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第1章 [gl百合] 《追 作者:雲程【完结+番外】 文案 二十岁的沈确决定去死,她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决定在三十岁的时候了却自己。她始终在自己的黑暗世界徘徊,等待最后的时刻的到来。二十四岁那年,她的世界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人生第一次见到了一丝光亮。她曾一度欣喜地望向那仅有的光芒,她的光终于来了,但她也知道,它来得太晚了。 在求婚的前一天,林知远得知了沈确的死讯。她未来人生的女主角,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自己。沈确死在了三十岁生日的前一天,也死在林知远最爱她的时候。 在三十五岁那晚,林知远看着沈确留下的录像,昏昏沉沉地醉去,要是能一直这样沉醉就好了,她就能一直见到那个混蛋。 一觉醒来,她回到了十七岁,听着那人疑惑的嗓音,林知远不断呼唤她的名字,诉尽她多年的思念。 不管给我多少次机会,我依旧会坚定地选择你,不管你的选择如何,我依旧会奔向你,只为能留在你的身边,只为你能活着。 沈确,你有过令你懊悔的事情吗? 懊悔的事情?有。沈确的眸底晦暗,你不应该选择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你呢?你有吗? 有。 什么? 林知远抬头望着沈确,眼神坚定: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内容标签:因缘邂逅 成长 治愈 救赎 主角:沈确,林知远 一句话简介:世界上总有人会爱你,自己也是。 立意:爱自己也是一种能力 第 1 章 可以啊。沈确看着远处的船只,没有多少犹豫,便笑着对林知远说道。 诶?林知远愣愣地看着沈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确看着林知远的眼睛,微微一笑:可以啊。 林知远还是呆呆地看着沈确。 沈确歪歪头,反问道:不可以吗? 林知远一瞬间回神,连连摇头:当然可以,可以得不得了。林知远尝试着向沈确靠近一些,但是,为什么这么快就答应我? 沈确转向江边,望着江面上的船只,心思像是飘向了别处。我们这么合适,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有比我们更合适的吗? 林知远摇摇头,与沈确并肩看着江面,脚尖缓缓挪动,手指偷偷伸向她的左手。 沈确依旧望着江面出神,可左手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伸向林知远,牵起林知远蠢蠢欲动的手掌。 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林知远的身子颤抖一下,心脏有一瞬的麻痹。 真好。林知远低头看看两人相牵的双手,忍不住晃动着。 沈确的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她顺着林知远说道:挺好的。 林知远的脸上尽是满足的笑容:很好。她强调着,这么多年,那个人还是你。 ...... 微风吹动发丝,脸有些痒痒的,林知远皱皱脸,企图以此缓解。几缕不合时宜的光线闯进她的视界,林知远揉着眼缓缓睁开。 天亮了,梦醒了。 今天是沈确的葬礼。半个月前,在她出差回家的前一天,沈确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亲手打碎林知远那持续五年的梦境。 沈确是有预谋的。早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她便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林知远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吸吸鼻子,收起飘窗上零散的信纸,低着头走向卫生间。 这是她们生活了四年的房子,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有关于沈确的回忆。 即使已经过去半个月,林知远还是有一种沈确还在身边的错觉。只当她是出了一趟比较远的差,等工作结束,她们便又能在一起了,每天都黏在一起。 沈确是体贴的,她把大家的生活都安顿好了,才选择离去。 她本打算二十岁时就放过自己,是大家拖累了她。 来的人很多,林知远和沈确的父母站在一起,低头接受大家的安慰。 林知远双手交叠着,手指不时摩擦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她很久之前定做的。交往五年,早在很久之前林知远就在考虑两人的婚事。但碍于女孩子的面子,总觉得求婚这种事,应该由像沈确这样有主见的人主动才是。直到一年前,她才下定决心,比照着沈确的尺寸,偷偷定了一对。 回家前一天,戒指开始派送,等她回到家,那盒子依旧在门口躺着。 家里没人签收。 手背上一阵温热的触感打断了林知远的回忆,林知远抬起失神的眼睛,仔细瞧了瞧。来人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她与沈确在一起的时候,她立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两人的视线一碰撞,许可便抱着林知远痛哭:林知远!这一看,竟比失去爱人的自己还要难过。 林知远的嘴巴抽动了几下,好在紧咬着牙关忍住了。她抬起手,轻轻地拍着许可的肩膀。她在心里苦笑着:自己倒成了安慰人的那个了。 林知远是以未亡人的身份出席葬礼的。葬礼结束,她要和沈确的父母一起接待祭拜的客人。葬礼一开始,沈确的妈妈便由人扶着,嘴里一面念叨着一面失声痛哭。 念叨的内容无非就是怪沈确不懂事,三十岁的人了,还这样任性,不管不顾,丢下父母说走就走。 吃饭间也是这样,坐在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时砸一下杯子,碎碎念着,她年纪这般大了,女儿走了,以后也没什么活下去的念头了。 沈确的爸爸坐在对面,一个劲地喝着闷酒,来者不拒,任何人给他敬酒他都一饮而尽。 他们在沈确二十岁的时候就在闹离婚了,闹了四年,总算去办了手续。 沈确的妹妹坐在林知远的对面,对父母的行为熟视无睹,低头玩着手机,不时偏头揩一下眼泪。 沈确很爱这个妹妹。这十年,她不断努力工作,给这个妹妹留下一套房子,还有一笔可观的存款,足够让二十出头的她离开这个家庭。 本来属于一个家庭的四个人,坐在一张圆桌的四角。 林知远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照片。身后那人还是笑得那般开心,像是有一种感染力,让林知远不住地跟着一齐笑了出来。 那是她们一起去拍的证件照。那天在网上刷到这家店的广告,两人一拍即合,立马收拾出门。拍出来的效果很好,林知远很喜欢,偷偷拿了一张放在手机壳后面,只要她拿起手机,就能看到那张证件照,也能向大家炫耀自己的女朋友。 本想顺带拍一张合照,但被沈确推脱了。她说,合照可以留着以后拍。林知远一想,有道理,以后留着当做结婚证上的照片。 但林知远没想到,沈确那么会骗人。 林知远和沈确的妹妹沈宁留到了最后。沈宁低着头,一直默默跟在林知远的后面。林知远默许了沈宁的行为,任由她跟着自己上车,进门,在沙发上坐下。 家里到处都是沈确的气息。她随手挂在椅子上的外套还没有收,走前剩下的半杯水还放在茶几上,阳台的摇椅上还留着她看过的书,页数停留在她翻开的那页。 林知远没有心思收拾,她也舍不得收拾。 沈宁拿起茶几上沈确留下的便签,上面一行行都是沈确留下的交代。留给爸妈多少钱,给妹妹的房产证在哪,给妹妹的银行卡密码,给妹妹历年的礼物安排,给林知远留的存折,还有给各个长辈的过年红包......条条件件,她都考虑到了。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在看到便签的那一刹那又开始崩溃。沈宁低着头,面部肌肉不断颤抖,脖子上的青筋因为短暂的缺氧而异常明显。 她老是这样,总是为别人考虑一切,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林知远在一旁淡淡接道:她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未来。 沈宁还在不断抽噎:她有留给你什么话吗? 林知远点头:有。短短几页纸,将她们的这五年做了个了断。林知远不知道是该恨她,还是该心疼她所经历的一切。 真好。沈宁黯然道,我姐什么话都没有留给我。 林知远坐到她的身边,揉揉她的头发,安慰着:其实,收到她的遗言,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因为会反复揣摩,反复理解,企图对她感同身受。但同时,又会懊恼当初为什么没有看出她有那样的情绪,会后悔,会自责,会......怪她。 沈宁抬起头,以一双哭红了的眼看着林知远。她将所有人都考虑了,唯独对不起你。 林知远不置可否,她低着头,和沈宁一起看着沈确留下来的便签,良久,她才为沈确辩解:其实,她有努力将事情做到最好。是我陷得太深了,无论她想出什么办法,她都会伤害到我。 第2章 但若是强行将她留在这,对她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是我来得太晚了。 沈宁连忙摇头:不会,我姐和你在一起,她有开心很多。只是,她承担了太多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解救她。 沈宁拿起茶几上的房产证,上面正写着她的名字。沈宁抚摸着自己的名字,自责:我姐为了我,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 答案是肯定的。二十岁那年,沈确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挂,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勾起她活下去的念头,唯独这个妹妹,让她决定咬咬牙,再坚持十年。 她还那么小,自己若不在了,所有的矛头都会转向这个妹妹,她不忍心妹妹再走一遍自己曾经走过的路。 她要给妹妹一个健全、幸福的童年。 以及未来。 小时候,爸妈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解气,他们就找我们撒气,有姐姐在,就找姐姐,姐姐不在,就撒在我身上。姐姐是为了我,才撑到现在的吧? 林知远叹了口气,琢磨着用什么措辞能减轻眼前这人的愧疚感。 她不想让你跟她一样,她清楚地知道一个人承受的滋味,她想让你和别人一样,有个轻松快乐的生活。 沈宁:她为了我,活得太累了。 林知远摇摇头:不全是为了你。她是为了她肩上的那些担子。她这一生,主动揽下太多担子了,该有的不该有的,她都揽下了。她努力地向周围人示好,但忘了对自己好点。 就像你爸爸妈妈这样对她,她还是担心她离开后,他们的老年生活该怎么办,事事巨细,将他们的未来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沈宁抬起头:那你呢? 林知远愣了一下,我?她反应过来,她也给我安排了很好的未来。她给我准备了很多礼物,只要我的地址不变,我每年都能收到。她还给我录了很多视频,我每年都会收到她的定时视频,我想她的时候就可以看她。 她担心我走不出来,已经很小心地让我不要太爱她,但我太笨了,根本看不透她的心意,反而越陷越深。 林知远笑着流下一滴泪:她对我很体贴。 沈宁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回忆着过去:其实,我姐有跟我说过她的难过,她跟我说过她会永远恨我爸妈,也说过她这一生都无法治愈自己的童年。 但她总是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说完又嘻嘻哈哈地干别的事情了,这么多次,我没有一次是觉得不正常的。 因为我们都恨我爸妈,她说的那些话,我没一次是觉得奇怪的。 她太擅长伪装了。林知远总结道。在一起五年,沈确也说过自己的童年,说过自己的原生家庭。她只知道沈确有一个不幸的童年,所以她工作后就不太与家里来往。她只知道她的父母给她带来很多痛苦的回忆,所以在学生时期,她从未提起过他们。她只知道她很大度,所以经历那么多事,她还愿意对他们好。 她没想到,她快乐的外表下,隐藏着这么大的悲伤。 知远姐。沈宁哭出了声,我好想再见我姐一面啊! 林知远低着头,濡湿了眼眶。 我也想。不止一面。 作者有话说: 查了黄历,说是今日宜开市 第 2 章 林知远是时隔多年才鼓起勇气,决定和沈确在一起的。 工作后,经济开始独立,人也莫名多了很多勇气。学生时期的暧昧情愫在重逢后不断扩散,当林知远不再满足朋友身份后,她毅然决然,向沈确发出邀请。 工作后,连冲动的底气都足了。 讲完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林知远就低下头,紧闭着双眼,又期待,又害怕。 她没想到沈确会那么快就答应她,毕竟她连挽回的草稿都已经打好了。 她只记得,那晚的沈确格外温柔。那晚的她,似乎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期待。 沈确去世后,林知远才知道,那晚,沈确给了自己一个继续活下去的机会。 只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了断沈确决绝的念头。 日子还是要继续。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林知远便又开始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家里还保持着原来的布局,每天回家,她都要小心翼翼地还原,维持,回忆。 毕竟没有结婚,公司领导只是简单安慰一下林知远,便又开始给林知远安排下一个项目。 不过这样也好,忙起来,就没有精力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林知远过了饭点才下的火车,经过几十分钟的地铁,才拖着行李箱回到家。 她打开门,将行李箱扔到一边,闭着眼,垮着身体叹道:我回来了。 不同以往的,没人回复她。 林知远将额头贴在墙壁上,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那。 我好累啊! 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林知远将脸颊贴在墙壁上,待冰冷的墙壁平复她的心情后,她才站直身子,走向厨房。 冰箱里除了几个鸡蛋和几颗瘪了的青菜,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沈确在她身边的时候,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别说冰箱里的新鲜蔬菜,每次她出差回家,餐桌上总是有刚做好的饭菜,像是计算好时间,掐点做的。 林知远诶了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包泡面,苦笑着:你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说我。 她又立马摇摇头,俏皮道:但现在就算被你看到了,你也管不了我。她望向一旁,仿佛一旁站着什么人,谁让你先走的。 被你说我也要吃。 水要开还需要一段时间,林知远干脆靠在橱柜上,沉默地等待着。今天一整天都在赶行程,一刻都没有停下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松一口气。 要是你在就好了。林知远想着,我只要抱一下你,我就能充满能量了。 高中几个玩得好的朋友都留在本市,她们定期都会聚一次,她和沈确从未缺席过。聚会的内容也没什么特别,谈谈最近的生活,不时对学生时代的日子感慨一下,吃吃喝喝,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沈确离开后,她们都不好再叫上林知远,生怕她触景生情,情绪崩溃。 林知远是突然出现的。她们聚餐的地点也就那几个,林知远随意逛了一下,便见到了她们的身影。 大家见到林知远,先是震惊,后是沉默,原先的话题戛然而止,低着头,你瞄瞄我,我瞟瞟你。 怎么都不说话了?林知远找了个位置坐下,不欢迎我吗? 许可赶紧搂住林知远的肩膀,连连否认:怎么会,看到你能走出来,我们开心都来不及。 林知远缩着脖子看向许可:什么走出来?她了然地点头,哦,当然要走出来啊,怎么会走不出来? 我和她迟早会再见面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她笑着问大家:最近过得怎么样? 众人纷纷点头。 林知远叹了口气,拿出她的购物袋。沈确不在,都没人给我的零食柜添东西了,刚刚打开柜子才发现空了。 诶!林知远身子前倾,问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蓝色包装的薯片?这么大,右下角还有一只小熊,有好几种口味,蓝色的应该是蔬菜味。 她坐回到椅子上,一脸失落:之前沈确给我买的,可好吃了,但我去超市逛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哪里买的。 众人纷纷摇头。 我们一会儿去唱k吧?好久没有唱歌了。 大家看着她,只好点头。 今天的林知远异常兴奋,像个没事人一样,唱歌,喝酒,样样积极。每一首歌她都要唱过去,每一种酒她都要喝过去,关于沈确的事情,她都会坐在一旁逼着人家讲完,桩桩件件,听过的没听过的,她都要再听一遍。 散场的时候,是许可送林知远回去的。明明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她却还拉着许可:你再跟我讲一讲她的事情好不好?再多讲一些。 林知远双手捂着脑袋,十分惊恐:不过一年,我连她的声音都不记得了,要是不听与她的通话录音,我连她的声音都要忘记了。 大家都不愿提起她,可要是连我都忘记她了,她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她拉着许可的衣角,祈求道:你再跟我讲讲她吧。 林知远一直闹到凌晨才将将睡去。将林知远安顿好后,许可绕着房子观察了一圈。葬礼过后,她来看过林知远一次。那时这房子就是这样的格局。就连......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她见沈确穿过几次。就连这椅子上的外套都是以当初的姿态放着,未曾落下一粒灰。 第3章 离开的人是解脱了,痛苦的是留在原地的人。 许可转头看向转角处的照片,照片上那两人正笑得甜蜜,任谁看了,都觉得她们是极其恩爱的一对。 她是什么时候计划离开的?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她有没有这样的想法呢?她们之间的幸福,是不是沈确一手打造的伪装呢?许可不禁想道。 沈确自杀的消息,还是通过别人得知的。当时许可就觉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世间所有人都有过自杀的想法,沈确也不会自杀。怎么会呢?她从来没见过沈确伤心难过,沈确总是比所有人都乐观开朗,没什么事情能让她介怀,甚至,大家的心事都是让她来开解的。 一个月前她们还见面了,她们两个是这样幸福,两人还计划工作稳定了领养一条小狗,新增一位家庭成员,稳中向好的感情,怎么会舍得抛下? 许可叹了口气,转身看了眼卧室,轻声关上房门。 在了解沈确的遭遇前,许可确实觉得自杀对于沈确来说,就是无稽之谈。谁会这样想不开,放下这样美好的生活? 但现在,许可只佩服沈确的坚忍,能活到三十岁,应该是她最大的努力了吧? 林知远做了一整晚关于沈确的梦。从她们最初的相识,到后面的分别,再到她鼓起勇气对沈确的告白......她们之间的所有的故事,通过短短一晚在林知远的脑海中走马观花般地重演一回。 不知道为什么,沈确走之后,林知远总是会梦见她们在一起时的画面。那晚的忐忑、那晚的期待、那晚的欣喜...... 可以啊!每每回想起沈确那如释重负的回答,林知远总是会无意识地流下眼泪。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当她发觉恋爱也无法挽救自己的意志时,沈确的内心该有多撕裂? 睁眼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没想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林知远半坐在床上,敲敲自己沉重的脑袋,低着头,懊恼道:对不起,我又喝酒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喝酒,但是......我真的太难过了。 失去一个人的痛感总是来得缓慢而悠长。你刚走的时候,我还能说服自己你只是短暂地离开一下,我们迟早还会再见的。但时间一久,每次回头的时候都没有你的身影,每次张开手,迎来的都只是空气的时候,我才迟钝地、真真切切地认识到,你是真的离开我了。 昨天发现你给我准备的零食柜都空了。林知远转头看向一旁,你有感受到我的心痛吗? 你会不会后悔你那个决定? 林知远缓缓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出卧室,自言自语着:昨天找了好几个超市都没有找到你给我买的薯片,你这家伙,一点都不贴心,好歹给我留点线索啊!这么好吃的薯片,就这样被你带到天上了。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六周年诶!林知远从冰箱里扒拉出一袋吐司,坐在沙发上机械性地啃着,难怪我最近老是梦见那晚的场景。 至少那个晚上,你是打算和我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的,对吧? 每年纪念日,她们总是会回到那个地方,在附近那家餐厅吃个晚饭,饭后吹着晚风,牵着手走在江边,看着江边不断来往的船只,还有桥上不断穿梭的车流,她们慢慢地、紧紧地跟在彼此的身边,分享自己想到的开心事,吐槽遇到的垃圾。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但她们之间的感情为这一天赋上特别的意义。 林知远梳洗完毕,就驱车赶往那个地方。就像一切意外都没有发生一般,她选了一套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化了精致的妆容,背着手,一步一步,俏皮中带着些许羞涩,像是有人在那等她一般。她来到两人牵手的地方,站定,抬头问道:怎么样,好看吧? 风在呜呜吹着。 她依旧选在那个餐厅吃饭。每年都在这里庆祝,时间一久,餐厅的工作人员都认识她俩。 诶?今天沈确女士怎么没有来? 林知远接过菜单,依旧是那个借口:她啊,出差去了。 可是......服务生小心翼翼地措辞,今天不是你们的纪念日吗? 林知远皱皱鼻子,无奈道:社畜一枚,没得办法。 服务员礼貌性一笑,说了些场面话,便拿着菜单下去了。 我点了你最喜欢的套餐。林知远向对面伸出两个手指,而且是两份!双倍快乐! 林知远得意地说道:让你看得见,吃不着,急死你! 林知远看着周围成双成对的人们,抿抿嘴,努力维持笑容:我会努力把两份都吃完的! 吃饭途中,乐手走到她身边,照例给她拉了一曲《一步之遥》。林知远放下餐具,不由在心里笑道:这人,每年都会来这一出,也不知道腻。 她听着熟悉的乐曲,看着对面笑着,大笑着,几滴眼泪不由得从眼角挤出。 那是喜悦的泪水。 饭后,林知远来到江边。江面上还是有那么多来往的船只,身后的老老少少,携家带口,有说有笑。她看着江面,沉默不语。良久,她才试探性地翘起她的食指,接着是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在空中停滞许久,手掌依旧是空空如也。 林知远的心刺痛了一下,她目视前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努力扯起自己的嘴角。六年了,变化真大。不知道六十周年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早知道就在这埋一个时空胶囊了,等我们十年、二十年后再来挖,到时候肯定很有意义吧?或许,有了这个牵挂,你就不会离开了。 说真的。她偏头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借口,还是真的喜欢我? 不过一瞬,林知远就拍拍自己的脸,自嘲:抱歉,我一个人就是容易想多,想东想西的。我不该这样揣测你的想法,你要是不喜欢我,不会跟我在一起那么多年的,活下去的借口有这么多,但女朋友只有一个,不是吗? 林知远继续看向江面,看着晚风吹皱水面,看着远处那点点繁星。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又美好,就像沈确还在她身边那样。 第 3 章 今天是沈宁的毕业典礼,林知远早早地请好了假,安排好了工作,就为了能在这一天,能代表沈确,以姐姐的身份给沈宁送上鲜花。 林知远没见过沈确的毕业照,也没有见过沈确穿学士服的样子,这在后来,成为了林知远的一个遗憾。至于为什么不拍照片,没有留下任何纪念,林知远没有过问,沈确不想说,林知远也不勉强。 早知道就该多问问的。林知远又在心里叹了口气,或许,有人问起来,她能说出来,心里会好受点,不至于一直关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消解那么多年。 沈宁选的金融专业,秋招的时候签了头部的投行,将来有一份体面、待遇不错的工作。公司离沈确留下的房子不过半小时的距离,没有租房的压力,对于二十出头的学生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了。 她真的,什么都给妹妹安排好了。当初沈宁的专业就是沈确帮忙选的,未来的就业方向也是沈确提议的。虽然投行苦了点,累了点,加班多了点,但是对于她们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出路了。沈宁以后完全可以依靠这份工作实现阶级跨越。 沈宁的对象是一名律师,她们实习的时候在一个项目组,经过长达一个多月的相处,日久生情,也就在一起了。只是,林知远在心里笑道,两个经常加班的人,以后见面的日子又能有多少?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林知远到学校的时候,她对象正在给沈宁拍照,她在镜头下大方、自信地笑着,不时变换动作,使唤着对方,有时又气急败坏,嘟着嘴皱眉走上前去,拉着那人的手摆好镜头,这才回去给自己找视角。 这就是沈确坚持那么多年的原因吧?她希望自己的妹妹,是最自信、最无所畏惧的女生,没有人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点原生家庭的影子。 余光中瞥到林知远的身影,沈宁立刻起身,朝林知远奔来。她的笑颜中带着沈确的影子,看得林知远一下子失了神,捧着花站在原地看着沈宁朝自己奔来。 曾有好多次,沈确也是这样,朝自己奔来,带着她的招牌笑容,眼中全是自己,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自己傻笑。 知远姐!你来了! 路上有些堵,耽搁了。她将鲜花交给沈宁,恭喜你,毕业快乐! 沈宁开心地收下,拉着林知远就要合照。大学里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沈宁像沈确年轻时那样,拉着林知远的手,叽叽喳喳讲个不停,相机里几乎都是她俩的合照,显得她那位正牌恋人成了个工具人。 第4章 等一下。沈宁从书包里拿出学士帽,交给林知远,林知远姐,你能帮我戴上吗?刚上大学的时候,我姐就说,她以后会亲手给我戴上学士帽,看着我上台接受院长的拨穗仪式。 但她食言了,你能帮她完成吗? 林知远突然有些哽咽,她换了几口气,忍住突如其来的悲伤,笑道:好啊!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也是我的妹妹。 她接过学士帽,缕开沈宁额前的碎发,踮着脚尖将帽子戴上,不断调整姿势。沈宁就像是个听话的孩子,闭着双眼,静静地等待着。 好了。林知远将沈宁的最后一缕碎发拨在耳后,轻声说道。 沈宁睁开眼,拿起手机打量着屏幕里的自己。 谢谢你,姐。 林知远咬咬牙,抿嘴笑道:谢什么?哪个姐姐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过得开心点? 沈宁点点头,真诚说道:嗯!妹妹我也希望姐姐能过得开心点,能一直开心。 - 没有沈确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没有沈确的日子,她的生活就只剩下家人与事业,就像是她的世界被撕裂成两半,一半用来陪伴家人,一半用来拼搏事业。 事业是拼搏不完的,繁重的工作总是能将自己的生活填满,不留一点空隙。明明她曾经最讨厌那种女强人的人设,可沈确离开后,林知远还是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去年,林知远就将她们的房子买了下来。老破小也好,物业不行也罢,她要的,只是她们之间那短暂的回忆,她要的,是每年能收到沈确留下来的礼物。 这几年,沈确确实会在林知远生日那天准时给林知远发送视频,林知远也总能在下午收到沈确定时发出的礼物。 每年生日,林知远都要请一整天的假,给自己,给沈确一个独处的时间。 今天是林知远的三十五岁生日。很多人对年龄十分敏感,总是会含糊其辞,能避则避。但对于林知远来说,却没那么忌讳。又过了一年,离沈确又近了一步。又过了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公司的话语权逐渐加重,起码在生日这天请假,不需要看任何的人的脸色。又过了一年,今天又可以见到新的沈确了。 林知远很早就起来了,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化上隆重的妆容,挽着头发,拎上一个小包,便出门买菜去了。 在这住了近十年,附近的商贩邻居她早就熟悉,遇上了,还能停下来唠嗑几句,聊聊家常,听她们讲哪里的超市搞折扣,哪里的蔬菜最新鲜。 哟,小林啊,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要见谁啊? 林知远十分俏皮地回答:要去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男朋友呐? 林知远吐吐舌头:是女朋友啦! 邻居也没在意,乐呵地招招手,让她玩得开心。 回到家,林知远戴上围裙,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上午吃长寿面,晚上再吃生日蛋糕,中西结合!你跟我说的,我可一直没有忘哦! 面有些烫,林知远干脆拿了张广告纸,对着碗扇着,待碗变得温温的,她才拿起筷子。 我今天特地让老板做了很长的面,那么长,都没有断的。我一会儿一口气吃完,以后肯定能长命百岁。 你在那就多等我一会喽,我去早了你肯定要怪我。 林知远深吸一口气,夹起面的一头不断吸溜。面还是有点烫的,烫得林知远不停地掉眼泪。 在家稍微收拾了一下,时间就到下午了。她伸了个懒腰,坐在沙发上,捧着沈确看过的书,心思却在门外。 果然,门铃一响,林知远就放下书直奔门口。 是沈确的礼物到了。 林知远看着手中的快递盒,在空中晃了几下,猜测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她拿起刻刀,小心地将快递面单撕下来,放在一旁的盒子里。 至今,盒子里已躺着五张一样的快递单。 来!让我们看看我的沈小姐会给我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林知远舔舔嘴唇,拿起刻刀划开胶带,掀开层层的包装。 拜托!林知远大叫起来,我都三十五岁了欸!要不要这么幼稚啊? 快递盒里放着一双小黄鸭的拖鞋,小小的眼睛,厚厚的嘴唇,眼神中带着清澈的愚蠢,鞋底还有一个气嘴,走一步,就会发出一阵响声。 年轻的时候,她还会喜欢这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她现在三十五岁了欸,哪个总监会穿这样幼稚的东西啊? 林知远对着快递翻了个白眼,剪开吊牌,打量了一番,穿到脚上。合适是很合适的,只是...... 她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突然发出的响声吓了她一跳。林知远缩着脚趾,缓缓走向镜子。但任她再怎么小心,也难免走一步,发出一阵响声。 她在镜子前以各种角度观察这脚上这双鞋子,不时翘着脚拇指,不时合并双脚,任何一个动作都会伴随着一阵响。 她恼怒地瞪着身旁的空气:拜托,现在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都不会喜欢这样的鞋子好吗?你也太out了! 她瘪着嘴看着镜子中那丑兮兮的小黄鸭。 好土...... 但她还是好喜欢。 沈确在零点的时候就给林知远发来视频,但林知远一直没舍得看,生生忍到晚上,定做的蛋糕到了,将平板摆好,蜡烛插好,关好灯,这才颤抖着手指,点开沈确发来的视频。 沈确坐在镜头前,局促地搓着双手。她穿着深色的衬衫,坐在林知远现在的沙发上。 哈喽,好久不见,又到了每年最开心的时刻。 这已经是林知远收到的第五个视频了,可沈确还是像第一个视频那样,局促不安,说话断断续续,眼神飘忽。林知远知道沈确不喜欢面对镜头,让她录这么多个视频,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五年来,每个视频,沈确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周围的背景也有一些不同的变化。 林知远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离开的,也不敢知道。 这一年过得好吗?三十五岁了,我的林知远小姐就是一个小大人了!以后可不能再贪嘴偷吃冰淇淋了哦! 林知远不满地皱皱鼻子:要你管? 我的礼物有收到吗?是不是很喜欢?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料定你会很喜欢。本来想在第一年的时候就送出去,但是后来想想,或许五年后,这样的礼物会更符合你的心境。希望我的林知远小姐能永远像个小孩一样,没有烦恼,一直快乐、自由地生活着。 我猜你肯定会把蛋糕摆在我面前,来吧,林知远,让我们一起把蜡烛点上吧!闭上眼,许三个愿望,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起吹蜡烛吧! 林知远跟着照做。她的愿望很短,每年都是那短短几句,每年睁开眼,都能看到屏幕上沈确那深情的眼神。沈确没想到林知远会那么快地许完愿望,以往林知远总是会说一大串愿望,一个愿望里塞上三个梦想,物尽其用,所以她花了两分钟等待林知远许愿,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望着镜头,就像她真真切切地看着林知远未来的样子一般。 一起吹完蜡烛,林知远在屏幕前放了一支勺子,自己蹲在地上,看着屏幕里的沈确,用勺子挖着蛋糕吃。 沈确不知道从哪里变了一小块蛋糕出来,在镜头前与林知远一起分享,其间不忘吐槽自己为了录制这些视频胖了许多。 活该!林知远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反击。 视频长达一个小时,沈确在那滔滔不绝,从她在工作上遇到的趣事,再到对林知远未来的畅想,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忘词,一时语塞,两人就这样隔着镜头对视着。沈确也会询问林知远最近过得怎么样,隔着镜头,静静聆听,就好像她在那边真的能听到林知远的倾诉一样。 你知道我每年都许些什么愿望吗? 都说人到了那边,可以看穿世人的心事。五年了,你有看穿我的心事吗? 你每年发来视频,每个视频都规划着我的未来,要我好好活着,但你有想过,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不能再见到你,未来再美好,再闲适,又有什么用呢? 镜头前的沈确像是在聆听林知远的倾诉那般,看着林知远,不时点点头。 你不懂,你要是懂,就不会和我在一起,你要是懂,就不会在我最爱你的时候选择离开。 沈确继续在镜头前点头。 要是可以重来,哪怕不能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能活着,我扮演什么角色都可以。 但是没有如果,你已经离开我了。 视频还在那放着,林知远趴在茶几上,打翻上面的酒瓶。进度条划到最后,自动播放下一个视频,沈确的笑脸又回到屏幕上。 第5章 哈喽,又见面了! 第 4 章 一晚上林知远都是昏昏沉沉的,她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可那梦境就像那一吹即散的迷雾,稍一靠近,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林知远是被敲门声给吵醒的。窗外的点点阳光透光帘子的缝隙,直直地打在林知远的脸上,她皱皱眉,轻笑着睁开眼睛。 昨晚又喝酒了,要是沈确的魂魄在她身边,估计沈确会在那又蹦又跳气得不行。林知远就是喜欢看沈确又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真想再捏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林知远遗憾地笑道。 她眯蒙着眼睛,伸出手在床上四处摸索着,找了许久,依旧没有找到她的手机。 怎么回事?昨晚我没有拿上来吗?林知远疑惑着掀开被子,脚趾刚一着地,她的心猛地一颤。 不对,这不是她家。她家明明铺着地毯,为什么触地这般冰凉? 她环顾四周,在脑海中拼命回忆。 那是她爸妈家! 不对!昨晚明明是在自己家过的生日,为什么一睁眼回到了爸妈家?这几年大家都默认了生日这天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不存在有人带她回家的情况。 但她自己都喝醉了,总不能是自己开车回去的吧? 醉驾犯法的! 林知远!还不起床?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妈妈还在门外敲着。 林知远皱着眉光脚走去开门。妈妈还在门外嚷嚷着: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是熬夜玩手机了,我就一晚上没收你手机,你就这样控制不住! 林知远一打开门,两人一对视,李萍贤就没了声响。 急什么啊!九点才上班,我再睡个回笼觉也来得及吧? 林知远仔细瞧了瞧李萍贤,惊讶道:......妈,你什么时候做了保养?李萍贤是在25岁生下的林知远,现在林知远也三十五岁了,她平时也不怎么保养,自然衰老,怎么几天没见,年轻这么多? 李萍贤敲了敲林知远的脑袋,扯着林知远的手臂来到桌子前,嘴里不断吐槽着:九点?我看你是还没有睡醒!磨磨蹭蹭拖拖拉拉,十七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将桌子上的包子强行塞到林知远的手上:赶紧吃,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我看你老师要怎么说你! 隔壁那家上小学的儿子都起得比你早。 一时之间听了太多消息,林知远没有反应过来。她恍惚地吃着手中的包子,良久,才对着李萍贤的身影问道:妈,我现在几岁? 李萍贤有些嫌弃:你自己几岁还不清楚? 林知远有些着急,她将包子扔回盘子 ,快步走到李萍贤身边,按着李萍贤的肩膀急切询问:妈,我是认真的,你回答我,我现在几年级? 李萍贤甩开林知远的双手,指着林知远说道:我就应该把你手机给没收了,才给你玩了一天,脑子就这样不清不楚了。 大小姐!高二了,能不能把心思放学习上来? 手机!林知远的脑中闪过这两个字。没错,手机,我的手机呢? 她迅速转身,锁上门,在自己的房间里到处找自己的手机,没多久,就在角落的一个插座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她屏住呼吸,颤抖着双手,输了四遍密码才将它打开,手指划了好几下,才打开微信。沈确的微信头像就在最上面,她很早就把她置顶了。 她不带一丝犹豫,拨通了沈确的微信语音,蜷缩在角落里,不断深呼吸。 铃声响了几下,那边就传来沈确疑惑的声音:林知远? 林知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呼吸在那一刻停滞。 原来人真的可以惊喜到忘记呼吸。 沈确继续问了一句:林知远?这么早打电话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知远早已泪流满面,她擦掉脸颊的泪珠,哽咽道: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确察觉到林知远语气的不对,她在那头笑了一声:我们不是昨晚才通话了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 林知远擦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平稳自己的情绪:没事,真的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沈确。 嗯? 沈确。 嗯? 沈确。 沈确笑出了声:林知远,你干嘛? 林知远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小声地回复:没事,就是想多喊你几声。 你还在那,我就没事。 - 上学路上,林知远还在那仔细回味她重回十七岁这件事。 重生。这种事她在小说里见到过,当时觉得新奇,揣着手机问沈确:如果你能重新回去,你会怎么做? 沈确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 林知远也说不上来:就你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倒退几十年,你第一时间是想干嘛? 沈确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选择去死。 她又换上嘻嘻哈哈的面容:倒退个几十年的话,我得重新中考高考,再重新打工。我都工作这么多年了,以前学的早忘了。而且,让我再多打几年工,比杀了我还难受! 林知远没觉得奇怪,现代的社畜思想不同往日,一提上班就怨气十足。本来上班就是奔着社保退休去的,一下子来个重生,这么多年的班全白打了,一想起来就气。 如果是我的话。林知远靠在沈确的怀里,我就记一串彩票号码,再把我那年的高考题刷个好几遍,逆天改命,走向人生巅峰。 我的记性一点都不好,只能记一串号码,到时候每期都买,总会中奖的。 沈确笑眯眯地打趣:那你回到过去的话,不要再遇到我了,我就一个混吃等死的人,到时候啥也干不了,还要瓜分你的奖金。 林知远不干了,她拍着沈确的肩膀,有些责怪的意味:我要是中了个大奖,每个月的利息都够我们生活了,到时候我们两个人每天躺在家里混吃等死。 到学校的时候,班里没几个人,林知远依照着记忆,一个个走过去打招呼,再沿着记忆,走到沈确的座位上,伸手抚摸沈确桌面上的涂鸦。 她们学校周日中午前就要到校,午休后就开始上课,但李萍贤性子急,总要留一大段时间出来,以至于每周林知远都是很早到教室的几个。 沈确不一样,她是那种早到一分钟都觉得血亏的人。虽然也会提前出门,但她总要到学校附近逛一圈,甚至在车站的椅子上坐个几十分钟,也不愿意早点到学校。 今天阳光格外明媚,九月的天还是比较闷热的,头顶的吊扇在不断地呼啦呼啦地转着。周围是同学的断断续续的讨论声,有要作业的,有商量晚上吃什么的,也有讲暑期的一些八卦的。明明是刚认识不久的同学,却有种久违重逢的感觉。 还是得感谢互联网,让大家在暑期有充分的机会了解对方,以至于开学第一天有一种线下网友见面会的赶脚。 林知远现在没有心思去感受这久违的青春。她一边埋头补作业,一边不时抬头看向门口,寻找沈确的身影。 是的,林知远暑假忘记写作业了。还是刚刚邻桌问她要题目,她才想起来,她的书包里还有一张空白的试卷。估计是昨天跟沈确聊得太久,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 李萍贤收她手机是对的。手机在手上,她总想着去找沈确聊天,哪怕彼此不说话,也要开着语音听对方的呼吸声。 林知远抄得手都发软,却还是没有见到沈确的身影。林知远在心里叹了口气。重生还是有点弊端的,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重生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要是知道她书包里还有一张试卷,她在上学路上就能给它抄完。 这样就能到校门口去等沈确了,这样就能早点见到沈确了。 五年不见,甚是想念。 离午休开始还有将近二十分钟。林知远知道依沈确的性子,不到最后一刻,她是不会踏进教室的大门的。想清楚这点,她索性抄完这张试卷,跑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抓抓刘海,清洗脸上的汗水,闻了闻肩膀,在手腕上抹了点留香膏。 虽然林知远自顾自地对镜子笑了一声。虽然现在的沈确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刻意打扮有多余的留意,但毕竟是要去见自己久违的爱人,那种欣喜而又紧张的感觉促使林知远在意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她们在一起后,林知远才知道,沈确是在高三的时候才意识到她对林知远的感情有些不对劲。加上高三总是弥漫着分别的忧愁,在这层情绪的加持下,她才骤然领悟,她对林知远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友谊。只是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感让她迟迟不敢开口,直到七年后林知远的主动邀约,她才被动地和林知远在一起。 第6章 林知远最后扎了一次辫子,对着镜子自信一笑。 这一次,我不会来得那么迟了。 中午的太阳总是那么热烈,晒得树上的蝉也只是有一声没一声地哼唧,学校种了很多绿植,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养眼。与上班不同,开学第一天的同学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用不完的精力,在楼梯间追逐着,在教室里推搡着。林知远走在走廊上,低着头默默盘算着一会儿见到沈确要说些什么。离午休开始只有几分钟,林知远突然有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没等她紧张多久,她的耳朵就灵敏地捕捉到了沈确的笑声。 她猛地抬起头,沈确的身影正好撞进她的视线。 外面阳光正好,沈确穿着校服,搭着同学的肩膀,笑弯了腰。不知是听了什么笑话,她笑得捂着肚子原地打转。瞥见林知远的身影,她叉着腰努力直起身子,笑着和林知远挥手。 在见到沈确的那一刻林知远就濡湿了眼眶,之前做的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是多余,这五年来的思念,在沈确朝她挥手的那一刻喷涌而出。 沈确还在那笑着,扬着下巴问道:诶,林知远,好久不见!你早上干嘛给我打电话啊? 外面的阳光是那么明媚,她笑得是那么灿烂。可只有林知远知道,她那热烈的笑容深处,藏着多么沉重的悲伤。 她擦掉泪珠,她抬腿,她奔跑,她抱住了那个朝思暮想的爱人。 紧紧地,用尽全力地,要将眼前这人留在自己身边。 欸!沈确一头雾水,林知远,你今天真的有些奇怪哦! 林知远紧了紧双手,默不作声。 你再这样抱我,我们就要迟到了。你也知道,班主任早就看我不爽了,她早就等着抓我小辫子了呢! 林知远用下巴磨蹭着沈确的衣领,闭着眼叹道:再多十秒。 沈确也乖乖地照做,站在原地默数十秒。 怎么一个暑假不见,你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待两人分开,沈确上下打量着林知远,问道。 林知远自然地牵起沈确的手,真情实感地:太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沈确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知远,抖了抖胳膊:咦,肉麻! 第 5 章 林知远想,重生还是有弊端的。就好比回到十七岁后的第一个月考,林知远本该是信心满满,结果只考了全班二十一,年级段两百多名。林知远所在的十一班有四十三人,高二十八个班,一共六百多人,年纪段前两百才能进一本。 重生前稳稳的重本,如今恐怕连一本都进不了。 林知远家里管得严,从小就穿梭在各个辅导班之间,很少有自己的空余时间,成绩也一直很稳定,就好像生来就决定了结局的npc一般,生活平淡如水,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 回去自然是被李萍贤教育了一番,更加压缩她玩手机时间,每周督促她的学习。 其实也算不上督促,顶多就是坐在她的房间门口盯着她学习。李萍贤只有初中学历,上了高中的内容她就是再努力也不懂,只能在形式上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沈确的成绩也很稳定。她自打进入高中,成绩就一直在三十名前后摇晃,前后落差不会超过三名。不是她不够努力,而是她根本没有努力。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而是专注于倒卖各种小玩意,在班级里卖零食赚取差价。 她对外宣称这是一种兴趣,但林知远知道,那是她长远的计划,一个蓄谋已久的打算。在一起之后,林知远问过沈确为什么要在读书的关键时期费心思卖这些赚不了几个钱的玩意,那时的她躺在沙发上,脸上挂着的是她招牌的毫不在意的笑容: 赚钱了就可以远走高飞了啊! 是啊,她穷极一生都在努力逃离那个家,在大家为自己的未来打算的时候,她也在一定程度上做着打算,只是那个打算渐渐坠入深渊。 只是那时候林知远不懂,只当是她年少时的突发奇想,打趣几声就过去了。 哎。林知远看着窗外长叹一声。现在是大课间,下了雨,跑操取消,周围是同学的吵闹声,奔跑声,讨论声,窗外是雨打玻璃的啪嗒声,不时有风吹过,吹斜雨丝,落在林知远的试卷上,带来丝丝清爽。 沈确跟着许可出去了。她的小卖铺就这样开着,同学想吃了自己去快递箱里自取,在她的盒子里放下钱就好了,都是同学,沈确也不用担心有谁会逃单。她的座位也在最后一个,就她一个人,所以也不用担心会打扰隔壁同学学习。 前阵子沈确每天吃她的膨化食品,吃得上火,鼻子上长了一个特别大的痘痘,吓得她就是再馋,也断然不敢再碰,每天大课间拉着许可去学校的小卖部,美其名曰考察行情,实则换一种垃圾食品继续祸害自己。 这些日子林知远一直闷在自己座位上复习。其实也不能怪她不努力,她确实花了十二分的精力,只是十七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过了将近二十年,大半辈子前的记忆,只能说隔着纱窗看电视,眼前尽是马赛克。 为了不让李萍贤再度管制自己的手机,林知远只能抽出一切可能的时间学习。 给。眼前突然出现半支碎冰冰,抬眼望去,是那人熟悉的笑脸,她吮着沙冰笑道,你一半我一半,我们都是好伙伴。 林知远道了声谢,接过棒冰捏在手里,胶管外壁的水珠濡湿了她的手心,她静静感受手心的那一束冰凉。 你今天就吃这个吗? 沈确手指着嘴角的伤疤,惨兮兮道:不能吃别的了,最近上火得厉害,嘴巴都张不开,吃点棒冰降火。 林知远笑道:棒冰哪能降火? 沈确扔掉吃剩的胶管,双手捂着嘴角以免说话幅度过大扯到伤口:你就说这是不是冰的?只要是冰的,都能降火。 她凑近,看着林知远的试题,认真发问:林知远,你最近是失忆了吗?这种题目都能难倒你? 她指着一道选择题,惊讶:连我都知道这道题选c! 林知远一愣,仔细回看那道题,对沈确尴尬地吐吐舌头,将正确的答案改上去:没仔细看。 不过,你这次没考好,你妈妈是不是很生气?我看你上线的次数都少了。 林知远失落地点点头。现在她每周只有四个小时的娱乐时间,超过时间李萍贤就要来敲门了,有时候自己沉迷于试题忘了时间,连手机都忘了拿,自然忘了上线,忘了联系沈确。 哎,这就是好学生的烦恼啊,偶尔一次失手就好像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一样。沈确摇摇头,不断啧嘴,这表情就好像是在叹息一个失足少女的遭遇一般。 你的父母不会管你学习吗? 沈确抬头努力思考着,皱着眉,瘪着嘴,就像是个小老太一般。 管,但不多。她更凑近些,那股独属于她的柠檬味溢满林知远的鼻腔,你知道诈尸吗?我父母就是这样,偶尔想起我了,嘴上念上几句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多赚点钱就算是关心了,往后我提起来的时候他们就能理直气壮地说我怎么没有关心你,我不是每天都问你成绩了吗? 大概半个月或者一个月诈一次尸,说上几句系统性的话语就又躺尸了,然后就开始无限循环。我也懒得管他们,他们沉浸在他们的世界,我沉浸在我的世界。 那你希望你的父母管你学习吗? 沈确干脆搬来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学习挺好的时候想让他们管一下,那时候小,就想让他们听听老师是怎样表扬我的,让他们知道,我并不是一无是处。但长大后思想就不一样了,人总是贪得无厌的,进步个一两次总能听到要继续保持,不要掉以轻心,争取下次考得更好······去他们的,听着就烦。 不过这样有一个好处,就是我考得再差都没有任何烦恼,我的人生就在我的手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左右我的情绪。 林知远默默低下头,扯出一抹苦笑。是这样的吗?沈确,既然如此,你最后为什么会做那样的决定? 林知远,你会不会很羡慕我? 林知远抬起头,装出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是啊,要是我妈妈也能对我的学习不管不顾就好了。 哎,其实各有各的好。沈确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没人管,我潇洒自如,你有人管,你有光明的未来。 话音刚落,上课铃响了,沈确将凳子放回原位,敲着林知远的桌角。 压力不要那么大,下节课我给你买糖吃。 第7章 - 周五放学,大家都要去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坐车回家。沈确和林知远都要去同一个中转站换车,自打两人相识,每周放学她们都会一起去公交站乘车,随后在中转站道别。 林知远不知道沈确的家具体在什么位置,每次问她都被她含糊过去,几次下来,林知远便不打算问下去。 周五的竞争很激烈,一千多名学生同时放学,同时涌向那个狭小的公交站。 沈确每回都是将林知远护在身前,为她阻隔外围的拥挤。其实后来回想起来,林知远也觉得纳闷,为什么当初会那么理所当然地接受沈确的照顾? 林知远,一会儿车门开了你只管往里面挤,我把你推进去。 林知远揪住沈确的衣摆,不断躲避他人的推搡:你也记得上来。 现在她们排得靠后,如一团蚂蚁一般围在车门附近,没有秩序,没有礼让,全靠蛮力和巧劲上车。之前好多次她与沈确都被人群冲散,她在车上,沈确在车下,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确与她挥手告别。 如今重来一次,她不想再与沈确经历意外的分别。 你放心。沈确在她耳边坏笑道,我有门路的。 林知远也跟着低头轻笑。沈确所说的门路,无非是她那卓越的演技,门一开,她便拼命往前挤,顺便往身后作出不耐烦的神情,仿佛她才是那个被人推着走的人。 彼一上车,沈确就推着林知远急忙找了个座位,放好行李瘫在座位上大喘气。现在大家还穿着短袖,经过这么一番竞争,都出了不少汗,坐在位置上扇风。 给。林知远抽出一张手帕纸递给沈确,谢谢你。 沈确接过纸巾擦着汗珠,奇怪地嘟囔:莫名其妙,你给我纸巾还要和我说谢谢。 林知远:我是谢你帮我上车。 那就更不用谢了,谁和我一起回家我都会让她站我前面。她拿起耳机递给林知远,要听听吗? 林知远接过耳机,塞到耳朵里,眯起眼睛细细聆听。 这是什么歌? 沈确也戴上耳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座椅上,闭着眼睛:这是钵音,用来冥想静心。我看你最近学习压力特别大,听这声音可以放松一下。 你听这曲子是也有什么压力吗? 沈确睁开眼睛,不过眨眼便又眯上眼。 没有,我单纯觉得这种声音很好听。她的声音慵懒,像是一只刚起床的小猫,配上耳边空灵的钵音,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闲适感。 哦对了。沈确直起身,从书包里拿出几本书,这个给你。 林知远接过,不解地看着上面封面,单从书名上看就知道那是两本鸡汤文学。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沈确已经重新眯上眼,漫不经心:我不知道你妈妈给了你多少压力,但当你内心难以纾解的时候,看看这类书或许可以短暂地躲避现实世界。 教你个方法,当你妈在你面前念叨的时候,你在心里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只要你不理会,她得不到回应,很快就能消停。 林知远叹着气苦笑道:这方法对我妈可能不管用。 或许。沈确看着林知远若有所思,我应该给你妈找几本心灵鸡汤纾解一下。 林知远笑着推搡沈确的肩膀,不知如何评价她这个古怪的想法。 你妈在周末也会监督你学习吗? 林知远点点头:她会坐在我的房间看着我学习。 沈确拔高音调:就光看着? 就光看着。 沈确抽着嘴角,不断摇头,搓着手臂:好窒息。 你能出来学习吗?就是跟你妈妈说和同学一起学习,不出去玩。但不过片刻,沈确就又开始自我否定,不过按照你的描述,你妈妈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在林知远的记忆中,她确实从未出来学习过,她从未有过这个念头,李萍贤自然不会开这个口。 只是上天既然给了她重来的机会,为何她不尝试一下,或许,她能改变不是? 没关系,我可以向我妈妈申请一下。她急忙接下去,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出来学习怎么样? 可可以啊,我当然是没问题。沈确迟疑地摘下耳机,但是你妈妈真的会同意吗? 林知远斩钉截铁:我会让她同意的。 沈确点点头:行啊,那周末见。 -- 其实林知远也没有把握能不能说服李萍贤,但既然想改变,那就要一直勇敢下去。 就像当初她毫不顾忌地与沈确在一起那样。 回到家林知远就把她的打算告诉李萍贤,果不其然遭到了她的拒绝。林知远一晚上都在和妈妈死磕,直至她保证下次月考会回到以往的名次,李萍贤才松了口。 只要六点前回家就行了。她可以与沈确一直待到晚上六点。 她们的学习地点约在林知远家附近的麦当劳,以沈确的话来说,她是个表演型人格,人来人往之间才更能专注,反而能学得更好。 通俗地来讲,就是装杯,在这种场合学习,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给她显的。 林知远从小就习惯在公交地铁等各种场合做作业,什么环境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大碍,既然沈确喜欢,她就由她去了。 林知远来得早,早早地占了位置,点了两杯可乐等候沈确。 沈确还是那个性子,在最后一分钟准时推门而入。她今天穿了黑灰色的条纹短袖,黑色的工装裤,白色的板鞋,卡其色的棒球帽,她站在门口,摘下棒球帽,四处扫视一番,撞入林知远的视线的刹那绽放笑脸,张扬、热烈。 她朝林知远挥挥手,迈着大步朝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瞬间林知远突然鼻子一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沈确走向自己。 好久,好久没见到这样的她了。 沈确好久没像这样奔向自己了。 你到这多久了?沈确风尘仆仆地坐下,从书包里拿出试卷,这么巧,我也给你买了饮料。她从书包的最里层拿出两杯奶茶,递给林知远,你最喜欢的薄荷奶绿,我最喜欢的柠檬水。 林知远接过奶茶,轻声插进吸管,眯着眼喝了一口,薄荷的清爽与奶香的醇厚交混在口腔里,像是咽下了整个夏季。她摇摇头:没多久,来这吹了几分钟空调。 沈确点点头表示了解。她说来学习就真的是来纯学习,两人简单说了几句话,就各自低头写自己的试卷。 不同于在学校的各种小动作,沈确一坐下就开始奋笔疾书,就连一旁的两杯饮品都鲜少触碰,好像真如她所说的,越是嘈杂的地方,她越能安静下来。 动中取静,在人声鼎沸处寻找自我。 做了一上午的试题,结果很惨烈。一张试卷四十多道题,林知远错了二十六道,连及格都没有。她放下红笔,颓丧地靠在座椅上,一时之间变得十分迷茫。 她不是不会,试题上那些知识点现在都模糊间有点印象,只是十几年没再做题了,试题上的那些陷阱她雨露均沾,每个都掉进去,死得很惨。 林知远重重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忧思重重。清晨还是艳阳高照,如今阴沉沉的,估计快下雨了。难怪这两天闷得很,让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余光瞥见沈确伸了个懒腰,林知远拿起笔,用笔帽在桌子上敲了敲: 你做得怎么样? 沈确舔舔嘴唇,神秘兮兮地拿起试卷递给林知远。上面打了好几个大勾,看上去就是比自己哪张满目疮痍的试卷赏心悦目多了。 全对?你这么厉害!林知远忍不住叹道,难道这次穿越回去沈确也开始认真学习了吗? 沈确翘着二郎腿,嘬了一口奶茶,十分惬意地躺在椅背上,见林知远反复翻着自己的试卷,她的手指一点,提醒道:你再仔细看看。 林知远将二人的试卷放在桌子上,反复比对答案。 ......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家伙将自己做对的题目打了很大很夸张的红勾,错的题在一旁划上一点,标注特别特别小的答案,不仔细去看,根本注意不到。 认真数了数,整张试卷只有五个大勾。 林知远无奈地看向窃喜的那人:大错小改,小题大做是吧? 沈确笑得肩膀不停颤抖,她坐直身体,双手撑着下巴一本正经:我这叫给自己信心,谁知道高二会突然那么难的,要每张试卷都是红叉叉,看一眼的念头都没有了。 第8章 林知远白了她一眼:你那叫自我欺骗。 嘁。沈确拿回自己的试卷,瘪着嘴摇头晃脑,依林知远对她的了解,她此时估计在心里念叨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果然,在林知远收回视线的时候,沈确也停止了摇头,她凑向林知远,盯着她,林知远,我感觉你为了学习都快疯魔了,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以前什么样子? 你以前就是看到我这样也不会说我,反而会夸我点子惊奇,和我一起干。 林知远又叹了口气,大概是心理年龄的不同吧。以前见到这样的沈确,她只会觉得搞怪,然后跟着她一起玩闹,没有任何烦恼,没有任何负担。 如今她心里装了太多东西,甚至还和李萍贤签了对赌协议,外界的压力,包括自己强加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来,自然没了玩笑的心思。 中午饭点,两人霸占了那么久的座位,不点些吃的林知远实在是过意不去。沈确点了份儿童套餐,听见林知远的笑声,她也只是悠闲自在地翻着儿童图册,满不在乎: 干嘛,我还未满十八,怎么就不能点儿童套餐了? 二十五岁的沈确也是这般心安理得,将自己的行为不断合理化,怼得林知远哑口无言。 当然可以,你六十岁点儿童套餐也没事,七十岁八十岁都可以。林知远满脸笑容。 沈确瞥了她一眼,凶巴巴的:就笑吧你。 下午两人做了几张英语试卷,在众多学科里,英语算是最轻松的一门学科,两人试题做起来也比较顺,总算是给今天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沈确特别喜欢英语,这也是唯一一门她主动学习的学科,往往老师还没有布置任务她就已经提前完成了,她的语法语感也比林知远好,很多时候完形填空林知远都需要沈确帮忙解释。 临近五点,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林知远望着窗外,想起沈确的未来,想到自己的现状,回忆起上午那张数学试卷,情绪突然就低落起来。 知道的太多一般没有好结果。若是林知远不问过去不知未来,她可能会继续和沈确没心没肺地快乐下去。 林知远,都周末了。沈确抬手抚平林知远眉间的疙瘩,我们都学了一整天,就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开心一些。青春不待,长大后有的是让我们烦恼的事情。 林知远:哎,我就是忍不住担心我的成绩。 毕竟下滑得太夸张了,要是还没有起色,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确拍拍她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人生总是会起起落落的嘛,要是一直一帆风顺是会让人眼红的。 偶尔失手,给我们这些学渣一些心理平衡,下次月考我们再回归顶峰。 但愿真的可以回去。林知远背起书包,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不时有几根雨丝落在她的脸上,惹得她眯了眼,好倒霉,我没有带伞。 沈确也皱着眉对着雨幕发呆,她回头望了眼身后,将视线重新回到林知远的侧脸上,嘴唇张了张,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林知远,想忘记烦恼吗? 林知远回过头,一脸迷茫:嗯? 沈确一手提着书包,一手牵起林知远:那让我们放肆一回吧! 说罢,她便拉着林知远冲进雨幕,根根细腻的雨丝落在脸颊上,脖子上,每一下都像是透过皮肤渗进心尖。 林知远有一瞬间的晃神,她背着书包,手腕被沈确拉着,怔怔地看着沈确的后脑勺。 林知远!沈确松开她的手,回过头来甩着手上的书包,其实偶尔潇洒一回也无妨,你不用一直当大家心中的乖乖女,当老师眼中的好学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与束缚,我们就做自己不好吗? 周围都是匆匆躲雨的路人,不时有人回头打量在雨中对话的两人,摇摇头,继续匆匆赶路。 沈确无畏旁人的目光,她抬着头张开怀抱,大方地迎接雨滴的坠落,她在原地转圈,肆意感受十七岁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她扔下书包,上前牵起林知远的双手,两人互相对视,在雨中跳跃着。 雨珠模糊了她们的视线,却让她们能更清楚地感受彼此的脉动。 林知远的脑海中不知怎的,响起了《ferrari》这首歌,或许这首歌的意境在此刻再合适不过了。 她不再是林知远,沈确也不再是沈确,没有那么多烦恼,没有那么多东西需要她们背负,她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十七岁的少年,少年唯一的任务就是快乐,是向上成长,是绚烂绽放。 她们一起踩过水坑,她们在雨中打闹,她们对着天空大笑。 林知远渐渐停下脚步,看着仍不断嬉闹的沈确。她的发丝被雨水浸湿,随着她的动作,雨珠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散成一片巨大的水花,察觉到林知远停下,沈确也渐渐放缓动作,她闭着双眼仰头朝向天空,双手仍对着世界展开怀抱,雨珠不断汇集,在她瘦削的下巴处坠落。 i'm a ferrari pulled off on mulholland drive over the city, the lights are so pretty from up here i'm a ferrari and after the party is done i keep on going, missing the moments living in the fast lane is getting kind of lonely 林知远随着脑海中的音乐轻声哼唱着,她想,此刻的沈确简直是与这首歌融为一体了。 沈确睁开眼睛,双手自然垂下,目光在林知远身上重新聚焦,笑着将被自己扔下的书包重新捡起来,指尖从发根开始缕过头发,转头轻声询问:走吧,林知远,我送你回家。 林知远回望着她,手指握着书包的肩带重重点头:嗯,回家! 她不记得穿越前的十七岁是否有过这段插曲,但往后她将永远铭记,那个十七岁的沮丧的下午,那个在雨中肆意奔跑的身影。 眼前乌云密布,但阳光正悄悄照耀着大地。 她们肩并肩,在大雨中,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朝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大概不是单单因为淋雨而铭记在心,而是冲进雨幕的那一刹那,抛弃所有条条框框,重新找回自我的那个决心让人念念不忘。 第 6 章 毫无意外,沈确感冒了。回到家后,林知远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回家洗个热水澡,再喝杯热水,那人连连答应,甚至在线上也答应得很爽快,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没听。 沈确是个很贴心的人,她能准确地察觉出她人的不适,并在第一时间以让人舒适的距离照顾你,但她也是个粗心的人,粗心得忘记照顾自己。她将全部心思都用来关爱他人,却忘了抽空爱自己。 回校第一面,林知远隔着老远都听见了沈确重重的鼻音,她在心里戳着沈确的肩膀狠狠埋汰,下课后第一时间去小卖部买了姜茶回来。 啪的一声,林知远将那盒姜茶拍在沈确的桌子上。 沈确正难受地趴在桌子上,她被突然的震动吓了一跳,肩膀抖了抖,惊恐地睁开眼。在看到林知远愤怒的表情后又狗腿地笑笑: 是你啊,我还以为谁那么大胆,居然在我位置上撒野。 她拿起桌子上的姜茶:其实我回去有洗澡......不过是在十点的时候。 我以前也经常淋雨,都没事,这次估计是最近太累了,没有防备,被暗算了。 但我已经感冒了,寒气已经入侵,姜茶也没有用。她对上林知远冷漠的眼神,又默默改口,不过我可以留到下次来姨妈的时候喝。 沈确有痛经,每个月的第一天她都要靠一颗布洛芬活命。 因为感冒,沈确整个人怏怏的,连最喜欢的体育课也只能坐在树荫下看着别人玩乐。 林知远也没有心思出去,坐在沈确旁边,拿着学习卡片不断复习。她的底子本来就好,不过是一些知识点和技巧模糊了,如今抓紧一切时间弥补,还是有一些成效的,起码最开始的错误她不会再犯了。 阳光正好,沈确不在乎细节,干脆躺在草地上,枕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打在她的脸上,像是在脸上敷上细碎的金片。 有时候沈确张扬起来,恨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但当她安静下来时,却有一种让整个世界都凝固的魔力。 林知远手捧着卡片,视线却不住地往沈确那飘。 真想快点长大。沈确突然感叹。 林知远这才光明正大地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你长大想干什么? 沈确依旧带着鼻音摇头:不知道,但长大总归是好的。长大,就有底气说不了。 第9章 林知远递给她几张学习卡片:那就和我一起好好学习,这样长大后就有更多选择。 沈确像是不认识林知远般抬头看着她,双手撑着地离她远了几分:林知远,你现在好可怕,满心都是学习学习。 但是登高才能望远不是吗?林知远默默收回卡片,不想一个劲地强迫沈确。再说了,沈确可以肆意去做自己的沈确,她来努力就好了,若要登高,她便背着沈确一起站在顶峰。 她想让沈确轻松一些。 当然,若是能携手那就更好了。 你呢?见林知远不再逼她学习,沈确又默默凑回来,你长大想干什么? 我喜欢摄影。林知远回想起之前的选择,但我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学摄影,所以我大学会报一个让她满意的专业,再偷偷辅修摄影。最后在毕业之际毅然决然地从事摄影行业,毕竟她一毕业就不再向家里伸手要钱,再没人能左右她的决定。 沈确嘴角向下,啧啧嘴:当代年轻人没一个是轻松的。 如此深沉的话却被她带着鼻音,林知远噗嗤一笑,伸手捏住她的鼻子:你再说一遍听听? 沈确拍掉她的手,甩了个眼刀:你从哪学的这么一个恶趣味? 林知远重新看向学习卡片,嘴角却压抑不住地上扬:就是觉得你的鼻音特别搞笑。 沈确嘁了一声,怕被林知远嘲笑自己的鼻音,愣是忍住没和她拌嘴,重新枕着头,晃悠双脚对天空发呆。 很久很久以后,林知远才知道,那天沈确送自己回家后,没赶上末班车,她又舍不得打车,在暴雨中骑了将近九公里回的家。林知远坐过沈确回家的那班车,按照距离计算,这九公里,要上两个很陡很长的山坡,环两座山才能回家。 林知远不喜欢骑车,让她骑两公里就已经是极限了。九公里,又要爬坡,还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共享单车,她不敢想象那天沈确是如何回的家。 得知这个真相的时候,林知远气得两天没和沈确说话。她不是在生沈确的气,她在生自己的气。明明都重来一回了,为什么还要心安理得地接受沈确的付出?她应该知道的,城乡公交在五点半的时候就停运了。 可如果真要说生她气的话,确实有点。 这家伙,对别人慷慨解囊,对自己那么狠,能不能多想想自己啊? 到了周四,沈确这家伙便好得差不多了。有时候在身后听到她与别人的欢笑声,林知远还一阵落寞。其实,这人带着鼻音的声音还挺可爱的,说话带着奇怪的腔调,能在老远就准确识别出这人的声音,哪怕是在前面写作业,林知远也能因为这声音唇角微勾。 她现在就有一些鼻涕,怕吵到别人,往往是将头伸到窗外用纸巾哼掉。林知远与沈确坐在同一列,偶尔做不出题目也会站起来望着窗外出神。 学生时期,窗外那看似一成不变的景色总有吸引人的地方。 她们偶尔会在窗外扭头对视,隔着几扇玻璃窗相视而笑,那人的鼻子被擦得通红,像是个小丑。有时候沈确会被林知远莫名的笑容看得发慌,揉揉鼻子,迅速转移视线仓皇躲开。 这人估计是认为自己在嘲笑她。林知远一阵失笑,跟着坐回到座位上,拿起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个简笔小丑,用红笔在鼻子上画了个圆润的圈圈,对着草稿不断傻笑。 她真只是觉得可爱罢了。 感冒好了,沈确的精力也回来了,就好像是,阴沉好几天的世界突然洒进几缕阳光,连带着旁人的心情也开始明媚。 她们一周有两节体育课,现在还没到期中,老师不会冒着被大家讨厌的风险抢占学生的体育课,加上她们的体育课在周五的倒数第二节,就算是抢占过来,学生也没有心思上。 高中的体育课,大多是用来给学生缓解压力增强身体素质的,上课悠悠跑个三圈,其余时间都是自由活动。学校有个体育馆,里面有各种球类器材,沈确酷爱羽毛球,每回自由活动她都要拉着林知远跟人对打。 林知远,给!沈确从人群中挤出来,将自己抢来的球拍递给林知远,我千挑万选的,肯定很好打。 林知远淡笑着接过。其实球拍好坏对林知远来说没多大的作用,她不是很会打羽毛球,一场下来连羽毛都碰不到几次,全靠沈确在自己场地内到处奔波。 像只......四处忙碌的兔子。 许可带着她的前桌一起对打,她们的实力特别强,几乎每个晚读课前都会在教学楼下的小操场对打,多次的练习让她们十分默契,攻击性极强,一场下来,沈确都能累到原地腿软,倒在地上大喘气。 沈确,你也太没劲了,每个球都是你接,你倒是让林知远也碰一下啊!许可晃着球拍走近挑衅道。 沈确坐起身,接过林知远递过来的水杯,仰着脖子豪饮一口,这才喘着气开口:嘁,我是怕林知远一露手把你们的信心打没了。 许可与崔明澄对视一眼,无声嘲笑。 时间还够,要再来一局吗? 沈确双手撑地,缓了一阵,毫不犹豫:来,当然来,还怕你不成? 林知远拦住沈确:你行不行啊? 嘿?我才十七岁,正值青春,哪能不行?我行死了!沈确二话不说,拿起球拍撑着地就要再来一局。 林知远回想起穿越前的一些画面,不禁耳朵一红,没什么心思再劝她。 相较于许可的攻击性,沈确的羽毛球只能用暴力来形容,每一个球她都要用尽全力回击过去,没有技巧,没有策略,只想着打得高一点,打得远一些。这种方法虽然能接下大部分的球,但对体力的消耗也是极为严重,对手能很早预测球的路径,早早地做好防御,不费吹灰之力反击回去,倒是沈确这个笨蛋,满场地跑,满场地喘气。 林知远,接球!林知远正沉迷于自己的思考,闻言连忙抬头,只见一个羽毛球正直直地向她飞来。她下意识后退,琢磨着以什么姿势接球,余光却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迅速向自己奔来。林知远来不及思考,站在原地看着沈确奔向自己。 两具身体撞在一起,相比于□□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内心的悸动。 沈确及时刹住车,不至于将林知远撞倒在地上,她低着头,握着球拍按住林知远的肩膀,言语急切:林知远你没事吧?有没有撞疼你? 林知远思绪回笼,撞入沈确关切的眼神,摇头:没事,不疼。 许可也围了过来,一个劲数落沈确:球都落到林知远眼前了,你跑过去凑什么热闹嘛! 沈确自知理亏,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她是个好胜的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才肯放心,瞧见林知远正在发呆,哪怕相隔很远,她也想尽力去挽救那个球。 下课铃声响,她们没有在意这个插曲,说说笑笑将球拍放回原地。下节是历史课,林知远是课代表,得先回去将作业本发下去,沈确倒是和许可勾肩搭背一起去小卖部搜罗垃圾食品。 学生时期总会有些小心思,林知远也不例外。她是课代表,全班的作业最后都会在她手里,在送到办公室前,她总会将沈确的作业本挑出来,与自己的放在一起,这样在老师批改作业的这一段时间里,她与沈确是一直在一起的。 虽然只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在一起。 上课前还要上传上节课的作业,沈确又是踩着铃声回到教室,她们这一组的作业已经收在林知远的桌上,沈确看看林知远的背影,从课桌里抽出那张干净如新的试卷,撇撇嘴,毫不犹豫地上传。 那张试卷沈确写了,但不多。毕竟林知远是课代表,不能让她面子过不去,但她也不能为难自己,硬着头皮写她不喜欢的东西。 诶!等一下。沈确用餐巾纸垫着汽水罐,一同交给前桌,这也一起给林知远。 汽水经过几手交到林知远手上,冰凉的温度在手心散开,对于刚运动完的学生来说是最好的礼物。 林知远回头看去,正好对上沈确臭屁的笑脸,她对着林知远挑眉,手上晃着同款汽水,向她示意。 快喝。 不同于其他汽水,它的罐子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见里面不断冒出细小的气泡。林知远将它放在窗沿上,偏头透过汽水观察窗外的世界。 柠檬的图案与外面的芭蕉树相互映衬,林知远伸出手指揩掉一滴杯壁上的水珠,窗外吹来的微风带走手指上的水汽,指尖有着轻柔的凉意。讲台上老师已经开始讲课,林知远回过神,大拇指揉搓着食指,用自己身上的温度带走剩余的水汽。 沈确皱着眉观察林知远的一举一动,她舔舔嘴唇,拿出便利贴写下几个字,讨好地戳戳前桌的肩膀:给林知远。 第10章 前桌早已习惯了这种活,她盯着老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纸条传给前桌,再由前桌一个个往前面传去。 冰的时候才好喝!!林知远低着头,在课桌底下偷偷打开。 她回头望去,正好瞧见沈确焦急的眼神。她挑着眉,眼神不断往窗沿上的那罐汽水使去。 沈确就是这样的人,她会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自己最在意的人,并且希望那人能尽快享用自己的善意。 林知远小心翼翼地看向老师,此刻她正在板书,并没有注意台下的学生。林知远在心里纠结半秒,伸出手轻轻拉起上面的易拉环。 虽说是想轻轻的,但是汽水打开时引起的注意还是不容小觑,尤其是在万般寂静的课堂上。呲啦一声,全班同学停下动作,纷纷向林知远侧目。 历史老师蒋老师正在写着板书,一听这声音,内心不断恼火。周五的最后一节课大家都没心思上,她也能理解,但当堂开汽水未免有些过分了。 她带着怒气顺着声音转头望去,只见她最喜欢的课代表正握着汽水眨巴着眼睛小心望向她。 蒋老师:如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出不来。 算了,上节课是体育课,口渴也是可以理解的,夏天想喝汽水也是可以接受的。 见老师没有什么意见,林知远才壮着胆小心嘬了一口。柠檬的香气溢满她整个鼻腔,汽水的气泡不断刺激她口腔里每个触觉。林知远小心地品尝着,手指紧紧扣着易拉罐,想将此刻的幸福牢牢铭记在心。 柠檬味的夏天,柠檬味的沈确。 她悄悄回头看她,却发觉沈确一直盯着她,瞧见林知远唇上的水润,沈确满意地露出笑脸,对着她无声询问:是不是很好喝? 下课铃一响,历史老师也精准地讲到最后一页ppt,她将粉笔往粉笔盒里随手一扔,手掌对着门口一摆,如下达恩赦令一般:下课吧! 蓄势待发的学生立马背起早已准备好的书包朝门口冲去。一节课五十分钟,他们全用来偷偷整理书包了。 沈确她们要抢座位,自然也要抓紧速度。林知远身为课代表,肯定不能带头做小动作,每周都是沈确走上来随她一起整理书包。 一慌张,林知远就容易乱了阵脚,反倒是沈确比她更清楚她的作业。 我课时训练呢? 沈确弯腰看了眼,随手抽出一本:这。 我数学试卷呢? 沈确看了眼最上面的试卷,塞到林知远的书包里:放进去了。 林知远拢着耳边的碎发:我的钥匙呢? 在书包里了。沈确往书包隔层看了眼。 还有 语文试卷,古文观止,数学作业本,课时训练,数学试卷,笔袋,钥匙都在这了。沈确在林知远的额头上弹了一指,笨蛋林知远。 林知远幽怨地瞪着沈确,捂着额头:你才是大笨蛋,十一班超级无敌大笨蛋。 沈确提着林知远的书包,单手挂在肩膀上:那你就是高二年级超超超级无敌特大笨蛋。 林知远追上去,被两人幼稚的拌嘴逗笑。她接过书包,手挽着沈确的手腕,一起下楼,一起回家。 校外都是回家的学生,门口站着接孩子的家长和弟弟妹妹,不远处摆着几个小吃摊,不少学生驻足,在放学的最后时间抓紧吃些不能让家长发现的零食。她们背对着夕阳,霞光将她们的背影越拉越长。 沈确。林知远抬头望着沈确的侧脸,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是不是? 沈确不明所以,抿着嘴没有回答。 你看。林知远指着周围,一起追逐打闹的小孩子,在夕阳的余晖中一起牵手买菜的老爷爷老奶奶,路边吆喝的摊贩,喊孩子回家吃饭的父母,还有放学后一起回家的我们,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吧? 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沈确勾唇一笑:喜欢啊,如果我是亿万富翁的话,我会更喜欢。 那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存款没有一亿谁都不许倒下。 沈确伸手捏住林知远的脸颊:你这是在为难我。我从明朝开始打工,不吃不喝都不一定能存下一亿。 林知远任她捏着自己的脸颊,笑道:梦想还是要有的,我们努力赚钱,等存款够了再到处旅游,怎么样? 沈确爽快地答应:可以啊,正好你喜欢摄影,可以拍很多照片。 我们拉钩。林知远伸出小指,你要是食言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沈确:要不要这么严肃啊? 拉钩。林知远主动牵起沈确的小指,说好了啊,你永远都不会倒下,你会永远喜欢这个世界。 诶,不是说存款到了一亿 林知远打断她,晃着她的小指:不管,你跟着我说一遍。 好好好。沈确拿她没办法,我永远不会倒下。 还有,你会永远喜欢这个世界。 对我会永远喜欢这个世界满意了吗? 林知远点点头,快速眨眼掩去眸底的伤感。 满意了。 第 7 章 不要假装努力,因为成绩不会陪你演戏。 重来一次,林知远对这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经历两个月暗无天日的复习,林知远总算重回属于自己的巅峰,在期中考取得了前一百名的好成绩,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时候还要优秀。 成绩公布的前一夜正好桂花全部绽放,阳光不如往日那般明媚,天空中有大朵大朵的云彩,带来整日的凉爽。 长中的习惯是将年级的成绩张贴在公告栏上,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去那了解。 开玩笑,哪个学生会不关注自己的成绩?就算自己不想关注,回到家,也会有家长逼你感兴趣。 成绩单是在大课间张贴的,她们只能在跑操结束后跑过去找自己的名字。刚运动完,身上冒着热气,沈确将自己的外套系在腰间,刚跑到终点就拉着林知远往公告栏跑。 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跑操结束大家都往公告栏跑,甚至跑得比跑操时还要快。 跑操是按照班级排序,十一班被安排在操场的另一边,跑操结束后,她们还要横跨整个操场才能追上别人。 沈确,要不我们等大家散去之后再去看。林知远被沈确拉着,劝说道。 早点知道早点安心嘛,你不知道成绩你上得进去课吗? 林知远低头嘟囔着:是安心还是糟心还不知道呢。 林知远。沈确放缓脚步,回头道,对自己要有信心,你努力了那么久,肯定会有回报的。 公告栏前早已围了一圈人,离上课还剩不到十分钟,沈确将林知远推到自己身前,坏坏一笑:看好,我要故技重施了。 她伸着手,在人与人的间隙中开辟出一条道,推着林知远不断挤进去,嘴上还不断念叨着:不要挤不要挤哈,大家都能看到自己想要的成绩。 长中唯一人性化的一点是它的成绩按照班级排列,不至于让学生在当众查成绩的时候失了脸面。 沈确的感觉很准,刚挤进去,迎面而来的就是自己班的成绩单。林知远却临时怯场,她转过身,正好对上沈确乌黑的眼眸。 要不我们下节课再来看吧? 沈确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去:来都来了,哪有回去的道理?你要是不敢看,我帮你找。 不要。林知远立马回绝,我自己找。不就是成绩嘛,有什么好怕的?这次考差了,大不了下次再努力,自己十几年的基础不是白打的。 顶多,接下来一个多月都不能与沈确语音罢了。 林知远伸出手指,在班级的名单里从上到下地看过去。她清楚自己的学号,只要她想,她能一眼就找到自己的名字,只是她想再拖延一会儿,想以这个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 人在面对未知事件是总会想着拖延。 林知远屏着气,一个一个找过去。 林知远。 林知远的指尖滑过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往右一按,挡住自己的名次,再深吸一口气,手指一点一点地挪开。 当最左边出现一个七时,林知远下意识皱眉,转而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中诞生。她愈加紧张,咬着嘴唇,浑身的细胞都严阵以待。 第11章 周围是同学杂乱的讨论声,林知远拽着衣角,手指如蜗牛般缓缓蠕动。 沈确在身后静静等待。 姓名:林知远 位次:七十四 林知远一下子咬破嘴唇,手指着那两个阿拉伯数字久久不肯离去。她转过身,紧紧握着沈确的双手,激动地跳着:沈确,沈确!我做到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 沈确淡笑着:你看,我就说你上次只是失手,你早晚会回去的。 沈确也清楚林知远的学号,她一眼就看到了林知远的成绩,但她没有出声,而是站在她的身后,陪她一起感受这惊心动魄的时刻。 林知远还沉浸在进步的喜悦之中,她晃晃沈确的手臂,问:你呢?你这次考得怎么样? 嗯?我?哦,我还没看呢。 刚才你都干什么去了,站后面那么久,连自己什么成绩都不清楚。林知远有些无奈。 我自己的成绩我当然清楚啊,反正就那样。沈确撇撇嘴,一脸无所谓,直接在名单上找自己的学号,你看,和上次没什么区别。 沈确的成绩有一种近乎魔鬼般的稳定,不管考试是何种难易程度,沈确在年级段的排名不会有多大波动,最大的一次也就进步五十多名,其余都是在个位数之间上下浮动。 她对成绩并不看重,几乎是以一种浑水摸鱼的心态去应付,熬到毕业,去上个普通二本,再熬到毕业远走高飞,这就是她全部的打算了。 在她的上一段人生里,她也是这样付诸实践的。 刚过期中考,老师们也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张弛有度才不会让学生对学习厌烦。作业照常布置,但上交的时限有所延长,也不会提前开始晚读,长中的学生时隔多日,终于能重新捡起球拍,聚在教学楼下伴着广播的歌声挥洒汗水。 沈确最近经常发呆,她也不和许可一起下楼打球,而是如今日一般,站在走廊上,靠在墙壁上,垂眸望着楼下的同学,一站能站到晚读开始。 高二那年,鬼怪开播,那个孤独又灿烂的神成了女生心中的理想型。林知远凑近她的时候,沈确并没有察觉,她依旧站在那,视线不知停留在何处,夕阳照耀着她,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她的脸色平静,低头看着楼下欢笑充满活力的同学。 微风吹过她的刘海,却吹不散她眼中无尽的落寞,这个世界这般喧闹,却与她无关,沈确这个人,好像从来都不想融入这个世界。 沈确。林知远出声唤道。 沈确有一瞬间的愣神,她很快转过头,露出熟悉的笑容:林知远。 耳边放着舒缓的音乐,林知远不知道歌名,但听着很舒服,尤其是在这个伴着桂花香味的傍晚,靠在学校的走廊上,与自己暗恋的人隔着一拳距离一起看着楼下不断移动的黑点。 林知远偏过头去望着沈确的侧脸。她嘴角依旧挂着笑容,但总让人觉得生涩,像是出于一种习惯,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沈确,是林知远心中孤独又灿烂的神。 沈确,我们一起学习吧。林知远望着沈确说道。 沈确立马摇头:我不行。 你可以的。林知远靠近一些,你很会学习,只是你不愿在这上面花心思。 你除了英语,其他每一门都从未用心学过,每一门都应付过去,但你考出来的成绩却比那些比你努力的人还要出彩,你稍稍努力一些,说不定能有很大的进步。 沈确转过身,捏着林知远的脸颊:干嘛,你进步了就想着拉我下水啊,我才不想过你之前的生活,我只想简单地活着,不想要这些有的没的。 这怎么能说是有的没的?林知远苦口婆心,我们多学一点,就能去更好的大学,以后可以有更多选择。你不是想远走高飞吗?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远走高飞。 沈确眯着眼:谁跟你说我要远走高飞? 自觉说漏嘴,林知远赶忙找补:这个年纪谁不想远走高飞?我就想躲得远远的,这样我妈管不了我,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见沈确没有反应,林知远又补充道:以后我们每个周末都一起学习怎么样?也不一定每次都要出来,我们可以语音,可以视频,我们互相监督,一起进步,你觉得怎么样? 沈确音色平淡:不怎么样。 沈确~林知远戳着她的手肘,你就当帮我一个忙。这次我考得那么好,压力太大了,我需要你的帮忙。 沈确有些莫名其妙:我能帮你什么? 我可以在你身上查漏补缺。 沈确:哈? 我来帮你补习,把你说明白了,我自己也悟透了。 沈确拍开林知远的手指,满脸黑线:林知远你什么毛病,你自己复习不就好了,拉上我干嘛? 数学老师也鼓励我们这样做,一举两得,沈确,帮帮我。 沈确:我就不信你一个人不行。 林知远:但是有你在更好。 可不可以? 沈确难得烦躁,她背过身去,后背靠着栏杆,皱眉看着林知远。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好学生在搞些什么。 林知远放松一笑:那就这么定了,这周六我们在上次那家麦当劳见? 沈确点点头:知道了。 林知远挽着沈确的手臂:这次你把作业都带过来,我会检查你的作业。 沈确抽开自己的手,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林知远,你好可怕。 作者有话说: 可能前期会比较清淡,但是请大家相信我,到后面不会让大家失望的。在开文前我把全篇都通读了一遍,觉得挺好才选择发出来。 (可能过个十几章就好了) 第 8 章 林知远本不想逼迫沈确努力学习,她之前计划得很清楚,她来好好学习,她来赚钱,她登上高峰来养沈确。但这次的期中考让林知远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上辈子沈确就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迟迟不肯主动,就连两个人在一起了,她也一直将自己往外推,直言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她不介意放手。她是个自卑又极其看重自尊的人,她的自卑让她格外重视两人之间的差距,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死缠烂打,所以她一直都做好了随时失去林知远的准备。 如今她们相差三百多名,林知远无法预估她们往后会有多大的差距,所谓养她的想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琢磨,切不能让她知晓,至于怎么缩小两人之间的差距? 那只能一个劲督促她学习了。 李萍贤对林知远这次成绩特别满意,当晚就带着一家子出去下馆子,不管林知远提什么要求,她都满口答应。 林知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想周末出去与沈确一起学习,李萍贤笑眯眯地答应,她想周末用手机与同学讨论问题,李萍贤连连点头,她想买个相机记录校园生活,李萍贤当场下单。 林知远从未见过这么好说话的李萍贤。 周五晚上下了一场雨,天气有些泛凉,沈确在短袖外套了件衬衫。这人极爱衬衫,林知远都记不清她的衣柜里究竟塞了几件衬衫。 作业呢?沈确刚坐下,林知远便向她摊手。 沈确翻了个白眼,长叹一声,悠悠地从书包里拿出一摞作业:都在这了,这么多作业,重死我了。 你可以在家把作业本做完,光带试卷过来嘛。 我要是说我做了,你会信吗? 林知远老实摇头:不会。 沈确给了个无语的眼神:那你还说。 但下次你可以写完拍给我,这样我就能信了。 沈确放下书包,哀叹一声,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林知远你别干摄影了,干脆当老师好了,拿我给你练手,你以后肯定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班主任。 林知远拿起一摞试卷就拍在沈确的脑袋上。 你看你看。沈确指着林知远,这动作,这表情,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林知远狠狠地踢了沈确一脚。 沈确拿起笔,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她们花了两个小时做完一张试卷,各自核对完,林知远拿着答案琢磨,沈确先行写其他试卷,等林知远琢磨完,才叫沈确过来给她讲解。 沈确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上林知远的视线才紧急点头,装作大彻大悟的模样。林知远气不过,拿着笔在她脑袋上狠狠敲了三下,翻着自己的习题集给她找相似的习题让她练习。在沈确练习的时候,林知远继续做自己的习题,两头兼顾,手忙脚乱。 第12章 沈确的悟性很好,林知远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她讲了一遍,相似的题型她都能做个大概,只是偶尔在做错题时懊恼哀嚎一声,来了脾气怎么也不肯做下一题。 她主要是在与自己较劲,有时候脾气上来没人可以理解,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等她自己气消了,她才能静下心来阅读题干。 沈确的主要问题是毛糙,她的阅读速度极快,往往林知远还没讲完,她就能将题目理解个大概,但其缺点就是,题干上的陷阱她也雨露均沾,每一个都掉进去感受一下。 每次听到沈确懊恼的叹气林知远都会得意一笑,以过来人的身份在沈确的试卷上圈圈画画,划出每一个关键点。 这些亏林知远都吃过,她很有经验,有她在,她不会让沈确再经历一遍。 一个上午讲完一门学科,沈确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好啦!才刚开始,大家都这样的。林知远拿出手机扫描桌上的点餐码,想见的人就在身边,林知远连手机都没有拿出来,我们慢慢来,成绩会进步的。 沈确也跟着拿出手机扫码:你们学霸说话就是那么轻松。 不管是谁都是从零开始的,我们不过是开始得比较晚,再努力一点总能赶上的。林知远按住沈确的手机,我来点,我请你吃。 沈确:哪有让你出钱又出力的道理? 那你以后再请我吧,等你下次月考进步了,我再好好坑你一顿。 林知远手指滑动着菜单:你想吃什么?儿童套餐吗? 沈确点点头:我要鱼排堡的那款。 她看着付完款喜不自胜的林知远,眯着眼满脸防备。 我总觉得我吃完你这一餐会被你卖了。 怎么会?林知远随手翻着一旁的试卷,我们下午做历史试卷吧?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历史?怎么说我还是课代表,你怎么······ 沈确连忙打住:得得得,午饭时间,咱不说学习,免得我没了胃口白瞎你这几块钱。 林知远嘁了一声:就那么讨厌历史吗?历史不就背 不不不,我爱历史,我爱死历史了。沈确双手合十,我有多爱你就有多爱历史,下午我们再学死历史,现在我们不谈学习,不谈历史,不谈任何关于学习的事情。 林知远一阵脸红,急忙喝了一口水掩饰心虚。 你瞎说什么啊?虽说林知远心知沈确这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朋友间的打趣吐槽,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跳加速。 她很少能听到沈确直白地说爱。 至少在她仅剩的记忆里很少。 沈确并没有接话,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不断刷着视频。她刷的视频都很单一,全是猫猫狗狗的搞怪治愈视频,偶尔看到搞笑的,看到可爱的,还会把手机翻过来向林知远分享。 手指一阵震动,林知远看了眼屏幕,起身到柜台取餐。 咦?你也是这个套餐啊? 干嘛,只能你吃儿童套餐啊?我也未满十八岁好不好? 沈确嘻嘻笑着:当然不是,你到八十岁也一样能吃。我就是看到你和我一个套餐,觉得惊喜。 林知远叉走沈确的一片苹果:那到了八十岁,我们也一起出来吃麦当劳。 沈确干脆把自己的那一盒苹果都递给林知远:你喜欢都给你。 不用,我就吃你一片。那是与沈确在一起后突然养成的癖好,每次与她一起吃东西时,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她也要从对方手里顺走一点,不为别的,就是想欣赏她脸上那种无可奈何又万般宠溺的表情。 沈确不会直白说爱,但她的表情会。 下午的历史进展也不顺利,老师要求背的知识点沈确压根没背,写在试卷上的都是老师再三强调并且沈确碰巧听了一耳朵的,气得林知远恨不得砸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记住的知识全数倒在沈确的脑袋瓜里。 林知远总算明白,为什么网上不建议教弟弟妹妹学习,因为自己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自己真的很想对方能懂自己在讲些什么。 但好在林知远没有弟弟妹妹,沈确也不是自己的妹妹,她停下来喘几口气,依然能心平气和地对她讲题。 之前复习的时候林知远就整理了一版考点,只是今天没有带出来,只能回校的时候给沈确。 我今天回家先给你发一个课时的,你要背下来的哦,我回校了要抽你的。 沈确牵起林知远的手,架在自己脖子上:林知远,想杀我你直说。 现在辛苦一点嘛,以后学起来就轻松了。 沈确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我中考的时候班主任也是这么说的,林知远你去当老师吧,肯定有很多祖国的花朵在你手下摧残。 林知远一巴掌狠狠拍在沈确的肩膀上:闭嘴。 这一整天沈确脸上的笑容就从未消失过,直到坐上回家的班车,她就如疲惫了一般,揉揉僵硬的嘴角,眼神空洞,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 沈确的家就在马路边,公交站牌对面,特别好找,一整列干净整洁的房屋最前头,灰扑扑的那幢就是她家。前些日子她妈妈宁月通过村民间的互助借贷成功获得一笔钱,第二天就和她爸爸开始筹划着给这幢房子装修。 在此之前,她家一直是毛胚房。 所谓互助借贷,大家都称为应会,沈确不知道这个词语具体怎么写,反正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她在脑海中找了两个最贴近的汉字。应会往往是十几个熟识的家庭押注,将自己押注的数字放进一个纸盒里,收齐后在众人的见证下揭示押注最高者,最高者可以得到大家的押注充当借款,在规定期限内分期还款。没有借贷条件,都是村民间自发举行的,所以叫互助借贷。 这种借贷带有一定的赌博性质,若是最高者比押注的第二名高出很多,那么相应的利息也会高很多,这次宁月的押注就比邻居高出不少,虽说在短时间内得到一大笔钱,但后续还是要还很多钱。 在得知自己押中后,宁月的嘴角就没有下去过,但当得知自己的押注高过第二者一大笔数目时,她的笑容瞬间僵化。 人总是贪婪的,既要还要。 沈确回家的时候,家里的工人正在工作,她轻微低头,一言不发地越过他们,径直上楼,关上房门,躺在床上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爸妈忙着监工,没空理会她,见她回来也只是扫了一眼,继续与工人商讨。沈确已经习以为常,从小到大她就是散养状态,她们两人很少管她的生活,后来妹妹出生,她们以沈确已经长大为由,将妹妹的生活也交由她照理。儿时伙伴出去玩的时候,沈确背着背篓哄妹妹睡觉,朋友们与父母在外面享受美食的时候,沈确在厨房里摸索着给两人做饭。她小时候营养不良,发育迟缓,那时候她人也就灶台那么高。 有时候沈确也很疑惑,生而不养,为什么还要生?就为了体验自己一生从未体会过的权力吗? 沈确的房间还未开始装修,她也得以一时耳根清静。她从厨房偷了个苹果充饥,正要咬的时候,回想起中午林知远偷吃的模样,动作一顿,又从房间拿起水果刀,切成几块放在碗中,用牙签叼着吃。 她歪歪脑袋,细细咀嚼,皱着眉头嘟囔着:没好吃多少啊? 林知远给她发来一页历史考点,沈确叼着那一小块苹果在床上滚了几圈,撑着身子回复了几个大刀,挠挠脑袋起身找换洗衣服。 先洗个澡吧,洗完澡再舒舒服服地背。 面对不喜欢的事情时,从中加些仪式感似乎就能让其变得勉强能够接受。 沈确没有找到自己的睡衣,估计是被宁月拿去洗了。她在这个家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任何人都能进她的房间,一旦拒绝就会被说做了亏心事。一母所生,沈宁的脾气就更暴躁一些,任何人不如她的意她就会发脾气,嘶吼,撞墙,打滚,直到对方认错并保证不会再犯为止。 沈宁这样,大家都会称赞她有个性,有脾气,若沈确也这样,大家只会说她不懂事······ 懂事,多么沉重的枷锁。 不过就相差几岁而已。 但沈确对妹妹并无恶意,相反,她倒觉得,沈宁这样的性格才是正常的。 她很羡慕自己的妹妹。 其实衣服沈确每周都会洗,自从初中开始住校起,沈确每周六都会花半天的时间清洗衣物,有时候宁月不想动,沈确就会手动清洗全家的衣物,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宁月也清楚。但她就是会时不时进沈确的房间,拿走她本打算要洗的衣物甚至是干净的衣服,不打一声招呼吭哧吭哧地洗了,随后在某个场合埋汰自己女儿不懂事,那么大了还要妈妈给她洗衣服。 第13章 一开始沈确并不理解宁月的这种心态,后来想多了,也就释怀了。像宁月这种人,一生没什么成就,她只能从更弱者也就是沈确身上找到一种成就感,通过贬低他人得来的成就感。 沈确光着脚走在楼梯上,她不想发出声音挨不必要的责骂。厨房还点着灯,应该是她爸妈。 沈明杰:少了五百。 不用想,肯定是沈确拿的。宁月刻意压低声音,但仍无法掩饰她的怒意。 沈确的脚步一顿。 你看她这两周每周都出去玩,她要不拿这钱,哪里来的钱出去玩? 沈确往楼梯边缘挪了几步,确保他们不会看见自己。她确实没钱,他们每周会给自己三十五元,哦,不,是自己每周会向他们讨要三十五元,但每次都要被宁月阴阳怪气一番才能拿着钱上学。她每周上学的车费需要二十元,剩下的就是一周的生活费,照这么计算,她确实穷得叮当响。 沈确没有走进厨房向他们理论,没有急于自证。她习惯了,在这个家生活了十七年,什么样的冤枉没有受过?就连她最疼的妹妹,都能被宁月颠倒黑白,对外宣称她虐待妹妹。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时候可能还会陷入自证的陷阱中,恨不能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大家看。 现在长大了,心寒了,太懒了。 就像她的学习,她并不一直是学渣,不然也不会和林知远考上同一所高中。曾几何时,她也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也是被同学羡慕的好学生。初中时期,她一度考进了年级前五十,那时候长中在她们初中的录取人数是前两百,那是沈确有史以来最好的成绩。 但宁月对此的第一反应是沈确作弊。 可笑,多么可笑。 那时候学生之间流行在校服上签名留言,沈确也不例外,甚至在袖口上写了几句激励自己的名言,宁月就以此认为沈确作弊,言之凿凿,将她这几个月的努力当作一个笑话。 可笑,多么可笑。 有时候想得多了,也能够想通。宁月下意识的恶意,可能并不是针对沈确这个人,而是出于自己骨子里的自卑。她们是平庸之辈,一辈子没什么成就,更没有刻意去培养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突然进步那么多?她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血脉能这般出彩,她们也不愿意让她出彩,风筝飞得越高就越容易断线,就会失去控制,就会让自己少了一丝权力。 所以不断打压,不断否定,不断收回手中的风筝线,确保自己在孩子面前仍有至高无上的话语权。 沈确面无表情地下楼拿上自己的衣服,他们两人还在厨房讨论着,不过早已转移话题。自始至终沈明杰都没有否认宁月的观点,他一直扮演着沉默的加害者的角色。 桌子上的手机还亮着,上面正是林知远发来的笔记,沈确本想着将手机带进卫生间,一边洗脸一边阅读知识点。她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取消了图片预览,正准备熄屏,林知远发来消息。 她问沈确一会儿要不要语音? 沈确疲惫地呼出一口气,摁下熄屏键。她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房子外围立着一面外脚手架,用来粉刷房子的外墙面,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就好像她被囚于这一隅之地,世间的繁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林知远。她望向林知远那个方向,眼中是无尽的落寞,我不会喜欢这个世界。 因为我们不在同一个世界。 第 9 章 回校第一节下课,林知远就拿着自己的考点走向沈确,勾勾手指:准备好啊,我来抽查了。 沈确直接架起书本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地主收租都没你那么心急。 她露出一双眼睛:要是我说我没有背,你会怎么样? 我会林知远直接把资料拍到沈确的脑袋上,我会打爆你的头。 你真狠毒。沈确揉揉自己的脑袋,我再也不给你买糖吃了。 林知远找了个凳子坐下,笑眯眯地:背完这一课时我给你买糖吃。 沈确瘪着嘴,低头骂骂咧咧。 什么糖?有糖吃?许可突然在身后出现,她没有听完全部,只听见个买糖吃,立马跑过来打算蹭颗糖。 诶,许可。沈确如见到救命恩人一般抱住许可的手臂,林知远你偏心,许可也需要进步,你怎么不给许可补课? 林知远:许可的历史可比你厉害多了,谁像你,一百分的卷子考个四十分。 沈确抱着许可不肯撒手,眼睛瞪着林知远,像只狐假虎威的小狗:你就逮着我欺负吧。 什么鬼,没有糖吃还要抽历史啊?许可搞清楚状况,连忙抽开手,那你们忙,我回去了。 爹嘞,下课没得玩算了,还要被课代表抽知识点,要不要这么可怕? 还有六分钟。林知远看了眼手表。 林知远,六分钟也抽不了什么。怕林知远不信,沈确迅速补充,我看过了,知识点特别多,你就算抽百分之六十,这六分钟也干不了什么。 考点是林知远整理的,她比沈确更加清楚里面有多少考点。沈确说的没错,她几乎将所有可能的考点都算上去了,一个课时下来,确实不少。 她看了眼不断眨眼求饶的沈确,退了一步:那我大课间来抽查,你可得抓紧。 下节课刚好就是历史课,沈确有一节课的时间来准备,时间绰绰有余。 沈确眯着眼,点头如捣蒜。 好,这节课就上到这,相应的训练及时完成,课代表来我办公室把上次的作业发下去。蒋老师顿了顿,手指着坐在最后面的沈确,沈确,你也过来。 林知远第一时间就转头望去。被点名的那人也是一脸茫然,下巴撑在桌面上,东张西望,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找你干什么?林知远与沈确一起走向办公室,她轻声问道。 沈确摇头:我也不知道啊,她从来没有叫过我。 林知远咬着嘴唇,一时间竟比被点名的那人还要紧张。 蒋老师回到办公室就低头整理着教案,瞧见林知远,拍拍身后的试卷,说了声:试卷在这,你拿回去发下去。 她瞅了眼探头探脑的沈确,凝固了表情,语气生冷:沈确,过来。 沈确缩着脑袋凑过去。 林知远在身后假意整理试卷拖延出去的时间。 你看看你交上来的作业。蒋老师翻出一张整洁的试卷,指尖在纸上敲了敲,你就是这么对我这门课的? 沈确一看自己的试卷就知道老师的意图,她小心打量蒋老师的脸色,再偷偷瞄了眼身后的课代表,很好,这两个女人的表情都很沉重。 老师,我不会写。沈确小声狡辩。 不会写?蒋老师拔高音调,她拿出一旁的课本,你给我翻,试卷上的这些题目,哪里是书上没有的? 第四道选择题,你翻到课本第二十七页,是不是在第二大段里明明白白写着了? 沈确乖乖照做,手指着文字惊呼:真的啊。 林知远在身后翻了个白眼。 蒋老师拿回课本,不想陪她一起演戏。她拿出沈确的期中试卷,语重心长:你学不会,老师不会责怪你,老师最讨厌的就是态度不端正的。你看看你的期中试卷,写得满满当当,你再看看你平时交的作业,怎么考试就想认真对待,平时就打算敷衍了事了? 沈确点点头,态度难得端正:嗯,对,老师你说的都对。 话里话外都像是网上说的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但她此时态度又那么诚恳,一时让人分不清她此刻究竟是在诚恳认错还是在阴阳怪气。 林知远忍不住笑出声。 蒋老师回过头奇怪道:你怎么还在这? 她又了然地点点头:想起来了,你们是好朋友。 你看看,好朋友是课代表你还这么敷衍,你对得起你的朋友吗? 沈确点点头,说得十分诚恳:嗯对,老师说的对,我对不起我的好朋友。 蒋老师的喉头一哽。她本准备了一大通话教育这个小姑娘,可她认错态度如此认真,先前准备的话突然没了用处。她只能回头叮嘱她最喜欢的课代表:林知远,好朋友在学习上有困难,你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帮帮她,大家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林知远抱着试卷连连点头,打了个招呼将沈确领了出去。 第14章 沈确张开自己的试卷,对着天空观察:这不写得挺认真的吗? 林知远凑过去看着试卷上的大片空白,无语:哪里认真了? 字啊!我难得这么认真写字,老师居然还说我态度不认真。 林知远一时失语。沈确平时的字体确实是龙飞凤舞,勉强能认出来写了什么,每次作业传上来时,她总要在心里吐槽,如今这字写得确实工整。 呐!这次连老师都说让我帮你学习了,你可不能再躲避了哦? 沈确将自己的试卷放在林知远那一摞试卷的最上方:我就是想躲,我能躲得过你吗? 林知远笑道:躲不过,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沈确凑过脸去,冲她龇牙。 快走吧。林知远伸手推着沈确的肩膀,回教室去我还要抽你知识点呢! 啊沈确双手握拳,不断捶着林知远的肩膀,你好讨厌啊,揪着我不放。 林知远任沈确捶着自己前进,抱着试卷偏头看着楼下打球的学生,笑道:对啊,我就是要揪着你不放,怎么也不会松手。 长中的晚自习一般没有老师驻班,全靠学生自觉,偶尔会有段长或者德育处主任巡逻,晚上很少能有老师的身影。 不过有一个说法是,前段时间因为教育局拖欠教师工资,引发了一场罢课风潮,老师们的工资被众人知晓。一个晚自习驻班老师只能得到十几块的工资,没点奉献精神,谁都不想贡献自己的时间去赚那么一杯奶茶钱。 学校对面就是居民楼,恰好沈确这一列又轮到了窗边,她们所在班级的楼层较高,对面居民发生了什么,沈确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是的,上课时间沈确全用来观察那几家人去了。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沈确观察了一个多星期的这户人家的儿子要结婚了。刚搬到这个位置的时候沈确就注意到了,那老两口整日进进出出,没有一刻停歇,打扫房间,购置家用,在窗户上贴上囍字,有一次贴囍字的时候似乎注意到沈确的视线,挥着手中的剪纸对沈确打招呼。 沈确唇角微勾,手指动了几下,终究没有抬手回应。 嘭!嘭嘭嘭烟花绽放的声音打破了教室里的寂静,大家停下笔,扭头看向窗外,欣赏这突如其来的美好。 一朵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划破夜空,在惊艳众人的眼睛之后又默默堙灭,在夜空中再也找不到它们的踪迹,只有空气中的火药味证明它们曾经盛放过。 楼下还有一阵鞭炮的噼里啪啦声,一个家庭的喜悦通过那喜庆的鞭炮向众人宣告。没了烟花,同学们摇着头继续投身于他们的题海。沈确没有任何表情,她悄悄开了一丝窗缝,鼻子偷偷捕捉空气中的火药味。 在她的眼中,对面那户人家正在家中谈笑风生,一对新人被围在中间,成了大家的话题中心。那对老夫妇就坐在新人对面,眼中尽是满满的欣慰,溢出来的喜悦。 为了今晚,之前再多的辛苦在瞧见孩子的笑脸时也变得值得。 沈确坐在窗边,手中仍握着笔,静静目睹属于别人家庭的温馨。 烟花绽放时,林知远正从办公室回来,她没有走正门,也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默默站在后门的门口,站在沈确的身后,欣赏着夜空中的烟花,目睹沈确低头时,嘴角勾起的自嘲的笑意。 这抹笑林知远经常见到,每当沈确见到美好事物的时候,她的嘴角总会浮现这样的笑意,微微摇头,关上门,继续躲回自己的世界里去。 她将自己贬低得如尘埃一般,见到美好事物时总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配,甚至连窥见别人的幸福都觉得是一种罪恶。 像她这样生长在阴暗世界的人,怎么能接受来自别人的光亮?哪怕那束光是照向别人的,她却连余光都不敢触碰。 下课铃响,沈确缓缓放下笔,站起身,推开窗户,默默窥探那个幸福的家庭。清冷的空气让她愈加清醒,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接受自己。 在看什么?林知远走到她的身边,突然问道。 沈确的身子突然轻微抖了一下,像是被人窥见了自己的秘密,眼中有一丝慌乱,但她掩饰得很好,很快就露出毫不在意的笑容:没什么,下课了发个呆。 林知远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过去,那户人家已经起身,几人围在一起,似乎是随着音乐来回跳舞。林知远突然明白她刚才那抹自嘲的笑容意义所在。 那边是有人结婚吗? 沈确点点头:是吧,刚才放烟花了,你看到了吗? 看了一点,很好看。 嗯,确实很好看。 沈确。林知远走到她的身边,我们长大后也放这么好看的烟花。 可以啊,等我们毕业了,我们也去买一个烟花来放放。 不止一个。 可以啊,但听说烟花很贵的诶,我们两人可能买不起那么多。 没事。林知远笑道,不一定要在毕业的时候放,长大后,我们想放就放,想放几个就买几个,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黑夜的魅力。 沈确,我们都会有很好的未来。 沈确弯着腰,撑在窗沿上,望着那户载歌载舞的人家:是啊,会有很好的未来。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 看到烟花有感而发罢了。林知远与她一起靠在窗沿上,一起见证他人的幸福。 沈确轻笑一声:不愧是好学生,见到什么都能引发思考。 林知远哼哼两声,没有接话。 沈确。林知远回过头,观察她忽明忽暗的侧脸,每周回校前你都干些什么呢? 沈确知道林知远问的是什么,她耸耸肩,满不在意:不干什么,就到处逛逛,坐着发呆。 为什么要出去坐着? 因为,没事干啊······她苦笑着。 坐着的时候,你都会想些什么? 嗯说不清,想到哪是哪,什么都想。 那林知远盯着她的眼眸,我可以加入你的世界吗? 你愿意让我加入吗?我不需要你做些什么,你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你也不用在车站等我,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在哪,让我走向你,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就好了。 沈确皱着眉,言辞迟疑:为什么 林知远:没别的,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好朋友不就是一直在一起的吗? 上课铃响,林知远捏捏沈确的手指:可以吗? 沈确犹豫着点头:当然可以,只是我真的很无趣,我就算逛街也是没有目的,有时候坐着发呆可以坐很久,什么都不做。 没关系。林知远松开她的手,跟着人流漫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有趣或是无趣,没人能够清楚地定义,自己喜欢就是最有趣的。 下周我们一起当个有趣的人。 第 10 章 林知远没有问沈确究竟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不想让沈确觉得拘束,她只是比平常提前两个小时出门,到达学校附近的车站后才问沈确在何处。 沈确回复得很慢,看得出来她确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拍了张照片,上面是神态各异的路人,拎着各种颜色的袋子,行色匆匆,朝各自的目的地走去。怕林知远找不到,过了一会儿,她又贴心地发了个地址过来。 那附近是一个菜场,难怪照片里每人都提着袋子,林知远赶到的时候,沈确正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书包放在怀中,伸长腿,表情平静,观察着别人的生活。 她是静止的,在这个脚步匆忙的世界中,她就如一座静止的雕像。路边的落叶落到她的肩上,她的头上,她也没有察觉,眨着眼睛,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也并不是每个人都看过去,只是偶尔会将目光停驻在一处,眼神逐渐放空,似乎她的灵魂已经超脱于这个世界。 你在这啊!林知远走过去,轻拍沈确的肩膀。 沈确回神,抬起头,熟练地露出笑容: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林知远放下书包,坐在她的身边,傲娇道:你这地方很好找啊,我又不是路痴。 沈确轻笑一声,往旁边挪了点位置,给林知远更舒适的空间。 林知远没有介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学着沈确的样子,抱着书包,坐在那静静地观察世间百态。她很少能这样静下心来观察这个世界,或者说,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观察世界。但当沉浸于此的时候,会猛然发现很多乐趣。 第15章 沈确,坐在这的时候你会想些什么? 会想很多。 比如呢? 沈确轻呼出一口气,换了个姿势:比如,我会想,眼前这个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她这般匆忙又是去往何处,她之前的人生是怎么样的?她脸上挂着笑容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她脸上的笑又是真实的吗? 还有一些小孩子,我会想她们的父母是怎么样的,她们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小孩子就真的会无忧无虑没有烦恼吗? 她注意到肩上的落叶,捡起来笑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落叶的一生又是怎么样的?它们会不会也是有思想的,从它们萌出嫩叶到随风飘落,它们经历了两个季节,日日夜夜都在这低头看着这个世界,它们会不会也曾和现在的我一样,思考着这些问题,会不会它们的领悟比我还要深刻?它们在落下的时候又在想着什么,会不会惋惜自己一生的终结? 但这些都无从得知,因为从来没人在意落叶会想些什么。 我这些想法都很离谱吧? 林知远摇头:不会,我觉得很有意义。在被大家忽视的地方,有个人对此重视,这就是意义所在。无人在意落叶想些什么,但现在,有你开始思考,如果落叶有灵性,它们也会欣慰。 而且。林知远小心翼翼地,我也很在意你会想些什么。 沈确收起那片金黄的,边缘略微蜷曲的落叶,仰头笑道:我那都是胡思乱想,没什么价值。 一些学者的思想在当代大多都没能被社会接受,因为他们的思想太超前,大家跟不上他们的思想,只有当时代进步了,大家才渐渐领悟那些想法的意义,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我很喜欢你的那些想法,我觉得很有价值。 沈确,你的哲学一定会学得很好。 沈确偏头瞥了林知远一眼,勾起左边的嘴角嘁了一声:你吹了那么久的彩虹屁,敢情又是来催我学习的啊,老奸巨猾的林知远。 什么嘛,才没有,我是真的觉得你这样的想法很好,有时候我们真的要静下心来思考一些事情。见沈确仍眯着眼狐疑地看着她,为了不引起怀疑,林知远只好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不过也对,政治那些考点你背了吗?我都觉得有些难,你得更加用心才对。 沈确推开林知远的肩膀与她保持距离:我就说你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和我一起出来,老林啊老林,你真的是为了我的学习无所不用其极。 我爸妈都没你那么关心我的学习。 林知远拍开沈确的手,与她更靠近一些:我是喜欢你才这么关心你的学习,别人都没有的。得此殊荣,还不快跪下谢恩? 这份喜欢我承担不起。沈确低头背上书包就要跑,你还是找别人喜欢吧,我们就此别过。 林知远也背上书包追上去:喂!沈确你这个笨蛋,你等等我。 沈确转过身去,手指着天空胡乱挥舞,最后对着林知远大喊:expecto patronum! 林知远一脸无奈,抓紧书包趁机追上去,锁住她的脖子牢牢不肯放手。干嘛,问你一句就把我当老巫婆了? 沈确的手指戳着林知远的手背,嘴里不断念叨着:除你武器,除你武器。 林知远一个使劲,压弯她的脖子,使她只能低着头在自己的怀中行走。 咒语无效,乖乖跟我回校吧。 她看了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将近十分钟。林知远看着身旁不断挣扎的家伙,摇摇头,无奈笑着。这家伙,怎么每回都能把时间掐得那么准啊?是已经在身体里形成生物钟了吗? 沈确在她的腰窝上挠着痒痒。 林知远笑弯了腰,但就是不肯松手。 两人打打闹闹进了教室。 许可刚收拾完教室的卫生,瞧见两人的身影,奇怪道:林知远,你怎么也学沈确一样踩点进教室了? 林知远笑着松开手,将沈确放回原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越是珍爱生命,越要踩点进校。 她经过沈确的位置,指弯轻叩沈确的桌面:记得交作业。 沈确坐在位置上骂骂咧咧:知道了。 待林知远走远,她才敢在林知远身后扮着各种鬼脸。 林知远的前桌是个特别爱美的姑娘,桌面上常年架着一面镜子,那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在林知远的视线范围内。林知远憋着笑,在沈确扮到最古怪的表情的时候,林知远突然回头,两个手指对着自己的双眼,又转向沈确。 i am watching you! 沈确撇撇嘴,幽怨地向林知远飞了个眼刀。 她们并不是每周都要出来一起写作业,有时候天气不好,她们就会转为语音。沈确从来不会与林知远视频,林知远不知道原因,但也不会强迫她,往往是两人对着手机,做着同一张试卷。林知远不怕她不认真,每回讲解完一张试卷,她都要让沈确将订正好的试卷发过来,确保每一道题都纠正过来。 就是成绩再差的学生也希望得到老师的表扬,每周被林知远这般监督,沈确没有不交作业的道理,林知远也知道,她只是想当众检阅自己努力的成果,想抚摸一下那人透过纸张的笔迹。 自己最在意的人在她们共同的努力下越来越好,这种感觉,林知远很享受,她也开始逐渐憧憬未来的生活。 林知远,历史老师叫你。崔明澄从门口进来,绕到林知远的桌前,她望了眼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沈确,抬腿走到沈确桌前,轻敲她的桌面,历史老师也叫你过去一趟。 沈确抬起头,满脸疑惑:她叫我干啥? 崔明澄摇头:没说,只让我叫你们过去。 沈确嘴里咕哝几句,手掌撑着桌面,慢悠悠地站起身,瞧见同样起身的林知远,她的眉头一挑,惊讶地走过去:咋,老师也叫你了? 林知远点点头。 奇怪,收上去的作业都发下来了吧? 林知远:可能有新试卷要发吧。 沈确撇撇嘴,苦大仇深。 老师叫你过去干啥? 不晓得,可能是看我最近太乖了,要偷偷奖我糖吃。沈确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林知远推了她一把:就做梦吧你。 下午两点正是人最困的时候,没课的老师们都趴在办公桌上休息,整个办公室静悄悄的。林知远敲了三下门,喊了声报告,听到蒋老师的一声请进才轻声推开门。 蒋老师的办公桌在进门的左边角落,她抬头看了眼两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叹了口气,从一堆试卷里抽出两张来,靠在椅子上等着两人走上前。 老师,您叫我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林知远轻声问道。 沈确。蒋老师对着沈确勾手,将一张满是涂鸦的试卷往前挪了几寸,指尖敲在桌子上,发出两声沉闷的嘟嘟声,这张试卷是你自己做的吗? 沈确以为老师真是要表扬她,笑嘻嘻道:对啊,每一道题都是我自己做的。要知道,以往的试卷她都有大片的留白,像这次这样写得满满当当的,还是第一回。 是自己写的还是自己动脑写的? 沈确眨眨眼,分不清二者有什么区别。 林知远。蒋老师换了个人,将林知远的试卷放在上面,这张试卷是你自己写的吗? 林知远点点头:老师,是我自己写的。 蒋老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那你来解释,为什么你们的答案一模一样?沈确错的地方都改成了和你一样的答案,选择填空都和你一模一样,甚至连简答题都和你十分相似。 她语重心长:林知远,我让你帮助朋友,不是让你这样帮的。 林知远有些宕机,但她立马反应过来解释道:老师,这张试卷确实是我写的,沈确也是靠自己完成的,只是我们习惯于写完作业后互相核对讲解,有些明显是她错的地方我都让她改过来了,我自己也不确定的地方由她自己定夺要不要借鉴我的想法。 但那不是抄,以防后面您讲解的时候她忘了自己曾经错在哪里,沈确都在自己原先的答案上轻轻划了一横,能够清晰地看出原先的答案。而且她是在领悟后才改过来的,您要是不信,您可以考考她,沈确都会的。等我们的手机发下来了,您可以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我们确实是在互相讨论过后才确定答案的。 第16章 林知远有些着急,匆匆将这件事的原委说出来。沈确是个缺乏信任感的人,她觉得没人信任她,她便也不信任任何人,林知远好不容易让她对学习重燃希望,不能就因为这一点误会让她又关上她世界的大门。 当初她们核对答案的时候,沈确就提出过这个顾虑,所以林知远才让她在自己原先的答案上轻轻划上一横,这样既能为以后复习铺路,也能以防万一,应对现在这种状况。 蒋老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最后定格在沈确身上,淡淡问道:沈确,是真的吗? 沈确低着头,没有回答。还是林知远碰了她一下,她才轻声嗯了一声。 蒋老师呼出一口气,既为学生开始努力感到欣慰,又为自己的误会感到尴尬,她将两人的试卷收起来,给自己找台阶下。 开始学习了是件好事,干嘛不吱声?沈确,你的脑子很灵光,就是不肯用心,以后要是继续这样努力,老师相信你能上一本线的。 沈确背着手,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哦对了,这些试卷回去发下去,快上课了,你俩回去上课吧。蒋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试卷交给林知远,打发两人回去。 全程沈确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林知远担心她又要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默默疗伤,忍不住开口。 沈确,为什么在老师误会你的时候你不开口解释? 沈确将手伸往走廊外,让西垂的阳光洒在自己手上,感受风从自己指尖滑过的感觉。 被误会了就一定要解释吗?那该多累啊。 但不会伤心吗?明明你在努力学习,老师却说你在抄作业。 沈确罕见地承认自己的落寞:伤心啊,但无所谓,以后远离就好了。 林知远撞了下沈确的肩膀: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不想学习了,以后要再有人误会你,你无需开口,我帮你解释。 沈确哎了一声,对着天空伸了个懒腰,洋洋道:我才不要陷入自证的陷阱,累死了,人就一张嘴,哪能说得过来? 你有我,我们两张嘴。 嘁。 我们还有许可,还有崔明澄,还有你的前桌,大家都知道你现在在努力学习,谁说你,我们喷死她。 沈确戳着林知远的肩膀:什么叫我在努力学习啊,是我在被你逼着学习好不啦? 那也得你愿意学我才能逼你。 沈确:任何人面对你的死亡微笑都不敢说不的好伐? 我哪有那么可怕? 沈确皱着眉,撅着嘴:可怕得很嘞,你回去问问大家,谁不怕历史课代表?有一个人不怕我就倒立洗头。 她学着林知远的模样,夺过林知远手中的试卷拍在空气中,面无表情:同学,你是不是试卷没交? 这次要记名字,你拿出来。 沈确换了个站位,抬头一脸无辜:啊?我忘了写。 她又换了个位置,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交白卷和记名字之间选一个吧。 她一手拍在林知远的肩膀上:林知远,你好狠的心啊,两个选择,没一条活路,灭绝师太就是你是吧? 林知远甩开沈确的手,气恼地解释:老师要数的,没齐要说我,我为什么要为他的错误买单?工作之后,林知远学到的最有用的技能就是留痕甩锅,任何不该她背的锅通通拒绝。 沈确夹着试卷,眯着眼,手指在空中乱舞:灭绝师太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好像刚才险些挨批的人不是她似的。 林知远在她的脚后跟那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这人,犯起贱来确实挺讨厌的,不想理她。 喂,林知远,你试卷不要啦?沈确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憋着笑追着林知远,在她身后叽叽喳喳问道。 这又不只是我的试卷,你来发不也是一样吗? 但你是课代表诶! 那你就放在讲台上,谁想写就上去领。 哪有这样的? 林知远瞪了她一眼:要你管?她突然顿步,转而心情突然明媚起来,脚步突然轻快,她又瞥了身旁那人,兀自走回教室。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自己也是这样莫名其妙对沈确闹脾气,等着沈确变着法地哄自己开心。这人脑子里总是有很多鬼点子,每次都逗得自己哭笑不得,不知怎的,就又和她黏在一起了。 好像面对自己在意的人时,总会变得矫情,总想着那人能宠着自己,能哄自己。 回到教室时,下节课的老师已经开始板书,没法将试卷发下去,沈确也没有将试卷还给林知远,而是抱着试卷在自己座位上捣鼓一节课。 林知远坐在前面,没法频繁回头偷瞄那人在琢磨什么玩意,直到下课铃响,身后那人舒适地长叹一声,抱着一个盒子就往讲台桌跑。 她将盒子放在讲台桌的正中间,在盒子上架起一张纸,上面写着: 自助历史试卷,限时一天完成,需要者自取! 林知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说要限时一天了啊? 班级里的同学看着这两个当事人,不知道她们又在玩什么,稀稀拉拉地站起来走上讲台,领了几份试卷分给前后桌。 说是自助,但谁敢不写?不管是历史老师还是课代表,都是可怕的女人。 作为策划人,沈确站在讲台前,看着同学们纷纷上前领试卷,得意地对林知远挑眉。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林知远直接赏了个白眼。 下节课的老师已经过来,沈确直接领了两张试卷分给林知远:课代表,请你一张试卷,不谢。 说完,踢踏着腿蹦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语文老师是个亲和有趣的男子,他弯着腰观察盒子上的招牌,赞叹:自助历史试卷,不错,课代表有创意,下课我也来个自助套餐。我的课代表呢,咱们也来搞个豪华套餐,把历史给比下去。 当了十几年学生,自然知道老师口中的豪华意味着什么,底下一片哀嚎,哀叹之间还不忘转头幽怨地盯着这两个始作俑者。 林知远遮着脸,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听着身后那人不嫌事大的笑声,在心中不断埋汰。 这个倒霉的家伙。 第 11 章 历史老师这一个插曲沈确确实没放在心上,或许她确实没在意老师对她的不信任,更或许是,老师在她的心中并没有占据多大的位置,所以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伤害到沈确。 只有在意,才会受到伤害。 沈确听着林知远的话,乖乖学习倒也不能说是乖乖学习,只是比平时听话不少,当然,这得林知远时常监督才行,不然她的心思又跑到别处去了。 窗外的风景,桌上的笔,还有偶然闯入她的世界的小虫子,每样都能吸引沈确的注意力,每个都比学习更具吸引力。 每次传作业,林知远都要看看有没有沈确的作业,没有就亲自下去逼她交出来,次数多了,沈确就像是多普洛夫的小狗一般,林知远一站起来,她就要埋头检查一下课桌里是不是有未交的作业。 很快,林知远逼迫沈确学习的消息就这么传开了,其中不乏几个羡慕的同学,她们就是缺乏自制力,总是会被别的事情吸引,上课上着就开始思考人生,要是有这么一个同学每天监督自己学习,年级前十稳稳的。 但羡慕归羡慕,她们才不敢表达出来。沈确每日的哀叹声她们听得清清楚楚,有这样的朋友在前桌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与包工头看着你有没有偷懒有何区别? 沈确晃荡了一年半,突然让她好好学习,必然是不习惯的,之前缺的知识点她得狂补,之前漏的题她得狂刷······累了不想刷?等着被林知远用试卷爆头吧。 偶尔遇到实在不会的题目,沈确也不敢上去打扰林知远。一是怕影响林知远的学习,二是怕林知远给她喂相似的题型,鬼知道这些学霸都是怎么找的题目,之前上去问了一道题,被哐哐喂了十几道。 沈确含泪吞下并决定再也不找林知远问问题了。 她都是绕远路找班长或者对应的课代表请教问题,若是遇到历史的问题,她就是把书都翻破了也不敢找林知远,生怕她让自己炒冷饭,随机抽背之前的知识点,这可比老师开小火车突然拐弯还要可怕。 林知远的名声就这么传出去了,全年级都知道十一班有个摁着自己好朋友学习,逼得比老师还狠的人物,路过十一班都要探着脑袋看看这位是否如传说一般凶神恶煞,青面獠牙。 第17章 但只要不谈学习,沈确依旧能和林知远勾肩搭背,如影随形。李萍贤给林知远买的相机到了,林知远在第一时间就带到了学校。长中是一个包容性极强的学校,只要不是游戏机,只要不能上网,像相机拍立得之类的,没人会管。 老师们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她们比学生更懂青春时期的宝贵,留下几张懵懂时期的照片,足以回味一生。 沈确酷爱羽毛球,或者说,她酷爱那种挥洒汗水忘记烦恼的感觉,教室后面的储物箱里,除了她的随身听就是她的羽毛球拍,只要老师和林知远没给她布置任务,每次晚饭后,她都要和许可在教学楼下的小操场那打羽毛球。 小操场那一共有八个球网,两个年级那么多人,每天都有人去占位置。只要她们想打球了,她们四人都会轮流不吃饭,一下课直接下楼抢位置。 林知远不太会打球,大多数时候都是站在一旁观看,或者是被沈确拉着和她对打。这人估计是有怨气的,每回都瞄准自己往她的肩膀额头上打。但她自己也是傻的,林知远想,她对方向不灵敏,每回眼见的羽毛球落下,双脚不断挪动,球拍挥得一次比一次有力,可就是碰不到羽毛,气势有多强,反差就有多大,这狼狈的模样总能让对面那人笑弯了腰。 笑吧,笑吧!林知远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回去就抽你历史考点。 沈确用的都是蛮力,很快就消耗殆尽,场地便成为许可与崔明澄的天下,她们两人靠在一旁的球杆上看两人打球。 深秋的晚风微微泛冷,两人刚运动完,身上出的热气透过衣料传到对方的肌肤上,刚刚好,林知远在心里默默感受着沈确的温度,指尖轻碰沈确的衣角。 那是沈确的温度,那是如太阳一般的存在。 听歌吗?沈确从兜兜里掏出她的随身听,递给林知远一只耳机。 什么歌?又是上次的钵音吗? 不是~沈确哭笑不得,你现在又没有什么压力,我给你听那个干嘛? 林知远戴上耳机,从中传来一段悠扬的钢琴声,还有阵阵轻微的鼓声。深秋天黑得快,五点不到,天就全黑,全靠几盏路灯提供仅有的光线。 另一只耳朵听到的是球拍划过空气的呼呼声,是双脚踩碎落叶的脆脆的声音,是身旁那人轻喘着气的呼吸声,伴随着耳机里鼓点的律动,使得眼前的景色格外动人。 或许,迷人的不是景色,是身边那缕似有若无的气息。 这首歌给人一种静谧、闲适的感觉,如果沿着河边漫步,看着太阳缓缓西落,耳边响起这首歌,想必是极好的。 沈确轻笑着,摁着随身听的按键:这首歌叫《月下漫步》,是我看落日时必听的歌曲。 林知远跟着笑道:看来我真的很聪明,这都能猜对。下次,我们也一起看落日吧?一起听着这首歌看着太阳下山。 她们被一阵闪光灯刺了眼,二人眯着眼顺着光源看去。 许可嘿嘿笑着,将林知远的相机递给她:我就是看刚才那一幕太好看了,我要是不拍下来,我都对不起我自己。你们看看,是不是特别好看?许可双手叉腰,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照片里,两人靠在同一根球杆上,肩并着肩,相邻的耳朵各戴了一只耳机,沈确左手拿着随身听,还能看见上面微弱的灯光,她刚运动完,汗湿了刘海,都缕到两边,露出英气的眉毛。林知远抬着头,对着沈确莞尔一笑,眼中充满了憧憬,而沈确则因为林知远开头那句话,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笑着。 耳边依旧放着那首歌,眼前是两人相视一笑的照片,任谁看了都得赞叹一声青春! 沈确凑过来,仔细观察这张照片,点点头,赞叹道:确实不错。 回家记得发我。 林知远收起相机,挂在身上,仰着下巴:你求我。 我也是这样照片的主人,有半张肖像权的好吧? 林知远却已随着大部队收回挂在球网上的校服,随手将沈确的衣服甩给她。 那我回去发只有你的那半张。 这照片得两个人的合照才好看,光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林知远哼哼两声:求我。 沈确根本硬气不了多久,拉着林知远的手指左右晃着:求你。 林知远勾着嘴角,护着怀中的照片:回去把第三单元背熟了我就发你。 沈确脚步一顿,落在后面。 你要不要?林知远回过头去,对着满脸怨气的那人喊道。 我要。沈确咬牙切齿,走到林知远身边,恨恨,林扒皮。 照片 沈确立马变得狗腿,搀着林知远的手,满脸堆笑:林老师你慢点走,我这就回去学习。 第 12 章 这近一个月的恶补确实有所成效,这次的月考沈确进步了一百多名,打破了她保持一年多的个人记录,连班主任老刘听说了,也在班会里大夸特夸。 我们班这种互帮互助的风气老师觉得特别好,学习好的同学帮助稍微吃力的同学,不仅能巩固自己的知识,还能帮助其他同学成绩进步。像我们班的小林同学,空闲的时候帮助沈确同学查漏补缺,还不忘巩固自己的知识点,这一次月考考进了年级段前五十,也是十分争气的嗷! 小沈同学也十分努力,光这次月考就进步了一百多名,继续保持,相信以后能有更大的进步。 林知远顺着老刘的视线往后看去。沈确正盯着她,瞧见她看向自己,沈确指着老刘喏喏喏,那表情分明在说: 你看,那些个大人就是贪得无厌,这次进步了还妄想我下次有更大的进步。 但嫌弃是嫌弃,她自己心里不知道怎么乐的呢! 沈确的小卖部还开着,学校的小卖部离教学楼太远,同学们更愿意在沈确那买些东西解解馋,甚至这生意都做到了隔壁班去,老刘刚结束班会,沈确就宣布,她代表林知远请大家吃零食,限时五分钟,先到先得,一个班的人瞬间从座位上弹跳起身,蜂拥而来。 沈确抓了一把糖,从人群中挤出来,递给林知远:给,请你吃糖。 林知远拿了一颗,不解:为什么说是我请的? 我开心。沈确笑嘻嘻道。 什么嘛,明明花的是你的钱。 沈确靠在林知远的桌子旁,欣慰地看着满载而归的同学:这就叫我出钱,你出力。 老刘的表扬我受着,同学们眼中那个女神光环就给你戴着。 这次成绩进步了,你高兴吗? 沈确看向林知远,扭扭捏捏,嘴硬道:还行。 嘁。林知远剥了一颗糖塞进沈确的嘴里,这次受表扬了可不要飘了啊,我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抽你知识点的。 沈确表情一滞,嘎嘣一声咬碎糖果,双手抱拳:告辞。一溜烟跑回座位上去。 大家还算体面,每人就拿了几样东西,甚至每种零食都给沈确留着,绝不拿最后一包,就连她那破破烂烂的快递箱都没被人群挤扁。 爹的,她的这帮同学素质就是好。 两人刚从食堂回来,听闻小卖部新进了一款饮料,正打算晚饭时候去尝试一下,刚走到楼梯口,就被隔壁班的李睿文堵住了。 你,你好,林同学,我是隔壁班的李睿文,听说你之前给沈确补习,我问一下······ 沈确一个箭步上前,双手堵住林知远的耳朵:林知远别听,是恶评。 每回林知远下来抽沈确知识点的时候,沈确总要扮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林知远问一句她便摇头哀叹一声,时间一久,已经是十一班的一道风景线,对于林知远的评论也时常会传到本人耳朵里。 林知远碰了下沈确的脚跟,拿开沈确的双手,无奈:我这恶评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沈确张嘴就来:都是许可她们几个混蛋。 林知远给沈确补习这个消息确实是许可传出去的,但恶评全是因为沈确这做作的表演,搞得林知远怎么折磨她了似的。 李睿文的话被人打断,他只好重新说一遍:听说你之前给沈确补习,我就是想问一下,我有不会的也可以过来问你吗?我不会打扰你的学习,就是也想有个人监督我学习。 监督?沈确再次打断,嫌没人监督找老师啊,班主任肯定很乐意有这么个上进的学生。 李睿文尴尬一笑:老师肯定没有同学之间亲近啊,要是老师在我面前看着我,我都紧张死了。 第18章 那你找课代表啊,你们班没有历史课代表吗?没有可以找数学课代表,语文课代表,肯定可以帮助你学习。 李睿文不想与沈确废话,他将视线再次投向林知远,语气诚恳:林同学,你介意我与你们一起学习吗?我知道你们偶尔会去空教室,我就坐在你们身边,不会打扰你学习。 每个年级都安排了二十个教室,她们这一届只有十八个班,所以空出两个教室,晚自习的时候,偶尔会有人嫌原来的教室吵闹,就会来空教室自习。 沈确正欲再度开口,林知远直接锁住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礼貌笑道:同学,你也看到了,我们家这孩子顽皮得很,光她一个人我都管不及,无法接受你的提议。你们班肯定有比我更优秀的同学,你可以向她们请教。 我们还有事,就先回班级了,再见。说着,勾着沈确的脖子走回教室。 诶!林知远,我要喘不过气了。沈确踉踉跄跄地跟着林知远回去。 林知远松开手,看着她大喘着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你干嘛一直怼那个人?林知远奇怪道。 沈确捏着脖子缓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他喜欢你啊。有自己班同学不问,大老远跑过来说要请教你问题,傻子都能看出来有猫腻。 林知远凑近一步,内心有些忐忑:他喜不喜欢我,关你什么事?你干嘛那么大反应? 沈确耸耸肩,眨着眼睛一脸纯良:是和我没关系,但和你有关系我当然要管。你现在是在关键时刻,肯定不能谈恋爱,不说别的,你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这叫防微杜渐。 林知远心里松了一口气,内心不断告诫自己,沈确这个时候才没有喜欢自己,哪怕喜欢了,这个笨蛋也不会意识到那叫喜欢。 她走上前,赏了那人一个脑瓜崩。 我才不会和别人谈恋爱。 沈确满意地点点头:是不能谈,而且那人的学习可能也不太好,你估计不会喜欢他。 林知远:是啊,我不喜欢学习不好的,你赶紧背书。 沈确怒视她:刚吃完饭啊! 你没听过一种态度叫废寝忘食吗? 沈确趴在桌子上不想理她。 林知远揉揉她的耳朵:下午我请你喝那款饮料。 沈确换了个方向躲开林知远的触碰。 背完我们去小公园那拍照。 沈确不为所动。 是给你拍照啦!林知远轻拍沈确的肩膀。 沈确抖了抖肩,甩开林知远。 许可跪在自己的凳子上,远远笑道:怎么林知远你还要求着她学,跟琼瑶剧似的。 林知远看了眼许可,再看看眼前那个闹脾气的小孩,无奈轻笑。 好啦,今天就背一课时,背完了我把相机借给你,你想拍什么就拍什么,想拍多少张就拍多少张,我回家都传给你。 沈确这才肯朝向林知远,整张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以你的期末考成绩发誓。 林知远:......你好狠的心。 好,我以我期末考成绩发誓,你今天背完一个课时的知识点,我就把我相机的使用权交个你。 沈确这才直起身,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拿出林知远准备的复习资料,欠欠道:其实我早就会背了,就等你这句话。 林知远:......你...... 好一个王八蛋。 -- 长中在入冬前都会进行体测,眼下正是深秋,秋风习习,穿一件长袖外套刚刚好,在月考后的一个星期后,体测如期而至。 高中时期,没有人会喜欢体测,尤其是那夺命八百米,跑完一次能要人半条命。 林知远向来就不喜欢运动,她一坐能坐一天,但要让她跑个几圈,她能跟你磨个好几天。每回八百米前,她都要情绪低沉好久。 沈确也对体测深恶痛绝。别看她每天蹦蹦跳跳活力四射的模样,一到体测前她就跟被抽了力气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人拉她,她是坚决不会起来,好像这样就能逃避一般。 长跑往往是最后一个项目,其他项目测完,也算做了个热身,活络身体的筋脉。在开始前,几个要好的伙伴总会约好一起跑步,绝不抛弃对方。这样的诺言在发令枪响后就会失效,大家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在你我的竞争中激发各自的潜能。 但沈确不会,你让她等你,她是真的会等你。她是个极其注重诺言的人。 但这个等,并不是默默跑在你身边,一直伴你到终点,而是一直在你身边嘴碎着,叽叽喳喳,让你只想跑快一些甩掉这人赢得耳根清净。 林知远你行不行啊,怎么又慢下来了? 林知远,走路的是小狗。 林知远,你要是走路我可要拉你跑五圈的哦! 林知远林知远...... ...... 就算林知远跑到最后,沈确也会看着时间,在林知远耳边不断念叨,甚至会悄悄拉着林知远跑上一段,在冲刺的时候也不忘在语言上刺激林知远,使得两人都能在及格线上迈进终点。 过了终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林知远如软了骨头一般,随便找了个地躺下。 林知远。沈确紧接着就拉她起来,刚运动完就坐下屁股会变大的,快起来。 林知远浑身无力,挂在沈确身上捂住她的嘴巴。这人......怎么那么聒噪?刚跑完八百她不累的吗? 事实证明,沈确确实不累,她不仅不累,还拉着林知远绕着操场走了一圈,美其名曰可以塑造腿部线条。 林知远跟在后面只想撕烂她的嘴。 那个家长上来就问,诶,是马老师吗?我是许可的妈妈......走了半圈,林知远也缓过劲来,直起腰板与沈确并肩走着。这人就像是有说不尽的话题,这半圈嘴就没有停过,谁敢相信这是个刚跑完八百米的人。 然后老刘在电话顿了一会儿,弱弱道:许可妈妈,我姓刘。然后许可妈妈也愣了一会儿,连连应道,诶,好的马老师。沈确趴在林知远的肩上,笑得不能自已。 这个故事她已经跟人讲了许多遍,但每次都能被自己脑补的场景笑得肚子痛。 老刘的脸特别长,特别像马男,学生总爱给老师取外号,在班级里都是老马老马地叫,一来这是属于同学之间的暗号,二来说老师坏话的时候也不会被抓个正着。 林知远也跟着笑道:然后老刘什么反应?这个故事她听过,当初也是沈确跟她讲的,也是像这样,在体测后二人手牵着手绕着操场的时候,那人趴在自己肩上笑着讲完的。 然后老刘就认命了,没有再反驳。但是当天晚上他就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我姓刘。沈确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他岂不是都知道我们喊他老马了? 沈确点点头,煞有介事:看来以后还是叫他波杰克比较保险。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终点,大多数人都已经站起来四处走动,只剩一些体力不支的同学还坐在地上出神,沈确的目光停留在一处,眼神凝重,松开林知远就往不远处走去。 她在一个女生身前蹲下,轻声询问了几句,二话不说,抓起那女生的手臂就把她背在身上。 沈确。林知远走上去,问道,怎么了? 沈确脚步飞快,背着李欣悦回头道:李欣悦来姨妈了,现在肚子疼得很,我送她去校医室看看。 李欣悦是十一班的学委,平常不怎么说话,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来往,偶尔也会与前后桌一起出行,也乐于帮同学解答问题,在班级里还算讨人喜欢。 高中生对于体测的态度大多是早死早超生,很少有人补考,毕竟补考时只有几个人,氛围不像统考,成绩会相差很大。 刚跑完八百米,肌肉正酸软着,正常走路都有些脚步虚浮,更何况是背着几十斤的同学在台阶上疾驰。沈确好几次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但都咬咬牙稳住步伐,将李欣悦往上颠了颠,继续往校医室跑去。 林知远看不下去,在后面追着:沈确,你把她放下,我来背她。 沈确头也不回:没事,校医室就快到了,我不累。 说是这么说,她额头上的汗珠比刚跑完八百米还要多。 校医室与老师办公室是同一幢楼,离操场较远,再加上长中就建在山脚下,去哪都要爬楼梯,眼下离办公楼还有一大段台阶。沈确背着李欣悦,手臂上的青筋格外狰狞,她控制自己的喘气,一步一步,稳妥地将身上的同学送到校医室。 第19章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高中女生很多人都有痛经,加上剧烈运动,疼痛加剧。校医说了些注意事项,并再三叮嘱下次不能再在月经期间运动,便让李欣悦躺着休息了。 沈确到了校医室也不肯消停,又是灌热水,又是泡姜茶,盯着李欣悦将止痛药吃下去才肯放心,瘫倒在门口休息。 沈确人很善良,但她对谁都善良,哪怕李欣悦平时与她没什么交集,她也能为她鞍前马后,将她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在操场的时候大家都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如今得知这个消息,都赶来关心他们的学委。沈确坐在门口,对着门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林知远从校医室出来,与她一同靠在走廊的墙上,轻声问:你为什么对人要那么好? 沈确回过头,不解:这算什么好? 林知远:这还不算好吗?大家都没有发现李欣悦的不对劲,就你发现了。刚跑完长跑,大家都很累,只有你愿意背着她跑那么远,还贴心地问她感受,李欣悦的男朋友估计都没有你来得体贴。 李欣悦的男朋友是二班的班长,与十一班相隔一个楼层,光是走到对方班级门口都要耗费三四分钟。 男朋友哪有姐妹亲啊!沈确不屑一笑,她男朋友估计得下课后才能知道消息,能不能赶来都是问题,还是我靠谱。 是是是。林知远顺着她吹道,找男朋友还不如找你靠谱。 -- 在体测之前,李欣悦确实和沈确没什么交集。毕竟刚认识两三个月,沈确之前也是不学习的主,没理由找学委搭话。 两人之间好像又恢复了平行线的关系,但有些东西还是悄然发生了变化。比如沈确到处找人解答问题的时候,李欣悦会主动站起来,勾勾手,主动给沈确讲解问题,有时候会举一反三,按照自己的理解将书上的公式知识点给沈确讲解通彻。 当然,为了让沈确领悟得更深刻,李欣悦也会给沈确喂题,并且一喂就是几十道题。 沈确:......不是,你们好学生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吗? 干嘛?班里同学都在背书,林知远嫌吵,就带着沈确来到十九班的空教室里刷题,但这人不但不好好做题,反而转过来,皱眉盯着自己看,盯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换个角度继续盯,再厚脸皮的人也要被她盯得脸红。 沈确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在思考你们这些好学生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 林知远:能是什么构造?你的是什么构造我的就是什么构造。 沈确嘴角下拉,摇头,装腔做调:不一样不一样,我和你才不一样,我才不会让我的朋友疯狂刷题。对她好,不应该是让她快乐吗?怎么能把她往地狱里推呢? 干嘛,你现在不快乐吗? 沈确坚定地摇头:不快乐,你给我布置作业,李欣悦也给我布置作用,老师也给我布置作业,我就是奴隶也不能这样压榨。 你有李欣悦,你可以不写我布置的啊!林知远酸道。虽说她知道李欣悦这样,完全是因为沈确在体测的时候帮了她,她在感谢沈确。而且多个人帮忙,沈确的基础就能越扎实,她该高兴才对。 但林知远心里还是会忍不住不平衡。就像是,在那之前,林知远算是沈确的唯一,往后回忆起来,她可以说多亏了林知远,让她走上了正途,改变人生。如今多了个李欣悦,往后两人回忆青春的时候,总是逃不开谈起她。 有时候感情就是那么小气。 沈确趴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林知远,情真意切:林知远,我可不敢不听你的话,你生气的时候我很害怕的。 我哪有生气? 沈确拿笔帽指着林知远:你现在就在生气,你的额头都挤出川字纹了。 林知远拿笔拍开沈确,不想与她纠缠:我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赶紧写李欣悦布置的作业去。 我先写你布置的作业。沈确干脆将试卷拿过来,与林知远面对面,李欣悦没有给我限期,我什么时候完成都行,你的不行,我要是不写,你就要打我头了。 她现在在学习上上了门道,也不至于每天让人催着学习,但偶尔还是会发些牢骚懈怠个几天,所以林知远时不时都会监督她的进度。 林知远想,沈确这人该是不喜欢被管束的,不然她怎么会宁愿绕远路也不愿找自己问问题呢? 想到这,林知远心中又委屈又气恼。这个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她的一举一动。 但气恼归气恼,林知远还是将试卷往角落挪了些许,给沈确腾出一些空间。抬眼间就能见到那人咬着手指,苦苦琢磨题目的表情。 有时候与林知远对上视线,沈确会手指着题目,耸耸肩,用手掌划着自己的脖子,面目狰狞。 出题人想让我死! 林知远能懂她这些奇怪的动作。 这个笨蛋那么聪明,再难的题目讲上一遍就通了。但这个笨蛋又是这么迟钝,不懂她现在与林知远的距离对林知远来说是多么暧昧。 林知远每周都会提前回校,在街道的角落找到沈确,与她一起坐在路边看人来人往,跟着她找到一条偏僻的巷子,坐在一旁看着裁缝姐姐咿咿呀呀地踩着缝纫机缝补衣裳。来长中一年半,林知远从未知道原来学校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 她们会在小桥边看人钓鱼,会躺在落叶上,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天高海阔地谈论各自向往的人生,会对着河边的鸭子说着奇奇怪怪的话,鸭子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只会歪歪脑袋,站在一起盯着她们看。 偶尔会在路上遇到同班同学,她们视而不见,坐在长椅上讨论各自的话题,路边随风扬起的任何东西都能吸引两人的注意。 谣言就这么传出来了。 传言十一班的林知远连周末都不肯放过沈确,拉着沈确在大街上背书,忘我到人家对她打招呼都没有发觉。 谣言很离谱,但大家都信了,才是最离谱的地方。 普通人的高中生活没那么多轰轰烈烈的故事,她们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闲暇时下楼打球,戴着耳机站在走廊上,看着太阳渐渐西落,正如她们的青春一般。 西垂的夕阳配上耳机里舒缓的琴声,仿佛周遭的一切都慢下脚步。教学楼顶有个鸽子房,太阳一下山,它们就如同装了生物钟一般,从翻滚的云霞中归家。 沈确,下来打球!许可在教学楼下叫嚷着。 沈确摘下耳机,摆手:你们打,今天我只看落日。 许可跳着挥舞球拍:你俩又不是在谈恋爱,看什么落日?搞那么暧昧。 沈确看了眼林知远,低头对许可扮了个鬼脸。我要是天天和许可一起打球,我的腿能废。她对林知远解释道。 林知远: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学学怎么打羽毛球,哪有你这样打的?你累得满地跑,许可站在原地能轻轻松松接住你的球。 沈确耸肩,一脸无所谓:我又不是专业的,有什么好学的?运动就是为了开心,而不是为了分出胜负。 那是谁每次失球了都气得不想理人? 沈确瞪着林知远,推了她一把:林知远,闭上你的嘴。 林知远笑着,没有揭她的短。 走走走,下去打球。许可跑上楼,拉着沈确就要下去,都多久没打了,天天待教室里多无聊? 沈确撅着屁股抵抗着:我才不下去,我看你就是被崔明澄打惨了,想在我这里找回信心。 嗐,哪能呢,我单纯是因为很久没和你打球了,想你了。 就扯吧你。沈确甩开许可的双手,我在上面看得清清楚楚,你今天一直在被崔明澄压着打,打不过她就来摧残我,你可真行。 许可转向林知远:林知远你劝劝她。 林知远后退一步,将自己摘干净:她不愿意做的事情谁劝得动? 许可:她不是最听你话了吗? 林知远双手一摊:我可没那么想。 沈确拉过林知远的手往教室走去,挥手喊道:我俩要回去与学习恋爱,你还是下楼继续接受崔明澄的摧残,下一届奥运就看你们的了。 长宁的秋天极短,往往是外套没穿几天,气温便急速下降,大家匆匆套上从衣柜底下翻出来的毛衣羽绒服,教室里飘散着各家干燥剂的味道。 林知远之前的工作经常出差,每次出发前她都会提前关注目的地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以便决定到时候带什么衣服。返校前林知远就知道要降温,对沈确千叮咛万嘱咐,结果这家伙还是带着几件单薄的外套回来。 第20章 高中生最注重外表,也最逞能,向来是看重风度不在意温度,在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也要露个脚脖子,冻成猪肝色也不远换一双长袜子。像羽绒服这样臃肿的服饰是他们最不屑的,整日闷在教室里有二氧化碳保温,若是出门实在冷,抖几下就行了。 南方人御寒全靠抖,全靠自己的一身正气。 但沈确还是低估了这次的降温,哪怕是穿着冬季校服,那薄薄的一层加绒衣料仍不能抵抗从门缝里钻进来的寒风。再冻下去人都要冻傻了,再三思虑,沈确还是壮着胆向许可借了手机,往家里发了条短信。 自从决心好好学习,沈确就每周将手机上交了,但是许可胆大,每周硬着骨头交个模型机上去。 她家里没有羽绒服,只有一件几年前买的棉服。羽绒服要七八百,棉服一两百就够了,反正沈确也不怕冷,宁月就自作主张,给她买了这件棉服,版型款式都不是沈确喜欢的,但算是沈确衣柜里最厚重的衣服。 钱钱钱,她们家里所有的矛盾都源自钱,少要些钱,就能少点矛盾。 林知远的叮嘱沈确不是故意不听,只是这棉服太厚太重,沈确没有行李箱,只有一个手提包,要是带了棉服,其他换洗的衣物就装不下了。 哎。沈确喝了口热水,紧了紧衣服,开始懊恼之前的决定。要是知道会这么冷,就是穿两件外套也要把它带过来。 沈确的初中也是依山而建,她们的宿舍楼在一个小山墩的顶部,气温比其他地方要冷,那个时候包也装不下,没得办法,沈确就穿了两件厚外套,愣是把那件棉服带到学校。 下课铃响,沈确正准备出门灌水,许可揣着兜走向她,表情复杂地将手机偷偷放在她课桌里:刚刚收到一条短信,可能是你妈妈回你消息了。 沈确哦了一声,坐回到位置上,背对着门偷偷拿出手机,提防着四周打开信息。 她对宁月的回复一直都有心理准备,麻烦她做事情她肯定是有牢骚的,只是她做了很多设想,依旧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复。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开始使唤老娘了。明明知道会降温,故意不带衣服过去,就为了让我给你跑腿是吧? 宁月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她做些她不喜欢的事情她就会满腹牢骚,用尽刻薄的话语挖苦对方,沈确对此早已习惯,只是没想到她会这样回复。 沈确用的是许可的号码,她从未用这个号码给宁月发过消息,既然她在短信里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宁月就应该清楚,她用的是同学或者是老师的手机,她回复的消息都有可能被他人看到。 她在家怎么对自己沈确都可以不在意,只是她已经快成年了,出门在外难免会在意面子,尤其是在同学面前。 看到了,谢谢你。沈确删除了这条消息,将手机还给许可,笑道。 没事,下次有需要你再叫我。 沈确的嘴角依旧是那抹习惯性的笑容。 不会了,她不会再借别人手机了。她将杯子放回原位,看着桌面发呆。 你不去灌水吗?许可问道。 沈确回过神来,象征性地看了眼走廊,随口道:现在饮水器前肯定有很多人,我下节下课再去灌水。 许可应了一声,揣着兜回到座位。 沈确站起身,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扯出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玻璃上的沈确人影单薄,哪怕穿着冬季校服,也没能增加什么厚度,她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时不时能起一层鸡皮疙瘩。 宁月这个人没有心,沈确早有体会。初中时候,她骑着车与小学同学一起参加小学的散学式,她们本想等散学式结束就进学校看望小学老师的,但没等它结束,宁月就冲了过来。 那天的场景哪怕已经过去几年,依然历历在目。那时候,所有的家长都在校门口站着,等着接自己的孩子回家,宁月问邻居借了一辆自行车过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打了一顿,随后气冲冲地骑走沈确的自行车扬长而去。 同学尴尬的眼神、周边家长的窃窃私语、从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狼狈的身影,沈确从不敢忘记。 宁月心里有气,沈确后来分析着。沈确骑的车是家里唯一一辆自行车,这本是用来给沈确上下学用的,后来宁月学会了自行车,她便拥有了这辆车的优先使用权。沈确未经允许就将车骑走,让她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侵犯,她觉得今日的生活突然变得不顺心,她就是借也要借一辆车过来给沈确一个教训。 宁月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孩子拥有独立的人格,她觉得她给了孩子生命,那她便有权操纵她们的一切选择。只要她受了气,只要她觉得不舒服,她便疯了一般将气撒出来,旁人她不敢招惹,自己的孩子她可以轻松拿捏。 生一个孩子,是一个人获得权力的最佳捷径。 沈确不知道宁月找了多少个地方才在学校门口找到她,大概是很多,所以她恼怒到当众将她踹在地上,当众将她的尊严践踏在地上。 后来,沈确和那位同学断了联系,忘了是谁先开始的。 往日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沈确捏捏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以为自己麻痹了,以为自己不在乎了,可有朝一日突然揭开伤疤,往日的苦痛便加倍返场,加倍折磨自己的内心。 她可以不在乎,如果她未曾在别人身上看到她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明明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善良的母亲,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沈确长呼出一口气,偏头看着自己的课桌,随手拿走自己的保温杯,往走廊走去。 沈确翘课了。 生平第一次,因为往日不堪的回忆,她选择逃避。 教室里的灯光太过刺眼,她只想找个适合自己的地方。 第 13 章 她去哪儿了?今天老刘在学校有事,离开前准备去班里巡视一圈,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他绕了一圈都没见到沈确的身影。 这孩子,前几天还表扬她了,今天就翘课了。 前桌回过头,看向沈确的空座位,摇摇脑袋:我也不知道啊。 有没有可能去空教室了? 老刘点点头,表示知晓。十一班每个晚自习都有人去空教室,沈确也不例外,每回林知远去那自习的时候都会把她抓去。 林知远 老刘的视线转向林知远,此刻她正对着沈确的座位发呆,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她连忙点头致歉,转过身去低头练习。 老刘抬腿走向林知远。 沈确没有和你一起吗? 林知远摇摇头。整个晚读她都被历史老师叫去办公室整理复习资料,第一节自习上课了才匆匆回到教室,由于着急,都没注意沈确的座位,她还是听到老刘的问话才发现沈确不见了踪影。 空教室也没有她吗? 林知远:我不知道,我还没去那。 奇怪了。老刘低声咕哝着,将脚尖一转,往走廊走去。沈确这个人向来与林知远形影不离,这两个月来从未一人去空教室自习,虽说这样,老刘还是决定亲自去那看看。 十九二十班在一楼的最西边,老刘轻声走过去,站在窗口观察教室里的情况。教室很安静,大家都在低头做习题,稀稀拉拉坐着几个学生,很好认,两个班都没有沈确的身影。 老刘心里有些慌。 若是平常那些不学无术老翘课的学生,老刘心里还有些底,无非就是跑哪个角落玩去了。但沈确不一样,高二以来她从未翘过课,虽然之前态度懒散,但从未做出出格的事情。可近来她的成绩进步明显,也没挨什么批评,怎么晚自习就不见了? 难道被其他学科的老师叫去了? 老刘只能用这个想法安慰自己。 长中安保严格,不会出现校外人士入校的情况,保安时常巡逻,校内的学生也不容易翻墙出去,而且他相信沈确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老刘又折返回班级里,再次看了眼沈确的座位,对门口的学生嘱咐道:一会儿沈确回来了让她来办公室找我。 大家都在安静做着习题,老刘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待老刘一走,大家纷纷回头看向沈确的位置,交头接耳。 怎么回事,沈确把晚自习翘了? 晚读见她还在这呢! 真牛逼,晚自习都敢翘,不怕检讨写到死吗? 沈确没这个胆子的吧? 她怕什么,谁敢开小卖部,她不还是开了吗? 她不是刚开始学习吗,怎么就又 林知远没了做题的心思。现在的情况与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之前她没有督促沈确学习,沈确也从未翘过课,眼下她焦急万分,却想不出沈确会去什么地方。 第21章 天这么冷,不知道她的衣服送来没有。 后桌戳着她的肩膀,递过来一张纸条,林知远向后望去,只见许可用笔尖戳戳自己手中的纸条,又指指沈确的位置。 我可能知道沈确为什么不在教室。晚饭的时候沈确问我借手机给家里发消息,她妈妈好像回了不好的内容,晚读下课我给她看了,然后她就不见了。 林知远心一沉。 沈确的死就是因为原生家庭对她的折磨让她觉得她的世界暗无天日,最终她的努力无法抵御伤口的溃烂,她投降了,她选择离开。 如今重来一次,林知远又怎能让这种事再次发生? 她快速写了张纸条传给许可,自己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厕所,在厕所昏暗的灯光下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地说一遍。许可一下来,林知远就赶过去急切问道。 就是我纸条上写的,她妈妈应该是对她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当时我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但她又对我笑,我也不好多问。 她妈妈说了什么? 就说什么,嗷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使唤我给你跑腿送衣服什么的。我也不是故意看的,我玩手机的时候正好收到这条消息,你也知道手机收到短信会在顶部停留好久,我就不小心瞟到了。 林知远沉默不语。宁月对沈确不好,她也有所耳闻,所以成年后沈确几乎不与宁月说话,一年到头说的话估计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非必要不交往,非必要不见面。但沈确从未说过原因,每次林知远问她的时候,她也只是轻描淡写道: 她不好,没有心。 如今林知远没工夫在这谴责宁月,也没工夫心疼看到这封短信时的沈确,她现在心乱如麻,她现在只想找到沈确,只想快点见到健健康康的沈确。 她让许可回去,自己奔走于学校的各个角落,一切沈确可能去的地方,一切她们去过的地方都找过去。 没有沈确的踪迹。 下课铃响,整个校园变得嘈杂,林知远疾走于昏暗的路灯下。她的后背滚烫,双腿发软,在黑暗中急切地寻找沈确的身影。 那五年她真的受够了,她不想再体验一遍失去的痛苦,她不想再尝一遍幸福得高高飘起又猛然坠落的感觉,她只要沈确,她只要沈确能好好地活着。 她现在只想看到沈确。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 她想起她们每个周末一起度过的时光,一起探索的各个角落,一起谈起的荒诞话题。 难过的时候,比起人类,我更喜欢与树木,与动物待在一起。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或许,世界上会有一个物种能读懂我的情感,只是我们与它们不在一个维度,反而是我们不能读懂它们的思想。 长中教学楼旁有一片树林,种着各类树木,中间有一片湖泊,学校的阿姨们在那养了几只鸭子。 林知远用尽全力往那跑去。 果然,就着昏暗的路灯,她看到了沈确的身影,那人直靠在树干上,痴痴地对着湖面发呆,冷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带走了那人的叹息,将一切的哀伤掩于寂静之中。 林知远鼻子一酸,患得患失的酸胀感让她朝那人跑去,紧紧抱住她,狠狠锤向她。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来这里,你知不知道我要担心死了。 沈确被突然出现的林知远吓了一跳,更被她的反应惊吓住,她无助地展开双手,茫然道:林知远,你怎么了? 我担心死了!林知远擦掉眼泪,碰到那人冰冷的手指,又气又恼,脱下身上的羽绒服就往那人身上披,不声不响就出来,我还以为是我把你逼得太紧让你产生厌学的心理了。 沈确松了一口气,抬手准备拿下身上的羽绒服:我不冷,你的衣服你自己穿着。 林知远瞪了她一眼:等你的声音不再颤抖了你再来跟我逞强。 沈确笑得尴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知远反问: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就是沈确抬头望着月亮,压力比较大,来这里放松一下。 衣服你还是穿着吧,我这个人不怕冷,站这习惯了这个温度。 林知远道:不要,我跑过来热死了,正好脱了散热。 可是现在上课铃响了,你不回去没事的吗? 林知远看向她:你不也翘课了吗? 沈确笑道:我已经做好了写检讨的准备。 林知远与她一起看向湖面:那我跟你一起写。 干嘛!沈确不禁笑道,这样别人很容易说是我把你带坏了的。 才不是,是我自愿靠近你,自愿跟着你,没有谁把谁带坏了一说。 沈确轻笑着,没有言语。 沈确,好想快点长大啊,长大了就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长大了就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世界。 沈确往旁边挪了些位置,为她挡住风口:长大确实很好,我也很想长大。再熬个一年就出头了。 沈确。林知远抬头望着沈确的瞳孔,她的眼眸深邃,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看清那人眼中的情绪,我一直都在这。 沈确笑着碰碰林知远的脚尖;你不在这你还能去哪?飞外太空去啊? 她这人就是这样,避重就轻,一切揭开自己伤疤的可能都要从根源杜绝。她不接受来自他人的善意,因为一旦接受他人的善意,就意味着她要直面那个阴暗潮湿的曾经,那个她连做梦都不想再见的时光。 上大学我们也在一起吧? 沈确撇撇嘴:你的大学我可考不上。 也不一定是同一所大学,我们离得近一些,最好就是同一个市,就在隔壁,这样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林知远勾住沈确的小指,轻声问道,怎么样,你愿意吗? 我哪能说不?沈确笑着将衣服还给林知远,还说我逞强,你的手指都能做冰棍了。 走吧,回教室暖和一点。 林知远抬头问道:不多待一会儿吗? 再多待一会儿就不是检讨那么简单了。沈确掐住自己的脖子,老刘会要我的命的。 她走在靠池塘的一侧,在前面开路,一手护在林知远的身旁,生怕她摔着。 林知远握住沈确的手,在后面轻声强调:沈确,你一直都有我在,以后不管是有什么压力或是什么心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相信我会是一个优秀的倾听者。 沈确低头牵着林知远前进。 林知远继续说道:你看,就像现在,你说出你学习上的压力,心里是不是好受很多? 沈确轻笑一声:是啊,心情舒畅多了。 那以后你都可以那么做,心里有不痛快的地方,就都说出来。有时候坏情绪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埋在心里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大树遮挡所有的阳光。我们得斩草除根,及时将它扔出去才能让我们的世界透进一丝光亮,你说是不是? 沈确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林知远:我怎么觉得你今晚不太正常,话密集得很。 林知远晃晃手臂,催促她前进,缓缓道:我只是有感而发。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经历坏心情,这都是人之常情,最重要的是如何疏解,如果一直内耗,反而会让自己不断消沉下去。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事让你不开心,我们尽量远离就是,把讨厌大声说出来,心里会痛快很多。有时候,学会倾诉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你现在学习压力太大了,你完全可以跟我说,我不会逼你,你也可以给自己放个假放松几天。学习不是人生的全部,其他任何东西也是,只有你自己可以主导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快乐才是你人生的宗旨。 沈确转过头,一脸喜悦:真的?我真的可以放松几天? 林知远推着她的肩膀:当然可以,干嘛,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我监督你是想让你早些把基础补回来,你要是觉得自己够自觉,不听我的也没关系。 沈确身上的活力又重现眼前,她踢踏着脚步,表情夸张,语调浮夸:林知远,我感觉你现在浑身散发着一圈圣光。 第 14 章 班里难得多个上进的学生,老刘也不好打击沈确的信心,只让她写了篇一千字的检讨,并叮嘱她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有事随时来办公室找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宁月最后并没有给沈确送衣服,这件事并不奇怪,她骂虽然骂了,但并不意味着她会给自己的孩子送衣服。宁月向来以自我为中心,什么都自己舒服着来,这个她并不在意的孩子从来都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第22章 沈确坐在窗边,教室的窗户总有些漏风,这样单薄地坐在风口,身体早晚会被吹坏。好在林知远带了两套衣服,她在寝室里纠结许久,将衣服的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对着衣服嗅了一晚上,才将衣服带去教室。 不用了吧。沈确有些为难,她一摸袖子料子就知道这件衣服怕是比自己一身加起来都要贵,一星期都快过去一半了,我每天在教室待着又不冷。 林知远站在那,与她僵持着。 真不用。沈确眉头微皱,我真不冷。 林知远直接将衣服扔在她身上:你要是冻感冒了传染给我怎么办? 沈确嗤了一声,笑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嘛,风寒哪能传染? 我不管,我放着也占位置,就先放你这。说罢,她从沈确的桌上拿了两颗糖走回位置上,好似专门来用自己的羽绒服来换这人的两颗糖。 外面下着小雨,沈确看了眼林知远,抚摸着手上的面料,抽动着嘴角,脱下校服,将它穿在里面。 沈确确实冷,接连的寒风细雨已经让自己的手指僵化,连写字都很困难,但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她更注重她那固执的尊严,她不想要别人的怜悯,不需要别人的施舍,她不想让别人窥见她的窘迫,不管现实如何,她依旧想维持她体面的假象。 她拾起桌上仅剩的一颗糖果,脸上再次露出笑意,她将糖果握在手心,靠在墙上看着林知远的背影。 下周她要多买点。 林知远没料到她会是这么个穿法,看到沈确站起来的时候,林知远憋了好久,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去笑了个痛快。 长中的冬季校服是黑白两色,身体黑色,袖子白色,平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可如今这人的身体这般臃肿,乍一看,倒像是个动作灵活的熊猫。 一会儿是体育课,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趁着这几分钟的时间将回家的东西都准备好。沈确她们一直都是四个人一起结伴去操场。课间过去一半,不少任课老师已经到教室准备下一堂的课程,突然,十一班突然发出一阵爆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许可笑弯了腰,指着沈确,笑得提不上气来,你干嘛,搞什么cosplay吗?准备一会儿去哪家动物园啊? 林知远站在一边捂着嘴,生怕让沈确听见自己的笑声。 干嘛啊!沈确推了许可一把,因为羽绒服的臃肿,她的双手无法自然垂下,像极了简笔画里的胖娃娃,笑屁嘞。 她走上前去,踢着林知远的脚尖:连你也笑我。 没有没有。林知远连忙找了个借口,我是鼻子痒,想打喷嚏,没有笑你。 沈确凑近,对着林知远的脸哼了一声:信你我是小狗。 体育课要跑步,外套穿着就是累赘,大多数人都会将外套扔在大树下,堆个小山再加入跑圈的队伍。 大家都很熟悉自己的校服,上面都有自己独特的标记,也不担心会拿错。 看着啊!沈确拉开羽绒服的拉链,给你们表演一个急速瘦身。她将自己的校服扔在地上,迅速将自己从羽绒服的包裹中抽出来,提着帽子笑道,看,是不是很厉害? 林知远很是捧场:很厉害。 许可搭着崔明澄的肩膀笑道:沈确,下周你也这么穿,林知远的这一件衣服再适合你不过,哪天我们学校评级,还能靠你评个国家级重点动物园。 没了衣服的束缚,沈确更加灵活,她一个扫堂腿过去,直直踢在许可的膝盖弯上。 去你的,你才是小动物。她将衣服用校服包裹起来,小心放在角落,拉着林知远加入跑操的队伍,你的衣服我周末拿回去洗吧。 林知远:不用,我一般都是一个冬天洗一次,洗太多次反而不暖和了。 沈确低低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那我下课给你找个袋子装起来。 林知远:其实你可以穿回家去,回家还有一段路呢,穿着免得着凉了。 沈确低头撩过她的刘海免得遮挡视线,她伸出手展示她的毛衣:不用,我家离公交站牌很近的,走几步路就到了。而且我们挤车会热,脱了刚好。 她沉默一会儿,迟疑道:谢谢你,衣服很暖和。 林知远轻笑着: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她揪着沈确脖子后的软肉:下周可不能忘带衣服喽,要是忘带了罚你抄两个章节的知识点。 沈确将脖子一缩,逃脱林知远的手指。她加快脚步,转过身与林知远面对面跑着,脸上又是那副欠欠的表情:拜托,林知远,你说要给我放假的,课代表一言驷马难追。 她对林知远勾勾手:我的小卖部存货快没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周一并带过来。 林知远:不要,我减肥。 沈确无奈道:用脑的时候减什么肥?我们这个年纪长不胖的。 林知远不自觉地笑起来。她们同居后,沈确的公司离得近,每天都会变着法子做饭等林知远回家,林知远不好辜负她的一片心意,每顿都吃得肚子圆滚滚的,一年内胖了将近十斤,吓得她再也不敢这样放肆,每天计划着食量减肥。 那时候沈确也是这样说的:我们这个年纪长不胖,有什么好减的?这样的身材刚刚好。 那时林知远看着镜子里的双下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这么多年,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一点没变。 林知远像以往那样反驳道:哪有?我胖了很多,脸颊都变宽了。 她与沈确就体重这个问题你来我玩地争吵不休,身后有人越过林知远,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林知远一时没有站稳,身子向一旁倒去。 沈确伸手扶住林知远的腰,将她往自己身上带,身后的同学纷纷绕过她俩,以求尽快跑完这几圈。 沈确嘴角带笑:你看你一点都不重,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 鼻腔里都是沈确的味道,她不喷香水,但林知远总能在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味,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也可能是沐浴露的味道,但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这种柠檬味只能在她身上才能闻到。 你那么爱打羽毛球,手上的力气肯定大。林知远耳尖微红,推开沈确的肩膀与她保持一定距离,我们早点跑完,去体育馆里待着。 沈确:你也跟着我打羽毛球,你的力气也能变大。 才不要,我力气大又没什么用。林知远甩开沈确,独自朝前方跑去。不知为何,明明是说着正常的话题,她的脑子却一直回想起她们同居时的画面。 现在实在无法面对那人纯真的面孔。 - 一般周五晚上林知远就会催促着将这周学校布置的作业写完,周六再连麦一起复习,正好沈确也是这么想的,她这人要不是极限拖延,要不就是极限焦虑,将事情提前做好才肯安心。 相比出来学习,在家的沈确就好动多了,就算隔着手机,林知远也能知道这人又出去了,这人又去倒水了,这人又不知道在吃些什么东西 甚至能听见她不成曲调的歌声。 你在唱什么啊?林知远忍不住问道。 耳机那边歌声暂停,估计是在思考歌名。沈确和林知远一样,除非遇到极其喜欢的歌曲,听歌从不看歌名,以至于听到熟悉的曲调,能跟着哼一段,但死活想不起歌名。 五月天的倔强,我觉得特别适合写数学的我。 林知远笔尖一顿,在脑海中回忆这首歌,内心有些无助:倔强哪里是这个调子啊? 这个五音不全的笨蛋。 哪里不是?沈确敲了敲桌面,再度哼唱起来,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就是这个调子。 沈确特别喜欢音乐,出门在外一定要戴着耳机听歌,有时候听到喜欢的部分会跟着调子舞动身体,扯着嗓子跟着歌手唱着。 直到二十七岁,沈确才认清自己五音不全的事实,自那之后,她再也不好意思出声,哪怕是去ktv,她也死活不敢开嗓子。 林知远不好反驳,生怕打击她的信心,轻笑几声由她去了。 沈确穿过的羽绒服就躺在林知远的床上,被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回到家,林知远就把它放到床上,生怕属于沈确的气味意外消散。 洗完澡,林知远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的一角,快速钻了进去,整张脸都埋在羽绒服里,就好像整个人都躺在沈确的怀中一般。或许是因为天气或者心情变化,衣服上的柠檬味不像往日那般张扬,反倒是多了一丝冬天的凛冽,依旧好闻,但总让人想靠近它,温暖它。 第23章 衣服上属于自己的味道几乎被沈确的味道覆盖,深吸一口气,浓郁的柠檬味与自己身上的鼠尾草香味交缠在一起,仿佛她们两个在现实中也如此交缠一般。 林知远整个人都窝在被子里,满头大汗,将自己溺死在这满腔的柠檬味里。她辗转反侧,她思绪万千,最后紧紧抱着羽绒服喃喃: 沈确,好想和你一起快点长大。 第 15 章 冷气团已过,气温有所上升。返校这天,太阳暖洋洋的,给这个寒冬献上最后一丝温暖。林知远将先前拍的照片都洗了两份,另一份送给沈确。许可拍的那张照片林知远尤其喜欢,贴身放在钱包里,只要打开钱包,第一眼就能看到她们俩。 出发前,林知远给沈确发了消息,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她给她带过来,她们两个一起在路边吃。 周日沈确很少会吃午饭,一般情况下都是在下课的时候随便吃点饼干填肚子。若是在十七岁的时候,林知远也会与她一起随便应付,但她毕竟度过了三十五个岁月,毕竟和沈确生活了五年,不知不觉传染了这人老妈子的性格,吃饭什么的,必须要认真对待。 像在路边吃饭这种事,林知远先前总会介意,总觉得会引来陌生人的注意,总觉得别扭,但自从与沈确一起在路边发呆,闲聊,做尽一切荒诞但有趣的事情之后,她就释然了。 其实我们的人生没有那么多观众,我们大可以尽情做些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沈确一直没有回复,结合上周的短信,林知远有些担忧,但又不断安慰自己,不会的,沈确那么坚强,世间的刻薄她早已习惯,就算是来自最亲的人,沈确也能释然。 这个想法有一定道理,一直身处黑暗的人从不在意自己身上多一些污泥,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上有多少不堪,但她人并不能看见,她便能选择性忽略,她能说服自己麻痹。可一旦她暴露在阳光之下,一旦看到她人身上的光亮,她身上的污泥就显得格外显眼。 原来这世上有人自打一出生,就能被爱包围,就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世间很多恍然大悟,多来自对比。 没有收到回复,林知远便买了两份手抓饼。她也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手抓饼这样一个平凡的东西对于沈确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林知远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手抓饼的时候,她才六岁左右。那时候一个饼加一个鸡蛋要三块五,加些番茄酱和沙拉酱,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已经是最大的美味,每每下午时分,遇到推着小车的摊贩,林知远总要央着妈妈给她买一份。六岁的她不足以吃完一整份,往往吃了几口就扔给李萍贤。李萍贤回回都会骂她败家子,但也回回都会买给她。 沈确直到上了高中才吃上传说中的手抓饼,那时候手抓饼的价格已经飙升到五元,加个蛋要六元,对于别的同学来说的一个普通的一餐,沈确花了将近十年。 小时候我爸妈总不在家,我想吃什么都得等他们回来才行。但往往一个月也等不来一回。沈确如此解释。林知远不知道其中有多少美化等成分,一个人在阐述她不堪的往事的时候,总是要极尽可能将从前修饰得正常一些。 高一有了固定的生活费,我才可以想吃什么就买什么。我第一个星期就买了一个手抓饼,但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沈确笑道,可能我的回忆将它美化了,大家都吃得那么香,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间美味,原来不过如此。 说是这么说,但每回放学,她依旧会去买一个手抓饼,加一个鸡蛋,涂上番茄酱和沙拉酱,宴请小时候的自己。 林知远在里面加了里脊肉,加了肠,加了肉松,一切她喜欢吃的,一切沈确可能喜欢吃的,统统加进去。她再一次幻想着,要是能早些遇见沈确就好了,这样六岁的她们就能吃完一整个手抓饼了。 但这也算是一个进步,起码沈确愿意将自己的过去说给林知远听,起码她愿意让林知远走近她的世界。 这在上一世都是从未有过的。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沈确一直没有回复,林知远就抱着手抓饼大街小巷地找她。她对这个地方已经很熟悉,对沈确的选择已经很熟悉,只需稍稍看一眼,林知远就知道沈确会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最后,林知远在河边的一堵小矮墙前找到了这人。沈确并没有察觉林知远的到来,她一直低着头,对着那堵矮墙,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沈确。林知远凑近轻声喊道。 沈确这才回头望向林知远,露出一抹笑容:你来了。语气十分平淡,像是早就料到林知远会找到她似的。 林知远嗯了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凑过脑袋问道:在看什么? 沈确依旧低着头,脸上还是那抹柔和的笑容。她靠在墙上,带着些许向往:在看一只幸福的小鸟。 小鸟?林知远四下寻找着,哪里有小鸟? 沈确拉住她的手,手指封住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小声一些:不要吵到它了。 她拉着林知远的手腕,将她带到一旁,指着墙上的一个窟窿说道:它在这里休息。 林知远顺着沈确的手指望去,只见砖墙洞里蹲着一个麻雀,它的喙磨损得严重,两颊的羽毛发白,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蹲在阳光下,两人的声音并未让它睁开眼睛。 那应该是一只安息的小鸟。 它林知远回头望向沈确。 嘘沈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它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她尽量侧着身子,不挡住属于它的阳光。 你刚才一直在看它吗?林知远用气声问道。 沈确笑着点头。 林知远:那你刚刚在想什么?有想过它之前有一段怎样的生活吗? 沈确继续笑着:有啊。她离了几步,免得吵到这个飞在天上的灵魂,我想,它可能是在天上飞得累了,正巧看到这个墙洞,想着在这稍微休息一下,太阳暖洋洋的,晒得它特别舒服。它想在这睡一觉,睡醒了再去附近找些吃的,只是它睡得太幸福,一不小心忘记醒来了。 林知远再次望了一眼。晌午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显得格外安详。在人们逐渐忙碌的时候,这只小鸟选择了休息,短暂的舒适让它舍不得再醒过来,它便一直窝在自己选择的处所里,看着这嘈杂的世界。 它的□□停留在这个简陋的墙洞里,但它的灵魂或许依旧高高飞在天上。 在离开前,它的内心该是幸福的吧?它可能依旧在幻想着一会儿去哪儿觅食,吃饱后要去哪儿晒太阳。难得出了太阳,它可不能放过这悠闲的一天。 那沈确呢?在离开之前,她的内心是幸福多一些,还是痛苦更胜一筹? 林知远不敢细想,她眨眨眼,收起自己的情绪,轻碰着沈确的手背,问道:我们要不要把它埋起来? 沈确摇头:不要,那是它的选择。它选择了这个地方,它喜欢这里。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想当然就破坏了它的打算,它闭眼前就是这般景象,若它睁眼时换了地方,若它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它会慌张的。 小鸟很胆小,我们不要吓它。 她指着林知远手中的手抓饼,问道:这是什么?你买的午饭吗? 林知远提起来,递给沈确:是啊,谁让你老是不吃午饭,我只能给你买了。 沈确笑着接过:我有吃的,你没有看到而已。 林知远瞪着她:饼干也能叫午饭? 为什么不算?都是一种材料。 林知远指着她的下巴威胁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拿饼干当午饭你就死定了。 沈确笑着就着墙坐下,无奈道:要不要这么夸张?她打开袋子,动作一顿,良久才咬了一口,闷闷:你花了多少钱?回去我还给你。 不用。林知远也跟着坐下,我请你吃。 这哪能让你请?沈确低头看着手中的饼,心里默默算着,这一顿,都能顶上她一周的生活费了。 当然不是请你的。林知远伸出手,糖呢,你经常吃的那种。 沈确勾唇一笑,得意地从衣兜里拿出几颗:我就知道你喜欢吃,这周回去买了很多回来,到教室了我给你放桌上。 不用。林知远拿走她掌心的几颗糖果,就放在你这,我想吃了再找你要。 她望着墙洞里的麻雀,轻声问道:沈确,你说,小鸟也吃过手抓饼吗? 沈确也跟着望过去:不知道,但如果它被我们的饼香醒了,我们可以一起请它尝一尝。 第24章 林知远:那在我们离开前给它留一些,说不定它醒来时看到身边的手抓饼会觉得格外幸福。 嗯。沈确喃喃道,它会是幸福的。 阳光依然照耀在它的身上,它紧紧闭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它的身边放着几片饼皮,在这充满尘土的墙洞里溢满了香气。小鸟紧紧闭着眼,伴着食物的香气再次进入梦乡,这一次它再也不用为食物发愁,它能美美地睡一个好觉。 第 16 章 临近期末,大家的学习氛围都特别紧张,都妄想着在最后一星期突飞猛进,能回去过个好年。在这几周,老师们也不必担心学生的学习态度,不用他们催,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一来教室便蜂拥而上问问题。 期末的最后几周,长中的纪律抓得特别松,几个学生聚在一起交流是好事,主任们教了那么多学生,是在学习还是在说闲话,一眼就能看出来,只要不是吵得不可开交的,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个班级都有各自的小团体,十一班也是如此。为了方便交流,许可带着另外两人干脆搬到后面,与沈确坐在一起,四人相互之间伸伸手就能叫到对方。老刘对此也没多大的意见,毕竟许可和崔明澄的成绩也不太突出,正好几人坐在一起,相互交流,在最后几周把成绩提一提。 不过更大的原因是他确实管不住那么多人,他的原则属于灵活变动型,只要不被上头批评,怎么闹都行。于是许可缠着他编了一大堆理由,他最后大手一挥,答应了。 林知远理所当然地坐在沈确一旁,这家伙什么时候发呆、什么时候打瞌睡都能被她发现,只要她轻咳一声、或是翘翘桌面,沈确便又强行打起精神,拍拍自己的脸颊,逼着自己听课。 没呢,我就是想题目想得太入迷了,一时没注意,真没打瞌睡。沈确强行解释道。 林知远心说你嘴巴张那么大,笔都掉地上了,还说没打瞌睡。但她也不揭穿,瞥了沈确一眼,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继续听课。 沈确的小卖部在这个星期正式闭店备考,她将剩下的零食分给几个好友,也算为这个学期的生意画上句号。 这个给许可,这个给我,这个给林知远,哦,这个林知远也爱吃,给你。趁着课间,沈确将箱子里的零食划成四堆,这个给崔明澄,还有这个。这堆糖林知远喜欢,就都给你吧。 许可忍不住埋汰:搞这么麻烦,直接放一个箱子里,谁想吃了谁去拿不就行了吗? 沈确回怼道:林知远懒得计较,我要是不分,你铁定把她的那一份都给吃了,上次你吃了我送她的饼干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其实还有个原因。崔明澄是个脸皮子薄的人,如果沈确不将这些零食分好,或者主动让她来拿些零食吃,她永远不会开那个口,永远不会想着,沈确的箱子里还有一份分给自己的零食。 嘁,好朋友之间还分得那么清楚。许可直接拆开沈确分给自己的薯片,盯着沈确的眼睛塞进自己的嘴里,耀武扬威,就吃就吃,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沈确拿起分给许可的巧克力往她脸上砸:晚上睡觉不要闭眼,小心我上床打死你。 许可捂住自己的肩膀矫揉造作:哎呦我好怕啊,我怕到觉都不敢睡了~ 沈确在桌子底下踹了许可一脚。 哦,我得给李欣悦留一点。李欣悦这段时间帮了沈确很多,有时候沈确与林知远都无法解出的难题,都是李欣悦帮忙解答的。甚至她还提前打探到德育处主任巡查教室的消息,让沈确提前歇业,她的小卖部才得以生存到现在,免了全校通报批评的处罚。 沈确对此很是感激,当初背李欣悦去校医室不过是她的举手之劳,班里任何一个女生身体不舒服,她都会这样对待,如今李欣悦这样回报她,倒是沈确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了。 她将留给自己的零食分了一些出去,再加了些甜食,揣在怀里走向李欣悦。林知远看着她满脸笑意地低头对李欣悦说了几句话,将怀中的零食尽数塞到李欣悦手上,又见她在沈确耳边说了些什么,惹得那人直起身挠挠后脑勺,羞赧地笑了几声,最后又往沈确手中塞了本书,推着沈确的胳膊赶她回来。 学委给你啥?许可问道。 沈确将本子摊开给她们展示上面的笔记,里头密密麻麻写着各色工整的字迹,一看就赏心悦目,成就感满满。 她说是她整理的笔记,让我用来冲刺突击的。 许可哇了一声,一把夺过笔记,在桌上翻阅着。学委亲自做的笔记,那不就是学霸笔记吗?这要是看上几遍,期末不得考个年级前一百? 许可这话倒也没夸张,李欣悦自打进入高中,成绩就稳定在年级前十,讲的知识点通俗易懂,班里每个人都想做她的前后桌,就为了考试前得她一些真传,在考场爆发奇迹。 沈确,好朋友之间要相互分享。许可抱着笔记不肯松手,这个笔记你可得借我看看。 沈确面露难色:这是李欣悦的东西,我得问问她才能做决定。我大课间去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去打印室复印几份,这样大家都可以看了。 崔明澄,你要吗? 崔明澄双手合十置于眼前:如果可以的话,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林知远,你要吗? 我林知远犹疑片刻,我还是算了吧,我得自己整理,知识才能过脑子。 沈确点点头,盘算着一会儿怎么向李欣悦开口。 许可:也是,学霸们都讲究自我感悟,只有我们这些学渣才追着这些武林秘籍临时抱佛脚。 崔明澄直接倒在许可的肩膀上对号入座。 林知远:不过,李欣悦对你还真的很好。林知远说的是真心话,很多成绩好的学生都喜欢藏着掖着,生怕有朝一日被人超过。像李欣悦这样大方地把自己辛苦整理的笔记借给别人看的,林知远是第一次见。 虽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心里清楚,即使有了笔记,她们也无法超越自己,但林知远心里还是很敬佩。越是厉害的人越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真正的强者只求共同进步,高不成低不就的人才处处设防。 除了敬佩,林知远更多的是欣慰。一开始的嫉妒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庆幸,是欣慰,庆幸沈确能交到这样好的一个知心朋友,欣慰大家都在帮沈确往好的方向推。 沈确琢磨了许久,才想好措辞,下课铃一响,捧着复习资料再次走向李欣悦。李欣悦很大方,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只有一个要求: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这件事不要声张,偷偷复印给她们几人看就行了。 也是,年级前十亲手做的笔记谁不要? 午饭后,沈确带着复习笔记去打印室复印,林知远和许可两人回各自的寝室拿东西,刚走出寝室大门,许可突然嚯了一声,回头盯着擦肩而过的女生嘟囔着:这不是徐梦舟吗? 徐梦舟是十班的学生,在十一班的楼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除非各自楼层热水没了,不然她们很少会上十班那一层。 在高中,大家对美都有自己一定的见解,而徐梦舟在大多数人的美的定义范围内,她长地并不张扬,但总能让人眼前一亮,走在校园内回头率居高不下。 林知远对徐梦舟有点印象,记忆中她是女生宿舍的话题主角之一。徐梦舟没有谈过恋爱,但年级里总有几个她的绯闻对象,寝室里有几个女生特别关注她,几乎每天都在讨论徐梦舟与谁谁谁今天有什么亲密的举动,林知远都当她们捕风捉影,没往心里去。 重来一次,林知远的注意力都在学习和沈确身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徐梦舟这个名字头次出现在林知远的脑海中。 怎么了?林知远也跟着回头,但徐梦舟已经走远,留给她一个端正的背影,走到楼梯拐角,林知远才看到徐梦舟的侧脸,那是一张十分立体精致的脸,加上乌黑秀丽的长发,任何人见到她都会觉得好看,让人舒服的好看。 你认识她吗? 许可:也不算认识,算是有共友,说过几句话,不得不说,她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都特别好听,我一个女的听到她的声音,为她去死的心思都有了。 林知远低头轻笑着。许可这人说话喜欢夸张,但她的夸张大多都有理可依,林知远虽没听过徐梦舟的声音,但大家都说好听,那应该不会有假。 啧啧。直到徐梦舟走出两人的视野范围,许可才回头感叹,沈确这家伙真衰,偏偏挑这个时候去复印资料,不然她也能见到徐梦舟了。 第25章 林知远下意识皱眉:沈确?她也认识徐梦舟? 认识啊。许可点点头,前两周还问我认不认识徐梦舟,向我要了她的联系方式。 林知远:她怎么会认识徐梦舟的?在上辈子的记忆中,她从未听沈确提起这个名字,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加了徐梦舟的联系方式。 除了自己的原生家庭,沈确从不对自己有任何隐瞒,她也没有道理瞒着这件事。 美女谁会不知道?再说了,平时我们集会跑操都在十班隔壁,经常会偶遇的嘛,想认识一下也是正常的。咦,沈确没跟你说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林知远低头闷闷地:她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义务什么都跟我说。 许可抛着手中的牛奶,自言自语:不过当时我也觉得奇怪,沈确这个人从不会主动认识陌生人,怎么突然问我要徐梦舟的联系方式了。 哦!我知道了。许可稳稳接住牛奶对林知远道,你在十班没有认识的人,所以沈确才没跟你说吧?不然依她的性子,她什么秘密都会和你说的。 林知远苦笑着:或许吧。 回到教室,沈确早已坐在座位上,瞧见林知远,她捂着笔记洋洋得意:往后你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我现在有了李欣悦的笔记,已经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林知远推了她一手,自顾自坐下:就吹吧你。 真的!沈确十分臭屁地翻开自己的练习册,之前这道题的解析我怎么也看不懂,如今结合李欣悦的笔记,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突然就懂了,而且是那种大彻大悟,那种直击天灵盖的爽感我的天,太刺激了。 林知远笑她:现在知道学习的妙处了? 沈确煞有介事地点头:我是个晚熟的人,为我这些年浪费的青春哀悼。 去你的。林知远推搡着她的胳膊。这人面部的表情永远那么丰富,不去演戏真是内娱的损失。 诶,沈确!许可回过头来,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沈确:谁啊! 徐梦舟!就是你一直念叨的徐梦舟!许可的表情也极其夸张,刚刚我和林知远回宿舍的时候刚好和她擦肩而过。 沈确眼神一滞,一丝遗憾从她脸上划过,但她极快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掩饰道:这样啊,挺巧的。 可惜你不在。许可戳着沈确桌子上的笔记,你说你要是下午再去复印,不也能见到她了? 沈确低头不说话。 不过你上次问我要了联系方式,你们说话了吗? 沈确嗯了一声:说了几句。 徐梦舟没有奇怪你哪里来的号码吗? 沈确:我说了是你给的,她也没什么意见。 许可:······ 林知远突然开口:她没有好奇你是谁吗?干嘛突然加她? 倒也没有。沈确的指尖转着笔,一直低着头,她也认识我。 许可:啊?她认识你? 沈确:嗯,前几次考试我们有好几门都在同一个考场,加上集会的时候离得也近,她对我有些印象。 许可:她有没有问你为什么加她?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加她,平时也没见你有多关注她啊。 沈确:没有,我们寒暄了几句就结束聊天了。至于原因嘛,不过是最近见面次数多了,有些感兴趣,交个朋友,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许可不疑有他,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沈确这个人阳光,对谁都好,谁都愿意与她做朋友,加上她开小卖部的原因,很多班的人都认识她,一个是年级段熟知的小老板,一个是年级段著名的美女,两人互相认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 诶,一会儿要不要去楼上灌水? 沈确:外面没水了? 许可对她眨眼道:楼上的饮水机在十班门口,你不是刚才没见到徐梦舟嘛,一会儿补回来。 沈确握着水壶沉思片刻,答应了。 不是我说。林知远轻声问道,你想和她交朋友,为什么连这偶然错过的一面也要补回来? 沈确耸肩笑道:美女嘛,多看一眼就是赚到。 林知远撇撇嘴:恕我直言,我不相信。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嘛?我总不能像其他男生一样对她有非分之想吧?我就是单纯地欣赏,想和她交朋友。沈确无奈道。 林知远回想起沈确的取向,有些心塞: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女生也可以对女生有非分之想。 许可突然回头,激动道:阳光开朗小奶狗与高冷美丽御姐,我磕! 沈确一笔锤在许可的脑门上:磕你妹! 许可揉揉脑袋,反而愈加激动:一会儿去灌水,要不要帮你把徐梦舟叫出来? 你可别给我瞎搞,不然到时候人家觉得我很奇怪就不理我了? 谁敢不理我们十一班班宠?许可握紧拳头,我第一个不答应。 沈确直接推开她的肩膀,强行将她转回自己座位上去:写作业吧你,早些把李欣悦的笔记看个几遍,不然过年你妈又要说你。 许可回头做了个鬼脸,倒也安生写作业去了。 所以是什么让你对她感兴趣了?林知远再次追问。 不是我说,林知远。沈确托着脑袋不解地看向她,我觉得你也有些奇怪,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一个点问到底呢? 没有为什么,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好朋友之间没有秘密,起码对你,只要你问,我可以说出我所有的秘密。 沈确直直地盯着林知远,林知远也不甘示弱,直直地回看过去,良久,沈确才败下阵来,凑过去低声说道: 其实真的没什么,我就是前阵子莫名其妙梦见她了。 我很少梦见一个陌生人,可能是我们前段时间见面的次数太多了,我也搞不清楚,醒来之后满脑子都是她,所以想着多了解她一些。 真的没什么。 林知远继续追问:你梦见什么了? 沈确随口打发: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梦里的事情都无法用逻辑解释。 是我不方便知道的事情吗?林知远提着一口气。 沈确沉默着。 沈确不说,林知远也能猜到个大概。是什么样的一场梦,能让一个向来被动的人主动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制造偶遇就为见她一面,林知远活了三十五年,自然比十七岁的沈确还要清楚。她不再追问,低头拿起笔在草稿上写着没有任何逻辑的字符,仅仅三道题,她花了一个午休都没有解出来。 原来这就是重来一次的代价。林知远看向一旁趴着午睡的沈确,自嘲地笑道,原来重生前的无心之言,现在一语成谶了。 第 17 章 午休结束铃一响,许可就转身拍拍沈确的脑袋,催促她上楼打水。许可没有午睡的习惯,一般午休她都用来看小说,这几十年来积累的文学素养全被她用来脑补各种狗血的桥段,眼下有一个现成的素材,她自然不能放过。 沈确这两天一直睡眠不足,一来学习的压力让她不再像往常一样早早入睡,每晚都学着室友在床上挑灯夜读,二来家里的那些琐事让她周末也无法睡个好觉,每个午休她都争分夺秒地抱着另一件冬季校服入睡。 快起来,一会儿人就多了。许可捏着她的耳朵。 冬天的热水十分紧俏,长中冬天不会开空调,学生大多都在下课打一瓶热水暖手,冷了再倒掉,换一瓶热的,所以每节下课饮水机前都会排很长的一条队伍。 沈确皱着眉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属于内双,平常看不出来她是双眼皮,只有在她醒来的时候才能短暂地显出她的双眼皮。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林知远就很喜欢躺在一旁,静静地等她睁开眼睛,以她难得的双眼皮对自己说早安。 马上马上。沈确回过神来,打了个哈欠,抓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就跟着往外走。 沈确。林知远也跟着起来,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杯子追上去,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 虽然看着沈确与另外一个女生拉扯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但她之前也说过,只要沈确能好好,不管什么身份,她都愿意。 第26章 能再次见到阳光肆意的沈确,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干嘛。许可凑过来坏笑道,林知远,你也来八卦吗? 沈确率先给了她一脚。 林知远:我与徐梦舟没怎么打过交道,比较好奇她是怎么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转过头看向沈确:不是说她长得很漂亮吗?美女谁都喜欢。 沈确夹在中间,紧紧捏着杯子没有言语,待走到十班门口,她才轻声说了句:她确实挺好看的。 林知远朝十班望去,徐梦舟正坐在教室正中间的位置,路过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她。徐梦舟也刚睡醒,正拍着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瞧见沈确的身影,她先是动作一愣,转而勾勾嘴角,抬手向她打招呼,随手拿了只喝了几口的透明水杯走了出来。 林知远将二人的无声交流看在眼里,内心不禁疑惑,这真的是只说了几句话的关系吗? 沈确!你怎么上楼来了?徐梦舟的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惊讶。 我沈确回头看了眼两位好友,睁眼说瞎话,楼下饮水机没水了,我们上楼来灌水。 许可跟着点头,为沈确的一番借口增加可信度。 徐梦舟挥挥手掌与她打招呼,视线转到林知远身上,同样与她挥手致意。 她依旧穿着中午的校服,过肩的长发,因为午睡趴在桌子上,额前的几缕碎发翘了起来,倒为她清冷的容貌添了几分俏皮。她的嗓音温柔,有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像是贴心的邻家大姐姐的细腻、绵柔的轻抚。 沈确关注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饮水机前已经排着几个人,沈确让了位置,让徐梦舟排在前面,自己站在她后面,回复徐梦舟不时的搭话。 沈确很紧张,林知远能看出来。毕竟在一起五年多,沈确的每一个表情林知远都不能再熟悉。每当她紧张的时候,她就会像现在这样,不断深呼吸,舌头顶着上颚,使得自己的下颚线愈加明显。徐梦舟的每次回头,每一句话都能让沈确露出欣喜而又尴尬的笑容,不像她往日那般阳光张扬,她反而变得拘谨,小心翼翼,计算着笑容的幅度,打量对方的表情。 是喜欢,但让沈确变得不像沈确。 等一下徐梦舟。灌完水,徐梦舟在边上等了片刻,待沈确也灌了水,这才打了招呼准备回教室。 徐梦舟适时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怎么了。 不得不说,好看的人就连皱眉疑惑都让人忍不住赞叹,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梦中,又如何忍得住不去关注她? 沈确走上前去,从兜兜里拿出一根魔杖递给她:周末无意间看到的,送给你。 徐梦舟收下,拿在手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笑着回复:谢谢。我很喜欢。 沈确的笑容更加拘束,她抓抓后脑勺,脚尖没有规律地在地上点着:不客气,你回去上课吧,我们也该下楼了。 哟哟哟,还给人送礼物啊!许可在楼梯间对着沈确阴阳怪气,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上楼灌个水,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挺有野心的啊! 沈确一把勾住许可的脖子拼命往下压:什么野心,我很早就答应给她的,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顺路给了。 顺路~~许可用指尖弹着沈确手中的保温杯,发出叮叮的声音,她看向一直沉默的林知远,问道,林知远,你说她这能算顺路吗? 林知远扯扯嘴角,快速深吸一口气,笑道:不算,这算处心积虑。 好啊,连你也不帮我。沈确伸出另一只手勾住林知远的脖子,将她摁向自己的怀中,还向着许可说话,同桌,我再也不爱你了。 林知远任她摁着自己的脖子,脸颊蹭着沈确的校服。沈确身上依旧是那股清新的柠檬味,可不知为什么,现在一闻,却是泛着苦味。 - 期末考前三天,沈确病倒了。她这个人对待身体就是这样,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若是林知远不好好吃饭,熬夜通宵,她能跟上了年纪的阿婆一样念叨个不停,可一旦让她准时吃饭,她能犟得跟头牛似的,听是都听了,没一句是过脑子的,转头就又和许可跑小卖部去了。 沈确这个人不爱拒绝别人,只要是来找她,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她都会满口答应,所以许可每次拉着她去小卖部,哪怕她并没什么要买的,她也会放下笔跟着去。 所以当初她那个原生家庭开始吸她血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怨言。只要不是太过分的,她都能忍气吞声。 沈确就是这样的人,她不会爱自己,但她善于爱别人,她渴望通过自己的付出,换来一点点爱,哪怕对方曾经将她推向深渊,她也抱有一丝期待。 万一,她们良心发现能好好对待自己了呢? 但可悲的是,世上总有人没有心。沈确深知这一点,但她就是执迷不悟。 学习本就是个耗人气血的活,更何况沈确在短短三个月内补了那么大段的距离,又要兼顾自己的生意,其压力不亚于林知远。人的身体本就与情绪息息相关,人的精神一旦紧绷,身体就会做出反应,于是乎,在考试前三天这个关键时刻,沈确病倒了。 沈确生病这件事是林知远发现的,或者说,沈确自己也发现了,但她妄想着熬一熬扛过去,毕竟生病就要花钱,花钱就要看宁月的脸色。 在校期间,她不想想起关于宁月的任何事情。 这学期她靠倒卖零食挣了一千多,这笔钱来之不易,她不想轻易花出去,而一旦去了医院,就好像在钱袋子里戳了一个豁口,钱财流出的速度任双手如何挽回都无法阻止。 她一大早就问人要了包感冒药,企图以此度过这一关。 沈确,你要是不请假,我就去跟老刘说,让他带你去医院。林知远知道沈确不想提起家里人,所以她并未以家人要挟她,但她也知道沈确不习惯麻烦别人,更别说麻烦班主任送自己去医院,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折腾几个小时。 以班主任来威胁她,反而更好。 沈确被烧得有些脱水,面色潮红,嘴唇干裂,眼皮因为身体内部的高温耗尽了里面多余的水分,使得不太明显的双眼皮显露出来。她抿抿嘴,幽怨地看了眼林知远,长叹一口气,放下笔无奈道:行,我去请假。 长中的校医室无法输液,像沈确这样烧到这个程度的,不输液今天肯定退不了烧。好在学校附近就有一家三甲医院,去校门口打一辆黄包车就能到。 要不要我陪你去。林知远也跟着起身,她经常生病,太清楚烧到迷糊时那种难受的感觉,照沈确这个性子,一定是想独自去医院,但她现在这个状态 不用。沈确摸了一把脸,使自己清醒一点,又喝了口凉水冷却内里的高温,摆手道,没事的,就是最近免疫力低下,我去医院开几包药回来就好了。 她将拉链拉到最顶端,背了个书包就往外面走。她的脚步还算稳,脑子应该还算清醒。林知远放心不下,跟着她一起去老刘的办公室。 教师的办公室都在对面那一幢楼里,由一条长廊连接,课间十分钟,刚好可以一来一回。年初寒风刺骨,林知远担心沈确在外面冻着,从课桌里拿出一条围巾追上去,亲手给她围上。 你怎么跟我奶奶似的。沈确忍不住笑道。 林知远横了她一眼,凶道:我可比你奶奶凶多了。 沈确点点头:确实,你凶多了。 林知远动作一狠,两只手横向一拉,将围巾死死系在那人的脖子上。沈确很配合地做了个窒息的表情。 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林知远也放心了,起码没有烧到不想说话。她跟着沈确一起到老刘的办公室拿假条,再亲自送她到校门口,又亲眼见她上了黄包车才肯回到教室。 儿行千里母担忧。林知远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对于在意的人,哪怕只是几公里的距离,也会时刻担心她的安慰。 沈确这个笨蛋。林知远回到教室,盯着一旁空空如也的座位,怪道,能不能先学会爱自己啊? 她从课桌里拿出前几天沈确给的暖宝宝,内心憋闷,干嘛要对别人那么好啊! 这么一去,沈确就去了将近一天。林知远的手机上交了,无法联系到她,许可的手机被她妈妈没收了,如今也用不了,别的同学也不好开口,她便只能坐在原位看着沈确的位置发呆,窗外走过一个人她都要转头观察,生怕错过那人的身影。 虽然知道沈确最终会回到她的身边,林知远却依旧悬着一颗心。 患得患失的人总是缺乏这种安全感。 第27章 直到晚读前,沈确才背着个书包回到教室。她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了下去,眼睛恢复了生气,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她笑着走向林知远,神秘兮兮地牵起林知远的手就往兜里揣。 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沈确的手指依旧圈着自己的手腕,林知远强忍内心的悸动,仔细摸索她衣兜里的块状物体。软软的,还很滚烫,外面被塑料袋包裹着,随着林知远的动作发出阵阵窸窣的声音。 在沈确靠近的时候,林知远就闻出了味道,但她不愿扫兴,顺着沈确问道:是什么? 沈确勾唇一笑,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烤番薯,没想到吧? 林知远张大了嘴,装作惊讶的模样:是这个!你怎么想起买这个了? 沈确说道: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就随手买了。 她侧着身子,牵着林知远的另一只手往兜里塞,眨眼道:这里还有,猜猜是什么? 衣兜里是一个纸袋,里面是一颗颗圆滚滚的东西,答案很好猜,这时若再装不知道就有些故意了。林知远面露欣喜,用气声回答:是糖炒栗子? 沈确的眼睛亮了亮,重重地点头,轻声问道:想不想吃? 林知远的双手都插在沈确的衣兜里,在这个备考的冬天,她的手心却因为沈确而温暖。她展开手指,隔着衣兜虚搂着沈确的腰,点头道:想吃。 沈确露出我早就猜到了的神情,瞥了眼前面空空如也的座位,轻声道:我们出去偷偷吃。 她将背包放下,抓着林知远的手腕就往外走。她的手一直缩在衣袖里,温度如刚才的番薯一样滚烫。她的脖子上还围着林知远的绿色格子围巾,微弯着腰躲过各个同学,径直将林知远带到教师办公室的那幢楼。 那是一个角落,正对着学校大门,并不是去往教学楼的必经之路,老师们一般不会来这,加上现在是晚读,德育处的也不会巡逻,正是偷吃的好地方。 来,吃吃看。沈确从衣兜里掏出烤番薯递给林知远,在微弱的灯光下,能隐约看见她嘴里哈出的白气,我路过的时候闻着可香了,还好现在还是烫的,应该一样好吃。 她从袋子里拿出两个勺子递给林知远:吃吃看,好不好吃? 林知远撕开表皮舀了一勺,细腻的果肉瞬间在嘴里化开,绵绵软软的,最外面还残留着烤出来的甜蜜,一口就让人感受到了幸福,番薯的温度从口腔传递到心底,驱散一个冬天的寒冷。 你也吃。林知远将烤番薯递给沈确。 沈确只舀了一口就将其推给林知远,转而剥那一纸袋的栗子:你吃吧,我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林知远问: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买? 沈确剥下一颗栗子塞到林知远的嘴里,十分自然:你喜欢啊,你不是说冬天的时候一定要吃烤番薯,一定要吃糖炒栗子,这样才有冬天的味道吗,恰巧我今天路过,想起来,就买了。 那时候大家都在追鬼怪,林知远也不例外,那时候她随口一提:烤番薯和糖炒栗子简直是冬天的绝配。谁知就被沈确默默记下了,在一个不经意的晚上像献宝一样呈在她的面前。 那个人还在孜孜不倦地剥着栗子,剥出来一颗就往林知远嘴里送,看得出来她也不喜欢糖炒栗子。双手被寒风吹着,她的手指有些僵硬,但丝毫不影响她剥栗子的速度。许是生怕凉了味道不佳,她剥了一颗就催促着林知远吃下,搞得林知远一时不知道该吃哪个。 沈确,你是不是笨蛋? 沈确有些懵,抬起头眨着眼啊?了一声。 林知远伸手将她脖子后的围巾盖在她的脑袋上,捂住她冻红的耳朵,内心感动不已,却又忍不住怪道:你刚发着烧,还要跟我站在这吹冷风,你说你是不是笨蛋。 沈确嗐了一声,不屑笑道:我老早就不发烧了,医生给我量过体温了,没有发烧才放我出来的。 我不拉你出来,这些栗子被人吃完了怎么办?她继续将剥好的栗子塞进林知远的嘴里,我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买的,可不能被人抢走。 自己的围巾就这样被自己以奇怪的姿势戴在那人头上,像是滑稽版的狼外婆,但沈确并不在意,一边剥着栗子,一边向林知远讲述今天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好似早上那个蔫不拉几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她的语气生动滑稽,全然没有独自就医的落寞,好似世界不论如何对她,她依旧能以一颗赤诚的心对待她人。 手里的烤番薯是甜的,眼前的沈确是暖的。 林知远想,她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沈确。这样的沈确,无论重来多少次,她依旧会心甘情愿地沦陷。爱上这样的人,是她的命中注定。 沈确值得她这样的爱。 第 18 章 下课铃响,整个长中又变得热闹起来。趁着周遭的嘈杂足以掩盖自己的心跳声,林知远放下手中的烤番薯,与沈确更近一步,拿走沈确手中的栗子塞进她的嘴里。 沈确,我希望你能更爱自己一点。 沈确的嘴里突然被塞了这么个圆滚滚的东西,还没反应过来,半张着嘴看着林知远:啊? 我希望。林知远也伸手剥着栗子的外壳,你在对别人好的同时,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对自己更好一些。就像你给我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这一路上你肯定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她将剥好的栗子再次塞在沈确的嘴里,眼看着她的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不禁笑道:我们打个比方,假如你只有十块钱,你喜欢的东西和我喜欢的东西都需要十块钱,我更希望你会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你对我好,我很开心,也很喜欢你对我的这份好。但作为朋友,我更希望你能喜欢自己,希望你能将对别人的好分一些对待自己。 什么嘛。沈确嚼着嘴里的栗子,满不在乎地怪道,哪有人会不喜欢自己的? 林知远摇头:你喜欢,但不够喜欢。 你对大家好,我们有目共睹,但是沈确,我真的没看出来你有多么喜欢自己。大家夸你的时候,你总是下意识否认,别人给你东西,你总是要加倍还回去,有人与你闹脾气,即使不是你的错,你也会率先低头。沈确,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大家的好,你也更值得自己的爱。 沈确,在我心里,你是所有美好词汇的集合。 沈确奇怪地看了林知远一眼,抖了抖身子,捂着腮帮子龇牙咧嘴:林知远你抽什么风啊,突然说那么奇怪的话。 林知远抿抿嘴,撇去心中的万千情绪,无谓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有些动容。 嘁!沈确踢了林知远一脚,要不要这么夸张,给你带点吃的你就这样有感而发了?我还以为你被鬼上身了。 林知远挽着沈确的手弯摇头道:不是鬼上身,是真情实感,我真的觉得你对别人的好胜过对你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别人都是浮云,作为朋友,我希望我的每个朋友都能好好爱自己。 有时候,学会爱自己,也是一种能力,或者说,是一种最重要的能力。 沈确的身子极力往墙壁上靠,像是不认识林知远一般看着她,随后竖着一根手指对着林知远念念有词: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林知远拍开沈确的手指,笑道:都说了不是鬼上身。 沈确:你那么奇怪,真的很难让人不怀疑。 她掂掂糖炒栗子的纸袋,问道:还吃吗? 林知远摇头:不吃了,已经很饱了。 沈确了然,收拾好垃圾重新塞回衣兜,拉着林知远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许可也是你的朋友,你咋不跟她说去? 林知远:我觉得她已经够爱自己了。 沈确回忆这许可往日的作风,点点头,不过一刻,她又想起来,回头强调:什么嘛,我也很爱我自己的好吗?我赚的钱每周都给自己买很多吃的。 林知远与沈确肩并肩走着:但我觉得,你可以更爱一些。 而且相比物质上的自爱,精神上的也不能忽视。就像你那次翘课,压力大你完全可以和我们说,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用来倾诉烦恼的啊,相比于在心里不断纠结内耗,不如一吐为快来得干净利落。 第28章 之前我压力大的时候,不也是第一时间就跟你说了吗? 沈确望着教学楼那不断奔跑的人影,喃喃:我们哪能一样啊? 怎么会不一样?林知远拉住沈确,郑重道,朋友就是朋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的烦恼和我的烦恼同样重要,你开心,我自然也会开心。沈确,有一点你做得很好,就是你每周都会静下来思考,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思考,但这是好事,比起麻木,思考起码让人更加鲜活。但我也希望你能学会倾诉,倾诉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自爱的一种表现,话说出来了,心理负担少了,内心就舒坦了。 沈确转过头去,伸了个懒腰,强行装糊涂:怎么我就出去一天,你就受那么大刺激? 她拍拍林知远的肩膀:哎呀,我的同桌,看来你一点都不能离开我啊,瞧你这脑子,一天不见,开始净说胡话。 林知远心知沈确又在逃避,再逼下去反而适得其反,她干脆顺着沈确的话说下去:是啊,一天不见,想你想得要死,可算见着你,所以把自己能想到的话都说给你听。 沈确锤着林知远的肩膀一路跳着:林知远,你好肉麻,净说些让人作呕的话。 林知远揪着沈确的校服,反问:作呕?那你吐给我看。 沈确的虎口掐着自己的脖子,弯着腰对着地面干呕:不好意思,在你说的时候我已经默默吐完了,再也不能吐出什么东西了。 林知远挥手就要拍她脑袋。 沈确拔腿就跑。 林知远追上她,挽着她:不过有一句话我是认真的,沈确,你永远值得一切美好事物。 沈确点点头:是的,我确实值得。她伸出手,对着林知远勾手指,给我一百万,听完你这么一通话,我觉得我值得百万富翁这么一个头衔。 林知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干什么啊,说我值得的是你,凶我的人也是你,怎么两边理都不占呢! 林知远对着她磨牙。 沈确搭上林知远的肩膀,笑得欠欠的:想什么呢,这么盯着我看,都给我整害羞了。 林知远盯着沈确的双眸,笑得十分和善:在想寒假给你布置点什么作业让你的假期生活更加充实一些。 沈确的身子一僵,转而迅速离开林知远的肩膀与她拉开距离:有没有搞错啊,林知远,期末考都还没考呢,你就开始想着法子折磨我。 她捂着自己的口袋可怜兮兮:真是白瞎了我这么大一个烤番薯。 林知远走上前去,笑道:所以我说你要多爱自己一点嘛! 沈确步步后退,保持着与林知远之间的距离:你不要过来啊! 第 19 章 经过一个寒假,沈确与徐梦舟的关系愈加亲密。林知远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这个寒假她与沈确的联系较少,李萍贤给她报了很多班,她每天都在各个辅导机构之间辗转,唯一的空闲时间就是在各段中转的途中。但沈确很少联系林知远,甚至连林知远发的消息都要隔很久才回复。 林知远倒没有一丝怨气,虽然她不知道沈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多少能够猜到一些。上一世沈宁就曾与她抱怨过她对寒假的怨念。 在沈确家,放了寒假就意味着要被迫与家里的各个同辈进行比较,要谨小慎微,察言观色,一个不慎就要被长辈冠上不懂事自私的罪名。沈确不像沈宁一样习惯发泄自己的不满,她早已习惯扮演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角色,尽管那个角色让她身心俱疲,但如果能让别人满意,能让自己少听一些伤人的话语,累就累点吧,不开心就不开心吧。 不开心,总比伤心要好。 沈确,有人找!课间,窗边的同学仰着下巴对着沈确的位置喊道。 沈确茫然地抬起头,待看到教室外的背影后,眼神里不禁多了丝雀跃,她压着嗓子轻咳一声,手指绕着衣摆的拉链打转,低头快步朝门口走去。 外面谁啊?许可叼着一支百奇饼干,偏过头问道。 林知远的视线跟着沈确的身影,随口回答:徐梦舟。 谁!许可瞪大双眼,拿走嘴边的百奇,唇齿间的饼干碎屑使得她的发音有些含糊不清,对不起。她默默扫去林知远作业本上的饼干碎屑,侧身靠着墙壁,吊儿郎当地叼着那半根百奇观察教室外的两人。 我靠,我不会磕到真的了吧?许可的手肘敲着林知远的课桌壁,我们开学不到一周诶,徐梦舟都找沈确找了十几回了。 林知远收回视线,低下头自顾自地做着习题:她们是朋友,要是遇到有趣的事情,来找朋友分享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可那个人是徐梦舟啊!许可咬下半截百奇,掩嘴凑近,一到二十班,多的是她的朋友好吧。我少说也认识快她五年了,我就没见她什么时候跟人这么亲近过。 林知远,你要磕吗? 林知远抬眸扫了许可一眼,语气生冷:不磕,我只对学习感兴趣。 你个学习机器。许可伸出两根手指在林知远的书桌上敲了两下,可不许把我们沈确带坏了,我背后有一个学习机器就已经够了,别把我的沈确小宝贝驯化成你一样的机器。 林知远:这话你自己跟沈确说去。 我才不要,她听了非得把我打死不可。许可撇嘴摇头,小宝贝~够沈确恶心一个星期了。 林知远抬起头,跟着脑补沈确恶心的模样,不觉跟着轻笑。 往后的几个星期,徐梦舟都会频繁地找沈确,频繁到徐梦舟的身影一出现的走廊上,窗口的同学就跟条件反射一般呼唤沈确的名字。每回沈确都是强行压下自己难以抑制的笑容,强装淡定地踢踏着脚尖往走廊走去。 许可背靠着墙壁,脸上洋溢着姨母笑,不断朝林知远使眼色:我又磕到了。她用气声说。 对于徐梦舟找她的原因,沈确总是避而不谈,要不就是找一些敷衍的借口搪塞过去。许可沉迷于两人的暧昧之中,至于她的cp为什么暧昧,对于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莫名其妙地开始反而更能让她为此着迷。 沈确。今天难得清闲,各个老师都去会议室开会,先前布置的作业她们早已完成,时隔几个星期,林知远与沈确各自戴着一只耳机,背对着夕阳漫步在校园中,她们低着头,看着夕阳将她们的背影渐渐拉长,我能知道你为什么和徐梦舟突然变得那么好吗? 沈确停下脚步,歪头拿下一只耳机,一脸疑惑:啊? 林知远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个沈确皱着眉头放下耳机,一脸为难。 林知远将视线转向一边,刻意不去注意沈确的表情:如果我这个问题让你觉得为难的话,你可以不回答。 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沈确微微摇头,我和你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我和她也是一样。 那你林知远提着一口气,这个寒假都去干什么了?我找你你都不大理我。 吼!沈确大声哼了一声,拿走林知远的耳机,掰着手指头在林知远眼前一件件数着,你都不知道我这个寒假有多忙!我每天啊,凌晨四点起床,给全家做好早餐,扫地拖地,给鸡喂饭,还要出门打工挣钱,回到家还要完成你留下的作业,一刻都没有停歇,当然没有时间回你消息了。 她的语气高昂,表情浮夸,旁人一般都会当作玩笑过去,但林知远知道,那些多半是真的。沈确这个人,最喜欢把自己不堪的往事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 只是凌晨四点起床那多半是假的,沈确这个人有多爱睡懒觉,她再清楚不过了。 打工?你去哪里打工?林知远问。 在街上的炸鸡店那,我跟你说,我现在炸鸡做得可好了,哪天有机会,我给你露一手。沈确悄悄凑近,压低声音,其实这个寒假我是和徐梦舟一起打工的,她也来这家店求职,恰巧老板缺人手,我们又认识,就让我们都留下来。 我觉得她可能不太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一直把这个憋在心里。她拉开两人的距离,重新戴上耳机,迈着轻快的步伐,但你不是别人。 那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萦绕,林知远的手指捏着耳机线,怔怔地望着沈确的侧脸。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因为沈确的遭遇,因为她们曾经的未来。 第29章 沈确,谢谢你愿意把这个告诉我。林知远的舌尖顶着上颚,不断深呼吸压抑自己冲动的情感,谢谢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快步上前,挽住沈确的胳膊:你信不信我? 信你什么? 林知远:信我能让你爱死这个世界。 咦!沈确抽回手,十分嫌弃地皱着眉头,将耳机塞回到林知远的耳朵上,林知远,你又开始魔怔了。 她伸出手,摊在林知远眼前,勾勾指头:给我一百万,我就信你。 林知远伸手一拍,握住沈确拽着她前进:来日方长,我分期付款。 - 天气逐渐转暖,春日的阳光铺满整个世界,让人萌生热爱世界的冲动。天气一变得舒适,学生们紧绷的神经不禁松懈下来,休息期间结伴而行漫步在校园里,享受着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春日的浪漫氛围。 长中的操场东边种了一排樱花,与围墙外的樱花隔墙相望。三月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到了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女孩们总会挽着自己的好友,或是一同在树下散步,或是背对背相靠,细细感受春风拂过耳廓、花瓣擦过肌肤的感觉。 许可整个人都懒散下来,到了自由活动时间,也不再想着拉沈确一同打羽毛球,而是跟着相熟的几人一同绕着操场散步。 沈确。许可的肩膀猛地撞向沈确,揪着她的手指,你看那是不是徐梦舟? 沈确顺着许可的视线望去,果然在一棵樱花树下,徐梦舟背靠着树干,侧脸掩嘴与旁人说着些什么。旁人不时推搡着她的肩膀,动作的颤动使得身后的樱花树一阵摇晃,朵朵花瓣随风散落,铺在徐梦舟的身上。 徐梦舟佯怒,伸手回击旁人,两人一来一往打闹着。 沈确不觉停下脚步。 喂!许可伸手在沈确眼前晃悠着,你别看傻了啊! 她与林知远对视一眼,坏笑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打个屁。沈确回过神来,一脚踢在许可的膝盖上,你想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 我不想去,我是怕有人想去又不好意思去。许可微微后仰,越过沈确寻找林知远的支援,林知远,你觉得她想去吗? 林知远扫了她俩一眼,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绪的起伏: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她想不想去。 许可明显对这个回复不满,她皱着眉头,撇嘴瞪了林知远一眼,再度怂恿:你要是想去的话,我陪你,我帮你找借口。 才不要,莫名其妙。沈确一个伸手,勾住许可的脖子,将她死死扣在自己的肩膀上,你闲的是吧?她看向林知远,林知远,给她也布置点作业,别整天闲得嚯嚯别人。 许可后仰着腰,靠在沈确的肩膀上垂死挣扎:沈确,这就是你没良心了,我为了你的幸福出谋划策,你竟然还要谋害我。 你个白眼狼! 沈确一听,顿时来了劲,她死死锁住许可的脖子,低头威胁:你说谁是白眼狼呢? 许可趁其不备,挠着沈确的侧腰,恶狠狠道:姓沈名确! 沈确最怕被人挠痒痒,一个没注意,松了手,让许可趁机得以逃脱。 有本事你别跑!沈确迅速追上去,指着许可的后背大喊,我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白眼狼。 许可回过头来,对沈确扮了个鬼脸,嚷嚷着杀人了,愈加使劲地往前跑去。 和煦的春风鼓动着两个少年的校服,林知远慢悠悠地走在跑道上,看着眼前两个打闹的挚友,内心一片祥和宁静。她看向坐在樱花树下的徐梦舟,不自觉地轻叹一声。 如果,沈确能够一直像今天这般开心,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是换一种人生,那身边的人,是不是也应该换掉? 许是出了什么岔子,开学近一个半月,老刘还没想起来给大伙儿换个座位,上学期期末是怎么坐的,这学期依旧是怎么坐的。为此沈确与许可两人安分了不少,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吸引了老刘的注意,由此想起给大家换座位,那她们就成了众矢之的,光用眼神都能被杀死的那种。 春日的午休不像夏季那般让人嗜睡,但在春风的吹拂下,总让人有种闭眼感受春天的冲动。开学的月考沈确的成绩逐渐稳定,虽说离一本还有些距离,但好点的二本还是绰绰有余。林知远生怕把她逼得太紧,让沈确产生厌学的心理,只要能保持当前的状态,她若是想玩,那便让她玩吧。 毕竟她们还有很多时间,毕竟林知远早就做好了养她一辈子的准备。 只要沈确能好好的,让她干什么都行。 午休铃一响,沈确便抬手伸了个懒腰,将校服叠好放在课桌上,左右扭动自己的身体,随后啪地一下倒下去。每回午休她都是这么一套流程,林知远摸不清其意义所在,但既然是沈确做的,那必然归属于可爱。 熟睡中的沈确也不怎么安分,不时耸耸鼻子,抿抿嘴,好似下一秒就会睁开眼看向对面那人。林知远没有午睡的习惯,但她仍旧放下笔,趴在课桌上与沈确面对面看着。她记不清到底有多久没有这般仔细观察那人的睡颜,也记不清她有多久没有触碰过那人的脸颊。 一朵柳絮随风从窗口潜入,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稳稳地落在沈确的睫毛上,随着春风的拂动不断摇晃着。 肌肤被这般毛茸茸的东西触碰必是不太好受,沈确皱了皱眉头,将脸移了几寸,企图躲避那怪异的触碰。 林知远生怕这不速之客扰乱她们难得的悠闲时光,便悄然伸出手,指尖捻着一端吹走那朵柳絮,可手指却如着了魔一般停留在沈确的脸颊上,任凭林知远在心中如何告诫,她的手指依旧不受控制地轻触沈确的脸颊。 咳。一声突如其来的轻咳声打断林知远的思绪,她的手指如同触电一般缩了回来,抬头寻找着声源。 许可趴在课桌上,扭头看着她们,用气声对着林知远说话。 她说得极轻,加上林知远有种被抓个正着的局促感,任她如何集中注意力,都无法听清许可在说些什么。 什么?林知远皱眉用气声问。 许可轻声啧了一下,抬头观察四周,随手扯了一张纸,在课桌上写了好一阵才揉成一团抛给林知远。 我觉得你俩有些暧昧了。 林知远的呼吸一滞,脸颊的温度不断上升,她快速转动脑筋,为刚才的举止找一个借口。 刚才有柳絮落在她眼睛上,我帮她拿下来。 许可冷哼一声,干脆直起身子,咬着嘴唇在纸上回复:你俩真的有些暧昧了。这回她没有将纸团抛给林知远,而是直接转过身去观察林知远的反应。 林知远有些口干舌燥,她直接将纸团塞进口袋里,咽下几近于无的口水,视线躲闪,轻声问:干嘛? 许可的下巴杵在桌面上,掩嘴观察着沈确:你干嘛要摸她? 林知远直接已读乱回:看她好看,你要是吃醋,我也摸你。说着,伸出手指在许可的脸上揩了一把。 许可如同受了欺负一般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幽怨:你刚才可不是这样摸的。 林知远:你要是想被多摸几下,等下课了我满足你。 许可:林知远,你就不能像对沈确一样对我吗?我们都是好朋友诶! 林知远脑袋一歪:可以啊,从今天开始我也给你布置作业。 许可直接缩回了手,缩着下巴一脸嫌弃地看着林知远:林知远,你好神经,对朋友好就是给朋友布置作业的吗? 林知远不明所以地眨眼:为你的前途考虑不是对你好吗? 许可将手一摆,骂骂咧咧地回头趴下。闭眼前她再度扭头看向身后的那一对。林知远也已经趴下,只是眼睛依旧望着对面,分不清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对面的人。 怪,实在是怪。许可疑惑地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地闭上眼。自打林知远开始督促沈确学习起,她就觉得怪,可怎么也说不上这怪究竟怪在哪? 啧。许可又轻声啧了一下,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像她这样心思单纯的孩子着实不适合思考这样诡异的问题,不如早些睡觉,早点起来应付下节课的抽背。 第 20 章 经常吃食堂的同学都知道,高中食堂的饭菜,只能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来形容,平时在超市买的老干妈、各类榨菜海带丝都能成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长中计划了两年的点餐制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着落,拢共十几样菜式,变着法地排列组合端到学生面前,使人一踏进食堂,一闻到那股特殊的油烟味就丧失了进食的本能。 第30章 沈确是个吃啥都不挑的人,食堂的水煮白菜都能被她夸到天上去,更何况确实有几样炸物能勾起学生的食欲。每每下课铃一响,沈确就会噌地站起身,拉着林知远从人群中挤出去,越过人山人海,企图第一批到达食堂以换取食堂阿姨的欢心,让她们给自己打几样好吃的饭菜。 林知远。两人刚拐过楼梯口,一个熟悉的声音钻入林知远的耳朵,她下意识地转身,只见李萍贤抱着一摞饭盒站在门口,神色颇为自豪地勾着嘴角,在学校里跑那么急干什么? 沈确顺着林知远的动作停下脚步,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这谁? 我妈。 沈确动作一顿,转而一个大鞠躬:阿姨好。一整套行云流水,让人找不出任何瑕疵。 李萍贤笑眯了眼,上前几步,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你好,下课跑去吃饭呢? 沈确点头。 妈。林知远握紧沈确的手掌,上前一步,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身后,你到这来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李萍贤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上周是谁说学校的饭菜不好吃的?这不,你妈妈我起了个大早给你做了一锅的菜,给你们几个加餐。 两人瞬间面露喜色,盯着李萍贤怀里的饭盒垂涎欲滴。 还愣着干什么?李萍贤伸腿踢着林知远的脚尖,再不去食堂,就不怕没饭吃了?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开,一人拉着李萍贤的一只手就往食堂里拽。 诶,你们两个小丫头!李萍贤踉踉跄跄地跑着,我一把年纪怎么能像你们这样跑步?小心别让我摔喽! 两人充耳不闻,蹦跳着将李萍贤迎进了食堂。 当几人将饭盒一一摆在餐桌上时,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纷纷拿着筷子翘首以盼,以羡慕的目光围绕在餐桌前。 哇!每打开一个饭盒,周围的同学都会发出来自心底的惊叹声。 吃惯了清汤寡水的学生许久没见过这般架势,哪怕隔了几个餐桌,也要双手撑着桌面,仰着脖子一探究竟,仿若看上几眼就能为自己餐盘上的水煮白菜增添几分滋味。 饭盒里的红烧猪肘软嫩诱人,撒上几粒葱花使得色彩更加丰富,肉的本香配上各种香料的辅佐,勾着每个人的嗅觉。用筷子轻戳一下都能发出duangduangduang的声音。清蒸的膏蟹只需加上几片姜片就能将膏蟹最自然鲜甜的滋味释放出来,桔红色的蟹膏的周围包裹着饱满紧致的蟹肉,让人看上一眼就直咽口水。最后一个饭盒一打开,满腔的蒜蓉味直接袭击周遭人的嗅觉,在鲜虾上淋上热油炸过的蒜蓉,再配上葱花与小米辣的点缀,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刺激使得大家不住地咽口水。 周遭学生的反应让李萍贤很是满意,她拿出一个空饭盒,挑了几样放在林知远面前,笑呵呵地招呼大家:阿姨做了很多,大家学习辛苦,今天中午多吃点,下午才有力气好好学习。 她将饭盒也往沈确的面前推:小姑娘,你也吃。 沈确先是一愣,随即迅速撩起筷子夹走一块膏蟹,笑着道谢:谢谢妈妈款待! 其他人见状,纷纷加入其中,不过几秒钟的功夫,那几个满当当的饭盒便只剩下底下的汤汁哦不,就连汤汁也被人端走拌饭去了。 林知远呛了一嘴:那是我妈,你叫得那么起劲干嘛? 沈确满不在乎地搂着李萍贤的手臂:什么你妈我妈,那是咱妈! 谢谢妈妈,特别特别好吃!沈确表情夸张地夸赞。 周遭的学生纷纷起哄:谢谢妈妈款待。妈妈我爱你! 李萍贤听得心花怒放,她摸摸沈确的肩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不客气,小姑娘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林知远说,我有空了就给你们做。 沈确哼哼着点头,肩膀轻碰着林知远,嘀咕:咱妈对我们真好。 林知远无语:那是我妈。 沈确赌气抢走林知远筷子里的虾仁,当着她的面十分嚣张地塞进嘴里:真是小气,你跟我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她抬起头对着李萍贤笑得热忱,大声道:你妈就是我妈! 林知远: 过两年你最好还能叫得这么自然 四月下旬,正好是绣球花盛放的时候,整个校园溢满了绣球花独特的芬芳,学生们换下春季校服,翻箱底找出短袖以适应春夏间的交替。 正如柠檬专属于夏季,气温一升高,沈确便如着了魔一般使不完的牛劲,一到体育课就拿着球拍与许可对打,怎么也拉不回来,每回都是被打得大汗淋漓,饥肠辘辘。偏偏她还不服输,一局结束又来一局,誓要在下课前扳回一局。 林知远。喘气的间隙,沈确转过身就把手中的球拍塞到林知远的手中,我被欺负得那么惨你还无动于衷,是不是人,是不是朋友? 林知远手腕一转,躲过递过来的球拍:我不是人。 沈确一阵气噎,低头瞪着林知远。恰巧下课铃响起,她撇撇嘴,幽怨地哼了一声,随手将球拍递给路过的许可,用肩膀的衣料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牵着林知远,故意使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好饿啊!她偏头看着林知远的侧脸,咱妈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啊? 林知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眨眨眼睛,一脸迷茫:谁? 沈确啧了一声,疯狂朝林知远挤眼:咱妈呀!许久没见,想念妈妈的蒜蓉虾仁了。 林知远: 她踢了沈确一脚,没好气道:那是我妈! 真小气。沈确长呼出一口气,干脆环抱着林知远的肩膀,由她拖着自己前进,好累,没力气了,林知远你拖我去食堂吧。 林知远往后横了一眼,倒也没继续动作,反倒握住沈确的双手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食堂早已人山人海,抢手的几样菜式早已被打空,沈确往窗口瞧了一样,随意选了几样,摸着肚子等着林知远跟上来。 好饿,好想念妈妈的蒜蓉虾仁。 林知远:没完没了了是吧? 见林知远不再回应她,沈确见好就收,打好饭汤,端着食盘坐到位置上。 她本就不挑食,加上刚经历一场剧烈运动,正是肚子空空的时候,就是没有什么调味料,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沈确。徐梦舟端了个饭盒走过来,放在沈确面前,我妈妈今天给我带了一些菜来,我一个人吃有点多,跟你分享一下。 沈确猝不及防地呛了一下,她捂住嘴掩住满嘴的饭菜,抬起头小心扫过徐梦舟的双眸:这个我 徐梦舟看着沈确鼓起的双颊,忍俊不禁:我跟我的同学都分过了,你放心吃。 我吃好了,你在这慢慢吃。说罢,徐梦舟微微摆手,朝门口走去。 沈确目送着徐梦舟的背影,待旁人挡住了她的视线,这才低头小心打开饭盒,瞪大眼睛对着林知远语气夸张:哇,林知远,虾诶! 林知远将她的一系列动作全看在眼里,她嚼着嘴里的米饭,淡淡道:刚好你想吃虾,满足你的心愿了。 那不一样。沈确看着饭盒里的几只白灼虾,突然如泄了气一般垮着肩膀,她给我这些,可是我没有东西回赠她。我又没有妈妈给我送饭。她将最后一句咽在肚子里。 林知远:既然是分享,为什么一定要回赠?下次你有喜欢的东西也分享给她不就好了吗? 诶,那不一样。沈确丧丧地回答,全然没有刚开始的雀跃的心情。 林知远与她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个不一样是为了什么。沈确是个配得感很低的人,任何人给予的一点善意,她都要加倍奉还。不是说要刻意与人划清界限,而是因为,在她看来,只有自己加倍对人好,自己才配拥有他人的那点善意。 那下次我妈妈来给我送菜的时候,你也跟她分享。 那怎么能一样呢,那是 林知远端着饭碗悠悠打断:不是说我妈就是你妈吗? 沈确:早知道我就闭嘴了。 她很快就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抖动着肩膀将饭盒里的白灼虾夹到林知远的碗中:你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林知远:那是徐梦舟给你的,干嘛给我? 第31章 嗐!沈确伸腿轻碰着林知远的鞋面,我们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我的就是你的。 - 洗漱完毕,林知远擦着头发在客厅晃悠。李萍贤正轻声哼着曲子打理厨房的杂物,听见身后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她回过头,瞪了林知远一眼:还乱逛什么?赶紧回房间把头发吹干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去学校。 林知远轻声哦了一声,擦着头发在门口打转。 李萍贤咳了一声,干脆转过身:你这走来走去看得我头晕,赶紧给我回房间睡觉去。 妈妈。林知远扒着玻璃门问道,这星期你能再给我送菜吗? 能啊。李萍贤清洗着抹布,你要是好好学习,我能天天过来给你送菜。 想吃什么?她将抹布悬挂在水龙头上,随口问。 想吃蒜蓉虾仁,上次那个猪肘好像也喜欢吃。 可以啊,妈妈这周三比较空,周三中午给你送过来。李萍贤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向林知远,这虾仁上次那个小姑娘也挺喜欢吃的,我这次多做一点。 那个女生学习怎么样啊? 林知远低头沉默,斟酌着让李萍贤满意的回答。 李萍贤微微跺脚:啧,这么防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不让你跟她玩,只要你把成绩提上去,你跟谁来往我都没意见。 林知远抬起眼皮:真的吗? 李萍贤哭笑不得:好嘛,你真把你妈当成封建老太太了啊?看你这样子,她读书不太好是不是?读书不好又不代表她人不行,只要她品行好,你跟她来往我没有意见。 林知远连忙点头:她人特别好,很善良,很开朗,乐于助人 李萍贤连连摆手:行了,别给我一个劲地夸,你们继续玩就是。但我可警告你啊,别给我把学习影响了。 林知远再次重重点头。 去去去,回房间去。李萍贤上前几步推着林知远的肩膀,赶紧把头发吹干,到时候着凉喊难受的还是你。 林知远转过身,拽下脖子上的毛巾,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踢踏着脚蹦回自己的房间。她的心情愉悦,嘴里哼着断断续续的小调,一个飞跃扑向大床,在自己的被子里来回打滚。 沈确。林知远仰面盯着天花板,半干的头发沾在她的脸颊上,她失神地看着看着天花板的那一枚柠檬贴纸,嘴角保持着难以下压的弧度。 这一次,我妈妈也喜欢你。 第 21 章 期中考结束老刘才想起座位的事情,花了一个晚自习将他脑袋一拍想出来的计划落实。沈确的成绩逐渐稳定,每回年级小考都能上移十几个位次,按理说,她和林知远坐在一起百利而无一害。只是这人向来张扬,与最好的朋友做同桌之后就更加放肆,不时在课上掩着嘴跟林知远偷摸着说些什么,两个人将脸埋在书本里笑得浑身颤抖。 坐在讲台上的老刘看得一清二楚,一想起座位一事,沈确就是第一只待宰的羔羊。 刘老师!下课铃一响,沈确就跑出教室,在老刘离开教室前火速拦住他,一脸恳切地请求,能不能把林知远换回来?刘老师你也知道的,林知远和我做同桌之后,我的成绩提升了很多很多,我们以后肯定可以相互监督,互相成长的。 老刘在胸腔内哼了一声,用中指推着镜框低眉看向沈确。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哪能不知道学生心里的那点小啾啾?凡是玩得好的做了同桌,没一个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的。这节课分享一下新出的八卦,下节课尝一尝新出的饮料,趁老师不注意在草稿本上下五子棋,在课桌间传一些小纸条 他若是同意沈确的这一要求,白瞎他当了那么多年的班主任。 小沈同学,老师知道你跟林知远关系要好。但咱们还有一年就要高考了,心思得放在学习上。之前你们不是同桌的时候不也能互相帮助吗?老师相信你,也相信林知远,哪怕不能当同桌,你们也能共同进步,一起考上一个好大学的。老刘拍拍沈确的肩膀,结束这个话题,课间休息时间十分宝贵,去干你自己的事情吧。 沈确没有别的办法,若是死缠烂打,反而会讨老刘的嫌,说不定还会因此将她与林知远分得更远。她长呼一口气,耷拉着肩膀,满面愁容地回到教室。 怎么样?林知远观察着在讲台备课的老师,在沈确踏进教室的第一时间上前问道。 油盐不进。沈确瘪着嘴,无奈叹息,我说我是想和你共同进步才想和你坐一起,但这老刘是一点不听,打了个哈哈就给我打发了。 沈确两手一摊:你说我们俩同桌于学习有什么坏处吗? 林知远罕见地沉默。她回想起纸条上一个接一个的笑话,以及被沈确提醒看的各个角落的风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没有影响那四个字。 她与沈确坐在一起,确实会影响各自的学业。只是上一世的别离使得她对身边这人患得患失,感性战胜理性。 她只想与沈确多一些相处的机会。 算了。林知远跟着叹气,期末考确实是特殊情况,我们能做同桌也算是一种特殊的体验,反正我们别的时间都在一起,做不做同桌其实无所谓。 她伸手轻捏沈确的耳垂:我不在你旁边看着可不许偷懒呐,我们尽量在期末考之前上一段线。 又来!沈确翻着白眼拍去林知远的手掌,骂骂咧咧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你那个位置是有魔咒还是怎么的?一回到那里就开始催催催,怎么你做我同桌的时候是另一幅面孔呢? 林知远没有理会沈确的抱怨,她跟在沈确身后,弯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要是能上一段线的话,我给你准备一个惊喜。 沈确猛地回头,两眼放光:什么惊喜? 林知远被吓得后退半步,心脏因为这突然的靠近快的半拍,她悄然咽下口水,手指轻点着沈确的额头:不告诉你,等你真的上了我再给你,这样才能算作惊喜嘛! 说罢,便不顾那人的反应,头也不回地回到位置上。 沈确在身后做尽咒骂的各种神态。 林知远看着镜子里的幼稚鬼,咬着嘴唇温柔轻笑。 这是她所熟知的沈确,是一个幼稚且体贴的小孩。 -- 期中考后长中便开始了两极分化,对面幢的高三分秒必争,每天紧绷着神经在题海中奋战,高一高二这一幢的却是下课铃一响就踩点传来欢笑声,在楼道内互相推搡打闹。天气渐暖,大家都换上了短袖,但又算不上闷热,是长宁难得的好时候。 下课铃一响,沈确就拽着水杯往外跑。她是个个人色彩格外鲜明的人,眼下她的学业到了瓶颈期,整个人烦躁不安,就连林知远也察觉出来,不再如往日那般监督她,督促她。 沈确就是这样的人,有些事情她会主动做好,可一旦有人开始提醒,她便干脆抱着手摆烂不干了。 等我等我!许可的余光瞥见沈确的身影,连忙拽起桌面上的水杯,嚷嚷着追上去。 林知远看了眼桌上的水杯,轻咬着下唇,点点头在心里说服自己。 换杯水泡咖啡也是不错的。 麻烦,接个水还要跟着。沈确扭头扫了眼身后的许可,在她伸手将要揽住自己的时候一个欠身,使许可生生扑了个空。 自作多情!许可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沈确的肩膀,谁要跟着你了?我也出来接水,碰到你喊你一下怎么了?林知远不也跟出来了,你怎么不说她?许可扭头扬起下巴努向林知远。 林知远的手指一紧,尽量忽视两人的视线,掩住手里的半杯水,脚步匆匆地走向她们。 林知远哪会和你一样?她有大声嚷嚷吗?她有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我吗?沈确揪住许可的食指,桎梏住她的动作。 饿虎扑食?许可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她使劲挣脱沈确的束缚,原地起跳在空中呈一个大字扑向沈确,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饿虎扑食。 沈确弯着腰,低头在原地旋转,企图将身上的幼稚鬼甩下来。 已经三十五岁的林知远自然是不会掺和这种幼稚的活动,她看着扭成一团的两人,无奈地轻声叹息,既要提防着她们不要撞到别的同学,又要趁机将她们两个人手中的水杯抢过来,免得一个没注意摔在地上,那某人怕是要愁眉苦脸一整个星期。 咦?沈确?一阵清脆而又疑惑的声音使得两人僵在原地。沈确的脖子上还挂着许可,她的脸颊通红,刘海凌乱,大喘着粗气,艰难地抬头看向来人。 第32章 徐徐梦舟。沈确的舌头有些打结,她抖动着肩膀催促许可从她身上下来,伸手修理她已经炸开的刘海,她的目光看向徐梦舟已经见底的水杯,手指在空中上升几度,复又放下,有些局促道,楼上没水了吗? 徐梦舟点点头:没水了,下节数学课,我来接点水,不然我下节课要听不进去的。 她看向气喘吁吁的两人:你们刚刚是 许可连忙摆手,企图挽回沈确的形象:我跟她玩呢,看她能不能把我从她身上甩下来,有些幼稚哈,是我,不是沈确。 沈确只能在一旁陪笑。 徐梦向三人点头示意,自觉地排到后面,向林知远搭话:你就是林知远吧,沈确跟我说我说起过你。 是吗?林知远礼貌回复,这家伙说我什么了? 她说徐梦舟的视线飘向前面不断做着小动作的两人,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不像班主任一样催她学习的话,她会觉得你是仙女。 林知远懊恼地瞪着沈确的后脑勺,愤愤道:我就知道她会说我坏话。 前面的沈确已经在接水,她一脸迷茫地回头看向身后的两人,对上林知远幽怨的目光又一脸迷茫地回过头去。 徐梦舟跟着笑道:她说是这么说,但她应该还是挺享受的,她的那张成绩单一直存在她的相册里,没事了就拿出来看看,每当有人问起,她都会说是因为你,让她成绩进步了一百多名。 队伍很快轮到林知远,她瞥了一眼等在一旁的沈确,拧开瓶盖对徐梦舟轻声说道:她这人就是这样,闷骚得很。 徐梦舟同样看向一旁的沈确,笑道:确实,刚认识她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她是这种性格的女孩子。 -- 逐渐入夏,对面的高三逐渐进入状态,在楼体上挂上冲刺的横幅,课间也鲜少听到高三嬉笑打闹的声音,对面的氛围逐渐传递到高二年级,各位班主任时常板着脸,语重心长地劝说:高三毕业了你们就是新的高三,要时刻拿出冲刺的态度对待学习。 教学楼下的羽毛球场变得竞争愈加激烈,临近期末,大家都需要发泄自己心中的压力,楼下的羽毛球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吃过晚饭,落日的余晖拉长每个人的身影,校园的每一寸土地上都倒映着自由的灵魂。 沈确与林知远一同走在湖边,看晚霞打碎湖面,耳边放着月下漫步,耳机线连接起两份同样的浪漫。林知远走在里头,她偏头看向沈确的侧脸,刚下过一场雨,显得盛夏的气温罕见地舒爽,晚风吹动着树叶,带来独属于十七岁的气息。她复又低头,看向两人不过分毫的手背,耐不住内心的疑惑,轻声问道:沈确,你有喜欢的人吗? 沈确迷茫地回头看她,眉毛微皱,嘴角不解地勾起:没有啊,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耳朵里还放着两人喜欢的音乐,林知远微微低头,怯于与沈确对视:那你有喜欢徐梦舟吗? 沈确无奈一笑,中指弯曲敲着林知远的脑袋:我不是说我没有喜欢的人吗?你怎么还问我喜不喜欢徐梦舟? 林知远喉头一滞,逻辑有些混乱,干脆将自己的所有顾虑和盘托出:你每次一见到她都会很紧张,这不是喜欢吗? 说完她便扭头看向一边,装作忙碌的模样躲避等待的焦灼。与沈确相处越久,林知远就越希望沈确能有更好的生活,但她同样担心,担心重生前那随口的一句成为现实。 人总是贪心的,总是会忍不住想要攥取更多幸福。 沈确:那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我见到好看的女孩子都会很紧张。她又偏头补充一句,我一直觉得漂亮的女生很难接近,所以我都是仰望着她们。但是经过一个寒假的相处,我发现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慢慢地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张了。 我没有喜欢过谁,我也不会喜欢谁。 林知远轻轻呼出一口气,心情也因此轻快了不少,她随手夹住空中飘落的树叶,转动着叶柄磨蹭沈确的侧脸:你说你没有喜欢过谁,那你怎么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怎么就确定没有喜欢的人呢? 沈确的身子往后仰,躲避林知远的捉弄。奈何林知远一直戳着她的脸颊,她只好抓住林知远的手腕,与她携手朝教学楼走去。 喜欢是占有,我对她没有这种念头,这怎么能叫做喜欢呢? 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占有欲,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光彩,不能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而遮盖了自己的光芒。 林知远:你不是说你没有喜欢过谁吗?你怎么知道喜欢就是占有? 我在电视里看的,现在不都这么演的吗?我喜欢你,所以你要离别的男生远一点。我们相爱,所以你属于我,出门在外你得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你最美的样子只能我欣赏。沈确摇头道,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心态。她沉默一会儿,脑袋微微下垂,似是突然想到了伤心事一般,语调下降几个调,而且喜欢这种事情不一定非要去经历啊。有时候好好生活这件事就已经让人很费劲了。 林知远的心情随着沈确的语调逐渐低落,她看向沈确的侧脸,企图通过目光穿过她的伪装,直视身旁那人残破的灵魂。她放缓语调,试探:为什么会觉得好好生活费劲? 沈确深吸一口气:这个世界总是有杂七杂八的烦心事,总有一些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态度。一些人游刃有余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或许拼尽全力都不一定完成。而且啊,你天天逼着我学习,我哪有时间干别的事情?沈确一下一下地戳着林知远的肩膀,亏你还好意思问! 林知远笑着接受沈确带着怨气与玩笑的小动作,手臂往后一拉,拽住沈确的手腕紧紧握住:我们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要是不愿意学习,我就是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也没用。她看着不断与她们擦肩而过的同学,畅想着关于她们的未来,轻声吐露: 沈确,相信我。 林知远:相信我会做到很多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做到上辈子未曾做到过的事情。 沈确满不在乎地笑着,侧过身低头看向林知远,阳光透过教学楼,落下斑驳的阴影,刻在她的脸颊上,一抹光恰好路过她的眼眸,在林知远的眸底刻下深深的印记。她微微凑近,带着她那熟悉的笑容道:我当然相信你,你可是林知远,学霸诶,学霸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她后知后觉,拍着林知远的肩膀:还有,我和徐梦舟都是女生诶,女生怎么会喜欢女生? 林知远笑着接受沈确的拍打,待她平静下来后复又牵起她的手掌,缓缓道:谁说女生不能喜欢女生的?只要不违反法律、不触犯道德底线,我们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沈确,二十一世纪了,我们是自由的。 她指向缓缓西落的残阳,粉紫色的天空中正有两只鸟正飞在归家的途中:我们会创造出属于我们自己的更广阔的天地。 第 22 章 周五,还未到达站点沈确就起身收拾书包,提前站在车门口示意司机停车。车还未停稳司机就打开了车门,伴随着摧拉枯朽的轴轮转动声,车门缓缓打开,沈确低头下车,待公交车驶离,她深吸一口气,在疾驰的车流中远远望着她那个被禁锢着的家。 家里的工人正低头忙碌着,瞧见沈确的到来,他们也只是低头默默勉强让开一条路。几个月以来,几人几乎从未有过对话。 沈确。沈明杰正从厨房出来,瞧见沈确的身影,远远地喊了她一声。沈明杰很少回家,上次请假回来监了一次工,他就匆匆回到工地上,将家里的装修全权交给宁月。 我女儿回来了。他神秘兮兮地招呼沈确过去,躲到厨房从衣兜里拿出一条维生素泡腾片的铁管,四处张望着,警惕着旁人将其塞到沈确手中,爸爸攒的,为了攒那么一管,爸爸连啤酒都舍不得喝。 沈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收下那一管子硬币,牙齿咬着下唇,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谢谢爸爸。 沈明杰每次回来都会来那么一出,要不就是装在泡腾片的铁管里,要不就是装在铁盒里,左右不过二三十来块,估计是平时找来的零钱存在那。她无法拒绝,若是拒绝,沈明杰就会委屈地向旁人哭诉他这个女儿看不起爸爸,但要是接受每每花掉一个硬币,沈确都会暗示自己,那是沈明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零花钱。 第33章 沈明杰拍着沈确的肩膀,连拍了好几下,才补充:省着点花,爸爸妈妈赚钱不容易,现在家里又要用钱,爸爸其实压力很大的。 沈确嗯了一声,攥紧手中的硬币。 上去把包放了吧,今天我特地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大虾,今晚咱们父女三个好好吃一顿。沈明杰转身收拾着餐桌上的塑料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好似回家一趟让他的心情格外愉快。 爸爸你还会做虾?沈确问。 诶呀我哪里会?沈明杰的手掌在空中甩了一下,自我埋汰,我做的又不好吃,到时候你妈又要说我浪费东西,当然是你妈做,你妈做饭好吃,这个厨房离不了她。 沈确环顾四周仍未找到宁月的身影:妈妈呢? 沈明杰: 她去买菜了。她这个人啊,做事大手大脚的,我买了那么多东西,她非说不够,我跟她吵了几句,她还是执拗,一定要再去买几个菜。 沈明杰指着餐桌上那三四个塑料袋:我们一家四口能吃多少菜?不够的她去菜地里割点油麦菜,摘点黄瓜不就好了吗?非得去花那点钱。她啊,就是没有工作,不知道赚钱的辛苦。啧啧啧啧,劝不动。 沈确没有搭话,在她们家,关于花销的争吵永远是个没有硝烟的战争。沈明杰主张得过且过,日子能过去就行,宁月则主张亏待了谁都不能亏待自己,没有能力过好日子,但在吃上面不能马虎。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便拿着包上楼。客厅里有电视的声响,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刚打开房门,沈宁便从门口跳了出来。 姐姐!给你留的。沈宁从怀里拿出一个纸袋子递给沈确,上面画着抽象的爱心和小人,一看就是她的杰作。 谢谢,这里面是啥?沈确难得露出笑容,打开纸袋往里探去。纸袋里装着一盒酸酸乳,几个棒棒糖,还有几根不知道问谁讨来的辣条,上面金黄色的油沾到纸袋和包装盒上,渗出纸袋,甚至印在沈确的手指上。 九岁的沈宁并不在意什么叫做卫生,她只知道她要好久才能见到姐姐,她只想把自己喜欢吃的都留给沈确。 好吃的!特别特别好吃,我都舍不得吃,专门给你留的。沈宁仰着笑脸,手掌拖着沈确的手背往上一抬,姐姐你快尝尝。 沈确轻笑一声,伸手从里面拿出那根裸露在空气中的辣条就往嘴里塞。估计是放的时间有些久,辣条有些硬,里面的油只浮于表面,光是咬断它就废了沈确很大的劲。 好吃吗?沈宁一脸期待地看向沈确。 好吃。沈确笑眯了眼,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辣条。 我就说吧!沈宁的下巴高高扬起,流露出满腔的自豪,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等妈妈给我零花钱了,我给你买一包,都给你吃! 沈确: 好~谢谢宁宁,我很期待。 她摸摸沈宁的脑袋,提醒:妈妈快回来了,吃饭前记得把客厅收拾干净,不然妈妈看见了又要生气。 知道啦!沈宁连连点头。 回到房间,沈确坐在书桌前将纸袋里的东西统统摆在桌面上,用纸巾仔细擦拭着。她趴在桌子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那一排零食,眼神中不觉流露出温情。 沈宁舍不得吃,她也舍不得。 晚餐时沈明杰还是无可避免地与宁月发生了争吵。沈明杰端着饭碗,用筷子指着眼前的几盆蔬菜,斥责道:这几样地里哪个没有?非要去花那个冤枉钱。 宁月是个暴脾气,她直接夺过沈明杰的饭碗扔到水槽里:你嫌弃你别吃。我花我的钱,你别来指手画脚。 沈明杰也来了气,双手一拍桌子,嗓门大了起来:这个家里哪个不是花我的钱?你工作嘛不工作,花钱又大手大脚的,我说你两句怎么了? 宁月嘿了一声:你个死东西,我花你钱了?每个月打个千把块钱回来还真当你是大爷了?你这点钱能干什么?沈确每周的生活费,沈宁的吃喝花销,家里的电费水费,人情世故,哪个是你掏的? 她越说越激动,走到窗前指着外面的鸡棚:家里人吃的鸡蛋,平时吃的蔬菜水果,哪个不是我干的?你个窝囊废真以为一个月千把块钱能养活三个人?你倒好,撒手不管,在外面当窝囊废,回家倒是充当起大爷来了? 宁月回到餐桌前,将那几盆菜拢到一边,骂骂咧咧:我买的菜你一个都别吃。老娘打零工挣的钱,你一丁点都别想碰。 沈明杰坐在位置上瞪着宁月,碎碎嘟囔着:神经病,好好吃个饭又发疯。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连半天的安宁日子都没有。 你说谁神经病?是谁先发癫说些没道理的话?宁月凑近指着沈明杰的太阳穴,我跟你说,别在我面前装大爷,我可不会由着你。下次再这样发神经,你连这个大门都进不了。 沈明杰拍开宁月的手臂,红着脖子反驳:我凭什么不能进?我爹传给我的房子,哪由得着你指手画脚! 宁月冷哼一声:你爹传给你什么?我嫁给你的时候,这个家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你还好意思说是你的房子。 两人剑拔弩张,沈宁端着饭碗不断靠近沈确:姐姐,她们又吵架了。 沈确早已见惯不怪,她在沈宁的耳边轻声嘱咐:不用管她们,吃好了就去看电视。 神经病!沈明杰猛地一起身,撞开宁月就往外走,懒得跟你计较。 你说谁神经病!宁月再度暴怒,嘶吼着指着沈明杰的背影,有本事今晚不要回来,你回来了我也给你扔出去! 两个孩子趁宁月还在平息自己的怒火,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偷偷将碗放在水槽里清洗干净溜了出去。 两人在黑暗的楼梯中相视而笑,为彼此逃离这战场并且没有被宁芳的怒火波及而感到庆幸。 裤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沈确拿出手机,表情在黑暗中凝固。她无奈地叹气,拍拍沈宁的后背让她一个人上楼看电视,自己则拿着手机,偷摸着换好鞋,走到屋外寻找沈明杰的身影。 沈明杰早就在院子里等着沈确。瞧见沈确的身影,他站起身,扔掉手中的烟蒂,用脚尖在地上狠狠碾碎,拢着沈确的肩膀就往马路上走。 你说,你妈是不是就是个疯子?好好的饭不吃,非要跟我吵架。他看向沈确,表演着一个开明的父亲的角色,你也没吃饱吧?走,爸爸带你去街上吃夜宵。 沈明杰搂着沈确的肩膀与她一起走在马路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妈看不起我,她后悔嫁给我,每天就靠骂我是窝囊废来疏解。 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都知道的。沈明杰冷哼一声,狠狠地拽下头顶的树叶,但是没关系,我足够争气。当年我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到现在建起两层楼房,把院子铺得那么敞亮,培养了你们两个女儿,别人羡慕我还来不及呢! 马路边的蝉鸣被疾驰的车流声掩盖,沈确看着路边的绿植,不时发出个单音节算作回复。对于沈明杰的抱怨,她早已习惯。他每次回家都要与沈确抱怨他的遭遇。不管别人的想法如何,沈明杰总觉得别人看不起他,总觉得别人在背地里嘲笑他。 自卑到了极致,就开始过度看重自尊。 她微微仰头,任车流带来的晚风吹乱她的刘海。她回想起林知远,想起她不断强调的话。 爱这个世界 沈确的嘴角微微勾起,自嘲一笑。 爸爸工作那么辛苦,就为了培养你和你妹妹,让你们姐妹俩早日出人头地,不至于被人看不起。沈明杰的情绪平静下来,逐渐变得语重心长,我每天弯着腰,背对着天干活,春夏秋冬都没有空调,鼻子里、指甲缝里全是灰,怎么冲都冲不掉。我图什么?不就是想让你们俩姐妹有更好的生活嘛! 等你们俩姐妹长大了,我就轻松多了,这些年欠的债,我们父女三人一起还。等你以后出嫁还我彩礼,那我的日子就有盼头了。沈明杰对着街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察觉到一旁的女儿没有任何反应,他猛地一拍沈确的后背,如慈父一般询问,怎么不吱声,你不想帮爸爸吗? 没有。沈确吸吸鼻子,抬起头回应,我只是对未来没有任何把握。你是我爸爸,这个债我肯定是要帮忙还的,我应该孝敬你。 沈明杰满意地点点头,语调也轻快了许多:等你们俩姐妹工作了,我就开始退休,每天喝点小酒,配点花生米,我光这么一想,就觉得现在吃的苦都值得了。 第34章 两人一个拐弯,进入小镇的主街区。到了夜晚,街道两边纷纷摆起各色的餐车,吆喝着招呼路过的行人。各个不同特色的招牌灯点缀着街道,给人一种别样的人间烟火气。 哟,明杰!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靠近,亲热地靠近二人,目光上下打量着沈确,什么时候回来的?跟女儿出来散步啊? 沈明杰热情地与他握手回应:今天下午刚回来的。这不是刚吃过晚饭,趁着天气凉快,就跟女儿出来逛逛。孩子被关在学校一周了,我难得回来一趟,带她出来吃点好吃的。 男人的目光再度落在沈确身上,他厚重的手掌拍在沈确的肩膀上: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叫沈、沈确是吧,哎哟,越来越漂亮了。要不是你站在你爸爸身边,叔叔都不认识你了。 他偏头看向沈明杰,赞扬道:还是女儿好,愿意陪你这个爸爸出来散步。 那可不?沈明杰自豪地将脖子一挺,语调上扬几个度,论孝敬,那还是女儿好,生个儿子累死累活,还要辛苦奋斗给他买房娶媳妇,光想想就要累死啦,儿子有什么用! 男人讪讪一笑,照顾沈明杰的情绪,迎合几句,将沈明杰迎到自己的摊位上去。 沈明杰一遇见朋友就来了酒瘾,他两腿一迈,坐在木桌前,抬手就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一手悬空在肩膀上,随意嘱咐沈确:想吃什么你自己拿,今晚爸爸买单,不要拘束自己。 回到家的时候沈明杰已经喝了个半醉。他是个好面子的男人,明明自己是半途加入的那个,散场的时候却说什么都要自己买单,谁跟他抢他就跟谁急。 宁月正在门口一边收下午晾的缸豆干一边对着爷爷的房间破口大骂:老棺材,要死的人了还整天想着生儿子,咋了,你留下什么东西非要儿子继承?是你乱睡女人的好名声还是你这间一层的平房?你别忘了,你的这间破房子也是我出钱给你盖的。 你这个癫婆,每天都要找点事情吵架。爷爷站在门口指着宁月骂道,你害得我们家要绝后代了! 奶奶在爷爷身后拉着他的手,让他冷静一些,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扯什么?爷爷一把甩开奶奶的手,以极其恶毒的眼神瞪着她骂道,你和她一样贱! 宁月愈加来气,她站起身,上前几步就要和爷爷争论:女儿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啊? 眼看几人又要打起来,沈确干脆甩开醉醺醺的沈明杰,上前拉架:妈妈,别理她们。 一见沈确,宁月非但没熄火反而更加愤怒:你拉什么架?你怎么这么没骨气?你爷爷奶奶天天骂你和妹妹贱种,你怎么还肯认他们? 她看向醉醺醺的沈明杰,甩下一句:跟你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是没骨气的家伙。 烂泥扶不上墙! 沈明杰站在院子里东倒西歪的,被宁月这般嫌弃也没有理智反驳,扯着自己的衣领,嚷嚷着再来一杯便跟在宁月后面往楼上走去,不论宁月怎么骂怎么打,他只管抓着扶手一步步上楼。 沈确。奶奶轻轻呼唤道,今天刚回来,早点上楼睡觉去。你爸爸在外面不容易,平日里你多帮帮他。 沈确沉默一会儿,没有给出回复,她关上家里的大门,手掌紧紧握着门把手,额头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狠狠地深呼吸。 这样的场景她经历了十几年,自她懂事开始,她的家庭关系就这般复杂。宁月每天都会和沈明杰争吵,她是个有话直说的人,受不了一点不公,但凡是她看不顺眼的,她都直接讲出来。沈明杰则像是一团不断挑衅的软棉花,很多时候都是他挑起的战争,可宁月一旦认真,他便又像是个理智的男人一般,鲜少与她争论,使得宁月在外人看来是个时刻都会发疯的女人,而他则成了完美的受害者。 很多父亲就是这样,他们太知道如何塑造自己的形象博取儿女的同情,而让自己的妻子在整个家庭中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 宁月也已经收拾好准备上楼,她瞧见站在门口的沈确,大声喊道:愣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上楼睡觉? 沈确诶了一声,手掌松了力度,转身收拾自己要换洗的衣服。经过厨房,沈确开灯看了一眼,整个厨房干净如新。宁月就是这样,就算她对这个家再怎么失望,嘴里会说出再怎么恶毒的话语,她依旧会按照她一直以来的秉性,将家里的每个角落打扫干净,给自己,给家人一个舒适的环境。 宁月是个矛盾的人。 沈确也是。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十点,估摸着时间,她还能背一课时。临近期末,林知远给她布置了很多任务,她得争分夺秒。李萍贤也给林知远很大的压力,林知远每天都焦虑到不行,生怕辜负妈妈的期待。 沈确点开之前整理的笔记,一边上楼一边在心里默背。 林知远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不能给自己的朋友拖后腿。 - 闹钟还没响,宁月就已经开始噼噼啪啪地打扫卫生。她猛地打开沈确的房门,拉开沈确的窗帘,用脚踢着床头柜喊道:赶紧起来收拾收拾。 沈确睡眼惺忪,她昨晚背知识点背到了凌晨,本想着周末能睡个懒觉,没成想宁月却突然来这么一出。 起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宁月没好气道,给你去商场买双鞋,你那双鞋跟都要磨没了,你自己没知觉的?到时候你爸又要说我拿了钱连女儿的鞋子都不买。 我沈确半坐起身,我在网上买就好,网上便宜,不会被宰。 网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你再往家里买垃圾试试!宁月二话不说,快点起床,一会儿太阳升高了热不死你! 沈确的衣服鞋子几乎都是在网上买的,几十块钱就能买到自己喜欢的款式。自打妹妹出生,她开口买一双鞋子、一件衣服都要鼓起很大的勇气。宁月每次都会很爽快地给她买下,但每次都免不了口头数落一顿,久而久之,沈确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原以为宁月会带着自己随便买一双,但当她看到眼前的这个商场时,她的脚步有些迟疑。 妈妈,来这干什么?沈确拉住宁月的衣角,不是说买鞋吗? 宁月:对啊,来买鞋。 但是沈确看着眼前这个人来人往的商场,内心有些胆怯,这里太贵了,我们换个地方买。 宁月啧了一声,嫌弃道:你好的不学,非要学你爸的抠门。一分钱一分货,你天天穿那些垃圾鞋,脚要烂掉的。你爸舍不得给你们姐妹俩买好的,我给你买,我有钱。 她带着沈确来到鞋店门口,推着沈确的后背示意她进去:你进去挑,挑中喜欢的跟我说。 那年总统慢跑鞋特别流行,真的假的,大街小巷都是它的身影,沈确曾上网搜过它的价格,不过一瞬就关闭了界面。 太贵了,够她卖好几个个星期的零食了。 宁月并没有跟着沈确挑选,她局促地坐在门口的沙发上,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提包,待沈确回头,她才站起身,问好价格后从仿真名牌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手指略微颤抖着递给收银员。 她的大拇指的指甲盖里还夹着未曾洗掉的污泥,虎口处还有几道被杂草割破的伤痕,待收到小票,宁月轻声嘟囔一句:这么贵的啊?不能便宜一点啊? 收银员礼貌地摇头微笑:不可以的哦,我们都是官方零售价,官网什么价格,我们就什么价格。 那宁月随手指着墙上挂着的袜子,袜子不能送一双吗? 收银员依旧摇头:我们的赠品也是有严格的要求,不能随便送的哦。 宁月没有过分纠缠,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开。出了商场,外面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低声骂了一句,双手遮在额头上就要往外走去。身后许久没有传来沈确的声响,她无意回头一看,见沈确还穿着那双旧鞋子,责怪道:买了新鞋子还穿那双破鞋干什么?我花那么多钱是为了让你把它供起来的吗? 换上! 沈确只能照做。 宁月满意地点点头,走了几步,她回头问道:穿起来舒服吗? 沈确十分诚恳地点头:舒服,穿上去走路一点都不累。 宁月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村里也有几个你们学校的,我看他们都在穿这个牌子,看上去就舒服,你们学校也有很多人穿吗?我虽然没那个本事让你们和别人处处一样,但这点东西我还是买得起。 第35章 听你小敏阿姨说学生的攀比心很重,别的学生穿名牌鞋,我女儿也可以穿名牌鞋,我不会让你被人瞧不起。 作者有话说: 部分情节会含有煤气灯效应和狗哨效应,请读者理性辨别 第 23 章 这次返校沈确难得没有去街上闲逛,她坐在车站的长椅上,静静等待着各班公交的到来,在汹涌的人群中寻找林知远的面孔。 林知远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沈确,她正坐在长椅上,弯着腰仔细地用餐巾纸擦拭着鞋边的污渍。有一些较为顽固的污渍难以被纸巾擦去,她懊恼地啧了一声,直起身收起纸巾,侧着脸看向不断远去的乘客。 沈确。林知远对她招手,轻唤出声,快步走到她身前,你换新鞋子了? 是啊。沈确浅笑道,昨天刚买的。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妈妈给我买的。 很好看!林知远由衷夸赞,我在网上也刷到过这一款,当时就觉得很好看,现在看你穿到脚上,更加好看了。它能这么流行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问:我们一会儿还去逛街吗? 不了。沈确微微摇头,站起身收拾长椅上的书包,要期末考了,还是抓紧时间去教室吧。 林知远一怔,没想到这句话竟是从沈确这种对学习苦大仇深的人嘴里说出来的。她快步追上,温柔地抚摸着沈确的头发,柔和道:不错啊,现在居然知道争分夺秒了。 沈确一个扭身躲避林知远的触碰,伸出一根食指置于胸前模仿老刘的语气:嘻嘻哈哈等于自杀,马上就要期末考了,要有上战场的觉悟。 林知远走在她身旁,挽着她的手腕:老刘要是知道他的洗脑这么成功,晚上回去睡觉也能笑出来。 距离自习还有一个多小时,长中的学生往往会在街边的摊贩那买点小吃充当午饭,再四处逛悠着补充点在校期间的零食。林知远与沈确沿着街道看了一圈,目光同时看向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手抓饼。 相视而笑。 我就知道你会想吃这个。林知远戳着沈确的肩膀笑道。 沈确不甘示弱,伸出手指敲着林知远的额头:还说我,你不也想吃手抓饼吗?你看你,你的眼睛都要黏在人家招牌上了。 是是是,我特别想吃,哪个学生能拒绝一个加满料的手抓饼?林知远任由她占点口头便宜,牵着她就往店铺走去,我主要是喜欢他们家的脆饼,配上里面的甜面酱,酥酥软软的,特别神奇的搭配。 店铺里许可正提着一袋手抓饼付钱,沈确清了清嗓子,抬起手就向她打招呼:许可,你也来吃手抓饼啊! 许可回过头来,待看清来人后瞪大自己的双眼,如见到洪水猛兽一般低呼一声糟糕!便抓着书包朝外奔去。 沈确看着许可疾驰的背影,一头雾水,她挠着额头不解道:这人吃什么药了,怎么看见我就跟见了鬼一样,招呼都不打。 林知远双手一摊,耸肩道:不知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吧。 她们并没打算将吃的带到学校,两人走在一起,步履一致,双手捧着满满一个手抓饼细细咀嚼,互相讨论老板用了什么秘方以及暑假出来摆摊的可能性。 回到教室,许可正坐在沈确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靠墙吃着手里的手抓饼。听闻外面的嬉笑声,她轻哼一声,缓缓将腿放下,握着手抓饼就朝屋外走去,准确地将迎面而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她抬腿就踢了沈确一脚,看着气势汹汹,实际并没有什么力度: 你今天来这么早干嘛? 沈确眨着眼看了许可好一会儿,无语到笑出声:干嘛,我就不能早点回教室的? 许可噘着嘴,愤怒地咬下手中的手抓饼:谁让你平时都是踩着点回到教室,我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要迟到了呢。我可跟你说,我还有一张试卷没有写,当时把我吓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回到教室才发现还有一个多小时。 都怪你,吓死我了。 沈确与林知远对视一眼,无奈笑道:看见我就意味着迟到,敢情你是把我当做npc了。她学着林知远之前的模样,一下一下地戳着许可的肩膀,谁让你不写作业的?要期末了姐姐,紧张起来。 许可不屑地切了一声,不料嘴里的土豆丝因此而甩到了下巴上。 许可一时尴尬地呆在那。 沈确与林知远笑弯了腰,她伸出手,抓去许可下巴上那一小截土豆,用脚尖踢着许可的脚尖催促道:下巴漏了,快去把下巴缝上好好学习吧。 -- 期末考如期而至,长中的考场是按照成绩划分的,林知远和沈确都不在一个考场上,考试结束她在教室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沈确,恰巧许可也回教室放笔袋,便干脆和她一同去食堂吃午饭。 林知远,你走那么快干啥?许可跟在林知远身后皱着眉,大喘着气喊道,中午又没有老师过来,才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二十,还有半个多小时,你投胎去啊走那么着急。 林知远头也不回:下午的数学我没有把握,我得回去多看看错题。 你还担心什么。许可追上去勾住林知远的肩膀,我都不急,你数学那么好,在考场上不就是有手就行? 不过话说沈确这家伙到哪里去了?许可象征性地环顾一周,出考场的时候就没看见她,教室里没有,就连食堂也没有,这人不会连午饭都不吃了吧? 林知远低头看着手中的公式卡片,回复:不清楚,或许她觉得食堂太挤,随便解决了吧。 也是,沈确这家伙现在和你一样,都对学习魔怔了。许可从林知远手中抽出一张卡片,对着天空临时抱佛脚。 哦,她在这呢! 林知远抬头,顺着许可的视线往教学楼看去。 南方的教学楼走廊大多呈开放式,东西两边各有一个开放的楼梯,沈确就站在楼梯的台面上,靠在石栏上对着不远处的湖泊啃着面包发呆。她的周身浸在日光中,衬得白色的短袖熠熠生辉。微风抚摸着她的刘海,在棕榈树摇曳的身姿下,她就这样机械地咀嚼嘴里的面包,不时又将肩膀一耷拉,对着眼前的景致长叹一口气。 林知远的视线死死地定在那。 许可挥舞着双手大喊出声:沈确!片刻,她又自我埋汰,真是,我喊她干什么,搞得我跟她久别重逢似的。 周围的同学因为许可的那一声大喊纷纷侧目。 沈确狐疑地转头,待见到楼下二人,她的脸上立刻挂上张扬的笑脸。她立马胡乱吃下剩下的面包,挥舞着双手回应,逆着光往下跑。 微风吹乱她的头发,却能将她肆意的热情撒向整个世界。 林知远一时迷了眼,愣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远处那人两步并做一步地朝自己奔来。 喂,看什么呢?许可在林知远眼前晃悠着手掌,企图唤回她的神志。 在看她。林知远下意识呢喃。 看谁?沈确吗?许可再度抬头看向教学楼,只是楼梯那再无沈确的身影,她再度看向林知远如痴如醉的神情,有些纳闷,人都不见了还看。 林知远,我觉得你有时候挺奇怪的。 嗯?林知远回过神来,声线里带着一丝迷茫,我哪里奇怪了? 许可将手中的卡片还给林知远,掰着手指: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对沈确过分好了。我这么说绝对不是嫉妒,我只是觉得,你们认识不到两年,真的会好到这个份上吗? 关于沈确的每件事情你都很感兴趣,关于沈确的每件事情你都很上心。老师说她一句你比任何人都要难过,老师夸她一句你比本人还要高兴。 要是我,我是做不到每天监督别人学习,给她做复习计划,事事巨细,给她解答疑惑。你看我们班上的班长、学习委员,哪个不是学习好的?但哪个会像你一样这么对人的?期末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你却愿意把时间花在别人身上。 其实班上很多人都疑惑你这么做图什么? 许可说完便盯着林知远的双眼,她本不是这样八卦的人,只是这种种奇怪的举动结合在一起实在是不对劲,她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但林知远就不会这么对她。 林知远的视线再度回到教学楼,沈确的身影刚好出现在楼梯口,她欣喜地朝两人挥手,但刚一转身,便被路过的徐梦舟叫住。 第36章 那你觉得我图什么?林知远不答反问。 许可: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林知远轻笑一声,回想起她们三人前世的种种,突然改变想法:如果说真要有所图的话,我图沈确的未来。 啊?许可下意识啊了一声,看向不远处的沈确,内心的猜想大胆到让她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 沈确正站在正午阳光的阴影之中,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林知远清楚,她能仅凭一个剪影就能猜测沈确此刻的心情。 她的心情也被远处的那人带动起来。她回想起沈确离去之后的那段艰难的岁月,回想起葬礼上许可那一个充实的拥抱,回头对许可坚定道:我喜欢她,是出于朋友间的喜欢,也是出于爱人之间的喜欢。 耳边是学生吵闹的交谈与嬉闹的声音,许可愣了原地,她无暇顾及身旁路过的同学是怎么看待她的,字正腔圆地:啊?? 林知远微微歪头,对着她笑。 许可再度眨眼,企图在林知远眼中瞧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林知远依旧眉眼带笑,但她的眼神却始终如说出我喜欢她时那般坚定。 可是她,你、你们许可有些语无伦次,不像啊! 林知远嫣然一笑,打趣道:要是像的话,那可就糟糕了。 沈确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果她知道我喜欢她,说不定反而会跟我保持距离。我要和她做很多事情,所以哪怕再喜欢,我也会克制。只是没想到还是被你们瞧出端倪。林知远凑近一步,轻声问,许可,真的很明显吗? 还还好吧?许可有些为难,其实如果硬往友情上靠的话,也说得过去。 她看向远处交谈的二人,心里一阵后怕:那我之前还当着你的面磕沈确和徐梦舟的cp,你当时一定恨死我了吧? 没有啦!林知远看着许可胆颤的眼神,重新牵起她的手,喜欢她是我的事情,磕cp是你的事情,我们互不打扰。我不能因为喜欢她就强行侵占你们的自由。 沈确与徐梦舟交谈完毕,一连跳了两个台阶朝她们走来。 不论她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林知远补充,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你们叽里咕噜在那说什么呢?我还以为你们会跟着过来,没想到我和徐梦舟都聊完一通了,你们还搁这站着。沈确问。 聊许可看向林知远的眼色,还能聊什么,聊期末考呗。刚刚看你在吃面包,你不会没去食堂就拿这一小片面包应付吧? 沈确点头:我是我们考场最后一个收试卷的,出来得晚,反正去了食堂估计也没什么好吃的了,还不如吃面包。 你看,不好好吃饭。许可推着林知远的肩膀,林知远,你快管管她。 林知远回许可一个警告的眼神,轻咳一声,抱着手询问:我记得我之前说过,某人要是不好好吃饭会怎么样来着? 沈确立马抱拳:对不起老师,这次特殊情况,学生下次不敢了。 林知远装模作样地回复:不许再有下次了哈,不然让你写十张试卷。 沈确连连点头,突然她啧了一声,蹲下身从衣兜里掏出纸巾擦拭着鞋边被人踩出的黑痕。 许可调侃道:沈确,新鞋就是不一样嘛,每天都擦,这么爱护啊。 沈确站起身只是笑笑,良久,她补充一句:那是我妈买的。 许可瞬间住了嘴,她回想起先前看到的那封短信,只以为鞋子脏了沈确回家又要挨一顿骂,只好匆匆岔开话题,推着两人往教室走去。 沈确走得很小心,任何可能使鞋子变脏的东西都尽量避免。她不是怕被宁月骂,她早已习惯了宁月突如其来的暴躁。她只是想好好珍惜这一双鞋子。 她的妈妈,很久没有给她买过东西了。 作者有话说: 许可:换了对cp好像磕得更快乐了 第 24 章 期末考还没结束,李萍贤就给林知远报了各种辅导班。高三毕业,她的女儿就成了新的高三,暑假正是弯道超车的时机,她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因为自己疏忽而输给别人。 今年的高三取得了长中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一段线录取率近百分之五十,甚至还有两位学生被顶级大学录取,为此学校特意斥巨资放了一晚上的烟花。 虽说早有小道消息传学校将在晚自习的时候放烟花,但当烟火划破寂静的天空的时候,长中的学生仍露出惊喜的微笑,扔下笔一齐挤在窗口,一起沉浸在学长学姐们激动的氛围中。她们痴痴地望着天空,幻想着明年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也会有一朵烟花为自己升起。 沈确的位置本就靠窗,她坐在座位上呆愣着仰头看着夜空中的烟花,看着它们不断绽放又不断堙灭,燃烧自己只为片刻的欢愉。她的目光缓缓下落,不敢再多看一眼。 她清楚,哪怕她再怎么努力,明年的这朵烟花也不会为她绽放。 在同学们拥挤的身影中,她与林知远的视线相撞。她的目光颤悠一下,抿嘴勾起笑容,挑着眉毛看向林知远,似是在问:怎么了? 林知远摇摇头,烟花的光芒还在她的余光中闪耀,她看着眼前迷茫而又关切的面孔,拥挤的同学不断将自己的视线遮挡,她尽力在不断晃动的身影中捕捉沈确的目光。 我们说好的。林知远用气声对沈确远远说道。 沈确扬着眉毛张大双眼表示自己的不解:什么? 明年。林知远盯着她缓缓说,我们一起放,属于我们两个的烟花。 窗外烟花绽放的声音、周边同学不约而同地发出的赞叹的声音以及桌椅挪动的声音无一不在干扰两人的大脑,光线的昏暗与周遭的嘈杂让林知远被迫以极其夸张的嘴型说出想传递的话语。 她想让沈确听见,但只想让沈确听见。因为那是独属于她们两人的约定。 林知远也不知道沈确有没有看懂,她看着沈确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极力辨认自己的口型,转而,她微微点头,对着自己张着嘴巴。 林知远不知道沈确有没有看懂自己的嘴型,但她看懂了。 因为沈确说: 好。 -- 暑期的第一个月,沈确照常与徐梦舟一起打工。她偷偷积攒了很多存款,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每每宁月和沈明杰问起她的工资,她都要先打个对折,看着她们的脸色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时薪。 宁月听完只是撇撇嘴,没留下一句话就扛着锄头去田里种菜了。沈明杰抽着烟,隔着烟雾眯着眼看向沈确,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女儿长大了,都开始给家里减轻负担了。赚到的钱不要乱花,说不定以后会有急用。 沈确低声嗯了一下。自沈明杰停下来看她时她就有了不详的预感,深怕她辛苦赚下的工资被他占为己有,但好在沈明杰没再提钱的事情,也好在她之前故意把薪资往低了说。 八月开了个头,林知远的辅导班终于结课。李萍贤没想着把林知远逼到死胡同里,站在门口嘱咐了几声,让她在最后一个月好好复习,为接下来的高三做准备。 诶?李萍贤想到什么,在门口又转过身来,经常和你一起玩的那个女生现在成绩怎么样啊? 林知远看了李萍贤一眼,低头沉默。李萍贤对学习成绩极为看重,平日里也说过,让她跟班里成绩好的同学多交流交流。沈确她虽然进步了很多,但显然不在李萍贤定义中的好同学之列中。 啧,这么防着我干嘛?李萍贤皱眉啧了一声,背着手走到林知远的床尾,我不是说过吗?只要她是个好孩子,妈妈不会阻止你们交往。 林知远连忙点头:她人特别好,很善良,很开朗,乐于助人。而且这两个学期她的成绩提升了不少,虽然现在离一段线还有点距离,但 李萍贤抬手打断林知远的滔滔不绝:行了,别给我一个劲夸她,妈妈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你们继续玩就是。她四处转悠一圈,拿起林知远挂着的校服就往外走,片刻,她又回头问,她暑假都在干什么?怎么没见你把她叫家里玩玩? 林知远:她在做兼职,我不知道她这份工作现在结束了没有。 李萍贤喃喃道:还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去问问,要是没事干,问问她要不要来我们家玩玩。今天你爸托人带了一箱海鲜过来,我们娘俩也吃不了多少。之前她不是挺喜欢我做的饭吗?正好可以把她叫过来一起吃。 第37章 林知远欣然答应,待李萍贤关上房门,当即 就点开沈确的聊天窗口。 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沈确在手机那头有些犹豫,她拿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微信余额,迟疑道,你妈妈为什么要我去你家玩? 林知远傲娇地轻哼一声:当初是谁一个劲地问我妈什么时候再来学校的?这次直接让你去我家吃个痛快你还不乐意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乐意。沈确踱步走到窗口,看着窗外的夜景。如今房子外围的网纱都已拆去,视线不再有所阻隔,使得窗边的人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外面的世界,我只是从来没有去过同学家,我不知道要怎么做,该带点什么东西过去。 林知远:你来我家还需要带什么东西?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沈确轻笑:朋友是一码事,登门拜访是另一码事。到你家做客空着手去总归是不好看的。 没事的。林知远烦躁地掀开空调被,看着窗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妈不讲究这个,我更不讲究。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你来的路上应该会经过奶茶店,你给我们带一杯奶茶就行了。 啊?!沈确直接破音,奶茶?你妈妈不会说你吗? 不会~我妈妈只对我的学习严格一些,其他方面不会太管我。其实很多时候我跟她一起出去玩,还是她主动提议买杯奶茶解渴的。 那好吧。沈确松了一口气,她再度看了眼自己的余额,轻快道,那你把你家的地址发给我,我不认识路,今晚先查一下路线。 -- 李萍贤起了个大早,在厨房里不断忙活着。她是个家庭主妇,却又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些年来她便把全部的精力放在林知远的学业上。如今家里难得多了个客人,这一消息让她激动到凌晨才堪堪入睡。 林知远,快别睡了,起来把你的狗窝收拾收拾,到时候让你同学看见了,看人家怎么笑话你!李萍贤一边切着生姜一边回头大喊。 林知远在被窝里翻了两圈,小腿扑在被子上。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眯着眼扫视四周,带着起床气喊道:瞎说,哪里是狗窝了,明明干净得很。 说是这么说,林知远抬手在枕头底下摸索着手机,苦着脸看了眼时间,又倒在床上做了许久的准备工作才舍得起身。 沈确在半小时前就给她发消息说她已经出发了。林知远放下手机,一边埋汰对方真是个心急的家伙,一边拉开窗帘,对着窗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初晨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层层树叶打在林知远的脸上,她幸福地眯着眼,心情因为这一刻开始的等待而变得格外愉悦。 因为知道慢慢等下去就能见到想见的人,所以连平日里显得枯燥的等待都变得浪漫起来。 窗外逐渐传来居民的交谈声,林知远换好衣服,从冰箱里拿出早就买好的水果,端着果篮噌噌噌地就要往房间里跑。 诶你这孩子,我在厨房忙活一上午,你洗了水果都不知道给我吃一口的。李萍贤埋汰道。 对不起妈妈,我这就喂你。林知远转过身,拾起一颗葡萄就往李萍贤的嘴里塞,手心兜着李萍贤的下巴问,甜吗? 甜,下午我们再去买一点。李萍贤吐掉葡萄皮,回答。 林知远雀跃一跳,扔掉葡萄皮就往房间里跑:那就好,我还担心是酸的。 李萍贤望着林知远的身影:你你这小没良心的。 林知远回到房间,在书桌上摆好水果,往椅子上放好靠垫,又觉得不够,偷偷给窗户开了一条缝,如此她就能早点听到沈确的声音。 林知远的家属于市中心的老式小区,从她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那,楼层不高,她的房间正好对着小区的散步小道,一打开窗,就能触摸到香樟树的绿叶。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那是林知远给沈确设置的专属铃声。她轻咳一声,使得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而略带俏皮:喂?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路了? 电话那头轻叹了一声,林知远甚至能脑补出沈确无语的模样。 片刻,传来沈确放软了的声音:是的,我找不到你家在哪。你们小区的树木太茂密了,我根本看不到是几单元的。 林知远: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下来找你? 诶!不用了,现在外面那么热,你出来估计要出很多汗。我进了小区就一直直走,按照你之前的描述,现在是我见到的第二栋楼了,应该就是这,但是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进去,不然我还能知道眼前的是第几单元的。 林知远双腿跪在椅子上,一手打开眼前的窗户。果然,外面瞬间扑进来一股热浪,林知远眯了眯眼,企图透过茂密的树叶往下寻找沈确的身影。 耳边传来沈确软哝的抱怨声:你们这小区绿化是不错,但是也太不好找了,要是外卖员来你们这送一单,估计要累死。 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林知远狐疑地放下手机,不过一刹,那人的的身影连带着她微微喘着的声音一同闯进林知远的世界:我好像看到一个入口,林知远,要不要赌十块钱,看看这是不是你家? 林知远宠溺地看着枝杈下的那人,轻声回复:好,我赌。 沈确切了一声,奇怪道:今天怎么这么爽快? 因为林知远笑道,今天想让某个快热疯了的笨蛋开心一下。 沈确!大笨蛋~她没忍住,将身子探出窗外对着树下那人大喊,看上面。 沈确应声抬头。 好嘛林知远,你早就发现我了是不是? 林知远趴在窗边,歪着脑袋看着楼下那人。只见阳光透过层层树叶,在叶与叶交叠的缝隙中涌向一个雀跃的面孔。沈确在树下对着林知远挥手,显然是没把刚才的捉弄当一回事。在一片翻涌的绿意中,她带着两人喜欢的奶茶,满心欢喜地挥舞着双手,微风拂过,带动着树叶簌簌作响,林知远微微眯眼,盯着绿意深处那个熟悉的面孔失神。 这层层带着金光的绿叶引向的那人仿佛就是她此次重生的全部意义,让这个人永远这样开怀无忧就是她毕生的追求。 若十七岁的夏天是一片泛着金光的海洋,她愿意沉溺于这绿色的充满希望的盛夏之中。 她深深地盯着那人闪烁着光芒的双眸,在那人狐疑的眼神中强行回过神来,嘱咐道:你就站在这,我来找你。 这一次,你什么都不用干,由我奔向你。 林知远走得匆忙,连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夺门而出。她快步下楼,当那人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时,她快步跑过去,投入那人的怀抱。 沈确被扑了一个踉跄,她后退两步,手中的奶茶相互碰撞,冰块之间发出叮当响的碰撞声。 那是属于夏天的心跳。 不是说让你在楼上等我过来吗?沈确松开怀抱,外面多热啊? 林知远随便找了个借口:你是客人,我本来就应该下楼接你,要是被我妈知道你是一个人上来的,她会说的。 沈确指着周边的绿植抱怨:这些树也太大了,都到你窗户边了,平时你不怕被蚊子咬吗? 那是香樟树,它本身的香味是驱虫的。林知远接过沈确手中的奶茶,听着冰块与杯壁撞击的声音,心情愉快,明年春天你也来这找我,到时候这些香樟树开花了特别香,沁人心脾,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 沈确:香樟树?什么样子的?她扭头看着一旁的行道树,和别的树没什么区别啊? 林知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它开的花很特别,你只要见到那样的花,就知道那是香樟树了。 沈确连连摇头:不行,我花痴。 林知远疑惑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话里的歧义,结结巴巴地补充:不是,我是说,我我是花的笨蛋不对,我对花来说是笨蛋诶,不对 两人对视沉默。 沈确挠着后脑勺笑:我是想说,我不认识花,就算你指给我看了,下一次再见到它的时候我还是认不出来。我只能称它为红花、白花、粉花 她指着周围的植物:大叶子树,小叶子树,像草坪的草,像刘海的草 林知远的笑意渐浓,她看着沈确局促的神情,牵起她的手掌:没事,我认识,往后的每一次我都会向你介绍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树。 第38章 我们,来日方长。 第 25 章 刚开学大家就感受到了高三的强度,上课铃还没响便开始有老师走进教室开始板书,或是坐在讲台桌前一一为学生答疑解惑。拖堂已经成了家常便饭,老师们凭借十余年的教学经验,拿捏好分寸,给学生留好上厕所的时间,免得自己被挂到告白墙上千夫所指。 前不久刚结束的摸底测验结果并不理想,考试的题型生僻难懂,开学的第一桶冷水,浇灭了不少人的熊熊热血。 沈确的成绩也不理想,她本就离一段线有很长的距离,这次的测验更是与它遥遥相望。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甚至觉得先前的进步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鲤鱼跃龙门的故事哪有这么常见? 走,沈确,一起打球去!许可拿着羽毛球拍,与崔明澄站在教室门口喊道。 沈确看了眼桌上的试题,她连晚饭都没吃,也没能理解其中的窍门。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是这么固执,她一股气上来,坚决不向任何人请教,非要靠自己的努力解决这该死的习题。 不了,我题还没做完呢。沈确摆手拒绝。 许可撇撇嘴,也不勉强,转头看向坐在对面解题的林知远:林知远,你去吗? 林知远自然是摇头:我也还有好多题没做,今天你们玩吧,下次我们一起打。 许可哦了一声,在空中挥了两下拍子:我早该料到的,沈确不去你怎么会去? 林知远偏头甩了两个眼刀。 许可与崔明澄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一声,将球拍靠在肩膀上,一踢一个脚蹬就往楼下跑去。 沈确放下笔,听着广播里轻快的歌声,看着许可雀跃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她转过头,轻声问:林知远,我现在好像变成了一个无趣的人。 林知远轻抬眼皮,盯着沈确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为了自己的未来努力不叫无趣。 沈确点点头,望着窗外的落霞若有所思。学生时期的晚霞总是美得让人惊艳,在夏日闷热的环境中,窗外的那一方天地总能让人的心莫名静下来,进而成为往后难以磨灭的记忆。 没关系。林知远握住沈确的手背,偶尔考差了并不能说明什么,你看我高二刚开始的时候不也退步了很多吗?你的努力我看在眼里,我也相信明年这个时候我们都能去心仪的大学。 过程重要,但最终的结果更重要。 对于刚开学的学生来说,九月下旬总会让人充满期待。按照长中的传统,九月的最后一周通常要举行秋季运动会,待运动会结束,便开启了万众瞩目的国庆假期。 往年的高三并不能参加运动会,副段长与段长争论了两个星期,最终给高三学生争取到了最后一届运动会。 沈确,出去看看吗?许可在教室门口催促道,人家陈聪好不容易给我们争取到的机会,你别一天到晚都给我留在教室写作业啊!你看人林知远都出去玩了。 沈确长呼一口气,放下笔弯着腰将快递箱里的纸钞收起来,对着教室伸了个懒腰,慵懒道:你先去吧,我等会儿出来。 许可干脆快步走进教室,拉着沈确的手腕就往外走:不写了就一起出去玩呗,还分什么你先走我后走。 沈确扭动着手腕挣脱许可的束缚,一脸神秘:我说真的,你先去玩,我一会儿就过来找你。 你搞什么玩意?许可一脸怀疑地盯着沈确,她也不勉强,防备着沈确缓缓走向门口,总觉得你要对我们搞些恶作剧。 沈确插着腰一阵失笑:不是啦,我是那样的人吗? 操场上不断传来发令枪响与同学们的加油呐喊声,不少人站在跑道两旁,肩膀挤着肩膀,脸上贴着各班设计的符号,手上挥舞着班旗,声嘶力竭地为自己班的同学呐喊助威。 许可找了好久才找到林知远与崔明澄,她特地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靠近凉亭,将自己的脑袋凑近两人,憋着笑突然大声哇了一声。 林知远与崔明澄都被吓得肩膀抖了一抖,两人回过头来,看着笑得贱兮兮的罪魁祸首狠狠一瞪。 崔明澄直接上手拍了许可一下。 你们在干什么呢?许可后退着躲避崔明澄的拍打,绕到林知远身后问,瞧把你们吓得,我走了那么长的路你们都没有发现。 林知远收起石桌上的两支糖果就要往兜里放:你这人的嘴巴没个把门的,跟你说了你肯定要说出去。 诶别啊,谁说我嘴巴没个把门的?许可握住林知远的手腕,冲她使了个眼色,你说我有没有把那件事说出来? 林知远幽怨地低头瞪她。 什么嘛,崔明澄都能知道,我还不能知道了?许可手指着崔明澄,又双手一摊,尽显无辜的模样。 林知远啧了一声,低头思考半晌,迟疑地将袖子里的两支糖拿出来,提防着许可幽幽道:要是被我发现你说出去了,你就死定了。 许可不屑地撇嘴,她随手拿起一支,食指顶着底部缓缓打开,拾起一颗糖果拆开糖纸就往嘴里塞:我是为了朋友能两肋插刀的人好不好?她指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崔明澄,崔明澄一直在这,你怎么不担心她说出去? 崔明澄连忙举起双手连连摇头:我就是在这旁观,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知远在桌底下踢了许可一脚,抱怨:你以为崔明澄跟你一样大喇叭啊? 她拿走许可剥下的糖纸,放在手指尖反复翻折,片刻一个带着抹茶香气的爱心就在她的指尖诞生。 她打开另一支糖盒,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糖块之间。 许可目睹林知远的一系列动作,她凑过去,手指一个个数着,问:你做这个干什么?送给她啊? 林知远没打算防着,她将剩余的糖果悉数倒在石桌上,一股脑推给许可:都给你吃,把剩下的糖纸给我。 许可倒也干脆,一鼓作气将所有的糖纸剥下来塞到嘴里:但是你这也太明显了,又是糖又是爱心的,沈她看向一旁的崔明澄,急忙止住,她不会起疑心嘛? 不会。林知远接过糖纸,低着头耐心叠起来,在毕业之前我不会让她察觉出来。 许可:可是她去小卖部买一支就能发现端倪好吧,这糖里面根本就没有爱心,又是你送的,这么一联想肯定可以猜到。 林知远握着糖盒思忖良久,摇头说服自己:不会,她不会去买的。 为什么? 因为这对于沈确来说太过昂贵。一起去小卖部的时候林知远曾多次看到沈确拿起这款糖果,只是当她的视线挪到下方的标签时,总会果断地放下。 沈确不会买这么贵的糖,她更青睐于几块钱就能大把获取的快乐。 林知远没有回答,她低下头企图以沉默敷衍过去。 许可并没在意,她满嘴都是抹茶的味道,由于说话的动作咬碎几颗,夹心的柠檬糖浆瞬间流出,溢满整个口腔。她看向崔明澄,口齿含糊:崔明澄,你会给我做这些东西嘛? 崔明澄果断摇头:不会,我牙不好,吃太多糖会被牙医说的。不过如果你强烈要求的话我会给你做,不过糖得由你吃。 许可: 不过许可问,你怎么突然要给她折这个东西,你不是不想让她知道吗? 林知远目光缱绻地盯着手中的纸盒温柔一笑。她收起糖盒,独自往操场走去,任许可在后面怎么喊她都不予理会。 今天,是属于她和沈确的纪念日。 今天,是前世的她鼓起勇气与挚爱的人在一起的日子。 操场还是一片欢腾的景象,不知是谁从哪儿找来的喇叭,放嘴里一吹,两个卷起的塑料管就会伸直,发出如汽车喇叭一般的响声。操场上的学生几乎人手一个,瞧见跑道上眼熟的同学就急忙放进嘴里,弯着身子对着人一顿猛吹,她们的脖子因为剧烈的动作青筋直冒,脸颊憋得通红却不知疲倦,跺着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场。 哇!熊猫~好可爱的熊猫~一个眼尖的女生望着不远处,一手快速抖动手中的班旗,在原地不断跺脚,这是哪个班组织的啊?我简直是爱死了。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远处。 在主席台下一个充气的熊猫玩偶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路过的几个女生尖叫一声,张开双手就往她身上扑去。那熊猫行动迟缓,一个大肚皮挺着两只手,不时调整头套的位置,笨拙地拥抱扑过来的女生,她不时将重心全放在一只脚上,又痞又可爱地与大家合照。 第39章 阳光热烈,空中不时飘过几条彩带,广播里还播放着赛事进程与各班同学的祝福,主席台下,女生们抚摸着熊猫身体上的绒毛,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对着镜头记录此刻的欣喜。 许可嘿了一声,挽着林知远与崔明澄就要上前走去:哪个班的?这么天才居然想到穿玩偶服来操场?她与崔明澄对视一眼,服气,也不怕被段长叫去谈话。 崔明澄看着远处那只忙碌的熊猫笑道:今天是运动会,本来就是自由活动的,又不违反纪律,就是段长想抓把柄也不好说啥吧? 而且,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想留个难以磨灭的回忆,他段长老人家也不会为难吧? 谁不是从十七八岁走过来的呢? 林知远握着许可的手掌表示认可:可不是?运动会本就是学生的主场,这么一个玩偶又不会引起骚动,他能说什么?她想起什么,回头四处寻找,沈确去哪里了,要是她知道她错过了这样的场景,怕是要抱着我哭诉好久。 不知道诶。许可同样环顾四周,刚刚叫她出来的时候她偏要等一下,也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去了。 嗐随便了,咱们也去那拍张照片,你看那人山人海的,就算我们现在过去了也要挤好久,还不如拍完再叫沈确下来。许可拉着两人就直奔主席台下。 经过学生的奔走相告,几乎整个操场的同学都知道主席台下有一个特别可爱的熊猫人偶,大家拿出冲刺的劲直接往主席台上跑。 跑道内是奋力比赛的运动员,草坪内是尖叫着的眼里有光的学生,她们观察着身旁的同学,不断超过潜在的竞争对手,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比赛的运动员。 许可带着两位矜持的同学挤了许久才挤到内层,她惊叹着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偶:人才,这东西是怎么被她带到学校里的? 女孩们特别讲究默契,不插队不打闹,在轮到的学生摆姿势时绝对不走进镜头,就连主席台上路过的学生察觉出镜头的存在也都纷纷弯腰,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当拍摄者的相机放下,下一位才试探性地上前,确认对方确实没有继续拍照的意愿了,这才大方地搂着熊猫的胳膊对着镜头露出笑容。 大家就这样有条不紊地等待着。 突然,那熊猫愣了一下,用熊掌拍拍同学的手背,抽开旁人的手臂迈步往前走去。大家微微皱眉,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熊猫往前迈了几步,突然拐了个弯,绕着人群笨拙地走着,她那笨重的熊掌在肚子上的小兜里痛苦地掏着什么东西。由于过于沉浸于掏兜,完全没有注意前方,险些左腿绊右腿摔到地上去。 小心!周围的女生惊呼出声。 好在熊猫只是一个踉跄,快速稳住了自己的身子。她左顾右盼,企图通过忙碌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尴尬。突然她停住脚步,在林知远的面前停下,笨笨地伸出熊掌悬在林知远胸前。 许可被吓了一跳,她后退半步,膝盖微微弯曲,半张着嘴对熊猫嘀咕道:嚯,我们班的啊? 林知远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图,她抬头盯着头套,企图通过厚重的头套认出里面的人究竟是谁。只是那头套那般大,眼睛比自己的头顶还高半个头,她根本无法看清里面的人究竟是何模样。 熊猫的熊掌在空中掂了掂,示意林知远快点伸手。 林知远半信半疑地伸出手。 熊猫轻吐出一口气,她换了一只脚支撑重心,另一只手叉着腰,熊掌缓缓张开,一粒粒透明糖纸包着的糖果缓缓落入林知远手中。透明的糖纸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彩虹般绚烂,林知远呆呆地看着手心的糖果。 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种。 她缓缓抬起头,阳光在熊猫的绒毛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对方也低着头,似是隔着头套与她对视。那熊掌微微曲起,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划林知远的指尖。 周围的女生发出羡慕的呼喊。 许可瞬间反应过来,她推着林知远上前一步,提醒:拍照,快,到时候走远了我们又要等。她迅速摘下林知远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摆弄几下就要按下快门。 什么嘛,明明是我们先来!里面的几个女生不满地喊道。 熊猫听言,收回手,手掌指着脚底的跑道,又指指刚才那两个女生,示意她要先陪对方拍照。 谁啊?许可并不想引起众怒,她放下相机,走到林知远身边,轻撞她的肩膀,问,你认识的? 林知远的视线片刻不离:应该是认识的。 许可更凑近一些:谁啊? 林知远: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你把你的猜测跟我说。 现在还不能说。 许可啧了一声,瞪向林知远,没意思。 三人跟在熊猫身后等了许久人群才稍稍散去。毕竟人偶可能经常遇到,但十八岁时,操场上那只明媚了一整个沉闷的午后的笨笨的熊猫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相遇的机会,不管是路过还是慕名而来,大家都想在这个特殊的下午留下关于自己的十八岁。 到我们了,该到我们了。许可着急忙慌地走过去,一把挽住熊猫的胳膊,对着林知远眨眼。天气闷热,偏偏这只笨熊猫还喜欢到处走动,不是在终点为运动员加油助威,就是混在人群中以极其笨拙且愚蠢的跑姿跟大家一起在操场上奔跑。等了一个下午才等到这儿一个合影的机会,许可也不管什么形象,包着熊猫的胳膊尽显亲昵的姿态。 林知远无奈一笑,找好角度与光线给两人合影。 崔明澄你去吧。合完影,许可上前招呼着。 崔明澄你抱她啊。许可示意几次,干脆上前将崔明澄的手臂搂在熊猫的胳膊上,这么多人都抱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崔明澄没有过多的动作,依照许可的姿势看向镜头。她本就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像许可那般对陌生人热情于她而言有如万难,听见快门的声音她便头也不回地跑向对面。 林知远,去!许可端着相机,下巴往对面一扬,继续以极其潇洒的姿势看着画面。 此时若是给她配根棒棒糖,想必是极酷的。 林知远抿着嘴,极力稳住自己的笑意,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地走向眼前那只双手叉腰的大熊猫。她站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弯,轻咳一声,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大笨蛋。 熊猫疑惑地低头看她。 许可适时按下快门。 察觉到那人身体的僵硬,林知远压低声音,调侃:走了这么一个下午,你不怕中暑的吗? 头套下传来那人熟悉的轻笑声,她轻咳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明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林知远扬着下巴对着镜头笑道:我要是还认不出你来,那不是白费我认识你那么久了吗? 她轻轻踢着她的脚掌:人都散去了,你还不摘头套吗?到时候中暑了别跟我说难受。 里面传来那人委屈的声音:想摘,但我偷偷尝试了一下,摘不下来。 她张开她笨拙的双手,但任她如何努力,她的手掌都无法碰到自己的头套:这个身体太笨重了,我的四肢在里面根本伸展不开。 林知远,帮帮我。 林知远止不住的笑意,她伸出手指,明知那人不会有任何感觉,她还是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弹:要是我没有认出你来你该怎么办? 那人一手叉腰十分认真的模样:其实我有认真考虑过,如果真的拿不下来,我就倒在草坪上,只要我的身子蛐蛐够了,肯定可以钻出来的。 林知远无奈地斜了她一眼,踮起脚尖就要去摘她的头套。 但是拿不下来。 许可,崔明澄,过来帮帮忙。林知远扭头寻找对面二人的帮助。 谁啊?许可二话不说,拉着崔明澄上前帮忙。 林知远:某个笨蛋。 许可:沈确? 头套下的那人狠狠一咳,带着怨气回复:我才不是笨蛋。 林知远:那是哪个笨蛋因为头套摘不下来而在里面闷了一个下午? 原来是因为摘不下来啊?许可拍着膝盖大笑,我还以为她是故意要带着头套游园的。沈确,你是不是傻?你摘不下来找我们不就好了? 沈确伸出她的熊掌,本想伸出食指比个一,奈何熊掌太过厚重,她努力许久皆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她只好作罢,叉着腰在头套底下舔舔嘴唇,一副傲娇的模样:摘不下来只是其一,主要原因还是我想穿着玩偶服和大家多玩一会儿。毕竟是我们的最后一届运动会呢! 第40章 许可与林知远齐齐嘁了一声。 打羽毛球还是有些好处,许可与崔明澄踮着脚尖轻轻一拔,就将那个笨重的头套摘了下来。 沈确的刘海早已被汗水打湿,像个条形码一般粘在额头上,她低下头微微摇晃,晃开遮住视线的刘海,对着眼前的三位好友露出开怀的笑容:surprise!没想到吧,这么抢手的大熊猫居然是我。 许可一掌拍到沈确那圆鼓鼓的肚腩上:好你个家伙,我说你怎么要我先走呢,原来是要整这个东西,说,你还瞒着我们什么? 沈确被衣服里的气体弹得后退了两步,她缓缓弯腰,接过林知远手中的头套架在腰间:没有了,这一套也是我临时起意租的,用完还得还回去呢。 她凑近林知远,弯着腰,用她短小的手远远指着自己的额头:林知远,有纸巾吗?我的汗要滴我眼睛里了。 林知远嘁了一声,拿出一包手帕纸仰头为她擦汗。 刚刚在头套里怎么就不记得要擦汗了? 沈确半弯着膝盖眯眼道:在头套里又没人看我,汗滴下来我挤眼给它挤出去就行了。但现在不行,大家都能看见我的脸,我要面子的。 身后路过一行学生,许可连忙转身,指着他们一行四人:同学,帮个忙,麻烦帮我们四个拍一张合照。 说罢,她将相机交给前头的一位女生,耐心指示她动作后,踢踏着腿与三人站在一起,勾着彼此的肩膀对着镜头微笑。 可以了,你看看满不满意。 满意满意,那必须要满意。许可接过相机,连连谢道。 夕阳渐渐西落,操场上只剩三三两两的几人,从主席台前穿过一阵风,带走身上的汗水,激起丝丝凉意。许可看着镜头,复又抬头看向眼前低头窃语的两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我说林知远,你要不要跟沈确单独照一张?许可对着林知远眨眼。 林知远横了一眼,倒也没拒绝这个提议,她上前靠近一步,与沈确肩并肩,在她耳边轻声道:一会儿你把衣服换下来就去寝室洗一个澡,我帮你带晚饭。 许可端着相机,对着两人喊道:我数三二一你们喊茄子。 三 二 一 两人对视一眼,对着镜头笑容满面:茄子 第 26 章 运动会的晚自习,各班老师也不想成为扫兴的那个,没有讲课,没有发试卷,拿着自己的教案驻班,全靠学生的自觉度过在学校的最后一个晚上。 沈确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差不多都到齐了,她将手指插进发根,揉着半干的长发企图让它干得更快一点。她的嘴巴微微撅起,卷着舌头吹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廊外的太阳已经落下山头,天空呈现一片不规则的渐变的紫色,保安室的屋顶上站着几只鸽子,歪斜着脑袋绕着壁沿踱步。 哟?还有糖?沈确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低头拿起桌子上的糖盒,琢磨一会儿,在空中挥着糖盒对着前桌喊道,林知远,这也是你给的吗? 林知远转过身来点头,她的眼皮微垂,思忖一会儿,起身来到沈确的位置上,摸了摸沈确的发尾,瞪了她一眼,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吹风机推到沈确的怀里:头发没干就出来,到时候感冒了你又要去医院。她的视线看向一旁装着零食的快递箱,到时候你一两个星期的收入都要打水漂。 沈确耸耸肩,倒也没有反驳,她转身在教室的卫生角里插上插座,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眯眼问道:你怎么就想着要给我买糖吃? 林知远干脆坐在沈确的位置上:小卖部出的新品,里面是柠檬夹心,我觉得你会喜欢,就买过来了。 沈确吹完头发,伸手摸摸自己的发尾,确认确实干了才将吹风机放到林知远的柜子里,随手找了一张凳子拉到林知远身边坐下:你可真懂我,居然知道我喜欢柠檬味的。她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了超大的一口,眯着眼满足道,三明治也是我喜欢的,林知远,不枉我把你当作我最好的朋友。 她吃得狼吞虎咽的,又不断说着话,一个没注意食物呛到气管里,弯着腰趴在膝盖上咳了好一会儿。 沈确,你傻不傻?吃个三明治也能呛成这样。林知远拍着沈确的后背帮她顺气。 沈确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来,她的脸颊与脖子红成一个色号,眼角溢出生理性的眼泪,她快速放下手中的三明治,翻开桌盖在里面到处翻找着,拿出两盒旺仔牛奶插上吸管就往嘴里狂吸。 她的侧脖因为长时间的吸气凸出一条细长的青筋,良久,沈确放下牛奶,小手臂靠在桌面上长舒一口气:啊,舒坦了,刚刚差点把我呛死。 林知远拆开剩下的牛奶递给沈确:又没人跟你抢,你吃那么着急干什么? 那是给你喝的,我已经呛过头,不难受了。沈确推开林知远的牛奶,继续拿起剩下的三明治大口享受,谁让你买的三明治那么好吃?我回来的时候都要饿死了。你都不知道那套衣服有多重,那头套把我压得,我做数学题的时候都没那么头疼。 出于前车之鉴,沈确咽下嘴里的三明治后才拿起桌子上的糖盒:你吃过吗?她用指尖推开底部,抽拉出一颗递给林知远,奇怪地咦了一声,这里面怎么还有爱心啊? 林知远面色如常,她剥开糖纸放入口中,独属于抹茶的独特的香味在顷刻间溢满口腔,她的舌尖描摹着糖果的轮廓,听得糖果与牙齿碰撞的声音:大概是他们营销的手段吧。林知远以极其平静的口吻说,现在那些商家的花样不是特别多吗?稍稍变一点身价就能翻一翻。 沈确若有所思地点头,剥开一颗扔进嘴里,舌头在口腔里不断搅动着那一颗糖球:难怪它那么贵,原来都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林知远,下次咱别买了,多浪费钱。 林知远轻笑一声,齿尖不慎咬破糖球,里面的柠檬糖浆瞬间溢出,不过一个呼吸,柠檬的香味就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她凑近一些,不解:你不喜欢吗? 喜欢啊。沈确拿出一颗爱心对着夜空远远观察着,但咱也不能因为喜欢就乱花钱,这小小的一支都可以买好几包上好佳了。不过是几个爱心,我也能折。 沈确拿出一张糖纸就贴着窗玻璃折起来,她舔舔嘴唇,表情极为认真,嘴角勾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转身将指尖的那一枚爱心递给林知远:看,不到一分钟就能折一个,林知远,下次可不要再付这个智商税了哦! 林知远懊恼地用膝盖蹭了一下沈确的膝盖,斜着眼睛瞪她:说谁笨蛋呢?她低头摆弄着手心那一枚仍温热着的爱心,轻声试探,你这个给我了? 沈确轻笑一声,伸手握拢林知远的手掌:当然是给你,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便你要几个,我可以把剩下的糖纸都折起来。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林知远看了眼教室门口,摇头:不用,我只要这一个。她看了眼摊在桌子上的几个爱心,煞有介事地嘱咐:这几个记得收起来,其实买买也挺贵的,扔了怪可惜。 沈确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将其一颗颗捡起:有道理,这个溢价全在它身上了,我给它放笔袋里,放到给我陪葬,让资本家赚不到一丁点。 林知远: -- 周日刚下公交车,恰巧遇上许可从黄包车上下来,她看向一同下车的两人,嚯了一声,指着去往学校的道路:要不一起吃了午饭再去学校? 沈确看向林知远,手掌摸摸自己的肚皮挑眉询问林知远的意见。 可以啊。林知远回答,反正都要吃午饭,不如一起去。她走上前,问,吃什么? 许可耸耸肩,嘴角向下垮:随便喽,都在这生活两年了,附近的小吃都被我们吃了个遍。她勾着沈确的肩膀,单肩背着个书包,提议道,不过听说桥边有个小吃车,他们家的面还不错,不过也不一定在,要不我们去看看? 几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意见。 待几人走近,许可口中的不错便是三人眼中的人山人海。桥边停着一辆平时常见的电动三轮车,老板在上面架上锅炉,架起雨棚便成了一个移动的小吃摊,平地上摆着几张折叠木桌和塑料板凳,一群学生就围在三轮车的周边,待拿到老板的纸条后往后寻找空位坐下,静待上菜。 第41章 生意火爆,但现场就老板一人在忙,难免会有来不及的时候,坐在位子上的学生不时身子后仰,伸长脖子询问老板自己点的面究竟好了没。老板站在三轮车前,一边下着面条,一边收下学生递过来的纸钞,再抽空在杂物中写下对应的号码递给已经买单的学生。 诶好了,马上了,同学再等等哈,我个老头子一个人手脚不灵活,马上就给你端过来。 学生心里有丝丝不快,但老板都这么说了,况且自己也付了钱,只能低头嘟囔着抱怨几句,胳膊肘靠在桌面上继续摆弄自己的手机。 这林知远看着眼前的队伍,迟疑道,我们还去吃吗? 许可对着队伍呆愣一会儿,推着林知远的肩膀上前:算了,就吃这家吧,来都来了,尝尝味道。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不怕迟到。 沈确跟着点头:是啊,来都来了,尝尝也不是不行。 老板,我来碗肉丝面。许可挤在人群中,待轮到自己时将自己早已打算好的菜单一股脑报出来,肉丝面多醋多辣。她看向后面的两人,还有一碗 沈确立马接上去:青菜面,多醋不辣。她看向眼前的加料区,着重强调,不要香菜,不要一点香菜。 老板一手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汗巾抹了一把脸,大声重复:好嘞,一碗肉丝面,一碗青菜面,不要香菜。 林知远上前一步补充:我要一碗鸡蛋面。 老板豪爽地重复一声,拿出三个网兜行云流水般装好面放入骨汤里快煮,锅炉的热气与身后的暑气使得他大汗淋漓,他又抹了一把脸,从面条袋子下撕下一张草稿纸,拿起笔快速写下名字递给许可。 小妹妹拿好了哈,去找个位置坐下来,我一会儿给你们端过来。 许可接过纸条往里走着,乐呵道:原来我妈卖的旧书都用到这了。她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二人,还好这草稿纸不是用来装吃的。 映入眼帘的明显是数学习题册的一角,甚至还有批改的痕迹。纸张已经发黄,看得出来有些许年份。在稍稍空的地方龙飞凤舞地写着青肉蛋三个字。 林知远看着许可手中的纸条叹息:我就吃到过用草稿纸包的。之前吃油墩子的时候,那个大爷就是用草稿纸给我包的,我吃完了才发现那是草稿纸,上面黑的红的蓝的笔记都有,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再吃油墩子了。 许可直接笑弯了腰。 沈确以十分怜悯的表情拍拍林知远的肩膀聊表安慰。 不过我还是挺担心的。找了个位置坐下,许可望着那个手忙脚乱略微肥胖的身影担忧道,他一个人那么忙,不会给我们上错了吧? 林知远同样看过去,内心泛起丝丝不安:不会吧,他要是连上菜都能上错,那他这生意早晚倒灶。 来来来,面来了。老板岔着腿,双手各端着一碗面,如一只企鹅一般左右摇晃着上前,肉丝面,青菜面,三位小妹妹久等了哈。 说罢,他放下碗便又左右岔着腿回他的炉灶前去了。 许可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夹了一大口,没吃一会儿她的眉心就聚拢起一团疙瘩,放下筷子埋汰:什么嘛,这老板就没给我加醋加辣。 沈确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耷拉着肩膀叹息:他也忘了我不吃香菜。 啊?许可凑近观察沈确面前的那一碗面条,果然在上面的寥寥几根青菜下面压着一把香菜,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那怎么办?你不是不能吃香菜吗,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恶心的那种。 沈确再度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夹起香菜就往桌面上放:我把它们夹出来算了,十多块一碗,不吃就浪费了。 许可连忙劝阻:要不你吃我的,我的没有加香菜。你受不了香菜的味道就不要为难自己。 她叉腰看着忙碌中的老板,纳闷:我说这人怎么这么奇怪的,你不要香菜,他偏偏给你加,我没说不要,他偏偏不给我加。照他这个开法,林知远,你说的没错,早晚倒灶。 林知远也按住沈确的手腕:不要勉强自己,要不你就吃许可的。 算了算了。沈确摇摇头,就几片而已,应该没太大味道。 来啦老板端着最后一碗鸡蛋面上来,鸡蛋面,这下我们上齐了哈。 老板。林知远起身,拦住老板的去路,她刚刚跟你说了不加香菜,但是你还是给她加了。 许可也站起来:我也是,我说了加辣加醋,但你是一点都没给我加。 周遭的同学纷纷停下筷子与交谈,齐齐将视线投向四人。 老板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观察周遭学生的视线,再度抬头一一扫视眼前的三人,不屑地甩着脖子上的汗巾,手指着沈确挑出来的香菜,嚷嚷着:哎呀,不吃挑掉不就行了?你看她不是挑出来了吗?我还忙着,别添麻烦。 林知远一听,怒气值瞬间到达阈值,她上前一步抓住老板油腻的胳膊:如果说我们要加香菜但你没加,那没事,你忙,我们可以自己动手加。但她已经跟你强调了她不吃香菜,这面现在都已经沾上了香菜的味道,你让不能忍受香菜气味的人怎么吃?既然你开门做生意,你忙,人手不够,你该多招点人来,而不是让顾客为你的错误买单。 她端起沈确眼前的那一碗青菜面,对着老板一字一句道:她明明跟你说过,她,不吃香菜! 林知远气场十足,拉着老板据理力争:现在请你给她换一碗面过来。 周遭的学生已经在指着自己议论纷纷,老板的嘴角抽搐几下,甩开林知远的束缚就破口大骂:你什么时候说不加香菜了?单子呢,单子给我看看。 他一个俯身拿走桌子上的草稿纸,就如抓住了把柄一般:你看,上面就写了三碗面,哪里说了不加香菜? 你!她刚才林知远上前半步就要与他继续争辩。 什么嘛!邻座的女生开口,我刚刚就排在她们后面,我听得清清楚楚的,那个女生说了不加香菜,还跟你强调了两遍,你怎么还倒打一耙的? 就是,我刚刚也跟你说了不加葱,你满口答应,但是你给我的纸条上并没有备注。另一个女生补充。 上错了就重新再上一碗,干嘛为难人家啊,看我们是学生好欺负啊? 当着我们的面欺负长中的学生还想赚我们的钱,大叔,知错就改,幼儿园就知道的道理好嘛?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收起手中的纸钞,带头呼吁道。 老板没料想会是这般场景,他再度用汗巾抹了把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周遭的学生,转身谄媚地笑道:小妹妹,叔叔刚才是忙昏了头,你看我给你重新煮一碗怎么样? 不用了。沈确看着周围为她讨公道的同学,深吸一口气勇敢地站起来,把钱退给我吧。 好好好。老板立马从围裙兜里掏出十二块递给沈确,讨好道,今天是叔叔的不对,下次你来吃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给你加个鸡蛋。 沈确冷哼一声,并没有理会。 你咋不要了?那你中午吃什么?许可纳闷问。 今天这个样子我就是想吃也不敢吃了。沈确提防着远处的老板,捂着嘴轻声说,我怕他偷偷给我加料,那我还不如不吃呢! 三人对视一笑。 那也不能饿着。许可递给沈确一双新的筷子,我的这碗面没有香菜,你和我一起吃,你总不能怕我给你加料吧? 沈确笑着推搡许可的肩膀:我又没少喝你喝过的泡面汤。 林知远也将自己的面往前推了一点:我的面也没有加香菜,我们一起吃,三个人吃两碗面一样能吃饱。她回头看了一眼老板,掩着嘴嘀咕,他这人真奇怪,想吃香菜的人他不给加,不吃香菜的人他偏要加。 沈确与许可对视一眼,齐声偷笑:早晚倒灶! 第 27 章 天气逐渐转凉,大家都在埋头为接下来的月考做准备,老刘突然拿着统计表走进来,拍了两下讲台桌吸引注意力:来,第一组把这张表传下去,登记自己的身高体重。学校要给大家新订一批校服。 教室里瞬间响起牢骚声,同学们用力地翻开自己的试卷抱怨:不到一年我们就要毕业了,还买什么校服啊? 第42章 老刘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左右踱着双脚掩饰自己的局促:这一次的校服很不一样,我去看过了,款式很好看,是像女生爱看的韩剧里的牛角扣大衣的样式,大家买回去也可以在家穿。 有人吐槽:谁会想不开在家里穿校服? 可以不买吗? 老刘无奈要求:每个人都要买。元旦是我们学校的校庆,到时候大家都要穿着校服参加庆典。老刘也很无奈,他低头看着眼前不满的学生,不断揉搓着手掌。站在学生的角度,他也不支持在这个时间买一套新的校服,就剩最后一个冬天,款式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一毕业它们的归处只有箱底。奈何学校下了指标,不管班主任使什么办法,都要确保每一位学生订购新款的校服,确保在校庆上有个极致的视觉盛宴。 老刘本可以不提校庆这一回事,但他的良心提醒他,学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原来是为了校庆买的。 坐在后桌的女生干脆把笔扔在桌子上,怒气值到达巅峰,想要校庆好看一点,为什么学校自己不出钱,偏要让我们花钱满足校长大人的那点癖好。 就是。角落的男生跟着附和,庆祝校庆还不如给我们放几天假,让食堂把饭做好吃点,整天就知道搞一些花里胡哨没有意义的东西。 整个班级的学生低着头抱怨不停。 好了!老刘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在大家高中的最后一年遇上学校的百年校庆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我们不如把这个想象成一场晚会,我们购置演出服参加表演。 这份殊荣谁爱要谁要。有人反驳。 好了。老刘严肃了神色,背着手俯视学生,大家都把自己的身高体重填上去不买的......他扫视着学生的面孔,单独来找我说明情况。 说罢,他也不敢多留,在喉咙里含糊地咳了一声,皱着眉走出教室。 神经吧?待老刘一转身,教室里的学生纷纷抱怨,班主任了不起啊,出了这个学校谁理你? 大家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着,用尽此生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词汇。林知远偷偷走到沈确身边,半蹲着身子仰头看向沈确:你要买吗? 沈确:当然要买了,老刘不是说了吗,不买的要找他做情况说明,我疯了跟他对着干。 他都这么说了,摆明了要强制我们买新校服。 四百多块!第一组的同学惊呼一声,瞬间围上去一堆同学,天杀的领导,怎么不去抢啊? 前方又开始骂骂咧咧。 好贵。沈确对着林知远轻吐舌头,耸着肩膀无奈道,我的心好痛。 林知远蹲得脚有些发麻,她干脆从后面拉了一张凳子过来坐下:我要是跟我妈说这件事,她肯定又要和我发很久的牢骚。 沈确看着林知远愁眉苦脸的模样笑: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所以我决定我不跟我爸妈说。 林知远:啊?那你是要花自己的钱吗?可是四百多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实沈确掩着嘴凑近林知远的耳边,我已经存了好多钱了,就算是毕业了,我的存款也足够我上一个学年。 她直起身,直视林知远的双眸,自豪地扬着下巴:包括我的学费。 林知远,我只讲给你听,你不要跟别人说。 林知远坐在那消化沈确提供的信息。她知道沈确存了一笔钱,但她没想过会是那么一大笔,她的内心感慨万千,看着眼前那个无忧的笑容,她特别想起身抱抱身前那个人。 究竟是多大的决心与魄力,才让沈确在这么小的年纪存下同龄人不敢妄想的存款。 林知远换了几口气,笑:真羡慕你啊,小小年纪就实现了经济独立。 你就笑我吧你。沈确拿笔帽轻敲林知远的额头,这点钱怎么可能实现经济独立? 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大家从愤怒中抽出身来,继续投身于题海之中,这个年纪的她们太过渺小,没有力量对任何人说不,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掌握一个知识点,多做一道题,为以后的话语权增添一丝重量。沈确看了眼大家,指尖轻碰林知远的膝盖:好了,我们该做题了,不是说要一起上大学吗?你也不能松懈哦! -- 经过这一次的校服风波,大家的思绪很快就被各种大小考试占据,老刘只要闲了就来驻班,不管讲台下的学生怎么瞪他,他都纹丝不动,改试卷也好,坐在讲台前发呆也好,不论如何,他得确保他手下的学生每时每刻都献身于学习。 老刘的管理方式虽然有些病态,但总算是有些效果。前几次的测验十一班都取得了卓越的成绩,前两百名十一班就占了将近三十人。 沈确也有幸,卡着线进去了。 直至入冬先前登记订做的校服才运到学校,刚吃过午饭,老刘就来了几个教室喊了几个男生下楼搬衣服。 一组一组来。老刘指着身后几个绿色的麻袋,这一批的校服都是宽松的款式,大家按照自己的身高领取,那边依次是160、165、170、175和180的,大家拿到手都先穿上试试,要是不合身尽早换掉,后面厂家走了再想换就麻烦了。 校服确实如老刘所说的是牛角扣的羊毛大衣,样式比先前的棒球服要亮眼许多,领子上还有个帽子,如此往后晨跑还可以戴上御寒。 沈确脱下旧的校服外套,咬着嘴唇拆开牛角扣,在角落里将它套在身上。沈确并没有跟家里人说新校服的事情,这是她靠自己买下的,属于自己的最贵的衣服。 好看吗?见林知远看向自己,沈确抓着袖口伸直双手,我觉得刚刚好。 林知远点点头,起身拿着自己的校服走过来。她照着沈确的样子将其套在身上,左右拍着自己的肩膀:我觉得我的也刚刚好,看这标签有百分之八十的羊毛,应该会挺保暖的。 沈确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展开双手原地转了两圈,干脆扭上牛角扣:我挺喜欢的。虽然被强买强卖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好在没有买到不喜欢的。沈确伸手按住林知远的肩膀,你也转两圈看看有没有瑕疵,这么贵的衣服我们得仔细检查一下。 林知远跟着照做。她对身上的校服也很喜欢,虽然听了李萍贤一个晚上的牢骚让她有些烦躁,但好在收到的是她喜欢的款式,是她喜欢的颜色,也是她喜欢的人喜欢的类型。 好看!沈确牵着林知远的手指转了两圈,穿在你的身上就特别好看,像是韩剧里的女主角一样,老刘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 林知远受不了沈确这样的闭眼猛夸,她松开手,第一时间脱下身上的新校服: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韩剧里的女主角? 哎呀,干嘛脱下嘛,现在外面多冷?沈确眼疾手快,立马抓住最上面的牛角扣,将大衣强行套在林知远身上,我才不是怎么女主角,我是女主角的好朋友。 不,你是主角。林知远任沈确认真地为自己扣上纽扣,你是我的女主角。 许可正拿着刚取的校服走过来,猛然听见林知远冷不丁的一句话,脚尖撞到桌角,身体重心不稳,膝盖一弯,就这么磕到桌兜的一角。 大家被突然的动静吓到,周围的几个女生纷纷关切地询问许可的情况。 没事没事。许可双眼含泪,看着眼前两个最好的朋友笑道,我就是磕到了,磕到了,没事。她掂掂手里的校服,干笑几声,扭头就往座位走去,我觉得我还是回我的位置换吧。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座位上,回头看向相视而笑的好友,如儿时看到的公益广告那般缓缓道:磕到了好啊,磕到了好 -- 天气一连阴沉了好几天,长中的每个学生都换上了新款冬季校服。大家虽然对强买强卖这种事颇为反感,但既然已经付了钱,那也不能让家长的钱打了水漂,况且她们对这款校服的款式还算满意。长中是全市唯一第一个更换冬季校服款式的学校,这也让长中的学生在放学后得以昂首挺胸,看着车站内的她校学生,自豪地从她们中间穿过,享受来自背后的议论。 对这款校服唯一感到不满的只有各年级段的体育老师。大衣是长款的,穿上去行动不便,现在又是深冬,肯定是不能让学生脱掉外套运动,所谓的体育课成了一门形式课,能让学生们多走动走动舒展筋骨就已经让体育老师们颇感欣慰。 第43章 自周末开始天气预报就说这周可能会下雪,每节下课大家都会仰头看向窗外,企图从雾蒙蒙的天际线里瞧出一丝雪花的踪迹。 大家苦苦等了三天,这场万众瞩目的雪花最终在晚自习临近结束的时候降临人间。最先对着窗外发呆的学生起初并不相信,她打开窗户伸出手,那一阵冰冷的气流使她的大脑得以冷静,脸颊上多了一种一粒一粒冰冷而又奇怪的触感。她缓缓站起身,收回手观察掌心的几片白色晶体,转过身对班里的同学惊喜喊道:下雪了! 几个平日里较为活泼的学生迅速起身,扒在窗边仰头望着天空,甚至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恨不得与窗外的雪景融为一体。纪律委员与班长没有管纪律,学习委员也放下了笔,就连坐在讲台桌前监督纪律的同学也率先挤到窗边伸着手感受雪夜的降临。 顷刻间,整个班的学生都涌向窗边。 下雪啦一个学生激动不已,对着窗外大喊。 隔壁几个班级迅速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 幸好长中的教学楼建造得较为稳固,而不至于在这么浪漫的夜晚发生坍塌事故。 沈确只往窗外愣了几秒就被拥挤上来的同学堵地动弹不得,她只好坐在原位上,偏头静静欣赏着这寂静而又热闹的雪景。 教导主任还没来得及赶到现场维持纪律,下课铃就已经响起。学生们就如疯了一般冲向外面的世界,她们连围巾都没来得及戴就被伙伴拉着出去。雪不露声色地染白这个黑夜,学生们仰着头,对着夜空张开双手,以最大的善意与热情迎接雪花的到来。 沈确与林知远一同漫步在回寝室的小路上。她们并非故意不等许可与崔明澄,只是等她们收拾好自己的桌面准备起身时,教室里早已没有她们的身影。长中的路灯总是昏暗,从高一入学校长就说要修,直至她们即将毕业,这些路灯还是像被延迟退休的吗喽一般,老态龙钟但仍坚守岗位。 没想到真的下雪了。林知远张开掌心对着天空叹息,我还以为今年又要和往年一样,又是虚假的预测。 沈确拢了拢自己的衣领,如今换了新校服,她不会再如往前的冬天一般感到寒冷。她顺手掸去衣袖上的雪花,笑:可能是觉得我们一连被骗那么多年实在是可怜,所以特地下一场雪来哄哄我们。 雪才下不久,甚至地上都没有积雪,但这些都抵挡不住南方孩子对雪的热爱。她们从树叶上,从车盖上刮来一个掌心的雪花,使劲捏成一个冰球扔向对方,玩起专属于南方的低配版打雪仗。 林知远学着她们的样子刮来一小片雪花,趁沈确不备塞进她的脖子里:那我们得好好珍惜这一场盛大的安慰。 冰冷的触感刺激着脖子的每一寸肌肤,沈确立马缩着脖子躲避林知远的袭击:林知远,好冷的! 待她成功躲过,沈确又一把勾着林知远的脖子,使了点力气迫使她弯腰行走:好好好,我好好跟你说话,你还偷袭我。林知远,你不讲武德。 林知远笑眯了眼,她一个欠身躲开沈确的束缚,挽着她的手弯与她正经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你跟我什么时候讲过武德? 临近宿舍大门,沈确突然停下,踮脚看了眼正在看电视的宿管阿姨,问:今晚你想不想看点好看的? 林知远:什么好看的? 沈确却是故作神秘:你就说你要不要看。 林知远斜了沈确一眼,脚跟微微踮起,又缓缓踩回地面,在吵闹声中她能清楚地听到雪花与石子挤压碰撞的声音。沈确的眼眸满含笑意,林知远勾着沈确指尖傲娇道:行吧,我想看。 沈确当即转身:那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过来。 说罢,便不等林知远回应,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寝室跑去。 你在此处等着,我给你 林知远看着沈确的背影微微皱眉,总觉得这家伙又在占自己的口头便宜。 沈确并没有让林知远久等,她一手插兜,拉过林知远的手掌将她快步带到阿姨的视野盲区。她隔着林知远踮起脚尖左右观察,确定阿姨看不到这边,这才将衣兜里的东西拿出来。 沈确并没有出声,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林知远,静待她的反应。 这是在黑暗中,林知远低着头仔细辨认,不一会儿,她抬起头惊讶道,仙女棒?你从哪里搞的? 沈确还是一脸神秘,她从纸盒里抽出两根递给林知远: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警察抓不到我这。 长中的洗漱时间只有四十分钟,时间特别紧张。宿舍门口此时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人,沈确从衣兜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询问林知远:要点吗? 不断有雪花从她们之间落下,林知远隔着雪花看向沈确:嗯,点!重来一世,她本就不打算再当什么乖乖女,只要能与上一世有不一样的结局,只要能与对面那人留下独特的回忆,她都要尝试。 沈确轻笑一声,掌心拢着林知远手中的两支仙女棒,将打火机对着顶端。咔嗒一声,火光撕破黑暗,摇曳的火焰在她们之间闪烁。沈确的神情极其认真,嘴唇紧抿眉头微皱,仿佛在解数学题那般全神贯注。 突然,呲啦的一下,火焰从沈确的掌心迸出,她被吓了一跳,瞬间收回手,手掌擦拭着外套掩饰刚才的惊慌。她的眼眸中倒映着眼前的两点火焰,轻声问:你要一直拿着它们不动吗? 林知远反应过来,象征性地在空中挥舞两下,划出两条连贯的金色弧线。 你不玩吗?林知远问。 沈确轻哼一声,掏出两支合在一起,背对着风口全神贯注地将打火机缓缓接近顶端:我当然要玩。 金光乍现,金色的火丝不断从眼前迸射而出,沈确对着空气有模有样地挥舞着:听说用点燃的仙女棒在空中写下自己的心愿就可以实现,林知远,你要试试吗? 雪越下越大,大片的雪花从空中落下,发出轻快的啪的一声。沈确的肩膀上已经沾满雪花,在焰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好啊!林知远点头,你会许什么心愿? 我会许沈确对着空气龙飞凤舞,我想要的都会实现。 你呢?你想许什么? 我林知远与沈确并肩而立,我也许我想要的都会实现。 沈确低头哂笑。 哇!楼上的女生打开窗感叹,是烟火,好好看! 林知远没有想到会被人发现,一瞬间她有些局促,下意识就想将仙女棒背手藏在身后。 你干嘛~沈确哭笑不得,你是对四百多的新衣服有意见吗?才穿几天你就想烧了它。 沈确将仙女棒重新放回林知远手中,挥舞着手中的烟火对楼上的同学打招呼。 林知远,不要怕。沈确挥舞着双手喊道,同学是不会害我们的,只要不被宿管阿姨发现就行。 越来越多的学生洗漱完毕,靠在窗边欣赏窗外的雪景与焰火。冷色的雪花与暖色的焰火相互碰撞,擦出别样的冰与火的青春。不知是谁在窗边放起了round and round,这首几乎人尽皆知且与雪夜完美适配的歌曲。沈确拿出剩下的几支,点燃后交给林知远,跟着歌曲的节奏在雪地里小幅度地扭动身体。 她微微喘着气,嘴角带着笑意看向林知远:林知远,今天这个晚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林知远抬眸回望她,金色的焰火不断映衬着彼此的轮廓,呼吸间总会带出一阵白色的气团,那人的手指通红,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有些泛白,紧紧捏着中间的铁丝。林知远回之一笑:沈确,今晚的回忆我会一直珍藏,就算是到了奈何桥也不会轻易忘却。 沈确又是一笑。 是谁在放歌?远处传来宿管阿姨的声音,楼上的女生见势不妙,立马关闭音乐关上窗户,当做无事发生的模样。 有好心的同学提醒她们:阿姨要过来了,你们快躲起来,要是被阿姨发现了会跟段长说的。 沈确点点头,抓起林知远的手腕就要去找掩体。 把烟花踩灭,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的。楼上的女生用气声声嘶力竭地呼喊。 沈确像是早已对周边进行踩点了一般熟悉,她拉着林知远挤进楼与楼之间的空隙,屏住呼吸面对面站着。手上的仙女棒还在不断燃烧自己,但笔直站着的两人没人忍心踩灭这短暂的美好。 阿姨的的脚步声不断逼近,沈确紧咬着后槽牙挺直自己的身体,她的脖子前倾,在林知远的耳边轻轻出声:把仙女棒给我,我来拿。 第44章 冰冷的耳廓突然被湿热的气息刺激,林知远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她集中注意力,努力将自己的吞咽声降到最低,默不作声地将手中的仙女棒递给沈确。 沈确将手中的仙女棒合在一起,快速解下纽扣,一手敞开大衣的一边,将焰火迸发出的光芒藏进她怀里的一方天地之中。 在黑暗逼仄的角落,她们的大衣下烟花依然在不断闪耀照亮她们的轮廓,耳边是雪花落下的声音,是宿管阿姨脚踩树枝的声音,是彼此的呼吸声。她们的脸颊不断靠近,企图将怀中的光芒与外界隔绝。 怀里的焰火逐渐减弱,四周渐渐趋于黑暗。宿管阿姨没有找到捣蛋的学生便转身往回走,她抬头看着不断落下的雪花,拢紧自己的毛线外套,喃喃:下雪啦,下雪喽 宿管阿姨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周遭一片黑暗,两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侧耳倾听着外界的声响。她们呼出的热气打湿了彼此的耳廓,痒痒的。沈确屏住自己的呼吸,后退半步,结结巴巴道:阿姨应该走了,我们找个机会偷偷溜进去,不然要被关在外面了。 她闻着空气中残余的烟火味,自言自语:这就是它们的一生了。她顿了顿,补充,完整而短暂的一生。 她握住林知远冰冷的手指,以掌心的温度温暖她,牵着她探身走在前面。林知远定定地看向沈确,视线紧锁在紧密相牵的两只手上。她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集中在逐渐温热的手指上,心脏不曾因为此刻的呼吸凝滞而停止跳动。 它在一下又一下猛烈而又生动地倾诉今晚的悸动。 雪落下的声音,只有雪能听见。 沈确还在前面观察宿管阿姨的动静,她牵着林知远,猫着腰从宿管门口悄悄走过,待顺利通过楼梯口,沈确欣喜地直起身,转身就与林知远分享胜利的喜悦。 林知远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着她温柔点头。 沈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低头用食指揉揉冻红的鼻尖,轻快道:你看,我们俩溜进来了。 我们非但没有被抓到,还拥有了一场盛大而又独特的体验。 林知远,今晚我们两个都有点疯。 不过偶尔疯一疯好像能拥有更多快乐。 第 28 章 校庆那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校长将各班班主任与各年级段的主任都拉去开会,火速买了几千份一次性雨衣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暴雨。 无论如何,这百年校庆都要硬着头皮举行。 学生们自然是怨言不断。先前为了排练校庆的走位,每个大课间都被强制集中在操场上排练。高三的课业压力本就很大,以前还指望着能在大课间多做几道题,如今节奏都被打乱,心里本就烦躁,结果又来了个冒雨举办校庆 领导们是可以站在主席台下欣赏几个月以来排练的结果,但各个年级段的学生和各一线教师只能在滴水成冰的雨下穿着廉价的一次性雨衣,如杂戏团的动物一般给居高临下的领导们表演节目。 最终的效果并不理想,哪怕学校花了大价钱请了知名的航拍团队与导演,但现实条件就摆在这,雨下了一整天,雾蒙蒙的一片,大家的头发皆被雨水打湿,湿黏黏地糊在脸颊上。在镜头前,大家连先前强调多遍的僵尸笑也没心思扯,节目一结束就骂骂咧咧地扯下雨衣往教室里走。 大家的衣服都被打湿,鞋子也被溅起的泥水浸湿,从脚底钻上来的冷意使得每个人都握着刚打的热水取暖。 学校还算有人性,派德育主任巡逻过去,破天荒地在冬天开了空调,甚至在食堂准备了不加糖的姜汤给学生驱寒。 只是纸包不住火,学校的这一番骚操作还是传到了家长了耳朵里,几个家长联起手来堵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不走,迫使校长鞠躬道歉并在全校师生面前承诺往后不会再在极端天气下举办大型活动后方肯罢休。 高三的生活总是过得飞快,大家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春意,树上的知了便迫不及待地冒出头来,在闷热的午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叫着。 学生时期对碳水的酷爱总是令人震惊,吃过午饭,体内血糖飙升,再遇上眼前的数学题,就像是磕了双倍剂量的安眠药一般,就算是扇自己巴掌也难以抵抗这排山倒海般的困意。 来一颗吗?沈确撕开包装,给自己留了一颗,拿着剩下的一支问前桌李凌玉。 这是什么?李凌玉张开掌心任沈确往里倒了一颗,印着蓝色花纹的糖纸包裹着方块状的糖果在她的掌心滚动两下,稳稳地落在正中心。 薄荷糖,提神醒脑的。沈确率先剥开糖纸塞进嘴里,将剩下糖果递给前桌,你们拿去分,记得给林知远留一块。 哦,给许可也留一块。李凌玉正转过去,沈确连忙按住她的肩膀补充。 林知远正在解一道困住她许久的难题,她坐在窗边,外边的热气透过玻璃烫着她的脸颊,她的思绪有些紊乱,大脑昏昏沉沉的,她越想解出这道题的答案,她的思绪就越像是跟和她作对一般,总是会在不经意间飘到远方。短短五六行的题干,自她坐下到现在都一直没看懂。 这是什么?林知远转过身,迟疑地接过糖果,一抬眼,就对上沈确期待的视线。她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糖块,手掌向上托了两下,示意林知远快点吃。 身后的几位同学的嘴里发出糖块与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她们的嘴巴紧抿着,一边做着题目一边吸吮着嘴里的糖块,不时张开一条缝隙,吸着气舒叹一声。 林知远缓缓剥开糖纸,指尖的薄荷糖里还夹藏着一粒粒蓝色的晶片,她当着沈确的面放入口中,薄荷脑的独特味感刺激着舌尖上的每一个味蕾,她转过身去,拿起笔准备再次与眼前的习题来一场殊死搏斗。 嘴里的薄荷味越来越浓厚,甚至开始刺痛着口腔里的每一寸肌肤。大脑就如被打穿了一般,每吸一口气都像是在嘴里装了一台薄荷味的空调,冷气自喉咙直达头顶。 身后的同学开始不断倒抽气,只是越是抽气,薄荷对大脑的刺激就越是强烈。一时之间一整排的学生都对着作业本倒抽气,引得别组的同学纷纷侧目,好奇她们究竟在抽什么疯。 许可在三组抽得最为厉害,她每抽上一口气都要闭上眼缓一阵,后来受不了这薄荷脑的劲道,她干脆用牙齿将糖块咬碎,咔咔几声一股脑地吞到肚子里。许可看向一旁还在不断抽气的同学,嘴角露出侥幸的一笑,她轻咳一声引起林知远的注意,伸出舌头晃着脑袋,炫耀着自己早已将那薄荷糖吞了下去。 见林知远还在眯眼抽气,许可哼了一小段欢快的曲调,拿起桌面上的水瓶就要漱口。不料那还带着温热的白水竟与口腔内残留的薄荷脑发生剧烈的反应,刺激得许可一口喷在作业本上。 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看着许可狼狈的模样。 沈确干脆坐在后面笑得猛拍大腿。 经过许可的这一出小剧场,大家的脑袋倒也变得清醒,她们学着许可的模样,拿起水瓶小心翼翼地嘬着凉水,使得嘴里残余的薄荷脑发挥最后的功效,给自己的大脑打上最后一剂清醒剂。 沈确,你这糖是哪里买的?李凌玉转过身偷偷问。 超市买的啊。沈确弯下腰,干脆从桌兜里拿出剩下的包装,给你。 前桌收下包装壳塞到笔袋里。她一手握拳撑着下巴观察沈确,奇怪道:你没吃吗?你怎么没有被辣到? 沈确张开嘴,手指着舌尖上剩下的一小片薄荷糖:我已经吃习惯了,所以感觉没那么辣,但是提神醒脑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她伸长脖子,看向前面的林知远,林知远吃了吗?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知远的胳膊肘撑在桌面上,长发披散着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动不动。李凌玉拍拍自己前桌的肩膀,一个个往前问话。林知远的后桌拍拍林知远的肩膀小声与她问话,再转过身来将回复传下去。 她们说林知远哭了。前桌转过身来,掩着嘴轻声道。 啊?哭了?沈确瞪大双眼,更凑近一些询问情况,怎么哭了?为什么哭了? 应该是被辣哭的吧?听陈雨说林知远转身的时候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李凌玉说,你那个糖确实很提神,但是劲道实在是太猛了,我一个那么爱吃辣的人都差点被辣出眼泪,别说林知远这个不吃辣的小姑娘。 沈确正欲问下去,数学老师适时走了进来,她撇撇嘴,对着前桌抱怨:好不容易提神了点,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一颗安眠药走了进来。 前桌嘻嘻两声笑她的抱怨,从课桌里拿出一包海苔当作对薄荷糖的回礼便继续在题海中苦战。 第45章 沈确一直憋到午休,瞧见林知远起身接水,这才狗腿地凑上去: 林知远,听陈雨说你被薄荷糖辣哭了? 林知远瞥了她一眼,嘴硬:才没有。 耶?沈确干脆拉住林知远的手腕,但是陈雨说你眼睛红红的,睫毛上都是眼泪。 哪有那么夸张?林知远挣开沈确的手掌,拧开瓶盖站在热水器前灌水,我那是我是打哈欠打的,你打哈欠的时候不会流眼泪吗? 沈确一怔,没料到是这么一个答案。她站在一旁等待林知远灌水。跟在她的身旁:会啊,但我不会流到睫毛上都是眼泪。 林知远推了沈确一把:都说了没有流泪。 沈确晃着脑袋阴阳怪气地哼哼两声不与她计较。刚出教室,身上还带着空调的凉意,走廊上的高温正好给人带来一丝暖意。沈确伸出一只手,阳光照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她翻转着手心,在掌心聚拢着一寸阳光。 那个糖好吃吗?沈确张开五指,感受暖风从指缝中穿过的触感,她拉住林知远,你要是喜欢吃,我这周回去多买几支。 林知远立马拒绝:不要,辣死了。 沈确指着林知远:你看,你就是被辣哭的,你还嘴硬。林知远,你不会浑身上下就嘴硬吧? 林知远瞪了她一眼,甩下她快步往教室走去。 那就这么定了。沈确追上去,我回去就买个十几支过来。反正我们离高考还剩两个月,还是最容易打瞌睡的两个月,买这个提神正好。 你看许可吃完这个糖,直接清醒得一个午休没睡。 下节课就是政治,许可却还有两张政治试卷没写,她就是想睡觉,一回想起政治老师的死亡微笑,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睡意也都烟消云散了。薄荷糖就算再怎么有效,也不可能持续一个午休。 林知远偷偷瞄了眼沈确,那人还在兴致冲冲地描述那薄荷糖怎么怎么厉害。林知远抿了抿嘴,决定将这个扫兴的消息藏在心底。 诶!沈确突然拍了下手掌,凑到林知远耳边轻声道,说不定这薄荷糖在同学之间会很畅销,我前桌都来问我在哪里买的。啧,下周我直接买个两盒过来试试水,说不定会供不应求。 林知远,你说我怎么那么聪明啊?我要是早生个几十年去做小生意肯定发财。 林知远看着沈确满脸憧憬的模样,不忍心给她浇冷水。她严肃了神情,端着腔调:你买了不要给我,我不想吃。 她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摁着自己的太阳穴,缓解自己的不适。 这薄荷,辣得她头疼到现在。 第 29 章 高考越来越接近,林知远也越来越紧张,她生怕发生和上一世不一样的意外,生怕自己的计划被人打乱,害怕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改变沈确的命运。她不愿逼迫沈确,她宁愿抗下双倍的压力,给沈确留下一片净土。 她给自己极大的压力,走路吃饭都时刻拿着记忆卡片复习。遇上自己常错的题型,她又着急又愤怒,却又不得不逼自己静下心来,抽丝剥茧地反思自己,尽量记住每一个陷阱而不至于在高考时刻重蹈覆辙。 高压之下,林知远的脸上冒了好几颗痘痘,有时候做题忘却自我,她便情不自禁地去碰额头上的痘痘,扣破了又愈合,愈合之后又被扣破,几次下来,她的额头上便留下了几个难以忽视的痘印。 班上的每个学生的神经都高度紧绷,老师们反复强调高考是她们人生中最后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每个人都想把握住这个机会,每个人都想搏一搏。 沈确的神经也一直紧绷着,但她不像林知远那般夸张,每次林知远下意识触碰脸上的痘痘时,沈确总会及时握住她的手腕,从口袋里掏出痘痘贴,歪着脑袋耐心地为林知远贴上。 林知远屏着呼吸任沈确的手指触碰自己的肌肤,她轻抬眼皮,看着沈确较为光滑的脸颊,纳闷:你压力不大吗? 沈确贴好痘痘贴,干脆将剩下了几片塞到林知远手里:大啊,我都紧张死了,每天都焦虑到睡不着。 林知远鼓起勇气摸摸沈确的额头,那儿的肌肤不像自己那样,反而是极致的细腻光滑,光滑到让林知远怀疑这家伙的那番话不是是安慰自己的说辞。 那你为什么不长痘? 沈确无奈一笑,她拿起笔继续做着习题:谁说压力大就一定要长痘的? 林知远: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沈确好像确实不怎么长痘,只有自己压力一大,脸上的痘痘突突地往外冒。 如此一想,林知远的心情愈加落寞,她的手指再度摸向自己的痘痘,但好在沈确在上面贴了痘痘贴,使这一块肌肤得以幸免。 都说了不要摸,你怎么又去扣了?沈确捉住林知远的手指无奈道,你要是扣破了,细菌就会进去,到时候你这颗痘痘怎么也好不了,还会在你脸上留下印记。 林知远,你不会打算顶着一张满是痘印的脸进入大学吧?沈确干脆趴在桌子上,用拳头支撑着下巴看向林知远。 林知远不甘示弱,她同样趴在桌子上,抿嘴瞪向沈确:你不长痘,你当然不懂。我又不是故意去扣的,我只是一想事情我的手就静不下来,总想找点事情干,这么一摸索,就摸到我的痘痘了。 她在桌子底下故意踢了沈确一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 沈确趴在桌子上笑个不停:我没站着,林知远,我现在和你一起坐着呢! 林知远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鼓鼓地拿起笔做题。 沈确停止嬉闹,她捏着水笔低头看着自己的习题册,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大圈墨渍。 林知远,毕业之后你还会跟我联系吗? 林知远觉得奇怪,她抬头瞟了眼沈确,奇怪道:当然会啊,我觉得我们之间不管有没有毕业,都会一直联系的。 沈确再强调了一遍:会永远和我联系吗? 当然会,我觉得不管是高中毕业、大学毕业还是以后工作了,我们之间永远不会失联。她踢着沈确的脚尖,大晚上的说这些干什么,快点做题。 沈确象征性地扯了两下嘴角,依旧趴在桌子上看着林知远发呆。 良久,她才闷闷地问道:林知远,我们是好朋友是吧? 林知远头也不抬,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着公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沈确缓缓直起脑袋,透过林知远额前的几缕刘海观察她的睫毛。她轻声叹息,视线落到林知远快速移动的笔尖上,草稿纸上正写着她所熟悉的公式。 记忆回到高二尹始,那个时候她对学习保持着吊儿郎当的态度,老师、同学、甚至是她的家人都以为她只能读个末流本科混日子。是林知远对她不离不弃,是林知远让她不要放弃自己,是林知远推着她前进,与她并肩而立。 她在林知远身上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怀,因为有这样一个朋友,她才头次体会到被人重视是什么样的滋味。 林知远。沈确哑着嗓子开口。 嗯?林知远笔尖一顿,疑惑地看向沈确。 你说沈确的视线低垂,反复折着草稿纸的一角,咬着嘴唇缓缓开口,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不是好好学习,为未来搏一丝可能? 林知远的眼神一颤,她直视沈确的双眸,企图从她的眸底窥探一丝线索。只是沈确向来善于伪装,哪怕是面对面,她也无法从沈确的眼中读出一丝想要的答案。 林知远在心底轻笑一声,摒弃所有的侥幸,迫使自己理智一些。她复又拾起笔,对着沈确一字一句道:是的,高考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为接下来的高考做好充足的准备。 沈确看着林知远笑着呼出一口长气,她直起身,以满不在意的口吻说道:我就猜到你会是这个说法。如果是别的说辞,我可能会怀疑你被鬼上身了。 林知远干脆拿起笔在沈确的指甲盖上戳了一下。 沈确吃痛,抓起自己的签字笔就要报复回来。 临近考试,空教室的人比以往多了好几倍,或是对着课本默背知识点,或是拿着试卷与同学互相讨论,亦或是静静坐在角落与困扰自己多时的难题做斗争。 沈确与林知远找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最近的同学也跟她们隔了两桌,因为窗帘的遮挡,哪怕教导主任在外面巡逻也难以发现她们的打闹。 沈确只与林知远象征性地玩闹一番便作罢。她低下头看着眼前的习题,可思绪仍不断飘散。她看了眼皱眉解题的林知远,问:你想出去玩吗? 第46章 林知远瞄了她一眼:想啊,当然想啊,但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就算我再想,我也要憋住这个心思。 沈确提溜着眼珠子,欲言又止。她的视线忍不住往林知远的脸颊上飘,注意力总被林知远脸上的痘痘以及她眉心聚拢的小疙瘩所吸引。她放下笔,又凑近一步轻声问:如果有个机会让你出去玩,你会出去吗? 林知远思考一番回答:会,但是等我玩完我就会被我妈打死。 沈确:为什么? 我妈这么辛苦十几年,就为了我这么一场考试。林知远说,我没有夸张,从我出生开始她就开始谋划我的未来。我只是这么紧张几个月,但对于我妈来说,她这十几年一直处于高压之下。 如果她知道我在高考前还出去玩,她肯定会打死我。林知远放下笔,隔着窗户望向外面那个幽静的走廊,现在还是自习时间,除了偶尔路过的飞虫,再无旁的生物,其实站在我妈的角度,我也能够理解。她就我一个女儿,我是她全部的希望。 沈确一时无言以对,她不了解李萍贤,她也无法对林知远肩负的期待感同身受。她张了张嘴,却又觉得此刻的话语又显得有些多余。林知远的压力她一直看在眼里,她无法在她面前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没事,你可以的那样的话语。 沈确咬着后槽牙,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两颗薄荷糖递给林知远:加油,我们一起努力。 林知远看着掌心那颗熟悉的薄荷糖眉头直跳,她的口腔因为记忆不可避免地分泌出唾液,她堪堪咽了几下,幽怨地看向对面那人:不是说以后不要给我这种糖吗? 沈确已经剥开糖纸,她看着林知远明知故问:为什么?是因为会被辣哭吗? 林知远: 这一段小小的插曲林知远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满心只有即将到来的考试,没有多余的精力在意别的事情。所以当李萍贤出现在她班级门口的时候,她的内心诧异不已。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啊?沈确上前,推着林知远走向李萍贤。临近高考,长中取消了高三年级的晨跑,彼时林知远正与沈确从小卖部回来,林知远正拿着知识卡片不断默背,沈确则弯着腰使劲掰断手里的碎冰冰递给林知远。瞧见李萍贤的身影,林知远愣在原地,就连手里的知识卡片也因为自己的愣神飘在地上。 沈确再度推了下林知远,捡起地上的知识卡片提醒:你妈妈过来看你,你不上去跟她说说话吗? 林知远这才反应过来,她哦了一声,上前问:妈妈,你怎么来了? 李萍贤温柔地抚摸林知远的肩膀,她的指尖触碰着女儿有些瘦削的下巴,眼神中带着林知远未曾见过的柔和:今天妈妈刚好有空,过来看看你。她回头指了指十一班,示意道,去教室里把东西收拾收拾,今天妈妈带你出去玩。 事情有些突然,林知远的脚尖在地上摩擦两下,内心的震惊使她的舌尖有些僵硬:妈妈,怎怎么突然要带我出去?我还有很多试卷没有写。 哎呀,我们不差那几张试卷。李萍贤揽过林知远的肩膀,我的女儿我还不了解吗?到这个时候咱们该学的东西都已经存到脑子里了,越是要到考试,我们的心就得沉下来,妈妈相信你。 成绩什么的,哪有让我女儿开心重要? 林知远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站在身后的沈确上前一步,抱住林知远的肩膀:阿姨说的对,林知远,最后几天其实就是查漏补缺,但我觉得你已经无懈可击,没有需要你紧张的地方。考前释放一下压力其实也很不错。 听见没有?李萍贤伸手轻刮林知远的鼻尖,你的同学都这么说,就算妈妈不了解你,你们每周都待在一起,小沈还不知道你吗? 去吧。李萍贤再度推着林知远的肩膀,去把书包收拾一下,我跟你班主任说好了,今天给你请一天假。今天妈妈都听你的,你想去哪里,干什么,都由你做主。 沈确跟着林知远走进教室,拉着她帮她一起收拾书包。 咦,林知远,你要干什么去?坐在后桌的陈雨抬头问道。 我请假一天。林知远任由沈确将自己的书包拿出来,毫无头绪地说道。她现在没有一丝头绪,她不知道李萍贤为什么突然要帮她请假,她也不知道请假之后要干什么,她站在原地,仿佛那个请假的人是她身旁那个兴致勃勃收拾书包的好友。 啊?你咋了?陈雨关切道,你生病了吗? 没有,我就是我妈妈要我回去一趟。 陈雨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再打探别人的隐私,她抬头对林知远微微一笑,客套道:那你路上小心哦。 林知远嗯了一声,呆愣地站在一边看着沈确收拾自己的书包。 沈确。她轻声叫她,你帮我猜猜,我妈为什么突然让我请假? 阿姨不是说了吗?看你临近高考压力太大,带你出去放松的。她打开林知远的书包询问,你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林知远回过神来,从桌面上那小山似的书堆里抽出两张试卷:这个也塞进去。 沈确一个欠身躲了过去,眼疾手快地拉上拉链:有没有搞错啊林知远,你是出去玩的,不是换个地方写试卷。 她干脆将书包背在自己的肩膀上,推着林知远就往教室后门走去:今天你就和阿姨好好玩,走出这个教室就不要想考试的事情,就当这个世界上没有高考那一回事,怎么样? 李萍贤依旧等在门口笑眼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接过沈确肩膀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与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途中遇见林知远的同学询问她去干什么,李萍贤总带着和蔼的笑容回答:带我女儿出去放松一天。 我靠!好羡慕!一同学直接从衣兜里掏出校园一卡通向楼梯下的电话走去,我也让我爸妈帮我向老刘请个假,我也要出去玩 到达校门口,沈确与二人保持一步的距离,看着李萍贤搂着林知远缓缓向大门走去。上午的阳光已经足够热烈,保安亭的后面站着两棵大树,沈确不认识它们的品种,只是觉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栅栏上的光点美丽得让人不住眯了眼。保安正懒洋洋地倒在藤椅上,瞧见两人朝门口走来,他伸了个懒腰,双手撑着扶手,从胸腔里发出一阵惬意的叹息后缓缓站起身来。 李萍贤已经拿着请假条与保安交涉,林知远回过头来,沈确仍然站在她们分别的地方,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仿佛在她身上撒了一层金色的碎片。见林知远回头,沈确微微挑眉,嘴角抿出一个微笑看着林知远表达自己的疑惑。 这个笑不像沈确寻常的笑容,更不似那人那日树下那样张扬热烈的笑容,她站在原地,眼中带着难以磨灭的悲伤,嘴角强撑着笑容,仿佛流浪狗一般远远窥探属于别人的幸福。 沈确。林知远上前一步,对她伸手,你要和我一起吗? 沈确抬起眼皮,眼中的悲伤被当下的震惊占据,她的眸底倒映着金色的光辉,嘴唇微微颤抖,将重心从左腿改为双腿支撑,难以置信地看向林知远:什么? 林知远站在原地重复一遍:我说,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沈确的手指揉着裤腿的缝合线:但是我没有跟班主任请假。 李萍贤回过头来,对着沈确挥手:这有什么的,我跟你班主任说一下就行。小沈,你要一起吗? 沈确的脚尖微微晃动,她的视线缓缓上移,直视眼前二人的双眸,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犹豫不决。 林知远一直伸着手,她再度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又一次发出邀请:沈确,你愿意吗? 沈确呼出一口气,她松开紧咬着的下唇,嘴角上扬迈开腿就朝林知远跑来。她的身影搅动着树下的光影,牵住林知远久待的手指回应:我愿意。 李萍贤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孩欣慰一笑,当即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喂,刘老师啊,你们班的沈确我也一并带出去可以不?哦,你跟保安说说,晚上我再给你送回来。 保安接过手机,低头应和几声,在出校登记表上写下沈确的名字后将手往外一挥:行了,出去吧。 走吧,我的两个宝贝。李萍贤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我们出去玩。 保安坐回藤椅上,扭头看了眼教学楼上的高考倒计时,转而摘下眼镜震惊地目送三人的背影。 第47章 -- 若放在平时问林知远想去哪玩,林知远一定能掰着手指罗列一大串地方。 在备考期间,只要不是学校,只要不是在教室里,她哪里都想去。 只是如今突然让她决定个地方放松,她还真想不出来,大脑就像宕机了一般一片空白。三人讨论一番,还是决定去附近的中心公园散心。 有时候所谓的释放压力并非要声嘶力竭地喊出自己的不满,发泄自己的力气,很多时候只需抛开所有的外物,心平气和地走在绿荫小道上,听着树上的蝉鸣与鸟啼,看微风吹醒树枝,听着同行人缓慢而颇有节奏的脚步声,那些郁闷许久的烦心事往往都能烟消云散。 虽说是盛夏,但中心公园里有很多高大茂盛的树木遮挡了火热的阳光,加上一旁还有个巨大的人工湖泊在很大程度了缓解了燥热,公园里的各条羊肠小道上不时会有前来散步的市民经过。 林知远与沈确都还穿着校服,在一旁乘凉的奶奶瞧着两人的面孔纳闷道:今天学生放假吗? 李萍贤笑着回答:女儿要高考了,带她出来放松放松。 奶奶扇着蒲扇眯眼观察眼前的两个学生:两个都是你的女儿? 沈确与几人对视一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免得旁人误会。 李萍贤却是将她拉了回来,她勾着两个孩子的脖子笑眯眯地回答乘凉的奶奶:对啊,两个都是宝贝女儿。 奶奶停下扇扇子的手,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两人,狐疑道:长得不像啊? 沈确被李萍贤搂在怀里,与林知远对视一眼掩着嘴偷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默认这个误会,也不知道此刻为什么会沾沾自喜,但当李萍贤搂住自己肩膀的那一刹那,沈确承认,她有那么一瞬沉溺于不属于自己的温情。 凉亭里有人抱着吉他对着歌谱唱歌,唱的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流行歌曲。林知远停下脚步,站在一旁拘谨地轻声哼唱着。 李萍贤用肩膀蹭了她一下,拿起手机就要录像:会唱就上去一起唱。她同样推着沈确,小沈,你会不会唱,会唱拉着林知远一起上去唱。 沈确心里有些抗拒,她虽然有些不拘一格,但在这么多陌生人面前一展歌喉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开放了点,但秉持着只要能让好朋友丢脸能豁就豁出去的原则,沈确一鼓作气,勾着嘴角坏笑着拉着林知远就往上面拽。 林知远从未在别人面前唱过歌,一上来就被那么多人看着,她下意识就想往外逃。奈何沈确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腕,就跟旗杆一样定在原地不动,李萍贤已经将手机横放对着自己录像,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也有很多人站在一边轻声哼唱着,察觉到林知远的视线,她们只是善意一笑,目光盯着歌手大方哼唱着自己喜欢的歌曲。 不知为何,林知远突然没那么拘束。可能是因为来自母亲的关注,可能是周边人的大方松弛的状态,也可能是自己的手腕此刻正被身旁那人紧紧拽着。她微微张嘴,以仅自己可听的音量跟着唱。 大家跟我一起来!唱到高潮部分,站在中间的吉他手干脆拿着话筒呼吁,有没有人能牵我的手,带我逃离这场雨不要淋到最后。 周围一起哼唱的几人跟着旋律不断晃动自己的身体,脚尖颇有节奏的击打地面。沈确逐渐放开自我,紧握着林知远的手指跟着旋律大声唱着: 咿呦咿呦,夜空闪烁。 咿呦咿呦,风儿吹过。 她们时而对视,时而与身旁的陌生人对唱,她们的声线自然而动听,有着旁人不曾有的青春的气息。她们一连唱了好几首,唱到吉他手关掉话筒开始中场休息都还未尽兴。 咿呦咿呦。离开凉亭,林知远还忍不住轻声哼着。 李萍贤笑着欣赏刚才拍的视频:这么喜欢唱歌,怎么平时都不见你唱?等过年的时候你在你阿姨婶婶面前露一手。 林知远赶忙捂住嘴巴摇头:我不要,我唱歌跑调,可难听。 哪里难听了?李萍贤将手机递给林知远,不是唱得挺好的吗? 视频中,林知远与沈确手牵着手,互相对视着深情对唱,有时唱到忘我,甚至还会用掌心捂着胸口,学着春节晚会的模样缓缓在胸前划出一道弧线。 林知远:妈妈,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沈确只看了几眼就移开视线,尴尬地望向一边不停挠着额头。 果然人有时候不能太忘我,尤其是在那么多人面前。 林知远火速将手机调到静音,再眼疾手快地将视频删除。 沈确在一旁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诶,你删了干嘛?李萍贤赶紧夺回手机,在最近删除里将视频恢复,拍得多好啊,等你以后长大了,会怀念这个时候的模样。妈妈给你保留起来,让你以后有东西回忆。 林知远拗不过李萍贤,只得看着李萍贤满意的笑容暗自叹息。她了解李萍贤,这个视频不出两个小时就会出现在各大亲友群里。 诶 林知远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暗自下定决心。 等她放学拿到手机,她就把这些群都给退了。 前面的李萍贤还在不断欣赏女儿的才艺,沈确放慢脚步,指尖挠着林知远的手心:林知远,你的手速还得再练练。 下一秒她换上一副哀求的神情,如苍蝇搓脚一般对着林知远恳求:求求你跟阿姨说一声,把视频删了吧。 林知远玩心大起,她往外挪了一寸,扬着下巴带着傲娇的姿态:你拉我上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有现在的报应。 想了,但没想到阿姨会反复欣赏。 林知远噗嗤一笑,她轻点沈确的额头给她致命一击:来不及了,按照我对我妈的了解,此刻她应该转发给各个大群了。 果然,李萍贤走在前面拿着手机凑到嘴边谦虚道:哎呀,知远她二姨,今天就是带她出来放松的。我们家知远从小就声音好听,唱歌肯定也好听的啦! 她旁边那个啊,是她同学,叫沈确,这孩子唱歌也好听。 林知远偏头对沈确挑眉,一脸你看吧,我就说是这样。 沈确生无可恋,干脆倒在林知远的肩膀上,拉着林知远的胳膊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上面。 林知远宠溺地笑着,拖着胳膊拉着这个幼稚鬼前进。 玩得累了,李萍贤带着两个孩子买了两个甜筒,又提着一个小蛋糕一起漫步在湖边。李萍贤鲜少吃甜食,对她而言她这个年纪,就连喝水都能长胖,更别说甜筒蛋糕这类热量炸弹。只有当林知远将甜筒递到她的嘴边时,她才象征性地舔上一口。 妈妈,你今天怎么就想着要带我出来玩?夕阳西落,三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一起看着浮光跃金的湖面。傍晚气温转凉,不少附近的居民穿着休闲服在湖边闲逛消食。林知远与沈确靠在李萍贤的肩膀上,静静感受着最后一刻温情时光。 这个啊,是小沈李萍贤笑着回答。 是秘密!沈确赶紧抬起头打断。 李萍贤看了眼沈确,笑眯眯道:对,这是我和小沈的秘密。 妈妈~林知远幽怨地晃着李萍贤的手臂,你怎么还跟我有秘密了,到底谁才是你的女儿? 李萍贤乐呵着打开大腿上的小蛋糕,将附赠的叉子递给两人:你们两个都是妈妈的宝贝女儿,来,玩了那么久,吃蛋糕。 她们没有用附赠的餐盘,一勺一勺地舀着李萍贤大腿上的蛋糕。远处的天空还是半边紫粉色的晚霞,脚底的湖水不时拍打着石岸,偶尔有几个行人较为好奇,探着身子观察依偎在一起的三人,晚风拂过,头顶的柳枝不时挠着她们的耳廓。林知远笑着躲避柳枝的捉弄,舀下一大块奶油蛋糕递到李萍贤嘴边: 妈妈,吃一口。 李萍贤没有丝毫犹豫,张大嘴巴接下蛋糕:好~今天你最大。 妈妈,甜吗?林知远一脸期待地注视着李萍贤。 甜,蛋糕哪有不甜的? 林知远靠回到李萍贤的肩膀上,对着水波微漾的湖面喃喃: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蛋糕。 妈妈,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林知远轻声补充。 她不知道这一天她会落下多少知识,也不知道一天的代价会是什么。但她清楚,在那个平凡的六月的傍晚,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与疼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沈确诚挚的友谊。与这些相比起来,那些未知的事情都变得不值一提。 第48章 第 30 章 真正到了高考的时候,同学们反而变得松弛,在别校学生还在对着各种复习资料紧张复习的时候,长中的高三毕业生涌进小卖部,纠结给孔夫子上什么贡品。 因为部分学校的教室没能装上监控,除了长中的学生留在本校高考外,还有一部分的她校学生乘坐大巴在长中的会议室进行复习。长中的校门口伫立着孔夫子的人像,学校的小花园里还有学校创始人的石像,一到下课时间,考生们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贡品,摆在石像前,双手合十虔诚跪拜,更加虔诚的甚至会绕着人像左三圈右三圈地拜过去,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自己期待的分数。 不过一个上午,石像前就摆满了各种辣条、旺仔、水果、干脆面以及各种面值的硬币,更有甚者,在石像的手中塞满了各种型号的黑色水笔,企图在孔夫子手中汲取天地精华以便在考场中超常发挥。 沈确将自己整个小卖部全都拿出奉献给孔夫子,甚至在石像前长跪不起。看着眼前那人虔诚地跪在一堆辣条前面,林知远总有一种想笑的冲动,又觉得在考前对孔夫子这般不敬实在是该死,只好死死咬着嘴唇,背过身去扣着指腹抑制笑意。 这么多吃的,要是拿一包会怎么样啊?许可随手拿起一包辣条嘀咕。 会得到反噬吧?毕竟这是人家献给圣人吃的。崔明澄回答。 许可:什么反噬? 估计崔明澄也不确定,她只听家里的长辈说未经同意吃先人的贡品会遭报应,但从没听人说具体是什么报应,她试探性地问,高考考不好? 许可如见了什么晦气的玩意似的着急忙慌地把手里的辣条扔回地上,后又觉得扔这个动作也是不敬,赶紧恭敬地拿回来,再度恭敬且小心地放回去。 圣人见谅,不知者无罪,我无意冒犯,求求你保佑我高考超常发挥。 几人被许可的反应逗笑,后反应过来,拍拍自己的嘴巴,齐齐虔诚地对着孔夫子又是一拜。 滑稽而庄严的一幕。 为避免不必要的突发情况,长中将所有的考生按照考场分布分为东西两个复习教室,准考证全部由班主任保管,在考试前再统一发放。 沈确与林知远一个在东面的教室,一个在西面的教室,考试的那几天她们几乎没怎么见面,只有晚上回到寝室捧着一本书匆匆打个招呼,两人默契地对考试情况闭口不谈,笑着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潦草洗漱后便爬上各自的床铺准备明天的考试。 当广播里响起机械的女声时,沈确缓缓放下笔,望着窗外一阵恍惚。这一门是她最擅长的英语,当她放下笔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她这两年的努力就此已成定局。她对自己的成绩没有任何把握,好像改变了很多,又好像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考场的监考老师正有条不紊地收着试卷,沈确伸长腿,偏头望向食堂的屋顶,三年前,她便是一个人从校门口走到食堂,在食堂门口根据指示找到自己的班级。三年一晃而过,这三年,她认识了很多朋友,也得到了很多,平常并没有感觉,只是当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都结束了,今天过后,她要和这三年认识的所有好友一一告别。 高考结束,也就意味着她长大了。 也意味着,她能远走高飞了。 许可与沈确同一个考场,她坐在门口的位置,桌面上的试卷早就被监考老师收走,她伸了个懒腰,目光瞟向沈确,脸上洋溢着脱离苦海的喜悦对着她不断抛媚眼。 不知为何,在与许可对视的那一刹那,沈确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别离,也可能是对脱离苦海的欣慰。 铃声响起,林知远自信地放下笔,收拾好自己的笔袋静待监考老师收卷。校门口不断传来家长的议论声,早早出了考场的学生已经被家长们簇拥着询问情况,甚至有家长买了礼花,但是在孩子出校门的时候却激动地怎么也拧不出来。 林知远淡笑着看着楼下的画面,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脑海中已经在憧憬她与沈确的未来。她想,她会带着沈确远走高飞,她会带着沈确逃离深渊,她会跟沈确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监考老师收走大家的试卷,在讲台前整理无误后示意大家离开。林知远拿着自己的笔袋,站在窗台扫视着自己生活了三年的校园,深深地回望着这个不属于自己的教室,带着对青春的留恋与对未来的向往走出教室。 林知远,这里!许可远远看见林知远的身影,在原地蹦跳着向她打招呼。 林知远快步走过去,一一拥抱两人:恭喜,解放了。 许可抱着林知远长叹一声:终于解放了,回家我就要睡个三天三夜,再玩游戏玩个三天三夜。 林知远拍着她的肩膀调侃:这会猝死的,你还是坚持到出高考成绩吧。 许可:那不行,出了高考成绩就不是猝死那么简单了,会被打死。 三人笑。 林知远看向沈确,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拘谨。身后的同学不断快步越过她们匆匆走向各自的教室,她紧紧捏着笔袋,鼓起勇气在人流中抬起头直视那人的双眸。 那人在对面对着自己挑眉。 沈确。林知远的眼神闪烁,她躲避着沈确的视线,压抑着自己猛烈的心跳上前轻轻抱住她,恭喜你,终于解放了。 沈确的四肢微微僵硬,她的喉咙上下蠕动两下,张开双手回抱住林知远:谢谢,也恭喜你终于可以放松了。 两人站在人流中,没有人率先松手。 那个许可上前用手指试探性地戳着林知远的衣袖,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教室?不舍的话语我们可以回教室再说。 相拥的两人反应过来,松开手低头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许可: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路上散落着学生们撕碎的纸张,大家晃着手中的笔袋,与身边的同学计划着暑假的活动。途中遇到相识的老师也不像往日那般避之不及,大家纷纷上前拥抱彼此,诉说对老师们的感激之情。 你们暑假打算干什么?许可掏空自己的笔袋只留下一张准考证,随口一问。 林知远:不清楚,可能在家躺着吧,这段时间太累了,我得好好休息一下。 许可垮着个嘴角点头:也是,你这段时间确实太拼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沈确你呢,你暑假要干嘛? 我?沈确对着头顶的树冠伸了个懒腰,我就是老样子,出去打工喽! 许可:我说你这家伙还没赚够啊?平日里在学校赚我们的钱,放假了还出去打工,你不嫌累的? 沈确晃了晃手满不在意:哪有人嫌自己钱多的?有时候赚钱这种事也会上瘾的,每次看着自己的余额会总想着把它变得更大一些。每天看着自己的存款越来越多,成就感特别强烈。 真羡慕你啊!许可勾着沈确的脖子,刚毕业就成了富婆。沈老板,我要是毕业找不到工作能给你打工吗? 沈确笑嘻嘻地推开许可:开什么玩笑,谁给谁打工还不一定呢? 许可可怜兮兮地抱住沈确的胳膊:可是你年纪轻轻一把黄金,我年纪轻轻一把笔芯,事实就摆在眼前啊姐姐。她说得情绪激动,甚至开始装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模样仰头看向沈确。 沈确翻了个白眼,万般嫌弃地甩开许可的双手。 许可就像牛皮糖一样刚被甩开就又泪眼婆娑地追上来。 林知远走在最边上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人幼稚的打闹。 知远,林知远!李萍贤站在校门口对着林知远招手。今天她穿了高开叉的旗袍,做了个发型化了全妆手捧着一束向日葵等着自己的女儿。 林知远站在原地辨认了一会儿才快步走过去,惊喜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李萍贤觑了林知远一眼,上前将手里的向日葵递给林知远:毕业快乐! 她温柔地整理林知远的碎发,轻声道:我的女儿高考我怎么能不来?就是天塌了我也要赶过来。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呢,担心影响你的状态一直没跟你说。 许可远远地瞧见李萍贤,猛地想起自己爸妈好像会在教室等自己,她鞠了一躬,说了声阿姨好便撒开腿往教室跑。 妈妈,你还化妆了。林知远的手指轻点着李萍贤的嘴唇,好看,感觉这个妆容特别适合你。 李萍贤听得心花怒放,她掩着嘴笑得灿烂:那是我专门找人帮我化的,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妈妈肯定要隆重一点的。她指着身上的旗袍,你看,这也是我定做的,旗开得胜! 第49章 林知远看着李萍贤一身的行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拥抱:谢谢妈妈。 沈确一个人落在路口,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周边的一个个温馨的家庭,内心有些许失落。她的双手握拳,嘴角勾起自嘲的一笑低头不断给自己打气。 早就该习惯的不是吗? 她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转身回教室,远离这个不适合自己的温暖画面。 小沈。沈确正欲转身,李萍贤突然对她招手。 林知远在李萍贤的怀抱中回头看她。 沈确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拖着自己的脚尖走向眼前那对母女。 阿姨好。她礼貌地对李萍贤点头示意。 来。李萍贤张开一只手招呼沈确。 沈确与林知远对视一眼,却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来李萍贤干脆主动上前,将沈确一同揽入怀中,解脱了,接下来就可以好好玩了。 沈确的舌尖盯着上颚,不敢过多呼吸,她的肩膀被李萍贤揽着,耳朵贴着李萍贤的脸颊,和林知远一同被她拥在怀中。她看着林知远近在咫尺的双眸,嘴唇微微颤抖,声线微微哽咽: 是啊,解脱了,终于解脱了。 第 31 章 高考过后意外遇上台风天,又恰恰是在本市登陆,信号中断、断水断电、行道树被连根拔起,电缆被刮断,基建部门抢修了两天才将各基础设施恢复至正常状态。物价翻倍,购物只能使用纸钞,一时之间大家的生活方式倒退了好几年。 林知远隔了好几天才联系上沈确。依照记忆,沈确的住址靠海,按照新闻的报道,这一次的台风令沿海的居民损失惨重,她不知道沈确会受什么影响。 市中心的通讯也受到了影响,不过半天就修复好了。这几天来林知远每天都会拿着手机跑到移动公司的楼下尝试联系沈确,哪怕她知道问题不在她这,她也想多尝试一些。 万一就能早点联系到她呢? 喂?当电话快被挂断时,手机那头响起了那人熟悉的声音。她的嗓音有些疲惫,不似往常那般挑着尾音。 林知远的呼吸一滞,欣喜地握着手机。巨大的喜悦让她的手指有些颤抖,她随处找了个地方坐下,问:你还好吗? 那头轻笑一声:我当然好了,林知远,找我干嘛? 林知远:我这边水都漫到膝盖了,这两天才疏通,你呢,你那边还好吗? 沈确嘟囔着:不好。 林知远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站起身关切道:怎么了,你那边很严重吗?你有受伤吗? 那边的人呼出一长串气打在话筒上,她好像在走动,手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良久,她才带着委屈的语气抱怨:你知道吗?台风登陆那天我是被雨淋湿的。我锁着窗户拉着窗帘,这个雨居然透过窗户的缝隙打在我脸上,等我出去的时候,那个水就跟瀑布一样从我家屋顶直泻而下,我跟我妈舀了一晚上的水都没用。 林知远。沈确笑道,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壮观,我从来没见过我家的屋顶还能倒水的。 我家里的东西全都湿了,台风过后我跟我妈把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一件件清洗,再晾干,再一件件整理至原位。沈确嘤咛着叹了一口气,感觉比跑了一千米还累。 林知远松了一口气,她再度确认:你没有受伤是吧? 没有~我家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就是被淹水了有些惨,其他倒没别的。 林知远:那你的兼职呢?你什么时候去兼职? 不知道,台风第二天老板就给我发消息说让我等通知,因为她的店铺和设备都被淹了,短时间内无法复工。沈确的语气怏怏的,满是同情,老板好惨。 你呢?你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林知远放下心来,她干脆绕着圆圈走动,一开始也是停水停电断信号,但下午就修好了,没造成太大的影响。 还是市区好啊,办事效率就是高。沈确感叹。 还好。那你这几天打算干什么? 嗯沈确靠在窗台上仰望着天空,台风刚过,天空几乎没有一丝云彩。她鼓着嘴巴思索半天,不知道,可能就躺在家里,或者给我妈跑跑腿什么的。 那林知远随手捉住头顶的树叶,拉着树枝观察树叶的纹络,要是没事的话,不如见一面? 可以啊。沈确毫不犹豫地答应,你说个地址,我来找你。 林知远婉转一笑:你怎么那么爽快? 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沈确回头观察自己的门口,觉得有些不妥,干脆踮着脚尖轻声关上房门,你知道的,高考完我们就是家里的一级罪犯,干什么都会让妈妈生气,与其在家里跟她相看两厌,还不如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 台风过后带走连日的闷热,就连树上的蝉都不再聒噪,只是这水池里的青蛙倒是出来讨人嫌。林知远约在当初的那个中心公园,公园的角落架着两个秋千,刚好她和沈确一人一个。 沈确被宁月临时安排跑腿,得晚一些才能到。林知远早早地过去占据位置,晃着双脚看着远处的飞鸟划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一波涟漪。 因为台风天气的影响,城乡公交的时刻表临时变动,末班车一直延续到晚上九点。林知远的心情愉快,可能是因为即将见到沈确,也可能只是单单因为眼前的景色。 这地方比较隐蔽,除了经常光顾的市民偶尔路过,再没有旁的直立生物。沈确没来过这,跟着导航找了许久才看见林知远的身影。她的双手握着冰淇淋,急匆匆地奔向林知远。 这个地方沈确将手里的麦旋风递给林知远,选得真好,要是哪个小孩被爸爸打了,跑这来赌气,他们肯定找不到。 林知远接过麦旋风,被那人没头没脑的感叹一噎:你到这来就这个想法吗? 沈确坐在秋千上,搅拌着手里的麦旋风反问:不然还有什么想法? 林知远一阵失笑,她指着远处的湖面,夕阳正落下山头,落霞的光辉倒映在湖面上,水鸟站在湖面上梳理着自己的羽毛,晚风摇曳着岸边的荷叶,湖中心的亭子里正有两人相拥着远眺。 这里不是很美吗? 沈确舀着冰淇淋四处观察,点头认同:确实很美,真棒,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地方。 林知远被这人敷衍的反应弄得一阵无语。她舀着手里的冰淇淋,香草的奶油混合着巧克力酱在嘴里缓缓融化,她双手圈着秋千的锁链,荡着双脚摇晃秋千,静静感受独属于她们的浪漫时分。 两人默契地荡着秋千,品尝着嘴里的冰淇淋欣赏远处的景致。 沈确,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沈确咬着勺子扭头看向林知远,疑惑道:不是说好要一起上大学的吗? 林知远:你认真的吗? 沈确反问:你不是认真的吗? 林知远冁然而笑,不忍再逗身旁那人:我认真的,我们一起上大学。沈确,十八岁,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沈确咬着勺子嘲笑:林知远,我怎么觉得你咋咋呼呼的,我说什么都能踩到你的点然后跟我说一些豪言壮志。 林知远干脆拐过去一只脚踢着那人,后又觉得不解气,干脆伸手去晃那人的锁链,晃得那人咬着勺子连连求饶。 才不是咋咋呼呼,我一直都想和你一起上大学。林知远在心里默默补充,而不是和你错过那么多年。 她扭头看向沈确,那人双手环着秋千的锁链正小幅度地摇晃着。林知远的心跳逐渐加快,她的心底正悄然浮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个念头大胆到让她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大胆到让她的呼吸急促,只能大口地吞咽冰淇淋压制。 沈确,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林知远不由自主地问。 沈确嗯了一声,回头观察林知远的神情,确认她没有在说笑才继续望向远方。 你是很好的人呐,你是我在长中最好的朋友。你会鼓励我,会大方称赞我,让我意识到我其实还有很多优点。你会让我爱人先爱自己,和我站在一起,陪我做一些明明很幼稚的事情。 我很幸运能在最真挚的岁月中遇见你。 那你林知远的舌尖舔着嘴唇,牙齿上下打颤,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她突然不会呼吸,浑身的血液仿佛倒流,让她准备了许久的措辞在这一刻化为空白,那你觉得,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 第50章 沈确没有听出丝毫不对,她的脚尖不断踢着地面,保持着一定频率摇晃着秋千: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 林知远摇头:我的意思是,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和你在一起。 她偏头看向沈确,再次补充: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不时路过的路人的交谈声与飞鸟扇动翅膀的声音。沈确停下秋千,低头搅动着早已融化的冰淇淋。 林知远低着头,耐心等待沈确的回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向沈确告白,在等待回复的间隙中,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远眺着天际的晚霞,唇齿间弥漫着冰淇淋的香味。林知远的视线回到身边那个低头纠结的人身上,嘴角微微勾起。 可能是傍晚的晚霞太过迷人,可能是手中的冰淇淋太过甜蜜,也可能是身边坐着的刚好是对的人,使她藏了那么久的心事无处可躲。 面对此情此景,她只想与沈确更近一些,她想让沈确知道,对于林知远而言,沈确是怎样一个特别的存在。 沈确一直低着头,她手里的纸杯被她的指甲扣得满是伤痕,林知远清清嗓子,故意发出声音唤回那人的神志。 沈确 等待许久才传来沈确闷闷的声音: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林知远看着她不曾有一丝动摇:我喜欢体贴的你,善解人意的你,勇敢热情的你,还有有时会不开心的你。沈确,我喜欢的是你,是完整的你,你的全部就是我所有的喜欢。 沈确咬着嘴唇,始终没有抬头。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知远干脆拉过沈确的锁链,使她离自己近一些:干嘛不说话? 沈确的视线乱瞟,最后锁定她手里的冰淇淋随口扯了个借口:我冰淇淋还没吃完。 林知远干脆拉着锁链凑近一些,在她的嘴角落下一吻。 沈确的瞳孔地震,她瞪大自己的眼睛一脸惊愕地回头,仿佛不认识林知远那般打量着她。 你干嘛? 林知远仰头看着沈确:你的嘴角沾到了,我帮你擦一下不行吗?她晃着锁链,可以吗?给我一个更加靠近你的机会。 沈确又是一阵沉默。 天色渐晚,周边散步的人逐渐增多,大家穿着宽松的休闲服,手牵手感受饭后的休闲时光。林知远再度晃着沈确的锁链:你看你又不说话了。 那你鼓励我,督促我努力学习也是因为喜欢我吗?沈确抬头问。 夜色朦胧,周围的灯光昏暗,林知远并不能看清沈确此刻的表情,她只能凑近一些说出自己的真心话:沈确,我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你值得。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大家都很喜欢你,都愿意和你做朋友。只是我这个人比较贪心,不甘心和你止步于朋友这层关系。 你愿意原谅我的贪心吗? 沈确抬头看了眼林知远又迅速低下,一个不慎,她的手指捏着杯口往杯底挤压着,从中溅出几滴奶油来。 怎么原谅? 林知远拉着她的锁链不断靠近:当我的女朋友,让我用余生换取你的原谅。 沈确笑着偏开头: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林知远哼了几声,晃着锁链催促:可不可以嘛~ 沈确被她弄得无法正常思考,她回过头盯着林知远近在咫尺的双眸,舌尖情不自禁地舔着嘴唇。 可能嘴唇上还残留着不少冰淇淋,总感觉甜甜的。 林知远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她盯着沈确的双唇疑惑: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却盯着我舔嘴唇是什么意思? 沈确听言强制自己怪异的举动,她屏住呼吸,尽量忽略林知远呼在脸上的呼吸。 好怪,怎么连她的呼吸都是甜甜的? 我沈确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可以试试。 林知远的心中仿佛有一块巨石落地,一直紧绷的神经在听到答案的那一刻得到松懈,她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免得被对面那人察觉出自己的紧张。 试什么?她故意问。 试试当你的女朋友。沈确仰着头快速在林知远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这样,是吗? 不对。林知远摇头,她将二人的锁链并在一起,用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脚尖发力,让自己离她的女朋友更近一些,伸长脖子含住那人的嘴唇,应该是这样。 她的呼吸急促,耳膜不断鼓动传递着心跳的声音,她的舌尖细细品味着冰淇淋的香甜,用触感铭记今晚的心动。 第 32 章 厨房里李萍贤还在收拾碗筷,她叠着碗筷,嘴里碎碎念着最近的菜价,念叨着这日子是越过越紧巴。 林知远抱着膝盖坐在床头,握着手机激动道:许可我和她,在一起了。 许可刚和同学聚会回来,她关上车窗降低不必要的噪音: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林知远望向窗外,她的房间没有开灯,晚风潜入门窗,舞动着纱帘,月光如碎银一般铺在地板上。林知远换了几个呼吸稳住自己的情绪。 许可,我们在一起了。我跟沈确,终于在一起了。纵使林知远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话一说出口,她的声线仍不住地颤抖。五年的思念加上两年的等待不断折磨着她的意志,理智告诉她只要沈确岁岁无恙足矣,可她还是会忍不住贪心,贪恋沈确的好,贪恋沈确的温柔。 话音落下,林知远低头对着手机轻声抽气。 耶?许可被手机里的哭声惊讶到,她看了眼窗外飞速退后的灯光,连忙安慰,在一起是好事,怎么哭了啊? 我就是高兴。林知远抹去眼泪,放下腿,对着窗外平复自己的情绪波动,我就是觉得,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许可干脆叫住司机师傅半途下了车,她找了个稍微安静的地方,倚着路灯通话。 你等了那么久,那就更不应该哭了,你该笑。沈确那家伙那么好,作为朋友,我真心为你高兴。她换了个重心奇怪,你们在一起了,沈确咋没跟我说呢? 林知远:她估计得回去琢磨一下吧,这件事有些突然,我也是临时起意。 那......是你告的白吗? 对啊。眼角的泪渍已经干涸,林知远揉了揉眼尾,猫着腰关上房门,李萍贤正在厨房整理冰箱的食材,她看了眼林知远紧锁的房门,念叨一句:这孩子,就知道防着我。 原先只是因为想见她,见了面之后又想离她近一点,后来越来越不知足,开始妄想和她站在一起。林知远笑着,我是个贪心的人。 嗐呀!许可干脆沿着马路牙子走着直线,感情这个东西本来就是自私的。喜欢到了极致怎么可能甘心只做个朋友? 回想起前世的陪伴,林知远由衷地感激:许可,谢谢你!如果没有许可的鼓励与陪伴,她可能无法坚持到重来一世,也无法与沈确再见一面。 许可的脖子猛地往前伸一脸纳闷: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和你在一起的。 她听着林知远的声音,确定她的情绪较为平稳后才在手机上重新打了辆车:其实我不太明白,你喜欢沈确什么?当初要不是你亲口跟我说,我其实还是有些不信的。 毕竟在我的刻板印象里,你一直是乖乖女,乖乖女不是会倾心于高冷学霸吗?沈确咋咋唬唬的,身边又有那么多朋友,跟她谈恋爱都得不到安全感。 林知远:许可你少看点小说吧。 她拿起耳机,打开窗户伸手抚摸窗外的树叶,低头透过树叶的缝隙回忆起那人的模样。 而且,我跟她在一起不是想让她给我多少安全感。相反,我喜欢她,应该是由我来提供所谓的安全感。许可,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管她有多少朋友,我相信,既然她愿意当我的女朋友,那么我对她而言一定是特殊的存在。 等了将近半个月,总算是熬到了成绩公布的那天。虽说大家的成绩最终还是会通过短信稳稳当当地发到各位考生的手机里,但总有一些心急的家长催促着自己孩子登录网站。 毕竟成绩是按照分数的高低顺序发送的,在等待的过程中比被蚂蚁啃噬还要难受。 李萍贤一得到消息就坐在林知远的床尾,望着林知远的后背不时询问:成绩出来了吗? 林知远刷新着界面:还没有,妈妈,它要是出来了会自动给我发消息的,没必要这么紧张。 第51章 李萍贤一拍膝盖:我怎么能不紧张?我这十几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林知远清楚李萍贤又要开始她的苦口婆心,干脆转过身去闭上嘴巴。群里面正在激烈讨论着即将公布的成绩,林知远点开沈确的聊天窗口,问:你紧张吗? 沈确很快回复:还好,反正就那样了,再紧张也不能给我提高一分。 林知远:......你这话确实让我无力反驳。 林知远将聊天窗口缩到最小,提防着身后的李萍贤:你有想好去哪里上大学吗? 还没什么打算,我对志愿什么的一点都不懂。反正不要在本市就好,越远越好。 林知远瞄了眼李萍贤,紧咬着牙关用手指小心翼翼地点着键盘:我也不想在本市,不然和你出去约个会都要防着我妈。 窗口停滞了好一会,林知远甚至能想象出那人对着电脑纠结措辞的为难的模样。 群里不知道谁发了句出成绩了,林知远的指尖一颤,后背因为这突然的消息出了一身汗。她没有声张,点击鼠标转换到浏览器不断刷新。 查询网页由于过多的浏览量出现崩溃,每次刷新都直接跳转到错误界面。林知远干脆放弃挣扎,点开沈确的窗口:你能进去吗? 沈确立马回了句:进去了。 林知远的眉头一跳,她再度看向浏览器上的错误提示,偏偏不信邪,连着刷新了好几遍。 你怎么进去的?我刷新了好几次还是不行。 沈确:我不知道啊,我就随便一刷新,它就咔地让我进去了,丝滑得让我怀疑人生。 林知远:......我这卡得让我怀疑人生。 你考得怎么样? 沈确发了个思考的表情:还行,可能是我的预估分太高了,没有太多惊喜或者惊吓。 李萍贤也得到消息,她抓着手机就跑到林知远身后,吓得林知远立马关闭了沈确的聊天界面。 知远,快进去看看,崇愿妈妈说可以查成绩了。 林知远沮丧道:卡住了,我刷新了好几次都显示错误。 李萍贤哎呀一声,直接拍开林知远的手背夺过鼠标:多试试,现在人那么多肯定卡,我们多试试就可以进去。 李萍贤颤抖着手点开浏览器,与林知远对视一眼,咽下口水颤巍巍地点击刷新。 网页卡顿了一刻突然跳出教育局的名字,林知远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挡住页面。 李萍贤蹭着林知远的肩膀,也不顾她粘在额头上的碎发,催促:看看,多少分? 林知远扭头回看李萍贤,对上母亲期待的眼神的她怎么也无法说出一个不字。她对着网页输入自己的考试信息,待页面跳转之后,她的手指如闪电一般缓缓下移,李萍贤的呼吸呼在她的耳廓上,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血液飞速流动的声音。 林知远的手指不断下移,此刻她的大脑混沌一片,面对眼前的一串数字却怎么也无法将她们准确相加。李萍贤拿着计算器盯着电脑屏幕不断按动按钮。 李萍贤惊呼一声,抱着林知远失声痛哭:知远,647分,647分呐,妈妈为你骄傲!咱们这段苦日子没有白熬呐 林知远挪开手指,那加粗的647就赫然映在她的眼前,她的脑袋被李萍贤抱在怀里,脸上沾着李萍贤喜极而泣的泪水。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分数,两年的辛酸彷如昨日之梦。 她的眼角坠落两滴眼泪,林知远回抱住李萍贤,啜泣道:妈妈,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她考出了比上一世更出彩的成绩,她作出了巨大的改变。 李萍贤抱着林知远雀跃了许久,待情绪稍稍平复,她立马拿出手机,按着手机屏幕一个个回复过去。 诶知远她姑姑啊,成绩出来了,647分,当初昊远选的是哪家志愿机构,我好好参考一下,接下来我得好好研究知远的志愿了。 诶诶,高兴呐,你都不知道,她高考那几天我是连觉都睡不好,也不敢跟她说,就怕打扰到她的状态。 现在好了,放心了,放心了。 哎哟谢谢谢谢,以后工作还得靠她自己。 李萍贤对着手机一边报喜一边在客厅无意识地闲逛,林知远仍坐在原位,她的肌肉还在不断颤抖,甚至连手指都在抽搐。她靠在椅背上,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数字愣神好一会儿,待客厅的李萍贤的笑声唤回她的神志,她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手机,躲到窗户边拨出沈确的号码。 喂?林知远。沈确的尾音轻快地挑着,看得出来她此刻的心情相当不错。 沈确。一听到沈确的声音,林知远的情绪险些崩溃,她对着窗外缓了好一阵才继续开口,听你的语气应该考得挺好嘛,刚才还在那跟我谦虚。 沈确低头轻笑两声连连否认:跟你比肯定差远了。如果跟高二的我比的话,那应该是相当好的。 林知远靠在墙角手指不断绕着眼前的窗帘:我都没说我考多少分,你怎么就知道我考得比你好? 林知远~沈确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轻声叫着她的名字。林知远爱极了她叫自己时那软哝的尾音,她的嘴角勾起又被自己强行抿下,勾起又被强行抿下,如此循环往复好几回她才放过自己,矫揉造作地:嗯? 我还不了解你吗?沈确像是刚睡醒那般拉长尾音,你要是考得不好肯定不会给我打电话,更不会和我你来我往地说着现在的废话。 被那人无情地揭穿,林知远非但不生气,反而对着窗外傻笑了许久,笑到那人在电话那头吐槽自己傻傻的才停歇。 林知远:你考了多少分? 沈确:624分吧。 林知远瞬间来了精神,她站直身体,夏夜的晚风在此刻变得格外沁人心脾。她眯着眼睛,如幼稚园的老师一般柔声表扬:考得很好嘛沈确同学,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沈确:都是老师教得好。 林知远更为受用,她回头看了眼门口,确认李萍贤不在附近才开口:那我有什么奖励吗? 沈确爽快答应:你想要什么奖励,我能给的肯定都给你。 林知远掩着嘴唇,有些怯于开口,她的眼睛紧闭着,仿佛通话的那人能看见她此刻的表情一般。林知远的手指扣着窗沿语速飞快:亲我一下。 沈确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她对着手机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她直起身看着镜子里面色通红的自己,不知道是被自己呛的还是被林知远突如其来的要求羞的。 现在这怎么亲? 林知远羞涩到极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些事情在前世时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如今回到十八岁,自己的心境竟也变得这般青涩。她扬着下巴,以理所当然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羞涩:谁说一定要现在亲的,我存到下次见面用不行吗? 沈确的手背贴着脸颊尝试了许久仍无法降低自己的红温,她干脆走到窗前,将脑袋探出窗外,用晚风来缓解此刻的燥热。 当然可以,我没有说不可以。沈确咳了一声缓解喉咙的不适,适当转移话题,你呢,你这次考了多少分? 林知远:647分,这应该是我三年以来的最高分。 好厉害。沈确由衷称赞,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你也很厉害啊。林知远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一次也是你最好的成绩,你花了两年的时间就超越了那么多人,已经很厉害了,我特别佩服你。 林知远的一顿猛夸让沈确有些无地自容,她低头轻笑着,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才显得得体。从小到大从未有人这般认可她,体面如她,在这个时候往日学的知识全部烟消云散,全部的思绪都在消化林知远的夸赞。 你打算选什么专业?见沈确许久没有回复,林知远问。 嗯沈确仰头望着头顶的繁星,可能是法学吧。 林知远的眼尾一跳,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上一世沈确就学的法学,但因为学历并不出众,这几年来一直在一家中型事务所里奔波。她原以为这一世有了不一样的成绩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为什么? 不知道,我对专业都不太了解,但是我挺喜欢背法条的,从小对法律也比较感兴趣。而且沈确羞赧一笑,我在电视上看的,律师好像都很酷的样子,而且收入也不错,挺适合我的。 第52章 林知远默默消化着沈确的这一通话。经历一世,她对律师这个行业也有简单的了解。在老一辈看来,律师、医生、老师等都是些体面的职业,工作稳定,薪资不错,找对象时也都是这些职业优先。而其中的辛酸只有从事这些职业的人员清楚。 时代在发展,阶层之间的信息差成了普通人难以逾越的鸿沟。网传的高薪资大多都是合伙人、经理级别的待遇,底层的律师助理只能领取微薄的薪资养家糊口。上一世,沈确不断加班,每时每刻都在卖命工作,缩衣节食近十年才有了那些积蓄,但对于律所的合伙人来说不过是随手带个项目的事情。 林知远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果那是沈确热爱的东西,她无权干预沈确的选择,她能做的只有给沈确多提供几个明晰的选项。 法学其实也挺好的,不过听人说刚毕业会很累。林知远道,我妈妈会给我找机构咨询志愿,到时候我也帮你问一下。 沈确嗯了一声:你呢?你想选什么专业? 林知远皱着眉头,屋外的李萍贤已经向几个上大学的亲戚咨询志愿,她叹了口气,突然有些迷茫:你是问我想学的,还是我必须选的? 沈确苦着个脸,摸不清林知远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是选志愿,当然是我们想学的,怎么还会有强制要求? 林知远反问:你爸妈不会要求你选他们喜欢的吗? 沈确又是一笑:他们不懂,他们只需要我选一个能赚钱的专业就好。但现在这个世道哪个不赚钱呐? 她轻快地说:所以说,我还是自由的。 你呢,林知远,你想选什么专业,你又必须选什么专业? 我妈会想让我选金融管理类的,最后我会上一所财经大学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女儿。林知远转而坏笑道,但我一毕业就会从事摄影,干些爸妈眼中不务正业的事情。他们眼中令他们骄傲林知远在毕业那一刻成了不可说的名字。 沈确:所以你喜欢的是摄影?难怪你经常带着相机。 对啊。聊起自己喜欢的事物,林知远瞬间来了精神,沈确,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摄影? 沈确点点头:挺想知道的。 什么嘛,只是挺想吗? 沈确低着头,顺着林知远说下去:很想知道,我只是在这故作矜持罢了。 林知远切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相机翻阅着:我之所以想学摄影,是因为我想记录美好的瞬间。有时候我们的记忆是有限的,一些重要的回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褪色。但是通过相机捕捉这个美好的瞬间,待到年岁渐长,翻阅这些照片和录像时,往日的欢声笑语就好像重回眼前,回忆中的我们依旧是那么鲜活。 林知远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最开始觉得我喜欢摄影是在什么时候吗? 沈确摇头:不知道,你说。 林知远:那时候我很小很小,和妈妈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恰巧遇到一对爷爷奶奶,她们是这辈子第一次来到游乐园,第一次看见那么大的摩天轮。她们看见我手中的相机,就问我能不能给她们也拍一张。 沈确。林知远仰头感叹,我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她们拘谨而又喜悦的神情。我用我手中的相机,帮她们记录了属于她们的独一无二的第一次。在那之前我拍过很多照片,但只有那一次让我产生了强烈的成就感。 后来那张照片被我洗出来连同底片一起寄过去了,但她们的笑容一直刻在我的心底。 我喜欢摄影,因为我喜欢我的镜头下闪闪发光的人们。 沈确听完林知远的描述,望着不远处的马路沉思。到了入睡的时间,大家都从院子里撤走竹椅,互相扇着蒲扇告别。路边有一队流浪狗开启了它们的夜生活,它们排着队沿着马路前行,碰着气味生疏的就装腔作势地吼一嗓子,带头的黑狗将头一甩,带着后面的姐妹们继续向前。 林知远,你那么喜欢摄影,为什么不直接选它呢?不等林知远开口,沈确继续说道,你说你会接受父母的安排选择她们喜欢的专业,然后再在毕业的时候从事自己热爱的事业。我可以理解为你现在还没有独立的能力,所以你得依靠父母读完大学的四年。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个决定会让你浪费四年的光阴。 林知远,人生能有几个四年呢?这还是你最宝贵的四年。你的妥协是能换来四年安逸的生活,可是你这四年学着自己不喜欢的课程,为了期末成绩麻木地背着知识点,这是我们奋斗三年想得到的生活吗? 林知远,你时常劝我要以自己为主,今天我把这句话还给你。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如果真的是我所说的,你是迫于经济压力而选择了不喜欢的专业,我沈确停顿一下,我虽然存款不多,但应该够我们两个的学费,只要你愿意,我们平常出去兼职,也能靠自己过上想要的生活。 林知远低着头被沈确说得无地自容。确实,上一世她选择妥协,就是因为她清楚她的能力无法负担自己独立生活,所以她给了自己四年的时间养精蓄锐,让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对父母说不。沈确一针见血地道破她所有的难堪。 见林知远没有言语,沈确深吸一口气企图再度劝说:林知远,人生是旷野,我们这个年纪有千万种可能,而不能像列车那样被人规划好时刻,在既定的轨道上驶向既定的终点。 林知远逐渐从羞愧难当中抽出身来,李萍贤正在和丈夫商量着女儿的志愿,从她激动的语气中能够听出来两人的意见严重不合。林知远活动着脸部肌肉不断安慰自己,不知道是因为出汗还是手机长时间通话发热导致的,她换了一只手,擦掉掌心的手汗问:沈确,干嘛要对我那么好? 沈确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打得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对你好了? 我们才刚在一起你就愿意拿出你的存款让我自由选择我想要的生活,沈确,这么做值得吗? 沈确啧了一声,佯怒道:那林知远,高二的时候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你却愿意花大把的精力拉我一起进步,我也来问你,值得吗? 林知远干脆躺在床上笑答:值得。 沈确:那我的答案也是值得。我愿意对你说这样的话,不仅仅是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还因为,你是我特别重要的朋友。 林知远。沈确在那头笑道,楼下已经没有人的踪影,远处不时传来犬吠,她伸了个懒腰,对着夜空呢喃,会慢慢变好的。我们已经长大了,可以自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是吗? 第 33 章 那晚之后,林知远有认真考虑沈确的提议。她的话句句都在点子上,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林知远的问题都出在钱字上。她有勇气对父母说不,但她没这个底气。她了解她的父母,正如她的父母了解她一般。 只要他们断了林知远的经济来源,他们坚信,林知远将重新做回他们的乖女儿,哪怕复读一年,他们也要确保林知远选择自己精挑细选的专业。 李萍贤对志愿一窍不通,她花了□□千找了个机构老师,时不时就带着林知远去听讲座,记的笔记密密麻麻,每天晚上对着电脑查询各大高校的师资力量,甚至连学校的历史渊源都看了过去。 林知远心中有愧,李萍贤让她干什么她都愿意。让她去听讲座她没有一句怨言,让她一起研究学校专业,她都一一顺从。 林知远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她知道此刻的选择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沈确说的对,与其浪费四年,不如当下就想清楚自己要什么。眼下她的成绩远高于上一世,以往遥不可及的美院如今唾手可得。她也清楚,将来她会一直从事摄影行业,既然这样...... 不如放手一搏吧! 这一届的一本率与上一届不相上下,但是平均分相较于上一届提高了近十分。 这一届的高三学生又一次创造了属于长中的,属于自己的辉煌。 对此最为得意的当属长中的校长,近来他连走路都拿鼻孔看人,每次集会不管是什么话题,他都能拐到高三的成绩上去,再眉头一皱,督促高二学生多向学长学姐们学习,争取在明年这个时候再创辉煌。 作为逆袭成功的典型例子,老刘本想让沈确作为优秀毕业生向学弟学妹们分享经验,但沈确忙着搞钱,果断拒绝了。 少了个站在主席台上睥睨众人的机会,老刘只是张张嘴,悻悻挂断电话。 长中虽为重点高中,但高中之间的竞争总是无形却激烈的。这些年来,长中一直被隔壁的实验中学压了一头,有了这么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不管是领导还是一线教师,大家都想借此机会大肆宣扬一番,吐了这一口憋了多年的怨气。 第53章 关于烟火大会的消息在长中学生之间流传了好几天,大家议论纷纷,就盼着哪天正式宣布她们好空出时间回校。 就这般空等了几天,直至校领导将所有的手续办妥才在校友群里发了消息: 这周日晚上七点在学校操场准时开始大家期待已久的烟火大会。 沈确到的时候,操场已是人山人海,不少低年级的学生也混了进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雀跃不已。不少家长借着送孩子的由头也在操场的观众席上找了个位置,手指尖叼着根烟眯眼玩着手机,瞥见相识的老熟人,站起身大喊一声,踩着座位快速下去与好友打招呼。 沈确穿着卡其色的中裤,墨灰色的短袖,外面套了一件灰蓝色的轻薄衬衫。她握着胸前的背包带踮脚看了几眼,前面尽是不断走动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天色昏暗,看不清远处的人脸,哪怕毕业了,学校还是把路灯这件事抛之脑后。 沈确走了几步,尝试寻找几位好友的身影,只是校园里鱼龙混杂,期间她被撞了好几回,无奈之下,她只好踉跄着挤到花坛旁,站在石墩上尝试性地看了眼观众席。远处的观众席上人影攒动,在黑暗的笼罩下一颗颗脑袋不断前后蠕动着。沈确犯了密集恐惧症,她曲手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当机立断,立马拨了个电话过去。 林知远接到电话立即站起身寻找沈确的身影。许可与崔明澄早早就占了最佳的观赏席位,眼下两人正拿着爆米花谈天说地。林知远左顾右盼,目光扫过操场上的每一个身影:你人在哪? 沈确叉着腰答复:在我们体育课休息的花坛那。你们在哪?我过去找你。 林知远看了眼不断往上挤的同学,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穿着各色服饰的学生与家长。许可找的位置并没有固定的座位,大家拿餐巾纸象征性地一擦便席地而坐。人数众多,大家都是肩膀贴着手臂挤在一起,若是让沈确过来找的话,那么多人,她还真不一定能找到。 没事,我来找你。林知远捂着手机弯腰对许可知会一声就抬腿往外走,我们这边人太多了,我怕你找不到。 许可点点头,从脚边拿起包放在林知远的位置上占座。 沈确:你走了位置不会被抢走吗? 没事。林知远猫着腰逆着人流而下,许可和崔明澄都在身边。你又不是不知道许可,谁跟她抢位置她能跟他急。 沈确笑。 体育课休息的地方无非就那几个,林知远顺着找了几个地方就远远看见了沈确朦胧的身影。空气中混合着人们的汗味、学生们的香水味,夹杂着泥土与青草的混合味道。操场上已经有人员在安放烟花,不经意间还能闻到丝丝火药的味道。 沈确!林知远对着她招手,又担心那人看不见自己,干脆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她挥着。 沈确只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就看见了林知远的灯光,她立刻跳下石墩快步向林知远跑去。 林知远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不断穿梭,大家都仰着头四处寻找空位,完全没注意眼前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林知远的肩膀被撞疼,刘海也不知被谁蹭乱。 沈确。林知远微微喘着跑到沈确的身前站定,好久不见。自毕业那天分开,她就没见过沈确,这般想来,甚是想念。 好久不见。沈确上前一步拥她入怀,在林知远耳边轻声补充,甚是想念。 她稍稍松手,抬头认真地将林知远的碎发别到耳后:其实你不用跑那么急,我就站在这,哪儿也不会去。 林知远抬起头眼波流转,娇俏道:你管我? 沈确一噎,一时无法弄清林知远是在以什么身份对她撒娇,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复,她放下手,指甲不断扣着黑色的背带,眺望着远处道:我们是不是该去找许可她们?瞅着时间应该快开始了。 随着时间的靠近,大家的脚步愈加匆忙,林知远挽着沈确的胳膊走在前面,对她讲述着前段时间的趣事。 那个沈确问,我们的事情,有几个人知道? 林知远:那天晚上我就跟许可说了,不过按照许可的脾性,她应该会跟崔明澄讲。怎么了? 沈确笑着摇头:没事,我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她的视线定格在她们紧握着的双手上,再度开口,毕竟你之前帮我提高成绩的这件事很多班级都知道,要是大家知道我们的事情的话,他们可能会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帮我,这样对你不太好。 林知远的速度稍有放缓,她转身拍了拍沈确的手背安抚道:没事,我们都毕业了还在意这些干什么?往后我跟你生活在一起,大家总会知道的。我们总不能因为大家的看法束手束脚吧? 沈确。林知远回头强调,我可做不到,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你在一起。 沈确没料到林知远会把她们的未来想得那么长远,更没料到林知远会对自己说那样的话。虽然距离她们在一起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沈确却还未适应自己的身份。 就好像梦一般。 像林知远这样众星攒月般的女孩子,居然喜欢她? 沈确对着林知远勾勾嘴角扯出一抹笑,低头默不作声。她从小就鲜少受到她人的夸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人的爱意。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的存款,盘算着往后怕是得找个更赚钱的工作,这样哪怕林知远的父母对她的志愿感到气愤,她也能确保林知远有足够的底气坚持自己的决定。 沈确被林知远牵着缓缓走在观众席的台阶上。许可与崔明澄靠在一起,视线紧紧跟随着两人,目光暧昧。 许可不时指着她们偏头与崔明澄说些什么,随后相视而笑。 沈确拉住林知远眼神里充满了防备:总觉得她们两个这样没什么好事。 林知远:没事,有我在,她们欺负不了你。 沈确笑道:我当然不是怕她们欺负我,我就是觉得她们这样子,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反派,笑得贱贱的。 咳哼。许可靠在台阶上,余光瞥着两人十指紧握的双手,撇着嘴角阴阳怪气:这谁啊,出去找个人还要握这么紧? 她的声音不小,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寻找当事人。 被cue到的两人十分默契地瞪了她一眼。 许可没有过分为难,缠着两人蹭了一顿饭便心慈手软地放过了她们。 距离七点只剩两分钟,不少人已经站在台阶上举着手机调好参数,寻找着最佳角度。也有人为了拍出更好的效果,甚至爬上了观众席身后的大树,坐在枝桠上双脚圈住树干,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大家屏住呼吸期待着即将绽放的惊艳。 嘭嘭嘭嘭嘭!一连串巨大的声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只见几颗硕大的火球撕裂夜空,在万众瞩目之下冉冉升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各色的烟云在夜空中绽放,像是被人打落了调色盘一般,七彩的祥云铺垫着夜空,给人恍若置身于童话世界的错觉。 接连升起的烟花在七彩祥云中绽放,金色的烟火向周围迸射,如点点繁星在烟云中闪耀着。 宇宙近在眼前。 哇大家举着手机,半张着嘴巴仰头感叹,她们不满足于眼前这个小小的屏幕,视线离开屏幕,仰头欣赏着母校为她们准备的盛大晚会,沉浸于属于她们的辉煌之中。 沈确的视线缓缓下移,她不露声色,偏头看着沉醉于烟火中的林知远。她没有拿出手机,因为她一直觉得,机械的镜头永远无法准确地感知人类的情绪起伏,她更愿意用眼睛,用五感将这段记忆永久保存。 烟火迸发的光芒照亮每个欣喜的面孔,林知远后知后觉,她偏头看向沈确深沉的双眸,问:怎么了? 沈确摇头:没事。她复又看向前方,待眼前的烟花稍稍停歇,她的手指轻碰林知远的手背,我们要下去看看吗? 林知远看着远处,操场上的老师们正卖力地搬运烟花,摆好位置后再将放空的烟花盒扔到一边。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浓烈的烟火味,头顶的七彩烟云随着晚风的吹动缓缓坠落。林知远心中虽又疑惑,但她看着沈确的侧脸爽快应下了。 不少人没找到位置便倚靠在楼梯欣赏难得一见的盛景,不过好像中间留出了一大段位置,虽然拥挤,但相比来时还算比较通畅。 沈确牵着林知远就直奔几位搬运烟花的老师,她的双手拢住嘴巴凑在老师耳边大声说着,只是周边声音嘈杂,林知远并不能听清她们究竟在说什么。 没一会儿,老师点点头,转身从草地上拿起两支点着的香递给沈确,指着摆放完毕的烟花跟她交代两句,便拍拍沈确的肩膀示意她就位。 第54章 给。沈确小跑过来,递给林知远一支香。黑暗中并不能看清香的模样,只能依靠那顶端的一点橙光辨认香的大概位置。 我们要干嘛?林知远接过问。 沈确拉着林知远在烟花前蹲下,就着手机的光线辨认引线的位置:我跟老刘申请了一下,给我一个放烟花的机会。之前你不是说要一起放烟花吗? 不远处的老师叼着烟头指挥:好了,我数到三大家把引线点一下,点完就往外跑,不要逗留。 一 二 三! 沈确拉着林知远的手腕拿着香不断凑近引线。因为过于激动,两人捏着引线凑了好久才从掌心瞥见四散的火花。 旁边还有一个。沈确立马拉着林知远往一旁跑,由于事先未做准备,林知远踉跄一下,险些跌到沈确的怀里,她半弯着腰任那人将自己拉到一旁。 怎么点不着啊?沈确心里有些着急,手里的香也四处乱晃,怎么也无法碰到指尖的引线。 嘭!最外面的烟花已经燃破塑膜缓缓迅速升空。它的身后还带着一串尾巴,仿佛一架金色的天梯在人们的眼中一步一步奔向天空。 哇身后传来大家的惊呼。 嘭嘭!又是两朵烟花升空。 沈确扭头望了眼一旁不断升空的烟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促呼吸着,她咬着嘴唇强逼自己集中注意,哪怕被点燃的香头碰到手指也毫不在意。 不着急,我和你一起。林知远干脆握着香柱使得它减少摇晃,她低着头依靠触觉寻找引线的位置。 头顶的烟花开始绽放,在金色的光辉下两人总算是找到了引线。 点着了。一听见呲啦的声音,沈确如释重负感叹道。 快退后,往后跑!之前的老师扔下烟头上前,摆着手将两人往后赶。 沈确看着眼前迸射的火焰拉着林知远就往后跑。她们跑得着急,还未跑几步就不知道被谁的脚尖绊倒,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 她们没有懊恼,抱着彼此看着对方的糗样不住地笑着。 嘭嘭!烟花在她们的头顶绽放,如一朵朵金色的蒲公英,先前的烟云还未完全坠落,散落在夜空的四处,在烟火的映照下如一幅绚烂的油画。 林知远。沈确干脆倒在草地上,迎面看着硕大的金色蒲公英对着她们绽放,这是属于我们的烟花。 林知远看了眼沈确,对着光芒万丈的夜空喃喃:沈确,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像眼前的烟云那般璀璨。 沈确笑道:会的。 林知远:为什么那些老师愿意让你去放烟花。 沈确双手枕着脑袋,上空的烟花不断绽放,使得她的面容忽明忽暗。不时会有碎石子碎纸片落在她的脸上,惹得她眯了眼。 我跟老刘做了个交易。 林知远问:什么交易? 之前老刘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校演讲,但我拒绝了。后来听说学校有烟火晚会,我就去找老刘,问他能不能把演讲改成写稿子,前提是我能亲自点两个烟花。 沈确摇头轻笑:也不知道老刘使了什么手段,居然真的办成了。 林知远:可写稿子你不是最讨厌了吗?先前沈确成绩有些进步时,老刘也动过让沈确写点小作文登在学生报上的心思,但是被沈确以文笔不佳且没时间拒绝了。稍稍了解沈确的人都知道,她这人最讨厌当众演讲、写感言等殊荣。 没关系,左右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头顶的烟花渐渐堙灭,沈确转过头对林知远道,我跟你约好了要一起放烟花的。 林知远,我答应过你的,我都会做到。 作者有话说: 本章适配插曲:we've never met 第 34 章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录取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李萍贤早早地坐在林知远的房间里,双手搓着膝盖焦躁不安,后来她又觉得这般干等不是办法,去厨房拿了一袋紫薯干坐在那干嚼。 嘴上忙活了,心里倒不至于空落落的。 林知远没有打开电脑,她清楚李萍贤不会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也清楚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的响声。外面的风吹动树枝,擦过玻璃,在上面划出几道水痕。 李萍贤还在嚼着嘴里的紫薯干,她嚼得有些急躁,房间里混合着紫薯的气味和她颇有节奏的吧唧声。 林知远听着这些声响,内心烦躁不安,但她同时也有些忐忑。 会有想要的结果吗? 她不再是个孩子,虽说她想和沈确在一起,也确实跟沈确选了很多同一座城市的大学,但是理智还是让她加了几个更高层次但也距离更远的学府。 林知远是个成年人,她做不出为了一时的感情断送未来的事情。既然这一世她能高出这么多分,她也应该勇敢一些,前世万不可及的学校,这一世她也要试试。 不管被哪所学校录取对于林知远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对的人,一直在未来等着你。 她抿着嘴压制着自己的喘息打开网页,待页面跳转后她的眼神猛地一颤。呼吸骤然停滞,双耳如同被打通了一般在脑子里回荡着蜂鸣声。 李萍贤瞧见她的反应,立马吐掉嘴里的紫薯干,双手撑着床边挪到林知远身边:怎么样? 哪所学校? 林知远的手指紧紧扣着手机的边缘,她怯于抬头直视李萍贤殷切的眼神,怯于说出那个答案,甚至连与李萍贤的呼吸交混都不敢。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对李萍贤说不。 哪所学校?李萍贤再问了一遍。 林知远无法在这般压抑的环境里喘息,她干脆从床上站起来,快步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缓缓坠落的雨滴。 美院。林知远颤抖着声线。 李萍贤愣了一会儿才继续问:什么美院?妈妈问你被哪所学校录取了。 林知远转过身准备直面李萍贤的怒火:美院,我被美院录取了。直至说出答案时林知远才发觉自己的内心有多虚,长这么大,她从未忤逆过父母,李萍贤也几乎没对她发过火,她不知道这一次她将面对怎样的风暴。 空气突然凝滞。 李萍贤坐在床边琢磨林知远的这番话的玩笑成分,可当她直视着眼前这个让她骄傲了十几年的乖女儿时,她顿时明白,林知远从来不会在这样重要的事情上对她开玩笑。 她瞬间怒不可遏,站起身快步走到林知远身边夺走她的手机。她的呼吸声粗重,鼻孔随着呼吸不断收缩放大,愤怒溢于言表。待看到屏幕上的录取结果,她无力地后退两步,靠在窗檐上双目无神地扫视四周。 李萍贤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被莫名抽离,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像带着刺。她的眼白霎时爬满血丝,她拿着手机狠狠撞着林知远的肩膀,嘶哑着声音质问:你怎么会被美院录取? 我花了八千多给你选的志愿,怎么会被这学校录取?李萍贤又撞了一下,林知远,你说话,你跟妈妈说,这所学校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志愿里? 是系统出错了是不是?李萍贤抓着林知远的手就要往外走,我们去找教育局,让人家把我们的志愿改回来。 妈妈。林知远站在原地,她的眼角浸润着泪花,摇头道,系统没有错,志愿也改不回来了。 最后几分钟我把志愿偷偷改了,现在这个学校是我亲手填上去的。 李萍贤微微歪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嘴唇颤抖,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盯着林知远看了许久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力气说出口。 面对李萍贤的这般模样,深思熟虑如林知远也会有些动摇。对于李萍贤多年的付出,林知远是心中有愧的,她的妈妈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就盼着有朝一日她能一飞冲天,上众人口中的好大学,找一份令人艳羡的工作,过上她所希冀的生活。 但是林知远无法再像以前一样因为他人的希冀而选择将就。 摄影这般的专业对于李萍贤这样传统的家长而言无异于不务正业,不管林知远解释李萍贤都不会同意她修改志愿,林知远只好出此下策,在最后几分钟将自己早已整理好的志愿录入系统。 你!李萍贤指着林知远瞪了许久,那眼神仿佛眼前这个女儿跟她有血海深仇。她指着林知远你了好久,最终摇头拽着林知远的手腕将她拖到书桌前,去把你的资料都整理一下,我们复读一年。 第55章 妈妈!林知远挣脱李萍贤的手掌,我不会复读,那是我亲手填的志愿,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李萍贤一手抚在自己的胸口缓气,指着林知远声泪俱下:知远啊,妈妈还会害你吗?你还小,根本不懂。那专业能吃饱饭吗?有了这顿没下顿的,妈妈辛苦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让你未来有个舒坦的生活吗? 林知远的指甲扣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声线低沉:摄影有什么不好?自打我懂事起我就喜欢它,为什么非要我去读一个我不喜欢的专业? 李萍贤无奈地看向别处:光有喜欢有什么用,喜欢能当饭吃吗? 林知远:空有喜欢确实不行,但我对我的喜欢向来不是没有一丝底气。不管是我选择的专业还是我将来选择的另一半,我都有底气确保我的能力能够支撑这份喜欢。妈妈,哪怕你今天不让我选摄影,未来的某一天我依旧会从事摄影这个行业。既然最终还是要走那条路,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坚定地走下去?人只能活一次,我们这一生能有多少时间、多少机会够我们浪费? 她上前握住李萍贤的双手:你帮我选择的专业确实很体面,但我不会为了所谓的光鲜亮丽的东西而放弃我所热爱的。妈妈,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近的人,我最需要的就是你的支持。就像我是你的女儿,我也会坚定地支持你的选择一样。你羡慕隔壁阿姨自由自在的生活,羡慕她能四处旅游,每次你向我提起的时候我都会鼓励你走出去,因为我觉得人生应该是多彩自由的,如果因为我的存在,因为家庭的束缚让你放弃了你期待的生活,我会觉得愧疚。 妈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能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些年来你在我身上下的功夫不就是为了让我以后能有更好的生活吗,不就是想让我的未来能开开心心自由自在?摄影会给我更好的生活,摄影会让我身心自由。不管多少岁,我都不会后悔我现在都决定。 李萍贤直接上手打着林知远的肩膀:你个没良心的小家伙,我不出去玩是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你那么关键的时候我怎么好意思出去玩? 李萍贤的手指着桌面,重重地敲了两下:你现在就做决定,重新复读还是不要我这个妈妈。 林知远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萍贤。 妈妈! 你快点做决定。李萍贤抱着手坚决道,妈妈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林知远的嘴唇破了个口子,呼吸之间还能闻到丝丝血腥味。她抬头看着李萍贤地侧脸,眼中带着不忍,企盼着李萍贤能收回那句话。 在做决定之前,林知远设想过很多后果,但她没想到李萍贤一点后路都不给。 李萍贤依旧抱着手,连余光都不肯施舍给林知远。 妈妈。林知远缓缓开口。 李萍贤松开紧咬着的嘴唇。 我不能放弃摄影。 闻言,李萍贤恍若被人抽离了支柱那般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林知远立马伸手搀扶。 你别碰我!李萍贤嘶喊着,她精心做的头发因为剧烈的动作而凌乱不堪,几缕碎发不羁地贴在她的眉尾。李萍贤的呼吸急促,胸腔剧烈地上下起伏,她咬着牙指着林知远,好!好!我花了十几年的心血就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既然你不要我这个妈,我干嘛还稀罕你这么个没有心的女儿?李萍贤指着门口,你出去,不要住在我们家。这个房间是留给我的宝贝女儿的,不是你。 妈妈林知远红着眼眶拉着李萍贤的手臂,用眼神哀求。 李萍贤冷着脸甩开林知远:别叫我妈妈,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她率先走出房间,房门摔得轰隆响。 林知远依靠在书桌前,屋外李萍贤已经开始打电话跟丈夫哭诉女儿的任性,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斥责丈夫的不负责,斥责他这么多年都不管教女儿,一年到头一家三口都见不了几面。 林知远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果断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她清楚,当务之急就是尽量让双方都冷静下来,在入学之前,她都不能惹李萍贤生气,她得尽一切可能使自己顺利入学。 等一切都安定下来,她再跟自己的母亲正式道歉。 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李萍贤正坐在沙发上不断抽泣,她瞧见林知远拉着行李箱走出来,心中的怒火再度燃起,她大步走上前,夺走林知远手中的行李箱就把她往外推,你生下来的时候是光溜溜的一个人,既然你要走,我买的东西你一样都不许带走! 沈确再度见到林知远的时候,许可正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林知远瞧见沈确的身影,嘴角不住地往下瘪,站起身,双眼含泪颤悠悠地走向沈确投入她的怀抱。 许可的手腕一转,恨恨地将手中的餐巾纸扔进垃圾桶:得,还是得看人。我哄了这么久,一看你来了就又开始掉小珍珠了。 沈确搂着林知远,脸颊贴着她颈侧的肌肤:没事,你有我们呢,不哭,大家陪在你身边。 林知远松开怀抱,眼尾的泪珠摇摇欲坠,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我不是难过,我只是觉得,我总算是勇敢了一回。但是我被心仪的学校录取,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相反,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我妈妈。 沈确,勇敢的代价超乎我的想象。 沈确轻柔地抹去林知远的眼泪,捧着她的脸颊安慰:勇敢的人都值得嘉奖。阿姨那么爱你,肯定是想尽可能选择最好的专业。但是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到最后,你这个看似任性的决定反而是最好的,等阿姨冷静了,她会想清楚的。 就是。许可走上前,我要是能考出你这样的分数,不管我选什么样的专业,我妈都要大摆三天的宴席。 林知远,不要给自己太多负担,你已经很好了,等阿姨冷静了你再和她好好聊聊。 沈确:听许可说你被你妈妈赶出来了? 林知远点头,片刻之后又摇头:我妈说的是气话,我是主动出来的。我们俩现在都在气头上,我要是还在家里,保不齐我跟我妈又要吵。 她啊!许可指着林知远,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就来投奔我,问就是她妈让她净身出户。 她摸着下巴纳闷:你们俩都在一起了,林知远,你咋不去沈确家呢? 片刻,她反应过来,对着两人笑得暧昧:哦,我知道了,两个刚在一起的小情侣确实不能住在一起。要是你们一个没忍住,亲亲抱抱被爸妈看见,那你们两个人都要无家可归了。 她转头对着房间扫视一眼:我家比较小,要是再加一个人确实有些挤。 沈确、林知远: 沈确:你需要什么东西,我帮你出去买。 许可:没事,反正我和林知远差不多身材,除了贴身衣物,别的我家都管够。 林知远瞥了眼沈确迅速补充:没有的我也可以自己买,我自己有钱,点个外卖就行。 她拉着沈确回到沙发上坐下: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情,还没来得及问你的录取结果呢。 沈确直接拿出手机递给林知远:临城理工大学,法学,我的第一志愿。我来的路上查过了,和你的学校有将近五十公里,坐地铁差不多要两个多小时。 林知远吐吐舌头:好远,那我们只有周末才能见一面。 许可拍着两人的膝盖吸引注意力:这就叫远了?我离你们几百公里呢!林知远,你这叫重色亲友。 什么嘛!林知远干脆缩到沈确怀里,沈确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吗? 乖!林知远伸手捏捏许可的脸颊,等放假了我和沈确一起来你的学校看你。 许可低着头甩了个眼刀:姐们,有没有可能你们放假的时候我也放假了? 沈确干脆将许可也揽到怀里:我们回家一起聚也是一样,我们是毕业了,又不是永别了。 三个人窝在一起你打我我打你,闹得累了,倒也忘却了不少难过的事情。 恰巧许可的妈妈从菜场回来,从厨房洗了两盘水果招呼着两人,提着许可的衣领一起到厨房准备晚饭。 林知远牵着沈确来到许可为她准备的客房。许可的家是前两年刚买的小型别墅,一共三层,许可的房间和客房都在三楼,楼梯盘旋向上,家具都是属于中古风格,配上暖黄色的灯光,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 第56章 你这两天都在兼职吗?林知远打开房门,拉着沈确在床边坐下。来得匆忙,客房里还没来得及铺上床单,只是一张光秃秃的床垫。 嗯。我跟老板说了我要做两个月,所以她给我的时薪加了五块钱,这两天生意挺好的,我也经常加班,感觉月底可以拿好多钱。沈确笑,她听说我要请假,还以为是我要和同学出来庆祝,特别爽快地答应了,还问我要不要带点炸鸡给你们尝尝,但我走得着急,就没要。 她真的很好,我跟她非亲非故的,我考得好她比我还高兴,还说要奖我五百块钱。 好不容易放假,干嘛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林知远心疼地抚摸沈确指腹的烫痕,你存了那么多钱,能不能让自己喘口气? 沈确轻舒一口气回握林知远的手指:毕竟我们是要离家上大学,多存些钱,万一上学期间遇到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也不至于手足无措。 一听这话,林知远捏着沈确的鼻子问:你是不是真的打算用你赚的钱供我上大学?见那人没有反对,林知远就当是她默认了。 以后不要偷偷做这些计划了好不好?林知远握着沈确的手郑重道,先不说我妈说的那些是不是气话,就算我爸妈不会给我付学费,我靠自己也能上学。这么多年我的压岁钱都一直存着,可多了呢,付我的学费绰绰有余。 沈确,我的每个决定都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沈确体贴一笑,她瞅着林知远分外认真的神情,在心里纠结片刻,学着林知远的模样捏着她的鼻尖:多赚点钱有什么不好?不是说好的远走高飞吗?有了钱我们想去哪就去哪,无拘无束的,那该多快乐啊。 她的指尖绕着林知远的眼圈打转:我猜你哭了很久吧?她揉着林知远的眼尾,洗过脸了吗?泪水黏在脸上的滋味应该不好受。 没有。林知远说得夸张,我见到许可就大哭了一场,见到你之后又哭了一阵,还没来得及洗。 沈确就料到林知远会是这个回答,她起身拉着林知远寻找卫生间,侧着身子在门口寻找卫生间的灯的开关,推着林知远的肩膀:那你进去洗一下,洗了能清爽许多。 林知远勾着沈确的小指来回晃动,糯糯道:你帮我擦擦。 沈确头一次听到林知远对自己这般撒娇,那短短几个字仿若一根柔软的羽毛撩着沈确的耳尖,她的心因为林知远的一言一行软到不行。林知远的的指甲不时擦过她的掌心,晃动中有风穿过指缝,连带着心脏也是痒痒的。她强行压下嘴角的笑容,却不防爱意从眼里溢出。 好,我帮你擦擦。沈确拉着林知远走进卫生间,微微打开水龙头流出细小的水流。她抽出一张纸巾,用水沾湿,动作轻柔地擦拭着林知远的脸颊。 纸巾贴上皮肤带来一瞬的冰凉,林知远垂眸,不时偷偷地抬眼瞥上那人一眼再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看向别处 你干嘛?沈确无奈笑着,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擦干水渍,跟个小偷一样。 林知远一惊,问:你发现了? 沈确点头:发现了,你特别明显。 林知远:我怎么了? 沈确将洗手台上的纸巾揉成一个纸球扔进垃圾桶:显而易见,你在偷看我。 只要我的眼睛没有瞎。 有这么明显吗? 沈确点头:特别明显,就像站在讲台前看学生做小动作一样明显。 林知远撇嘴略有不满,不过转瞬她便安慰好自己,仰头盯着沈确故作神秘:其实还有一件事也特别明显,你能看出来吗? 沈确挑眉:什么? 林知远特意看了眼门口,确认没人经过才拉着沈确的手指踮起脚尖,鼻尖蹭着沈确故意放慢语调:你不是说我的心思很明显吗?为什么这一次没有猜到? 沈确猜到了大概,她盯着林知远近在咫尺的双眸,林知远呼出的鼻息与她相互交缠,就好像她们彼此一般。 什么?沈确哑着嗓子明知故问。 林知远本就不打算吊着那人,她仰着下巴轻触那人的嘴唇,贴着她回复:我特别特别想亲你,看不出来吗? 沈确的身子靠在洗手台前,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她们相贴的双唇上,无法分出心神回复。被林知远蹭过的肌肤像被灼烧了一般,每个毛孔都散发着难以忽视的热气。 门口匆匆路过一个身影,瞥见卫生间的身影猛地一个顿步,将腿收了回来。人间的各种情绪在她脸上演示了个变,她低头哎呀一声,探着身子快速拉着门把手埋汰道: 我说你们俩也不知道关门,这还好是我叫你们吃饭,要是我妈上来,不得给她吓得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许可关上玻璃门,弯着两指在玻璃上叩了两下,故作严肃:悠着点哈,别一会儿下楼让我妈看出点猫腻来。 说罢,她快速转身,低着头预备立刻逃离现场,不料一个没注意脚趾撞到拐角的门框,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溢满眼眶,许可痛得坐在地上抱着脚趾翻来覆去: 啊我怎么又磕到了!痛痛痛痛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这篇文的读者会不会有高中生,如果有的话,在选择志愿的时候还是要慎重考虑。因为文中林知远是前世从事过摄影这个行业,并且她一直热爱摄影,所以她才不顾一切选择这个志愿,在现实生活中不要轻易模仿。现在网络很发达,很多信息都可以在网上找到,多方了解之后再选择心仪的专业肯定比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盲选来得好,入错行真的很痛苦,所以一定要慎重、多多了解,祝大家都能从事自己热爱并且有满意的回报的工作。 第 35 章 嗯,拜拜。房间里的空调不时发出扰人的轰鸣声,林知远穿着无袖碎花背心,挂断电话抱着膝盖坐在床头。 在许可家住了将近一个星期林知远便回了家。李萍贤当然没什么意见,经过这段时间她冷静了许多,也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搜索林知远的大学。但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当初说了那么些狠话,她自然是不能让林知远知道这些。 在李萍贤的前半生里她从未了解过摄影这个行业,顶多在拍照时跟摄影师闲聊两句,或是在休闲杂志中看到关于摄影师的人物。在她的印象里,这个行业整天都是在阴暗逼仄的房间里,就连转身都困难,一天下来都可能没几单生意。 她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怎么能过这种日子? 直至林知远被这个专业录取,她才想着好好了解这个行业。复读只是气话,高三这一年林知远是怎么过来的李萍贤都看在眼里,她才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再遭一趟罪。 她每天都带着她的无框眼镜对着电脑查询学校的信息,几次下来,也安心了许多。起码这所美院在全国范围内还比较知名,历史悠久,师资力量也不错,虽然这么高的分数没进所谓的大学有些可惜,但女儿喜欢就由她去吧。 况且现在的就业形势严峻,先前给林知远选的财会金融好像并不像以前那么吃香。 刚才的那一通电话来自于林知远的父亲。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气,上来就指责林知远背叛了父母,将自己的人生大事当作儿戏。听林知远回答得敷衍,他逐渐软了语调,劝林知远考虑复读一年,再来一年她也能考出这样的好成绩。 他出门在外打拼这么多年,也算小有成就,若林知远往后能读个管理类的专业,毕业后刚好可以帮他打理生意。 林知远挂断电话转而拨给沈确。关于她父亲的要求,林知远自然是不会妥协,这么多年他对她不闻不问,如今李萍贤都没有意见,他倒是过来插一脚找存在感。 理他个鬼。 沈确的工作特别忙碌,她们只有在晚上才能短暂地通一个电话,互相说着白天发生的趣事,最后欲语还休地道一句我想你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对着手机告别。 喂?林知远。手机里传来沈确的声音,其间夹杂着石子与地面的碰撞声,还有几阵车流声。 林知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问:你还没回家吗? 沈确慢悠悠地走在路边:在路上了,今天生意太好,打烊得晚。 老板看我今天下班得太晚,特许我明天吃过午饭再去上班。沈确踢着脚下的石子,兴奋道,林知远,我明天可以睡懒觉了。 林知远跟着笑了两声。 那你回去早点睡,别刷手机了,往后不要那么晚下班,你一个人回家还是很不安全的。 第57章 没事。沈确扭头看着一旁宽敞的大马路,我都走在马路边,到处就是监控,安全得很嘞! 林知远:就是因为你走在马路边我才担心。这个点车辆少,大家很容易放松警惕,万一遇到疲劳驾驶、酒驾醉驾的怎么办? 好啦知道啦!我妈都没你担心我。沈确走到自家的院子,她看了眼时间,没有拐进去,反而继续往前晃悠,你这话说的,搞得你好像开过车似的,那么了解。 反正我也就只剩几天了,老板对我那么好,我就想多帮她干点活。沈确倚靠在路灯下不断活动四肢,免得被蚊虫叮咬,不过话说回来,你有去考驾照吗? 林知远翻了个身,以更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没有,我打算入学了再报名,说不定还会有学生优惠。 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考? 沈确:我也打算入学了考。我有查过,我们那边的几个驾校都在我们学校招生,量大优惠,比我们这便宜多了。 林知远嗯了一声,再度抬眼看了一眼挂钟,问:你还没到家吗? 沈确直起身,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家:快到了。 那么远。林知远撇撇嘴,快回去洗漱吧。 我先挂了。 沈确缓步回家,她叉着腰笑问:还有别的事吗? 林知远反问: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 沈确低头沉思许久,有些羞赧:没有了,但是我挺想再听听你的声音的。 林知远下意识嘁了一声,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手指勾画着枕头上的花纹拉长语调:哦想再听听我的声音啊? 沈确咬着嘴唇点头:嗯。 她觉得这样贸然承认有些羞人,欲盖弥彰地加了句:其实你的声音挺好听的,每次听你说话我的心情都会莫名愉快。 林知远被电话那头的人哄得一愣一愣的,她的双脚无意识地拍打着被子,嘴角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下去,她轻咳一声,问:你明天打算什么时候起? 沈确看了眼时间:九点吧,饭点的时候还是很忙的,我得赶过去帮衬一下。 那林知远干脆把脸埋到枕头里,我明天喊你起床怎么样? 沈确:怎么喊? 林知远:还能怎么喊嘛~我给你打电话喊你起床,怎么样? 沈确痴痴地笑着:好,我等你电话。 饭点过后,炸鸡店才稍稍清净下来,徐梦舟擦拭着桌子,无意间瞥见沈确对着天花板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打哈欠的姿势格外特别,眯着个眼,双手微微张开,像是要起飞似的,脑袋对着天花板打了一个极其标准圆润的哈欠。徐梦舟总觉得这姿势像是她在动物世界看到的某种动物,但她回忆了许久,没有一点印象。她收起抹布,洗净后挂在墙壁上,确认没有顾客上门才摘掉口罩凑近:你今天没有睡懒觉吗?怎么哈欠连连的,一个中午我看你打了十几个了。 沈确摆手,擦掉眼角的泪花,但一个没忍住,又对着天花板打了一个。 徐梦舟看着她笑。 我就是没睡好,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又好像没睡。沈确揉着自己的肩膀,一觉醒来感觉自己腰酸背痛的。 徐梦舟重新戴上口罩,准备给自己做一个汉堡。她们有员工餐,老板看她们是学生,干脆连种类也不限,喜欢的就都拿点,反正两个女孩能吃多少? 你昨晚加班到那么晚都没睡好啊?徐梦舟拿出两个汉堡胚,我自打做这份兼职以后睡眠质量就特别好,沾上枕头就睡。你要吃薯条吗? 沈确摆手,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下:不了,我吃过午饭了。她盯着桌面思索片刻继续开口,我一个晚上都在等林知远的电话,就连梦里都在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没有睡好。 林知远?徐梦舟打了一杯可乐坐在沈确的对面,等她什么电话? 片刻,她又觉得这样问有些不礼貌,补了一句: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回答的话你可以拒绝,我就是随口一问。 沈确摆摆手示意无碍,她的眼皮低垂,靠着墙壁有些许羞涩,先前的困意一扫而光,她观察着徐梦舟的表情,努力自然道:昨晚她说会打电话叫我起床,我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甚至在她打电话过来前我就自然醒了,但我还是逼着自己假寐过去。一晚上下来,我几乎没有深度睡眠。 徐梦舟盯着沈确瞅了好久,确认这话是从沈确嘴里说出来的。毕竟在她看来,沈确不像是会这么在意这些东西的女生。许久,她低头喝了一口可乐,气泡的刺激与冰块的凉意使她忍不住眯了眼。 哦,这么听确实像是小情侣能干出来的事。我猜林知远可能也没睡好,要不你去问问? 沈确斜觑了一眼,却仍忍不住靠在墙壁上傻乐。 她根本不用费心去问。 一大早她们在电话里就一同打了好几个哈欠。 沈确的视线上移,远眺着门外的街景,内心的雀跃驱散了午后的困意。她在心里计算着暑假过后的存款,憧憬着入学后的生活。 马上,就可以跟林知远远走高飞了。虽然这个人先前不在她以往的计划里,但是与喜欢的人同行,好像更令人向往。 在这个暑假,林知远很少见到沈确。当沈确结束兼职的时候,两人也即将开学,准备开学的东西也花了许多精力。 李萍贤逐渐接受了林知远的专业,甚至引以为傲,每每有人问起,她总会仰着下巴,主动掏出手机翻出她早已准备好的截图,向众人炫耀女儿的学校有多么优秀,话毕,又满不在意地摆手,谦虚道:哎呀,还好啦,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那就让她去读喽!说不定往后成为大摄影师还能给我们拍照呢! 两人开学的时间不同,林知远早了两天,跟着李萍贤大包小包地来到梦寐以求的校园。天下的妈妈仿佛都是那个样子,生怕在学校里买不到东西,什么都要从家里买了带过去,又累赘又狼狈,偏偏李萍贤还乐此不疲,看着两人搬上来的几箱物资对林知远炫耀:你看,还好妈妈提前买了,不然咱们还要在小卖部排队,连空调都没得吹。 同寝室一共有三个专业,除去林知远的摄影,还有陶瓷艺术和服装设计,都是一群特别开朗热情的女孩,李萍贤特地买了一些水果招呼几个女孩打好关系,又在附近住了两天了解学校的情况,这才泪眼婆娑地离开。 你能行吗?林知远拿着刚领的军训服,走在回寝室的路上。阳光热烈,临城不像家里那般有海风的吹拂,这儿比家里要热些,却没有一丝风,就好像被闷在罐子里蒸桑拿一般,汗都闷不出来。 她本想问沈确她一个人能行吗?转念一想,一个人这一形容词太过敏感,孤身一人去陌生的城市上学本就让人脆弱,若是还提及这些伤心事,林知远就是半夜回想起来也要扇自己两个巴掌。 要不我来你学校和你一起?林知远看着身旁路过的同学,找了个花坛,站在那低头踢着地上的落叶,其实这么久没见我还挺想你的,要不我来你学校见你一面吧? 不用~沈确正坐在高铁上,她捂着嘴对着车窗回复。听着林知远的倾诉,她本想回得正常一些,奈何她如何掩饰,言语间的宠溺还是溢满了空气,你过两天就要军训了,还是好好修整调整状态吧。 林知远的脚一顿:你怎么知道我要军训了? 笨。沈确笑道,你们的军训安排都在你们新生群的公告里呢,我老早就看到了。她拿开手机,给林知远发了张截图,你们学校靠山,蚊虫应该会很多,我给你买了一些蚊虫药水,还有一些军训可能会用到的,你有空了去拿一下。 林知远掸了一下花坛边的落叶,干脆坐在军训服的包装纸上:你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跟我说。 沈确:你出发那天买的,我担心买太早了你的快递会被堆在里面,到时候不好找,我掐着时间买的,上午刚到。 那你呢?你也快军训了,你不会没给自己买吧?林知远拔高音量。 买了~沈确无奈笑着,她看了眼身旁的乘客,轻咳一声努力保持正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和林知远确定关系之后,林知远的每一句话听着都是那般可爱,让人忍不住放软语调回复她。 第58章 我买了两份,你有的我也有,不用担心。 沈确。林知远看着人来人往的便利店,心情有些低落,我不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是吧? 沈确端正了姿势:不是,你怎么这么想? 林知远:我就是觉得,我做的永远没有你那么好。你会默默给我做很多事情,但我连军训这点小事都没有想到。 我其实很怕你感受不到我的爱意。 怕什么?沈确微微皱眉,没等林知远解释,自己便率先开口,我只是习惯性地多想一点,这样你过得舒服一些,我也能安心一些。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比这些东西,我想对你好,我就直接行动了。同样的,你对我的好,我也一直知道。 林知远,你是一个很好的女朋友。 邻座的女孩看了沈确一眼,双眼放光,低着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地打字。 林知远舒了一口气,站起身拍拍屁股,拿起军训服准备离开。 好像见到你。林知远的声音有些委屈,我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 今晚我可以和你视频吗?她鲜少与沈确视频,每每提议都会被沈确拒绝。沈确是一个自卑的女孩子,她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看,不够出众,不够优秀。她很少跟人视频,因为总觉得自己不够上相。她也很少跟人对视,因为总觉得自己没有底气。 果不其然,沈确拒绝得很干脆:晚上回去我估计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空视频。嗯其实等我们忙完,我们可以见一面,反正我们离市中心的距离都差不多,周末可以去那里吃饭。 林知远没有强求,她站在寝室门口说了一大段没有营养的闲话,说到手机电量不足才舍得挂断。 她看着怀里的军训服,深吸一口气不断安慰自己。 再忍忍吧,最多两个星期就可以见面了。 新开学的日子总是忙碌,林知远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但就是没有喘气的机会,东奔西走,到处打交道。可回头看看,好像也没忙出个什么名堂来。 寝室里一共有六个女生,除去和自己一个专业的魏冉,金曦和陈煊艺属于服装设计,张璟瑜和童晔属于陶瓷艺术,三个专业平均分配,不得不说学校领导还是挺贴心的。 诶!问你们一个问题。洗漱完毕,大家大多在自己的桌子前捣鼓自己的事情,不时说几句闲话。陈煊艺敷着面膜随口一问,你们都是单身吗?我先说,我是单身。 金曦正追着综艺,她干脆摘下一只耳机回答:单身呐,母胎solo。 魏冉举着手:加一。 张璟瑜也补了一句:还有我还有我。 童晔先前没忍住,又吃了一口干脆面,此时她举着沾着泡沫的牙刷加入大家的行列:and me! 大家咧着牙齿,嬉笑着将她推回卫生间。 大家的视线齐聚在林知远身上,林知远退出和沈确的聊天窗口,羞怯地举手:不好意思,我不是。 四人立马围在林知远身边,如狼似虎般地嗅着她周围的空气。 你有男朋友咋不早说?认识两个星期了一点动静都没有,电话也不打,视频也不开。魏冉的手掌横在林知远的脖子上。 林知远小声地补充:不是男朋友,其实是女朋友。 四人倒吸一口气,愈加凑近:女朋友!哇,是百合! 童晔擦着嘴巴走出来:什么百合?哪有百合? 林知远被大家盯得不好意思,她蜷缩着双脚,一个劲地往里面靠。 张璟瑜拉着童晔过来对她补充:我们寝室除了林知远都是单身,而且还是女朋友 童晔瞪大眼睛,倒吸着气惊呼道:女朋友?啥样啊,快给我们瞧瞧! 五人齐齐推搡着林知远:快看看,是姐姐吗?好看吗? 林知远被她们推得松了马尾,额角垂散着几缕碎发,她放下腿,拿出手机羞赧解释:也不算姐姐,她就比我大四个月,不过平时她确实很照顾我,先前军训的蚊虫药水就是她给我买的。 她翻出之前许可抓拍的合照:我跟她的合照不多,就这样了,别的不给你们看了。 魏冉戳着林知远的肩膀揶揄:都是姐妹你还给我们藏着。 大家拿着林知远的手机一一传阅。 真好看啊,拍得好有氛围感。金曦问,她是你的高中同学吗? 林知远点头:我们高一高二高三都在一起。 张璟瑜眉头一挑,凑近问:早恋呐! 不是~林知远无奈笑道,不算早恋,算暗恋吧,我直到毕业了才鼓起勇气跟她告白,然后就在一起了,在那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金曦:你告白了她就答应了? 林知远点点头,眉宇之间还带着些许傲娇:答应了,毕竟她也在暗恋我,但是怕影响学业和我们之间的友谊,就一直忍着没说。 如果我没有主动的话,她应该能憋死。 金曦捧着林知远的手机抱着童晔呜呜感叹:呜呜呜,好好磕,双向奔赴的暗恋。 张璟瑜接过手机问: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喜欢她的呢?一见钟情? 林知远抿着嘴努力回忆上一世的心境,良久,她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着手机里的那人柔情似水:不算是,我跟她应该算是日久生情。 魏冉干脆搬来自己的椅子在一旁坐下:那你是什么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她呢? 几人见状,纷纷搬来自己的椅子。 童晔被圈在里面,她干脆坐在魏冉和张璟瑜的大腿上,一脸期待地看着林知远。 林知远被几人的架势逗笑,她摇头,对着沈确的侧脸目光缱绻:其实我也不记得具体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每天早上一进教室就会下意识地往她的位置看去,在众人大笑的时候我的视线会第一时间锁定她,在人群中总是会第一时间看到她,捕捉到她的声音。会忍不住关心她的所有事情,想到她的时候会莫名开心,会因为想见到她而期待上学,每周五也会因为要和她分别而落寞。 解不出题的时候会下意识在草稿上写她的名字,收作业的时候会特意和她的作业本放在一起,也会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做些至今看来都有些笨的傻事。 回忆起当初的情愫,林知远的脸上再度浮现甜蜜的笑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我的生命里都是她。 作者有话说: 五人组用力一闻:啊,是百合的芬芳~ 第 36 章 知知,一大早就起来化妆去干什么呢?张璟瑜打着哈欠下床,一转身就看见林知远对着镜子涂隔离。 林知远回头,瞧见张璟瑜睡眼惺忪的模样,一手掩着嘴轻声问:我有吵到你们吗? 张璟瑜摇头,她穿上拖鞋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没有,昨晚喝了太多水我憋醒的,没注意到你什么声响。 魏冉在床上幽幽附和:我也醒了,但是好不容易没课,我不想起。 知知,你要去见你的女朋友吗?魏冉掀开床帘,包住自己的脖子只露出一颗脑袋,今天好像可热了嘞,你记得多涂点防晒。 知道了。林知远轻声回复,今天她们学校开运动会,正好我也没课,就去看她一眼。 那么久没见,我都快想死她了。 咦~~~魏冉咧着嘴笑得张狂,知知,没想到你是这么奔放的女人。 咦~童晔也探出脑袋,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姑娘犯了相思病。她看了眼认真化妆的林知远,哦~是我们家知知啊! 林知远握着镜子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把大家都吵醒了吗? 没金曦也从床上探出头来,我早就醒了,生物钟没办法。 林知远放心地点头,她看着镜子里的妆容,眯着眼对着自己喷了两下定妆喷雾,仰头询问几位室友:你们说我今天涂什么色号的口红比较好? 她穿着宽松的蓝色棉麻无袖挂脖连衣裙,搭配一双黑色的皮质凉鞋,对着镜子比对了许久都没找到心仪的色号。 用我的用我的。魏冉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飞速爬下来,从自己的化妆包里拿出自己的口红,我刚买的,喜欢得不得了,搭配你的衣服肯定好看。 第59章 金曦也慢悠悠地下来:我也有几支应该挺适合你的,知知,要是不满意你也试试我的。 林知远没有拒绝,她用棉签抹了一些涂在嘴唇上,对着镜子涂抹均匀,问:怎么样? 金曦仔细打量着,干脆收起手中的口红:很适合你,我觉得我这几支都派不上用场了,下次需要的时候我再给你看看。 真的吗?林知远将镜子拿远一些,上大学前她很少化妆,手里的几样化妆品还是入学后跟着室友一起买的,过去这么多年,她不清楚什么样的妆容适合大学生,只是跟着网上的美妆博主粗略学了几次,这个妆会不会太重了? 不会。魏冉拿走她的镜子,你现在的妆很贴合自己,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你化妆了。对自己有点信心,出了这个寝室的大门,你就是全天下最美的姑娘。 林知远笑。 沈确的大学有好几个校区,她所在的校区恰好在临城郊区的边缘。林知远换了好几趟地铁,时刻注意着到站提醒,生怕自己不小心坐过了站。她不时观察着玻璃中的自己,反复打量着,却怎么瞧都不是特别满意。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在意这些,在手机里换上一首轻快的歌曲,看着地图上两人的距离不断缩短,轻笑一声,脚尖不时击打着地面,跟着耳机里的歌曲律动着。 八点不到上的地铁,临近中午林知远才抵达沈确的学校。她站在大门口环顾四周也没瞧见沈确的身影,正准备给那人发个消息,耳边却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 林知远~ 那人的发丝挠着林知远的耳廓,熟悉的声音使得林知远的心尖一颤。现实的声音与手机里的语音果然有所不同,短短三个字,就能让林知远的血液迅速活络起来。 林知远立马转身,一抹蓝色出其不意地进入她的视线。那人剪短了头发,染了蔚蓝的发色,发尾打薄,留着几缕绿色的挑染。她的鼻梁架上一副无框眼镜,穿着茉莉刺绣收腰v字长裙,弯着腰背着手站在自己的身后。 见林知远转过身来,沈确站直身体,脸上带着羞赧而又欣喜的笑容问: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我很奇怪吗? 林知远回过神,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爱人:不是,就是你一下子变了那么多,我还没缓过神来。 感觉眼前一亮。 沈确抓着自己的头发,她也还没适应自己的发色,总觉得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她往前一步,接过林知远手中的遮阳伞:会很奇怪吗? 林知远摇头:不会,很特别,也很好看。尤其是她上下扫了一眼,你这一身的搭配看起来很协调。 怎么办?怎么感觉上了大学,我的女朋友更加引人注目了,危机感一下子就来了。 沈确笑着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换发型? 沈确抬手指着远处坐轮椅的女孩:那是我的室友,之前我们寝室出去聚餐的时候恰好路过一家理发店,那里刚好在做活动,我坐在那被理发师一顿忽悠,出来就成那样了。 她笑道:不过我的室友们都好会砍价,直接对半砍,我们几个人合起来还挺划算的,甚至还有一种赚到钱的错觉。 我本来想早些跟你说,但我的室友们都说见面了再让你知道反而更惊喜。 所以我一直忍到现在。 真是一场豪赌啊。林知远看着沈确的侧脸感叹。沈确的头型特别完美,脸型小巧,搭配这样慵懒随和的中长发,再配上眼前的无框眼镜,书中所说的文艺知识分子的感觉瞬间就来了。 临城的理发店是出了名的手艺差,甚至上了新闻是全国闻名的程度。能剪出沈确这样的发型实在是不容易。 但好在你们赌赢了。 不远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已经在对她们招手,林知远拉着沈确快步走过去,伸手道:你好,我叫林知远,是沈确的 女朋友。宋子旭对着两人眨眼,我知道,沈确老早就跟我们炫耀她的女朋友会来学校看她。 她装作不堪其扰的模样揉揉太阳穴:这人整天在寝室里吹自己的女朋友怎么怎么好看,我们还以为是她夸张,今天见到本人我才知道,不是沈确夸张,是她谦虚了。 林知远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踢了沈确一脚。 沈确轻哼一声,将手中的遮阳伞递给林知远,推着宋子旭前行:真人确实很好看呐,她高中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追她的。 宋子旭笑问:那怎么被你追到了? 沈确哼哼两声:可能是看我可怜吧。沈确眨巴着眼睛,我那么可怜,她要是不来心疼我一下,那我真的是太惨了。 林知远听言,连忙追上去解释:才不是,别听她瞎说,明明是我追的她。 宋子旭坐在轮椅上揉着眼角笑:我知道,沈确就是这样,嘴里没几句真话,我们跟她讲事情她都是已读乱回的。 癫癫的,精神状态良好。 被批判的那人推着轮椅摇头晃脑地哼着歌,宋子旭与林知远对视一眼,默契地扭头偷笑,不忍揭穿那人五音不全的事实。 你中午想吃什么?走到食堂门口,沈确回头问,我们这的外卖没什么好吃的,二楼的话有些小炒,味道还可以,要不我们去二楼看看? 林知远点头:我都行,你比较熟悉你来决定。 三人绕到食堂的另一边找了个电梯来到二楼,看着眼前各色的招牌犹豫不决。路过的学生瞧见宋子旭的轮椅纷纷主动让道,只是好奇心与同情心让她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没别的了,要不就这家?沈确指着头顶的妈妈厨房,林知远吃不了辣,这家比较清淡,你们有什么忌口或者想吃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自己点了,今天我请客。 宋子旭:好,既然你请客,那这边的每一道菜都来一样尝尝。 林知远嗤笑一声。 沈确干脆狠狠地拍了一下宋子旭的肩膀。 菜品都需要现炒,沈确干脆推着宋子旭寻找座位。位子很难找,食堂大多数是固定座位,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处空置的小包厢。 听说你是学摄影的?待沈确走后,宋子旭主动挑起话题。 林知远:嗯,我从小就喜欢摄影,但这个在我爸妈眼里不是个好专业,当初经历了好多事情才读成的。 宋子旭沉思道:六百四十多分读摄影,换做我妈她估计也是不愿意的。 林知远: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到底跟你们说了多少啊? 也不多。宋子旭回头看了眼等菜的沈确,她说她本来上不了这所大学,因为你帮她补习了两年才勉强擦线来到这。 说了一些你们高中的事情,也说了你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林知远抬眸看了眼那人的背影,抱怨道:怎么这些话她从来都不跟我说的? 宋子旭笑:当面说给当事人听总会害羞的嘛,我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们的过去,跟我们讲总会轻松一点。 而且我觉得像沈确这样的人,不太会轻易把爱说出口,她只会默默付出通过行动表达自己的爱意。 林知远对此深感认同:对,她是这样的人。像她这样的人在工作和处世上容易吃亏。 嗯,太实诚了。宋子旭看着端在餐盘不断走近的沈确,虽然相处不多,但是我能感受到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我更希望她能对自己好一些。 吃过午饭,三人绕着学校逛了一圈,因为运动会的缘故,哪怕是午后整个校园依旧热闹非凡,操场上不时传来发令枪的枪响,沈确拧开瓶盖递给林知远,询问二人的意见:要不去操场逛逛? 眼下天上有大片的云朵,太阳被云朵遮挡,散去不少热意,三人已经将校园逛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好玩。 总不能拉着人去图书馆吹空调吧? 林知远并没有异议,她来这并不是要沈确带着自己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只要能够见面,听听她的声音,一切就都值得了。 下午的运动会即将开始,几个运动员还在操场上训练,志愿者戴着帽子准备比赛事宜,瞧见不合时宜的三人,众人放慢手中的动作,齐齐望过去。 宋子旭并没有理会他人的目光,她坐在轮椅上,听着发令枪的声音,闭眼闻着阳光照耀塑胶跑道的味道。她活了十几年,从未在运动会的时候来过操场。 第60章 旁人总小心翼翼地避免运动之类的话题,总会在运动会的时候将她支开,不曾想,她们眼中的怜悯对她来说是最大的伤害。 沈确还在后头跟林知远说着寝室的、学校的趣事,宋子旭不时搭上一句,多数时候握着扶手闭眼感受这短暂的时光。 沈确!罗惠怡提着四杯奶茶对着沈确远远招手,快过来,给你们买的。 沈确同样对她招手,对林知远解释道:那是我室友,叫罗惠怡,我先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 她快步跑过去,跟罗惠怡说了几句,提着三杯奶茶兴高采烈地跑过来。 她给我们买了三杯奶茶,喏,薄荷奶绿,你喜欢的口味。沈确率先将薄荷奶绿递给林知远。 啊?这怎么好意思?我得买什么还给她?林知远有些纠结,她没见过罗惠怡,就连她的名字也是几秒钟前才得知的,如今贸然接受他人的好意,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她说奶茶店做活动,买一送一,想着你第一次来我们学校,顺带给我们买了送过来。沈确将吸管插上塞到林知远的手中,你尽管吃就行,我后面请回来就是。 宋子旭也宽慰道:没事,我们寝室的人都很好,不在意这些。都不用沈确特意去请,该蹭的泡面罗惠怡会主动蹭回来的。 沈确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你看,我就说没事。 三人找了个阴凉处席地而坐,沈确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递给林知远:给,擦擦汗。 啊?我的妆有花吗? 沈确干脆拿着湿巾低头耐心地擦着林知远鼻尖的汗珠,轻笑:没有,还是一样好看。 她看了眼手中的湿巾,转手向林知远示意:看,一点印记都没有,还是漂漂亮亮的。 宋子旭在一旁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什么牌子的粉底液,链接甩我一个。 林知远打开手机就将链接分享出去。 远处的起跑线上已经有几个运动员蹲下排练,沈确指着她们回头问:要和她们比一比吗? 林知远下意识摇头:我穿的是凉鞋,肯定跑不过。 沈确:没事,我也穿的凉鞋,我也跑不过,玩的就是一个参与感。她看向一旁的宋子旭,要去和她们比一比吗? 宋子旭的目光炯炯有神,她望向远处的活动筋骨的运动员,重重点头,鼻尖的汗水顺着她的动作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塑胶跑道上。 嗯!去试试。 沈确拉着林知远的手指请求:去试试? 林知远拗不过那人,她看了眼自己脚上的凉鞋,勉强答应:我输了可不许笑我。 沈确嘿嘿笑着:友情赛,我们不分输赢。 众人的视线被徐徐走来的三人所吸引。一个蓝色短发的少女推着一个轮椅,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孩与几个运动员一起站在起跑线上,她们互相对视,又相视而笑,全然没有运动员的紧张与严肃。发令枪响,她们惊叫一声,跟着几位运动员一同撒开腿往前面跑去。红色塑胶跑道上的两抹蓝色的身影勾着人们的视线,她们无拘无束,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穿着不合时宜的鞋子与衣服往终点冲去。 宋子旭坐在轮椅上,紧闭着双眼感受微风拂过耳畔的触感。她的双手微张,混合着塑胶味道的风夹杂着自己猛烈的呼吸声从自己的指缝中溜走。她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看着脚下不断后退的塑胶跑道喃喃: 原来跑步是这样的。 清风带走她的感叹,没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澎湃。 夜幕降临,沈确牵着林知远往车站走去。遥远的路程成了她们无法忽视的阻碍,哪怕心中有再多不舍,她们也要按捺住就此告别。 今天沈确勾着林知远的手指轻声道,很抱歉,你好不容易来一趟,但我却没能带你去玩好玩的,还一直和我的室友在一起,留给我们两个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沿途的行人稀少,只有几辆疾驰而过的电动车,林知远干脆挽住沈确的手腕,抬头问: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确的语气里满是愧疚:你起了个大早,又换了那么好看的衣服,坐了那么久的地铁来到我这,我却只能带你在学校里逛逛,按理说我应该带你出来玩些好玩的东西。 林知远抬手捏着沈确的鼻尖,左右晃动着,连带着她鼻梁上的眼镜跟着不断晃动:我刚还想说你上了大学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和高中时一样。 沈确,以后不要老是自我反思了,我并没有觉得任何不舒服。我和你约会的目的是为了见到你,而不是别的什么活动,你才是我出来的主要目的,旁的对我来说都不重要。 沈确,你是主体。 沈确拿开林知远的手,揉揉自己发红的鼻尖,牵着林知远继续向前:我就是觉得,你这么辛苦来到这,我却没能好好招待你,总觉得心里有愧。 沈确!林知远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你我之间谈什么招待?又不是一年见几面的亲戚。 转而,她又软了语调,轻声道:我们是彼此的女朋友,只要足够相爱,就没有愧疚一说。 我都知道了,你说我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人,有你这句话,比任何东西都宝贵。 沈确,你很爱我,是吗? 沈确的视线乱瞟,不敢与林知远有片刻的对视,良久,她望着马路上的车流含糊道:嗯。 林知远不愿逼迫沈确,她看着远处的车站,提醒:要到了,你她的余光观察着四周,附近并没什么人,只有昏黄的路灯下几只相互交缠的小虫子,林知远咳了一声,继续问,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吗? 沈确不明所以,她看着林知远期待的双眸: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知远看着沈确迷茫的面孔,在心里暗叹那人的愚笨。 沈确,为什么都是我主动呢? 沈确:嗯? 林知远凑近一步,继续道:为什么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亲吻都是我主动的呢?你不想吗? 沈确的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天性使她无法说出想这个字眼,但对着林知远的双眸,她怎么也无法说出不想二字。 她吞咽了几口口水,晚风吹乱她蔚蓝的头发,她同样凑近一步,透过透明的镜片直视林知远:那你想吗? 林知远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沈确的指尖揉着腿侧的布料。她是个很少主动的人,十几年的习惯使她惯于将主动权交由她人。车站的广播正在播报着发车时令,再过五分钟,林知远的车便要出发。她的脚尖缓缓挪动,脚底与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摩擦声,她不断凑近,在林知远灼灼的目光下尝试人生中的第一次主动。 她能感觉到林知远柔情似水的视线,也能察觉到林知远不断蠕动的咽喉,但她不敢往别处看,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林知远近乎完美的双唇,生怕自己的理智崩溃害得林知远错过最后一班车。 咯啦一声,沈确的眼镜撞在林知远的鼻梁上,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唤回两人的神志。沈确的脑袋还微微歪斜着,鼻尖蹭着林知远的鼻翼,呼出的热气打在脸颊上,湿湿的,痒痒的。 林知远嗤笑一声,笑两人此刻的窘迫,笑那人脸上的呆愣。 沈确保持原来的姿势愣神了好几秒,她咬着下唇缓缓拉开两人的距离,抬手轻抚林知远的鼻梁,轻声道歉。 林知远嗯?了一声,抬眼等待沈确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的鼻尖只有几寸的距离,沈确耷拉着眼皮,单手摘下自己的眼镜,手掌拢着林知远的后腰拉进两人的距离,她的鼻尖不断磨蹭着林知远的鼻翼,磨地林知远心尖痒痒的却迟迟不肯有下一步动作。 沈确~林知远轻喘着,喊道。 身后有汽车驶过,车身带过的风扬起沈确的蓝发,沈确的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林知远的双唇,待听到林知远的又一次轻哼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捏着眼镜的手掌轻柔地捧着林知远的下巴,自下而上地吻住林知远的双唇。 初秋的晚风带走两人猛烈的喘息声,昏黄的灯光的两抹蓝色紧紧相拥,难分彼此。 第 37 章 沈确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每个周末都会往返于市中心。工资月结,一个小时一百二十元,一天辅导三个小时,对于像她们这样的卑微大学生已经是很好的薪资。 第61章 林知远也开始在网上做摄影接单工作,因为上一世近十年的工作经验,她拍的总是会很出片,在一张照片中总能突出重点,甚至还会主动帮客户调整姿势,抓住客户最亮眼的地方。 经过网络媒体的宣传,林知远的账号做得特别成功,粉丝基础大,每周都有排不完的单。 两人的工作地点还算近,每个中午都能聚在一起吃顿午饭,时常沈确补完课她也会悄悄来到林知远取景的地方吓她一吓,帮忙干些打光的活。 这地方好看是好看,但就是蚊子太多了。林知远抬腿向沈确展示她腿上的十几个大包,这地方的蚊子实在是太毒了,要不是当时要给客人拍照,我肯定要蹲下来狠狠抓一把。 都十一月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蚊子。林知远皱眉抱怨道。 林知远的腿上肿了十几个蚊子包,因为过敏,整个小腿都是通红通红的,因为担心留疤,就是再痒,林知远都忍着没抓。 沈确心疼地蹲下身,手指轻抚着林知远的小腿,喃喃道:我下次带点蚊虫药水过来。转而,她笑着仰起头,估计是你太香了,蚊子都只顾着咬你,忘了我的存在。 下次我不光要给你打光,还得分出一丝心神给你驱赶蚊子,林老板,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 林知远笑着提起沈确的鼻子,背着设备挽着沈确的胳膊前行:那我得先欠着,等我工作后才能还你,我现在那点钱都还不够我买设备的。 不过,你要是不介意以物抵薪的话,我倒是可以立马付给你。 哦?沈确轻挑着眉毛,什么东西? 林知远拉着沈确停在原地,趁人不注意在她的脸颊上快速亲吻。 这个,你觉得值不值? 错乱的蓝色短发使得沈确眯了眼,她伸手撩开眼前的碎发,睫毛弯弯:值,我还有种我赚了一把的感觉。 临走前,沈确特地问了林知远室友们的口味,掐着点在林知远到校前给六个人各点了一杯奶茶。 每个发薪日她都有这个习惯,给两边的室友点些吃的,分享自己的喜悦。 来来来,都腾出手来拿自己的奶茶。林知远用脚尖踢开半开着的门,弯着腰小碎步式地将手中的六杯奶茶搁在桌子上。 哇!姐姐又给我们买奶茶了呢!张璟瑜手掌贴着下巴,夹着嗓音喊道。寝室里的几人都和林知远差不多月份,严格来说,确实该喊沈确姐姐。自从沈确给她们带了第一杯奶茶,她们便一直姐姐姐姐地喊她。 话音落下,躺在床上的四人纷纷探出脑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踩着楼梯光速下床。 再这样下去,我长的肉都是姐姐的外卖点的。金曦拿走自己的芋泥啵啵,插上吸管猛吸一口,对着空气眯眼感叹。 谢谢姐姐,姐姐真好!她拉着林知远的胳膊,脸颊贴着手臂的肌肤不断磨蹭。 林知远佯装嫌弃的模样抽开手,点着金曦的脑袋拉开距离:你那么感激自己跟她说去,我叫不出那么肉麻的称呼。 姐姐怎么了嘛~童晔凑上来撞向林知远的肩膀,你们亲亲的时候叫什么?不会就叫名字吧? 林知远:咳 姐姐,你不亲我一下吗?童晔闭着眼睛,噘着嘴矫揉造作地模仿,知知,你要是这么说,哪个会拒绝你? 众人笑成一团。 姐姐到学校了吗?魏冉轻碰林知远的手背,让我们看看姐姐。 张璟瑜也跟着起哄:对啊,让我们看看姐姐,好久没看见姐姐了,怪想她的。她学着林黛玉的说话语气,却只学了几分像,逗得童晔直接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 干嘛~对我的女朋友这么感兴趣?林知远随口道。 张璟瑜直接开嗓:她只是我的姐姐,给我买奶茶的姐姐一位~~ 四人笑得弯腰锤桌。 好啦,给你们看,不过我不知道她回到学校没有。林知远立马点开沈确的视频通话。她不是个小气的人,她也不想将沈确占为己有,如今沈确与自己的室友关系融洽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画面,越多人看好她们的感情,她就越是开心。 沈确很快就接受了邀请,她像是刚回到学校,镜头不断摇晃,对着她的鞋子和地面。 姐姐姐姐,看看你陈煊艺对着手机轻柔喊道。 屏幕里的画面停顿了几秒,像是那人停在原地纠结着接下来的选择。不过片刻,屏幕黑了一瞬,转而出现沈确居高临下的鼻孔。 林知远:这死亡视角。 镜头再度开始摇晃,那人的鼻孔对着镜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渐渐拉远距离,屏幕中出现沈确拘谨的面容。 这样能看见了吗?沈确似乎仍有一些镜头恐惧症,她咬着嘴唇,目光从不看向镜头,飘忽不定地往远处望去。 可以可以。五人对着手机齐齐甜甜地喊道,姐姐好,谢谢姐姐的奶茶~ 沈确愈加拘谨,她伸手摸着鼻尖,对着镜头支支吾吾:不客气,我不知道买什么,觉得还是奶茶最百搭,不过到时候大家长胖了可不要怪我。 怎么会?金曦对着镜头猛嘬一口,长胖是我没管住自己的嘴,跟姐姐没得半毛钱关系。 沈确对着镜头羞赧一笑。 她那边天色有些黑,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恰好给她带来了一层滤镜的效果,林知远拉近手机,对着那人问道:你平时都是用什么护肤品的?怎么看起来这么光滑? 童晔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闻言拉长嗓子:姐姐给个链接~ 沈确的视线挪向远方,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良久,她重新低头,对着林知远的脸蛋一本正经:美静儿童面霜,我妹小时候涂的,我觉得特别滋润。 林知远:你就涂这个? 沈确认真点头:对啊,还挺贵的嘞,几十块钱一小罐,没多久就被我用完了。 童晔听言拢着自己一桌的护肤品扔向垃圾桶:没用的东西,害得我花那么大笔钱还一个劲长痘痘。不过片刻,她又将其一个个地从垃圾桶里捡起来,不,是我没用,是我的皮肤不争气,不怪你。哼呜~ 林知远早已习惯她的这些室友奥斯卡般的演技,她回到座位戴上耳机,喝着沈确点的杨枝甘露问:你寒假回家吗? 沈确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片刻,她恢复了寻常的笑容,手指梳着她的头发朝远方看去:回去吧,反正在学校也没事干,回家了我还能回那个汉堡店兼职。 林知远微微皱眉:你就不能休息一下吗?每个假期都用来兼职,一点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沈确,现在我和你都在赚钱,你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没有~沈确笑着摇头,期间她遇见几个同学,偏头对她们打了几声招呼才继续回复,我就是兼职做习惯了,突然让我停下来我反倒不能适应。而且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自己舒服,还能赚很多钱。 林知远拿她没辙,只好转移话题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对了沈确。她想起来什么,在挂断之前问,我们摄影系有个摄影比赛,我要交一些摄影作品,我选了几张,但是其中有你出境,你会介意吗? 你介意的话我就不交上去了。 沈确抿着嘴,略有些为难,她盯着屏幕沉思良久,松气道:没事,你交吧,反正大家不知道我的名字,要是你能因此获奖,我还能沾光。 -- 大年夜那天,宁月起了个大早,搬来许久未用的水盆刷子,接好水管将家里里里外外地冲洗干净。前些日子她找了个稳定的零工,只要有活干,她们这些职工就能优先派到活。时薪很低,工作时间很长,条件艰苦,但总算是能挣些钱给自己和孩子添点水果。 工作繁忙,直到大年三十那天她才有时间将家里的物什清洗干净,辞旧迎新。 二八那天沈明杰也带着行李回来,几个月没回来,他格外怀念他的那些好友,每天晚上出去与好友喝个酩酊大醉才肯罢休。 一大早宁月给了沈确两笔钱,一笔用来买她需要的蔬菜海鲜,一笔用来给两个女儿买烟花爆竹。今年难得有些存款,宁月的心情也明朗不少,她翻着手里那一叠皱巴巴的纸钞,犹豫一会儿,拇指一转,从里面抽出一张五十元递给沈确。 拿去买些饮料,别去买些垃圾杂牌,吃了对身体不好。 第62章 沈确看着宁月指甲里的泥污,纠结一番还是接下。宁月是个不容他人忤逆的人,哪怕她现在心情再好,一个出其不意的不字都能将宁月的心情反转。 今天是大年夜,开开心心的日子,沈确不想弄糟这难得的安宁。 街道上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大家穿着臃肿的衣物,穿梭在各个摊贩间。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泥土、火药和檀香的气息,街道的拐角摆着几个小摊卖着现写的对联,沈确拉着沈宁的手指,目的明确地在摊贩前停留,按照宁月的吩咐与商贩讨价还价。 除夕的物价自然是要翻涨,一年的最后一天人们也不愿为了几块钱与人多费口舌,匆匆买下需要的蔬菜扔下钱就往家里赶。宁月给的钱远远不够,沈确提着各色的塑料袋,默默打开手机扫码付款。 她虽然痛恨宁月对自己的不公,但渐渐长大,她也懂得宁月的难处。像宁芳这样小学都没有毕业的女人,跨越千里嫁给沈明杰,学习当地的语言,洗衣做饭耕种蔬菜,将两个女儿抚养长大,还要抽空去外头挣些零钱贴补家用。 沈确虽然恨宁月,但她也敬佩她。 如果宁月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如果宁月的脾气能好一些,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要吗?一回神,沈确就看见沈宁站在爆竹摊前愣神。随着年龄的增长,沈宁逐渐内敛,哪怕是再想要的东西她也会顾及家里的情况埋藏在心底。沈确顺着沈宁的视线望过去,上前拿起一个扇形的鞭炮问,要这个是吗? 沈宁盯着她不语。 行,那我们就买这个。沈确说着就要拿塑料袋装起来,还有别的吗? 沈宁看着沈确手心的烟花,扯扯沈确的袖子:不用了,今天出来已经花很多钱了。她一直跟在沈确的身边,沈确今天倒贴了多少钱她最清楚。 没事。沈确手臂一晃躲避沈宁的拉扯,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正手忙脚乱地回应旁的客人,她瞅了一眼,语速飞快:32,收你三十好了。 沈确看着手里那小小的烟花,有一瞬间退缩。她从来没有买过这样的烟花,往年家里买的都是那种巴掌大的用来迎神仙的鞭炮,她不知道这三十块钱可以放多久,她下意识地将价钱跟她的时薪比较。 好贵 她微微低头,沈宁正忙碌地向四周张望。沈确轻笑一声,感动于妹妹贴心的举动。 行,那就来两个,老板,两个五十好了。 老板的头一低,皱着眉盯着沈确,转瞬她便拿着塑料袋垮着嘴角将两个烟花装起来:小姑娘,我是看你年纪小,我又着急回家才卖给你的,平时都不是这个价钱,我是一分都没挣。 沈确眯着眼甜甜地应了声:知道了,谢谢姐姐,下次有需要我还来你这买。 老板的嘴角着这才微微勾起:下次可不是这个价钱了哦。 拿到烟花,沈宁的心情明显明媚了许多,她抱着那两盒扇形的烟花,坐在沈确的后座嘀嘀咕咕:姐姐,我们放的时候记得拍照,我帮你拍,你帮我拍。我之前看我的同学放过,可好看了,那金色的烟火就像喷泉一样从里面喷出来,拍出来肯定好看。 好~沈确蹬着自行车轻笑,但是拍照的时候你记得站远一些,不然衣服烧坏了妈妈会说的。 沈宁不满地嘀咕着:但是站远了拍出来就没那么好看了。 一下车,沈宁就抱着两盒烟花跑邻居那炫耀去了。沈确无奈地看着沈宁雀跃的身影,从车篮里拿出塑料袋,脚步轻快地往家里走去。 你个丑八怪。厨房里传来沈明杰恨恨的骂声。 沈确的脚步一顿,捏近塑料袋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 厨房里传来易拉罐拍击桌面的声音:你个神经病,好好的除夕夜你偏要和我吵架,我看你是活腻了。 宁月一把将菜刀摔到案板上,金属撞击木头的声音让沈确的肩膀颤了颤。 说谁神经病,说谁丑八怪?你不找个镜子看看你自己,我要是好看我能找你过日子?宁月的声音有些撕裂,谁要跟你吵架,好好地让你不要一直喝酒,你二舅不就是喝酒喝死的?你要是想像他一样那你就喝吧你。 沈明杰的手指捏着易拉罐,坐在餐桌前小口地酌着:丑八怪,整个村就你最丑,我出去都嫌丢人!没用的东西,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拿钱。我出去辛辛苦苦挣钱,你在家碗也不洗,地也不拖,每次都是我回来帮你拖。 帮我拖?宁月上前一步,踢着沈明杰的椅子,你再说一遍帮谁拖?这里不是你的家?不是你女儿的家?怎么就帮我拖?你一年到头回来几次,在孩子面前倒是装得好好的,但你别想在我面前装。几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回来装模作样地把碗全洗一遍,把洗衣机油烟机全拆了洗,我都不想揭穿你。你装就装,看你能装多久。 衣服嘛不洗,每次都堆到发臭发霉了带回来让我给你洗。袜子东一只西一只,拿去用了的东西永远不记得放回原处,就是狗我都教会了,你是教到死也教不起。 沈明杰冷哼一声,转移话题:整天疑神疑鬼,这个要害你,那个要害你,要是真要害你,你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像你这样的女人,我看着都羞愧,你怎么不去死? 我疑神疑鬼?到底是你妈疑神疑鬼还是我疑神疑鬼?宁月情绪暴走,转身拿起菜刀对着沈明杰,我只要跟男人说句话你妈就站在门口盯着,家里来个电工维修电路,你妈直接拿着菜刀到我房间里。谁疑神疑鬼?你个畜生东西,你妈是什么人你心里没有数? 邻居的阿姨来这借几根香葱,听见厨房的争吵,她转头轻声问沈确:又吵起来了? 沈确捏着塑料袋无奈苦笑。 没事,我们不用管他们,吵了这么多年了,翻来覆去就那几样。阿姨摸着沈确的脑袋,转而扯着嗓门大喊,宁月,有没有葱,借我两根葱。 她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争锋相对的两人震惊道:拿刀干什么?大年三十的好好说话,孩子在这呢。 宁月看了眼厨房门口沉默的沈确,转身将菜刀放到案板上:孩子在怎么了?我就是要让孩子看看她爹是什么货色。 沈明杰仰头将瓶底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坐在椅子上指着宁月:沈确,爸爸不是故意在你面前说你妈妈坏话,但是你看看你妈妈这个样子,大年三十的拿刀对着我,像话吗? 你还装!宁月指着沈明杰怒目圆睁,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有本事把你刚才的话跟你女儿重复一遍! 你泼妇! 好了!沈确干脆把手里的塑料袋扔在桌子上,都要过年了,能不能安生一些?她拿起桌上空掉的易拉罐狠狠地扔出窗外,惹得屋外的公鸡喔喔乱叫,又把没喝过的啤酒扔进垃圾桶,还有你,能不能别喝酒了?喝酒伤身,你难得回一趟家,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很舒服吗? 沈明杰讪讪一笑:爸爸就这点爱好,平时也没喝酒,这不是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了,高兴,才喝点小酒。 沈确厌恶地盯着沈明杰的笑脸,咬着牙努力平息心中的怒火,良久,她长舒一口气,把垃圾袋一打结,快步走出门扔进垃圾站。 血缘亲情是她身上最沉重的枷锁。她想揭穿沈明杰的真面目,她想当着众人的面唾弃他。但她也清楚,一旦她这般做了,沈明杰一定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以父女亲情绑架她,像一座山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父爱如山 一整个下午宁月都在和沈明杰拌嘴,她看见沈明杰就觉得恶心,远远瞧见他都要说几句话刺一下。沈明杰一改常态,默默承受宁月的辱骂,低头一声不响地清洗家里的厨具。 外面已经有几户人家放起了关门炮,沈确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忙碌的人们出神。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与炒肉的混合味道。 吃饭了。宁月扯着嗓子在楼下大喊,沈确,沈宁,快点下来,别逼我拿着棍子去请你们。 沈宁立马打开房门,扯着嗓子回应:哦来啦她抬头看着无精打采的沈确,快步上前推着她下楼,姐姐,快点,我可不想在一年的最后一天还要挨打。 沈明杰早早地坐在主位,倒好新买的啤酒等着两个女儿,瞧见二人的身影,他热情地招呼坐下,拿起酒瓶询问:沈确,要不要陪爸爸喝一杯? 沈确绕过沈明杰拿起饭碗盛饭,冷冷道:不喝,我怕我早死。 第63章 沈明杰:嗐,别听你妈瞎说,偶尔喝几杯能怎么样? 宁月摆好饭菜跟着落座,她捏着筷子指向沈明杰:好的不教净教些坏东西,别逼我在饭桌上扇你。 沈明杰干笑两声,扭头看向沈宁:你看,你妈妈又要对我家暴了。 沈宁不管不顾,低头夹菜迅速干饭。 沈确,在学校的生活怎么样?沈明杰给沈确夹了一片鱿鱼花,亲切问。 还行,都挺好的。 沈明杰握着酒杯自豪道:还是我女儿好,轻轻松松就考上了大学,以后做个律师风光无限,我出去脸上都跟着有光。他的眼尾蹦出几条皱纹,看这模样,是真的高兴。 女儿有什么用?宁月捧着饭碗阴阳怪气,还不是让你们老沈家绝后了? 诶~沈明杰挥着酒杯皱眉,好好的一顿饭,别提那些不高兴的往事。老一辈懂什么?我就要这两个女儿足够了。 宁月白了他一眼,不想再与沈明杰搭话。 沈确与沈宁两人低着头光速干饭。 沈明杰靠在椅背上双手呈九十度弯曲靠在桌面上吩咐:也不知道你爷爷奶奶今晚吃什么?沈确,你每样都挑一点给你爷爷奶奶送过去。 宁月一听,立刻把筷子摔在桌子上:你敢给那两个老不死送过去试试?我做了一下午的菜,他们碰都不配碰。 哎呀!沈明杰皱眉跺了一下脚,干脆起身自己拿碗,你跟老人计较什么?他们还有几年可以活?吃一年少一年的人了你还这么斤斤计较。 我斤斤计较?宁月推了沈明杰一把,我给我妈送几株自己种的白菜你们都要说三道四的,现在轮到你爸妈你倒是变得大方起来了? 不行。宁月夺过沈明杰手中的盘子,我只要在这,他们就不能碰我买的菜。 无理取闹的女人。沈明杰转身又拿了一个盘子,百善孝为先,我们自己都不好好孝顺自己的父母,你让两个女儿以后怎么想? 你再动一下试试!宁月夺过沈明杰的盘子重重地摔在桌子上,破碎的瓷片四处掉落,隐入饭菜之中,慷他人之慨你倒是很起劲,有本事你自己买菜给他们送过去。 沈确一个转身,护住沈宁的脑袋。 吃好了吗?沈确轻声问。 吃好了,饱了。沈宁回答。 吃好了我们就出去,不掺和她们。 沈宁点头,趁眼前的父母还在争吵,低着脑袋轻声走出去,迈出一步又觉得不甘,转身拿走桌子上的椰子汁快速往楼上走去。 沈宁。沈确叫住沈宁,指着门后的烟花,你不和朋友一起放烟花吗? 沈宁兴致缺缺,她的牙齿咬着吸管闷闷道:改天再放吧,要是今晚放又会让妈妈生气。 沈确点点头,没有强求。 屋外是满天的烟花,出门打工的父母难得回家,用绚烂的烟花向邻居证明自己一年的成果。厨房里传来碗筷摔碎的声音,沈明杰坐在椅子上,无奈地喝着闷酒。邻居的孩子欣喜地燃放着父母买的烟花,嬉笑打闹声充斥着沈确的耳朵。 沈确如痴如醉地看着不远处如喷泉般的火焰,欣赏着不属于她的快乐。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沈确往手心哈了一口冷气,张开僵硬的手指解锁。 是林知远跟别的同学给她发的新年祝福,沈确点开聊天界面,挪动着大拇指一一回复过去。 林知远迅速给她拨了个语音通话,她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沈确,新年快乐。 沈确握着手机,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烟花,她的喉头蠕动两下,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新年快乐,林知远。 林知远并没有察觉到异样,她听着手机里似有若无的爆竹声,问:你在看烟花吗? 嗯。沈确仰着头,她的眼睑承受不住生命之重,轻轻一颤,从中掉落两滴泪珠,我在看烟花。 林知远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孩子们放的小型烟花,低头微微一笑,抱怨:我这边被禁燃烟花,只能看小孩子的那种小鞭炮,一点过年的滋味都没有。真羡慕你呐,听你这声响,肯定很好看吧? 沈确低头吸着冰冷的鼻涕,抬手擦掉脸颊的泪痕跟着笑道:嗯,很好看。 李萍贤从厨房端着两盆水果出来,她路过林知远的房间,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知远,快点出来,春晚马上就要开始了,妈妈洗了你最喜欢的车厘子,来晚了就没有了哦! 林知远捂着手机对外诶了一声,她再度靠在窗边,远眺着黑夜中的那一抹金色火焰,自信地喃喃:沈确,明年会是很好的一年。 沈确的视线挪向门后那两盒被冷落的烟花,抽动着嘴角,抬头仰望着远处不断绽放的七彩烟花。 嗯,明年会是很好的一年。 第 38 章 除夕过后的假期总是飞快,像是被人开了倍速一般让人猝不及防。 沈确的行李很少,简单的二十寸行李箱加一个书包就是她全部的家当。她家离火车站较远,一大早就乘坐最早的一班车前往。 喏。到达候车大厅,林知远早早地给两人占好了位置,她站起来冲沈确招手,沈确还未坐下,她便迫不及待地翻出准备已久的便当盒,我妈给你的。 沈确放好行李,在空中掂了几下,没有着急打开:什么东西? 林知远已经弯下腰去拆自己的行李箱:我妈做的虾和一些糕点,你不是很喜欢我妈烧的饭菜吗,她知道我要和你一起返校就顺带做了点。 你们学校是有微波炉的吧? 有的。沈确点点头,腾空书包的位置小心放好,帮我谢谢阿姨。 林知远:谢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了吗,我妈就是你妈。她掀开行李的内衬,从中提出一个箱子递给沈确,这个也给你。 沈确接过,看着箱子侧面的图案下意识拒绝:这个我不要,太贵了。 没事,我家里还有很多。林知远干脆站起身把箱子绑在沈确的行李把手上,今年过年我爸的同事亲戚送了很多车厘子过来,我都吃上火了。林知远指着自己的嘴角凑近,你看,我的嘴角都是疤,嘴都不敢张太大。 沈确没有过多推辞,她眯眯眼,对着林知远甜甜道: 那你记得帮我谢谢阿姨~ 林知远斜眼瞟向身旁的那人:现在怎么不跟着喊妈妈了? 沈确坐正身子揉着鼻尖:年少不懂事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哼!我就要说。林知远左右晃着脑袋,俏皮道,等哪天我跟我妈视频的时候让你们见见,我妈说了,多你这样一个标致的女儿也是极好的。 沈确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要,我以后都不会接你的视频电话了。 哼~林知远抱着手,你舍得不接吗? 沈确轻哼一声,倒没跟着拌嘴。 要不林知远拿出手机,点开李萍贤的聊天界面,你们现在就视频?我妈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 沈确上来就夺林知远的手机:不要,你快关了。 林知远捏着手机高举过头顶:你求我。 沈确撇着嘴,固执地伸手争夺林知远手中的手机。 争夺过程中,林知远的手指一划,竟真的给李萍贤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沈确心一急,直接上手挠林知远的痒痒。 沈确,别闹!林知远躺在座位上歪七扭八,太痒了,你再闹我要生气了。 沈确不依不挠,手指尽揉着林知远的敏感点:你把视频关了我就不挠了。 林知远高举着手,躺在椅子上面色潮红,她喘着气,刘海因为猛烈的动作杂乱无章地贴在额头上。 两人就隔了一个扶手对视着。 沈确。林知远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求我。 视频请求的铃声响了几声,传来李萍贤疑惑的声音:喂,知远啊,怎么了? 沈确瞟了眼头顶的手机,手指转动,揪着林知远的衣角。她的目光直直盯着林知远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咽下口水,哑着嗓子道:林知远,求求你。 -- 林知远到达会议室的时候,正方一辩已经站起来陈述自己的观点。林知远踮着脚扫视了一眼,企图在人群中寻找沈确室友的身影。 第64章 她跟沈确的室友见过几面,但也只是眼熟的程度,在拥挤的会议中心里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正方一辩已经坐下,轮到了反方的二辩,林知远没有时间纠结,她干脆捏着手机顺着楼梯走下去。 能不能找到沈确的室友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空位。 临城理工的法学每年年初都会举办辩论比赛,不管是哪个年级的都可以参加。沈确和罗惠怡都报了名,今天的这场比赛沈确是反方二辩。 辩题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吗? 林知远,这里。正当林知远为座位感到焦头烂额时,宋子旭转过身对着她挥舞手中的鲜花。 林知远撩了一下头发,快步过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事,还没轮到沈确,还来得及。 沈确正坐在反方的二辩席位上,双手撑着大腿眉头紧皱地看着桌子上的稿子,听到感兴趣的点便抬头看向对方,拿起笔记述要反驳的论点。 哈喽!坐在林知远身旁的能力侧着身跟林知远打招呼。因为宋子旭腿脚不便,她只能坐着轮椅守在最旁边的位置,由林知远坐在中间。 哈喽,好久不见。林知远点点头,挥挥手掌表示问候。 来,我们今天的辩题叫吃得苦中苦是否真的能成为人上人。正方二辩站起身,摆出演讲的姿态慷慨陈词,寒窗十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鲤鱼跃龙门,这是古今中外多少寒门学子的梦想。古时为什么要设立科举制?为的就是让寒门学子有个盼头,勤学苦读,历经磨练,选拔最好的人才报效朝廷。战国时期有个学子叫做苏秦,他勤学苦读只想施展心中的抱负,奈何一直不得志,连家中的嫂嫂都能对他冷嘲热讽。面对如此待遇,苏秦愈加勤苦,终得一日一展宏图,百官相拥,让嫂嫂在自己面前抬不起头来。 在我们之中想必也有些来自经济不发达地区的孩子,我们这般努力学习来到这所学校不就是为了摆脱当初的贫困,摆脱曾经自卑畏手畏脚的自己,如今的自己对于曾经的自己来说,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人上人吗? 倒计时的钟声响起,正方二辩看了眼时间,加快自己的语速:有一个现实的例子,新西兰的一位中国留学生在自己的期末作业里就写了这样的辩题,但最后教授给她打了零分。教授给了她这样的解释:这个世界应当是人人平等的,你努力就是为了当人上人吗?那你让这些人下人怎么办?其实这位教授的主张有个盲点,她倡导人人平等,但她却以自己教授的身份给学生的期末成绩打了零分,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人上人吗?这位教授寒窗苦读数十年才坐上这个位置,但她却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所反对的观点的正确性。 主持人正方时间结束,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反方二辩。 沈确穿着杏色薄款西装外套,鼻梁上架着她那副无框眼镜,一头蓝发在在冷色灯光的照射下如同蒙上一层光雾,她的袖子挽上去半截,站起身下意识地扶了一下镜框: 来,在开始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我们今天的辩题究竟是什么意思。沈确一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向前倾看着正方二辩,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百科给出的解释是只有经历了艰难困苦,才能获取功名富贵,出人头地。请大家注意这里的表述,只有才那么有没有可能有些人根本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不用吃任何苦就能成为我们眼中的人上人?对方二辩刚刚跟我们举了科举制,科举制的另一面是什么,是世家门阀。这些世家门阀的子弟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努力,他们只需要顺利长大,继承父亲的爵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侵占底层人民的财产,决定他们的生死。 是底层人民不够努力吗?我想应该不是的。就像我们熟知的骆驼祥子,祥子一生都在为一辆黄包车努力,但他这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就像是挂在驴前面的萝卜一样,怎么也触碰不到。 很多网友调侃,人生最重要的分水岭是羊水,我想,这不是玩笑话,而是大家把自己经历的辛酸以一种玩笑话的口吻说了出来。普通打工人不管有多努力,每天工作十个小时,下班回去不断学习考证,她们吃的苦却还比不上人家的一层裙带关系。那些领导每天领着高薪,翘着二郎腿窝在办公室里炒股、打游戏、聊天。我们这些底层打工人干着最苦最累压力最大的活,领着最微薄的薪水。 我们不够努力吗?努力过了,但半生归来依旧是社会底层。关系户努力吗?未必是,但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砸掉我们的饭碗。 沈确的语速飞快,她瞧了眼倒计时,扶着眼镜最后总结:刚才对方二辩举了个新西兰教授的例子,但对方二辩可能有些先入为主,觉得那位教授是通过寒窗苦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设想一下,如果这位教授成长在一个高知家庭里,有着普通人难以接触的学习资源,能接触到不一样的阶层,这些是普通人吃再多苦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抵挡不住有些人就出生在罗马。吃得苦中苦可以成为人上人,但有些人天生就是所谓的人上人。谢谢。 倒计时刚好归零,沈确吐了一口气,挑着眉毛抚着自己的西装坐了回去。 宋子旭扭过头轻声对林知远吐槽:她是打了多少年的工,怎么有那么多的苦水? 林知远掩着嘴笑道:她从高中就开始兼职了。 宋子旭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感觉她这一段话的怨气都能把对面杀得片甲不留。 这场辩论赛经历了一个多小时才分出胜负,反方四辩是沈确的大三学姐,名叫陆思雨,她从大一就开始到处打辩论,一开口便博得大家的好感,先前被正方四辩拉过去的重心又重新倾斜回来。 散场后,沈确站在楼梯上对两位学姐一一告别,这才拿着没来得及开的矿泉水蹦跳着下台。 辩得不错嘛,沈律~宋子旭推着轮椅上前,将鲜花塞到沈确的怀里,我本来是更倾向于正方的,结果被你的慷慨陈词说服了。 沈确道了声谢,拧开瓶盖对着天花板猛地喝掉半瓶:渴死我了,在台上的时候我紧张得都不敢喝水。 她看向林知远,唇角还泛着水光,问:怎么样? 林知远满意地拍着沈确的肩膀:我家的大律师当然是最棒的。 沈确十分受用,却还是故作矜持地推开林知远:什么嘛,就知道对我吹彩虹屁。 真的。我不是法学的,对于辩论一窍不通,哪一方发言我就跟个墙头草一样倾向于哪一方。不过你的话更加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尤其对于是打了近十年工的林知远来说,深有感触。 别说林知远了,就是我这个法学专业的也跟着两头摇摆。能力补充道,但沈确是我的室友,必须沈确更厉害一点。 三人齐齐笑。 你们难得见一面,给你们留下私人空间。宋子旭拉着能力的手指提醒,我们就先去吃晚饭了。 沈确笑着应承下来,她回头将鲜花交给林知远,挑眉询问:晚上想去哪里吃? 林知远腾出一只手跟她十指紧握:都行,只要和你一起,我都乐意。 瞧你说的。沈确牵着林知远走出会议厅,吃苦你也要吃吗? 那怎么了?林知远仰着下巴对着沈确,你又不会让我挖野菜,我们两个在一起,再多的苦也是甜的。 沈确无奈摇头,点着林知远的额头感叹:林知远,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恋爱脑? 恋爱脑就恋爱脑,当你的恋爱脑我求之不得。忽地起了一阵风,林知远摸着沈确的衣料,你穿这么薄不会冷吗? 还行。沈确撩起领口给林知远看她里面的加绒背心,我穿了加绒的,可暖和了,要不给你也寄一件?这样冬天就不用穿那么臃肿的衣服了。 才不臃肿。林知远抽出手塞到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在身后一把把沈确紧紧包住,你看,刚好可以装下一个你,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沈确微微弯着腰,任林知远包着自己像企鹅一般在校园里漫步。路灯还未亮起,周围的同学赶着去食堂解决晚饭,她们二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在河边晃荡。 好久没见你穿职业装了,这套衣服也很适合你,特别干练,符合你的气场。 沈确偏头疑惑道:这是我刚买的,你什么时候见过? 林知远的表情凝固,她抱着沈确在她的脸颊上迅速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梦里见的。 第65章 沈确抿着嘴,无语地回过头。 哦,我鞋带散了。林知远松开大衣,弯下腰半跪在地上,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低头快速地将鞋带系紧,顺带绑了两个蝴蝶结。 沈确。她缓缓抬头,呼唤那人的名字。在她抬头的那一刹那,路灯刚好亮起,眼前那人刚好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头顶的路灯在沈确的蓝发上打下一圈光晕,她背着光,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挑着眉向林知远伸出手掌。 周遭的一切仿佛静止了一般。 嗯?怎么了?她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知远盯着她愣神许久,直到那人再度对自己晃晃手掌,她才回过神牵住沈确的手指。 怎么了?沈确捏着林知远的指尖再度询问。 林知远轻笑一声,深吸一口冷气缓解自己的震撼。她紧紧挽着沈确的手臂,看着前方的道路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第 39 章 我到了,你在哪?沈确迈下公交车的下客门,在站牌前四处张望。站台后是自行车道,时常有人骑着电动车或是公共自行车载着蔬菜经过,瞧见沈确,远远地拨动着车铃示意。 沈确从没来过这,虽说在这个县市生活了十几年,但她的生活向来循规蹈矩,上了高中才第一次独自坐车到市中心购物,像这种偏僻的老城区沈确从未踏足。 这是一个曾有无限繁华岁月的街区,街道两边的沿街店铺密密麻麻,不少招牌已经褪色破损,甚至掉落了几个大字,使人看不出曾经的名字。店铺前面摆着几辆电瓶车,店主的孩子们就在店里拍着皮球,在孩子们的嬉闹声中沈确恍若回到了影视剧里所展现的零零年代。 清明假期,两人商量一番,约定看望林知远的外婆。 我出来。你现在在公交站牌那里吗?你可以从公交站牌的后面出来往左拐,走大概两分钟就可以看到一个小巷,你到时候拐进来。手机里传来一阵杂音,应该是林知远跑步的声音。 没事。沈确柔和了眉眼,我走过来就行,你不用着急。 她顺着林知远的指示往左拐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小巷。 嘿!林知远突然从巷子的拐角跳出来,吓了沈确一跳,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快? 沈确被吓得肩膀抖了两抖,她捏着林知远的脸颊,颇有些无奈:原来你跑得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吓我啊? 才不是。林知远侧着身子与沈确十指紧扣,我跑着来是为了早点见你,吓你只是顺带的。 你啊沈确轻哼一声,我不跟你争。 这是一个极富江南情调的小巷,巷子外侧被一条河流包围,河岸种着一排柳树。内侧是一列黑瓦黄墙的一层土房,排列有序,黑漆木门上还贴着掉了色的春联,门口的圆扁上晒着缸豆芥菜,偶尔有几位头发花白的奶奶坐在矮凳上,靠着身后黑土墙,眯着眼睛看着过路的行人。 小巷里层偶尔有几栋二层楼房,林知远牵着沈确在巷子里七拐八拐,提前打预防针:我外婆年纪比较大,说话声音会不自觉地大声,但这不是讨厌你,你不要往心里去。 然后她的眼神也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在瞪你,其实不是,她对每个人都这样,就是我也经常被她瞪。 沈确笑着轻拍林知远的手背:知道了,我又不是几岁的小孩,不至于连这个也分不清。 林知远嘟囔道:这不是怕你误会嘛~ 外婆~林知远推开木门对着院子大喊,沈确来了。 待迈过门槛,林知远再度拉着沈确解释:我们的关系我还没跟我外婆说。毕竟她的年纪比较大,也许不太能接受,所以我思量过后还是决定称你为我的同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上不了台面,沈确,你不要误会。 知道啦。沈确调侃,到底是谁在多想? 说话间,一个穿着紫色云纹唐装衬衫的老人略弯着腰走了出来,她的头发花白,眼窝凹陷,看得出来有些上了年纪。她迈过门槛,抬眼瞥了眼门口的两人,伸手对两人招手: 快来,外婆洗了草莓,过来吃。 她转过身,扶着墙往屋里走去。 门口的两人牵着手,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屋。 来,坐!外婆的嗓音正如林知远描述的那般大。 外婆好。沈确在心里排练了许久,好不容易熬到外婆转过身,这才郑重地鞠躬打招呼。 好,你也好!外婆仰着脑袋,睁着老花的眼睛盯着沈确打量,由于胶原蛋白的流失,她的眼皮耷拉着,遮住了部分眼球,不经意看来,确实像是在瞪着人。 外婆伸出手,摸着沈确的下巴,拍拍她的脸颊:坐,去吃点草莓,都是当地人种的,没有农药,肯定很甜。 沈确点点头,推着外婆的后背,示意让她先先落座。 我不坐,在你们来之前我都吃过了。外婆指着屋外,捶着后背就要出去,院子里的桑葚熟了,我去摘点过来,不然要被隔壁的小屁孩偷走了。 她站在门口,突然拍着门板冲外面大喊一声:喂你个小东西,快给我下来,信不信我一会儿要提着你去找你奶奶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沈确与林知远凑到窗前,只见院子边的几棵桑树下站在两个小男孩,他们一手盛着乌黑的桑葚,踮起脚不断去够头顶的桑葚。见被人发现,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放弃头顶那颗硕大的果实拔腿就跑。 这两个小兔崽子。外婆扯着嗓子骂了一声,吃又不吃几个,尽糟蹋食物,改天我非要去他们家好好说他们一通。 外婆回头看了眼看热闹的两人,将手一挥,招呼她们坐下:你们继续吃,坐那休息一下,我去把熟了的果子摘过来。我就是放家里烂掉也不能便宜这几个兔崽子。 沈确上前几步:外婆,要不我去摘吧,我比较高,摘得快一些。 外婆啧了一声,厌烦地拍走沈确的手背,含糊道:不用,我自己去摘,你跟知远坐这玩。说罢,便弯着腰向外走去。 沈确还想追上去,林知远拉住她的手腕劝说:沈确,你有没有听说过,有些老人最忌讳别人说她老,你越是这么说,她就越要证明自己还年轻着。 沈确:但是我也没说她老了啊。 林知远看着她:但是你不是说你摘得快一些吗? 沈确:好像是哦。 林知远捡了颗草莓塞到沈确嘴里:你就安心在这坐着吧,我奶奶只是看着颤颤巍巍的,其实她干活可利索了,这么多年都是她一个人住,我们买的洗衣机电饭煲都被她嫌弃,总嫌这些机器没有她的一双手利索。我难得回来一趟,她肯定是要给我们忙活一阵,不然她的心会空落落的。 林知远靠在藤椅背上,仰头望着涂着绿漆的窗户框感叹道:真的是好久没有回来了,一到外婆家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外婆一起躺在废旧的门板上,扇着蒲扇在院子里数着星星。 上一世,外婆在林知远大四的时候就与世长辞,算起来林知远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到她、听到她的大嗓门。 林知远看着外婆提着塑料篮子一步步远去的身影,默默擦掉眼角的泪珠,喃喃:真的是,好怀念啊。 屋外传来敲门声,两人起身透过玻璃窗看过去,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正牵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站在门口,见外婆转过身,她踮起脚扯着嗓子喊:老姐妹,我来看你了,你欢迎我不? 外婆提着篮子站在桑树下观察许久,忽地哇的一声,将篮子放在地上举着双手快步走过去:哎呀,老姐妹,你怎么来了?哎哟,真的没想到,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呢! 婆婆拍着膝盖嗨呀一声,迈过门槛握住外婆的手:我哪能忘记你啊,咱们一块儿长大,就是快死了我也要来找你见最后一面。 呸呸呸,你人好好的呢,说什么晦气话?外婆伸手捏女孩的脸蛋,这是大女儿的孩子吧?哎哟都这么大了,上次见面她都还不会走路呢! 婆婆推着孙女上前:曦曦叫一声婆婆。 翁曦怯生生地看着外婆,微微弯腰,奶声奶气地拉长声音:婆婆好 外婆眯着她的眼睛笑眯眯地喊道:好好!快进来坐。外婆伸手牵着翁曦的手指,正好我们家知远回来了,让两个姐姐带你一起玩。 第66章 婆婆跟在她后面笑道:知远什么时候回来的?哎哟我也是好久没有见过知远了,现在读高中了吧? 外婆笑着指着婆婆:让你不来看我,她啊,老早就读大学了,学摄影的,毕业了就是个大摄影师。 婆婆干笑两声:哎哟,快的啊,这小孩子一眨眼就要工作了。 外婆:哪能不快?我都是要入土的人了。 婆婆迅速拍着外婆的肩膀,碎碎骂道:还说我呢,你不也说些晦气的话?呸呸呸!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屋里的两人见状纷纷起身。 知远,还记得梁婆婆不?外婆大着嗓子问。 记得,梁婆婆好!林知远拉着沈确一齐问候。 哎哟,知远,好久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梁婆婆上前抚摸林知远的脸颊,余光看向站在一旁的沈确,这位是 林知远哦了一声:她叫沈确,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现在都在临城上大学。 沈确站在一侧再度喊了一声婆婆好。 好梁婆婆笑着将自己的孙女往前推了一步,曦曦,叫姐姐。 翁曦一直躲在梁婆婆身后打量着眼前两个姐姐,直至被自己的外婆推出去,她才上前盯着二人喊道:姐姐好~ 林知远摸摸她的脑袋:曦曦,你还记得知知姐吗? 翁曦重重点头,笑眯眯得露出自己稀疏不齐的牙齿:记得,知知姐会偷偷给我吃糖。 两位婆婆指着身前三个孙辈笑着摇头。 行了,你们玩去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外婆握住梁婆婆的双手,今天中午就留下来吃饭。 梁婆婆下意识推辞:做什么饭,我跟曦曦吃过了才过来的,不要麻烦。 外婆冷哼一声:你个老姑娘,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哼,我是做给我家知远的,顺带留你两双筷子。你就在这坐着,一起吃草莓。 哦!外婆看向屋外的桑葚树,我的桑葚还没摘,我去拿进来。 诶~梁婆婆拦住外婆,你忙你的,我去给你摘过来。 待两个长辈离去,屋里只剩三个小辈坐在那大眼瞪小眼。沈确轻咳一声,手肘撑着膝盖寻找话题:曦曦,你的名字是晨曦的曦吗? 翁曦咬着草莓坐在凳子上点头。 你今年多大了? 翁曦咽下草莓,伸手又拿了一个,刚想放进嘴里,似乎觉得不妥,干脆放回手里回答:大班了。 沈确啊了一声,坐正身子憋着笑:那你考试的时候来得及写你的名字吗? 翁曦的表情明显有些凝固。 林知远无奈地用膝盖碰沈确,在她耳边轻声提醒: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确笑着解释:没有啦,我大班的时候也不会写我的名字,别的小朋友都开始做题目了,我还在一笔一划地写我的确字,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比我更惨的。 翁曦的表情更加沉重。 林知远啧了一声,抬着翁曦的手将草莓塞到她的嘴里,企图用她最喜欢的水果安慰她受伤的心灵。 沈确见状也有些愧疚,她的身子前倾,观察的翁曦的表情,良久,她像是找到什么救星一般打开手机,向翁曦炫耀:曦曦你会玩游戏吗?姐姐给你下个宝宝巴士给你玩好不好? 翁曦瞬间亮了双眸,她匆匆咽下嘴里的草莓对着沈确重重点头。 沈确勾唇一笑,挪了屁股给翁曦腾出些位置,横着手机跟她凑在一起研究玩法。 林知远站起身,摸了把两人的脑袋,大步朝厨房走去。 外婆正站在炉灶旁边盖上铁盖,满锅的水蒸气从边上的小孔里溢出来,在空中渐渐消散。听见林知远的脚步声,外婆偏头瞅了一眼,缓缓蹲下身拉着鼓风机。 哇,好香,外婆,我老远就闻到红豆的香味了,你是不是又在做红豆糕? 哼!外婆眯着眼大声嚷嚷,火炉里的热气与烟雾使她不住地眯上眼,在眼尾泛出泪花,就知道你鼻子灵,从小到大做什么吃的都瞒不过你。 林知远搬来一张矮凳跟外婆坐在一起,搂着外婆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的肩膀上。 谁不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红豆糕了?外婆,这是你特地给我做的吧?林知远牵起外婆的手指,仔细地为她掸去指缝里残留的糯米粉,有外婆在,我想要的都会实现,是不是? 你个丫头。外婆的指尖点着林知远的额头,斜眼看她,知道我宠你,净说些好听的话哄我开心。 才不是呢!林知远愈加亲昵地靠在外婆肩膀上,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外婆才是最爱我的人。 外婆扭动着肩膀,嘴角勾起看似不情不愿的笑容,一手拉着鼓风机,和林知远相依在火光之中。 来,起来,我看看熟了没有。差不多时候,外婆拍着林知远的肩膀催促。 她的双手撑着膝盖,哎哟了一声才缓缓从矮凳上起身,弯着腰走到炉灶前,掀开锅盖的瞬间,满锅的蒸汽朦胧了她的面容,林知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外婆为自己准备她最喜欢的糕点,用心将这一幕刻在心底。 外婆,好了吗?林知远拍着膝盖掩盖深藏许久的伤感,蹦跳着靠近外婆,哦!颜色变了,是不是就可以吃了?说着,她就要上手去拿。 外婆迅速拍走林知远的手背,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长辈都还没吃呢,你就要上手。 林知远晃着外婆的胳膊撒娇:我饿了嘛~ 外婆隔着毛巾将那一盘子的红豆糕拿出锅,推着林知远就要赶她出去。 林知远没有强求,她早就不像儿时那般贪嘴,她只是贪恋外婆对她的宠爱。 外婆站在原地扫了眼林知远的神情,她转过身,对着那一盘红豆糕沉思片刻,徒手抓起一片轻碰林知远的手肘:拿去吃。别叫人看见了,到时候要被人说你没有礼貌,影响不好。 林知远双手接过红豆糕,手指轮流交换抵挡着热气,还未缓过来便凑近咬了一口,塞了满嘴的糕点仰头对着外婆傻笑。 你啊你啊!外婆宠溺地伸手抹去林知远嘴角的碎屑,长这么大,还是跟小时候一个样。 林知远搂着外婆的肩膀,将糕点放到外婆嘴边:我不管多大,永远是外婆的知远。外婆你也吃。 外婆毫不犹豫地扭头拒绝,她的衣服下摆也沾了糯米粉,这下瞧见,低着头对着那一块拍打:我老了,牙齿咬不动,到时候一整块含糊地吞下去胃要难受的。 待拍去衣摆的糯米粉,她转身往身后看了两圈,问:小沈去哪了? 林知远吮着沾在手指上的红豆泥回答:她在陪曦曦玩游戏。 外婆哦了一声,转身又拿了一块红豆糕递给林知远:拿去给她也尝一块,你们两个一起吃。我知道你跟她亲近你,她不是外人,不会嫌你没有礼貌。 不过一瞬,她又返回,干脆端着那一盘糕点递给林知远:算了,曦曦在这,你干脆都端过去算了,免得被人瞧见说我小气。 你们可不许多吃,这个胀肚子的,我本来是打算吃饭的时候一起端上来,都是你这个小馋猫急着要吃。 林知远对外婆俏皮地吐吐舌头,兴高采烈地端着盘子往屋外走去。 沈确正与翁曦窝在一起盯着手机屏幕,听见林知远的脚步声,她抬起头,轻挑眉毛无声地询问她去哪里了。 林知远将盘子放在小木桌上,捏起一片就要喂到沈确嘴里:刚刚去找外婆搜罗好吃的去了,这不,拿来一盘刚出炉的红豆糕。 曦曦。她对着沉浸在宝宝巴士的翁曦说道,糕点在桌子上,玩好这一局记得拿来吃。 翁曦头也不抬连连答应,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林知远见状,嗤笑一声,对沈确抱怨道:梁婆婆回去后估计要说死我们了,难得来一趟,让孙女迷上了游戏。 沈确接过红豆糕咬了一口,瞪大双眼对林知远连连点头:好吃! 这个你倒是不同担心,她刚刚问我这个游戏是怎么下的,她也想回家下一个。我就跟她说,这是我考试考了一百分老师奖励给我的,她要是也能考一百分,她的老师应该也能奖励给她。 林知远一脸无奈地看着沈确:你这真是 第67章 沈确仰着头眯眼对林知远憨笑:没事,她幼儿园都还没毕业,还能再骗几年。 林知远:你猜刚刚外婆跟我说什么? 沈确吃完最后一口糕点,像林知远先前那样吮着手指上的红豆泥:什么? 林知远被那人默契的习惯逗笑,她凑近一些,在沈确的耳边复述刚才的场景:刚刚外婆本是让我偷偷吃这红豆糕,毕竟家里有客人在,还是长辈,我这样先动筷在外人看来没有礼貌。但是后来,外婆让我把你找过来一起吃。 因为林知远故意拉长尾音,看着那人愈来愈红的耳廓,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她说她能看出来我跟你亲近。 你不是外人。 外婆第一次见你,就把你当作自己家人。 林知远的手指轻拨着沈确的耳垂,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沈确,外婆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也是。 第 40 章 五一放假归来,林知远先前报名的摄影比赛公布了获奖名单,林知远凭借自己提交的一组照片获得了三等奖。 沈确的那张照片是林知远偶然抓拍的。那时候林知远的客人突然爽约,她跟沈确只能找了附近的图书馆度过下午的时光。临城的绿化设计做得特别好,她们去的那家图书馆有两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种着墨绿色的植物。下午突然下起了雨,雨滴击打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水痕。沈确就坐在窗边,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偏头看着窗外的雨景。 墨绿色的参天巨木随风摇晃着枝叶,雨滴拍打着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眼前那个孤独沉思着的爱人,林知远没有丝毫犹豫,举起相机拍下这场令她心动的一幕。 并取名为:一个人的世界。 这构图、这角度、这背景、还有这色调。张璟瑜看了眼对面的沈确,笑容暧昧,尤其是照片里的那个人,真的是绝美。你这照片要是不获奖我都要怀疑是不是有内幕了。 魏冉同样拿着沈确的那张照片点评:虽然名字叫做一个人的世界,画面中也只有沈确一人,但旁观者并不会感受得意料之中的孤独,反倒是能从她的侧影中感受到她充实的内心世界。 陈烜艺竖起大拇指:小冉不愧是专业的,一眼就能道出我们想说的。 金曦:这个奖,知知的专业水平和沈确都缺一不可,少一样都可能错失这个奖项。 童晔跟着附和:沈确光光露出一个侧脸就能有这么浓厚的氛围感,知知,原来你吃得那么好。 林知远抬手用手指关节轻扣两下桌面,提醒:差不多行了哈,她脸皮薄,把她吓到了以后就不会再跟我们一起聚餐了。 童晔见状立马换了个矜持的坐姿,刻意抿成小嘴轻声道:沈确别怕,我们平时不这样的。 几人看着童晔矫揉造作的姿势和语气,笑得不断擦眼泪。 没关系。沈确轻笑两声,站起身给几人续上果汁,我平时也挺放得开的,而且她对着众人眨了一下眼睛,我也知道我的魅力还是挺大的。 金曦笑道:可不是?要不知知怎么会喜欢你? 你那一头蓝发没点魅力加成,一般人真的hold不住。 沈确下意识地用手指抓着头发缓解被人夸赞的局促。 这次的聚餐是为了庆祝林知远首次获得摄影奖项而攒的,大家聚在一桌吃吃喝喝分享喜悦。大家的话题变换特别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管是谁抛出的梗都能被人接上。 沈确。林知远轻点着手机屏幕,黑色的屏幕上瞬间亮起,你们寝室什么时候关门? 沈确看了眼时间,现在才六点多,除去两个半小时的通勤,时间绰绰有余。 十一点。沈确握住林知远的手指轻轻捏了一下,没事,时间还很充足,我们可以放开了玩。 林知远:你们学校会查寝吗? 沈确摇头:不太会,要是查寝也会提前发通知的。 说话间,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沈确带着笑意偏头去看,顷刻,她眼眸里的光芒暗淡下来,嘴角的笑意也瞬间凝固,但不过一瞬,她又恢复了寻常的表情,按下熄屏键没有理会。 谁啊?林知远瞥了一眼,随口问。 沈确:应该是推销的,不用理会。 桌面上的手机重新震动,沈确眼疾手快,按下熄屏键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只是对面那人像是赌气那般,刚刚挂断,便又像发了疯一般重新拨了过来。 看来这人的业绩压力还是挺大的。林知远喝着果汁淡淡道。 沈确再度看了眼来电显示,手掌挡住屏幕欠身站起来:我出去接一下,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她带着礼貌的微笑离开座位,甫一转身,便换了一个冷漠的表情,快步来到路边找了个偏僻安静的角落。 喂?她低沉着嗓音,颇有些不耐烦。 沈确。电话那头传来宁月愤怒的声音,我要和你爸离婚了。 沈确抬眸看了眼路边的行人,内心因为这个消息而略有惊讶,她换了个姿势靠在斑驳的墙面上。 那就离婚吧。 宁月没有在意沈确的回答,她坐在床头疯狂倾泻自己的愤怒:你爸这个神经病我是一刻也受不了了。还有你奶奶,你爷爷在时她还不敢嚣张,现在你爷爷死了,她就开始作妖了,整天跟你爸说我乱花钱,说我跟男人来往。 你爸也是个窝囊废,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要不是当初怕影响你高考,在你高二的时候我就要跟他离了,哪会忍这么久? 现在他越来越嚣张,每天出去鬼混,喝个大醉才舍得回来。喝醉了又说些胡话,骂我没用,乱花钱,骂我就生个女儿害他们家绝后。这些他都不敢在你面前说,他就故意说给我一个人听。 沈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良久,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再度睁眼看着街道上散步的家庭,疲惫道:那就离婚吧,离了对谁都好。 宁月这才正视沈确的回答,她愣了一下,有些结巴:什什么? 离婚吧。沈确说得干脆,既然你早就想离了,那就没必要拖泥带水的。 哎宁月在那头沉默了许久,长叹一口气,你还小,根本不懂妈妈的苦。离婚哪有那么容易?你现在是长大了,但你妹妹还在上学,我离婚了,你妹妹怎么办?我们现在的房子都是我给他盖起来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爸的名字,离了婚我什么都得不到。到时候你爸娶了别的女人,我这么多年的辛苦就都白费了,房子被别的女人住,我买的家具电器也归她。 后妈比不得亲妈好,你成年了可以出去住,不用跟她打交道。但你妹妹还小,她要在别的女人的手下讨生活,这让我怎么舍得啊? 沈确默默地听着宁月的哭诉。她的手指死死扣着屏幕的边缘,咬肌紧绷着,呼吸有些急促但被她压制得很好。她再度闭上眼,嘴唇略有些颤抖,问:一个还不够吗? 宁月暂停了她充满感情的哭泣,擦着眼泪疑惑:什么? 有我一个还不够吗?沈确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她的睫毛有些湿润,眼白散落着几条血丝,有我给你不幸的婚姻背锅还不够吗?你非要拉上妹妹。 在你擅自决定隐忍的时候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是想要你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这个看似圆满的家庭? 宁月再度感叹:你还小,不懂。哪有孩子不希望自己的父母和和美美的?要是我和你爸离婚,你和妹妹就成了单亲家庭,别人会看不起你,对你们的成长也有影响。妈妈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两个孩子? 你有问过我的意见吗?沈确弯腰对着马路斥问,因为过度激动,她的侧颈横亘着一条粗壮的青筋,路过的行人奇怪地看着她,指着她嘀咕几声,刻意绕远了几步。 这样的家庭给你要不要?你口中的和和美美是一见面就吵架,用尽恶毒的语言诅咒对方,大年三十还摔着盘子吵架吗?如果是这样,我承受不起。 五月的晚风温柔,吹散了沈确的蓝发,她站在路灯下,任由自己的发尾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如果当初你告诉我你想离婚,我绝对会支持你的决定。我是你的女儿,我跟你们相处了十几年,我爸是什么样子的人我还不清楚吗? 第68章 如今已经有我为你们不幸的婚姻买单,我不想让妹妹也成为下一个我。 你这孩子。宁月啧了一声,脸颊上的泪水已经干涸,她的声音里也不再有任何哭腔。面对女儿的责问,她选择将怒火转移,你都是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不想着帮妈妈考虑,尽帮你爸爸说话,这么多年的书你都读屁股里了吧? 沈确低着头自嘲一笑:帮爸爸说话?我只要有任何不合你意的就都是帮别人说话是吧? 她快速眨着眼睛,企图抑制泪水的滴落。奈何泪腺就跟失控了一般,在她眼前积聚一团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沈确的手指扣着身旁的灯杆,以疼痛缓解自己的委屈。 早该习惯了的不是吗? 这十几年来宁月一直没变过,自己早就习惯了的。 不是吗? 不许委屈,不许落泪。沈确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她还要回去和朋友们聚餐,大家都那么开心,她不能破坏她们的心情。 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才对。 宁月对着手机恶狠狠地咒骂:我今天算是看清了,你们姓沈的都是一路货色。这个婚我是离定了,到时候你爸给你们找个后妈,有你们俩姐妹哭的。 宁月没有给沈确任何回复的机会,骂完之后立刻挂断电话。沈确站在原地缓了一阵,找了个风口的位置仰着脸压抑自己的情绪,企图掩饰刚才的崩溃。 林知远的学校附近风景秀丽,绿化做得很好,周六的晚上许多市民都选择带着家人,吹着舒服的晚风,呼吸着新鲜空气,享受这难得的休闲时光。 沈确头靠着墙,垂眸麻木地看着眼前走过的一个个家庭,片刻后,她将视线移向别处,为自己适才油然而生的羡慕而感到可笑。 像她这样的人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随后猛地直起身,轻声啐了句糟糕,对着手机仔细地揉着自己的眼圈,确认没什么异样后才重新挂上笑容往餐厅走去。 林知远一直观察着门口的情况,时间有些久,她本想出去询问一下情况,却又觉得这样有些唐突,更会影响大家聚会的兴致,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将这份好奇压下来。 怎么出去那么久?林知远远远瞧见沈确的身影便立即起身,小跑着跑到那人身边,牵着她的手弯腰仔细观察她的神情。 嗯我接了几个电话。一个是我妹,她问我题目,我干脆就给她讲解了一下。还有就是我室友,她要写小组作业,问我的作业放哪里了,我光指挥她找就花了很多时间。沈确有些抱歉地看向林知远,让你久等了。 没事。林知远牵着沈确落座,我就是比较担心你,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没事就好。 金曦指着林知远揶揄:你再不回来知知都要报警了,上的菜一样都没吃。下次不许这样了哈! 沈确连连点头:是,下次我先给她发个消息。 林知远一直偏头打量着沈确,突然,她心一紧,视线定格在沈确的眼周上蹙眉。 沈确被林知远的目光扰得心烦意乱,她喝了口凉水舒缓自己的紧张,随后装作不经意似地与林知远的视线相撞:怎么了,一直看我干什么? 林知远盯着沈确的眼睛:怎么感觉你的眼睛红红的? 沈确的喉咙一紧,还未咽下的半口水就这么哽在喉咙里。她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大脑飞速运转: 我那是被我妹气的,你都不知道,这些小学生的脑回路有多神奇。 在一旁聊八卦的张瑾瑜深有同感:那可不,每次教我妹做题的时候我都能犯厌蠢症。 沈确十分自然地接下去:有些钱还是得让别人赚。她偏头看向望着自己愣神的林知远,伸手捏着林知远的下巴,当然了,像你这样的独生女是不能体会我们的痛楚的。 她及时岔开话题:上了啥菜?我都忘了我们之前点了啥,挂完电话突然有些饿了。 林知远没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她起身拿起沈确的碗勺舀了半碗的虾仁放到沈确的眼前:点了你喜欢的虾仁,现在应该还温着,就是口感没有刚上菜时的好吃了。 没事。沈确舀了一大勺吃得津津有味,我对虾仁的偏爱在于不管它是什么口感的,它都是我的心头好。 陈烜艺干脆将剩下的半盘虾仁摆到沈确面前:我们都吃过了,这是知知重新为你点的,都归你了。 沈确看着眼前的一众好友,又看向一旁温柔地看着自己吃饭的女朋友,心中的那朵玫瑰仿佛死而复生。她嚼着满嘴的虾仁,眨巴着眼睛,随后迅速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着虾仁。 林知远拍着沈确的肩膀哭笑不得:你再喜欢也要慢点吃,这些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沈确不断摇着头,蓝色的头发顺着动作垂散于胸前,遮住了大部分视线。 她快速而又细心地咀嚼每一个虾仁,使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都能感受到此刻的愉悦。 这一份虾仁对她来说太过于宝贵,她怯于将自己的珍视公之于众,只能通过夸张的动作逗得众人嬉笑,再趁人不备将此偷偷珍藏。 被人偏爱、被人在意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一顿饭虽然是林知远攒的酒、请的客,但沈确毕竟难得来一趟美院,大家极少接触到彼此,五人组在饭后就合谋拉着两人将附近的商场店铺逛了个遍,逛到彼此都软了腿脚这才想着回寝好好睡一觉。 沈确不好拂了大家的面子,也不便在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说起回校这样扫兴的话题,每次林知远问起来,她都会悄悄拍着林知远的手背安慰她没事。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看着几个室友远去的背影,林知远看了眼时间,担忧道。 沈确诚实地摇头: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林知远皱眉道,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跟大家说的,她们不清楚你的通勤距离,我应该有数才是。 没事啦!沈确按着林知远的肩膀安慰,今天大家都这样高兴,我突然要走难免会有些扫兴。再说了,今天你是主角,你怎么可以责怪自己呢? 可是你今晚要住哪?总不能林知远低头思考所有可行的方案。 不用担心。沈确轻笑一声,拍拍林知远的肩膀指着不远处酒店的灯牌,我是成年人了,又不用像小孩子一样担心晚上回不了家。 她从背包里掏出身份证在林知远眼前晃了晃:我随身携带的,干什么都不用怕。 林知远:住酒店?你一个人住吗? 沈确笑着将林知远的肩膀掰过去,推着她往校门走去:干嘛?你还想和我一起住不成? 第 41 章 林知远猛地刹住脚,肩膀一低,挣脱沈确的束缚。她转身看了眼远处的灯牌,低头拢过耳鬓的碎发,支支吾吾道:也不是不行。 她凑近一步,强行为自己先前的话解释:女孩子一个人住酒店其实很不安全,万一遇到什么事都没人帮衬,想想都觉得可怕。 沈确鼓着嘴沉思:你们学校不会查寝吗? 林知远摇头:不太会,而且这么晚了,也不大会来检查。 沈确没有多想,她将身份证放回包里,对着林知远伸手:那走吧,去晚了我怕没有房间。你带身份证了吗? 林知远吐吐舌头,一脸歉意:忘记带了,我这就回寝室拿,你等我一下。说罢,也不等沈确如何回复,林知远转身就跑。 诶!沈确仰头对着林知远伸手,只是转眼间林知远便跑了十余米,沈确只好将手掌拢在嘴边大声喊,我先去酒店等着吧,我先去占个位。 林知远背对着她,远远地挥手。 时间紧迫,一路上林知远片刻不敢停歇,打开寝室门就踉踉跄跄地跑到桌子前到处翻找自己的身份证。室友们被她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到,聚在她床边关怀道:知知,你在找什么呢这么着急? 林知远弯着腰四处翻找,最终在许久未用的小皮夹里找到自己的身份证。她将自己的碎发夹到耳后,转身收拾自己的衣物。 找身份证。林知远的语速飞快,我今晚就不回寝室了,导员应该没说会查寝吧? 张瑾瑜摇头:没有,你怎么突然就 林知远找了个小包将自己的洗漱用品装进去:沈确可能不能赶在熄灯前回校,所以打算在我们校门口住一晚,我不放心让她一个人住,所以我陪她一晚上。 第69章 金曦啊了一声,满脸愧疚:难怪刚才沈确就一直在看手机。都怪我,一直拉着她到处走,她应该是不想驳了我的面子才一直忍着没说吧? 没事。林知远拍着金曦的肩膀安慰,主要是我想多陪她一会儿,跟你没关系。林知远将包挎在身上,脚尖向外对着室友们嘱咐,我先走了,要是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哈。 大家连连点头,刷着牙的、敷着面膜的、吃着泡面的齐齐走到门口目送林知远的离去。 这画面,既壮观又有些好笑。 林知远到达酒店大厅的时候,沈确正侧靠在前台,手肘撑着台面支着自己的太阳穴。瞧见林知远急匆匆的身影,她一脸为难地上前:前台说标间没有了,只剩大床房。 前台的视线离开电脑屏幕,扫了两人几眼:这个点都是被关在校外的大学生,标间在半小时前就被预订完了。你们两个都是女生,好朋友睡一个床上没事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知远偷偷瞟了眼在手机上不断寻找酒店的沈确,偏头默默咽下一口水,不知如何承受前台的理所当然。 如果不只是朋友呢? 搜罗一番,沈确依旧一无所获,她放下手机,有些无奈地看向林知远:没别的了,要住吗? 沈确的眉眼间带着些倦态,她上午刚给一个初中生上了三个小时的课程,下午赶到美院和几人一同走到聚餐的地点,席间接了宁月的一通电话,饭后又被拉着逛了那么多地方。 真是身心俱疲的一天啊! 林知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红什么,可能是自己多活了十几年,万事都会比沈确想的多一些。她的脸颊燥热得很,前台和身边那人的视线都聚集在她的脸上,让人无法逃避。林知远深吸一口气,微微摇晃脑袋,迫使自己甩掉那些不入流的想法,指甲敲着前台的瓷砖,声线虚浮: 就这样吧,我们又不用避嫌。 沈确了然点头,收走林知远的身份证递给前台,带她拍照登记之后,她接过林知远肩上的背包,拿着房卡寻找自己的房间。 开了门,沈确并没有直接插上房卡,她打开相机,一寸一寸地扫描着房间的每个角落,林知远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沈确才走过来放松道:可以进去了,没有摄像头。 林知远被那人的谨慎逗笑,她打开自己准备好的洗漱包,将东西一一摆放在洗手台上,对着身后那人调侃:你都从哪里学的?我都没想过这回事。 沈确晃着自己的手机炫耀:刚才刷到的,还热乎着呢! 林知远嘁了一声,拿出换洗的贴身衣物塞到沈确的怀里:快去洗吧,这些我都没穿过,现在都归你了。 沈确嗤笑一声,捧着个手机挑选音乐,摇头晃脑地走进浴室。 林知远收拾好衣物,坐在床边观察着四周。这算是一间普通的一居室,如果忽略床头的玫瑰花和电视柜下面的情q用品的话。面积比她们上一世的卧室小上一点,床单有些粗糙,但好在床垫足够软,若是穿着衣服上去,倒也能忽略床单的劣质手感。 远处传来水流声和沈确不时的轻哼声。林知远的视线顺着望过去。浴室的玻璃属于磨砂的材质,被水沾湿后反而更透了一些,头顶的灯光将沈确的身体的轮廓映射在玻璃上。 沈确的身材很好,林知远一直清楚。她是个易瘦体质,吃再多的热量炸弹都不见得长胖。再加上她对羽毛球的热爱以及对健身房的光顾,她的肌肉线条是令林知远痴迷的完美。 每每回想起那些面红耳赤的往事,林知远总会莫名地燥热起来。 她快速起身,跑桌子前拿了一瓶矿泉水咚咚喝下半瓶,又觉得不够,快步打开窗靠着晚风使自己冷静一些。 林知远还未完全平静下来身后就传来了玻璃推拉门的声音。林知远顺势转身,只见沈确裹着一身浴袍,她微微低头,右手抬起擦着脖子上的水珠,屏幕上的光线映衬着她脸颊上的水痕,她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诱人而张扬的笑容,察觉到林知远的视线,沈确抬起头,有些拘束地拢着领口: 我没有睡衣,只能穿这个过渡一下。我洗好了,你要现在去洗吗? 林知远现在巴不得用一盆冷水浇灭她内心的火焰,她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拿起衣物便逃也似的溜到卫生间,迅速打开水龙头,捧着一把冷水就往脸上泼。 林知远出来的时候沈确刚洗好脸,她挤出林知远带的牙膏,轻笑两声:你也喜欢柠檬味的? 林知远不敢与她有过多的交流,她点点头,擦着头发将换洗的衣物放在一起。 沈确刷着牙往旁边挪了两步,给她腾出位置。 林知远站在角落,挤出牙膏与沈确一起对着镜子刷牙。 我帮你吹吧?沈确漱完泡沫,擦干手上的水珠走到林知远的身后,手指梳着林知远的湿发轻声道。 她的指尖不时会碰到林知远的头皮,惹得林知远猛地一颤。林知远不敢出声,吐掉嘴里的泡沫任她动作。 酒店的吹风机一般都是连着墙壁,就连开关都是回弹式的,得一直按着才能吹风。沈确站在林知远的身后,用手指理顺林知远的头发,拿着吹风机拉远距离,用手背测试着温度,确认不会烫到头发后才左右晃着吹风。 火热的风度夹杂着吹风机的轰鸣声,那人的手指不时撩过林知远的敏感点,惹得林知远扣紧了洗手台。她的脑袋涨涨的,外界的一切声音都显得格外空灵,肌肤上的一切触感都能被自己下意识地不断放大,她的心跳重如擂鼓,她的理智 好了。沈确放下吹风机,手指不断将林知远的碎发勾到耳后,看着镜子里的林知远轻声道,你看看还湿吗? 林知远咬着嘴唇盯着台面上的水珠。 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怎么了?见林知远迟迟没有回复,沈确弯下腰,在她的肩侧温柔询问,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耳侧吹来一阵热风,不同于刚才机械式的火热,那阵热气徐徐吹来,撩拨着耳边的每一寸皮肤。林知远深吸一口气,偏头瞄了眼身旁那人,干脆一鼓作气,转过身去直直盯着那人。 沈确没料到林知远会是这般大的反应,她的脚跟往后退了半步来稳住自己的重心,看着林知远一脸迷茫: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林知远没有回答,她踮起脚尖勾着沈确的脖子亲吻她的双唇。沈确起初推着林知远的肩膀挣扎了几下,见林知远没有玩笑的意思,倒也开始顺从地接受了她。 天花板的排风扇还在轰轰地运作着,小小的浴室充斥着急促的喘息声与吸吮声。林知远勾着沈确的脖子靠在洗手台上,仰头承受沈确转守为攻的亲吻。 她对此很熟悉。沈确很少会主动,可一旦林知远开始撩拨着她,沈确就会更加热情地回应,好似主动方倒成了她。 你这里都是我的味道。林知远的舌尖勾着沈确,轻快笑道。 沈确的额头抵着林知远,咂嘴回味了一下,笑问:什么时候柠檬味成了你的味道? 林知远轻哼两声,再度勾着沈确: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她们的动作激烈而热情,林知远的浴袍因着两人的动作而有些松垮,她娇弱无力地靠在洗手台上,勾着那人脖子的双手不断下滑,渐渐转为抵着那人的胸口,给自己留有喘息的余地。 沈确的手掌捧着林知远的下巴,她退一寸,沈确便进一寸,直到林知远轻喘着抵着自己的肩膀,用带着水汽的双眸在她耳边厮磨: 抱我去那边。 沈确没有吱声,她也不知道今晚为什么这么冲动,被林知远的一个亲吻勾去了全部理智,捏着林知远的下巴逼着她无法动弹。 她微微弯下双膝,抱着林知远往上一送,使那人圈着自己与自己亲吻。 嗯--两人齐齐跌在床上。巨大的冲击使得床垫回弹了两下,林知远的腰带在纠缠中解开,两衽堪堪盖住,居高临下中依然可以看出林知远的轮廓。 因为短暂而又激烈的啃咬,林知远的双唇红润而又丰盈,她的目光如水,脚尖挠着沈确的大腿轻声唤回她的神志:沈确~ 沈确瞬间从眼前这幅美艳的油画中回过神来,她看着身下的女友,为自己内心的欲望而感到惊讶。 在此之前,她从未体会过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她看着林知远迷离的双眸,再度俯身与她交缠在一起。她的耳边尽是林知远情不自禁的喘息声,林知远的浴袍敞在床上,窗外的晚风吹过她的胸口,沈确的呼吸打在她的肩窝,一冷一热间,将林知远的理智全线摧毁。 第70章 沈确的双手撑在床上,整个人悬在林知远的上方,用灵活的舌尖给尽林知远一切欢愉。林知远的双腿情不自禁地圈住沈确的腰身,使她不得后退半寸。 一声短暂的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来,沈确鬼使神差地偏头望去,刹那间,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那通声嘶力竭的通话闯入她的大脑,如一盆冷水一般倒在她的头顶。 沈确的双眸渐渐恢复清明,她看着身下扭动着身子颇有些难耐的女友,如泻了力一般倒在她的身上,在她的颈侧忏悔: 对不起,林知远。 现在还不可以。 第 42 章 沈确清楚,她这样做会在极大程度上伤害林知远,但她不想在林知远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林知远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她原以为成年了就能摆脱以前的阴影,她以为上了大学就能远走高飞,所以当初她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答应林知远的告白。 只是今天的这一通电话将沈确残忍地拉回现实。 林知远有权知道她的过去,知道她的家庭情况。 但她也需要时间、需要勇气将自己的伤口袒露给别人。 清晨醒来两人都有些尴尬,林知远轻蹭着沈确的鼻尖,温柔问道:你今天有事吗?你是打算留在这玩一天还是回你的学校? 沈确皱着眉缓了一会儿,一睁眼,眸底带着浓厚的愧疚:对不起,昨晚...... 林知远摇头,摸着沈确的耳垂制止她后面的话:没事,沈确,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只要你准备好了,我林知远突然有些口渴,我随时都可以。 沈确痛苦地闭上眼,缩在林知远的怀里喃喃:给我点时间好吗?有些事我觉得你有权知道,在你真正了解我之前,我没办法和你发展后面的关系。但我......我从未跟别人讲过这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但我一定会跟你交代清楚。我有向你坦诚的义务。 没事,沈确。林知远搂着沈确的肩膀,我等得起,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让我等多久我都愿意。 不会太久。沈确抬起头认真地与林知远对视。她不敢轻易许诺,也不想对林知远空口说大话,她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脸颊贴着林知远的肌肤喃喃,毕业前我会跟你说的。 到时候,你可以决定还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回校也没什么事,退房后沈确便跟着林知远在她的校园四处闲逛。鉴于昨天的疲惫,林知远并没有拉着沈确到处走,而是和她并肩漫步在林荫小道上,遇到喜欢的景致再坐下来细细品味,听着头顶的鸟啼,感受风吹树叶的轻柔。 吃过晚饭,两人一起走在去往公交站的路上,天色未晚,路灯还没有开,只是逐渐昏暗的光线使得每个人的轮廓变得模糊不清。 林知远看了眼发车时刻表,距离下一趟车还有三分钟,她低头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不知为何,在那一刹她格外舍不得那人。 那人看了眼时间,轻轻拍着自己的手背示意她要先去排队。 林知远应了一声,站在原地目送沈确的离去。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上车,看着那人不断离自己远去。 她太懂关上车门的那一瞬骤然涌上心头的落寞。 沈确。她又忍不住唤出声。 沈确的脚尖一顿,手握着背带转身。六点三十一到,校园的路灯如同得到指令那般齐齐亮起,灯光照耀着那人飞舞的蓝色发丝,闪耀在她迷茫而又雀跃的双眸之中。 嗯?沈确偏着脑袋问。 林知远怔愣在原地,臣服于这宿命般的偶然,臣服于那人事事都有回应的浪漫中。 见林知远没有反应,沈确抬腿朝林知远快步走去:怎么了? 林知远的意识回笼,她小跑着来到沈确的身前,踮起脚尖勾着沈确的脖子亲吻她的双唇。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跟你告别。林知远又亲了一下,下周再见。 沈确温柔地抚摸林知远的头发,笑:下周再见。身后传来公交进站的声音,沈确朝后面瞥了一眼,脚跟后退着轻拍林知远的肩膀 ,我先走了,有事情你打我电话。 沈确跑得飞快,蔚蓝色的短发在夜色中飘扬,奔向拥挤的人群。林知远站在原地,远眺着那人上车,目送着车辆缓缓驶离。 车辆驶离,公交车站恢复先前的宁静,林知远转过身,看着校门口结伴而行的同学,仰起脑袋以轻快的脚步掩饰内心的落寞。 大概这个星期过于特殊,大概许久没有跟沈确独处过那么长的时间,以至于这简单的告别都这般心痛。 她再度转身,望向那人刚才站过的公交站,视野范围内再找不到熟悉的身影,她的嘴角微微下瘪,心情因为长达一星期的离别而黯然神伤,她的视线瞥到背包侧包里的手机,拿起、解锁、拨号一气呵成。 喂~沈确很快接起,语气是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的宠溺,怎么了? 林知远靠在树干上对着手机无奈道:怎么办?我感觉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片刻,两人默契地扶着手机低头轻笑。 挂断电话,听到沈确的声音后林知远的心情明显轻快了许多,她看着学校四周的商铺,决定给自己买点甜甜的东西迎接明天悲催的早八。 林知远。身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林知远下意识地转身,寻找声音的主人。 我在这里。一个穿着卫衣的男生快步朝林知远跑来,他的手里捏着几张照片,手心朝后翻着,使人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真巧,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 林知远仔细辨认着眼前这个面孔,但尝试一番,仍无法从记忆中提取有用的信息。 你是? 哦,你现在可能还不认识我,我自我介绍一下。男生自信地撩了一把头发,我是建筑艺术学院二年级的金尚,也是学校篮球队的副队长,如果你去操场看我们打球的话会经常看到我,我打球 他做了个空气投篮的手势:很酷。 林知远清楚了大概,她不愿将时间浪费在眼前这个自恋的物种身上,便冷了语气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我 金尚突然开始有些支支吾吾,我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但是一直没有机会互相认识一下。趁今天有缘,我想问一下,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 还不等林知远回复,他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关注你,你所有的摄影作品我都欣赏过,你上次获奖的照片我也打印出来珍藏。 金尚就跟献宝似的将手里的照片递给林知远。 林知远看着照片沈确的侧脸,眼神不觉温柔起来,一个没注意,竟看了不少时间。 你觉得这照片拍得怎么样? 金尚动作浮夸地点头:好看,特别好看,我最喜欢这一张照片了,虽然题目是一个人的 林知远看着金尚浮夸的动作和飞舞的眉毛,嘴角渐渐绷起。同样是浮夸的语气、夸张的表情,怎么有些人能做得那么可爱,有些人却 让人生厌? 林知远打断金尚的表演,她看着眼前的照片,粲然一笑:是吗?我也很喜欢这一张。 尤其是里面的那个人,喜欢极了。 金尚憨憨笑着:这是你的好朋友吗?她是哪个学院的? 林知远瞥了他一眼:女朋友确实也算好朋友。她从兜里掏出三枚硬币,抽走金尚手中的照片,不过我女朋友不太喜欢她的照片被别人拿着,这张就当我买下了。 林知远没有在意金尚的反应,抽走照片便拐进甜品店,盘算着今晚该选择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金尚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地将手里的照片和硬币摔在地上,狠狠地爆了句粗口,望着林知远的背影咒骂:死同性恋。 他往地上啐了两口,临走前鞋底踢到地上的硬币,他再度骂了一声,弯腰捡着地上的硬币。奈何上天偏偏不如他意,他捡了许久,最后一枚硬币却怎么也捡不起来。兴许是蹲在地上捡硬币实在有损篮球队副队长的脸面,他再度骂着,抬腿狠狠地踢了一脚,硬币飞出老远刚好卡在地砖的细缝里。 金尚扭头就走,不过三步,又觉得不甘,紧绷着咬肌若无其事般地将缝隙里的硬币揣进兜里。 林知远正好提着蛋糕出门,她目睹着这滑稽的一幕,内心嗤笑着,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蛋糕发给沈确,向她炫耀今晚的满足。 第71章 -- 升到大二,一切课程都开始变得晦涩难懂,课程表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课程,发的专业书籍比自己的血条都要厚,题目的答案比自己的命都要长,期末周的脑容量比刑法学教授的头发还要多。 当然,人家的头发确实没多少。 沈确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比喻乐到,她看着眼前埋头企图在两周内创造奇迹的同学,抿着嘴角呵呵笑起来。她的视线下落,回到眼前厚实的专业书上,她掂量了两下,盘算着往后兼职的时候她就把书放在包里,若是遇到劫匪还能拿出来正当防卫。 说不定人家刀都刺进去了,刀尖还没到第五章。 她拿出平板,看了眼自己的考试安排表,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她叹了一口气,关掉界面打开网站上的专业课程,皱着一张脸学习法外狂徒的经典事迹。 有些话能被传下来必定是有它的道理。沈确回想起大一入学时学姐语重心长的劝告,在心里连连苦笑。 那时学姐拍着她的肩膀,一脸怜悯道: 只要专业选得好,回回期末胜高考。 午休的间隙,林知远询问她的暑假安排。沈确跟着人流走向食堂,她看着湖面上的凉亭,走到一边打字:不回了,我现在的学生想要我暑假给她补课,我应该是会留校的。 林知远没有多问,只回了个失落的表情。她本打算她们暑假可以一起约着许可去海边看日出,但既然沈确有别的安排,她也不好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她让她为难。 她特别懂计划被打乱的滋味,她也不想让沈确对此感到为难。 至于沈确,她本无心接下暑假的兼职,只是她思量了一番,为了清净地度过一个暑假,哪怕是一个人留在寝室,也比回家听她们两个吵架来得好。 吃过午饭,沈确意外地接到了宁南的电话。 沈确,吃过午饭了吗?宁南亲切地问候。 吃过了,舅舅你吃过了吗?沈确环顾四周,从图书馆出来,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低声回答。 吃过了,我刚吃完就想起你来,想着许久没有联系你了,打电话过来问问你。宁南在那头咳了一声,现在快期末了吧? 沈确应了一声,脚尖踢着地上的石子:嗯,下下周就是期末考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随后传来一阵碰撞声,像是被人捂住了话筒一般。 你暑假回来不? 我沈确抬头看着远处,此刻阳光正烈,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她斟酌着言辞,不回来了,我暑假有兼职,需要留在学校里。 宁南哀叹一声: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老早就开始工作帮衬家里。他停顿片刻,你爸爸妈妈的事情你都知道不? 沈确:知道,我妈跟我说过。 宁南试探性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沈确干脆蹲在地上,另一只手滚着先前那颗小石子:我尊重她们的意愿,她们要离的话我没有意见。而且作为女儿,我觉得离婚对谁都好。 电话那头再度传来杂音,许久,宁南再度叹息:你爸妈的感情破裂到这种程度,确实没办法继续将就下去。先前你爸妈去过民政局,但是到最后一刻你爸却又不肯签字了,沈确,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确的眼皮一跳,自打那次对宁月发火,宁月再也没有联系过她,只是偶尔给她发一大串语音痛骂沈明杰,她听过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宁月的语音。 不知道,我妈好像没跟我说。 宁南:你是孩子,她也不好在你面前提起。当时我、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妈都跟你爸调解好了,财产平分,债务平分,只要能离婚,怎么样都行。 但到最后一步你爸又反悔了。你猜他是怎么说的?宁南冷哼一声,他说你妈这十几年来都没有出去工作,家里的钱都是他赚的,房子是他盖的,家具都是他买的。沈确,你听听,这像话吗? 沈确心里清楚了大概,但她还不明了宁南的这一通电话是什么意思,只能低头保持沉默。 宁南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太清楚你爸妈的感情,但我的亲姐姐我还是了解的。你妈这十几年来虽然没有正经的工作,但是她也经常出去打零工,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是她打理的,蔬菜水果鸡蛋鸭蛋都是靠她的双手挣来的,你爸每个月打发个千把块钱能干什么?连你妹妹都养不起。 沈确,你也长大了,我知道你妈妈她平时脾气不好,你对她可能也会有怨言,但她毕竟养了你十几年,把你供上大学,你要多为你妈妈着想。 沈确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宁南的这一通话如同一根根看不见形状的细针扎在她的心里,使她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窒息起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沈确也清楚这通电话的目的。她冷了语气,低声问:你需要我怎么做? 得到这个回复,宁南的语速加快:既然协议不行,我跟你妈妈商量过了,我们准备诉讼离婚。材料我们都准备好了,只是这个家只有你还算是中立的,到时候你妈妈会需要你来作证。 你的兼职怕是也要推了。我不在你家,你妈又是个心直口快的人,吵起来没事,我就怕她们两个动手。你妹妹还小,就你懂事一些,你到时候帮忙劝着点。 沈确干脆坐在地上消化这个沉重的消息,她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受,厌烦、疲惫、愤怒?好像都不太像。她靠在玻璃门上,看着远处的天空,看着自由翱翔的飞鸟,不由得勾起自嘲的笑容。她所计划的远走高飞在现实面前就好像是个笑话,不管她飞多高,她的脚上永远绑着一根无形的绳索,绳的另一头就握在她的父母手中。 她的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捏着一般,肺里的空气全被挤压出去,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无神地靠在玻璃门上,眼里的那点光芒渐渐熄灭,脑海中尽是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沈确?许久没有得到沈确的回应,宁南开口询问。 知道了。沈确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一会儿就去买车票。 -- 暑假过去大半个月,林知远才知道期末考一结束沈确就乘坐最早的班车回到了家。她不清楚沈确为什么改变决定,更不知道沈确为什么不跟自己说,甚至还刻意躲着自己。 她有种被欺骗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对那人的担忧。相处那么多年,她了解沈确的为人,也知道对于那人来说,最大的秘密便是她的家庭。林知远担心自己一旦开口触及那个秘密,那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存在隔阂,也担心从此沈确会失去对她的信任。 要是这样,那她这么多年的准备就都白费了。 她说过的,要给沈确足够的时间敞开心扉。 只是自从得知这个消息,沈确就跟消失了一般,消息很少回,电话很少接,就算回复了,也是简短的几个字,几句话,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若是以前,就算心情再不好,沈确也会顾及到他人的情绪,像是无事发生那般对着别人嘻嘻哈哈。 林知远问过徐梦舟,她没有去之前的汉堡店兼职。长久以来的担忧弥漫心头,她担心这一世的改变会有什么差池,担心她最害怕的事情突然提前。 纠结一番,与其坐在家里等着,林知远决定不如亲自去看看,哪怕是远远的一眼,只要看见沈确没事,她也能放心。 林知远并不知道沈确的家在哪,哪怕是在上一世,沈确也从未带她去过她的老家,林知远只在拿身份证的时候快速瞥了一眼,知道个大概位置。 八月的天闷热得很,只是有着海风吹拂,这天气倒比临城还要好些。林知远跟着导航坐上沈确常坐的那班城乡公交,陈旧的车门在行驶途中吱吱呀呀地响着,买完蔬菜的大爷大妈将塑料袋放在大腿上,趁着坐车的间隙将上午刚买的豆角青菜择干净。 一旁的大娘看着林知远的手机,轻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你不用老盯着手机,这地方我知道,我就在它的下一站下,快到了我叫你。 林知远偏头道了一声谢,收起手机竖耳听着公交的播报声。 自从国家要大力发展农村,眼下农村的基础设施与城市几乎没有区别,房子的外围涂上统一的颜色,外侧的墙面画着颇具江南风味的油画,每一台空调外机都围着古色古香的围栏,马路旁的人行道与自行车道分开,双双铺上红色的塑胶,每个村落的入口都立着一块大石,河道两边挂着彩灯,一路走来,沿途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规划整齐,目光所及没有任何垃圾。 整座城市都在稳中向好。 喏,到了。一旁的大娘打断林知远的思考,放下手中的缸豆指着远处的站牌,你在那下,对面就是了,喏,那边还立着石头呢。 第72章 林知远急忙起身,拽着背包谢过大娘,在车厢里踉踉跄跄地扶着把手走到门口。 一下车便被带着鱼腥味的热浪扑了个满怀,一旁的大爷捂着鼻子低声骂道:又是卖鱼的车子,整天开过来,臭都臭死了。 林知远跟着捂住鼻子。从小到大她就讨厌鱼的味道,每次跟着李萍贤路过鱼摊都要屏住呼吸快步走过,哪怕是闻到一点都能让她头晕犯恶心。 马路两边是看着都差不多的房子,林知远站在原地观察了一番,找不到任何线索。她不知道沈确家的门牌号,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只知道是在马路边。 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嚷嚷着,林知远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本着人多热闹消息多的原则,她左右提防着过往车辆,手掌遮着太阳走到对面。 阿姨。林知远随手拦住经过的女人,您知道沈确家在哪里吗? 女人皱眉回忆了一番:沈确是谁?没听说过,你问别人看看。 林知远立马换了个说辞:就是宁月家的女儿。由于代际间的隔阂,上了年纪的长辈鲜少知道同村孩子的姓名,但若是换做谁谁谁家的女儿,谁谁谁家的孙女,她们准能迅速给出准确的方位。 宁月女人皱着眉四处张望着,努力在记忆里寻找这人的痕迹。 林知远赶忙提醒:沈明杰您认识吗?沈确是沈明杰的女儿。 女人恍然大悟,她猛地一拍手掌,指着被人群包围的那一户人家:那边就是了。你是她什么人,怎么今天来找她? 我林知远盯着远处的人群迟疑道,我是沈确的同学,今天来找她玩。 女人为难地叹息一声:哎呀,你今天来找她玩她怕是出不来哦!女人朝林知远挪了几步,在她的耳边轻声嘀咕,今天她爸妈吵架,都快打起来了,现在大伙儿正在帮忙劝架呢。 女人推着林知远的肩膀:你既然是她女儿的同学,你过去帮帮这姑娘。诶,这孩子命苦呐,被夹在两个大人中间左右不是人。 林知远的心尖猛地一跳,迷茫地看着远处的人群。人群中突然有锄头挥起,大家跟着惊呼一声,后退几步保障自己的安全。 啧啧啧,又打起来了。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她妈妈现在就跟发疯了一样,谁拦着就打谁。诶小姑娘,别去了,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女人在身后叫着。 林知远已经迈开腿朝着人群走去。她对宁月和沈明杰的矛盾有些许了解,但她也只是知道两人吵吵闹闹过了几十年,每回吵架都嚷嚷着离婚,只是每回都是不了了之。 怎么会打起来? 那沈确现在 林知远刚一走近,便听到宁月声嘶力竭的骂声:你个畜生,没有种的窝囊废,你除了会听你妈的话你还能干什么?这么听你妈的话你娶什么老婆,打一辈子光棍算了。 林知远站在人群外侧,透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观察里面的情况。 宁月的头发披散着,她手里拿着耕地用的锄头,架在肩膀上,身后是倒了一地的缸豆青菜,像是刚从地里回来。她的情绪激动,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沈明杰,嘴巴向下崩着,双唇一开一合还在不断碎碎骂着。身旁有几个阿姨拉着宁芳的胳膊,不断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劝她不要与沈明杰斤斤计较。 沈明杰则是站在对面,侧着身子不与宁月正面相对,他的身旁站着几个老妇人,瞧着面孔应该是他的几个姐妹,他的母亲则站在他的身后扯着沈明杰的衣摆不时抹几滴眼泪。 沈明杰很少回击宁月,只有在宁月说到自己的家人时他才突然暴跳如雷,指着宁月就要上前争论,嘴里不断骂着神经病,一脸无奈地看向大家,指着宁月细数她的种种罪状。 目光右移,沈确出现在林知远的视野中。她还穿着睡衣,头发没有梳过,像是在睡梦中被人叫起来拉架的。她的手臂上有几道伤痕,皱着眉拦着沈明杰,挡在两人中间避免真的发生事故。 你来,你打死我,你有本事打死我。沈明杰隔着沈确对宁月不断挑衅,你有种你就砸过来,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宁月的怒气再度被点燃,她挥着锄头就要冲向沈明杰:我怎么不敢?我今天就是不要这条命我也要收拾你。 身旁的几个阿姨见状赶忙夺走宁月手中的锄头。 沈确挡在沈明杰的身前,红着眼睛怒斥:有完没完,你能不能消停点?争吵过程中,沈明杰的指甲划破沈确的脖子,蓝色的发丝沾上红色的血液显得格外瞩目。她只随手摸了一下,用带血的手指推着沈明杰的胸膛,你少说两句是会怎么样?这么多人看着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丢人?沈明杰暴走,上前两步指着宁月,我娶了这样一个老婆才算是丢脸。 谁丢脸?我为你这个窝囊废任劳任怨二十多年才算是丢脸!整个镇谁不知道你沈明杰,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哪个是瞧得起你的? 跟你喝几趟酒你就觉得人家拿你当朋友,任谁听了都要笑掉大牙。 我跟谁喝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哪个野男人鬼混我都不管,你还有资格说我? 宁月一个跺脚,挣脱几个阿姨的束缚上前就要与沈明杰动手:你说谁跟野男人鬼混?你今天给我说清楚。我宁月没别的,我从来不会乱来,别整天听风就是雨,你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那个死去的老爹会鬼混,别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爹一样。 奶奶站在沈明杰身后抹着眼泪哭诉:哎呀我哪里说你跟别人鬼混,这话不能乱说。明杰,你也少说两句,孩子都在这,大家都在看,不要冲动,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沈确趁机拉着沈明杰的胳膊往隔壁走去,强硬道:你给我冷静点,别给我说这些胡话。 你以后要是再这么羞辱我妈,别怪我往后都不理你了。 沈明杰梗着脖子狡辩:谁说胡话了,我哪句话不是真的,你让你妈再来跟我对峙。说是这么说,他倒也顺从地跟着去了隔壁。 人群渐渐散去,宁月身边的几个阿姨提着锄头拉着宁月到屋里劝告,安抚着她的情绪。 林知远站在原地,努力消化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的家庭和美,就算是吵架,她的父母也不会像今天那样红着眼用尽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对方,甚至是当着孩子的面拿着锄头威胁对方的性命。 哪怕心里有再大的怨气,李萍贤也不会在林知远面前发作。 这十几年,林知远一直生活的李萍贤的护佑之下。 林知远的脑海中还在不断回放着宁月狰狞的表情、难以入耳的话语,沈明杰极尽贬低的侮辱以及沈确身上的那几道伤痕。 对,伤痕 林知远回过神来,她的双眸恢复清明,站在原地对着手机搜索药店。 你怎么会在这?身后传来沈确带着震惊与恼怒的声音。 林知远指尖一顿,放下手机,全身血液恍若倒流,四肢麻木地转过身去。事情发生地台突然,使她的计划全被打乱。 明明当初只是想远远看上一眼就走的。 只见沈确站在身后,一脸震惊地看着林知远。她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干涸,还剩几滴沾在发尾,身上的睡衣也落了几滴血渍,其上布满褶皱,光看一眼都能让林知远心尖滴血。 这场争吵,她放在心头上的那个人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沈确目光复杂地盯着林知远,眸底深处,蕴藏着几分恼怒、委屈、不堪、无措、以及此刻林知远不敢直面的悲伤。 她上前两步,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第 43 章 林知远站在原地,直视沈确不解的眼神:我联系不上你,担心你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擅作主张来你家看看。 沈确晃着脑袋口不择言:不过就是几天没联系,我能怎么样?!片刻,她又觉得这话的戾气太重,揉着鼻梁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 没事。林知远上前半步,但不敢和沈确离得太近。这个时候的她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你家的地址是我之前拿你身份证的时候瞄到的,我不知道具体的地址,本来是想过来碰碰运气,能远远看到你就行了,但我没想到会 林知远指着沈确脖子上的伤口:你的伤 沈确摇头,手指摩擦着那细长的伤痕:没事,血已经凝固了,过个两天就好了。她回头看了几眼,除了宁月不时会大声骂几声,周遭就只剩几个冷眼旁观的邻居。沈确上前两步,突然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她的脚步一顿,握着拳头在离林知远两步的地方站定: 第73章 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事情。 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应该跟你说明白的。 林知远看着沈确踌躇的步伐,她不作任何思考,大步向前拥抱沈确单薄的身影。 既然你冒出了后退的想法,那便由我来多走几步抱住你。 没事。林知远轻拍着沈确的肩膀,像李萍贤对待儿时的自己那般轻声安慰,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很棒了。 沈确伸出双手加深这个拥抱,她的脸颊埋在林知远的肩窝里,贴着林知远的肌肤用力地磨蹭了几下。不过片刻,几滴水珠潜入林知远的衣领,林知远的嘴唇一颤,心脏也因此抽痛一下,揉着沈确的头发极力安抚。 房间里宁月突然喊着沈确的名字,沈确松开怀抱,朝房间看了几眼,眨着湿润的眼睛说:这边的状况不太适合你留下来,你方便的话,要不去街上的奶茶店等我,我处理好了就去找你。 好。林知远抚摸着沈确的脸颊,不着急,你慢慢来,我有很多时间,我会一直等你。 街上有两家奶茶店,林知远选了能够堂食的那家,给沈确发了个讯息,又买了一些消毒棉球坐等沈确的到来。 沈确隔了一个半小时才来到奶茶店,她拉开玻璃门,看着最里面的林知远,不知为何,她的心内突然有些胆怯。 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将人生中最阴暗潮湿的角落袒露给他人,这是沈确在前半生从不敢设想的。 她咬着嘴唇,不断深呼吸着坐到林知远的对面。 你干嘛啊~林知远笑着对她招手,坐对面干嘛?搞得跟谈判一样。 过来。林知远再度招手,我猜你肯定没给你的伤口消毒,你坐过来,我们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事。 沈确低着脑袋默默地坐到林知远身边。 林知远嗤笑一声,夹起碘球轻碰沈确的伤口,努力活跃气氛:沈确,你知道吗,你刚刚的样子就像是数学课时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写英语作业一样,看着大胆,但又胆小得很,老师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你大惊小跳的。 哪有?沈确轻笑道,我那叫谨慎,要是被数学老师抓到了是要抄书的,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林知远跟着笑了一声,歪着脑袋清洁伤口。 相顾无言。 咳。待伤口消毒完毕,沈确坐正身子,离林知远一点距离缓缓开口,我想你现在应该也清楚了,我之前说要坦诚的事情是什么。 正如你所见,我的家庭很糟糕。沈确突然笑着调侃,就像网上所说的,癫狂的妈,虚伪懦弱的爸,还有挑拨离间的姑奶。 其实如果我知道我的家庭会是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沈确苦笑着,我以为长大了,上大学了,一切都会变好。 沈确。林知远呼出一口气,握住沈确的双手,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吗? 林知远盯着沈确的双眸:我说过,我喜欢的是你,是完整的你,也是破碎的你。我想共度余生的人是你,不是你的那个家庭。 我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未来就在我们的脚下。 沈确因着林知远的那一番话松懈了神经,她无力地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揉着鼻梁。 谢谢。良久,她吐出这两个字。 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林知远跟着她一起靠在沙发上,那你这次回来也是因为她们吗? 沈确含糊地嗯了一声,偏头看着玻璃窗外的摊贩:她们打算离婚,原本就差签字了,但是我爸舍不得现在的房子,临场反悔了。 现在我妈打算诉讼离婚。 林知远的指尖抚摸着沈确手背上的纹路: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当然是支持。沈确回头看着林知远,我爸给我洗脑了十几年,每次都会把我妈贬得一文不值。我小时候会相信他的话,但长大后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只会觉得他虚伪。 我妈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她一个人来到这陌生的城市和我爸结婚,她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却能熟练掌握我们这里的方言,学了好几门技术,家里的几亩地都是她种的,平时她也不会去买菜,因为家里种的分给别人都吃不完,只有我回来了,或者我爸回来了,她才会多买点改善伙食。 但在我爸眼里,这就成了浪费他辛苦赚的血汗钱。 要是真的诉讼了,我肯定支持她们财产平分。在外人看来这个家都是我爸在挣钱,但我清楚,如果没有我妈,这个家只会过得更糟糕。 但是房产证上只有我爸的名字,我妈建房子用的都是现金,只有债务是签的她的名字,所以可能会比较困难。 没事,总会有办法的。林知远揉着沈确拇指的关节,我们沈确以后可是要做律师的女人,总会有办法帮助妈妈的是不是? 沈确露出今天第一个开怀的笑容,她拍着林知远的手背,反驳道:什么嘛,我还只是一个大二的小菜鸡,什么也不懂,根本帮不了什么。 林知远傲娇地轻哼两声:才不是,我们沈确永远是最棒、最优秀的。 沈确眉眼带笑地捏住林知远的嘴唇:适可而止,请停止你的彩虹屁。 林知远任她捏着自己的嘴唇,眯着眼对沈确嘻嘻笑着。 大致就是这样的情况。沈确如卸下任务一般长舒一口气,至于今天我妈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听见任何她不喜欢的话都会暴跳如雷,而我爸又老是去挑衅她,加上目前离婚的怨气,我妈就和他吵起来了。 听言,林知远皱着眉头:你爸好欠。说完,她又觉得欠妥,双手捂着嘴巴惊讶道,我这么说你爸,你不会生气吧? 沈确笑着拿下林知远的双手,摇头:不会,因为我爸确实很欠。 至于别的事情今天太突然了,我还没准备好。等我想好怎么跟你解释了再跟你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林知远拿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我说过,我可以等你,不管多久。她将手机递给沈确,你吃饭没?看看喝什么。 沈确揉着肚子,不好将事实告诉林知远,拿着手机十分认真地看着菜单。 林知远一眼就看穿了沈确的伪装,她指着沈确的太阳穴质问道:是不是没吃饭?我看你之前穿着睡衣,是不是连早饭都没吃? 林知远抱着手假装生闷气: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你要是被我发现不好好吃饭会怎么样? 要抄书。沈确可怜巴巴地看着林知远,但是我们都毕业了,哪来的书给我抄?这次就算了吧,我已经饿过头没有一点胃口了。 怎么没有了?林知远指着沈确的嘴唇,我就要罚你抄书。就罚你林知远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罚你抄五百二十遍我真棒,要字迹工整,一笔一划才行的嗷! 沈确哀怨一声,干脆倒在林知远的肩膀上。 林知远坐在一边咯咯笑着,她轻拍沈确的脸颊,催促:快点,点好带我去吃午饭,我快饿死了。 沈确哦了一声,在屏幕上点了一杯柠檬水,手指揉搓着衣摆犹豫不决。 其实沈确支吾着,我把我妹妹带出来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去沙县吃,她应该还没吃好。 林知远还没来得及接话,沈确迅速解释:她人还小,我爸妈忙着吵架都没顾上做饭,反正街上有很多餐饮店,我就带她随便吃了点。 林知远哦了一声,拿起身边的背包拉着沈确迅速起身:你的妹妹我干嘛要介意,正好可以提前认识一下。 她现在多大? 沈确回答:六年级,小升初了。 林知远回想起网络上的梗,不由得一笑:她现在最要紧的任务确实是小升初。 过了饭点,沙县的客人稀少,沈宁坐在角落里埋头吃着碗里的馄饨。 回想起上一世的相处,林知远不由得柔和了眉眼。 沈宁很爱沈确,就如沈确爱她一般。她们彼此是那个窒息的家庭里唯一的支柱。 沈确大步上前,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指着身旁的林知远介绍:沈宁,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林知远,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她看着林知远,舌头突然打结,也是我,我的女朋友。 第74章 其余两人纷纷瞪大双眼看向沈确。 沈宁直接被嘴里的馄饨汤呛个半死。 林知远拍了沈确一下,轻声责怪:怎么突然跟妹妹说这个事情? 没事,她迟早会知道,而且,她跟我好,不会说出去的。沈确侧身在林知远耳边解释。 那也不能 没事。沈确握住林知远的手指安稳她,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关于同性恋她也了解一点,我先前试探过她的看法,她能接受的。 沈宁手忙脚乱地擦拭着嘴角的汤渍,站起身拘束地捏着裤缝:姐姐好。 沈宁的眼尾泛红,显然是哭过一阵,林知远心疼地轻拍沈宁的肩膀,将手里的奶茶放在桌上:你好,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听你姐姐点的,要是不喜欢你就怪她。 沈宁笑着回复:不会,姐姐知道我喜欢喝什么。谢谢姐姐。她又转向沈确,谢谢姐姐。 沈确摆摆手,牵着林知远在对面坐下,抬头仔细看着墙面上的菜单:跟我客气什么啊,我要一碗小馄饨,你呢? 林知远跟着看了好一会儿,迅速跟上:我也要一碗小馄饨。 沈确:其实你不用非得跟我一样,你可以点些别的,我请客,随便宰。 没有~林知远无奈笑道,我也喜欢沙县的馄饨,里面的肉特别合我胃口,滑滑的嫩嫩的,没有一点猪肉的腥味。 我不知道为什么,别家店那些真材实料的猪肉馄饨我嫌弃得不行,就偏爱沙县这种混着淀粉的猪肉馄饨。林知远吐着舌头俏皮道,可能我山猪吃不了细糠吧。 两人被她的一番自我吐槽逗笑。 饭毕,沈确让沈宁先行回家,自己则是送林知远上车。 好奇怪。林知远晃着沈确的胳膊,每次都是和你在车站分别,这种感觉真的好讨厌。真想快点毕业,这样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沈确一脸愧疚地望向林知远:对不起,你好不容易来看我,却连家都没让你进,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林知远微微皱眉:沈确,不要老是道歉。是我自己要来的,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吗?我来到这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看到你好就行。 现在不仅能见到你,还跟你一起吃了一顿饭,见了你的妹妹,和你一起牵手漫步在街道上,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确无奈道:林知远,你怎么那么容易满足,这样很容易被骗的。 没办法,我已经栽在你这里了。林知远看着逐渐走近的公交车,匆匆嘱咐,沈确,多爱自己一点,在我没法见到你、拥抱你的日子里,替我多爱你一点。 第 44 章 开学沈确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经过询问才得知,在开学前的半个月,沈确的奶奶查出了癌症晚期,送去医院医生都不愿救治,直接让家人带回家免得在医院受尽插管的折磨。 回家不过一个星期,老人便离开了这个苦痛的世界。 再见到沈确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尾红红的,一个人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发呆。瞧见林知远的身影,沈确愣愣地转过头,双目无神道:林知远,究竟怎样的人才算是恶人,怎样的人才算是好人? 林知远坐在她的身边,率先给她一个拥抱,用她毕生最温柔的语气道:你觉得好的人就是好人,让你伤心的人就是恶人。 沈确靠在林知远的肩膀上,看着远处的两只天鹅喃喃:林知远,我好累。 累就不要想了。林知远拍着沈确的肩膀,我们就只管自己的事情,别的都与我们无关。 沈确靠着林知远呢喃:我妈一直说我爷爷奶奶重男轻女,说实话,我长大后确实能感受出来。只是他们伪装得太好了,他们在我面前扮了一辈子的慈祥的爷爷奶奶,当我在我妈那里受了委屈的时候,我都是跑他们那边寻求安慰。 虽然这样说很对不起我妈先前受的委屈,但是他们确实是我的童年里难得的港湾。在他们那里,我可以尽情哭诉我受到的委屈,不用顾及我妈的脸色。你说,他们在我面前装了一辈子,是虚伪还是真心? 林知远:你怎么知道你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呢? 沈确坐直身体,冷笑一声:他们会对我妈说她生了两个女儿害得我们家绝种,说我跟我妹是两个贱种。沈确偏头看了眼林知远震惊的眼神,苦笑,我没有亲耳听他们说我贱种,但我奶奶不止一次让我去劝我妈再生一个。 沈确抹去眼角的泪花,摇头直笑:那时候我妈都快四十了,我实在不懂再生个弟弟有什么不同? 林知远轻声安慰:可能老一辈的思想比较传统,毕竟那个年代的人大多都这样。 沈确连连摇头:你以为我家就我爷爷奶奶是这样的吗?沈确望着湖中心的凉亭顶端感叹,他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你知道我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不等林知远回复,沈确接着说道:我爸妈说那是想让我以后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能够坚定地走下去。但我在我奶奶嘴里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孩子,他们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能够确定下来,第一胎就是男孩,这样就不用再生第二个了。沈确低头挠着手臂上的伤痕,企图通过又痛又痒的感觉使得自己清醒一点,毕竟按照我家的经济实力,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 林知远捉住沈确的手指迟疑道:那你妹 后来,他们就盼望着第二个孩子会是个男孩,结果迎来了我的妹妹。那个时候我爸妈实在是养不起第三个孩子了,就坚决不再生了,所以我爷爷才会说我妈让我们家绝种了,说我跟我妹是贱种。 可是沈确偏头看向林知远,一脸疑惑,我是他们的子孙,他骂我贱种,究竟是在骂谁呢? 林知远看着沈确,嘴角抽搐。 好啦,想笑就笑啦!沈确伸手勾起林知远的嘴角,我也觉得很搞笑,感觉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至于我的外公外婆,他们虽然是知识分子,但根本上也是这种思想。只是现代社会以重男轻女为耻,他们为了保持体面,才对外宣称他们主张男女平等。 我外婆一共生了四个孩子,一个女儿三个儿子,我妈是最大的那个,但是只有我妈连小学都没有读完,其他三个舅舅的最低学历都是本科。是他们没条件供大女儿上大学吗?我想不是的,只是他们不愿意。 我跟我妹妹去他们家小住,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活得比军训还要累,但是他们会抓住我们细小的把柄说个不停,什么梳完头不捡头发啊,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扫地,像个大小姐一样等吃饭什么的,都是欲加之罪,我跟我妹去他们家巴不得把所有的活都抢过来干,就怕被他们抓住把柄。 后来我舅妈生了弟弟,他们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饭点不吃饭扔掉饭碗发脾气,他们说这孙子有个性。晚上不睡觉吵得全家人睡不着,他们说宝贝孙子的精力真好。一开始我会觉得愤怒,后来长大了,就想着,随他们去好了,溺爱会让孩子怎么样,现实的例子实在太多,我就想着,拭目以待好了。 林知远心疼地搂住沈确的肩膀:没事,他们不爱你,那我们就自己爱自己。反正我们现在成年了,完全有能力将小时候的自己重新养一遍。 沈确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芒果,但是价格贵,多吃会被我妈骂,所以当我领了第一笔薪水的时候,我买了两大袋的芒果,和我妹一起关上房门吃了一整天。沈确摊开手掌,当时我们吃得手上全是芒果的果浆,吃到嘴巴都累了才罢休。 那时候我就在想,长大真好啊,可以买好多喜欢的东西。等我以后赚钱了,我要将年少不可得的东西都买一遍。 真好。林知远伸手拍着沈确的手掌,和她十指紧握,等我们毕业了,我们就列一个清单,将小时候想要的东西都一一列出来。 每个月都实现一点,这样日子就有不少盼头。 真好。沈确与林知远紧紧相依,看着远处的飞鸟与云,他们给不了的爱,我可以自己给。 林知远抬起头认真纠正:我也可以给。 第75章 沈确笑着轻刮林知远的鼻梁。 我应该从来没对你讲过我的父母吧?你会好奇吗?沈确问。 林知远实诚地点头:当然好奇啊,每次我们讲家里的趣事的时候你都会意外地沉默,也不会主动提起爸妈,唯一的一次还是你穿了新球鞋,你第一次跟我们说,那是你妈妈给你买的。 远处的天鹅游到岸边,泛起一圈圈波纹。它歪着脑袋,不断打量着长椅上的两个陌生人,伸直脖子对着两人喊了一声。 沈确伸手笑着对它打了声招呼,转而低头收敛了笑容:我不是故意不提起,我只是不好打破你们融洽的氛围。 在你们笑着谈论你们的妈妈跟你们抢电视看,一起逛街一起尝试最新款的奶茶的时候,我总不能站出来说,不是的,我妈妈只会在她不顺心的时候把气都撒在我身上,轻则辱骂,重则挨打,破坏你们愉快的心情转而让你们过来安慰我。 这样不好,我没必要把自己的负面情绪转移到你们身上。 沈确林知远心疼地握住沈确的双手,不是这样的,我们是朋友,朋友就应该分担烦恼的啊。 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就算想不到办法,你说出来了,你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不然你憋在心里,一遍遍地反复咀嚼曾经的伤害,这只会让你更加痛苦。 其实还好啦!沈确坦然笑着,小时候会觉得很痛苦,长大就看开了。 小时候会痛恨我妈,责怪我爸,长大后理解了他们的难处,就有些释怀了。沈确的手指描摹着手机背面的花纹,就像我刚才说的,我妈从小就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长大,她的童年比我好不了多少。听她描述,她每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帮着我的外婆给三个弟弟做饭,做完饭又要去田地里割猪草喂猪,然后扫地洗碗,做好这一切才能去上学。 只是她小学还没有毕业就被迫辍学赚钱照顾三个弟弟。 有一次,她突然很感性地跟我抱怨,在她的小时候外公对她是怎么苛刻,她的童年是怎么怎么委屈。她一个小小的孩子走在前面,走不快就会被外公狠狠地踢一脚踹到田里,害得她在田里滚了一圈再小跑着跟上外公。 她说,我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能跟大人一样快?可是她忘了,她后来也是这样对我的。 有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她从未在父母那里感受过爱,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养育一个孩子。她的学识也不高,那便只能是上一辈是怎么对她的,她如法炮制地对待自己的下一代。代代传承,代代都有怨言。 或许,我这么多年都恨错人了,我该恨的不该是我妈,我该恨的是那愚昧的传承,是不断传承下来的封建落后的家庭教育,而不是生我养我本就可怜的女人。 林知远心疼地皱着眉头。她没有经历过沈确的童年,她也不知道在沈确轻描淡写的语气中隐藏着多少委屈,她只能紧紧握住沈确的双手,通过体温的传递支撑着那人揭露她陈年的伤疤。 其实我爸也挺可怜的。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穷,我爷爷又勾搭上别的女人,害得他被赶出家门自生自灭,是他的朋友收留了他让他活了下来。估计就是这样的往事让他形成自卑敏感的性格,总觉得别人瞧不起自己。他一边跟我说我们家比不上别人,一边又总想着证明自己。但是他这么多年一事无成,该怎么证明自己呢?那就从贬低妻儿里寻求成就感。 好像大部分父亲都会这般提升自己的地位。 沈确想起什么,偏头解释:我说他可怜,是因为他在我们上高中的年纪就被赶出家门,不是在为他后面的所作所为找借口。 像他这样的男人,是很多家庭不幸的根源。我妈的不幸,有两分来源于她自身的性格,四分来源于她的父亲,四分来源于我的父亲。 林知远摇头,捏着沈确的手指示意:没事,我懂,我懂你想说什么。 可是沈确。林知远的眼眶里泛着水光,你觉得你妈妈可怜,觉得你爸爸可怜,那你呢?难道你生来就该被这样对待吗? 沈确有略微的怔愣,她呆在原地,嘴巴半张着,偶尔用舌尖湿润干裂的嘴唇。 林知远接着说:他们明明是最懂这些苦痛的滋味的人,但他们却还是肆意地把自己的痛苦转移到你身上。是因为看到有人过得比自己更惨能得到些许安慰吗?像他们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生养孩子? 每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是来享受爱的滋润的,而不是来继承他们的痛苦。沈确,你考虑了所有人的难处,却唯独没有替自己着想。 我沈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沈确,我觉得你的痛苦就在于你看得太清楚了,你看清了大家的恶与无奈,你的善良使你无法纯粹地恨下去。如果真的能义无反顾地恨下去,人世间的痛苦大概能少很多。 沈确沉思良久,坦诚地点头:是,我确实没办法纯粹地恨下去。每次想恨她们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她们的好。想对她们好的时候我便会又想起她们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如此这般循环往复,我这个人就像是被撕成两半一样不断打架。 不过最近,我其实看开了。 林知远抬起头:哦?怎么看开的? 沈确轻笑两声,为曾经幼稚的想法感到无奈:小时候受了委屈,我就会想象自己成了冷酷无情的人,吃饭只吃米饭,爸妈叫我也不应,不苟言笑,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等着他们后悔。 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林知远跟着一笑,羞赧道:当然有,我妈逼我学习的时候,我会气到极致,干脆就如她所愿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奢望着日后我妈能发现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儿被学习摧残得没了样子,然后抱着我痛哭后悔不已。 但后来发现,我妈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变化,她巴不得我变成学习机器。林知远皱着鼻子吐槽,家长都是没有心的。 沈确笑:这一听确实是你的风格,连生闷气都要学习。 她伸长腿摇晃着岸边的水草:小时候我会幻想着长大后我要打死都不理会我的爸妈,当她们问我要钱的时候我要像当初的她们那样,先奚落一番再拿钱打发,以牙还牙。当时想想就觉得解气。但后来,我奶奶去世了,我又改变了主意。 你还有印象吗?大一的那个冬天特别特别冷。见林知远点头,沈确继续说下去,我奶奶经常给我打电话说她那边连个火炉都没有,手脚冰凉,走路都疼。 那时候我坐在公交车上,立刻打开购物软件买了一单泡脚的药包,但不到五分钟我又给退了。因为我能想象我奶奶收到那些快递时侯她会说些什么,她肯定会说我浪费钱,有这些钱给自己买点吃的也好,没必要花在一个老太婆身上。 光是想想,我就觉得烦躁,索性退了当做从没发生过的样子。 只是现在,她去世了,我就算再想给她买,也送不到她手上了。 你懂这种无力感吗? 林知远点头。子欲养而亲不待,林知远特别懂这种感受,尤其是她出来工作领了第一笔薪水,却不能像小时候许诺的那样带着外婆出去旅游,那种无力感比失去外婆时还让人痛苦。 所以我就想,这种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次,我不能像小时候想象的那样对她们不管不顾,我想抛弃以往的一切仇恨,只要她们不干出格的事情,我会当个好女儿好好孝顺她们。等到她们死后,我再在墓碑前讲述我的怨恨,说我多么多么恨她们。只是到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她们就是再懊悔也无济于事。 犯错的是她们,不应该是我忏悔。 说罢,她试探性地看向林知远:我这个想法很罪恶吧? 不会。林知远道,我觉得这是对她们最仁慈的处罚。她们给出的伤害是无法抹平的,哪怕是再真挚的忏悔,也不能弥补你的童年。 沈确笑着掉落一滴眼泪,靠在林知远的肩上喃喃:谢谢你能体谅我。 林知远抚摸着沈确的发丝,跟着她一起望着前方的湖面出神。湖里的两个天鹅已经站在岸边,抖动着身子梳理沾水的羽毛。林知远的脸颊贴着沈确的头顶,手背擦拭着那人脸颊上的泪水。 她忽然觉得,和沈确相处这么久,只有今天才是她离她最近的时候。林知远一直以为,拥抱、亲吻、性,远远没有一滴泪水来得亲近。一个人愿意将自己最脆弱、最隐秘的部分袒露在你面前,那便是这个人能拿出来的最真挚的诚意。 第76章 只要能将往事说出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她的沈确,是开在罪恶的土壤里的一株至纯至净的黄玫瑰,哪怕经历再多风雨,她依然高昂着她骄傲的脑袋。 其实小时候的我会跟我妹妹一样,向她们倾诉自己的委屈,控诉她们的不公,但最后都是以一顿打来结束,慢慢地,我就懒得去争取了。 沈确轻轻叹着:为什么父母那一代不会陷入像我这样的内耗之中呢?大概是她们不懂吧。她们没有接受过现在的平等教育,她们也不知道,原来,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父母,她们也可以、也应该得到平等的对待,不是附属,不是控制与被控制的关系,而是两个地位平等的,同为人的个体。 因为那个时代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信息又不发达,不会有对比,不会有差距,也不会有我这样的不甘。 我说完了。沈确抬起头,如释重负地叹息,现在该你选择了。 林知远不解:选择什么? 选择沈确刻意不跟林知远对视,现在你知道我的家庭,知道我的过往,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大概是会很累的。你可以选择要不要将这段关系继续发展下去,不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林知远不由得叹息一声。她为沈确的家庭与童年感到无力,也为这人的自我贬低感到无奈。她看着湖面,手指不断靠近沈确,一寸一寸地与沈确十指紧握,在细微的触感中表达自己的坚定。 沈确,你有过令你懊悔的事情吗?林知远轻启薄唇。 懊悔的事情?有。沈确的眸底晦暗,你不应该选择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她看着她们紧紧相握的双手,问:你呢,你有吗? 有。 什么? 林知远抬头望着沈确,眼神坚定: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沈确破涕为笑:为什么?你现在知道我有那样的过去,不应该离我远一点吗? 林知远: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我们就能一起吃小时候的手抓饼,我们两个人一起吃就刚刚好。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我能和你说说笑笑,让你忘记那些委屈,就能早点拥抱你,告诉你,你已经很棒了,我们快些长大就能快乐自由了。 沈确。林知远望向沈确,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过,让你尝试爱这个世界。 沈确用气声笑了一下:当然记得,你说在我们成为亿万富翁之前都得爱这个世界。 林知远跟着轻笑,她晃着两人的双手:但是爱整个世界其实有些勉强,不如我们先从爱自己开始吧。 从今天开始,这现在这一刻开始,我们好好地爱自己。 第 45 章 大四几乎没什么课程,沈确在大二实习过的律所实习,如果表现良好,她大概能在秋招的时候签下三方。 锦天律师事务所在全国范围内都颇有声誉,有着较好的薪资待遇,虽然累了点,加班比较严重,但对比即将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已经是很好的选择。 林知远如上一世一般,入职一家人物周刊的杂志社。因为这一世专业对口,加上她的院校在摄影方面的口碑较好,所以她并不像上一世那样四处碰壁,只要她顺利毕业,她目前的岗位就会一直给她留着。 你到哪了?要我下楼来接你吗?林知远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手指敲打着屏幕。 沈确这段时间经常加班,她们组接了个项目,需要准备很多资料,而像沈确这样的实习生,无非是做一些重复劳动的dirty work,每天晚上林知远都开始对着手机打哈欠了,她那边才回复下班了。 两人出来实习,住在各自的学校交通不便,于是乎,一个对视,一个挑眉,两人便提前开始了同居生活。 住的是前世的那间老破小,林知远并没有告知沈确它的来历,只是带着她实地看了一眼,又在周围考察了一番,第二天就签了合同。 一点租房找房的苦都没有吃。 快了,我进小区大门了。沈确干脆发了一条语音,她那边气喘吁吁的,估计是一下车就往家里赶。 哎呀你不要跑嘛,路上比较黑,你小心摔倒了。林知远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寻找手电筒。 老破小的物业不大理想,沈确经常在凌晨下班,考虑到她的安全,林知远便网购了一支强光手电筒,每天晚上守在阳台上,开着手电筒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这便是林知远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林知远放下手机,探着脑袋在楼下寻找沈确的身影。没多久她便在夜色中捕捉到一个轻快的身影。林知远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上笑容,她的双手拿着手电筒,费力地对准沈确,拇指摁下开关,啪的一下,一束明亮的光柱照射在沈确的头顶。 沈确猛地刹住脚,抬头寻找林知远的身影。待看清那个冲自己招手的女孩,沈确将手提包挎在肩上,双手提着裙摆,右脚尖微微后移,对着林知远屈膝鞠了一躬。 林知远站在阳台上,双手举着手电筒宠溺地看着楼下这人。 沈确仰着头,松开裙摆,微微直起身,双手举在头顶上给林知远比了一个爱心的手势,一边转着圈一边往前方蹦跳着。 林知远靠在阳台上咯咯笑着,不断移动着手电筒,使那人能够看清脚下的道路。 待那人消失在视野范围内,林知远放下手电筒,趿着拖鞋躲到门后,在那人开门的瞬间跳到她身上拥抱她。 唔~~好想你啊,你今晚回来得好晚。林知远的双腿圈着沈确的腰身,双手勾着沈确的脖子抱怨。 沈确一手放下钥匙,一手将她的文件包挂在一边,抱着林知远往里面走去:今天事情比较多,组长没有走,我们也不好开这个口。下次要是困了你可以先睡,不用等我。 没事。林知远捧着沈确的脸颊。因为职业影响,一确定自己有留用的机会沈确就把自己的头发染回了黑色,在客厅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爱。 林知远也爱极了沈确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她低头迅速亲了一下,靠在她的肩膀上吸取她的气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确一个从不喷香水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林知远无法形容这种味道,但总会让自己出奇地舒心。每次沈确下班,她都要抱着这人吸上好久,惹得那人不断调侃她跟上瘾了一样。 快洗洗睡吧,你明天还要早起。林知远拍着沈确的脸颊催促。 沈确轻笑一声,抱着林知远径直走到她们的卧室,将人安放在床上,掀开被子就盖到林知远身上。 该早点睡觉的人应该是你~你的上班时间可比我早多了。 林知远的公司九点钟打卡,除去通勤的时间,她在七点钟就要起床洗漱,眼下已经十二点半。 沈确所在的事务所实行弹性工作制,其好处就是不用打卡,较为自由地安排自己的时间,坏处就是随时随地都要打开自己的电脑进入工作状态,哪里都是她们的办公室。 知道了。林知远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我明天顺带给你煮两个鸡蛋吧?牛奶冰箱里还有。 可以啊。沈确顺着林知远额间的碎发,温柔地俯身落下一吻,你快点睡,我尽量不吵你。 林知远拉着被子盖子自己的半张脸,赧然道:其实你吵我也没事。 沈确拉下脸装作很严肃的样子:快点睡,不然明天我都被你的闹钟吵醒了,你却还没醒。 林知远鼓着嘴狡辩:哪有,那次我实在是太累了才没有醒,你怎么能揪着这一次的偶然一直笑我呢? 沈确轻笑一声,顺着路林知远说下去:好了,快点睡,我不笑你。 林知远白了一眼,倒也听话地闭上眼,揪着被子颇有规律地呼吸着。 沈确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至远处的窗帘突然被风吹起,她才回过神来,上前关好窗户,轻手轻脚地拿起自己的睡衣走向浴室。 待她擦着脸颊走出浴室的时候,林知远已经在床上缩成一团。沈确就这般靠着墙壁远远地看了许久,久到她的胳膊都有些麻木,这才轻声走到床边,掀开被角钻了进去,小心地将林知远揽到自己怀中。 林知远嘤咛一声,下意识地往沈确的怀里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抿着嘴继续入睡。 沈确抬起一只手为两人盖好被子,低头在林知远的肩窝里深吸一口,待林知远因为脖子上酥麻的触感而无意识地挣扎时,沈确才肯抬起头,再度在林知远的眉心落下一吻。 第77章 晚安,知远。 林知远的带教老师都是很好的姐姐,实习生领着微薄的工资,干着最枯燥繁重的活,她们都不忍心给实习生安排太多的活,往往一到下班时间,她们便催促林知远早些下班,自己则挠着脑袋盘腿坐在电脑前苦大仇深地皱眉。 回到家,林知远没有点外卖,随手在冰箱里拿了一瓶酸奶就算是一顿晚饭。自从和沈确同居,她便胖了不少,加上久坐在电脑前缺乏运动,要是再吃多了,那她便真要胖得连亲妈都不认识了。 林知远拿着酸奶对着镜子点头,她缩着下巴捏着脖子上那一层浅显的肥肉,再一次对恋爱肥有了深刻的认知。 门外突然传来钥匙的声音,林知远的呼吸一紧,放下酸奶猫着腰贴在门边倾听外面的动静。她缩着脚趾,耳朵靠在门板上大气不敢出。 独居女孩总是会对屋外的风吹草动格外警惕,林知远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肌肉,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物品,物色着称手的武器。 门外传来金属的碰撞声。 锁孔已被插入。 咯哒一声,传来开锁的声音。 林知远的心一紧,惊讶于小偷的开锁技术,急忙转身寻找防身的武器。 门被缓缓推开,林知远没有开过道灯,沈确眯着眼仔细辨认林知远的身影,腾出一只手按下墙上的开关,暖色的光线瞬间溢满整个过道。 沈确挑眉看向林知远焦急的背影,疑惑:跑这么急干什么?你怎么连灯都不开? 林知远的脚步一顿,听到那人熟悉的声音,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猛地松懈下来。她快步走到沈确身前,以一种极其委屈的语气抱怨:我还以为家里进小偷了,你怎么提前下班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沈确张开双手任林知远拍打自己的肩膀,她一面脱鞋一面解释:是我的错,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成惊吓了。 今天我们的项目进展得不错,组长心情不错,就让我们几个实习生早点回来了。 林知远鼓着嘴,眼角还残留着因惊吓而溢出的泪花,她戳着沈确的肩膀,气鼓鼓道:我都快被你吓破胆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沈确宠溺一笑:你想怎么补偿? 林知远仰着脸对着沈确笑眯眯:亲我一下。 沈确用气声笑了一下,弯下腰认真地与林知远唇齿相依。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回来?林知远的视线下移,接过沈确手里的塑料袋,往里面扒拉了一眼,有几袋是盒饭,还有几袋水果,甚至还有几盒小蛋糕。 沈确将东西放在餐桌上,转身拿出沥水的果篮解释:我们这个项目每顿饭有150的餐标,我没有加班,但也不能浪费这一顿,所以组长就让我回来自己解决,到时候拿发票报销就行了。 林知远看着眼前各色的食物不由得感叹:当律师真好啊,可以吃那么多好吃的。 沈确:确实挺好,如果没有那么大的工作压力大话。 林知远看了眼诱人的蛋糕,合上袋子失落道:算了,你买回来自己吃吧,我现在胖死了,再吃连我妈都不想见我了。 哪里胖?沈确瞥了眼林知远,从袋子里拿出一根苦瓜,明明刚刚好,而且啊,我料到你会这么说,特意买了一根苦瓜,一会儿我们吃完凉拌苦瓜再吃蛋糕,这样就没有负担了。 哪儿来的歪理,苦瓜也是有热量的,两个都吃不是会更胖吗? 沈确嘻嘻笑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苦瓜是降火的,蛋糕是上火的,一升一降中和完了。 说罢,她便拿着眼前的几篮水果走到洗手台前清理。 林知远跟着上前,在她身后嘀咕:你打了四年的辩论,我说不过你,不跟你吵。 她搂着沈确的腰身,将下巴托在她的肩膀上,越过沈确的肩膀看着她清洗水果。 沈大律师,我可以向你咨询几个问题吗? 沈确回头无奈地看着林知远:你又来了,我现在连律师助理都不算,哪称的上什么律师? 不管。林知远晃着脑袋,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厉害的律师。 沈确笑着回过头,拿起水果刀侧切着芒果:你说吧,我在听。 我有个同事,她之前跟房东签了个的租房合同,但是现在房东说他的房子卖给别人了,让她尽早搬离。林知远看着沈确的侧脸,她要怎么办啊?因为搬家很累,她不想再换房子,但是房东又每天催她离开。 沈确偏过头,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注视着地面,她的衬衫袖子挽了半截上去,小臂上沾了几滴细小的水珠。她沉默片刻,冷静地询问:她们签租房合同了吗? 林知远点头:入住前就签了。 沈确垂眸微微思索:房东是什么时候和别人签的买卖合同?租赁前还是租赁后? 林知远:最近才卖的房子,因为买家自己要住,所以房东一直在催我同事搬离。 沈确点点头,视线回到手中的芒果身上,慢条斯理地将其切成小块放到果盘里。 那她其实不用担心,因为买卖不破租赁。沈确回头对着林知远解释,租赁物在承租人按照租赁合同占有期限内发生所有权变动的,不影响租赁合同的效力。既然买卖合同在租赁合同之后签订,房东的要求跟你同事是不搭嘎的,你的同事可以合理拒绝。 林知远嗯了一声,倚着沈确的肩膀继续说道:但是她房间的窗户有些漏水,空调也坏了,她房东就以这个要挟她搬离。现在这么热,她光靠一个风扇实在是难受。 本来工作就很累了,回家看到这些糟心事,感觉这辈子都完了。 沈确轻笑一声,拖着林知远清洗自己的双手,拿起叉子叉了一块芒果递到林知远的嘴边。 如果你同事在告知后房东依旧不修理的话,我的建议是她可以保留证据自行修理,存好费用凭证要求减少租金或延长租赁期限。因为在租赁期限内出租人是承担维修义务的,照你这么说,租赁物的损坏也不是你同事造成的,她完全可以要求房东修理,不必理会他的威胁。 林知远点点头,对着沈确张嘴。 沈确轻笑一声,又叉了一块芒果递到她嘴里。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林知远搂着沈确欲言又止。 说吧!沈确爽快地点头,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我尽量帮你解答。 就是林知远努力回忆,跟我一起的实习生租了一间房子,但是她租进去之后就有些不舒服。 沈确偏头仔细聆听。 你也知道的嘛,现在有很多串串房,刚装修完就挂牌租出去,我那个同事林知远的声音渐渐减弱,盯着沈确的侧脸失神。 沈确扭头,拇指推着镜框,疑惑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林知远盯着沈确看了好久才回过神,贴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突然发现你认真的样子好迷人。 我好喜欢你。 沈确无奈一笑,伸手刮着林知远的鼻梁:然后呢? 哦!林知远抱着沈确继续说着正事,后来我同事就请了专业的甲醛检测机构在房间里测试了一下,结果发现甲醛超标了,但是房东怎么也不肯给她退租,不然押金就不还了。 沈确皱眉:这也太没道理了。 住在甲醛屋里会得白血病的,严重危害了你同事的身体健康,即便承租人在订立合同时知晓这一情况,她仍然可以随时解除合同。支持你同事去向房东维权。 没多久,她又自顾自笑起来,转身拿起切开的苦瓜放在脸旁,眉眼带笑: 你看,这像不像在笑? 苦瓜的尾部被刀切断,露出白色的瓤,瓤与籽之间留有三个空洞,由于切割的角度,这个横截面乍一看确实像是在眯眼大笑。 沈确乐滋滋地指着眼前的这一张笑脸:外面是苦瓜,里面是笑脸,嗯,苦中作乐也不过如此了。 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 林知远嘁了一声,调侃:干嘛,觉得和我在一起很苦吗? 不是啦~沈确挣脱林知远的怀抱,转过身拉着林知远面对面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虽然没怎么钱,但每天没心没肺地开心,这不也是苦中作乐吗? 我一会儿焯一下水,凉拌起来,肯定很好吃。 第78章 我不要。林知远摇头拒绝,我不喜欢苦瓜的味道。 吃一下嘛,最近你也上火,多吃点苦瓜可以少长几个痘痘。 林知远半信半疑:真的? 沈确将那一截苦瓜放在耳边,模仿上面的笑脸:骗人是小狗。 第 46 章 毕业前夕,沈确出了一趟很久的差,她没有说要去什么地方,也没跟林知远交代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说手头上的事情比较多,处理完了她就回来了。 沈确没有拍毕业照,连毕业证书也是委托辅导员寄到家里。 林知远时常会看着毕业证上的照片愣神。照片上的沈确摘掉了眼镜,穿着黑色的棉质短袖,耳鬓的碎发勾在耳后,嘴角微微向上抿起,眼神中透露着笑意,光看照片就知道那是一个极其温柔的人。 林知远一个人在家,干脆只开了客厅的一盏夜灯,茶几上摆着电脑,一边吃着酸奶一边修图。门外突然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林知远迅速放下手中的酸奶,期待门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爱人,又怕自己的期待落空。 隐约中,她大概知晓上一世沈确为什么没有毕业照,也大致清楚那人对此避而不谈的缘由。 屋外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林知远扭头望去,便见沈确披着头发从黑暗中风尘仆仆地进门,她的手边还握着黑色的行李箱,上面托着一个电脑包,看这样子确实像是出差回来。 她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知远,如释重负地笑道:她们离婚了。沈确的视线下移,定格在林知远手中的酸奶上,轻声责怪,你又不好好吃饭。 林知远坐在沙发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她的记忆回到告白那天,回到那个秋风习习的夜晚。上一世,借着岸边昏暗的灯光,她清楚地捕捉到沈确嘴角的笑容,一如今天那般,解脱、释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那时的她在想些什么呢?想通这一切,林知远不禁疑惑。是因为这场漫长的闹剧终于结束,没有人会这般为难她,没有人会这样使她身心俱疲吗? 林知远没办法开口询问眼前那个欣喜的女人,她最知道这两年沈确是怎么过来的,而正是因为清楚,她无法在这样特别的日子里对沈确说些扫兴的话。 这场闹剧之所以持续那么久,无非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顾虑。沈明杰担心离后同村的人会在他背后议论纷纷,担心自己的女儿叫别的男人爸爸而失了男性的尊严,宁月则顾虑离了婚,自己的两个女儿会在别的女人手下吃苦,自己辛苦打拼下来的房子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她们就这般闹了两年,沈确也跟着折磨了两年,里外不是人,受尽最亲的人的各种猜忌。 念及此,林知远放下酸奶,站起身走向沈确,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恭喜你脱离苦海。她轻轻拍着沈确的肩膀,你真棒! 沈确回抱住林知远,小心询问:我瞒着你,你不会生气吗? 林知远握着沈确的胳膊,拉开两人的距离仔细观察那人的眉眼:我是你的女朋友,我不相信你谁相信你? 谢谢你。沈确舒了一口气,由衷地感谢。 笨。林知远不满地皱眉,伸手轻蹭沈确的鼻尖,又跟我客套。 她夺过沈确的行李,推着她的后背催促:坐了那么久的高铁,你肯定累了吧?快去泡个澡放松一下。反正你也不上班,明天干脆睡个懒觉。 近年来各律师事务所疯狂内卷,为节省开支,这一届的校招生都统一在八月底入职,如此一来,沈确算是多了一个悠闲的暑假。 沈确温柔地应了一声,还未走出几步,她回过头:知远。 林知远诧异地看向沈确:嗯?她一度认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不敢相信这声称呼是从那人嘴里说出来的,她眨着眼睛继续问,你叫我什么? 知远。沈确笑着歪头,这样叫你可以吗? 林知远立时笑弯了眼:可以,当然可以,我的家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周末我来做饭吧?沈确站在原地,我去买些食材,我们在家一起吃,就我们两个。 好!林知远十分捧场地点头,我们在家里吃,就我们两个。 -- 一毕业许可便在群里聊个不停。她毕业找了个行政助理的工作,干了一天觉得实在不适合自己,打了声招呼便提包跑了。眼下她闲着没事干,便整天在她们的四人群里规划旅游的事情。 自打高中毕业,她们四人确实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每回都是缺那么一两个。 诶!你们的毕业照拍得咋样?我跟你们说,我的室友简直了,直接给我拍了一张人生照片。说罢,许可便直接在群里发了几张高清的个人照。 照片的角度和表情都抓拍得很好,配上背景上的西式建筑,直接把许可拍成了高冷酷毙的美少女。 沈确舔着嘴唇不断打字:这不得请你的室友好好吃一顿? 许可迅速回复:已经请了,我直接拉她去的商场。我许可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的。 你呢你呢?林知远拍照那么好看,你的毕业照一定更吸引人眼球,快发来让我们舔舔屏幕。许可怕自己一人孤立无援,特地喊上崔明澄,崔明澄你说是不是? 崔明澄立刻发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林知远微微偏头,小心地用余光观察沈确的神情。 果然,沈确的表情逐渐凝固,她缩回舌尖,拇指悬在屏幕上方,删删改改许久才按下回车键:我没有拍毕业照。 许可立马发了好几个感叹号:怎么搞的,毕业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不拍?我们读十几年的书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林知远你怎么回事,你居然就任她这样? 沈确抬眸瞥了一眼林知远,心一急,干脆字也不打,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跟知远没关系,我是因为所里要出差错过了毕业典礼。其实就是一张照片,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确没有向旁人提及父母的事情,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家庭而让他人对自己充满怜悯。 再者,除了林知远,她怕是再没勇气向旁人提及自己的父母。 这!怎!么!能!说!大!不!了!许可十分用力地敲打着屏幕,你现在不拍,以后老了都没机会回忆青春,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沈确:毕业证书都拿到手了,没拍就没拍,算了。 没几秒钟,许可立马发了一条语音:怎么能算了,沈确,身为朋友我绝不允许你留下这样的遗憾。还好我的学士服没有扔,你等着,我过几天就到你这给你拍照。 沈确为难地看向林知远,耐着性子推辞:现在大家都毕业了,就算是想拍,也没这个氛围了。 怎么拍不了?一张照片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不信你问林知远。 沈确抬头,用眼神询问林知远的意见。 林知远捧着手机,对沈确郑重点头。 我也觉得你应该拍一张,给大学四年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见沈确没有回复,许可料定她定是被林知远说服,她勾起唇角扬着胜利的喜悦,继续在屏幕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你等着,我这就去买车票,这周六我就要拍出你的人生照片。崔明澄你要来吗? 崔明澄隔了许久回复:当然要来,好朋友要拍人生照片我必须在场。 许可的行动很迅速,正如她形容自己的那般,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周六不到十点,她便催促着两人赶快来火车站接她。 她随身带了个背包,衣领上挂着一副墨镜,手上端着一杯奶茶单脚靠在墙上跟一旁的崔明澄有说有笑,瞧见林知远的身影,她站直身子,一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一声: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们,看来你们的同居生活真的是幸福得很,林知远的脸蛋都圆润了不少。 林知远幽怨地看向沈确,指着许可怪道:看,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还一直睁眼说瞎话。林知远又指着沈确对许可抱怨,这人就知道乱说,我都胖成这个样子了,她还说我一点都不胖。 许可嗐了一声,勾住林知远的肩膀: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说不定人家心里真不觉得你胖。 沈确在一旁轻声嘀咕:确实不胖啊,我觉得刚刚好。 你看。许可指着沈确,人家心里真是这么想的,我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天天在我身边夸我,我乐都要乐死了。 林知远傲娇地瞥了眼身旁那人,算是对这番话表示认可。 第79章 她们选在沈确学校,暑期的校园鲜少有人,除了个别留校的学生,就连校园里的奶茶甜品店都早早关了门。四人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学士服,互相为彼此拨正学士帽的位置,许可甚至为了给沈确拨穗,特地从网上打印了一张院长的证件照戴在脸上,背着手低沉着嗓子: 沈同学,恭喜你从我校毕业,从此启程迈向新的人生阶段。 许可的嗓音本就清脆,如今她刻意低沉着嗓子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两人挽着手臂笑得不能自已,沈确站在许可对面,虔诚地弯腰,疯狂压下自己的嘴角,静待许可为自己拨穗。 谢谢许院长。 许可倒是先绷不住,她强忍着大笑的冲动为沈确拨了穗,率先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眼泪汪汪。 其余三人见状,默契地噗嗤一笑。 四人不顾他人的目光,在校园的各个角落打卡,使得承载着沈确四年回忆的地方到处都有朋友们的身影。 夕阳渐落,晚霞翻滚着天空,在体育馆的上空留下一瞬的浪漫。沈确抱着手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三位好友对着相机开怀大笑。 过去的伤痛被眼前的欢乐替代,正如一缕阳光突破乌云洒在沈确潮湿的心床上。过去是什么样的跟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沈确满含深情地看着她们,如今她拥有这么多真挚的朋友,她的未来充满欢声笑语。 你愣在那干嘛?许可侧身,对着沈确招手,过来,我们再拍一张合照。 沈确猛地回神,她放下手,整理身上的学士服,大步朝友人跑去:来了。 夜色逐渐淹没曾经的悲伤,四个人手挽着手对着夜空唱着学生时代最喜欢的歌曲,不在乎有没有跑调,不在乎是否忘词,只要在彼此身边,她们依旧能像年少时那般没由来地快乐着。 又或许。 好友相伴,大家永远年轻。 四个人唱得喉咙沙哑,齐齐站在校门口望向远方的道路出神。崔明澄明天要去公司加班,许可也要回家准备面试资料,两人在橙黄的悬日之下,一个个地挥手送别远道而来的好友。 晚饭吃什么?沈确目送着出租车的离开,扭头问。 林知远摇头:不知道,你有想吃的吗? 沈确远眺着远处的云彩思索良久:不是很饿,但是有些渴了,这附近有麦当劳,不如去买两个麦旋风? 林知远没有任何意见,天气一热她就没什么胃口,若是拿冰淇淋当晚餐也不是不行。 到了饭点,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穿着拖鞋,低头刷着手机,脚步飞快地奔向目的地以躲避这闷热的空气。 什么声音?沈确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仔细聆听。 林知远跟着集中注意力,在车流声与不时的交流声中,隐约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 是有猫叫吗?林知远与沈确确认。 沈确弯着腰,皱眉聆听声音的方位。 好像在那。沈确轻声靠近学校的栅栏,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拨开地下茂密的草丛,一只瘦小的绿眼睛狸花猫出现在眼前。 真的是在这!沈确欣喜地回头看向林知远。 林知远半蹲着缓缓靠近,尽量不吓到这个警惕的小家伙。 狸花猫蹲在草丛中,身量瘦小,肚子往里瘪着,背部有着明显的虎斑花纹,四只脚着白色的毛发,部分沾着褐色的泥污,头还没有一个拳头那么大,下巴尖尖的,只有一双不怒自威的绿眼睛彰显着它的生气。 它是流浪猫还是别人养的?林知远小心翼翼地尝试抚摸狸花猫背部的毛发。那花猫只是象征性地凶了一下,转而开始享受人类的抚摸。 不太清楚。沈确低头仔细观察着狸花猫的状态,临城理工经常会有人在宿舍偷偷养猫,只是这猫看起来严重营养不良,全靠一身的皮毛勉强撑着,看这样子应该是流浪猫,就算是有主人的,要不就是被抛弃了,要不就是主人死了,跟流浪猫也没差。 林知远轻叹一声,小心挠着狸花猫的下巴。猫顺着动作顺从地抬头,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那也太可怜了,这附近没什么吃的,它的温饱估计都成问题。林知远回头看向沈确,你喜欢小动物吗? 沈确没有丝毫犹豫:喜欢。 林知远欣喜万分,她抓着沈确的手指,目光炯炯:要不我们领养它怎么样?我们给它一个家。 沈确当即拒绝。 林知远一愣,抚摸小猫的手指随即停了下来。 为什么呢? 沈确咬着牙看向眼前的狸花猫,手指向上抬了几下,终究是忍住抚摸的冲动。 因为我不认为我现在拥有抚养一条生命的能力,要是我一时冲动将它带回家,将来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会特别内疚。 林知远的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咽下未出口的话语。 她懂沈确的顾虑。 狸花猫察觉出沈确的拒绝,喵喵叫着蹭沈确的裤腿,眯着眼睛将自己的脑袋往沈确的掌心送去。 沈确难以抵挡这般的热情,终是弯曲手指,在它的脑袋上轻揉几下。 它还是很喜欢你的不是吗?林知远与沈确蹲在一起,看着小猫谄媚地讨沈确欢心,上天让我们在今天回到学校,又机缘巧合地遇上它,这难道不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吗? 它还那么小,应该也想有一个家,也想得到我们的爱吧?林知远握着沈确的手背,沈确,我们给它一个家吧?我们可以省吃俭用,给它一个健康的生活,给它一个生的机会,好不好? 我相信,我们会是个合格的家人。 狸花猫似是听懂了林知远的劝告,在话音落下之时适时地仰头对沈确喵了一声。 林知远被那声喵叫萌化,她伸出手夹着嗓子:猫猫,你想让她收留你,对不对? 狸花猫再度叫了一声。 沈确被它的反应逗笑,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它雪白的大腿,低头沉默良久,经过慎重思考后才略一点头。 那我们给它一个家吧!沈确伸出双手拍了两下,等待小猫的投怀送抱,不过我可不能给你特别富足的生活,只能保证你吃饱肚子不会生病,你要是还愿意来的话,就到我怀里来。 林知远屏住呼吸等待小猫的反应。 狸花猫抬头用它的绿眼珠观察着眼前的生物,上下打量一番后上前用鼻子轻嗅着沈确的手指,左右来回走着轻蹭两人的裤腿,磨蹭许久,才将侧脸滑过沈确的掌心,高傲地攀上沈确的怀抱。 看来这家伙能听懂人说话。沈确将狸花猫一把抱起,低着头温柔地观察。 往后你就是我们的家庭成员了,进了我的手掌心可别想着逃出去哦,门都没有的。 林知远笑着打趣:你这话怎么跟女魔头似的? 沈确轻哼两声,将狸花猫往怀里送了几分,迈开腿往麦当劳走去。 可是,我们该叫它什么呢?沈确的手指挠着小猫的小腿问。 嗯林知远盯着狸花猫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合适的称呼,她四处看着,试图捕捉些许灵感,突然,她的视线定格在远处的招牌上,偏头对沈确欣喜道,我们是在买麦旋风的路上遇见它的,不如就叫它麦旋风怎么样?而且它背上的花纹也很像麦旋风。 麦旋风沈确看着怀里的狸花猫不断重复,很不错,以后就叫你麦旋风了。 她腾出一只手,在它的脑袋上快速挠着:走,麦旋风,我们一起去麦当劳吃另一个麦旋风。 作者有话说: 麦旋风:凭本事有了一个家。 第 47 章 刚到家,林知远买的猫笼猫粮也恰好放在了门口,她伸手刮着麦旋风的鼻子,弯腰笑道:叫唤了一路,现在吃的终于到了,一会儿让姐姐给你倒在碗里怎么样? 她们不愿让麦旋风喊自己妈妈,便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称呼。 麦旋风喵了一声算作认可。 你先去洗澡吧!沈确将麦旋风往怀里掂了掂,大腿抵着它的屁股掏出钥匙开门,我一会儿要给它洗个澡,估计要好久。 林知远将地上的那几袋宠物用品提到房间里,收拾着东西抬头询问:要不你先洗?你这两天到处跑,早点休息吧,我来给这个小家伙洗澡。说罢,便要伸手从沈确怀中接过麦旋风。 沈确一个欠身躲了过去,手指挠着麦旋风的脑袋轻笑:我来洗吧,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小家伙爱不爱洗澡,我有点经验,要是它不想洗澡我还有办法压制它。沈确凑上去亲吻林知远的脸颊,孩子它姐,快去洗吧。 第80章 林知远嘁笑一声,转身去卧室收拾换洗的衣物。 沈确率先拆开猫笼将麦旋风关了进去,免得它到处乱跑。她将林知远买的各种猫粮猫条猫罐头一个个研究过去,按照种类摆放在柜子里。身后传来麦旋风着急的喵叫,沈确回头看了一眼,对着眼前的一堆猫粮出神,转而点点头,找来几个铁盒依次装进去,当着麦旋风的面将盖子压得严严实实的。 铁盒摩擦的声音让人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激得麦旋风也跟着呲了一声。 沈确顺着声音回头,指着麦旋风笑:怪我把你的零食都藏起来了是不是? 我知道你聪明得很,我要是不藏起来,到时候你一只猫在家,肯定要把这些吃的霍霍掉。沈确打开锁扣将麦旋风抱在怀里,一下子吃太多不好,我们每天吃一点,好不好? 她从口袋里掏出两根猫条,撕开挤出肉糜递到麦旋风的嘴边:我们先吃个开胃菜,等另一个姐姐洗完澡出来了,我们再吃正餐,怎么样? 麦旋风并不像饿虎扑食般咬着猫条催促,它先是凑近嗅着气味,确定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后优雅地伸出舌头眯着眼舔着肉糜。吃到后面有些累了,它干脆躺在沈确的怀里,下巴靠在沈确的小臂上轻舔着肉糜。在沈确挤后半段猫条的间隙,它慵懒地喵了一声,低头舔着前爪的猫毛。 你倒是挺会享受的。沈确宠溺地顺着它柔软的毛发。 林知远出来的时候麦旋风已经吃了个半饱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月景出神。察觉到林知远的靠近,麦旋风扭头冲她喊了一声,伸长腿伸了个懒腰,起身朝林知远走来。 麦旋风~刚洗完澡,林知远的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她不好将麦旋风抱在怀里,只好伸手用几根手指挠着它的头顶,吃饱了吗?这就坐着看风景啦? 麦旋风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声音,脸颊不断蹭着林知远的手背。 沈确洗好猫碗,用勺子敲着碗沿吆喝:某个要饿瘪的小馋猫快过来吃饭~ 麦旋风耸着鼻翼,在空气中捕捉到猫粮的味道。它一个扭头,躲过林知远的抚摸,四腿蹬着沙发就要往沈确冲去。不料动作过猛,一脚踩空,愣是从沙发摔到地上。 渣猫。林知远撇嘴吐槽:有了吃的就跑。 沈确捧着碗在原地笑个不停。 麦旋风有些尴尬,它从地上站起身,又是舔毛又是挠痒的,捣鼓好半天才故作矜持地迈着优雅的猫步朝沈确走去。 干嘛这么笑它?虽说被小猫这般抛弃使林知远有些扎心,但她还是上前跟沈确抱怨,小猫都很聪明的,你这样嘲笑它,你就不怕它以后不喜欢你吗? 怎么会?沈确伸手抚摸着猫毛,笑,我给它东西吃,它喜欢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我? 她低头看向麦旋风:是不是? 麦旋风吭哧吭哧地干饭。 饭毕,沈确挑了个没用过的脸盆,找了几条干毛巾,戴上大学时期买的泳镜视死如归般地抱着麦旋风走进浴室。 林知远站在一旁无情嘲笑:你不是说你有经验吗?怎么还这么大的阵仗? 沈确用手背试着水温,提防着麦旋风轻声轻语:以前的经历太过惨重,还是谨慎点好。 林知远靠着门框轻笑一声:那你慢慢洗,有需要叫我,我先去办公了,丽莎姐找我有事情。 沈确连连点头,扬着下巴示意林知远快离开。 待林知远走后,沈确蹲下身子,套上一次性手套与麦旋风谈判:妹妹,我们商量个事情。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猫条,我知道你喜欢吃这个,这样,你乖乖配合我洗澡,我们吹干了就加餐,怎么样? 麦旋风仰头喵了一声。 沈确眉眼弯弯:这是你自己答应的嗷!说罢,她拉着麦旋风的一只脚浸入水盆,水温可以吗?你不回答我就当作你可以哦! 麦旋风:磨蹭。 这一趟下来倒也比较顺利,除了刚入水时有些抗拒,其余时候沈确要怎么洗,麦旋风都由着她,甚至先前准备的泳镜都没沾上水。 她花了不少时间将麦旋风安顿好,来到卧室的时候林知远正半坐在床头,带着防蓝光眼镜,大腿上架着笔记本,手指在触控板上快速移动。听到沈确的声响,林知远抬起头,张开双手舒展筋骨。 麦旋风睡了吗? 沈确点头,用气声回复:应该是睡了,躺在猫窝里没怎么动。 她掀开另一边的被角,凑到电脑边观察:事情很多吗? 林知远摇头:还好,就是一些琐事,我想今晚就把这些小尾巴扫掉,这样明天就不用想工作上的事情了。 沈确用气声笑着,伸手轻揉林知远的肩膀:明天想吃什么? 林知远:我想吃什么你都给我做吗? 沈确嗯了一声:只要我会我都会给你做。要是我没做过的,我可以上网学,不过我不能保证口味。 林知远的指尖轻触自己的嘴唇,目光下垂思索:嗯想吃奶油蘑菇汤、蒜香排骨、蒜粒空心菜、玉米虾仁糟糕!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向沈确,我怎么说的全是高热量的东西?不行不行,你当作没听见,我重新想一下。 没事~沈确使了劲揉捏林知远的肩膀,你的体重真的刚刚好,看着不胖又显得有力量,很多人都想达到你的状态呢! 既然要做,当然是要做你喜欢的,怎么能因为自己的顾虑选择勉强? 林知远轻哼一声,用气声回复:我的这些肉都是被你这些甜言蜜语哄出来的。片刻,她看向房门,捂嘴笑着吐槽,家里有个小朋友真的不一样,我们两个人说话都要偷偷讲。 沈确柔声回复:小朋友第一天来到新家,让它睡个好觉。 周日林知远睡到中午才勉强醒来,昨晚她赶工赶到凌晨,就连睡觉时脑子里依旧想着自己的方案,翻来覆去,直到两点才浅浅睡去。 沈确已经坐在客厅里抱着麦旋风一起看着电视。听到林知远的脚步声,沈确与麦旋风一齐回头,笑道:你醒了?午饭我放在锅里保温了,你一会儿自己去吃吧。 林知远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的两对眼睛,嗯了一声,上前轮流抚摸她们的脑袋才翩翩走向厨房。 下午五点的气温刚刚好,太阳逐渐下山,满天的云彩遮挡了绝大部分热量,林知远拉着沈确躲在房间里化了好久的妆,搭配了好几套衣服才勉强满意自己此刻的状态。 在家吃怎么还这么隆重?搞得我压力特别大,感觉不做好吃一点都对不起你的盛装打扮。沈确自我打趣道。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当然要隆重一点啦!林知远挽着沈确的手挽走在路上,你亲自为我做菜诶。 沈确摸着鼻子羞赧道:我做的都是家常菜,上不了台面。 林知远却是轻拽着沈确的手臂纠正:正是家常菜才最珍贵。 路上遇见相熟的几个阿姨,她们挑着眉毛笑着对沈确打招呼:小沈,出去啊? 沈确:是,和知远出去买点菜,晚上回来自己做。 哎哟!阿姨一手拍着大腿连连感叹,你这样的年轻人少见的喽,现在他们都点那些外卖,鲜少有人像你一样自己做饭吃的。 你啊,比那些男人好多了,不知道好哪里去了,现在有几个男的愿意给女朋友做饭?不使唤女朋友干活都算好了。 沈确牵着林知远,接受阿姨莫名的夸奖。 自打她们住进这个小区,她们就没打算将她们的关系瞒着。好在临城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同小区的几个阿姨也不会带有任何偏见,遇见她们还会不时调侃几句。 两人按照计划买了些许食材,临到结账,林知远又往购物车里塞了几瓶葡萄酒和一盒凤梨,对着沈确吐舌头道:吃大餐怎么能少了酒的助兴呢? 好好好~沈确将酒水拿出来,专门要了个袋子单独存放,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林知远愉快地摇晃脑袋,目光瞥向购物车内的凤梨,问:你之前说不喜欢吃菠萝,那凤梨呢?凤梨也不喜欢吗? 沈确没有丝毫犹豫:不喜欢,我不适应它的口感。 林知远将眉毛耷拉成八字型,一脸惋惜:啊?但是这个凤梨看着就很甜,结果你不能吃。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就只能便宜我了! 第81章 沈确将东西都装在一个购物袋里,付款后特地将果切递给林知远:本来就是要买给你吃,说什么便宜你不便宜你的。 刚来到这个城市扎根,她们并没有什么积蓄,加上小区距离地铁口还有一段距离,两人一合计,干脆买了两辆电动车充当通勤的工具。 李萍贤曾提议要给林知远买辆代步车,但林知远一合计,加上停车位、油费保养费这些琐碎的开销,都能抵上她们半个月的房租了,不如电动车来得方便自在。 她们吹着晚风,载着今晚的食材往家的方向驶去。耳边不时传来路边摊叫卖的声音,放了暑假的孩子在公园里嬉戏打闹,她们就这样任凭晚风抚乱她们的长发,带着满心的欢喜路过人间的烟火气。 那今天你做饭,我来洗碗,我们女女搭配,干活不累。走出电梯,林知远与沈确各拉一个购物袋的提手,提议道。 可以啊!正巧我打算跟沈宁通个电话。沈确一脸无奈地摇头,这孩子,听说她最近痴迷于减肥,晚饭都不吃,我得跟她好好聊聊。 林知远若有所思地点头,以十分可怜的眼神看向沈确:不会是因为我吧?我之前说我打算减肥,然后她听进去了? 应该不是。沈确换了一只手拿出钥匙,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开始注重外表了,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只是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而且很容易长不高,我得好好劝劝她,减肥这种事还是等上了大学再说比较好。 她推开门,迎面却扑来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街边小摊卖的酸辣粉被打翻在地,醋味、酱油味、胡椒味、辣椒味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 沈确放下购物袋,皱着眉头开灯。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只是这种预感愈明确,她的脚步就愈迟疑。 林知远与她对视一眼,捂着鼻子无声问道:不会是 两人猫着腰走进房间,听到走廊的动静,麦旋风从沙发上抬起头来,对着她们喵了一声。其声音之凄惨,像极了苦苦等待父母回家的孩子那般委屈。它的毛发上沾满了黄的红的污渍,就连沙发套上也被蹭上一大片。 两人的内心咯噔一颤,默契地扭头看向厨房。只见厨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打碎的瓶子,酱油、醋、辣椒油、胡椒粉等倒满一地,洗手台和墙壁上还留有几个猫爪,生动地还原案发前某个小朋友是如何生龙活虎。 林知远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籍不知所措。她们精心挑选的食材还在不远处放着,空气中的香料味熏得她有些头疼。 沈确看着厨房,又不断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优雅的罪魁祸首,气极反笑。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说是生气,但她并没有任何冲动的念头,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停地苦笑。 直至这一刻,她才对网上所说的气笑了有了更深的认识。 现在怎么办?林知远满脸愁容地看向沈确。 沈确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麦旋风。 麦旋风不知所为何事,在沈确看向它的那一刻乖巧地喵了一声。 沈确咬着牙靠近它,捏着它的后脖将它提到空中: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捣蛋鬼关起来。说罢,她隔着空气轻拍麦旋风的屁股,臭小孩,把家里弄得那么脏。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麦旋风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它隔着栅栏对着沈确不断呼唤,企图唤回她的一丝温情,结果却换来沈确的一记眼刀和冰冷的落锁声。 上了锁,沈确站起身双手叉腰,闭着眼平息自己的情绪,走到林知远身边无奈笑道:看来我们只能出去吃了。 林知远一脸担忧地看着厨房的一片狼籍:那厨房怎么办? 没事。沈确踮起脚尖,越过碎玻璃片打开窗户通风,搂着林知远就往屋外走去,我还有几天才上班,我明天再来收拾,你不用管。 第 48 章 待两人将刚买的食材存放进冰箱,林知远看了眼扒着铁门面目狰狞的麦旋风,不禁疑惑: 沈确,我其实挺好奇的。林知远凑近,这小家伙把家里弄得那么脏,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你怎么一点情绪都没有? 我有情绪啊。沈确看着林知远附加一句,我其实挺生气的,但我不能在麦旋风面前表现出来。 林知远偏头:为什么? 沈确轻笑一声,往猫碗里倒上猫粮,温柔道:因为我不懂它的用意,麦旋风也不会懂我为什么生气,我不希望因为我一时的情绪激动就伤害它。 它或许会因为我的怒火而不敢再踏入厨房,但是何必呢?我的情绪可能是得到释放了,但我会用余生忏悔今天的行为。小猫这么可爱,我不过是花点时间收拾,何必发脾气? 她解开猫笼的锁扣,将猫碗递给麦旋风,温柔地抚摸麦旋风的脑袋。 它既然选择了我们这个家,我们就应该给它能明显感知到的爱。沈确站起身,拍拍手掌,挤了些许酒精凝胶擦拭着双手,拿起钥匙对着林知远挑眉,走吧,我们出去吃。 沈确找了一家偏西式的餐厅,坐落在江边,在夜色中她们可以隔着玻璃欣赏两岸的霓虹灯以及来往的货轮。江对面的广场每晚都会表演灯光秀,每座耸立的写字楼的墙面上都用灯光板勾画这座城市的著名景色。 林知远端着香槟与沈确碰杯,问:你入职之后还会跟之前那样每天加班吗? 沈确思索着摇头:应该不会吧?现在项目不多,为节约成本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而且人事招人也很难的,要是一入职就高强度加班,估计人都跑了。 那到时候人事总监第一个抗议。 沈确浅抿了一口香槟:等半年的试用期过了,估计就会露出真面目了。 林知远拿着刀叉笑:你怎么那么懂?搞得你好像工作了好几年似的。 沈确耸肩,叉起一粒虾仁放进嘴里:事务所就像是浓缩的职场一样,什么领导都有。我在那实习的那几个月什么情况都经历过。 林知远:那你为什么还选择去事务所? 沉没成本太高了。沈确撇撇嘴,满不在乎,我大学四年学的都是法律,要是转专业不太实际。但是作为法学生,最好的选择好像就是去事务所或者去企业当法务助理。 沈确凑近一些,低声吐槽:但是法务助理的工资太低了,我不如在事务所多学一点,这样日后跳槽也轻松一些。 林知远不由得感叹:你想得真够远的。 沈确轻笑着摇头:不是想得远,实在是生活所迫。填报志愿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法学找工作那么难,电视剧里都是骗人的。 好了。沈确伸长手轻碰林知远的酒杯,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周末时间我们就不说工作相关的事情了。 林知远眯着眼,拿起酒杯望着窗外的江景,醇厚中带着甘甜的香槟缓缓滑入口中,在口腔里绽放着每一个味蕾。林知远回头看向对面那人,她正端着酒杯细细品味,察觉到林知远的视线,沈确将酒杯往上一挪,挑眉勾着嘴角轻抿一口香槟。 她的身后是不断来往的陌生人,周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江边的灯光透过玻璃,点缀着她的眼睛。林知远跟着举杯,敬上天恩赐的机会,敬那人溺人的温柔。 直至十点两人才扶着彼此踉踉跄跄地打开房门。屋里的麦旋风已经入睡,听见两人的声响,它迷蒙地睁开眼,哑着嗓子冲她们喵了一声,便复又躺回窝里,蹭着布套张开四肢伸了个痛快的懒腰,眼皮缓慢地开合,就着一旁的说笑声继续睡去。 林知远靠在沈确的肩膀上,指着麦旋风笑:这小家伙的生活倒是滋润得很,犯了错都没人说它,还吹着空调在这呼呼大睡。 沈确避开麦旋风沾上的污渍扶着林知远坐在沙发上,再小心翼翼地避开厨房的玻璃碎片,搅了两杯蜂蜜水递给林知远:小家伙就是用来宠的。明天你还要上班,要不你先去洗澡? 林知远靠着沈确的肩膀呢喃:不了,你先洗,我坐在这缓一缓。 今晚林知远喝了大半瓶香槟,一下子没缓过来,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一路上都是被沈确连抱带拉地牵回家。 那你坐在这,不要乱走。沈确捧着林知远的脸颊嘱咐。 林知远的双眼迷蒙,一呼一吸之间还带着酒气,好在她的神智比较清醒,她抓着沈确的手指抱怨:我是喝酒了,又不是返老还童了,我能跑哪里去? 第82章 沈确笑着起身:我是担心你过去骚扰麦旋风,猫猫要是被你吵醒了,是要在我们房间里跑酷的。 林知远拉下脸,十分幽怨地瞪着沈确:谁要骚扰麦旋风的?你才骚扰! 说着,就要伸手揪沈确腰间的软肉。 沈确咬着嘴唇欠身,灵活地躲了过去,期间还不忘捏着林知远的脸颊朝她略略略。 幼稚鬼!待沈确进了浴室,林知远贴着脸颊吐槽。她除了有些晕乎乎的,别的都还算正常。林知远坐在沙发上缓了一阵,随后起身将明天的资料装进包里,这才继续安心地躺在沙发上。 这般收拾下来,也将近十一点。沈确将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进门就瞧见林知远半靠在床头,皱眉揉着脸颊。 还难受吗? 林知远的手背贴着脸颊不断降温:还好,就是身上有点热气,烦躁得很。 沈确立马抱着自己的肩膀玩笑道:你不会是想打我吧? 林知远笑着对她勾手:对,想打你,你过来让我打一下。 沈确倒也服从,凑过去把脸伸到林知远面前:你打吧。 林知远的掌心贴在沈确的脸颊上,象征性地扇了一下,问:怎么有你这么天真的人呐,让你给我打你就真的给我打啊? 沈确双手撑在床上,对着林知远一本正经:你又不是别人,你开心就行。 林知远直视沈确,仰着下巴触碰沈确的嘴唇,咕哝着:我可舍不得打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 沈确跨在林知远的身上,舌尖舔着嘴唇回味:甜甜的,还有股酒味。隔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消化吗? 林知远勾着沈确的脖子与她耳鬓厮磨:我大概是不太会喝酒,不然也不会难受到现在。 沈确干脆坐到林知远身上回应:那怎么办?冰箱里还有冰块,需要我拿几块帮你降温吗? 林知远无奈地睨了她一眼 ,怪她的明知故问,怪她的不解风情。 要怎么解酒,你不知道吗? 她眼波流转,在说话间故意用手指勾着沈确的衣摆,轻吐舌尖湿润着干涩的嘴角。 沈确的呼吸一紧,撑在床上的双手抓着床单,舔着嘴唇支吾:你我现在,我们她深吸一口气,可以吗? 林知远靠着床头,仰头轻碰沈确的脸颊,歪着脑袋反问:你觉得呢? 那细微的触碰犹如一颗火星子掉入常年的干草中,在刹那间燃起熊熊烈火。沈确掀开被子钻到林知远的身边,手指轻柔地解开林知远的衣扣,嘴上却仍是犹豫不决。 你你明天可以起来吗? 可以。林知远偏头触碰手机屏幕,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我睡五个小时就够了。 那沈确还欲说些什么。 林知远直接仰头堵住沈确的嘴唇:你平时也没那么多话,这是你的癖好吗? 沈确羞得将脸埋到她的胸口。 林知远被刺激得猛地一挺。 周遭寂静得很,空调的轰隆声回响在整个房间,盖住了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林知远偏头咬着枕头,记忆飘到曾经的过往,林知远抓着床单,努力保持理智,哑着声音问: 你能找到吗? 沈确红着耳朵,眼神毫无凶意地瞪了林知远一眼,上前堵住她的双唇:我知道。 说着,她的手指不断摸索着。 不是这~林知远被激得攀上沈确的肩膀。 沈确默不作声,手指留在表面不停寻找。 沈确,不要碰这里。林知远弓着身子央求。 沈确伏在林知远身上沉默良久,随后起身潜到林知远的耳边,轻声细语:林知远,你帮帮我。 林知远轻叹一声,抓住沈确湿黏的手指步步引导:在这里,下次不要再找不到了。 沈确压低声音,手指微微勾起:知道了,我记性很好,下次不会找不到了。 林知远闷哼一声,勾着沈确的脖子圈住那人。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晚风吹着落叶,将沾着露水的枯叶层层卷起,抛到顶端又猛地坠下。 沈确盖着被子温柔地擦拭着林知远眼角的泪珠,手掌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林知远颤抖着身体,缩在沈确的怀里剧烈呼吸。忽然,她的视线瞥向门口,瞳孔骤然放大,她拍着沈确的肩膀示意:沈确,麦旋风 沈确顺着林知远的视线望过去,只见房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麦旋风从门缝里钻了一个脑袋进来,趴在地上正用它纯真无邪的双眼望向她们。 瞧见两人的视线,麦旋风微微抬头,夹着嗓子对她们喵了一声。 林知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拍着沈确的手臂,紧张道:我们刚才 没事,这个小家伙不懂的。沈确抚摸着林知远的脑袋,一手轻捻玉珠,你现在困吗? 林知远的脸颊再度火热,她微微皱眉,手指捏着被套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羞赧到不敢与沈确对视。 其实现在没那么困了。 那我。沈确伸手看了眼时间,不到一点半,也不算太晚。她指着门口纯真的麦旋风,询问林知远的意见,我先把它安顿好。 嗯。林知远盖着被子,伸出光裸的手臂拿起沈确的睡衣,嘱咐道,你早点回来。 好。沈确迅速套上衣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我速去速回。 瞧见沈确的身影,麦旋风伸了个懒腰,起身冲她甜甜地叫了一声。不料下一刻沈确便提着它的后脖,拖着它的屁股就往屋外走去。 麦旋风凄惨地叫了一声,露出尖利的白牙控诉自己的不满。 沈确将麦旋风关进猫笼,蹲在地上尝试与它讲道理:麦麦,今晚姐姐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你乖乖睡觉好不好?沈确转身指着墙上的铁盒示意,只要你乖乖睡觉,我明天就给你加一根猫条,怎么样? 麦旋风盯着墙上的铁盒,激动地连喵好几声。 乖~沈确的眉眼弯弯,抚摸着它的脑袋,一会儿你姐姐不管发出什么声音你都不许闹腾哦!你的小零食都是她买的,要听话,知道吗? 第 49 章 沈确睡了个回笼觉,等她出去的时候,客厅的地板上铺满了阳光,麦旋风听见她的声响,扒着铁笼对她幽怨地叫了一声。 沈确靠着墙对它挑眉轻笑,眯眼缓解熬夜的后劲后,她趿着拖鞋来到窗口,开了一条缝隙感受屋外吹来的暖风。 在空调下吹了一晚上,如今悄然潜入的一丝暖风显得格外惬意。 麦旋风依旧扒着铁门,对着沈确幽怨地喊着。从它尖锐急促的喊声中可以听出它此刻应该是骂得很脏。 好啦~沈确耷拉下肩膀蹲在猫笼前,指着厨房的那一地玻璃碎解释,我现在没办法把你放出来,要是你乱走割伤你的肉垫了怎么办?你疼我的钱包也疼。 等我都收拾完了我再抱你出来玩好不好?沈确扒拉着一旁的猫碗,你看,姐姐都已经给你喂过早饭了,这个点你该是还没饿。沈确钻进几根手指揉着麦旋风的脑袋,乖哈。 地面的酱油和醋经过一晚上几近干涸,发出令人皱眉的混合气味。沈确苦着一张脸,将粘在地上的玻璃碎片全部打包用胶布缠好,再气喘吁吁地接来一桶水,握着拖把撸起袖子使劲拖着。遇上些许顽固的污渍,沈确咬着后槽牙朝麦旋风望去,隔着空气恨恨地拍打它的脑袋。 折腾一个上午,总算是将厨房收拾个大概。沈确躺在沙发上,脚跟翘在扶手上,瘫在上面缓气。手机突然震动一下,是林知远发来了消息。 她给沈确发了张午餐的照片,并询问沈确吃饭了没有。 沈确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肚子,视线自然地朝麦旋风望去。 麦旋风乖巧地朝她喵了一声。 沈确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着手机示意:你可不能跟你姐姐告状哦!说罢,她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毫不心虚地回复:吃过了,现在躺在沙发上午休,打算一会儿给家里的逆子洗澡。 后面还十分贴心地附带了一张自己四仰八叉的自拍。 林知远捧着手机不住地笑,惹得她勺子上的事物接连掉到餐盘上,她稳住自己的情绪,放下勺子,将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深吸一口气后才回复:我觉得还是要好好教育教育它,不然以后你上班了它又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我们每天上班就已经很累了,结果一进家门看见眼前的一片狼藉,会觉得天都塌了。 第83章 沈确立马回了个ok的表情,她的视线在客厅里搜索,待锁定目标后,她轻哼一声,解开猫笼的锁扣单手将麦旋风抱在怀里。 终于获得自由的麦旋风不住地轻快叫着,脑袋不断蹭着沈确的手臂谄媚着。 沈确拐了个弯,顺手从架子上拿了个毛绒玩偶,在洗手台上架起手机,拿了个玻璃杯与麦旋风一起蹲在地上。 麦麦,你看。沈确将玩偶放在玻璃杯一旁,拿着它慢慢经过玻璃杯,指着两者之间巨大的空隙,这样才是好孩子。 但是她又将玩偶放回原地,拿着玩偶冲撞着玻璃杯,玻璃杯倒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沈确的脸色一变,抓着玩偶按在地上狠狠拍打,这样就不是好孩子了,姐姐要惩罚你的,记住了吗? 麦旋风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被按在地上挨揍的玩偶。它直接猛地一个转身,喵叫一声就要往外跑。奈何动作过于剧烈,加上许久没有活动自己的身体,它失去平衡,踉跄着摔到在地上。 沈确干脆坐在地上指着麦旋风笑。 麦旋风回过头,低着脑袋狠狠地瞪着沈确。 沈确仰头睥睨着它,勾着嘴角举起手里的玩偶示意。 麦旋风低落地喵了一声,乖巧地跑回自己的猫窝。 沈确得意一笑,带着胜利的喜悦拍拍屁股起身,走到洗手台前拿起手机,以鼻孔对着摄像头道:你看,对付小孩子杀鸡儆猴就行了,麦麦还是很聪明的。 林知远看着手机里的那一出哑剧,笑得花枝乱颤,她顾不上眼前的能量碗,低着头对着桌面缓了好一阵才有力气抬头。 知远,看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坐在对面的丽莎问。 丽莎是林知远的直属领导,也是一位特别负责的前辈。林知远缓了几口气,稍稍严肃神情:我女朋友给我发了一条训猫的视频,比较逗,我笑得停不下来。 丽莎微微挑眉,凑近:你们还养猫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林知远倾斜着手机:前不久领养的,看它孤孤单单地在外面流浪挺可怜,我们合计着不如给它一个家。 丽莎凑近看着手机里的视频,眉眼沾染了几丝笑意:挺可爱的。丽莎看着林知远解释,我是说,小猫和你的女朋友,都挺可爱的。 你们取名了吗?小猫叫什么名字? 林知远:叫麦旋风,有时候我女朋友会叫它麦麦。 丽莎微微挑眉,诧异道:麦旋风? 林知远轻笑着点头:我们是在买麦旋风的路上遇见它的,加上它背上的花纹挺像巧克力味的冰淇淋,所以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丽莎点点头,算是对这个创意表示认可。 你们年轻人挺有意思的。她抬手看了眼屏幕,今天周一,你女朋友不上班吗? 哦,她还没入职。林知远解释,她在事务所工作,八月结束了再入职。 事务所?会计师? 林知远摇头:不是,她是律师事务所,锦天律师事务所。 丽莎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锦天挺好的事务所,正巧我们下几期的人物主题就是律师,好像是有她们事务所的女合伙人,说不定你还能和你女朋友碰上。 闹腾够了,沈确随手从冰箱里掏了几片吐司,叼在嘴里站在浴室里测试水温。待水盆里几近溢出来,沈确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出门对着阳光下的麦旋风勾手:来,姐姐给你洗个澡。 但麦旋风就像是跟她较劲似的,闻言只是回头瞥了她一眼,便冷着一张脸继续望着窗外的景色,甚至挪着屁股正对着沈确,连半点余光都不肯施舍给她。 干嘛~沈确无奈地上前,还对我生气呢?我这不是想跟你讲道理嘛,你要是天天把家里弄得那么脏,姐姐连上班的功夫都没有了,整天留在家里给你擦屁股,那以后谁给你赚钱买小零食? 沈确蹲下身,不顾麦旋风的挣扎将它抱在怀里:而且啊,我是舍不得打你才拿玩偶吓你,你那么聪明,应该能懂姐姐的良苦用心,是不是? 麦旋风冷漠地撇开脸,躲避沈确的触碰。 你啊~沈确拍着麦旋风的屁股,从夹子上拿出绳索,无奈笑道,都快成精了,这小脾气跟小孩子一样一样的。 沈确清楚在孩子犟脾气时硬压着它洗澡的下场,但眼下麦旋风的身上全是酱油辣椒油的污渍,干巴在毛发上,一撮一撮地黏合在一起。就算她能看得下去,眼前这个矜持优雅的小猫也会看不下去。 若是任由它将毛发上的酱油舔食下去 算了,她宁愿现在痛苦一点,也不想日后让自己的钱包受苦。 沈确打开花洒,将绳子绑在水龙头上免得麦旋风乱跑。她搬来两个椅子,一个给自己,一个供眼前的小祖宗歇脚。 来,我们乖乖洗个澡,洗完了我给你吃猫条怎么办?沈确故技重施。 麦旋风只是低着头,不给她任何回应。 呐,我们快点洗吧,不然水冷了你要感冒的。沈确端起水杯,将热水从它的头顶上缓缓倒下。 在水珠沾湿毛发的那一刹那,麦旋风抬起头,用它那双祖母绿的眼睛幽怨地瞪着沈确。 瞪我也没用。沈确笑着又往它头顶浇了一杯水,这个澡你必须要洗,女孩子就是要香香的不是吗? 你好我好,大家好。沈确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快速打湿麦旋风的毛发,从身旁挤出专用的沐浴露在它的身上不断揉搓。那些黏合在一起的猫毛擦过掌心,留下难以忽略的铬人的触感,沈确只好耐心地用水将它软化,手指揉搓着,其他将这些污渍揉搓开来。 麦旋风一声不吭,坐在椅子上接受沈确的服务,好似已经接受了洗澡这项任务。 如果忽略它那要吃人的眼神 沈确的歌声在与它对视的那一瞬戛然而止,她觉得好气又好笑,用沾着泡沫的手指轻点它的鼻尖,轻声怪道:什么眼神呢?我可是在尽心尽力地为你服务。 麦旋风不为所动,甚至将头低下几寸,更加幽怨而凶狠地瞪着沈确。 沈确将目光瞥向一边,对着墙壁冷笑几声都无法纾解内心的郁闷。她回过头,学着麦旋风的模样对着它做了个很凶的表情,拽着绳子固定住它,洗净手上的泡沫掏出手机,憋着满脸的笑意拍下照片找林知远告状。 我就是给它洗个澡,一回头就发现它在瞪我。照片上的麦旋风毛发均被打湿,显得身子格外瘦小,身上沾着不少泡沫,就连鼻尖上也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摸它一把。可偏偏它的脸上挂着凶狠的表情,用尽全力表达自己的不满。 让人更想把它抱在怀里狠狠揉上几下。 这小脸蛋好多表情,你说,它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林知远不断放大照片,观察着照片上的每个细节。她抿着嘴角,憋着笑意在键盘上快速打字: 它可能在想,你让它这么不开心,它得抓紧生个五千块的病给你瞧瞧。 作者有话说: 麦旋风:我不开心,我要生病 第 50 章 午休间隙,林知远吃着午饭,不时翻转手机轻点着屏幕,查看一遍内容后便又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整个办公室只有几人去食堂吃午饭。公司的食堂总是能让人忆苦思甜,价格昂贵、味道寡淡、时不时还能中奖吃出一些不明物体,花这些冤枉钱还不如点个外卖,还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社交。 林知远的吃饭速度较慢,她不像一些领导那样吃饭只是为了生存,说个话的功夫便风云残卷地将眼前的食物一扫而光。她觉得对待食物最虔诚的态度就是细嚼慢咽,品尝出它们的美味才对得起它们的牺牲。 其余人多收拾好袋子,放倒办公椅半躺着刷剧,林知远点开沈确的窗口,纠结良久还是选择关闭。 今天是沈确第一次开庭的日子,虽说是以律师助理的身份,但好歹也算是人生第一次,林知远特别关心这个案子的输赢。 关于这个案子,林知远了解的很少,只知道这是一个经济纠纷的诉讼,相关证据确凿,只要不出意外,她们就能赢下这场官司。 沈确很在乎这个案子,她每天加班到很晚,整理资料,对接当事人,充当法院与律师的传话筒这些琐碎的事情全由她负责,但沈确从不抱怨半分,尽心尽责地将每一个细节落实。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林知远都希望沈确能赢。 但直到下班,林知远都没收到沈确的消息。林知远的心一沉,暗自想了很多种可能,但她没有勇气亲自去找沈确。 第84章 林知远很清楚,如果这个案子真的出了意外,自己这些无知的问题只会是火上浇油,只会给沈确增添更多不必要的压力,只会让她陷入不断的内耗。 林知远毫无目的地点着鼠标,皱眉对着电脑想着应对方案。她甚至起了加班的念头,觉得将独处的空间留给那人或许会更好z 但不过一瞬林知远便又开始自我否定。她不该把沈确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她不能让那人独自面对落寞的情绪,她应该做的,是在沈确进门的一刹那,上前给她一个踏实的拥抱,哪怕不说一句话,只要让那人知道,自己一直都在就行。 还未下班,林知远就将自己的背包收拾好,待时钟一跳转到三十,林知远立马起身,关电脑、背包、打卡一气呵成。 坐在门口的卓琳见状调侃道:知远,什么情况?难得见你这么准时。 林知远戴上帽子对着卓琳眨眼:家里有人在等我,我归心似箭。 卓琳理解地点头,对她暧昧地眨眼:哦~~我知道,女朋友回家了是吧? 前段时间沈确跟着项目经常出差,以致于林知远的同事们时常调侃她们明明都同居了,却过得跟异地恋似的。 林知远没有作过多的解释,挥挥手便头也不回地朝地下车库跑去。 沈确还没有回家,至少家门口没有她今天穿的鞋子,林知远轻声叹气,从背包里拿出钥匙就要开门。 身后传来电梯到达的声音,林知远鬼使神差地往后瞧去,只见沈确手提着一个公文包,穿着上午的灰绿色双排扣西装,领口半敞,微微卷曲的发尾散在肩头,靠在电梯口对着林知远挑眉。 干嘛?沈确张开双手低头打量自己的穿法,这一身太好看把你迷住了吗? 林知远顺着她说下去:是,把我迷住了,我要是早点知道你这么有魅力,早在高一的时候我就去追你了。 沈确伸出食指竖在唇前,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林知远的身边:早恋可不是好事,我们的学霸林知远是要好好学习的。 她上前半步,张开双手拥抱林知远,将全身的重量压在林知远的肩膀上。 我们赢了。沈确如释重负地轻叹一声,我们赢了。 林知远松了呼吸,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总算得到解脱。她张开双手攀上沈确的肩膀,拍着她的后背祝贺:真棒,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什么时候出的结果,我等了一天都没有你的消息。 中午就出的。沈确直起身,换上拖鞋感叹,但是太忙了,我忘记告诉你了。 林知远不疑有他,她拉着沈确进屋,念叨着:真是可惜,要是我知道你赢了,我就早点定个饭店和你一起庆祝了。 沈确跟在身后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林知远迅速察觉到不对,转身看着沈确的眉眼,担忧道:怎么了? 沈确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反问:什么怎么了? 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开心?林知远上前,握住沈确的双手,但是赢了案子不是件高兴的事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确点头,将公文包放到一边,再度靠在林知远的肩头疲惫道:赢了案子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我私心并不想赢。 林知远拉着沈确在沙发上坐下,拍照了她的肩膀轻声询问:怎么了?怎么就不想赢? 沈确眯着眼沉默良久,半晌她才深吸一口气,揉着自己的鼻梁。 我们这个案子其实特别轻松,经验老道的律师一看就知道这个必胜无疑。 我们代理的是债权人,欠条有、条款清晰合法、有证人、也有催讨记录,什么条件都具备。但是,不论是我,还是陆思雨,都不想赢。 沈确又摇头道:不是说不想赢,而是心疼被告。中午我们回律所时普遍低气压,连庆功的念头都没有。 你方便透露是什么情况吗?林知远温柔地揉着沈确的长发,陆思雨不是本案的代理律师吗?为什么她赢了会不开心? 沈确直起身,靠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鼻尖:本案的被告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她大二的时候,她借了一大笔钱。沈确对着林知远张开三个手指,三十万,哪怕是工作了,这也是一笔巨款。 沈确看向林知远,问: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借这笔钱吗? 林知远摇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确冷笑一声,眼眶里泛出隐约的水光:她的父亲经常跟她抱怨自己身体不好,想要去大医院检查看看,但家里没钱,只能被迫算了。 但说是这么说,他还是会经常给女儿打电话,今天这不舒服,明天那里疼,明里暗里地说他们含辛茹苦地将她抚养长大,现在也是孩子报答父母的时候了。女孩总是会心软,她下了课就去做各种兼职,赚的钱几乎都给她父亲看病了。 后来,她父亲说他查出了大毛病,张嘴就要三十万。但是一个学生哪能拿出那么多钱?沈确冷哼一声,擦拭着眼角的泪珠,结果她父亲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找人借了这三十万,求着女儿把欠条签了。 这个妹妹虽然内心抗拒,但面前的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一家三口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后还有许多邻居长辈打量着自己,不管是从什么角度,她都得签下这张欠条救自己的父亲。 你知道她父亲得的是什么毛病吗?沈确吸了下鼻子,冷声问。 林知远:不知道,很严重吗? 沈确摇头,自嘲一笑:她父亲根本就没有生病,他借的三十万,全用来给儿子造房子了。她弟弟才十六岁啊,高中都还没毕业,她的父母就开始计划这些事,全然不顾女儿的未来。 林知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她把这些事实说出来也不行吗? 沈确无奈地摇头:这张欠条是在双方平等自愿的情况下签订的,不存在任何欺诈隐瞒或者胁迫的情形。她也不能证明自己被父母道德绑架,证明自己被迫借了这笔钱。 况且,道德绑架不算胁迫,很可笑,是不是? 林知远低着头,一时难以从中缓过神来。她突然能理解沈确的冷淡,若换做是她,就算赢了,她的内心也不会好受。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沈确,手指不断靠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 像这样的家庭,这天下究竟还有多少个? 那她以后会怎么样? 沈确靠在沙发上一脸疲惫:只能不断打工还钱,只是按照她的赚钱速度,可能毕业后十余年都要勒紧裤腰带生活了。 但是知远,学生本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不是吗? 林知远握住沈确的手背紧紧一按:会好起来的,就像你,我们不是也在慢慢变好吗?林知远与沈确一同靠在沙发上,你说她一直在兼职,都是在做什么样的工作。 沈确垂眸思索着:服装店导购员、发传单、做奶茶她难得露出笑容,跟我以前干的挺像的。 林知远:那她学习好吗? 沈确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很好,她是年级第一,每次的奖学金都是她的。 她学习那么好,为什么不去做家教呢? 沈确半张着嘴,有略微的愣神。 林知远继续道:你也做过家教,你应该清楚家教有多赚钱,几个小时多课程就能抵上一整天的工作。 片刻,林知远想起什么,激动地拍着沈确的肩膀:正好我们公司的同事就想给女儿找家教,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试着给这个妹妹一个机会,这样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沈确,没事的,总会有办法过来的。 第 51 章 沈确找了个周末要来女生的联系方式,寻了个借口将她约了出来。 女孩的名字叫李欣怡,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穿着一身发白、衣摆洗得起毛的衬衫,鼻梁上架着圆框眼镜,后脑勺上编着麻花辫,发尾有些营养不良地发黄,孤零零地垂在背后。见到坐在咖啡店的两人,她先是后退半步,显然是认出了沈确的身份,攥着手提包纠结好久才上前与二人打招呼。 林知远笑着将眼前的咖啡推到对面:我们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就选了比较大众的卡布奇诺,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换一杯。 李欣怡象征性地挪了一下碟子,拘谨地摇头,轻声回复:没事,这杯就可以了。她的眼皮小心翼翼地抬起,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瞄着眼前的两人,揣度她们的用意。 第85章 林知远见状,大大方方地让她打量,待她静下心来才缓缓开口:我想你也认出来了,我身边这位是你那个案子的原告代理律师。见李欣怡面露惊恐,林知远连忙摆手解释,但我们不是想催你还债,而是...... 林知远看了眼一旁沉默的沈确,斟酌言辞: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现在不是有句话叫女孩帮助女孩吗?我们就想着,或许我们能帮你一点。 沈确适当插嘴:但是我的身份不适合跟你接触,如果有人问起来,你不要说起这次见面。 李欣怡懵懂地点头:但是......你们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 林知远与沈确对视一眼,默契一笑,交叉着双手放在桌面上: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兼职? 李欣怡低着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我现在,只有奶茶店的兼职。其他的都因为这场官司丢了。李欣怡抬头看了眼沈确,硬生生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这样啊。林知远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想不想多一份兼职?但是需要考核,只要雇主满意就可以。 李欣怡戒备地往后靠了几寸,问:是什么工作?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林知远打开手机,将同事的二维码打开递给李欣怡:是家教老师,需要你先试着上一节课,如果学生和家长满意,就可以先辅导一个学期。数学和英语你擅长吗?孩子现在上初中,需要你帮忙辅导这两门。 至于辅导地点,优先选择在学生家里,如果你有顾虑,我们可以帮你租一间自习室,只是这样的话家教费就会少一点,你愿意接受吗? 李欣怡低着头,对着眼前的咖啡杯默不作声。前阵子眼前的这个陌生女人才在法庭上递交了对付自己的证据,如今胜负已定,她却突然冒出来说要帮自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欣怡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 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林知远捏着搅拌勺晃着杯里的咖啡:刚刚我也说了,女孩子帮助女孩子,你的遭遇不论是谁听说了都会心疼,我们只是想尽自己所能多帮你一点。 大学生嘛,本应该对未来充满希望的不是吗?林知远引用沈确的话。 李欣怡看着两人毫无恶意的笑脸,长久以来的善良使她情不自禁地想要信任眼前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看了眼窗外的行人,阳光透过玻璃,恰好照射在一旁的桌角,她伸出两根手指缓缓靠近,不消片刻指尖便感受到了丝丝暖意。 希望...... 她的未来,还有希望吗? 察觉到李欣怡的迟疑,林知远凑近一些,握住她的手背温柔道:你不用现在就答应我,你可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这是我的电话,你可以联系我,也可以直接联系我的同事。现在才周六,那个小姑娘要下周五才有时间补课,所以你有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便要拉着沈确起身。 时薪!李欣怡连忙打断,她看着两人的侧影,指甲盖扣着咖啡杯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我愿意,你们能给我多少时薪? 林知远转过身,面对着李欣怡,打开手机略作思考:按照市场价的话,应该是120一小时,但具体的薪资还要根据你的授课情况由我的同事定夺,但不管怎么样,都会比奶茶店要多很多。 你放心。林知远拍着沈确的肩膀,我以我家大律师的名义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沈确啧了一声,幽怨地拍开林知远的手掌。 谢谢你们。见李欣怡许久没有回复,林知远拿起手提包牵着沈确就要往外走。李欣怡的余光看着两人的动作,鼓足勇气,谢谢你们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抬起头,以红润的双眼直视二人:自从出了这件事,你们是唯二愿意向我伸出援手的。我真的,特别感激。李欣怡将视线转向沈确,再度重复。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孩,她心里也清楚,沈确作为原告的代理律师,为原告搜集证据打赢官司是她的本职工作,她没有理由怪她。 李欣怡回想起法庭上至亲的嘴脸,回想起那一束束充斥着责备的目光,眼角的泪水不堪重负滑落下来,滴在她未曾碰过的咖啡里,融进她未曾触碰过的甜蜜之中。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求回报的付出,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无私的爱。 原来,她也有资格得到它们。 沈确与林知远对视一眼,放下手提包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待李欣怡平复情绪,沈确的双手交握,直视着李欣怡的双眸认真询问:等这笔钱还清后,你有什么打算? 李欣怡的双眼瞬间黯淡下去,她搅着咖啡,无力地喃喃:那么一大笔钱,我怎么还得清? 沈确坚定地摇头:再多的钱也总有还清的一天。我想知道,在那之后,你还会和你的父母,和你的家庭保持联系吗? 李欣怡反问:她们是我的父母,我怎么可能不和她们联系? 沈确略感诧异:经过这件事,你还打算和她们联系吗? 她们是我的父母,是我的骨肉至亲。李欣怡无望地盯着咖啡杯里的漩涡,我身为女儿,怎么能和她们断了呢? 她们给了我生命,抚养我长大,我怎么忍心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李欣怡呢喃道。 沈确无奈地闭上双眼,缓几口气才再度睁开。林知远在一旁捏着她的手指,示意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沈确回握住林知远,看向眼前这个自我洗脑的女孩:你所说的抚养,是为了你殚精竭虑、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还是只是给你添一双筷子让你勉强存在于这个世界? 如果是前者,你大可忽略我这个问题。但我们既然能够相识,你大概率是属于后者。沈确望着李欣怡震惊而自卑的眼神,继续道,既然是后者,那么你的存在大概也不是出于她们的爱与期待,你只是她们用来养老的投资。或者说,你的到来辜负了她们的期待,所以这个家迎来了你的弟弟。 被人无情揭开伤疤的滋味并不好受,李欣怡低着头,安静地接受沈确字字珠玑的评判。 她当然知道她的父母并不爱她,她也知道她若是个男孩,她的待遇大概会大有不同。她只是有些怯懦,她只是有些疲惫。比起每天被父母长辈指责为白眼狼、不孝女,李欣怡更倾向于卑躬屈膝地榨干自己换取父母的好脸色。 她只是想有一个安宁的生活。 林知远拍着沈确的手背,示意她收敛一些。她看向李欣怡,笑着对她眨眼:她这人说话就这样,你也知道,律师嘛,说话可毒了。 李欣怡苦笑。 这个世界上,有些父母比股民还要疯狂,妄想着高回报,却不反思自己究竟付出了什么?沈确看着李欣怡,真情实感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合格的父母,总有一些运气不好的倒霉蛋。但那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努力过,尝试过,是她们把我们推开的不是吗? 沈确换了一口气:我曾经听过一个讲座,我觉得那个老师有句话说的特别好。 断亲不是冷漠,而是自救。 身为女孩,不要一味地自我反思,而是要多问问,凭什么?这个世界对我们本就不公,我们不要再给自己强加枷锁。 我本不该向你说那么多的,只是你深陷其中,总该有人拉你一把,让你清醒一些。沈确轻拍自己的膝盖,我只能说那么多,未来的路在你的脚下,该往哪里走全由你自己决定。 沈确偏头,对着林知远挑眉,无声地询问:走吗? 林知远点头,指尖敲着李欣怡面前的桌子拉回她的神智:我们就先走了,不要对今天的事情有太重的负担,我们都是这么的过来的,往后的日子开心些,总会变好的。 她指着身后的柜台:我再给你点个草莓蛋糕怎么样?吃点甜的会让心情变好哦! 出门的时候,天边还泛着淡淡的青色,沈确勾着林知远的手弯,偏头询问:晚上想吃什么? 林知远摸着肚子摇头:不知道,咖啡喝饱了。 沈确斜了林知远一眼,怪道:这么晚了还喝那么多咖啡,到时候你又要睡不着。 点了不喝那多浪费?林知远笑嘻嘻地戳着沈确的肩膀,那可是你辛苦赚的钱,我得喝得一滴不剩。 不过林知远微微皱眉,你刚刚的样子好凶哦,一点都不像你。 第86章 像她这种情况,就得说得直白一些。沈确扯出半边的笑容,只有觉得痛了,她才能清醒过来直视自己的处境。 经过一家水果店,沈确往里瞅了一眼,拽住林知远,哑着嗓子询问:里面有卖凤梨,你要吃吗? 林知远往里看了一眼,纳闷道:你又不吃,买过来干嘛?我一个人也吃不了一个。 嗯沈确撇着嘴巴认真思考,其实我还是能尝到一点的。 林知远挑着眉无声询问。 沈确抿着嘴,视线逐渐下移。 林知远:?! 沈确!林知远气急,跺着脚低声警告,闭上眼抹除你脑子里的画面。 沈确傲娇地轻哼两声:干嘛,你住在我脑子里啊,都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用脚拇指想都知道。林知远伸手捂住沈确的双眼,三二一,快给我清除。 沈确后退两步:我偏不。她一个欠身绕过林知远,径直走进水果店,要不买一盒回去尝尝,其实还挺怀念它的味道的。 林知远一个伸手,拽着她的裙边制止。 松手。沈确站在原地,凑近她警告,不然我要告你非礼了,你也知道,我是学法的,我告你一告一个准。 林知远挑眉,拉着沈确的裙边不依不挠:你去告吧,你舍得吗? 沈确冷哼一声,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林知远。 林知远不甘示弱,仰着头睁大自己的双眼直视沈确。 你凶一分我便狠一倍。 就在两人不分上下之际,沈确的电话铃响起,她后退半步,宠溺地握住林知远的手指,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我输了,今晚不吃它了。 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一下,欠身越过路人走到街边笑问: 喂?沈宁,怎么上课时间还给我打电话?你们学校不收手机吗?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沈确拿开手机,确认这确实是沈宁的号码后,皱着眉,语气有些焦急: 喂?沈宁? 电话那头传来一长串叹气声,沈宁的声音有些低沉:姐姐。她顿了许久,好似鼓足了勇气一般,我不想上学了。 第 52 章 沈确收敛了笑意,回头看向挑选凤梨的林知远,急切询问:怎么了,怎么突然产生这个想法? 沈宁静默片刻,不耐烦道:我就是不想上了,觉得很烦。 你那边还缺员工吗?要不我来你这干活,做饭洗衣服扫地做奶茶什么的我都愿意干。 你跟姐姐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确揉着鼻梁一脸疲惫,她回头瞥了一眼不断走近的林知远,你只有跟我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能帮你不是吗? 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林知远凑近,靠在沈确的肩膀上低声询问:怎么了,谁啊? 沈确捂住手机,做了个沈宁的口型。 林知远点点头,往一旁挪了几步。 这样。沈确靠着路灯,一字一句道,姐姐给你点时间,最晚周六,你再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我帮你想办法怎么样? 如果那时候你依旧不想上学,我不逼你,我和你知远姐随时欢迎你过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上课铃声,沈宁长舒一口气,嘴巴长久的闭合使她张嘴时突兀地发出啧的一声。她绕着电话线,怏怏道:知道了,姐姐,我们上课了,我先去教室了。 沈确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看着林知远若有所思。 怎么了?林知远被她看得有些不大自然,她拢了拢耳鬓的碎发,瞧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沈宁怎么了? 沈确站起身,挽着林知远往回走:她刚才打电话说她不想上学了,想来我这找工作。 啊?林知远停住脚步,一脸震惊地看向沈确,沈宁的成绩不是很好嘛?怎么突然不想读书了? 不知道,她说话有气无力的,我担心她在学校受了什么委屈,等她想说的时候她自然会告诉我的。沈确的视线向下,盯着林知远手里的那一盒果切调侃,你不是不让我买吗?怎么还是 林知远睨了一眼,将手里的果切往身后藏:某人不是说想吃吗?怎么,现在又不想吃了吗? 唔......沈确看着林知远,戏谑道,其实还挺怀念的。 林知远看着沈确,心思却飘到那些让人身心燥热的场景中去。她毫无凶意地瞪了沈确一眼,拽着塑料袋快速往地铁站走去。 沈确跟在后面悠闲地走着,她从手提包里拿出钥匙,仰着脑袋大喊:诶,你走慢点,家里的钥匙还在我手上。 林知远猛地停下脚步,眯着眼逆光看向身后那人,催促道:你快点跟上。 沈确在空中晃着手中的钥匙,挑眉炫耀:你看,让你不带钥匙,走那么快还不是要停下来等我? 阳光直直照射在林知远的脸上,使得她只好眯眼望远瞧去。远处那人只看得清一个轮廓,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林知远清楚,定不会是什么让人舒服的表情。林知远无奈地瞥向信步而行的那人,气呼呼地迈下楼梯,拽着那人的手臂快步走向地铁站。 你......你吃的时候。林知远的双唇嗫嚅着,努力许久都无法说出下面的话语。 什么? 你林知远迅速瞄了一眼,将视线瞥向别处,今晚吃的时候,你不许再那么多话了。 哦。沈确煞有介事地点头,待下了扶梯,她猛地扭头,一脸纯真地询问,你很讨厌吗? 林知远:我...... -- 好,我知道了,你在学校安心学习,一切都交给我。沈确转过身,手肘靠着窗台,不要想太多,有我在。 林知远出来的时候只听到沈确的最后一句话,她擦着发尾的水渍,上前端走沈确身旁的半杯鸡尾酒: 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特别迷人? 沈确摆弄着手机,抬眸:哪句话? 有我在。林知远浅抿着鸡尾酒,你这句话会让人很安心。 沈宁说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沈确轻叹一声,搂着林知远与她并肩而立,她确实在学校受了委屈。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她的委屈只能自己消化,一个没注意钻了牛角尖走不出来,就开始自暴自弃了。 林知远不禁皱眉,担忧道:是谁欺负她了? 她的前后桌。沈确皱眉,眼神中透露出明显的厌恶,沈宁的性格和我妈一样,说话特别直爽。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喜欢装,平时总爱夸大其词彰显自己的魅力,沈宁听不下去就会自顾自地反驳他们。他们装一点沈宁就嘁一声。 他们嘛,别的不出众,自尊心倒是莫名地强烈。久而久之他们就开始排挤沈宁,挤兑她,不许别人跟她交流。沈确冷笑一声,一脸不解,只是他们都干出了这些事情,却还能厚着脸皮问沈宁要作业抄,我实在不能理解。 林知远:其实倒也没那么难以理解,我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不也经常遇见这样的人吗?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解决?总不能真的让沈宁回家吧? 当然不是。沈确轻哼一声,犯错的又不是我妹妹,凭什么让她退让? 他们不是喜欢抱团取暖,喜欢欺软怕硬吗?那我就得让她们知道,沈宁的身后永远有我这个姐姐在,她才不是好欺负的小女生。 我打算过两天请个假去学校看看,跟那几个男的正式认识一下。 林知远拽着沈确的手指,双眸一亮:我也去。 可是你的工作不忙吗? 林知远诚实地点头:忙,但是我可以请假在路上稍微干一点,我觉得丽莎姐会理解的。 沈确,妹妹更重要。 出发前林知远特地联系了一位口碑不错的托尼老师给两人做了发型。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啊。沈确局促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镜子里花里胡哨的自己,感觉太张扬会招致更多议论。 第87章 不会,我觉得刚刚好。林知远僵硬地转过头去,此刻她们头上都抹上了焗油,夹着卷发棒,动一下都能牵扯到头皮,其实我老早就想做个发型,但是总想着改天再去,这么一拖就拖到现在了。 既然我们是去给妹妹撑腰的,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有效果不是吗? 到达学校的时候学生们还在上课,沈确弯着腰在传达室说明来意,便挽着林知远走进校园。 远处传来几声零碎的篮球的碰撞声与学生的呐喊声,几只飞鸽落在屋顶,歪斜着脑袋观察门口的两位不速之客。 林知远指着正中间的孔子像,笑道: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考试了,不然我们还可以顺带去孔子前面拜一拜。 你别这样说。沈确拉下脸,法学生一辈子都在考试。 听言,林知远干脆推着沈确的后背,怂恿道:那我们去小卖部逛逛,给夫子上点贡品让他保佑你逢考必过。 沈确笑着欠身,躲避林知远的推搡。她的拇指推着鼻梁上的墨镜,右手拂过发根,理顺被微风拂乱的卷发:今天先把沈宁的事情解决了,不然我干什么都不得劲。 好了,知道你关心妹妹。林知远牵着沈确走过拐角,一起走在熟悉的楼梯上,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去吃关东煮吧。好久没有吃了,感觉外面卖的都不如学校里的好吃。 沈宁的教室在九班,位于教学楼的最高层。沈确撑着膝盖一步步往上爬,靠着走廊的栏杆望着窗外大喘气。 毕业几年,我这腿脚就跟废了似的,爬个四楼都抖个不停。她伸出右手,揽着外面的清风,楼上的风景就是不一样。 教室里传来老师的讲课声,沈确与林知远对视一眼,互相换了几个长呼吸,拿出手机轻声走向教室。 从教室里传来的熟悉而陌生的词汇中可以判断,这节该是数学课。沈宁的位置很好找,她坐在第二组,正对着后门的第一扇窗户,站在走廊就能轻易看见她们。 这是个人人厌弃的位置,上课偷摸着干点什么都能被巡逻的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沈宁端坐在座位上,拿着笔记录老师的板书,遇上不理解的地方,她不时用笔帽戳着脸颊,皱眉盯着黑板沉思。她的座位窄小,只能勉强坐下,任谁看都不像是正常的座位安排。 沈确默默拿出手机,打开摄像记录。 一直端坐在座位上的滋味并不好受,沈宁不时啧一声,皱眉往后桌看去,蹬着脚尖用后背将桌子往后挤。后桌的几个男生仿佛就等着她这般动作,嬉笑两声齐齐将桌子继续往前推。 本就狭小的座位如今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别提专心听课。沈宁懊恼地往后桌猛地一撞,奈何两个男生挡着,后座的桌子纹丝不动。 老师依旧站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课。 林知远偏头看向沈确。那人只是紧咬着牙关,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发白,手背的青筋突起,贯穿整个手背。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微风吹过她飘扬的卷发,勾勒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颚角。她戴着墨镜,看不清此刻是什么表情,但估计不会有多好看。 阳光有些刺眼,林知远回过头去,观察教室里的情况。 沈宁依旧努力将自己的座位往后挪一点。她的前桌一直靠在她的座位上,任她怎么推都一动不动,沈宁只好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在对付后桌的两个男生上。 她们四人的较量不时会引来周边同学的目光,但也只是互相对视几眼,流露出些许同情,便继续拿笔写着练习册上的习题。 沈确呼出一口气,放下手机,手肘慵懒地靠在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令人恼火的一幕。 沈确林知远对此有些担心,轻碰着她的手臂呼唤。 没事。沈确略勾唇角,回了一个安慰性的笑容,我有分寸。 临近下课,上完体育课的学生握着校服外套满脸通红地走回教室。瞥见走廊上的两人,低头与同伴惊呼几声,不断用余光瞄着她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来回打量着。 这谁啊? 不知道。 不会是来母校看老师的吧? 有可能。女孩悄悄回头望了眼,好酷。 来往的学生吸引了教室内学生的注意,坐在对面不断较量的四人顺着同学的议论声齐齐往外望去。 沈宁眯着眼观察了许久才认出眼前的是对她许诺要当自己靠山的姐姐,她的双眸瞬间发亮,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小幅度地晃着自己的签字笔,算是一个矜持的招呼。转而,她的眉头微皱,偏头望向身后的两个男生,面露难色。 刚才发生的事情,姐姐究竟看了多少? 青春期的女孩有着很强的自尊心,比起受到委屈,她更不想被家人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男生将沈宁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们对视一眼,带着疑惑朝走廊上的两人看去。 沈确依旧慵懒地靠在栏杆上,手肘倚着墙壁,下巴微微仰起盯着教室里的一切。看到男生的视线,沈确伸出两根手指,隔着墨镜指着自己的双眼,再将手指反转,狠狠地戳向他们。 i am watching you! 沈宁身后的男生见状,拿起签字笔戳着沈宁的校服,探着身子询问。黑色的笔尖戳进沈宁的校服,洇出大片墨渍。 太过分了!林知远的眼眶泛红,愤愤地看向沈宁的后背。沈宁的校服一向都很整洁,如今被这一片墨渍侵袭,突兀的一块沾在上面,显得格外刺眼。 若不是怕影响别人的学习,林知远恨不得立刻冲进教室将这两个渣滓暴打一顿。 管他什么保护法,管他什么形象管理,林知远只知道妹妹受了委屈她就要给妹妹出气。 况且,林知远更清楚,沈确在民法这一块学得极好,就算有问题 有她在。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沈确站直身子,单手摘下眼镜,冷漠了扫了他们一眼,拿着手机走向门口,以指节敲着教室的门板。 霎时,大家的吸引力都在门口这个张扬而冷艳的陌生女人身上。 张志杰、李轩宇,还有陈敬睿。沈确淡漠地抬起双眸,目光直盯着这三人,都给我出来。 教室里的学生纷纷将目光投向被点名的三人。 讲台上的老师扶着镜框,迈下台阶笑脸相迎:你是哪位学生的家长?有什么事情我们到办公室里说。 林知远走到沈确身边,抱着手问:哦,原来教室里还有老师的啊,我以为没老师管着,这底下的学生才敢这么嚣张。 林知远仔细辨认着眼前的男人:谢老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呢! 面前的男人姓谢,名叫敏仁,是校长的女婿,也是本校最大的关系户。分到他班级里的学生都得做好依靠五三和辅导班自救的准备。 谢敏仁没教过林知远,她们也鲜少在校园里碰面,以致于刚才一直没认出来。 只是他现在的窝囊样倒是个性鲜明,叫人能迅速从脑海中提取出关键信息,与眼前这个笑出一脸褶子的男人匹配。 哦?你是哪一届的?谢敏仁扶着镜框自信问道。 别这么说,谢老师。林知远后退半步,我高考数学可是及格了的。 教室里的学生纷纷低头憋笑。 被人当众驳了面子,谢敏仁迅速拉下脸,低声呵斥:你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来捣乱的话我要叫保安过来了。 谢老师。沈确冷哼一声,将手机横在他面前,你看清楚,究竟是谁捣乱? 谢敏仁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脸色逐渐暗沉下来。他不安地揉了一下鼻子,视线往地面瞟。 为人师表,维护课堂纪律也是谢老师职责所在吧?沈确收回手机,这么大的动静,我不会相信谢老师四只眼睛都看不见吧?是熟视无睹还是 沈确轻咳一声:谢老师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去办公室? 谢敏仁缓慢地反应过来,他厌烦地将手一挥,朝三个男生招着手:你们三个,都给我过来!他瞅了眼沈确的脸色,语气稍稍放缓,沈宁,你也出来一下。 说罢,不等其余人开口,率先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 沈确微微低头,礼貌地让出道路。 姐姐。沈宁雀跃地走在沈确身边,你怎么来了? 沈确伸手勾着沈宁的肩膀:我说了,我会帮你解决的。 沈宁看向林知远:知远姐也来了。 沈确捏着沈宁的鼻子:她也是来给你撑腰的。 第88章 沈宁低声哇了一下,悄声道:姐姐,你们刚才好酷。 沈确直视着远方,昔日的学生时光恍若昨日之梦。她与林知远对视一眼,勾着嘴角笑道: 我知道。 到了办公室,沈确并没有直接亮牌,而是要求谢敏仁将这三人的家长都叫到学校,待人都齐了,她才缓缓起身,从手提包里拿出名片,一一分发下去。 张母左右看了一样,低声嘀咕了一句:律师啊。随手将名片递给自己的丈夫,这个律所有名吗? 张父接过名片,提防着两人对照着名片迅速打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烦躁地按下锁屏键。 写了啥?律所咋样?张母用手肘触碰丈夫的手臂。 张父干脆啧了一声,躲避妻子的触碰。 张母不甘心,干脆夺过丈夫的手机上下翻看。不消片刻,她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的丈夫,无声惊叹:这么有名? 沈确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她站起身,走到沈宁身边:我不知道班主任是以什么借口将各位叫到学校的。在我开始陈述之前,我建议你们听听你们的宝贝儿子是怎么说的,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将各位喊到学校? 几位父母纷纷将视线投向各自的儿子。 三个男生皆以极其无辜的眼神回复,耸肩道:我不知道啊。 沈确轻蔑地冷哼一声,打开手机播放刚才拍下的视频。 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两位父亲看完,皱着眉头瞪向自己的儿子。 还没有结束。沈确打开一个相册,一页页展示给大家看:沈宁被撕碎的试卷、涂鸦的课本,画了猪头的卡片,各种辱骂的小纸条以及沈宁找他们对峙的聊天记录每一份都被沈确完整保存并存证。 张父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呼吸声,他愤愤地给了张志杰一巴掌,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张志杰捂着脸颊张嘴就是否认:不是我,我都不跟她说话。 别急着否认。沈确缓缓点开下一个视频,视频上,张志杰和李轩宇舔着嘴唇,一脸得意地在卡片上画着猪头,并在下面画了个箭头,指向沈宁的名字。 你知道她钱放在哪里不?李轩宇问。 知道。张志杰放下笔,快步走到沈宁的书桌旁,盯着走廊的情况快速打开沈宁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钱包,抽出里面的纸钞对着镜头炫耀,就当你孝敬我了,谁让你那么欠老是跟我作对?活该! 李轩宇跟着在镜头前啐了一口:活该。 沈确深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据不完全统计,沈宁丢失、损失财物的金额高达一千元,以上证据我都会交由警方处理。 李父狂躁地踢了李轩宇一脚: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东西,我花钱让你来读书,你就学了这么些肮脏玩意是吧? 李轩宇捂着膝盖跳到旁边一声不吭。 张父同样揪着张志杰的耳朵高声斥责。 现场乱作一团。 李母指着沈确斥责:亏你还是律师,谁让你拍我们孩子的?这侵犯了我家孩子的肖像权你知不知道? 打骂声逐渐减弱,三方的父母站在一边瞪着沈宁一方。 沈确上前半步,以极其冷静的口吻缓缓道:这则偷窃视频是你家孩子陈敬睿亲自拍的,也是他亲自发到群里炫耀。旁人看不下去,转发给沈宁,这有什么不妥吗? 张母仰头指着沈确:你刚刚给我们看的视频,总是你拍的吧?这也侵犯了我儿子的权利。 我来学校看望我的妹妹,顺便拍个视频记录她的校园生活,有何不妥?我的镜头意外记录下你儿子欺负我妹妹的行为,究竟是谁的过错?沈确换了一口气,你们说我侵犯了你们孩子的肖像权,那么我眼前这三个年满十六周岁的高中生侵犯了他人什么权利,需要我一一细数吗? 三方家长低着头,无言以对。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清楚发生了什么,我们好好商量,不要这么针锋相对。谢敏仁趁机站出来主持公道,张志杰、李轩宇,还有陈敬睿,这件事确实是你们错了,这样,你们在这里,认真地!恭敬地!诚恳地向沈宁同学道歉,这件事就当作这么说算了。 道歉?沈确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谁要你们的道歉?她看向沈宁,你要吗? 沈宁嫌弃地瞥了三人一眼,如见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撇嘴:谁稀罕他们的道歉? 想必大家也听到了,我们不需要道歉。 张母抹着眼泪控诉:那你们想怎么样嘛!你们就是存心要欺负我们家,仗着你们懂点法,什么话都由你们说。 沈确被这一通话气笑,她与林知远对视一眼,笑问:究竟是谁欺负谁?国家的普法教育开展了这么多年,我们的教育也不落后,不得随便毁坏他人财物,不得辱骂他人,不得侵犯他人私人空间,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幼儿园都会教。再不济,高中政治也有对应的法条,你们上课不背吗? 沈宁家长,你冷静点,这里是学校,我们好好商量。谢敏仁张着双手将沈确往后推。 沈确伸手挪开谢敏仁的手臂:谢老师,你的事情我们后面再说,现在还没轮到你。 谢敏仁一愣,扭头看向沈宁与林知远,纳闷地嘀咕几声,想着上前询问清楚,又被沈确当前的气场吓到,他干脆后退两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将战火招惹到自己身上。 沈宁与林知远对视一眼,低头无声嘲笑。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嘛!张母虽然不懂什么法律,但她心里清楚,偷盗肯定是不对的,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确凿的证据握在对方手里。 办公室一片寂静,偶尔从窗外传来老师们戴着小蜜蜂的授课声。沈确坐回到椅子上,一手支着脸颊观察着对面。 退学沈确故意停顿许久,瞧见对方父母慌乱的神情,她轻蔑一笑,继续道,决定权不在我这。我方要求,全校通报批评,各自在校园通讯板报里写一篇自我检讨,署上班级姓名,保留一个学期。 另外。沈确附加一句,不论是检讨还是通报批评,都不许提及沈宁的信息。 可以吗?沈确偏头看向沈宁,询问她的意见。 沈宁咬着嘴唇瞪了三人一眼,重重地点头:可以。 张志杰苦着一张脸对父母请求:妈~我不要,这太丢脸了。 你还知道丢脸!张父直接暴走,狠狠地甩了一个巴掌,在张志杰的脸上留下通红的手掌印,老子这几十年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可以可以。谢敏仁观察众人的神色,连忙起身应和,孩子就该这么教育,同学一场,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沈宁与林知远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沈确满意地点头,她站起身,长舒一口气,对着谢敏仁道:谢老师,不要妄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她缓缓凑近,在谢敏仁耳边说着,这些证据我都打包发给了校长大人,如果没有我想要的反馈,哪天新闻头条上出现了我们学校的名字,你别觉得意外。 谢敏仁的脸色一变,警惕地盯着沈确,不可置信地缓缓点头。 走吧。沈确拉着沈宁的手掌,这节课你还想上吗? 沈宁摇头:不想,我想和你们一起吹吹风。 好。沈确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剩半节课,你带我到处逛逛吧。 事情结束,三方家长率先带着自己的孩子走出办公室。 看你教的好儿子。一出办公室,张父暴怒的声音响起。 什么叫我教的?张志杰不是你儿子啊? 林知远嘁笑一声,跟着两人一同往外走。 哟,这是走廊上老刘碰巧路过,盯着沈确和林知远上下打量一番,沈确?林知远? 沈确微微弯腰,礼貌地回了一声:刘老师。 老刘呵了一声,盯着两人惊喜道:好久没见,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瞧这样子,你们俩感情还好着呢? 沈确看向林知远,暧昧笑道:是,我们俩的感情特别好。 谢敏仁上前,拍着老刘的肩膀:刘老师,这两位是你们的学生? 那是,她们两个可是我最骄傲的学生!老刘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着,喏,五年前那篇优秀毕业生作文,就是我们小沈同学写的。 第89章 沈确: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律师。摄影师。 嚯!都是好工作啊!老刘腰杆子一挺,再度亲切询问,在哪家单位? 林知远与沈确报上自家单位的简称。 都是大单位啊!老刘兴奋地拍着两人的肩膀,对着谢敏仁笑出一脸褶子,我教出来的学生。 谢敏仁皮笑肉不笑,点头敷衍。 这次来学校做什么的啊? 沈确轻咳一声,拉着沈宁的手指:有几个不听话的学生打扰我妹妹的学习,我过来和学生家长交涉一下。 老刘收敛了嘴角的笑容,意味深长地上下扫视着谢敏仁,冷着声音:哦,沈同学的妹妹现在在谢老师的班级是吧? 谢敏仁扶着镜框嗯了一声。 哦,我知道了,我就在隔壁班,平时我会多看着点。老刘侧身观察着沈宁的轮廓,我就说这位同学怎么越看越熟悉,原来是我们班小沈的妹妹。 快吃晚饭了,要不来食堂吃点? 沈确笑着拒绝:不了,和知远约好了,要去便利店尝尝学校的关东煮。 老刘指着沈确笑道:你啊,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吃垃圾食品,还带着我们小林同学一起吃。 行,那你们到处逛逛,我先走了。 沈确微微点头,目送老刘离开。 谢敏仁见状,打了个招呼溜之大吉。 沈确弯曲手臂,对着林知远挑眉:走吧,小林同学? 林知远回之一笑,挽着两人的手臂笑道:走吧,两位小沈同学。 作者有话说: 同学:沈宁,你姐姐好酷啊!(星星眼) 沈宁的嘴角抽搐,回想起沈确站在教室门口拿着手机报名字的画面,强压下笑容,掐着嗓子勉强道:还~好~吧~~ 同学:你姐姐是干什么的?感觉好厉害。 沈宁的记忆闪回到办公室的那个片段,手掌缕着额间的碎发,装模作样:其实有时候哈,我也觉得她挺厉害的。 第 53 章 学生们都还在上课,走道上显得格外空旷。沈宁的下巴呈四十五度扬起,静静感受秋风的吹拂。她的余光瞥向身旁的两位姐姐,手心传来林知远的温度。 真好。沈宁看着沈确的侧脸,在内心默默强调。 姐姐。沈宁往前俯身,看着沈确,你怎么不问我,他们为什么欺负我? 沈确摇头:恶意没有理由,你是被欺负的,我不该向你询问,这样本末倒置了。她看向沈宁,轻柔一笑,而且我有自己的判断力,我能猜出大概情况,何必再来揭你的伤口? 沈宁低着头,有些懊恼: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不应该这样,说几句违心的话其实也没什么的,别的同学不也是这样的吗?现在弄成这个样子,还要麻烦姐姐和知远姐过来。 你明明是最不想回来的。 沈确轻抿嘴唇,停顿片刻转身挤到两人中间,勾着沈宁的肩膀: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比起让你说些违心话恶心地度过校园生活,我更乐意回到这帮你解决这件事情。 其实你做得很对,我很感激你能这么信任我,把这件让你难过、委屈的事情告诉我。有时候你觉得处理不了的事情,完全可以跟我说,由我帮你解决。人多力量大,姐姐不就是应该保护妹妹的嘛? 我很庆幸你选择将自己的烦恼告诉我,而不是独自消化陷入内耗的漩涡。家人之间是不会嫌麻烦的。沈确拉着沈宁和林知远的手,我们是家人,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不管再远,我都会义无反顾地奔赴你们。 是啊。林知远跟着宽慰道,你是我们的妹妹,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们也要赶回来。况且她看向沈确,其实回来一趟也挺好的,我们许久没有吃过学校的关东煮了。 沈宁:知远姐也喜欢吃关东煮吗? 喜欢啊。林知远偏头瞄了眼沈确,我旁边那位比我还喜欢,有事没事就去便利店买上几串。 林知远挡着嘴巴,对沈宁吐槽:她啊,就喜欢吃那些东西。 沈确站在中间重重地咳了一声:诶,注意点哈,本人还在中间听着呢! 沈宁噗嗤一笑,将身子往后仰,干脆在沈确身后吐槽:现在我们就是在背后偷偷说了。沈宁偷偷戳着沈确的后背,知远姐你多管管她,帮我出气。 林知远连连摇头:我可管不了她,她一个当律师的,嘴上功夫好的很,我只有被欺负的份。 沈确用尽全力咳了一声,吸引两人的注意。她往侧边一站,拉开便利店的大门,恭敬地朝身后的两人鞠躬:请吧两位女士,今天我请客,多吃点,少说点我的坏话。 沈宁傲娇地撇嘴,拉着林知远走入便利店,盯着沈确的身影吐槽道:平常我都被我姐血脉压制了,尽听她使唤,今天难得知远姐你在这,我要好好坑我姐一回。 林知远顺着视线朝门口看去,沈确刚关上门,正站在收银台前仔细端详手中的抹茶奶糖。察觉到林知远的视线,她捏着糖盒上下晃了几下:你看,你之前给我买的糖,现在居然还有。 沈宁抱了一大堆辣条薯片来到收银台,瞥见沈确手里的糖盒,哟了一声,弯腰在收银台前拿了两支,奇怪道:姐姐你也喜欢这款味道啊,我看你从来不买抹茶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沈确笑着将手里的糖盒放在零食堆里:抹茶的话不会抗拒,偶尔会吃,我更喜欢水果味的。但是这里面有柠檬夹心,还是很对我的口味的。 沈宁诶了一声,有些疑惑:这糖我们不是经常在超市里看到的吗?我怎么从来没见你买过。 沈确收拾着零食,付完钱大方坦诚:那时候没有正式的工作,这糖的价格对我来说还是比较昂贵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沈确看了一眼林知远,跟着她一起走到座位上,现在我们工作了,这点小东西还是买得起的。 她凑上前对着关东煮轻轻嗅着,抬眸问:好吃吗? 挺好的,但是感觉没有高中时的好吃。林知远将签子递到沈确的嘴边,你吃吃看。 沈确龇着牙咬下竹签上的牛肉丸,眯着眼细细咀嚼,随即眉头微皱,脑袋轻微晃着,好似入嘴的是什么玉盘珍羞。 是没以前好吃,但对我来说还是很美味的。 你们在外面什么吃不到?沈宁拆开黄瓜味的薯片,晃着双脚看向窗外,好吃的吃多了,自然没有什么惊艳感。只有我们这些整天被关在牢里的,吃什么都是人间美味。 我们泡面汤还抢着喝呢! 林知远看了沈确一眼,默契一笑。 那是,学生时代吃什么都是好吃的。林知远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汤底,要是学生时代能像现在这样实现财富自由就好了。 沈确坐在座位上,兴致勃勃地拆开糖盒的包装。下课铃响,学生们一窝蜂地朝便利店奔跑,路过门口,瞥见坐在窗前的三人,众人纷纷放慢脚步,偏头打量几下,对着同伴议论纷纷。 姐姐,你们在公司里都这么穿的吗?沈宁摸着沈确乌黑的卷发,视线左移,挪向她脸上精致的妆容,颇有些羡慕。 还好吧。沈确撩开黏在脖子上的碎发,指尖轻推着糖盒的底部,随口回复,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我要是太邋遢了反而更加显眼。 林知远轻哼一声,拿出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着:才不是呢。林知远翻出沈确第一次穿上律师袍的照片,歪着脑袋炫耀,你看,你姐姐是不是特别酷? 照片上,沈确穿着黑色的律师袍,衣领上打着墨红色的领带,一手的掌心包着对面的桌角,另一只手托着脸颊,无奈而又宠溺地看向镜头。 沈宁接过手机,看着照片里的沈确呢喃:好好看,长大真好,我也想快点长大。 林知远温柔地抚摸沈宁的脑袋,如年少时那般安慰道:其实长大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但这个世界不缺大人,在姐姐身边,你可以安心当你的小朋友。 一旁的沈确瞥了她们一眼,拿出糖果分发下去,对着剩下的糖盒奇怪道:奇怪,现在怎么没有爱心了?她将整个糖盒翻转了个遍都没有找到料想中的爱心,干脆将其甩回到桌子上,略有些失望,难道那些商家意识到这些伎俩对销量毫无用处,所以取消了? 第90章 但既然取消了,凭什么还给我涨价?沈确气愤道,奸商,退我一块钱! 林知远捏着糖果,瞥着身旁那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你很喜欢那个爱心吗? 说不上特别喜欢,但是我买也有爱心这个因素,不然这么贵,还给我涨价,我才不会买。 沈宁凑近脑袋,拿着桌子上的糖盒仔细端详:这里面有爱心吗/?我怎么从没发现过。 沈确:那时候你还上小学呢,估计没吃过。 怎么可能。沈宁的嘴里含着糖块,有些口齿不清,我上小学就有买这个抹茶糖,我就没见过里面有什么爱心。 沈确大致给沈宁讲述了一下爱心的模样,越想越纳闷:奇怪,难道这是长中专供的? 林知远煞有介事地点头:说不定确实是长中专供的。 得了吧。沈确不屑地摆手,人家那么大的牌子,哪看得上长中这样的小学校?她突然想起什么,吮着嘴里的糖块看向林知远,诶,这糖是你买的,你还有印象吗? 听言,沈宁同样歪着脑袋,以探究的眼神盯着林知远。 林知远被身旁的两位沈同学盯得有些面红耳赤,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舔着嘴唇问:干嘛,这对你很重要吗? 沈确略一思索,点头:重要。倒也不是说她有多好奇,只是林知远都开了这个口,她不问白不问。 林知远一手捏着竹签戳着杯底,一手用手指滚动着桌面上的糖果,左右偏头观察着周围的学生。 咳哼。林知远咳了一声,轻瞄着身旁那人,如果我说是我偷偷放的,你会觉得奇怪吗? 沈确耸耸肩,无所谓道:不会啊,但是你为什么要塞进去,还骗我说是商家干的。她转着指尖的那一颗糖,嘟囔着,商家好可怜,莫名其妙挨我一顿骂。 我可没有说这是商家塞的。林知远剥下糖纸,当着沈确的面缓缓放入口中,抹茶的清香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是你自己猜的,关我什么事? 沈确伸出手指挑着林知远的下巴:你怎么还当着我的面瞎说的,明明就是你说那是商家放的。 林知远撇嘴,仰着下巴躲避沈确的触碰:你说的。 沈确的嘴角噙着笑意,凑近一分再度轻触林知远的下巴:是你是你就是你。 沈宁无奈地吸了一口牛奶,伸手隔在两人中间,硬生生将两人分隔开来。 学校重地,少儿不宜的动作不要做哈。 沈确嘁了一声,隔着林知远给了沈宁一个爆栗子,手指在她的脸颊轻轻划过:什么少儿不宜,小小年纪整天都想些什么东西? 知远姐~沈宁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看向林知远,你看我姐又欺负我~ 沈确坐在一旁苦笑不得,她干脆拽着桌子上的购物袋,死死地护在怀里:给你买了那么多东西你还说我欺负你,我还不如自己吃。 沈宁瞪了沈确一眼,嘬着牛奶晃着林知远的手臂:知远姐~ 林知远无奈地看着互相对峙的俩姐妹,轻叹一声,笑着从沈确怀里提起塑料袋,偷摸着用指尖划过沈确的手背,道:你们两个都那么大的人了,还这样吵来吵去,累不累? 不累。沈宁护住怀里的零食袋,靠在林知远的肩膀上撒娇,我知道知远姐肯定会帮我的。 沈确不甘示弱,她轻哼一声,牵着林知远的手臂同样靠在她的肩膀上,不累。 我的女朋友肯定是会帮我的。 是不是? 林知远左右看着肩膀两边的脑袋,身子微微后仰,伸手将两人分开距离。 我谁都不帮,你们俩姐妹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沈宁鼓着嘴一脸失望。 沈确甩着脑袋,整理稍有凌乱的刘海。 不过......沈宁看了眼时间,从糖盒里拿出一颗抹茶硬糖,知远姐,你还没说你为什么要往里面放爱心呢?是要跟我姐姐表白吗? 嗯林知远偏头看了眼一旁默默好奇却特地装作漠不关心的那人,轻笑一声,望向窗外的落叶,差不多吧,那时候看到这个口味,想到她会喜欢,再联想到她吃糖时那种享受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让她知道我的喜欢。 但是我又怯于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林知远看向一旁勾着嘴角的那人,直接询问:你会惊讶吗?我那么早就开始向你表白了。 沈确缩着下巴,僵硬地稳住嘴角的肌肉,嘴里的糖果破了一个口子,里面的柠檬糖浆瞬间包裹着每一个味蕾细胞。沈确细细品味着这突如其来的甜蜜,稍有羞赧道: 还好吧。她对上林知远期待的眼神,其实现在感觉挺好的。 第 54 章 临城的的季节总是变幻莫测,或者说,临城只有夏冬,没有春秋。可能前一秒还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第二天清晨便凛冬将至。 在锦天实习了一年,沈确总算是通过了考核顺利拿到了律师证。虽说薪水还是那般身量苗条,但好歹也算是迈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诶,沈律,这里有你快递。到了下班点,前台起身收拾着背包,余光瞄到经过的沈确,顺手将眼前的快递递给沈确。 嗯?什么东西?沈确告别同行的同事,抬高一侧的肩膀支撑着电脑包,我最近好像没买什么东西啊。 看快递面单上写着是猫条罐头,沈律,你家里还养猫吗?前台指着快递盒上的面单。 哦!沈确一抬脑袋,抬头笑道,我本来要寄家里的,估计着急下单,忘记改地址了。 沈确找来美工刀,往自己的电脑包里装着麦旋风的零食:家里养了一只狸花猫,刚开始还挺亲我的,但后来不知怎的,对我爱搭不理的,这不,我就想着上网买点小零食讨好它。 猫主子这个名号真不是白叫的。沈确宠溺地埋汰道。 那可能是恃宠而骄了吧?知道你会宠它,所以故意对你冷漠一些。前台收拾好背包,绕过沈确轻拍她的肩膀,我先走了,明天见。 沈确点点头,将猫条一股脑地装进背包里:明天见。 冬天的天黑得比较早,走出办公楼的时候外边仅剩几丝光线,沈确看了眼时间,给林知远发了条消息询问她今晚想吃什么。 她的律所比林知远的公司少半个小时的路程,正常情况下,她能在林知远推开家门之前做好她们的晚饭。 早些将菜谱问了,她还能在地铁上将菜买齐,这样还能省下去菜场的时间。 林知远报了几个两人都爱吃的菜,并在后边附带了十几个爱心发射的表情包。 沈确轻笑一声,将手机塞回到衣兜里快步朝外走去。 学姐?未走几步,沈确的视野中出现陆思雨的身影,只是光线昏暗,她不能确定,只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缓缓朝她走去。 陆思雨正蹲在路灯前,闻言她撑着膝盖起身,手腕朝外弯曲看向沈确:怎么这个点了还在这? 我在上面处理了一些事情,后面收到个快递,错过了电梯,等了好一会儿。学姐你蹲在这干什么?沈确凑上前去,看向陆思雨刚才蹲着的角落,一只瘦小的三花正仰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两人。 沈确的心瞬间软成一团,她迈着小碎步靠近,放下背包便伸手抚摸着三花的脑袋:是小猫,难怪学姐你会蹲在这。 陆思雨笑着跟着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抚摸小猫的毛发: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怕的?正常人就是再喜欢小猫,也会先试探一番,确定后人家不会咬人再伸手。你倒好,一上来就开撸。 沈确笑着回头,满不在乎:我不是正常人。她用指尖挠着三花的脑袋,语气是出人意料的温柔:小猫那么可爱,它能有什么坏心思。 可惜。陆思雨轻叹一声,我不知道我们办公楼下还有小猫,不然我就买几包猫条给它带过来了。 沈确动作一顿,目光炯炯地看向陆思雨,随机迅速打开背包,拍着自己的脑袋自我埋汰:我真是糊涂了,我包里就有一大包。她拆开包装,顺手递给陆思雨一条,那是学姐你太忙了,每天全国到处飞,回所里的次数一双手都能数得过来。 那能有什么办法呢?陆思雨撕开包装,递到小猫的嘴边,像我们这种没背景没后台的孩子,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争取。 第91章 她慢条斯理地挤着猫条: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足够拼,才能拥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我们才有可能拥有自由。 这小家伙还挺优雅。陆思雨笑道,都那么瘦了,吃东西还那么矜持,一点都不着急。 沈确蹲在一旁,耐心地看着三花享受自己买的猫条:小猫好像都这样,不管身处什么环境,体面丢不了。 你还记得李欣怡吗?待挤光猫条里的肉糜,陆思雨回头问道,就是你跟着我一起出庭的那个被告女孩。 记得。沈确撕开包装挤出肉糜,她怎么了? 陆思雨换了个姿势,蹲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小猫的毛发:听说她找了几个家教的兼职,攒了挺多钱,现在在慢慢地还债。 沈确低头沉思片刻,欣慰道:挺好的。 陆思雨:是挺好的。只是被她爸妈知道了。 沈确疑惑地回头。 她爸妈知道女儿有了钱,便时不时堵在学校门口问她要钱,不给就拉着女儿的手当众卖惨。陆思雨轻叹一声,这姑娘也挺惨的,为了读书,在毕业前她都躲不掉。 沈确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她麻木地挤出肉糜,盯着眼前的黑暗喃喃:希望她毕业后能摆脱这个家庭。 谁说不是呢?现在要读书没有办法,但愿毕业之后她能找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远走高飞。陆思雨凑近,用手肘轻撞着沈确,你说,她父母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身强体壮、四肢健全,自己找份工作养家糊口也不是不行,怎么就盯着这么一个瘦弱的女孩死命压榨呢。 这就是生孩子的意义吗? 沈确没有吱声,她将猫条里的最后一点肉糜挤出来,正欲抬手再摸几下,那三花却是舔了几下毛发,迈着优雅的步伐转身就走。 沈确愣了几下,对着三花的背影幽幽抱怨:渣猫,吃饱了就走。 陆思雨被沈确愤愤的语气逗笑,她捏着空掉的塑料条,起身目送着小猫消失在绿化带里。 是挺渣的,但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陆思雨看向沈确,意有所指,对于一直流浪的小猫来说,对人类抱有太大的善意本就不是好事。最好所有的猫都像它一样,吃完便毫不留情地离开,这样,它们就不会受到人类的恶意。 因为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沈确到家的时候,林知远已经收拾好外卖的蔬菜站在洗手台前清洗。麦旋风躺在沙发上,对着门口的沈确淡淡地喵了一声算是欢迎。 你回来啦?林知远张开双手,从厨房快步走向沈确,双手腾空抱着沈确,在她的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我今天特别特别想你,你信吗? 我信。沈确偏头亲了一下算作礼尚往来,你说什么我都信。 林知远抿着嘴轻哼两下,望向躺在沙发上的麦旋风:麦麦,姐姐回来了。 麦旋风眯着眼,窝在沙发上轻声喵了一声算作回应。 小没良心的。林知远皱着脸抱怨,都让你不要老是嘲笑它,你看,记仇记到现在。 沈确耸肩,一脸无辜:我那不是嘲笑。 林知远瞪着沈确:哪天你摔倒了,我在你旁边捂着肚子大笑,你会觉得那不是嘲笑吗? 麦麦那么聪明,你什么意思它会不明白? 好啦好啦,我知道错了。沈确放下背包,神秘兮兮地拿出猫条和罐头,那就让我来负猫条请罪吧。 沈确拿着猫条,故意敲打着罐头发出咣咣的响声。听见熟悉的声音,麦旋风瞬间瞪大眼睛,如回了神一般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跳下沙发迈着猫步优雅地朝沈确走来。 林知远与沈确对视一眼,吐槽:馋猫,有了吃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 沈确晃着脑袋,一脸得意:你看吧,我总有办法治它。 麦旋风缓缓凑近,对着猫条到处闻着,脸颊蹭着沈确的手心,催促她快点撕开。 突然,它动作一顿,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象征性地咬了沈确一口,龇着牙对着沈确碎碎喵着。 经常养猫的人都知道,这一通话,骂得很脏。 沈确还在状况外,她站起身,尽量远离麦旋风,以防它突然发癫拿自己开荤。 林知远立马抓着沈确的手来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对着流水冲洗。 怎么样,有流血吗?林知远焦急问。 没事。沈确低头仔细观察自己的伤口,这小家伙好歹还知道我是养家的,没下死手。 麦麦平常不这样的,今天是怎么回事?林知远看向靠在沙发上的麦旋风。此时它正靠在一边优雅地舔着自己大腿上的毛发,察觉到林知远的视线,它也只是敷衍地喵了一声,再度低头执着自己的事业。 估计是我们平时太宠它了,让它有些不识好歹。林知远抽出纸巾擦干沈确手心的水珠,心有余悸,还好打了狂犬疫苗,不然这大晚上的,要麻烦死了。 等下。林知远停住动作,伸手从沈确的袖口处捻出一根金黄的毛发,这是什么? 沈确哦了一声,脱下外套解释:下班的时候在律所楼下偶遇一只三花,我看它可怜,正巧我包里有些吃的,就拿出来喂了点。 林知远捏着猫毛提防着麦旋风:所以你摸它了? 摸了。沈确老实点头,我给它吃的,当然要摸几下回本。 林知远皱着眉头推了沈确一把:难怪麦麦要咬你,原来是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她指着沙发上的麦旋风,笑:人家正生气着呢,快去哄哄。 麦旋风适时抬起头,夹着嗓子对两人喵了一声。 饭毕,沈确洗完澡擦着头发在客厅里消食,余光瞥见置物架上的葡萄糖酸钙,她咦了一声,上前打开,探着身子望向厨房里的林知远:知远,你什么时候买的葡萄糖酸钙? 林知远刚洗好碗,她擦干手背的水珠,脱掉围裙出来,看了眼沈确手中的蓝瓶,回答:哦,今天刚到的,恰好你刚吃完饭,我们一起喝两瓶。 沈确笑着打量着手中颇有些陌生的蓝瓶:你怎么突然想不起来要买这个? 你不是说记不清这个是什么味道了吗?我就想着买回来我们一起回味一下。林知远拆开包装,从里面拿出两根吸管,这个大人也可以吃,不算是乱吃药。 沈确有一瞬的愣神。 这件事只是她无意间提起,但没想到,她随口的一句话,竟能让林知远当真并真的付诸行动。 那时她们正窝在一起看电视,视频间隙插播了这条广告。沈确指着屏幕上的蓝瓶调侃:你信吗?我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味道。 林知远靠在沈确的肩膀上,仰视着她的侧脸:是吗?可是这个在我们小时候特别火啊,广告铺天盖地的。 是啊,是挺火的。沈确轻笑一声,不过也不算不知道,我可能是忘记了。 小时候尝过一口,邻居的姐姐看我实在是好奇,就给我留了一口。沈确对着屏幕长叹一声,那个味道是葡萄味吧?有些忘记了。但是那是我尝过的最好喝的味道。 愣神间,林知远已经插好吸管,一脸期待地递给沈确:尝尝,是不是记忆中的葡萄味? 沈确笑着接过,内心的情绪有些波动,她压抑着自己心情,捏着还没有手指长的玻璃瓶缓缓嘬了一口。 林知远眨着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沈确突然间有些委屈,她看向林知远,哑着嗓子问:这个贵吗? 林知远连连摇头:不贵,这么多不到五十块钱。 沈确点点头,低头盯着手心的玻璃瓶,呢喃道:原来这么便宜,我工作一小时就能挣到。 那你很厉害哦,轻轻松松就能挣到小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林知远晃着沈确的胳膊,好喝吗,是你小时候的味道吗? 沈确咂了几下嘴,失望地摇头:不像,这个好像不是葡萄味,说不定是我记错了。 但也有可能是商家改了配方。林知远插上吸管,自己嘬了一口,再度强调,对,一定是商家改了配方,这个也不是我小时候的味道。 虽然有些可惜,但最好喝的味道永远留在自己的童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林知远笑,我们小小年纪就尝过那么好喝的东西,在那一刻,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第92章 沈确笑着眨去眼角的泪花:嗯,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沈确看向林知远灿烂的笑脸,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尤其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林知远拍着沈确的脸颊,拿出手机划去备忘录的记录:那我们下个月一起去坐摇摇马吧,就我们两个人。 沈确淡笑着点头:好,听你的。 林知远握着沈确的手指,低头仔细观察着她的指甲。良久,她的脸色潮红,音量有些减弱:我去洗澡了,你你的指甲是不是有点长了? 沈确弯曲着四指仔细观察:还好,没有很长。突然,她看向林知远,醒悟道,你觉得长吗? 还好,但我觉得林知远低头,撩着不存在的碎发,有时候会有点痛。 沈确懊恼地看着指甲上那一层窄窄的白边,愧疚道:对不起,我我一会儿就剪了。 林知远轻咳一声,望向沙发上一脸纯真的麦旋风,舌头如同打结了一般。她强制自己转过头去,不与任何人对视。 你剪完要不顺带把手也给洗了。林知远快速瞥了眼沈确,你今晚应该不累吧? 不累。沈确揉着睡裙的衣料,轻声试探,你累吗? 我也不累。林知远深吸一口气,我会快点洗,你在卧室等我。 但是沈确的视线挪向一旁的麦旋风,后者在视线相触的瞬间乖巧地喵了一声。 麦麦还没有睡。 没事。林知远勾着沈确的小指,我们把门关上,小点声,它会自己睡觉的。 沈确哦了一声:那你今晚不许哭。 林知远猛地抬头,目光似水毫无凶意地瞪了沈确一眼:我什么时候哭了? 沈确轻挑眉毛诧异:你哪次没哭? 林知远一时语噎,她甩开沈确的手指,快步拿好衣物走向浴室。 不管,你先洗好在床上等我。 沈确站在身后,看着林知远赌气的背影哭笑不得。她的视线下移,目光锁定在麦旋风身上。 麦旋风停止舔毛,无辜地喵了一声。 沈确上前两步,抱起麦旋风就往猫笼里走。 麦麦,乖一点哈,今晚姐姐又有大事要干,只能委屈你在这睡一晚。 乖一点,明天请你吃两根猫条。 第 55 章 不知是年底冲绩效还是咋的,接近年末,锦天突然接了很多案子,自十月底开始沈确便跟着全国到处飞,休息的时间全靠在机场的候机室匆匆眯上几眼,听到广播后继续赶往另一座城市。 林知远心疼她的作息,打算着在网上给沈确买几盒红参液补补气血。只是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便被沈确强行压住了。 按照她这个行程,就怕商家还没有发货,她便又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城市。 没事,我回家就睡觉,就是你打我我也不会醒的。沈确宠溺地笑道,你干你的工作,不要来回跑了。午休多重要啊,你要是想我了可以找我视频,没必要非要跑我所里来。 好吧。林知远不情不愿地应下,那你今晚不要加班,我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看到你乖乖地躺在床上。 知道啦~我们回来就是休整的,律所最重要的成本就是人,再没良心他们也不会把我们往死里整。沈确看了眼时间,摘下口罩刷脸进入办公楼,你今晚想吃什么?我在你下班前提前帮你做好。 不要,你给我好好睡觉。林知远啧了一声,我今晚可能要加班,不回家吃了,你!不许干别的!回到家,放下行李就立刻躺床上。 沈确,你这样辛苦,我会心疼的。 沈确靠着电梯低头痴笑。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电梯里没什么人,她抬头看了眼角落的监控,勾着嘴角对着手机宠溺道:知道了,我的林老师,我回来归个档我就回家,一定要睡个天昏地暗。 电梯的显示屏转到三十四,沈确站直身子,轻声道:那我挂断了,你中午要好好吃饭哦~ 走出电梯,沈确伸展了一下脖子,舟车劳顿,她一个晚上都拘束在小小的座位里,连个整觉都没睡成,都不用林知远提醒,她自己也格外想念家里的大床。 律所意外地嘈杂,像是有谁在前台争吵。沈确耸耸肩,叹了口气疲惫地走近。对此她们早已习惯,律所时常有些当事人前来闹事,她们隔个几天都要请楼下的保安上来将人请出去。一来二往,她的那些同事都跟保安混了个眼熟,上下班还能互相点头示意。 干嘛拦我?我找我的女儿有什么错?我养了她二十年,她倒好,一毕业就跟我们断了联系,电话拉黑,微信拉黑,连工作单位都不跟我们说。人群中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诉,我养了她二十年呐,每天起早贪黑,做苦工供她上大学,她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个妈妈的? 我看你们都是读书人,孝敬父母的道理你们不懂吗?我不给你们添麻烦,你们跟我说我女儿在哪里,我自己去找她。 人群中传来人事总监的劝慰声:阿姨,你冷静一点,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说说,这里是公共场合,您注意一下,传出去,对您,对我们律所,对您女儿的影响都不好。 我哪管得了那么多?女人尖叫着,我跟她爸爸离婚了,钱没分到,倒分了一屁股债,要是我这个女儿都不帮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沈确带着耳机,没能听清对面的谈话内容。她摘下耳机,随手找了个同事:艾琳,发生了什么,那边在吵什么? 艾琳扭头,如同见到救星一般抓着沈确的胳膊:沈律,你总算来了。她指着人群,脸色有些不大自然,你妈妈来了,她说她联系不上你,就四处打听找到所里。 沈确的瞳孔一震,她的双手无力下垂,指尖的耳机顺势掉落在地毯上,她不可置信的抬腿走向人群,侧耳倾听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嘶吼声。 这一声声嘶吼对她来说太过久远,久到让她有些陌生,但又能准确地将她内心深处的伤口撕开、碾碎、喷上酒精,痛得让她忘记呼吸,大脑混沌一片,双脚麻木地往前走去。 我们也知道,这段时间你特别忙,说不定你妈妈对你有什么误会。艾琳跟在身后帮忙解释。 此刻沈确再也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她的大脑自动回放过去的种种,自动回放往日的辱骂与痛打,自动回放她与林知远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原以为她能逃脱的。她原以为,只要她足够努力,足够谨慎,她就能远离过去那些阴暗潮湿的日子。 直到她在人群中看到宁月面目狰狞的表情。 心中的大厦瞬间崩塌,长久以来支撑她的信念在那一刹那被毫无预兆地抽离,她在内心冷笑一声,嘲笑自己的天真,嘲笑自己的自负。 原来还是不能啊。 不知谁喊了一句:沈确来了。众人纷纷回头,将目光集中在沈确身上。 宁月转过头,凌乱的碎发黏在她的脸上,她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沈确,如遇见仇人一般扒开围观的群众,大步上前抓住沈确的衣领: 你爸说你要飞了,你不打算管我了,是不是?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现在赚钱了,就打算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沈确麻木地站在原地,愣愣地任由宁月抓着自己的衣领,她口中的唾沫星子喷在自己的脸上,代替泪水掩饰自己内心的绝望。 人事总监悄悄来到她的身边,轻触她的掌心:沈确,家里的事情最好不要影响大家,所里还有一间空的会议室,我帮你空出来,你跟你的妈妈好好说说。 沈确回过神来,轻声谢过,抓着宁月的手腕就往外走。 你抓着我干什么?宁月一把甩开沈确,一手将额间的碎发缕到头顶,你当着你同事的面好好说说,为什么要把我和你爸爸的手机拉黑,你是不是打算不管我们了? 沈确抬头望去,周遭的同事无不皱眉盯着她俩。有同情的、有困惑好奇的、有不解的,也有几缕厌恶的。 沈确有刹那的无助,但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上前两步在宁月的耳边轻声道:你要是还想从我手里拿到钱,你就乖乖跟着我到外面,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给你一分。她清楚在宁月面前示弱无济于事,最有效的,是抓住她最渴求的东西威胁她,为自己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第93章 果不其然,宁月逐渐安分下来,低头四处观察着周围的几位律师,没有丝毫挣扎便被沈确拉到露台。 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沈确将宁月拉到露台,松开手,自己靠着水泥墙望着远方不断喘息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爸说宁月鼓着嘴,低头打量着沈确的表情,乍一看,还有些委屈,你爸说,你打算不管我们了,是不是? 沈确冷笑一声,摇头看向宁月无辜的表情,连连笑了几声都无法说出任何驳斥的话来。 我爸说沈确似笑非笑,又是我爸说,你难道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力吗?我爸是什么人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们一家最喜欢挑拨离间,你明明是最讨厌的,怎么到我身上,你却开始信他了? 宁月自知理亏,她无法再像在律所那般揪着沈确的衣领质问她。宁月上前几步,双手揪着衣摆,双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沈确:那你你把我拉黑了,我都联系不到你,我肯定会担心你不管我。 你也知道,我和你爸离婚了,经济压力也大,你要是不管我,我该怎么办呢? 沈确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无奈道:你是我妈,我怎么会不管你?我是把你拉黑了,但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打钱,这能叫不管你吗? 我工作不到两个月,你和我爸就开始问我要钱,你要五千,我爸要一万。沈确冷哼一声,泪水却不住地掉落眼眶,我那个时候才刚开始工作啊,除去水电房租,剩下的钱连养活自己都难啊妈妈。 我宁愿被爸爸一个劲地骂不孝女,我也要把钱打给你。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你除了我,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了。这一年多来,你每次找我要钱,我哪次没有满足你?沈确顿了顿,自嘲笑道,哦,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太忙了,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你就要这样对我是吗? 宁月交叉着双手,低声嘀咕:那你也不能把我拉黑了,我联系不上你,你爸又天天在我面前念叨,我心里肯定慌啊。 沈确怒极反笑:我不拉黑你,难道我要每天都看你发给我的牢骚吗?我每天都睡不到五个小时,工作压力大到神经错乱。但我一大早起来看到的是什么?是你发给我的大段牢骚,骂我爸,骂我死去的爷爷奶奶,有时候连我都骂。骂来骂去就这两三样。 沈确指着自己弯腰控诉:我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没有义务充当你情绪的垃圾桶。 宁月被沈确的一通话逼出了几滴眼泪,她抹掉眼角的泪花倾诉:你是我的女儿,我不跟你诉苦我能跟谁说? 沈确神情一顿,她擦掉眼泪,直起身子转身望向外面的高楼大厦,高处的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吹干她脸颊的泪渍。她冷着声线,尽量保持理智: 现在知道我是你的女儿了?在你打我骂我踢我,当着众人的面无缘无故掌掴我,拽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你的女儿吗? 沈确拿出手机,翻开消息记录:一万是吗?可以,你想要钱,我会给,但请你不要向我诉苦,我承受不起。 转过去了。沈确轻晃手机,以后不要再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你要是逼得太绝,我会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你好自为之。 沈确靠在电梯口缓了好久,对着手机观察自己的妆容,确认没有明显的异常才深吸一口气拐出电梯。走近办公室的时候,办公的同事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观察她的神色。沈确握着拳头,努力勾起一抹笑容,越过无数条目光,强撑着自己走到自己的工位上。 人事总监轻声走近,瞧着沈确的桌面:肖总找你。 肖总是沈确的顶头上司,除了入职的时候与他谈过话,其余只是在路过的时候打过招呼,如今他突然找自己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沈确应了一声,挑着眉毛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内心为自己打气。 路过陆思雨的时候,她突然伸手,轻轻握住沈确的手指轻声道:加油,没事的。 沈确回之一笑,站在肖总办公室门口沉默良久,直至觉得再耽搁下去实在说不过去,这才抬手敲了两下门。 请进。里面传来没有温度的男声。 沈确拘谨地开门,上前问道:肖总,您找我有什么是事? 肖晓的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抬起,看向沈确笑道:哦,是沈确啊!来,坐。 沈确诶了一声,利落地坐到肖晓对面。 沈确,你来锦天也有一年多了吧?肖晓挪开桌子上的资料,双手交握看向沈确。 是。沈确点头,有一年半了。 肖晓点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沉思:我知道你,干活认真,思路清晰,不少同事都喜欢你,愿意和你搭档,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沈确正欲回答,肖晓却继续道:但是,工作出色远远不够,一个优秀的职场精英也需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家庭,尤其是善待自己的父母。 沈确大致明白了肖晓的意思,她看向肖晓,眼神真挚:对不起肖总,是我没有处理好,以后不会了。 肖晓摆手,对着沈确露出和蔼的笑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不会过问你的家庭纠纷,但是希望你能处理好,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带到职场上来。我们锦天成立这么多年,一直很在意公司的形象,好在今天没有客户过来,要是今天有客户在,遇见这样的场面,人家会怎么想,你让别人怎么讨论锦天? 沈确不好反驳,今天这种情况确实是她的过错,就算现在肖晓把她开了,她也无法为自己狡辩。 这样,这段时间你也挺辛苦的,正好,我给你放一星期的假,好好处理好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没问题了再回来上班,可以吗? 沈确哪敢说不?她只好应下,起身将座位摆回原位,低着头走出办公室。 沈确,过来。李胜男的办公室开着门,瞧见沈确的身影,她快速起身,站在门口轻声将沈确招呼到自己的办公室里。 李总。沈确低着脑袋,恭敬地喊了一声。 挨批了?李胜男按着沈确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肖总人就是这样,不解人意,今天的事情明眼人都知道不是你的错。受委屈了。 沈确抬起头急忙辩解:没有,肖总他 李胜男看着沈确摇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沈确一愣,嘴唇不禁往下瘪,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没事儿!李胜男一把搂过沈确的肩膀,抚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虽然我们相识不过两年,但你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我想,你一定是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的理由,对不对? 我不在场,但我也听人说了一些,了解大致的情况。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你妈妈,她是听了你爸爸的挑拨才过来找你的对不对?李胜男揉着沈确的头发轻声叹息,女人呐,就是那么可怜,明明做错事的不是她们,但所有的坏名声都是她们背负的,真正干坏事的人躲在背后美美隐身。 我听说你妈妈经济压力挺大的,是不是这样? 沈确擦掉眼泪,点头:她跟我爸离婚后要负担婚内的共同负债,她没有文化,也没有工作,只有一些零工,但这些根本无法还清欠款。 之前她会找我要钱,但最近我太忙了,忘了给她打钱,加上我爸在一旁一怂恿,她怕了,就来这找我了。沈确看向李胜男,对不起,李总,给同事们,给锦天添麻烦了。 没事,这种情况我们遇到的还少吗?李胜男故意说笑缓和气氛,你妈妈可比一些当事人文明多了,没有当众闹事,没有打砸东西,她就是见识不多,少了一份主见。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也不要跟别人说对不起,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应该道歉。李胜男抽出一张纸巾擦拭着沈确的泪水,小沈呐,家庭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脚下的路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我无法对你的家庭作出任何评价,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自己的家庭而自暴自弃。我难得招了你这么能干的小朋友,要是失去你,我会很伤心的。 沈确破涕为笑,她的手指揉着纸巾,郑重许诺:放心吧李总,我走到这一步花了太多精力,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李胜男欣慰地拍着沈确的手背,手指指向肖晓的办公室:肖总怎么说的? 第94章 沈确:他说他给我放一个星期的假让我处理好这件事,以后不许再发生了。 你瞧,其实结果还不赖,甚至还因祸得福李胜男突然捂住嘴巴,可以这么说的吗? 两人相视而笑。 那你就趁机在家里好好休息,把这几天都缺的觉都补回来,我们一星期后见。希望到时候我见到的依旧是活力满满的沈律。 林知远到家的时候已接近十点,她推开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疑惑地环顾四周,打开廊灯放下包,却猛然被脚边的黑影吓了一跳。 沈确窝在玄关上,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地埋在里面,手边还有几瓶空掉了的起泡酒,麦旋风蹲坐在一旁,不时低头观察沈确的状态,见林知远看向自己,麦旋风喵了一声,舔着沈确的衣袖不断示意。 林知远连忙蹲下身,抱着沈确急切询问:沈确,你怎么坐在这里?空调也没开,这样要着凉的。 林知远使了力气,努力将沈确从地上拉起来。抬手间是满腔的酒气。林知远皱眉看着脚边的酒瓶,跪在地上在她耳边轻声劝说:我们起来去房间里睡好不好?地上凉,你前段时间熬了夜,身体本就不好,别再把身子冻坏了。 沈确嘤咛一声,似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睁开一条缝看向林知远,待认清对面的脸庞,她哆嗦着双唇,将眉毛撇成八字,委屈地埋到林知远的肩窝里。 知远沈确的脸颊蹭着林知远脖颈的肌肤,我躲不掉的,不管我做什么,我都逃不掉,我是个被人抓着线的风筝,飞得再高,也会被她们拽回现实。 知远,这就是我的命。 第 56 章 林知远花了好久才将眼前这人安顿好,像李萍贤在她小时候对待她那般轻柔地拍着沈确的后背,一遍一遍地安抚她的情绪。 林知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明明上午沈确还和她有说有笑,信誓旦旦地说要早点睡觉,可一回家,却见她醉呼呼地瘫坐在地上。思来想去,该是在律所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击到沈确。 林知远跟沈确的同事并不熟悉,唯一认识的只有陆思雨一人。大学时辩论社有过几次聚餐,沈确曾经带她一起见过几面,也因此加上了联系方式。 在黑暗中,林知远轻呼出一口气,点开陆思雨的窗口,斟酌着言辞询问情况。 陆思雨很快回复,像是等着她的询问一般,很快将前因后果完完整整地发给林知远。 事情的起因并没让林知远感到意外。自打宁月离婚,林知远就知道沈确将她的父母全都拉黑,如果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们便电话联系。面对一对浑身负能量的父母是一件很疲惫的事情,尤其沈确的工作这般忙碌,压力这般大,若每天打开手机,收到的是一大段谩骂的消息,自己还不能视而不见,这种心情想想就窒息。所以当得知沈确将她们拉黑之后,林知远特别赞成,也一直鼓励沈确不要心软,不要有任何妥协的想法。 只是这段时间沈确的工作忙碌,没注意宁月发的消息,债主又催得紧,加上沈明杰在一旁煽风点火,宁月没有往深处想,找了沈确的大学同学打听到沈确的律所,便单枪匹马地来到临城,准备当面与沈确对峙。 林知远不在现场,但光听陆思雨的描述就觉得窒息。这一年多来,沈确一直戴着阳光开朗的面具,不管是什么任务,她都干劲满满,从没有任何怨言。如今宁月这一闹,无疑是撕开了沈确体面的伪装,使她被迫在全所的同事面前袒露自己阴暗潮湿的过去。 林知远放下手机,躺回到床上,心疼地搂住沈确,脸颊摩挲着她的头发,紧紧拥抱着熟睡的那人,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见到宁月的那一刹那,她该有多绝望? 林知远的手指上下划着沈确的脸颊,轻声抱怨:又是熬夜又是醉酒的,你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 房门开了一条缝,麦旋风在门缝里探出脑袋,对着床上的黑影轻声喵了一下。 麦麦。林知远笑出声,她伸手对着麦旋风招呼道,来,到姐姐这边来。 麦旋风应了一声,迈着悠闲的步伐缓缓靠近,一个跃身跳上床,脚趾在被窝里四处寻找着落脚点,最终在两人中间的缝隙中躺下来,晃着脑袋蹭着林知远的手背。 麦麦,吃晚饭了吗?林知远摸摸麦旋风的肚子,看样子应该是吃过了吧?她叹了一声,你姐姐啊,就算是再伤心,她也要把你的晚饭准备好。 以后不要对她那么冷漠好不好?林知远揉着麦旋风脸颊的软毛,她这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她笑你,只是觉得你这样好笑,并不是要嘲笑你,她很喜欢你的,你没有感受到吗? 林知远将麦旋风搂近一些,牵着麦旋风的前肢触碰沈确的鼻尖:以后对她好一点可以吗?她这么认真工作,也是要给麦麦买好吃的啊,你那么聪明,肯定也知道她有多爱你。以后对她热情一点,好嘛? 麦旋风仰头,在黑暗中眯着双眸轻声喵了一下。 林知远笑着抚摸着麦旋风:姐姐就知道麦麦是个很聪明的小猫,有你和我一起爱她,她会一直留下来的,对吧? 麦旋风哼了一声,上前轻嗅着沈确的发丝,伸出舌头为她捋直头发,它找了个空隙窝在沈确的怀里,眯上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上腿沉沉睡去。 经过一夜宿醉,沈确被窗外的阳光刺痛了双眼,她伸手捂住双眼,皱着眉在床上挣扎了许久,晃晃昏沉的脑袋,透过手指的缝隙缓缓睁开双眼,尽量适应刺眼的光芒。 林知远正半坐在一边关切地看着沈确,见那人醒来,林知远半弯着腰,亲切询问:你感觉怎么样?想吃什么? 沈确闭上眼缓了一阵,低声愧疚道:对不起,我说好我要好好休息,但 林知远封住沈确的嘴唇,堵住她未出口的道歉。她抵着沈确的额头,手指揉着沈确的耳垂:没关系,沈确,我们是女朋友,我们之间不需要说抱歉。 我沈确垂眸,撑着床靠在床头,我妈妈来了,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说我不管她。 我我原以为长大了就能摆脱她们,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幼稚了。 不会,你不幼稚。只是千百年来,能摆脱原生家庭的人寥寥无几,孝道与责任心是架在我们头上的第一道枷锁,你已经很好了,是她们不讲道理。林知远盯着沈确,良久,轻声询问,沈确,要不我们换个城市吧?我们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城市,尽情地过属于我们的生活。 沈确一脸震惊地看向林知远,下意识拒绝:这怎么行?你的工作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让你喜欢的工作,我不能 没事。林知远看着沈确温柔地摇头,打断她,工作可以再找,这世上不是只有这一份让我喜欢的工作。但这世上只有一个让我倾心的你。 林知远没有说出口,她握着沈确的手指坚定道:人生的试错成本其实远比我们想的低,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跟你一起逃离过去的束缚。 沈确低着头,盯着她们相互交缠的手指,半晌,又是一个摇头:不,知远,我不能拖累你。 林知远:这不叫 沈确看着林知远继续摇头:我不希望因为和我在一起打乱了你的人生规划。知远,你相信我,我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 林知远没有执着,她靠在沈确的肩膀上轻柔一笑:我当然相信你,你可是沈确,你可是我的沈确。 几点钟了?沈确伸手从被窝里拿出手机,瞪大自己的双眼,九点多了!你不是要迟到了?说罢,便要起床催促林知远洗漱。 别慌~林知远笑着按住沈确的肩膀,我今天请假了,不用去公司。 沈确:请假,你为啥请假? 林知远睨了一眼:干嘛,只许你休息一星期的啊?我也会嫉妒的好吗? 我沈确支支吾吾,我那是被迫的,领导要我先处理好家务事。 那也是休息不是?林知远伸了个懒腰,干脆张手挂在沈确的肩膀上,这几天一直加班我也累了,刚好你休息,我们一起在家躺一天。 前几天丽莎姐还跟我调侃,说我们虽然同居,但跟异地恋没两样。你不是出差就是加班,平日里连好好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95章 沈确起身,背着林知远往外走:抱她回头瞥了眼林知远,急忙刹住脚,一丝。我这段时间确实比较忙,等过了年就好了。她背着林知远走到冰箱前,你早饭吃了吗?要不我煎两个荷包蛋? 林知远勾着沈确的脖子欢快道:好,我要八分熟的。 沈确嘁了一声,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开火热锅,单手将鸡蛋打入锅中。 好~给你来个八分熟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满意退款。 难得拥有这般悠闲的时光,林知远挑选了一部较为感兴趣的英剧,点了几份果切,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投影。沈确闲着无事,从房间拿出一本合同法,抓住麦旋风和它一起躺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煞有介事地为它科普法律知识。 来,刚开学,我给你讲一些简单的知识点。沈确从铁盒里拿出两根猫条,在麦旋风的眼前晃悠,假如我要赠与你两根猫条,但是要求你先给我表演一个后空翻,那么我们这个合同在什么时候成立? 麦旋风窝在沙发上,眯着双眼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连个正眼都没给沈确。 诶对。沈确丝毫不介意,她点点头,拿出猫条诱惑道,在你表演完后空翻后成立。这就叫:附生效条件的合同,自条件成就时生效。 沈确往后挪了一点,晃悠着猫条轻触麦旋风的胳膊:来,你表演一个后空翻就给你吃。 麦旋风眨了两下眼,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知远往她们两个瞥了一眼,没忍住吐槽:你这人也太坏了,麦麦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让它表演杂技? 禁止进行动物表演。 什么嘛,我这叫学以致用。沈确用猫条指着书本上的法条,记住了吗?今天你多背点法条,明天能多吃点猫条。 麦旋风眯开一条缝,面无表情地瞥了沈确一眼。但好在还给她面子,不像以往那般冷漠地走开。 好,下一个。沈确换了个支撑点,翻开下一页书寻找简单易懂的知识点。 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听着声响该是有人在吵架,沈确抬起头,与林知远对视一眼,迅速放下书本,光着脚跑到窗边观望。 麦旋风喵了一声,倒是来了精神,一个翻身跟着沈确快速来到窗边,趴在落地窗前认真地看向楼下。 林知远按下暂停键,捧着果切穿好拖鞋,小跑着来到沈确身边,一边喂着水果,一边探着身子查看楼下的动静。 楼下在干嘛?观察许久,林知远都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沈确:在吵架。 林知远再度侧耳,皱着眉倾听:因为什么? 还在观察。沈确半掩着嘴咽下水果回答。 楼下不时传来争吵声,只是相距甚远,并不能听清究竟在吵些什么,两人在窗边站了半天,直至没了声响都没听出争吵的原因。 林知远回过头,与沈确对视一眼,吐槽道:我们两个好八卦啊。 沈确低头看了眼扒在窗户上的麦旋风,轻声笑道:是我们仨。 第 57 章 工作后的时间总是飞快,才一眨眼,便到了年关。沈确昨天才从项目上飞回来,到家已经是凌晨,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悄声拉着被子的一角钻进被窝。 林知远早已进入梦乡,但沈确一靠近,她像是被吸引住了一般,伸长手勾着那人的脖子,嘟着嘴讲了一通毫无逻辑的废话。叽里咕噜讲一大通,又没头没尾地结束。 沈确轻笑一声,撩过林知远的碎发,在她额间温柔地落下一吻,手臂钻过枕头的空隙紧紧抱着她,寻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一同睡去。 知道了,再说,我们还没放假呢!等放假通知出了我再决定回不回来。林知远用肩膀夹着手机,抱着一堆烘干好的衣物走近卧室,瞧见沈确迷蒙的双眼,她将衣物扔到床上,拿起手机敷衍应道,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有通知了我再打电话给你。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角钻到沈确的怀里,仰头问道:醒了?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三点多。沈确老实回答,你不记得了?你还抱着我说要去吃城西的火锅呢。 不记得了,你也知道我的,我睡着之后记忆就会断掉,睡梦中说了什么都不会记得。林知远抱着沈确蹭了两下,呢喃,怎么那么晚回来啊?其实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的,我们放假了,你想吃什么由我来准备。 没事,五个小时够了,在项目上我都睡那么久,突然改变习惯反而会不舒服。沈确抱着林知远,看向窗外的阳光,刚刚是谁跟你打电话?阿姨吗? 嗯,她问我过年什么时候回家。 沈确笑问:你们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还骗你妈没出通知? 这不是你还没放假嘛!林知远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你要是想回去,我再跟我妈说我放假了。 要是不想回去我就跟我妈说工作实在是忙,今年就不回去了。 沈确闻言一顿,微微叹气:其实你不用工作第一年,是应该回去看一下的,你没必要为了我选择勉强。 才不是勉强。林知远仰头直视沈确的双眸,你永远是我的最佳选择。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家,反正感觉就那样。林知远回过头,说道,我爸估计只会在大年夜那天回来,待个两天又要走,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然后还要听姨姨婶婶们的念叨,光想想就头大。 其实我刚刚就想好了,要是不回去,我就把我妈接过来,我们三个一起过春节。而且她看向在门口探头探脑的麦炫风,麦麦也离不开我们,要是把它一个人留在这,惨兮兮的。 沈确用气声笑了一下,仰头理着林知远的长发,问:你说了那么一大通,是打算回去呢?还是不回呢? 林知远伸手招呼着麦旋风。麦旋风顺势跳上床,在两人之间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下。 听你的。林知远与麦旋风齐齐仰头盯着沈确。 沈确的视线在二者之间打转,良久,她才腾出一只手,揉着麦旋风的脑袋温柔一笑:那这个春节就委屈麦麦去宠物店凑合一下了。她看向林知远,弯弯眼睛,今年我们一起回家过年。 -- 春节的高铁一票难求,沈确在好几个平台一同抢了许久,甚至拉下脸央着几个人帮她助力,才勉强抢到一班晚上九点多的动车。 长宁的腊月冷气伴着湿气钻入人的骨髓,一下车门,两人便被熟悉的湿冷击弯了膝盖,哆嗦着哈了几口气,跟着人流颤抖着走出检票口。 林知远的家就在市中心,在火车站有到零点的班车接送,沈确只能跟着她坐到市中心,再乘坐轻轨到城乡交界处,再打车回家。 这般周转大概能省五六十块钱,虽然是笔小钱,但换位思考,这五六十块钱能买下一盒她小时候梦寐以求的葡萄糖酸钙,能让她在从未玩过的摇摇马上玩上几个小时。 这样一想,先前换乘时的各种狼狈倒也值得了。 走出站口,一个臃肿的轮廓吸引了沈确的注意。这个时间点,出站口并没有多少人,就连过往的车辆都少之甚少,宁月就这样站在路边,用围巾包裹着脑袋,瑟缩地坐在电瓶车上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发呆。 听见身后的轮子的碰撞声,她猛地回头,殷切地下车,小跑着接过沈确手中的行李箱,嘿哟一声横放在车座前头,摩擦着双手看向脚步迟疑的沈确。 沈确对宁月的印象还停留在办公室的那张面目狰狞的脸庞,这时突然换了一副温柔亲切的面容,倒让她感到些许不适。她在距离三步的地方停下,防备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宁月摩擦着手掌,左右看了眼,摘下围巾就要上前往沈确身上套:你妹妹说你九点的车,我就到这来等你了。这里晚上没有公交车,你一个人拿着那么多行李不方便。反正家里有电动车,我来接你也没事。 沈确后退两步,无声拒绝宁月突然的殷勤。她在心里暗自琢磨着。从高铁到这起码需要一小时,这一小时里,宁月就这样守在这吗?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一定会选择坐轻轨?这就是母女之间无声的默契吗? 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开口让人接送,她也知道,自己会因为省钱选择最便宜的出行方式。 沈确握紧拳头,企图通过挤压让自己的掌心温暖起来。 还是穿上,你现在是不觉得冷,一会儿车开起来风是要往里面灌的。宁月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容置疑,只是从中掺杂着别扭的温情。她上前替沈确围好围巾,又觉得不够,索性将身上的摇粒绒外套套在沈确身上,嘴上嘟囔着,穿多点,长宁可比临城冷多了,你经常加班,抵抗力肯定没我好。 第96章 沈确站在原地,被迫接受迟到了这么多年的温柔。聪明如她,早在她看到宁月身影的那一刹那,她便明白了全部。只是她太过诧异,太过受宠若惊,太过悲戚。 原来,她期待了一辈子的爱意,只需要每月打几千块钱就能解决。 宁月并不知道沈确内心的潮涌,她收拾好一切,为沈确戴好头盔,扶稳车头,待沈确坐稳后又特地等了几秒,确定身后再无别的动静,这才稳稳地朝前开去。 耳边是呼呼的冷风,脖子间却传来属于宁月的奇怪的温度。很怪异、让人很不适。比起暖意,沈确更习惯先前的那股湿冷。 她偷偷地通过后视镜观察宁月的模样,打开头盔的目镜,让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使自己清醒一点。她记不清宁月上一次对她这么好是什么时候,也似乎忘了上一次对宁月寒心是因为什么原因。她不敢动一下,生怕因为她的动作而让宁月恢复原先的脾气。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深夜的车站时,有个熟悉的家人准备了一切需要的东西在路口等着,这种感觉似乎挺好的。她原以为走出社会之后,她会与自己的家庭势不两立,她以为,她会像小时候的誓言一般痛恨她的父母,可对方不经意施舍的一点善意却让她将曾经的仇恨全部抛诸脑后。 她想,比起恨意,她更需要的是爱。或许她一直在等待她们爱她,只是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她就只能选择怨恨了。 她想,此刻她的心境大概是对不起小时候的自己的,她背叛了曾经的自己。她清楚地知道,此刻宁月的善意完全是出于利益。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开始经济独立,只不过自己不再是那个寄人篱下讨人嫌的女孩,只不过,对方开始有求于自己。 她都知道的,如果自己还是那个不时向家里要钱的孩子,如果自己不曾给他们钱,宁月的态度永远不会变,当初她的言语多么犀利,面目多么可憎,现在依旧会如此。 可她贪恋这份温情。 仇恨对她来说过于疲惫,她本不该过上这样的人生,她本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她有这个权利,她也想要这个机会。 沈确微微闭眼,感受寒风蹭过鼻尖的触感。接近冰点的温度却丝毫不能让她颤抖,她对着快速后退的夜景呼了一口气,脑海中回想起林知远的面容。 不如,就给彼此一个机会,只要她们不做出过分的行为,继续当一家人好像没什么不好的。她需要一个正常的家庭,她和林知远也会需要,她不愿让林知远因为选择了自己而过上压抑的生活,她与林知远,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都值得美好的生活。 或许后退一步,明天会更好。 家里的大门敞开着,甚至将所有的灯都打开,昭示着这家的主人对今夜的重视。沈明杰双手揣兜,远远地站在路口,电动车还没拐进村口,他便远远地招手,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 我女儿回来了。沈明杰跟在车后边,笑意盈盈道,吃饭了吗?我跟你妈做了一桌子的菜,就等着你回来吃。 沈确摇头,默然摘下围巾放在后备箱上。春运期间人来人往,她们就抢到了短途的车票,期间还要换一个车厢继续乘,根本没有时间吃饭。要说吃的,也只是在厕所旁一同笑着吃了几个瑞士卷苦中作乐。 沈明杰弯腰提起沈确的行李箱,拍着她的肩膀领着她进屋:我跟你妈准备了好几天,就为了你回来能吃上热菜,你瞧,都是你喜欢的。 宁月在身后嘁了一声,又气不过,上前踹了沈明杰一脚:你别给我在这里邀功,你准备了啥?她指着桌上的一圈饭菜,这里哪个不是我准备的?她的手指一顿,指着角落里的酱鸭道,哦,就这个熟食是你买的。 一点肚量都没有,女儿难得回一趟家,连这点钱都不愿意花,还想抢我的功劳。宁月拿起一双筷子递给沈确,快趁热吃,别吃你爸的酱鸭,大冷天的,吃到肚子里心都凉了。 沈确应了一声,双手捧着饭碗,用米粒的温度暖和自己的掌心。她四处看了眼,问:沈宁呢? 她啊,吃了饭就上楼玩手机去了。宁月仰头,朝楼上扯了一嗓子,沈宁,你房间打扫好了没有?别等我上去发现你一动不动的,到时候有你好看! 隔了许久才传来沈宁不满的嘟囔声:在扫呢!别老是血口喷人好不好! 沈确轻笑一声,往晚饭里夹了几筷子菜,欠身就往楼上跑。 沈宁正弯着腰嘿咻嘿咻地擦着地板上的灰尘,听到沈确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笑,干脆躺在地板上休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妈妈上来了呢! 未几,她便又一骨碌扭身,从床头拿来遥控器朝空调嘀的一声按下按钮,将手旁的抹布甩得老远,翘着二郎腿问:姐姐,你这次回来几天? 六天。沈确端着饭碗坐在地板上,用筷子戳着米粒问,大冬天开空调,你不怕妈妈打你啊? 沈宁:怕什么?有你在,爸妈根本不敢吭一声。 沈确轻笑一声,看向远处的抹布:怎么的,她们又逼你干苦力了? 那倒不是。沈宁一骨碌爬起来,坐在沈确的身边,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想让爸妈打扫你的房间,她们不会尊重隐私,到时候肯定要乱翻你的东西,那还不如让我来呢。 而且,给姐姐打扫房间,我很乐意。 沈确轻叹一声:其实这个房间也没多少东西是属于我的。 没东西也是你的房间。沈宁一本正经地纠正,这个房间,永远都是姐姐的。 沈确的嘴角微微一勾,一路上压抑在胸口的憋闷在此刻烟消云散。她细细嚼着半冷的饭菜,不经意问道:那几个男生还有来纠缠你吗? 没有了。沈宁摇头,你来过之后不到半个学期他们就退学了,后来也没别的消息了。 这个班里再也没有影响我的人了。沈宁凑近,一脸得意,这次期末考,我考了年级前五十,史上最佳! 沈确欣慰地点头:那就好,也不枉我每个星期都回来接你放学。以后有事情跟姐姐说,不要再动不动就提退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但是姐姐,他们怎么会突然退学?他们的家长明明最忌讳这一点的啊?沈宁不解道。 做了错事肯定是要接受惩罚,像他们这样厚脸皮的人,光光一个通报批评肯定不足以给他们一个教训。沈确看向沈宁,笑道,你的知远姐回去之后怎么想怎么气愤,说什么也要去教育局举报。 她这个人眼里容不下一根刺,把我手里的资料拿走就发给教育局了。沈确一顿,补充,当然,是以另一个人的名义。那人叫许可,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她谎称是另一个受欺负的同学的家长,要求教育局给一个公道。 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不会再牵连到你。沈确放下碗筷,伸长腿长舒一口气,至于教育局,那些领导肯定不愿意让这件事发酵,既然证据确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处罚那几个罪魁祸首。 啊,原来是这样。沈宁低头消化着接收到的信息,真好,有你一个姐姐,等同于拥有了三个姐姐,太划算了。 她跪坐在地上,殷勤问道:你累了吗?要不要让我给你放一盆热水舒舒服服地泡个澡?我在网上买了折叠浴盆,还有玫瑰浴盐,大冬天的泡一个澡特别享受。 沈确轻笑一声,坦然接受妹妹的殷勤:那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果汁要来一杯吗?沈宁冲沈确眨眼,妈妈买了很多年货,桂圆、橘子、饮料,要不要一边泡澡一边看电视一边喝果汁? 还是你这人会享受。沈确伸腿踢着沈宁的脚后跟,还不快去准备? 沈宁热情地诶了一声,拿走沈确的饭碗,猫着腰打探楼下的状况,蹑手蹑脚地扶着墙下楼。 沈确在原地伸了个懒腰,扶着床尾起身,光脚走到窗前,朝着远处的路灯感叹:林知远,回家真好啊。 第 58 章 所谓过年,对于沈确来说,也无非是带着假笑跟着父母一起走亲访友,扮演一出家庭和睦的假象。无论儿时还是现在,无论她们是否离婚,这一切都没有变。 林知远的行程比沈确还要忙碌,虽然家里只有母女两人,但家里每天都会来不同的客人,林知远作为晚辈,自然是要全程接待她们。如此一来,两人只有在睡前才能匆匆打上一通视频电话。 距离返程的日子越来越近,沈确早早地开始收拾行李,带些家乡的特产回去,将行李箱的每个角落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她合上行李箱,坐在上面,用自己的体重将拉链拉上,再舒坦地呼出一口气,伸长腿对着墙壁休息。 第97章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沈确的表情一滞,微微皱眉:请进。 门把手微微转动,沈明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笑问:方便说话吗? 沈确点点头,将行李箱放在一边:方便,什么事? 沈明杰又是嘿嘿一笑,踱步靠近:在收拾行李啊?什么时候的车? 沈确拉开椅子,坐在窗边,尽可能地保持一些距离:明天下午的车。 诶。沈明杰惋惜地轻叹,怎么不多待一两天呢?你一年就回来那么一两次,过几天又是你的生日,在家把生日过了该多好?能不能请一两天在家过生日? 所里统一安排的返工日期,而且我回去还有项目,不能随便请假。沈确摇头道,而且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们想见我完全可以视频她顿了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想,她该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她们怎么会想自己呢?要说想,也只是想她的钱罢了。 沈明杰撑着膝盖坐在床尾,看着沈确叹息:确实没办法,你从小就懂事,肯定是要以工作为重。律师的信誉最重要,确实不能为了琐事抛下自己的当事人。他抬眸打量着沈确的脸色,低头指着门口骂道,你妈的事情我也听她说了。诶,她就这样,没有脑子的人,孰轻孰重一点都分不清,你工作那么忙,没看见她的消息也是正常的,怎么能到你律所去闹事呢! 我也劝过她了,但怎么也劝不动。你的事业刚刚起步,她倒好,净给你拖后腿。沈明杰拍着膝盖,突然话锋一转,为宁月说起话来,你妈没有文化,没有格局,但她心里还是在意你这个女儿的。你这次回来,她从一周前就开始准备了,你爱吃猪脚,她特地找养猪的人,凌晨四点钟跑去买现杀的猪肉。你爱吃虾,她也是特地跑海边买那种鲜活的基围虾。 她就是嘴笨,净爱说些难听的话。见沈确没有反应,沈明杰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怨你妈妈,觉得她在你小时候待你不好。但你妈妈就是这个性子。 你看。沈明杰撸起袖子展示自己的伤疤,这是她前阵子打的,我们都离婚了,她还动不动就拿棍子敲我,害得我大半夜跑诊所里包扎。但你说她不好吧,她又会给你洗衣做饭,天冷了给你买衣服。 人呐,都不是绝对的。 沈确受不了沈明杰这般弯弯绕绕浪费彼此的时间,她深吸一口气,抬头问道: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先看一下案子提前了解情况。 别的倒没什么。沈明杰咧嘴笑了一声,搓着掌心道,,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常年在外,你妈偶尔也会担心你的,不如你把你妈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平时聊聊天,说不定你们就能像别的母女那样和谐呢? 沈确勾着嘴角不屑地呵了一声,起身拿起自己的电脑准备办公:不可能,我的工作本来就忙,不可能还要腾出时间听她家长里短地发牢骚。 沈明杰低头懊恼地诶了一声,抱怨道:你不肯加你妈好友,你妈就把怒气撒在我身上,整天说是我挑拨你把她拉黑的,我我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啊! 沈确点开文件夹,将电脑偏了些角度,没有回答。 现在经济不景气,我的工资也许久没发了,债主又催得紧,你妈又不断对我发牢骚。沈明杰仰头感叹,这日子啊,真的是没法过了。 沈确的指尖一顿,算是明白了沈明杰此行的真正意图。可笑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恼火。 在她们的眼中,抚育后代便是为了这些吗? 她想花钱买个清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公。凭什么呢?就因为她们给了自己生命,自己这一生都要处在道德的洼地,一辈子都要承受她们无止境的索取吗? 她们生下自己,除了温饱,又提供了什么呢?辱骂和殴打吗? 可若是不给,要是再发生律所的事情怎么办?要是她们找到她家怎么办? 她不想再让林知远看到自己这般不堪的一面。 知道了。沈确不耐烦地关掉界面,双目无神地盯着屏幕,敷衍应道,我会跟妈妈说清楚的。你的经济压力我才工作一年,实在没什么积蓄,我只能给你几百块钱暂时过渡一下。 沈明杰的笑容一滞,僵硬地摆手:嗐,你把爸爸当什么了?你还小,爸爸哪能找你要钱呐?你的钱你自己存着,自己用。临城物价高,平时你多买点好吃的,不要亏待了自己。 他站起身,环顾一圈,拍着沈确的肩膀温柔道:我就不打扰我们家的大律师工作了,有想吃的给我发消息,我帮你去买。 -- 锦天从没有适应状态这一说法,春节一返工,大家快速进入工作状态,每天除了必要的饮食与洗漱,大多都是对着电脑与手机处理案件。 那你晚上还加班吗?林知远捂着手机,抬眸看了眼面前的一众好友,故意问道。 许可干脆趴在林知远的肩膀上,耳朵贴着林知远的手机等待着沈确的回复。 不加。沈确摘下眼镜笑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晚要一起回家吃饭的,我肯定不能食言。 我跟思雨姐都打好招呼了,今晚我先回去,剩下的工作我抽空完成。 那林知远的嘴角噙着笑意,对着众人比了个ok的手势,需要我过来接你吗?今天我出外景,下班早,可以过来接你。 不用啦!沈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迅速关掉页面,收拾好桌面朝一旁的同事轻声示意,天这么冷,你早点回去吧,我做地铁回来就行。我坐太久了,出了地铁站刚好可以走一走。 行吧。林知远轻快地应下,捂着手机催促好友们快点准备,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冬天天阴沉得快,哪怕刚过五点,天就黑了个大概,街边闪着一连串的路灯,刚下班的打工人裹紧大衣,低着头,行色匆匆地挤向地铁站。 沈确仰头看着一望无际的黑暗,朝空中哈了几口白气。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两下,是各大银行发来的庆生短信。沈确轻呵一声,这才明白林知远这通电话的意图。 也怪她,这些天忙着备案,都忘了生日这回事。 地铁口停着几辆流动的电动三轮车,糖炒板栗的香味远远地勾着大家的心尖。沈确看了眼时间,询问价格后要了一份,双手插着衣兜,脚尖轮流点着地面,仰头看着路灯下旋转流动的空气。 要是能下雪就好了,下雪天,她和林知远一起躺在窗边,中间或许还可以插一个麦旋风,看着雪景,喝着奶茶,再剥几个喷香的栗子 冬天的浪漫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诶,群里说城管朝我们这个方向来了,你们快些收拾,准备跑路。隔壁买烤肠的大姨冲几位老板喊道。 好嘞,我卖完这一份就走。板栗摊老板慌忙拿出包装袋,用铁勺舀着往里装。 沈确轻笑一声,搭讪道:你们这么神通广大啊,城管的行踪都知道。 老板羞赧一笑,摆手道:嗐,我们几个摆摊的抱团取暖罢了。我们要是不团结一些,哪还有我们的活路啊? 她将板栗递给沈确,指着远处缓慢行驶的城管车笑道:人也知道我们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何必互相为难?不说了小姑娘,我先走了,板栗你要趁热吃哈。 沈确点头应了一声,将板栗装进口袋,企图用自己的体温保留它的余温。 春寒料峭,就连枝头都失了小鸟的踪迹。口袋里的板栗还温温热,沈确脚步匆匆,提着公文包快速往家里赶去。 老破小的公共设施不尽如意,楼道里的灯总是一闪一闪,有时甚至罢工。沈确抬头看了眼昏暗的天花板,在备忘录里记下换灯泡这个代办事项,肩膀侧弯着从衣兜里摸索钥匙。 我回生日快乐!沈确刚推开一条门缝,甚至还没看清眼前的人,耳边便炸开了礼花,金光闪闪的碎片与五颜六色的彩带喷涌而出,自空中缓缓飘下,拂过眼前的笑脸,潜入眼眶中的泪水之中。 沈确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看着眼前几位许久未见的好友,又哭又笑: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干嘛,不愿意见到我们啊?许可斜了她一眼,上前为她戴上生日帽,好朋友的生日,哪有我缺席的道理? 我们的寿星殿下,请戴上你的王冠,擦掉眼泪高昂着你的头,不然王冠会掉下来的。 第98章 几位好友相视一笑,肩并着肩:沈确,生日快乐。 林知远穿着一条贴身毛线裙,袖子挽上去半截,上前勾着沈确的手臂温柔唤道:沈确,生日快乐,祝你岁岁无恙,年年无忧。 沈确破涕为笑,指尖点着林知远的额头:你怎么还瞒着我呢? 林知远捉住沈确的手指,为她拂去肩膀上的彩带:瞒着你才会让你感到惊喜啊! 为了这次活动,我们可是准备了许久。林知远牵着沈确往里走去,回头问道,你喜欢吗? 喜欢。沈确发自内心地感慨,我的生日会,从来没有这么多朋友一同帮我庆祝。 喜欢就下次继续。崔明澄拍拍沈确的肩膀,反正我们离得不远,一个电话的事情,我们随叫随到。 就是。宋子旭转着轮椅上前,抚摸着怀里的麦旋风,我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给你庆生的时间还是有的,只要林知远的一个电话,我们随叫随到。 麦旋风仰头,对沈确喵了一声。 沈确的几个大学室友跟着应和。 行了行了,客套的话就不要说了,大家辛苦做了一下午的菜都要凉了。林知远拍拍几人的肩膀,招呼道,坐位置上开饭吧,饿着我家的沈大律师我可跟你们没完的啊! 众人撇着嘴咦了一声,皱着眉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沈确轻笑一声,斜了林知远一眼,放下公文包就要去厨房拿碗筷。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不开瓶香槟庆祝?许可站起身,对着厨房里的沈确喊道,沈确,在你们的储物柜上有一盒香槟,帮我拿一下呗。 崔明澄啧了一声,拍着许可的手臂:哪有让寿星忙活的道理? 许可嘿嘿一笑,急忙起身补救:啊,不用你拿,我来我来,崔明澄说得对,哪有让寿星忙活的道理? 沈确已经拆开了酒盒,伸长脖子对着许可喊道:没事,我顺手拿过来?需要醒酒吗?我先把它开了。 许可也不客气,接过林知远分发下来的筷子,双手搭在餐桌上等待开饭。 没事,你用开酒器打开了就行。 沈确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开瓶器捣鼓着木塞。她鲜少开过这类酒,只能摸索着开瓶器的结构旋转进木塞,再一手握紧瓶颈,一手拽着开瓶器,企图用蛮力将木塞拽出来。 啪嗒一声,沈确的手一挥,木塞被拔了出来,以一个圆润的抛物线飞向水槽。手心的酒瓶出于惯性往地上坠去,溅起一圈绚烂的水花。 大家下意识地朝沈确看去。 沈确的心头一紧,脑子乱成浆糊,耳朵里响着蜂鸣。愤怒、木棍、巴掌、辱骂、撞墙、恐惧、泪水童年的种种回忆如潮水一般涌入沈确的大脑。她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朋友,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紧握着双拳,目光闪躲,偏头等待意料之中的责怪。 众人呆愣片刻,火速离开座位。林知远立马放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查看沈确的伤势;许可从阳台上拿来扫帚清扫垃圾,询问她有没有被吓到;崔明澄寻来胶布将碎片包裹起来,并让沈确站远一些;几个大学室友拿来纸巾,擦拭着她身上沾染的酒渍 只有沈确一人愣在那,处于自己给自己营造的惊吓中。 没事吧,有没有被伤到?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连老天都在给你庆生呢! 没事,酒精是致癌物,少喝一口可以多活几年呢! 啊,刚刚那堆玻璃碎片倒映着灯光的样子真好看,诶,我拍张照片。 沈确?沈确?怎么不说话?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许可伸手在沈确眼前晃了两下,关切问道。 沈确的眼神微颤,受宠若惊地看着眼前几张关切的面孔。 在她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一旦她犯了这样的错误,迎接她的只有无止境的辱骂和钻心的痛打。可此时,眼前的好友并没有关心那一瓶被打碎的香槟,比起那个,她们更关心沈确的状况,关心沈确的心情。 在这一刻,她觉得她被友情治愈。面对这样温馨的时刻,她却是很想哭。 在那一刻,沈确觉得自己比一瓶香槟还要重要。 她没有完整温馨的童年,但在朋友与爱人的身边,过往的回忆就如昨日梦境,她有溢满暖色灯光与笑声的今天与明天。 她回过神,快速眨眼掩去眼眶里的热泪,笑道:没事,我就是被吓到了。 怪我怪我,不该让你这个寿星动手的。许可拍拍沈确的肩膀安慰道,今晚你可以随意差使我,我肯定没有半点怨言。 沈确嘁了一声,推开许可的手臂:我哪敢啊?我今天敢差使你一点,来年你生日你肯定要加倍补偿回来,我才不要。 许可嘿嘿一笑,再度勾着沈确的脖子: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就是懂我。 沈确故作嫌弃地白了一眼,看着垃圾桶里的碎片,惋惜道:可惜这么一瓶好酒了。 没事,酒没了我们可以喝饮料。林知远捏着沈确的手指安慰,冰箱里还有几瓶果汁,还有汽水,都是为了今天特地买了。 好在你打碎了酒瓶,让大家尝尝童年的回忆。 说起来我为了减肥,都好久没有喝汽水了。能力笑道,趁今天我要喝个痛快。 汽水里加个冰块,喝上一口,哇,那感觉真的是绝! 宋子旭跟着道:大家都说第一口汽水就值两块九,我想酒也是一样的,虽然被打碎了,我们还是闻到了酒香,而且还不致癌,简直是物超所值,不可惜的。 就是,没什么好可惜的。崔明澄接着道,物质就是为了人服务的,人类购买物质皆是为了享受精神上的愉悦。只要我们今晚过得开心,这瓶酒也算死得其所了。她接过林知远递过来的汽水,对沈确示意,沈确,生日快乐。 沈确哽咽着换了几次呼吸,拿起汽水罐与她相撞,笑道:谢谢,大家快乐。 众人纷纷拿起汽水罐,呲啦一声拉开拉环,从杯口冒出一阵白气,几人相视一笑,伸手碰撞着杯身,冒着气泡的液体喷溅而出,落在手背上,含在大家的笑声里。 生日快乐! 永远快乐! 第 59 章 事务所的人员流动性向来较大,如今沈确在锦天干了三年,也算得上是事务所里喊得出名字的老人,能够独立接案子,薪资水平在整个临城也算得上是中上的水平。 李萍贤说什么都要给林知远买一辆车。她虽然没什么工作经验,但吃的盐好歹比林知远吃的饭还要多。房子可以没有,但车不能少,不然身在大城市大企业,难免会被人看轻,什么脏活累活都往林知远身上甩。她这个做妈妈的,不能连这些都不替孩子想想。 当然,买完车,聊着聊着就谈到了林知远的婚姻问题。现在的母亲就好像有个统一的设置一般,一到年龄就自动开启催婚模式,上学时期不许谈恋爱,一毕业又马上催着你结婚。 在临城,林知远是未来可期的摄影师,在长宁、在李萍贤的眼中,林知远就是二十六岁快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林知远自然是要打个哈哈,以事业为重为借口将话题转移过去。她目前的存款不是很乐观,加上她也没做好和李萍贤出柜的准备,只能避而不谈,含糊搪塞过去,或是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让李萍贤消停个一两天。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沈确微微弯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朝台上的肖晓轻声说道。 肖晓抬手示意:找个位置坐一下吧。他看向众人,笑道,最近大家的工作都比较饱和,不少同事都是刚下飞机就跑所里开会的。 这样,等这个项目启动会结束以后,我们出去聚个餐,鼓舞士气,以全新的面貌迎接新的项目。 陆思雨挪了下椅子,给沈确腾出空位,掩嘴吐槽:得,又要陪着领导加班了。她低头在前桌身后翻了个白眼,等我当上领导,我肯定让大家准时下班。只要能完成工作,提前下班都没事。 沈确打开电脑,对着陆思雨挑眉:抱陆总大腿!她打开公文包,低头翻找着自己的笔记本,突然,她动作一顿,指尖夹起角落里的一片金箔,记忆回到三年前的那场惊喜,淡淡的酒香似乎还回荡在鼻尖。她的心中不觉有一阵暖流涌动,对着指尖的金片温柔一笑。 第99章 陆思雨傲娇地仰着下巴道:你等着吧,以后锦天的合伙人会加上我的名字。见沈确愣在一旁,她偏头问,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沈确回过神,偏头朝陆思雨解释:没什么,就是刚刚发现了一样很宝贵的东西。她捡起金箔,郑重地夹在笔记本里。 陆思雨撇撇嘴,没有追问,手指划拉着触控板高亮案件的细节。 锦天鲜少会开项目启动会,除了那些合同金额较大的案子,其余都是直接在群里共享一些文档各自熟悉,便直接与当事人对接。 当然,合同金额越大,也就意味着案子越难搞。沈确轻挑眉头,缓缓呼出一口气,拇指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快速扫了眼大致内容。 这几天林知远一直在出外景,这一系列的人物访谈摒弃以往搭内棚采访的形式,采用在自然风光下,以舒适、自然的环境,给人营造一种亲近、真实的氛围,经过几期的试验,销量一直不错。林知远与几位同事简单打过招呼,提着装备找到自己的车位,坐在驾驶室查看沈确的消息。 估摸着时间,等她赶到酒店,那边也差不多散场。林知远轻快地哼了一声,抬手选了手近期比较青睐的歌曲,转动方向盘往目的地驶去。 深冬的临城一到夜晚就显得格外冷寂,林知远跟着导航驶入酒店,远远地就看到站在门口缩着脖子的那人。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调高空调的温度,脚底踩下油门,在那人眼前稳稳停下。 沈确往手里哈了一口气,抬手拉开车门,外头的寒气与车内的暖气交混,激得林知远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她看了眼后视镜,迅速驶离门口,在拐角处停下,幽怨地看着那人,伸手捂住她的手指嗔怪:你别跟我说你一直站在门口等我。 沈确干笑两声,拽下脖子上的围巾解释:哪能,我是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出来等的。 林知远重重地捏了下沈确的指尖,斜眼道:你觉得我信吗? 沈确咬着嘴角,迟迟没有回复。 林知远再度叹气,偏头看了眼时间,再看了眼导航上的路况,祈祷着今晚不要再堵车,让她能早些回家,让那人快点换身温暖的衣服。 身旁那人低着头,一直没有动静。林知远奇怪地往旁边扫了眼,在灯光的辉映下,她意外地察觉出那人眼角的泪花。林志远急忙拉起手刹,解开安全带捧着那人的脸颊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工作上谁为难你了吗?还是当事人刁难你了? 沈确快速眨眼,偏头躲避林知远的触碰,视线望向窗外逃避话题:没事,我就是太累了,打哈欠打的。 林知远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借口,她捏着沈确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觉得我会相信吗?沈确,你答应过我的,要什么事情都跟我说,你不能食言,知道吗? 我没有,真的只是 林知远啧了一声,干脆打开头顶的灯光直视沈确的双眸。 沈确只对视了几秒就败下阵来。她长叹一声,捉住林知远的手腕偏头道:我就是觉得,太不公平了。 林知远眉头一紧,追问:什么不公平,谁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我。沈确摇头,满脸痛苦,是所有人都被欺负了。她低头快速擦掉眼角的泪花,今天是我们的项目启动会。 嗯,我知道,你跟我说过。林知远点头应和。 这是肖总的大项目,所以今晚是肖总请客。沈确顿了顿,不住叹道,本来这是一件不痛不痒的事情,顶多为了一顿饭牺牲我们的个人时间。但是 沈确不解又痛苦地摇头:我就是不懂,身为律师,不应该是拿本事说话吗?为什么换了个地方,却要以酒量见真章? 林知远的心一沉,大概明白了状况:所以他们逼你喝酒了?她凑近一些,努力闻着那人的鼻息。有点酒气,但好在不浓。 吃饭的时候遇见了另一个项目的客户,他们来我们的包厢喝酒,我们在场的人都跟着喝了几杯。沈确抬头,看向林知远,如果只是象征性地喝几杯,我不会介怀。我在意的是,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沈确缓了几口气,稳住自己的气息:酒过三巡,这几位客户有些神志不清,又或者说,是酒将他们的本性暴露。他们端着酒杯,一直灌我们几个女生,说些轻挑的话贬低我们的专业能力。 轮到我的时候,我本想推辞,但是当时肖总在场,我拒绝他的酒无疑是当众驳了肖总的面子。因为我妈妈的事情,他本来就对我有些偏见,要是我今晚拒绝了那几杯酒,说不定我往后的晋升都成问题,那我这些年加的班,付出的那些努力都将泡汤。 林知远心疼地搂着沈确的肩膀:酒桌文化确实很讨厌。她回想起自己的几次聚餐,大多时候都是丽莎帮她拒绝,这般想来,有个女领导确实会不一样。如果今晚是李胜男组局,沈确不至于这般难堪。 那你喝了吗? 沈确摇头,泪水却止不住地坠落:没有,在我犹豫的时候,陆思雨站起来,喝了那杯属于我的酒。后面频频递过来的酒杯,都是她替我挡的。 她说她是过来人,深知女律师想做出一番成绩有多困难。沈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知远,知远,她怎么那么好啊?我怎么会遇上那么好的人啊! 我哭,不是因为觉得委屈,我是心疼她。我不敢想她这一路走得有多么艰辛,付出了多少努力,加了多少不该加的班。和她同期的男同事要不是调往总部晋升,要不就是跳槽去企业当法务,他们的能力没她强,过得却比她潇洒。 知远,这不公平。 我懂。林知远心疼地抹去沈确脸颊上的泪水。这一世她相对幸运,遇上了一位好领导,但上一世她也曾被迫灌下酒,也曾被迫笑脸相迎,就为了讨领导欢心,而不至于让领导生厌,在工作中找自己麻烦。 她说她要坐到合伙人这个位置,往后她的下属就不用陪着领导加班,全凭本事说话。直到今晚,我才明白她为什么对合伙人这个位置有这么深的执念。 她不想让别人像她那样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她只有掌握话语权,才能得到平等。沈确问,但是为什么,我们想做好本职的工作都那么难? 我不想喝酒,不想应酬,我只想尽自己的本分。但在这个社会,好像只有会拍马屁的人活得舒坦。沈确叹道,如果今天没有陆思雨,如果今天我拒绝了那杯酒,我可能会失去很多机会,很多本就属于我的机会。 这个社会太不公平。 林知远静静地听完那人的哭诉,掌心缓缓拍着她的肩膀,待她冷静一些,才试探性地提建议:沈确,你要是觉得这份工作让你不开心,那我们就换一份工作吧。 工作是为了生活,如果连我们的生活都顾不上,如果这份工作剥夺了你的快乐,那就本末倒置了,丢掉它也不足可惜。 沈确沉思片刻,果断拒绝:不行,我还没攒够钱,诉讼经验也不够,跳槽不好涨工资。她愤愤地踢了一脚,咬牙切齿道,这个行业真恶心。 林知远嗤笑一声,捋着那人的碎发安慰:各行各业都是这个德行啦! 沈确一愣,撇嘴吐槽:这样的生活真恶心。 难得从沈确嘴里听到一句勉强的脏话,林知远柔和了眉眼,指尖拨着她的耳垂,刻意拉长声音道:好嘛,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怎样,厌倦和我在一起了吗? 沈确的表情一滞,勾着林知远的小指埋怨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也开始欺负我了是吧? 跟你开玩笑啦!你有没有厌倦我,我还不知道吗?林知远眯眼揉着沈确脸颊上的软肉,轻声安慰,下班了就不要想工作上的事情了,多晦气? 沈确点头表示认同:有道理,我们早点回家,麦麦在家估计要饿死了。她拍拍自己的公文包,神秘兮兮道,我这次给它带了礼物,保准会让它喜欢。 林知远斜了她一眼,放下手刹驶出停车场,幽怨问道:哦,现在眼里只有孩子,没了我这个糟糠之妻是吧? 什么糟糠之妻?沈确啧了一声,哪有这么说自己的?沈确系好安全带,催促道,我哪次出差没给你带礼物?都有~快点回家,我回家了再给你看。 第100章 她抬手,指着远处的霓虹灯大喊:狗屁工作,去你的,我们回家! 第 60 章 项目初期倒没那么忙碌,沈确也难得过上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由林知远顺带着送到地铁站,晚上再一起回家。 每个月的这一天,是我最开心的日子。电梯门打开,艾琳晃着手机,靠在厢壁上感叹,一看到我的工资,就感觉我平时受再多的窝囊气,对付再不讲理的当事人也值得了。 陆思雨用气声笑了一下,打趣道:怎么,现在不嚷嚷着转行了? 艾琳连忙挽着她的手臂撒娇:哎呀~我还年轻,转什么行?我还盼着抱着陆总的大腿发财呢! 陆思雨斜了艾琳一眼,指尖推着她的额头拉开距离:今天发薪日,又难得准时下班,我就等着吃大餐,你别恶心我! 艾琳嘻嘻一笑,美滋滋地拿起手机迅速打字:我也要出去吃一顿。她看向一旁的沈确,沈律今天怎么安排?要不和我一起出去大吃一顿? 沈确的肩膀靠着厢壁,闻言换了一只手提着公文包,微笑婉拒:不了,今天我女朋友来接我,我要跟她一起回家。 李胜男在角落里打趣:我们沈确是有家室的人,谁跟你们一样单身那么久的? 艾琳瘪着嘴抱怨道:学生时代一个劲地埋头苦读,工作了又一直出差加班,我就算是想脱单也没这个机会。 李胜男嘁了一声,眯眼道:得,这是在点我呢!嫌我一直让你出差加班呗?李胜男伸手,戳着艾琳的肩膀,趁这两天比较空闲,抓紧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回来,这样你就不用羡慕沈确了。 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快的?艾琳鼓着嘴嘟囔。适时电梯门开,几人同李胜男打过招呼,走出电梯。 林知远的车就停在办公楼的门口,她最近卷了长发,穿着立领的卫衣,下着一条黑色的工装裤,一条腿支着重心,脚尖撑着另一边,靠着车门低头等候。 陆思雨的胳膊肘轻碰沈确,打趣道:快跑过去,大冷天的还让女朋友等在外面,你也太不懂事了。她催促道,快,见女朋友就是要用跑的。 沈确羞赧一笑,冲几人礼貌道别,迈着轻快的步伐快步跑到林知远面前,低声问道:在这等多久了? 没多久。林知远抬头,伸手捏着沈确的指尖笑道,刚想给你发消息,你就过来了,看来在一起久了真的会有心电感应。 沈确眯了眼,算是对林知远的回应。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张开大衣将林知远包裹在里面,嘟囔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还穿那么少?你今天不是出外景吗? 是在出外景。林知远仰头,搂着沈确的腰身,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回应,车里开了空调,我嫌热就把外套脱了。 今天吃什么? 都可以。沈确松开怀抱,在林知远面前晃着自己的手机,今天发工资,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你想吃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林知远咬着嘴唇,视线暧昧地在沈确的脸上打转。 沈律师?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靠近,在距离两人十步距离的地方停住脚步,试探性地喊道。 沈确略一挑眉,疑惑地转身望去。 李欣怡看清沈确的面孔,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抱着怀里的包裹上前:我本来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见到了。 李欣怡在两人身前站定,笑着直视沈确的双眸:沈律师,好久不见。 沈确皱着眉头,盯着李欣怡的面孔仔细回忆。只是她努力了许久,她依旧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来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大衣,里面搭着一件灰色的半高领,长发挽在脑后,说话间,耳坠顺着她的动作不断摇晃。她的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映衬着她的笑容愈加明媚。 虽不是华贵的穿搭,看着却让人无比舒适。 你是沈确与林知远对视一眼,问道。 李欣怡轻笑一声,上前半步,让办公楼的灯光照射在自己的脸庞,让身前那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三年前,您帮我介绍了工作,让我清醒一些不要过分心软。哪怕过去了三年,过往的回忆依旧让她不住地热泪盈眶。李欣怡深吸一口气,缓缓笑道,就在昨天,我靠自己的努力还清了所有欠款,从今往后,我就是个自由人,我可以痛快地做回我自己了。 我记得,我这个案子还是沈律师毕业后的第一个案子,您这么快就忘了吗?李欣怡腾出一只手,哽咽着笑道,我是李欣怡,沈律师,好久不见。 沈确的身子一僵,震惊地看向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女。办公楼的灯光闪耀着她眼眶中的泪水,可如今,女孩眼中再无曾经的颓丧与萎靡。 女孩的泪水中闪耀着光芒。 是你!沈确低声惊呼,她看着李欣怡大大方方的笑容,不由得上前半步,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李欣怡重重地点头,我遇到了很多好人,她们给了我很多工作机会,经过这三年,我把那三十万连带着利息都还清了。李欣怡歪着脑袋唔了一声,这样换算下来,我的年薪还挺高的。 沈确松了一口气,温柔道:你那么优秀,这样的年薪是你应得的。 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林知远,伸手牵起林知远的手指:说起来,你的第一份工作还是知远介绍的。 嗯,我知道。李欣怡回答,我工作期间知远姐还多次询问我的状况,关心我的学业。我能有现在,离不开几位姐姐的帮助。 沈确满不在意地摆手:举手之劳罢了,你能有现在,靠的是你自己,不是别人。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自己了,别人就是给予再多的帮助,也无济于事。 现在你这么好,你爸妈林知远看了眼两人的神情,斟酌问道。 我跟她们没有联系了。李欣怡摇头道,毕业之后我就和她们断了联系,这三十万,权当还了她们的哺育之恩。 林知远欣慰一笑:那就好,以后你就只是你自己,再没有别的阻碍了。 你现在是什么工作? 现在?李欣怡眨眼,现在还没有工作。她看着两人脸上僵硬的神情,俏皮笑道,不过前阵子我拿到了德国的offer,过两天签证下来我就要去德国工作了。 我要,展翅高飞了。 真好。沈确上前轻拍李欣怡的肩膀,出门在外注意安全,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打我们的电话,能帮到的我肯定全力以赴。她的视线下移,定格在李欣怡怀里的包裹上,这是什么? 李欣怡跟着看过去,哦了一声,托着底部递给沈确:这是我一大早煲的鸡汤,想着沈律师和知远姐的工作都是常年熬夜久坐,现在天气又冷,喝点鸡汤暖暖胃也是不错的。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囊中羞涩,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报答你们,只能多用点心,让你们感受到我的心意。 还未等两人答复,李欣怡接着道:不过,这可是高山走地鸡,临城买不到的,我用砂锅煲了一整天,肯定比一般饭店的要好。 沈确接过包裹,手心感受着里边传来的温度,低头感叹:你能过来见我,让我知道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就已经很开心了,用不着你的报答。她抬起头,将包裹往上抬了两下,对李欣怡笑,不过谢谢了,我和知远会好好享用的。 告别李欣怡,回到小区已将近七点。沈确抱着砂锅追问:真的不再吃点什么吗? 真的不用了。林知远下车,戳着沈确的后腰催促她前进,这么一锅鸡汤就够我们喝上一两天的,我们现在存钱要紧,吃的以后再说。 沈确鼓着嘴,按下自己的楼层妥协道:好吧,那我们下个月再出去吃饭。她轻咳一声,眼中星光闪闪,我上个项目的提成挺多的,够我们偶尔放肆一回。 林知远顺着她应下来:好~那我们下个月出去痛快地吃一顿。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对应的楼层,房东阿姨正巧站在电梯门口,与两人撞了个正着。 方阿姨,你怎么会在这?林知远走出电梯,在门口询问。 方阿姨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客套道:刚下班呐? 第101章 两人齐齐点头。 吃饭了吗? 还没。林知远指着沈确怀里的砂锅回答,别人送的鸡汤,打算当晚饭。方阿姨你吃了吗?要不进来喝一碗鸡汤?林知远学着李欣怡的模样眨眼,高山走地鸡,煲了一整天呢,临城买不到的。 方阿姨呵呵两声,笑眯了眼,连连摆手:我吃过了,就不喝了,你们年轻人多喝点,暖暖身子,祛祛湿气。她一手擦着衣摆,看向林知远,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们的房子快要到期了,还续租吗?要是续租的话我们把合同日期改一下,要是不租了我早点安排中介。 她担心两人误解,连忙接着解释:你们两个小姑娘在我这住,我是相当满意的,这三年我们相处得也很愉快。要是能续租,那再好不过,要是不住了,那也没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能帮衬一下。 林知远看向沈确,无声询问。 沈确抱着砂锅,对着林知远挑眉。 林知远立刻明白,拉着方阿姨的双手回答:方阿姨,我们再续租一年。之前我们俩都忙着工作,没注意租期,害你跑一趟。 方阿姨喜笑颜开,拉着林知远的双手在空中晃了两下:说什么呢!我闲着也是闲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早点进去吃饭,鸡汤这东西就是要趁热喝才好。这样,我明天就把合同发给沈确,租金给你们再减一百怎么样? 林知远强压着嘴角道谢:谢谢方阿姨! 方阿姨乐呵地摆手,客套地招呼两声,按下电梯离去。 算起来,我们也住了三年了吧?沈确放下砂锅,回头问道。 对啊,再过几天就整整三年了。林知远回答。 方阿姨有我们这样稳定的租客也真是幸福。沈确打开冰箱,笑道,连中介费都省了。我们省了一百的房租,她省了中介费,真是双赢。她抱起里面的半个哈密瓜,我还以为你会想换个地方住。 林知远啊了一声,上前问道:原来你不想继续住啊?我还以为你冲我挑眉是想继续住呢! 没有~沈确打开水龙头,清洗着案板与水果刀,我对住的地方没什么要求,我当时的意思是都听你的。我就是觉得纳闷,这周边的配套设施也没多好,你怎么会这么喜欢这里呢? 和我同期的同事赚到钱都换了房子,离公司近一些,或是周边配套设施好一些的。 林知远自然不会告诉那人她们过往的回忆。她上前一步,从身后抱住那人,下巴搭在那人的肩膀上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将哈密瓜切块。 因为这里有我们很多回忆,搬去别的地方,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都住在这。 沈确嗤笑一声,捏起一块蜜瓜递到林知远的嘴边:那方阿姨真的要开心疯了,产权在自己手里,又有源源不断的租金。要真喜欢这,还不如努努力,把这买下来。 林知远咬着哈密瓜,低声嗔怪:临城的房价多贵呐!虽说这是老破小,但毕竟是在城区,我们努力大半辈子才敢做这个梦。就是上辈子的林知远,也是到了三十五岁才咬牙买下这一套房子,更何况那还是方阿姨同情她,打了折的情况下。对于这一世刚出来工作的林知远来说,买房这件事,她想都不敢想。 我就是随便说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沈确将最中心的蜜瓜放在小碗里,递给林知远,明天我就把房租转给方阿姨。她看向远处长叹,真好,又降了一百块,我们又能多吃一顿大餐了呢! 林知远嗯了一声,靠着沈确张嘴:抱着你没手呢,你喂我。 沈确无奈轻笑,伸手拿起叉子喂到林知远嘴边,调侃道:我发现你一在我身边,你就会得那种四肢不勤的病。 林知远傲娇地轻哼两声,抱着沈确摇头晃脑:有人宠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不然不就成傻子了吗?她张嘴催促,我还要一块。 沈确偏头睨了她一眼,听话地叉了一块递到林知远的嘴边:最后一块了哦,一会儿还要喝鸡汤,先把正餐吃了再吃水果。 林知远咬下水果,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沈确。林知远看着那人的侧脸喊道。 嗯? 沈确。 沈确清洗着案板,回应道:嗯? 林知远依旧盯着那人认真的眉眼:沈确。 沈确无奈一笑,偏头问:干什么嘛~ 林知远勾着沈确的脖子,亲昵地喊道:沈确小天使,嘿嘿,是我的小天使。 沈确宠溺一笑,擦干手反手揉着林知远的脑袋。 沈确。林知远眯眼感受沈确的抚摸,痴痴地看着她,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沈确疑惑问道: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 不。林知远摇头,我想和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沈确:那样不会太腻了吗? 不会,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太短,和你相处的时光怎么也不知足。我想,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和你在一起。她抬眸,看向那人,你会嫌弃我太粘人了吗? 不会啊。沈确轻叹一声,转身搂着林知远,我很喜欢你这样喜欢我,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第 61 章 临城有一句自我打趣的玩笑话:临城没有春秋,春秋属于战国。这说得倒也没错,临城的春秋极其短暂,往往还没反应过来,就进入速冻或是速热模式。不过好在临城的景点众多,一到周末,各大景点公园总会挤满出来赏春的市民。 只是沈确和林知远忙活着各自的项目,大好的春光也只能透过办公楼的窗户远远眺望。 年初许可来临城求职,找了一份运营的工作,从基层干起,每天加班到深夜,折磨得她连吐槽的功夫都没有。 不是我说。许可有气无力地用肩膀夹着手机吐槽,你们两个是怎么在这座牛马城坚持三四年的?你知道吗?我十二点下班,抬头一看,大多办公楼的灯都还亮着,还要不要命了啊? 沈确正整理着诉讼的资料,闻言抬头一笑:是不要命了,但是等到发工资的那天,看看到账金额就觉得还能再坚持几年。 林知远跟着放下电脑,对着屏幕伸了个懒腰:回家看到我们家沈确,抱一抱就能充满能量了。她勾着沈确的脖子,对着屏幕里的许可挑衅一笑,羡慕吗? 许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嘴唇一开一合,光从表情上就能看出来这人骂得很脏。 林知远靠着沈确的肩膀捂嘴笑了一阵,轻咳两声,盘腿坐在沙发上正经道:其实说真的,许可,你在找工作之前,或许可以静下心来想想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工作,想明白了再去求职。不然像你这样这一份工作干一年半载,那份工作也干个几个月,每次都跨度那么大,每次也只能从基础干起。 许可,我们二十七岁了,是时候想想未来了。 许可不屑地嘁了一声,在桌子上找了个酒杯,对着镜头调酒,挑起嘴角笑道:林知远,你也知道我们才二十七。二十七岁,正是探索的年纪,余生漫漫,我还有很多机会,不把各行各业试过去,我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工作呢? 她眯着眼喝了一口,摇头感叹:好喝,下次你们来我这,我也给你们调一杯。她咂咂嘴,自言自语,或许我下一份工作可以尝试做一个调酒师。 林知远轻笑一声,顺着她应下去。 不过几瞬,许可又躺在床上哀嚎:这个工作我真的不想再做下去了,我每天都很煎熬,每天晚上睡前都想去死。我这个房子租过来,除了睡觉的五六个小时在家,其余时间根本没人,白瞎我几千块钱租金。 林知远,赚钱怎么这么难的啊!许可揉着眼,躺在床上打了个滚,我真的很想辞职。 还未等林知远回复,许可便又揉着眼睛,擦着眼角的泪水丧丧道:算了,今天就到这吧,我要睡觉了,再不睡我真的会猝死的。 挂断通话,沈确揉着鼻梁,打了个哈欠道:看来这份工作也不适合许可,做得那么痛苦,确实该换一个。她合上电脑,叹道,她这样的工作状态对她的身体也不好,临城的运营我也有所耳闻,完全是把人当牛马使,人在那些资本家眼中就是耗材。 第102章 林知远盘腿坐在沙发上,跟着点头。一缕春风潜入屋内,撩动她耳旁的碎发。突然,她看向沈确,怔怔问道:你想出去玩吗? 说起来,我们也有好几个星期没有一起出去玩了。每天不是加班就是睡觉,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她捏着沈确的指尖,要不我们叫上许可一起出去玩吧?唔要是崔明澄有时间,也把她叫上,我们聚一聚,吐吐苦水,这样许可心里也能好受些。 沈确捏着镜框摘下眼镜,低头沉思片刻,爽快答应:可以啊。她站起身,拿起手机拉着林知远,我跟李总请假一天,我们现在就收拾收拾。 林知远还没反应过来,盯着沈确慢半拍地耶了一声:啊?请假?请哪天的假? 沈确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嘴角含笑:当然是明天的。她偏头问,你明天方便请假吗? 林知远看了眼自己的行程,点头:可以的,明天没什么拍摄任务,可能就在公司修图吧。她点开丽莎的聊天窗口,斟酌着请假的理由,问,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沈确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既然决定出去玩,那当然是要立刻行动,不然我们永远猜不到后面会发生什么意外。她推着林知远的肩膀走向卧室,不如把握当下,我们收拾收拾,直接冲过去吓许可一跳。 她们的动作飞快,连目的地都没有想好,就直接来到许可的门口,拨打那人的电话呼唤道:出来一下。 许可眯着眼睛看了眼时间,低声骂道:沈确,你有病吧?现在都一点多了,你让我去哪? 沈确靠在墙边,低头与林知远相视一笑:当然是你家。开门,我跟知远就在门口。说着,她轻声在门上敲了两下。 许可趴在床上,半信半疑地盯着门口,问:你们在我门口干嘛? 废话少说,开门了再说。沈确清清嗓子,故意威胁,你不开门的话,我们就撬门了。小心邻居告你扰民。 许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连忙制止:诶别!人家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打扰她们休息,我每天凌晨回来就已经很愧疚了,你别害我。她抱着手,哆嗦着身子快步开门,对站在门口的两人抱怨,你们到底 两人不等许可说完,直接架着许可的胳膊将她架到屋里,一人打开衣柜搜索着衣物,一人跑到卫生间打湿毛巾就往许可的脸上糊。 诶。许可还在状况外,坐在床尾被动地接受林知远的擦拭,你们干嘛啊?疯了吗?大晚上来我这发疯。 林知远重重地擦着许可的下巴,笑道:不是发疯,是带你出去玩。 许可瞪大双眼,倒在床上匍匐着拿起自己的手机,指着屏幕上的时间质问:玩?你跟我说半夜一点你们要带我去玩? 那怎么了?沈确将一件外套甩在许可身上,我们现在出发,正好可以在路上看日出。 那许可犹豫地接过外套,我们去哪里玩? 没想好。林知远将牙刷递给许可,不过,大海、森林、公园、小溪,都可以,都听你的。她回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沈确,重要的是我们一起。她顿了顿,补充,崔明澄也在路上了,等我们准备好,她会在目的地跟我们汇合。 不是许可擦着嘴角的泡沫,你们地方都没选好就让我出去玩?她指着窗外漆黑的天色,还是大半夜叫我出去! 那怎么了?你也说了,二十七岁正是不断尝试的年纪,我们不去怎么知道我们喜欢哪个?沈确推着许可走向卫生间,按着她的脑袋漱口,我们边走边看,总会看到喜欢的地方。 许可抬头擦拭着嘴角的水渍:但是我还没请假。 林知远已经将准备好的衣物包递给许可,推着她的肩膀出门:路上请也来得及,衣服也在车上换。 反正领导说这公司离了谁都行,那我们也没必要惦记工作上的事情,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许可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被两人塞进了车里,在凌晨清冷的空气中驶向未知的目的地。 看,日出。林知远咳了一声,叫醒在后座昏睡的许可。 许可揉着眼睛往窗外看去,在远处的海平线上,橘红色的巨日正探出半个脑袋,她的光辉染红了半边天,晨出的海鸟掠过天边,海面上飘荡着零星的几只帆船,顺着海浪左右摇晃。 许可一时看迷了眼,她趴在车窗上,像个孩子一般愣愣地看着远处磅礴的日出。 工作之后,有多久没见过这般的景象了?许可抽了几下鼻子,看向坐在前面的两个好友,渐渐红了眼眶。 远处停着一辆白色的suv,林知远按了下喇叭,打着转向灯渐渐靠近。 崔明澄打开车门,提着篮子上前,看着许可通红的眼眶打趣:这人的眼睛是困的还是哭的? 许可闻言,转身揉着眼角,回头凶狠地瞪了眼崔明澄,红着鼻子问: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干嘛,不欢迎我啊?崔明澄轻哼一声,将手中的篮子塞进许可的怀里,你们出来玩怎么能少了我?我接到电话就出发了,料到你们估计没吃早餐,还买了热可可和三明治。 她从里面拿出几个杯子,一一分发下去,从保温瓶里倒出热可可,朝前面铺着软垫的巨石示意:去那边坐着吧,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日出。她回头看了眼一脸疲惫的三人,吐槽道,所以说啊,去大城市打拼图什么呢?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了。 三人罕见地没有反驳,双手捧着热可可,靠着彼此坐在巨石上,看着远处磅礴的生命力愣神。 这才是生活啊。许可浅饮一口热可可感叹,说走就走,无拘无束。身边有好友,心中无牵挂。 我决定了。她回头看向身旁的三个好友,回去我就辞职,我不能为了生计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我才二十七岁,我还有很多机会。 她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高举纸杯,仰着下巴高喊:我才二十七岁,我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林知远跟着举杯,高喊:我们的人生都有无限可能。 沈确捏着纸杯与她们碰在一起,碰撞间,可可溅到她们的手背,她们相视一笑,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黏腻,缩着脖子笑成一团。 去他的工作,今天只属于我们自己。 崔明澄:不管未来如何,不管有没有钱,让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能力。 她们对着日出举杯对饮,靠着彼此感受无声的生命力。飞鸟在空中盘旋,海浪在脚下翻涌,她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她们在沙滩上奔跑,她们追着浪花嬉闹,在短暂的春日中她们互相珍藏彼此的笑脸。 玩得累了,她们席地而坐,扑腾着双脚感受海水冲刷着指尖的触感。 一阵震动打断了来之不易的愉悦,沈确看了眼屏幕,渐渐收敛嘴角,朝几人知会一声,光脚走向一角。 喂,怎么了?沈确按下接听键,冷着嗓音问。 宁月在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纠结着开口:沈确,我跟你爸爸复婚了。 第 62 章 不远处,三个好友用手反撑着沙地,下巴微仰感受海风的吹拂。沈确往后退了几步,躲避海浪的拍打,深吸一口气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宁月沉默半晌:昨天。 沈确自嘲地呼出一口气,背过身努力眨着自己的眼睛:所以你的这通电话,只是来通知我? 未等宁月回复,沈确接着说道:既然我和妹妹的想法对你来说并不重要,那你打这通电话过来干什么?自打她决定与家庭和解,沈确就把宁月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平时宁月从不联系,就算是要钱,也只是在微信上诉一下苦,以自己的苦难搏女儿的心软。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的第一通电话,得到的就是这样一则消息。 沈确咬着牙,单手叉腰,朝着远处不断深呼吸。 沈确,你不懂妈妈的难处。宁月长长地叹道,妈妈没什么本事,现在年纪上来了,厂里都不要我了。现在的东西发展得那么快,我脑子笨,怎么学也学不会。钱一直没有进账,他们又一直催债,你外公和舅舅又一直说我,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 第103章 而且,我跟你爸生活了那么久,大半辈子都过去了,后半生,这么将就过去就算了。我的一生就这样了,但你不行。宁月站在窗边,茫然地看向远处的车水马龙,你在大城市打拼,我老是向你要钱也不是个事情。妈妈知道,你跟之前的那个姑娘在一起了,先前路过你沈宁房间的时候听她跟你聊天提到一嘴。 沈确,妈妈是过来人,知道婚姻是什么样的,也知道男人都是什么货色,所以妈妈不会逼你结婚。宁月低头,挑去指甲缝里的泥污,你们两个姑娘在陌生的城市生活,总是要苦一些的。我不能像别的妈妈一样给你们买车买房,能不拖累你就不拖累你。 等沈宁大学毕业,把债务还清了,我就解脱了。宁月扯出一抹笑,我跟你爸就算复婚了,但也就那样,凑合过日子。 沈确低头,沉默地听着宁月说完一大通,手指紧紧握着手机反问:说完了吗? 宁月一愣,轻声回答:说完了。 沈确偏头看了一眼,佯装散步往远处走去,低声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这些无谓的牺牲。 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最怕什么吗?不等宁月回答,沈确接着说道,我不怕你打我骂我,我最害怕的是你会出什么意外。 高三的一次月考,我梦见爸爸杀、害了你,当时我怕得一连六门考试都心不在焉,害怕梦境是真的,又不敢打电话确认。沈确摇头不解,你明明最清楚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他装作一副宽容大度的样子,却将平日里的琐事都记在心里,你之前不是最憎恨他的性格吗?这般阴暗的人,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将就? 在你们闹离婚的那一年半里,我每周都会交代沈宁,让她注意你们的关系,生怕你一个冲动和爸爸吵架,生怕他一个爆发伤害你和沈宁,结果你呢?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又纵身一跃回到地狱。沈确看了眼身后,恶狠狠地挂断电话,不要说是为了我,你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在作出决定之前你就会来询问我的意见。我努力工作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你接到临城开始新的生活。 但你没有。 等沈确回去的时候,几人已经站起身拍去腿上的泥沙。林知远凑近,轻声问道:谁打的电话? 沈确轻叹一声,揉着鼻梁:当事人,在说案子的事情。不过现在没事了,都说清楚了。 许可啧了一声,不满道:都请假了还来打扰你,当牛马就是这点不好,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干嘛?你不是牛马?沈确轻笑一声,拍着许可的肩膀,怎么,决定辞职之后就神气起来了是吧? 许可轻哼两声,仰着高傲的下巴朝车里走去。 回到停车场已接近七点,林知远揉着沈确的耳垂,嗔怪道: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叫你你也不应的。 沈确挑了两下眉毛,勾着嘴角回答:没事啊,可能就是今天玩累了吧?上班的时候久坐,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运动量,身体还没适应。 许是许久没有说话的缘故,沈确的嗓音略有些沙哑。林知远撇撇嘴,算是认可了那人的说辞,推着她的肩膀走进电梯:那你今晚早点睡,不要想工作的事情,有事明天再说。 沈确点点头,背靠在厢壁上沉默不语。半晌,她伸手勾着林知远的小指,言语暧昧:但我本来打算今晚干点别的事情的。 林知远的太阳穴一跳,一抹红晕迅速攀上她的耳垂。她轻咳一声,紧紧握住那人的手指:你不是说你累了吗? 沈确微微仰头,看着屏幕上不断增加的数字,喃喃道:倒也没那么累,或者说,我可以再累一些。 过了一楼,上行电梯一般没人乘坐。周遭除了电梯运行的轰隆声,便只剩两人微乎其微的呼吸声。那人慵懒地靠在厢壁上,头顶地灯光透过她的发丝打在她的脸庞,越过鼻梁投射一道模糊的阴影。她没有说话,眼皮微阖,毫无焦点地看向远处,静静等待林知远的回复。 林知远也不知道自己害羞个什么劲,她们熟悉彼此的身体,清楚彼此的每一个反应,像今日这般的要求,林知远一直都是默许。 她微微抬头,看向头顶明晃晃的灯管,将自己害羞的原因全归于此。她轻咳一声,耸肩强装镇定,满不在意道:你要是想了,今晚也不是不行,但是不要弄太晚,明天还要上班的。 沈确轻笑一声,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挪动着脚尖凑到林知远的二辩,嘴唇欲碰不碰地蹭着林知远的耳廓,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们倒是可以调换一下顺序。反正外卖还没有到,我们后面再吃饭也没事。 林知远清了下嗓子,压制住呼之欲出的喘息,咬着牙保留一丝清醒:也不是不行,我们先洗个澡。她在心里暗叹那人的精明,这般蹭着自己敏感的地方,让她毫无拒绝的道理。 好。沈确微微俯身,在林知远的脸颊上浅浅碰了一下,我听你的。 电梯门适时拉开,林知远羞赧地拍着沈确的肩膀,眼送秋波,嘟着嘴对身旁那人轻声哼了一下。她提着袋子,与沈确打闹着走出电梯,嬉闹间扫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动作明显一顿,抓着沈确的手指制止她的挑逗。后背起了一身冷汗,林知远咬着后槽牙,结结巴巴地喊道:嗯妈 李萍贤站在电梯口,脚边还放着几个鼓囊囊的塑料袋。她双手抓着手提包,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身前两人,半张着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沈确收敛了笑容,握着林知远的手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你!李萍贤回过神来,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你们你们她咬着牙冷哼一声,看了眼邻居的房门,气冲冲地踢了一下脚边的塑料袋,开门,我们进去再说! 第 63 章 沈确接过林知远手中的袋子,推着她的肩膀进屋。麦旋风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瞧见李萍贤的身影,对两人喵了一声,警惕地躲回猫窝。 李萍贤随手扔下带过来的特产,怒气冲冲地朝里屋走去。林知远下意识地朝身后那人看去,沈确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捏着她的指尖轻声嘱咐:跟阿姨好好说话,不要吵架。我去洗点水果。 李萍贤一进屋,映入眼帘的就是林知远和沈确的各种合照。她捂着心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坐在床尾,低头刻意忽略房间的布置。 林知远轻声关上房门,坐在一遍轻唤: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李萍贤强压怒火,低声喝道,你跟沈确是什么关系? 情侣关系。林知远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现在不是很明显吗?你还来问我干什么? 李萍贤闭上眼,颤抖着深吸一口气: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睁开眼,带着一丝期望,你一个人在临城打拼,没人关心你,你太孤独了才会跟她在一起的是不是? 不是。林知远果断摇头,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出于一时的寂寞,也不是想找一个人来照顾我。妈妈,我爱她,我很早很早就开始喜欢她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你小小年纪,能懂什么是爱吗?李萍贤抓住林知远的手指,恨铁不成钢道,她是个女人,你们怎么能在一起?以后你们怎么结婚,你老了谁来给你养老? 妈妈。林知远抽出手,按住李萍贤的手背,为什么老是这样呢?在你逼我结婚的时候你拿我的年龄胁迫我,说我已经是个老姑娘。如今我有我爱的人,你又说我小小年纪不懂什么是爱。 是不是所有不合你心意的选择,你都有理由嫌弃它?林知远看了眼房门,压低声音,我跟她,不需要什么孩子来养老,我们努力工作,就是在为未来做打算。我跟她可以相扶到老,我们也有足够的底气支撑我们的晚年。 李萍贤啧了一声,皱眉道:你现在是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等你成熟了,你会后悔的。 不会。林知远直视李萍贤的双眸摇头,跟她在一起,我永远不会后悔。相反,我如果因为世俗的眼光而选择放弃她,我才会抱憾终身。 我就是喜欢女人,我从小学就知道了,这几十年来从未变过,将来也不会变。林知远紧紧握住李萍贤的双手,止住她未出口的话语,妈妈,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希望你能祝福我们。如果做不到,请不要打扰,也不要在她面前说一些难听的话。 第104章 她微微俯身,抱住李萍贤的肩膀:你跟沈确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我不希望你伤害她。 -- 李萍贤难得来一趟,林知远自然不好冷落了她。她一有空就搜寻周边的饭店,打算三人一齐聚个餐,拉近彼此的距离。只是李萍贤节省惯了,加上她对临城的物价早有耳闻,说什么都不肯出去吃饭。 来。林知远刚一开门,李萍贤就端着一碗浑浊的液体靠近,催促着她喝下。 林知远接过瓷碗,皱着眉问:这是什么? 李萍贤没有正面回答,反倒是不断托着碗底,仰着下巴催促林知远:你快喝下,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害你不成? 林知远抬眸,瞧了眼李萍贤,她妈妈越是殷勤,林知远便越觉得怪异。她干脆越过李萍贤,将瓷碗放在桌子上,收拾着背包说道:你不说清楚这是什么东西,我肯定不会喝。 李萍贤哎呀一声,迈着小碎步上前:你这孩子,都跟你说了,我是你妈妈,我还能害你吗?她再度端起饭碗,凑到林知远的嘴边,这是我一大早去大师那求来的,喝了保准灵验。 林知远的眉毛一挑,狐疑地盯着眼前浑浊的液体:这是? 李萍贤提防着看了眼身后,神秘兮兮道:我问大师买了几张符咒,烧着了混着水一起喝下,喝个半个月你的病就好了。 林知远:我什么病。 李萍贤咂咂嘴,瞪了眼林知远:大师说了,同性恋是一种病,用了他的符咒才能把病治好。她将碗往上抬了两下,眼巴巴地盯着林知远,来,把药喝了,喝了药你就不会喜欢沈确了。 妈!林知远难以置信地看向李萍贤,一把推开李萍贤的手腕,将碗里的符水洒了一地,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病?如果真要细究,像你们这种互相折磨又不肯离婚的异性恋才叫病。 李萍贤将瓷碗狠狠地放在桌子上,瞪道: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妈妈昨晚一夜没睡,大清早就去找大师求符咒,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好? 林知远生气地冷哼一声: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的面子?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过着傀儡般的生活还是与热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孰好孰坏你真的分不清吗?你为什么要一直打着为我好的旗号逼我做出我不想做的选择?这是我的人生,我选择的人是什么样的我会不清楚吗? 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估摸着时间,拽着李萍贤来到卧室,锁上房门警告:今天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会儿沈确回家你绝对不能再逼我喝那劳什子符水,也不许逼她离开我。 更不许在她面前阴阳怪气说些难听的话。 李萍贤哀叹一声,拍着自己的大腿:妈妈还会害了你吗?你跟一个女的在一起能有什么将来? 林知远:为什么会没有将来?你所说的将来,不就是过上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的稳定生活吗?这种生活,你最熟悉不是吗?妈妈,你觉得幸福吗? 沈确除了不能和我一起孕育生命,她什么都能给我,甚至能给我更好的生活,她能让我整个人都活起来。妈妈,你知道一个人要活起来有多不容易吗?前半生我每天循规蹈矩,过着类似的生活,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傀儡。林知远红了眼眶,我累了,我想要她,我想要和沈确在一起,我想过与我的前半生不一样的生活。 沈确的为人你再清楚不过,当她是我的朋友时,你对她赞不绝口,为什么她成了我的爱人时,你却当她是凶神恶煞?她什么都没有变不是吗?变的只是你的想法。 那不一样。李萍贤心疼地搂住林知远的肩膀,这条路太难走了,妈妈辛苦把你养大,是想让你过无忧无虑、养尊处优的生活,不是让你受罪的。 我没有受罪。林知远按住李萍贤的肩膀,抹去眼角的泪花,沈确对我很好,在一起的这七年,我没有受到一丝委屈。她会时刻注意我的心情,在我压力大、不开心的时候拼命逗我笑。她时时刻刻都在鼓励我,肯定我,让我尝试各种事情,让我从一个怯懦的小孩蜕变成一个有担当的大人。感情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幸福不幸福,只有当事人知道。 李萍贤低着头,没了声响。昨晚她想了很多。现在社会在不断进步,同性恋这种事,确实不像她年轻时那般被人排斥。只是社会的发展总是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人们的观念有所改变,但这个选择,终究还是比旁的要艰难得多。 她不忍心让自己的女儿面对那些无端的恶意。 只是她也是过来人,她深知婚姻对女人的束缚。结婚三十余年,她的丈夫形同虚设,除了逢年过节露一下面充当大爷,打点钱充当生活费,其余时候就像空气一样不见踪影。就算是没有这个丈夫,她也能把林知远培养成一个优秀的姑娘。 她想了一晚,下定了决心。她作为妈妈,理应给女儿选择一条最为轻松的道路,所以她笨拙地在网上四处搜寻,七拐八拐找了这么一个大师,讨了几张符咒期盼着女儿能够回心转意。 如果有效,那是最好的结果,如果没有效果,那 见李萍贤没了声响,林知远不禁放软语气:我真的真的特别特别喜欢她。不我特别爱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我付出了很多努力。妈妈,你不明白她对我的重要性,我不怪你,这世上没人知道她对我而言是怎样重要的存在。我不奢望你能祝福我们,我只希望,在与她相处的时候,不要对她说出任何难听的词汇。我的爱人,她不该听那些。 她捻起李萍贤手背上残留的纸灰,适当转移话题:这几张符咒,你花了多少钱? 李萍贤轻抬眼皮,瞄了林知远一眼:六千。 林知远瞬间瞪大自己的双眼,拔高声音:夺少? 六千。李萍贤毫无底气地回复,那个大师很有名气的,六千还排不上号。人家是看我从外地来的,才额外给我写了几张。 六千!林知远紧咬着后槽牙,你钱多得慌是不是?六千块钱呐!够我加半个月的班了! 哪里来的大师?说着,林知远拽着李萍贤的手腕就要走出房门,我们一起去让他把钱退回来。不退就报警告他诈骗! 诶,知远李萍贤拖着屁股不断挣扎,算了算了,就当妈妈花钱买个教训,以后我不再信这个了就是。 那不行。林知远一扭头就要开门,几十块钱姑且可以当做丢了,六千不行。谁家的钱是捡来的,我见不得有人招摇撞骗赚得那么轻松。 哎呀~算了好了。李萍贤使了力气挣脱林知远的手掌,事情闹大了人小沈不就知道了?就当妈妈眼瞎,丢了这六千肉疼一阵,也能长个教训。屋外传来一阵钥匙的碰撞声,李萍贤撇着嘴,手指着门口示意,估计是小沈回来了,你就别再提这回事了。 林知远皱眉,贴着门板仔细倾听,待确定那阵声响确实属于沈确,她才回头低声警告:在她面前不许再说什么相亲,结婚,以后也不许给我介绍男朋友! 李萍贤眨眨眼,推着林知远出门:知道了,你快出去。两个人窝在里面不出来,会让人起疑的。 沈确正拔下钥匙从屋外走近,瞧见朝她走近的两人,她拘谨地点头,轻声道:阿姨好。 林知远快速奔向她,接过她手中的袋子,仰头问道:今天吃什么?要不我们出去吃? 沈确脱下高跟鞋,歪头问道:阿姨不是说要在家里吃吗?她指着林知远手中的塑料袋,所以我在路上买了点菜,打算在家里烧。 是要在家里吃。李萍贤上前,夺过林知远手中的塑料袋,这丫头,天天就知道吃垃圾食品。你们两个生活在一起啊,就得多做饭,外面那些油啊肉啊什么的,谁知道是什么做的。 林知远嘿嘿一笑,缩着脑袋心甘情愿地接受李萍贤的埋汰。她脱下沈确身上的西装外套,搂着她的腰身问:你今天不加班吗? 本来是要加的。沈确看了眼在厨房收拾蔬菜的李萍贤,轻声解释,但是阿姨难得来一趟,我总不能怠慢她吧?她解开袖口的扣子,往上卷起半截,反正资料我都扫描了,吃完饭躲卧室里加班也是一样的。 林知远无奈地斜了沈确一眼,不知道该拿这个工作狂怎么办才好。她噘着嘴凑近,嘴里嘟囔着:封口费付一下。 第105章 沈确嗤笑一声,原地转了半圈挡住林知远的身子,微微俯身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温柔询问:这样够了吗? 李萍贤探出半个身子,冲躲在门口腻歪的两人无奈摇头。待她们拉开距离,这才扯着嗓子喊道:林知远,快过来帮忙,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等着吃饭。 林知远俏皮地吐了下舌头,扯着嗓子诶了一声,噌噌噌地拽着沈确一起往厨房走去。 第 64 章 林知远在前世毕竟是个有着几年工作经验的女人,加上这一世专业的培训与领导的重视,她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杂志社的培养,凡事社里的重要项目,丽莎总会将她带到身边,让她多见见世面,拓展人际关系。 沈宁的高考近在眼前,为了能在高考当天为她打气,沈确不断赶进度,尽量在那三天将形成空出来。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要跟领导请示一下。 去吧去吧。李胜男处理好手头上的事务,起身拍着沈确的肩膀,妹妹的高考就那么一次,不要错过。 那我把电脑带回去,要是当事人有什么事情,让她打我电话。沈确抬手补充。 李胜男的脸迅速阴沉下来,瞪着沈确嗔怪道:我手下的人请假了还要带着电脑回去等待指示,这种消息传出去了你让我李胜男在锦天怎么混?现在是社会主义,我可不是什么扒皮、资本家。她再度拍着沈确的肩膀,下巴往上一仰。柔和了嗓音,去吧,案子的事情有我,有思雨在,不会打扰你的假期。 好好陪陪妹妹,让她安心考试。 长中在工作日谢绝外人进入,尤其是在高考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就连学生的家长都需要出具班主任的证明方可进入。可是家长连学校都进不了,又如何得到班主任的证明呢?校方刻意忽略了这些逻辑漏洞,要求各大门保安严格按照学校的文件行动。 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家长们进不了学校,她们便趁下课时间守在校门口,隔着一道铁门对自己的孩子嘘寒问暖,从缝隙中递上各样吃的。 姐姐,你这么赶回来,不耽误你的工作吗?沈宁隔着一道铁门,接过沈确手中的果切,问道。 不会,工作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影响。沈确顿了顿,打趣道,干嘛,你不欢迎我过来啊? 怎么会?沈宁连忙抓住沈确的手指撒娇,你能过来看我,我都要开心死了。班里的同学都有家人过来看望,我本以为我不会有这种待遇,正想着找些什么借口跟同学们解释,你就叫住我了。沈宁停顿片刻,仰头对沈确笑道,有你这样的姐姐,我真幸运。 沈确嗤笑一声,透过缝隙捏住沈宁的鼻子:你怎么会这样想?别人有的,你都要有。 这是你知远姐的妈妈给你炖的猪蹄,等你吃饭的时候可以跟同学分享一下。她回想起年轻时的记忆,不禁柔和了眉眼,她妈妈做的饭菜特别好吃,肯定能惊艳到你。 沈宁低声呼了一声,好奇道:她妈妈知道你跟知远姐的关系了吗? 算是知道了吧?之前她突然来临城,跟我俩撞个正着,就这样暴露了。沈确低头嗯了一声,其实妈妈也知道我跟知远的关系,但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沈宁瞪大双眼,心脏悬在嗓子眼,压低声音问:啊?她没说什么没吗?爸爸呢?他知道吗? 妈妈倒没什么反应,她说只要我开心就好。至于爸爸......沈确停顿片刻,苦涩道,我不想让他知道。你也知道爸爸这个人最看重面子,要是他知道我跟一个女人在一起了,我觉得他能跑到我家里来闹,说不定......会强行把我带回家医治我的同性恋。 行了,别说不搭噶的事情。沈确换了一口气,侧身靠在铁门上,马上就要考试了,你紧张吗? 这不是废话吗?沈宁斜了她一眼,低头叹道,我现在每天都焦虑到睡不着,生怕我考砸了。 没事,放宽心。沈确轻笑着揉着沈宁的脑袋,安慰道,你看,姐姐在高二的时候成绩一塌糊涂,最后还不是考上了好大学?你的成绩一直很稳定,说不定最后还能超常发挥。这两天你该吃吃,该睡睡,不要想太多。 沈宁低头不语。半晌,她呼出一口气,仰头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姐姐,你有什么心愿吗? 沈确不明所以:什么心愿? 据说每年第一个出考场的人都会接受采访,还能在全国范围内播放呢!沈宁换了个重心,双手抱着饭盒问,姐姐你有什么心愿吗?我会当着全国人的面帮你喊出来。 沈确偏头,勾着嘴角想了许久:如果真要想一个的话我希望,取消调休。不过片刻,她又摇头轻笑,愿望不愿望的不要紧,你好好考才是最重要的。 沈宁傲娇地轻哼一声,斜眼睥睨道:其实我英语早就是满意的成绩了,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想着再考一遍。她伸手戳着沈确的手臂,姐姐,你等着看好了,我一定是第一个交卷的。 -- 高考最后一天的长中格外热闹,英语刚开考,校门口便聚集了各色行人,接孩子下考的父母,等着采访考生的媒体,路过凑热闹的群众......长中的校门本就窄小,如今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派出所不得不安排警力维持现场的秩序。 沈确老早就来这占好位置,在众人还没聚集的时候就摆好小桌子,靠在野餐椅上翘着二郎腿盯着校门。 不时有几个外向的阿姨凑近,随地找了块石头坐在一边:来接孩子啊?她上下打量一番,皱眉疑惑,瞧你这年纪,也不像是有孩子的样子啊。 不是。沈确摇头,往一旁挪了点位置,我来接妹妹回去。 有你这样的姐姐真好,但你爸妈怎么不来? 沈确自然地应对:她们在忙,我正好有空。 阿姨点头,算作了解。她皱着鼻子,在空气中闻了一圈,疑惑:这是什么味?我怎么问道了孜然的味道? 沈确哦了一声,欠身指着身旁的箱子回答:是我,买了一些烧烤,准备等妹妹考试结束了一起吃。 阿姨探身瞧了眼,调侃:你们俩姐妹真是亲。我家那女儿,平时让她点些吃的,她都说随便,真随便点了,她又不吃,哎呀,我真是头疼死了。她朝着沈确身旁的箱子再度看了一眼,一会儿等她出来了,我也问问她想不想吃烧烤,哎呀,这东西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太健康。 但是,这种日子,女儿开心就好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对吧? 沈确笑着点头。 诶,出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嘈杂的环境瞬间沉寂下来,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朝考场看去。 长中的楼梯都是开放式的,每个学生下楼都能被外人看得一清二楚。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半小时的广播刚结束,一道白色的身影便飞快地从教室里雀跃而出,她扎着高马尾,盛夏的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在她的脖子上。她的身姿轻快,挥着文件袋快速下楼,铆足了劲朝校门跑去。 沈确看着不断靠近的身影,不禁摇头轻笑,放下二郎腿,在对面又支了张椅子,双手撑着膝盖起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 门口的记者迅速围了上去,举着话筒问:这位同学,你觉得这次的考试考得怎么样?你这么早就出了考场,应该是胸有成竹吧? 沈宁大喘着气,握住记者递过来的话筒,在人群中寻找着沈确的身影:对,我其实很早就写完试卷了,就等着铃声一响跑出来。她对上沈确的双眸,笑道,因为我答应过我姐姐,要第一个跑出考场,当着全国的面说出她的心愿。 呼。沈宁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生,好险,差点就被超过了。 记者见怪不怪,她将话筒更凑近一些,温柔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姐姐有什么心愿吗? 沈宁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自己的气息,以最大的音量对着话筒喊道:我希望,我们能够取消调休!该休休,该工作工作,不要再折磨打工人啦! 周围的几个家长会心一笑。 沈宁又被记者拉着问了几个问题,这才挤过人群走向沈确。沈确早已在桌子上摆好烧烤与水果,目前正握着一瓶红酒朝沈宁示意,在她面前优雅地倒上红酒。 沈宁上前,颇有些无语:姐姐,你好神经啊! 第106章 沈确拿走沈宁手中的文件袋,将酒杯递给她,反问道:你不喜欢吗? 沈宁接过酒杯,坐下回答:但越是神经我就越喜欢。她看着满桌子的零食,不禁笑道,考试的时候我就隐隐闻到烧烤的味道,还好奇谁带烧烤过来吃,原来是你。 沈确斜了她一眼,无奈反驳:我好好地放在箱子里,哪里能飘那么远?是你自己心里馋,才会觉得闻到了香味好不好?她举起酒杯与沈宁碰杯,恭喜你开启新的生活。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只是,你买这么多。沈宁眯眼咽下红酒,我们能吃完吗? 不慌。沈确从箱子里拿出几个同款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你要是看见你的同学,你可以邀请她们一起吃。沈确的杯口放低,再度与沈宁碰杯,今天,你们才是主角。 沈宁笑眯了眼,她左右看了一圈,略有些失落:知远姐没来吗? 沈确:她这两天有个重要的活动,没办法过来。不过这瓶酒是她赞助的,祝贺你进入新的生活。 沈宁再度抿了一口红酒,仰头感叹:知远姐对我真好。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寂静的校园瞬间喧嚣无比,大家排着队走出教室,将手中的复习资料往空中一挥,抓着笔袋冲向校门,奔往家人的怀抱。 青春的嗓音充斥着盛夏的阳光,沈宁站起身,在人群中寻找好友的身影,拉着她们的手一同分享毕业的喜悦。 她们在校门口举起酒杯,一杯敬未来,一杯致青春。 第 65 章 沈确并没有逗留,甚至都没有靠近家门,将沈宁送回家远远看了一眼就连夜回到临城。她们居住的小区年代久远,走廊内闷热,没有一丝风,周边又种了大量绿植,蚊虫侵袭,沈确就只犹豫了一会儿,就被叮了好几个包。 她靠在门口,迟迟没有勇气解开门锁。她纠结着要不要向林知远说出宁月复婚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无非是徒增林知远的烦恼,让她处处担心自己的状态。 跟她这样的人在一起,已经足够委屈林知远了。 屋内突然传来声响,沈确的心一惊,急忙直起身原地踏步,装作刚走出电梯的模样低头拿钥匙。 诶?林知远开了条门缝,弯腰将垃圾袋放在边上,抬眼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沈确将钥匙重新放到口袋里,拉开门把手回答:刚刚。你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是凌晨的车吗? 进展比较顺利,我们就搭车回来了。林知远侧身将沈确迎了进去,跟在她的身后急切问道,怎么样?妹妹发挥得还好吗? 沈确难得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挺好的,最后一门她是全考场第一个出来的。 那就好。林知远松了一口气,不枉你紧赶慢赶陪她考试。她又啧了一声,你怎么不带她过来?难得放松一下,可以把她接过来到处玩玩。 没事,这才刚考完,她估计更想跟她的朋友们一起。要是她后续想过来......沈确环顾四周,我们再给她腾个地方。 林知远应了一声,抓着沈确的手指:你饿不饿?都八点了,你不会连晚饭都没吃吧?她拉着沈确指向桌子上的礼盒,你看,甲方给我们买的特产,你要是饿,一会儿我们煮着吃。 还行,没那么饿。沈确握着林知远的手指,在空中微微晃了两下,迟疑道:有件事,我觉得我可能应该跟你说。 林知远的笑容在见到沈确的表情时渐渐凝滞,她收敛了笑容,活动嘴角的肌肉,尽量以平缓的声调问:怎么了?回去一趟就成这个表情了? 沈确低头,看着她们相握的双手,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爸妈复婚了。 林知远的眉头一跳:怎么会?你妈妈不是好不容易才和你爸爸离成的吗?怎么会想着回去呢? 这不难理解。沈确苦笑道,有些人就喜欢这样,在外面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时候,就会选择将就。 我妈没有经济实力,又被债权人催得紧,对她来说,和我爸复婚是一个比较轻松的选择,加上我外公外婆她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离婚,所以 至于我爸,他是个极其看重面子的男人,跟我妈离婚,他会被村里的人嘲笑,说他是个老光棍,所以他宁愿每天和我妈吵架,也不愿被人看不起。沈确顿了顿,咬着嘴唇,对不起,我的家庭太复杂了。 林知远心疼地搂着沈确的肩膀,摩挲着她脖子的肌肤: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向我道歉。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林知远拉开些许距离,抚摸着沈确略显委屈的双唇,那你爸妈现在有为难你吗? 现在还没有,但她们在一起总是要鸡飞狗跳的。等年岁渐长,她们怕是会频繁找我麻烦。沈确快速眨了两下眼,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备受祝福的感情。 没关系。林知远踮起脚尖,亲吻她脸颊的泪珠,我们不缺你父母的那一份祝福,只要我们足够幸福就好了。 -- 二十九岁这年,是沈确最繁忙的一年。她荣升为锦天的三级律师,每天与卷宗和当事人打交道,整个人散发着浓厚的牛马气质。锦天对着装有严格的要求,哪怕是在所里处理事务,也要着正装,这般下来,这一年沈确几乎都没穿过日常的休闲服。 我晚上正好有空,要不我过来接你下班吧?林知远看了眼时间,说道。 嗯电话那头传来沈确怏怏的声音,也行,不过现在太冷了,你不要出来得太早,我差不多了再跟你说。 相处这么久,哪怕只是一个音节,林知远也能捕捉到沈确的不对劲。她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楼道里问:怎么了?工作不顺心吗?还是你爸妈又找你麻烦了? 沈确现在做的是肖晓的项目,而肖晓是锦天出了名的笑面虎,脸上笑嘻嘻的,剥削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自入职以来沈确就不喜欢他,奈何所里这样安排了,只要沈确还想在锦天继续干下去,她都得服从。 至于她的父母......自从她们复婚,虽说是没找过沈确大麻烦,但一些琐碎的抱怨依旧是不断,沈确不愿接她们的电话,她们就拿沈宁的手机,拿邻居的手机,不打通电话誓不罢休。 不是我爸妈。沈确轻叹一声,我就是累了。刚刚开组会,肖总不知抽了什么风,疯狂pua。我在锦天干了这么多年,他却把我们贬得一文不值。 林知远的眉头紧皱:他怎么能这样?自己什么活都不干,整天吆喝你们,还要这样说你们,凭什么啊! 只有pua我们了才会有源源不断的下属吭哧吭哧地给他干活。沈确苦笑道,领导都这样。 那我们别理他!林知远气愤地哼了一声,我们干好自己的活就行,咱们知道自己足够优秀,不要理别人的话。 我知道。沈确靠着墙笑道,我就是听着不舒服,得自己消化一下。不过他下次要再这么说我们,我就不干了,让他自己对接去。她跺跺脚,对着窗外呼出一口气,行了,就这样吧,我先挂断了,出来久了肖扒皮又要说了。 深冬的临城除了街边的夜宵摊与加班的打工人,再无别的人影。林知远看了眼时间,调高车里的温度,将方向盘往右拐,停在办公楼的一边,给沈确发了个消息。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估计是在忙。林知远轻呼出一口气,往副驾驶瞥了一眼,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跟着车载音乐的节奏微微晃动着肩膀。 等了接近十五分钟,门口才有零碎的声响。林知远打开车灯,对着人群晃了两下,坐在原地等着那人朝自己奔来。 果然,人群中一个身影愣了一下,身子前倾与周围的几人嘀咕着什么,提着公文包就向车灯处奔跑。她穿着米白色的羊毛大衣,里面搭着一套杏色的西装套装,踢踏着高跟鞋,红着鼻子不住地笑着。 你来多久......沈确欣喜地打开车门,一阵寒风趁机而入,裹挟着车内的暖气,让人有片刻的清醒。她的手还拉着把手,低头看着满座位的零食,难以置信地将视线挪向林知远,怎么,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啊? 林知远一边欣赏那人惊喜而又满足的表情,一边将副驾驶的零食挪到自己的大腿上:某人不是说多吃甜的会让人开心吗?林知远抬手,对站在原地发愣的那人招呼道,快进来,今天我们就放肆一回,痛快地吃一顿,忘记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第107章 闻言,沈确急忙抬腿挤进车内,放下公文包,左右搓着自己的双手:我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我早就消化好了。她看向眼前的零食,情不自禁地感叹,都是我喜欢吃的。 林知远将大腿上的零食尽数转移到沈确怀里,捋着她的碎发笑道:专门给你买的,肯定是要你喜欢的。 而且,不管你有没有消化好这种负面情绪,我们都可以开心地吃一顿。林知远从中拿出一块热乎的板栗塞到沈确的嘴里,你看,大冬天的,我们吹着暖气,看着周边行色匆匆的路人,吃着热乎的糖炒栗子,冬天的幸福感一下子就上来了不是? 高中的时候是你给我带吃的,现在终于轮到我啦! 沈确笑眯了眼,咽下嘴里的板栗,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林知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 林知远笑着看着沈确的模样,温柔回应: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地铁口的几家炒面的摊贩正哐哐地掂着铁锅,餐车前站满了等待填饱肚子的打工人。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辆白色的suv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光,从车窗的缝隙中不是传来几声嬉闹声,两人捧着零食,对着前方手舞足蹈,不时相视一笑,噗嗤一声笑弯了腰。 生活再艰难又如何?只要最后能投向一个踏实的怀抱,之前所受的一切苦楚便都值得。 世事纷纷扰扰,有人视我如草芥,有人视我如珍宝。 第 66 章 经过慎重的思考,沈确还是选择离职。当初向锦天投简历无非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想快速积攒些存款,二是积攒些经验。如今工作几年,她确实有了一笔可观的存款,又每年都在项目上奔波,哪怕去一些大型企业当法务,沈确也觉得自己有八分的把握。 再加上,人类工作是为了生活,可以她近些年的工作状况来看,倒有些倒反天罡了。林知远虽然经常戏称她们虽在同城,但看着像是异地恋,但沈确心里清楚,她应该也会有些许在意。更何况,人在焦头烂额的时候难免不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跟林知远生活在一起,她不想给她带来任何负面的影响。 有时候基因就是一个十分顽劣的东西,哪怕沈确再怎么小心,再怎么提防,可随着年岁渐长,她愈加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宁月的暴躁和沈明杰的敏感。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她的心里就如同被堵住了一般,需要大吼大叫、需要耗尽自己的体力才能发泄。 她不想这样,她得在事情还没到达无法掌控的地步之前及时将它扼杀。 林知远自然是支持沈确的决定。她对事务所的工作强度早有耳闻,和沈确在一起之后,那人每次加班她都要为那人担心,在网上刷到猝死的新闻总会自动代入沈确,由此惴惴不安好一阵。可以说,沈确的这个决定,正和林知远的心意。 三月的临城,绿化带上的月季争相开放,开着车行驶在高架上,仿佛走在一条花团锦簇的红毯上一般,看着这些一扫而过的美艳,哪怕是周一的早八,也能因此而变得活力满满。 沈确趴在车窗上,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成片的月季花。说舍得,大概不是真心话。毕竟那是她工作了六七年的地方,有太多像李胜男、陆思雨这样体贴的同事,在那个工位上,有着自己六年的青春,稍有些情感的人面对这样的离别,都会于心不忍。 林知远偏头看了眼,刻意活跃气氛:诶,你昨天有看我朋友圈吗? 沈确回过神,扭头问:那条道别的朋友圈吗? 嗯。林知远回答,我平时不怎么刷朋友圈,昨天是我同事提醒,我才转发了那条悼念的朋友圈。 见沈确偏头盯着她,林知远继续道:事情的起因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男同事在朋友圈转发了这条朋友圈,并附言叶华研先生千古。但是她是我们圈里一位特别杰出、特别好的女士,结果他却在朋友圈里发这样的话。 平时我不会管别人的闲事的,但他的那声称呼着实让我感到不适。为什么一个杰出女性要被冠以先生之名,而普通男士点个外卖就能被称为先生?林知远偏头扫了眼,这很不公平不是吗?哪怕这个称呼在旧时表示尊敬,但也要与时俱进不是吗? 所以我就转发那条朋友圈,附言叶华研老师千古。 明明有那么多称谓可以用,他们却故意选了让人不适的,很难不让人多想。林知远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后来,那个同事居然来我的朋友圈底下评论,说叫叶老师先生更能体现尊重之意。 林知远啧了一声,皱眉道:我当时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管天管地管人家朋友圈的。 但是,我当然也不惯着他,当即和几个女同事一起怼他,把他怼得哑口无言删评论跑路。前方红灯,林知远饶有兴致地看向沈确,你猜后面怎么着了? 沈确顺着她问下去:怎么着了? 林知远骄傲地挑眉:我们部门跟那个同事有些工作交集,所以每次叫他的时候,我们都喊他小姐,叫他女士,把他气得当场发飙。然后我们就用很鄙夷的语气问:呀,你怎么这点玩笑都开不起啊?小姐也是很好的词汇的嘛。 绿灯亮了,林知远回神,歪着头道:你看,是不是很搞笑?他们堂而皇之地将杰出女性的性别调转,又理所当然地将小姐、名媛等词汇污名化,可当这些伤痛转移到他们身上时,就开始跳脚了。 后来我去刷其他平台,发现最支持先生一词的,反倒是与这件事情最不相关的男人。为什么呢?我们几个人讨论了一下,一致得出结论。 在当今社会,这是男性获得特权的最简单途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与功勋卓越的顶尖女性齐名,而将普通女性踩在脚底下。一旦我们反对这个称谓,就相当于将手伸进他们的口袋里,拿回属于我们的权利。可既得利益者哪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呢?所以他们反复强调先生一词的重要性,他们要不断打压我们,就为了保住他们延续至今的特权。 不过经此一战,我们部门算是出名了,别的部门的同事见到我们都要绕着走,生怕我们将火力转移到他们身上。林知远踩下刹车,将车稳稳地停在门口,俏皮地皱皱鼻子,沈确女士,你女朋友现在可是公司里的小霸王了。 沈确嗤笑一声,解下安全带,伸手捏着林知远的鼻尖:啊,那我作为小霸王的女朋友,以后来你们公司是不是能横着走了? 林知远睨了她一眼,伸手拍去沈确的手指,嗔怪道:你又不是螃蟹,横着走干嘛?她轻拍着沈确的肩膀,催促道,快去吧,把离职手续办一下,我们一起去吃大餐! 沈确抱着手提包,苦笑道:那估计快不了,我们所的离职手续特别麻烦,之前的同事光是走流程就花了一个上午。而且我今天还有一些资料需要交接,估计要很久,要不你先去商场坐一会儿?等我结束了我过去找你。 不要。林知远鼓着脸颊摇头拒绝,我就要坐在这等我女朋友下来。她拍着沈确的肩膀,再度催促,快去吧,我坐在这刚好可以看看晚上吃啥。 沈确拗不过林知远,抬手看了眼时间,提着包快步往办公楼跑去。 恰逢陆思雨拿着档案袋从门口走出来,沈确奇怪地咦了一声,上前问道:思雨姐,你怎么在这?我记得你今天休假来着。 干嘛?不想见到我啊?陆思雨拿着档案袋,抬手拍了下沈确的肩膀,来办离职都不跟我说一声,往后发达了是不是要忘了我这个学姐? 哪能?沈确笑着夺过陆思雨的档案袋,与她一同往办公室走去,我还指望着你当上合伙人给我抱大腿呢! 陆思雨:怎么,我当上合伙人了你就会回锦天吗? 沈确抿着嘴思考:也不是不行,毕竟上面有人罩我了,肯定跟现在不一样。 得了吧。陆思雨用手肘轻撞沈确,好不容易爬出火坑,就别再往里跳了。她指着自己的工位,一会儿手续办好了来我工位找我,姐姐给你准备了离职礼物。 沈确笑着应了一声,提着包去找人事办理流程。途中难免会遇上以前合作过的同事,大家看了眼她手中的离职审批单,心领神会,上前拍着她的肩膀祝贺:恭喜逃脱苦海。 最后一道流程是李胜男,听见敲门声,她下意识地喊了声请进,待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抬头一看,怔愣一会儿,叹道:自打你提出离职,我就怕你敲我的门。 第108章 但该来的还是要来。李胜男看了眼沈确手中的审批单,勾手道,给我吧,我签个字,还你自由身。 沈确勾着嘴角,上前恭敬地将单子放在桌面上,诚恳道:对不起,辜负李总对我的栽培了。 李胜男提笔签下自己的大名,连忙摆手:不要说对不起,工作是个人选择,没有谁对不起谁一说。 你是我这几年带过的最满意的下属,我猜过所有人,就是没想过你会离职。她站起身,走到沈确身前,郑重地拍了下沈确的肩膀,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这些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如今你也快三十岁,是应该多为生活与身体考虑了。 做不成同事,往后我们还能做朋友不是吗?李胜男按着沈确的肩膀,像欣赏得意门生那般上下看着沈确,往后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家庭上遇到困难,你都可以找胜男姐帮忙,知道吗? 好,谢谢胜男姐。沈确用力地点头。 去吧。李胜男看向门外,去人事那把证明拿了,再和你的女朋友好好庆祝一番。大喜的日子,别想着省钱。 沈确雀跃地应了一声,连脚步都欢快了许多。当人事在离职证明上盖上公章时,她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气,难压嘴角的弧度,双手接过离职证明,就连感谢的话语都无意识地往上翘了几个调。 临出门,陆思雨拦住沈确的去路,瞪着她怪道:刚刚怎么跟你说来着?走完流程来找我,不过几个小时你就忘了?她的手指点着沈确的额头,你的记忆力没这么差吧? 沈确喜不自胜,连眉眼都洋溢着愉悦之情。她低头不好意思地轻笑一声,抱着手提包解释:不好意思,我太高兴,忘记了。 我看是太急着去找你女朋友吧?陆思雨打趣道。 沈确瞪大双眼,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陆思雨轻哼一声:我们共事那么多年,又一起做了那么多项目,哪能不了解你?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刮刮乐,喏,给你的离职礼物。等你们回到家可以慢慢刮,要是刮中大奖,那可就一辈子都不用上班了。 沈确勾着嘴角接下:谢谢学姐。 诶,不过陆思雨又突然将手收回,在空中晃着那一沓刮刮乐,要是中了大奖,可别忘了请我吃饭啊。 知道了。沈确收下刮刮乐,笑道,就算中了五十块我也会请你吃饭。她顿了顿,改口,不管有没有中,等你有空了,我都会请你吃饭。 陆思雨嘁了一声,下巴往电梯口努:去吧,别让知远等久了。 沈确诶了一声,手臂小幅度地晃着手提包,身姿轻盈地按下电梯。 现在还不是午饭高峰期,电梯很快就到达锦天所在楼层。沈确扭头朝陆思雨挥手,拿出手机通知林知远。 沈确。陆思雨突然叫住沈确。 沈确的脚步一顿,走出电梯,留半只脚挡住电梯门:怎么了? 没什么。陆思雨摇头笑道,祝你万事胜意。 沈确欣慰一笑,对她点头:谢谢,你也是。 第 67 章 离职后,沈确反倒是无法适应身心轻松的生活。她平时会在各大招聘网站上投递自己的简历,接到通知后再去面试,若是较为空闲,她便会抱着麦旋风在阳台上晒太阳,温柔地为它讲解各种案例,亦或是任麦旋风爬到自己的肩膀上,窝在厨房里研究菜谱。 林知远的公司附近没有好吃的餐馆,加上她们向来不喜欢重油重盐,林知远点来点去也就只有那几家,以致于她经常向沈确吐槽她的午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便每天变换着花样给林知远制作便当,对方吃得开心,她的心里也是成就感十足。 知远,你中午吃啥?丽莎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今天的汉堡有套餐优惠,要不要一起? 我就不去了。林知远弯腰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保温饭盒,我带了便当,这段时间我就不和你们出去吃了。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围到林知远身边,盯着她的饭盒投射出羡慕的目光:行啊林知远,下班了还能做那么多好吃的,厉害厉害! 一旁的同事用胯部轻撞一下:你下班了少刷点视频你也行。 也是。那同事点头道,与其吃那些垃圾食品,还不如花点时间做点便当,免得我爸妈老说我临城赚钱临城花,一分都没带回家。 不是啦!林知远满心自豪,笑着打断,这些都是我女朋友给我做的,她每天都会早起去菜场买菜,做好饭我刚好可以出门。 众人惊呼一声,更凑近一分,盯着摆盘精致的便当感叹:你的女朋友真贤惠啊! 我说我怎么过得那么凄惨,原来是我还没有女朋友。 众人笑。 她的专业能力也很好的,就是前段时间辞职了,空出的时间多了,她就想着给我做些便当让我吃得健康一些。林知远的目光柔和,其他时间她就投些简历面面试,但是有几家的薪资给不到她的预期,她给拒绝了。 几个姐妹哦了几声,仍十分羡慕地盯着林知远的便当。先前还十分向往楼下的汉堡套餐,眼下见了林知远手中那份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的便当,只能在心里连连感叹:自己这份苦究竟还要吃到什么时候? 你女朋友为什么离职啊?现在就业环境那么糟糕,工作可不好找嘞!丽莎的手搭在林知远的桌角,随口问道。 是不好找。林知远附和地皱脸,但她之前在律所工作,加班太严重,把身体都熬坏了。而且她的工作压力也特别大,领导又一直给她们洗脑,思来想去,还是离开比较好。 丽莎点点头:也是,咱们工作不就是为了生活嘛?要是为了工作而失去了自己的生活,反倒是与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丽莎用指节敲了两下桌面,吆喝其余几个姐妹,不跟你闲聊了,我们就先下去吃饭了,不然人多了点单都要花很多时间。 林知远应了一声,抬手拿起手机对着便当拍了一张,知会沈确自己有在好好享用她的心意。 下午大多在处理一些日常工作,林知远的掌心托着下巴,琢磨着自己找个机会把年假请了,趁沈确还没找到工作,她们出去玩一回。 工作那么多年,她们几乎没有好好旅游,不是这边没空就是那边出差,连一个星期都凑不出来。 电脑弹出消息通知,林知远点开扫了一眼,挑眉诧异片刻,起身往陈璟礼的办公室走去。 总监,您找我?林知远在门口敲了两下,问。 陈璟礼抬头瞥了眼,放下签字笔指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道:来,知远,坐这。 她双手搭在桌面上,笑道:知远,我记得你应该是一毕业就来我们杂志社了是吧? 林知远点头:对,到现在快八年了。 嗯,这八年来,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到现在,对你的业务能力那是充满了信心。陈璟礼道,是这样,今天找你过来呢,是来问问你的想法。 总部分给我一个名额,准我派一个员工到首都学习一年,学成之后有机会留在总部,也可以选择回到临城继续工作。陈璟礼笑道,我们相处八年,我也知道你是一个积极进取、敢于创新的姑娘,我也衷心地希望你能飞得更高,拥有更广阔的前途。 经过领导层的讨论,初步决定将这个名额分给你。当然,你也有权拒绝。你也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生活中肯定有许多需要顾虑的地方。这样,我给你一星期的时间思考,如果想好了,你可以随时过来找我。 林知远没来得及回复半句,陈璟礼便接起了电话,抬眸朝她无声示意。她神情恍惚地走出办公室,目光涣散,就连撞到别的同事了也没能及时反映过来。 外派到总部学习这件事林知远并不陌生。上一世她就曾有过这样的机会,只是当时她还有另外一个竞争者,因为对方是科班出身,加上专业能力确实比她出众而遗憾错过。如今这个机会就这么摆在她的眼前,不管是出于对前世的遗憾还是自己事业的野心,她都应该牢牢把握。 只是一年实在是太长了,首都距离临城也远,就算选个折中的位置,她与沈确来回就要花上一天的时间。她们好不容易结束了薛定谔的异地恋,转眼就要换上货真价实的吗? 第109章 况且,离她们的三十岁越来越近,宁月又跟沈明杰复婚,其中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林知远不知道这一年里会不会发生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也不确定那人离了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好好地爱自己。 可是让她将这个机会转手送人吗?林知远扪心自问,她舍不得。她从事摄影就是想让更多人看见自己的作品,想让更多人通过她的作品感受到世间的美好。可只有站得越高,才会被更多人看到,若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一个小职员,林知远不知道自己需要花多久才能实现自己这样一个简单的心愿。 林知远的脑子里一直在纠结着这件事,以致于开了门,她依旧愣在原地没有动作。 怎么了?沈确抱着麦旋风凑近,没精打采的,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 林知远摇头,伸手搂着沈确的肩膀,靠着她轻抚麦旋风的毛发。 麦旋风亲昵地蹭了两下,眯着眼表达自己的喜爱。 我就是遇上了一个两难的选择。 沈确哦了一声,怀里抱着麦旋风,搂着林知远坐到沙发上:什么选择?涉及公司机密吗?如果方便,你可以跟我说说。 林知远被那人的谨慎逗乐,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直视沈确的双眸:今天总监把我叫过去,说打算派我到总部学习一年。 沈确的眉头一挑,问:这次外派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了。林知远回想起她前世的经历,每个想当总监的人都要去总部学习一年半载,我现在上司就是在外派后两年当上总监的。而且我下午想了之前听说的小道消息,听说陈璟礼马上就要升职调往总部了,那么她这个总监的位置就会空出来。 她可能是想在我学习之后,由我接上。 沈确的指尖顺着麦旋风的绒毛,沉默半晌,纳闷道:照你的描述,那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你纠结什么? 林知远耷拉着眉毛:总部在首都,而且为期一年,太远太长了。沈确,我们好不容易空下来过我们的小日子,我不想 沈确轻叹一声,放下麦旋风打断:林知远,我以为对于这个问题,你会做出果断的决定。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想着晋升并且也为之奋斗不是吗? 林知远急忙解释:但是如果真的去了,我们会开始至少一年的异地恋。沈确,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你对我来说特别重要,我不希望这些未知的因素影响到我们。 沈确握住林知远的双手,看着她摇头:知远,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管感情如何,都不能影响到你的事业不是吗?那毕竟是你那么多年的心血。 林知远怔怔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她当然不能将前世的事情告诉她,也不能对那人说她不想离开是担心那人如前世那般自暴自弃,让她满怀欣喜地迎来那人的死讯。 是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是每个人都懂得的道理,可一旦自己身处其中,却总会让人乱了分寸。 正如前世的沈确会因为家人、会为了不值当的亲情不断透支自己。正如自己在事业与沈确之间不断犹豫。 人只有在旁观的时候才能做到所谓的清醒。 其实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她们携手走过那么多年,早该对彼此知根知底才对。她不怕沈确变心,那她也应该相信沈确会好好爱自己才是。她虽然不在沈确身边,但沈宁可以。沈宁是那样开朗的女孩,沈确又这么看重这个妹妹,哪怕有再多的意外,出于对两人的爱,沈确不会轻易放弃自己。 她要相信沈确的爱才是。 她看向沈确,试探性问道:你真的想让我去总部吗? 沈确的两手一摊,耸肩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不过一瞬,她又严肃了神情,但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这是你的事业,我无权干预。 林知远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双手重重地拍向沈确的掌心,铿锵有力道:那就决定好了,我去总部。 她点点头,脸上带着胜利的喜悦与对未来的向往:待我学成归来,将会是全新的林知远。 第 68 章 李萍贤得知林知远外派的事情,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她就林知远一个女儿,又是自小在南方长大,偶尔的几次出差还说得过去,这次一去就是一年,这让李萍贤如何受得了? 这么一个姑娘孤身一人在外打拼,若是出了什么事,李萍贤就是连夜赶飞机都得浪费不少时间。不管林知远怎么劝说,她是铁了心地要跟着去首都租一间房守着。 两人轮番上阵,好说歹说,李萍贤才松了口,要送林知远到公司,帮着她安顿下来才行。 林知远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她接近而立之年,又不是当初住校的小孩子,哪需要李萍贤千里迢迢地过去给她铺床买东西?母女俩都是一个性子,说上半句就要吵架,也只有沈确从中斡旋,安慰李萍贤她会跟着过去,李萍贤方才罢休,又抓着沈确千叮咛万嘱咐,强调林知远的生活习性。 妈。林知远收拾着行李箱,抬头抱怨,沈确都跟我一起生活那么久了,哪能不知道这些? 李萍贤鼓着嘴,瞪向林知远:她再怎么了解你,能有我这个妈了解?她从衣柜里拿出新买的保暖裤,向沈确示意,她这腿容易受寒,出发当天你逼着她穿上。北方不一样,这风是直接往骨子里灌的。要是她不肯穿,你替我教训她。 妈~林知远皱着眉,上来就要拿走那条丑陋的紧身保暖裤,那边到处都是空调,能有多冷? 你看!李萍贤手指着林知远,嘴角向下一撇,她就这样,只要风度不要温度。那边空调再多,总是要出去的。这么一冷一热,不就容易感冒?你一个人离那么远,不能像在家里一样孩子心性。沈确。李萍贤揪着沈确的衣料,你帮阿姨说说她。 沈确笑着应下,勾着林知远的小指柔声劝说:我经常去北方出差,阿姨说的没错,那边可比南方冷多了。反正这裤子穿在里面,外人也看不出来,你外面正常穿,依旧是又酷又飒的大摄影师。 被两人轮番攻击,林知远只能败下阵来,她不情不愿地收下裤子,将其塞在行李箱的角落,幽怨道:好好好,你们两个人一起欺负我,我说不过你们! 沈确嗤笑一声,上前一步,揉着林知远的脑袋俯身同她一起收拾。 -- 在总部的住宿由公司统一安排,租下附近的公寓楼,按照职级分配给员工。林知远较为幸运,她的职级所属的户型没有了,捡漏了一间一室两厅的户型。 沈确一进房间就忙得停不下来,又是擦拭粉尘,又是给各个角落消毒,又是检查房间里的设备,打着闪光灯绕着屋子扫了一圈,确定没有摄像头了这才放下心来。 瞧你这架势。林知远从背后勾着沈确的肩膀,偏头将草莓塞进她的嘴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在搜索案发现场呢! 沈确咽下草莓,背着林知远走到沙发上。现在有太多不法分子,我不能确保上一任的租户的人品,我只能尽力排查一下。她指着门口,过两天可视门铃就到了,你到时候记得安装一下。 知道了,我一下班就给它装起来,保证能让你每天都见到我。林知远靠在沈确的肩膀上,你出来这么些天,你的公司没意见吗? 沈确前些天新入职了一家技术企业,虽然是一家没什么名气的私企,但耐不住人家实在是给的太多,沈确稍加思索,便收下了offer。这两年政府大力扶持高新技术企业,老板整日做着上市数钱的美梦,正缺一个吃苦耐牢的的法务,而沈确这种在事务所磨砺好几年的牛马正合老板的心意,两人简单交谈一番,便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没事。沈确搂着林知远的肩膀,当初谈薪资的时候我就和老板说过了,晚两天入职,这两天我陪你,后天再走。 那你在家记得好好吃饭,工作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林知远回想起前世回家时的场景,不由得心尖一痛,等我回来,好不好? 沈确无奈笑道:又不是生离死别,搞这么难过干什么?要是不加班,我会抽空过来看你的,哪怕没法过来,我们也能视频,其实隔多远都一样。她温柔地用拇指摩挲林知远的脸颊,你在这这好好工作,等到明年,说不定就是大总监了。 -- 总部的工作作风相比临城,总归是要利落许多,报道第一天林知远就开始加班,上各种培训,开各种会,出各种外景,忙得晕头转向。 第110章 但好在林知远甘之如饴,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般忙碌充实的生活了,虽然身体疲惫,但她的心是满的,每天不断汲取新的经验,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 沈确的飞机在六点多起飞,哪怕林知远不吃晚饭,也无法赶过去,更何况她还有个十分重要的访谈。 冰箱里我就放了些水果酸奶,我看你这几天比较忙,想来也没时间做饭,特地挑了些耐放的。沈确提着行李在人流中穿梭,床头柜上我还放了一个礼物,等你回家了你就能看见。 林知远的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东西啊? 沈确低头轻笑,卖着关子:等你回家就知道了。 什么嘛~林知远夹着嗓音,我还要好久才回家,你先告诉我嘛~ 沈确却是不依:等你回去就知道了。不说了,我该登机了。她顿了顿,扭身观察周遭的行人,捂着嘴对着手机快速道,爱你。 林知远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就把电话挂断了。她在办公椅上原地扑腾一阵,咬着嘴唇捂住自己红彤彤的脸颊,心跳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告白而猛烈加速。 真是奇怪,明明在一起那么多年,却仍因为那一句简单的告白而和小姑娘一般脸红心跳加速。 林知远打开房门已是十一点,她关上房门,径直走向卧室。床头点着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在柜子上安放着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了满满的糖果,外面包裹着半透明的彩色糖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迅速给那人打去电话,通话界面只短暂地连接了两下,那头便传来沈确满含笑意的声音:怎么,下班了? 林知远捧着比脸还大的糖罐问:你怎么想着给我这么大一罐糖? 沈确整理自己的入职资料,用肩膀夹着手机回答:逛超市的时候偶然看到的,里面有三百六十五颗糖,正好够你一天一颗。 允许在你想我的时候吃一颗。她憋着笑意,但不许吃多,要蛀牙的。 林知远勾着嘴角嘁了一声,打开糖罐挑了一颗粉色的糖果,坐在床头,对着暖黄色的灯光观察糖纸色彩的变化,问:明天你就要去公司报道吗? 嗯,十点上班,我估计得早点去。沈确长呼一声,瞬间耷拉下肩膀,当人领导的感觉怪怪的,我总担心我带不好团队。 没关系。林知远安慰道,就当她们是小朋友好了,该让她们干的活就当布置作业一样吩咐下去,她们解决不了,你再出马。林知远折着糖纸,压低自己的嗓音,模仿领导的语气,管不好团队只会让自己累死。 沈确轻笑一声,招呼着一旁的麦旋风,指尖轻抚她的毛发,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林知远闲聊,倒也一扫先前的紧张。 好在沈确习惯了事务所的工作强度,突然转到企业,倒突然不适应松散下来的神经。每回老板板着脸将她叫进去,叽里咕噜布置一大堆任务,喝令她一周内完成,沈确总能发挥她高超的演技,先向老板解释她们工作的内容,再将她手头上的任务排序,让老板明白她们部门的工作强度后,带着沉重的表情离开办公室...... 再在一天内将所有的任务完成。 事务所的牛马就是这般高效率。 沈确每隔半个月或一个月去一趟首都,带些李萍贤做的菜肴,或是林知远一直念叨的小吃,搭一趟飞的过去草草见个面,再搭周一凌晨的飞机回临城。 这般的日子虽然疲惫,但两人乐在其中,好似枯燥的生活突然有了盼头,哪怕是再煎熬的周五,也能因为即将见到的人而变得活力满满。 首都的冬天远比临城要来得猝不及防,临城刚刚入秋,林知远便已经穿起了羽绒服。这阵子林知远忙得晕头转向,连今夕何夕都不甚明了。她走出电梯,一个寒风将她吹了个清醒。林知远裹紧自己的羽绒服,低头快步前进。 她看了眼时间,距离和沈确见面还剩一个多星期,她噘着嘴,暗自打算明天问问同事周边好玩的景点,带着那人好好转转。 这半年多,她们相处的时光大多实在她那逼仄的公寓里,简单吃个饭,睡一觉,你侬我侬一会儿,便又到了告别的时刻。 鞋带散落,拍在地面上嗒嗒作响。林知远看了眼远处的路灯,干脆蹲下身打了两个死结。 几片冰冷的物体扑在林知远的脸颊上,就着她的体温化成几滴冰水渗入她的肌肤。林知远茫然地抬头,成片的雪花如旋风一般在路灯下飘舞,每一片雪花仿佛都有了自我意志,顺着自己的曲线降落人间。 林知远一时看迷了眼,蹲在地上沉迷于眼前的盛雪。 她的视线顺着雪花的轨迹望向远方,在遥远的天际渐渐模糊视线。记忆闪回高三的那场出人意料的大雪,回到那首与初雪极其般配的歌曲,闪回到黑夜中绚烂的烟花与角落里刻意控制的呼吸。 要是...... 身后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林知远正欲回头,一片黑影自头顶覆盖而来。那人举着黑伞,嗓音中满是笑意: 这么大的雪你还在外面愣着,不怕感冒呐? 第 69 章 林知远的动作一顿,转而迅速回头,身后那人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站在身后。雪花掉落伞面,发出松散的声响,沈确微挑着眉毛,嘴角噙着笑意歪头。 林知远欣喜若狂,站起身一把抱住沈确。 沈确被林知远的冲击撞得后退了半步,仰着下巴感受温度相撞的瞬间。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掀开大衣将林知远包裹在怀里,低头欣赏怀里那人欣喜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不是要下周才林知远抱着沈确,掌心不断搓着她的衣料缓解内心的悸动。 沈确笑着掸走林知远发间的雪花:我看天气预报说这儿要下雪了,就定了最快的航班过来了。 初雪不就是要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吗?要是错过这一回,那该有多遗憾?她皱着鼻子,故意鼓着脸颊委屈道,万一因为这个导致我不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该怎么办? 林知远跟着皱起鼻子,低头用额头撞向沈确:瞎讲,你不管怎样都是我最喜欢的人好吧! 沈确扬着眉毛,嘴角下撇,像是意外之中带着些许窃喜,点头若有其事地嘀咕:哦,原来是这样。 林知远斜眼嘁了一声,只觉得多日不见,这人越来越爱装,总爱做些明知故问的事情。她搂着沈确,缩在那一把小小的伞下:你来我这了,你的项目怎么办?你们老板不会有意见吗? 不会。沈确勾着林知远的胳膊同她一起往宿舍走去,我本就是要在附近出差,为了这场雪,我加快了进度,所以现在算是我休假。 她顿了片刻,抬手补充:但都是我赶进度,我可没有催那些小朋友,我这个领导还是很和善的。 我还不知道你吗?有你这样的领导,做梦都能笑出声好吧?林知远抬头看着不断飘扬的雪花,真好啊,在临城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花。 可能是今天突然见到了某人,所以今天连风都带着一丝暖意。 沈确跟着仰头,嘴角无声勾起,忽略林知远这句没有逻辑的话,只挑着自己爱听的字眼沉浸其中。 突如其来的大雪染白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刚下班的人们戴着羽绒服的帽子,双手插兜,步履匆匆地赶往地铁站。沈确握着林知远的手指,塞在衣兜里一同款步欣赏这一场意外的浪漫。 最近忙吗?沈确突然问,累吗? 林知远抿着嘴回答:还好吧,跟平时差不多。 嗯?但是珍妮弗不是说你们最近在忙一个访谈,已经好久没见过夕阳了吗?沈确捏捏林知远的指尖,怎么到你的嘴里,就成了还好? 林知远眨眼,俏皮一笑:可能是因为我还年轻,觉得这种强度还好,甚至还让我更加兴奋。 沈确嘁了一声,抬手佯装要敲林知远的脑袋。林知远顺势将脖子一缩,眯眼贴着沈确的胳膊。 要是让珍妮弗听见这句话,保准要削你。 干嘛?你要告状啊?林知远的下巴蹭着沈确的肩膀,挑衅。 不过,到底她是你的同事还是我的同事?怎么你的消息那么灵通的?我在忙什么项目都清楚。林知远握拳抵着沈确的下巴,说,你们背地里都在干什么勾当? 沈确轻笑一声,抓住林知远的手腕推开她的拳头:前段时间她有些事情向我咨询,既然你们的关系不错,我就当做是个顺水人情帮她解答了,这么一来二去,也就比较熟识了。 第111章 空闲的时候我也会去问问你的工作强度,问问你最近喜欢什么东西,这样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能投你所好。沈确笑着,在夜色中哈出一口白气,但你不知情,只会觉得我特别厉害,每次都能送上你最喜欢的东西。 林知远顿时一噎,眯着眼斜向沈确:好嘛,原来我身边藏着奸细,我说你怎么这么懂我,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沈确:对你好怎么能算是阴谋? 不过你真的不累吗?我看你同事们的朋友圈怨气特别重,看一眼都要迅速划走。 林知远:你到底加了多少人。 还好,真的还好。林知远刷卡进入小区,认真解释,你也知道,我一心想多学一点,苦点累点都没事。 来到首都,虽然节奏快了,强度高了,但真的能学到好多,我在这不到一年,但是学到了临城未曾接触到的知识,见了很多世面。 我真的好喜欢这样的生活,每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接触她们的生活,通过镜头捕捉她们最闪耀的一面,通过照片展现她们的魅力。林知远抬头看向沈确,沈确,我学摄影的意义就是这个。 发现美,捕捉美,定格美,展示美。 那就好。沈确松了一口气,听说大家都对你很满意,也有让你留在总部的意向,你是什么打算? 林知远嗯了一声:总部虽好,但我觉得,我还是适合临城。见沈确的步履减缓,林知远接着解释,我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你,也不是不敢离家太远,我只是觉得临城的磁场更适合我,更让我有归属感。你也知道,摄影师的灵感是很重要的,首都虽然能让我学到很多东西,但我一直没有机会沉淀自己。 年轻的时候在这打拼是很不错,但我想追求更长久的道路,想发展独属于我自己的风格。就算回到了临城,我也还是可以时不时来总部进修,依旧能学到很多。 听你的。沈确回答,这是你的事业,你想怎么样,是你的权利。 她侧过身,扭头环顾四周,拉着林知远停下。积雪在鞋底下沙沙作响,林知远一脸茫然,在昏暗的路灯下问:干嘛?怎么突然停下了? 沈确却是没有回答,她将手中的雨伞递给林知远,一手抓着衣襟,一手探入内衬的口袋,神秘兮兮地看向林知远。 还记得十一年前的那场初雪吗? 嗯? 沈确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纸盒,在林知远眼前晃了两下:想起来了吗? 林知远的双眼登时一亮,接过纸盒惊呼:是仙女棒! 是仙女棒。沈确温柔一笑,拿出打火机,掌心拢着烟花顶端凑近,现在这个东西可不好买,我找了好几家才找到的。 呲啦一声,金黄的花火自掌心迸发,光芒闪耀着两人的脸庞。沈确笑意盈盈,将仙女棒递给林知远,拢着她的手背道: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都过去十一年了。 林知远微微晃着手中的铁丝,眯眼隔着花火观察对面的眉眼: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却感觉怎么也不够。 沈确轻笑一声,抽出新的仙女棒,自林知远手中续上焰火,两束火焰同时闪耀,她转动手腕,伸手在雪天下画着圆圈,偏头说:那就不断续期,等你回到临城,我们就能够每天都在一起。 反正,我们来日方长。 伞面上堆积了许多雪花,闪耀的焰火倒映着沈确的侧脸,她的目光真挚而温柔,使得林知远一时愣了神。 好,我们来日方长。良久,林知远才对着沈确郑重点头。 听说,如果同时点燃两个仙女棒,再一起扔向远处,如果能够同时熄灭,那么她们就能永远在一起。沈确偏头看向林知远,挑眉示意,要不我们试试? 林知远轻哼一声:试试就试试,成了就是它有灵性,没成就是封建迷信。 反正都是好的。 沈确被她逗得接连笑了两声,连带着手中的仙女棒也在不断颤抖。林知远见状,赶忙扶稳,嘴里怪道:你小心点,万一点燃的时间不一样,导致我们不能同一时间熄灭怎么办? 沈确忍不住打趣:不是说封建迷信吗? 林知远:优势在我,我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 沈确止不住的笑意:是是是,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火花跳动,不断蹭着烟花的顶端,她抬眸看向林知远专注的神情,又回想起她那句封建迷信,便越觉得好笑。 霎时,两束焰火同时迸发,林知远的双唇微张,赶忙拍着沈确的肩膀:是一起点燃的!快快快,我们再一起扔出去,动作保持一致,这样就能一起熄灭了。 她的动作急促,几乎是不等沈确反应,就将铁丝递过去,双手合十,捧着那一根孤零零的仙女棒虔诚祈祷:一定要永远在一起,一定要永远在一起! 沈确不懂林知远为什么对此这般重视,若是得到不满意的答案,就像她先前说的那样充当是封建迷信就好了。但她既然开了这个头,自己也不好做个扫兴的人,便照着林知远的模样双手合十:请保佑我跟林知远永远在一起,拜托,求求了! 林知远噗嗤一声,眯眼笑出了声。手中的仙女棒燃烧至一半,林知远回过神来,指挥着沈确抡圆了胳膊扔向远处。 本就微小的焰火顺着曲线坠落,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下,同时湮没在雪色之中。 林知远放松肩膀,神气地抬着下巴:你看,我就说会同时熄灭,有时候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沈确摇头轻笑。 还剩最后两个,要不要用完? 当然!林知远抽出最后两根,用两指拢着示意,好事成双,若是显灵两遍,说不定我们下辈子也能永远在一起。 沈确:可是永远的意思,不就是生生世世吗? 林知远的神情一顿,斜眼瞪向沈确。 沈确识趣地闭嘴,并乖乖摁下打火机。 两抹火焰将这浓厚的夜色烫出了两个炽热的洞口,林知远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分开铁丝,确保它们吹到的风都是同一方向,同一力度的。 快,等我说一二还未说完,对面那人便带着一股清冽的冷气靠近,微弯着腰,自下而上地轻啄她的双唇,一点又一点地逼近。 林知远的力度一松,手中的雨伞顺势倒下。可沈确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抬手捉住伞柄,继续悬于头顶,挡住大部分光线。 手中的焰火还在呲啦作响,林知远的手指顺着沈确的衣料搂住她的腰身。同样的雪色,同样的焰火,虽不似十一年前那般空间狭小,也不再有恰到好处的配乐,但依旧有不弱于当年的那场心动。 手中的焰火缓缓熄灭,一同坠于昏暗的光线之下。沈确抓住林知远的手腕,抵着她的鼻尖哑声道: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在这。 第 70 章 大雪纷飞,楼下聚着几群刚毕业的大学生,踢踏着满地的雪粉追逐打闹,洋溢着化不开的青春意气。沈确收起伞,拍打着左右两臂的雪花。身后是沙沙的雪声,她看了眼一旁的林知远,轻笑一声,牵着她缓缓上楼。 声控灯随着她们的脚步声逐层亮起,两人来到门口,沈确突然想起什么,驻足站在门前,微微俯身,抬眸盯着林知远:我记得刚来的时候给你放了一罐糖,现在还在吗? 她眯起眼皮,尾调刻意上扬:不会早就被你吃光了吧? 林知远皱着鼻子哼了她一声,抬手输入密码进门,挂上挎包反驳:我又不是小孩子,哪会那么爱吃糖? 沈确哦了一声:你放在哪?我去数数。 她径直越过林知远,抬腿就要往卧室走去:我记得上次见它就放在床头的。她回过头来,上次就有要见底的趋势。 林知远。沈确的声调里带着嘚瑟的笑意,离一年还有两个多月呢! 诶!林知远小跑上前,拦住沈确,哪里见底了?明明是你看花眼了。她抬手摘掉沈确鼻梁上的眼镜,掌心抚上缓缓揉着,舟车劳顿,早些休息,等我回去了,我再给你看。 掌心不时会被睫毛轻柔擦过,显然那人并没有顺着自己闭眼。林知远干脆收回手,对上沈确探究的视线,踮起脚尖在她的唇角落下一吻:你爱我就听我的,回去再给你看。 第112章 沈确嘁笑一声,搂着林知远不满嘟囔:你都吃完了,让我看什么? 林知远的指尖在沈确的下巴上一勾:谁说我吃完了的? 你等着吧,等我临城了你就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沈确半信半疑地点头,环顾四周,又神秘兮兮地俯下身,在林知远的耳旁以气声说道:其实,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不过,也要你回去了才能给你看。 林知远的眼睛一亮,搂着沈确的脖子小幅度跳动:是什么?你跟我说过吗? 沈确勾着嘴角故意松开怀抱,转身朝衣柜走去:秘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什么嘛~林知远紧紧跟在身后,不满地戳着沈确的肩膀,就两个月的事情,现在说不也是一样嘛~ 你就忍心看我因为你的这个秘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林知远干脆捏着沈确的衣袖晃动,沈确~ 沈确抱着换洗的衣物转身,盯着林知远的双眸不断逼近,待她坐倒在床边,她才俯身擦过林知远的脸颊,一字一句道:两个月后,就知道了。 说罢,甚至还带着恶趣味扫了一眼床头,一挑眉毛,转身离去。 林知远鼓着脸颊,恶狠狠地盯着她的背影。 -- 啪嗒一声,林知远打开灯,站在门口,望着这个待了快一年的房间。说舍不得那是假话,这一年里,她在这个房间里有过太多的回忆,通宵后的疲惫身躯、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改方案、叼着吐司与甲方开会以及,与沈确每月的匆匆会面。 这一年,她成长为不一样的大人,在即将到来的三十岁之前,她充实了自己,开拓了自己的视野,增长了见识,如今,她要去回属于自己的世界闯荡自己的事业了。 林知远长呼出一口气,放下背包,绕着房间走了几圈,思忖着该从哪里下手。 年后林知远的直属领导就与她进行了一次会话,询问她的事业规划。她是个极其惜才的女性,在见到林知远的作品后就对她刮目相看,经过近一年的相处,她更是想把林知远绑在自己身边,让她站在首都的大舞台上尽情散发她的魅力。 当然,她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领导,她向来尊重每一位下属的意向,所以当林知远说她想回临城时,她虽有些意外与可惜,但还是爽快答应,并给予了真挚的祝福。 以后若是有机会,还可以来总部找我。她对林知远俏皮地眨眼,那时候,我们就不是上下级关系,可以试着以朋友相处。 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还是涉猎甚广的。她伸手,愿你在临城也能像之前那样,绽放自己的光彩。 林知远回握住,笑道:借言总吉言,也祝言总今后诸事顺遂,万事胜意。 你的流程已经在你们总监那了,一会儿给我签完字,你就可以离开了。言总再度重重一按,要不是我实在喜欢你这个小姑娘,我才不愿让你提前回去。 这其实不符合规矩。林知远正欲接话,言总却又自顾自笑道,但规矩是死的,优秀的人总是能让规矩活络起来。 去吧,去闯荡你的天地吧。 林知远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待流程走完,便彻底告别这一年的外派生涯。 她的东西不多,简单打包一下,除了随身的行李,其余的都用物流邮寄。出发前,她特地交代了与沈确要好的几个同事,叮嘱她们对自己结束外派一事守口如瓶,万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明天就是沈确的生日,林知远收拾完行李,双手反撑在床上,偏头看着玻璃罐中的五彩糖果。 沈确说的没错,她确实会没忍住多吃。距离一周年还剩半个多月,眼下玻璃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颗糖果了。 林知远轻笑一声,抬手拿走最上面的明黄色糖果,掀开糖纸塞入口中,柠檬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口腔。她倒在床上,对着吊灯翻折手中那张五彩的糖纸。不消片刻,一只灵巧的千纸鹤便出现在眼前。 林知远捏着尾巴就着灯光端详片刻,起身将其放在玻璃罐里。透明的玻璃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千纸鹤,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各色的光芒。她将其抱在怀中,躺在床上幻想着那人看到这满罐子的千纸鹤该会是什么表情。 一开始,她会老实按照沈确的嘱托,每天吃一颗糖果。只是随着时间的拉长,每天一颗糖果已经不能再满足她。每天起床时会想她,走路时会想她,看到落叶时会想她,吃到好吃的也会想她甚至她起了以假乱真的念头。 若是买了一样的糖果,那么那人来看她时就不会发现了。 但不过片刻,她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不想骗沈确。 而且那人这么聪明,肯定能看出不一样。 久而久之,她就想了那么一个法子:想念的时候就照沈确说的,吃一颗糖果,以短暂的甜蜜缓解思念的苦涩。但若是依旧想得紧,那就用糖纸折一只千纸鹤,折得仔细了,倒也能稍许缓解思念的苦痛。 如今,这玻璃罐里,正好存放着三百六十五只千纸鹤。 林知远抱着玻璃罐翻了个身,指甲弹在瓶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确。她轻笑一声,我要开始和你,永远在一起了~ -- 刚下飞机,独属于临城的带着湿意的冷气就将林知远吹了个哆嗦。天还蒙蒙黑,天际还带着一缕橙色,头顶的苍穹呈现一片浪漫的紫粉。她深吸一口气,贪婪地回味着专属于临城的气息,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拍打着行李箱,以缓慢的动作压抑自己快要溢出胸腔的喜悦。她的耳机没有播放音乐,可她却不自觉地哼了一首颇为熟悉的曲调,忘了叫什么名字,也忘了是在歌单的哪个角落,但她就是觉得,这首歌的氛围与此刻的她颇为般配。 她顺着人流来到上车点,望着天际的那一抹残辉,突然想起什么,翻阅歌单,找到那首《月下漫步》,戴着耳机倚靠在指示牌下,舒坦着眉毛,脚尖跟随着节奏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 许久没有听这首歌,再次回味之时,却依旧能像当初那般怦然心动。林知远小幅度地晃着脑袋,打算着一会儿直接去沈确的公司等她,在车库里找到她那辆车,躲在车后面吓她一跳。 到时候沈确肯定要刨根问底,但她偏偏不告诉她。 谁让她之前一直吊她胃口的?等她一直求着自己不断追问之后,她再酌情点头,打开行李给她一个惊喜。 看到那一整罐的千纸鹤,那人一定又有很多问题要问。林知远傲娇地轻哼一声,琢磨着该怎么愚弄一下那人。 沈确懊恼起来还是挺可爱的,尤其是她皱着眉头,耷拉下眼皮,一脸无奈又宠溺地看着自己时,总让人有一种伸手摸摸头的冲动。 然后再和那人一起回家,点上外卖和麦旋风一起共进晚餐。 一年未见,不知道麦旋风还记不记得她。 一声喇叭打断林知远的畅想,她眯眼看了下对方的车牌,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机,确定是自己预定的网约车后,她放上行李箱,报上自己的手机尾号,靠着车窗熟悉这个久别重逢的第二故乡。 姑娘,你哪儿的人?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来这玩的? 林知远回过神,笑着摇头:不是,我的工作就在这。 司机哦了一声:那你这是出差? 嗯。林知远一歪脑袋,算是认同了司机的说法,今天出差回来了。 司机应了一声,算是了解。临城作为一线城市,每天都有大批年轻人来回奔波。她专门在这附近拉客,也算是见惯了这种情景。 出租车拐了个弯,驶入主干道。司机透过后视镜再度描了一眼,后座的女孩看着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岁数,也是孤身一人前往大城市打拼。 姑娘,你是从哪儿过来的?司机朝后座友善地笑笑,我女儿呐,一个人在首都打拼,每回打电话过去都说还好,不肯让我们挂心。 但我又不是不上网,哪能不知道北漂的艰辛?我看我这几场经常有丛首都来的航班,就想着问问你,是不是首都来的。 林知远抬头:是,我是从首都来的。 司机放心地笑了一声:首都最近冷不冷呢?吃穿用度都贵的吧?我啊,前阵子给我女儿打了点钱,打完我就把她拉黑了。司机嘚瑟一笑,我虽然不懂这些五花八门的软件,但这些东西我还是能学会的。 我把她拉黑了,她就不能把钱退给我。每次我要给我女儿零花钱的时候再把她拉回来。她又啧了一声,就是不知道我这钱够不够,我那丫头别傻乎乎地存起来才好喽。 第113章 林知远礼貌一笑,任司机在那自言自语。外头的天已经全黑,只剩刹车灯的红光倒映在车窗上。时间不赶巧,恰好遇上晚高峰,车辆行驶到主干道就变得行动迟缓。 眼见得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已经过了沈确的下班时间。而为了保持神秘,林知远一直没问沈确今晚是否加班。 毕竟在生日当天问人是不是要加班,这个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走走停停的车辆几乎要耗尽林知远的耐心,她看着车窗外不时闪烁的红灯,看着车窗上因为磨损而晕开的光环,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手机边缘快速敲打,最后重重一按,亮起屏幕,果断地长按拨号键一,将电话拨了出去。 她倒不怕沈确问起她打电话的缘由。毕竟给女朋友送上生日祝福,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们现在还不能见面,煲电话粥是最合适的选择。 来电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林知远的眉头微微皱起,一个不好的猜想不禁油然而生。 难道 要加班? 可是不应该啊,她们公司还没开始ipo,按理来说,不至于加班。 难道突然有急事要处理?林知远不禁啧了一声。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生日恐怕要泡汤了。 正想着,电话那头却突然没了声响,转而传来一个陌生的,试探性的女声:喂?您好? 林知远的手指一紧,抓着手机疑惑道:喂?你是哪位?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十分杂乱,对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段林知远听不懂的话,隔了许久,那边的背景音才逐渐安宁下来,女生的语速飞快:这里是临大附属第二医院的急救大厅,你是机主的家属吗? 第 71 章 一个猛地急刹,带着林知远猝不及防地撞上副驾的椅背上。巨大的恐惧使得她的小臂不断颤抖,耳朵里传来蜂鸣声,喉咙如同被堵住了一般无法呼吸。她半张着嘴,上一世那场山崩地裂般的哀痛回忆又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司机狠狠地敲了几下方向盘,闪了几下车灯骂道:你个小兔崽子,魂去哪里了?这么点距离也开不好,得亏是遇见了我,要是遇见个脾气暴躁的,保准要下车教训你一顿。 她回头安抚道:姑娘,你没事吧,没吓着你吧? 林知远的眼皮低垂,眼眶里迅速溢上泪水。她咬着嘴唇强迫自己清醒一些,盯着眼前的一片黑暗问:她出什么事情了?她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叫她,女人扭头应了一声,捂着手机语速飞快:如果是机主家属的话,现在来急救大厅一趟,我这边还忙,就先挂断了。 还不等林知远回应,她的手机便再度亮起,刺眼的光芒照射着她脸颊上的泪痕。 司机扭头一看,哎哟一声,柔声安慰道:被吓着了吧?临城有些人开车确实是这样的,时不时就爱急刹,也分不清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我一会儿多注意一些,不会再吓着你了,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个好评哈。 师傅。林知远抓着手机,狼狈地抵着副驾的椅背,去一趟附属第二医院,快一些。 司机嘶了一声,在手机上改变目的地。片刻,她又偏头问:哪个院区? 林知远估摸着沈确的公司,给了个就近的地址。 司机一打转向灯,变换车道,在后视镜里观察林知远的神情:咋了姑娘?谁生病了? 林知远紧紧咬着嘴唇,久久没有回应。她的喉头不断上下蠕动,极力克制哽咽的冲动。 沈确。 她望向车窗外的霓虹灯。 我们说好了的,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瞧着林知远的神情,司机也不好多问,尽力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亲自下车为她搬下行李,拍着她的手背柔声道:不要着急,会没事的。 林知远的思绪混乱,她拽着行李箱快速通过人行道。夜晚的医院一片昏暗,只剩几盏路灯与救护车闪烁的警灯倒映着行人的轮廓。不时有救护车驶入院区,嘀呜嘀呜的警铃声与红蓝交替的灯光刺激着五感,林知远半张着嘴,气喘吁吁地拖着行李箱疾走在人行道上。 因为太过着急,她的高跟鞋跑掉一只,她只往后瞥了一眼,便果断地继续往大厅一瘸一拐地跑去。只是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耗费体力,她稍加思索,便放弃了手中的行李箱,紧握着手机在偌大的院区寻找沈确的身影。 她的头发凌乱,带着湿意的冷气将她的碎发贴在额头上,她的目光匆忙,在昏暗的光线中紧急寻找熟悉的身影,期盼着她心中的恐慌不过是自己的大惊小怪,盼望着沈确只是受了点小伤,只是一点点 不,她只是陪别人去的医院。沈确她连一点小伤都不能有。 远处,急救大厅的红字远远挂在门口,林知远的嘴角不自觉地下撇,强烈的不安使她几乎要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好似旁人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到在地。 沈确。她带着哭腔呢喃,你要和我一起过三十岁生日的。 几辆救护车鸣笛经过,林知远的脚步一顿,就地停下,顺便将剩下的一只高跟鞋脱下,意欲光脚跑向急救大厅。 二月的临城还冷得很,脚掌刚接触地面,便被冷得脚趾蜷缩。眼前的救护车闪烁着警灯,红蓝交替的灯光拉长林知远的身影,警铃声伴随着她的心跳声不安地锤击着她的胸腔。 她焦急地盯着车辆之间的空隙,双脚交替点着地面,打算待最后一辆救护车驶过,她便疾速冲向急救大厅。 嘀呜嘀呜的警铃刺激着林知远的神经,她眯上眼,尽力摒弃脑海中所有不安的幻想,待最后一辆救护车驶过,她猛地睁开眼,抬腿就要跑向对面。 视野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驶过的车尾使那人的脸庞逐渐清晰,红蓝交替的灯光闪烁着她疑惑却又惊喜的眼神,她微微歪头,站在马路对面勾着嘴角示意。 被长久哽住的喉咙突然通上了气,林知远的肩膀顿时耷拉下来,望向对面的面孔痴痴笑着。 几欲落泪。 警铃声渐远,那人左右张望着,抬腿快步朝自己走来。她的视线逐渐下移,定在林知远沾染灰尘与石子的双脚上,她双眉微皱,轻呼出一口气,蹲下身温柔地拂去她脚掌上的尘土,为她穿上那只被林知远抛弃的高跟鞋。 她蹲在原地,抬头盯着林知远闪烁不安的双眸,握着林知远的双手起身,在视野的角落找到另一只高跟鞋。 她用手掌轻抚林知远的脑袋,用气声温柔询问:怎么连鞋子都不穿就跑过来了? 林知远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她紧紧抓着沈确的手腕,带着强烈的后怕道:我想见你。 沈确用气声笑了一下,指尖抚过林知远的下颚线:我不是在这里吗? 她轻柔地松开手,捡回那只跑落的高跟鞋,在林知远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回到她的身边,蹲下身认真地为她穿上鞋子,勾着她的小指问: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林知远委屈地抿着双唇,在沈确的注视下哭出了声,抬手紧紧搂着沈确的肩膀,在她的怀里将先前所有的不安全都释放出来。 怎么了嘛~沈确拍着她的后背,怎么一见面就哭成这个样子? 我林知远蹭着她的肩膀。 我以为,我又要见不到你了。 她哭了多久,沈确就在路人奇怪的目光了安慰了她多久。直至寒风再起,连带着两人都忍不住颤栗,林知远才舍得松开沈确,轻拍着沈确的肩膀怪道:我刚刚给你打电话,人家说你在急救大厅,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吓死我了。 沈确哦了一声,回忆起来:那时候我在缝合,可能手机不在我身边。 缝合?!林知远一惊,急忙四下查探沈确的伤势,果然在她的右手掌心发现了一条刚缝合好的伤痕。 怎么受伤了! 没事。沈确摇头,将手收了回来,公司有些纠纷,对方当事人过来闹。那时候老板不在,我首当其冲,在纠缠中不小心划到了。 没事的,医生说伤口不深,过个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别人的纠纷,你掺和进去干什么?你只是去工作,不是去卖命!林知远皱着眉头,下次不许再这样吓我了。 面对林知远愤怒而委屈的神情,沈确的喉咙一滞,只好连连答应。她勾着林知远找回被丢弃的行李,侧身问: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的? 第114章 跟你说了还有什么惊喜?林知远还对她的伤势念念不忘,你看,生日当天受了伤,多晦气? 真没事~沈确无奈,也就缝了一针,是再小不过的伤口了。 林知远选择性不听,指尖在她的伤口上打转,恶狠狠道:谁伤的你?我明天就去找他算账! 沈确不由得眯了眼,抬手捏着林知远的脸颊:那不行,要出人命的。 啪嗒一声,灯光亮起,麦旋风瘫坐在沙发上,提溜着圆润的眼珠子,紧盯着门口两人。 好嘛。林知远指着麦旋风吐槽,一年不见,麦麦都不认我了。 沈确放好行李,抬手招呼:麦麦,过来,姐姐回来了。 麦旋风在原地愣了一下,抓着沙发布伸了个懒腰,转而雀跃地跑到林知远的脚边,夹着嗓音对着她的裙摆来回蹭着。 好嘛!沈确一把抓起麦旋风,指尖狠狠挠着它的脑袋,你这个养不熟的小家伙,我勤勤恳恳地喂了你一年,到最后还没有她的一句麦麦好。 麦旋风龇着牙喵了一声,挣扎着身子就要往下跳。 林知远顺手接过麦旋风,抱在怀里傲娇地哼了一下:谁让你老是吓它?我们麦麦可是个很记仇的女孩子。 她抓起麦旋风前爪,隔着空气挠了一下沈确:沈确坏。 麦旋风顺从地喵了一声。 沈确无奈一笑,盯着两人刻意长叹一声,转身拎着行李回到卧室。 待两人洗漱完毕已近深夜,沈确关上浴室的灯光,甫一出门,便瞧见了守在门口的林知远。她被吓得往后退了半步:你躲这里干什么? 林知远却是直接上前,指尖灵活地拉开沈确的衣带,将她逼到墙壁上:在等你。 沈确一头雾水,直至自己的衣襟敞开,她才反应过来,抓着林知远的手腕提醒:我的手受伤了。 没关系,这次换我。林知远捕捉住沈确的双唇,搂着她的腰身往床榻走去。 沈确。 嗯? 生日快乐。 房间里传出细细碎碎的喘息声,麦旋风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沿着熟悉的路线悄然走近。房门开了一条缝,月光洒在交叠的身影上,让猫分不清彼此。麦旋风将脑袋探进门缝,对着床上的身影喵了一声。只是两人的喘息盖过它的喵声,麦旋风再度尝试一番,只好妥协地转过身,回到自己的被窝里安睡。 今晚它格外配合,明天一定会有很多猫条奖励。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配合歌曲《golden hour 》一起阅读格外般配 第 72 章 一大清早,麦旋风就开始抓着门扑腾。沈确皱着眉头逐渐适应自窗外散透的曦光,穿好睡衣大步走过去,俯身一把揽过麦旋风,抱在怀里轻点它的鼻头:小坏猫,大清早在吵什么? 她走向猫盆,看着满盆的猫粮,双手撑着麦旋风与它对视:不是还有吃的吗? 麦旋风喵呜一声,扭头朝储物架的铁盒上望去。 原来是惦记这个啊!沈确轻笑一声,抱着麦旋风走过去,鉴于你这几天的卓越表现,允许你今天多吃几条。 麦旋风高昂着下巴,傲娇地哼了一声。 阳光洒在阳台上,暖洋洋的一片,沈确靠在躺椅上,一手挤压着猫条,一手悠悠地顺着麦旋风的毛发。麦旋风趴在沈确的大腿上,眯着眼优雅地舔着猫条上的肉糜,察觉到林知远的身影,它抬起头,梳理着爪子上的毛发,冲林知远喊了一声。 林知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抱着手靠近:还是你舒服,我们俩辛苦在外打拼,就为了给你挣猫条吃。 麦旋风用脸颊蹭着林知远的掌心。 这个。沈确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玻璃罐,是什么? 这个啊。林知远瞟了一眼,坐在沈确身边,你之前给我的糖罐。 但这里面沈确笑道,怎么还有你折的千纸鹤? 林知远听着那人揶揄的语调,就知晓她定是明白了大概,但她偏偏就喜欢惯着她。 你不是说想你的时候就吃一颗糖吗?她将下巴枕在沈确的手臂上,但怎么办,我每天想你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又不能多吃一颗,就只能靠折千纸鹤缓解了。 吃一颗糖,表明我每天都在想你。 而一只千纸鹤,意味着我每天都想你千千万万遍。 沈确的耳廓红润,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可爱。她轻咳一声,手指抬了两下,终是翻转手腕,抚摸着林知远的脸颊。 我也很想你。 这次打算回来待几天? 我这次林知远盯着沈确拉长声音,就不回去了。 回来之前,我就已经办好程序了。她笑着,以后,我就在临城发展了。 沈确有一瞬的诧异:怎么提前结束了? 大概是我太过优秀,所以提前完成了一年的任务。林知远晃着脑袋,怎么样,我回来了,你开心吗? 开心。沈确老实回答,但不能在首都发展,你真的不会遗憾吗? 不遗憾。一根猫条完毕,麦旋风正低头舔着胡须回味。林知远干脆将它搂在怀里,首都虽好,但终究没能让我有归属感,我还是更适合临城。 我还打算,等我们都赚够钱了,我们就去小岛上生活,两人一猫过着悠闲的生活。我呢,就不时拍拍岛上的风土人情,拍拍你,拍拍麦麦。那才是我向往的生活。林知远看向沈确,你愿意吗? 沈确无奈一笑:这个问题你还需要问吗? 林知远满意一笑,又扭头看向麦旋风:麦麦,你愿意吗? 麦旋风被突然的对视吓了一跳,瞪着双眼弱弱地喵了一声。 哦对了。林知远干脆跟沈确一同挤在一张躺椅上,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沈确满不在意地撇撇嘴:还好,我托人给她找了份轻松的生活,现在她养活自己也不成问题。我打算,等我有积蓄了,我就让她去上个学,多学一些知识,弥补她小时候的遗憾。 林知远郑重地点头:虽然我对她的了解不多,但我能感受到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把你们俩姐妹抚养长大。 要是她小时候能够得到教育,要是她不是你外公的女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沈确苦笑一声。 这样挺好的,日子都在慢慢变好。她靠在沈确的肩膀上,以俏皮的语调鼓励,我们家沈确真厉害,不仅能改变自己,还能帮助妈妈改变命运。 那你爸呢?他有来找你吗? 沈确的笑容一滞,摇头:最近没有了,家里的债还得差不多了,我妈又逐渐经济独立,他自己也有一笔存款,没了经济烦恼,以往的那些仇恨也就逐渐淡了。 林知远咦了一声:可你爸不是经常抱怨自己经济紧张吗? 那也是他口头说说,把自己说得惨一些,我们也不好向他拿钱。他这么多年几乎都是独自生活,节俭了那么久,说不定比我们俩的积蓄还要多。沈确拍拍林知远的肩膀,示意她起身,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林知远奇怪地起身,追问:什么东西? 沈确却是憋着笑,快步走进书房,在怀里抱着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递给林知远:是一个你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那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看样式,像是精心挑选的,两人都喜欢的款式。林知远松开麦旋风,将盒子在耳边晃了两下,只听得一声沉沉的撞击声。她眯着眼望向沈确,后者只是挑着眉笑了一下,站在对面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轻抬下巴示意她继续。 林知远收回视线,解开盒子的锁扣,放在大腿上展开。盒子里只摆放着一份红色的文件,封面写着不动产权证书这六个大字。 林知远的眼皮一跳,屏住呼吸看向沈确。那人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意,轻挑眉头示意林知远继续。 林知远翻开证书,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和沈确两人的名字。 权利人:林知远、沈确。 而房屋坐落位置,正是她们当前所处的这间小屋。 她一直私藏在心的打算,沈确看出来了,并偷偷替她完成了。 第115章 你林知远震惊到语无伦次,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 嗯在你说你喜欢这里的时候就开始打算了。与其在这里租一辈子的房,不如咬咬牙,把这里买下来。知远。沈确走近一步,垂下手松气道,我们有家了,一个,只属于你和我的家。 她逆着光,晨光点缀着她每一根欣喜的发丝,她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似终于卸下了一座大山。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林知远放下产权证,起身大步抱住沈确,在她耳边由衷感激:谢谢,我们终于有一个家了。 -- 日子飞快,眨眼又到了蝉鸣的夏季,沈宁如愿进了心仪的证券机构,在万物肆意生长的季节里迎来了自己的毕业典礼。 校园里到处都是无法抵挡的青春意气,学生们骑着小电驴有说有笑地拿着纠结了许久的外卖,毕业的学生拿着镜子打量自己的妆容,同学间为彼此理着头发,为着在大学的最后一刻留下最好的自己。 姐!沈宁穿着学士服,蹦跶着跑向门口,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了许久了。 公司有事,我临时回去处理了一下,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这叫一点时间?沈宁登时拔高音量,我都等你等了快两个小时,妆都快花了。不过片刻,她又笑嘻嘻地挽着沈确的手臂,但是没关系,谁让你是我姐呢?让我等多久都行。 沈确嗤笑一声,用指尖在沈宁的额头上重重一点。 诶等一下。林知远叫住两人,还有人没到。 还有人?沈确回头诧异,谁? 林知远张张嘴,正欲回答,远处便传来熟悉的声音:还能有谁? 许可关上车门,帅气地单手摘下眼镜,指着沈确就啧啧皱眉骂道:好你个沈确,妹妹毕业都不叫我们,还是朋友吗? 沈确对她们的到来颇感意外,但多年的友谊还是让她出言损道:我妹妹毕业,关你什么事? 什么你妹妹我妹妹,我们之间分那么清楚干什么?许可眯着眼打量着沈宁,啧啧称赞,我就知道你这个坏女人藏着好东西,有这么乖巧的妹妹居然不告诉我。 她自身后拿出准备已久的花束递给沈宁:妹妹,毕业快乐。 沈宁雀跃一笑,甜甜感谢:谢谢姐姐。 崔明澄也跟上来递上毕业礼物:难得遇上妹妹的毕业典礼,有那么一个机会聚一聚,怎么可能错过?说罢,她戳着沈确的肩膀,要不是知远跟我们提了一嘴,你是不是打算就此瞒过去? 沈确笑着躲过两人幽怨的眼神:你们距离远,哪里好意思让你们长途奔波? 还是不是朋友?许可一把勾住沈确的脖子将她狠狠往下按,朋友间还讲好不好意思的? 沈确弯着腰,四下躲避许可的束缚:不是,是狐朋狗友。 许可一听,愈加使劲。 还有呢!崔明澄在一旁添油加醋,她们俩买了新房都没跟我们说。 想起这一茬,许可愈加咬牙切齿:人生大事都不叫上我俩,干啥?你俩要单飞呐? 沈宁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嬉闹完,沈宁的同学招呼着她过去拍照。林知远上前一步,用手肘轻拍沈确:给妹妹把学士帽戴一下。 沈确望过去,果然,沈宁已经带着学士帽走近。 姐姐,最重要的环节,由你来完成。 沈确笑着接过,抬头一丝不苟地理着沈宁的碎发,不时半蹲着身子,后仰着身子打量。 林知远站在一旁,回想起前世的场景,满含热泪地看着沈确亲自为妹妹戴上学士帽,整理碎发,有说有笑。 沈确。她在心底喃喃。 大家都离不开你。 远处的同学再度呼喊沈宁的名字,沈宁抬头,望向沈确郑重道:姐姐,从今以后,我也是个大人了,我也能像你一样赚钱养家了。 沈确宠溺地整理沈宁的学士服,欣慰地打量着自己这位优秀的妹妹:有姐姐在,你可以一直做个孩子。 沈宁轻笑一声,并没有反驳沈确的话。她越过沈确快步跑向自己的班级,未走几步,又突然转身,稳住自己的学士帽喊道:那我以后,就做姐姐的小大人。 第 73 章 过了四年,陈璟礼才收到调任总部的通知,经过管理层的商讨与选拔,依旧决定由林知远接任陈璟礼的职务。 虽然这份通知在林知远的意料之中,但她还是高兴了许久。她们的杂志社任务分配明确,各职级的薪资分明,升职对于她们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加薪。发展空间变大,薪资也高了,对任何打工人来说,都是莫大的喜讯。 总监。陈璟礼说完,林知远试探性地插上,有件事,还得你批准一下。 陈璟礼的视线从电脑屏幕挪开,看向林知远:什么事情? 在我接任之前,能不能让我把年假给休了?还未等陈璟礼作出反应,林知远又迅速补充,自打我就职以来,就很少休假,要不,我一次性把这个假期休了,以全新的面貌重新工作? 她们杂志社施行累积带薪年假,林知远仔细算过了,如果陈璟礼能够同意,她这次能休近一个月的假期。 陈璟礼干脆摘下眼镜,眯眼盯着眼前的林知远。正当林知远心里打鼓觉得这事要黄的时候,陈璟礼却是轻笑一声:你啊,也就仗着大家对你的喜欢为所欲为不是? 林知远讪讪一笑。 既然打算休假,那我们的交接工作就往后延延,反正我也没那么快走。她拍着林知远的肩膀,不要那么紧张,你要休假本就是你的权利,公司设立那么一个制度不就是给员工享受的吗? 你还有多少假期到时候流程提上来,我有空了给你批了。陈璟礼抬手点着空气,不过说好了啊!出去了好好玩,等回到这里,你得给我好好工作,我可是在领导面前打了包票,说你是个很优秀很能干的女孩子的。 林知远连连点头:放心吧,保证不会给您丢脸的! 陈璟礼摆摆手。 出了办公室,林知远立刻给沈确打了个电话。早前刷视频的时候她们就特别喜欢新疆的景色,只是那时她们都狠不下心来休假,眼下正值她升职之际,又是新疆一年中最美的时候,说什么也要出去放肆一番。 沈确的公司以个人工作年限作为年假的计算依据,这么换算下来,也有半个月的年假。她听完林知远的描述,果断答应,挂断电话就整理好接下来的工作,找老板提了流程。 真没想到,我们到这个岁数了还能这样放肆。林知远靠在沙发上,研究着旅游攻略,看来我们都遇上了好领导。 沈确戴着她的无框眼镜,对着电脑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林知远的内心被升职与游玩所冲击,刷到什么喜欢的都能让她激动不已,捧着个手机凑到沈确身边:我们可以先去喀纳斯骑马,玩漂流,然后去那拉提牧羊,哦,那里还可以滑草,我在网上刷到过好多次,特别好看。 前面的被晚霞染红的云彩,硕大的夕阳就在我么眼前,我们自高处滑落,感受青草划过掌心的触感,感受微风划过耳畔,抚乱我们的碎发,鼻尖是泥土的芬芳,耳边是呼呼风声,身旁是你。 蓝天白云,光是想想就觉得幸福。 然后去赛里木湖,开着车湖边环行,和天鹅一起玩耍合照,然后去库尔德宁,在草原与森林的交界处探索大自然。 然后 沈确渐渐停下手指,偏头看着喋喋不休的林知远。她的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喜悦与憧憬,双唇快速一张一合,双手拿着手机比划,说到喜欢的地方,林知远的表情也会变得夸张起来,瞪大双眼疯狂拍打沈确的肩膀,嘴里念念有词:这个得记下来,这里一定要去!还有这个,这个也一定要玩! 沈确微微一笑,盯着她的嘴唇发呆。 你干嘛?林知远后知后觉,眨眼看着沈确,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沈确:想亲你。 林知远的脸颊唰地染上红晕,她微抿着嘴唇,仰头挑眉问:那为什么不行动呢? 沈确拿开电脑,缓缓凑近,以气声道:在等待你的同意。 那林知远咬着嘴唇,用手机挑着沈确的下巴,我要是同意了呢? 第116章 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沈确猛地俯身,唇瓣迅速相碰,鼻梁上的眼镜撞在林知远的鼻尖上,惹得林知远咯咯笑个不停。 哦对了,我要去准备衣服。难得出去旅游,我要每天的穿搭都和我们的景点搭配,等等我,我去收拾一下。说罢,林知远迅速起身,穿着拖鞋小跑进卧室。 身边的位置落空,沈确摇头,重新拿起电脑准备行程。一旁的麦旋风踩着猫步凑近,占着林知远的位置盯着沈确的屏幕。 过去十余年,麦旋风也成了个大姑娘。它的行动虽不似年轻时那般矫健,但它依旧爱玩,依旧爱扒门,依旧爱吃猫条,以及,依旧爱嫌弃沈确。 沈确以余光瞥它,抬手迅速狠狠地摸了一把。果不其然,麦旋风龇着牙冲沈确骂了一声,躲到角落里舔着自己的毛发。 渣猫。沈确轻声吐槽。 铛铛铛!林知远穿着鹅黄碎花连衣裙,提着裙摆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一套怎么样? 好看!沈确拿起手机,寻找角度对着林知远拍了一张,我觉得我穿克莱因蓝的裙子会和你的裙子很搭,你等等我。 说罢,她放下电脑起身,小跑进卧室。 沈确的肌肤本就白皙,加上她的脸比较小巧,穿任何裙子都显得格外年轻。她从衣柜里拿出自己许久未穿的裙子,对着镜子打量许久,依旧把握不好。 怎么样?会不会不适合我这个年龄?毕竟她也快三十五岁,穿着小姑娘的裙子,总觉得有些难堪。 好看!和你走出去说你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真的假的,你不会又是在唬我吧?沈确眯着眼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问麦麦嘛!林知远与沈确对视一眼,同时扭身,对着瘫在沙发上的麦旋风微微俯身,笑问,麦麦,好看嘛? 麦旋风轻抬眼皮,停止舔毛的动作,对着两人愣愣地喵了一声。 -- 毕竟是要出一趟远门,在计划好行程之后,林知远就将她们的旅行计划告诉了李萍贤。这一说不得了,李萍贤接连打了许多个电话,催着两人回家。 起初两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直至见到李萍贤,才发现人家那几通火急火燎的电话不过是想让两个孩子回来一趟,带点家乡的土特产回去。 林知远:妈~临城哪里没有?再说了,我们这次出去要待好久,这些东西放冰箱里也是要坏了,还不如你自己解决了。 我一个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东西?李萍贤反扣住自己的双手,死活不接,沈确,你劝劝她。 林知远:自打李萍贤接受了沈确之后,她就喜欢拿这人压她,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我们两人确实吃不了那么多。沈确分出一部分,这些我们拿着,放冷冻里还能多放点时候。不过我们冰箱不大,多的就拿不了了,剩下的阿姨你分给别人吧。 这些都是好东西,放着坏了就可惜了。 沈确这番话算是说到李萍贤的心坎里去了,她斜了眼林知远,转而柔和问道:你妈妈知道你要出去不? 经过几年的相处,她也知晓了沈确的家庭情况,她虽心疼这个孩子,但传统的孝道思想让她觉得,不管怎么样,父母依旧是父母,既是要出远门,还是要和父母说一声的。 毕竟,儿行千里母担忧。 还没有。沈确看了眼李萍贤,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明天回一趟家,跟她说一下。 李萍贤满意地拍拍沈确的肩膀:是该这样,母女之间哪有化不开的仇恨呢?说开了就好了。 -- 下车之时,宁月正在门前清洗刚从田地里摘的蔬菜,瞧见眼前这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她恍惚了一阵,转而擦洗双手,撑着膝盖起身,连走十几步迎接:怎么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沈确侧身躲过宁月的接触:知远回家一趟,我就跟着她顺便回来看看。 哦,原来是这样。她抬头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煮碗面,刚好我在地里摘了菜,还嫩着。 不用了。沈确拒绝,我还不饿。 我过来,是想跟你说,我这段时间要去新疆一趟,可能不能时时回复你的信息,你不要误会。 宁月的神情一滞,略有些尴尬:你还记着当初那件事啊?当初那是因为你爸说 话未说完,沈明杰从屋里走出来,瞧见门口的沈确,颇有些惊喜:沈确,怎么想着回来看看了? 哟,许久没见,又变漂亮了。听你妹妹说你现在是领导,啧啧,当了领导果然不一样,气质都变了。他昂首挺胸,是我的女儿。 沈确不愿理会这做作的表演,从衣兜里拿出两个红包交给两人:我也许久没回来了,这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们平时买点好吃的,不要亏待了自己。 我不要。宁月背着手躲开,我现在有工作,债也还清了,不用你接济。你啊,好好过你的日子,当领导了压力也大,自己的钱多花在自己身上。 沈明杰轻笑一声,指着宁月:你妈难得说一回明白话,你啊,自己的钱自己拿着,爸妈还没到要靠你养老的时候。 宁月白了沈明杰一眼,不理会这人莫名其妙的诋毁。 哦对了,沈确,你还不打算找对象吗?沈明杰咂咂嘴,从手机里翻出几张照片,这段日子一直有人找我帮你说媒,就盼着你回来让你看看。 宁月皱着眉推了沈明杰一把:说什么胡话,沈确哪还需要找对象?我看你是喝酒喝糊涂了! 怎么说话的?她都快三十五岁了,还没结婚不就是要找对象吗?沈明杰拍拍自己的胸脯,我这个做爸爸的当然要为女儿着想,我帮她把关,还能是害她不成? 宁月: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沈确 够了!沈确皱着眉头打断。她看向沈明杰,深呼吸压下自己的怒火,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但我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面子,你自己心里清楚。下次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别怪我当众不给你面子。 沈明杰显然没料到会被自己乖顺的女儿怒怼,他一噎,拿着手机看着面前这对神情愤怒的母女,嘴里嘟囔两句,带着脾气离开。 我先回去了。沈确长呼出一口气,对宁月说。 诶,等一下。宁月突然拉住沈确的手腕,有个东西要给你。 她不容沈确的拒绝,拉着她走到自己的卧室,在衣柜的最底下抽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盒,拉着沈确坐在床边。 打开纸盒,是两条金项链与几个金戒指金耳环。 沈确不解,不知道宁月这样意欲何为。 宁月羞赧一笑,将纸盒递给沈确:那是你满月的时候收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给你存着,连你爸都不知道。 你也知道你爸的脾性,好面子,爱喝酒,爱吹牛,要是被你爸知道了,保准要被他卖了,或是拿去应急,或是买东西。 当初有几年特别艰难,连饭都吃不起,你爸发了疯地要找金项链,我死活不拿出来,就为了能在你长大后交给你。 妈妈没有工作,没有存款,要是我连这个都没有守好,那我就真的什么都没能留给女儿了。她看着纸盒里的金项链,当初是打算在你结婚的时候转交给你,今天听你爸提起这一茬,忽然想起来了。 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恨我以前对你不好。但你要相信,妈妈不是故意的,小时候你外公外婆就是这样对我的。我也想对你好一点,可我有时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等我冷静下来,你已经被我打得遍体鳞伤,这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不知道父母还能向孩子道歉的,我也不知道,摔碎一只碗其实也没关系。 妈妈也是这两年通过手机接触了外面的世界,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办法。宁月打量着沈确的神情,鼓起勇气按住沈确的手背,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现在向你道歉。 沈确咬着嘴唇,失焦地盯着掌心那么一点金项链。一时之间,她百感交集,原谅宁月,那就对不起小时候的自己,可若是不原谅她的妈妈本就是个可怜的女人。 妈。良久,沈确才挤出这么一个字。 宁月的眼神一颤。 第117章 离婚吧,离我爸远一点,离他们远一点。 宁月的眼神黯淡下来,她收回手,望向窗外的蓝天喃喃:离婚了能干什么呢?我没有本事,岁数又大了。你舅舅说了,我这么大岁数还闹离婚,传出去影响不好。 不要听别人的,你跟我爸复婚,难道就比一个人要好吗?沈确紧紧捏着手中的纸盒,舅舅舅舅,你这辈子对他们言听计从,可得到了什么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舅舅?平日里他们可帮了我们不少忙。 是他们帮忙,还是只是出于对你的愧疚弥补你?沈确反问,你作为家里的长姐,却被迫自小学辍学,一个人拉扯三个弟弟长大,供他们读书,助他们成才,可你,却成了可有可无,随意差遣的人。 在别人看来,他们对我们的救济是恩赐,是姐弟情深,但在我看来,那只是赎罪,是他们将你踩在脚下看世界的赎罪。 宁月依旧是不断摇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舅舅?他们是男人,男人读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沈确无望地摇头: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自欺欺人? 可你要是不懂,为什么坚持要让我们姐妹俩读书呢? 宁月一怔,流露出被人揭穿的难堪。良久,她又低头,盯着自己皱巴巴的、沾染泥土的裤腿喃喃: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不会,离了婚能干什么呢? 五十多岁,人生才过了一半,什么都来得及。沈确收起纸盒,你给我的东西我收下了,等我回来,只要你愿意,我们去把手续办了,我带你去临城租一间房子,我给你报班学习。 你这辈子学了那么多东西,还怕学新东西吗?老年大学有很多门课,总有适合你的。沈确站起身,俯视这个她小时候格外惧怕的身影。在那一刻,她却忽然觉得,她小时候所惧怕的,不过是来自孝道权利的压迫,而不是她眼前这个畏缩的女人。 妈。沈确轻声道,你该过不一样的人生。 宁月低着头,没有回应。 那今天就这样,我先走了,你改变主意了就跟我说,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拉黑你了。沈确顿了顿,补充,前提是你不再把我当你的情绪垃圾桶。 宁月的双手交叠,嗯了一声,偏头望着窗外的电线杆。电线上不时有麻雀在来回跳跃,春风自窗口透过,吹干她脸颊上半干涸的泪痕。 沈确。沈确甫一碰上门把手,宁月突然叫住沈确,在床尾温柔道:不要因为我们影响你的生活,你过你的,妈妈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跟小林过好你们的日子,她是个好女孩。 作者有话说: 因为特别喜欢这几章,所以想一次性发出来 第 74 章 举头仰望天空,沈确莫名松了一口气,她舒展着双手,眯眼长吐出一口气,拦了一辆车准备回到林知远身边。 初夏的微风令人格外舒坦,她将车窗摇下些许,贪婪地攫取外头自由的气息。她的思维跳跃,在脑海中畅想着未来的旅程,眸光忽然一动,在手机寻找就近的理发店。 师傅,麻烦去一趟这里。她将手机翻转给司机。 司机回头看了眼地址,趁着红绿灯的间隙修改目的地,不经意问道:要去理发啊? 沈确笑着:打算换个发型出去旅游。 哦,这个季节出去玩确实是极好的,气候宜人,也不算旅游旺季,不用去人挤人。 沈确点头称是。 去的理发店离林知远家不算太远,只是她理想中的发型是在临城理的,且距今十多年,她也没有把握能理出自己想要的状态。 一想到林知远见到自己时可能流露出的神情,沈确突然有些羞赧,翻阅着以往的照片递给理发师,将自己的要求仔细描述,确保剪出来的发型不会太过雷人。 林知远给她发了几条消息,上面附带一个地址,说她们今晚打算出去吃饭,就她们三人,让她结束后不要走错地方。 沈确按下锁屏键,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自己,扯了下嘴角,尽量显得自然一些。 记忆确实有些久远,远到让她忘了第一次面对这个发型时是什么心情,也忘了林知远见到她时是什么表情。她的心跳如擂鼓,指尖微微颤抖着付了钱,方一走出门口,微风抚乱她蔚蓝的发丝,她抬手拢住自己的长发,低着头,尽量稳住自己的发型,免得以爆炸头的姿态去见林知远。 林知远发的位置离她也就一公里,她戴上耳机,直接打开导航,按照导航给出的路线前进。 一个女孩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的神情窘迫,左手的五指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态张着,在沈确身前耷拉着眉毛问:您好姐姐,有纸巾吗?我的手上倒了奶茶,想 沈确听到一半就反应过来,她用手肘夹着手机,翻找着自己每一个口袋。只是她将每个口袋都翻转过来了,还是没找到一张完整的纸巾。她反倒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握着手机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没带。 女孩如同听到了不得了的话一般瞪大眼睛,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是我麻烦你,怎么能让你向我道歉呢? 她用右手拉着沈确的手指,诚恳道:不要随便道歉,没那么多需要道歉的事情。正当沈确呆愣之时,她松开她的手指,粲然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啦!我去找别人帮忙。 待女孩走后,沈确才缓缓绽开笑容,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她踩着地上的阳光,脚跟一踮一踮的,晃着脑袋,飘扬着蓝发,嘴里哼着轻快的曲调朝目的地走去。 她远远地便瞧见了等在路灯下的林知远,这人怕是担心自己找不到位置,哪怕发了消息,也要坚持出去找人。 沈确刻意放慢步伐,猫着腰走到林知远身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在等我吗? 林知远被吓了一跳,她猛然回头,却直直坠入一片蔚蓝的汪洋之中。她在人流交错中盯着那人,欣喜道:你换新发型了? 沈确羞赧地抓了下头发:我想着出去旅游,换个全新的姿态。怎么了,不好看吗? 林知远笑眯了眼,双手捧着沈确的脸颊左右打量:好看,特别特别好看,你换什么发型都好看。 察觉到沈确无语的神情,她又笑嘻嘻地补充:但是这个发型最好看。 李萍贤走到门口,招呼着路灯下的两个孩子:快过来,菜都上齐啦! -- 初夏的新疆美得好似一个童话王国,蓝天白云,粉红的杏花漫山遍野,牛羊散落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每一株植物都是别处未曾有过的生机盎然。每到一处,就能听到人们发自心底的哇声,她们跟着自己规划好的路线,品尝当地的特色美食,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风声中追逐自由。 她们坐上心心念念的轨道,面对远处逐渐西垂的夕阳,自高处迅速滑落。草尖擦过她们的裙摆,耳畔是自由的声音,她们高举着双手,用双眼记录着一切,用高呼声表达压抑许久的澎湃。 她们的最后一站是伊犁的夏塔,本是奔着传说中的日照金山去的,只是抵达之时就是接连的阴雨天气,就连导游也说她们可能看不到所谓的日照金山。 再过几天沈确的假期就要结束了,林知远握着手提包,看向一旁的沈确:你什么打算? 要不上去看看?我查看天气,说是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有日出。 沈确抿着嘴望向林知远:那就去看看呗,来都来了。 林知远被她的语气逗笑,迅速与导游定下行程。 出发之前,天依旧是雾蒙蒙的一片,导游的脸上也是眉头紧锁。她从业这么多年,一直希望来这游玩的游客能在这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可以说,她甚至比这对年轻的好友还希望今天能够放晴。 然而不巧的是,还没多久,天上便开始下起了小雨,三人穿着冲锋衣,戴上帽子低头前进。雨滴落在防水外壳上的声音格外明显,沈确看着山脚下的草原,偏头笑道:其实也挺好的,下雨时也是另一幅风景。 林知远勾勾嘴角扯出一抹笑:但要是能有日出,那就更好了。 没事,会有的。沈确搂着林知远的肩膀安慰,我们期盼了这么久,又是千里迢迢赶来,老天会给我们这个面子的。 到了半山腰,雨点到倒是少了些许,导游指着山头说道:我们再坚持坚持,到了那或许真能见到日出。 第118章 她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距日出的时间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不要放弃。 两人都是常年久坐办公的人,突然来一场高耗能的体力运动,还真有些吃不消。两人彼此搀扶着,在似有若无的雨点中低头前进。越到高处,风便越大,她们遮挡着彼此,在狂风之中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要不你俩抓着我。导游有些看不下去,抬起登山棍递给沈确,省得被风吹倒受了伤。 奈何她们都是要强的女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这一说不得了,两人对视一眼,屏着一口气,闷头就往上走。 诶。导游看着她俩毅然决然的身影,摇头轻笑,这两个小年轻。 她们的步履匆匆,好似赌气一般走在导游前头。到了指定的地点,云雾逐渐散开,就连雨也停了,只是等待许久,依旧没能等到朝霞的踪迹。 导游指着登山棍追上来,单脚踩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哈着白气:我们再等等,再过半小时要是还没有的话,我们只能下去了。 林知远皱着脸可惜道:我们紧赶慢赶,可就是为了看那一眼。骗子天气预报,来之前还跟我们说是晴天的。 沈确拍着她的肩膀安慰:没事,这次看不成,等我们下次休假的时候来看也是一样的。 林知远鼓着脸颊:那不一样~ 沈确不知哪里不一样,但既然林知远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顺着她安慰下去。 或许,同一片风景,不同的年龄段去欣赏,确实能得出不一样的感悟。 过了一段时间,导游看了眼手表,只能无奈提醒:太阳已经升起了,看样子,今天是看不了日出了。 沈确略感惋惜,只好搂着林知远轻声劝慰:我们再待一天,要是明天的天气不错,还是能继续上来看日出的。 导游也紧跟着接上去:明天我还有档期,可以无偿陪你们上来。 既然两人都这么开口了,林知远也不好耍小性子。她无奈地说了声好吧,任由沈确搂着自己下山。 霎时,一缕金光冲破云层,洒落在山顶。三人的脚步一顿,诧异地看向那一抹光芒。 云开雾散,朝霞驱散着昏暗的雾气,将希望撒向人间。橙色的阳光笼罩着圣白的雪山,勾勒出它的轮廓,在光与影的交叠之中展现初升的巍峨壮阔。 沈确欣喜地看向远处磅礴的景致,激动地拍着林知远的肩膀:知远,你看,心诚则灵,老天都被我们的诚意感动,在我们下山之前满足我们的心愿。 她大步上前,在雪山之巅俯瞰脚下的世界。 一会儿可以让导游给我们拍一张合照,就在她兴奋地回过头,却发现林知远早已单膝下跪,举着一个方形的盒子冲她挑眉。 导游在后面示意自己的手机:我已经在拍啦! 你们沈确看着眼前的林知远,有些语无伦次,你们,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林知远温柔一笑,取下上面的戒指朝沈确示意:仔细算来,我们一起走过了二十个岁月,我们知晓彼此的辛酸,也懂得彼此的快乐。从懵懂的高中生,到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从初入职场,到如今的总监职位。 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可我总觉得不够,我是个贪心的女孩子,我总想要你给我多一点,我总想要,你能陪我久一点,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沈确,谢谢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只是我实在是太贪心了,总不满足于女朋友这一身份,总想离你更近一些。 你愿意再宠我一次,满足我的贪念,成为我的妻子吗? 沈确的眼眶中不觉盈满泪水,她上前半步,眼中满是林知远真挚的神情,过往的一切如同电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迅速闪过。 林知远爱她,懂她,体贴她。她从不嫌弃自己的家庭,她总是能给自己无条件的偏爱。 她总是,给她过度的安全感。 我愿意。她伸出左手,任林知远颤抖着为她戴上戒指,在日照金山上张手紧紧相拥。 那不是贪念。沈确在她耳旁纠正,是我的荣幸。 第 75 章 李萍贤一得知这个消息,在电话那头笑了许久,当即就想着要张罗酒席,让她的姐妹们都认识沈确。 沈确一听,果断拒绝,并宣称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再去林知远家,免得自己被杀个措手不及。 林知远沉浸在求婚的喜悦之中,自然是连连答应下来。她搜索着相关手续,打算年前就和沈确出国结婚。 到那时,沈确就是她的妻子,任何人想要伤害她,都得问问她这个妻子同不同意。 诶,这么大的事情,她妈妈知不知道的?李萍贤话音一转,问。 林知远止住话头,猜测道:应该还不知道。 这怎么能行?女儿的人生大事,怎么着也要让妈妈知道的。改天呐,我们抽个时间,和她妈妈见个面,吃个饭。 我那几个老姐妹也有很多路子,到时候我把她介绍给她们认识,说不定往后就不用干那么苦的活。 林知远想着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既然沈确打算将宁月接到临城了,她早晚会知道两人结婚的消息,不如早些时候告诉她,给她点缓冲时间,再循循善诱,让她来临城开启新的生活。 沈确低头思索片刻,选择答应。正巧她也要回家拿一下户口本,趁此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宁月,如果她愿意,这一回就把她接到临城,安排好住宿之后再带她学点技艺。 盛夏的长宁带着让人难耐的湿意,海风吹过,夹杂着刺鼻的鱼腥味。沈确出了一身黏糊糊的汗,她戴着帽子,眯眼看向对面的家。 许是正午大家都在午睡,此时大门紧闭,沈确拉下把手轻轻一按,大门便咔嚓一声朝里推开。 家里寂静一片,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沈确的眉头紧皱,心想着宁月该是又在屋子里宰杀鸡鸭了。 她试探性地朝楼上走去,却在楼梯的角落发现了几滴喷射的血痕,沈确的内心莫名一紧,掌心贴着墙壁往里探去 厨房的瓶瓶罐罐上都溅上了血渍,水池上还堆着宁月刚摘的黄瓜,地上铺满了鲜血,宁月倒在血泊之中,半张着眼皮,瞪着远处的墙壁。 沈明杰坐在餐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喝着白酒。瞧见沈确的身影,他淡然地仰头,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耷拉着眼皮丧丧道: 女儿,你回来了? 爸爸不是故意的,就是你妈真的是太无理取闹了。好好的日子不过,说什么离婚,我看她就是过得太安宁了,总想找点事情干。 我也不想杀她,但是她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但没想到下手一重,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 你说这是何必呢?安稳过日子不好吗?非要跟我闹。 沈确的双腿定在原地,脑海中尽是宁月那双布满红血丝,满是不甘的眼睛。她的喉咙仿佛被一块巨石堵着,怎么也喘不过气来,双肺如同被一双大手紧紧拽着,一呼一吸都带着针扎一样的疼痛。她的耳膜刺痛,不断有蜂鸣声响起。 她想跑,可看着宁月扭曲的四肢,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就差一点点,明明马上就能过上新的生活了。 是她的错,她不该让宁月离婚,她不该让宁月跟沈明杰待在一起,她不该 都是她的错! 嘭的一声,沈明杰将空掉的酒瓶砸在桌子上,吓得沈确浑身颤抖。 别怕,爸爸不会伤害你。沈明杰眨着被酒精麻痹的双眼,你是爸爸的骄傲,爸爸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 你报警吧,爸爸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爸爸,让你丢脸了。 -- 事情传得很快,毕竟小县城里左右不过那么几件事,难得发生一件大案子,不出一天,就沸沸扬扬传得人尽皆知,成为人们饭桌上的谈资。 宁月平时脾气暴躁,加上各方对她的抹黑,众人纷纷揣测是她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惹得沈明杰动怒打了她,只是一时没个轻重,神经又被酒精麻痹,这才酿成了这样的惨剧。 可七嘴八舌的围观群众却从未在意,在这场惨剧里,宁月才是那个受害者。 等林知远赶到之时,沈确正坐在石墩上,裹着一张小毯盯着脚尖失神。明明正是盛夏的季节,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第119章 林知远叫了好几声,她才勉强抬起头,颤抖着嘴唇,用满是血渍的手掌抚摸林知远的脸颊。 知远,都是我的错。 林知远心疼地拥她入怀,由她将沈确压抑在心底的泪水释放出来。 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你爸爸,是你爸爸沈确。 围观的群众守在警戒线外,指着相拥的两个女孩互相议论。更有甚者,从老远的地方驾车赶来,与身旁的人们讨论这场小县城难得一见的弑妻案。 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又存在目击证人,不出意外,沈明杰终将难逃一死。只是这世上难免有些好事者恨不得将事情闹得更大一些,在网上发布言论,讲述沈明杰之前的父女情深,描述沈明杰是如何善良、如何老实能干的一个人,作为女儿的沈确理当承担起顶梁柱的作用,让外婆出具谅解书,给自己的亲生父亲一个机会。 毕竟她们已经失去了母亲,再失去一个父亲未免太过残忍。 你们要我给他一个机会,那谁来给我妈一个机会?沈确坐在沙发上,瞪向前来充当说客的几个姑姑,你们是想保住自己的兄弟,但谁来挽回我的母亲? 话怎么能这么说?姑姑上前一步,指着沈确,那是你爸爸,他对你多好啊,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为了供你们俩姐妹上学,没有你爸,你能有今天吗? 你已经没有了妈妈,怎么能忍心再失去你爸爸? 如今的局面是谁造成的?沈确噌地起身,在几个姑姑面前踱步,她们能到今天这一步,也有你们的功劳。 如果不是你们从中挑拨离间,如果不是你们从中作梗,她们不至于这样仇恨彼此。你们在我爸面前极力贬低我妈,在别人面前抹黑我妈,害得她这么多年饱受非议。明明她才是撑起这个家的人,你们却将这个功劳移接到自己兄弟身上。 这也就算了,你们竟还妄想说服我出具谅解书?你们有没有心的?沈确侧过身,指着门口怒喊,出去,法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不会改变任何想法。 你怎么那么狠心的?姑姑红着脸哭诉,那是你爸爸,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里去了?真是白养你这个白眼狼了。 林知远听不下去,拉开房门推着她们出去:随你们怎么说,我们不会改变主意。 这里不欢迎你们,出去。 随着哄的一声闷响,沈确失力瘫坐在沙发上,盯着眼前的电视机失去焦点。这几天她一直在做噩梦,梦里老是出现宁月的模样,梦见她还没有死,梦见自己依旧是个孩子,哪怕依旧被宁月随意打骂,她依旧觉得怀念。 要是,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没过几天,宁南一方也得到消息,带着父母与两个兄弟浩浩荡荡地闯入房门,开口便是:不可能,我们不会出具谅解书,你不要做梦了。 沈确自嘲一笑:我本来就没打算让你们出具谅解书。 宁南却丝毫不予理会:我知道你向着你爸爸,但是你妈好歹生你养你,为了你们俩姐妹忍气吞声,如今落得这么一个结局,我这个做弟弟的得给她出气。 你爸做错了事,就该承担后果。 外婆也上前按住沈确的肩膀:沈确呐,你妈妈一个人抚养你们两个不容易,如今她死不瞑目,你这个做女儿的要帮她主持公道。 我说了,法律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不会做任何干预,也不会要求你们出具谅解书。沈确侧了一下肩膀,躲开外婆的触碰,你们也不用特地来这试探我的态度,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 你要是没这个想法,网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言论?宁南指着沈确斥责,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想要谅解书,门都没有。 网上的人要说什么,沈确能左右吗?林知远看不下去,将沈确挡在身后,她失去的是她妈妈,是她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她的心不比你们好受多少。 从一开始她就说了,她尊重法院的判决,法院怎么判,她都愿意接受,她从没想过让你们出具谅解书。你们也是她的亲人,为什么你们要用这样恶毒的心思揣测她? 宁南眉头一皱:你是什么人,我在跟我外甥女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她是我的家人。沈确越过林知远,红着眼眶瞪向宁南,这里是我们的家,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跟她说话? 我妈为什么会复婚?她手指向眼前的几人,因为你们觉得,她四五十岁了还离婚实在有失脸面。明明没人会在意她的婚姻状态,可你们却觉得这样的姐姐好似肉中刺眼中钉,仗着她文化水平不高,好说歹说,强行逼着她复婚。 可是你们要是不主动提起来,谁认识她啊!谁知道你们还有个离婚的姐姐?有个离婚的女儿?再说了,都这个年代了,谁在乎啊? 是你们脆弱的自尊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的她重新推向深渊。沈确颤抖着手指,你们明明知道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知道两人的性格不合,却为了一己之私,将两人撮合在一起。 沈确!外公沉了嗓音,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这么多年来,是谁一直在帮助你们家,救济你们,给你妈钱的?要是没有你舅舅,你们俩姐妹早就饿死了。 救济?沈确冷笑一声,是救济还是赎罪? 在几人不解又震撼的目光下,沈确甩掉眼角的泪水:身为人民教师的女儿,她却连小学都没有读完。我的外公,你为了所谓的体面,强行掩盖自己重男轻女的事实,营造一种男女平等的假象。 你们老是说我妈笨,但她真的不懂吗?不,她懂,她只是无法抗争。她不知道被忽略的女儿也能通过哭闹获得平等。她习惯了压迫,她习惯了贬低,她只能用自己的愚笨来解释自己受到的不公。 还有你们。沈确指向三个舅舅,你们觉得逢年过节包几个红包就能掩盖你们吃人的事实吗?以为这就是对我妈莫大的恩赐了?不,那不是恩赐,那只是你们随意的施舍,那只是为了弥补对姐姐的亏欠。 她明明是最大的女儿,她明明那么聪明,却未能得到学习的机会,一辈子被困在田地里,一辈子被你们几个平庸的兄弟打压。你们把我妈贬低到尘埃里,再善心大发给一笔小钱就想掩盖你们寄生于姐姐身上的事实。 你们能有今天,全因你们站在我妈的肩膀上,吸食着我妈的血肉。我妈为了摆脱这个家,跟我爸相识不到一个月就匆匆结婚,如今她有这样的结局,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宁南指着沈确青筋直冒,他没料到安顺了几十年的外甥女有朝一日能这样对他出言不讳,会这样当着外人的面扒掉他们的遮羞布,让他无地自容。 滚!沈确不给他们任何反驳的机会,指着门口怒喊,你们不必这样激怒我试探我,我做人说一不二,不会腆着脸求你们给我爸开具谅解书。 我比你们,更想他死! 李萍贤正提着保温饭盒上楼,她早早地听闻了沈确的遭遇,对这个本就让人心疼的孩子更加怜惜。本着让她冷静几天的打算,她硬生生拖到今天才去看望两人。只是刚出电梯,便听到屋子里的呼喊声,李萍贤的眉头一跳,赶忙推开门查探。 入目就是情绪激动的沈确与站成半个圈咄咄逼人的陌生人,聪明如李萍贤,她瞬间就明白了大概情况,她将手里的保温饭盒往地上一摔,如疯了一般冲向那几人,唾沫横飞,张牙舞爪地推搡着。 人孩子本就伤心着呢,你们这些做大人的还步步紧逼,干什么的?有没有心?滚!滚出我女儿家!这里不欢迎你们! 李萍贤的身量小巧,在几个男人面前显得格外弱小。可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推着宁南几人踉跄几步。临走前还不往踢上一脚,朝门口吐了一口唾沫,满脸晦气地关上门。 在这之前,林知远一直觉得泼妇一词实在是侮辱人,可如今,看着李萍贤通红的脸庞,凌乱的头发,宁南临走前大骂的那一句泼妇倒成了莫大的赞美。 她头一次觉得李萍贤这般酷飒。 泼妇一词,只是男人无力反驳之后费尽心机想出来的给自己挽尊的遮羞布。 好了好了。李萍贤上前,搂住沈确的肩膀安慰,没事了,都过去了,会好的。 阿姨和知远都在这陪你呢!她看着洒了一地的骨汤,啧啧可惜,可惜我熬了一早上的排骨汤,一会儿阿姨去菜场再买一点,就做给你吃。 第120章 你不是最喜欢阿姨做的饭菜了吗?你想吃什么,阿姨都做给你吃。 第 76 章 经过舆论的发酵,这个案子甚至登上了各大新闻平台。旁观者们极力挖掘宁月的生平事迹,从只言片语中揣测她的性格,分析她被害的原因。更有甚者,以沈确的发色作为切入点,批判她失去了母亲却还有心思染发。 世事就是这般荒谬,人们不去追究加害人的责任,却将镜头聚焦在受害者身上,窥探他人的隐私满足自己的私欲,从他人的坠落之中获得些许快感。 沈确的工作再度受到影响。老板虽然器重她,但他毕竟做着上市的美梦,像这样的负面新闻坚决不能出现。他将沈确叫进办公室沟通了许久,给她放了个长假,让她处理好家事之后再回来工作。 沈确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她时常会梦见宁月,梦见她那双不甘心的眼睛。也时常会梦见儿时的场景,梦见宁月黢黑的指甲和皱巴巴的纸币,梦见宁月将她护在身后,指着爷爷破口大骂: 你说谁是贱种?那是我的女儿,有我在一天,我的女儿就不是贱种! 原来她不是没有亲耳听见,只是儿时的回忆太过痛苦,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干脆整段删除。 正如她忘了宁月是如何苛待自己的,她也忘了宁月是怎么护着自己的。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在回想起童年经历时,总会莫名其妙地痛哭流涕。 一审判决沈明杰死刑,几个姑姑不甘心,四处奔波,甚至几次三番堵在沈确的家门口,祈求她给自己父亲一个生的希望。 她们也会去找沈宁,但好在沈确提前预料,将她们挡了出去,让沈宁的工作免受影响。 这个案子经过两年的纠缠,依旧维持原判。在执行当天,沈确难得起了个大早,给林知远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坐在对面看着林知远一口口吃下。 晚上,你回来吃饭吗?沈确一手托着下巴,看向林知远,之前你不是说想吃菠萝咕咾肉吗?我下午去买。 林知远一脸担忧:今天...... 其实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也没事的,没人会怪你。 沈确勾唇苦笑,摇头:不了,他罪有应得,见了也是晦气。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该上班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一并买过来。 林知远摇头,勾着她的手指恋恋不舍地走到门口。这两年沈确的胃口并不好,又因为外界的压力开始偷偷抽烟喝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林知远虽心疼不已,却实在没有办法宽慰她。 这世上并没有完全的感同身受,她未曾亲身经历过这些,哪怕她想尽办法,也无法缓解至亲带给沈确的伤害。 明明是世上最亲近的人,却不断猜忌,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对方。 林知远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 林知远:你买你喜欢吃的就行,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今天天气正好,不如你出去逛逛......跟树说说话。 沈确扯出一抹笑:好,正好我还有些事。 沈宁拒绝了和同事聚餐的邀请,孤身一人来到办公楼下的公园。沈确穿着一件风衣,仰着头眯眼,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里洒落,铺散在她的脸上。她的脸棱角分明,神情却是那样祥和。 察觉到沈宁的靠近,沈确缓缓睁开眼,笑道:你来了?她拍拍一旁的座位,来,坐。 沈宁的嘴唇颤抖,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见到姐姐的那一瞬间瞬间崩溃。 沈确说的对,在姐姐面前,她可以一直做一个小孩子。 没事了。沈确紧紧握住沈宁的手指,会好的。 姐。沈宁低着头,用手背擦着眼泪,从今往后,我就只有你了。 没事。沈确看着在公园里散步的人员,这个世界很大,以后你会遇见很多很多人,结交很多朋友,姐姐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剩下的路,还得你自己去走。 沈宁抬头正欲反驳,沈确微微摇头,接着说道:你知远姐经常跟我说,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多爱爱自己,爱自己,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以前我还不以为然,现在却突然觉得,她真是个哲学大师。 沈确顿了顿,压抑自己潮涌般的泪意。 宁月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爱意,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爱孩子,更不知道该怎么爱自己。或许,她曾竭力试着对两个孩子好一些,只是对于时代而言,对于这个社会而言,她是落后的,这种差距造就了她们母女之间长久的隔阂,造就了如今这样的悲剧。 现在的社会发展太快了,你又处于这样高强度工作的状态,估计很容易忽视自己。如果觉得累了,也不妨停下来休息一下。人生的容错度高得超乎你的想象,工作、事业、未来,都可以往旁边放放,自己当下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呢,姐姐,从今往后,你什么打算?沈宁问。她也从林知远那听些许,这两年来,沈确在公司里被不断边缘化,老板出于对她的同情没有开除她,但也革除了她的职务,每个月只能领最低工资过活。 我打算,放过自己了。沈确笑道,现在除了你和知远,再没有让我挂心的人,只要你们两个好好的,就算没了工作,就算沈确深吸一口气,你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沈宁拍拍姐姐的肩膀:姐,把那个工作辞了吧,我现在挣钱了,可以换我养你了。 沈确轻笑一声:你才多大,就敢说出这样的豪言壮语? 就算要人养,也轮不到你,还有知远在呢。 也是。沈宁干脆靠在沈确的肩膀上,知远姐那么喜欢你,你要做什么她都能够答应。 是啊。沈确跟着喃喃,不管怎么样,她都会尊重我的决定。 姐。 嗯? 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 刚出电梯,林知远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她的眉头一跳,内心的担忧淡了许多,抓住门把手,深吸一口气,开门笑问:呀,老远就闻到味道了,我们家沈确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 沈确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探出身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早上刚跟你说的今晚吃菠萝咕咾肉。 林知远嘻嘻一笑,从背后抱住沈确,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这不是想让你亲自说出来嘛? 你怎么知道我这两天馋这个了? 这还用问?沈确后退半步,用手肘支开林知远,某人念叨了许久了,我要是再不给你做,那就成狼心狗肺了。 啧。林知远抬手封住沈确的嘴唇,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什么狼心狗肺?明明是人美心善! 成了总监,说话都带蜜了? 那是对你才带蜜。 行了吧。沈确擦干手,洗手准备吃饭吧,我难得下厨,你得吃满满一碗! 那必须的。林知远撩起袖子,从橱柜里拿出两个碗,沈大厨做的饭菜,吃上两碗都不成问题。 饭毕,沈确坐在躺椅上,抚摸着麦旋风的毛发愣神。如今年岁上来,麦旋风也不爱动了,往往被沈确薅到大腿上就懒得动弹,任由沈确左捏捏右捏捏,眯着个眼懒得搭理。 林知远刚走出厨房便瞧见这久违的一幕,她悄然凑近,拿起手机对着一人一猫拍了一张。快门的咔嚓声打断了她们的注意力。麦旋风抬头一瞟,在沈确大腿上伸了个懒腰,跳下去蹭着林知远的裤腿。 沈确一时失语,指着麦旋风直摇头:这小家伙总是偏爱你,我就算花再多心思也比不过你一声招呼。 渣猫。 麦旋风傲娇地喵了一声,躲在林知远的怀里。 人家只是傲娇,哪有不爱你?林知远抱着麦旋风与她坐在一起,姐姐给我们买了那么多猫条罐头,你怎么可能不喜欢姐姐?是不是? 麦旋风任由林知远抓着自己的前爪,不情不愿地喵了一声。 沈确嘁了一声,捉住麦旋风的前爪:你那么喜欢姐姐,就多陪姐姐几年,帮姐姐守家,好不好? 她看向林知远:你要是走了,姐姐是要哭鼻子的。 呸呸呸!林知远皱着眉头紧急制止,什么走不走的,我们家麦麦是要长命百岁的! 对~沈确宠溺一笑,麦麦要和姐姐一起长命百岁。 第121章 林知远推着沈确的肩膀:你快呸三下。 沈确止不住的笑意,顺从地呸了三下。 在后来的日子里,沈确辞去了以前的工作,专职留在家里,照顾一大一小的饮食。闲暇时候她也会出去忙活,在林知远回来前带着晚上的饭菜回家,两人一猫一起嘻嘻哈哈吃着晚餐,分享今日见到趣事。 唯一不变的,是沈确依旧会偷偷躲在阳台上抽烟。林知远不知道她是怎么掩饰的,每次回来,她的身上都没有烟味,甚至连阳台都没有一丝痕迹。 只是抽烟对身体实在是不好,再加上这两年沈确的身子本就瘦弱,她见不得那人再这样折磨自己。几经思索,在沈确再度掀开被子出门之时,林知远睁开眼,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没等多久,啪嗒一声,阳台那闪现一束火光,火光倒映着沈确紧皱的眉头,她用两指夹着烟头,低头深吸一口,双手撑着石栏愣神。 麦旋风坐在猫窝上,直起背盯着沈确的背影。察觉到林知远的靠近,它轻声喵了一下,抬腿就要走向她。 林知远紧急弯腰,对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躲在窗帘后观察那人的动静。 沈确许久没有动作,烟灰被风吹断,落在台面上。沈确低垂着眼眸,她的大半张脸都被碎发遮挡,看不清眸底的情绪。她隔了许久,才抬手将只剩半根的烟头塞进嘴里,低着头,白色的烟气自她的鼻间吐露。月光惨淡,笼罩着她的身影,她就这般一个人,靠着一支烟,默默消化自己内心的愁绪。 火光熄灭,沈确抽出一张纸巾,将阳台上的烟灰清扫干净,又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正欲转身,却直直对上林知远的视线。 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纸团往身后藏,语无伦次:我我就是出来那个你出来多久了。 林知远没有言语,她大步上前,勾着沈确的脖子,踮脚吻上她的双唇。唇齿间并没有想象中的刺鼻,淡淡的烟味中夹杂着牙膏的柠檬芬芳。是抽完刷了好几次牙,还是另外喷了口腔喷雾?林知远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刨根问底。她将那人逼到角落,一下又一下地轻触那人的唇角。 对不起。刚一拉开距离,沈确就沉着嗓音道歉,我不知道你会 没关系。林知远再度仰头封住她的双唇,我们这个年纪难免会有一些难以解决的烦恼,我可以理解。 我想说,如果你觉得连烟酒都不能解决的话,你不妨和我说说,说不定我们两个人能够合力破解呢?她怜惜地抚摸沈确瘦削的脸颊,沈确,你还记得吗?在十七岁那年,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爱自己的。 我们现在可还没有成为亿万富翁哦。 沈确笑:恐怕我干到死都当不了亿万富翁。 那就一直努力。林知远瞥向身后的麦旋风,麦麦可是一直等着抱你大腿的。 沈确直起身,搂着林知远的肩膀,仰头看着夜空中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 知远。 嗯? 你也要爱自己。她低头亲吻林知远的额头,这么多年,你的重心一直在我身上,一直为了我勉强自己,但你却忘了,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有 沈确打断她:你有,但还不够。知远,这个世界太大,有太多新奇有趣的东西,你没必要把心思都放在我这。人生不过恍惚三万天,实在太短太短,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你的梦想不就是定格世间万种风情吗?你应该行动起来,而不是因为我停滞在原地。 我不是为你,也不是停滞在原地,沈确 沈确打了个哈欠,轻拍林知远的肩膀:困了,我去刷个牙。你明天不是还有个访谈吗,早些睡觉。她看向跟着打哈欠的麦旋风,笑,都怪我,把麦麦都吵醒了,这下它要更加讨厌我了。 走啦~沈确干脆扳过林知远的肩膀,推着她前进,明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干呢,赶紧睡觉吧,我的知远大人! 第 77 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沈确变得越来越爱发呆,她能对着一粒灰尘、一根毛发愣神许久,甚至话说着说着,突然停顿下来,要对她叫许久才能回过神来,只是那时她却忘了先前在说些什么话题,懵懂得像个来到陌生环境的孩子。 她做噩梦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时常在睡梦中叫嚷着对不起惊醒,带着吓出的一身冷汗坐在床头大喘着气。 林知远察觉到她的不对,几次三番想带她去看医生,只是对于一个自我封闭的人来说,任何补救措施都无济于事。 发展到最后,她变得分不清现实与幻境,不时在挣扎之中伤害到林知远,待清醒过后,又不断对着林知远的伤口道歉。 日子陷入压抑的状态,林知远尝试过许多办法,查阅了许多资料,依旧无法追上那人绝望的步伐。 她们默契地对彼此感到愧疚。 直到那时,林知远才明白了上一世的沈确为什么会作出那样的选择,为什么会在她最爱她的时候选择放手。 善良如她,在经受了那么多恶意之后,她只会将所有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她觉得是她造就了父母的悲剧,她觉得是她拖累了大家,她觉得,她和自己在一起,只会伤害自己。 她觉得,她配不上世间所有的美好。 对于自我唾弃的人来说,外人的一切称赞都尤为刺耳,一切赞美的词汇都是她苟活于世的罪证。 恰逢林知远的公司组织团建,她看着手中的行程单,抱着一丝希望靠近沈确,轻声道:过两天公司组织我们去新疆,正好我们一起去散散心吧。 之前你不是觉得没有玩够吗?这次,我们把上次的遗憾都补回来,好不好? 沈确接过行程单,愣神许久。林知远也无法确定她有没有看进去,毕竟她的双眸已经许久没有出现焦点了。 你去吧。沈确突然开口,她缓缓靠近,伸手抚摸林知远的秀发,我还有事情要做,知远,去那边看看风景,放松一下。不要因为我,一直压抑自己的情绪。 林知远惊喜万分,她颤抖着嘴唇,双手虚抬至半空,感受沈确久违的拥抱。她的双手缓缓收紧,还未碰到她的后背,沈确却突然松开了怀抱,擦过林知远的肩膀朝门口走去。 林知远的心头一紧,总有种莫名的恐惧。她转身搂住那人的腰身,侧脸贴着她的后背,聆听她咚咚的心跳。 不要走,好不好? 沈确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怀里那双紧紧相握的双手。她咬着嘴唇,抬手盖住林知远瘦削的双手。 这两年,林知远也受了不少苦。 明明她以前是特别爱笑的,可为什么,现在一见到自己却总是愁容满面? 沈确快速眨着双眼,使了点力气挣脱林知远的双手。 知远,多爱自己,你未来,还有很长一条路。 麦麦还要靠你。 知远,对 林知远摇头,泪珠自她的眼角甩落半空。她快步上前,紧紧抱住沈确。 沈确,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觉得抱歉。 她贴着沈确的后背,任由泪水失控留下。 她心有不舍,可若是让那人为了自己勉强,对沈确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对心如死灰的人讲述世间的美好,是一种傲慢。 要是能再度重来一遍该有多好,她要带着沈确早早远离她们,她要让宁月换一种生活,她要让沈确像初见那样,无忧无虑地快乐着。 她要让沈确,真真切切地感受世间的美好。 -- 林知远并没有跟着同事一同出行,她找回了两年前的文档,依照着记忆,故地重游。 以往的欢声笑语在耳畔萦绕,林知远高抬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两年前的誓言,她依旧铭记于心。 明明,就差一点点。 明明就差,一点点。 她收拢衣领,孤身下山,途中遇见两年前的导游,她哟了一声,热情上前:你妻子呢? 林知远的胸腔一痛,顾不上自己狼狈的神情,慌不择路,接连撞了许多人,回到她们曾经住过的旅社。 这里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她们甜蜜的回忆,她们在阳台上喝着奶茶欣赏落日,在远处的草原策马奔腾,在星空下说着浪漫的誓言 可如今,物是人非。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选择是否正确,她爱沈确,她想要和她长长久久,但她更想让她快乐,更想让她自由。 第122章 可,就算这一次她哭着求着沈确,让她多陪自己一会儿,那下一次呢? 旁观者中伤她,同事疏远她,至亲者揣测她,明明是最无辜的人,最要承受最沉重的恶意。 这世界,究竟有什么公道可言? 林知远搬了一张椅子,靠坐在阳台上,像两年前一样捧着一杯热奶茶,望着窗外的景致愣神。 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百分之八的概率会下雪,林知远紧了紧大衣,微张着双唇哈出一口白气。 呵,百分之八,多么小的概率。 衣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林知远的心脏一痛,手指不禁握紧茶杯。她靠在椅背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缓了几口气,哆嗦着手指拿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沈宁两个大字,手中的杯子一晃,奶茶晃出杯口,渗透进她的毛呢外套,激得她的骨缝里渗出丝丝寒意。 知远姐。电话那头,沈宁不断哽咽着,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连续的话来,警察,警警察刚、刚刚警察打电话,说,说我姐她 林知远的手臂失力垂下,她的舌尖尝到浓郁的铁锈味,水杯不断晃动,最终啪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她的视线模糊,思绪乱成一团浆糊,记忆的片段不断闪现,却始终没能连成一个完整的画面。 林知远!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她恍惚地抬起头,却意外撞到一片雪花。窗外大雪纷飞,随着风飞舞,透过窗缝,在她的脚边打转。 她踉跄起身,伸着双手撑在窗台上,迷茫却眷恋地看着漫天飘扬的雪花。 在这一刻,她们是自由的。 屋外有一群孩子挥舞着烟花嬉闹,她们张着嘴,万分惊喜地品尝着忽然而至的礼物。林知远张开双手,感受这一片雪白的、全新的世界。 沈确。她轻轻哼着两人都喜欢的歌曲,曲调悠扬浪漫,她仰着头,泪水顺着雪花坠落。 我爱你。 下一次,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第 78 章 沈确的葬礼只有几个好友与平时交好的邻居出席。沈明杰那边的亲戚恨她没给沈明杰一个机会,连个花圈都没有送。宁南这边对谅解书一事心有芥蒂,虽然送了几个花圈,但是一直没有露面,甚至都没有慰问沈宁这个外甥女。 沈宁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麻木、机械地跪在灵堂前,直至有人前来跪拜,才后知后觉地起身回礼。 一切事务都是由林知远操办,她挑选了沈确最喜欢的衣服,选了她最爱的鲜花,就连饭菜,也是她最喜欢吃的。 对不起。许可低头忏悔,我早该发现的,她经历了那么多,却突然有一天找我聊我的工作,宽解我,我就应该觉得不对。 我在那个时候就应该反应过来,她是在跟我道别。许可红着眼眶,如果我早点反应过来,说不定就 林知远摇头:就算你发现了,也无济于事。她的爸妈闹成这种地步,姑姑舅舅又把她当做敌人,不知情的人随意曲解她,同事冷眼旁观排挤她,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不会好受。 许可点点头,满脸心疼:她遭受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要是我们知道了,多个人宽解她,说不定她也不会 太晚了。林知远无望地摇头,她从小就养成这样的习惯,因为无人理会她的痛苦,久而久之,也就自我封闭起来。 她回头看向墙上的遗照,不禁鼻头一酸:要是我能早点遇上她就好了。 这么多天,麦旋风一直被寄养在宠物店里。它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林知远一直拖到事情处理完毕才起身把它接回家。 久别重逢,麦旋风的情绪极其敏感,它窝在林知远的怀里左顾右盼,不时扒拉着林知远的肩膀。林知远以为她渴了,只好拖着疲惫的身躯给它换一壶水。 麦旋风一落地,就往卧室跑去。 出来时却始终未见麦旋风的身影,林知远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它的身影。林知远的心跳加快,各种不安的念头涌上心头,正当她准备开门下楼寻找时,却在昏暗的光线中发现一个瘦小的身影。 麦旋风趴在阳台上,透过玻璃低头死死盯着下面,耳朵不时抖动,注意着楼下的声响。 过往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有多少个日夜,她们两个守在阳台上,举着一个手电筒等着沈确回家,一人自言自语,一猫喵声回应,虽然被蚊子咬得痛不欲生,但在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总能默契地兴高采烈。 麦麦。林知远带着哭腔,回来,姐姐不在这里。 麦旋风回头喵了一声,前爪划着玻璃示意。见林知远没有动作,它又迈着年迈的身躯,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蹲坐在门口朝林知远示意。 林知远看着它的一系列动作,忍不住泪奔,轻声呼唤麦麦。 麦旋风回过头来,轻声喵了一下,继续扭头盯着大门,期盼着能听到熟悉的钥匙声。 林知远擦着眼泪,起身走过去,蹲下身摸着麦旋风的毛发。泪水滴落,浸入它的层层毛发之中:不要等了,姐姐去别的地方休息,不会再回来了。 喵。麦旋风蹭着林知远的手背,叼着她的手指就往门口走。 乖,麦麦。林知远干脆坐在地上,紧紧抱住麦旋风,我们好好生活,长命百岁,不要让姐姐在那边担心,好不好? -- 沈确离开的第一个生日,林知远准时收到了她的定时祝福。她看着屏幕上熟悉的面孔,忍不住笑出声: 能不能有点新意?都重来一世了,还是那些花样。 视频里,沈确戴着围裙,做着菠萝咕咾肉。她似乎有些生疏,做几个步骤就要扭身查看菜谱,动不动就用筷子尝一下味道,对着镜头羞赧笑道:味道还可以,知远,我都可以做到,以后你也可以做给自己吃。 你看,步骤都在这里了。 林知远嗤笑一声:我才不要,麻烦死了,我宁愿吃外卖。 麦旋风窝在她的怀里,对着墙上的人影不断叫唤。只是无论它怎么努力,往常那副和善的面孔却再也不会理它。麦旋风不懂生死离别,它茫然无措地扭头看向林知远,喵了一声,又再度看向投影。 笨笨的小猫不知道沈确不会再回应它了,它只是觉得自己好久没有见到沈确,它只是觉得自己难得对沈确那么热情,它有些想她,想叫她回来罢了。 这一次,不用猫条哄它,它也愿意缩在她的怀里。 林知远将麦旋风的反应看在眼里,她的嘴巴一瘪,抹着眼泪哭道:你说你姐姐是不是坏得很?怎么能少了我们麦麦的礼物? 麦旋风扭头,将头埋在林知远的肚子里,蹭着她的肌肤安慰。 不过半年,麦旋风也跟着离世。 医生说它的死亡实在是突然,无病无痛,毫无征兆。 天气阴沉沉的,林知远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她带着她们喜欢的零食,穿过一排排墓碑,驾轻就熟地半跪在那人的照片跟前,拿起手帕擦拭着她的墓碑,将猫条罐头放在一旁矮矮的墓碑前。 你看,它还是更喜欢你一点,怕你在那边孤单,就先过去陪你了。林知远哭着笑道。 李萍贤担忧林知远的状态,曾提出要搬过来一起住,但被林知远拒绝了。这是属于她和沈确的房子,她不想有第三个人打扰她们。 李萍贤拗不过她,也就此作罢。她打心底怜惜沈确这个孩子,也曾忏悔过,如果当初她没让这孩子回家,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惜事成定局,哪怕她痛心疾首,也无法改变女儿痛失挚爱的事实。她只能尝试着开导林知远,带她去当初一起去去过的游乐园,一起吃当初那款蛋糕,一起看夕阳西下,一起看鸳鸯于水中嬉戏。 一切与沈确相关的,她都帮林知远一起铭记在心。 死亡并不可怕,遗忘才是。林知远不能忘记沈确,她这个做阿姨的,也不能忘记。 沈确每年都会给林知远寄礼物,不止是生日礼物,只要是市面上流行的节日,都会有礼物如期而至。 礼物的种类也不尽相同,或是搞怪的,或是浪漫的,或是在日常生活中常用的,或是林知远经常遗忘的。方方面面,哪怕她离开了这么久,却从未缺席过任何重要的瞬间。 秋天忽然而至,临城落了满城的银杏,整个世界都是金黄的一片,林知远关上车门,车门带上的风卷起满地的落叶,旋转着擦过林知远的裤腿。 她低头确认手机上的地址,带着忐忑的心情推门而入。随着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店铺主人在收银台后抬起头:欢迎光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123章 你认识我?林知远问。 女人点点头,拿出一张菜单递给林知远:你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你应该能猜到我认识你。 但是我从没见过你,你为什么林知远从包里拿出快递面单,你为什么给我寄这些? 这些不是我寄的,你不是很清楚吗?女人转身,自作主张给林知远上了一杯港式奶茶,是你的爱人留给你的礼物。 你为什么要帮她做这些?你在她去世前,你就知道 我不知道。女人打断她,如果我知道,我会果断拒绝,说不定,她能因此而多活一段时间。 至于为什么。女人笑道,这很好猜不是吗?因为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很少麻烦别人,她难得开口,这个忙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帮。 林知远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不大的店面,坐落在临城的角落,但因为景致优美,不时会有不少游客驻足,点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欣赏浓浓的秋意。 那些礼物,是你挑选的还是她提前定的? 是她提前定好的。 在哪? 女人轻叹一声,望向林知远疲惫的眉眼:跟我来。 她带着林知远走过后门,绕过曲折的小径,在一个仓库前驻足。 你相信吗?她之前试过自救,她想和你好好生活的。女人握着钥匙,直视林知远,在她父母离婚的时候,她也想过你们的未来,她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只是事情太过突然,她没想到她父母会复婚,她没想到沈明杰会这么偏执。她尝试制止,她尝试干预,她努力过了。 她自深渊而出,和大家站在一起,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知道。林知远接过钥匙,顿了顿,再度询问,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女人笑了笑:我,是另一个她。 只是我比较幸运,我从我的家庭里全身而退,虽然经历了不少波折,但好歹也过上了属于自己的安稳日子。 在这里,没人认识我,没人能够破坏我的生活。 林知远苦笑。 钥匙转动,带着锈迹的锁扣解开,林知远轻轻一推,库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女人越过林知远,打开仓库的灯光。 灯管闪烁几下,齐齐亮起。仓库的正中心,堆满了各个礼盒,每个盒子上都贴上了便利贴,注明什么节日什么用途何时发出。 林知远伸出手指,眷恋地抚摸上面熟悉的字迹。她的视线扫过比她人还高的礼盒堆,脑海中幻想出沈确一个人在这仓库里忙活,握着签字笔走走停停,估摸着礼物的送出时点,脑补自己收到礼物时的模样。 待最后一份礼物放下,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如释重负?恋恋不舍?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林知远绕着这成山的礼盒走走停停,好似在礼盒的纹路间见到了思念已久的身影。她跪坐在地上,随手抱起一个礼盒失声痛哭。 礼盒上的便利贴掉落。 2040年4月20日发出,给知远的四十岁生日礼物。 林知远仓忙收回视线,掩面哭泣。 在这座堆满爱的仓库里,她却是空落落的一人,她怀抱着爱人满腔的爱意,却再也无法拥抱曾经的爱人。 第 79 章 故事又如前世那般,大家出于对林知远的担心,对沈确闭口不谈,她们小心翼翼地绕过沈确,带着善意,抹去她存在过的痕迹。 今年夏天格外燥热,但好在她们的老破小绿化不错,隔绝了不少热气。阳台上的风扇在卖力转着头,阳光透视樟树叶,勾勒着叶片的轮廓,萌生出泛着绿意的汪洋。林知远托着后腰起身,缓慢走到栏杆前,探身往下望去。 只是找了许久,她都无法再找到绿意丛中那个雀跃的面孔。 林知远靠着栏杆叹息,对着生命蓬勃的叶丛呢喃:今天,其实是我们的纪念日,你知道吗? 她一直记着第一次向沈确告白的日子,也会每年带着沈确去那个港口纪念。沈确虽然一头雾水,但她从不多问,久而久之,倒形成了一种默契,有几次林知远忙得忘了这一茬,还是沈确帮忙张罗的。 还记得吗?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林知远笑,你说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问问我?每年都莫名其妙地去一个地方,很奇怪不是吗? 你想我吗?她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你肯定是很想我,对吧?她环顾空荡荡的房间,你可是一点都离不开我呢,这么久没见,怎么可能不想我? 一会儿我要去那一趟,那要是想我了,你就过来看看我,不管是化作蝴蝶还是小鸟,让我知道你来过了就好。 林知远等了许久,才在人影中捕捉到许可。过去这么多年,她还是和少年时期那样急急躁躁,穿着灰蓝色的衬衫,大步行走间,衣摆被风吹鼓起来,她摘下墨镜,用袖口擦着额头上的汗珠。 不是我说,你从哪找的这地方,导航都到不了。许可向身后指着,我在那转了好几圈才找着路。 不是,那哪能叫路啊?不过是从草坪上钻出的一条缝。爱护花草人人有责懂不懂? 我和她林知远垂下眼皮,每年都来。 许可一顿,闭上骂骂咧咧的双唇,四处摸索一阵,从包里掏出带着水珠的汽水:咯,喝点冰的祛祛暑气。 你们也真是厉害,这里也能找到。 到了傍晚这里特别好看,紫粉色的晚霞倒映在河面,轮船影影绰绰,特别适合散步。林知远接过汽水,看着透明的杯壁,指腹揩过水珠,突然笑出了声,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了,还在卖这款汽水。 夏天就要喝柠檬汽水。许可伸手,要我帮你开吗? 林知远侧过身躲过:我又不是没有手!她拉动拉环,听着熟悉的汽水与金属的碰撞声,心头忽然一颤,看着易拉罐里不断上涌的气泡。 思绪不禁回到十七岁那节燥热的历史课。 原来,什么都没变。 却又,什么都变了。 许可。林知远转头看向许可,正要开口,空中突然盘旋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鸟,绕着林知远打转,正当许可要上前驱赶时它却鬼使神差地落在林知远的肩头。 她的羽翼上带着几抹黄色,脖子上一圈雪白的绒羽,小巧的尖喙,圆乎乎的眼珠子,歪着脑袋抓着林知远肩头的衣料,不时用尖喙轻触林知远的耳垂,叽喳两声。 林知远瞬间崩溃,她的肩膀僵硬,抬手隔空抚摸着鸟背,近两年的思念在此刻倾泻而出。 许可,我好想她。她的手指紧紧握着易拉罐,为什么?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可为什么还是留不住她?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不曾放下一丝警惕,可我还是没有追上她坠落的身影。 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想到我恨我自己这么爱她,我恨她是一个这么好的人,如果她坏一点,或许我不会那么爱她,或许我不会那么舍不得她。 不过一瞬,林知远又摇头:不,我没有努力,我还不够努力。我明知她的内心深处这么伤心,我却没有一点办法。她明明已经很疲惫了,我却不断让她开心一点,振作一点。 许可,我为什么要让她开心,为什么要让她努力啊?她能站在我们身边已经很疲惫了,我却不断逼她,迫使她强颜欢笑。我爱她,但也不够爱,我不够了解她。 对!林知远点点头,我不够爱她,我还不够努力。我明明知道她因为什么伤心,我知道一切,但我却没有决心切断罪恶的源头。 沈确她是身在局中,她或许没法狠心,可我是局外人呐,我知道一切啊!如果我果断一点,狠狠心让她和她的父母、和她的那个家庭一刀两断,或许她可以轻松一些,能够开怀。 上天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本应该这样做的啊!许可,怎么办,我好后悔,我真的好想重新开始,我真的好想再见一见她,再抱一抱她,告诉她,走到这你已经很棒了,哪怕前途多么遥远,我们也能一起面对,我可是林知远,她的知远呐! 林知远浑身颤抖,手中的汽水溢出,濡湿她的虎口。肩头的小鸟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朝枝头飞去。林知远伸手极力挽回,可那小鸟好似铁了心一般,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晚霞之中。 远处有汽笛声响起,傍晚的河面浮光跃金,前来散心的人们沿着河道行走,回家的工人们抛出绳索,将船只拉向河岸。 第124章 许可不知道林知远说的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她只觉得林知远故地重游,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对沈确的思念达到了极致。她缓缓靠近,将林知远拉入怀中,心疼地拍着她的后背。 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林知远。河岸风吹着两人,许可眯了眼,掩饰自己的心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救赎文学?更多的,只有自救。 她没有摆脱她的家庭,她没能远离童年的泥沼,她自己没有狠下心来,我们就算做再多努力都无济于事。 她太过善良,太容易心软,太许可不禁哽咽两声,太好了。 周遭滋啦几声,响起一阵电流声,沿岸的几盏路灯接连亮起,林知远止住抽泣,抬头望向头顶的路灯。 头顶闪着一道光圈,许可居高临下,带着担忧的神情注视着她。记忆回到那年寒冬,那时,沈确也是这样,飘扬着一头蔚蓝的发丝,伸手冲自己挑眉。 泪光模糊了林知远的视线,她撑着膝盖起身,望向远处的水光。天色渐晚,荡漾的河面晃动着灯光,路人们三三两两,牵着彼此的爱人漫步在河岸。 一切,都和那晚一样。 林知远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还闪烁着光芒,她抬起头,下巴上的泪珠顺着她的动作与土壤融为一体。 是,她太好了。 要是她没有那么好,那该有多好。 第 80 章 沈确离开后的第八年,沈宁也即将迈入三十岁大关。这些年,她靠着多年的积攒存了一笔数目可观的存款,在公司附近买下一套两居室,也算是摆脱了租房的岁月,成功在临城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一个家。 长宁的那套房子就此荒废,沈宁只有在过年之时回家一趟,收拾沈确的房间,学着沈确的样子,望向窗外那条蜿蜒的国道。 姐姐,房间打扫好了。她说,你的东西依旧放在那,等你回来。 入住之前,她特地邀请了她和姐姐生前的好友,几人聚在一起暖屋。 没人提及沈确,就好像沈确还在她们身边一般有说有笑,说着最近工作上的烦恼,吐槽食堂外卖的口味,埋怨自己多年未曾变过的薪水。 临近深夜,大家才逐渐散去。林知远有些微醺,轻拍着沈宁的手背:就送到这好了,一会儿收拾还要好一会儿,别出来了。 崔明澄也跟着附和:明天还要上班,早些回去。 可沈宁却是不听,说着送她们下电梯,又说把她们送到小区门口,到了小区门口,又说要把她们送上车才放心。 许可啧了一声,抬手挡在沈宁身前:姐姐们又不是小孩子,大晚上打车回家还能丢了不成? 林知远拍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上前扳过沈宁的肩膀将她往小区里推:回去吧,你刚搬了新家,不要让它空着。 家,要满满当当的才行。 沈宁依旧不依,扭过身推搡着,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哼声。 她们用尽全力推着对方往前走,却又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眶。 抱着她最亲近的人,就好像抱着她一样。 许可和崔明澄费了好大的力才将两人分开,又将醉酒的林知远拉回了家,帮她洗漱,为她盖好被子,确认她无事之后才放心离开。 房门咔嚓合上,林知远睁开双眼,小腿伸出被子外,在头发凌乱中望着天花板喃喃。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只要一次,再让我见她一次。 我是个贪心的女人。 -- 经过一夜的宿醉,林知远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在被窝里挣扎许久,拱着身子钻了出来。她的头发半扎着,该是许可或是崔明澄的杰作,只是这样的发型实在是过于丑陋,林知远哼了一声,一把摘下发圈。 正值盛夏,阳光还不算猛烈,窗外的鸟就已经开始叽叽喳喳。林知远皱着脸哀嚎一声,蹬着被子起床。 今天她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会议,绝对不能迟到。 门外传来铁铲的碰撞声,林知远眨眼迷惑许久,拉开门迷蒙问道:妈,你怎么来了? 李萍贤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拆着包装,火急火燎地将牛奶砸在桌子上:我不在这去哪?上天呐? 林知远敲敲昏沉的脑袋,如抽了力一般倒在座位上:谁让你来的?许可? 李萍贤扭身走回厨房,用筷子夹着蒸笼的包子一个装进盘子,迈着小碎步放在林知远面前:老娘在自己家还要谁的许可? 瞧你这个样子!李萍贤嫌弃地啧了一声,转到林知远身后徒手为她扎头发,昨晚去哪鬼混了,头发乱成这个样子。 吃快一点,一会儿报道还有很多事情,别给我拖后腿。李萍贤拽着林知远的马尾辫,将发圈往后脑勺一推,录取通知书带了没有?家长会发的通知仔细看一遍,里面要求要带什么都检查一下,到时候别漏了。 林知远咬着包子,眯眼敷衍。李萍贤就是这个性子,做什么都火急火燎的,就好像有人拿着鞭子在她身后追赶她一样,风风火火。 明明慢慢静下心来检查也是一样的。 突然,林知远的动作一顿,大脑瞬间清醒。她的指尖还捏着吃了一半的包子,塞着满嘴回头问:妈,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快点吃! 不是!林知远摇头,干脆将包子放回盘子,你刚刚说什么报道,去哪里报道? 当然是去长中报道。李萍贤哎呀一声,抓起包子塞回林知远的嘴里,去去去,我们边走边吃,一会儿要是堵车就坏了。 林知远突然笑出了声,她弯腰将嘴里的包子吐到垃圾桶里,起身按着李萍贤的肩膀追问:去报道?妈?去长中报道?妈?我几岁?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李萍贤一脸可惜地看着垃圾桶里的包子,你们老师没教过你要珍惜粮食的?好好的包子被你这样糟蹋。 你多少岁还用我告诉你?我就说不能让你玩手机,你瞧你,脑子都玩坏了。等你上了高中,我就把你的手机没收了。 林知远喜极而泣,她飞奔躲进厕所,对着镜子抚摸自己还很稚嫩的脸颊。 谢谢。她红着眼眶,对着镜子笑道,谢谢你,愿意宠爱我这样一个贪心的女人。 -- 新生入学,现场杂乱不堪,学校的各个职能部门守在各个入口,为新生指引方向,分发新生入学通知书,带着她们到各自的班级等候。 多亏李萍贤的火急火燎,林知远早早地来到了教室。她坐在记忆中的位置,双手搭在桌面上,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每一个走进教室的同学。 每一个,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 突然,她的瞳孔一震,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握住桌角,心跳如擂鼓,指甲在桌面上快速敲击,缓解自己快要溢出胸腔的震撼。 一步。 两步。 身前的光线被突然遮挡,林知远的桌子往后退了些许。来者坐在前面,放下她沉重的书包,拿出早早准备的书籍与水杯,靠在墙壁上东张西望。 你好。她的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容,我叫沈确。三点水的沈,确定的确。 你呢? 林知远盯着沈确的双眸,心脏像是被柠檬汁浸透了一般酸痛,她的指尖扣着桌角,尽量自然说道:你好,我叫林知远。 是明知路途遥远也要与你并肩对抗过去的林知远。 林知远。沈确轻声重复一遍,很高兴认识你。 林知远轻笑一声,用目光描摹那人熟悉的笑脸。 很高兴认识你。 第 81 章 大学毕业后,林知远就毅然决然,带着沈确来到一处海岛。 海岛周边自然环境优美,每逢节假日都会有不少游客慕名前来。沈确虽然不懂林知远为什么作出这样的决定,但她是个有边界感的人,反正来都来了,再加上她也挺喜欢这个地方的,在此定居也不是不行。 她舍不得大学学的知识,在海岛的拐角处开了一家咖啡馆,取名为律咖,任意点上一杯咖啡都能获得一次咨询的机会,既方便了大家,也不至于生疏了自己的专业本领。 林知远依旧操持着自己的老本行,她会低价给海岛上的老人拍摄证件照,记录她们的日常生活。因为其独特而温馨的拍摄风格,她的账号在社交平台上拥有不少粉丝,大家根据林知远的照片找到海岛,慕名合照。 第125章 对此,林知远的要求是,合照可以,但必须将她们的脸打上马赛克,虽然会有极个别人充耳不闻,但依照林知远的冲浪速度,对方发出不过几分钟,就会被她私信删除。 久而久之,粉丝们也会帮着巡逻,遇见不打码的照片就会疯狂私信,直至对方删除照片为之。 这般操作为两人增添了不少神秘感,来律咖打卡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围着沈确挨个咨询法律意见,一天下来,她的嘴巴都要秃噜皮。 毕业后,她们在临城理工的校外领养了一只狸花猫,林知远将其取名为麦旋风。麦旋风依旧是那样好动,上蹿下跳,一不留神就会给她们留下一个惊喜。沈确被它气得不行,佯怒着追着它打,可总是追不上它。 不过淘气归淘气,它该粘人的时候恼人得很,蹭着沈确的小腿不肯撒手,非得抱着它在躺椅上摸上一阵才肯罢休。 你们溜到这里来了,阿姨怎么办?许可接过沈确端上来的咖啡,问。 她们呐~林知远拉住沈确,倚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妈最近刚考了驾照,准备去自驾游。 我给我妈报了老年大学。沈确伸出两根手指,两门专业课,让她吃吃学习的苦。 我呢,有事没事给我妈打点生活费,偶尔参加一下家长不,家崽会,除此之外,我跟我妈几乎没有任何联系。 崔明澄啊了一声:那你妈一个人在外面,不会觉得孤单吗? 才不会。沈确说,她在大学里结交了老多小姐妹,每天过得比我还忙碌。哪里有空觉得孤单? 我妈考完驾照还撺掇着阿姨一起考驾照呢!林知远拍拍沈确的肩膀,等你妈期末考考完,让她顺便把驾照考了,这样我妈自驾游也有个伴。 沈确嘁笑一声:你就不怕多个马路杀手啊? 那有什么的,有我妈在一边呢!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买一辆教练车,遇到紧急情况就让我妈在一旁踩刹车。 沈确低头思索:到时候再说吧,前阵子老师给我打电话,说我妈老是和同桌在课桌底下偷偷织毛线,头疼得很,期末能不能及格都成问题。 这叫什么?许可与崔明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下梁不正上梁歪! 当初是谁上课偷偷吃小零食的? 沈确羞赧地挠挠脸颊。 那你爸呢?崔明澄有些迟疑,我一直没搞明白,像你爸那么好面子的人,又是怎么同意和你妈离婚的,又怎么会这么久都没再作妖? 他沈确张张嘴,笑答,当然是用他最在乎的东西劝解他。我跟他分析了一下离婚的好处,再加上我妈出门在外从不给他面子,他觉得离婚更有利于维护自己的尊严,就答应了。 至于现在前阵子他又喝醉了酒,当街寻衅滋事,被抓进去了。 许可低头,啧啧两声。 店里有人在喊沈确,她仰着下巴应了一声,同两位好友知会一声,快步跑了进去。 楼梯口又来了一批慕名前来的粉丝,林知远抱起本店的招牌麦旋风,对着镜头灿烂一笑。 几位粉丝掩着嘴激动地低声尖叫,礼貌谢过林知远,互相推搡着走进咖啡店,一面欣赏方才的合照,一面拿出小本本,向沈确询问准备已久的问题。 要是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你是会选择重来一次,还是放弃这个机会?刚靠近门口,林知远便听见刚才那几个游客低声念叨。 她的脚步一顿。 另一个游客啊了一声,抱怨:肯定选择放弃啊,不然多无聊,同样的人生重来一次,做双倍的作业,上双倍的班,还不如让我去死。 林知远噗嗤笑出了声。 还别说,这回答跟某人真是一模一样。 她的笑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问问题的游客干脆将镜头对准林知远:姐姐,如果给你个重生的机会,你会选择使用吗? 林知远看着忙着做咖啡的沈确,温柔笑道:如果我爱的人一直在我身边。她看向镜头,不论重来多少回,我都愿意。 作者有话说: 本来写了很长一段作为结语,但后来想想还是觉得太啰嗦,全都删掉了。 第一次重生,就当是好好告别过去的伤口,明确症结所在。第二次重生,我没有用过多的笔墨描写,其实是想,沈确和林知远的未来,就由她们自己创造,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里,她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沈确会学着多爱自己一点,林知远能坚持自己所爱的一切,宁月能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包括阅读这个故事的你们,人生这幅画卷,由你们自由挥墨。 最后我想说,女孩们,请勇敢、果断地爱自己吧! ps.文中沈确的选择只是故事的表现手法,请大家一定要珍爱生命,感受生活的美好。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如果实在过不去,那就换一条路,这天下大着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