他们都以为我疯了!” 张若澜自嘲地笑了一下: “但你应该能理解吧?毕竟你俩当时还打赌来着,谁先谈恋爱谁就输了,然后我不信邪,每天坚持给他一封情书,以为能让他破例……” 柳相宜不能理解。 但作为跟钟秦淮从小学到大学一路卷过来的,他见证过钟秦淮在学校里被各路人马猛追的绯闻八卦。 男男女女,甚至夸张到掰弯过好多个直男的程度。 很夸张。 真的很夸张。 张若澜这个冥婚,虽然耸人听闻,但放在钟秦淮过往那些追求者的事迹里,还不是最癫的。 “我问过一些道士了,”张若澜说,“冥婚需要他一件遗物,但是我没有,所以我想开棺取一样他的东西,一点骨灰也好,什么都行。” 最后,张若澜扬了扬手上那份收购案:“所以只要柳总允许我开棺,这份收购案我立马就能签。” 柳相宜微笑回答:“我可不敢替他做主。不过……” 又打开自己面前的那份收购案,将它推到张若澜面前,挑眉道:“张总如果把这个签了,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张若澜笑了。 怪不得他们柳家明明有三个儿子,但最后却是年龄最小的柳相宜当继承人了,真的是绝不吃亏。 但谁叫他自从高中那惊鸿一瞥后,那么多年了,他再也没见过比钟秦淮还让人惊艳的,不然他也不会疯魔到人死了还在惦记。 张若澜二话不说就签了。 柳相宜满意地合上收购案,对他微微一笑,带着一丝不可说的深意: “你可以去他墓前亲自问问他。” 又收购了一家公司,他们柳氏的商业版图在他手里又扩张了一个领域,柳相宜心情大好。 走回办公室一看,那只小黑猫不见踪影了。唯有窗户大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起。 兴许是跑走了。 柳相宜没多想,他往窗外一看,已经下午时分,他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开车去了雾山。 车子停在山脚下的钟家村,柳相宜顺便去了一个超市里买点东西。 他还记得早上那小子救了他一命,总得买点东西表示一下感谢吧? 但钟秦淮已经是鬼了,他也不知道鬼需要什么,就依照生前他每次端着餐盘坐他对面跟他互卷的时候,隐约观察到的饮食习惯买了。 一袋胡萝卜。 萸=穸=睁=璃4 一袋土豆。 一篮橘子。 超市老板娘见状,提醒他: “人家祭拜用的贡品都是鸡鸭鱼肉,最不济也是买点馒头之类的摆上,你买这些他看不上的,那阴间的鬼怕不是晚上入梦来找你麻烦呢!” 柳相宜也不能理解,但事实上,根据他的观察,那小子确实爱吃这三样。 付钱的时候,柳相宜惯常对老板娘礼貌一笑,大概是他那经过刻意训练出来的微笑太过如沐春风,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超市老板娘多问了一嘴: “你是那小子的朋友啊?” 柳相宜想了想,以前不算,但今早钟秦淮救了他,那就算是了吧? 超市老板娘这才哎呦一声: “他家也是够倒霉的。他外婆当年看上了一个下乡的知青,结婚生娃了,后来知青回城里了,发达了,就另找了别的女人在城里逍遥快活,留他外婆在钟家村带娃……” “他妈也是,本来就身体不好,医生都建议她不要怀孕,但他那个老公说了,她要是生不了他就去找别的女人生,然后就难产死掉了!” 超市老板娘边磕瓜子边说: “所以你也别怪咱们村疏远那小子,除了他是鬼胎以外,主要是他外婆,生怕这个宝贝外孙跟他妈一样长大了是个恋爱脑,从小就不让他下山跟村子里的小女孩玩,防着呢!” 柳相宜瞬间想起高中时,钟秦淮每次被人表白时,只会冷冷说一句: “我不谈恋爱。” 只能说,他外婆的教育很成功了,这小子从小到大还真的没见他谈过,每次都是独来独往。 那么……那位想要冥婚的张总估计也要铩羽而归了。 夜幕降临,柳相宜拎着贡品上山,远远地就看到张若澜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边吱哇乱叫。 准确地说,不是跑。 而是逃。 等走得近一些,柳相宜终于看清楚了,张若澜被一群乌鸦围攻。 那群乌鸦足有上百只,密密麻麻的,跟捅了野蜂窝一样,蜂拥着将张若澜团团围住,争先恐后地用尖尖的长喙戳他。 张若澜整个人鼻青脸肿,连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小腿全都被戳得红肿淤青,他没瞧见柳相宜,一边凄厉地哀嚎着,一边连滚带爬地下山了。 柳相宜见状,顿时心有余悸。 他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忽然,正前方的桃树上,一只小乌鸦正盯着他,黄色竖瞳里喷出怒火。 “啊,还有一个!这个也想和阿淮冥、冥婚,也要把他赶、赶走!” 柳相宜正惊讶于一只小乌鸦的嘴里,怎么能发出类似于人类幼崽般的声音时,茂密的树林里陡然响起怪叫声。 第10章 声音此起彼伏,像隐匿在森林里的暗卫,接到命令就瞬间闻风而动: “嘎——嘎——” 紧接着,一阵树叶沙沙声响后,又有一群乌鸦从四面八方的树林里飞出来,像一张黑色大网,正要一点点地将柳相宜收拢。 眼见尖尖的喙正从四面八方戳向柳相宜,柳相宜下意识双手护住脸。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竟没有来。 乌鸦的怪叫声消停了,甚至连它们扇动翅膀的细微声响也消失了。 柳相宜从手指细缝中瞥了一眼,那群乌鸦像是突然接到了某种命令,又“咻”地一下,飞回树林里藏起来了。 森林里又恢复了寂静。 像是那群乌鸦没有出现过一样。 柳相宜:“?” 借着几缕月光,他环顾一圈,不远处一栋半山腰别墅,阳台上亮着微弱的一盏灯,栏杆上斜倚着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 柳相宜松了一口气。 拎着那袋贡品走过去,走到那栋别墅的阳台下,柳相宜扬了扬手中的那袋东西,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又问:“所以钟总,按照你们鬼的习惯,我是把这些贡品摆在你那个坟墓前好呢,还是搁这让你拿进别墅里?” 钟秦淮的视线落在柳相宜拎着的那袋贡品上,看清楚了里边装的东西之后,眼底闪过一丝轻微的诧色。 随即,又把视线重新落在柳相宜脸上,他嘴角勾起,漾起一丝弧度: “柳总对每个死对头都这样么?买他喜欢的东西还亲自送来?” 柳相宜:“?” 这得意的语气是闹哪样? 柳相宜没多想,往榕树底下的长椅上一坐,仰头微笑道: “当然不是,我只对死了的才这样。” 又道:“所以钟总,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咱们或许关系可以适当地调整一下,比如可以尝试……” 柳相宜正想说可以尝试做一做朋友,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阳台上的钟秦淮就微微挑眉: “柳总,一袋贡品就想跟我调整关系啊?你这样显得我很不值钱。” 柳相宜:“?” 最起码这小子松口了,没有完全拒绝跟他缓和关系的意思,柳相宜微笑道: “钟总说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再接再厉,争取达到钟总的要求。” 钟秦淮声音透着一丝古怪: “柳总就这么想跟我调整关系?” 当然! 毕竟,总这么关系剑拔弩张的,很不方便他接近钟秦淮偷偷“吸阴气”。 不过这个理由自然是不能跟钟秦淮实话实说的,柳相宜又提醒他: “今晚还要睡一起继续比的,钟总应该没有忘记吧?” 听到“睡一起”这三个字,钟秦淮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又微妙了一瞬。 柳相宜:“??” 这小子今天怎么古古怪怪的? 不过这小子本来就一直很奇怪。 柳相宜没再纠结,转身离开了。 他刚走,那只小乌鸦就飞过来了,落在阳台栏杆上,望了一眼柳相宜远去的背影,歪了歪脑袋: “阿、阿淮为森么不让我把他也赶走?那个人都赶、赶走了的!” 钟秦淮一抬手,柳相宜搁在地上的那个袋子就缓缓飘起,“咻”地一声飘到旁边的圆桌上。 他伸进去拿了一个橘子出来,一边剥一边懒洋洋地回道: “把他赶走了,那怎么探查他冥婚的目的呢?” 小乌鸦:“……?”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又听起来很合理。 小乌鸦只要思考一多,cpu就容易烧坏,不想了! 说起这个,它转而想起今天阿淮变成小黑猫去探查的事了,它又问: “所以阿、阿淮白天没探查出来么?” 剥橘子的手忽地一顿。 不知想起了什么,钟秦淮那双狭长的凤眸眼尾微挑,颇为得意。他没回答,只含笑反问道: “那个人类赶走了?” 小乌鸦握爪: “赶、赶下山了!” 又昂首挺胸,骄傲道: “窝、窝今晚还会让乌鸦们去他床头上怪叫,保证让他歇了跟阿淮冥、冥婚的心思!” 那个人类小乌鸦记得的。 高中的时候,在学校经常骚扰阿淮,还想跟阿淮谈恋爱,后来被它吓得跑出国了。 总之,但凡跟阿淮亲近的,想跟阿淮谈恋爱的,它都吓跑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个人类,阿淮说是他的死对头,不要它出手赶跑,阿淮要亲自卷赢他,小乌鸦才放过的。 小乌鸦超级骄傲,然后长长的喙里被塞进了一瓣橘子。 好甜! 清甜的汁水咬一口就爆浆! 是橘子! 小乌鸦那双金色竖瞳登时圆了!它定睛一看,这不是那个人类带过来的贡品吗? 再用爪子扒拉开,萝卜!土豆!橘子!全都是阿淮最喜欢的东西。 小乌鸦倒吸一口寒气: 那个人、人类果然狡诈,竟然连阿淮喜、喜欢吃什么都一清二楚,怪不得阿淮还没能探查出那人冥婚的目的呢,太不好对付了! 想起它飞过来的时候,听见那个人类临走前,还在放话挑衅,说今晚要和阿淮睡一起继续比。 阿淮外婆说了,无爱的婚姻,要是晚上睡一起,将是一场漫长的酷刑。 小乌鸦抬起一只小爪子,握爪: “阿、阿淮,你今晚一定要狠狠折磨他!” 钟秦淮嘴角勾起。 第7章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就比较熟门熟路了,柳相宜回到家洗漱完,走出客厅,隔着一条一米宽的过道,对面就是钟秦淮的主卧了。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主卧的房门一看,钟秦淮正靠坐在棺木里,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 太有活人感了! 以至于柳相宜瞬间有种恍惚,好似飙车和冥婚都只是一场梦,这小子压根就没死。 但头顶灯光洒下昏黄的光晕,把钟秦淮那张脸衬得更苍白了,无端生出一股鬼气森森。 柳相宜定了定神,走过去一看书名,竟是《薛平贵与王宝钏》。 他正诧异这小子居然会看这种书,钟秦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抬头似笑非笑地对他说道: “这种书怎么了?王宝钏苦守寒窑挖野菜,多么具有警示作用,就应该人手一本作为传家宝。” 柳相宜:“……” 上次来没留意,柳相宜这次发现钟秦淮的主卧里竟然有一整面墙的书柜,上面塞满了书,粗略地扫一眼: 《拒绝恋爱脑》 《这本书让你人间清醒》 《智者不入爱河》 又联想到买贡品时,那个超市老板娘说的八卦,柳相宜顿时明白了,这大概是钟秦淮外婆买回来的。 接着,他便看到钟秦淮望着他,别有深意地说道:“我觉得柳总也需要看看这些睡前读物。” 柳相宜:“?” 柳相宜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毕竟恋爱脑这种东西他压根就没有。不过这些不需要跟钟秦淮解释,于是就微笑地只回了三个字: “婉拒了。” 钟秦淮合上手里的书:“不喜欢看书也行,那我带柳总去个地方。” 柳相宜:“?” 钟秦淮抬手打了个响指,一股猛烈的阴风从窗外灌了进来,柳相宜被吹得眯了下眼睛。 等他再次睁开时,自己已经不在钟秦淮那间卧室了,而是在一个公园里,此时夜深人静,公园里寂静得很,只有路灯发出昏暗的柔光。 钟秦淮指了指不远处那片绿油油的草地:“我外婆说这个地方就是以前王宝钏挖野菜的那片山头。” 说着,又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着柳相宜:”恋爱脑都没有好下场的,柳总,要引以为戒。” 柳相宜:“??” 柳相宜被他今晚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给逗笑了,他挑眉道: “钟总的意思是我恋爱脑?不知道这个暴论钟总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钟秦淮斜倚在身后的晚樱树上,微微抬起下巴,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隐隐透着一丝得意: “柳总不就是因为暗恋我,所以才跟我冥婚的吗?” 柳相宜:“???” 他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钟总这么自恋的吗?” 钟秦淮没说话,只在黑暗中飘出一声轻笑,带着十足的笃定。 柳相宜:“!” 他正要冒火,突然想起前天他和大哥打的那通电话,所以…… 当时那小子就在附近? 柳相宜心虚了一秒。 他不知道钟秦淮会怎么想,但死对头喜欢自己这件事,有些人是会觉得膈应的。 现在好不容易跟这小子关系缓和了点,开始走上朋友的正轨,他是决计不愿意功亏一篑的,于是柳相宜微微一笑,带着十分的信誓旦旦: 第11章 “钟总误会了,我那只是安慰大哥随便说说而已,钟总大可放心,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本以为这番只差指天发誓的澄清能让钟秦淮释怀,谁知说完这话,感觉钟秦淮脸色好像……更差了? 只听见他幽幽道: “那柳总说说我怎么误会了?还有,柳总和我冥婚不是因为暗恋我那是因为什么?” 柳相宜:“……” 旁边立着一盏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钟秦淮的脸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被灯光照亮,显得阴晴不定。 那双眼睛黑漆漆,直勾勾,像生长在幽暗潮湿角落里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在他身上。 并且,随着无声凝视的时间越长,柳相宜感觉那道视线仿佛藤蔓般,将自己一点点绞紧。 柳相宜被盯得头皮发麻。 救命! 在“因为想吸阴气”和“硬着头皮承认自己暗恋钟秦淮”之间,柳相宜果断选择了后者,他轻咳一声: “好好好,我知道钟总今晚带我来这里的目的了!放心,我绝不是恋爱脑,就算是恋爱脑也绝不会缠着钟总不放的,钟总满意了吗?” 他心里还惦记着吸阴气的事儿,于是又道:“满意的话,可以回去了吗?今晚还要比,钟总不会忘了吧?” 柳相宜说完,就看到钟秦淮表情又微微变了,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又重新漾起一丝弧度: “柳总这么着急回去跟我睡啊?都这样了,还不承认自己暗恋我吗?” 柳相宜:“……” 这自信和得意的语气是闹哪样? 虽然他承认是自己主动要求冥婚,又被他偷听到了那通电话,以及昨晚一起睡是容易让人误会,但…… 他俩可是死对头啊死对头! 这小子还真就信了?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算了,口舌之争没意义,还是干正事要紧。 他看向钟秦淮,微笑中带着点咬牙切齿:“钟总,时间不早了,该回去睡了吧?” 注意到柳相宜的表情,钟秦淮歪头,话里带着几分玩味: “柳总大概不知道,我们阴间的鬼,一向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的。” 柳相宜走过去,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距离,继续微笑,这回微笑里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哦,所以钟总是不敢跟我睡一起了吗?那在胆量这件事上,钟总是准备输给我了是吧?” 钟秦淮轻笑一声: “既然柳总要跟我比胆量……” 他也悠悠往前了一步: “柳总叫我跟你睡一起,无非就是想趁我睡着了偷亲是吧?既然如此,那柳总有胆量当着我的面直接来吗?” 柳相宜:“!” 这小子又加码了! 但是……在钟秦淮睡了的时候做下心理建设,还能偷偷吸阴气。 可要他当着钟秦淮的面,直接就这么亲,那还是很惊悚的。 见柳相宜拧眉思索,钟秦淮又朝他逼近了一步,这回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柳相宜能看清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倒映着自己的倒影。 靠太近了! 柳相宜不自然地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钟秦淮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带着点戏谑: “怎么,柳总不敢啊?” 柳相宜:“……” 钟秦淮轻轻挑眉一笑,把柳相宜方才对他说的话奉还回去: “所以在胆量这件事上,柳总是要准备输……” 太挑衅了! 不等钟秦淮说完,柳相宜就拽住了他衣领,钟秦淮被迫微微倾身。 与此同时,柳相宜稍稍抬头,两人的唇就贴上了! 钟秦淮终于安静了。 世界也安静了。 柳相宜闭着眼睛,感受着丝丝缕缕的阴气沿着唇缝飘进来。 这么直接面对面地吸阴气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阴气就跟夏日清晨的薄雾一般,带着些微的凉意,能驱散人的燥热。 太舒服了! 柳相宜贴着贴着,忽然后知后觉这小子……居然没有推开他? 柳相宜:“?” 这不科学。 怀抱着一丝好奇心,柳相宜悄悄睁开一只眼,入目就是钟秦淮垂下来的睫毛,纤长浓密,像黑蝶的翅膀。 钟秦淮微微垂下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唯有睫毛微微轻颤。 似在隐忍着什么。 柳相宜:“……” 都讨厌成这样了还不推开他,这小子为了赢居然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 不过也是。 上次飙车的时候,为了不输给他,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呢! 柳相宜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 此时春末,公园里的晚樱开了一树的花,夜晚的凉风吹过,花瓣簌簌地落下,落了树底下两人一身。 直到一片花瓣飘扬旋转,被风吹落在了柳相宜仰头的眼睫上,花瓣上沾着春夜和晚风的凉意。 柳相宜的眼皮被冰了一下。 瞬间睁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吸够了。他往后退了一步,与钟秦淮拉开了距离。 感觉到贴着自己的唇离开后,钟秦淮缓缓睁开了眼。 静静地凝视着柳相宜。 几秒后,这才意义不明地笑道: “怎么,柳总这就不行了?” 柳相宜:“!” 这小子为了赢,跟死对头这样唇贴在一起都不在乎的吗? 真是恐怖如斯! 又忍不住哼笑一声,道: “看来钟总只是不谈恋爱而已,其他的倒是一点也不介意,这不就是那种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的渣男行为吗?” 他只是随口吐槽了几句,但是不知道哪里取悦到了钟秦淮,他侧过脸,轻笑出声,复又敛笑重新转过来,眉目间浮上一层得意之色: “柳总就这么想跟我谈恋爱吗?” 柳相宜:“……” 呵,果然是渣男。 本来还觉得瞒着他吸阴气有点愧疚,以后吸他阴气就没有道德压力了。反正这小子也是一个为了赢没有节操的家伙。 第二天,柳相宜就去清风观了,找他二哥问这阴气还要吸多久,吸多少,总得给他一个盼头吧? 柳宴池给了他一块玉佩,玉佩很小,被打磨成一片柳叶的形状,用一根黑色绳子串着。 柳相宜刚把这块玉佩戴上不久,奇妙的一幕发生了!原本通体莹白的玉佩竟然逐渐染成了鹅黄色。 柳宴池解释道: “这块玉佩是被你体内的阳气侵染成黄色了,你多吸一口阴气,玉佩就会变白一点,等哪天完全变回白色,就意味着阴阳平衡了。” 解释完又安慰道:“别担心,你二哥我也超努力的!每天都在加紧炼丹!” 柳宴池说着拍了拍那个金黄色的丹炉,再次邀请柳相宜试药: “再过一小时,二哥的九转金丹就要大功告成了!三弟你要不要留下来等吃了再走?” 柳相宜闻到了从丹炉里飘出来的一丝糊味,他婉拒了。 还是回去吸阴气吧。 回到雾山脚下时天色已晚,上山时,柳相宜忽然闻到了一丝香气。 是醉蝶兰! 这是一种少见的香料,柳相宜循着空气中浮动的香气走过去一看,一朵醉蝶兰就开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在月光下皎洁如一只翩飞的蝴蝶。 走过去,蹲下.身,刚要伸手去摘,“刷”地一声,余光瞟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自己砸来。 扭头一看,瞳孔骤然紧缩: 是个捕猎夹! 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朝着他的方向盖过来,那一圈尖尖的铁皮眼看就要夹住他胳膊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斜伸了过来。 挡在了他的胳膊之前,那只修长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捕猎夹。 柳相宜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猝不及防地与一双漆黑的眸子对上了。 柳相宜:“?” 这小子怎么突然来了? 不等柳相宜琢磨,“滴”地一声细微声音响起,有什么东西落在了那束醉蝶兰的花瓣上。 柳相宜低头一看,是血! 又抬头一看,血珠是从钟秦淮抓着捕兽夹的手掌上渗出来的。 他蹭地一声站起身: “我看看!” 说着想要抓过钟秦淮的那只手看看,钟秦淮避开了,将捕兽夹扔到一旁,转头说话的时候,戏谑地笑了: “柳总刚才是叫了我的名字么?不然我好好的在阳台上吹风怎么突然强制闪现到这了?” 柳相宜:“……” 他刚才在心里默念了吗? 疑罪从无。 柳相宜理不直气也壮:“我没叫。” 钟秦淮幽幽道:“可我听见了……” 柳相宜:“……” 低头看了看钟秦淮手掌。 他手掌垂下,看不出伤势如何,只能隐约看见有血珠从手掌冒出,沿着纤长的手指一路滑下来,再从指尖处滴落下去。 第12章 他手指本就苍白,从手掌流下来的鲜血如同红线般,沿着他的五指一路缠绕下来,极致的白与红,有种惊心动魄的惨烈对比。 柳相宜拧眉,钟秦淮却跟没事人一样,散漫地抬起那个手掌看了看。 余光瞥见他的眉头仍旧紧蹙着,钟秦淮歪头,笑声里带着一丝玩味: “柳总这么喜欢我啊?” 柳相宜:“……” 槽多无口。 柳相宜转身就走。 半小时后,别墅二楼阳台上。小乌鸦立在阳台栏杆上,金色的竖瞳即便在漆黑的夜色里,视力也极好。 能清晰地看到有一抹高挑清瘦的人影正朝别墅走来,手上还拎着一大袋子药。 小乌鸦哼了一声:“这个人类,以为阿淮跟他一样脆、脆弱吗?” 说完扭头看向钟秦淮的那只手。 钟秦淮正坐在阳台的小圆桌前喝蜂蜜水,手掌托起水杯时,方才还被捕兽夹的尖尖铁皮刺得血淋淋,如今已经完好如初。 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迹象。 小乌鸦骄傲地昂起小脑袋: “阿、阿淮可是极阴之体,是我们老钟家鬼气最强的,区区一点手伤,一眨眼就能自愈啦!” 瞧见柳相宜进了别墅大门,钟秦淮放下水杯,那只手掌轻轻一晃。 几道黑气萦绕在手掌上,片刻消散后,手掌又还原成了受伤状态。 整只手鲜血淋漓,手掌上一处皮肉外翻,隐约可见一道深痕。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手怎么又变、变回来了?” 第8章 柳相宜走进阳台时,视线全都被那只血淋淋的手掌给吸引了,完全没留意阳台栏杆上,小乌鸦悄悄振翅飞走,飞进庭院一棵榕树里藏起来了。 他走到钟秦淮面前,扬起手中那袋子药晃了晃,怕他误会似的,又微微一笑,解释性发言: “钟总不要多想,我绝对没有恋爱脑,给你买药纯粹是基于朴素的感恩之心,没有半点私情。” 柳相宜刚一说完,就看到钟秦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接着,钟秦淮幽幽道: “既然柳总说到这个,那我也顺便解释一下,刚才帮你也是基于冥婚绑定后的被迫行为,柳总也不要多想。” 柳相宜:“……” 柳相宜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一袋子的药打开,一边扒拉着找碘伏,一边随口问道: “所以钟总虽然是鬼了,但受伤了仍然会跟人一样是吧?” 钟秦淮凉凉道: “当然不一样,做人的时候可不见柳总这么有感恩之心……” 柳相宜扒拉袋子的手一顿。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 又怎么惹到他了? 男人真是善变! 他把钟秦淮受伤的那只手腕拽过来,刚一触摸上钟秦淮手腕上的皮肤,指尖就被凉了一下。 果然鬼的体温就比人类的低些。 他拿起棉签沾上碘伏开始消毒。 阳台上一时安静了下来。 钟秦淮也没再说话,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垂眸安静地盯着。 阳台的墙上斜挂着一盏壁灯,暖黄色的光晕洒下来,落进柳相宜低垂的眸子里。 柳相宜生了一双柳叶眼。 精通命理和面相的外婆曾经跟他说过,这种眼型特别稀有,形似柳叶,弯曲纤长,略带妩媚感。 放在女生身上就是传说中的“媚眼如丝”;放在男生身上,则会自带一种独特的神韵,有种男生女相的精致。 就像现在,明明没有在笑,但那双柳叶眼只微微一弯,便给人一种微笑的错觉,比传闻中的桃花眼少了一分轻浮,多了一丝沉静。 “尤其是男的,要是生了柳叶眼可不得了,搁古代就是祸国的妖妃,阿淮要是碰到了千万别跟他做朋友……” 他很听外婆话的,小时候这位柳总送给他棒棒糖的时候他都没接。 但谁叫这位柳总当年小小一只,气焰却嚣张得很,非要挑衅他说棒棒糖都不敢吃,是胆小鬼。 他当时蹭地一下站起来,也从兜里摸出一只小乌鸦:“那你敢捏它一下吗?它会咬人的哦!” 于是,关于“谁是胆小鬼”的这场较量从那时候就开始了,一直延续到现在还在比拼胆量。 他俩从来不是朋友。 连一天的朋友都没当过。 所以,他仍然是听话的好外孙。 钟秦淮目不转睛地盯着。 此时,柳相宜正低着头,拿着一只棉签,沾上碘伏,一点点地给那只手掌消毒,本来是很专注的,但头顶的那道视线太强烈了! 柳相宜抬头看了一眼,钟秦淮正眼也不眨地、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他背对着那盏壁灯,光线完全没办法照进他的眼睛里,那双黑漆漆的瞳仁里,藏着令人难以捉摸的情绪。 死对头嘛。 自然对自己没什么好眼色。 柳相宜习惯了,只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个医学视频: “为避免感染,消毒的时候,棉签脏了要及时换掉,咱们不能为图省事,一根棉签用到底……” 柳相宜谨遵医嘱,棉签擦一下血渍,脏了就扔掉,重新取新的继续。 见他不厌其烦地,一根一根地用了又丢,钟秦淮又冷不丁地开口: “柳总不觉得这很浪费时间吗?” 手掌上的血迹被一根根棉签耐心地擦拭掉了,又被一根根棉签涂上了红色的药水。 柳相宜抓着钟秦淮的手,一边反复检查一边哼笑道:“是很浪费时间,但谁叫我暗恋钟总呢?” 说完,抬头紧盯钟秦淮的反应。 果然,钟秦淮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微妙。似乎亲耳听见柳相宜如此大方直接地说出口,令他意外。 意外到一下子连反驳都忘了,只眨了眨眼,望着柳相宜不说话。 终于吃瘪了吧? 柳相宜眸子里划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想通了!既然误会已经造成,又没办法解释,那还不如干脆用这个理由时不时膈应一下他! 反正对钟秦淮来说,被他这个死对头喜欢,应该不算什么好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钟秦淮回过神来后,仿佛被他那句话取悦到了,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那柳总说说看,是因为什么暗恋上我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暗恋的?” 柳相宜:“……” 本以为钟秦淮会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但这颇为享受的表情,这得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柳相宜不说,他还晃了晃手腕,继续催促:“柳总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敢当着我的面说吗?” 柳相宜哼笑一声: “有什么不敢的?” 他一边敷药一边挑眉道: “我就喜欢钟总超级自恋、阴阳怪气,还一直追问的样子,普通人很难集齐这三点,只有钟总才能做到……” 钟秦淮:“……” 见钟秦淮表情微妙,柳相宜心情大好,把钟秦淮那只手包扎好了之后,他开始收拾小圆桌上那一大堆药。 钟秦淮的视线落在柳相宜的一只手掌上:“柳总自己的不处理一下吗?” 柳相宜抬手一看,刚才他下山下得急,摔了一下,手掌被一块尖锐的石头刮出几道浅浅的红痕,但不严重,比起钟秦淮的好多了。 他拿起一根棉签,草草消毒完,又涂了几下药,把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就算完事儿了! 钟秦淮看得微微蹙眉: “柳总对自己就这么敷衍吗?” 柳相宜倒毫不在乎,他拎着收拾好的那一袋子药起身微笑道:“钟总现在知道我对你爱得深沉了吧?” 钟秦淮:“……” 见钟秦淮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柳相宜哈哈笑了起来。转身离开时,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钟秦淮道: “伤口包扎好之后是不能沾水的,能做到吗钟总?” 钟秦淮仍旧还坐在那个小圆桌前,托着下巴,仰头淡笑: “看我心情。” 柳相宜:“……” 回到客房,柳相宜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时窗外已经夜色深深。 今晚因为钟秦淮手伤的事儿,他下山四处奔波买药,本来极阳体质还失眠的他,现在也困意来袭了。 刚走到主卧门口,就看到钟秦淮已经在棺材里的那一侧躺好了。柳相宜脚步一顿,又强装淡定地走进去: “钟总不是说晚上不睡觉吗?” 钟秦淮悠悠道:“既然柳总这么暗恋我,我就勉为其难地满足柳总的心愿,继续跟你睡一起好了。” 又照着刚才柳相宜的那番话,漫不经心地补充道:“柳总不要误会,我这是基于柳总刚才给我上药的感恩之心,没有半点私人情感。” 柳相宜:“……” 第13章 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但钟秦淮都能没事儿一样跟他这个死对头躺一起,他也能!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关灯!躺下! 一回生二回熟。 第一次跟钟秦淮睡在棺材里的时候,柳相宜还觉得浑身不自在,现在已然稍微习惯了。 最起码,钟秦淮的睡品还是不错的,躺下之后,基本就保持着他那个睡美人姿势一动不动,不会翻身打扰到他,也没有其他恶习。 安安静静的。 就连他身上飘过来的、属于鬼的那抹微微的凉意,对柳相宜这个极阳体质的人来说也正好,能稍稍抚平内心的那股燥热。 只要忽略掉钟秦淮那么一大只造成的强烈存在感就好。 柳相宜闭目养神了会儿,正要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旁边蓦地飘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今天不偷亲吗?” 柳相宜:“?” 想起刚才他嘱咐钟秦淮伤口不要沾水时,钟秦淮是怎么回答的,柳相宜也便用同样的话反击道: “钟总,我也是看心情的。” 钟秦淮:“……” 钟秦淮在黑暗中等了会儿,直到旁边传来清浅均匀的呼吸声,确认柳相宜睡着了之后,他抬起了那只没受伤的手。 手指在半空中虚虚晃了一圈,跟召唤什么似的,下一秒,几丝黑雾便从他的指尖飘出来。 指尖往旁边一指,那几丝黑雾就悄无声息地飘了过去,落在柳相宜那只被尖锐的石头擦过的手掌上。 黑雾钻进柳相宜手掌的瞬间,手掌上那几道浅浅的红痕连带着方才涂抹的药水,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周六不上班,柳相宜就没定闹钟,没想到一觉睡到接近中午。 主卧里窗帘紧闭,还是一片昏暗,柳相宜转头一看,钟秦淮还躺在旁边闭眼沉睡。 柳相宜悄然坐起,掀开被子正准备起身,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柳相宜:“?” 居然一夜之间就好了? 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 不是错觉! 手掌上的红痕居然消失了! 那药这么灵吗?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钟秦淮双手交叠在腹部,昨晚包扎好的白色纱布渗出了丝丝血迹。 柳相宜:“?” 也许钟秦淮的手掌伤得比他严重,柳相宜没多想,起床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就接到了张若澜的电话,说他不准备冥婚了。 “柳总你不知道有多邪门!自从那次上山被一群乌鸦围攻之后,每天晚上都有乌鸦飞到我床头,大半夜的,那嘎嘎的怪叫声把我吓醒了好几次。” “我算是明白了,大概是钟秦淮显灵了,他不愿意跟我冥婚。” 张若澜叹了一口气: “这也正常,他生前就对我特别高冷,死了更是不会答应跟我冥婚的。” 张若澜顿了顿,自嘲一笑: “说到这不怕柳总笑话,我以前还一直把你当情敌来着。” 柳相宜:“?” 张若澜又解释道: “钟秦淮那个人你也知道的,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但他对柳总不一样,他总喜欢盯着你,我们私底下都在说,他是不是暗恋你来着。” 柳相宜笑了。 这个暴论…… 和“他暗恋钟秦淮”一样离谱。 毕竟昨晚钟秦淮还带他去看王宝钏挖野菜的地方,亲自劝他不要恋爱脑呢,怎么可能暗恋自己? 第9章 “那小子不谈恋爱的。” 所以他不会喜欢谁。就算喜欢谁,那个人也不可能是他这个死对头。 柳相宜只当听个笑话。刚挂掉张若澜的电话,一连串的脚步声就在客厅外响起。吧嗒吧嗒的,走路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钟秦淮的。 他打开自家客厅门,走到那条过道一看,钟秦淮家的客厅里,走进来一个幼崽,个子小小的,两只手各拎着一个超大的袋子。 前面还反挂着一个背包。 后面又背着一个。 总之,除了露出小小的脑袋,他基本上被袋子包围。 柳相宜:“?” 幼崽:“……” 两人四目相对。 幼崽脚步一顿,视若无睹地走到冰箱前,把四个袋子放下来打开。 两袋萝卜。 两袋土豆。 这幼崽力气这么大的吗? 居然背得动四袋土豆萝卜? 大概是看出了柳相宜眼里的惊讶,幼崽骄傲地拍了拍小胸脯: “窝、窝可不像你这么脆弱。” 柳相宜:“……” 他倚在旁边,见幼崽把袋子里的土豆萝卜一个个地放进冰箱,他大概明白了: 这应该是留给钟秦淮吃的。但钟家村的村长不是说钟秦淮的妈妈在生他之前就死了吗? 那这小孩是…… “是他弟弟吗?” 幼崽一听,简直倒反天罡!那双暖金色的眼睛登时瞪圆了,大声道:“窝、窝是他老祖宗!是他祖祖祖叔爷!” 柳相宜:“?” 也不管柳相宜听没听懂,幼崽说完,将一只土豆擦干净,熟门熟路地塞进冰箱里。 柳相宜蓦地想起学生时代,别的男生无肉不欢,只有钟秦淮例外,有次去晚了,没打到土豆萝卜,端着餐盘坐他对面的时候,神色郁郁的,跟他在那场挑食的较量上意外输掉了。 他问:“这些土豆萝卜哪来的?” 幼崽小胸脯挺得更直了! “窝、窝买的!” 柳相宜又问:“怎么就买这些?” 幼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嘴角又耷拉下去了: “阿、阿淮小时候外婆死了,他还太小、不能经常下山,土、土豆和萝卜不容易坏,可以留好、好多天呢。” “后、后来就吃习惯了。” 幼崽说得语焉不详,但结合柳相宜在钟家村了解到的身世,他也大概拼凑出原因了。 把冰箱全部塞满之后,幼崽心满意足地关上冰箱,然后蹭地一下,一团黑雾之后,幼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乌鸦,从黑雾中振翅飞走了。 柳相宜:“!” 顺着小乌鸦飞去的方向看去,钟秦淮这栋别墅的围墙里竟然长了一株榕树,柳相宜从来没见过这么粗壮的,枝繁叶茂,好似一朵巨大的绿色蘑菇云。 而在大榕树的枝叶间,藏着数百只乌鸦,一排排地挤在枝桠上,竖瞳闪着金色暗光,齐刷刷地盯着他。 柳相宜:“……” 一人与数百只乌鸦对视。 气氛一时静到诡异。 脑子里瞬间回想起张若澜被一群乌鸦围攻逃下山的那一幕,柳相宜顿时紧张了一瞬,生怕那些乌鸦也飞过来这样围攻他。 幸好小乌鸦们像是没有得到某种命令,便岿然不动似的,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发出“嘎嘎”的怪叫。 柳相宜这才松了一口气,收回视线,把目光落在那个冰箱上。 他犹豫片刻,又仰头看了一眼二楼的主卧,打开冰箱,摸出一根萝卜、一个土豆走进厨房。 漆黑的主卧里,钟秦淮本在闭目养神,忽然楼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咚咚咚。 好像菜刀砍砧板上的声音。 劈里啪啦。 应该是热油炒菜的声音。 钟秦淮:“……” 等他施施然下楼时,正好撞见柳相宜端着一盘土豆萝卜饭出来。 他眉目间浮起一丝讶异。 在看清了柳相宜那盘饭是什么时,他嘴角漾起一丝弧度,调侃道: “我以为像柳总这么日理万机的人,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做饭这种小事上的。” 柳相宜把那盘土豆萝卜饭搁在餐桌上,微笑着怼回去了:“是不会,但谁叫我暗恋钟总呢?” 说完紧盯钟秦淮,看他的反应。 果然,钟秦淮听到后脚步微顿,整个人就跟机器因为信息突然过载死机了一秒似的。 很好。 成功反击了钟秦淮,柳相宜颇为得意,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一副大佬坐姿,又挑眉补充道: “钟总可不要误会,我这是基于你的手受伤了不能沾水,所以才帮你做这个饭的,完全没有半点恋爱脑的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钟秦淮就跟电脑重启了一样,只一秒的瞬间,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散漫神态,走过来悠悠道: “既然柳总半点恋爱脑都没有,那下次还会偷亲我吗?” 柳相宜:“……” 顿时心虚了一秒。 又垂眸看了一眼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佩,还是通体鹅黄,意味着还需要吸入大量的阴气。 见柳相宜沉默,钟秦淮嘴角微弯,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柳总怎么不说话?” “是天生就不爱说话吗柳总?” 第14章 柳相宜:“……” 他不接这个话茬,昂了昂下巴,理不直气也壮地示意钟秦淮吃饭。 他花了半小时做的,要是这小子敢不吃,他就算塞也要硬塞进钟秦淮的嘴巴里。毕竟……他绝不会容忍自己的时间被白白浪费。 “柳总做了我就要吃吗?” 钟秦淮散漫地朝他走过来,走得近些了,忽然,他瞥见柳相宜抱臂的左手食指上起了两三个水泡。 像是被热油溅出来的。 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格外明显,因此,他一眼就看到了。 钟秦淮顿了顿,坐在了餐桌旁,拿起勺子,慢悠悠地搅拌着餐盘里的土豆萝卜: “柳总可不要误会,我这是基于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才吃的,完全没有半点私情的意思。” 那得意的语气! 柳相宜呵了一声。 看吧,张若澜说什么来着?这阴阳怪气的态度像是暗恋他的样子吗? 吃完饭,钟秦淮把盘子收拾进厨房,瞥见料理台上,还搁着一盘土豆萝卜饭。 只不过土豆散发着一丝糊味。再看一眼垃圾桶,里边也倒了一份。 柳相宜:“……” 他理不直气也壮地走进厨房:“第一次下厨,第三次才成功也很合理吧?” 钟秦淮的视线又落在柳相宜起泡的食指上:“柳总下次叫上我会更合理。” 说完,视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嘴角勾起,依旧用那副散漫的语气对柳相宜道: “柳总也不想浪费时间的对吧?” 柳相宜:“?” 这小子什么意思? 是嫌弃他中午做的不好吃吗? 柳相宜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盘子,吃倒是又都吃完了。他一向不喜欢精神内耗,既然本就不擅长下厨,有人愿意指点,自然更省事。 晚上有了钟秦淮在一旁指点,这次做饭格外顺利。 他用勺子舀出一块土豆,本想放旁边的碗里给钟秦淮试吃,没想到他刚转身,斜倚在料理台上的钟秦淮就倾身过来了! 他歪头吃掉了那块土豆。 柳相宜:“……?” 钟秦淮一边嚼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神色淡定地评价道: “能再加点盐吗柳总?” 柳相宜:“……” 这小子都这么淡定了,他肯定也不能大惊小怪,不然显得他一副输不起的样子,于是也镇定地收回勺子,根据钟秦淮的反馈加盐。 最后出锅的时候,柳相宜自己也给自己盛了一盘。 土豆软软糯糯,混合着红萝卜的清甜。汤汁是金黄色的,散发着浓郁的蔬菜香气。 虽然食材简单,但拌着白米饭吃,意外得还不错。 而且,往常他和钟秦淮见面,总是不免要互怼嘲讽一番。 这一次,他和钟秦淮两人,居然安安静静地,和平友好地坐在餐桌上一起吃饭,这要放在一个月之前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吃完饭,洗漱完,柳相宜就回自己的书房工作了,直到“笃笃笃”的敲门声,伴随着懒洋洋的声音一道响起: “柳总不准备睡吗?” 柳相宜循声望去,钟秦淮斜倚在门边,正抱臂望着自己。 柳相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小子居然积极主动喊他一起睡?这不科学啊。 就在柳相宜还在思考钟秦淮反常的原因时,钟秦淮已经走进来了,斜靠在书桌上: “鉴于柳总今天的表现,所以……” 柳相宜:“?”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 钟秦淮刚想说什么,目光忽地落在了那双薄唇上。 唇角上扬,即便没有在微笑,也给人一种隐约在笑的错觉,弧度恰到好处的漂亮。 颜色本就红润,灯光洒下来,给它覆盖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所以……” 钟秦淮鬼使神差地开口: “……要亲吗?” 柳相宜(瞳孔地震):“??” 说完话的下一秒,钟秦淮就眨了下眼,仿佛忽然回过神来了似的,眸子里又恢复了那副淡定的神色。 只眨眼的功夫,快得让柳相宜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钟秦淮嘴角勾起,朝柳相宜露出一个挑衅的笑意: “怎么,柳总不敢啊?” 柳相宜:“!” 他就知道! 这小子怎么可能突然转性? 这么反常,肯定是又准备作妖了,不过钟秦淮大概想不到吧?他正愁没借口吸阴气呢。 因此,对于钟秦淮的挑战,柳相宜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敢啊!” “我正求之不得呢,毕竟……” “啪”地一声,柳相宜把电脑合上,站起来,微微一笑: “我可是暗恋钟总啊对吧?” 话音刚落,柳相宜再次满意地看到钟秦淮的表情又一瞬的微妙。 他在心里快要笑死了。 不自在了吧? 尴尬了吧? 也是。 毕竟是死对头,每天对着他说这些,心里指不定怎么别扭呢。 柳相宜正得意时,忽地发现钟秦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双黑漆漆的瞳仁盯人的时候,宛如两颗毫无生机的黑色琉璃珠,有种诡异的非人感。 被这么一双眼睛眼也不眨地一直盯着,这回轮到柳相宜不自在了。 他下意识想逃避,但转念一想:这样不就在这小子面前示弱了吗? 不行。 他揪住钟秦淮衣领。 闭眼亲了过去。 柳相宜洗过澡,身上残留着的沐浴露香气扑面而来,明明很浅淡,却让钟秦淮有一瞬间的眩晕。 与此同时,双唇骤然贴在一起。 触感柔柔软软的。 钟秦淮闭着眼睛,像往常那两次一样静静贴了会儿,但这次不一样,有一股莫名的难耐逐渐从心底泛起。 这种感觉很新奇,很陌生。 像有只蚂蚁在心底爬过,丝丝痒意从心底逐渐扩散到身体各个部位。 钟秦淮忍不住动了。 轻轻含住了柳相宜的上唇。 柳相宜瞬间察觉到了,想也没想就往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好像玩不起一样,在钟秦淮即将睁眼的时候,他又重新贴了回去。 甚至还报复性地在钟秦淮的唇上咬了一口,以此表示: 看吧!我不仅没有退缩,反而还变本加厉了!这个“胆小鬼”游戏你还敢继续吗? 钟秦淮轻笑一声,笑声低低的,听得柳相宜莫名耳热。 随后,他就被咬回来了! 柳相宜自然不肯吃亏,对着钟秦淮的唇又咬又啃。 两人气息交缠,属于柳相宜身上的淡香,和来自钟秦淮身上那股微微的凉意逐渐交融在了一起。 第10章 直到后背一片凉意,柳相宜后知后觉自己被按在了冰凉的墙上。 与此同时“吧嗒”一声,后背撞到墙上的开关,误打误撞地把灯给关了,书房瞬间一片黑暗。 两道紊乱的呼吸声从黑暗里逐渐响起,此起彼伏,但又都在故意克制,好似谁声音大谁就输了似的。 但即便刻意压制,那两道喘息仍旧持续不断地在漆黑的书房里回荡,交织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的声音更大些,谁的更小些。 喘息声在暗中较量。 两人的唇也是,对着彼此又啃又咬又吮的,毫无章法,但你争我夺。总之,把那股绝不服输的劲儿全都发泄在对方的唇上。 但柳相宜还残存了一丝理智,隐隐约约意识到这发展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想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较量。 最后! 就最后咬一口回去! 他咬在钟秦淮的唇上,咬完就要撤,就在这时,钟秦淮的舌尖趁机钻了进去。 柳相宜:“!” 自己的还被钟秦淮的舌尖卷住了。 柳相宜:“!!”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玩这么大是吧? 既然舌尖被钟秦淮卷住,柳相宜便不甘示弱地卷了回去。 下一秒肩膀就猛地一疼。 钟秦淮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舌也用力地回吮住他的。 湿热的两尾舌尖纠缠着彼此不放,比谁卷得更紧,吮得更狠,吞吃得更深,像两尾濒临死亡的鱼,在抢夺最后一口空气似的。 此时,较量已经上头,理智早就出走,只剩下一定要逼到对方认输的那口气,但两人谁都不肯先认输,于是这个吻也隐隐逐渐激烈。 湿哒哒的缠吻声,是舌与舌缠在一起发出来的;黏糊糊的水声,是互相吮吸舌尖时溢出来的;较量到最后,吻得越来越深入,亲出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啧啧啧的,激吻声在书房里回荡。 快要窒息了! 柳相宜抬手揪住钟秦淮的头发,另一只手用力推他,钟秦淮这才恋恋不舍地从他嘴里退出来。 第15章 像强行结束时产生了某种戒断反应,难以忍受似的,他眼睛仍旧闭着,还在蹭着柳相宜的鼻尖。 一下一下的。 仿佛这一点点的接触,能稍微安抚他某种焦躁似的。 柳相宜无暇顾及钟秦淮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他在努力地喘气。 刚才这小子亲得太深了,深到他差点呼吸不过来。 不过柳相宜也听见了钟秦淮的呼吸声,和他一样很不平稳。 他顿时又心理平衡了。 这场较量太过激烈了!激烈到直到十分钟以后,柳相宜的身体、呼吸和心绪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一看,钟秦淮眼睛仍旧闭着,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激荡的情绪里。他呼吸凌乱,导致垂下来的睫毛也跟着微微轻颤。 很好。 看来在刚才的较量中,不说他赢了吧,最起码也没输。 柳相宜那双柳叶眼得意弯起: “钟总,比赛结束了。” 这句话仿佛某种魔咒,柳相宜话音刚落,钟秦淮就瞬间睁开了眼。 他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中,让人难以看清。柳相宜只能隐约感觉到他正在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这是恼羞成怒了? 可刚才的较量两个人都参与了的,也不能怪他吧? 刚才玩得太过火,此刻冷静下来后,柳相宜才发现自己和钟秦淮现在的姿势实在过于暧昧了。 他仍被钟秦淮困在身体和墙壁之间,两人的脸挨得极近,近到鼻尖几乎蹭在了一起。 柳相宜不自在地别开脸,正要推开他,竟然推不动! 钟秦淮仍旧堵在他面前,像一堵坚固而冰凉的墙,随后,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冷幽幽的: “柳总,这比赛还没分出胜负来吧?怎么就结束了?” 两人本就挨得近,钟秦淮说话和呼吸间,那股微微的凉意,如薄雾般飘过来,将柳相宜一点点笼罩。 他更不自在了,“吧嗒”一声,柳相宜抬手按了下墙上的开关。 灯光亮起,瞬间将方才黑暗里浮动的暧昧一扫而光。 昏黄的光线洒在钟秦淮那张侧脸上,此时的他,脸上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散漫的神态。 他若无其事地往后退了一步,斜倚在旁边的书桌前,懒洋洋地说道: “所以柳总喊停,是认输的意思吗?” 柳相宜:“?” 听这小子的意思是还想继续? 他俩可是死对头啊,这合理吗? 柳相宜狐疑地打量他: “钟总不觉得以咱俩的关系,搞这种较量有点太超过了吗?” 柳相宜背对着阳台,没留意说话的当儿,小乌鸦遥遥飞过来了。 悄无声息地落在书房外的阳台上,金色竖瞳正疑惑地望过来。 钟秦淮瞥了小乌鸦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把视线转过来,重新落在柳相宜的脸上,接着云淡风轻地回道: “只是较量而已,柳总很在意?” 柳相宜:“……” 听钟秦淮的意思,他完全没把刚才发生的当作接吻,也丝毫没有暧昧的意思,就是纯属一场较量。 就跟小时候跟他比谁操场跑得快,谁分数高一样。 虽然这听起来很离谱,但放在钟秦淮身上,还是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都要跟他比,为了赢甚至能飙出悬崖的钟秦淮身上,柳相宜又觉得合理了起来。 巧的是,他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没想到这小子为了赢,竟然连他这个死对头都能亲得下去。 既然这么没有节操…… 他垂眸看了一眼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通体黄色中竟然泛起了一点白…… 是因为刚才那场较量么? 于是柳相宜微笑回答: “谁说我要认输了?只是中场休息而已,下次继续。” 钟秦淮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弯,似是在笑。 他要是像往常一样怼回来也就算了,现在笑得这么古怪,反而让柳相宜生出一股微妙的不安感。 感觉气氛都不对了。 再待下去,更不自在。 柳相宜转身就走。 他刚一离开,小乌鸦就飞了进来,落在钟秦淮肩上。 它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它视力极好,方才在庭院的榕树上,就看到这两人在黑漆漆的书房里亲了! 还亲了很久! 亲到它掏出小本本,认真钻研这符不符合外婆说的第二条。得出结论之后,便赶忙飞过来了。 “阿淮,你亲、亲了!” 小乌鸦踩了踩钟秦淮的肩: “你外婆嗦不能谈、谈恋爱的!” 钟秦淮眉间掠过一丝迟疑: “亲了就是谈恋爱了吗?” 他懒散地斜倚在书桌前,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若有所思,随即悠悠开腔道: “情侣之间亲了才算……” 想到刚才书房里发生的,他的嘴角不自知地漾起一丝弧度: “我跟这位柳总……较量而已。” 小乌鸦:“?” 它歪了歪头,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两人较量的画面。 太多了! 阿淮什么都要跟他比。 小时候连那个人类摔跤把额头磕出淤青了也要比。 但阿淮因为鬼胎的缘故,自小就有自愈能力,怎么摔也摔不出淤青,就偷摸摸地用鬼气把那个人类的淤青给治愈了。 阿淮说这样他就不算输了。 那么问题来了…… 小乌鸦忧心忡忡地问: “阿淮都没跟人亲、亲过,如果这次较量是比这个的话,那阿淮赢、赢了么?” 钟秦淮:“……” 小乌鸦问完,许久没等来他的回复,它疑惑地歪头一看: 咦? 阿淮的眼睛和嘴角都在笑哦。 看起来心情超级好! 那肯定是赢了! 从来没见阿淮这么开心过,小乌鸦觉得新奇,歪着脑袋还在瞧。 忽然“吧嗒”一声,钟秦淮把客房的灯关了,黑暗中,小乌鸦再也瞧不到他的表情了。 只能听见他漫不经心的笑意,伴随着离开书房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下次一定。” 第11章 离开书房后,柳相宜先去洗了把脸冷静冷静,之后下意识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走到一半脚步突然顿住。 要是突然跑回自己卧室睡,他都能想象得到钟秦淮会怎么嘲笑他了。 绝不能在那小子面前露怯! 柳相宜脚步又折回去,在那个棺材里躺下,然后……闭眼装睡。 这样待会儿就不会尴尬了。 天才! 柳相宜闭目养神了会儿,之后,棺材里的另一边床垫微微陷进去了。 柳相宜:“……” 鬼走路都是没声的吗? 钟秦淮躺下后,一股微微的凉意,混合着沐浴露的香气和水汽,一齐朝柳相宜飘了过来。 柳相宜:“?” 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来书房找他的时候,头发就是湿漉漉的,看样子就是洗过了,怎么又洗? 紧接着,床垫发出微微的响声。 是钟秦淮翻身了。 之后,柳相宜就感觉到了黑暗中,一道幽幽的视线在盯着自己。 柳相宜:“?” 这小子前几个晚上睡觉都很老实的,基本上能保持一个睡姿一动不动,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反常? 但旁边那道视线强烈得让柳相宜难以忽视,柳相宜闭眼装睡了会儿,见他还在盯着自己,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他时,床垫微动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回,钟秦淮终于转过身去了。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不久之后,床垫又再次发出细微声响。 钟秦淮又转过身来盯他了。 柳相宜:“……” 这么辗转反侧的,所以今晚书房那场较量,并没有这小子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是吧? 很好。 谁叫他非要误会自己暗恋他呢? 睡不着了吧?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了吧? 柳相宜闭着眼,唇角微微翘起。 第二天,柳相宜起床下楼,钟秦淮已经早起了,坐在客厅角落的懒人沙发上,正捧着一本书看。 柳相宜还特意扫了一眼: 钟秦淮恢复正常了,没昨晚那么反常,脸上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柳相宜微微一笑,状似无意地开口道:“钟总,我看你今天精神不振的样子,是昨晚没睡好吗?” 谁知这小子不仅坦然承认: “是没睡好。” 还神色自然地悠悠道: “一直在想下次较量怎么赢回来。” 柳相宜:“?” 见柳相宜沉默,钟秦淮放下手中的书,对他轻轻挑眉一笑: “柳总昨晚自己说的不会就忘记了吧?说中场休息,下次继续……” 第16章 说到这,他甚至催促了起来:“所以柳总休息好了吗?什么时候继续?” 柳相宜:“……” 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是怎么脸色不变地说出这种羞耻的话来的? 虽然继续是要继续的,毕竟他还需要吸阴气,但就算是继续,那也不能大白天较量吧? 柳相宜轻咳一声,又想起要不是昨晚他装睡,还不知道这小子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内心早已抓狂了呢。 垃圾袋都没他能装! 不就打嘴炮么,谁不会! 柳相宜不甘示弱地微笑回怼: “我这么暗恋钟总,下次一定。” 即便他已经说过这句话很多次了,但这句魔法攻击,仍旧超级有效!每次钟秦淮听到后,表情都古古怪怪的。 自觉扳回了一城,柳相宜表示满意,又照旧给钟秦淮换药。 把原先的纱布拆下来一看,手掌上深深的伤口似乎一点也不见好。 仍旧皮肉外翻,还在渗血。 柳相宜眉毛拧起。 钟秦淮坐在懒人沙发上,没受伤的那只手托着下巴,垂眸望着柳相宜在给自己重新上药。 柳相宜的指尖偶尔会触碰到他的手指,带着一丝清早微风的凉意,像轻盈的羽毛拂过他的手心。 每拂过一次,钟秦淮的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一点点,神色放松,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 等包扎好了,柳相宜抽回手时,钟秦淮的手指不由在主地跟着动了动,似乎想要在空中抓取什么东西似的。 两人的指尖只在半空中短暂地碰了一下,然后柳相宜的抬起,钟秦淮的落下。 这个接触太过短暂和细微,柳相宜没有留意,他把手抽离之后,站起来,说带钟秦淮出门吃饭。 他上网查过,手掌受伤,总吃萝卜土豆不行,得吃点高蛋白的补补才好得快,人是这样,应该鬼也一样吧? “所以钟总愿意赏光吗?” 钟秦淮仍垂着眸子,望着自己的手指,鬼使神差地摩挲了几下,像陷入了某种怅然的幻境里。 直到柳相宜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一眼窗外。 阳光穿过层层树叶洒下来,躲藏在榕树里的乌鸦们都被晒得躁动不安,纷纷扇着小翅膀,像是在给自己扇风降温。 钟秦淮把视线从窗外又重新落回在柳相宜脸上,懒洋洋道: “白天天气不好,不宜出门。” 柳相宜:“?” 晴空万里的怎么就天气不好了? 柳相宜蓦地想到一些民间传说,都说鬼怕晒太阳,不能在有太阳的时候出门,他抱臂微笑道: “所以尊贵的钟总,要什么样的天气您才愿意赏光出门跟我吃个饭呢?” 钟秦淮回答: “尊贵的钟总今晚就可以。” 柳相宜:“……” 看来应该是了。 之后柳相宜就回书房里办公去了,直到夜幕降临,走出书房时他还在想: 刚才办公的时候,钟秦淮没来打扰,安安静静的。这样互不打扰的同居生活……好像也挺和谐? 等走出书房一看,钟秦淮仍旧窝在懒人沙发上看书。柳相宜走过去定睛一看书名:《让你的对手跪地唱征服的108种小技巧》。 柳相宜:“……” 话说早了。 一小时后,一辆黄色宾利停在一家私人会所的门口,柳相宜将钥匙抛给门口的泊车小童便进了门。 刚一进去,从门后蹿出一个黄毛青年,就要凑过去亲柳相宜的脸。 柳相宜猝不及防,眼看就要被亲到,突然,一股猛烈的阴风从门外灌了起来,会所大堂里的人全都被吹得东倒西歪,那个黄毛青年更是直接被吹得飞起,撞到墙上又掉下来。 柳相宜:“……” 门后还有七八个,柳相宜扫了一眼,他大概认得一些,全是柳城上流豪门圈的公子哥们。 阴风过后,他们终于站稳了身体,看清楚了来人,立刻七嘴八舌地跟柳相宜解释和道歉。 “不好意思柳总,我们在过生日,玩了个真心话大冒险,刚才他游戏输了,我们就让他守在门口,对第十个进来的人亲一口,不是故意冒犯啊。” 说话间,那个被风吹飞的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门口一看,顿时怔住。 门口立着一个青年,身姿修长挺拔,戴着一副墨镜,墨镜很大,将他上半张脸堪堪遮住,只露出一点精巧的、白皙的下巴。 “柳总!” 黄毛青年眼前一亮,立刻朝柳相宜奔过去,还没走到跟前,门口又灌进一股阴风,年轻男孩又被吹飞。 “砰”地一声,这回竟然直接吹出了大堂的后门,后门也咣当一声关上了,将黄毛青年直接关在了门外。 柳相宜:“……” 大堂所有人:“……” 顿时大堂里议论纷纷,都在惊讶这怪异的一幕,柳相宜自然知道这股阴风哪来的,怕再生事端,他抬脚往包厢走去。 会所老板听闻大堂的动静,也赶紧奔过来了,在过道上追上柳相宜,跟在他旁边,脸上堆满了笑意: “不知道柳总您几位?” 柳相宜脚步顿了下,微笑回答: “两位。” 会所老板环顾四周,只看到柳相宜一个人进来,虽然觉得疑惑,但也没多问,连忙叫服务员把预定的菜端上来。 柳相宜在包厢里里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钟秦淮,他明明也坐在这个包厢里,然而老板和服务员全都看不见他似的,碗筷也只给他一个人摆。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吗? 为了验证这一点,柳相宜叫服务员在对面也摆上一副碗筷。 服务员看了一眼柳相宜对面,空无一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摆了一副。但她不知道那副碗筷已经摆歪了,摆在了钟秦淮的旁边。 柳相宜这才确定,除了他,其他人是真的看不见钟秦淮这只鬼。 上完菜,老板和服务员都离开后,包厢里就剩下一人一鬼。 柳相宜看了一眼桌子上一盘盘海鲜,又瞥了一眼钟秦淮那只还包扎的手,他犹豫片刻,戴上手套,开始剥虾。一边剥一边微笑道: “钟总刚才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钟秦淮托着下巴,哦了一声: “确实是我不礼貌了,说不定柳总就喜欢被人亲呢是吧?” 柳相宜:“?” 钟秦淮又凉凉道: “怪我不懂事,坏了柳总的好事,柳总既然这么有礼貌有素质有涵养,应该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吧?” 柳相宜:“……” 算了,还是剥虾吧。 另一边,方才玩真心话大冒险的那个黄毛青年走到包厢门口。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没听见回应。 他问过老板了,柳相宜就在这个包厢里,虽然说是两个人,但老板说目前就他一个人在包厢。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黄毛青年见敲门没有回应,于是想推门进去,谁知推了一下竟岿然不动。 黄毛青年:“?” 再推。 就跟鬼打墙一样。 怎么推都推不开。 他用力砸了一下门。 “砰”地一声巨响,在走廊里响起,但那扇门仍旧岿然不动。 包厢里甚至连一丁点儿响都听不见,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 钟秦淮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瞥了一眼那扇门,微微蹙了下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柳相宜也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门,没什么异样。 “怎么了?”他问。 钟秦淮的目光转回到柳相宜身上,托着下巴挑眉道: “没什么,有只蚊子。” 柳相宜:“?” 柳相宜没说话,继续剥虾。 钟秦淮托着下巴,望着对面的柳相宜,仿佛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柳相宜感觉到了那道落在自己脸上的强烈视线,他没抬头,仍旧低头剥虾。 与此同时,语带调侃道: “钟总没看过别人剥虾吗?” 钟秦淮垂眸望着柳相宜那双手,纤长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从来不干家务的一双手。 如今干脆利落地在剥虾,一个接一个,剥得干净又完整。 “柳总不觉得这很浪费时间吗?” “当然。” 对他这种五分钟解决午餐的人来说,剥虾这种事纯粹浪费时间,他宁愿不吃。 柳相宜剥好了满满一碗之后,把那碗虾仁推到钟秦淮面前,并笑答道: “但谁叫我暗恋钟总呢?” 钟秦淮:“……” 意识到这满满一碗虾,竟然是剥给自己的,钟秦淮定定地望着柳相宜。 第12章 自觉又赢了一回,柳相宜满意了,正准备继续剥虾,见钟秦淮还在盯着自己,那眼神,盯得柳相宜头皮发麻。 第17章 玩笑开过火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正准备用激将法说点什么,钟秦淮又突然吃了起来。 而且,还是那种安静的吃法。 柳相宜等了等,没等来往常那般的回怼反而不习惯了,他疑惑地挑眉道: “钟总是不是忘记说点什么了?” “说什么?”钟秦淮仍旧低着头吃。 柳相宜微笑揶揄道: “说柳总不要误会,我吃这个完全是基于不浪费粮食的原则,不带一点私人情感之类的,这不是钟总每次必走的流程吗?” 钟秦淮夹虾仁的手微微一顿,接着云淡风轻地回道: “这还需要我每次都强调吗?” 钟秦淮抬头,眸子里又是惯常的戏谑笑意:“柳总不会以为区区一碗虾仁我就接受你了吧?” 柳相宜:“……” 这太惊悚了。 他可不敢想。 吃完饭两人就回去了。夜色下,柳相宜正驱车回雾山,路过江边时,突然“咻咻咻”的声音接连响起。 江对岸在放烟花。 柳相宜本人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他余光瞥到钟秦淮降下车窗在看,他就将车子缓缓停在一旁。 钟秦淮察觉到车子停了,他转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柳相宜:“柳总对所有人都这么善解人意的吗?” 就因为他看了一眼烟花,就把车子停下来。 柳相宜微笑道: “只对受伤的病人才这样。” 钟秦淮眸子闪了闪。 “咻咻咻”的声音再次响起,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声音很大,眼下说什么也听不见了。 柳相宜干脆也转过头去看。 不知道谁放的,烟花漫天。 他看了会儿,忽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他余光瞥了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钟秦淮居然没继续看烟花了,反而转头在盯着自己。 烟花在夜空炸开,又化作漫天流星似地落下来,仿佛落进了柳相宜的眼睛里,那双标志的柳叶眼微微弯起,便如被晚风吹拂的柳叶一般摇曳。 钟秦淮怔怔盯着。 心也跟着摇曳了起来,沉静的心湖仿佛被此时的夜风吹皱,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忽然心痒难耐了起来。 来不及细究那是什么。 他便倾身吻了过去。 鲁莽而急切,只有在触到那片温热柔软的唇之后,内心那股突如其来的渴求和难耐才稍稍缓解了似的。 然后被柳相宜一把推开。 柳相宜微微一笑,咬牙切齿: “钟总你脑子也病了吗?” 钟秦淮注视着他,只觉得那双柳叶眼微微一弯,便弯出一条漂亮的弧度,就算隐隐含着怒意,那个弧度也像是一个弯曲的小勾子似的。 勾得人情不自禁地靠近。 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钟秦淮没有多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越发凑近了。 柳相宜:“?” 不知道这小子怎么突然朝自己发难了,还凑得这么近,柳相宜有些不习惯跟人距离太近,于是整个上半身后退,企图拉开一些距离。 谁知他往后退,钟秦淮又往前逼近,直到后背抵到冰凉的车窗玻璃,柳相宜退无可退,他伸手抓住钟秦淮一侧的肩膀,阻止他继续靠近。 “钟秦淮。” 这还是柳相宜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然而钟秦淮充耳不闻似的。 仍在凝视着他。 那双黑亮的眸子,在光线昏暗的车子里,看得柳相宜眉心一跳。 不等他反应过来,钟秦淮又靠过来了,这回离他更近了,近到呼吸交融,两人的唇就差只要钟秦淮一低头他就能贴上了! 柳相宜忍无可忍,正要开口时,钟秦淮就蓦地低下头来了! 柳相宜:“!” 好凉! 柳相宜的唇被冰了一下,下意识想推开他,但钟秦淮却意外得强硬,将他按在车窗玻璃上近乎强吻,还想试图像上次在书房那样,把舌尖探进去。 意识到这小子竟然是来真的,柳相宜不再姑息了,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推,钟秦淮措不及防,终于被他给推开一些距离了。 但仍旧是手臂撑在车窗玻璃上,将柳相宜困在车窗、座椅和他身体的三角,像是一个无法逃脱的牢笼。 柳相宜眸子微沉,正要发作,就听见钟秦淮凉凉道: “怎么,柳总不敢吗?” 柳相宜:“!” 从小到大养成的胜负欲又瞬间被点燃,但很快,柳相宜又冷静下来了,他直觉到这小子今晚不对劲,跟着了魔似的。 他没有急着像往常那样开始较量,而是反问道: “钟总不觉得这样很不礼貌吗?” 钟秦淮幽幽道:“柳总是忘了自己昨晚说过的话吗?昨晚那场较量我们还没分出胜负来。” 柳相宜:“!” 脑子里迅速闪过昨晚漆黑的书房里,那场混乱的较量。 钟秦淮又继续悠悠道: “怎么,柳总还没休息够吗?还是,柳总怕了,不敢再继续比了?” 柳相宜:“……” “要是柳总不敢继续的话,那在胆量这件事上,我们是不是可以分出胜负来了?” 很好! 这小子是懂得怎么惹他生气的。 刚才那股微妙的、古怪的氛围消失不见了,现在又回到了柳相宜熟悉的互怼的气氛中。 “钟总,话不要说太早,小心被打脸!” 柳相宜哼笑一声。 两人视线交汇,如同较量即将开始的信号。 这回的较量,是钟秦淮更主动地低下头来了,两人的唇刚贴在一起,他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 像是经过昨晚书房的那场较量,尝到了甜头,食髓知味似的,不再满足于双唇贴着,而是迅速钻进去,卷住柳相宜的舌尖,一点点吮吸了起来。 动作也没有之前那么毫无章法和生疏了,显得熟练了不少。 柳相宜:“!” 他下意识想推拒,但感受到了钟秦淮唇缝里丝丝缕缕飘出来的阴气,他又犹豫了。 既能赢他。 还能吸他阴气。 反正他不亏。 柳相宜恶狠狠地吮了回去。 湿热、滑腻的两条舌尖顿时又互相较劲似的,一个比一个缠得紧,一个比一个吃得深。 但不可否认,这种较量的游戏依然能产生快感,并且因为两人谁也不肯示弱,亲得越来越深,越来越用力,肾上腺飙升,源源不断的快感让人头皮发麻。 “咚”地一声,柳相宜又被重新按在了车窗玻璃上,微微仰着头与钟秦淮接吻。 与其说是接吻,不如说是较量。 两人的吻一点也不温柔,也不含情脉脉,而是暴烈的、恶狠狠的、像是荒原上燃起的一把火,燃得一点也不克制,而在放肆地、野蛮地燃烧。 江畔没有路灯,车子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车子里,黏哒哒的湿吻声、缠吮舌尖发出来的湿漉漉的声响、以及紊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狭小的车子里回荡。 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柳相宜试图推开他,反而被钟秦淮攥住了手,桎梏在了车窗玻璃上。 车窗外的烟花还在不断燃起,又咻咻咻地落下来,投射进车子里,车窗玻璃上撑着的一只手,修长苍白。 五指伸进柳相宜那只的指缝里,随后紧握住,十指瞬间缠绵地交握在一起,柳相宜的那只手就这样,被紧紧按在了车窗玻璃上,更是无法动弹了。 随着亲吻的深入,柳相宜那只手每每想要挣脱出来,都被钟秦淮的那只手牢牢制住,让他无法挣脱。 两只手也在较量似的,同样都是冷白皮的手背上,幽青的血管都若隐若现地浮现出来了,直到最后被钟秦淮用力攥住紧扣在车窗玻璃上。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继续绽放,咻咻咻地升上天,又砰砰砰地绽放,紧接着又哗啦啦地流星雨一般落下来。 坠落进江里的时候,光亮一闪而过,斜射进车子里,然而两人都无暇欣赏,仍在疯狂地较量着。 直到吻得近乎窒息,柳相宜这才试图撤出来,但仍旧被钟秦淮缠卷着不肯放。 柳相宜咬上了钟秦淮的唇,咬出血了,一丝鲜血味儿在两人唇舌间弥漫,钟秦淮微微蹙眉的瞬间,柳相宜猛地推开了他,深深地喘着。 钟秦淮也是,仍旧撑在车窗玻璃上,和他靠得很近,鼻尖能蹭到鼻尖的那种,也在沉沉地呼吸着。 把钟秦淮唇上咬出血,柳相宜还不解气,他拍拍钟秦淮的脸,眸子微眯,带着一丝警告: “钟总,以后亲之前打声招呼能做到吧?” 钟秦淮没说话,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柳相宜近在咫尺的唇。 水润润的,泛着光泽,经过刚才的一番亲吻,已经被啃咬亲吮得红透了,像一颗熟烂的果子,散发着糜烂馥郁的香气。 第18章 唇珠上还沾着一丝他的血。 钟秦淮呼吸骤然一乱。 更想亲了。 第13章 此时烟花已经燃尽,没有烟花偶尔的骤亮,车子里又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唯有钟秦淮那双眸子,黑沉沉的。 却又异常得灼亮。 柳相宜看不出里边藏着的情绪,但那定定望着自己的视线,如同深潭里弥漫起了一层薄薄的凉雾,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将自己整个身体包裹住。 明明眼下没有直接接触,但柳相宜却产生了一种被那道视线牢牢锁住,无法逃脱的诡异感。 他隐隐约约感觉这小子情况不对,不知怎么了,今晚魔怔了似的。 钟秦淮不说话,他也跟着沉默。 生怕说了什么刺激到这小子。 两人一时都没出声,车子里的气氛陡然微妙了起来。 直到被钟秦淮那道视线盯得头皮发麻,柳相宜这才轻咳一声,不自在地直起身,扭头准备下车。 然而车门推了几下。 竟然开不了。 柳相宜:“?” 捣鼓了一阵,前后左右四个车门都开不了,真是奇了怪了! 柳相宜又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手机也突然开不了机了! 柳相宜:“??” 被困在车子里出不去,这种诡异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是钟秦淮做的。 柳相宜转头,那双柳叶眼隐隐含着怒意:“钟秦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秦淮没说话,缓缓抬起一只手。 在光线黯淡的车子里,那只手苍白得像是被月光笼罩了似的,白得发光。 不仅白,还修长有力。 刚才柳相宜就领教过了,被这只手紧紧攥住按在车窗玻璃上,怎么也挣脱不了,明明五指纤长,精致得跟玉雕似的,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感。 如果放在往常,柳相宜是很乐意近距离欣赏这么一只漂亮的手的。 但眼下,这只手竟然抬起来,伸向他,沿着他的唇角一点点地抚过去。 柳相宜原本还不知道这小子在发什么神经,正巧他现在这个位置,可以用余光瞥到后视镜。 从后视镜里,他看到自己唇珠上沾着的血丝,正在被这小子一点点地沿着唇线抹开,似乎要涂满整张唇似的。 柳相宜:“?” 太变态了! 柳相宜沉声道:“钟……” 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刚才还在自己唇上摩挲游走的指尖就伸进去了。 柳相宜:“!” 指尖也是凉的,像浸在深潭里的凉玉似的,伸进他嘴里,还企图逗弄着他里边的舌尖。 这小子!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立刻毫不客气地狠狠咬了一下。 谁知钟秦淮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只在看见里边若隐若现的那截嫣红的舌尖时,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呼吸凌乱了一瞬。 接着,指尖抽了出来。 人凑过去了,离柳相宜很近,呼吸微微不稳,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 “继续吗?” 柳相宜:“?” 钟秦淮仍旧盯着柳相宜的唇。 此刻沾满了他的血,猩红妖冶,像伊甸园里的毒红果,散发着蛊惑人心的气息。 他直直盯着,忍不住似的,又凑近了一些,这回近到呼吸交融了。 钟秦淮挑了一下眉: “不是柳总刚才说的吗?下次亲的时候要提前打招呼。” 说完,他声音又微微喘了一些,带着某种压抑的渴求和难耐: “招呼打完了,可以继续了吗?” 柳相宜:“!” 他当然想尽早把阴气吸够,但不是在这种心慌慌又古怪的氛围里。 柳相宜断然拒绝: “钟总,今天的较量已经结束了。” 钟秦淮那双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柳相宜那双沾血的、红艳的唇。 “可我还想继续。” 他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但那双眸子里透露出来的执拗实在令人心惊。 像是一头原本懵懂的怪兽,突然开荤了,第一次品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如果再次尝不到,就会把猎物一口咬死似的。 虽然柳相宜很不想承认,但那双眼睛里边的欲太明显了,压根就毫不掩饰,柳相宜暗暗倒吸一口气。 事到如今,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非得和这小子以较量的名头来吸阴气。 现在好了,这位一向高冷,还一度被他的追求者们私底下猜测是不是阳痿的钟总,现在尝到了情欲的滋味,开始食髓知味了。 柳相宜能怎么办呢? 他现在被困在车子里。 打又打不过。 只能对这只鬼咬牙切齿地微笑道: “要是您老人家较量到满意了,是不是就可以放我出去了?” 钟秦淮嘴角弯起,似是在笑,脸上一副满意的、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笑意。 仿佛笃定了柳相宜没办法,只能妥协似的。柳相宜心头火气,扑过去,狠狠咬在了钟秦淮的唇上。 被咬了,钟秦淮眉毛也没皱一下,反而脸上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愉悦感。 是双唇终于又贴在一起的满足。 他熟练地钻进去,吮吸住了柳相宜的舌尖,舌尖交缠在一起,颤栗感也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是钟秦淮无法抗拒的、令他心神荡漾的快感。 念书的时候他曾经见过一对小情侣在学校小树林里偷吻,那时候他瞥了一眼就目不斜视地路过了。 唾液交换吗?好脏。 也曾被大胆的追求者主动献吻,他更是避之不及,抬脚就把人踹飞了。 为什么现在却一亲再亲? 只觉得不够。 还想要更多。 吻得柳相宜从副驾驶位置上,近乎逃一般,辗转逃到了车后座,然而后脖颈仍被一只修长用力的大手牢牢扣住。 无处可逃了,只能仰靠在车后座,被迫接受那个漫长的、冰凉的深吻。 那双柳叶眼,眼尾都被吻红了。 吻到钟秦淮深深地叹息。 为什么之前他会觉得脏呢? 原来吻是甜的。 甜疯了! 第14章 夜色深深,几缕月光透过窗户斜洒进浴室,柳相宜站在镜子前,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惨状。 唇角被咬破,唇珠微肿,一看就是被蹂躏狠了,整张唇红艳得没眼看。 那小子真是疯了! 柳相宜眸子沉沉的。 余光瞥到脖子上挂着的那块玉佩,他拎起来端详,这块柳叶形状的玉佩,露出的白色比起上一次又多了很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把那块玉佩重新塞进睡衣里,贴着皮肤藏好,又把卧室的门反锁。 虽然不一定有用。 但今晚他决不会回那棺材里睡了! 春末的晚上还有点冷,柳相宜窝进被子里,跟蚕宝宝一样把被子卷好,闭着眼睛开始强迫自己入睡。 但他心里郁结,再加上极阳体质,一时半会儿难以入睡,就在这时,他听见床垫微微凹陷的细微声响。与此同时,一股微凉也从旁边飘了过来。 柳相宜蹭地一声坐起身: “钟秦淮,你跑我这做什么?” 比起柳相宜的气急败坏,钟秦淮侧卧在柳相宜旁边,反倒是一副岁月静好,无事发生的样子。 声音悠悠的,很是理直气壮:“柳总,都冥婚了睡一起很正常吧?” 柳相宜:“……” 钟秦淮又缓缓睁开眼,望着柳相宜:“再说了,每天睡一起不是柳总自己提出来的吗?” 之前为了吸阴气是找过这种借口。 柳相宜更郁闷了。 又蹭地一声躺下,转身,闭眼。又觉得不甘心,他再次转身,冷声问道: “你今晚发什么疯?” 钟秦淮眨了眨眼,眉目间浮起一丝疑惑,还带着点无辜的意味: “怎么,柳总只允许自己决定较量什么时候开始,又什么时候结束,我就不可以吗?” 柳相宜:“……” 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玩大了,惹谁不好,偏偏惹上这小子! 柳相宜正要翻身回去,又见钟秦淮伸手过来了,他立刻抬手阻挡住: “你要是还敢继续我就……” 柳相宜警惕地盯着他,幸好钟秦淮倒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他神色自若地把手收回去了。 视线却一直落在柳相宜的唇上。 那抹薄艳的唇,是漆黑的夜色里唯一吸引人的颜色,红得很明显,像颗被咬出汁水的红果子,散发着靡艳的气息。 钟秦淮本想伸手过去,用鬼气将他唇上咬破的口子和结痂恢复的,但手伸到一半,不等柳相宜阻拦,他自己就已经反悔了。 那是他咬出来的。 他想留在柳相宜的唇上。 来不及深究自己这个突然转变的念头,钟秦淮悠悠接话道: 第19章 “就怎样?” 柳相宜:“……” 他真是怕了。 经过刚才车子里那通强吻后,他现在对钟秦淮终于生出了一丝惧意。 这小子生前就古怪,死了更是,现在还是一只能随便捏死他的鬼。 柳相宜还真拿他没办法。 只能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最后无能狂怒。 第二天晚上,柳相宜接到张若澜的邀请。前段时间,张若澜的那个科技公司卖给柳相宜了,为了庆祝这项收购案的顺利成功,举办了一个庆功晚宴。 柳相宜直接从公司去的,刚一进去,张若澜就走过来了,扫过柳相宜的唇,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 “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柳总清心寡欲呢,原来喜欢那种性子烈的啊。” 柳相宜:“……” 知道张若澜误会了什么,但他也不打算解释了,只微微一笑。 这时,张若澜又叹息了一声: “唉,想当年我还打算把我的初吻送给钟秦淮来着,都扑过去准备强吻了,结果衣服都没摸到就被人踹飞了……” 张若澜至今还疑惑不解: “没道理送上门来的不要啊,我男神高冷成这样,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阳痿来着……” 柳相宜微笑道: “不用怀疑,他就是。” 张若澜:“!!!” 虽然缺德,但谁叫这小子昨晚非要强吻他呢?他稍微造个谣,给自己出口恶气不过分吧? 张若澜不敢置信,又回想起高中那三年,男男女女,帅气的,清纯的,妖艳的,啥样的追求者都有,但钟秦淮每次看他们,眼神都冷冷的。 跟看地上一株草、一块石头一样,眼里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情感。 所以他们这才猜测钟秦淮是不是阳痿,不然怎么能这么心如止水呢? 张若澜倒吸一口寒气: “真……真的啊?” 柳相宜神秘一笑。 这时,一个宾客过来了,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宾客朝柳相宜伸出手: “柳总……” 柳相宜正准备回握,那位宾客伸出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然后不听使唤地自己揣回了自己的兜里。 宾客一脸茫然:“?” 柳相宜:“?” 羽曦犊+ 不等柳相宜多想,又有几个宾客来了,然而,接下去的几个宾客也都是如此,想跟他握手,手刚一伸出去,就跟抽筋了似的直抖,跟得了帕金森一样。 一整晚都是如此。 柳相宜意识到不对劲,他微笑着一路穿过宴会大厅,走进里边一个休息室,门一关上,刚转身,就看到钟秦淮了。 他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手上还端着一杯红酒,似乎早就知道柳相宜会过来找他似的。 柳相宜走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钟秦淮,你又发什么疯?” 钟秦淮晃了晃手上的那杯红酒: “柳总大概不知道,男人一旦阳痿,那可不得发疯?” 第15章 谣言刚造完就被正主知道了。 柳相宜心虚了一秒,又马上理不直气也壮地回怼道: “反正你现在死了,人也变成鬼了,阳不阳痿的也不重要了吧?” 钟秦淮望着柳相宜,眸子里划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柳总突然造谣我阳痿,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柳相宜:“?” 钟秦淮晃了晃手中那杯红酒,若有所思了几秒,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他嘴角忽地弯起一丝弧度: “说起来,虽然柳总和我冥婚了,但有些冥婚程序好像还没走完,比如新婚夜洞房之类的……” 柳相宜:“??” “毕竟柳总这么暗恋我,结婚了却一直有名无实所以心生怨气从而造谣我阳痿也正常……” 短短一分钟时间不到,钟秦淮像是已经脑补出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以此来分析柳相宜造谣他阳痿的原因,并且,最后还颇有礼貌地询问柳相宜: “所以柳总希望什么时候把这个流程补上好呢?” 柳相宜:“……” 自己挖的坑,自己含泪也要填掉。 他轻咳一声:“这个倒没必要了。” 想赶紧把这个危险的话题转移,谁知钟秦淮却立马接话了: “怎么会没必要呢?不然让柳总一直误会我阳痿多不好?” 钟秦淮说着,仰头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随即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之后起身朝柳相宜走去。 今日为了参加宴会,柳相宜穿了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衣,衬衣领口的两粒扣子解开,衬得脖子的线条流畅又漂亮。 尤其那双柳叶眼微微弯着,总是含着一丝笑意,看谁都带几分温柔多情。 因此刚一进宴会厅,就吸引了很多宾客前来攀谈结交,柳氏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是一方面,这副耀眼的容貌,则更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想靠近。 钟秦淮走到他面前,抬手刚摸到柳相宜的领口处,就被柳相宜攥住了。 他眸子微眯。 这小子不会打算就在这洞房吧?虽然听起来离谱但钟秦淮做事一向疯。 大概是柳相宜眼里的震惊和恐慌太过明显,钟秦淮只看了一眼,便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似的,轻笑道: “柳总倒也不必这么惊慌,新婚夜这么重要的流程,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在陌生地方举行呢?” 柳相宜:“……” 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悬着一颗提心吊胆的心,总之,意识到目前没有危险,他这才把手放下。 然后,就看到钟秦淮的手一粒一粒地,将他领口处的扣子重新扣好。 将那片敞着的瓷白皮肤和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藏起来了之后,钟秦淮的手这才离开,后退一步,似笑非笑道: “柳总,衣服不好好穿,是很容易被人脱下来的。” 柳相宜:“……” 这小子管得还挺宽。 但他一向不喜欢被钟秦淮压一头,抬手就要解开扣子,手指动来动去,扣子就跟用了一整瓶超强胶粘水似的,怎么也解不开。 柳相宜:“……” 麻了。 这小子当鬼后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既然解不开,那就算了,柳相宜对这点小事倒也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钟秦淮说的那个什么新婚夜。 从休息室出来后,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个,再怎么说,那小子跟他可是死对头,应该不会想来真的吧?说不定跟往常一样只是口嗨而已。 但又想到昨晚车子里的那通强吻,柳相宜又觉得不一定。 就在柳相宜思索时,张若澜又走过来了,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柳相宜的变化了,他眼睛落在柳相宜扣紧的那两粒扣子上,暧昧地笑了起来: “连这么一点点也不肯漏给咱们看,柳总,看来您那位不仅性子烈,心眼还小。” 柳相宜知道张若澜又误会了,但他吃了刚才造谣的亏,这回只能微笑道: “张总说错了,此人心胸宽广善解人意还通情达理,知道我参加宴会是来商务社交的,绝不会故意给我添乱……” 说完,他就听见耳边响起一道轻笑声,带着微微的凉意,像潮湿的雾气,丝丝缕缕的,瞬间黏在他的耳朵上。 耳尖沾上一层薄薄的凉意。 柳相宜忍不住摸了一下。 不是错觉。 是真的有点凉。 他环顾四周,没看到钟秦淮的影子,但他能肯定这小子就在附近。 就在这时,张若澜神秘兮兮地笑道:“柳总,宴会大厅没什么好玩的,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看看?” 柳相宜本就被钟秦淮那个新婚夜搅得无心社交了,但无奈柳氏继承人的名头太响,整个宴会厅的人都想要排队跟他握手似的,但偏偏这手还握不了。 柳相宜正想寻个清净地方躲一躲络绎不绝的宾客,于是跟着他离开了。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门一推开,里边竟是一个酒吧。 灯光幽暗,但能看得出里边全是俊男美女在人群里穿梭。 张若澜将柳相宜引到卡座上坐下,又招招手,几个帅哥美女便朝这边走过来了,张若澜指着那几个帅哥美女给柳相宜介绍: “柳总,这都是最近网上爆火的明星,颜值又高还嘴甜,跟他们聊天保证情绪价值拉满!” 又指着柳相宜对那五个明星说: “这可是柳总,柳城的那个柳,咱们柳城那个地标性建筑柳氏集团就是他家的,平时可不来酒吧的,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你们可得给我好好招待……” 没想到张若澜带自己来的是这种吵闹的地方,但也总比留在宴会厅看着那帮宾客一个一个在自己面前表演帕金森手抖好。 柳相宜即便不喜欢这种群魔乱舞的地方,但面对外人,他一向表现得既有风度又有涵养,对张若澜微笑回应: 第20章 “夸张了啊。” 酒吧幽暗的光斜洒在柳相宜身上,眉目间透着被富养出来的矜贵之气,笑容是那种浅淡的,但又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令人如沐春风。 那五个大明星的眼睛刷地一下全都亮起来了,立刻主动走过去,近乎争抢着坐在柳相宜周围。 左边坐两个女的。 右边坐两个男的。 还有一个动作慢了一步,她不甘心,走到柳相宜面前,冲他娇笑道: “柳总,我坐这里不介意吧?”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回答,女明星径自就要往柳相宜的大腿上坐下。 柳相宜:“!” 眼看要坐下去了,就在这时,女明星怀里抱着的那只雪白小猫突然狂性大发,伸出小爪子一挠,挠在了女明星的脸上。 女明星惊叫一声,连忙站了起来。 她一起身,那只小猫咪趁机一跃,跃进了柳相宜怀里。 “元宝你怎么了?” 女明星伸手要去抱它,谁知小猫咪走位灵活,一边躲避女明星的双手,一边跳到坐柳相宜左边的两个女明星身上,举起小爪子挠她们,那两个女明星尖叫一声互相抱着跳了起来。 见他们远离了卡座,小猫咪又扭过头来,朝着坐柳相宜右边的那两个男明星扑过去,那两个男明星大惊,也赶紧从卡座上惊得起来四散躲避。 在这期间,女明星试图想要把它抓回自己怀里,谁知猫咪上蹿下跳的,十分凶狠,谁靠近它它就咬谁。 还绕在柳相宜的周围转圈圈。 女明星见状,快要急哭了:“元宝怎么突然发狂了?它一向很乖的。” 听到女明星这么一说,柳相宜忽然有一个不妙的猜想:该不会是那只鬼附身在这小猫咪上了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柳相宜伸手一捞,把在自己身边转圈圈的小猫咪捞进了自己的怀里。 女明星见状,更是惊得眼睛瞪圆:“柳总小心……” 这只猫突然发狂了,要是自己带来的猫挠伤了这位传说中的柳总,她可担不起。 就在女明星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突然发现刚才还狂性大发的小猫咪,此时却昂着小脑袋,窝在柳相宜怀里。 还把爪子搭在柳相宜的胸膛上。 但黄澄澄的、竖起来的瞳仁滴溜溜地转着,警惕地盯着四周的人,还朝他们发出“喵”地一声奶凶奶凶的叫声,像是在警告他们别靠近。 明星们纷纷表示:真是见鬼了! 柳相宜这下确定了,这只猫就是被那只鬼附身了! 这只鬼附身在小猫身上,不仅打翻了一排的酒柜,还抓伤了五个明星,把好好的酒吧搅得人全跑了! 而罪魁祸首,还窝在他怀里,昂起小脑袋,猫尾巴愉悦地一摇一摆的。 柳相宜:“……” 不让别人跟他握手。 莫名其妙地抓伤了五个大明星。 连他领口的扣子也要管。 他实在搞不懂钟秦淮今晚发什么疯,难道就因为他那句造谣? 总之,宴会是待不下去了,跟张若澜告辞后,柳相宜便离开了。 午夜时分,一辆黄色宾利行驶在柏油路上,一团黑雾安静地在旁边的副驾驶位上方翻涌,还从那团黑雾中伸出一双手,咔嚓一声给自己扣上了安全带。 柳相宜听见声音,看也没看就知道是谁,挑眉道: “我说钟总,造谣你阳痿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但你今晚也疯够了,咱们就算扯平了吧?明天能恢复正常吗钟总?” 下一秒,黑雾散尽,钟秦淮便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他悠悠道: “柳总造谣我阳痿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一句道歉就行了吗?” 柳相宜:“……所以呢?” “当然是要证明给柳总看啊。正好冥婚的流程还没走完,不如就今晚?” 说到这,钟秦淮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个熟悉的、挑衅的微笑来: “还是柳总不敢?” 第16章 果然,从小时候那根棒棒糖开始的“胆小鬼”游戏,现在终于较量到这种离谱的事情上来了吗? 柳相宜决定洗个澡冷静冷静。 洗完澡之后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钟秦淮立在窗边,柳相宜脚步一顿: 这小子来他的卧室现在是越来越熟门熟路了! 他没管,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 听见柳相宜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脚步声,钟秦淮转过身来,倚在窗前,指尖懒散地搭在窗户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声音散漫地开腔: “所以柳总考虑好了吗?” 柳相宜擦完头发了,把毛巾搭在旁边的椅子上,走过去对钟秦淮调笑道: “虽然我暗恋钟总,但谁叫钟总不暗恋我呢?所以……” 他故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在钟总没喜欢上我的前提下,我是不会跟钟总走这个流程的。” 这是柳相宜在洗澡的时候想出来的完美借口,毕竟他笃定钟秦淮是不可能喜欢上他的,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那么荒谬地喜欢上了,以这小子嘴硬的程度,也绝不会承认的。 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微微一笑,笑里带着十足的笃定: “钟总肯定不会霸王硬上弓吧?不然我会以为钟总也喜欢上了我……” 话音刚落,就看到钟秦淮表情微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那副云淡风轻: “柳总觉得这可能吗?” “那还真是令人伤心。” 柳相宜虽然语气故作遗憾,但那双柳叶眼却微微泛起笑意。 钟秦淮只觉得莫名气闷,然而他自己也不清楚这股堵在心里的气恼从何而来,只能恨恨地咬上柳相宜的唇。 好消息:今晚没走那个流程。 坏消息:较量还是要继续的。 钟秦淮的吻落下来后,柳相宜倒也没多大抗拒,毕竟他正需要吸阴气,于是也不甘示弱地回吻。 两人从窗台一路跌跌撞撞地吻到了床上,柳相宜刚洗完澡,身上还残留着沐浴露的香气,像是幽幽的白茶。 钟秦淮伏在他上方,明明这香气很是浅淡,但他脑子却已经被这香气迷得不甚清醒了。 只觉得怎么吻都还不够。 他无师自通地开始摸索了,略带凉意的手指伸进了柳相宜的睡袍里。 指尖触到了腰间的皮肤,还带着一丝未来得及干掉的潮湿,更显得光滑细腻了,像最名贵的丝绸。 钟秦淮忍不住整个手掌都贴上去了,在腰侧摩挲着,五指张开感受着。 柳相宜腰的粗细恰到好处,并没有过分瘦弱,又不粗壮,薄薄的肌肉覆盖在上面,纤细中仿佛蕴藏着力量感,像春天最柔韧的一支柳条。 太好摸了。 钟秦淮控制不住,手掌微微用力,那截腰像是受到了刺激,猛地弓了起来,他又顺着腰侧缓缓往上,腰线流畅又漂亮,像凉玉做成的弯弓。 刚才的亲吻中,灯早就被关了,此时柳相宜的主卧里一片漆黑,然而即便看不见,也能通过掌心感受到那道腰线的美妙弧度。 钟秦淮一点点地抚摸着,他甚至摸到了一个小巧的,柔软的腰窝。 不知为何,心顿时也跟那个腰窝一样柔软了下来,但手上的力道却反而更不受控制了。 轻柔缓慢地抚摸了会儿,又觉得不够,五指忍不住用力揉捏,上面的吻也跟着越发用力,像一头野兽被困在迷宫里,迟迟找不到出口般,躁动又难耐。 柳相宜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腰也被揉得发软发酸,更可气的是,他还推不开,只能在钟秦淮的唇上狠狠咬一口。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谁知咬了他一口后,钟秦淮不仅没有放过他,反而揉他腰的那只手更用力了,那股失控的力道,像是想把他的身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柳相宜直觉这样下去危险了,他深吸一口气,攥住了钟秦淮的那只手,阻止他在自己的腰间作乱。 钟秦淮轻笑一声,舌尖从柳相宜的嘴里稍稍退出来,但没舍得离开,就贴着柳相宜的唇低语: “怎么,这个较量柳总不敢吗?” 柳相宜还在喘息着,刚才激烈的吻让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钟秦淮见状,又反握住柳相宜攥住自己的那只手,握着牵引进自己的睡袍里,最后贴在自己的腰侧。 随即附在柳相宜的耳边,似诱哄,又似勾引似的低笑道: “柳总也可以摸我的。” 柳相宜呵了一声,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突然又听见钟秦淮幽幽的下一句: “就是不知道柳总敢不敢?” 正要抽回去的那只手又顿住了。 掌心贴着的那片皮肤着实触感绝佳,带着微微的凉意,但又不冰,柔滑中还带着一丝韧性,跟摸一块浸在湖水中的凉玉一样。 第21章 刚才又亲又摸的,柳相宜的身体早就被摸得燥热了起来,此时贴着凉凉的皮肤,顿时舒爽了不少。 想到刚才钟秦淮对他做的,他瞬间将钟秦淮掀翻,两人很快就掉换了位置,变成他伏在上方了。 钟秦淮一点也没有反抗似的,不仅纵容,还很享受,但脸上却挂着一副挑衅的微笑,还朝柳相宜轻轻挑了一下眉: “柳总敢吗?” 莫名的胜负欲又燃起来了! 柳相宜恶狠狠地摸了一把钟秦淮的腰,随即便听见钟秦淮愉悦的轻笑声。 声音低低的,还带着一点凌乱的喘息,响在他的耳畔,在漆黑的主卧里,就跟一只引诱人的妖精似的。 柳相宜莫名气恼,继续摸。 方才钟秦淮怎么摸他的,他也怎么摸回去,总之,绝不让自己吃亏。 一开始,钟秦淮还在笑,笑声里带着十足的挑衅,摸到后面,就笑不出来了,只剩下喘息,他闭着眼睛,鼻尖难耐地蹭了蹭柳相宜的耳朵。 柳相宜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微妙的得意,他掌心微微用力,钟秦淮在他耳边的呼吸声就也跟着微微急促。 指尖在钟秦淮的腰侧转着圈似的勾划几下,钟秦淮的呼吸就会开始凌乱。 有种掌控了钟秦淮的诡异满足感。 这种心理上的快感,让柳相宜也跟着上头了,手掌游走在钟秦淮的睡袍里边,早就不局限于腰了。 钟秦淮也一样。 这是场全新的较量。 虽然还有些生疏,但两人仍旧不服输似的,一个比一个亲得狠,一个比一个摸得用力。 你摸我这里,那我也要摸回来。 游走的手掌和指尖是冰凉凉的,唇也带着凉意,吻也是,唯有身体是热的。 等柳相宜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怀疑钟秦淮是故意的,但他没有证据。 钟秦淮忍不住咬上柳相宜的耳朵,话里意有所指似的,低笑地问道: “现在柳总还觉得我阳痿吗?” 柳相宜:“……” 手酸得抬不起来了,手指也冰凉凉的,粘腻腻的,掌心皮肤本就柔嫩,如今也被磨红了,还有些发疼。 很想拿刀砍了自己这只手,再拿刀砍了钟秦淮,最后再拿刀砍了自己。 不过,想到钟秦淮那只手也一样,最起码自己没有吃亏,柳相宜又瞬间平衡了,甚至还觉得自己赢了。 “毕竟我暗恋钟总,所以我刚才那样也正常,但钟总可不一样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挑起钟秦淮的下巴,那双墨色长眉得意地挑起: “钟总对着讨厌的人也能这样吗?” 经过方才迷乱的亲吻,钟秦淮再次回到了柳相宜的上方,他没回答,只目光柔柔地望着柳相宜: “所以呢?” 主卧漆黑,柳相宜看不清钟秦淮那双眸子里的情绪,是罕见的,眼神仿佛一汪春水般柔软。 他只能听见钟秦淮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散漫中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柳相宜扬眉:“所以你输了。” “一局定输赢……” 钟秦淮垂下头来,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柳相宜的,嘴上却如往常般回怼: “柳总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怎么也要三局两胜才能分出胜负吧?” 柳相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没等他想明白,钟秦淮又用鼻尖轻柔地蹭了蹭他的鼻尖,低笑道: “所以下次继续?” 鼻尖被蹭得微微发痒。 凉凉的触感也让柳相宜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他望着近在咫尺,还仍旧抱着他不放的钟秦淮,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 这小子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但这个念头实在太荒谬了。 本来就误会自己暗恋他了,他要再这么一问,这小子不知道会有多得意,说不定还会无情的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他俩可是从小到大的死对头! 但钟秦淮这些黏黏糊糊的小动作又怎么解释?就在他脑子里思索这些的时候,钟秦淮还抱着他不放,又低下头继续蹭他的鼻尖,一下一下。 仿佛刚破壳的雏鸟。 动作亲昵还带着依恋。 舍不得离开似的。 柳相宜被自己脑补出来的笑死了,怪卧室里太黑,他无法研究这小子脸上的表情,以至于这个猜想他也没办法进一步证明,毕竟太惊悚了! 但即便如此,柳相宜还是不放过任何一次让钟秦淮吃瘪的机会。 在鼻尖又一次被蹭了之后,柳相宜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钟总,你再这样对我动手动脚,我真会以为你也暗恋上我了。” 第17章 话音刚落,钟秦淮就顿住了。 这回,没再继续蹭他的鼻尖了。 钟秦淮蓦地起身,随即,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便飘了下来: “就算柳总再怎么暗恋我,我也不会谈恋爱的,所以柳总失望了吗?” 柳相宜:“……” 果然! 他蹭地坐起身,挑眉道: “既然不打算谈恋爱,那就不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钟总能做到吗?” 只要乖乖让他吸阴气好了。 那些多余的事最好都别做。 “我可不像柳总,用完就丢……” 钟秦淮扬起那只手晃了晃,故意似的,眼神也别有深意,凉凉道: “这么过河拆桥,事后一点温情都不给,柳总这么渣的吗?” 在漆黑的主卧里,也能看清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鬼魅。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 柳相宜刚才体验过了这只手冰凉凉的温度,以及揉捏时的那种力道。 更重要的是,那只手现在似乎还黏糊糊的,湿哒哒的。 然后,钟秦淮抬起手,指尖还在柳相宜的唇上轻轻抹了一下。 一想到他手上沾着的是什么,柳相宜整个人从床上跳了下来。 太变态了! 他立刻闪进浴室。 门被关上了,还能听见外边飘进来的,带着几分恶劣的笑声。 这小子! 柳相宜拧开水龙头,疯狂洗手。 他是个欲望并不强烈的人,平时也就偶尔自己用手疏解一下,初高中的时候也知道一些同龄人会聚在一起看小电影,有的还会互相帮助打飞机。 但他从来没有参与过。 他都这样了,想必钟秦淮更是,那小子从小就独来独往的,一个朋友都没有,除了他这个死对头。 他记得高中的时候,他有次生病请了几天假,没来学校。第二天,前桌就偷偷摸摸告诉他,他没来的这几天,钟秦淮一句话都没说,跟个哑巴似的。 和其他人一句话不说,在他这个死对头面前,倒是经常阴阳怪气,怼来怼去,垃圾话多得很。 所以,柳相宜严重怀疑这小子嘴上说什么要跟他新婚夜洞房,实际上,男的和男的怎么做他估计都不一定清楚。 因为就刚才两人上头到互相用手帮对方的时候,他自己手法生疏,但显然,钟秦淮也没比他熟练到哪里去。 两人的“胆小鬼”游戏,已经开始往这种危险且诡异的事情上开始较量了。 柳相宜心情复杂,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起床洗漱好,游魂似的走到客厅时,还差点以为幻觉了。 钟秦淮竟然在他家客厅,坐在他餐桌前,托着下巴,含笑地跟他打招呼: “柳总,都冥婚了,一起吃个早餐不过分吧?” 柳相宜走过去,看了一眼餐桌,餐桌上摆着两份牛肉汉堡、两瓶牛奶、两份蟹黄包。 这肯定不是钟秦淮做的,但这小子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得见吗? 这些哪来的? 像是看穿了柳相宜眼里的狐疑,钟秦淮将一瓶牛奶的吸管取下,插好,推到柳相宜面前,之后悠悠解释道: “我早上飘下山买的。” 与其说是买,倒不如说是拿。 那个早餐铺子的老板一转身,少了好几样东西,还以为进小偷了,又看到旁边突然出现的几张钱,一头雾水,连忙调监控,更诡异了。 监控里竟然什么都没拍到。 凭空消失了几样早餐。 又凭空出现了几张钱。 忒古怪了! 早餐铺子老板一早上都想不通,但柳相宜只从钟秦淮那句话就大概知道了,不过这小子还能想着付钱,算他还有点人性。 反正吃什么都绝不吃亏。 既然钟秦淮把早餐准备好了,柳相宜倒也没别扭,坐下吃了起来。 刚拿过牛奶吸了一口,就听见钟秦淮猛不丁地突然问道: “手还酸吗?” 柳相宜被这句惊人之语差点咳到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装淡定道: “以钟总的实力,大概还没有让我手酸的地步吧?” 钟秦淮倒没有像往常那般回怼,只是朝柳相宜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第22章 柳相宜:“……” 怪瘆人的。 吃完饭,柳相宜就去上班了。走进大堂,和员工一起等电梯的时候,柳相宜就听见几个员工就在讨论早餐铺子。 “我当时亲眼瞧见了,老板刚把一屉小笼包打包好,就一个转身的功夫,那小笼包就不见了!” “不会是撞鬼了吧?” “笑死,鬼都死了,还会跟人一样,吃小笼包吗?” 柳相宜眨了下眼睛,忽然想起刚才的早餐桌上,钟秦淮说要一起吃早餐,但实际上他却没怎么吃,倒像是气氛组一样,只是坐在他对面陪吃。 所以……鬼真的吃这些吗? 不等柳相宜琢磨清楚,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他出了电梯,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坐着一个年轻人,年龄二十左右,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柳相宜看过秘书给他的资料,此人叫夏青。 虽然年纪轻轻,但据说是柳城大学无人机领域里的天才,今年才大四,就创立了一家科技公司,今天来,主要是想来找柳相宜融资的。 听见脚步声,夏青下意识抬头,柳相宜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那双眼睛。 最锋利的刀。 仿佛都没有他的眼神冷。 但等他看清来人是谁时,那双冷漠的眼底却又蓦地泛起一丝暖意。 “柳总。” 夏青开口了。 声音如同深谭里的水波澜不惊,透着与他年纪不相符的冷静与沉稳。 他站起来,主动朝柳相宜伸手。 柳相宜垂眸望着夏青伸过来的那只手,想到昨晚宴会厅那一个个帕金森似的手抖,他犹豫了一下。 之后也伸手了过去。 这回竟然正常地握上手了。 柳相宜正松了一口气,就发现不对劲,夏青的手在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但仍免不了被他感知到了。 柳相宜再往上看一眼,夏青垂在另一侧的那只手,已经攥成拳头,像是在拼命忍受着什么痛苦似的。 竟然指甲都掐进了手掌心里。 甚至还渗出了一滴滴血珠! 柳相宜见状,立刻若无其事地抽回了手,微笑地跟夏青打招呼。 顺便再瞥了一眼那只手。 果然,他的手一抽出来,夏青那只攥成拳头的手,像是施加在他身上的某种痛苦突然也跟着消失了似的,拳头瞬间就松开了,恢复了正常。 柳相宜眸子微沉。 钟秦淮这是几个意思? 不让其他人近他身,这种诡异的行为,是还在记恨他造谣阳痿的事吗? 可这件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好在合同签得很顺利,顺利到柳相宜都觉得不可思议。 根据秘书提供给他的资料,这位夏青创立的那家科技公司,虽然才一年不到,但被很多风投机构评估为柳城最有潜力的独角兽企业。 他如果缺钱想要融资的话,完全没必要主动找上门,在家坐着等就有很多公司会主动送钱了。 柳相宜微微一笑,他问夏青: “据我所知,夏总并不缺融资,我能问问为什么选择柳氏集团吗?” “因为我相信柳总。” 柳相宜一愣。 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但夏青显然没有再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淡淡地说完,又话锋一转: “说起来我还是柳总的学弟,如果柳总愿意的话,可以叫我阿青。” 他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甚至还露出与那副冷厉沉静的气质完全不相符的、两个小小的梨涡。 现在倒有几分大学生的朝气感了。 柳相宜笑了。 他看过夏青的资料,说来也巧,夏青竟然和他一个初中、高中和大学,只不过他比夏青大4岁,因此两人从来没同时在一个学校,更不曾认识过。 所以柳相宜也没有想要用这点来拉近关系,既然夏青主动提到了这层渊源,柳相宜便也答应了。 毕竟往后便是合作关系了,能和合作对象快速熟悉友好,是很重要的。 临走前,夏青又站起来,朝柳相宜伸出手,柳相宜瞥了一眼夏青另一只被掐出血珠的手掌,他没有伸手过去,只微微一笑,婉拒道: “既然是学弟,那就不需要再讲究这些多余的商务礼仪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说完,就看到夏青眸子里划过一丝失落。 柳相宜:“?” 但那一瞬间的情绪很快,眨眼即逝,夏青又很快恢复了那副沉静模样。 他又淡定邀请柳相宜一起吃饭。 柳相宜这回没再拒绝。 合作成功后,他通常都会请合作对象吃饭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没想到不等他主动提出来,夏青倒是先说了。 离开公司前,柳相宜让秘书拿了一个创可贴过来,他递给夏青,示意夏青处理一下右手上的那个掐痕。 夏青先是一怔,像是没料到柳相宜竟然会留意到他这个小细节,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 “谢谢柳总。” 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那只右手,怕柳相宜误会似的,又解释了一句: “失礼了,刚才手抽筋了。” 柳相宜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心里早就把钟秦淮骂了一遍。 骂完又想起他二哥柳宴池说的,只要在心里默念一下钟秦淮的名字,就可以把那小子召唤出来。 柳相宜心里又咯噔一下。 他环顾一圈,会议室很正常。 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天天晴,此时正午时分,阳光最毒辣的时候,晒得窗户玻璃都要裂开似的。 这么大的太阳……那小子白天应该不会出来作妖了吧? 第18章 柳氏集团就在柳城繁华的市中心,放眼望去,不远处就有家海鲜餐馆。 夏青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柳相宜: “海鲜餐馆可以吗?” 柳相宜开玩笑道: “还真挑对了,我最爱吃海鲜。” 夏青那双冷淡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包厢,立刻就有服务员过来了,包厢里闷热,柳相宜脱下外套,服务员正准备上手去接,忽然哎呦一声惊叫了起来。 柳相宜愣了下,垂眸一看,服务员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外套的时候,又跟触电般缩了回来,手抖得厉害。 旁边的餐厅经理瞧见了,立刻把服务员骂了一通,又赶忙和柳相宜赔罪,服务员也吓得连连跟柳相宜道歉。 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柳相宜被吵得头疼,又在心里怒骂了一句钟秦淮。 但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微笑: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 他把外套搭在椅子上,又对坐对面的夏青说有事先出去一下。 刚一走出包厢,柳相宜脸色就变了,眸色也沉了下来。 找了个僻静无人的休息室,柳相宜进去后环顾一圈,对着空气冷声道: “钟秦淮,我知道你在,怎么,有本事做这些没本事现身吗?”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角落里,一盆君子兰的枝叶就咻地一声伸展开,竟然一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两米高! 那片叶子尖尖微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相宜,还摇了摇,发出轻笑声: “柳总这么指名道姓的,对我态度这么差,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柳相宜冷眼盯着那株君子兰。 不让别人近他身,现在连别人碰他的衣服也不行,先不说这样对他的生活和工作有多大不便了,更关键的是还经常会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就他所知道的,昨晚宴会厅上有一个宾客,第一次跟柳相宜握手没成功,他不死心,又努力尝试了两次,结果每次握手的时候都手抖到不行。 还以为自己得帕金森了,连夜去了医院。医生检测说他身体很正常,那位宾客还不信,说他昨晚连续三次手抖。 怀疑这家医院的设备和医生误诊,据说今天一口气跑了三家医院,一时之间成了柳城豪门圈子里的笑话。 想到这,柳相宜的脑子里又冒出那个困惑他很多年、直到钟秦淮死了也没有回答他的那个疑团了。 “所以钟总,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那片君子兰听了,枝叶尖尖歪了一下,仿佛一个人类歪了一下头,在若有所思,随后笑着调侃道: “柳总,我死之前就告诉过你了,需要赢了我才有资格知道这个答案。”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那钟总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行吗?” “想求我放过啊?” 那盆君子兰又戏谑地轻笑道: “那也要柳总赢了我才行……” 柳相宜:”!” 真想狠狠踹那盆君子兰一脚。 但以他的教养又实在做不出此等没有风度的事来,最后柳相宜摔门而出。 第23章 一出来,就撞见那个方才想帮他拿衣服的服务员路过,柳相宜方才还一脸怒容,又瞬间恢复了微笑。 服务员眼睛刷地一下亮了。 早就听说柳氏集团的继承人不仅年轻俊美,还尤其风度翩翩,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一张笑脸,在一众豪门圈里是口碑和风评最好的一位,几乎没有差评。 今日一见,服务员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她脸色微红地向柳相宜道谢: “刚才在包厢里……谢谢柳总。” 柳相宜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男人女人的尖叫声,哀嚎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快来人啊!” “这里有人发酒疯!” “啊啊啊杀人了!” 柳相宜眉头一跳,循声望去,四五个也在餐馆吃饭的客人全都往他这个方向奔来,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他们一样。 那几个客人奔过来,发现走廊后面不远处就是一堵墙,更是绝望了。 柳相宜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再转头过去的时候,眸子瞬间一沉。 一个中年男人手持菜刀,正朝走廊跑过来。他脸上、衣服上溅满了血迹。 菜刀上还在滴血。 他眼神凶狠,就在几秒内已经冲到柳相宜面前了! 菜刀往前一劈。 眼看就要劈中柳相宜的肩膀,就在菜刀即将劈开柳相宜肩膀上的衣服时,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触电了似的,握菜刀的手剧烈地颤抖。 下一秒,菜刀咣当一下掉落在地。 柳相宜也反应很快,马上就拧住中年男人的肩膀,一个过肩摔,中年男人被死死制住在了地上。 中年男人动弹不得,还不甘心地盯着掉在不远处的那把菜刀,仿佛跟做梦似的,迷茫和懵逼状态,喃喃自语: “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 他刚才明明…… 明明快要砍中了的! 那几个躲在柳相宜身后的客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瞪圆了眼睛。 直到警察来了,做笔录的时候还在不可思议地感慨: “我明明看见那把菜刀马上要砍中那帅哥肩膀的……” “对对对,我当时吓得都捂住眼睛不敢看了,直到听到菜刀掉地上的声音,我才敢从指缝里偷看了一眼,嘿,没想到那位帅哥竟然把这个杀千刀的给拿下了!” “太不可思议了!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菜刀怎么突然掉地上的……” 最后调监控,只看到那个中年男人突然在关键时刻手抖了一下。 警察开玩笑道: “小伙子真是祖上积德了啊,要不是这个中年男人突然手抽筋,砍中你脖子上的大动脉你可就完喽!” 说完,还想拍拍柳相宜的肩膀,指尖还没碰到他肩膀,就突然也手抖了一下,警察自己也愣了。 不过他也没当回事儿,只笑道: “这手抽筋还会传染啊?” 柳相宜心情复杂。 他祖上并没有积德,反而大缺大德,不然也不能沦落到他冥婚了。 最后警方结案结得很快。 就是一个炒股赔了钱的失意中年男人喝醉了酒,一气之下持刀无差别报复社会的恶性事件。 柳相宜很快就从警察局出来了。 刚出来就看到夏青还在外边等着,见柳相宜出来了,快步走过去,眸子里透着几分关心: “柳总。” 柳相宜松了一口气,微笑道: “没事儿。” 好好的饭没吃成,反而还让柳相宜遭了这么个无妄之灾,夏青很是愧疚,说下次一定补请回来。 告别夏青之后,柳相宜就立刻驱车前往清风观,找他二哥柳宴池了。 柳宴池先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尝试戳柳相宜的肩膀。指尖即将触碰到柳相宜的衣服时,他就嘶了一声。 手指立刻缩回去了。 随即又绕着柳相宜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用拂尘拍柳相宜。 从头顶一路拍到脚后跟。 之后,把拂尘甩到柳相宜面前: “看!” 柳相宜定睛一看,原本洁白的拂尘,此时竟然像在黑雾中穿过一样,拂尘上沾满了黑色的雾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气!” 柳宴池转了转那柄变黑的拂尘: “你身上已经被那只鬼的鬼气给笼罩了,所以旁人才近不了你的身。” 柳相宜追问: “那有什么办法破解吗?” 柳宴池咳嗽一声: “这个嘛,三弟你也知道的,二哥我主修的是炼丹,也就是丹修。” 又马上安慰道: “不过三弟放心,清风观可是柳城第一大玄学圣地,不少玄学大佬就是修习鬼道的,我这就请他们来。” 十分钟后,柳相宜就被围观了。 一大群穿着道袍的人,把柳相宜围起来,当成实验品一样研究。 “这就是鬼气啊?” 一个道士双眼放光: “鬼气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去掉他干嘛?这等于给你罩了一个金钟罩,别说菜刀了,就算枪和子弹打中你你也死不了!" 另一个戴金表的道士又研究了一下柳相宜的印堂,他虚空点了点柳相宜的眉心: “这位柳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这几天有血光之灾。这鬼气可不能去掉,不然可就要出事喽!” 柳相宜:“……?” 得知柳相宜在海鲜餐馆的遭遇后,那位道士双手一拍,激动道: “就是了!就是这个血光之灾了!要不是这个鬼气护你,你就完蛋喽!” 又凑近,仔细查看柳相宜的眉心: “柳施主你今年24了吧?25大限将近,所以今年流年不利。这印堂的黑气虽然浅了些,但仍然还在,说明这几天内还会有血光之灾,这鬼气留着才能保你平安勒!” 柳相宜:“??” 接着,那个金表道士又搓了搓手掌,笑着问他:“就是不知道柳施主从哪里弄来的这鬼气呀?” 旁边的道士们七嘴八舌: “柳施主不知道吧?这鬼气可是比黄金还贵,有些有钱的富豪,千方百计叫我们道士捉鬼,就是为了让身上沾满鬼气,这样就没人能伤得了他了。” “就是,不管被车撞还是被人拿刀砍都刀枪不入,你甚至可以跳个楼试试,就算从二十楼跳下来鬼气也能保证你一根头发都伤不到。” “不然你带我们去把那只鬼捉了吧!这只鬼把这么多鬼气给了你,现在正是它最虚弱的时候,捉了它,咱们可就发大财了!” 柳相宜听了,心下一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浮现,但又觉得太荒谬了。 钟秦淮会对自己这么好? 他们不是死对头吗? 柳相宜狐疑地思索着,没理会道士们的打趣,离开清风观,立刻赶回去。 第19章 回到家,推开客厅那扇门,对面联通的就是钟秦淮那栋半山别墅。 柳相宜快步走进客厅,钟秦淮平时都会窝在那张懒人沙发上看书,现在沙发上空荡荡的。 随即上楼一看,钟秦淮主卧也空荡荡的,柳相宜眉毛拧了起来: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他关上主卧门,正要去别处寻找时,余光瞥到了一抹高挑挺拔的背影,柳相宜脚步蓦地一停。 钟秦淮就在阳台。 倚在阳台栏杆上,像在欣赏远处风景,一副岁月静好、无事发生的样子。 柳相宜走过去,仔细打量他。但此时夜幕降临,钟秦淮的身体和表情被黑暗笼罩,柳相宜也瞧不出什么来。 他迟疑了一下,有些别扭地问道: “你、你没事儿吧?” 钟秦淮闻言转过头来轻笑: “当然有事啊。” 柳相宜顿时心提了起来。 注意到他的表情,钟秦淮歪头,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下午在海鲜餐馆里,柳总指名道姓地训了我一通,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柳总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柳相宜:“……” 这小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说八道。 他朝钟秦淮走近些,离他只有一米的距离了,这才停下,后背倚在阳台栏杆前,余光继续偷瞟打量。 神色放松,看起来心情还挺好? 就在柳相宜暗中观察时,那偷偷摸摸的视线被钟秦淮捕捉到了。 他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丝弧度,神色颇为享受,得意地开口了: “柳总就这么恋爱脑吗?都靠这么近了还不满足还在偷看我?”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既然这小子还有精力在这跟他打嘴炮,也许、大概、应该没问题。 夜深时分,柳相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会儿,转过身来,望着床的那一侧思索: 自从他跑回自己房间睡了之后,那小子也会跟过来睡在他旁边的,今天居然反常地没来了。 第24章 柳相宜心里又泛起了一丝不安。 他坐起身,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雾山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枝桠密密麻麻,森林上空竟然一片漆黑。 今晚竟然连月亮都没有。 柳相宜更觉得奇怪了。 是他的错觉吗? 他记得闭眼前是有月亮的。 此时雾山森林的上空漆黑一片,远看像一片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近看,却是有无数只乌鸦陆陆续续从森林的四面八方飞过来,聚在上空盘旋。 那片由数千只乌鸦组成的黑云之下,是一汪深潭,钟秦淮浸泡在深潭中央,似在闭目养神。 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他那张脸,苍白似玉,在夜色的衬托下,像一只从深潭底浮出来蛊惑人心的鬼魅。 森林深处不断飘出黑雾。 深潭边上的石头也溢出丝丝黑雾。 深潭上方盘旋的乌鸦们也一样。 丝丝缕缕的黑雾从四面八方飘过来,全都飘进了钟秦淮的身体里。 深潭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小乌鸦望着四面八方飘过来的鬼气全都被钟秦淮吸进去了,它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 “阿、阿淮真厉害!” 整个雾山,一草一木一石一鸟全都听阿淮使唤,雾山就是阿淮的道场。 只要不离开雾山。 阿淮就是无敌的。 又突然想到阿淮之所以现在需要汲取雾山的鬼气,还不是因为他把鬼气分了一大半给那个人类了? 小乌鸦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那双金色的竖瞳斜瞅着钟秦淮: “阿、阿淮你这么帮那个人类、似、似不是跟他谈、谈恋爱啦?” 另一边,柳相宜还是不放心,离开卧室,在黑漆漆的森林里四处搜寻,但钟秦淮太白了。 即便隔得远,也能一眼瞧见。 柳相宜循着那抹白色走过去,之后,就听见钟秦淮的轻笑声飘过来,在寂静的夜色里听得格外清晰: “你说那鬼气啊?只不过看他最近有血光之灾,不想让他死这么早罢了!” 顿了顿,又微妙地解释道: “有个活人可以使唤,帮我们做一些我们做不了的事,不挺好吗?” 柳相宜脚步一顿。 就在这时,他不小心踩中了一根枯枝,细微的声音响起后,钟秦淮像是察觉到了似的。 瞬间睁开了眼。 正与柳相宜视线对上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强装淡定地走了过去,见钟秦淮不断在吸收着森林里四面八方飘来的黑雾,柳相宜眉心一跳。 果然。 钟秦淮把鬼气给他,不可能对自己一点影响都没有。 虽然刚才钟秦淮说是为了留着他使唤,但不管钟秦淮是怎么想的,总归这小子的鬼气今天帮他挡了一次灾。 柳相宜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谢谢你了。” 虽然一开始说的时候有些别扭,但语气却是郑重的、认真的。 话起了头,接下去就很容易说了,柳相宜倒也不藏着掖着,把在清风观里那帮道士说的也一并告诉钟秦淮了,末了,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道: “抱歉误会你了。” 接下去话锋一转,挑眉道: “但谁叫钟总前科累累呢?一直这么针对我,我误会钟总在整我也正常吧?”' 钟秦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色,随即反应过来后,凉凉地回答: “哦,怪我这回太懂事了,反倒让柳总误会了是吧?” 柳相宜:“……” 见他泡在深潭里,柳相宜不知道这小子把鬼气给他之后,对自己的影响大不大,又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钟秦淮笑答:“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能泡在深潭里吗?” 柳相宜:“……” 明白了。 这小子是故意不肯说。 既然他不愿意说,柳相宜也识趣地不再追问了,正要离开,谁知深潭边又黑又滑,柳相宜一个不小心脚滑了,整个人直接栽进了深潭里。 砰地一声,顿时水花四溅。 整个人迅速沉下去了。 钟秦淮的身体刚微微一动,小乌鸦就开口了,小脸难得的绷得严肃: “阿、阿淮,这个人类就是个早夭的命格,你就算这次救了他也没用,他早晚活不过25的。” 小乌鸦生前精通命理,它又道: “你是鬼,已经不属于阳间了,却还在插手阳间的命数,会遭反噬的……” 钟秦淮垂眸望着水面,似在思考。 春末的夜晚,森林里的深潭冰凉,柳相宜被水冷得打了个寒颤。 他不会游泳,只能徒劳地挣扎,但越挣扎,下沉得越快。 深潭里长满了水草,长长的,他抓过一根水草,但水草又滑溜地,瞬间从他的指缝间溜走了。 整个身体继续在深潭里下沉。 呼吸也逐渐困难。 柳相宜憋着气,双手四处抓取,想抓点什么阻止自己继续沉下去。 就在这时,他猛地抓到了! 是一只手。 和刚才的水草一样冰凉。 但比刚才的水草更有力量。 他反握住柳相宜的手,用力往上一拽,柳相宜的身体没再下沉了。 而是拽着他往上了。 往上浮的瞬间,柳相宜看到了一个模糊的黑影,那双手修长用力,环住了他的腰,随即双手微微收紧。 下一秒,自己的身体紧贴住了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唇与唇也贴住了。 柳相宜正快要窒息了,也顾不得多想,就跟在岸上快要渴死的鱼一样,迅速撬开钟秦淮的唇钻了进去。 被柳相宜卷住舌尖的那一刹那,钟秦淮悄然闭上了眼,像是某种纵容,任由柳相宜急切地夺取他嘴里的空气。 明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轻易地推开,但钟秦淮却反而情不自禁地把他搂得更紧了。 在这个深潭的水面下,柳相宜就像水草一样,缠绕着他,紧贴着他。 身体贴得近,上面的舌也缠得紧。 他就是柳相宜真正意义上的救命稻草,被柳相宜强烈渴求着、索取着。 他的理智。 他的吻。 他的呼吸。 全都被柳相宜夺走了。 这种濒临窒息导致的深吻,爽得人头皮发麻,钟秦淮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个吻里。 直到吻得柳相宜晕过去了,他才抱着柳相宜浮出水面。 柳相宜双手还缠绕在钟秦淮的后脖颈上,像水草一样难以挣脱开。 额头抵在钟秦淮的肩膀上,那双被亲吻过的、沾着水珠、红润靡艳的唇贴在他的颈边,清浅的呼吸温热地打在他颈边的皮肤上。 应该要送他回去的。 但钟秦淮发现自己很难松开手。 此时深潭上空盘旋的乌鸦大军们早就飞走了,藏进了森林里。 没有乌鸦的遮天蔽日,终于露出了那轮高挂在天边的圆月。 清凉的月光洒下来,远远望去,深潭边的两人就跟交颈的一对天鹅似的。 柳相宜已经昏迷不醒了,钟秦淮却仍旧抱着,闭着眼睛,还在留恋似地啄吻着他的脸颊、耳朵,甚至吻进了他的颈边。 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好似方才掉进深潭,即将窒息的不是柳相宜,而是他一样,心脏跳得仿佛死过一次,然后劫后余生那般剧烈。 钟秦淮埋在柳相宜的脖颈里。 然后,将怀里的这个人逐渐抱紧。 直到寂静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一声怪叫:“嘎——” 像是把钟秦淮从某种迷梦中惊醒了似的,他缓缓睁开眼。 抬头看向小乌鸦。 深潭边,小乌鸦那双金色的竖瞳与钟秦淮对视上的瞬间,竖瞳都瞪圆了。 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在月色下,还残留着未曾褪去的汹涌情潮。 它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阿淮。 感觉有一丝陌生。 它顿时急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阿、阿淮,你没有想要谈、谈恋爱吧?” 然而这回,钟秦淮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它,而是垂眸,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张侧颜。 第20章 夜色深沉。柳相宜主卧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钟秦淮从里边一出来,小乌鸦就气呼呼地扇着翅膀扑了过去。 那双长长的喙猛地张开,正要开口说话,就被钟秦淮伸手一捏。 张开的喙又瞬间给合上了! 随即,钟秦淮回头看了一眼主卧,柳相宜正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睡。 他轻轻把门带上,直到走远,才把手也松开。 下一秒,那只小乌鸦飞到钟秦淮的肩膀上,蹦起来踩了踩: “阿、阿淮不听话!” 要是说其他方面,小乌鸦也许还转不过弯来,但鬼气小乌鸦可熟了! “阿、阿淮,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第九代老祖宗吗?” 第25章 “他娶了据说是当年的第一大美人,美人跟谁说话了,对谁笑了他都要发疯,最后干脆把她囚、囚禁在一个深宅大院里,不许任何人见她。” “窝、窝在阴间听其他老祖宗说,他这是因为太爱吃、吃醋才这样的。” 说话间,钟秦淮已经走回自己的主卧了,他笑着反问道: “所以呢?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阿淮说是为了有个活人可以使唤,但鬼气给一些就可以了,分给那个人类那么多,多到恐怕连旁人摸一下那个人类的衣角都、都不行吧?” 小乌鸦气得又蹦起来踩了踩他肩: “嗦、嗦以阿淮是不是也跟那个老祖宗一样,不想让其他人碰、碰他?” 只不过囚禁的方式不一样,老祖宗用的是深宅大院,而阿淮用的是鬼气。 钟秦淮脚步一顿。 接着,又若无其事地单手推开棺材盖,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他没说话,小乌鸦斜瞅了他一眼,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钟秦淮躺进去了,小乌鸦也随即落在了棺材盖上,趴在上边继续道: “阿、阿淮、知道你外婆为森么从小就教育你不要谈、谈恋爱么?” 钟秦淮小时候还懵懵懂懂,但后来长大些就知道了,外婆和妈妈都被爱情害惨了,所以外婆说希望他不要吃爱情的苦,只需要开心健康地活着就行。 “不、不止是因为这个……” “阿、阿淮是极阴之体,天生的鳏寡命格,谈恋爱不仅注定没结果,还会对你命格造成反噬……” 钟秦淮调整了一下睡姿,之后抬手拉过那个棺材盖,缓缓地给自己盖上。 “比如呢?”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阿、阿淮的命格本来不该这么早死的,但阿淮上次跟那个人类飙车,为、为森么非要赢他?” 拉棺材盖的手微微一顿。 小乌鸦像是突然悟了,斜眼瞅他: “窝!窝知道了!因为阿淮的命格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被反噬了,也就是说阿淮那个时候就已、已经……” 不等小乌鸦说完,钟秦淮一拉棺材盖,“轰隆”一声低沉的闷响后,棺材盖就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小乌鸦:“!” 话还没说完呢! 所以那次飙车为什么非要赢?它当时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都提醒阿淮了,加速会冲出悬崖,但阿淮死也要赢。 小乌鸦拼命在棺材盖上踩踩踩! 然而无论它怎么踩,阿淮都装睡,拒绝跟它探讨这个问题。 小乌鸦瞳仁闪过一抹坚定的暗光: 不行! 它还想拯救拯救! 次日,柳相宜醒来,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他记得昨晚自己脚滑跌进了一个深潭里,之后就因为缺氧晕过去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清爽干净,连根水草都没沾上,也不知道那小子使了什么方法做到的。 总之钟秦淮昨晚又救了他一次。 柳相宜想过去道声谢,走出客厅一看,他顿时愣住了! 外边不再是联通着钟秦淮别墅的那个过道,对面也不是正对着他家客厅的钟秦淮主卧。 而是自家院子。 柳相宜怀疑自己幻觉了。 他退回去,关上客厅的门,然后再次推开一看,门外还是自家院子。 不是幻觉。 而是恢复了往日那般正常。 柳相宜:“?” 所以昨晚之后,两家连通在一起的那个“魔法之门”怎么消失了? 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柳相宜没再迟疑,开车抵达雾山脚下,走上山,围墙里的那株榕树里头,坐着一个幼崽。 眼睛是罕见的金色。 这幼崽柳相宜见过一次,小小年纪,力气贼大,能扛四袋萝卜土豆。 此时,这个幼崽见他来了,表情故作凶狠,说话的时候,那张肉嘟嘟的小脸上,奶膘还微微颤动着: “阿、阿淮最近闭关,你、你不许来找他,他也不会见、见你哒!” 柳相宜笑了。 这幼崽还挺可爱。 他倒也没特别的事非要见钟秦淮,就是今早那个“魔法之门”突然消失了,想来确定一下是不是出事了而已。 “还、还不是因为你?” 幼崽蹭地一下起身,站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叉腰道: “要帮你挡血、血光之灾,需要二十四小时每天!每时!每刻!都要源源不断地把鬼气分给你,要是普、普通的鬼,早就因为鬼气枯竭魂飞魄散啦!” 柳相宜听得心一惊。 昨晚那小子还一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的样子,没想到对他影响这么大。 他抬头看了一眼别墅,今日阳光强烈,幸好别墅三面的参天大树枝桠交错,垂下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阴影。 而那栋别墅就藏在阴影区。 所有的窗帘也都被拉上了。 像是一座连阳光都透不进去的、黑暗的一口棺材似的。 “嗦、嗦以说,”小乌鸦道,“阿、阿淮这几天需要静养,把失去的鬼、鬼气修炼回来,你、你不许来打扰!” 得知钟秦淮暂且没事,柳相宜放心了,随即转身下山。 他今天还要参加一个高中母校的80年校庆,作为同一个学校毕业的,张若澜也来了。 校长带着一众荣誉校友路过一个公告牌,那个公告牌上面挂着数十年来每一届的本校高考状元。 只有一届例外,竟然是两个。 两个人分数一模一样。 两人的照片并列挂在一起,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穿着蓝色校服,只不过左边的笑容似春风暖阳般和煦。 而右边的那个则完全相反,狭长的丹凤眼目视前方,如同落满霜雪的剑刃,即便只是照片,但张若澜再次看向那双眼睛,还是会下意识屏住呼吸。 即便时隔多年,张若澜仍然记得他第一次见钟秦淮的场景。 那是高中开学报道的第一天,他刚踏进校门,里边那么多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但他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住了。 钟秦淮肤色苍白,似乎生前就比寻常人要白上一分,眸子又比寻常人黑。 瞳仁黑漆漆的。 黑与白两种颜色极致的对比,让他有种纯粹的、干净的,又凛冽的气息。 像是夹杂着风雪, 从黑白漫画中走出来的。 不光他自己,他看到很多学生也都在偷偷摸摸地,打量着钟秦淮。 然而钟秦淮谁也没看,他散漫地倚在一株桃树下,不知道在等谁。 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 与他整个高冷的气息很是违和。 直到校门口走进另一个少年。 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点暖意,唇角微弯,似是在笑: “比你早到32分42秒,所以开学第一天,你就要输给我了吗?” 然后张若澜就看到那个少年原本笑着的俊脸瞬间变了。 “比早到有什么意义?有本事跟我比一比考进这所高中的成绩排名!” 随后,两人就并肩走去看公告栏的成绩排行榜了。 张若澜眼神一直跟随着他们,看着他们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但那两人谁都没把眼神分出一点看向他。 那一幕,张若澜至今还记得。 “所以,不知道柳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被张若澜冷不丁这么一问,柳相宜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 “都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 张若澜笑了。 抬头望了一眼校门口,忽然惊呼了一声:“欸,那位学弟也来了。” 柳相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夏青从车子里出来了。 张若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道:“那位学弟,柳总还记得吗?说起来跟柳总还有一面之缘呢。” 柳相宜:“?” 见柳相宜又是不记得的样子,张若澜啧啧了两声: “柳总,敢情除了我男神,其他的人在你眼里是不配被记住是吧?” 柳相宜轻咳一声,示意他继续,毕竟夏青现在是他合作对象了,他俩不会以前结下过什么梁子吧? 张若澜又继续道: “英仁高中部和初中部是连在一起的,高三时柳总不是学生会主席吗?然后去校门口值日检查仪容仪表……” “然后那个小学弟我记得应该是初中部的,他掐着点进校门,跑得鞋子后跟都掉了,周围学生都笑他,还是柳总带他去超市买了双新鞋。” 柳相宜:“……” 被张若澜这么一提醒,他记起来了一些,后来那个小学弟问他那双鞋多少钱,说要把钱还给他。 柳相宜买的是店里最贵的一双,又见这位小学弟书包都洗得发白,一看就是用了很多年,估摸着家境不好。 于是他随口开玩笑: 第26章 “这个鞋子654,你要是期末考试能考到这个分,这钱我就不让你还了。” 他不缺钱,也没指望那位小学弟真还钱,谁知期末考试后的某一天,他从食堂吃完饭出来,那个小学弟还真拿着成绩单过来给他看了。 柳城初中总分700分。 这小孩居然考了682! 小学弟比他矮,仰着头,眼神亮晶晶的,那双冷淡的眸子里透着点期待。 柳相宜便夸了他几句,走在前面的钟秦淮就转过头来了。一脸不悦,凉凉地开口道: “柳相宜同学,你不跟上来,是不敢跟我比了吗?” 他那时候正和钟秦淮比中午吃完饭,谁最先做完一张数学试卷。于是也没顾得上跟那小学弟多说,就匆匆忙忙地追上钟秦淮的步伐一同回教室了。 回忆到这的时候,夏青也已经从校门口走进来了,走到柳相宜面前站定。 被张若澜提醒想起了这点往事,柳相宜再次见到夏青便多了一分亲切感。 庆典结束后,夏青说上次那顿饭没吃成,又再请柳相宜吃了一次。 跟夏青吃完饭出来,街边有一个推车的老伯伯在卖橘子,喇叭在喊着: “雾山产的橘子!正宗的橘子!” 听见雾山两个字,柳相宜瞬间被吸引了,他走过去买一袋,夏青问: “柳总喜欢吃这个?” 柳相宜轻咳一声: “有个……朋友喜欢。” 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毕竟钟秦淮救过他好多次了,关系应该缓和了吧?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上山,知道围墙大榕树上很多乌鸦守着,他绕过围墙和那群小乌鸦,从另一侧爬进阳台。 窗帘没拉。 柳相宜往里瞧了瞧,主卧里没人。 柳相宜:“?” 就在柳相宜决定把橘子留在窗户上转身离开的时候,轰隆一声,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闷响。 柳相宜扭头一看,是那口棺材! 刚才棺材盖把棺材遮得严严实实的,如今棺材盖突然被从里边推开。 推到一半。 紧接着,钟秦淮从里边坐起身来。 主卧里没开灯,漆黑一片,因此,把钟秦淮那张面孔衬托得更苍白了。 很像躺棺材的死人突然诈尸。 柳相宜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钟秦淮手肘搭在棺材边缘上,转头看到他,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目光往下移,落在柳相宜手上的那袋橘子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怔愣。 但嘴角却下意识地弯起: “柳总是特意来送给我的吗?” 柳相宜笑了,把橘子搁在窗台上。 确定钟秦淮没事儿就准备走,临走前想了想,又和之前一样,开玩笑道: “钟总不要误会,我绝不是恋爱脑,只是基于钟总昨晚把我从深潭里救出来的感恩之心而已,绝不含半点其他感情,钟总大可放心。” 柳相宜说完,本以为钟秦淮会跟往常一样回怼他,谁知他竟然沉默了。 那双眼睛还幽幽地盯着他。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琢磨他那古怪的眼神是几个意思时,钟秦淮又从棺材里起身,施施然地走到窗边。 他垂眸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那袋橘子,伸手拿起里边的一个。 柳相宜以为他要吃,谁知他拿起来,迟疑了一下,又放回去,悠悠道: “柳总还是拿回去吧,这东西吃多了容易出事。” 柳相宜:“?” 吃个橘子怎么就容易出事了?柳相宜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借口! 他趴在窗台上微微一笑: “所以我这是哪里又得罪钟总了?”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手肘支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那双柳叶眼微微一弯,即便那个笑里隐隐含着几分咬牙切齿,但仍能给人一种温柔缱绻的意味。 这让钟秦淮差点产生了一个错觉,仿佛他俩是一对恋人,而柳相宜夜色里前来他窗边与他私会。 钟秦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柳总刚才说的话就得罪我了。” 柳相宜:“?” 他刚才那句话,之前不经常这么跟钟秦淮调侃的吗?怎么突然得罪他了? 男人真是善变! 不收就不收。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转身就要走,又听见身后钟秦淮忽然道: “等等。” 柳相宜转身,见钟秦淮朝他伸手,还以为他淮回心转意了。 下一秒,头发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紧接着,他就看到钟秦淮那只修长苍白的指尖上捻着一片树叶。 大概是他刚才爬窗户的时候头发不小心沾到了。 柳相宜的发丝细软又蓬松。 轻轻一碰,指尖就跟被羽毛拂过似的,还带着春夜里窗外的凉意。 柳相宜走后,钟秦淮垂眸,还在无意识地捻了捻自己的指尖。 直到窗外一股晚风吹进来,把钟秦淮的迷思吹散了似的,他正要转身回去,忽然瞥见了什么。 他轻轻抬手,一缕黑雾就从指尖溢出,飘到窗外那株树上,将掉在树枝上的那样东西送到了他的手掌心上。 是一枚小巧的、柳叶状的玉佩。 一半白,一半黄。 钟秦淮握着玉佩,刚推出主卧的门,守在门口的幼崽就跳了出来,伸出两条白藕似的小短手拦住: “干、干森么去?” 钟秦淮摊开手掌,笑答: “送东西。” 又懒洋洋地补充道: “就算我不送,他知道东西掉了也迟早要过来找的。” 小乌鸦不情不愿伸出一根手指头: “那、那就出去十分钟!” 钟秦淮笑了,随即化作一团黑雾,飘下山。柳相宜的背影很好认,清瘦挺拔,步伐利落干脆。 他刚下山。 钟秦淮正施施然地准备追过去,突然,他脚步一顿。 柳相宜拎着那袋橘子,走向一个年轻人。 夏青倚在车门前,见柳相宜拎着一袋橘子上山,又原封不动地拎回来。 “既然柳总的朋友不要……” 他那双冷淡的眸子微亮: “能送我吗?” 随即视线从柳相宜拎着的那袋橘子,缓缓上移,目光灼灼地盯着柳相宜: “我要。” 钟秦淮就立在他俩身后的树林里。 他眸色瞬间一沉。 第21章 柳相宜微微一愣。 晚上和夏青吃饭的时候车子坏了,夏青便送他过来,待会儿还得麻烦人家送回去,柳相宜本就过意不去。 现在人家开口只要一袋子橘子而已,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柳相宜扬了扬那袋橘子,微笑道: “谢谢收留,但朋友不要这句话就不要提了,橘子不爱听。” 夜色模糊了夏青的脸,只能依稀借着月色,能勉强看到他嘴角微扬,终于露出了一丝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涩的笑意。 随后夏青便打开车门,邀请柳相宜上车,柳相宜上车前,又回望了一眼。 总觉得刚才有人在盯着自己似的。 夏青:“怎么了?” 柳相宜环视一圈,山脚下,四周一片黑漆漆的树木,这么晚了,哪有人? “没什么。” 柳相宜上车了。 主卧门口。小乌鸦盘腿坐在地上,掰着胖乎乎的手指头,正在数着时间。 才数到“5”,就看到一团黑雾票回来了,小乌鸦仰头瞅了一眼。 欸? 阿、阿淮怎么冷着脸? 不等它看清楚,钟秦淮就进去了。 门砰地关上了。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疑惑道: 阿、阿淮这是生气了? 柳相宜是回到家洗澡的时候,发现玉佩不见了的,思来想去,最大可能应该是在爬窗户的时候掉的。 于是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小乌鸦仍旧坐在围墙那株榕树上,看见他了,居然没拦他。 幼崽晃荡着小短腿幸灾乐祸: “你完、完蛋了!” “惹阿淮生、生气了!” “后、后果很严重!” 柳相宜:“……?” 昨天他好心好意送橘子,那小子不收也就算了,还生气了? 果然,等柳相宜再次爬上阳台抬头一看,视线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钟秦淮正站在窗边盯着他。 柳相宜:“……” 他轻巧地翻上阳台,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随后问起了他那块玉佩。 钟秦淮嘴角弯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柳总昨晚这么急着走,是要去见什么人,还是有什么人在等?” 柳相宜挑眉道:“钟总,这么阴阳怪气是很容易被人打的。” 钟秦淮不说话了。 柳相宜追问他有没有捡到过自己那块玉佩,钟秦淮又忍不住开口了。 第27章 语气凉凉的: “所以柳总大晚上的还跑过来找,这又是谁送的?对柳总这么重要?” 柳相宜:“……”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微笑道: “钟总只需要告诉我有没有看到,有没有捡到就行了。” 钟秦淮又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柳相宜的电话响了。 钟秦淮听见了,是昨晚山脚下那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柳相宜接完电话后,犹豫片刻,还是准备离开。 钟秦淮眸子顿时沉了下去: “玉佩不要了吗?” 柳相宜叹了一口气。 玉佩自然是想拿回来的。但谁叫这位大爷不知道生什么气不肯给呢? 正好夏青公司那边又临时出问题了,需要他这个投资人赶过去处理。 权衡之下,只能先行离开了。 就在柳相宜正要离开时,钟秦淮突然朝他伸出手。 五指张开,手掌心上正静静躺着的,就是他那块玉佩。 柳相宜笑了:“所以钟总还是良心发现,决定把玉佩还给我了?” 他说着,正要伸手去拿。 谁知指尖刚触碰到那块玉佩,钟秦淮的五指又重新收拢。 攥住了柳相宜的手。 “柳总不是暗恋我很久了吗?” 钟秦淮突然开口。 柳相宜:“?” 他怔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钟秦淮。 钟秦淮那双眸子黑沉沉的,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定定地望着他: “恋爱不是不能谈。” “如果你也想的话。” 第22章 不等柳相宜反应过来,钟秦淮就凑过来了,随即,唇上蓦地一凉。 像雪花飘落到了嘴唇上。 是一个浅浅的窗边吻。 不带浓烈的情欲,反而更像是某种神圣的、纯洁的仪式似的,只双唇贴在一起,几秒后就分开了。 柳相宜:“?” 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俩不是死对头吗? 钟秦淮不是不谈恋爱的吗? 不是还警告过自己不要恋爱脑,甚至带他去看过当年王宝钏挖野菜的那个公园吗?怎么…… 柳相宜太过震惊,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山的,就连坐在榕树上的小乌鸦投向自己的眼神都没留意。 小乌鸦咦了一声。 这个人类表情好、好古怪。 至于到底是什么表情,小乌鸦看不明白,总之,反正不是兴高采烈。 又在他脖子上没瞧见那块玉佩,幼崽昂着小脑袋,得意地哼了一声: “窝、窝就说吧?惹阿淮生、生气啦,他肯定不会把玉佩还给你哒!” 见那个人类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小乌鸦更确定了!这个人类在阿淮那里肯定没讨得好。 幼崽想了想,嗖嗖嗖地爬上阳台。 “阿、阿淮……” 它从窗户跳进主卧,走到棺材前,想问问他刚才是如何整治那个人类的,结果垂眸一看,棺材里空空如也。 幼崽那双金色竖瞳顿时瞪圆了。 “阿、阿淮呢?” 昨晚坏掉的车子已经修好了,下山后,柳相宜开着那辆黄色宾利离开雾山,疾驰而去。 开着开着,忽然听见副驾驶位上传来“吧嗒”一声轻响,他扭头一看,钟秦淮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他的旁边,还像模像样地扣上了安全带。 柳相宜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你不会还打算跟我去公司吧?” “正常的人类情侣不都这样吗?去哪都一起的。” 钟秦淮说得理所当然。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曾在学校里看到过,那些情侣们做什么都一起,吃饭一起,出门一起,睡一起。 柳相宜这才意识到刚才钟秦淮说跟他谈恋爱的这件事,不是开玩笑的。 柳相宜:“……” 钟秦淮是他死对头。 还是一只鬼。 和他谈恋爱,柳相宜无法想象。 就在他脑子里飞快转动,想找个借口婉拒时,余光瞥见钟秦淮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车窗玻璃上,正把玩着手里的那块玉佩。 柳相宜:“!” 果然被这小子捡走了。 趁着车子在等红绿灯时,柳相宜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夺回来,谁知钟秦淮眼疾手快,被他躲开了。 之后还举起那块玉佩晃了晃: “想拿回去啊?那柳总先说说看,这玉佩是谁送的?” 柳相宜:“……” 玉佩是他二哥送的,可以根据玉佩的颜色来确定吸阴气的进展。 如今…… 柳相宜瞥了一眼那块玉佩。 已经一半白,一半黄了。 进度喜人。 但这些是万万不能被钟秦淮知道的,柳相宜轻咳一声,挑眉道: “钟总,你这样对别人的隐私刨根问底,是很容易被分手的。” 钟秦淮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明显心虚模样,钟秦淮又把玉佩收了起来: “我记得人类谈恋爱,情侣之间是要互相坦诚的,柳总,你这是跟我谈恋爱的态度吗?” 柳相宜:“……” 他眼睛一直盯着钟秦淮手里的那块玉佩,可惜,想要从这只鬼的手里硬抢回来,他这个普通人类做不到的。 柳相宜只得微微一笑: “钟总,正常的人类情侣不仅要坦诚,还要对彼此通情达理,钟总既然捡到了我的玉佩,那还给我也合理吧?” 见柳相宜如此紧张这块玉佩,钟秦淮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他晃了晃那块玉佩,道: “这么想拿回来啊?” 他又变戏法似的,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下一秒,等手掌再次摊开时,那块玉佩竟消失在他掌心里了。 也不知道被他藏在哪里去了。 “看柳总的表现。” “以及,看我的心情。” 能有个拿捏柳相宜的东西,钟秦淮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的。 柳相宜:“……” 有种玩脱了的感觉。 这也不怪钟秦淮。 只能怪自己。 谁叫他当初为了吸阴气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呢?但话又说回来,谁能想到号称不谈恋爱的钟秦淮竟然还…… 还当真了?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脚踩油门,等车子停在公司楼下的时候,柳相宜的心理建设也已经做好了。 夏青和几位公司高层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柳相宜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钟秦淮就坐在他旁边,但夏青和几位高层却看不见。 只看着他的方向。 柳相宜放下心来了,随即一问,才得知原来夏青公司本来准备去参加一个重要项目竞标的,所有文件和资料都备在一个u盘里,但临到关键时刻,那个u盘却突然不见了。 调查监控也是一无所获。 “最怕是内部人员拿走了,泄露了咱们的标的金额,要是被对手公司知道那就麻烦了。” “是啊,现在报警也来不及了,明天早上10点竞标就要开始了,现在也来不及重做方案……” 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柳相宜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在这时,旁边的钟秦淮悠悠开口: “柳总,正常的人类情侣,遇到麻烦了,都会求助另一半的。” 柳相宜:“?” 他瞬间转头看向钟秦淮。 然后,其他人的目光也全部疑惑地望着柳相宜,像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看向一个空荡荡的椅子。 柳相宜轻咳一声,起身,说要去茶水间喝杯咖啡提提神,一走进茶水间,柳相宜就倚在吧台,挑眉道: “所以钟总有什么条件?” 不用问都知道,钟秦淮这小子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他,这么拿捏他的机会肯定不会放过的。 得知钟秦淮的条件竟然只需要和他一起去看场电影,柳相宜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钟秦淮提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钟秦淮散漫笑答: “当然,正常的人类情侣谈恋爱之后都要一起去看电影的。” 柳相宜:“……” 得知u盘本来是放在这次竞标负责人的办公桌上,负责人就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后u盘就不见了。 钟秦淮在办公桌上用指尖捻起了一根细小的、黄色的毛发。 “这是……”柳相宜凑过去看。 钟秦淮:“猫毛。” 柳相宜顿时惊讶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猫叼走了?” 钟秦淮笑了: “问一问猫就不就知道了?” 柳相宜:“……” 猫又不能开口说话! 并且新的问题又来了:猫不见了。 那负责人哭丧着脸: “柳总,前台确实收养过一只流浪猫,本来想着明天去给它打疫苗的,结果几天前就跑不见了!” 第28章 “这下遭了,要真是被猫叼走了,那猫叼去哪了,猫在哪都找不到呢。” 众人又顿时唉声一片。 柳相宜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原本在想怎么找到猫的办法,谁知过了会儿,他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还做了一个梦。 古怪的梦。 他梦到了一只猫。 正卡在了两个柜子的中间,动弹不得,只能喵喵地哀叫着。也不知卡多久了,叫声有气无力,听起来怪可怜的。 “喵——喵——” 最后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小猫的爪子下,还抓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正是那只u盘! 柳相宜心神一震。 猛地睁开眼。 就看到钟秦淮那张放大的脸。 他坐在柳相宜对面,托着下巴,正眼也不眨地盯着柳相宜看。 柳相宜:“……” 见柳相宜醒了,钟秦淮指尖捻了捻那根猫毛,悠悠地说道: “那只猫给你托梦了?” 原来如此! 柳相宜回忆着梦中的那个细节: 小猫被卡在两个柜子里,柜子是黑色的,柜子上还摆着一盆仙人掌。 被柳相宜这么一提醒,前台惊喜道:“我知道了!是杂物室!” 平时杂物室的门都锁着的,很少有人进去,打开门一看,果然,那只猫大概是从窗户里跳进来,就正好卡在了杂物室里那两个柜子中间。 也不知道卡多少天了。 已经饿得奄奄一息。 猫爪子下边正是那只黑色的u盘。 u盘找回来了,众人喜极而泣。 那个项目负责人差点吓哭了,要是因为他害得公司参与不了竞标,那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就完蛋了。 他激动地想要伸手去握柳相宜的手,结果手指抖了一下,没握上。 他没在意,只是又惊又喜地问: “柳总是怎么知道猫在那的?” 柳相宜轻咳一声,神秘一笑: “大概,是小猫给我托梦了吧。” 众人哄堂大笑,谁都没把柳相宜的话当真,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夏青也松了一口气,那双冷淡的眼睛望着柳相宜的时候,藏了一丝暖意: “柳总帮了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忙,必须要好好感谢柳总。” 随即向柳相宜发出邀约: “柳总明晚有空吗?” 旁边的钟秦淮也悠悠地开口了: “柳总,我的电影也是在明晚。”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回答,夏青又继续: “是个绘画展,我记得念书的时候曾经听高年级的学长说过,柳总以前也学过画画,明晚八点开展。” 旁边的钟秦淮又紧接着道: “我这个电影也是明晚八点。” 柳相宜:“……” 最后,夏青看向柳相宜,眼睛里泛起一丝期待,但被他很好地隐藏了: “所以,柳总感兴趣吗?” 紧接着是钟秦淮状似善解人意,却阴恻恻的轻笑声: “那么,柳总想去看哪个呢?” 虽然唇角带笑,但望向柳相宜的眼神却并非如此,他幽幽地盯着。 仿佛柳相宜要是敢答应夏青,他下一秒就会把他从这里扔出窗外似的。 被钟秦淮这种诡异的眼神盯着,柳相宜轻咳一声,对夏青微笑着婉拒了。 夏青那双冷淡的眸子失落了一瞬,随即又很快藏好,恢复了往日沉静: “那等以后柳总有空再约。” 混乱的晚上终于结束了,但好在也把那个u盘找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钟秦淮仍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低着头玩手机。 柳相宜开车的间隙瞥了他一眼。 好吧。 虽然钟秦淮是只鬼。 但跟鬼谈恋爱也……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最起码鬼能帮忙做一些普通人类做不到的事情。 之后,眼看钟秦淮即将抬头,柳相宜赶紧把目光转了回去,又目视前方。 刚收回目光,旁边就响起轻笑: “怎么不看了?”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回答,钟秦淮又道: “柳总有想看的电影吗?” 柳相宜:“?”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挑眉道: “刚才钟总不是说明晚八点吗?所以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啊?” 钟秦淮滑动手机屏幕的指尖微微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笑答: “柳总要是想去看那个画展,可以叫我陪你一起去,不过……” 钟秦淮转过头去,凉凉道: “正常的人类情侣要是不忠贞,敢脚踏两条船,是会被谴责的对吧?” 柳相宜:“……” 回到家,柳相宜刚一进去,就发现客厅又跟钟秦淮的那栋别墅连通上了。 等他洗漱完,从浴室里走出来,钟秦淮已经在他那张大床一侧躺好了。 柳相宜脚步微顿,又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反正跟这小子棺材都躺过,没什么好怕的。 躺在床上正要闭目养神,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柳总就打算这么睡了?” 柳相宜闭着眼睛笑了: “不然呢?” 钟秦淮静了几秒,又道: “正常的人类情侣,不都要每天晚安吻吗?” 柳相宜:“……” 钟秦淮抬起手,那块玉佩又神奇地出现在他的手上,他拿着晃了晃: “柳总,这玉佩不想要了?” 柳相宜:“……” 玉佩在他手里,而且,他也确实还需要吸阴气,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柳相宜轻咳一声,抬手关掉了灯。 然后,他摸索着坐起来。 即便关灯了,窗外仍旧有几缕月光透过窗台洒进来,柳相宜能清晰地看到钟秦淮躺在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被钟秦淮这么盯着,他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手伸过去,覆在钟秦淮的眼睛上。 钟秦淮倒也配合。 任由柳相宜把自己的眼睛蒙住。 柳相宜这才缓缓俯下身,伏在钟秦淮上方,迅速地亲了一下。 蜻蜓点水似的。 碰了一下钟秦淮的唇,本来想亲完就撤的,谁知还没来得及离开,后脖颈就被钟秦淮的一只手给扣住了。 钟秦淮的手紧扣着不让他离开,并且,那只手还微微用力,逼迫柳相宜往下,与此同时,钟秦淮微抬下巴。 两人的唇重新贴在一起了。 柳相宜:“!” 钟秦淮贴着他的唇低笑: “晚安吻这么敷衍,柳总的态度不行啊,还想不想要回你那玉佩了?” 柳相宜:“……” 钟秦淮的语调是那种散漫的,又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很轻易就能激起人的胜负欲。 柳相宜听了更是。 他随即挑眉,也放狠话道: “既然钟总都这么开口了……” 低头。 这回,一口咬在了钟秦淮的唇上。 钟秦淮被咬得眉毛微微蹙起,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愉悦和享受的,带着几分纵容,甚至还轻笑了起来。 音色很悦耳。 像夜色森林里的薄雾。 冰凉而飘渺。 但落在柳相宜耳朵里,却只觉得这小子有病,被咬了还笑得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柳相宜看到钟秦淮眼里那股熟悉的胜负欲也逐渐升腾起来了。 他知道,一场较量又要开始了! 两人没说话,但很默契地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人的唇贴在了一起。 仅仅贴着是不够的,很快,两截湿热灵活的舌尖就纠缠在了一起。 已经亲过很多次了,他们已经知道怎么最大程度地让对方受不了。 柳相宜伏在钟秦淮上方,先是濡湿地、轻柔地缠吻,整个过程都是温柔的、缠绵的、轻缓的。 好似两人躺在小船上。 小船荡在平静的湖面上,只有些许微风拂过,春水被风吹皱,一圈一圈地漾起涟漪,小船便跟着轻摇慢晃。 是舒服的。 惬意的。 萮-譆—— 懒洋洋的。 就这么温柔地舌吻了会儿,快感一点点地开始滋生、堆积,身体里的情潮也一点点地被唤醒。 但两人都在较劲。 甚至在故意克制。 仿佛谁先忍不了谁就输了似的。 即便两人都已经控制不住地紧紧贴在一起,就连呼吸声也逐渐紊乱。 但吻仍旧是温柔的。 直到柳相宜故意舔了下钟秦淮的舌根底部,在强烈的刺激之下,钟秦淮终于失控了。 柳相宜正暗自得意,谁知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被压在了床上。 随即,吻再次落了下来。 钟秦淮的唇是凉的。 但吻却是热的。 第29章 他狠狠地吻了进去。 似乎要吻到最深处。 按着柳相宜的肩膀,将柳相宜整个身体都按进了床垫里。那张柳相宜斥巨资买的柔软床垫,深深凹了进去,力道之大,让柳相宜半个身体都陷了进去。 这回不再是春风般的温柔,而是急切的、难耐的、渴求的。很快,过电似的快感从尾椎骨窜上去,酥酥麻麻地传遍身体的每个部位。 月光斜洒进窗台,大床位于主卧最里边的阴影处,很快,湿哒哒、黏糊糊的激吻声、舌与舌的缠吮声、以及凌乱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主卧里回荡。 也不知吻了多久,这回,是钟秦淮主动从柳相宜的嘴里退出来,他贴在柳相宜的脸颊边微微喘着。 鼻尖一下一下地轻轻蹭着柳相宜的脸颊,像是小动物在无声地撒娇。 随即,鼻尖从脸颊一路蹭到柳相宜的耳朵上,又轻轻咬了咬。附在柳相宜的耳边,似情人私语般耳语: “我们是不是还有流程没走完?” 柳相宜也在喘着,听见钟秦淮这句意有所指的话,他瞬间明白钟秦淮所说的流程是什么。 他愣了愣,随即强装淡定地笑答: “钟总不觉得太快了吗?” “怎么快了?” 钟秦淮又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正常人类不是结婚第一天就走这个流程吗?我们都结婚一个多月了!” 他说着,又忍不住乱摸了起来,指尖摸到柳相宜精巧的锁骨处,柳相宜抬手攥住他那只手,挑眉道: “那钟总知道怎么做吗?” 抚摸柳相宜锁骨的指尖突然顿住。 柳相宜暗笑出声。 呵。 钟秦淮确实不知道。 男女之间怎么做,他好歹在学校的生理课上学过基础,不至于这么无知。但男人与男人怎么做,却没去了解过。 在这方面,柳相宜比他好一些。 虽然他也没有专门去了解,但好歹知道一些。柳相宜轻咳一声,继续道: “所以,还得……还得了解之后,做好准备,这样才不容易受伤吧?”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还有点惴惴不安,因为两人现在身体贴在一起,钟秦淮只穿着一件睡衣,早就在刚才的激吻中凌乱得不成样子了,现在是什么状态,他最清楚不过了。 然而,幸运的是,钟秦淮倒也没有没再坚持,只是紧紧抱住了柳相宜。 双臂一点点地收拢。 好似要被他揉进身体里的错觉。 柳相宜被他箍得都有点生疼了。 但在这个极度用力和紧密的拥抱中,柳相宜又生出了一丝别样的快感。 和刚才的吻不一样,是那种夹杂着些微疼痛,和即将窒息产生的某种快感。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很快,唇也重新贴在了一起。 钟秦淮又情不自禁地吻了进去。 像是通过这个吻发泄自己内心的焦躁和某种求而不得的渴望似的。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吻到后半夜,柳相宜走进浴室,花洒落下细细密密的水珠,冲刷着他汗淋淋的发丝和身体。 但很快,腰间被一双手环住了。 紧接着,后背贴上了冰凉的胸膛。 钟秦淮悄无声息地也跟着走了进来,从身后搂着他,低头吻他的肩膀。 像是刚才吻了那么久还不够似的。 一个一个的吻又落下来。 像一片片雪花,落在了柳相宜的肩上,冰凉的,还发出簌簌的细微响声。 倒……倒也舒服。 柳相宜刚释放过,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身体懒洋洋的,脑子也是,便也懒得计较钟秦淮这个越界行为。 一时之间,浴室只有花洒声落下的水声,以及钟秦淮啄吻的轻响。 氛围逐渐微妙地发酵。 钟秦淮吻过他的耳朵,沿着耳朵一路吻下来,便是线条流畅的下颚线,随后是白皙俊美的侧脸,接着吻进脖颈,又从左边的脖颈一点点地吻过去。 然后,含住了柳相宜的喉结。 柳相宜骤然呼吸一顿。 钟秦淮轻笑一声,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他没吻向别处,而是继续吻住柳相宜的喉结,还伸出舌尖,来回舔.弄着,像在舔棒棒糖似的。 柳相宜呼吸急速了起来,他闭着眼,脖子也不得不仰了起来。 钟秦淮整个脑袋都埋进他颈边,他抬手就能摸进钟秦淮的发丝里。 他一只手用力地揉着钟秦淮的发丝,凉丝丝的,湿漉漉的。 他揪住钟秦淮的头发,刚准备推开,钟秦淮就在他的喉结处吮了一下。 柳相宜那只攥着钟秦淮头发的手,骤然失去了力气,从方才紧紧攥着,转而改成了轻轻的揉弄。 像在鼓励和纵容。 钟秦淮低笑一声,轻柔地含着他的喉结,之后,用力吮吸了一下。 柳相宜插进钟秦淮头发里的那只手又下意识紧攥住了。头颅高高仰起,那截线条流畅的纤长脖颈尽数暴露在钟秦淮面前,任由他亲吮。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喉结会这么敏感。他时而轻,时而重地抚弄着钟秦淮的头发,似在享受,又似在催促。 钟秦淮亲他的喉结亲得啧啧作响。 啧啧响声在浴室里回荡,听得柳相宜面红耳赤,但喉结太敏感了,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栗。 呼吸声更是凌乱不堪。 幸好腰被钟秦淮紧紧圈住,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钟秦淮身上,仰着头,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 花洒喷出的细细水雾,轻柔地从他的发丝上落下,他沉浸在这种飘飘然的放松之中,钟秦淮似乎也是。 直到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声将柳相宜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窗帘昨晚没拉上,流泄出几缕阳光进来。 柳相宜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身体懒洋洋的。 他望着天花板,脑子放空了几秒。 接着,昨晚的画面就争先恐后地在脑子里浮现,柳相宜蹭地一下坐起。 超过了。 太超过了! 吸阴气只需要接吻而已。 怎么又做了多余的事? 他转头看向旁边,果然,一到白天,钟秦淮就会消失。 柳相宜正要掀开被子起床,忽然听见旁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柳总就打算这么走了?” 柳相宜循声望去,床头柜上摆着一束白玫瑰,其中一枝含苞的花骨朵摇了摇,随即发出凉凉的声音: “柳总,正常的人类情侣都会早安吻的,你这么冷淡是不是有点渣男?” 柳相宜:“……” 这小子谈起恋爱来是这样的吗? 这么黏黏糊糊? 他随即挑眉道: “正常的人类情侣是这样的,但谁叫钟总偏偏不正常呢?你白天没办法现身,所以这是谁的问题呢?” 那朵白玫瑰的花苞低垂下来,像是人类低下头颅似的,声音也变低了: “亲这。” 柳相宜:“……” 行吧,反正卧室又没别人,就当陪这只鬼玩游戏了。 柳相宜凑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嘴唇轻碰一下那枝花骨朵就离开了。 “满意了吗?” 下一秒,那枝原本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就羞答答地、颤巍巍地绽放了。 柳相宜莫名笑了。 接着又朝那枝玫瑰伸手: “所以钟总,那玉佩能还我了吗?” 那支玫瑰又懒洋洋地摇曳: “柳总这么着急吗?所以那块玉到底是谁送的让柳总这么宝贝?” 柳相宜不想回答,又马上转移话题:“那昨晚呢?” 他挑眉道:“昨晚我表现好吧?” 明明只需要接吻就可以吸阴气,他昨晚可是任由钟秦淮在浴室又亲又摸的,牺牲可大了! 谁知那支玫瑰高高地仰起,像人类得意地昂起了脑袋似的,幽幽道: “柳总,昨晚不都是我在表现吗?” 柳相宜:“!” 后知后觉回忆起了,在浴室的时候,自己好像……是光顾着享受来着,压根就没管钟秦淮的死活。 柳相宜顿时心虚了一秒。 提起昨晚,那支玫瑰的花苞又全部合拢了起来,像是忽然害羞了似的: “所以……昨晚我表现好吗?” 柳相宜一愣,接着哼笑一声: “钟总连怎么做都不知道,只能说服务态度良好,但经验技巧欠缺,总之……还没好到可以走流程的地步。” 随即下床进浴室洗漱。 那支玫瑰花调转了方向,看向浴室里的柳相宜,他站在洗漱台前洗漱。 柳相宜从小体态礼仪就被教养得很好,即便刷牙这么简单平常的一个小动作,也因为站立的时候身姿挺拔,显得背影高挑修长,而让人赏心悦目。 那支玫瑰花一直偷偷凝望着。 第30章 等刷完牙了,柳相宜弯下腰,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洗脸。 弯腰的时候,露出一截柔韧的弧度,像是一把气势凌厉的弯弓。 透着一股除非他自己主动,否则谁也无法逼他低下头,弯下腰的倔强。 但同样是这截腰,有时候又会露出别样的风情,比如昨晚在浴室里,他用掌心摩挲时,这截腰会微微颤栗。 像是被春风吹得摇曳的柳条。 直到柳相宜洗漱完,戴上墨镜准备出门了,那支玫瑰花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一缕黑雾从玫瑰花里飘出来,又尾随着柳相宜而去。 到了公司,又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柳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安静中,忽然响起了细细簌簌的诡异声音。 柳相宜翻文件的手一顿,定了定神,循声望去,办公室角落里有盆发财树,叶子忽然奇异地疯狂生长。 长到两三米长,卷住他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咻地一声把手机卷过去了。 接着,那两片叶子,灵活的像人类的两个指尖,轻易地点开他的手机。 柳相宜:“?” 不知道钟秦淮什么时候跟来了,柳相宜以为他只是无聊到想玩手机而已,反正他手机里没什么秘密,就随他去了。 柳相宜继续低头看文件,过了半小时,秘书敲门了: “柳总,您点的外卖。” 柳相宜:“?” 不等他起身开门,那盆发财树的叶子又迅速生长到5米,直接卷住门把手,往下一拽,咔嚓一声门就开了。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叶子咻地一声缩回去了,秘书只看到一个快如闪电的影子一晃而过。 “嗯?” 秘书揉了揉眼睛,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那鬼玩意儿就缩回去了,速度快得诡异。 他狐疑地进来扫了一眼,但办公室和平常一样,就柳相宜一人。 可能是自己眼花了。秘书没再多想,把外卖搁在桌子上就走了。 办公桌上的外卖打包袋里飘出饭菜的香气,柳相宜被勾起了食欲,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居然下午1点了,这才想起还没吃午饭呢,也确实饿了! 柳相宜正要打开外卖打包袋,又扭头确认了一下:“你这是给我点的还是给你自己点的?” “当然是给你点的。” 那盆发财树的叶子发出声音: “正常的人类情侣不都这样吗?要给对象点外卖。” 又顿了顿,补充一句: “下次记得帮我点,别的情侣有的我也要有,我也要享受这个服务。” 柳相宜:“……” 没想到这小子刚才拿手机是给他点外卖,柳相宜心情复杂之余,又有点好奇他点的什么,打开一看,顿时一愣。 爆炒鱿鱼。 毛豆虾仁。 还有一盅鲫鱼豆腐汤。 都是他喜欢吃的。 他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 随即又听见那盆发财树得意开口: “所以……也许有人知道柳总喜欢吃海鲜,但有人知道柳总最喜欢吃海鲜里的这三样吗?” 柳相宜:“?” 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钟秦淮嘴里说的“有人”大概是指夏青。 不知道夏青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吃海鲜的,然后两人就进去吃饭了。 但这都过了好几天了吧? 这小子还记得? 柳相宜轻咳一声,不接他的话茬,一边吃,一边转移话题: “所以,鬼吃什么呢?” “刚死不久的鬼,还是可以吃人类的食物,但死得越久,就越不喜欢吃了,得吃鬼应该吃的。” 那盆发财树顿了顿,又卖关子似的,拖长语调,悠悠道: “想知道鬼吃什么?等我想吃的时候告诉你。” 柳相宜:“……” 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临近晚上8点,柳相宜从办公室离开,他一向以工作狂著称,甚至在总裁办公室里还搞了个休息室,经常加班到很晚就直接睡在里边了。 但今天下班这么早。 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坐电梯下到大堂,一路收获诸多柳氏员工的目光。 还在加班的两个前台惊讶地望着柳相宜离去的背影,兴奋地窃窃私语: “柳总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不会是有什么情况吧?” “肯定不会啦!柳总你还不知道吗?他都说了不谈恋爱不结婚的,不然咱们公司的男男女女早就扑上去了!” 身后闲言碎语即便走远了也能听见,柳相宜没当回事,倒是他外套别着的那枚蓝宝石胸针晃了晃。 柳相宜低头一看,钟秦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进他那枚蓝宝石胸针里了。 还发出声音: “柳总,现在你可是又谈恋爱又结了婚的,谨记自己现在是已婚身份……” 柳相宜:“……” 钟秦淮买的是情侣座,电影院最后一排,柳相宜抱着那桶爆米花进去了,全然没留意被一个年轻男生盯上了。 见电影快要开场,柳相宜旁边还是空无一人,那个年轻男生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上去搭讪了。 他走到柳相宜旁边,指了指旁边这个空的情侣座: “请问这个座位有人吗?” 柳相宜原本正在低头吃爆米花,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年轻男生,接着,又顺着年轻男生的手指看向旁边的座位。 钟秦淮正翘着腿坐在一旁。 白色衬衣,黑色外套、把钟秦淮衬得黑发如墨,肤色冷白。 平时垃圾话太多,此时不说话的时候,还挺有高岭之花的高冷范儿。 柳相宜看得怔了一下。 直到那个年轻男生再次询问,柳相宜才回过神来,对年轻男生微笑道: “不好意思,这里有人坐了。” 那个年轻男生遗憾离开了。 钟秦淮托着下巴,转过头来,从柳相宜捧着的那个爆米花桶里捻了一颗,随即递到柳相宜嘴边。 柳相宜:“?” 钟秦淮又往前递了递,坦然道: “正常的人类情侣,都会在电影院喂对象吃爆米花吧?” 柳相宜:“怎么可能?” 自己没手吗? 还要别人喂? 但钟秦淮悠悠道: “我看某个情侣攻略的帖子里写了的,是情侣必打卡的任务清单。” 柳相宜:“……” 鉴于钟秦淮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柳相宜环顾四周,见全都盯着电影银幕,眼下又环境漆黑,就张嘴吃了。 吃完,就听见旁边钟秦淮幽幽道: “不喂我吗?” 柳相宜想了想,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他拿了一颗爆米花递过去。 在钟秦淮要吃的时候,柳相宜手又缩了回来,把爆米花塞自己嘴里了。 钟秦淮:“……” 柳相宜暗笑一声。 又从桶里摸出一颗爆米花递过去,钟秦淮垂眸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凑过去了,眼看就要碰到柳相宜的指尖…… 柳相宜又缩回来了。 再次把那粒爆米花扔进自己嘴里。 钟秦淮眸子微眯。 见钟秦淮吃瘪,柳相宜笑了。要不是在电影院,他都要笑出声来。 直到钟秦淮眼神幽幽的,一直盯着他,柳相宜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生怕这小子又作妖,赶紧摸出一颗递过去: “这次一定。” 这次柳相宜老老实实地递到了钟秦淮嘴边,下一秒,指尖就被他咬住了。 柳相宜:“!” 迅速看向四周,全都在看电影。 柳相宜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把目光放回到钟秦淮身上。 他不仅咬住了自己的指尖,牙齿还微微用力,像在惩罚他刚才的过分。 柳相宜:“……” 他刚才是有点故意玩弄他的,所以他任由钟秦淮咬了一下。 谁知钟秦淮越来越过分,咬完之后,又轻轻吮住,之后,那截柔软湿热的舌尖还舔.弄着他的指尖。 柳相宜:“!” 这小子哪来的乱七八糟的花样啊?不会也是在那个情侣攻略上学的吧? 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抽不出。 偏偏又在电影院里,柳相宜压根就不敢出声,也不敢弄出动静,只能任由钟秦淮一点点地吃进去。 然后用舌尖玩弄着他的指尖。 电影院里后排漆黑一片,吮吸和舔.弄指尖发出的细微声音也被电影的声音给盖过去了。 柳相宜瞬间回忆起了昨晚在浴室里,被这截舌尖吮吻喉结的快感,是种微妙的、细微电流般的愉悦感受。 柳相宜一开始还很享受,但很快,又意识到不能这么任由他玩弄。 那股较量的胜负欲又上来了。 无时无刻,他都跟钟秦淮较量。 于是,他的指尖也动了。 第31章 反过来玩弄钟秦淮的舌尖,对着那截柔软湿热的舌,拨弄着、挑逗着。 直到一道声音蓦地响起: “我能坐这里吗?” 柳相宜心一惊,迅速将手指抽了出来,随即抬头看向说话的人。 原来电影开场看到一半,那个年轻男生又摸黑过来了。 见年轻男生面色如常,猜想大概是影院后排漆黑,年轻男生没看到刚才手指的那一幕,柳相宜松了一口气。 柳相宜没回答,那个年轻男生以为他默认了,就准备坐下了。 但他全然看不见,这个空空的座椅上,钟秦淮正坐在上边。 暧昧被打断,他不悦地蹙眉。 随即手轻轻一抬。 指尖便飞出一只蓝色蝴蝶。 那只蓝色蝴蝶飞到年轻男生的眼前晃了一圈,就往影厅出口飞去了。 年轻男生着了魔似的,迅速跟着那只蓝色蝴蝶离开了。 柳相宜:“?” 没想到钟秦淮没作妖,居然用如此温和的方式请那个男生走了。 柳相宜表示满意,继续看电影。 等看完电影出来,柳相宜便看到电影院门口,那个年轻男生像是疯了一样,还在到处扑蝴蝶。 进出电影院的路人都在窃窃私语: “这是疯了吗?” “对着空气扑什么呢?” “没听他嘴巴里念吗?说扑蝴蝶!可这电影院门口哪来的蝴蝶?” 年轻男生还在到处扑,但在路人看来就跟凭空伸手抓空气一样诡异。 柳相宜于心不忍,转头问钟秦淮他什么时候可以恢复正常,钟秦淮悠悠地走出去,一边走一边继续看手机: “看我心情……” 柳相宜余光瞥了一眼,他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其中标题很显眼: 情侣约会攻略。 柳相宜:“!” 这小子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攻略? 钟秦淮看完了那个攻略,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牵起柳相宜的手。 “看完电影,喂完爆米花,接下去该进行下一个约会项目了。” 柳相宜:“……” 根据刚才的经验,看电影、喂爆米花这种难度并不大,看来这个情侣攻略应该比较小学鸡,为了拿回玉佩,柳相宜配合地微笑发问: “那请问钟总,下个项目是什么?” 钟秦淮又摸出手机看攻略: “是去酒店开房……” 第23章 柳相宜脚步一顿,左眼皮都跳了起来,他强装淡定,一边走一边调侃: “钟总是在哪里找的情侣攻略啊?怎么这么不正经?” 钟秦淮悠悠道: “怎么不正经了?十几万人点赞的帖子,说是特别能增进情侣感情的实操攻略……” 说到这,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瞥了他一眼,幽幽的: “帖子上还说如果对象只愿意出来吃吃喝喝看电影,而不愿意进行最后这一项,多半就是想吊着对方,不是真心跟对方处的。” 柳相宜:“……” 突然有一秒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但根据昨晚的经验,这小子压根不知道男人和男人怎么做,柳相宜又瞬间不慌了,他转头望着钟秦淮,眼神里带着某种意味深长和挑衅: “钟总你行吗?” 钟秦淮表情微妙了一瞬,随即云淡风轻地笑答道: “行不行去了不就知道了?” 又朝柳相宜轻轻挑眉: “还是柳总不敢?” 柳相宜:“……” 很好,较量又开始了。 柳相宜哼笑一声:“我倒是敢,就是不知道钟总行不行……” 昨晚的事实证明,钟秦淮在性.事这方面完全是张白纸,他甚至怀疑钟秦淮连套都不知道怎么弄。 就是这么白痴。 待会儿看他怎么狠狠嘲笑他。 十分钟后,柳相宜走进酒店房间一看,床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竟然是个……情侣主题酒店。 柳相宜:“……”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也不是不能睡,只要把那些花扫下床就行。 说干就干。 柳相宜走过去,正准备抖一抖被子,把被子上的花瓣弄下去,然后,他就看到床头上方有一个陈列柜。 柜子是透明玻璃做的,里边陈列了皮鞭、蜡烛、跳蛋、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情趣用品。 并且,钟秦淮似乎比他更早发现了,手上拿着一副银色的、细细的手铐正在研究,研究了会儿,又转过来看了柳相宜一眼。 那眼神幽幽的。 正落在他的手腕上。 柳相宜被那眼神盯得眉心一跳,随即,又故作淡然地继续抖被子上的花瓣,一边把花瓣抖下去一边道: “钟总,正常的人类情侣都很尊重对方意愿的,你懂吧?” 听懂了柳相宜的言外之意,钟秦淮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副手铐,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所以柳总不敢玩啊?” 柳相宜这回没吃他这套激将法: “钟总,正常的人类情侣谈恋爱都是一步步来的,刚谈第二天就玩这种,不觉得太超过了吗?” 钟秦淮瞥了一眼柳相宜的手腕。 莹白纤细。 但掀被子的动作又昭示着这截手腕并不柔弱,反而蕴藏着蓬勃的力量感。 手腕上还有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线。 很适合戴这副银色手铐。 但柳相宜不想玩。 他只好颇为遗憾地把那副银色手铐放回去了,又继续研究其他的。 这些钟秦淮都不曾见过。 所以,一开始还饶有兴致地研究着,直到浴室淅沥淅沥的水声响了起来,钟秦淮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浴室是磨砂玻璃做的,本就看不太清,再加上浴室水雾的氤氲,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里边一抹影子。 高挑修长。 又透着一点朦胧的白。 钟秦淮呼吸微乱,随即艰难地移开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陈列柜上。 然而浴室的水声仍然在响,淅沥淅沥的,透过玻璃门从里边传出来。 明明是水,钟秦淮却觉得那是火。 从浴室烧到了他身上,卧室的温度仿佛在逐渐升高,身体也隐隐热了起来。 他再也没心思研究手上那玩意儿了,把蜡烛扔了回去。 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个陈列柜,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摸出了手机查找。 过了会儿,浴室门“吧嗒”一下轻响,柳相宜洗完澡出来了,看到钟秦淮又在低头看手机,他顿时心里一咯噔。随即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过去道: “钟总不会还在查什么攻略吧?” 钟秦淮晃了晃手机,悠悠道: “当然,我还准备了一些其他的项目,希望柳总不会觉得漫漫长夜很无聊。” 柳相宜擦头发的手一顿,随即抬头,微笑,透着一丝咬牙切齿: “……那我谢谢你?” 钟秦淮笑了,把手机放下,施施然地往浴室方向走去,路过柳相宜身边时,又停下脚步,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是该好好谢谢我,毕竟……” 他附在柳相宜的耳边轻笑道: “像我这么认真做攻略的男朋友不多见了。” 这小子! 柳相宜对着他的背影无能狂怒。 以至于钟秦淮洗澡的时候,柳相宜整个人心神不宁的,也不知道这小子又打算做什么妖。 20分钟后,柳相宜终于知道了。 钟秦淮洗完澡,穿着酒店的灰色睡袍,坐在他旁边,拿着手机,一边在手机里挑选,一边悠悠道: “攻略上说,睡觉前一起看点电影,有助于促进情侣之间的感情。” 柳相宜脑子里缓缓冒出问号: 不是刚看完电影吗? 不等他想明白,钟秦淮又往他那边靠近些,好让他也能看到手机屏幕。 看样子……还真的就只是在手机上再看场电影?如果真这么简单的话,那也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项目。 柳相宜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后,钟秦淮的手指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很快,手机屏幕上便开始播放电影了。 一开场就是两个男人跌跌撞撞地推开了卧室的门,缠吻地往床边走去。 柳相宜:“……?” 果然! 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这小子不作妖是不可能的! 又转念一想: 钟秦淮大晚上的,和他看这种爱情小电影做什么?不会是…… 注意到柳相宜变幻莫测的表情,钟秦淮笑了,微微挑眉道: “柳总不是说我不行吗?所以找点片子了解下,攻略上说,一起研究能增进情侣之间床上的契合度。” 柳相宜:“……” 如果只是看看而已,那也不是不行,想着玉佩还在这小子手里,柳相宜就装模作样地,配合着他继续看了。 第32章 电影里,其中一个男人被推倒在床上,另一个在床边,正在脱衣服。 就在这关键时刻,手机屏幕突然“滋滋滋”地出现雪花屏。 整个画面骤然一黑…… 柳相宜:“?” 他扭头一看,钟秦淮神色淡定地收起了手机,散漫道: “既然手机看不了,那就下次吧。” 柳相宜:“??” 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完全不像这小子的风格。 柳相宜正想问问这小子又准备做什么妖,就看到钟秦淮躺下了,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一副睡美人睡姿。 柳相宜:“???” 虽然疑惑,但钟秦淮主动提出结束这个项目总归是他乐见的。 柳相宜也没再追问。 随即抬手关了灯。 整个房间瞬间一片黑暗。 柳相宜正准备也躺下时,手肘好似碰到了一个什么开关,他一开始没留意,等完全躺下时,他身体一僵。 这还是张传说中的水床! 水床温柔地、缓慢地晃动着,在漆黑的卧室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柔柔的春水在一圈一圈地荡漾。 该说不说,确实很舒服。 柳相宜一开始还很享受,但水床荡漾着荡漾着,把他和钟秦淮两人的身体逐渐荡到一起了。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企图控制自己的身体不往钟秦淮那边靠近,但整张水床都在晃动,像一层一层浪花似的,把他逐渐推向钟秦淮的方向。 水床像浪花一样,再次涌过来,又把柳相宜往旁边推了一点。 这回,柳相宜猝不及防地碰到了一个凉凉的、硬硬的东西,他转身一看,原来自己贴着钟秦淮的胸膛了。 而钟秦淮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了。 正静静盯着他。 大概柳相宜转身转得太过突然,钟秦淮一时没反应过来,眼里的情绪就这么暴露在了柳相宜面前。 看多了钟秦淮阴阳怪气、云淡风轻、或者漫不经心的眼神。 柳相宜第一次发现。 钟秦淮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竟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柔软。 第24章 面对那样的眼神,柳相宜竟难以承受似的,他别开眼,垂下头,避开了那个眼神。 但不知为何,那抹眼神仍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柳相宜有点走神,全然没留意水床仍在微微地摇晃着。 水床摇晃个不停,将他不断推向钟秦淮的方向,肩膀和胳膊时不时蹭到钟秦淮的胸膛、和肩膀。 两人都穿着酒店里的灰色睡袍,现在还是春季,睡袍并不厚,两具身体不断蹭在一起,发出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听得柳相宜耳朵都热了。 不仅耳朵。 身体都微微热了起来。 水床在继续晃动,像浪花一样漾过来,在即将朝对方倾斜过去的时候,柳相宜抬手搭在钟秦淮的胳膊上,想要稍稍分开,让两人的胸膛隔开点距离。 就这么一个小动作,旁边就察觉到了,幽幽的声音在漆黑中响起: “怎么,柳总这就不行了?” “谁不行了?” 柳相宜嘴上这么说,但一只手却悄悄地伸了出去,想要偷摸摸地把这个水床关掉。 刚才他不小心按在哪里来着? 他摸索着。 啊,找到了。 但是太漆黑了,他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吧嗒”的细微声响过后,水床不仅没有关掉,反而好像…… 好像摇晃的力度更大了! “啪”地一声,水床一个摇晃,把柳相宜晃得顿时滑下去了,他措不及防,被惯性带着往前一扑! 被钟秦淮伸手接住了。 就跟主动投怀送抱似的,柳相宜扑进了钟秦淮的怀里,他下意识想要挣开,但钟秦淮那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又重新贴在了一起。 更要命的是,大概他刚才触碰到的不是关掉的那个开关,而是加强摇晃的功能键,水床晃动的力度更明显了,就跟旅游景区里常见的那种用绳索制成的吊桥似的。 还是山谷中的那种。 山谷的风源源不断地吹着,吊桥也在摇摇晃晃。 毕竟也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这样被迫抱在一起,身体紧贴着,被水床不停摇着摩擦,柳相宜深深吸了一口气。 绝不能率先开口,不然就是在钟秦淮面前求饶了似的,显得他不行。 是的。 这也是一种较量。 不过,得益于两人身体紧贴着,他发现钟秦淮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身体越来越紧绷。 甚至呼吸也微妙地起了变化。 很好。 看来钟秦淮也快受不了了。 过了会儿,他听见头顶上方传来钟秦淮的声音,带着喑哑和难耐: “柳总,正常情侣会像我们这样盖着被子纯聊天吗?总会做点什么吧?” 柳相宜哼笑一声: “所有的项目不是都完了吗?” 钟秦淮顿了顿,又云淡风轻道: “长夜漫漫,我看柳总也没有睡觉的意思,不如我们继续?” 柳相宜:“?” 继续什么? 说到这,柳相宜把刚才一直萦绕在心里的那个疑问问出来了: “所以那个小电影,钟总刚才怎么看到一半不看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黑暗中,钟秦淮幽幽的声音响起: “听柳总的意思……刚才还看得意犹未尽了?” 柳相宜:“?”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柳相宜正腹诽时,钟秦淮还以为柳相宜默认了,于是又凉凉道: “那种没有腹肌的瘦弱男柳总还看得那么认真,是没见识过真正的腹肌长什么样吗?”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回答,钟秦淮就摸索着攥住柳相宜的手,牵引着伸进了自己的睡袍里。 柳相宜下意识就要抽出手来,就听见钟秦淮懒洋洋地开口了: “怎么,柳总不敢摸啊?” 这挑衅的语气! 柳相宜顿时用力捏了他一把。 听见头顶上的呼吸微微一顿,柳相宜又心理平衡了,哼笑道: “这可是钟总自己叫我摸的哦。” 柳相宜想起了不久前的某个夜晚,那种掌控钟秦淮的、心理上的诡异快感,确实让人上头。 于是他也没把手抽回来了。 手掌心贴着的皮肤冰凉凉的,肌肉线条流畅,再往下摸,便是腹肌。 一块一块的。 仿佛蕴藏着蓬勃的力量感,柔韧又紧实,手感很好。柳相宜摸着摸着,竟有些上瘾了,流连忘返地反复摸着那一处。 他刚洗完澡,手指还带着微微的凉意,指尖轻轻地勾划,满意地听见头顶上钟秦淮的呼吸声微微乱了起来。 他更得意了,又继续,掌心微微用力,一点点地一路往上。 他喜欢用指尖,似有若无地轻轻往上勾着打圈儿,羽毛似的拂过,留下一连串轻微的痒意。 他能感觉到指尖之下的那具身体更紧绷了,环着自己腰的那双手也逐渐收拢。 柳相宜微笑挑眉道: “钟总,还敢叫我继续摸下去吗?” 钟秦淮深深呼吸了一下: “继续。” 这小子可真是嘴硬啊! 很好。 柳相宜眸子微眯,指尖又继续往上,撩拨着,挑逗着,带着几分勾引的暗示,一路勾划到钟秦淮的喉结时,指尖猛地被钟秦淮抬手攥住了。 柳相宜下意识抬头,见钟秦淮正低头盯着自己,眼神黑沉沉的,藏着两簇暗火似的,亮得人心慌。 水床还在摇晃着,两人仅仅就隔着一个指尖的距离,近到呼吸交融。 气氛暧昧到好似不做点什么,都有点不对劲的程度了。 等水床再一次摇晃的时候,就把两人的唇摇在一起了。刚贴住的下一秒,钟秦淮就仿佛隐忍太久,一秒都不愿意多等下去了,情不自禁地吻了进去。 也许水床摇得确实太舒服了,柳相宜没有拒绝这个吻。 两人侧躺着,面对面地吻了会儿,随后钟秦淮就翻身压过来了。 伏在柳相宜上方狠狠吻了进去。 在漆黑中吻着吻着,忽然听见“咔嚓”地细微一声响,柳相宜的一只手腕就被锁在了床柱上。 “柳总刚才玩了我这么久……” 钟秦淮捏了捏那只手的指尖,咬着柳相宜的耳朵低笑道: “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柳相宜手腕挣扎着晃了晃,细细的银色手铐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漆黑的主卧里听得柳相宜耳尖更热了。 柳相宜正要开口,就看到钟秦淮凑过来了,垂下头,随即手腕一凉。 钟秦淮吻在了他的手腕上。 手腕被火星烧着了似的。 好热。 明明钟秦淮的唇是凉凉的,但柳相宜却觉得被烫到了似的,手腕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银色手铐发出细微的声响。 第33章 钟秦淮垂眸幽幽盯着。 窗外月光倾泻进来,其中一缕羽毛似的月光斜洒在柳相宜的手腕上。 手腕如霜雪般,泛着冷幽的白。 精巧纤细。 上面一圈若影若线的红线。 纤巧的银色手铐戴在上面,显得有几分色气,让人生出一股凌虐欲。 钟秦淮垂头又亲了一下,觉得不够,牙齿微微用力,轻轻咬了咬,那截手腕就被咬得颤巍巍的。 手铐发出一连串碎碎的响声。 柳相宜嘶了一声,想说点什么,但水床一摇晃,又把他的思路给摇碎了。 直到手腕咬出了一枚微红的牙印,钟秦淮顿时有种诡异的满足。 那截微红的、月牙状的牙印,印在白皙莹润的手腕上,可怜又可爱。 钟秦淮又忍不住伸出舌尖轻柔地,安抚似的舔了舔,像是懵懂天真的小动物舔.弄伤口似的。 湿热灵活的舌尖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激起微妙的、细小电流般的快感,从手腕上沿着皮肤一路传导进脑子里。 柳相宜深深吸着气。 感觉手腕都抬不起来了,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手段,只剩下酥酥麻麻的颤栗感。 不仅手腕,整条胳膊都颤悸了。 过了会儿,半边身体都酥软了。 柳相宜的呼吸声逐渐凌乱了起来,他沉浸在这种享受之中。 不知道何时,钟秦淮伏在柳相宜上方,正垂眸静静凝视着。 漆黑的卧室,摇晃的水床,还有被银色手铐锁在床头的那只漂亮手腕,柳相宜正衣衫凌乱地躺在床上,若隐若现地露出白皙柔韧的腰身和修长匀称的双腿。 那张面孔像水洗过的天空般清透,以及在漆黑中透出来的那一抹靡艳的、被亲得红润泛着水泽的薄唇。 都在刺激着钟秦淮的视网膜。 他垂下头,在柳相宜白皙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柳相宜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嘴唇往下,在那双纤长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也落下一个吻。 之后,嘴唇划过他高挺的鼻梁。 在那张湿润的唇上微微咬了一口,之后吻一路往下: “还有最后一个项目。” 柳相宜听得心下一惊,不得不缓缓睁开眼,都这么晚了还有项目? “你……” 话还没说完,柳相宜就闭嘴了。 钟秦淮整个人钻进了被子里。 柳相宜被锁着的手腕猛地一颤。 这个……疯子。 柳相宜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栗,锁在床头的银色手铐也因为手腕的颤抖,而不断地发出细碎的响声。 他忍不住把另一只手也伸进了被子里,揉进了钟秦淮的发丝里。 随着水床摇晃的力道,柳相宜插进钟秦淮的发丝里的力道也时而轻柔,似鼓励;时而用力,似催促。 直到最后,他整个身体克制不住地微微拱起,头颅也往后仰,露出一截修长优美、早就泛成薄粉的脖颈。 锁在床头的那个手铐也因为手腕的晃动而发出一连串响声。 听见手铐发出来的响声,钟秦淮轻笑一声,缓缓从被子里钻出来。 柳相宜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着,那双柳叶眼眼尾洇出了一抹春情般的红,浓密的睫毛轻轻颤着。 他闭着眼睛,还沉浸在余韵里,整个人懒洋洋的,很是享受和放松,但自己上方那道视线太强烈了,他不得不缓缓地睁开了眼。 钟秦淮就伏在他上方。 正垂眸盯着自己。 几缕细碎的发丝垂下来,方才闷在被子里闷了很久,似乎出了一层薄汗,发丝有些湿漉漉的。 尤其是那张唇,艳红的,泛着水泽,嘴角还沾着一点隐约的白。 就跟一只从水里钻出来的、湿漉漉的海妖,带着一种蛊惑的邪性。 柳相宜看得有些怔了。 第25章 窗外的几缕月光洒进来,把钟秦淮那张脸庞衬得更为苍白了。 他抬手拭去嘴角沾着的,并还…… 尝了下指尖上的那点白。 品尝的时候,眸子紧盯着柳相宜,还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意识到他尝的是什么玩意儿时,柳相宜蹭地一下坐起身。 这小子太变态了! 钟秦淮笑得更开心了,倾身过去,在柳相宜的脸颊上啄吻了一下: “今晚最后一个项目结束。” 之后,起身走进浴室。 柳相宜眨了眨眼,愣了。 钟秦淮所说的这个项目是…… 他虽然从来没做过,但也知道,像最后这种项目,主动做这个项目的人是不太舒服的,也完全没有任何的快感,纯粹是为了服务别人。 钟秦淮竟然会主动帮他做这个。 而且,服务完就起身了,没有让自己礼尚往来,也服务他的意思。 直到半小时了,钟秦淮还没从浴室里出来,柳相宜听着浴室的水声,隐隐猜到他去浴室做什么去了,整个人又蹭地一下倒回床上。 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过了会儿,浴室门“吧嗒”一声开了,柳相宜迅速翻个身,闭上眼装睡。 很快,一阵潮湿的水汽飘过来了,之后,后背便贴上了一具微凉的胸膛。 紧接着,自己的腰也被环住了。 柳相宜身体一僵,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只是脑子乱糟糟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第二天,钟秦淮又照样向他讨要早安吻,只不过这次飘进的是床头柜上一只黄色小狗玩偶的身体里。 小狗玩偶像是活过来了似的,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眨了眨: “没有早安吻吗?” 柳相宜:“……” 本来还以为混乱的昨晚之后,今早起来会尴尬,谁知钟秦淮一副无事发生,风轻云淡的样子。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话说,亲一亲也能吸阴气的吧? 柳相宜不确定,但他决定试一试,反正也不亏。于是抓过那只小狗玩偶,轻轻碰了一下玩偶的嘴巴。 下一秒,那只小狗玩偶的尾巴就竖了起来,还开心地摇来晃去。 柳相宜被玩偶的反应逗笑了。 窗外淅沥淅沥的下雨声飘进来,窗帘还是拉着的,只露出一点细缝,几缕裹挟着凉意的晨风吹了进来。 很惬意。 柳相宜决定再躺一会儿。 那只小狗玩偶从床头柜上蹦跶了下来,噔噔蹬地跑到了床上,灵活地掀开了被子,钻了进去,直到躺在了柳相宜旁边,才安静下来了。 柳相宜:“?” 小狗玩偶又主动拉了拉被子,盖到自己的脖子处,只露出一个小狗脑袋,扭头发出声音: “柳总对昨晚的约会感觉怎样?” 被他这么一提,柳相宜瞬间回想起了昨晚,钟秦淮钻进被子里,最后又从被子里钻出来,伏在上方时那副发丝湿漉漉、眼尾微红,唇角还沾着一点白的色气模样。 柳相宜顿时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见他沉默,那只小狗玩偶道: “哦,看来是不太满意?” 小狗玩偶又自顾自道: “正常的人类情侣第一次约会都是比较不熟练的,这次就当攒经验了,比如……” 小狗玩偶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促狭道: “根据昨晚的观察与反馈,柳总看起来对第一个看电影的项目不太感兴趣,但对最后一个项目应该很喜欢。” 柳相宜:“……” 不想跟钟秦淮讨论这种暧昧而危险的话题了,柳相宜起来退房了。 刚走到前台,就看到一个青年被簇拥着走进了酒店,巧了,那人他还认识,就是张若澜。 两人对视一眼。 最怕空气陡然安静。 张若澜是这家酒店的老板,今天正好来视察自家酒店的生意,看到柳相宜,他脚步一顿,环顾一圈,最后眼神暧昧地转回到柳相宜身上。 又打量了一眼柳相宜,嘴唇微微红肿,透着一丝艳色,一看就是激烈干过点什么的样子。 “柳总,就您一个人啊?” 柳相宜淡定地微笑调侃道: “别打听,我怕你知道了害怕。” 说完,把房卡递给前台。 张若澜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 柳相宜这种眼高于顶的,当年在学校里,连钟秦淮这种白月光万人迷级别的都没瞧上。 会跟什么样的人开房呢? 他很好奇。 但眼下就柳相宜一人。 随即,他看到柳相宜伸手将房卡递过去的时候,一晃而过的白皙手腕上,竟有一连串微红的牙印。 不仅牙印。 那截手腕上还有一圈浅红痕迹。 不等张若澜琢磨,就听见前台多收了柳相宜玩了一晚上水床的费用,以及使用一副银色手铐的费用。 张若澜:“……” 第34章 没想到看似一副高岭之花的柳相宜,竟然私下玩得这么花。 柳相宜:“……” 等柳相宜走后,张若澜赶紧利用酒店大少爷的身份,叫前台给他调走廊监控,想看看到底柳相宜和谁开的房,和谁玩的手铐。 结果诡异地发现除了柳相宜,之后一整个晚上都没人进过那个房间。 张若澜疑惑地咦了一声。 难道他一个人在酒店里玩? 张若澜不信邪,还想仔细看,刚凑近,监控屏幕就“咻”地一声黑屏了。 任凭前台怎么点都点不开画面。 张若澜:“……” 更诡异了。 柳城的春季多雨。 柳相宜走出酒店后,外边下起了蒙蒙细雨,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里,柳相宜正想要直接冒雨跑进停车场的时候,突然一把大黑伞飘了过来。 飘到了柳相宜手中。 旁边一个拎着袋子的中年大妈正匆忙找避雨的地方,看见这一幕,啧啧称奇道: “这大黑伞哪来的啊?成精了这是?还从来没看到吹到人手心里的。” 柳相宜笑了笑,抬手握住了。 握住伞骨,撑着那把大黑伞离开时,柳相宜不经意扫了一眼,那位大妈手里拎着一袋子纸钱和白蜡烛。 前往停车场的路上,路边好几个商铺门口都在烧东西,老板们拿着一堆纸钱和扎好的元宝放进火盆里烧。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琢磨,之后,大黑伞的伞骨摇了摇,就发出声音提醒道: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柳相宜哦了一声: “清明节。” 怪不得路上这么多商铺都在烧纸钱,还有不少人拎着供品去拜祭。 “所以……” 那把大黑伞又摇了摇,轻轻晃着柳相宜的手腕: “这么重要的日子,柳总不表示一下吗?比如……给我送个礼物?” 柳相宜挑眉道: “钟总,正常的人类情侣是不会在清明节送对方礼物的。” 那把大黑伞的伞骨晃了晃,轻轻碰了一下柳相宜的额头,控诉道: “柳总这么渣男的吗?怪不得那个攻略上说如果男人开房后第二天态度冷淡,说明得到手了就不珍惜了……” 柳相宜:“……” 说话间柳相宜已经坐进了车子里,把那把大黑伞收了起来,搁在副驾驶位置上。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二哥柳宴池打来的,估摸着八成跟冥婚有关。 他又看了看那把大黑伞,顿了顿,又改口答应了。 还让钟秦淮离开,理由是他要给钟秦淮准备礼物,它如果一直跟着就没有惊喜感了。 钟秦淮倒也配合。 柳相宜说完,那把搁在旁边的、方才还滴着水的大黑伞就消失了。 清明节这天,天气灰蒙蒙的,斜风细雨中,小乌鸦飞下山,鬼鬼祟祟地飞进了钟家祠堂。 祠堂里,长长的供桌上摆满了供品,鸡鸭鱼肉、苹果香蕉和橘子,以及馒头包子,琳琅满目。 小乌鸦那双金色的竖瞳蹭地一下亮了,它刚落在一篮子橘子上,就被旁边一双枯瘦的大手给抓住了。 钟家村村长嘿了一声: “哪来的晦气玩意儿,居然敢跟我们老祖宗抢贡品吃?” 他转头把小乌鸦塞进另一个村民的手里:“哪里有死人哪里才有这玩意儿,不吉利的,把它掐死丢出去!” 小乌鸦一听,翅膀顿时扑腾了起来,它扑腾得厉害,那人快要抓不住了,眼看就要挣扎飞出去了。 谁知祠堂里好几个人见状,都跑来帮忙了,几双大手将小乌鸦又重新抓得死死的。 小乌鸦:“!” 被几双大手抓得快要窒息时,突然从窗外猛地灌进一股阴风,将那群人直接吹飞了出去。 砰砰几声,那几个人全都摔出去了,摔在祠堂外边哎哟地翻滚着,之后,祠堂的大门也砰地一声合上了。 村长和村民们一骨碌爬起来,祠堂里的供品和纸钱还没布置好呢,几人想开门重新进去,结果诡异的是,那扇祠堂的大门却怎么都打不开了。 村长和那那几个村民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跪在门口,说自己惹怒祖宗了,让老祖宗不要生气。 听着门外惶恐的求饶声,小乌鸦哼了一声,抖了抖刚才被抓得生疼的翅膀,用力地踩了踩那个供桌。 真是可恶! 这群不肖子孙! 竟然敢对它这个老祖宗不敬! 小乌鸦气呼呼地,然后后脖颈就被一只手捏住了。 “哎、哎呀……” 钟秦淮捏起小乌鸦晃了晃: “你现在就是一只会说话的乌鸦而已,跑下山不怕别人抓了烤着吃啊?” 小乌鸦正要开口,突然瞟到钟秦淮手上的玉佩,那双竖瞳瞬间瞪圆: “这不是阴、阴阳玉佩吗?” 它思索几秒后,大惊失色: “窝、窝知道那个人、人类要跟阿淮冥、冥婚的目的了!” 钟秦淮一听,反而神色颇为愉悦,他轻轻挑眉道: “说说看。” “那、那个人类是为了吸阿淮的阴、阴气才冥婚的!” 小乌鸦说完,钟秦淮顿时一愣。 他没说话,小乌鸦怕他不信,抬起爪子抓过那个玉佩一看。 玉佩已经快要变成通体白色了,只有尖尖还残留着一点点微黄。 小乌鸦努力将那块玉佩举到钟秦淮面前叫他看: “黄、黄色代表阳气,白、白代表阴气,阿、阿淮看!这块玉佩已经快要变成白色了,说明已经被他偷偷吸走了很多阴气了!” 钟秦淮语气仍旧淡淡的: “他吸我阴气做什么?” “阿、阿淮本就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又染上你的阴气了,就连阴间都分不清你俩谁是谁,他就是想让你当他替死鬼,你去死,他活下来……” 钟秦淮听了没说话,那张苍白的脸在光线晦暗的祠堂里辨不清神色。 小乌鸦急了,在供桌上踩了踩: “阿、阿淮要是不信,跟我去清风观走一趟就知道了!” “这阴阳玉佩就是清风观的!” 清风观。丹房里。柳宴池询问柳相宜吸阴气的进度,得知玉佩快要变白了,他大喜过望,道: “师尊说了,今天清明节阴气重,尤其是黄昏时分,更是人鬼不分的混沌时辰,你只要在太阳下山前,再吸最后一口阴气,那咱们就大功告成!” 柳相宜脸上却没有欣喜之意,追问道:“如果成了,那小子会怎样?” 柳宴池挥了挥拂尘: “你知道的,鬼这玩意儿本来就不应该在阳间逗留,如果这次成了,他就会因为鬼气枯竭,而没办法在阳间游荡,只能魂飞魄散……” 柳相宜听了眉毛瞬间拧起: “魂飞魄散?” “也就是投胎啦!” 见他脸色不好,柳宴池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只道: “本来他也不该在这阳间逗留,早点投胎不好吗?再说了,他在投胎前,做了这种好事,这可是功德一件,能投个好胎的。” 柳宴池说完,就感觉阴飕飕的,好似整个丹房的温度突然降低了。 柳相宜也感觉到了。 好凉。 第26章 柳相宜脸色微变,迅速环顾一圈,没看到钟秦淮身影,又想到那小子可以飘进任何物体里,他又扫了一圈丹房里的摆设,没发现任何异样。 见他忽然神色紧张,柳宴池嘿呀一声,自信地挥了下拂尘: “放心吧三弟,咱们这清风观外边都贴了符咒的,鬼是进不来的。” 柳相宜瞥了一眼窗外,雨停了,此时临近黄昏,天边浮现出了大片的晚霞,浓烈惨红,无端让人心慌慌。 柳宴池顺着他的视线扫了窗外一眼,又满意地晃了一下手中的拂尘: “三弟切记,要在太阳落山前完成,不然……” “不然怎样?” 柳相宜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喜怒,柳宴池愣了一下,然而柳相宜侧着脸望着窗外,柳宴池看不到他的表情,于是没多想,笑答道: “不然就只能继续吸他阴气了,但今天清明节,天时地利,能一次搞定,总比夜长梦多好啊是吧?” 许久没听见柳相宜回答,柳宴池见他一直望着窗外,走过去一看。 窗外是清风观的庭院,杂草丛生,就一个普通别院,他疑惑道: “三弟看什么呢?” 柳相宜微微蹙眉:“没什么。”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但他莫名总觉得有双眼睛在哪里盯着他,像深潭里的水草般,缠绕在他身上,脸上都有种湿漉漉的黏湿感。 他又环视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异样,柳相宜这才松了一口气。 柳宴池想拍拍他肩膀,又想到他身上还有鬼气,触碰不得,只得把抬起的手又重新放下,顿了顿,语气郑重道: 第35章 “无论成与不成,太阳落山之后一定要回来……” 说着,似乎不习惯这么正经的语气,柳宴池又嬉笑道: “今天清明节,老太太还在家里等着我们三回去祭祖呢!” 想到还在家里等他回去的奶奶,柳相宜轻轻点了下头。 踏出丹房的下一秒,窗台上的那盆月季花突然枯萎了,凋零的花瓣掉落的瞬间,一缕黑雾从枯黄的花瓣里飘了出去。 黄昏的光线洒落下来,将柳相宜的影子无限拉长,孤零零地印在地面上,柳相宜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还记得要给钟秦淮买礼物。 在商场逛了一圈,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好,此时也没有送礼物的心思,最后两手空空地去了雾山。 黄色宾利刚停在雾山脚下,就有接连不断的怪叫声飘进车子里。 “噶——噶——” 柳相宜降下车窗一看,那怪叫声竟是从不远处的雾山里飘出来的。 他之前听过,是乌鸦的叫声。 柳相宜遥望了雾山一眼。 山上雾气弥漫,像无形的灰色大网,把整座山都笼罩住了,就连天边浓烈的霞光都透不进去。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雾山里的乌鸦们成群结队地飞了出来,在森林上空盘旋,躁动不安似的。 隐隐有种要出大事的错觉。 柳相宜越发心神不宁了。 他跳下车,车子停的正是钟家祠堂前面的空地,钟家村村长正带着村民在祠堂外边祭祀,看到柳相宜要上山,村长赶紧拉住他: “可千万不能上山!看到那群乌鸦没?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今天又是清明节,山里头保不准有什么邪门玩意儿。” 那乌鸦太邪乎了! 今天来了一只,飞进了祠堂后,搞得祠堂大门到现在都开不了。 真是奇了怪了! 老村长转头一看,人不见了。 柳相宜已经上山了。 走到那栋别墅门口,围墙边的那株榕树上,原本安安静静地栖息着数百只乌鸦,现在全都飞到上空盘旋,无头苍蝇一般乱飞乱蹿。 那只金色竖瞳的乌鸦也消失了。 太反常了! 柳相宜瞬间拧眉: 出什么事了吗? 来不及多想,他快步走进去,上二楼,打开主卧一看,没有钟秦淮的迹象。他就要关门离开,忽然脚步一顿,又回头看了一眼: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台斜洒在那副紫檀木棺材上,棺材盖得严丝合缝的,死寂一般在主卧里静默着。 柳相宜又试探性地走过去,用力推开棺材盖往里一瞧,猝不及防地与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上了。 他心忽地一颤。 还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钟秦淮,眼神冷冽,盯人的时候,视线好似刚才下的那场蒙蒙细雨,冰凉凉的,却又让人无处可逃。 随着凝视的时间越久,那视线就跟细雨一样,一点点飘落在他身上,柳相宜逐渐泛起了凉意。 手脚都开始冰凉了起来。 但他又端详了几眼,钟秦淮安然无恙地躺在里边,像刚睡醒一样。 见他没事,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外边乌鸦的叫唤还在一声一声地传进来,听得柳相宜心绪不宁。 他坐下来,坐在棺材旁边的地板上,抬头看了别墅上空一眼: “那些乌鸦怎么突然这样狂躁了?” 柳相宜转过头,见他不仅没回答,还在沉默地盯着自己。 柳相宜心里生出了一丝异样。 出什么事了? 但根据他对这小子多年的了解,钟秦淮不想说,是问不出来的。 幸好目前钟秦淮看着没少胳膊短腿的,于是只好暂且把这个疑惑压下,定了定神,又开始转移话题。 “不知道钟总喜欢什么,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想好送什么。” 说完,又像往常一样,挑眉道:“不知钟总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好在问完之后,钟秦淮终于有点反应了,他懒洋洋地坐起身。 “有啊。” 手肘搭在棺材边缘,嘴角缓缓勾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相宜: “正常的人类情侣,送一个吻当礼物很合理吧?” 柳相宜眉头一跳。 这话正好戳中了他的心思。 但钟秦淮语调轻佻,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不知为何,柳相宜下意识地拧起了眉。 他没接话,又不动声色地端详几眼,总觉得钟秦淮今天有点反常。 但看他脸上表情又看不出什么来,就是眼神比往常冷了几分。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平面,黑压压的,好似在酝酿一场风暴。 “确定不亲吗?” 钟秦淮又问了一遍。 柳相宜迟疑了下,凑过去了。 钟秦淮没有像往常那样闭眼,他一直紧盯着,任由他靠近。 只是眼神越发沉了下去。 柳相宜没留意到他的眼神,只盯着钟秦淮的嘴唇,他凑近了,近到两人的唇只差半根手指的距离,只要一低头,就可以吸阴气了。 他又蓦地停下了。 睫毛微微颤着。 像是隐秘地进行一场激烈的挣扎似的,之后,他微微偏过头。 闭上眼。 在钟秦淮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很轻的一个吻。 亲完之后马上离开了,等再次睁开时,却发现钟秦淮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睁着,此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藏着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这么敷衍吗?” 钟秦淮嘴角勾起,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亲这。” 柳相宜心猛地重重一跳。 “不敢吗?” 钟秦淮又逐渐逼近,一副他不敢,自己就主动吻上去的架势。 见他来势汹汹,柳相宜莫名心慌,脑袋往后仰,企图避开这个吻。 然而钟秦淮继续往前逼近。 近到两人鼻尖就要快蹭在一起了,只要稍微谁一个低头,或者一个抬头就能亲上了。 柳相宜的睫毛不停颤动着。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紧张,亦或者别的原因。 钟秦淮冷笑一声。 低头吻下来了。 就在即将触碰到他唇的那一刻,柳相宜猛地推开了他。 就在他准备往后撤的时候,钟秦淮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按住柳相宜的肩膀,又把他拖了回来。 力气很大。 攥得柳相宜肩膀的那处都生疼。 “躲什么?” 钟秦淮把他又拖回到自己面前: “之前不是很喜欢跟我亲吗?” 钟秦淮表情讥诮: “怎么现在又不愿意了?” 他说着,又凑过去对着柳相宜的唇吻下来,那副非要执着亲他唇的疯狂让柳相宜心头一震。 他挣扎着扭头各种躲开,那副抗拒的模样把钟秦淮惹恼了,他另一只手也伸过去了,抓着柳相宜的肩膀一把将他拽了进去。 一个天旋地转后,柳相宜就被拽进了棺材里,还被钟秦淮压在了身下,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钟秦淮按住,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柳相宜被他莫名其妙的的举动搞得更是心慌。 “你干什么?” 他拼命挣扎,说起来他也每天去健身房锻炼的,力气也不小,钟秦淮一边镇压,一边垂下头来。 眼看他的吻又要对着自己的唇落了下来,柳相宜更是气疯了! 想也没想,立刻偏过头去。 那个吻没落在唇上。 落在了他的颈边。 柳相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来得及思索这一刻的庆幸是为何,就感觉到钟秦淮的牙齿微微用力。 不是吻,反倒更像咬。 柳相宜的眉毛拢了起来。 微微的刺痛,倒不算严重。 柳相宜不动,任由他咬。 然后,钟秦淮更过分了,像是在宣泄着什么似的,牙齿逐渐用力。 柳相宜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好疼。 他怀疑咬出血了。 那双漂亮的眉毛紧紧皱了起来。 但他仍旧没推开。 虽然疼,但他又觉得此时正好需要一点疼痛一样,所以被钟秦淮咬了之后,反而心里好受些了。 钟秦淮咬完之后,缓缓抬起头。 唇上还沾着一丝血渍。 眼神幽幽望着他,带着一点恨,还有一点说不清的怨,语气冷冷的: “为什么拒绝?” 柳相宜此刻终于意识到钟秦淮不太对劲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清楚,下巴就被钟秦淮掐住了,逼迫他抬头: “为什么不让我亲?” 他似乎执着于知道这个答案,又追问了一遍,眼神里的执拗很是令人心颤。 柳相宜也不知道。 就好像有一片厚重的乌云遮住了他的心,压得心脏极不舒服。 第36章 好像即将下暴雨的前兆。 湿漉漉的,又闷闷的。 那双漂亮的墨色长眉紧紧蹙起。 柳叶眼微弯,然而跟往常不一样的是,不再含着笑意,而是含着一丝痛楚和挣扎,仿佛经不住斜风细雨的吹打,而在风雨中摇曳的柳叶。 他强装淡定,不答反问道: “那钟总又为什么非要亲我?” “疯了吗?” 钟秦淮嘴角勾起,似是在笑,又隐约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 柳相宜只觉得他笑得古怪,又笑得让他心脏跟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似的,隐隐地刺痛了一下。 随后,钟秦淮将柳相宜两只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死死禁锢住。 柳相宜顿时又一阵心慌,他尝试挣扎,但钟秦淮力气很大,把他双手牢牢固定住了,又用整个身体将他压得动弹不得。 眼看钟秦淮又一点点地垂下头,并且,眼睛盯着他的唇,一副作势要吻下来的姿势,柳相宜呼吸越发急促,之后近乎崩溃般,抖着声音道: “不要亲我……” 钟秦淮停下来了,垂眸看了一眼,那双纤长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跟被斜风细雨吹打的黑蝶翅膀似的。 真可怜。 钟秦淮挑眉,像个极有耐心的猎手似的,紧盯着身下的这个猎物,又耐心地追问了一遍: “为什么?” 柳相宜闭了闭眼。 脑子里闪过很多。 最后停在二哥柳宴池嘱咐他的,太阳落山后回来,奶奶在等着他们三兄弟回去祭祖。 想到他那位还有一个半月即将25岁的大哥,柳相宜再次睁开眼,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但棺材漆黑,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柳相宜仍在固执地追问: “为什么突然想要亲我?” 钟秦淮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冰凉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柳相宜的睫毛猛地一颤。 第27章 感觉睡了好漫长的一觉。 柳相宜再次睁开眼时,他仍躺在棺材里,但棺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茫然地坐起身,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夜幕降临。 太阳早就落山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回想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冰凉的、最后的吻,好似具有沉睡的魔法,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一觉睡到了现在。 柳相宜环视一圈,空荡荡的主卧里,除了他再也没有别的踪影。 他眉心一跳,正要起身时,突然瞥见棺材边缘上静静放着一块玉佩。 柳相宜愣了一下,微微颤着拿起那块玉佩,离开主卧,在整栋别墅里找了一圈,空荡荡的。 又走出别墅一看,别墅上空的乌鸦一只也不见了,连只虫鸣鸟叫声都没有,静得让人心慌。 柳相宜又往森林里搜寻,刚走几步,就踩到了什么东西。 停下脚步,借着手机的光低头一看,是只乌鸦。 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已经死了。 一股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柳相宜加快脚步,继续往森林里走去,一路上发现了很多乌鸦的尸体,有的像是半空中突然掉下来的,摔得血肉模糊。 有的像是撞在了树上,然后挂在了树上,鲜血顺着小脑袋滴落下来。 走到那个深潭边一看,深潭的水已经染成了红色血水,中央堆成一座小山,全是垒在一起的小乌鸦尸体。 太惨烈了! 柳相宜被震撼住了。 他用手机的手电筒环顾一圈,没再看到一只活的、飞的乌鸦。 他越来越心慌,继续搜寻,然后一个不慎,脚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等他再次醒来后,已经躺在医院了。二哥柳宴池见他醒了,忙不迭凑过去,还扬起那块玉佩给柳相宜看。 那块玉佩已经通体发白。 最后一点黄也消散了。 “成了!” 柳宴池嘻嘻笑着,又抓起柳相宜的手腕举起来给他看: “三弟你看,我能抓到手了,说明你身上的鬼气没了,更说明那只鬼已经鬼气枯竭,没办法在阳间逗留了,那下场必然是魂飞魄散了……” 柳宴池太高兴了,柳家诅咒大概率是解了!大哥的命也保住了!于是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柳相宜心不在焉地听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才得知原来是自己太阳落山了没回去,柳宴池怕他出事,就跑去找他,发现他摔下山坡摔昏迷了,就把他带回医院了。 柳宴池说到口干舌燥,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润了润嗓子,见他一直沉默地望着窗外,问他怎么了。 见二哥一脸担忧,柳相宜下意识调整脸上的表情,勉强地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在想,这次默哀几天比较合适。” 柳宴池哈哈大笑,抓着柳相宜的那只手又举起来给他看。 手腕上原本有一圈若隐若现的红线,现在也消失不见了。 “红线没了,你这冥婚也不作数了,所以三弟你现在跟那只鬼没关系了,你活下来了,他也去投好胎去了,你俩都是大喜事,默什么哀,应该去吃吃喝喝庆祝一番才是!” 柳相宜没默哀,也没去庆祝。 只是如常出院,上班,恢复了往日忙碌的日子,唯一有点不一样的是,每个星期五会准时下班,惹得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唉,柳总最近每周五都准时下班,不会是有什么新情况吧?” “没听说啊。” “而且也没听说和谁走得近,反而还比之前更忙了!据他秘书说,柳总最近经常加班直接睡在办公室……” 黄色宾利在夜幕降临时抵达雾山脚下,停在钟家村祠堂门口。 村长正在祠堂门口那株大榕树下抽旱烟,看见柳相宜来了,他打了声招呼,又神秘兮兮地问道: “小伙子,你是进山挖什么宝藏吗?怎么每周都来?” 柳相宜笑笑,道: “是啊,找东西。” 说话半真半假的,村长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奇怪,每周都来,还每次都是选的大晚上进山。 这一次进山,柳相宜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上山路上,一大片一大片的草丛都枯萎了,原本嫩绿苍翠的叶子,居然成了枯黄的干草一般。 柳相宜疑惑地一路看过去,走到别墅门口,看到那棵围墙的大榕树,竟然不知为何,已经叶子全掉光了。 围墙内外堆了厚厚一层黄色枯叶,树干也露出了风干的枯老树皮,像是水分和营养都被吸走似的,干巴巴的,苍老得像九十多岁的老人。 明明是春天。 却有种深秋的肃杀感。 有点反常。 他意识到了什么,心里陡然升腾起了一股微弱的希望火苗。 快步走进那栋别墅里,然而别墅里还和之前他每次来时一样。 空荡荡的。 心里燃起的那微弱的希望之火又噗地一声灭了。 柳相宜微微叹了一口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 下山的时候,又看到那个老村长了,老村长还以为他真是去山里挖宝,想着得坐在这里等他下来,看看他到底挖的什么宝。 谁知,看到柳相宜两手空空。 “哟,这是还没找到哇?” 村长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失落,那双浑浊贪婪的眼睛盯着柳相宜,试探性地打趣道: “您究竟找的是什么好东西,跟我说说,说不定我以前上山见过呢?” 柳相宜看一眼便知道这位老村长在打着什么主意,他笑着挑眉,不答反问道: “咱们柳城现在正是春末,按理来说雨水很多,您说说看,怎么山上那么多草和树还枯死了呢?” 村长抽着烟说: “可能是雨水太多,浇死了吧。” 老村长是在山脚下住了大半辈子的人了,听他这么一解释,柳相宜的心又沉了下去。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么? 转眼间一个半月过去了,柳相宜大哥25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柳家祖宅画风很是诡异。 “我还有最后一件后事要交代……” 大哥柳南河和奶奶抱头痛哭: “奶奶,我要今晚上死了,每年清明节祭拜我的时候,不要给我鸡鸭鱼肉那些供品,要买杯焦糖啵啵奶茶搁我坟头上!加珍珠、椰果和红豆小料!三分糖!冰的!大杯!” 柳相宜:“……” 麻了。 这位大哥属实是三兄弟里话最多的,早上5点就把他摇醒: “我超可爱的三弟,大哥估计活不过今晚了,我把最重要的银行卡密码交代给你,大哥我对你好吧?” 一直交代到中午,终于放过他了,下午又开始趴着柳宴池的耳朵边又开始交代: “二弟啊,大哥今晚快要死了,临死前想知道你银行卡密码不过分吧?” 第37章 问出了柳宴池的银行卡密码,转头又告诉他了,说以后大哥死了,没人镇得住老二,他可以靠这个拿捏。 晚上,就开始抱着奶奶交代拜祭和供品的身后事了。 而二哥柳宴池在旁边炼丹。 练出丹药了,把那把红色的、小小一粒的丹药搁进奶茶里,晃了晃,递给柳南河: “大哥,死前最后再喝上一杯吧!” 虽然三弟冥婚成功,把柳家诅咒解了,大哥大概率可以活过今晚。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柳宴池还是没日没夜炼了一把“九转仙丹”,偷摸摸加在奶茶里,递给大哥柳南河吃了。 双管齐下。 柳南河接过那杯奶茶,更感动了,呜呜呜地把柳宴池抱过来哭: “二弟!” 努力喝完最后一杯奶茶,柳南河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离午夜十二点就剩5分钟了。 再过5分钟,他就满25岁了。 “三弟,大哥快要死了,你最后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大哥说的?” 柳相宜在旁边开着电脑工作,他闻言瞥了一眼柳南河旁边已经空了的一排奶茶杯子,微微一笑: “少喝点奶茶吧大哥。” 柳南河:“……” 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8个奶茶杯子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从早上起,他今天创下了一天喝8杯奶茶的记录。 想到死了以后再也喝不到奶茶了,柳南河悲从中来,正要再哭一哭,突然感觉什么东西从他鼻孔里流出来了,他抬起袖子一擦: 是血。 鼻子流血了。 耳朵好像也流血了。 “草,不会是七窍流血而死吧?” 柳南河晕血,惊叫完就晕过去了,柳奶奶还以为大孙子就这么死了,受了刺激,也晕过去了。 柳家祖宅一阵兵荒马乱。 一小时后。医院高级病房。 年轻的男医生走进病房,把小葫芦连带里头的药丸一起还给了柳相宜。 “检查结果出来了,这丹药用的全是大补物,什么鹿茸、人参、灵芝啥的,总而言之就是太补了,吃太多就容易流鼻血……” 柳相宜松了一口气。 柳宴池见状痛心疾首: “我说没事哒没事哒三弟你偏不信,就这么不相信你二哥的医学素养吗?!” 又指着那个男医生愤愤说: “他当年在医学院成绩还没我好呢!” 男医生:“……” 他看了看坐在病床边啃苹果的柳宴池,这个曾经极负盛名的医学天才,男医生一脸惋惜道: “柳宴池,你也知道自己当年成绩比我好啊?那你不觉得跑去当道士太浪费天赋了吗?” 柳宴池啃着苹果道:“医学的尽头是玄学,我这是顿悟了!” 柳相宜:“……” 因为那个“柳家人活不过25”的诅咒,他二哥柳宴池不信邪,奋发图强,积极自救。 曾以柳城第一的成绩考进医学院,先是成了某医学大佬的得意学生,后来说学医救不了自己,又拜某玄学大佬当师父,搞起了炼丹。 总之,科学不够,玄学来凑。 得知自己本来没事儿,是柳宴池偷偷给他奶茶里放了一大把丹药,把他补得流鼻血了,大哥柳南河一跃而起,从病床上跳起来爆揍老二。 柳相宜靠在窗边,淡淡笑着看他俩在病房里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柳奶奶喜极而泣: “瞧你那两个哥哥忒不靠谱,还是乖孙好!乖孙最听话!” 大哥柳南河已经从柳宴池那里知道自己能活过25的原因了。 揍完柳宴池,他转了转眼珠子,走过去揽着柳相宜道: “我听说最近有个夜店很有名,今天是大哥的生日,我到时候发你地址,三弟你要来给大哥捧场。” 柳相宜从不爱去夜店酒吧那种地方,但今日是大哥25岁生日,他只好下班照着那个地址去了。 那个夜店就在江边。 柳相宜走过去的时候,没看到大哥,倒是有个青年朝柳相宜招手,自称是柳南河的朋友,还邀请他一起坐在江边吃饭。 柳相宜:“?” 聊了几句之后,柳相宜顿时明白了,这是柳南河给他攒的相亲局。 柳南河又给他发微信: “三弟你那个冥婚对象死了,大哥赔你一个。大哥我可是柳城相亲app上的vip客户,手里好多相亲资源呢。” 柳相宜:“……” 对面青年看出柳相宜没这个意思了,他眸子里虽然失落,但又道: “既然来都来了,就坐下来吃点吧,这家夜店新开业不久,最近很火,很多人慕名前来,很热闹的。” 柳相宜环顾一圈,确实人满为患,里边的卡座估计已经满了,江边的坐席也已经人满为患了。 外边还一波一波人涌进来。 柳相宜觉得奇怪: “这家夜店怎么这么多人?” 对面的红头发青年说: “据说都是冲着夜店老板来的,那夜店老板之前出现过一次,据说太帅了,都想来看看呢。” 红头发青年说完,抬头指了指: “那个好像就是……” 柳相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夜色昏暗,夜店二楼的阳台栏杆上,倚着一个模糊的黑影。 身形修长高挑。 柳相宜心猛地一跳。 第28章 柳相宜下意识就要站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猛地扭头问对面的那个红头发青年: “你能看见他?” 红头发青年笑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吧?” 说完,还指了指四周。柳相宜顺着红头发青年手指的方向环顾一圈,四周不少人全都举着手机在对着二楼的阳台上。 柳相宜又瞬间冷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能看见。 他记得之前钟秦淮当鬼的时候,除了他以外,其他人是看不见的。 柳相宜再次遥看夜店二楼,那个身形虽然乍一看很相似,但天底下长得高挑清瘦的,也不少。何况隔着一段距离,就一个模糊的影子。 柳相宜收回目光,垂下头,吃着面前的果盘,是刚才夜店服务员送过来的,很甜的车厘子,但他吃得却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他听见对面的红头发青年突然发问:“所以柳总拒绝我,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柳相宜拿车厘子的手一顿,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把车厘子塞进嘴巴里,淡笑着抬头道: “怎么这么问?” 红头发的青年托着下巴说: “柳总自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心不在焉的,总感觉有心事,根据我多年的相亲经验,一般心里有人,但被迫过来相亲的,都这样。” 柳相宜微笑道: “那你看错了。” 红头发青年望着他,柳相宜的家世、容貌和气质,是他相亲过的里头的顶配了,他自然不肯甘心就这么放弃了,他还想再争取一下。 “既然柳总没有喜欢的人,不如跟我试试?” 他说:“我跟你大哥认识很久了,你大哥知道我的,我虽然是gay,但从不乱搞,很洁身自好,不然你大哥也不会把我介绍给你。” 顿了顿,又补充道: “一直以来我没看上过其他人,你是第一个,你可以考虑一下。” 柳相宜笑着婉拒了。 之后,起身走进夜店里先是买完单,又朝旁边的卡座里走去。 他大哥柳南河正在和狐朋狗友们谈笑风生,看到柳相宜这么快就进来了,他把柳相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揽着他的肩膀,亲亲热热道: “三弟别担心,大哥说了要赔你一个对象的,今天的这个看不上没事儿,大哥我明天再给你重新介绍一个。” 柳相宜来找他就是为了此事,他揉了揉被夜店音乐吵得头疼的太阳穴: “婉拒了。” 柳南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的奶茶: “三弟,你是不是因为当年……” 虽然柳南河没说完,但柳相宜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了,表情微变。 柳南河见状,叹了一声。 如果说柳城有个渣男排行榜的话,他爸柳中原无可争议地会被评为榜一大哥。 柳中原一直对自己活不过“25”岁深信不疑。因此,本着及时行乐的精神,这位柳家大少爷从那玩意儿首次遗精后,就开始放浪形骸了。 十几岁就搞出来了孩子。 作为柳家唯一的独子,还自带柳家人基因里一代一代遗传下来的顶级颜值,堪称男女通杀的大杀器。 柳南河记得小时候,柳中原每天晚上都会带人回来,男的,女的,有时候还不止一个,兴致上来了,哪里都能搞,完全不避着小孩。 私生活极其混乱糜.烂。 有一次弟弟柳相宜半夜口渴,他就带着弟弟下楼喝水,结果就看到柳中原和家里的保姆王妈、以及新来的园丁,那位黝黑的壮汉在厨房里放荡地连在一起。 第38章 虽然柳南河很快就捂住了弟弟的眼睛,但第二天,当保姆王妈和往常一样,端着海鲜粥放在柳相宜的面前时,他看到年幼的弟弟小脸惨白。 他吐了,完全吃不下。 那完全不像正常人,而是像被欲望支配的野兽一样,赤条条地、扭曲地纠缠在一起的画面,不仅深深地印在了柳南河脑海里,也在年幼的柳相宜心里留下一幕可怖的阴影。 柳南河记得弟弟后来有阵子还得了厌食症,无论保姆王妈怎么变着花样给柳相宜做吃的,他每次吃一口就吐出来,然后噔噔噔跑回房干呕。 柳南河也觉得恶心。 夜店里的舞池中央有个圆形灯球,忽闪忽闪地,明明暗暗的灯光斜洒在柳相宜的脸上。 似乎只是稍稍一回想,眉眼间,都忍不住泛起一层毫不遮掩的厌恶。 从小生活在那种畸形的、男女关系混乱的家庭里,还有那么一个随时随地大小搞的渣爹,弟弟对爱情和婚姻有抵触心理是正常的。 柳南河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把奶茶杯子捏得咔咔作响:“要我说,那王八蛋还是死得太晚了!” 25岁才死。 他们三兄弟那时候都10岁了! 卡座里的其他朋友们听不清他们聊的什么,只知道两兄弟坐在一起悄悄说着话,直到红头发青年进来,那群朋友们才大概猜到一些。 有人打趣那个红头发青年道: “看不上你也正常,人家虽然比你小,但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柳氏集团的掌权人了,眼光自然高啦!” 其中有人笑问: “不知柳总喜欢啥样的?” 那人说话声音很大,大到卡座所有人都看向柳相宜了,今日是大哥柳南河的生日,柳相宜自然不会让气氛尴尬,只微笑回道: “喜欢死了的。” 他半开玩笑地回答完,其他人都哄堂大笑,只有柳南河悄悄道: “三弟,你不会还对你那个死对头念念不忘吧?” 他不仅死了,还魂飞魄散了啊。 柳相宜轻笑一声: “我就是开玩笑而已。” 柳南河看了他弟弟一眼,完全分辨不出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其实给你相亲这件事吧,不仅是我的意思,还是奶奶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道: “奶奶看你最近比较消沉,你知道的,她老人家最疼你了,就想着说给你介绍点对象,说不定心情能好些。” 柳相宜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 他最近比较消沉吗? “我没有消沉。”柳相宜否认。 柳南河笑了一下。 他这位弟弟当总裁当习惯了,经常脸上挂着商务微笑,每天又忙忙碌碌的,那些幽微的情绪一向藏得深。 所谓的消沉不明显,只是一家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柳奶奶发现小孙子偶尔走个神,眼神偶尔放空了一下,就这么些微的不寻常而已。 “没消沉最好。” 柳南河举起一杯奶茶: “今天是大哥的生日,来,端起奶茶,咱们一起干了!” 卡座的其他朋友们闻言,纷纷端起自己面前的奶茶,一同举了起来。 柳相宜:“……” 来夜店不喝酒,集体点奶茶这事儿也只有他大哥柳南河做得出来了。 零点时分,柳南河的生日派对从夜店要转场去吃夜宵了,柳相宜婉拒了,和他们在夜店门口分道扬镳。 之后,柳相宜又鬼使神差地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阳台的那抹黑影不知何时不在了。 柳相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多看这一眼,他自嘲地笑了笑。 朝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一辆黑色迈巴赫从里边缓缓开了出来。 柳相宜起初没在意。 只在车子经过自己身边时,他不经意扫了一眼,蓦地停下脚步。 此时深夜,停车场被旁边的三层夜店挡住了月光,呈现出一个漆黑的巨大阴影,在这漆黑中,那辆迈巴赫车后座的车窗降下了。 一只手懒散地搭在车窗上。 修长苍白,在夜色里白得晃眼。 连手背上幽青的血管都若隐若现,透出一股病态的、长久不见阳光似的阴郁感。 柳相宜的心猛地一跳。 他下意识看向车子里,然而车子里没开灯,一片漆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个人坐在里边的黑暗中。 车子里的人似乎没看到他。 虞兮正里二 连一眼都不曾往他这边瞥过来。 倒是停车场里边,走出一个年轻男孩,一路跟着那辆车子过来,恋恋不舍地对着那辆车子挥手: “钟总下次记得约我哦。” 柳相宜一听,迅速再看了一眼车子,但那辆车子已经从他身边开过去了,缓缓驶离了停车场。 他扭头看向那个年轻男孩,大学生模样,青春洋溢,背着双肩包,脚上一双球鞋,还有明显的白袜。 “你叫他什么?” “钟总啊!” 那个年轻男孩得意地扬起下巴: “松城的钟家知道吧?” 松城。钟家。 柳相宜在商场上混了多年,自然听过,跟柳城的那个钟家村不一样,松城的那支钟家人家世显赫。 可以说,跟他们柳家在柳城的地位一样,他们那支钟家人,是松城响当当的第一豪门。 但因为松城在隔壁,他只是局限于听过而已,并没有接触过,也没跟那支钟家人合作过。 柳相宜脑子里又闪过那只漂亮的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追问道: “车子里的人叫什么?” 年轻男孩脸上露出一丝娇羞: “钟晚啊,夜店就是他前不久开的。这位松城来的大少爷每三天会来一次夜店,每次都会挑一个上二楼。” 柳相宜忽然想起那个红头发青年说夜店很热闹,每天都很多人抢着来的时候,那暧昧的语气。 之前还没多想,现在才悟到了,原来还有这层暗示。 那位年轻男孩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柳相宜,见他身姿高挑,容貌绮丽,他嘟了嘟嘴,道: “不过以你的姿色还是可以的,就是那位大少爷很花心的,基本上每个人只约一次。” 不知为何,柳相宜瞬间又有种反胃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年幼时,撞见柳中原在厨房里乱搞的那一幕。 他顿时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只是蹙着眉,遗憾地心想: 那么一双漂亮的手。 却是一个那么烂的人。 真是可惜。 第29章 几天后,柳相宜再次前往雾山。 夜幕降临,车子停在雾山脚下,他遥望了雾山一眼,顿时愣住了。 原本郁郁葱葱的雾山,此时竟然变成了一座荒山,仿佛一夜之间,被十个太阳烘烤过一样。 参天大树全都枯得像九十岁的老爷爷,皱巴巴的;翠绿茂盛的草丛也变成了枯黄的干草;姹紫嫣红的野花也枯萎了,花瓣变成了暗黄的干花。 举目望去,一片鲜活翠绿的叶子,甚至连只活着的虫鸟踪迹也都找不到了,仿佛深秋般凋零衰败。 坐树底下抽烟的老村长说: “昨天还好好的,一夜之间,这雾山就变成这样了,真是奇了怪了,就是以前下大雪的冬天,山里头的树也不会干枯成这样的……” 柳相宜眼睛一亮,不等老村长说完就上山了。然而走进别墅里一看,还是和之前那样空荡荡的。 他在主卧里转了一圈,最后颓然地躺进棺材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夜晚的凉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仿佛吹进了他心里。 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就跟此时这座突然之间,变得荒凉而死寂的雾山一样。 直到电话响了,柳相宜才睁开眼。电话是大哥打过来的,说这回奶奶亲自出马,给他介绍了个相亲对象,还把微信推给他。 柳相宜:“……” 犹豫了几秒,柳相宜还是加上了,相亲对象也爽快,约他出来见面,说给彼此家长一个交代就行了。 柳相宜也是这个想法,便答应了,只是没想到相亲对象约的见面地点还是江边的那个夜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但相亲对象已经提前定好了卡座,柳相宜只好去了。 这回在夜店里边。 就靠近二楼楼梯的下边卡座。 相亲对象跟柳相宜差不多大年纪,他先是夸奖了柳相宜一番,然后略带遗憾地说: “可惜了,我还想多玩玩,太早跟人定下关系,就玩不了了。” 说着,又暧昧地对柳相宜说: “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个夜店跟你见面么?因为今晚那位松城的大少爷会来,按照惯例,会挑一个人上二楼,据说每个人下来后都一脸迷醉……” 相亲对象话音刚落,从二楼就下来一个保镖,站在楼梯上往下扫了几眼,点了一个人上去,顿时,整个夜店里都沸腾了起来。 第39章 柳相宜扫了一眼,被点中的人是个壮汉,身材结实,穿着黑色背心,皮肤晒得古铜色,踩在楼梯上的时候,楼梯都仿佛一抖一抖的。 相亲对象啧啧了两声: “那位松城大少爷还真是口味多变啊,我记得上一次是个肤白貌美的小gay,今天点的这个我认识,常年跑马拉松的,还是个健身教练……” 说话间,那个壮汉已经上去二楼了,二楼走廊只有一个房门,房门虚掩着,里边透露出一点幽光来。 壮汉兴奋地走过去,推开门,就看到里边没开灯,点了一排的蜡烛。 光线昏暗,正对面竖着一个屏风,屏风后边有一道隐约的黑影。 门“吱呀”一声缓缓关上了。 壮汉愣了一下,扭头一看,这个房间里好像就他和屏风后面的那人吧?这个门怎么突然关上了? 然而来不及壮汉琢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房间里的气味尤其好闻,也不知道是什么香,很快,他整个脑子就晕乎乎的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迷幻的状态,开始咧嘴傻乐。 “已、已经入梦了……” 一道稚嫩的童音在屏风后面响起,然而壮汉却恍若未闻,他傻笑着走到墙边,抱着突出来的墙体,像抱着一个大美人似的,不停地猛亲。 一缕缕黑雾从那个壮汉的头顶上飘出来,朝屏风的方向飘过去。 屏风后面光线晦暗,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穿着黑色的衬衣,几乎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唯有一张苍白如玉的脸,在漆黑中如鬼魅般,白得透着几分邪性。 似乎在闭目养神。 一缕缕黑雾飘进他的身体里。 但很快,一分钟不到,屏风外边就传来痛苦的呻吟。 小乌鸦原本趴在窗台上,听见了,咻地一声飞落到屏风上一瞧: 那个壮汉顾不得亲墙柱了,他额头冒着冷汗,双腿打颤,从抱着的墙柱上滑下来,瘫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脑袋,五官痛苦到扭曲。 小乌鸦扇了扇翅膀: “阿、阿淮、得、得停下来了!再吸、吸下去这个人类会死、死掉……” 钟秦淮缓缓睁开眼,淡淡道: “死就死了,反正是个劣质人类。” 说话间,手肘支在太阳穴边,一副刚睡醒,慵懒散漫的模样。 但那双狭长的眸子却漠然得像雪山上无法融化的冰,屏风外的哀嚎传进来,却激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怜悯。 指尖仍在吸收着一缕缕的黑雾。 一缕缕黑雾从那个壮汉身上飘出来,壮汉像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开始用脑袋狠狠撞墙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痛苦似的。 砰砰砰。 他一边撞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声音隐隐约约地飘出来,楼下的夜店里,更是人心浮动。 相亲对象啧啧了两声: “也不知道那位大少爷使了什么手段,据说每次楼上都会叫得很大声,所以才这么多人想来试试……” 柳相宜:“……” 过了会儿,楼上的门开了。 那个壮汉下来了。 脚步虚浮,颓靡不振,像是被吸干了精气似的,双腿还在打着颤。 下个楼都仿佛时刻要晕倒似的。 相亲对象靠了一声: “玩得这么激烈吗?” 壮汉眼神迷离,像是还沉浸在迷梦里似的,嘴角带着诡异的笑。 众人瞧见了,更是心思各异。 旁边有人暧昧地问他感觉怎么样,那个壮汉脑子有点晕,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自己好像做了场美梦,他带着点回味和留恋似的,像喝醉了酒似的,迷离笑道: “好、好像和三个人一起玩了,又痛又爽,跟做梦似的……” 众人一听,更是一片哗然。 相亲对象也瞪圆了那双眼睛: “靠,没想到玩得这么花……” 楼上,小乌鸦扇了扇翅膀,把那一整排蜡烛瞬间扇灭了,顿时,房间里的那股异香消散了。 异香是阿淮的鬼气,掺进蜡烛里燃烧,能让普通人类陷入迷幻的梦境里,刚才这个人类抱着突起的墙柱子又亲又摸的,嘴里还喃喃自语。 小乌鸦听明白了,抖了抖翅膀: “好、好恶心,这个人类竟然梦到他和健身房里的三个教练一起……” 说完,又飞落在钟秦淮的肩膀上,抬起一只小爪子,轻轻碰了碰钟秦淮的颈边。 颈边若隐若现一枝黑色的树枝,分叉出了许多细细的枝丫,没入了黑色衬衣的领口。 乍一看,像黑色的纹身。 小乌鸦收回小爪子: “窝、窝就说不能恋爱脑吧!阿、阿淮都差点把自己害得魂飞魄散了!” 清明节那天,它被阿淮敲晕了。 幸好它被一只小乌鸦戳醒了,连忙从鸟窝里飞进别墅一看。 天都要塌了! 阿淮的鬼气已经枯竭到无法维持人形,眼看就要消散了,小乌鸦猛猛扇翅膀,以从没有过的速度飞过去! 小爪子一捞。 捞到了钟秦淮最后一缕鬼气。 幸好他体质特殊,原本就是鬼胎,把整座雾山的鬼气都吸干了,勉勉强强地把钟秦淮重新凝成了人形。 直到一整座雾山的石头都裂开了,花草树木也枯萎了,虫蛇蚁和乌鸦们全都死了,雾山无法给钟秦淮提供鬼气了,他要想继续维持人形…… 只能靠吸人类的阳气。 每三天吸一次,但谁知道这些人类看起来那么虚和弱。 一分钟不到,就吸得哭爹喊娘。 就在这时,小乌鸦闻到了一丝从楼下飘过来的阳气,是从未闻到过的精纯的、充沛的阳气! 它兴奋地踩了踩钟秦淮肩膀: “阿、阿淮,叫、叫第二个上来!” 它闻到那股阳气是从外边飘进来的,不等钟秦淮回复,它就扑腾着翅膀飞到窗台往下一瞥,那双金色竖瞳顿时瞪圆了! 一个人影从夜店出来了,身姿高挑,走路时背脊挺拔,步伐利落。 虽然就一个背影,但小乌鸦化成灰都认得!就、就是这个人类,害得阿、阿淮差点魂飞魄散! 小乌鸦正想关上窗户,谁知一扭头,钟秦淮已经起身来到窗边了。 小乌鸦紧张地盯着他,见他只是往下淡淡扫了一眼,脸上看不清喜怒,小乌鸦松了一口气。 阿、阿淮之前是刚死不久,还残留着人性,所以对生前的人和事还有眷恋,恋爱脑也正、正常。 现在,阿淮是被雾山的鬼气重塑而成的,是彻彻底底的鬼了。 小乌鸦刚腹诽完,就听见一声轻笑,它歪了歪脑袋,往上瞧,瞧见钟秦淮嘴角勾起: “之前这位柳总利用我吸阴气,现在我利用他吸阳气不过分吧?” 小乌鸦咦了一声,转了转眼珠子,很快就想明白了,它握爪,道: “不、不过分!那个人类敢欺骗阿淮、阿阿淮骗、骗回去,把他阳气吸干,这、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江风习习,柳相宜告别了相亲对象,刚走出夜店门口,忽然,他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那道视线冷森森的,像沼泽地里钻出来的蛇,阴湿的、粘腻的蛇信子仿佛黏在了他后颈上。 后颈冰得起鸡皮疙瘩了。 意识到那道视线来自后方,柳相宜停下脚步,扭头一看,顿时怔住。 二楼窗边,斜倚着一个人。 那张脸太熟悉了! 以至于柳相宜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低下头,眨了下眼,再次抬头。 不是幻觉。 第30章 两人距离得不远不近,近到柳相宜可以隐约看清那人的脸,却不足以看清那人脸上的表情。 直到夜店里边传来惊呼声: “今天居然还要挑第二个?” 听到夜店里又沸腾起来的声音,柳相宜深吸一口气,调整情绪,又折返了回去。 夜店里一楼的人群纷纷仰头,眼神热烈地望着二楼。与一楼热闹的场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二楼的走廊,走廊没有灯,一片黑暗。 钟秦淮站在走廊上,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是柳相宜之前的那个相亲对象,因为被挑中了,眼睛亮晶晶的,热切地望着他,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自我介绍着。 钟秦淮神情高冷,一言不发,眼睛只盯着夜店门口。 走廊栏杆上搁着一杯红酒,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酒杯,像是一个心情极好、又极富有耐心,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忽然,相亲对象见他敲击酒杯的手指顿住了,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此刻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相亲对象觉得古怪,顺着钟秦淮的视线扭头一看,原来是离开的柳相宜又折返回来了。 其他人也瞧见了,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探究的眼神在柳相宜和钟秦淮的身上流转,喧嚣的夜店诡异地静了下来。 第40章 柳相宜在夜店门口停顿了片刻,随即淡然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下边,这回离得更近了,他能清晰地看清钟秦淮的表情。 在与那双漠然的眸子对上后,柳相宜像是被兜头淋了一场雨一样。 整个人都凉了。 那是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 柳相宜定了定神,还是强装淡定地走上去了,等走到钟秦淮面前,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的相亲对象瞅了瞅柳相宜,又瞅了瞅钟秦淮,这两人一言不发,还隐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认识的,只能一种可能了。 相亲对象顿时轻咳了下,对柳相宜调笑道:“柳总难不成就因为一次相亲,就看上我了啊?” 柳相宜:“?” 不等柳相宜回答,那个相亲对象就暧昧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钟秦淮: “可惜了,我今晚有人了,如果柳总不介意,咱们改天再约啊!” 说完,上手就要搂住钟秦淮的胳膊,钟秦淮余光瞥了一眼,眼神冷冷的,跟看死物一样。 相亲对象顿时手一僵,讪讪地把手放下来,再也不敢擅自碰了。 钟秦淮余光瞥他的那一眼,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间,甚至没有专门转过头去,之后,余光很快收回,又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柳相宜脸上,嘴角弯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结婚对象才死了两个月不到吧?柳总这就开始相亲了?” 柳相宜自知理亏,因此,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为自己辩驳。 见柳相宜沉默,钟秦淮那双狭长的眸子瞬间更冷了。 相亲对象看了看钟秦淮,又看了看柳相宜,更是瞪圆了眼睛。 好家伙。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这位年纪轻轻的柳总居然英年早婚了?没听说啊?难不成是隐婚? 想到这,相亲对象看向柳相宜的表情顿时变成一副标准的吃瓜脸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环顾四周,楼下一群人仰头吃瓜,楼上旁边还有一个相亲对象在近距离吃瓜,且…… 这个相亲对象还是他奶奶介绍来的,他实在不想今天这一出传进他奶奶耳朵里,于是对钟秦淮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咬牙切齿: “钟总,站在这里叙旧不好吧?不如我们进屋聊?” “叙旧?我和柳总现在是什么关系,柳总要跟我叙旧?” 柳相宜:“……”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钟秦淮的语气比刚才更不好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钟秦淮的眼睛黑沉沉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那副冷森森的表情,柳相宜都怀疑要不是现在是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子说不定会扑过来一口将自己咬死。 旁边的相亲对象总算明白刚才自己是自作多情了,还以为这位柳总是看上自己了,所以才上来抢人的。 他看了看钟秦淮,又看了看柳相宜,这两人的气氛实在古怪,总之不是那种能握手言欢的朋友,于是相亲对象赶紧插话道: “柳总,有什么旧改天叙行吗?” 说着,还朝柳相宜使眼色,嘴巴动了动,没有说出声,但那句话唇语很容易被读取出来: 不要坏了我的好事。 柳相宜这才后知后觉,这个相亲对象上来是干什么的,又猛地想起刚才楼上隐约飘出来的痛苦呻吟,以及脚步虚浮下楼的那个壮汉,柳相宜眸子顿时一沉。 心也跟着沉了,仿佛一团乌云压在心间上,闷闷的,极不舒服。 柳相宜扭头就走。 走了几步,觉得气不过,又折返回去,站在钟秦淮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就要今天、现在、马上叙旧。” 说着,又眸子沉沉地挑眉道: “怎么,钟总不敢吗?” 钟秦淮没说话,只盯着他。 柳相宜也不甘示弱地盯了回去。 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一点燃起来的、熟悉的胜负欲,与此同时,还看到了一丝陌生的、冷漠的意味。 “柳总,但凡进这个房间的,可不是来跟我叙旧的……” 钟秦淮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挑了下眉,带着点轻佻的意味: “柳总敢进吗?” 听着钟秦淮颇有暗示意味的这句话,柳相宜眉心猛地一跳。 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刚才那个下楼的壮汉,那双墨色长眉浮现出一抹厌恶,但他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就走进了那个房间。 相亲对象:“?” 见钟秦淮施施然地跟随其后进去了,相亲对象见状,连忙追过去想要说什么,然而刚迈出去一步,脚就不受控制似的,突然调转方向,机械地、扭头往楼梯口一步步离开了。 相亲对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操控了,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步步走下楼梯。 直到他下楼,仰头看到二楼那扇门关闭之后,这双腿才恢复了正常。 真是见了鬼了! 但二楼的楼梯口已经被四个保镖守着了,下来了就再也上不去了。 相亲对象表示遗憾的同时,又隐隐兴奋了起来:那位柳总,在柳城身份可不一般,而那个松城来的大少爷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相亲对象又安生坐等吃瓜了。 二楼的房间里,小乌鸦正趴在高高的屏风上闭目养神,忽然见柳相宜进来了,它立刻支楞起来,那双金色的竖瞳瞪着他,好似马上要喷火。 之后,立刻熟稔地飞到那排蜡烛前,张嘴呼呼呼几下,那一排蜡烛就蹭蹭蹭地亮了起来。 刚亮起,又咻地一下全灭了。 小乌鸦定睛一看,是钟秦淮抬手将蜡烛灭掉了。 小乌鸦:“?” 钟秦淮没开口,只淡淡扫了它一眼,小乌鸦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这是叫它出去的意思。 往常阿淮吸人类阳气,它都在场的,虽然不知道这次阿、阿淮为什么要赶自己出去,但阿、阿淮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 小乌鸦临走之前握爪道: “阿、阿淮,要狠狠对他,比刚才那个还要狠……” 柳相宜一听,又控制不住想起了刚才就是在这个房间,飘出来的那种痛苦的、又迷醉的呻吟声。 此刻房间里没开灯,刚才点燃的蜡烛也灭了,只能借着窗外洒进来的几缕月光,隐约看到这个房间很大。 巨大的屏风后面是什么光景他看不到,但屏风前只摆着一张沙发,柳相宜不动声色地环顾一圈。 忽然眼神定在了某一处。 不远处突起的墙体下边的地板上,凌乱地散落一件蓝色的外套。 外套皱巴巴的,似乎被揉过。 柳相宜此时有些痛恨自己绝佳的记忆力,他记得那个方才上来的壮汉,穿着一件黑色背心,但腰间松垮系着的,就是这件外套。 一股陌生的、他说不出来的愤怒顿时冒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但转过身来的时候,适时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仍旧得体地微笑着: “既然钟总不想叙旧,那想做什么?” 钟秦淮斜倚在墙边,歪了下头: “想知道啊?” 他说着,朝柳相宜逼近。 房间漆黑,钟秦淮一步步朝他走来,脚步很轻,但柳相宜却觉得莫名地带着一股压迫感,钟秦淮的黑影朝他黑压压地、一点点地倾倒过来。 柳相宜生出了一股微妙的恐惧感,又要后退时,钟秦淮伸出手了,紧扣在他的后脖颈上,阻止了他的撤退。 与此同时,倾身弯腰。 柳相宜只感觉唇上一凉。 紧接着是痛。 钟秦淮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柳相宜先是一怔,随即想起那只小乌鸦临走前说的那句“要狠狠对他,比刚才那个还要狠”的话,他瞬间起了怒火,伸手猛地推开,随即沉声道: “钟总叫人上来就为了这种事吗?” 钟秦淮挑眉道: “不然呢?” 当然是为了吸他的阳气。 但这个意图,他自然不会告诉柳相宜的,柳相宜也没再继续发问。 漆黑的房间里,看不清柳相宜的表情,只听见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钟秦淮反而愉悦地轻笑了起来: “这就生气了?” 他又伸手过去,扣着柳相宜的后脖颈,逼他靠近自己,垂眸凝视他,眸子里闪着一丝冷冽的光: “柳总大概不知道,但凡进了这个房间,不让我满意,是出不去的。” 第31章 不知为何,虽然面前的钟秦淮看起来外表和之前一模一样,但柳相宜却直觉他哪里不一样了。 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以至于他突然意识到,按他二哥的意思,钟秦淮魂飞魄散去投胎了,但他偏偏没有,还又出现在阳间。 “你……” 柳相宜张口想问他现在是人是鬼,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眉毛拧了起来,颇为纠结。 第41章 许是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钟秦淮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嗤笑道: “怎么,我没魂飞魄散,让柳总失望了是吗?” 语气轻飘飘的,但落在柳相宜的耳朵里却跟窗外的夜雾似的,冰凉凉的,让他心也跟着凉了似的。 与此同时,从刚才他进夜店起,就一直没想明白的问题,也终于在脑子里灵光乍现。 他顿时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都知道了?” 刚说完,下巴就被钟秦淮掐住。 柳相宜被迫抬起头来,但黑漆漆的,他看不清钟秦淮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冰冷,又带着嘲弄: “知道什么?” “知道柳总其实并没有暗恋我。” 柳相宜心顿时沉了下去。 果然。 “知道每次亲我都是利用我。” 钟秦淮说话的语气很淡然,但掐他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柳相宜蹙着眉,忍受着这种微微的刺痛感。 这是他应得的。 柳相宜没有挣扎,默默忍受着,只是借着被迫抬头的这个姿势,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钟秦淮。 脸很正常,没发现明显的伤疤。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视线又继续往下检查,忽地目光一顿。 钟秦淮的脖颈处,有一个黑色树枝形状的,或许可以勉强称之为纹身似的东西,从脖颈的中间处往下延申,没入黑色衬衣的领口里。 他的肤色生前就是冷白的,变成鬼之后,更是白上了一分。 因此,那黑树枝格外醒目。 黑与白的极致对比,有种不详的、却又神秘诡谲的美感。 之前没有的,现在突然多了这样一种一看就反常的玩意儿,柳相宜眉心一跳,话也不自觉地问了出来: “那是什么?” 钟秦淮不甚在意,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脖颈那处一眼,他同样没回答柳相宜的问题,他发现掐着柳相宜的下巴,让他抬起脸的姿势很糟糕。 这样一来,他垂眸往下看的时候,两人便挨得很近了,近到漆黑中,他竟然能看得清柳相宜的唇。 唇珠微翘。 薄唇靡艳,刚才被自己狠狠咬了一口,更显得湿润饱满。 钟秦淮不可避免地想起来了以前亲上去时那种柔软的触感和滋味。 他更加恨了。 捏着柳相宜的那只手松开了,又不自觉地摸上了柳相宜的唇。 带着恨意,狠狠地揉弄着。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嘴上却冷冷道: “柳总玩我玩得开心吗?” 那张唇微微颤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钟秦淮又用力揉了一下。 漆黑中,那张唇被揉弄着越发红艳了,像夜色下的玫瑰花瓣。 那根苍白修长的手指,又仿佛是要把花瓣揉出鲜嫩的汁水似的,带着一股发泄的力道揉捻着。 柳相宜轻轻嘶了一声。 那根手指微顿。 钟秦淮垂眸打量着柳相宜,见他没有挣扎和反抗,是一副难得的配合和顺从模样,不自觉地动作轻柔了。 手指揉弄着那颗微翘的唇珠。 是他熟悉的柔软和丰盈,仿佛是一捧柔柔的春水似的,不断冲刷钟秦淮方才还石头般冷硬的心脏。 手指揉弄着唇瓣,在寂静漆黑的房间里发出细微的、暧昧的声响。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漆黑中对视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又在展开一场虽然没说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的一场较量似的。 唇上被揉弄着发热,那种微微的既痛又痒的感觉从唇传导到了身体的每个部位,连心底也变得痒了起来。 不仅如此,呼吸也微微急促。 柳相宜想要看清钟秦淮此刻的表情,但太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他不甘心自己被玩弄得如此狼狈,而始作俑者却还一副居高临下,淡定自如的模样,柳相宜略微抬头。 往前一凑。 也在钟秦淮的唇上咬了一口。 咬的力道,和刚才钟秦淮咬的时候一样狠,这回,柳相宜满意地听见了钟秦淮也微微嘶了一声。 不等柳相宜暗自得意,砰地一声,他被推到门后,后背抵着门。 被钟秦淮按在门上亲了起来。 两人好久没亲了,湿润柔软的双唇刚一贴上,好似溅起的火花突然点燃了一堆干柴似的。 吻迅速燃了起来。 吻是热的。 身体也隐隐热了起来。 甚至连周围的空气也感觉热了。 两人在门边吻得激烈又投入,钟秦淮的双手紧紧扣着柳相宜的腰,将那截柔韧纤细的腰用力地贴向自己。 力道之大,让柳相宜又痛又爽。 舌尖也是,用力地卷着他的舌尖,带着浓烈的暴戾和恨意似的。 但这股力道,反而滋生出了令人头皮发麻般的快感,源源不断地从舌尖处滋生出来。 是惩罚。 也是享受。 痛与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舒爽的,令人上瘾的颤栗感,通过舌尖传导到身体的每一处。 只想循着本能追逐更多的快乐。 正吻得沉迷时,钟秦淮突然停下了,并且,从他的嘴里退了出来。 柳相宜愣了下,缓缓地睁开眼,不解地望着钟秦淮。 他没有睁开眼,仍旧闭着,贴着自己的脸颊流连似的蹭着,呼吸很不平稳,在激烈地喘着。 眉目间微微蹙起。 隐隐带着一丝焦躁和难耐。 一副明显不满足的样子。 刚才吻得太舒服了,柳相宜还想继续,眼下又瞧见钟秦淮这副隐忍模样,更是忍不住了,他又凑过去了。 刚要重新贴上钟秦淮的唇时,钟秦淮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躲开了,并站直了身体。 眼睛睁开。 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眸色。 仿佛刚才吻时的激烈和沉迷,吻后的隐忍和留恋只是柳相宜的错觉。 柳相宜诧异钟秦淮的变脸速度之快,并且,之前每一次接吻,都是自己被吻到快要窒息才推开的,这还是钟秦淮第一次主动先推开自己。 柳相宜心里不是滋味。 又想到刚才在楼下听见的那个壮汉的呻吟声,心里更气闷了。 没来得及琢磨这股闷闷的情绪从何而来,柳相宜就忍不住开口了,和往常一样,挑眉嘲讽道: “我看钟总刚才不和上一个玩得很嗨嘛,怎么,这就不行了?” 钟秦淮若无其事地瞥了一眼柳相宜的唇,唇珠被他方才啃咬得微微红肿,在漆黑的房间里红得色气十足。 他眸子黑沉沉地盯着那颗唇珠,嘴上却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柳总现在这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我情根深种呢……” 柳相宜:“……” 不知为何,脸突然热了起来。 他正庆幸黑暗中,钟秦淮看不见,就听见冷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柳总又在装什么?都已经开始约见相亲对象了,柳总是觉得我还会蠢到上第二次当吗?” 柳相宜忽然愧疚了起来,但不到一秒钟,眼神又瞥到了不远处那件散落的外套,恼意又重新冒了出来。 他眸子沉沉道: “钟总不也一样?现在过得这么精彩,倒也没资格指责我。” 说完就走了出去。 门砰地一声,被摔得震天响。 本来就不该进来的。 柳相宜略微感到了难堪。 尤其是他走下楼,看到夜店里那么多人全都在用暧昧的眼神望着他,甚至……柳相宜脚步一顿。 甚至那个壮汉还留在夜店里没走,也用一副别样深意的眼神看他。 更恶心了。 柳相宜脸上很难再维持平日里的微笑,木着一张脸,已经是他尽力克制的表情了。 走出夜店,不远处的花坛里,小乌鸦正趴在一株硕大的白色芍药上,在快乐地吹着风。 看到柳相宜那副颇为生气的样子,小乌鸦心想: 果然阿、阿淮对他狠呢。 都、都气成这样了! 再仔细瞧了一眼,小乌鸦咦了一声,扑腾着翅膀,立刻飞上了二楼,飞进窗户里。 房间里黑漆漆的。 小乌鸦只能摸黑问道: “阿、阿淮就这么放过他了?” 今天那个壮汉下楼的时候,脚步虚浮、双腿都打颤呢,要不是它及时阻止,说死在这里不好,阿淮估计会把那个人的阳气吸干。 之前的也是,每次都把人吸得萎靡不振,走出夜店就腿软得扶墙。 但刚才这个人类,看着精神饱满,走路步伐稳当有力,完全没看出阳气被吸走大半的后遗症呢。 它疑惑地问出口,却没等来钟秦淮的回答,抬头一瞅: 他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支着太阳穴,微垂着头,在闭目养神似的。 第42章 没说话。 但小乌鸦却莫名觉得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丧的气息。 小乌鸦飞过去,飞到钟秦淮的肩膀上,那双金色竖瞳低头看了一眼,钟秦淮脖颈处的树枝图腾消失了。 它瞬间握爪道: “窝、窝就知道,这个人、人类跟阿、阿淮同年同月同日生,他的阳气果然能维持住你的人形,下、下次要多、多吸点,这样阿、阿淮的身体就能更、更快恢复啦!” 钟秦淮听见了,忽然缓缓睁开眼,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丝冷意: “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是有点过分了……” 柳相宜回到家看了一眼手机,从夜店回来,才晚上10点,困意就来袭了,导致他都没多余的精力整理今天跟钟秦淮见面的心绪。 也不知为何自己今日这般反常,竟然如此犯困。 夜色深沉。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一股凉意袭来。 好冷。 一股阴风从窗外飘了进来,飘到柳相宜的床边,一团黑雾过后,钟秦淮坐在他的床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床上睡意沉沉的人。 第32章 第二天,柳相宜醒来,脑袋仍旧混混沌沌的,躺在床上放空了几秒。 明明昨晚10点就睡了的,但醒来仍还觉得有些倦意,是前段时间加班太狠了么? 柳相宜回想了一下,他最近确实加班有点严重,柳氏集团今年最重要的一个度假村开发项目,巧了,那块地皮就在柳城和松城的交界处,其中一半属于松城的钟家。 想到这,柳相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去了公司之后,秘书道: “柳总,我都打听过了,松城钟家现任掌权人叫钟晚,听说是个病秧子,一直卧病在床,最近突然病好了,还跑来柳城散心,据说还会参加柳城的慈善晚宴……” 秘书怕柳相宜到时候去了不认识,还贴心地给他展示了一张照片: “这就是钟晚。” 柳相宜抬眸一看,顿时愣了。 照片上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坐在轮椅上,裤管空荡荡的,眼神阴郁地盯着怀里那只挣扎的小猫。 他微微垂下头,侧着的脖颈大约因为常年卧病在床,经久不见阳光,导致肤色惨白,因此,脖颈边若隐若现的那团黑色纹身格外明显。 树枝形状。 柳相宜眉心一跳。 就在这时,柳相宜的手机叮地一下响了,是相亲对象发给他的微信,问他身体怎样,有没有好点。 柳相宜:“?” 相亲对象八卦道: “柳总不知道吗?昨晚第一个上楼的那个壮汉,据说被玩废了,身体虚得床都下不来了……” 柳相宜:“……” 相亲对象又道: “而且,我今天又打听到了,之前每个上楼的人,第二天都身体虚弱到起不来床……” “我问过其他人了,那些人都说记不清了,跟做梦一样,太玄乎了,也就柳总你一个人是神志清明地下来的,所以我真的很好奇,那个松城来的大少爷到底是怎么玩的?” 相亲对象纠结三天之后,他还要不要去夜店,最后邀请柳相宜: “三天后要不要再一起去?” 柳相宜问秘书: “那个慈善晚宴什么时候?” 秘书:“三天后。” 柳相宜手指敲击着桌面,沉吟片刻后,回复相亲对象: “婉拒了。” 还是搞事业要紧。 至于钟秦淮么…… 啪嗒一声,柳相宜把手机重重地反扣在桌面上。 管他挑谁呢。 反正他再也不可能去了! 三天后,慈善晚宴是在柳城一个会所里举办的,柳相宜进去后,环顾一圈,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那位传闻中的钟晚,此时,不像照片里那样坐在轮椅上,而是站在宴会厅灯光晦暗的角落,一动不动,像个沉默的黑影。 他站得笔直,黑色西装裤裹着的两条大长腿很是修长,惹得路过的女宾客们频频流连偷看。 “那人真是奇怪。” 柳城每一场名流聚会,张若澜这种吃瓜乐子人肯定是不会错过的,他走过来,凑到柳相宜耳边道: “这个钟晚,我之前听说,小时候被车撞得双腿都截肢了,裤管空荡荡的,一直坐轮椅来着,现在你瞧瞧,他那裤管里那双腿,跟真的似的。” 旁边的服务员路过,柳相宜顺便从服务员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红酒,淡定道: “不是有那种仿生假肢吗?也许人家安装得就是这种。” 张若澜摇头: “你看那裤管露出来的一小截,那皮肤就跟真腿一样,你说奇不奇怪?” 柳相宜闻言又瞟了一眼,钟晚那双腿被黑色西装裤包裹,但西装裤腿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惨白的皮肤。 虽然觉得奇怪,但比起钟晚那双腿,他更好奇的是钟晚脖颈上那延申进领口的纹身。 比钟秦淮的小。 就一根细细的枝丫。 柳相宜眉毛拧了起来。 他端着那杯红酒走过去了,佯装不经意看到钟晚脖子上的纹身似的,颇为好奇地笑问: “我看钟总这个纹身挺好看的,不知钟总是在哪里纹的?” 钟晚嘴角扯了扯,但脸上却一丝笑容也没有,木着脸道: “不是纹身。” 柳相宜:“那是什么?” “柳总也想要吗?” 柳相宜眉心一跳。 倒不是因为他的回答,而是钟晚的声音,没有音调,没有起伏,像一团死水一样。 再端详他的脸,也是面无表情。 这位钟总这么人机的吗? 柳相宜只觉得奇怪,于是道: “那我如何得到这个标记呢?” 钟晚道:“随我来。” 他没再多说,只示意柳相宜跟着他穿过一楼的宴会大厅,上二楼。 柳相宜跟在钟晚后面,垂眸看了一眼钟晚那双腿,抬脚的时候,露出了脚踝,就是一双正常人类的双腿。 他又想起了秘书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钟晚裤管空荡荡的。 他正琢磨时,钟晚停下了脚步,他抬头一看,两人已经来到了二楼尽头的休息室门口。 休息室的门虚掩着。 钟晚立在门边,抬手,朝柳相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更奇怪了。 柳相宜刚走进去,门就忽然自动地、吱呀一声关上了。 休息室里没开灯。一片漆黑中,柳相宜往前走了几步,忽然顿住了。 阳台上有个熟悉的背影。 斜倚在阳台栏杆前。 身姿清瘦高挑。 尤其是那个比钟晚还大的,树枝形状的纹身,若隐若现的,在冷白如玉的脖颈边尤其明显。 柳相宜快速走过去。 他现在有太多疑问了。 想知道他脖子上的这个纹身是怎么回事?钟晚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以及……这小子不应该是在夜店吗? 所以最后率先问出来的是: “你怎么在这?” 钟秦淮转过身来,斜倚在栏杆上,望着柳相宜,歪头道: “怎么,我在哪,还需要跟柳总汇报吗?” 柳相宜:“……” 这小子! 柳相宜顿了顿,又道:“钟晚说,钟总也可以给我一个这样的纹身?” 钟秦淮笑了一声,抬手。 朝他勾了下手指。 那动作,就跟逗小猫似的。 柳相宜:“……” 忍了忍,还是走过去了。走到钟秦淮面前站定,柳相宜继续微笑道: “所以钟总也能给我一个吗?” 钟秦淮又抬手,揉了揉柳相宜的唇,意有所指地回道: “这要看柳总的表现了。” 柳相宜愣了一下,某种莫名的怒气冒了出来,他一把挥开了钟秦淮那只作乱的手指,眸子沉沉道: “那钟晚是怎么表现的呢?钟总不妨跟我说说看?” 钟秦淮笑了,那只手垂下来,方才揉弄他唇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意义不明地哂笑了声: “总之,不会像柳总这样,敢挥开我的手。” 柳相宜更气了。 又瞥了一眼钟秦淮的脖颈处,那片黑色的树枝纹身实在是太古怪了,偏偏钟秦淮还不肯告诉他。 柳相宜直觉这肯定有问题。 他想摸一摸。 手伸到一半就被钟秦淮攥住了。 抬头一看,钟秦淮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还凉凉地嘲讽道: “柳总,钟晚可不会像你这样,对我动手动脚。” 柳相宜:“……” 更气了! 他抬眸挑眉道:“不是钟总叫我好好表现的吗?怎么,钟总不敢啊?” 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攥着自己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把柳相宜那只手的手腕都给攥得红了一圈。 第43章 柳相宜轻轻嘶了一声。 就听见钟秦淮冷冷的声音道: “柳总还觉得我会上第二次当吗?” 柳相宜:“……” 没想到钟秦淮进化了。 已经不吃激将法这套了。 但柳相宜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有办法做到。 他心一横,反手一推,将钟秦淮推到一旁的墙上,猛地亲了上去。 唇刚贴上,就被钟秦淮一把推开了,他的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柳相宜。” 柳相宜哼笑一声,再次凑过去。 还没碰到又被钟秦淮推开了。 柳相宜不信邪,他又锲而不舍地扑过去了,钟秦淮似乎也恼了,狠狠攥着他的肩膀正要一把推开。 但柳相宜这回铁了心了,肩膀被按得骨头都生疼了,他硬是忍住了。 贴着钟秦淮的唇撬开钻进去,舌尖缠上钟秦淮舌尖的那一刻,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也骤然一松。 柳相宜暗自得意。 不是他自恋。 根据过往的经验,钟秦淮也只有在接吻的时候能卸下一切警惕。 柳相宜继续往里吞吃,一直吃到了钟秦淮的舌根底部了,他舌尖像小猫似的舔了舔,紧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那只钟秦淮的手又猛地攥紧了。 下一秒,钟秦淮就闭上了眼睛。 忍不住回吻了起来。 柳相宜便是趁着这个机会,抬手摸上了钟秦淮的那截脖颈。 冰凉凉的。 是鬼特有的体征温度。 掌心下的皮肤摸起来也是柔软细腻的,像以前一样,是属于年轻人才有的柔软的弹性和绝佳的手感。 但指尖能摸到皮肤上微微突起的树枝纹身,仿佛顶级丝绸上的刺绣似的,突兀地、不容忽视地存在着。 柳相宜的手没有离开。 修长白皙的手指仍旧贴着钟秦淮的脖颈边摩挲着,这个小小的、却略显亲昵的动作似乎取悦到了钟秦淮,回吻的时候,也温柔缠绵了很多。 没有了上次那般的恨意和戾气。 柳相宜的手沿着脖颈边,一点点地往下,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钟秦淮那件黑色衬衣领口,抚摸到了锁骨处。 那个黑色树枝纹身,竟然从脖颈处一路往下蔓延,竟然锁骨也有。 细细的枝桠沿着锁骨的生长方向,斜斜地往下,居然还在延申。 柳相宜心下一惊。 正要继续往下摸索,忽然指尖微微颤了一下,是钟秦淮咬了一下他的舌尖,似乎是在惩罚他的不专心。 第33章 但也只是轻轻地一咬。 和方才的吻一样,就连惩罚都带着点亲昵和缠绵的意味。 柳相宜的指尖颤了颤。 睫毛低垂了下来,正要闭上眼迎合的时候,钟秦淮又突然退出来了。 强行结束了这个吻。 柳相宜不满地睁开眼,然后发现钟秦淮沿着他的脸颊一路吻下去了。 吻进了他的脖颈里。 柳相宜被迫微微仰头。 但他还记得自己来找钟秦淮的目的,于是微微喘息着问道: “这样……就能有那个纹身了么?” 脖颈里没有传来回答,只在吮吻中飘出含糊的低笑声。 落在柳相宜耳朵里,很像是嘲笑,他微恼地将一只手插进钟秦淮的头发里,扯了扯,又问: “钟晚也是这样?” 仍旧没听见回答。 反倒是颈边的吻越来越往下了。 与此同时,自己的衬衣一角被挑起,一只微凉的手摸了进来,覆在腰侧用力揉捏了起来。 柳相宜顿时被刺激得腰差点软了下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甘示弱地摸了回去。 钟秦淮的腰间皮肤平滑细腻。 柳相宜被摸得喘息的同时,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那个黑树枝纹身没有延申到腰部,让他莫名心安了不少。 休息室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但窗台下边就是一个后花园,能隐隐约约听见下边有脚步声走来。 只要有人在底下抬头,说不定就能看到他俩在窗边厮混的这一幕。 柳相宜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回轮到他想要推开了。 但推了一下,没推开,反而被钟秦淮带着卷进了窗帘里。 朦胧轻薄的白纱窗帘,轻柔地将两人缠卷在一起,连带着喘息和情热也一并卷了进去。 楼下的后花园里,张若澜正和一个男宾客走进来,他就聊个天的功夫,那位柳总就消失了。 张若澜本着吃瓜精神,四处搜寻,抬头一看,二楼休息室窗户半开,白色薄纱窗帘卷在一起晃动着,里边隐约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窗帘还在影影绰绰地微微晃动。 张若澜仰头啧了一声。 今日来参加慈善晚宴的可都是名流豪门,也不知道是哪两位。 估计宴会后又有瓜吃了! 张若澜带着宾客刚转身离开,阳台的窗边,柳相宜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喘息着推开钟秦淮: “所以标记了没?” 钟秦淮不肯离开,仍把他抵在窗户边,鼻尖一下一下地蹭着他的,漆黑中,回答也是漫不经心的: “标记了。” 柳相宜:“?” 可惜休息室里漆黑,又没有镜子,他无法看到,只能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颈边,是有些微微刺痛感。 想到钟晚脖子上也有一个,柳相宜别开脸,不让钟秦淮继续蹭他: “所以标记这个有什么用?” 钟秦淮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又伸手掐着柳相宜的下巴,将柳相宜的脸强行转过来,逼他望着自己,笑得有几分古怪: “你待会儿下去走一圈,就知道有什么用了。” 柳相宜:“??” 把钟秦淮那只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拍下来,柳相宜整理了一下衣物之后离开,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问: “钟晚那个也是这样标记的?” 钟秦淮轻笑一声,斜靠在窗台前,玩味地望着柳相宜: “当然不一样了,人家可不会像柳总这样强吻我。” 柳相宜:“……” 扭头就要走,胳膊就又拽住了。柳相宜转过身一看,钟秦淮攥着他的胳膊追问: “所以刚才为什么强吻我?” 柳相宜顿了顿,挑眉道:“刚才不是钟总叫我好好表现的吗?” 跟钟晚比如何? 这句话柳相宜没有说出口。 总觉得说出来很掉价。 但他实在心里闷着一股气。 尝试想挣开被钟秦淮攥住的胳膊,但这小子抓得太牢,完全挣不开,柳相宜只好沉声道: “钟总对钟晚也这样吗?” 钟秦淮那只手又微微用力,把柳相宜拽到了自己面前: “别人可不会像柳总这样玩弄我。” 之后,声音微微冷了下来: “柳总是觉得这样随便玩弄别人,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是吗?” 柳相宜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钟秦淮又凑过来了,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说什么也没用了柳总,反正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柳相宜:“……” 这小子。 他闭嘴了。 走出休息室,钟晚仍站在外边,一动不动。他皮肤惨白,休息室外的走廊漆黑,乍一看,跟个僵硬的死人一样。 柳相宜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 随即,目光落在钟晚脖子上的那个树枝纹身,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他正要离开,发现钟晚的目光也落在自己的脖颈上,那张死人脸,居然隐隐露出了一丝堪称惊讶的表情。 柳相宜:“……” 所以钟秦淮没骗他? 自己脖子上真有标记了? 柳相宜走下楼。 他倒不是真想要脖子上也有一个黑树枝纹身,只是想知道这个纹身到底怎么回事,但刚才强吻的手段都上了,好像也没打探出什么来。 那小子嘴实在太严了。 走下楼,回到宴会厅后,柳相宜又顺手从路过的服务员的托盘里,端了一杯红酒继续应酬。 旁边的一个女宾客路过,眼神瞟了他的脖颈一眼,随即掩嘴笑了起来。 “柳总这是名草有主了么?怎么也不带出来让大家看看?” 柳相宜:“?” 不远处,张若澜把整个后花园都找了个遍,只能悻悻返回宴会厅,结果刚进来,就瞧见柳相宜的背影了。 他立刻走过去: “柳总!有个瓜吃不吃?” 张若澜正准备开口,忽然瞧见柳相宜的脖子,他愣了一下,随即暧昧地笑道: “柳总,我真的很好奇,那人到底是谁啊?” 柳相宜:“??” 意识到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柳相宜从旁边竖着的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脖颈上,哪有什么黑树枝纹身,而是斑驳的吻痕。 第44章 从耳后一路往下蔓延,斑驳一片,直到没入了衬衣领口。 在白皙的脖颈上格外明显。 刚才钟秦淮说的标记是这个么? 感觉自己被耍了。 但柳相宜只能无能狂怒。 “不是听说柳总最近在相亲吗?” 旁边的张若澜还在啧啧两声: “柳总,你都有人了,还去相亲,怪不得你对象这么啃你的脖子呢。” 柳相宜:“……”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发声,微笑中,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我没有对象这种东西。” 张若澜闻言,眼神更微妙了: “所以柳总只是玩玩而已是吗?怪不得把柳总的脖子啃得惨不忍睹,柳总还是小心点吧,一瞧这作风就不是脾气好的,惹急了容易暴雷。” 柳相宜:“……” 瞧见二楼的钟晚,又无事发生一样,重新回到宴会厅面无表情地应酬了,柳相宜又指了指钟晚的脖子,问张若澜道: “他脖子上的纹身你见过么?” 张若澜道:“见过啊,你看看这宴会厅,很多大佬都有的。” 柳相宜:“?” 环顾一圈,果然,不少人的脖子上都隐约露出那个纹身,只是都是细细的枝桠,不靠近,不认真打量的话,确实不会留意。 张若澜指了指那个一头苍白头发、却满脸红光的老人道: “那个张佬,珠宝大亨,八十多岁了吧,据说最近几年身体不好,遗嘱都立好了,但前不久你猜怎么着?” 张若澜指了指那个被老人搂着的旗袍女郎: “你瞧这老头现在,拐杖也不拄了,还又娶了一个年轻的老婆,据他儿子说,这老头晚上生龙活虎的,那小老婆的叫.床声大得他儿子晚上在庭院里散步都能听得见,你说奇不奇怪?” 柳相宜仔细端详那老头的脖颈,确实有个细细的枝桠纹身,只是老头脖颈皮肤苍老枯黄,又有层层颈纹,所以乍看不显眼。 “所以那是什么?” 听到柳相宜这么问,张若澜就脸色微变,神神秘秘地附在他耳边道: “据说是骷髅会的标记。” 柳相宜眉心一跳。 张若澜继续: “我也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了一些,说松城和柳城最近挺多豪门都入了这个神秘组织,然后脖子上就有这个标记。” “就跟那个钟晚的腿突然好了,还有那个张佬突然在床事上神勇了一样,但凡进了这个组织的,之后都会有奇迹发生,所以知道今晚这个慈善晚宴这么多人来了吧?都想来找钟晚和张佬打听怎么入会呢。” 张若澜话音刚落,柳相宜就看到钟晚又领着一个人上二楼了。 “那人不是冯开泰吗?咱们柳城赫赫有名的法拉利王子,据说名下有几百辆法拉利,他跑二楼干什么?” 张若澜疑惑地皱了皱眉。 柳相宜垂眸抿了一口红酒,淡淡道:“他上二楼干什么,明天不就知道了?” 他不着急,反正今晚他已经打探出很多东西来了,就是不知道钟秦淮做这些到底为什么。 柳相宜没在宴会厅多呆,毕竟脖子上还顶着这么一大片吻痕,很快就回去了,晚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时,还在想钟秦淮说的那句代价是什么。 管他什么呢。 总归……不会要他命吧? 第二天,柳相宜醒来,坐起身,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他抬起左手一看。 无名指上突然多了一枚戒指。 银色的素戒。 戒指缠绕着一圈树枝的花纹。 柳相宜疑惑地抬起手看了一圈,真是奇了怪了,他试图取下来,然而那枚戒指像是焊在了他的手指上一样,用什么方法都取不下来。 柳相宜:“……” 麻了。 第34章 柳相宜隐隐有个猜想。 然而环顾一圈,没在卧室里发现异样,猜想无法证实,柳相宜只好暂时戴着这枚戒指出去了。 他奶奶今天心血来潮,叫他去一家西餐厅和她一起吃早餐。 柳相宜到的时候,除了他奶奶之外,还有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旁边还坐着一个青年,柳相宜定睛一看,巧了,昨晚宴会厅见过。 正是柳城的法拉利王子冯开泰。 等柳相宜落座的时候,冯家老太太打量着柳相宜,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柳奶奶的手作势就起身: “小柳儿是吧?我和你奶奶已经吃完了,赶着去清风观还愿,我孙子阿泰也刚来,你俩边吃边聊,啊。” 老太太说完就姐妹情深地拉着柳奶奶走了,剩下柳相宜和冯开泰尴尬地面对面坐着。 冯开泰:“……” 柳相宜:“……” 柳相宜蓦地想起昨晚宴会厅里,冯开泰跟着钟晚上二楼的那一幕,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冯开泰的脖子。 谁知冯开泰穿着半高领套头衫,把三分之二的脖子遮得严严实实。 无法看出他脖子上是否也有那个标记,柳相宜眸子里闪过一丝遗憾。 但他不着急。 招来服务员,拿来菜单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一份鲟鱼三明治之后,又把菜单递给对面的冯开泰: “冯总吃点什么?” 冯开泰受宠若惊: “我还以为柳总会直接走人呢?所以这场相亲,柳总还真打算继续了?” 柳相宜微笑道: “来都来了,我和冯总的关系还没恶劣到一起吃个饭都吃不下的地步。” 冯开泰笑了: “这可不一定,我怎么记得高中的时候,柳总和那位钟总不也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吗?你们俩不还天天坐一起吃饭?” 柳相宜:“……” 他和钟秦淮每天都在较量,谁比谁挑食、谁比谁吃得快、谁比谁吃得干净,因此,上学时天天坐一起,面对面盯着对方吃饭。 柳相宜之前沉浸在那种较量中,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在旁人看来确实诡异。 “我和我当时的女朋友都没你俩形影不离。” 冯开泰调侃着,一边伸手接过菜单,这时,一股阴风突然刮了过来。 瞬间把菜单吹到冯开泰的左脸上了,发出“啪”的一声,像是冯开泰的左脸颊突然挨了一巴掌似的。 柳相宜:“?” 冯开泰:“……” 冯开泰抬手把黏在脸上的菜单拿下来,脸隐隐作痛,火辣辣的。 他揉了揉被菜单拍红的左脸,颇有些龇牙咧嘴地笑了一下: “这菜单真是成精了啊。” 他把菜单重新摊开在餐桌上,正准备点餐时,又一股阴风吹来,菜单再次“啪”地一声被吹起来了,这回拍在了冯开泰的右脸上。 冯开泰嘶了一声,把菜单从自己的脸上撕下来摔在餐桌上: “我草今天真是见鬼了!” 说完更是阴风阵阵,把他们头顶上的那个太阳伞都快要吹得东倒西歪了,冯开泰更是被吹得连带着椅子往前飞,路过柳相宜的时候,他慌得连忙拽住了柳相宜的胳膊。 更邪门的是,他被吹成这样,柳相宜居然连根头发丝都安安稳稳的。 好似这风长眼睛了似的。 光怼着他一个人吹了。 直到拽住了柳相宜的胳膊,被柳相宜拽了起来,冯开泰才站稳了脚跟,没被风刮跑。 “这也太邪门了吧?” 冯开泰破防了。 柳相宜环顾一圈,仍旧没发现钟秦淮的踪影,于是和冯开泰从外边移到了西餐厅里面吃饭,说来也巧,他们刚一进去,外边的阴风就停了。 冯开泰:“?” 柳相宜:“……” 也不知道钟秦淮到底在搞什么鬼,柳相宜再次把菜单推给对面的冯开泰,冯开泰无意间瞟了一眼柳相宜的左手,忽然愣了下。 左手无名指上竟戴了一枚戒指。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戒指发出碎钻般的微光,任谁都无法忽略。 冯开泰啧了一声:“柳总有对象了还跑出来相亲啊?” 柳相宜没有解释,只微笑道: “相亲?我和冯总就吃个饭而已。” 说完,又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昨晚看到他跟着钟晚上二楼的事。 “二楼是有什么好玩的吗?” 冯开泰脸色微变,随即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勉强笑道: “就是和钟总谈个合作而已。” 柳相宜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哪个钟总?” 冯开泰轻咳一声: “就你那什么,死对头。” 柳相宜佯装惊讶道: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冯开泰道: “那天晚上我见到他也很惊讶,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呢,总之,现在钟家是他做主了……” 柳相宜又问: “所以你跟他谈什么合作了?” 第45章 冯开泰这时候又支支吾吾地。 见他神色不自然,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柳相宜也没继续追问,只是在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的时候,柳相宜装作失手打翻了。 咖啡恰好溅在了冯开泰的半高领上,不等冯开泰反应过来,柳相宜立刻倾身过去,抽了一张纸去擦。 “真是不好意思。” 他微笑地说着,一边擦一边将冯开泰穿着的半高领套衫卷下来一点,露出隐约的一抹黑色树枝纹身之后,柳相宜愣了一下。 果然。 不等柳相宜继续装模作样地擦,冯开泰就已经起身了: “没事儿,我去洗手间弄弄。” 冯开泰说着就去洗手间了,拧开洗手间的水龙头,正想伸手捧一掬水擦擦,低头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 水龙头流出来的竟是血水! 冯开泰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一看,没错,水龙头流的就是鲜红的血水! 他倒吸一口寒气,颤巍巍地低头,靠近水龙头一闻,浓郁的血腥气从水龙头里飘了出来。 冯开泰草了一声,立刻跑出洗手间了,路过柳相宜那桌时,他眼睛忽然又扫了一眼桌上那静静摆着的菜单,想起刚才莫名其妙被菜单打脸的诡异情形,冯开泰喃喃道: “这餐厅有鬼……” 不等柳相宜开口,冯开泰就逃也似的离开餐厅了。 柳相宜:“……” 早饭就剩柳相宜一个人吃了。 吃完柳相宜开车去了公司,如往常一样走进大堂,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素戒,即便在没有阳光的折射下,仍旧闪着银色的微光。 像被微风漾起来的涟漪。 路过前台时,前台两个女员工顿时就被那枚戒指吸引了,等柳相宜一走,她们立刻窃窃私语了起来: “左手无名指欸,那是婚戒吗?” “只有我好奇柳总那个戒指是什么做的吗?居然会发光欸!” “对哦,还是那种流动的光!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戒指呢。” 柳相宜上电梯,走进总裁办公室,短短的几分钟路程,整个柳氏集团大厦都知道柳相宜戴戒指了。 傍晚时,这个瓜已经传到了柳奶奶那里,柳奶奶还打电话问柳相宜: “乖孙呐,我怎么听大家都在传你有对象还结婚了?” 不等柳相宜回答,奶奶就哎哟一声,嘀嘀咕咕地开口了: “你二哥不是说跟你冥婚的那个鬼已经魂飞魄散,冥婚不作数了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搞得奶奶想给你再介绍相亲对象都没人敢来了……” 柳相宜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知道是因为这个戒指惹出来的,但他没打算跟奶奶解释,只唇角弯起,脸上一副乖巧的微笑,嘴上却企图祸水东引: “我不着急,倒是大哥过了25,现在26了,虚岁就27了吧?那眼看都快28了,奶奶您还是先帮大哥找吧。” 正在柳氏集团旁边奶茶店里摇奶茶的大哥柳南河突然打了声哈欠。 总觉得谁在念他。 等柳相宜从柳氏集团大厦出来后,路过奶茶店,柳南河从奶茶店里探出脑袋,朝柳相宜笑眯眯招手: “我超可爱的三弟晚上好,今天大哥我摇奶茶怒赚了143块钱,厉害吧?” 柳相宜:“……” 他大哥柳南河,身为柳家大少爷,不想着继承家业,只一门心思摇奶茶,于是开了一家奶茶店,自己摇给自己喝,心情好的时候,还经常大手一挥不收钱。 柳家大少爷每天都心情超好,所以奶茶店基本月月赔钱。 “所以大哥今天怎么挣到钱了?” 柳相宜问。 柳南河吸了一口手中的奶茶: “还不是因为奶奶打电话催我相亲?不过没事儿,我已经劝奶奶去催二弟了!” 柳相宜轻咳一声,微笑道: “也对,虽然大哥年纪最大没错,但二哥可是道士啊,道士当久了很容易不结婚的。” “没错!” 柳南河说着,眼睛又不自觉瞟了一眼柳相宜的手指。 今天来奶茶店买奶茶的,就有柳氏员工,他也吃到自家弟弟的瓜了。 都说什么柳总戴婚戒了。 柳南河原本还不信,他三弟他是知道的,亲口跟他说的不打算结婚,怎么可能戴什么婚戒呢? 柳南河定睛一看,夜色中,柳相宜那修长白皙的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柳南河大惊,狠狠地啜了一口手中的奶茶: “三弟你这戒指怎么回事?” 柳相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外人还好,但今晚,奶奶叫他回去吃饭,摆明了就是想要问个清楚。柳相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就在他一边开车,一边正琢磨该找个什么合理的借口时,忽然,他不经意间通过后视镜往后瞟了一眼: 钟秦淮正悠悠地坐在车后座里。 这小子终于现身了。 来得正好。 趁着车子在等红绿灯,柳相宜抬了下左手:“钟总你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 钟秦淮手肘支在车窗上,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回道: “怎么,只许柳总玩弄我,不允许我玩回去吗?” 说到这,他又挑眉,凉凉道: “我只不过让柳总相不了亲结不了婚而已,怎么,柳总就这么着急二婚吗?” 柳相宜:“……” 见柳相宜没回答,钟秦淮声音又顿时冷了下来: “柳总不要误会,我送你这个可不是奖赏,而是惩罚。” 柳相宜哼笑一声,扬了扬戴戒指的左手:“那我谢谢钟总了。” 如果只是戴个戒指,这个惩罚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钟秦淮通过后视镜斜瞥了一眼柳相宜,见他并没有很抗拒那枚戒指,脸色又顿时和缓了一些。 红绿灯再次变化的时候,柳相宜启动车子继续前行,见钟秦淮还安安稳稳地坐在车后座,柳相宜眉心一跳: “钟总是要跟我回家不成?” 钟秦淮听出了柳相宜话里的意思,又挑眉道: “怎么,柳总不希望我去啊?那我更要去了。” 柳相宜:“……” 这小子,要不要这么叛逆? 第35章 之前钟秦淮是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看不见,他跟着也就跟着了。 现在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能看得见他了。待会儿要是他带钟秦淮回去,怎么跟奶奶介绍呢? 说他俩是朋友?可自己之前差点害得他魂飞魄散。 说他是自己之前的冥婚对象?可冥婚已经解除了,再说了,他是活生生的鬼,柳相宜真怕奶奶当场吓晕。 他赫然发现,现在他俩这状态实在是诡异,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出任何的词来形容他们现在的关系。 直到黄色宾利逐渐驶进柳家祖宅,柳相宜也没想好怎么介绍钟秦淮,更糟糕的是,不等他多想,就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身影。 是奶奶已经站在家门口等着了。 柳相宜:“……” 车速放缓,不多时就停在了柳奶奶旁边,柳相宜降下车窗: “晚上风大,您在这干什么?” 柳奶奶欣喜道: “这不等……”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咔嚓”一声,车后座的车窗也缓缓降下来了。 柳奶奶闻讯望去。 一个跟他乖孙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坐在车后座,车后座没开灯,阴影中露出一张脸,苍白如玉,鼻梁高挺。 柳奶奶眼珠子转了转,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苍老的脸笑得褶皱堆成了花,凑过去和蔼地问钟秦淮: “你是乖孙的什么人啊?” 钟秦没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抛给了驾驶位置上的柳相宜: “对啊,我是柳总的什么人呢?” 柳相宜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车后座,钟秦淮好整以暇地靠坐着,眸子里含着戏谑的笑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这小子! 柳相宜目光移开,移到车窗外,见奶奶目光殷切,还在等着自己介绍,柳相宜轻咳一声,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就连钟秦淮这个名字,也是万万不能被奶奶知道的,不然奶奶就知道这就是那只本该魂飞魄散的鬼了。 一只本该魂飞魄散的鬼,眼下又安然无恙地坐在他的车子里,奶奶如果知晓了,怕是会每日寝食难安。 就在柳相宜纠结时,柳奶奶却突然一脸慈祥地笑着开口了: “好好好,不用介绍,奶奶懂~” 还朝柳相宜使了个眼色。 柳相宜:“?” 柳相宜觉得奶奶可能没懂。 但总之是蒙混过关了。 柳相宜松一口气,谁知车后座的人反而不肯放过他,还在悠悠地追问: “所以柳总说说看,我到底是柳总的什么人啊?” 第46章 柳相宜:“……” 见奶奶眼神开始变得狐疑,柳相宜油门一踩,黄色宾利赶紧往前开。 柳家祖宅青砖黛瓦,连成一片,像是一座古朴的大庄园。柳相宜自己单独住在最里边的一个独栋别院里。 黄色宾利最终停在露天停车场,车子熄火之后,柳相宜不着急下车,而是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反问车后座的人: “那钟总说说看,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钟秦淮倾身过来了,漆黑中,那张面孔近距离地突然放大,柳相宜甚至差点蹭到了钟秦淮那高挺的鼻梁。 不知为何,他脸颊忽地微热。 下意识想要后退一点,下巴就被钟秦淮伸手挑起: “柳总自己想,如果想不出让我满意的答案,会要被惩罚的。” 说完,钟秦淮收回手,推开车门,施施然地下车了。 柳相宜:“……” 这小子! 偏偏柳相宜还奈何不了他,只能对着他的背影无能狂怒。 穿过一个回廊,便是一栋两层的别院。别院不大,但胜在清静,柳相宜一人独居在此。 刚准备进去,奶奶带着保姆刘嫂就迎面走过来了,说要请他俩一起过去吃饭,柳相宜眉心一跳。 要是让这小子和奶奶坐一起吃饭,说不定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柳相宜连忙拒绝,说自己不饿。 这时,钟秦淮又闲闲地开口: “可我饿了。” 柳相宜:“?” 柳奶奶目光又转向钟秦淮: “那要不……” 不等柳奶奶说完,柳相宜就拽住了钟秦淮的胳膊,生怕他跟着奶奶走似的,一边死死拽着他,一边微笑地望着钟秦淮。 微笑里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行吗?” 钟秦淮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语气也阴阳怪气的: “这合适吗?我俩什么关系啊让柳总亲自做饭给我吃?”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要不是奶奶就在边上看着,他都想跳起来暴打一顿了! 余光瞥见奶奶一脸慈爱的,一会儿看看他,又一会儿看看钟秦淮的,柳相宜继续微笑,只是微笑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微笑: “想知道答案是吧?来来来,进去我就告诉你。” 把钟秦淮强行拉走。 如果这小子还敢继续为难,就算奶奶在场,柳相宜也顾不得了,非得跳起来暴打一顿不可。 但幸好这小子挺懂分寸,好似精准估摸到了柳相宜的脾气,为难到了一个快要触到底线的时候见好就收。 被柳相宜拽着离开也没挣扎。 两人走远了一段距离后,陪在柳奶奶旁边的保姆刘嫂疑惑道: “那是小少爷的……” 柳奶奶宽慰地笑着点点头: “乖孙平日里对外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你何时见过他这么对别人过?” 保姆刘嫂垫着脚尖瞧了瞧,两人已经走远,已经走进客厅瞧不见了,保姆刘嫂道: “我瞧那小伙子个高腿长的,比小少爷还高,被这么拉走还在笑,对小少爷也肯定好哩!” 客厅。柳相宜终于把钟秦淮和奶奶隔离开了,他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钟秦淮懒洋洋地坐在了沙发上: “所以柳总说说看,我现在是你的什么人?” 柳相宜:“……” 没想好。 于是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钟总不是饿了吗?吃完饭再说。” 柳相宜回想了一下,之前这小子手受伤的时候,他做过几次那个土豆萝卜饭,如果真要做倒也不难。 他走到冰箱前,正要打开冰箱看看里边都有些什么。 平时他不下厨,保姆刘嫂会根据他的习惯放些他喜欢吃的在里边。 谁知钟秦淮却挑眉道: “柳总,当鬼久了,可就不会再喜欢吃人类的食物了。” 柳相宜眉心一跳,扭头道: “那鬼一般吃什么?” 钟秦淮唇角弯起,凉凉道: “吃阳气,这个柳总熟吧?” 柳相宜:“……” 这太熟了。 他之前就是靠吸钟秦淮的阴气才破了柳家的诅咒,让大哥活过了25岁,钟秦淮嘴里说的阳气,不用想也知道,自然是正常人类有的阳气。 如果钟秦淮要吸他阳气才能留在阳间,本来就是欠他的,所以钟秦淮吸他的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 柳相宜蓦地想起之前钟秦淮在夜店所谓的三天挑一个上去。 所以…… 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悦地把冰箱门砰地一下关上,转身道: “既然钟总有那么多人愿意上楼给你吸,那也不一定非要吸我的对吧?” 钟秦淮翘起二郎腿,散漫答答: “柳总不愿意啊?那我现在答应你奶奶一起吃饭是不是还来得及?” 柳相宜把手中的那罐绿茶捏得咔咔作响。 但谁叫这小子威胁他呢? 只好握着那罐绿茶走过去,路过墙边开关的时候,柳相宜抬手打算关掉客厅的灯。 以往每一次他对钟秦淮吸阴气的时候,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 然而这次,他手指怎么按,那个开关都按不下去。 柳相宜:“?” 他差点怀疑那个开关坏了,直到他下意识瞥了一眼钟秦淮。 钟秦淮手肘撑在沙发边缘,斜支着脑袋,冲他挑了下眉: “柳总想关灯啊?那我自然是不能让柳总如愿了。” 这小子…… 眼下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将客厅照得透亮,柔和明亮的光辉洒下来,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不知为何,柳相宜竟莫名有些慌乱,甚至萌生出了一股退意。 然而脚步刚往后退了一步,就被钟秦淮发现了,他眼疾手快,拽住了柳相宜的手腕,往下一拉。 柳相宜猝不及防,就这么倾倒了下去,在即将栽倒在钟秦淮的怀里时,柳相宜情急之下,立刻伸出一只手,撑在了沙发的边缘上。 虚虚地伏在钟秦淮上方。 就在他暗自松了一口气时,钟秦淮的双手却环上了他的腰,随即往下一压,两人的下半身贴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钟秦淮微微抬头,望着柳相宜,抬头的时候,鼻尖正好可以蹭到柳相宜的下巴,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语气冷幽幽的: “柳总,吸阴气和吸阳气的原理是一样的,这方面柳总比我有经验,所以下一步怎么做,柳总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柳相宜:“……” 他不甘示弱地回呛道: “钟总谦虚了,之前在夜店不经常三天挑一个吗?我看钟总的经验也不比我少……” 钟秦淮抬起一只手,修长冰凉的指尖抚上柳相宜的唇,在柔软湿润的下唇上一边揉弄着,一边淡淡道: “看来柳总对我误会有点深,我吸那些人的阳气,可从来没让他们近过身……” 钟秦淮的话轻飘飘的,像微风一样,但神奇的是,居然一下子就把压在柳相宜心里的那朵乌云吹散了。 心忽然轻盈了起来。 没来由的,像只飘起来的气球。 之后,他听见钟秦淮又凉凉道: “哪像柳总,为了吸阴气,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甚至还假装跟我谈恋爱,柳总不觉得自己很渣吗?” 这小子这张嘴可真会说! 柳相宜忍无可忍,于是低下头。 堵住了钟秦淮的嘴。 第36章 世界终于安静了。 钟秦淮也没再说话了。 柳相宜垂眸扫了一眼,见钟秦淮只是安静地望着他,安静到甚至带着点纵容的意味,仿佛柳相宜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气氛静到有些微妙。 柳相宜的目光不自然地躲开了。 亲完就要起身,后脖颈就被钟秦淮的手按住了,不仅不让他离开,还不满意地挑眉道: “之前柳总吸我阴气的时候,可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吧?” 柳相宜:“……” 他发现了,现在钟秦淮是动不动就拿以前吸阴气的事儿鞭尸,可谁叫他确实在这件事上理亏呢? 但柳相宜又不甘心从此以后就这么被这小子拿捏,于是伸手掐着钟秦淮的下巴道: “不是钟总自己要吸阳气吗?应该钟总主动吧?” “柳总想清楚了?由我开始的话,那什么时候结束也是我说了算。” 钟秦淮好整以暇地往后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对柳相宜说着。 那一截线条流畅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了柳相宜的眼皮子底下。 头顶水晶灯柔和的光晕洒下来,把那截苍白的脖颈衬得像一截凉玉。 黑树枝纹身蔓延在颈侧,如同凉玉上的浮雕,有种诡谲神秘的美感。 第47章 柳相宜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上了那截脖颈,仿佛夏天早晨的湖水,柔软中带着微微的凉意。 指尖摸不过瘾。 心底涌起一股陌生的、奇妙的痒意,促使他做些什么。 柳相宜垂下头。 亲在了那处树枝纹身上。 唇贴在颈侧的下一秒,柳相宜听见钟秦淮的呼吸声顿时微微一乱。 随后,一只手按在了柳相宜的后脑勺上,插进发丝里揉了揉,像是无声的鼓励似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大概是颈侧的皮肤实在冰凉柔软,像在亲一片片雪花似的。 也或许是揉进发丝里的那只手,力道实在控制得太好,温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强硬。 总之,柳相宜魔怔似的,还真的继续动了,沿着最上头的那抹枝桠,一点点地往下亲。 钟秦淮的呼吸声逐渐凌乱,像一个个火星子,溅在了柳相宜的耳朵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也逐渐热了起来。 不满足只是唇瓣的接触,柳相宜伸出舌尖,湿热灵活地舔.弄着颈侧的那片纹身。 揉在发丝里的那只手微微用力,柳相宜被用力地压进了脖颈里。 鼻尖满是钟秦淮冰凉的气息。 他不满地用牙齿咬了咬,在脖颈处留下一连串牙印,随后又用力地吮吸了起来,发出啧啧的声响。 吮得钟秦淮终于受不了了,那截颀长苍白的脖颈往后仰,仿佛一只脆弱的鹤,在仰天发出悲鸣似的。 夹杂着一丝难耐。 但更多的是愉悦的低喘。 落在柳相宜的耳畔,像是一阵阵微风,将柳相宜的心湖吹得泛起了涟漪,脑子也晕乎乎了起来。 就在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小少爷……” 保姆刘嫂的大嗓门飘了进来,瞬间将柳相宜从迷梦中惊醒了似的。 他停下了动作。 耳边,钟秦淮的喘声仍在响着。 插在发丝里的那只手仍在流连地揉弄着,像在催促。 柳相宜忽地直起身。 那只手也顺势从发丝里滑了下来,但仍旧舍不得离开,从发丝往下,滑过柳相宜的脸颊,在他的颈边摩挲着。 柳相宜垂眸,钟秦淮也缓缓睁开了眼,还想要上前去吻他,柳相宜迅速起身,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开后,保姆刘嫂拎着一个大食盒,说来给他们送夜宵。 刚才柳相宜说要给钟秦淮做饭,但柳奶奶知道自家的乖孙哪里会做饭?怕他们饿着,这才叫保姆刘嫂过来送夜宵。 保姆刘嫂说明来意之后,还一副吃瓜的表情,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里边瞧。 可惜门只开着一条缝,还被柳相宜的身体给挡住了,什么都瞧不见。 柳相宜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那道强烈的视线,像深潭里的水草一样,缠在他身上,让人难以挣脱。 想到刚才自己着魔似的那一幕,要不是保姆刘嫂突然来敲门,不知道继续这样发展下去会做出什么来了。 柳相宜主动接过保姆刘嫂的食盒,说要把夜宵送回给奶奶。 关上门。 抱着食盒。 和保姆刘嫂一起离开。 全程不敢回头看。 直到走出别院,微凉的夜风吹来,柳相宜这才感觉脑子清醒了几分。 走到奶奶住的那栋别院时,奶奶还没睡,正在书房里抄写道德经。 见柳相宜抱着食盒过来,她惊讶地放下手中的笔: “怎么,这些夜宵那小伙子不喜欢吃?他喜欢吃什么?奶奶让刘嫂重新给他做。” 柳相宜把食盒放到书桌上,摸了下鼻子,神色不自然地回答道: “奶奶不要管他。” “奶奶怎么能不管呢?” 柳奶奶拖长语调打趣道: “那可是乖孙看上的人,奶奶可不得好好待他……” 柳相宜跟猫被踩了尾巴似的,立刻想也不想地反驳道: “我才没有!” 柳奶奶没说话,只含笑盯着他。 那双眼睛虽然苍老,但隐隐藏着历经岁月和沧桑的睿智,仿佛能将人心看透似的。 柳相宜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把目光移开,近乎躲避似的,别开脸: “奶奶误会了,我没有。” 柳奶奶叹了一口气,拉过柳相宜的手,慈爱地仰头望着这个她一手养大的小孙子: “乖孙呐,知道奶奶为什么没管你大哥二哥,而是先给你相亲么?” 柳相宜转过脸来望着她。 “你大哥二哥小时候养的猫死了,我重新给他俩买一只回来养,他俩也高兴,你不一样……” “你小时候养的那只丢了,就一直心心念念,不肯再养新的。” 柳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二哥说你那个冥婚对象魂飞魄散之后,你那天吃饭连最讨厌吃的香菜吃进去了都不知道,奶奶就知道你的心思了……” 柳相宜眉心一跳。 柳奶奶松开他的手,笑容里带着几分揶揄:“你那个冥婚对象,还是奶奶亲自找到的,姓名,照片,奶奶都看过的,以为奶奶老眼昏花认不出来了?” 柳相宜:“!” 他刚才千方百计地不让钟秦淮和奶奶接触,生怕奶奶知道钟秦淮就是那只本该魂飞魄散的鬼,没想到奶奶早就认出来了! 柳相宜一时心情复杂: “那您……” 似乎知道他的担心,柳奶奶道: “他坐在乖孙的车子里,乖孙还能这么放松,说明乖孙笃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乖孙都不怕,我这个老太婆怕什么?” 说完,又安慰柳相宜道: “奶奶活得够长了,身边什么离婚出轨找小三的,奶奶见多了,有些人的心,比鬼还可怕哩!只要乖孙喜欢,鬼也没什么,奶奶都能接受。” 柳相宜沉默了会儿,又轻咳一声: “说了没有。” 不知为何,这回说话没那么有底气了,像窗外的夜风,一吹就散。 柳奶奶笑了笑,没反驳。 她知道小孙子不肯承认,宁愿自欺欺人,就是因为小时候见多了他爸爸那些不正常的、男女混乱的、甚至几人乱搞的恋爱关系,长大了对恋爱这种事有所抵触也正常。 只是指了指书桌上那张儿子的小遗像,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们三兄弟多多少少都受了你们爸爸的影响,但奶奶还是每天盼啊,盼你们都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你们的人……” 她这三个孙子都很好的。 又聪明又好看性格又好。 她每天吃斋念佛,就是希望三个孙子都能走出父亲留给他们的童年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夏天的晚风拂过,从奶奶别院离开,走回自己别院的时候,柳相宜在别院门口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他知道钟秦淮还在等他的答案。 他制止自己不要深想。 推开门进去时,客厅很安静,还黑漆漆的,竟然不知为何关上了灯。 窗外几缕月光洒进来。 钟秦淮静静地躺在沙发上,是那副标准的睡美人姿势。 柳相宜:“?” 一丝古怪的异样袭上心头。 柳相宜走过去一瞧,钟秦淮闭着眼睛,胸膛毫无起伏,一副不像是睡着,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人那般。 他走到沙发边缘坐下,推了推钟秦淮,然而钟秦淮仍旧没有醒过来。 “钟秦淮?” 柳相宜又叫了一声。 仍旧没有回应。 柳相宜瞬间慌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只小乌鸦扑腾着翅膀,从窗台摸索着飞了过来。 “阿、阿淮!” 小乌鸦飞落到钟秦淮的左肩上,垂眸看了一眼,急得猛扇翅膀: “阿、阿淮真是的!明明这个人、人类就在身边,怎么不多、多吸点他阳气呢?” 柳相宜眸子微沉: “他怎么了?” 小乌鸦翅膀指了指钟秦淮颈侧的黑树枝纹身,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瞧、瞧见这个树枝没?你害得他差点魂、魂飞魄散,最后阿、阿淮是用整个雾山的鬼气重新凝、凝成了人形,但还不够,所以身上才会出现这个树枝形状的疤、疤痕……” “一旦阳、阳气不足,阿、阿淮就会昏、昏迷不醒,再严重点,阿、阿淮就会维持不住人形……” 柳相宜想起重逢后,好几次吻到一半,钟秦淮强行结束时那副隐忍的表情,又想到夜店里那个脚步虚浮,据说第二天下不了床的那个壮汉。 他顿时明白了。 二话不说就俯下身。 吻在了钟秦淮的唇上。 就像当时他趁着钟秦淮睡觉时,偷偷吸他阴气那样,只不过这回,换他来给钟秦淮渡阳气。 第37章 小乌鸦立刻抬起两只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 第48章 它还小。 看不得这个。 捂了一会儿,小乌鸦将小爪子移开一点,透过爪缝偷偷瞟了一眼: 这个人、人类。 竟然还在给阿淮渡阳气? 小乌鸦想瞧瞧阿淮怎样了,金色的竖瞳一瞟,就看到钟秦淮睁开了眼。 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尾轻轻上挑,小乌鸦懂了,这是叫它走的意思。 它歪了歪脑袋,随即握爪: 明白了! 阿、阿淮这是在故意骗这个人、人类的阳气嘛? 可、可不能让阿、淮被发现了,小乌鸦立刻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客厅里恢复了寂静。 钟秦淮复又重新闭上了眼。 唇贴着唇,柔软湿润,微微挤压在一起,带来丝丝的痒意。 这位大少爷难得的主动又温顺地亲他,钟秦淮强忍着回吻的冲动,闭眼享受了会儿,之后再次睁眼,忍不住出声提醒: “柳总,你再这样亲下去,是想第二天也下不了床吗?” 听见钟秦淮的声音了,柳相宜迅速睁开眼,与钟秦淮的视线对上。 来不及思索钟秦淮究竟是什么时候醒的,内心只被他终于醒了的狂喜占据,但柳相宜面上却强装淡定。 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道: “你……你现在感觉怎样?” 见他视线躲开了,钟秦淮抬手掐着他下巴,强行将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凉凉地开口: “被关系不清不楚的人亲了,柳总觉得我心情能好吗?” 柳相宜:“……” 被迫又垂眸端详了他几眼,见钟秦淮脸色不悦,还以为他还没恢复,柳相宜又准备低头给他渡阳气。 谁知下巴被钟秦淮掐着,钟秦淮不让他亲,还继续阴阳怪气地追问: “咱俩什么关系啊柳总?这么一直亲我不合适吧?” 见他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这个,柳相宜急了,拿下钟秦淮掐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直接低头,想要再次堵住钟秦淮的嘴。 钟秦淮偏过头去躲开了。 柳相宜亲在了他的脸侧。 这还是他第一次拒绝自己的吻! 还是在可能阳气不足会维持不住人形的危险情况下! 柳相宜眉毛拧了起来。 又瞥了一眼钟秦淮的颈侧,小乌鸦临走之前说了,阳气不足,颈侧的黑树枝纹身就会显露出来。 并且,阳气越不足,树枝纹身越会蔓延,直到最后树枝会将这具身体撕裂,钟秦淮便会再次魂飞魄散。 预曦正立o 而眼下,脖颈处的那个黑纹身由淡淡的浅黑,转成浓墨般的黑。 在苍白的皮肤上令人心惊肉跳。 柳相宜心猛地一沉。 他顾不得回答钟秦淮的问题,只是学着之前钟秦淮最喜欢的方式,一下一下用鼻尖轻轻蹭着他的鼻尖,像小动物似的可怜巴巴的。 还带着一点祈求的意味。 蹭了几下之后,果然,钟秦淮忍不住转过头来了,那双微沉的眸子软和了一些。 柳相宜的眼神也跟着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又蹭了一下钟秦淮的鼻尖。 钟秦淮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盯着柳相宜,眸子黑沉沉的: “你知道那种渣男吗?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柳相宜怔了一下。 “你比那种渣男还更渣,不拒绝不负责也就算了,现在还这么主动……” 柳相宜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但钟秦淮似乎也不准备听他说了,将柳相宜掀翻压在沙发上,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吻了进去。 狠狠地吮吸着柳相宜的舌尖,仿佛是在报复柳相宜刚才的玩弄似的。 柳相宜不知道上一秒还在审判他,下一秒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但来不及他多想,身体里沉睡的情潮被这个略带暴戾的吻迅速唤醒。 但才吻了不到一分钟,钟秦淮又准备强行结束这个吻了。 察觉到他准备退出来,柳相宜的舌尖迅速追上去缠住。 像在做无声的挽留。 更像赤.裸.裸的勾引。 好渣。 钟秦淮更暴怒了。 但舌尖被缠得紧紧的,带来了极强的快感,他根本抗拒不了。 钟秦淮忍不住回应了起来,带着一股对自己的自暴自弃,又带着一股强烈的、对柳相宜的怨恨。 他回缠住了柳相宜的。 两尾舌尖热烈地交缠了起来。 一时之间,漆黑的客厅里响起舌吻的啧啧响声,两人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似的,两截舌几乎最大程度地卷在了一起,放荡地、色气地、激烈地交缠着,不愿意分开哪怕一秒。 又吮又吸又亲又啃。 舌尖发痒发麻还隐隐带着些微的刺痛,交织成了令人头皮发麻的颤栗感,柳相宜只感觉整个身体都酥酥麻麻了起来,太快乐了! 两人早就已经情动得忍不住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恨不得融进彼此的身体里,明明只是亲在了一起,但力道却让沙发都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钟秦淮吻他吻得很用力。 掐在他腰侧的那只手也很用力。 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按得也很用力,将他整个人按得快要陷进沙发里了。 柳相宜整个人都密不透风地被钟秦淮覆盖住,近乎窒息般地被挤压、被抚摸,被亲吻,被挨蹭。 晕晕乎乎中,他听见钟秦淮在唇齿间含糊地说了一句: “这是惩罚。” 这是惩罚吗? 柳相宜觉得这是享受。 恍惚中,他记起了小时候,他曾很多次无意间撞见过他爸爸柳中原和别人乱搞的画面,有男有女,甚至一群人的都有,那画面太放浪了,丑陋得如同一群毫无人类廉耻和道德,只被原始欲望支配的野兽。 他为此得了厌食症。 少年时期,第一次遗.精的时候,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他仍对自己有了深深的厌恶感。 他不想变得和他爸爸一样,被欲望操控,随时随地找人发泄,为此,他连自渎都尽量克制。 有很多人向他表白,他都拒绝了,他恐惧,他害怕。 害怕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和他爸爸一样,发出那种欢愉又痛苦的嘶吼,露出那副畅意扭曲的面孔。 好恶心。 应该要感到恶心的。 就像高中时,有个学长把他堵在教室里告白,还想亲他,刚一凑过来,他就感觉到恶心了。 他控制不住把学长暴打了一顿。 就好像应激反应似的。 所以……他当初为什么能在钟秦淮睡着的时候那么自然地亲下去的? 现在又为什么能亲得这么难舍难分,还觉得这是一种享受,是快乐。 “怎么哭了?” 吻暂停了,漆黑的客厅里,柳相宜听见钟秦淮低声说了这一句。 之后,一个一个安抚的、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眼角。 眼角冰凉凉的,还带着点湿意。 “这么不愿意吗?” 钟秦淮的叹息响起。 察觉到钟秦淮要起身离开,他想也不想双手就揽住了钟秦淮的脖子,用力一压,钟秦淮重新低下了头,与他再次贴在了一起。 唇贴在了一起。 身体也是。 柳相宜仰头继续吻进了钟秦淮的嘴里,他还想要。 他喜欢。 他享受。 柳相宜终于想明白了,这就是情难自控。不喜欢的人才会恶心,面对真正喜欢的人,只想要跟他亲更多,亲更久。 钟秦淮的口腔好凉。 但他的又是热的。 会所里某些头牌会专门把冰块含在嘴里服务客人,让客人体验冰火两重天的快感,柳相宜不知道这些,但不妨碍他体验到了这种极致的享受。 他躺在那张长长的沙发上,沙发有半张床大小,很长,他难耐地曲起一条腿,手指插进了钟秦淮的头发里,受不住似的,用力地揉着。 许是抓疼了,钟秦淮微微晃了下头,发丝轻柔,刮在他的大腿内侧,带来一阵痒意,柳相宜忍不住想要合上腿,又被钟秦淮拦住。 “这也是惩罚。” 钟秦淮低低地说着。 罚他什么? 柳相宜很快就知道了。 钟秦淮罚他被快感差点逼疯,罚他被钟秦淮那截湿热灵活的舌尖撩拨到失控,最后释放时,忍着羞耻不想出声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叫了起来。 钟秦淮这才大慈大悲地结束了惩罚,但仍不肯放过他,像只蛊惑人心的鬼魅似的,又一点点地吻上来,伏在上方,垂眸盯着。 柳相宜闭着眼睛,似乎还陷在情潮的余韵中,胸口剧烈地起伏,睫毛微微颤动,眼尾似乎沁出了湿润。 一副情热还未褪去的生动模样。 白皙俊美的脸颊微红,泛起湿漉漉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了上面。 钟秦淮低头,伸手将发丝拨到一边,又继续目不转睛地欣赏着。 第49章 似乎刚才所有的忍耐、忍受、和努力,都是为了欣赏这一刻。 那张唇,被他亲得好似玫瑰花瓣揉出了汁水,靡艳得令人心惊。 他忍了忍,还是无法抗拒地,在柳相宜的唇上落下一个长长的吻。 他认输了。 就算没有名分地被柳相宜玩弄。 他也心甘情愿。 柳相宜颤巍巍地睁开眼。 此刻,大概是客厅寂静漆黑的氛围让他觉得安全,又大概是钟秦淮的眼神湿漉漉的,像某种可怜脆弱的小动物。 刚才还很强势地把自己压着亲得那么狠,为什么露出这种眼神? 没来由的,柳相宜见不得钟秦淮露出这种表情,就跟被针刺了似的,他的心隐隐疼了起来。 催促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想让这个人开心起来。 想让他也快乐。 “我……” 然而刚说了一个字,他就感觉困意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不知道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把钟秦淮想听的那个答案说出来。 柳相宜努力支撑住,继续艰难地开口:“我……” 然而支撑不住了。 完蛋。 柳相宜心不甘情不愿,但仍旧抵不住那股困意,缓缓合上了眼睛。 钟秦淮:“……” 见他真的话还没说完,就沉沉睡过去了,钟秦淮叹了一口气。 他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和柳相宜亲得太过投入,亲得把时间都忘记了,柳相宜的阳气被吸走大半,精神颓靡到睡过去了也正常。 但他刚才想说什么呢? 是想回答他那个问题吗? 答案已经无所谓了。 柳相宜怎么想的,也不重要了。 钟秦淮眸色沉沉地盯着他。 柳家祖宅。柳树上。小乌鸦是被晚风吹醒的,它睁开金色竖瞳一瞧,天边的月亮已经隐没进了乌云里,此时已经后半夜了。 阿、阿淮应该吸完阳气了吧? 小乌鸦扑腾着翅膀,循着钟秦淮的鬼气,飞进了那栋别院。 “阿、阿淮……” 它悄然落在窗台上: “你、你阳气吸得怎、怎么样?” 钟秦淮立在客厅里,指尖飘出一丝黑雾,那抹鬼气绕着沙发转了一圈,瞬间沙发就恢复了原样。 这要是明天保姆看到沙发凌乱不堪的样子,那位少爷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等沙发恢复了之后,钟秦淮这才在沙发上坐下,唇角微微上扬。 他没回答,但小乌鸦瞅了瞅,见他一副懒洋洋的、心情愉悦的样子,小乌鸦又展翅飞了过去,落在钟秦淮的肩膀上,瞅了一眼他的脖子。 果然很好。 脖子上那个黑树枝疤痕消失了。 小乌鸦大喜过望: “所、所以阿、阿淮阳气吸够了?” 又歪着小脑袋一瞧,小乌鸦的视力很好,能从漆黑的夜色里,看到钟秦淮的嘴唇红润,还微微肿了似的。 小乌鸦握爪! 阳气吸得嘴巴都肿了。 肯、肯定吸得够够的! 小乌鸦又瞅了一眼卧室的方向,门虚虚掩着,能看得到柳相宜安静地躺在被窝里沉睡,露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无名指上还带着戒指。 小乌鸦又不满地扇了扇翅膀: “阿淮干、干森么送那个给它?” 那个普通人类不知道。 它可知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戒指! 而是用阿、阿淮的骨灰做成的。 本、本来就阳气不足,还专门耗费鬼气给这个人类做这个戒指。 “这样不好吗?” 钟秦淮唇角漾起一丝弧度: “方便我随时随地地吸他阳气。” 小乌鸦:“?” 对哦。 那个戒指一旦戴上,是取不下来的,这样,阿淮随时都能感、感应得到这个戒指的主人在哪里。 想什么时候吸阳气就找过去吸! 钟秦淮偏头看了一眼卧室。 柳相宜窝在被子里,露出一张俊美的侧脸,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唇角微微弯起,显得沉静又乖巧。 仗着他睡得沉,钟秦淮的眼神不再收敛,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这也是惩罚。” 第38章 趁着柳相宜在沉睡,小乌鸦在别院里撒欢地飞来飞去,忽然,它抬头看到了什么,翅膀都忘记扇了。 啪唧一声。 飞到一半从半空中栽了下来。 被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稳稳接住。 小乌鸦于是心安理得地躺在了钟秦淮的掌心里,昂起小脑袋看向不远处: 不远处,柳家祖宅的某栋建筑之上,竟然翻滚着一团黑色的东西,乍一看,像是一团散不去的乌云。 “那、那是……” 小乌鸦歪了歪脑袋,忽然大惊: “那是鬼气!” 钟秦淮闻言,眸子微微一沉。 这地方怎么还有会鬼气呢? 随即化成一团黑雾飘了过去。 小乌鸦见状,也扑腾着翅膀跟了过去,飞过去一看,那栋鬼气笼罩的建筑古色古香的,牌匾上四个大字: 柳家祠堂。 祠堂门没关,在夜色里敞开,里边灯火辉煌,不是灯光,而是左右各两边亮着长长的两排蜡烛。 蜡烛从祠堂最里边一直亮到门边,照得祠堂里边一览无余。 小乌鸦偷摸摸飞落到窗台边,小脑袋往里一探,祠堂最里边摆着一张供桌,竟是由黄金打造的。 供桌上供奉着诸多牌位,其中最后边的一张无字牌很是显眼。 无名无字。 牌位上还沾着几滴血。 小乌鸦飞了进去,刚落到那张黄金打造的供桌上,下一秒,它的脑子里就感应到了一个画面: 是在这个祠堂里举办的一场吊唁,祠堂正中央放着一副棺材,供桌上摆着一副黑白遗像。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不顾众人阻拦,扑到棺材上哭得快要晕过去。 棺材旁边还跪着三个小男孩。 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窃窃私语: “可怜哟,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这柳家大少爷死在了25岁生日的前一天……” “这柳家老太太要是活得够久,估计还得再送走那三个小的……” “这要真活不过25,以后哪家姑娘敢嫁给柳家这三位小少爷哇,这不得害人家守活寡不?” 宾客们大概是觉得柳家老的已经顾不得宾客了,完全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之中,而三个小的又不懂事,所以无所顾忌地议论了起来。 听到大人在议论“柳家人活不过25岁”的那个传闻,其中大点的那个小孩听见了,哭唧唧地问他两个弟弟: “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 最小的那个握着拳头道: “不会!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画面一转,同样是在这个祠堂里,夜色深深,柳相宜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左手拿着一把小刀,右手拿着一块无名牌。 小刀正要划破胳膊的时候,柳宴池就从祠堂里冲了进来: “三弟!那只鬼已经魂飞魄散了,你就算用血招魂也没用的!” “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 说完,他在胳膊上划了一刀,顿时一滴滴血滴在了无名牌位上。 柳宴池急得哎呀一声,又劝: “三弟,这招魂阵法需要七七四十九天!也就是说每一天都要……” “我知道。” 柳相宜神色平静地回答。起身,把那块沾上血的无名牌位放在了供桌上,和其他牌位摆在一起。 小乌鸦眨了眨金色的竖瞳,它有通灵的能力,所以才能通过翅膀触摸旧物看到一些残存的影像。 怪不得祠堂上方会有鬼气笼罩,原来之前在这里举行过招魂仪式。阿淮没死,魂自然招不回来,只能把阿淮的鬼气招过去了。 它努力瞪大黄色的竖瞳,凑近一看,那块无字牌位上血迹斑斑,上面还干涸着新鲜的血,看样子是不久前滴上去的。 “嗦、嗦以那块无字牌位是……” 小乌鸦回头,阿淮那丝黑雾不知何时已经飘走了。 第二天,柳相宜是被窗外淅沥淅沥的雨声吵醒的,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天气雾蒙蒙的,看不出时间。 手机就搁在床头柜上。 柳相宜想抬手拿过来,手酸得抬不起来,就跟昨晚跑了一整晚的马拉松一样,直到现在,身体还残留着深深的疲倦感。 昨晚的画面蜂拥地涌进脑海,柳相宜记得自己最后大概是阳气被吸走大半,困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怪不得某个相亲对象说,那些被吸走阳气的人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手机拿过来一看,竟然已经下午了。 柳相宜转身一看,愣住了。 钟秦淮竟然还躺在旁边。 第50章 他居然没有消失?! 柳相宜眨了眨眼,这还是他难得的第一次在白天看到钟秦淮的睡颜。 之前都是躺平的睡美人姿势。 现在居然是朝着他这边侧睡。 闭着眼睛,面容沉静,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雪山般凛冽的气质。 柳相宜甚至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从他那边朝自己飘过来。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盯了多久。直到钟秦淮的睫毛颤了颤,似乎要醒过来了。 柳相宜赶紧闭上了眼。 随后懒洋洋的声音蓦地响起: “怎么不继续盯了?” 柳相宜:“?” “柳总就这么喜新厌旧吗?盯个几分钟就看腻了?” 柳相宜:“?” 钟秦淮凉凉道:“果然是渣男。” 柳相宜:“……” 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小子刚才是在故意装睡,柳相宜猛地睁开眼。 果然,钟秦淮眼睛已经睁开了,眸子里含着一丝戏谑,正望着自己。 不知为何,被钟秦淮含笑的眸子看得有些脸热,柳相宜轻咳一声: “现在不是白天吗?” “只是不能晒太阳而已。” 钟秦淮说着,施施然起身,靠坐在床头,转过头来,继续盯着他: “所以昨晚柳总打算说什么?” 柳相宜这回,脸终于蹭地一下热了。然而现在是大白天,又是在这种被钟秦淮盯着问的情况下,不知为何,他突然紧张了起来。 “我……” 失去了像昨晚那样黑夜中的安全感,柳相宜竟一时难以开口了。 眼神从钟秦淮的脸上逃开,柳相宜翻了个身,正面仰望着天花板。 “……我忘了。” 钟秦淮不期待,也不失望,神色平静地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柳相宜的胳膊上,刚才一个翻身,睡袍上的袖子被蹭地撩上去了一些,胳膊上露出几条淡淡的疤痕。 钟秦淮伸手把他的手腕攥过来,把长袖往上推,便看到了整条胳膊。 像是被什么尖锐的利器划过似的,深深浅浅,密密麻麻,一道叠着一道,布满了半个胳膊。 不用数,钟秦淮也知道。 一共49道。 见钟秦淮盯着自己的胳膊看,眸子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绪,柳相宜试图想将胳膊抽回来,没抽动。 他只能强装淡定,云淡风轻道: “哦,小时候贪玩,不小心弄的。” 钟秦淮掀起眼皮盯了他一眼,眼神犀利,柳相宜被盯得头皮发麻,甚至觉得自己的谎言被他看穿了似的。 他紧张了一瞬,但幸好钟秦淮没再追问,意义不明地盯了他一眼后,又垂眸看向了他的胳膊。 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即手腕处忽地一片凉意。 他垂眸一看,钟秦淮冰凉凉的指尖沿着手腕处一点点抚摸上去。 柳相宜又抬眸望了钟秦淮一眼,他垂着头,浓密纤长的睫毛将眼底的情绪遮住了,脸上也面无表情。 他轻柔地抚过每一条疤痕。 动作带着一丝莫名的温柔。 窗外的雨还在淅沥淅沥地下着,卧室里的氛围静谧又和谐。 柳相宜又陡然生出了一股勇气。‘ “其实我……” 他刚一开口,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的,是保姆刘嫂的声音: “小少爷!都中午了,怎么早饭也没吃?没出什么事吧?” 柳相宜:“……” 刚冒出来的勇气就被保姆刘嫂的大嗓门给吓回去了。 柳相宜颇有些懊恼地想要抽回手,却被钟秦淮攥着不放。 接着,他抬起指尖。 从指尖里飘出丝丝黑雾。 柳相宜知道那就是鬼气。 鬼气如黑雾一般,丝丝缕缕地钻进了他的胳膊里,只几秒的功夫,手臂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就全部消失了,恢复到了往日那般白皙光洁。 钟秦淮这才松开手,散漫开口: “所以刚才柳总想说什么?” 柳相宜木着脸:“说我饿了。” 十分钟后。柳相宜托着疲惫的身体,坐在了餐桌旁吃饭。 保姆刘嫂在旁边碎碎念: “小少爷,昨天那个老太太跟您推荐的那个冯家阿泰知道吧?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眼睛瞎了!” 柳相宜握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坐他对面的钟秦淮,但那小子一副神色未变的样子,还在悠悠闲闲地喝着一杯水,等保姆刘嫂走后,柳相宜便忍不住问他: “这到底怎么回事?” 钟秦淮仍旧是那副淡然神色: “只是做个交易而已。” 冯开泰从一出生妈妈就难产死了,他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从来没见过他妈妈一面。 于是冯开泰就以自己的阳气为代价,跟钟秦淮做交易,钟秦淮让他见到了阴间的妈妈。 但阳气亏损过多,身体是容易出问题的,这不,眼睛就瞎了。 柳相宜听了心情复杂。 他和冯开泰交情不深,学生时代只是同校认识而已,小时候他也曾经看过冯开泰跟人打架,那人骂冯开泰是没妈的孩子,有娘生没娘养。 冯开泰暴怒,一脚就踹过去了。 那是冯开泰的逆鳞。 他会做出这种选择也不意外。 想到这,柳相宜又忍不住问: “那你现在阳气吸够了吗?” 够了。 已经足够他神魂不灭。 人形不散了。 但钟秦淮倾身过去,在柳相宜的唇上又亲了一下: “当然是还需要靠柳总了。” 钟秦淮云淡风轻地恐吓道: “不然我会魂飞魄散的……” 第39章 保姆刘嫂走后,客厅又恢复了平静,柳相宜一边喝着海鲜粥,一边时不时瞟一眼坐对面的钟秦淮。 此时已经是夏天了,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凉风从窗外吹进来,把燥热都吹走了,是难得的宁静又惬意的午后。 柳相宜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勺子,垂眸搅动了几下,语气也跟那搅动的动作似的,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钟总昨天不是还追着问我答案吗?怎么今天又不问了?” 钟秦淮哼笑一声,眼尾轻轻挑起,他就这么望着柳相宜,从善如流似的,漫不经心地开口: “所以柳总答案是什么?” 语气太过于随意,好似他压根就不对答案抱有期待,只是随口说出来调侃自己的。 这种玩笑似的氛围里,那些郑重又认真的回答实在不适合说出口。 柳相宜只能把忽然冒出来的一丁点勇气又咽下去了,和着碗里的海鲜粥一起。 食不知味地吃着,又转念一想: 既然答案找不到好的时机说出口,那用行动表示不也一样? 一碗海鲜粥喝完,因为阳气损耗过半而颓靡的精神也稍稍好些了。 柳相宜又提出去散散步。 柳家祖宅占地面积很大,沿着别院一路走到后山,后山栽种了一大片玫瑰,橘黄色的,将阴沉沉的天空映衬得宛如晚霞似的。 “这是我们柳家的玫瑰园。” 柳相宜眼珠子游移了会儿,颇有些不自在,他平时可很少来这种地方,今日特殊,总觉得需要去一些比较浪漫的地方,才比较好开口。 两个大男人,来玫瑰园,多少带点暧昧吧?反正刘备和张飞是不会去玫瑰园这种浪漫的地方散步的。 柳相宜说这话的时候,余光斜瞥了钟秦淮一眼,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然而,不知为何,钟秦淮停留在玫瑰园的门口,没再往前一步。 柳相宜见状,颇有些失望,又转身,强装镇定地挑眉笑答: “钟总要是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去别的地方逛逛也行。” 钟秦淮眸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分析他的表情似的,之后,云淡风轻地抬脚踏进了玫瑰园。 见他进来了,柳相宜不自觉露出一个浅笑来,又对他刚才的异样有些不解,追问道: “刚才怎么了?” 钟秦淮走到他旁边,散漫回道: “明明身体不适,还非要出来散心,觉得今日的柳总有些反常而已。” 柳相宜:“……” 但此时要他干躺在床上休养生息,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个合适的好时机,把这个答案告诉钟秦淮才行。 柳相宜摸了下鼻子,神色有几分羞赧之意,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反正反不反常你别管,带你来这,自然是有我的目的的。” 说完,余光又斜瞥了旁边的钟秦淮一眼,见他环顾一圈,状似在欣赏玫瑰花海,柳相宜暗自松了一口气。 柳家的玫瑰园,藏在苍翠后山之中,号称柳城的三大胜景之一。 第51章 见钟秦淮大概也喜欢,柳相宜于是继续引着他,穿越花海往前走。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低头一心赶路,却没察觉到旁边的钟秦淮随意地摘起了一朵黄玫瑰,黄玫瑰的花苞里贴着一张符咒。 钟秦淮眸色顿时微沉。 他抬头环顾四周,整片玫瑰园里布满了符咒,全都隐藏在玫瑰里。 察觉到钟秦淮的脚步慢下来了,柳相宜转头又问: “怎么了?” 钟秦淮转过头来的时候,那双微沉的眸子眨了一下,又顿时恢复了往日那般散漫,他晃了晃那支玫瑰。 藏在玫瑰里的那个符咒顿时化成了一丝白雾,咻地一下消散了。 等柳相宜垂眸去看的时候,只看到了一支普通的玫瑰,被他摘了握在手里。 柳相宜眨了眨眼: “你摘它做什么?” 钟秦淮将那支黄玫瑰扔在了一旁的花丛里,懒洋洋地笑答道: “大概这支花和我八字不合吧。” 柳相宜:“?” 算了。 这小子一向喜欢胡言乱语。 柳相宜没太在意,继续往前走。 玫瑰园的中央有栋森林小屋,柳相宜推开门,走进去: “这是我小时候藏宝的地方。” 他说着,在里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样什么东西,藏在手心里,转身走到钟秦淮面前,将手伸过去,掌心打开。 钟秦淮垂眸一看。 是一枚戒指。 看着有些年头了。 墨绿色,上面还沾着一些灰尘。 柳相宜轻咳一声: “我这是礼尚往来。” 说完,又将手掌往前递,递过去一些,强装不在意地开口道: “就十几年前的小东西,不值钱,你要是不喜欢的话,那……” 他说着,就要把手收回去,就看到钟秦淮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之后,把那枚戒指从手掌心里拿了起来,垂下头去,眼神专注地望着,像是在认真欣赏似的。 反而让柳相宜莫名几分耳热。 “所以柳总突然送我这个做什么?” 听见钟秦淮淡淡地开口问,柳相宜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肯看他,还一副随意的口吻回道: “钟总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人人情,你……你既然送了一个给我,那我还一个回去很合理吧?” 说完,这才把视线落在钟秦淮脸上,看他的反应。 见他捻着那枚戒指在指尖转了转,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柳相宜顿时有些惴惴不安: “你……” 话刚起个了头,钟秦淮就抬眸,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所以柳总是因为不想欠我人情才送这个的?” 柳相宜:“……” 见钟秦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柳相宜感觉自己的耳朵又热了起来,他克制自己,眼神不再逃避,不甘示弱地盯回去。 “也、也不是这样。” 钟秦淮嘴角勾起,往前倾身过去,凑近,歪着头打量着柳相宜。 似乎这样略带着羞恼和紧张的柳相宜平时可不多见。 他觉得很新鲜。 虽然心里隐隐有点猜想。 但他又不敢过多期待。 只能转着手中的那枚戒指,继续耐心地追问道: “那是为什么?” 声音温柔,像是此时拂过的风,夹杂着玫瑰的香气,清清浅浅地朝柳相宜飘过来。 微风。玫瑰园。空气中还浮动着浅淡的香气,以及,面前这张顶级骨相的面孔,气氛正好。 静谧又浪漫。 柳相宜感觉脑子有点微微的眩晕,像是喝了半杯红酒似的,有种微醺的错觉。 “我……” 他忍不住也凑过去了。 在即将贴上钟秦淮那张唇的时候,四周忽然响起哗啦的一声。 柳相宜扭头一看,森林小屋外边,整个玫瑰园的花瓣突然纷纷扬扬地飘了起来。 花瓣盘旋在半空中,形成一股强大的飓风似的,将整个小屋围得密不透风,似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柳相宜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窗外有道陌生的声音响起: “我们早就在玫瑰园里布了五行八卦阵,你这只恶鬼既然自投罗网,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柳相宜:“?” 静谧浪漫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窗外的花瓣将视线遮得严严实实,柳相宜无法看到窗外是什么情况,但通过窗外那人的话也大概猜出来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钟秦淮,见他神色淡定,一副毫不意外的样子,柳相宜眉心一跳: “你、你早就发现了?” 钟秦淮轻轻挑了下眉,他没回答,只见窗外刚才纷飞的花瓣,有一片飘了进来,落在了柳相宜的发丝上,他伸手将那块花瓣拂拭了下去。 见他沉默,柳相宜便知道了。 “那你还……” 钟秦淮捻起指尖上的那片花瓣,轻轻地吹了一下,那片花瓣就从窗外飞出去了,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匕首似的,飞出去的下一秒,窗外就传来“哎哟”一声惨叫。 听得柳相宜心惊肉跳。 与此同时,钟秦淮悠悠的声音响起,像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 “不是柳总想要来这里散步的吗?” 柳相宜一听,生怕他误会了似的,急急地表示: “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窗外几道声音打断了:“这只恶鬼居然还敢伤人?” “诸位师兄们,一起启动阵法!” “把这只恶鬼收了,他的鬼气可比黄金还值钱呢!” 柳相宜一听顿时冒火。 他正要冲出去,被钟秦淮拽住了手腕,随后,眼前顿时一黑。 是钟秦淮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一片漆黑中,耳朵就尤为敏感,柳相宜只听见窗外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伴随着各种惨叫声: “挖草!这恶鬼竟然敢吸我阳气?” “啊啊啊师兄救命!” “我不行了,现在跑来得及吗?” 声音此起彼伏,人数不少。 只一分钟不到,那只遮住自己的手松开了,柳相宜缓缓睁开眼,钟秦淮还安安稳稳地一直站在自己面前。 他定了定神,扭头看向窗外。 窗外的花瓣仍旧飞扬在半空中,只不过不像是方才那般来势汹汹,如同飓风席卷一切似的,极具压迫感和破坏性,而是如同流萤一般,在半空中纷飞旋转,怎么也不落下来。 带着几分浪漫的意味。 柳相宜走到窗边,欣赏了会儿窗外的花瓣雨,之后,这才发现花丛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多道士。 穿着道士服。 手持浮尘。 竟有数百人之多。 如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 柳相宜心猛地一沉: “他们……” 钟秦淮走到窗边,望了一眼花丛里的那些道士,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转瞬即逝,又淡然道: “只是睡死过去罢了。” 柳相宜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猜想大概是钟秦淮把他们的阳气吸走了大半,这才颓靡得昏睡过去了。 钟秦淮又转着手中的那个戒指,继续好整以暇地追问: “所以,柳总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送我这个吗?” 柳相宜抿了抿唇,正要回答,从花丛里又蹿出一个声音: “嘿嘿想不到吧恶鬼?还有我呢!” 柳宴池从花丛里蹿出来,朝森林小屋奔过去,刚没跑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远远地飘过来: “住手!” 柳宴池顿时停了。 柳相宜扭头一看。 柳奶奶闻讯赶来了,急急地对着柳宴池走过去,挥起拐杖对着他的后背打了好几下: “你这个做二哥的怎么这么乱来?” 柳奶奶又拐杖一指,指了指钟秦淮手上的那枚墨色绿戒指: “什么恶鬼?那可是你三弟带回来的对象!没看到你三弟把传家戒指都给他了吗?” 柳相宜脸蹭地一下,热了。 第40章 压根就不敢看旁边的人是什么表情,柳相宜只觉得自己忙活了一整天,无法说出口的那个答案,没想到被奶奶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柳相宜余光瞥了钟秦淮一眼,发现钟秦淮也在用余光瞥他,两人的视线不经意间悄然对上了。 原来钟秦淮也会有这么不游刃有余的时刻。 柳相宜只短暂地瞟了一眼,就立刻把目光移开了。 下一秒,钟秦淮的眼神也移开了,他垂着头,指尖转着那枚墨色绿的戒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玫瑰园里,柳奶奶气急败坏地举着拐杖,将柳宴池打得嗷嗷叫着,正捂着脑袋在上蹿下跳。 第52章 旁边适时地传来幽幽的声音: “所以……柳总送我的这个是传家戒指啊?这么宝贵的东西为什么送我?” 柳相宜轻咳一声,此时不远处奶奶和二哥还在,他自是说不出口的。 然而钟秦淮像是故意似的,悄无声息地向他这边靠过来一些,近到胳膊都快要碰到他的胳膊了。 他轻轻挑眉,还在追问: “为什么?” 还轻轻碰了碰柳相宜的胳膊。 柳相宜眼神乱瞟,不好意思吱声,钟秦淮还在执着地轻轻撞他。 这小子! 柳相宜瞟了一眼不远处还在你追我逃的祖孙俩,一把扯过钟秦淮,把他推到窗户里边的墙上,颇有几分羞恼的意味,恶狠狠地低声道: “我奶奶不是说了吗?” 都、都说了是他对象了! 这小子刚才聋了吗? 柳相宜带着几分幽怨地瞪着他。 然而钟秦淮像是知道即将逗弄过头了似的,他整个身体放松地仰靠在森林小屋内的墙壁上,歪着头,轻笑道: “我其实没有太听明白,不过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他说着,又垂下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柳相宜的鼻尖,又重复道: “是什么都无所谓。” “我不介意。” 这副随意的语气和姿态,反而让柳相宜有些手足无措,他眨了眨眼,不知为何,钟秦淮说得越是轻描淡写,他越觉得隐隐有些难过。 “昨天不是还追着问我要答案吗?现在就开始无所谓了?” 说到这,他恨恨地咬了一下钟秦淮的鼻尖,抬眸直直地望着钟秦淮: “为什么无所谓?” 钟秦淮没回答,头又垂下去一点,轻轻地贴上了柳相宜的唇。 动作很轻柔。 但睫毛低垂,闭着的眉眼间却隐隐浮现出一丝沉郁。 他自然是有所谓的。 柳相宜睁着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伸手想抹平他眉间那点淡淡的郁气,谁知刚一抬手,就被钟秦淮攥住了。 “为什么无所谓?” 这回,轮到柳相宜来追问了。 钟秦淮不仅没回答,反而从浅浅地贴着唇变得探进了柔软的口腔里,试图堵住他的嘴似的。 柳相宜挣扎了一下。 他还记得奶奶和二哥还在外边你追我逃呢。 但他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就轻易地把钟秦淮推开了。 抬头一看,钟秦淮的睫毛再次低垂下来,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柳相宜顿时心被揪起来了似的。 想解释他不是不愿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太礼貌。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足以弥补刚才的误会。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氛围始终萦绕在两人之间。 洗完澡出来,柳相宜环视了一圈,钟秦淮不在卧室。 他加快脚步,在整个别院里搜寻,客厅不在,书房不在。 柳相宜即将走出别院,忽然,从后花园里飘出一道结结巴巴的童音: “阿淮真、真笨!明明发现那里被人布了阵法了,还、还走进去!” “我们还是回雾、雾山吧……” 柳相宜脚步顿住。 来不及听见钟秦淮回答,他就走过去了,打开通往后花园的门一看,那只小乌鸦像是早早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振翅飞走了。 柳相宜只望了小乌鸦一眼,就转过头来,走到钟秦淮面前: “你要走了吗?” 钟秦淮姿态闲散地往后一靠,倚在了一株柳树下,懒洋洋地笑答: “这要看柳总希不希望我走了……” 当然不。 但他好像又没什么理由挽留。 夜色漆黑,虽然已经挨得很近了,但柳相宜始终看不清钟秦淮脸上的表情。沉默半晌后,柳相宜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你、你现在需要阳气吗?” 钟秦淮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等他回答柳相宜就亲上去了。 起初,和之前任何一次接吻时一样,温柔而缠绵地唇齿交缠。 两人倚靠在树下热吻,吻到情动时,两人的身体忍不住紧紧贴在了一起,那棵柳树,也因为两人蹭在一起的动作微微发颤。 柳枝在夜风中摇曳了起来。垂下来的树枝尖儿拂过柳相宜的脸颊。 吻到近乎窒息时,两人才不得不艰难地分开。柳相宜喘息着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柳树旁边的花丛里。 这个后花园在别院的后面,栽满了三角梅,长得很是茂盛,花瓣层层叠叠,将近一两米高。 柳相宜躺在花丛里,甚至都看不到漆黑的夜空,只能从花瓣的隙缝中隐约瞧见一点夜色。 今夜连月亮都隐没进了乌云里。 两人的身体都被长高的三角梅花瓣遮掩住了,晚风拂过,三角梅花海摇曳生姿,完全看不到花丛下边,两具修长的身体紧贴在一起。 钟秦淮还埋在他颈边喘息着,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平息内心的躁动。 柳相宜余光瞥了一眼四周,后花园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当时他图清净,选了这栋别院,在柳家主宅的最里边,别院后面就是后山了。 此时,除了他俩的喘息声外,一片寂静,柳相宜眨了眨眼睛,这才低声解释,说他不知道那个玫瑰园里被布下了什么五行八卦阵,怕钟秦淮不信,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已经把那些道士打发走了,他们闯不进来了。” 钟秦淮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笑了一声,呼吸洒在颈侧的皮肤上。 又酥又痒。 方才平息的情热又顿时在身体里蠢蠢欲动,柳相宜深吸一口气: “你……” 钟秦淮埋在他颈窝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语气随意地附和着: “嗯?” 柳相宜摸了摸钟秦淮的头发,语气状似云淡风轻地开口道: “之前……是不是还有流程没走完?” 无论是他俩第一次约会时,钟秦淮当初心心念念说的最后那个流程。 还是冥婚时说的最后那个流程。 意识到柳相宜在暗示什么,钟秦淮瞬间从颈窝里抬起头。 漆黑的夜色里,柳相宜仍能看清那双狭长的眸子里蓦地像是亮起了两簇暗火,他直勾勾地盯着柳相宜。 甚至眨了眨眼。 脸上带着惊讶、和一丝不可置信,柳相宜甚至觉得他愣神的这个片刻,是不是在想自己幻听了。 他都这么暗示了。 然而钟秦淮仍旧没什么动作。 只是伏在他上方,垂眸盯着他。 柳相宜被他目光灼灼盯得耳朵都热了起来,刚才提起这个危险话题的勇气又咻地一声,跟被戳破的气球似的,突然完全消散了。 “你要是不想的话,那……” 话还没说完,钟秦淮就俯下.身来了,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急切得仿佛不能再多忍耐一秒。 与方才温柔的吻不同,这个吻从一开始就很激烈,带着热切和激动。 吻从唇角一路往下,沿着下巴,吻进了颈窝,柳相宜刚洗完澡不久,身上还残留着些微的水汽和潮意。 显得皮肤光滑又柔软。 一路吻下来,像是在吻一片片沾了雾气的花瓣似的。 沿着颈窝一路吻下去,他只穿着一件夏季的轻薄睡袍,睡袍被一点点吻落,钟秦淮在那片光洁白皙的肩上落下了一个吻。 第41章 钟秦淮的唇是凉的。 但吻却是热的。 柳相宜的肩膀微微颤了一下。 幸好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周围漆黑一片。 还被花瓣层层叠叠地遮住了。 没人能看得见他此刻这副模样,睡袍被一点点地吻落,一阵晚风拂过,三角梅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又落满了他全身。 后花园的三角梅被柳家的园丁打理得太茂盛了,花瓣密密的,稍微被风一吹,就簌簌地落下,覆盖在了修长白皙的身体上。 钟秦淮撑着双臂,支起上半身,忍耐着,欣赏了会儿身下这副美景。 只可惜夜色漆黑,只能通过层层叠叠的花瓣,模糊地看到朦胧的白。 被目光灼灼地垂眸盯着,柳相宜颇有些羞恼地抬手拽住钟秦淮的衣领往下一拉,将钟秦淮整个人拉下来。 两人的唇又贴在了一起。 这回,钟秦淮又将覆在他身上的花瓣一片片地吻落,从额头、眼睛一路吻下去,直到脚踝处落下冰凉的一个吻,柳相宜的身体微微发颤。 今日是阴天,到了晚上又弥漫起了一层浓重的雾,白茫茫的雾气飘进了后花园,将整个花园都笼罩住了。 激烈吮吻的声音,喘息的声音,以及皮肤贴在一起细细颤栗的细微声响,似乎都被雾气锁在了后花园里。 第53章 朦胧的薄雾中,飘出一道轻笑声,低低的,带着些微的揶揄: “钟总会吗?” 刚调侃完,耳朵就被咬了一下。 柳相宜轻轻嘶了一声,钟秦淮咬得还挺用力,他似是难耐到极点了,但仍隐忍地、耐心地做足前戏,柳相宜的身体和情潮逐渐被唤醒,已经烧得整个身体都好似在烈火之中。 他又忽然不满了起来,也用力地揪了下钟秦淮的发丝: “你这都是、都是哪里学来的?” 钟秦淮低笑一声: “上次约会攻略里学到的。” 那个新手约会攻略长达上万字,尤其对于最后一个流程,更是花了很多篇幅,描述了如何通过耐心和温柔的服务取悦对象。 钟秦淮也是一个新手,因此对那个攻略做过一番认真的研究。 虽然事发突然,缺少了些工具,但他记忆力很好,记得攻略上说过的一些技巧,如何让对象放松身体,以及如何让对象能全身心地享受快乐,从而最终共度一个激情浪漫的夜晚。 “冷吗?” 钟秦淮附在他耳边,情人私语般,声音和平常不一样,带着一丝低哑和喘息,听得柳相宜耳尖微痒。 他轻轻摇了下头。 夏季的夜晚,说不上冷,钟秦淮的身体带着一丝丝凉意,正舒适。 见柳相宜摇头,钟秦淮轻笑一声,又咬了咬他的耳朵,悄声道: “那我继续。” 柳相宜又轻轻嘶了一声。 大概因为钟秦淮的技巧虽然生疏,但服务和态度都太优质了,整体下来仍然是爽感大于痛感,柳相宜没有拒绝。 第一次是在层层的花瓣之下,带着微凉的雾气和露珠,是清醒的。 后来回了浴室里,他被钟秦淮放进了浴缸之中,泡在温热柔软的水中,身体上的疲惫被逐渐舒缓。 此时后半夜时分,两人相拥着,都没人说话,浴室里流淌着静谧而惬意的氛围。 他双手揽在钟秦淮的后脖颈上,钟秦淮则垂头埋进他的颈窝里,两人宛如两只交颈的鹤似的。从浴室里出来时,柳相宜已经精疲力竭到手都有些抬不起来了,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睡过去了。 钟秦淮伏在他上方,眼神温柔得似窗外的月光,柔柔软软地落在他脸上,之后,垂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长长的吻。 后半夜时分,雨淅沥淅沥地下了起来,一直下到第二日中午。 雨丝通过窗户斜飘了进来,夹杂着清冷凉爽的风一齐吹了进来。 好累。 柳相宜中途醒过来一次,垂眸一看,钟秦淮趴在他的身上,埋进他的颈窝里,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 几缕发丝垂下来。 那张脸显得苍白而沉静。 肌肤相贴的感觉很舒服很美妙。 柳相宜很是享受,复又重新闭上眼睛,昨晚太累了,现在身体里还残留着深深的倦意。 不知道是鬼都这么精力好,还是单单这小子天赋异禀,想到昨晚那些令人脸红耳赤的画面,柳相宜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又不经意落在了床头柜上那枚墨绿色戒指上。 那是十八岁那年,奶奶送给他的翡翠戒指,说是成年礼。 “这可是奶奶花了8000万在拍卖会上拍下的一颗帝王绿翡翠,打磨成了这枚戒指,里头还刻了乖孙的名字,乖孙以后看上谁了,可以送给他……” 奶奶说可以当成传家戒指,他送给结婚对象,还可以传给下一代。 但柳相宜认定自己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何况还有个“活不到25岁的”传闻,于是他把那枚戒指放进了那栋森林小屋,当成宝贝收藏了起来。 柳相宜的视线,最后定在了钟秦淮那只骨节分明的、苍白的左手上。 细雨一直落到黄昏时分。 钟秦淮缓缓睁开眼,仍旧留恋地在颈窝里蹭了蹭,不愿意离开。 直到他感觉到了什么。 抬起左手一看。 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墨绿色的。 钟秦淮抬起左手欣赏了会儿,这才垂眸看向柳相宜。 柳相宜睫毛轻轻颤动。 钟秦淮轻笑一声,垂下头去,吻在了颤动的睫毛上。 “柳总现在装睡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是睡完我不打算负责吗?” 柳相宜瞬间睁开眼: “我是那种渣男吗?” 他抬起一只手,挑起钟秦淮的下巴道: “要我负责也不是不可以,以后我可以包吃包住养你,没有我的同意不允许离开,好好地在我这里呆着。” 钟秦淮笑了,他摸索着,握住了柳相宜的那只左手,随即插进柳相宜的指缝中。 随后一点点地收紧,两只同样修长白皙的手指便紧紧扣在了一起。 彼此的左手上都戴着一枚戒指。 素色的与墨绿色的碰在了一起。 柳相宜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钟秦淮也跟着嘴角漾起弧度。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流淌着的笑意,以及再隐藏不住的、不需要说出口的爱意。 此刻气氛正好。 对视了会儿,两人很有默契地,一个低头,一个抬头,接了一个郑重的、虔诚的、仿佛某种庄重承诺似的吻。 窗外雨停了,黄昏的余晖斜洒了进来,照在这一对年轻情侣的身上,仿佛一副橘黄色的浪漫油画。 正文完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