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雨滴和小猫抓痕》 第1章 [gl百合] 《玫瑰雨滴和小猫抓痕（）》作者：进店玩猫【完结】 文案 杀伐果断经纪人vs骄傲冷血女演员 破镜重圆 短别重逢 清醒沉沦 许期欢是沈焰秋亲手打造的玫瑰，每一片花瓣都按照她的想法和灵感而存在，她赐予了她姓名，规划了她的人生，赋予了她一段新的生命，她感激涕零地跪在她面前，对这位造物主言听计从。 忽然有一天，玫瑰不再对她言听计从，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生长。许期欢一声不响地背刺了她，迫不及待地解约又分手，投奔了记恨沈焰秋的对家，两人从此势不两立。 沈焰秋痛苦不堪，眼睁睁地失去了她的玫瑰，转身就去经营另一位人妻感十足的妩媚女演员，从此事事都要压许期欢一头，处处给她难堪，她的叛徒小玫瑰又哭唧唧地爬上她的床。 “沈焰秋，你还喜欢我吗。” 当然不会了，她伸出手，给她展示手上的戒指。 “我已经结婚了。另一个新娘不是你。” 内容标签：都市破镜重圆 娱乐圈 相爱相杀 he 主角：沈焰秋，许期欢；配角：邱欣野，周以珊 一句话简介：总爱上别人的老婆也不是个事啊 立意：当原配太没安全感了 第一章 “上热搜了！当红女演员许期欢加入威辰娱乐公司，与承鑫娱乐长达十年的合作到此结束，不再续约！” “什么情况？她不是承鑫娱乐的当家花旦吗？她经纪人把公司最好的资源全都给了她才把她捧到现在的位置，这时候走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经纪人对她好是因为她俩是情侣啊，而且好到要结婚的那种程度。” “不是吧，这么劲爆？她经纪人也是女人吗？” “当然了，圈内著名的冷艳绝美女经纪人沈焰秋，不仅人美而且能力很强，在艺人的所有工作中都亲力亲为，出席活动的时候站在艺人身边完全看不出到底谁是经纪人谁才是艺人。” “所以她俩这算是分手了？分道扬镳？” “娱乐圈没有爱情，只有利益。” 社交平台上流传的照片中，许期欢站在舞台中央捧着奖杯，笑得明媚灿烂，沈焰秋站在台下的阴影里，眼神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与宠溺，两人的目光交汇形成的粉红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是要结婚的那种关系。 许期欢戴着口罩墨镜，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医院出来，绕过后门，迅速上了一辆安排好的保姆车。 “妈的，一路过来全都是埋伏在附近的狗仔，跟做贼一样。”王志滨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医生怎么说？” “好险，没死成，医生让我回去安心养伤。可惜了，这段时间恐怕是没办法工作了。” 车开了。 许期欢松了口气，摘下口罩和墨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随之颈部传来一阵伤口裂开的疼痛，她不由地嘶了一声，瞬间面色惨白。 “真的假的？我才刚签了你，你就给我整这死出。那你要休息到什么时候？” 王志滨说着就拿出手机，查看给她安排好的各项工作的排期。 “而且，我被利器划伤了那么大的口子，伤好了之后肯定会留疤，你得给我找个好一点的整容机构，做个祛疤痕的手术。这个钱也要你们公司出哈。” 许期欢的小算盘打得超级响。 “你改改口行不行，现在是咱们公司了，你已经把自己签给我了。” 王志滨一听她说话就气得牙痒痒。 “沈焰秋带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话的？这么不客气？” “沈焰秋啊。呵呵。” 许期欢看着窗外闪过的人影和树影，心里又是一阵生疼。 沈焰秋啊。 她差点就要和沈焰秋结婚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 “房子我给你找好了，现在就带你过去。助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等见了面，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吩咐她帮你去买。” “三个月后养好伤恢复工作，这段时间你自己调整好心情，ok吗。” “没问题啊。” 许期欢把座椅靠背调至最低，舒服地躺下了。 王志滨看着她这副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车子缓缓驶向目的地，很快就到了新住处。助理热情地迎了上来，帮着拿东西。 “许老师您好，我是助理木木。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随时联系我，滨哥已经把我的联系方式推给您了，您有空记得加我一下哦。” 许期欢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还算满意。这房子是处在市中心的一处高档住宅小区，王志滨还算有点良心的，没有签完合同就翻脸，甚至比她之前和沈焰秋住的房子还要宽敞些。 许期欢收获了一个难得的假期。 王志滨没有给她接戏，她看了看复工后的安排，全都是各类品牌活动和晚宴。 她给王志滨发消息，让他给她接几个本子，她要进组。电影她不奢求，电视剧总能拍拍吧。 王志滨嘴上说着没问题，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落实。 她眼看着王志滨手下的其他艺人都陆陆续续进了组，她感兴趣的那几个剧本和角色全都被瓜分了，心里只能干着急。 她大概明白，王志滨这是想要挫挫她的锐气。 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从观众的视线里消失了，也没那么多和他拍桌的底气了。 伤口处渐渐开始结痂了，她觉得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挠，于是伤口又开始出血。 她在洗手间手忙脚乱地处理着黏在头发上的血痂，想要清理干净，可又不敢沾水。处理好一切之后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多。 许期欢靠在浴缸边缓缓坐下。 要是沈焰秋知道她受伤了，一定不会允许她的伤口二次撕裂。 她会及时阻止她去碰伤口的手，然后亲吻她，哄着她。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被沈焰秋惯坏了。 自从官宣签约新公司之后，她和沈焰秋谁都没有联系过对方。 你看，哪怕是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能说散就散的。 只要你不联系我，我也不联系你，再坚固的关系也会轻轻松松就断掉了。 助理木木按照她的要求去买了各种生活用品，渐渐的，空荡荡的房子有了生活的痕迹。 许期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结痂脱落之后，还是留下了增生的痕迹。她抚摸着这道丑陋的伤疤，心里泛起淡淡的悲哀。 这不仅是她身体上的裂痕，也是人生的裂痕。 沈焰秋那边就没这么幸运了。 许期欢在社交平台发布声明的那天，沈焰秋忍着身体上的酸痛赶去了公司，一路上手机响个不停。 公司里，大家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公司头牌艺人许期欢的背信弃义的热搜，见到沈焰秋进来，都紧张且默契地安静下来。 谁都知道，许期欢是沈焰秋一手捧起来的当红大花，她这一走，相当于带走了沈焰秋手里的全部影视和商务资源，想想都觉得心寒。 许期欢走了，公司甚至没有另一个和她媲美的同等咖位的演员了。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沈焰秋一进老板的办公室，就被飞来的玻璃杯和文件夹砸在了身上。 “他妈的，你是怎么回事？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不是说许期欢答应继续和我们续约吗？合同都找律师拟好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 沈焰秋低头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和书籍，平静而麻木地整理着，双手不自知地微微颤抖。 她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许期欢骗了她。 “公司的所有资源都被你给到了许期欢，她现在不跟我们续约，那些合作怎么办！那些收益算谁的！” “上个月，是不是你在这里跟我保证，她一定会跟我们续约，dl珠宝的代言人才从周以珊换成了许期欢？现在这算怎么回事？过河拆桥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对她要留个心眼，你倒是掏心掏肺把能给的都给她了，结果人家转头就带着百亿身价去了我们对家公司。沈焰秋，你糊涂啊。” 沈焰秋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任由老板数落。 她有些恍惚。 昨天许期欢还和她在床上玩得不亦乐乎，怎么一转头就变成了这样。 窗外的阳光闪得很不真切，虚实真假，难以辨析。她想的太过入迷，没注意到有人站在了她的身边。 老板在沈焰秋的耳边打了个响指，把她召唤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么魂不守舍。 他几乎都要信了，或许她真的不知情。 沈焰秋回过神来，看到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周以珊。 周以珊作为承鑫娱乐的艺人，跟许期欢几乎是同期进的公司，或许是没有被经纪人用心经营的原因，无论是咖位还是其他方面都比许期欢差了一节。许期欢演女主，她也只能得到一个女二女三的不讨喜的工具人角色。 第2章 现在许期欢走了，她反倒是成了承鑫娱乐最有发展潜力的女艺人。 “今后你就把公司能给到的所有资源都集中给周以珊吧，同时也别忘了多发展发展公司的其他小艺人。这次的事情也算个教训。” “对了，我多问一句，你还打算和我们公司续约吗？有别的安排和计划吗？” 忽然，老板转向了一直沉默着置身事外的周以珊。 周以珊笑了。 她今天刚睡醒就被叫到公司，一路上都在恶补热搜上的各种信息。 没想到许期欢竟然不续约了。 粉丝都在欢呼庆祝许期欢远离无良公司，毕竟，离开了许期欢，承鑫娱乐应该很快就要倒闭了。 “我当然是要续约了。” 她又不像许期欢那么红，也没有背景或资本，不续约就相当于失业了。明知自己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发展，她也别无选择。 “那么以后，沈焰秋就是你的好搭档了。公司之后会尽力帮助你往上走，续约合同这几天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了。” “谢谢老板，我一定全力配合。” 沈焰秋送周以珊出门，两人一路无言。 “你还好吗。” 周以珊忍不住开了口。 “我没事，谢谢你。” 沈焰秋被突如其来的关心问得一怔，马上露出一个官方的社交笑容。 “你早就知道吗？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周以珊问道，“你们关系好成这样，我原本以为合约到期你们会一起独立出去成立个人工作室呢。” “我也希望自己早就知道，这样也不至于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沈焰秋苦笑着说。 “不过你放心，接下来我会和团队开会，好好规划一下你的职业发展，你也是非常优秀的演员，之前总是忽略你，是我的疏忽，之后我会尽力的。” “我相信你，沈焰秋。不过我很难想象，许期欢没了你，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周以珊和她挥挥手，走到门口，看到许期欢的粉丝送来的花环紧密地摆了一整排，更确切地说，是恭贺公司早日倒闭的花圈。 第二章 沈焰秋没有给自己留一丝喘息的余地，仔细梳理了下手中剩余的资源。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实却还是让她有些丧气。周以珊这样级别的女演员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周以珊已经出道十年了，但只出演过一些不知名的主角，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一些热门电视剧中担任配角。现如今，她能够接触到的影视项目十分有限，大制作的电视剧只能给她安排配角，而常年拍戏的经验又使得她不甘心只扮演这样的角色。小制作的剧在片酬方面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性价比极低，这使得处理她的事务变得十分困难。 沈焰秋理解了为什么她之前的经纪人选择将她搁置一旁。 她在各类可行的项目中挑挑拣拣，最终为她争取到一部文艺片的女主角。剧组将会前往芬兰进行为期两年的拍摄，在这期间，周以珊将会停止一切国内的宣传和商务拍摄，从观众的视野里淡出。 沈焰秋深思熟虑之后，做了一场巨大的赌注。 她在公司的会议室和周以珊见了面。 周以珊很守时，提前十分钟就到了公司，走进会议室，发现沈焰秋已经在了。 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资料，沈焰秋趴在桌子上小憩，乍一看像是被活活累死了一样。 周以珊轻声在她对面坐下。 人在失恋之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颓然，出于职业上的原因，周以珊一向对女人的身材很是关注，她一眼就发现，沈焰秋瘦了很多。她甚至在心里默默地估算了她现在的体重。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发现。”沈焰秋坐起身，被眼前人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刚刚睡着了。” “剧本我已经帮你看过了，这部文艺片是独立女主，从头到尾几乎都是你的独角戏，外加一些路人甲配角，你的戏分很重，很考验演技。” 沈焰秋拿出打印好的两份剧本，递给周以珊一份。 她手中的那本已经圈圈画画快要翻烂了，做满了标记。 她读剧本向来都很认真。 以前和许期欢一起工作的时候，选剧本这种事本身就是由她负责，她在过目之后选定的剧本，才会交给许期欢。 许期欢是耐不下性子读剧本的，总是看两页就失去了耐心，这怎么不从盘古开天地开始写起呢。她会要求沈焰秋给她概述这个剧本到底讲了什么故事，以及她所饰演的角色是个什么样的人。 每场戏在拍摄之前都是由沈焰秋以这样的方式讲给她听，她对角色的理解其实就是沈焰秋对角色的理解。 沈焰秋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所以，她怎么敢的。 离开沈焰秋之后，她又要怎么办呢。 沈焰秋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安安静静读着剧本的周以珊，微微出神。 剧本讲述了一位女性独自开车穿越冰路的故事。她的逃离是为了更好地找寻自己，认识自己，感受自己的存在。沈焰秋看着周以珊，她不清楚她是否愿意接下这样一个剧本，这不是常见的题材，以及，拍摄周期过于漫长，制作班底也非常青涩。 沈焰秋承认，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急需一个逃离这里的机会，如果周以珊不愿意，她或许会拿着剧本去找别的女演员试试看。就像之前带周以珊的那位经纪人一样，把一切棘手的问题无限期搁置。 “剧本很好，我看完了大纲和角色简介，还有前三章内容。谢谢你信任我，把这个本子给我，我会全力以赴。” 周以珊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沈焰秋很惊讶。她什么也没有多问，就这样接受了。 “那…没什么问题，我就安排你跟导演和编剧见个面好好聊聊？在这之前你务必认真读完剧本。” 沈焰秋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谢谢你信任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工作能够合作顺利。” “好的，我会尽快读完。” 周以珊犹豫了一下，看着沈焰秋在会议室搭起的简易小床，“你最近几天，都住在公司吗？” “嗯。最近需要加班，待整理的内容很多。” 沈焰秋看上去很不好。 很憔悴。 她在选剧本上费了些功夫。连着几天都在跟编剧做交涉，选定这个剧本之前，她还看了许多其他剧本。 她做事一向认真，既然说要带好周以珊，她就一定要让她升咖，想方设法带着她闯出一条路。如果这部电影能够获奖，周以珊以后接到的电影电视剧会比现在有更多选择。 “我请你吃个饭吧，你帮我选了这么好一个剧本，感觉都能获奖呢。” 周以珊一直都知道，沈焰秋是公司里最拼的经纪人。 她原以为这份认真负责的态度是仅限于许期欢的，谁不知道沈焰秋喜欢许期欢呢。 许期欢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高奢代言都是沈焰秋亲力亲为拼来的，周以珊以及公司的其他艺人一度都很羡慕，大家这些年眼看着沈焰秋一步一步把许期欢从底层不知名小演员捧上这么高的位置，本以为这两人会在合同到期时双宿双飞，想不到许期欢竟然一脚把沈焰秋踢开，拍拍屁股转身走了。 那天在老板面前，她听到老板说自己的经纪人从此换成了沈焰秋，周以珊在内心深处感到窃喜。 有沈焰秋带着她工作，她的处境会比现在好很多。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讨好她了。 “不用，你回去抓紧时间好好看下剧本，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前与我沟通。” 沈焰秋站起身，只觉得眼前一黑，她连忙坐了回去。 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了，她需要好好休息。 许期欢早就警告过她，这样加班很容易猝死。 眼前的晦暗渐渐散去，她深深呼吸，决定今晚还是要回家休息。 她和许期欢同居9年了。 这期间两人一起搬过两次家，现在的房子是她们住得最满意的一间，由于实在懒得折腾，两人甚至打算把这个房子买下来。房子里充满了两人共同生活的美好回忆，事实证明，人最好还是不要把出租屋当成自己家。 许期欢一声不响地离开，看样子也没有要回来的打算。 沈焰秋决定把这房子退掉，不再续租。 至于房子里的所有东西，看着都无比碍眼，也一并扔掉。 她们曾经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纪念日，留下的那些相片和礼物，还有给彼此准备的惊喜，在此刻都变成了垃圾。 沈焰秋原以为她和许期欢会把这些宝贝收藏一辈子。 在去芬兰之前，她最后一次回到房子里收拾了一些自己的厚衣服带走。她叫了保洁公司的人员上门帮忙处理，保洁阿姨打开了许期欢的衣橱，发现有不少奢侈品包包和衣服，都是崭新的，连包装袋都没有拆，一时间没了主意，不敢下手。 第3章 “沈女士，您家里这些东西确定不要了吗？这都很贵重的。” “都不要了，你们帮我全部处理掉吧，扔掉也好，你们拿走也好，对我来讲没区别。最终把这个房子空出来就好。” 两人有一本拍立得合照影集，沈焰秋拿着厚厚的一本相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 许期欢是公众人物，这东西随随便便扔在外面肯定是不行的。 犹豫许久，她把相册装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里，她甚至不敢翻开多看一眼。 这房子住久了，东西就变得特别多，摊了满地，沈焰秋迈着步子跨过去，觉得很是烦闷。 她在楼道里点燃一支烟，坐在台阶上发怔。 摊开手心，一个丝绒戒指盒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又要怎么办呢。 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沈焰秋吐出一口烟，把两枚戒指都戴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又把盒子丢掉。 罢了。 她差点就要和许期欢结婚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 天色从明亮变到昏暗，保洁人员把房间里的所有物品都处理好，干干净净，沈焰秋进去检查了一圈，付了钱，看着她们把大包小包的所有东西一件接一件地顺着电梯搬走了。 她和许期欢的全部东西，都清理干净了。 这九年的记忆随着垃圾车的声音逐渐消散，仿佛一场空。 沈焰秋离开的那天，许期欢偷偷去机场送了她。 她们的拍摄团队很显眼，扛着各种设备，一看就是要去拍摄电影，许期欢以世间最大的冷静目送着沈焰秋离开。 她穿了一身黑衣，盘起了头发，带着口罩和墨镜，远远地躲在后面看着她们一行人办理行李托运。 沈焰秋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她可能又生病了，每次加班久了她就会生病。 许期欢猜测这次拍摄他们可能要去很久，可是沈焰秋为什么只带了一个箱子，她的东西肯定没有带够。她这个人就是怕麻烦，总是一切从简，能少带一件就少带一件，反倒是周以珊带了八个箱子，可能还是沈焰秋帮她收拾的。 她看得心里酸溜溜的。 沈焰秋。 沈焰秋啊。 许期欢躲在柱子后面，靠近喉咙处的伤口还没有好彻底，她忍不住小声地咳嗽了几下。忽然，沈焰秋回过头来，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张望。 她紧张地屏住呼吸，靠着柱子一动也不敢动。 她被发现了吗。 “怎么了？”周以珊顺着她的方向望去，没看见什么人。 “没什么。”沈焰秋在心里笑自己荒唐。 许期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她真是老眼昏花了。 第三章：重逢 直到两年后的深秋，沈焰秋和许期欢才再次相逢。之前在一起的九年里，她们从未经历过如此长久的分离。 沈焰秋带着手下的艺人周以姗来出席金光盛典。流程很熟悉，除了红毯和颁奖环节，最后还有一场晚宴。 周以珊本身不在嘉宾名单上，是沈焰秋找了主办方求来的邀请函。 沈焰秋给她准备了五件礼服，最终选出了三件。 这是周以珊结束拍摄回国之后的第一场复出活动，沈焰秋十分重视，早早给她安排好了十几个热搜词条，打算在这一晚全面横扫各大社交平台。 沈焰秋自然而然地在活动现场遇见了她的老朋友许期欢。自从许期欢与公司解约后，这算是她们的首次会面。 许期欢小鸟依人地挽着新人男演员赵毅，金棕色的长卷发顺着肩部垂落，裙摆太招摇，长长地拖曳着，她时不时伸手把裙子提起来摆弄一下。 她与身边的导演和编剧们相谈甚欢，引得周围的人不时发出阵阵笑声。许期欢最近还在剧组忙着拍戏，今天是特意请假出来参加盛典的，王志滨给她订好了晚上的机票，领完奖就要赶回去。 沈焰秋和周以珊刚回国没多久，许多人都很好奇这两三年里她们到底在做什么，怎么会消失得这么彻底。 王志滨率先上前去和沈焰秋打招呼。 “沈老师，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带着你的艺人退圈了，不会再回来了呢。”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以珊，确实没什么特色，就是最司空见惯的那一类女演员。 “不至于，只是在外面忙着拍了点小制作的项目，所以耽搁了。” 沈焰秋穿着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打量着一身西装的王志滨。 “王老师今天还用发胶抓了头发，打扮得很时髦啊。你也要走红毯吗？” 她一边说着，目光却是有意无意地朝着不远处许期欢打量着。 许期欢穿了一件品牌的高定礼服，王志滨还可以嘛，没有委屈她。 沈焰秋发现，许期欢在颈部戴了一条chocker，宽大的丝带设计把她的脖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中间那颗金色的铃铛却又充满了情趣，让人移不开眼。 许期欢只要晃动脑袋，脖子上的铃铛就会轻轻地响起来。 沈焰秋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她走回去，重新检查了周以珊的裙子和妆容，确保没有问题。 “怎么，不去跟你的老朋友打个招呼吗。” 王志滨走到许期欢身边，指了指那边的沈焰秋。 许期欢朝她看过去，只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沈焰秋啊。 你回来了。 只是，沈焰秋看上去整个人都变了。 她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温暖柔和的女人，如今的沈焰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疏离淡漠，看上去难以接近。 她看到沈焰秋走到远一些的角落，点燃一支烟，转过身，背对着自己，静静地抽烟。 她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抗争，不允许沈焰秋抽烟。 沈焰秋一抽烟，她就给她掐灭，她说，沈焰秋，你一身烟味真的很讨厌，我想要你香香的。你这样我可再也不亲你了。 沈焰秋于是答应了她，不再她面前抽烟。 她还是能偶尔在沈焰秋的衣服上闻到一些烟味儿，沈焰秋工作的时候经常需要熬夜，她很是心疼。 见到沈焰秋之后，许期欢整个人都变得不太对劲。 周围有人跟她搭话，她也只是一个劲儿地用笑容应付过去，不怎么接茬。 听到主持人喊自己的名字，许期欢这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往红毯处走去。 走上红毯的那一刻，她过于恍惚，没注意脚下，迈出的第一步就被礼服的裙摆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慌张之余，伸手扶住了旁边的签名墙，这才站定，没有闹出笑话。 她听着主持人跟大家介绍自己，余光却不停地瞟着不远处的沈焰秋。 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情况，正忙着跟身边人，也就是周以珊，交代着什么事情。 她看见沈焰秋帮她反复地检查裙子后面的拉链，她的手自然地落在她的腰部，两人很是亲昵地说笑着，她还帮她调整了耳环。 许期欢接过签名笔，转过身签下自己的名字，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妈的。 这该死的占有欲。 她知道自己身后满是镜头，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这种时候绝不能失态。 她强忍着糟乱的情绪，回到后台休息室的时候又走错了方向，没找到休息室，反而去到了洗手间。 她走进隔间，有些烦躁焦虑地解开脖子上的chocker。她觉得自己要被这条项链勒到窒息了。她需要氧气。 许期欢靠着墙，听见外面吵闹而热络的聊天声，攥紧了手里的chocker。 不行。不能失态。 她伸手摸了摸脖颈上的那条伤疤，深深呼吸，又把项链戴了回去。 手机没在她身上，她走出洗手间隔间，迅速洗了手，往休息室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了？” 王志滨站在休息室的门口，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洗手间。我手机呢？” 许期欢伸手，她的小助理木木连忙把手机递给她。 “我们晚上十点的飞机回剧组拍戏，最多待到八点半就要走了，这里离机场有点距离。” 王志滨提醒她之后，见她没有反应，也不生气，转身离开。 许期欢打开社交平台，看到铺天盖地的周以珊。 一看就是沈焰秋的宣传手笔，她一直都是这样，很夸张，别人都是买一两个热搜词条，她偏要买十多个词条，要么一声不吭，要么轰炸式地广而告之。 许期欢看手机看得很专注，她在各种现场视频中搜寻着沈焰秋的身影。 这两年，她想她想得都快要魔怔了。 要不是知道沈焰秋真的在国外忙拍摄，她都要以为她偷偷带着周以珊私奔了呢。 “你磨蹭什么呢？赶紧去换衣服啊，咱们等下就走了。” 王志滨和一些认识的朋友打过招呼之后回到休息室，看到许期欢还坐在沙发上玩儿手机，气不打一出来。 第4章 许期欢当初被沈焰秋惯坏了，一身的坏毛病。 王志滨每次同她一起工作，都觉得自己好辛苦。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该不会是沈焰秋的圈套吧，特意派了许期欢到他身边，从生活琐事到工作的方方面面都快把他折磨得中年早逝了。 “老王，我想，我想等一下去晚宴露个脸再走。” 今晚有沈焰秋在，许期欢自然是不想这么早走。 “哎呀来不及了我的大小姐，你明天早上六点就要起来化妆了。这种活动后面多的是，不差这一次。” 他把许期欢从沙发上拉起来，直接推进了试衣间。 木木心领神会地跟了进去，关上门，熟练地帮许期欢脱衣服。 “老王哥说的对呀，今后这种活动多的是。” “欢姐，你不是一向最讨厌参加晚宴的吗，有沉闷又无聊的，怎么今天突然转性了？” 这两年，许期欢一直住在沪市。 威辰娱乐公司在沪市，许期欢自然而然是要来这边， 沈焰秋依然留在京市，只是房子换了一个小区。 她是两周前回来的。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之前住的小区，看看她之前喂了许多年的流浪猫。 这一片的流浪猫们几乎是被沈焰秋以一己之力喂成胖子的。 沈焰秋拆开一袋新买的猫粮，倒在花坛边上，想不到这群小猫还记得她，冲着她有些愤怒地喵喵大叫，似乎在质问她这几年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对不起嘛，我本来打算去一年就回来的，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又待了一年多。”她摸摸猫猫头，耐心地解释着。 这群小猫是她在京市最放心不下的，看到大家都活着，她真是长舒一口气。 她不知道是，除了她，还有人也在天天惦记着这群小猫。 晚宴开始之前，沈焰秋就去看了座位的安排。 主办方竟然搞事情，把周以珊和许期欢安排在面对面的位置。 “陈老师，我想问一下，我们这个座位可不可以调换？”她拉住负责晚宴的工作人员询问道。 “啊，沈老师，您是担心周以珊和许期欢被媒体拿出来做文章吧？不用担心，今天的晚宴，许期欢不会出席。” “好的。” 沈焰秋的一连串质问和担心都随着这句话消散了。 她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回到休息室，看到周以珊已经换好了晚宴要穿的那件礼服。 “你怎么这么自觉啊，都不需要我提醒。” 沈焰秋看着镜子里的周以珊，满眼的欣赏。 “我的好处可多了去了，还请沈女士慢慢了解。” 周以珊顺带给自己更换了耳环和项链，她能感受到沈焰秋的目光，心跳不由地加快了几分。 和沈焰秋在芬兰一起工作的日子里，她被沈焰秋迷得死死的。 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被妥帖照顾的感觉，沈焰秋是可以依靠的，她的心被沈焰秋给予的安全感和底气填得满满的，整个人都变得自信了不少。 我可真是幸运啊。 她想。 “许期欢的座位被安排在你对面，但是她不出席，你等一下不要介意。” “好。” 周以珊回答的同时，细细地打量着沈焰秋，她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谈及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 第四章 沈焰秋安排周以珊在指定的位置上坐下，在她的正对面空无一人，桌面上摆放的姓名牌却显得格外显眼。 许期欢。 许期欢果然没有出现。 周围的位置陆续都坐满了人，唯独这个位置一直空着，几乎和沈焰秋心里的那块空缺重叠了起来。 工作人员看到沈焰秋一直站在周以珊身后，拉着她入座。 “沈老师，这个位置今晚没人，您先坐吧。” 她最终坐在了许期欢的位置上，伸手把写着她名字的姓名牌扣在桌面上，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她今天见到许期欢，内心深处又泛起了强烈的波澜。 这两年里，全新的环境和高强度的工作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已经把许期欢放下了。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没有想起过许期欢，沉浸在手边的事情里，不肯抬头。 可许期欢一出现，她自以为的平静与安宁瞬间全部被打破了。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内心是爱还是恨了。 很混乱，她无法分辨。 宴会开始，沈焰秋眼疾手快地和身边的制片人加上了联系方式，热络起来。 “陈老师，好久不见。” 沈焰秋举着酒杯和身边的人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制片人陈静身边，不打算起身了。 “沈焰秋？你上哪儿去了？我可是确实有好久没见到你了。” 陈静惊讶地看着她。两年没见，沈焰秋变化挺大，她第一眼都没认出来，直到她开口说话。 “我前两年带着艺人去北欧拍摄一部文艺片，还有一部纪录片，这两部都入围了国际电影节的评选单元，估计很快就能有好消息了。” 沈焰秋冲着对面的周以珊使眼色，周以珊举起酒杯，对着陈静微微鞠躬问好。 “陈老师在忙什么？《金锁》那部戏开机了吗？” 她旁敲侧击地问道。 “还没有，演员名单还在调整。” “您愿意让我们以珊试试看吗？不需要很核心的角色，合适就行，你看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带以珊去试戏。” “沈焰秋，两年没见，你还是这么尽心。” “这是我的工作嘛。” “陈老师，我现在回京市了，您有时间的话我可以请您吃个饭好好聊一聊，或者您这边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也可以跟我说说，我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沈焰秋看到长桌的另一头坐着的人，瞬间眼睛一亮，噌地站起身，小跑着凑了过去。 “王导，我是小沈，沈焰秋，您还记得我吗？” 她主动上前打招呼，顺便不客气地把王导身边围着的几个人给挤开了。周围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沈焰秋！你上哪儿去了，我们都多久没见了。” “我带着艺人跑了几场国际电影节的活动，最近才刚回来。” 沈焰秋不动声色又得意地宣传着。 “王导，《一千零一夜》什么时候开拍啊，我可等不急了。” “你急什么？” “我急呀，你初步选定的女主可能一时半会儿看不完剧本呢。” “你什么意思？” “王导，我昨天刚和赞助商那边的朋友吃过饭，听得出他们想要换女主的心愿还是很强烈的。” 沈焰秋早在回国之前，就盯准这个项目了。 “更何况，现如今的许期欢，观众缘并没有两年前那么好，片酬在同级别的女演员里也算是最高的，您把牌全都压在她身上，有没有想过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呢。” “周以珊肯定是不行的。你不要白费口舌了。” 王导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许期欢再怎么样也比周以珊强太多了，至少一说她的名字，观众都有所耳闻。至于周以珊，谁知道她是谁。 “您都没有看过以珊现在表演。这两年她可是成长太多了，越来越厉害了。” 说到这儿，沈焰秋拿出手机，点开周以珊在北欧拍摄的电影预告，点击了播放。 王导面不改色地看完了这几分钟的预告，正如沈焰秋说的，周以珊的表现让人眼前一亮。 这片子果然是奔着拿奖去的。 不出意外，等到年底，周以珊真的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王导，周以珊的片酬现在还处于低谷，对于拍摄的配合度也很高，您现在用她是性价比最高的时候。我有信心，等这您这部剧播出的时候，她会用实力征服大家，收获一大批观众。” “王导，圈内人都知道，许期欢能有今天的位置，也是我一手打造的，我能把她捧到这里，也能把她拉下来。毕竟当初她去王志滨那边的时候，大家闹得不太愉快。既然不是朋友了，那我也没有维护别人利益的必要了，您说对吗。” “所以，就算您执意要用许期欢，我也能理解，只是艺人自身带来的舆论风险，您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周以珊很稳定，由我一路带着她，后面的档期只会越来越抢手，您最好还是再考虑一下。您先和大家慢慢聊，我先走啦。” 沈焰秋说完，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她在心里盘算着，今晚该该打招呼的人她都已经聊过了，接下来就是之后单独一对一请客吃饭了，她要把这些项目一点点攻下。 她远远地朝着周以珊的方向看了过去，周以珊并没有跟身边的任何艺人社交，正独自坐在桌前发呆。感觉到她的目光，她抬起头，两人隔着遥远的距离相望。 周以珊露出一个有点抱歉的笑。 第5章 社交对她而言，很难。 尤其是她现在这个尴尬的咖位，跟谁聊天都感觉像是在攀附和讨好，容易惹人生厌。 她索性就什么都不做了。 在回去的车上，沈焰秋看着窗外发呆。 深秋的京市很美，夜色幽蓝，街边的银杏树都变成了金灿灿的颜色，风吹过来，叶子飘落，像是下起了雨。 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周以珊几乎能听到沈焰秋呼吸的声音。 沈焰秋每次放空或是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无意间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这次也一样。 周以珊盖着小毯子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转动着戒指，她的表情沉静，智性，淡漠，长发披散着，随意地落在肩上，令周以珊不由地心动。 她像秋叶般美丽动人。 “沈焰秋，今晚谢谢你。” 周以珊忽然说。 “谢我什么？” 沈焰秋回过头来，看着她说。 “刚才你在晚宴上到处求人，帮我争取机会，我都看到了。” 周以珊觉得自己很没用，不懂社交，没能力替自己争取些什么。 “都是应该的，你不要多想。” “我之前原本以为，你不会对我太过上心的。” “我说过会让你升咖，给你拿到更好的资源，我就会做到。我会对你负责，也会对手下的其他艺人负责。” “那，谢谢你对我负责。” 沈焰秋笑了。 如果说她觉得许期欢张牙舞爪的性格不适合当艺人，那周以珊的性格就更不适合了。 周以珊太安静了。 当艺人是需要很强的表现欲的，别人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她就会兴奋起来。 周以珊却总是一副对这些关注的目光躲避的姿态。 她不喜欢自己被观看。 她很像独居的穴居动物，出门觅食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赶回自己的小窝，自己呆着。 不知道这种性格的人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一行。 周以珊今年二十九岁了。 她知道，如果不是沈焰秋，她应该只能在电视剧里演忍辱负重的全职妈妈一类的角色了。 是沈焰秋把这些剧本统统替她挡了回去。 车停了。 周以珊叠好小毯子放在一边，拿好东西准备下车，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烘焙品牌的袋子。 “喏，别忘了这个。”沈焰秋把早餐递给她，“给你买的面包，明天当早餐吃吧，晚上饿了也可以当夜宵。” “哇，这品牌很火的，你什么时候买的。”周以珊觉得自己心跳加快，连忙把袋子接了过来。“谢谢你。” “不客气。” 沈焰秋看着她下车，冲她摆摆手。 这两年在芬兰，沈焰秋每天早上给自己做早餐，都会顺带把周以珊的那份也做了。 她发现自己可能是个付出型人格，就喜欢照顾别人。 以前是许期欢，她经常在心底隐隐担心，离开自己之后，许期欢到底能不能好好生活。转念一想，王志滨肯定会给她安排一个很厉害的助理，毕竟许期欢很难搞，她的那些怪要求，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周以珊和许期欢正相反。 她好像没什么要求，沈焰秋每次问她哪个好，想吃三明治还是可颂加鸡蛋，她只会说我都行，你帮我决定就好。 “周以珊，我第一次带你这么好带的女艺人。” 沈焰秋半开玩笑地说，“你其实可以任性一点的。” 可能是不太红的原因，周以珊很有礼貌，很有边界，从来不为难身边的工作人员。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没有扬眉吐气地欺负打工人的资本。 周以珊踏着夜色往回走去。 忽然，一片落叶砸在了她的身上，她吓了一跳。 她停下脚步，把这片叶子捡起来放进口袋，带回了家。 第五章 一个月后，许期欢到手的女主角被周以珊稳稳抢走了。 王志滨接到电话后，在公司大发雷霆。 沈焰秋真是好手段，他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的王导，明明许期欢这边剧本都已经读了一半，竟然说换人就换人了。 更何况，周以珊和许期欢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她周以珊是个什么东西，连一个代表作都没有的以及一个高奢品牌的代言都没有的糊穿地心的小演员，也配跟许期欢抢主演？ 由于沈焰秋的介入，许期欢在杀青之后，一下子拥有了三个月的假期。原计划是要马上进组的，只可惜到手的本子飞了。 许期欢并没有觉得惊讶或遗憾。 沈焰秋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如果她早就选定了这个项目，那她就一定会得到。 沈焰秋可以为了她做的事，现如今也会为了别人这么做。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许难过。 当初做决定的时候，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尽量不去想这件事，让自己不去在意。 这种事情后面还多着呢。 要是事事都在意，她干脆别活了。 许期欢在拍杂志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沈焰秋。 即使没能进组，王志滨也没让许期欢闲着，除了接连的杂志拍摄，还给她安排了几场品牌的直播间活动。 沈焰秋刚好带着周以珊来棚里拍杂志，顺便跟熟悉的造型师好友借了一套品牌新款。 杂志的主编是沈焰秋很多年的老朋友，因此愿意卖她这个面子，好说歹说，给了周以珊一次封面。 “tina，后天下午以珊有个媒体采访，我想和你约一套造型，你看你后天方便吗？” 周以珊进棚开始化妆，沈焰秋在化妆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点开聊天框忙着处理事情。 “可以呀，我现在帮你跟公关去借衣，不过时间这么紧，可能可选的款式不太多哦，我尽量帮你争取看看，后天我们见面再聊。” tina马上回复了她。 沈焰秋发了个谢谢的表情，电话响了起来。 “hello，tina。” “我现在给你个地址吧？你看你方不方便让助理来取一趟，衣服和鞋子我已经帮以珊准备好了。” 沈焰秋收到地址，发现正是自己所在的影棚正对面。 “真巧，我就在你对面的棚，现在过去找你哈。” 她贴心地提前帮tina买好了甜品和咖啡，拎着袋子走进了影棚。 绕过了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她向着最里面的化妆间走去。 “沈焰秋？你怎么来了？”王志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沈焰秋，没好气地问道。 “我来找tina，她在里面吧。王老师最近看着胖了不少，是不是因为，假期时间有点长啊？这人吧，一闲下来，就容易发福。” 沈焰秋打量着王志滨，开玩笑道。 王志滨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想搭理她。 许期欢拍完了第一套，在背景置换的空档，蜷缩着躺在小沙发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看见了沈焰秋，眼睛忽地一亮。 沈焰秋看着她，双马尾像小兔子的耳朵般柔软地垂下来，脸上还贴着拍摄需要的卡通贴纸，一副毫无防备，漫不经心的模样，沈焰秋心里一软。 她果然还是，情不自禁地被许期欢的小样子所吸引，于是故作镇定地避开了目光，又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许期欢很喜欢在拍戏的空档睡觉。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她会靠在沈焰秋的怀里，把脑袋埋进她的胸口，她说，我休息一下哦，然后下一秒就沉沉睡了过去。 沈焰秋总是无可奈何地抱着她，周围人来人往，她就这么无所顾忌毫不在意地把自己交给了她，沈焰秋就算把她卖了都不知道。 她心都化了。 “许期欢，以后在工作场合不许这么睡觉，很危险的。万一有人想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没事的。你会帮我盯着吧。” “那万一我有事走开了呢？” “你不会的。” 许期欢看着沈焰秋在和tina交谈，语速很快，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似的。也不知道沈焰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连忙伸了个懒腰，故意想要吸引周围人的注意，又大摇大摆地从椅子上爬下来，一只脚刚踏上地面，就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我的鞋呢。”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轻声询问着，周围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情，没人跟她搭话。 她顿时感到很委屈，抬起头，视线落在了沈焰秋身上。 “tina，衣服真的很谢谢你，这次要的急，只有你肯帮忙。那我先回去了哈，我的艺人还在那边的棚里等着我。” 沈焰秋也没有搭理她，和身边的造型师摆摆手，拿着采访需要的衣服离开了。 路过许期欢身边时，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只有沈焰秋自己知道，虽然她表现得毫不在意，直到走出影棚很久，她依然无法平静。 第6章 她没有急着回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点燃一支烟，试图平复自己内心的情绪。 见到王志滨的时候就知道，许期欢应该在休息室，她想了一万种和她相遇的可能，唯独没料到她在睡觉。 她是敲了门的。 一推开门，就看到许期欢陷在椅子里不设防地睡着的模样。沈焰秋咬紧了嘴唇。 她的心一下子就乱了。 许期欢的拍摄结束得早一些。 见到沈焰秋之后，她整个人显而易见地变得不太安定。 王志滨看得出她没耐心工作，着急着想要结束。 她迅速地换好衣服摘掉饰品，转身就往隔壁棚走去，却被王志滨一把拉了回来。 “哎？你干什么去？” “我想去看看沈焰秋。” “看她做什么，刚不是见过面了吗。” “可是我好想她。” 许期欢可怜巴巴地说。 “快去快回，你别忘了等下还要…” 还没等他说完，许期欢就风一样的跑走了。 许期欢看到沈焰秋和周以珊在吃东西，应该是沈焰秋又在请大家喝下午茶，她给每个工作人员都买了咖啡，还有各种甜品小食。 不知道周以珊说了什么，沈焰秋笑得很开心，她很自然地伸手，擦去了周以珊嘴边的奶油。 周以珊瞬间脸红了。 沈焰秋的眼睛很美，很深邃，像一潭温暖的湖水，周以珊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 两人在芬兰拍摄的日子里，从陌生的关系渐渐熟悉起来，在工作人员中，周以珊只认识沈焰秋，她自然而然地在感情上向她靠近，在心底里依赖着她。 每次拍摄之前，周以珊都会下意识地寻找沈焰秋，看到她站在那里，她就能心神笃定。 周以珊今天也在拍杂志。 她穿着一条低胸白色礼裙，坐在沙发上，裙摆开叉，露出美丽的腿。 沈焰秋坐在她对面，视线丝毫没有躲避，大胆地盯着她看。 许期欢一眼就看出，周以珊在有意无意地试图勾引沈焰秋。 天塌了。 沈焰秋似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明知道她在引诱，她竟是乐在其中，笑得意味不明。 许期欢没忍住，红了眼睛。 她跑去洗手间，脚步有些慌乱。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不知道沈焰秋早已注意到了她。 沈焰秋经常说她不够敏感。 每次被狗仔盯上，她都意识不到自己被跟了。 她躲进间隔，拼命地克制自己，可是情绪翻来滚去，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她整理着思路，她需要先洗个脸，整理下自己，然后戴好口罩去找王志滨。 刚打开门，许期欢低着头，就直直地撞进了一个怀抱。 她闻到一股清淡的烟味，连忙抬起头，连声说抱歉。 沈焰秋正静静地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 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许期欢被她的态度狠狠刺痛了。 她面对着沈焰秋，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沈焰秋不慌不忙地从旁边取来几张纸巾，递给了她。 “你为什么哭。” 她淡漠的声音让许期欢心头一颤。 她似乎并不好奇她为什么哭，只是在这个情景下，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应该问出这样的问题。 因此她也这样问了。 许期欢总是这样沉不住气。 沈焰秋太清楚她是什么人了，她了解她的每一处情绪开关，知道怎么让她开心，也清楚如何让她痛苦，她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她失控。 即使分开两年，她也依然有这个信心。 只是她想不通，许期欢为什么流泪。 难道不是她先主动离开的吗。 难道不是她先背叛了她吗。 她凭什么哭，凭什么摆出这样一副可怜又无辜的姿态？ 她冷冷地审视着许期欢。 她穿着一件高领毛衣，下半身穿着裙子和小高跟。 她记得许期欢以前很抗拒穿任何高领款式的衣服，她说，那种衣服让她无法呼吸。 所以现在这么穿，是在体验窒息吗。 “你现在穿高领的衣服，没关系吗？” 沈焰秋又开了口。 许期欢用一种落寞的，哀伤的眼神看着她，不做回答。 沈焰秋挑眉。 这又是在干什么。 “沈焰秋。”许期欢轻声呢喃着叫了她的名字。 “沈老师，珊珊的第三套衣服有一点问题，您过来看一下。”工作人员的声音打断了她。 “好的。我马上来。”沈焰秋又看了一眼许期欢，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第六章 在回去的车上，许期欢红着眼睛，情绪很低落。 王志滨也罕见地没有说刻薄的话奚落她，只是低着头看手机，时不时抬眼看她，全程保持安静。 沈焰秋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周以珊还在拍摄，她独自坐在一边，微微愣神。 满脑子都是许期欢刚才的表情。 落寞，委屈，悲伤。 沈焰秋知道，许期欢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演员。 她不怎么会演戏，只会展现自己真实的情绪。 开心的时候她无法演出伤心的样子，低落的时候她也没办法假装开心。 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演员，可却偏偏做了演员，还被捧成了当红小花。 因此，沈焰秋之前挑选剧本，都会刻意挑选一些和许期欢自身性格十分接近的角色让她饰演，到了后期更甚，她干脆要求编剧直接把角色按照许期欢本身的性格来设定。 柔软，率真，明媚，有性情。 所以，许期欢，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到底为什么要哭。 “许期欢，许期欢？我有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王志滨看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觉得于心不忍。 许期欢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她似乎总是这副表情，很抽离，总是搞不清楚状况。 王志滨和她在一起工作两年了。 最初，他觉得她和沈焰秋那个贱人一样，满腹心机，充满算计，热衷于和全世界为敌地争抢资源，不然怎么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谁知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沈焰秋把她保护得很好，像一朵温室里的玫瑰，别人往她的土壤里倒盐酸，她还傻乎乎的搞不清楚状况，会和人说谢谢。 王志滨都有些怜爱了。 他觉得她还真是胆大包天，自己这个德行，还想着保护沈焰秋。 “什么好消息？” 许期欢扯了扯领子问道。 她试图把领子撑得宽敞一些，能呼吸到氧气。 沈焰秋回来了，她还能有什么好消息吗。 沈焰秋这么恨她，说不定要把她逼到退圈才能解气。 “之前，你很感兴趣的那个双女主剧，导演刚给我发消息，邀请你去当面和她聊聊。” “真的吗。”许期欢眼睛倏地一亮。 一般来说，导演要求见面，基本上角色就敲定了。 这部剧最初的名字叫《养花日记》。 有点奇怪，也有点浪漫。 故事很简单，成绩优异的学姐和性情顽劣的艺术生学妹在大学校园里相遇，从一开始的相互看不顺眼到互生情愫，学妹在学姐的教导下渐渐开始改变，变得优秀，用心地对待自己的学业和生活，她踮起脚尖，努力触碰心上人所在的高度，两人最终在一起。 故事里没有夸张狗血的剧情，只是简单的成长与相爱，两人在一起，平淡温馨地生活。 许期欢破天荒地把剧本看了三四遍，怎么看怎么喜欢。她这才发现，原来简单平淡的故事也能如此动人。 只是她没想到，同样把剧本看了三四遍的，还有沈焰秋。 第二天，许期欢肿着眼睛去见导演时，到了门口刚好撞见沈焰秋带着周以珊离开。 双女主的角色，除了一早就被定下来的许期欢，其她女艺人都跃跃欲试，沈焰秋会替周以珊争取这个角色，许期欢并不意外。 说到底，她和周以珊还是出自同一个公司的老熟人呢。 沈焰秋原本还在跟周以珊说笑，见到许期欢的那一刻，表情瞬间就转换成了漠然。 许期欢有些被无视习惯了，目送她们离开，这才推门进去。 金羽佳是口碑很好的新人导演，她的作品一向都受到观众的喜爱和好评，这次也是初次尝试双女主视角的作品。 许期欢是她在剧本完成的最初阶段就选定的演员。 她是那种撒娇时能把人甜晕的女孩，自带美好治愈的氛围感，观众缘极好，见到许期欢本人，金羽佳立马确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她坐在金羽佳面前，一口一个导演姐姐，叫得金羽佳心都酥了。 “剧本你已经看过了吧，说实话，对于另一位女演员，你有什么想法？” 第7章 “我？” “你在代入角色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者，你想在电影里和谁谈恋爱？” “我不知道。” 许期欢被问懵了。 “你觉得周以珊怎么样？你们以前好像是一个公司的。” “不太了解，我和她不熟。” 许期欢实话实说。 “今天下午她的经纪人带她来试戏，其实我有点心动。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想法。” 金羽佳继续说道：“如果周以珊来演学姐，你觉得ok吗？毕竟，许多现实的问题我也有考虑，她确实和你不在同一级别的咖位上。” “那些都不重要，只要贴近角色就好。” 许期欢自然有她的私心。 如果她和周以珊一起拍戏，那么就天天都能见到沈焰秋了。 光是想一想她就已经要开心晕了。 她十分想念沈焰秋。 哪怕沈焰秋对她无视也好，厌恶也好，她只想见到她。 沈焰秋陪着周以珊结束了二十多分钟的采访，送走了媒体。 她把周以珊送回家，又去原来居住过的小区喂猫。 下车之后，她从后备箱拿出猫粮，却发现小流浪们的猫碗和水碗已经被填满了。 秋天的京市真美啊。 满地的落地好像散落的小星星。 黄昏时分，许期欢正坐在花坛边上，拿着几片落叶当作逗猫棒，有两只月份不大的小猫在她脚边蹦跳着去追她手中的叶子，一橘一白，可爱无比，刚好是许期欢想养的那种毛色。 养小猫的事，沈焰秋一直不答应。 她说，出于负责任的角度，最好不要在出租屋里养宠物或小孩，我们自己都很漂泊，怎么能照顾好它呢。 她还说，等我们以后买了自己的房子，就按照你的想法，养一橘一白两只小猫。 可惜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秋风吹动发丝，想到那些话，许期欢满眼都是悲伤。她揉揉酸涩的眼眶，用余光瞥见了沈焰秋的身影，手上的动作一滞。 忽然间下起了雨。 天色变得昏暗起来，流浪猫纷纷四散跑开，只剩下许期欢和沈焰秋，两人相对而视。 空气变得潮湿，许期欢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她的头发被雨打湿，水珠沿着发梢滴落下来。 “上车。” 沈焰秋先反应过来，拉着许期欢向停在一旁的车走去。 许期欢跟着她上了车，刚关上车门，雨势忽然大了起来，坚硬的水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车外大雨滂沱，车内的两人却格外安静。 许期欢发现自己身上的毛衣湿透了。 她有些难受地捏紧了衣角，觉得身上又寒冷又黏腻，忍不住发抖。 沈焰秋穿了件皮衣，帮她挡了不少雨，因此身上没湿多少。 “湿透了就把毛衣脱了吧。”沈焰秋说着，打开了暖风。 “我里面没穿别的衣服。”许期欢抬眼望着她，眸光湿漉漉的，盯得沈焰秋心里一阵悸动。 沈焰秋不再说话，把皮衣外套脱下来，递给了她。 她在里面穿了件简单的衬衫，这外套就当不要了。 许期欢接过外套，依旧看着她。 她明白她的意思。 她把外套放在腿上，定定地看着沈焰秋，开始脱衣服。 车里很暗，沈焰秋没有开灯。 她看着许期欢把湿透毛衣负气般地甩手丢在了后座上。 许期欢只剩下一件黑色蕾丝内衣，上半身几乎□□，柔软无骨地靠在座位上。 许期欢依旧盯着她，眼神里带着无辜和挑衅，好像在说，这下你满意了吧。 “怎么，要我帮你穿吗。”沈焰秋见她没了动作，咽了咽口水。许久，轻声问道。 她在许期欢的注视下拿回自己的外套，展开袖子，捏着领口，抖落成随时可穿的样子，扬了扬下巴，示意许期欢过来。 许期欢就顺着她的邀请投入她的怀中，她被沈焰秋支配着，一点点穿好了衣服。 皮衣的质感有些冰冷，接触到她的皮肤，她轻微打了寒颤。 沈焰秋不忘帮她把拉链拉上，从下到上。 她的手停在她的锁骨处，顿了顿。 沈焰秋帮她穿好了衣服，许期欢却并没有起身，沈焰秋抬手，准备退回去，却感到腰部一阵柔软。 许期欢伸出双臂，搂住了她的腰，把脸埋在她的怀中，一言不发。 沈焰秋感觉怀中的人非常不安分。 她的手指在她的腰部轻轻按摩，一点一点向上游走，移动到脊柱，最后用双手勾住她的脖子。 她的脑袋靠在沈焰秋的胸部，深深呼吸，温热的气息让沈焰秋的脸庞开始发烫。 沈焰秋啊。 然而，沈焰秋却一把掐住她的脖颈，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沈焰秋的力道有些发狠，许期欢一时之间被吓住了。 她懵懵地望着沈焰秋，然后被她按回到座位上。 沈焰秋的手指上有个坚硬的东西，硌着她的脖子，她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想要推开她。 沈焰秋感受到她的挣扎，以及，她的眼泪顺着脸庞，落在她的手上，她缓缓松开了手。 两人各自冷静了一会儿，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你脖子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 许久，沈焰秋问道。 她心烦意乱，想要抽烟。 “你无名指上的戒指，是哪儿来的？” 许期欢没有回答，满眼悲伤地问了回去。 第七章 许期欢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车内漫长的的沉默。 她接起来，听到了王志滨的质问：许期欢，马上要登机了，你人呢？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今晚的航班回沪市。 原本想着来这边喂一下流浪猫就赶去机场，谁知会碰上大雨，以及沈焰秋。 “我赶不上飞机了。你们先回去吧。”她的声音低沉沙哑，气压很低，愣是让王志滨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她今晚在我这儿。你就放心走吧，明天我把人给你送回去。”沈焰秋拿过她的手机，对着电话那边的王志滨说道。 不等王志滨爆出国粹，她先一步挂了电话。 她淡定地把手机还给许期欢，一脚踩下了油门。 “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她问许期欢。 你经纪人带着助理回沪市喽，她们不要你喽。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许期欢看着窗外的雨，心里忽地一疼。 原本这里是她和她的家。 她们原本应该拿着衣服举过头顶，一起冒着雨奔跑着回去，在门口换下湿漉漉的衣服，一起洗澡，一起喝热饮。 她在京市现如今竟是无处可去。 “你脖子上的伤疤，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题，沈焰秋又问了一遍。 “拍戏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伤口好了之后就留疤了。” 许期欢随意编了个谎话，怏怏地靠着车窗，她有些困了。 “什么时候？在哪个剧组？王志滨带你看的哪个医院的医生？当时还有别人受伤吗？具体是怎么伤的？” 沈焰秋可没打算这么放过她，继续追问道。 “沈焰秋，你怎么没完没了的。那你呢，你的戒指是谁给你的？你结婚了吗？” 许期欢被她问得有些恼怒，也不甘示弱地提出自己的问题。 车里的暖风吹得她有些热，她把拉链拉至胸口，深呼出一口气。 “是啊。原来你看得出是婚戒啊。” 沈焰秋不动声色地承认了。 “沈焰秋，不要开这种玩笑。” 许期欢忽然严肃了起来，声音却在颤抖。 “我什么时候和你开过这种玩笑？” 红灯。沈焰秋停下了车。 “所以你真的结婚了。” 许期欢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目光又转到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上。 漫长的等待。 绿灯。 沈焰秋一言不发，继续开车。 “停车。” 许期欢试图去拉车门把手，发现车门被锁了。 她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失控了。 “我要下车。求求你，停车。” 她用祈求的口吻对沈焰秋说道。 “你今晚想住哪个酒店，我带你过去。” 沈焰秋看了眼手边，没有找到纸巾，只能任凭许期欢在她身边泪水决堤。 外面下雨，车里也在下雨。 沈焰秋想着想着就笑了。 “随便。在最近的酒店把我放下就好。” 许期欢伸手摸索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好痛啊。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什么还会痛。 沈焰秋跟别人结婚了。 “这么随便的吗。” 沈焰秋笑着说。 第8章 “沈焰秋，你到底听见没有，我要下车。” 许期欢在副驾上泪流满面，几乎哭出了声音。 她知道，沈焰秋这是故意在惩罚自己。 好痛啊，好像玻璃在心脏处反复切割，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许期欢，你没地方可去，我就带你回我家啰。” 沈焰秋说着，忙里偷闲，伸手在她脸上擦了一把。 实在是找不到纸巾，只能用手了。 不仅帮她擦了眼泪，还试图劝说她停下： “你先别哭了。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我不去。” 许期欢抹了一把眼泪，充满恶意地蹭在了沈焰秋的肩上。 沈焰秋倒吸一口冷气。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下车。” “那我带你回我家。” 许期欢气得快要背过气儿去了。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她不能再失态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 沈焰秋走下车，然后打开副驾的车门。 “到了。你不是要下车吗，下来吧。” 许期欢狠狠地瞪着她。 “快点下车。” 沈焰秋催促道，见她坐在椅子上迟迟没有动作，伸手帮她把拉链从胸部拉上去，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许期欢被她牵着，一边用手抹着眼泪，一边往前走。 “沈焰秋，你没有纸巾吗？” 她沙哑着嗓子问到。 “没有。” 有的话早就给你了。 “我好狼狈啊。” 许期欢站在电梯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尴尬地躲在了沈焰秋身后。 “是啊，你这副样子万一被狗仔拍到了，这辈子也就完了。不对，我应该先给你拍张照片，然后发给王志滨，让他给我一大笔钱把照片买下来，不然我就要把你现在的样子发出去公之于众。” 沈焰秋按下了楼层，电梯门关闭。 “沈焰秋，你真讨厌。” 许期欢气鼓鼓地说。 “到了，你按门铃吧。” 电梯开了，沈焰秋带着许期欢走到家门口，示意她。 “什么意思，你家还有别人在吗。” 许期欢傻眼了。 如果有人在，她马上就走。 可是，会有谁在呢。周以珊吗。 “是啊。我老婆在家等着我呢。你忘了吗，我已经结婚了。” 沈焰秋说着摇了摇戴戒指的那只手，在包里翻找着钥匙。 “沈焰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这人怎么没完没了的。 许期欢被她捉弄得心烦意乱，此刻已经丧失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沈焰秋打开门，房间里一片黑暗。 看样子是没有人在的。 妈的。 大坏蛋。 沈焰秋随手打开灯，在门口换鞋。 许期欢跟在她身后，有些无措。 这是沈焰秋现在的家。 她打量着四周，这房子看着不像有人住，家徒四壁，简简单单。 沈焰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她脚边。 “别人穿过的我不穿。” 许期欢说。 “没人穿过。那你光脚吧，别穿了。” 沈焰秋迫不及待地把身上这件被许期欢蹭脏的衬衫脱了下来。 她早就受不了了。 她本来就有洁癖，许期欢偏偏要这么折磨她。 许期欢看着她嫌弃的样子，也不甘落后地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皮衣外套。 两人穿着内衣，四目相对，两人都感受到强烈的心跳。 沈焰秋回过神来，自顾自地往浴室走去，决定去洗个澡。 许期欢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跟了过去，像个小尾巴。 太可爱了。沈焰秋在心里悄悄地摸摸她的脑袋。 如果没有分开，她一定要好好亲她几下。 浴室门口，沈焰秋脱掉最后的衣服，朝着许期欢伸出了手。 “你干什么。” 许期欢警惕地后退一步。 “帮你脱衣服。” 沈焰秋说着，熟练又迅速地解开了她牛仔裤的扣子。 “你都结婚了，还帮别的女人脱衣服，不合适吧。” 许期欢感受到冰凉的戒指滑过她的大腿，声线随之颤抖。 “你又不是别人。” 沈焰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剥光，用欣赏的眼光注视着她。 两人相安无事地在狭小的浴室里洗了澡。 浴室里只有一条浴巾。 沈焰秋拿起浴巾，很自然地帮许期欢擦拭身体。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又在熟练地照顾她了。 安顿好了许期欢，沈焰秋回到卧室，找了干毛巾随意擦了擦，换上了睡衣。 她又找了一套新睡衣，出来时，看到许期欢裹着浴巾蜷缩在沙发上，几乎快要睡着了。 “许期欢，先别睡。要不要换睡衣。” 沈焰秋试探性地叫了她几声，最终还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天知道她忍得有多辛苦。 人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克制住心头的爱意呢。 在这一刻，她坐在沙发边，看着许期欢，任由内心的情感汹涌肆意，泛滥成灾。 坐了许久，沈焰秋腿都麻了，她有些困难地扶着桌子站起身，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 窗外还在下雨，沈焰秋靠坐在岛台上，打开一点窗户，静静地听着雨声。 “许期欢，先醒一醒，起来喝牛奶。” 沈焰秋的生活习惯是这样的。 睡前要喝奶，早上要吃早餐。 她报复性地把沉睡的人叫醒。 许期欢之前在车上哭了太久，眼睛肿肿的，睁不开。 她很困，完全不想搭理沈焰秋。 “听话。” 她又在对她发号施令了。 许期欢十分不满地坐起身，接过牛奶，一饮而尽。 温热的感觉顺便席卷了全身，她心满意足地把空杯子还给沈焰秋，再次躺了下去。 好怀念。 这种来自沈焰秋的支配感，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她又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知道沈焰秋帮自己盖了毯子。 许期欢是被煎蛋和烤吐司的香气吵醒的。 沈焰秋已经利落地做好了早餐，不忘给她买好上午回沪市的机票，还给自己敷了面膜，一气呵成。 “我不想吃这些。” 许期欢一早醒来就带着满满的怨气，跟沈焰秋耍小脾气。 “那就不吃。你去换身衣服，我送你去机场。” 沈焰秋也没打算惯着她，自顾自地坐在餐桌前吃着自己那份早餐，喝着咖啡，拿着手机回复信息。 “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许期欢继续闹。 “穿我的。委屈一下。” 沈焰秋早就给她找好了衬衫和牛仔裤，放在沙发上。 许期欢丝毫不避讳，在她面前开始换衣服。 沈焰秋的视线也丝毫没有躲闪，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沈焰秋把人送到机场就走了。 她顺手拍了一张许期欢气鼓鼓地拿着经济舱机票一脸难以置信且生无可恋的身影，发给了王志滨。 “人我已经送机场了，下午一点到沪，记得去接。” 许期欢落地沪市之后见到王志滨，就迫不及待地把沈焰秋说自己结婚的事情告诉了他。 “怎么办，沈焰秋好像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怎么可能。”王志滨第一个不相信。“沈焰秋那么讨厌，除了你还有谁会喜欢她。” 疯了吧。她那种女人，谁会跟她结婚啊。 除了你这个小傻瓜。 “你的意思是？” “她肯定是骗你的。许期欢，你未免也太好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可是她戴了戒指。” “一枚戒指说明不了什么。一个装饰而已。” 许期欢立马喜笑颜开。 第八章 再次见面是三个月后的开机仪式。 周以珊前脚刚刚杀青，第二天就无缝衔接进入另一个剧组，她有些恍惚。 沈焰秋让她感受到了当红女演员特有的那种马不停蹄难以喘息的忙碌感。 说实话，对于她这个悠闲了这么多年的人，还真是不太适应。 直接从一个角色跳脱到另一个角色中，她拿着剧本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我昨天几乎都没怎么睡。” 周以珊一大早就完成了定妆照的造型拍摄，这只是个开始，开机仪式结束后才进入正题，按照通告， 她要一直忙到天黑。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焰秋，明明她也起床很早，为什么看上去活力十足呢。 “习惯就好。” 第9章 沈焰秋拿着咖啡在人群中寒暄了一圈儿，一眼望见了远处的王志滨，她欠儿欠儿地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王老师，这悠长的假期有没有让你在家好好提升自己的素质啊？” 沈焰秋笑眯眯地看着王志滨，同时朝四周看去，像是在找人。 “沈焰秋，我听说你结婚了？” 王志滨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手上的戒指问道。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许期欢应该是没看错，还真是婚戒。 “是啊。很不幸，我英年早婚了。” 沈焰秋怕他看不清，特意把手举起来，在他眼前近距离地晃了晃。 “你可别瞎扯了，跟你结婚的人才真的是天大的不幸。” 王志滨翻着白眼一脸不信。 沈焰秋刚要说些什么骂回去，忽然，她一眼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许期欢。 许期欢今天起晚了。 连带着化妆也晚了，造型也晚了，什么都晚了。 她在剧中的造型是性格叛逆的艺术生，发型师给她梳起了马尾，在额头处贴了一处小小的伤疤。 脖子上的那道疤痕已经用遮瑕和粉底盖过了，可还是能够看出淡淡的粉红色印记。 沈焰秋的目光在她的疤痕上停留太久，许期欢忍不住用手摸了几下脖子，试图遮挡。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许期欢想起之前自己在她车上哭得形象全无，尴尬地低下头。 她也是人，她也要脸。 沈焰秋早就查过许期欢脖子上的伤疤。 没有任何图片，官方只有一条简单的信息，许期欢是在剧组受伤的。 粉丝之间传播的版本就更多了，有说许期欢被同期小花嫉妒，拿刀架在颈部威胁，最终留下伤痕。还有版本说是沈焰秋特意找人报复，因为许期欢没有和原公司续约。 沈焰秋觉得很奇怪。 按道理，在剧组受伤的话，在场的人那么多，不可能一点影像资料都没有留下。 她想起许期欢在浴室里湿漉漉的脸庞，心脏不禁一颤。 她到底在隐瞒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事，连沈焰秋也不能知道。 “好久不见。” 周以珊也看见了许期欢，主动上前跟她打招呼。 周以珊今天是剧中学姐的装扮，长发披肩，戴了一副眼镜，长裙衬衫，怀里抱着水杯和剧本，显得格外乖巧清丽。 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她依旧穿着羽绒外套。 许期欢第一眼差点没认出这是谁。 讲真，她和周以珊真的不熟。 以前在公司，两人同期出道，几年间一直在争抢各类资源，后来，许期欢成了一线小花，和周以珊拉开差距，在工作上也没机会遇到，两人之间就更没有联系了。 现如今要和周以珊演恋人，她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但为了能见到沈焰秋，委屈一下也值了。 “学姐，你好呀。” 许期欢作为剧中的角色回应了她的问好。 “我知道是你跟导演说了那些话，我才能演这个角色。谢谢你。” 周以珊没想过许期欢会替自己说话。 她知道，试戏那天，金羽佳导演对她并没有那么满意。 这个角色很抢手，许多比她知名度更高的女演员都联系过导演，她不知道沈焰秋是怎么做到的，能让导演把自己列入考虑的范围。 原本以为应该是没机会了，谁知道过了没几天，沈焰秋告诉她，许期欢愿意和她一起搭双女主。 有没有机会，都是许期欢一句话的事。 “这是你自己争取的。不对，是沈焰秋帮你争取的，你还是谢谢她吧。” 很显然，许期欢不太想谈论这件事。 这段时间，她经常反复回想着沈焰秋的冷漠。 以及那枚戒指。 她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 沈焰秋看着周以珊和许期欢站在一起，倒真有那么点剧里学姐和学妹的氛围感。 见许期欢不太愿意搭理自己，打完招呼，周以珊于是朝着沈焰秋走去。 她和沈焰秋靠在一起，一阵窃窃私语，沈焰秋看上去对她很友好也很温柔，说话时眼睛弯弯的，很愉快的样子。 许期欢的脸色不由地有些难看。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 她们是艺人和经纪人的关系嘛，关系好一些很正常。 不要在意。 把心腾空一些。 第一场戏是学姐和学妹在雨中初次相遇。 两人为了避雨，躲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学姐先一步站在屋檐下等待着雨停，学妹急急忙忙跑过来，靴子踩进水坑里，溅了学姐一身水。 学姐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这个小太妹。 她不仅没有跟自己道歉，反而若无其事地靠在门上，欣赏着雨景。 她咬了咬牙，不满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表现出不愿意跟她挨得太近的样子。 学妹心性傲然，她虽然觉得很抱歉，但却不好意思道歉，于是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金羽佳导演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对沈焰秋说，春天的雨很重要。情感诞生之初，一切都是湿漉漉的。 女孩和女孩的身体就像两个温暖的小池塘，她们彼此独立，各有各的生活，雨水把两个池塘淹没，融合在一起。 雨天会带来交谈和相遇。 沈焰秋深切地认同了。 换景的空档，许期欢躺在露营椅上睡了过去。 周围人都在聊天和吃饭，她没什么胃口，盖着羽绒服，只露出个小脑袋。 椅子很硬，硌得她浑身酸痛，架不住困意袭来，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沈焰秋在斜对面一边吃盒饭，一边用余光注意着她。 王志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助理也不在，只剩许期欢一个人。 她知道，许期欢就是懒得走那几步路，所以没有回房车休息。 许期欢翻了个身，趴卧在椅子上，短裙露了出来，下半身春光一片，颇为诱人。 周围大多数都是男性工作人员，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了过来。 沈焰秋几乎来不及反应和思考，连忙跑过去，帮她把羽绒服盖好。 “许期欢，你怎么不回房车休息，非要在路边睡。” 她试图叫醒她。 天气很冷，你这样睡会容易生病。 “嗯。” 许期欢迷迷糊糊地回应了一声。 沈焰秋叹气，有些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许期欢这两年似乎毫无长进。 她的演技，毫无长进。 还是那样，差那么一点，需要导演帮忙提点，不然她是想不到的。 沈焰秋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仅演技毫无长进，在其他事情上也毫无长进。 她猜想，或许是许期欢像现在这样在剧组不安全的地方随意睡觉，才导致她受的伤。 她不懂怎么保护自己，也不会照顾自己。 她在她旁边的露营椅上坐下，点燃一支烟。 天空碧蓝，烟雾随着风飘散，缓慢而不留痕迹。 周以珊三个月前得知自己拿到这个角色，就问过她关于许期欢的事。 “沈焰秋，你和许期欢后来还联系吗？” “没有。” 既然不在一起工作了，也不再同一个公司，也就没什么好联系的了。 “我还以为，你们要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至于。” “不至于吗？” “嗯。都是成年人了，不存在绝交这一说。” “你和许期欢，以前是真的在一起过吗？” 周以珊整理着措辞，按耐不住地好奇。 她终究是猜不透，沈焰秋手上那枚戒指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是啊。我们以前一直在一起工作，你最清楚不过了。” 沈焰秋笑着说。 许期欢是被王志滨暴力叫醒的。 “许期欢，醒醒，到你戏了。” 王志滨踹了踹她的靴子，她一下就惊醒了。 许期欢连忙爬起来，有点狼狈地去找化妆师补妆。 周以珊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正拿着剧本在一旁等着她。 开机。 “学姐，好久不见。” “久吗，我们昨天不是刚见过面吗。你还溅了我一身雨水，没有道歉。” “学姐在看什么书？” “还给我。” 学妹一把抢过学姐手里的书，往前跑了几步，两人拉开一段距离。 “达洛维夫人说，她要自己去买花。” 学妹翻开书，自顾自地念出了第一章的第一句话。 学姐没有追过来，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哎，你的书不要了吗？” 学妹有些着急了，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你喜欢就先借给你好了。等你看完再还给我。” 第10章 “你怎么知道我还会还给你？” “我猜的。你虽然没有礼貌，但基本的道德应该还是有的。” “喂！你是在骂我吗！喂！你给我回来！” 学姐用三言两语成功地把学妹激怒了。 她伸手扶了扶眼镜，偷偷笑了。 “好的，这条过了，我们再补拍两个学姐的特写镜头。” 导演戴着耳麦，满脸笑容地说。 学姐学妹的性格反差被周以珊和许期欢演绎得很好，金羽佳对两位女演员的表现很是满意。 第九章打个巴掌 学姐再次见到学妹，是在学校的舞蹈教室馆。 学姐抱着课本路过，发现教室里穿着芭蕾舞裙跳舞的女孩竟然是她。 她隔着玻璃静静观看她练习，学妹穿着白纱舞裙，头发盘起，像一只优雅的小天鹅，轻盈地跳起舞步。 学妹跳得很沉浸，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位观众在看自己。 清晨的阳光打在舞蹈教室的地板上，光影交错，一切都显得美妙动人，唤醒了学姐心脏深处的隐秘情感。 今天的拍摄场地在大学校园。 许期欢在学校被许多同学认出，追着要签名和合照，她都一一配合着。 “我今天好不好看？” 许期欢觉得自己今天可太漂亮了，虽说没有学过舞蹈，但她作为女演员，身材确实很完美，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拍了好多照片，都打算把这身衣服买下来了。 美丽像呼吸一样简单。 “沈焰秋，我好不好看？” 她问得很大声，周围人都听见了，纷纷转过头看她。 沈焰秋正低头跟周以珊对着剧本里的台词，许期欢穿着这身小裙子昂首挺胸地在她俩面前走来又走去，路过了好几次。 沈焰秋摘下眼镜，逆着光线注视着许期欢，许久开口道： “好看。学姐觉得好看吗。” 不过不是对许期欢说的，而是问身边的人。 周以珊突然被cue，连忙放下剧本说：“很漂亮。” 和许期欢相比，周以珊的名气就小了很多，仗着没人认出自己，在大学校园里出入自由，她的装扮也很素净，甚至许多人真的把她当成了学生。没什么人来找她合影或签名，她也乐得自在。 她早上甚至还和沈焰秋一起去学校食堂吃了早饭。 “我发现我们现在住的酒店，顶楼是个健身房。” 沈焰秋晚上在酒店溜达，想找个能抽烟的地方，没想到发现了健身房。 空荡荡的健身房设施齐全，用房卡扫一下就可以进入。 “你今晚要去健身吗？” 周以珊慢条斯理地喝着温热的豆浆，把鸡蛋在桌子上敲了两下，手指一碰，蛋壳脱落。 “嗯。这几天的通告没有夜戏，晚上吃完饭时间刚刚好。要不要一起？” 沈焰秋喝了一口儿童牛奶，马上就放下了。 好甜。和饮料一样。 “可以。你要做有氧还是练肌肉？” “举铁。” “从芬兰回来之后，我还没去过健身房呢。你呢？”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在芬兰的那两年里，为了对抗寒冷的气候与寂寞，沈焰秋和周以珊经常一起健身。 周以珊在跑步机上跑步，沈焰秋在旁边举铁，练了一段时间，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周以珊达到了目标体重，沈焰秋也练出了美丽的肌肉线条。 时间久了，竟然也养成了习惯，除了生理期，她们在不知不觉中把健身坚持了下来。 坚持了两年的习惯，现如今也说停就停，两人都恢复了懒惰和倦怠的状态。 她们那时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经纪人和艺人之间最基本的同事关系，几乎不聊工作之外的任何话题。 两人从食堂出来，散步回到片场，就看到了穿着芭蕾舞裙蹦蹦跳跳的许期欢。 她逢人便问：我漂不漂亮？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开心地跑开，换下一个人来问。 她笑得好开心，充满元气。 被夸漂亮值得开心成这个样子吗。 看得沈焰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给许期欢设计这个造型的人可真是个天才。 许期欢脖子上戴着一条浅粉色缎带，后面系成蝴蝶结的样子，让她看上去像个小礼物。 沈焰秋现在知道，那是为了遮挡那道疤痕，特意戴的。 今天第一场戏是吻戏。 周以珊有些不安地嚼着口香糖。 “有点紧张？” “嗯。我没吻过女孩子。” 沈焰秋递了张纸巾到她嘴边，周以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现在吐掉，我去帮你丢掉。” 是命令的口味。 她连忙低头，靠近她掌心上的纸巾，把口香糖吐在上面，沈焰秋用纸巾包裹住口香糖，起身去找垃圾桶。 周以珊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喘息。 她的身体燃起一股情欲，借着这股无法探究的情欲，她在听到导演喊开机之后，生扑了许期欢。 周以珊搂住她的脖子，指尖划过那条丝带，沿着她的下颚轻轻抚摸。 许期欢竟然被她吻得很被动。 什么情况啊。 周以珊吃错药了？ 剧本上明明写的是学妹主动啊。 一吻结束，身体里的那股情欲也渐渐褪去。 这场吻戏一共拍了三条，之后的两次，周以珊显而易见地清醒了。她开始受制于人，被许期欢轻而易举地拿捏。 不知道导演最终会选哪一条。 两人补拍了一些姿势亲密的镜头，和亲吻相比，这些就都不在话下。拥抱，牵手，碰额头，这些暧昧的肢体接触让许期欢和周以珊之间的关系变亲近了。 拍完之后，两人破天荒地坐在体育馆的长椅上聊天。 周以珊笑盈盈地问她：“怎么样，还可以吗？” “你还挺会的。” 许期欢拿出小镜子，查看自己被咬破的嘴唇。 你不是侄女吗？怎么这么会。 “谢谢，你没发现吗，其实我的吻戏是沈焰秋教我的。我本来很紧张，觉得和女孩子拍吻戏应该会很尴尬，结果她带着我练习，告诉我怎么放松，舌头怎么动…。我刚才表现得还行哈。” 周以珊开心地说，耳朵上的红温还没有褪去，依然有些亢奋，有些害羞。 许期欢把小镜子收起来，不再说话，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中试图寻找沈焰秋的身影。 她被周以珊的主动搞糊涂了，以至于拍了这么多场戏都没发现沈焰秋不在。 “木木，你跟我去换下衣服。” 许期欢站起身，喊来自己的助理，急急忙忙往房车方向走去。 沈焰秋忙了一上午。 先是接到电话，要求她帮公司里两位新人演员把综艺的事情谈定。然后她抱着电脑，找到一间空无一人的教室，开始改周以珊下一部戏的合同。 以及还有两个商务合同，许多条款她也不是很满意，再修改之前，她打电话和对方谈了半个多小时，各种拉扯，最终还是做了让步。 这期间手机不断有消息提醒，她还要抽空一一回复。 等她改好了合同，检查两遍发过去，已经过了中午。 她关了电脑，走出教室，往天台走去。 她急需抽一根烟来缓解压力。 这期间，周以珊没有给她打电话或发消息，应该进行得很顺利，沈焰秋没有太过担心。 早上她陪着周以珊对戏，该叮嘱的问题都已经提醒过了。 学校到底是不一样。 她靠在天台的栏杆上，感受着空气中的青春的活力和朝气，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死气沉沉了，一身班味儿，需要被这样的环境所治愈和净化。 许期欢在她身后，靠着天台楼梯的门，久久地注视着她。 她抽了多久的烟，许期欢就陪了她多久。 她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想要问她： 你和周以珊在一起了吗？ 和你结婚的人是她吗？ 不然你为什么要教她吻戏？ 你们去芬兰的两年中发生了什么？ 你不要我了吗。 她太委屈了，最终，望着沈焰秋的背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许期欢从身后抱住她的时候，沈焰秋被吓了一跳。 透过熟悉的味道，她认出了许期欢。 “沈焰秋。” “沈焰秋啊。” 她轻轻地叫她。 “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沈焰秋掐灭了烟，被她抱着，很紧，很久，感觉心中的小蝴蝶跟随着心脏的跳动翩翩飞舞。 许期欢手上的动作渐渐变得冒犯起来，她进一步贴近沈焰秋，双手攀上她的脖子，把自己送了上去。 她呼吸急促地吻了上去。 第11章 几秒钟，就被沈焰秋用力地推开。 她扬起手来，狠狠给了她一记耳光。 许期欢被打懵了。 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这是沈焰秋第一次动手打她。 她满腹的委屈和痛苦，都化作眼泪。 沈焰秋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哭泣。 上午那个明媚开朗的小天鹅女孩，现如今已经变成这样一副狼狈的模样。 许期欢哭了很久，久到沈焰秋失去了耐心。 她拍拍裤子上的烟灰，拿起包，打算离开。 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什么也解决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二十岁的沈焰秋见不得许期欢流泪，三十岁的沈焰秋已经能够冷淡地把自己的心软根除。 “沈焰秋，你知道我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许期欢在她的身影快要消失的那一刻叫住了她。 她被愤怒和委屈冲昏了头脑，差一点就要全盘托出了。 沈焰秋竟然打了她。 “哦？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不想知道了。” 沈焰秋回绝了她。 真有意思。 她的伤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从两年前她背叛她的那一刻开始，她整个人就再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沈焰秋，你还喜欢我吗。” “你说呢。” 天台的风吹得许期欢有些头疼。 沈焰秋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却也给了她答案，快步离开了。 所有的回忆与经历终将消逝。 许期欢感觉到冷，沈焰秋把她打醒了，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两手空空。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 不是的。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 第十章给个甜枣 许期欢回到酒店房间洗了个澡，在视野开阔的落地窗前站了许久，看着日落。 她用冰毛巾在脸上敷了很久，感觉好些了，又撕了张很贵的面膜贴了上去。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周以珊得到的回响是亲吻练习，而她得到的回响是一记耳光。 沈焰秋果然还在生气。 她该不会要气一辈子吧。 门铃响了。 许期欢看了眼猫眼，是王志滨。 她打开门，放他进来。 “你这是，怎么搞的？” 王志滨一把揭下她的面膜，痛心疾首地看着她红肿的脸。 没有什么比看到他的摇钱树受伤更值得心痛了。 “沈焰秋打的。” 一想到沈焰秋对她的亲吻表现出的冷漠和抗拒，许期欢的眼睛又红了。 “怎么办，你去帮我打回来吧。我一个女演员，脸被打了，说出去像话吗？” 她把眼泪忍了回去，委屈地想要讨个说法。 “我不敢啊，我也打不过她。” 王志滨说着，想起了沈焰秋那张冷脸。 沈焰秋这种人，打人一定很疼吧。 “明天还要拍戏，万一没有消肿，我是不是要跟导演那边请假一天？” 许期欢这才想起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沈焰秋也真是的！ “我让木木去给你买点药膏，你晚上用一次就好，万一成分过敏就糟了。” 许期欢和王志滨在酒店电梯里遇见了兴高采烈的周以珊和沈焰秋。 “怎么着，你俩要去约会啊？” 王志滨脱口而出，随即打量着她们。 两人都梳起了丸子头，穿着紧身的瑜伽服，沈焰秋低着头在看手机，手指忙碌地敲打着屏幕，不知道在给谁回复消息。 “王老师您好。” 周以珊笑了笑，跟王志滨打了招呼，往电梯里面靠了靠，一个没站稳，就踩到了身后的沈焰秋。 沈焰秋伸手扶住她的腰，搂着她往里靠了几步，给王志滨和许期欢腾出了地方。 周以珊脸上闪过的那抹笑意，没有逃过许期欢的眼睛。 “你的脸怎么了？” 周以珊注意到许期欢的不对劲，关心地问道。 下午都是周以珊和其他演员的戏份，她一直没见到她。 “有点过敏了，我刚给她吃了药。” 王志滨先一步帮许期欢回答了她。 “你最好让你的艺人戴好口罩，别被拍到。” 沈焰秋事不关己地友情提示道。 电梯门开了，王志滨和许期欢先下了电梯。 许期欢看着电梯门关闭，低落地往房间走去。 沈焰秋对她的忽视很伤人。 她不看她，不理她，种种冷淡都精准地刺痛了她。 “要不要我去帮你看看她俩是去干嘛的？” 王志滨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要跟过去看看。 许久没有健身，沈焰秋热身之后，谨慎地选了之前完全能胜任的重量，安装杠铃。 周以珊凑上去，拿起一个小重量的哑铃问：“你的极限重量是多少？” “那肯定是比你还要重得多。” “不可能吧？我看有些男生硬拉我这个重量的杠铃都很费劲呢。” 周以珊不算轻的，即使常年减肥，她也一直觉得自己很胖。 做艺人，为了上镜好看，肯定是越瘦越好。 “我试试。” 沈焰秋不由分说，一把抱起了周以珊。 周以珊来不及惊呼，感觉自己差点被她举了起来，她连忙紧紧扶住她的肩。 沈焰秋抱着她，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怎么样，是不是有点重？” 她小心翼翼地问。 “一点都不重，你很瘦，不需要再焦虑这个问题。” 客观地说，周以珊很瘦，身上的骨头硌的沈焰秋有些疼。 “再练半个月就能把你举起来了。现在只能到这里。” 她稳稳地把她放下，轻声喘息。 “我很期待。” 周以珊害羞地红了耳朵，沈焰秋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远远看去，两个女孩很像一对，散发着恋人之间才有的暧昧氛围。 健身之后，两人回到房间所在的楼层，沈焰秋没有着急回去，反而去走廊尽头的露台处抽烟。 “沈焰秋，你介意我陪你呆一会儿吗？” 周以珊顺着她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跟着她，和她靠近一些。 “介意。” 沈焰秋说。 “我是去抽烟的，你最好还是回房间早点休息，不要被拍到。” “晚安。” 周以珊被她拒绝，也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点点头，拿出房卡，独自回去。 这个时间，沈焰秋只想单独呆着。 不处理任何工作上的事情，把时间留给自己。 她在健身房里获得了短暂的放空，结束之后，满脑子都是许期欢在天台泪流满面的模样。 那些画面像一种病毒，反复闪现，干扰着她。 她的亲吻激起了她的愤怒，一向冷静的人也做出了冲动的举动。 她没想到自己会打人。 在夜风中，她清醒了许多，她暗自在心里分析，觉得自己当时大概是应激了。 许期欢让她应激。 她曾经花了许多时间，在情感的废墟中尝试重建信念，这些尝试甚至包括对身边人的利用，沈焰秋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第二天一早，沈焰秋和周以珊依旧一起在学校食堂吃了早餐。 两人散步到操场，周以珊去补妆，沈焰秋拿着剧本帮她把今天要拍的几场戏先过一遍。 今天有不少动作戏。 学姐在操场跑步，被飞奔而来的学妹撞倒，两人双双倒地。 这个看着容易些，俩个人一起摔就完事儿了。 学妹再一次朝学姐扑来的时候，学姐做好准备，伸手稳稳地接住了她。 这个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这个接住，要怎么接？” 周以珊看着剧本上的描述，问身边的沈焰秋。 “抱住就好？还是说，要把她抱起来？” 沈焰秋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咖啡。 曾经，许期欢和沈焰秋每次见面，都很喜欢这样跳进她怀里。 许期欢说，这个就叫速度与激情。 “沈焰秋！” 看着许期欢朝自己飞快跑来，沈焰秋手忙脚乱扔下手里的东西，用力地接住她，她用双手把她抱住，靠着惯性往后退了几步。 “不要这样，太危险了，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她抱着许期欢，依然感到有些惊心动魄，后怕地劝说道。 “不会的。你会接住我。” 许期欢好开心地依靠在她怀里，晃了晃腿。 “万一呢。” “没有万一，我相信你。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沈焰秋每次都这么说，但也从未失手过，每次都能稳稳地接住许期欢。 第12章 到后来，两人甚至练出了默契，沈焰秋一见到许期欢开始做冲刺的动作，身体就先一步反应过来，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 “你要不要去跟许期欢交流一下？她或许知道该怎么演。” 沈焰秋想着想着就笑了。 许期欢可太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们不熟。” 周以珊不是没有尝试过和许期欢搭话。 许期欢每次都很冷漠，很快结束话题，并没有想和她交流的意愿，她也就知趣地作罢。 不是任何人都能成为朋友的，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气场不合。 “那我去找她，带她给你演示一下。” 沈焰秋拍拍手站起身，自在地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 许期欢一大早就垂头丧气。 她醒来之后，又去检查了自己漂亮的小脸，红肿已经消了下去，但由于没睡好的缘故，整个人还是肿肿的。 她让王志滨帮忙买了冰美式，在开拍前试图紧急消肿。 第一场戏，她和周以珊撞在一起，摔倒在地的那一刻，对上了沈焰秋的眼神。 玩味，淡漠，很是陌生。 “咔。”金羽佳对两人的表现不太满意。“学妹，摔倒之后要第一时间关注学姐有没有受伤，不要看别处。学姐，你的表情要再痛苦一点。” 金羽佳没想到，更麻烦的还在后面。 学妹朝着学姐跑来，两人竟然都有些不知所措，抱在一起之后，显出一种奇怪的氛围。 “咔。不是这么抱的，也不是这么跑的。”金羽佳戴着耳麦喊道，“学妹要像小狗一样欢快地向学姐跑去，现在这个节奏不对，太慢了，要助跑一下。” “稍等，我去帮忙配合演示一下。” 沈焰秋说着，朝着许期欢走了过去。 然后，她隔着一段距离，对她拍拍手。 “许期欢，过来。” 许期欢看着熟悉的人站在不远处，在温柔的春风里，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飞奔而去。 身体先一步跑了出去，她后知后觉地思考，沈焰秋或许是想要捉弄她。 她可能是想在所有人面前给她一个难堪。 沈焰秋在许期欢迎面跑来的最后一刻，稳稳地接住了她，她借着惯性抱起她转了几圈，闻着她的发丝，深深呼吸，心跳响亮。 她甚至不忘用手按住她飞起的裙子，防止她走光。 “看到没，要像这样。你一定要接住她，知道吗，不要把人摔了。” 沈焰秋抱着许期欢，对着在一旁看呆了的周以珊说道。 “好。” 不知为什么，这番话听着像解说，又像是警告，周以珊顿时觉得压力很大，连忙做好准备。 沈焰秋这才舍得把许期欢放下，然后跟没事儿人一样，走回到导演身边，盯着监视器。 “你很懂嘛。” 金羽佳意味深长地对沈焰秋说。 “还好，毕竟，我和许期欢算是老朋友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来，演员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学妹化身一只元气满满的小猎犬，朝着学姐飞奔而去，学姐扔下手里的书本，被她的气势气势吓退了几步。 “慢一点！” 在最后一刻，她稳稳地被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样，我快不快？” “太快了！我差点就接不住你。” “没事，你会接住我的。” “你怎么这么肯定，万一呢？” “我就是知道。” 她感觉自己身上还存留着刚才和她拥抱的温度，她在她怀里可爱轻盈，日光把两人晒透，在短暂的时间里获得了一小点点温暖和幸福。 第十一章 收工之后，许期欢在回去的车上，肉眼可见的开朗起来。 “王志滨，沈焰秋今天抱我了。” 她得意洋洋地炫耀着沈焰秋是怎么主动向她走来，早上的消沉状态早就一扫而光。 她没想到沈焰秋会要她跟她示范速度与激情的拥抱游戏。 这是她们两人在一起时一种很私人的亲密互动，许期欢总是喜欢带着情绪去拥抱她，每次拥抱，她都带着自己的全部爱意，一股脑地抒发出来，沈焰秋每次都能接住她，从未失手。 就像充电一样，她和沈焰秋从拥抱中分开，觉得自己仿佛获得了能量。 “那是她为了给周以珊演示怎么拍戏，你别高兴得太早。” 王志滨觉得沈焰秋这人怎么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她从芬兰回来之后，从未展露出打算和许期欢复合的任何态度，可今天在片场又主动找许期欢去做亲密的互动。 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本能地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劝许期欢这个小傻子冷静一点。 “不是的。她就是想抱我，她还喜欢我。” “那她昨天还打你了呢，你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这孩子，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呢。 “她打我是因为在生我的气，是因为她在乎我。” 许期欢一脸认真地说。 “后天你生日，剧组会给你准备蛋糕，我到时候叮嘱妆发老师给你搞好看一点，小裙子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王志滨转移了话题，淡淡地。 他已经帮她联系好了摄影师，到时候还需要出一组九宫格的照片。 “本来是给我准备的惊喜吗？你就这么赤裸的告诉我了？” 许期欢点点头，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那不然呢。你都当了这么多年女明星了，生活就是这样，光鲜亮丽地出现在人群面前需要提前几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你这几天就该开始连续敷贵的面膜了。” “你可真没意思。” 许期欢撇撇嘴，看着窗外流动的夕阳。 “谁有意思？沈焰秋有意思？你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许期欢拿出手机，思来想去，给沈焰秋发了个小表情。 即使她不会回复，她也要发。 许期欢生日这天，请了全剧组人员吃快餐喝奶茶。 晚上收工的时候，王志滨在酒店订了包间，邀请大家一起去吃饭。 沈焰秋本来是不想去的，她打算回酒店房间加班，有好几份文件要需要她过目和修改，要忙到很晚。今天做不完，明天也得做，她不是个喜欢拖延的人。 况且，许期欢的生日，她去做什么。 可是金羽佳挽着她的手臂，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放松点嘛，我看你每天都那么忙，今天就一起休息一下。” 沈焰秋确实无法拒绝金羽佳。 金羽佳后面有几个在准备中的项目，她还是很眼馋的，不能在这时候就抹了她的面子。 沈焰秋其实不太能喝酒。 她陪着金羽佳一起喝了几杯，脸颊就开始泛红，于是大多数时间都沉默地靠在椅子上，看着周围人聊天。 她把发圈拆了下来，头发披散着，试图缓解头疼。 她看着不远处的许期欢，许多人都想要找她聊天，借这个机会一拥而上，许期欢像一只被围攻的小肥羊，忙得不可开交。 王志滨那边根本顾不上她。 沈焰秋摘下眼镜，任由视线变得模糊。 周以珊一直很安静，沈焰秋和金羽佳聊天，她插不上什么话，只是在旁边陪几杯酒，吃点东西，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后来，金羽佳被王志滨拉走了，他们这桌渐渐变得空了起来。 “沈焰秋，你喝醉了吗？” 她见沈焰秋安静了太久，于是碰了碰她的手。 “还好。只是很困。” “喝了几杯？” “没几杯。这个酒度数可能有点高，大意了。” “你酒量不好啊？” “嗯。” 周以珊站起身，拉着沈焰秋一起走出包厢。 在芬兰的时候，她从来没见过沈焰秋喝酒。 她似乎只是烟瘾大，总是站在寒冷的露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 “我发现你喝醉以后整个人都温和了不少。你清醒的时候，冷冰冰的，难以接近。” 周以珊拿出手机，对着沈焰秋拍了一张照。 沈焰秋喝醉的样子太可爱了，和平时形成强烈的反差，她觉得很难得。 “没有。” 沈焰秋一边回答，一边觉得天旋地转，靠着身边的墙壁坐了下来。 周以珊陪着沈焰秋安安静静地靠在走廊上，呆了很久。 没人开口说话，周以珊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扶起沈焰秋走进电梯。 她很焦急，看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周以珊出于私心，一念之差，决定把沈焰秋带回自己的房间。 她扶着她，让她躺在床上，然后俯身，仔细地注视着她。 为了更好地观察她，她拧开了小夜灯。 床很软，沈焰秋的身体陷在里面，没有丝毫挣扎。 第13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意识到自己对沈焰秋的情感渐渐变了。 不满足于只做工作伙伴，也不满足于朋友，而是想要更进一步。 她被沈焰秋有意无意的撩拨迷得神魂颠倒。 娱乐圈里她能接触到的都是极品美人，都不如沈焰秋对她的吸引力大。 周以珊一向都是很佛系的性格，不争不抢，云淡风轻。 在工作上不难看出，已经快三十岁了还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作品，在十八线艺人里默默无闻，只是平静地拍戏。因为太糊了，她迄今为止甚至没被狗仔跟拍过。 现如今，她在一个女人身上忽然有了野心。 她想要攻克她，特别特别想。 她甚至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然后有些急促地脱下自己的衬衣，丢在一边，深深呼吸，开始解她的扣子。 沈焰秋很迷人。 无论是冷着脸工作时的样子，还是抽烟时放空的样子，又或是带着浅浅笑意和自己讲话的样子，都挑动着她的神经。 她想起沈焰秋曾经在去工作的路上说，周以珊，你的美是那种人妻的美，有的时候你坐在我身边，我都很恍惚，感觉像在和别人的妻子约会。 周以珊笑了笑，作势要打她。 “你明知道我最讨厌演的角色就是温柔贤惠的妻子。” 所以沈焰秋后来再也没给她接过这类型的角色。 即使她很适合。 她已经很克制了。 这一次，她想任性一回，释放自己的压抑已久的情欲，又紧张又兴奋， 沈焰秋忽然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一双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望着她，让她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是周以珊。” 沈焰秋有些费力地识别出眼前的女人。 “这是谁的房间？” “你的房间，我送你回来的。” 周以珊觉得喉咙干涩，由于说谎，声音都在颤抖。 “我要回去了。” 沈焰秋把她推开，坐起身，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不是她的房间。 空气中散发着周以珊的香水味，她艰难地识别了出来。 “沈焰秋，不可以吗？” 周以珊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做出最后的请求。 她不知道沈焰秋现在有几分清醒，然后，她看着沈焰秋一步步离开。 她没有追上去，衣服都脱了，还怎么追呢。 饭局快要结束，王志滨把导演送走，热闹的包间几乎没什么人了。 许期欢不知道沈焰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直到酒店服务生把沈焰秋落下的手机交给王志滨，说这应该是你们剧组的工作人员落下的。 她一眼就认出手机的主人。 “这个是我朋友的，你给我吧，我去拿给她。” 沈焰秋以前的解锁密码是许期欢的生日。 她试了一下，果然解开了。 许期欢没有翻看她的照片或消息，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房间找她。 她敲了沈焰秋的房门，没人回应。 “沈焰秋，你在里面吗。” “沈焰秋？” 然后，她一回头，看见沈焰秋从周以珊的房间出来，步伐踉跄，深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她。 许久，她开口问道：“你找我？” “沈焰秋，你没事吧。” “没事。” “我是谁？” “你是…许期欢。” 许期欢从她口袋里找出了房卡，扶着她回到房间。 “沈焰秋，今天是我生日。” 许期欢穿着高跟鞋，有些费力地扶着她。 沈焰秋比她沉多了，她觉得自己有些摇摇欲坠，一开门，她就和沈焰秋一起踉跄着倒在了床上。 “啊，祝你生日快乐。” 一听有人过生日，沈焰秋特别开心地把许期欢压在了身下。 她把她按在床上，深深地吸吮她的嘴唇。 好香啊。 沈焰秋的眼睛一片清明，湿漉漉的，然后，她把脑袋靠在许期欢的心脏处，深深地叹气。 “唉。” 先是轻哼一声，然后发呜咽的声音。 她像一只溺水的小猫，微弱地呼救着。 安静的房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心跳的声音。 她任由她的手指在身下的那层单薄的面料之外轻轻摩擦，然后，她感到一阵凉意，入侵了体内的燥热。 由干爽渐渐变得黏腻，最后，那里变成一处燃烧的篝火。 她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就像一艘小船，使出港口，划过峡湾，掀起波浪。 最后，沈焰秋无意识地亲了亲她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你觉得呢。” “沈焰秋，以后不许再喝酒了，好不好。” 你差点被人拐跑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 许期欢大致能猜到她在周以珊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衣冠不整，扣子也被解开了。 沈焰秋似乎睡了过去，不再回应。 第十二章 沈焰秋醒来的时候，额头一跳一跳地疼。 她伸手来回摸索，在枕头附近翻找着手机，却一无所获。 他妈的，喝酒误事啊。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人。 许期欢把头埋在沈焰秋的怀里，睡得很安稳。 以至于沈焰秋都有些恍惚了，过去的时间和如今的时间重叠在一起，仿佛她们从未分开过。 沈焰秋凝视着怀里的人，看了许久，久到彻底清醒。曾经的许期欢，脖子上没有这道疤痕。 “许期欢，醒醒。” 她用手指捏了捏许期欢的鼻尖，这是她常用的叫醒她的方式。 她的小猫皱起眉头，不情愿地把脑袋往她的胸部更深处埋了埋。 “许期欢，我是沈焰秋。” “不然还能是谁？” 她闷声闷气地回应了，趁机用手多摸了几下她的腰。 “我的手机好像丢了。” 沈焰秋一边把怀里的人推开，喃喃自语道。 她想着应该去酒店前台问一下有没有人捡到，大概率是昨天落在包间了。 “包厢的服务生昨晚跟我说，她捡到一个手机哦，你猜是谁的。” 许期欢从床上爬起来，一双白皙的大腿从沈焰秋身上跨了过去。 “你，你能先把衣服穿上吗？” 沈焰秋瞬间睁大了眼睛，本能地从下往上看去。 目之所及一片大好春光，鸟语花香，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精神状态跟回光返照一样。 “没事。” 许期欢倒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沈焰秋看了就看了，她不介意，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有事。” 沈焰秋揉了揉额头。 这香艳的画面她现在看不得一点儿。 喝酒误事啊。 “那你亲亲我，我就把手机还给你。” 许期欢跑去椅子边，掀开覆盖在上面的衣服，找出手机。 她甚至贴心地又帮沈焰秋给手机充上电。 沈焰秋有些烦躁地下了床，她想不起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周以珊和她一起离开包厢，她好像回到房间就睡过去了。 那么许期欢是从哪儿来的？ “沈焰秋，一起洗澡吧，既然都要赶时间，就别耽误了。” 许期欢拉着她，手动剥下她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趁着沈焰秋发怔的状态，把人拽进了浴室。 周以珊今天迟到了。 早上醒来之后，她本身想给沈焰秋打个电话，可昨晚的情景确实尴尬到让人不敢回想。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敲响她的房门，约她一起去吃早餐，自己只身着急忙慌地来到片场。 她做好了妆发，独自拿着剧本，心不在焉地翻看。 沈焰秋昨晚的拒绝刺痛了她，许多情绪在她脑海中翻滚。 她说：“你是周以珊。” 沈焰秋是和许期欢一起来的。 许期欢一路上都在开心地和沈焰秋分享各种话题，她甚至还很贴心地安慰沈焰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睡一觉没什么的。 沈焰秋看着手机上满满的待回复消息，把一个个红点戳破，一路沉默。 喝酒误事啊。 许期欢元气满满，一身朝气，跑去找化妆师化妆。沈焰秋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在周以珊旁边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她不知道周以珊来了多久，也没有开口提及昨晚的情况。 “没事。你还好吧？我看你昨晚…喝挺多。” 沈焰秋绝口不提昨晚发生的事，周以珊也权当她不记得，两人静静地做着各自的事。 今天这场戏，是学姐和学妹在天台吵架的场景。 学妹看到学姐在朋友圈发的照片，跑来质问学姐。 第14章 “学姐，你和学长一起去玩密室，是去约会吗？” “现在还不算。” “不算吗。” “我不想你和他靠得太近。” 学妹从身后抱住学姐，把脸靠进她的头发里。 “为什么？你也喜欢他？你吃醋了？” 学姐不以为意，笑着问她。 她看不见身后学妹的眼神灼热而闪烁，也听不见她的心声。 “总之，你以后少跟他在一起。” 一场戏结束，另一场戏很快就要开始。 许期欢和周以珊坐在一起，场景不做更换，等待开拍。 周以珊在拍戏时就注意到了许期欢脖子上的吻痕，虽然已经拿粉底遮过了，可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还是很容易分辨。 看得出许期欢昨晚过得也不太安分，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你今天用的什么香水？很好闻。” 周以珊开口问道。 这个香味和沈焰秋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让她不得不多想。 “啊？不是香水，是身体乳。” 许期欢俏皮地眨了眨眼，“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把牌子推给你噢。” “好，谢谢。” 许期欢坐在椅子上晃了晃双腿。她想起早上沈焰秋抚摸她的脚踝，帮她把身体乳均匀地涂开，从小腿到脚趾，一寸一寸，她眯起眼睛，舔舔嘴唇，尽情回味着。 沈焰秋这个人啊，脸上写着不要，动作却很诚实。她太了解她了。 “周以珊，你是直女吗？” 许期欢突然发问，猝不及防地。 “啊？” “我说，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啊？” 她问得过于冒犯直接，让周以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么难回答啊。” 真没意思。许期欢把头扭开，望着远方的风景，哼起了歌。 她沈焰秋带回自己房间这事儿，她迟早要找她算账的。 要不是许期欢来得及时，沈焰秋很可能就被她吃干抹净了。 她又看了周以珊一眼。 人不可貌相啊，看着像个老实人，平时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想不到背地里还有这些不可告人的心眼儿呢。 周以珊被许期欢盯得心里发虚，脸颊发烫。 她起身去洗手间，想要避开她。 她像是发泄一般，把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了，她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她不过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了自己想做的事，然后被拒绝了。 “你和沈焰秋两三年前就已经分手了，你管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 她在心里默默地吵了回去。 我可真是个典型的一生窝囊低声下气抬不起头的十八线女艺人啊，她又狠狠地关上水龙头，在心里默默哀叹。 周以珊从洗手间回来之后，看到一脸严肃的沈焰秋。 “周以珊，我刚收到消息，出事了。” 沈焰秋等候多时了，她第一时间就想来通知她，结果竟然找不到人。 “怎么了。” 周以珊跟着紧张起来，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她第一次见沈焰秋这副模样，之前哪怕是在拍摄期间出了问题，沈焰秋都面不改色地在现场做协调。 她记得沈焰秋当时和她说过：问题很多，你别担心，都能解决，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总归会解决的。 她唯一能想到的有点见不得人的事…该不会是昨天晚上拖着沈焰秋回房间被拍了吧。 这也没什么吧，两个女孩子，就算被拍了也很好解释。 她想不出自己到底能出什么事让沈焰秋焦头烂额到这种程度。 “周以珊，我们之前在芬兰拍的那部电影，入围了国际电影金像奖。” “啊。”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以珊女士，我们要请假去领奖了 沈焰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太开心了。 她赌赢了。 她没有让周以珊宝贵的两年时间浪费掉，不出意外，她们能获得一个最佳剧情奖或是最佳演员奖，即使没有，她也能拿这个入围的事情大做文章，买一波宣传和推广。 “我不想再演那种贤妻良母的角色了，在剧里默默无闻地像个工具人一样出现在群戏里，所有台词都是对老公和孩子嘘寒问暖，我受够了。” 周以珊当时和她吐槽自己有一段时间接了七八个全职妈妈的角色，她一到片场就听取妈声一片，超级无奈。 沈焰秋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虽然嘴上不说，但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不会再让周以珊演出这一类的角色了。 直到刚刚，在收到入围通知的同时，她又收到一个同类型的角色邀约，她直接替周以珊拒绝了。 “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庆祝一下？” 沈焰秋问她。 “只是入围而已，万一没获奖呢。” 周以珊拉着沈焰秋坐下，想让她冷静一下，她第一次见沈焰秋这么高兴，周围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入围也很厉害了呀，周以珊女士，你能不能别这么消极。” 沈焰秋满眼笑意，转眼已经在朋友圈广而告之，她要和周以珊去国际电影节走红毯了。 “那，要是获奖了，我们去吃一顿大餐吧，和导演她们一起也可以，我们两个人也可以。” 周以珊似乎还有些懵懵的。 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似乎没发生过什么值得庆祝的事。 她不会像许期欢那样，连过生日都要请大家喝奶茶，在昂贵的包间请大家喝酒吃饭。 她顶多更新一条社交账号，发个开心的表情，就算到头了。 沈焰秋的手机连续震动着，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消息。 “沈焰秋，你抱她干什么！松手！” “沈焰秋，你怎么这么高兴，周以珊要结婚了吗！你看你那个不值钱的开心样子，收敛一点好吗。” “沈焰秋，你真是气死我了。” 最后，许期欢发了一个被气死的狗的表情包，安静了。 第十三章 入围的每一个剧组都要走红毯，沈焰秋试图讨要一份预算来指定一位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一同出席，帮忙跟拍，可惜问了好几个摄影师，都回复她说没有档期。 公司并没有派宣传一起跟着周以珊的打算，目前，连助理都是用剧组分配的。 沈焰秋翻出了自己的胶片机，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不由得感叹，由奢入俭可真难呐。 之前她陪着许期欢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 许期欢升到一线小花之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被各路工作人员笑脸相迎，摄影师和造型师对沈焰秋的态度近乎谄媚，有求必应。 现如今，许期欢解约，沈焰秋带了周以珊，之前那些工作人员也都不怎么回复沈焰秋发来的消息了，所谓的交情或面子也都一扫而空，变成了沈焰秋低声下气求人帮忙。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现实，沈焰秋理解。 只是事情确实变得很难办，她的艺人出席活动没有礼服，没有鞋子，没有跟拍摄影师，她需要花费许多时间和心思来处理这些问题。 甚至现如今都要自己来当这个摄影师了。 沈焰秋不是没当过摄影师。 许期欢没火的时候，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演员，她的所有宣传物料都是沈焰秋一手制作完成的。 一开始是拿手机拍摄，后来发了工资，沈焰秋省吃俭用，攒钱买了个更高级的相机。 许期欢则负责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做一个合格的模特，和沈焰秋一起去公司附近的小公园拍照。 有时，附近的公园拍腻了，两人也会去远一点的网红餐厅打卡，在拥挤的地铁上依靠在一起，那时候觉得未来很渺茫，完全看不到希望。许期欢有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没有任何工作，在一些剧组靠着跑龙套做群演来维持生计，她有几个月都付不起房租，绝望又悲伤。 沈焰秋鼓励她说，许期欢，你要相信自己，我们会红的。到时候我们无论去哪里都车接车送，不用再挤地铁了，怎么样，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开心。 那天，她俩狼狈地被咖啡店的店员赶了出去，因为她们只想在这个环境里拍照却又舍不得点单。沈焰秋拉着她跟私奔一样在路上跑，她不太理解，许期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吃这种苦呢，为什么就是红不了，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晚饭最终是在路边的烤肠摊上解决的，许期欢在灰暗疲惫的路人堆里显得太漂亮了，穿着小裙子，披着羽绒外套，在路上被许多不怀好意的男人打量，沈焰秋自然而然地挡在她身前护着她。 “沈焰秋，等以后我们有钱了，再去那家咖啡厅，把店里所有的甜品全部都点一遍，每个都尝尝。” 第15章 “好。还有咖啡，也一起尝尝。” 这个愿望最终没能实现。 没等她们变得有钱起来，那家咖啡厅就先一步倒闭了，新的老板接手，把它变成了牛排餐厅。 后来情况渐渐好起来了，沈焰秋帮许期欢争取到一个综艺节目的游戏嘉宾身份，通告费少得可怜。两人坐火车去拍摄地，老板叮嘱沈焰秋带着相机到现场多拍摄一些物料，等节目播出时，许期欢的镜头大概都会被剪掉，只会留下一小点点，沈焰秋照做了。 节目录制的时间很长，她一直很努力地举着相机，对着许期欢按下快门。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许期欢所站的位置是没有光的。 沈焰秋到现在也不太明白，这些综艺游戏的设定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些恶搞和惩罚，到底有什么好笑。她看着许期欢不断地在团队失误后被泼水，还要做出一副不屈不挠勇往直前毫不在意自己湿透的狼狈模样，心里难过不已。 沈焰秋暗自在心里发誓，等这个节目结束，她再也不会给许期欢接这样的工作了。 两人在当地找到一处最便宜的小酒店住了一晚，许期欢一回去就发烧了，沈焰秋帮她买了感冒药，心疼地安慰她： “没事了，许期欢。等火了就好了，就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又过了好几年，许期欢火了，同一档综艺报出了一个令她们无法拒绝的高额出场费，邀请许期欢去参加。沈焰秋在利益的诱惑下食言了，她对节目组提出了非常细致苛刻的权益要求，带着许期欢又一次上了节目。 她已经不需要担心许期欢的镜头会被删掉了。在现场，有一个摄影机位专门拍许期欢，沈焰秋坐在后台的监控室里，看着许期欢在台上漫不经心的和其他嘉宾互动着。许期欢几乎不需要做什么，台上的所有人都很小心地护着她，不让她进行游戏pk，也不让她靠近水池的位置。 许期欢一直处于胜利的一方，节目组在沈焰秋的要求之下，没敢让她接触任何惩罚和为难。 她们一起冷眼旁观另一个叫不上姓名的小演员在泳池里接受惩罚，看着她一遍又一遍被推下水，又满脸笑容地爬回岸边，等待着下一次惩罚。 中场休息时，许期欢看到沈焰秋偷偷给那个小演员递了浴巾，还给她拿了杯热水。 沈焰秋可真好啊，真善良。 许期欢冷漠地想。 她会在许期欢居无定所的时候收留她，也会在公司发不出工资的那段时间坚持喂小区附近的流浪猫，她一直都是这样，会把自己的伞分给别人一半。 许期欢很佩服沈焰秋。 和她相比，自己心里的怨恨太多了，格局很小，心眼也小。 以前在水里接受惩罚的时候，也没有人为她递毛巾，也没人问她冷不冷，需不需要热水。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那些欺负和羞辱，她全都熬了过来，既然她可以，别人也可以。 她没有沈焰秋那么大的格局，做不到对弱者伸手相助，只会更加地冷眼旁观。 许期欢的全部积极的正向的情感，都集中在沈焰秋一个人身上，至于其他人的苦难也好，幸福也罢，她毫不关心。 她只在乎沈焰秋。 现如今，沈焰秋带着周以珊在拍戏的空档去学校的草地上拍照，周以珊没有多问，只是配合。 “我好久不用胶片机了，手都生了，你来做模特，让我练练手。” 沈焰秋有些生疏地摆弄着手中的相机，示意周以珊站过去，周以珊很听话地配合着。 她大概知道，沈焰秋想约的几位摄影师都拒绝了她们。 他们觉得周以珊不值得。 “沈焰秋，你…和我一起工作，很麻烦吧。” 周以珊感到有些沮丧。 “为什么这么说。” 沈焰秋在阳光下摆弄相机，整个人都在发光。 “就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不至于。我会努力把你捧红的，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你那个位置，光很好。” “那你过来，站到我这里。” 周以珊在阳光下注视着沈焰秋，她在她的引领之下走到光下。 沈焰秋建议周以珊这段时间在健身房进行一些力量训练。 有一点肌肉线条，身体会更加紧致，穿礼服也会更好看。 “你已经很瘦了，不需要一直做有氧运动。” 沈焰秋又说了这句她重复过无数次的话。 “那我需要请一个健身教练吗？” 周以珊很认真地问道，她一直跑步，根本原因是其他器械她也不会用，具体怎么练她也不懂。 跑步很单纯，很简单。 “开什么玩笑。我在这儿你还需要找别人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教练了。” 沈焰秋帮她挑了两个小重量的哑铃，递给她，她连忙接住。 “好的，教练。” 周以珊温柔地笑了。 沈焰秋给她示范了动作，周以珊跟着她做。 动作不算难，适用于新手。沈焰秋讲解的很清楚，关于如何发力，关于如何呼吸，周以珊学得很认真。 “你还挺适合做教练的。” “万一我不做经纪人了，你会来健身房买我的课吗？” “我直接办年卡。” 训练到一半，两人在健身房看到了许期欢。 沈焰秋很意外。 许期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懒洋洋的生活状态，现如今竟然会主动来健身房。 “晚上好啊。” 许期欢主动和她打招呼。 沈焰秋挑挑眉，算是回应了她。 果然，看许期欢那迷茫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环顾四周，选了看似能搞定的跑步机，然后，她站在跑步机上，看着眼前的各种按钮，犯了难。 这都是干嘛用的啊，一个跑步机怎么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开关，她还以为站上去跑就完事儿了呢。 她随意尝试着按了两个键，跑步机纹丝不动。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她回过头，只见沈焰秋和周以珊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沈焰秋抿着嘴，似乎是在忍笑。周以珊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 许期欢又按了两个按键，以失败告终。 她从跑步机上下来，有些气急败坏。 她听王志滨说，沈焰秋和周以珊最近每天晚上都在酒店楼上的健身房。 她心中警铃大作，收工后马上去商场逛了街吃了饭喝了咖啡，又去露露柠檬买了瑜伽服。 “欢姐，你要开始运动啦？” 助理木木帮她拎着大包小包，好奇地问。 “怎么办，我焦虑啊。” 许期欢拿了两件运动文胸在手上。 周以珊每天就是穿着这种衣服勾搭沈焰秋的，她越想越心烦。 沈焰秋怎么回事，一点定力都没有。 似乎谁都能随意拨动她的心弦。 “别焦虑，你已经很美了。” 木木的小嘴儿跟抹了蜜一样。 “我好看还是周以珊好看？” “你好看！你像□□千金大小姐！” “她呢？” “她像□□大哥的老婆。” 第十四章 从健身房出来，周以珊独自回房间，沈焰秋照旧去酒店的公共露台抽烟， 夜色浓郁，她吞吐烟雾，望着远处灯火璀璨的街景。 万家灯火，看上去好像每个人都有家。 她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 转身，如她所想，正是许期欢 这小狐狸总能摸透她的出行路线，沈焰秋觉得有些无奈。 她的独处时间被打搅了。 沈焰秋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和许期欢现如今每次见面都跟偷情一样，很奇怪。 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心里暗自期盼。 对于许期欢，她是能够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展示甚至于发泄给她看的，所以她会对她更加不客气一点。 她也知道，许期欢似乎比她还要不客气。 “我说，你真觉得自己能把周以珊捧红吗，她都三十岁了，不是十三岁。” 许期欢一开口，连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 沈焰秋的朋友圈，她看到了。 周以珊似乎真的要迎来自己的出头之日了，许期欢虽说没把她放在眼里，可是这种翻红依然会给她一些压力。 周以珊身上的人妻感，确实很有魅力。 许期欢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天赋，周以珊往那儿一站，不是老婆但胜似老婆。 她担心沈焰秋会渐渐沉沦。 毕竟，谁不想要老婆呢。 “你对她，挺上心啊，都开始给人家当私教了。女艺人的身材管理这种事你也在行？” 许期欢慢慢向她靠近，从身后抱住了她。 手指不安分地在她的小腹游走，渐渐向下移动，触碰到敏感的部位，停下不动了。 第16章 “我觉得她能不能不重要。我的想法不重要。” 沈焰秋深吸一口气，下腹微微收紧，健身之后，一点也不觉得冷，她却被许期欢撩拨得打了个寒颤。 “如果我没记错，你刚过了生日，似乎也快三十岁了。” “沈焰秋，你现在和她关系不错啊。发展到哪一步了？” 妈的，怎么还帮着她说话呢。 “艺人和经纪人之间的关系，不会再进一步了。我以前可是为这种事吃过苦头，引以为戒了。” “哦？你是在说我吗？” “没。我在说一个很恶劣的女演员。” “哈哈。有多恶劣？” 许期欢把脑袋靠在她的肩上，很是放松，沈焰秋觉得肩上沉甸甸的。 这种承重感让她感到心理上一阵放松。 “沈焰秋。我好累。” 她忽然说。 “我这里，这道疤痕，总是很疼。”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只要看到自己这道伤疤，心里就会感觉到疼。 “你想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她几乎想要不管不顾，和盘托出了。 她这个人很容易放弃，没什么定力。 “你会告诉我吗？” “当然不会。” “那就别再一直提及，没完没了。我有些听烦了。” “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记住它。” 许期欢软软地缠上她的身体，和她面对面。 沈焰秋直视着她穿着运动文胸的身体，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 她今天在健身房似乎什么也没做，呆了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软软的，很好摸。 她这才注意到，许期欢出来之后戴上了口罩。 不等她反应过来，许期欢踮起脚尖，凑上去，隔着口罩吻了她。 隔着口罩，依然能感觉到彼此的气息， 沈焰秋只让她得逞了短短几秒种，马上把她推开了。 这酒店应该有不少跟拍和狗仔，沈焰秋一时之间连教训她的心力都没有。 还要让她说什么好。 未免也太没有一个艺人该有的自觉了。 她有些责怪地看着许期欢，那眼神好像在说，你都当了多少年的艺人了，怎么可以这么不管不顾地在公共场合和人接吻呢。 哪怕是隔着口罩。 许期欢似乎不以为意，舔了舔嘴唇，一双眼睛笑盈盈地盯着她。 “许期欢，你还想要什么。” “什么？”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对你已经没有用了。” 沈焰秋已经没了抽烟的心思，离开露台。 许期欢回到房间，打开了灯。 桌面上摆着八九个咖啡店的甜品打包盒子，里面装着各式各样的蛋糕。 木木帮她整整齐齐摆放在这里，等着她品鉴。 晚上吃完饭，路过咖啡店，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进店里点了杯咖啡，又让木木去把橱窗里的所有甜品都买一份。 “欢姐，你不是要减肥吗？买这么多蛋糕，有点太…” 而且，我们不是刚刚已经吃过饭了吗。 许期欢请木木吃了火锅，她自己没吃几口，反倒是坐在一边玩手机，一直给木木夹菜。 和许期欢一起工作的这两年，木木已经胖了三圈儿了。 “让你买你就买，废什么话，有这个功夫都买回来了。” 许期欢既没有耐心，也不愿意听劝，转身选了个位置坐下。 她靠在椅子上，戴着墨镜，看着不远处有个穿着时尚的网红女孩，她点了一份甜品和咖啡，没打算食用，只是为了拍照。 她想起自己以前也是这样，不过这女孩比她当时强多了，至少买得起一份蛋糕。 她想起自己当时和沈焰秋说，等以后有钱了，她要把咖啡店里的小蛋糕全都买下来，就像…就像现在这样。 可惜咖啡店倒闭了，沈焰秋也不在她身边了。 真遗憾。 “欢姐，草莓小蛋糕没有了，其他口味的都有，我都买了。” 木木喜气洋洋地拎着超大的购物袋朝她走来，汇报战绩。 “什么？草莓的没有了？我就想要草莓的。” 许期欢立马就不开心了。 “欢姐，要不下次吧。这次先尝尝别的口味的。” 木木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喝了一口奶昔，累得直喘气。 “你傻呀，别的口味都剩下了，能好吃到哪里去。唉。” 她想起自己生日那天，请全剧组一起吃饭。 王志滨买了一个超大三层水果蛋糕，很豪华。切蛋糕的时候，她左看右看，发现里面什么水果都有，唯独没有草莓。 她好像永远都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蛋糕。 至于咖啡店买来的这些蛋糕，许期欢是没打算吃的。 她只是想要拥有。 摆成一排，用来观看。 让过去的那些执念有所缓解，心里能舒服点。 她拿出手机，给这些蛋糕拍了个合照，又给沈焰秋发消息： 我房间有小蛋糕，你要不要来吃。 欢迎随时来找我。 她躺在床上，摸着自己脖子上的疤痕。 “许期欢，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呢。” 她想着沈焰秋的话，翻了个身。 她抬起手，观看自己修长纤细的手指，想要抓住什么，却扑了空。 她把手指放在身下，拨弄着，游动着，双腿渐渐夹紧，她蜷缩着哼出了声。 她想要没吃到的那块蛋糕。 周以珊一大清早就发现自己浑身酸痛。 她差点没起来，在床上忍不住呻吟出声。 “我今天浑身酸痛。整个人都像废了一样。” 她在吃早饭的时候跟沈焰秋诉苦。 沈焰秋笑着说，这就是举铁的乐趣，越疼说明练到位了。 “我还没带你练腿呢，那才叫真的酸爽，能连续疼个两三天，一天比一天疼。” “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太迟了。” 两人散步到片场，沈焰秋看了通告，明后天要去户外的景区拍摄，她叮嘱周以珊明天要早一点出门，景区离他们住的酒店有两小时车程，应该没时间吃早餐。 都快开拍了，还不见许期欢的身影。 “欢姐人呢？她还没做妆发呢。” “不知道，给她打过电话了，没人接。” “可能在路上了吧。” “她怎么总迟到啊。” “没办法，一线女艺人嘛，多多少少都是要摆点架子的，迟到很正常。” 王志滨在一边焦头烂额地看着手机，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 他就不该对她过于放心。 沈焰秋打开手机，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对，应该是许期欢的单方面发送的消息，停留在昨晚十一点半。 她约她去她房间吃小蛋糕。 沈焰秋昨晚看到之后，一时无法分辨这个邀约到底是吃小蛋糕还是做别的事，于是她没有理会，自行洗澡睡觉。 许期欢本来都已经到酒店楼下了。 刚走出电梯，她打算给木木发消息，问问车到了没有，然后她浑身上下摸了个遍，都没找到手机。 她连忙走回去按下电梯门，却眼睁睁看着电梯直接升了上去。 妈的。 这一等又是五分钟。 她一转身，看见楼梯间有几个装修工人扛着柜子往外走，灵机一动，往过走去。 果然，还有货运电梯。 她走进去，按下关门。 电梯从一楼升上去，她看着楼层变化，焦急地念叨着快一点。 电梯在十九层停了。 “怎么到十九楼了？”她正在疑惑之际，忽然，电梯开始下坠。 许期欢愣住，被晃荡的电梯一震，跪倒在地上，再次抬起头，她看见楼层指示灯灭了，变成了两道横杠。 她站起身，按下紧急呼叫按钮，无人接听，电梯依然没有反应。 货梯本身使用的人就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手机也没带，无法发送消息，也无法得知时间。 许期欢静静靠在电梯的角落。 她有些后悔。 早上应该把桌子上的蛋糕吃掉再出门的。 还有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被她出门前扔掉了。 她现在觉得想要喝水。 在密闭的空间里，她渐渐开始觉得难以呼吸。 和大堂的电梯相比，货梯很脏。 她蜷缩在角落，忍不住颤抖。 除了等待，她什么也不能做。 沈焰秋，你会来找我吗。 第十五章 王志滨给许期欢打不通电话，大概率是她没有把手机带在身上。 半小时过去，沈焰秋彻底坐不住了。 “我落了点东西在酒店，需要回去一趟。” 第17章 她抛下周以珊，东西也没拿就往外走去。 上了车，她先给酒店打了电话。 “您好，麻烦您帮我给2026房间打个电话。” “女士，2026房间的电话目前无人接听。” 许期欢不在房间。 那会在哪儿呢。 沈焰秋到了酒店，第一时间到前台去找了经理，她需要确认许期欢到底有没有离开酒店。 她报出了许期欢的身份证号，拿了房卡，开了门。 手机果然没带，她拿起她的手机一看，满屏幕的未接来电。 “我能看一下今天早上的监控吗？我的朋友应该还在酒店，但是我现在找不到她也联系不上她。” “女士，这恐怕不太方便。” “她是公众人物，要怎样才能方便？需要我报警你们才能配合吗？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酒店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沈焰秋的态度有些激动，她又看到桌子上那一排小蛋糕，心里忽然一疼。 她一向很冷静，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波澜不惊地处理。 许期欢是她的例外。 酒店经理在门口不知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在沈焰秋快要骂人的时候，终于松了口： “女士，我刚才帮您请示过了，监控可以看，这边请。” 沈焰秋看到许期欢下了电梯，在酒店大堂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然后，她走向楼梯间。 许期欢的房间位于二十多层楼，她不可能选择爬楼梯。 “她应该是进了货梯。这个货梯里面有监控吗？” “客人用的电梯有监控，货梯没有。” “那…” “我们酒店员工在十分钟前，发现货梯故障，现在已经在维修了。” “要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维修工人已经在处理了，女士，您先不要着急。” 经理似乎对这些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她像是在说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语气平淡客气。 “我怎么能不着急，她都困在里面一个多小时了，出事了怎么办，你们负责吗！” “女士，我们酒店本身是禁止非工作人员搭乘货梯的，门口有告示，如果遇到任何问题，后果自负…” 许期欢躺在冰冷的货梯里，失去了时间概念。太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要交待在这儿了。 好不甘心啊。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 她赚了那么多钱都来不及花，只能留给沈焰秋了。 沈焰秋会拿着这些钱做什么呢。 她肯定会先买个房子，人家问她，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全款买房了，她回答说，这是我老婆留下的遗产。 许期欢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真的很奇怪。 她早在两年前就和沈焰秋分开了，可是她又经常觉得，自己和沈焰秋好像已经结婚了。 很难解释。 她对外虽然一直说自己是单身，但内心深处却认定自己已婚。 人在没有手机且被困在狭小空间里的时候，最能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就是回想往事。 许期欢在遇到沈焰秋之前，生命的核心是不存在的。 一片虚空，宛如一片空荡荡的混沌。 她像一根没有心的蜡烛，报废的，无用的，无从点燃。 生命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 活着，很艰难。 痛苦都是实打实的，困难都是具体的，人生像一场死局。美貌单出是一种灾难，她在青春岁月里为自己的美丽所困扰，吃尽了苦头。 可能是看她可怜，上天让她遇见了沈焰秋。 她把她当宝贝一样对待，用带着浓郁爱意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一样。 很难不让她沦陷。 她记得沈焰秋带她去面试广告，她这样跟人家介绍自己：你好，这是我的艺人许期欢。 我的许期欢。 所以沈焰秋，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找我。 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可又无法确定。 她没有做出回应，任由自己意识涣散，被黑暗吞噬。 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沈焰秋看到奄奄一息的许期欢，心跳一滞。 货梯很脏。 许期欢躺靠在角落，像个被遗弃的玩偶，干干净净又可怜落魄。 她和所处的环境形成一种糟糕的反差，所有人都看得出她这样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很违合。 沈焰秋觉得自己心都碎了。 许期欢意识到电梯门开了。 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沈焰秋。 她和氧气还有光明一起出现，许期欢甚至觉得自己被关到神智不清了。 要不怎么说她幸运呢。 她刚才还在想着沈焰秋，沈焰秋就出现了。 沈焰秋抱起她，没有向客梯的方向走去，而是转身，抱着她走了楼梯。 “许期欢，你怎么这么不让人放心。” 你想吓死我吗。 沈焰秋觉得自己要英年早逝了。 她没想到电梯维修竟然会这么久，看着那几个维修工人不紧不慢的样子，她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 “沈焰秋，你怎么才来啊，我等你好久啊。” 久到觉得你肯定不会来了。 许期欢被她抱在怀里，很安心。 她在心里坏笑。太可惜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要继承我的遗产了，很多钱呢。 “我来晚了。” 沈焰秋发现她的衣服都湿透了。 “许期欢，醒一醒，跟我说说话。你还好吗？” 怀里的人很安静，沈焰秋有些不安，是不是还是应该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好。快死了。” 许期欢闷闷地回应她。 “需要带你去医院吗？” “不需要。”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回房间。” 不知走了多久，沈焰秋似乎有些累了，她在楼梯的转角处坐下，深觉自己已经抱不动了。 她换了个方向，又把许期欢背了起来，继续往楼上走去。 “幸亏你没事。你要是有什么事我真的会疯掉。” 沈焰秋依然感到后怕。 等待电梯维修的那段时间，她觉得度秒如年， 维修工人向里面喊话，问有没有人在，喊了几次，都没有得到回应。 她的手机就停留在120即将拨出的页面，双手微微颤抖。 “一个死了，一个疯了，也挺好。” 许期欢忽然想起之前看了一部很虐心的剧本，就是这样的设定，她没心没肺地刺激着沈焰秋。 “不要乱说。” 沈焰秋抱着她，心里的担忧才渐渐被抚平。 人在她怀里，她才感到安心。 她把许期欢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给你请一天假。你先好好休息。” 她帮她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有些着急地解开她的扣子，许期欢很配合，一转眼就赤裸裸地面对着她。 “那你呢。” “我在这儿陪你。还是，你想一个人呆着？” 她从衣柜里找到她的睡衣，帮她换上。 “你都不是我经纪人了，还帮我请假呢。” “嗯。” 与此同时，在剧组的王志滨收到沈焰秋发来的消息： 许期欢在我手里。 你去帮她请一天假。 “有水吗。” 许期欢眼巴巴地看着沈焰秋，沈焰秋拧开瓶盖，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她喝得很急，呛到了之后连续咳嗦了好一会儿。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那你非要去搭乘货梯。你没看到货梯门口贴的警告吗。” 正常人看到那些标识，都会后退。 唯有许期欢会当做没看见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沈焰秋都能想象出她那副不屑地嘴脸。 “还不是因为酒店的电梯太慢了，等了半天都等不到，我急着上楼取手机。” “以后还急吗” “不急了。” 许期欢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坐电梯了。 两小时都给她折磨出心理阴影了 “以后记得留心，出门前记得带好手机。” “带手机有什么用，我给你发消息你会回吗，给你打电话你会接吗？” 许期不以为意，她以前不会这样，出门前沈焰秋会把所有东西都检查好。 “会。” “你骗人。” 你昨晚都没回我消息呢。 她一阵委屈，把头埋进被子里 沈焰秋的内核很稳定，像是定海神针，有她陪在身边，许期欢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放松下来。 哪怕她不再讲话，只是安静地坐在这里，她都觉得很安心。 既然请好了假，那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许期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18章 沈焰秋靠坐在床边，看着许期欢。 许期欢的长相刚好是沈焰秋最爱慕、最欣赏的那种美，几乎白到透明的皮肤，桃花眼，身材纤细，姿态妩媚，笑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身上燃烧着金橙色的火焰。 性格也很好，很符合她这个长相，很气人。 无所顾忌，坚韧顽强。 和她相比，沈焰秋觉得自己乏味得不值一提。 沈焰秋一直都觉得她好，好得不可抗拒。 即使她过去曾经那么残忍地丢下她，她现在依然能够站在这里，她的一举一动依然让她挂心。 很奇怪不是吗。 许期欢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人，可她却非常懂她，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心。没有人像她这么理解她，也没有人能实现那种和许期欢在一起时才会有的亲密氛围。 轻巧玲珑的，引发强烈共鸣的。 沈焰秋帮她把鞋脱了，目光盯着她脚趾上被高跟鞋磨破的伤口。 她想起以前，自己曾经把许期欢宠得很糟糕。 许期欢很恶劣，在爱情的沐浴下懒断了骨头，要她帮忙脱衣服，然后抱着她去浴室才肯洗澡。 她自己一动不动，耍着赖皮。 她还兴致勃勃地说，沈焰秋，你这么会照顾人，以后不当经纪人了，还能转行去当护工。 沈焰秋都气笑了，她说，那是不可能的。我有洁癖，别人的身体我才不想碰。 想想都觉得很恶心。 她当时觉得许期欢这个人还挺迟钝的，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呵护是特殊的，有针对性的，不是对谁都可以。 所以她报复性地惩罚了她，按着她的脑袋狠狠地亲吻她，直到她跪在浴缸里求饶。 “沈焰秋，救命，我快要窒息了。” “知道错了吗。” “知道一点了。” 第十六章 “许期欢还好吗？你和她在酒店吗？” 沈焰秋收到了周以珊发来的信息。 周以珊在剧组知道了今天的事故，大家都在谈论，酒店的电梯出了问题，王志滨已经回去找酒店的负责人，要求拍照的员工把许期欢的照片删除。 许期欢狼狈地靠坐在电梯里的样子，被酒店的员工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是的。” 她简单地回复周以珊之后，下楼去取了外卖。 王志滨的处理方式是把事情压下去，删除和掩盖一切，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沈焰秋则不同，她会跟酒店死磕，要求酒店官方对艺人被困在电梯内两个多小时的遭遇发布道歉声明。 沈焰秋没有关窗帘，甚至在白天也开了灯。 她想，许期欢现在应该不想呆在昏暗的地方。 她回来的时候，看见许期欢懵懵地坐在床上，晶莹剔透，美得很纯粹，给进门的人带来一阵视觉冲击。 安静，魅人。 “你去哪儿了？” 看见沈焰秋回来，她忽然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一觉醒来，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 她环顾四周，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疤痕，这才对自己的处境有了实感。 她给王志滨回复了消息，还没来得及上网看看今天的世界发展变化。 “我点了外卖，刚才下楼去拿了。你饿吗？” 沈焰秋把外卖的包装盒拆开，一盒一盒地摆放在桌子上。 “沈焰秋，抱抱。” 许期欢喊了她的名字，朝她伸手。 我还以为你走了。 她撒娇的声音是娇柔的，魅惑的，像是春天的风。 沈焰秋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不为所动。 她又开始转着手指上那枚戒指。 她越来越看不透现在的许期欢了。 她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 去到京市之前的过往，许期欢没有和任何人讲过，包括沈焰秋。 许期欢原本的名字叫许男。 遇见沈焰秋之后，她才成为了许期欢。 或者说，是沈焰秋创造了许期欢。 许男来自蜀城，三岁父母离婚，她跟着妈妈一起生活。 妈妈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水果店，两人住在店里，她很快学会了帮忙，平静地度过了童年。 她的成绩不算太好，偶尔考到一个不错的分数，妈妈会奖励她一点零花钱，让她去隔壁的小卖铺买糖。她总是买最便宜的那种糖，一块钱可以买十个，这种数量会让她有一种自己很富有的错觉。 12岁那年，妈妈交了男朋友。 那时候，许男已经出落得十分漂亮了。 她开始在班里收到情书，变得越来越受欢迎，这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妈妈的男朋友对她很好，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他看她的眼神流露出的都是赤裸裸的欲望。 男人在她13岁时就忍不住动手了。 第一次之后，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她记得那天妈妈的手上多了枚戒指，让她生生咽下想要说的话。 第九次的时候，她在夜晚熟练又利索地清洗自己的内裤，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快摆脱这种生活。 她开始数着日子，算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到18岁，才能离开这里。 15岁那年，那个男人把她拖进水果店后面的仓库，她挣扎着逃脱了。 在逃走之前，她本身是想要杀死自己的。 强忍着撕裂带来的疼痛，她去药店买了安眠药。 药店老板给她找钱的时候，她看见了收银柜里的钱，忽然有了主意。 她返回水果店，拿走收银柜里所有的钱，带着证件去了火车站，买了一张最快发车的票，没有在乎目的地，只想在被抓回去之前尽快离开。 她经常想，自己其实已经在15岁那年死去了，甚至更早。之后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意外。 由于没到年纪，她几乎找不到任何工作。她在街边游荡，被按摩店女老板叫进了店里，她向老板保证自己会听话，她可以不要工资，只想要一个睡觉的地方。 “我愿意跟着店里的姐姐学习技术，以后养活自己。求求您了。” 她几乎快要跪下了。 先是按摩店，后来是美甲店，以及服装店。 她在这条街上，几乎把所有工种都做了个遍。 她永远记得自己遇见沈焰秋的那天。 她在火锅店门口发传单，沈焰秋从她眼前走过，她把传单递给她。 沈焰秋没有像其他路人那样无视她，而是用双手接过了她递来的传单，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停下脚步，看着她。 “你是兼职的学生吗？” “你多大了？长这么漂亮，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当艺人啊？” “就是像电视里那样，可以演戏，可以拍广告，可以赚很多钱哦。比你现在这个工作要好得多。” “我给你留个名片吧，你考虑一下，随时欢迎来我们公司找我哦，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和公司地址，我叫沈焰秋。” 她还差三个月就满十八岁了。 她数着日子，终于熬到了生日。 在生日之后的第一天，她拿着名片，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沈焰秋。 沈焰秋像发现了一件了不起的宝贝一样，拉着她去老板的办公室，许期欢特意化了妆，她的化妆手法是跟美甲店的小妹学的，有些惨不忍睹，但依然能在乱七八糟的粉底眼影之下看出她是个美女。 沈焰秋给她打印了一份合同，她看都没看就签了。 她问沈焰秋，姐姐，我什么时候能开始挣钱？我很需要钱。 当时，承鑫娱乐是一个刚成立没多久的小公司，还处于起步阶段，旗下签了不少年轻的有待发展的小艺人，许期欢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候的沈焰秋也才工作了三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宣传。公司没几个工作人员，她一个人负责许多事，拿着一份工资，做着五个人的工作。 她没想到许期欢刚才签了合同，就急着要钱。 “她这个名字不行啊，太难听了，你给她换个合适的艺名。” 老板皱着眉头看着许期欢填写的信息表格，吩咐沈焰秋，让她去处理。 沈焰秋认认真真地想了很久。 按道理说，给艺人取的新名字需要找个大师来算算的，但他们公司当时没钱请人。沈焰秋对她的新名字十分上心，甚至还去书店翻看了宝宝取名大全。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午后，她突发奇想，有了灵感，连忙记了下来。 “许期欢，意思是期待你天天开心，怎么样？你喜欢吗。” “挺好的。” 都可以。 反正叫什么都比叫许男好。 许期欢永远也忘不了自己听到这个新名字时，内心燃起的雀跃与感动。 许期欢。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她强忍着开心，故作镇定，看着沈焰秋在艺人档案上填上了这个名字。 第19章 签约之后，沈焰秋带着许期欢找房子。 公司给了她们很苛刻的预算，在这个城市根本租不到任何房子。两人跟着中介跑了一个星期，无功而返，最终，沈焰秋说，要不要你先暂时住我那里吧。 沈焰秋所住的房子是个狭小的半地下室，潮湿阴暗，阳光照不进来，即使在白天也需要开灯。 她平常白天去工作，忙到深夜才回来，这样的房子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狭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沈焰秋愿意分给许期欢一半。两个女孩都很瘦，躺在床上，中间还能隔出一点点地方。 许期欢的所有工作都是靠沈焰秋一手联系的，她把许期欢的简历投给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广告和电视剧的演员招聘邮箱里，一天到晚都抱着手机，期盼能有好消息。 许期欢没有学过表演，沈焰秋给她找来许多经典的电视剧和电影作品，要求她全部看完，让她去学习和了解优秀演员是怎样演戏的，许期欢听话地照做了。 “你是我的艺人，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让你赚到钱的。” “好。” “我们会火的。” “嗯。” 事情并没有她们以为的那么顺利。 沈焰秋给她找来了第一个试镜，是一个美妆品牌的广告，她没面上。 沈焰秋又给她找来了一个运动饮料的广告，她也表现得不尽人意，失去了机会。 和她一起竞争角色的那些女孩几乎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都知道该如何在镜头面前表现自己，唯有许期欢不知道。 连续多次都是一样的结果，许期欢意识到自己把做艺人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她看着公司里的其他艺人都通过试镜，陆陆续续地进组，心里只能干着急。 很迷茫，很荒废，她躺在出租屋里，每天坐吃等死，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收入。 四周的墙壁仿佛牢笼，湿气和寒冷一起渗入体内，很绝望，很窒息。 沈焰秋不在家的时候，她把这个小房子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许期欢原本是想要走的。 她没什么东西，很好收拾，一个简单的双肩包就足够。她装了几件衣服，还有几包卫生巾。 她想着换个城市，继续打工，做艺人说到底只是一场荒唐可笑的梦，这种梦不是她这种人该做的。 她走出地下室，在路的尽头看见了沈焰秋。 沈焰秋在路尽头的樱花树下，身边围着几只流浪小猫。 那些小猫和她很是亲近，一看就知道她经常喂。 第十七章 许期欢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逆着光，她想象着沈焰秋如果发现自己跑了，会是什么反应。 两个人的房租和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都是沈焰秋一个人在承担，她每天回到家都可怜巴巴地记账，担心自己手里的钱撑不到下一次发工资的时候就花光了。 她从来没有跟许期欢要过一分钱。 她甚至还买了猫粮和罐头，每天坚持不懈地喂流浪猫。 有一只眼睛受伤的小猫蹭着沈焰秋的衣服，那只小猫瘦的皮包骨头，脏兮兮的，沈焰秋丝毫没有嫌弃，而是心疼地摸摸它的头：“对不起宝宝，你先坚持一下，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马上就给你买药膏。” “你这么喜欢小猫，为什么不捉一只回去养？” 许期欢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身后，语气冷淡又疏离。 “养不起啊，我自己都快流离失所了。” 沈焰秋摇摇头，她是个很刻板的人，坚信考试不能作弊，坐公交要给老弱病残让座，红灯停绿灯行，以及，居无定所的人不能养宠物。 “养呗，我看这只就挺好。” 许期欢打量着眼前的小猫，就是有点脏。回去擦一擦就好了。 “不养，我的小破房子养你就够了。” 沈焰秋一口气拒绝了。 那天晚上，沈焰秋带许期欢去不远处的小店吃了麻辣烫，两个人点了一份，每个人都吃了半饱。 回到小屋，沈焰秋又坐在床上计算着花销，她如果少吃两顿饭，就能给小猫买一支药膏。但也不敢一点钱都不留，万一许期欢或自己生病，总不能没有应急的钱。 许期欢躺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就这么点钱，好像怎么算都算不明白。 忽然，沈焰秋觉得胸口一凉。 许期欢把脚伸进她的怀里，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像是一种胆大妄为的试探，想看看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养不熟的野猫忽然和你亲近，或许是为了获取食物，又或是为了获得庇护，也可能是想利用你的身体来取暖。 沈焰秋没有推开她，很包容地继续算帐。 这是许期欢第一次主动跟她亲近。 在一年多的相处中，沈焰秋发现，许期欢这个小女孩对自己，哦不，是对所有人，都很防备。 她不信任任何人，也不对任何情感抱有希望和幻想，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很消极，很悲观。 像是在外流浪许久的野猫，美丽，孤傲，遗世独立。你好心好意把猫粮和罐头递给她，她的第一反应是跑开，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她本能地觉得所有靠近她的人都是为了伤害她。 建立信任需要时间，和野猫建立信任更加困难。 但她低估了沈焰秋的耐心。 沈焰秋这个人，刚好特别有耐心。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许期欢一直都没放弃过要走的念头。 她接到了第一份广告拍摄的工作，虽然拍摄期间遇到一些问题，但最终还是收到了一千块的费用。 她接到了第一个综艺的录制机会，沈焰秋自掏腰包，给她买了件有点贵的好看的小裙子，背着相机带着她连夜坐火车去录制的城市。 她接到了第一个电视剧的拍摄工作，虽然是个很小的角色，可她还是紧张地睡不着，生怕自己演不好，沈焰秋陪着她练习台词，还认真地矫正了她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她们在那间地下室的房子里住了五年。 至于为什么没有走，许期欢也想不通，这个潮湿阴冷的地下室到底有什么让她舍不得的，沈焰秋没给她上镣铐，她是自由的。 在按摩店当小妹的时候，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要离开的。 在美甲店当学徒的时候，她也没想过多呆。 这次也不例外。她知道自己迟早是要走的，她的来历注定了她无法在任何地方安心地停下来。 很久之后，她在沈焰秋怀里听她讲解剧本的时候才了解到，这个状态叫做流亡。 她渐渐习惯了沈焰秋每天晚上睡觉前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晚安，习惯了沈焰秋每天回家时给她带第二天的早餐，习惯了和沈焰秋为了节约用水一起洗澡时的寒冷、温暖、快乐、以及心跳加速。 她尽情地在她身边呼吸着她带来的室外的空气，眼睛闪闪发光。 即使和沈焰秋每天睡在一起，她也会做梦，在梦里，沈焰秋亲吻了她，带着那种超出友情之外的情感。 她们逐渐开始更加深入地了解彼此，从身体开始。 沈焰秋的亲吻来得越来越频繁，许期欢也生涩地做出回应，不甘示弱。 沈焰秋有一双很美的手。 纤柔，有力，专为爱抚而生，许期欢从上到下，无一幸免。 她喜欢用手抚摸许期欢的头发，帮她整理散乱的发丝，许期欢会把脑袋靠近她的掌心，像小猫一样软乎乎地蹭蹭。只是小小的靠近，沈焰秋就被她迷死了。 她还喜欢用手探索一些不能触碰的地带，许期欢被她的手指撩拨得意乱情迷，渐渐放弃了抗拒。 水乳交融，□□炙热，她的视线模糊，那天晚上，窗外下了很大的雪，许期欢在沈焰秋怀里柔软无力，那些液体让她获得了新生，从枯骨中生长出鲜花。 沈焰秋每次开始之前都用眼神询问她是否可以，她却闭上了眼睛，拒绝回答，拒绝交流，她没有答案，她不知道。 许期欢记得自己第一次吃糖葫芦，是沈焰秋买给她的。 那天，沈焰秋和往常一样，晚上下班回来，风尘仆仆，带来一阵寒冷气息。 许期欢坐在床上看电影，和她简单打了招呼。 “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沈焰秋放下东西，像献宝一样，把一根草莓冰糖葫芦举到她眼前。 “糖葫芦？” 许期欢很惊讶，鲜红的硕大的草莓裹着金黄的透明糖衣，在昏暗的房间里闪闪发光。 “草莓糖葫芦。你先吃一口，你知道怎么吃吗。” 沈焰秋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教她方法。 “你要直接一口咬掉一颗草莓，大口吃。” 许期欢有些艰难费力地咬掉一颗草莓，很甜，混着冰糖在嘴里融化，让她燃起强烈的幸福感。 “草莓的是不是很贵？怎么不买山楂的？那种会便宜一点吧。” 第20章 她后知后觉地问沈焰秋，责怪她做出了奢侈的选择。 “好吃吗？甜不甜？” 沈焰秋看着她的样子，满眼都是爱意与温柔。 “好吃。” “你介意我也吃一口吗？” “一起吃。” 许期欢把糖葫芦推到她嘴边，看着她吃。 “沈焰秋，万一我一直没有工作，你要一直养着我吗？” 许期欢吃掉了最后的一颗草莓，舔了舔嘴唇，靠在沈焰秋怀里。 “对啊。我就一直养着你。” 沈焰秋放下手机，捏捏她的脸，一口答应下来。 她感觉怀里的人有些闷闷不乐。 可能是在家里呆久了，距离上次出门工作已经有三个多月，许期欢又开始焦虑。 “许期欢，别焦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你还很年轻呢。机会有的是，慢慢来。” “你会有工作的，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她知道许期欢假装睡着了。 她不是冷淡，而是不好意思回应自己。 接下来的几年，情况有所好转。 许期欢渐渐找到一些演戏的技巧，能够胜任那些小的配角，恶毒女配，校花身边的小跟班，公司的打杂小助理。她终于结束了痛苦的闲散时光，开始忙了起来。 沈焰秋每天都陪着她一起去片场。 沈焰秋对外宣称，她是许期欢的经纪人兼助理。 “你不能没有助理，小艺人没有助理，会被别人看轻。” 沈焰秋跪在地上，帮她脱下运动鞋，换上高跟鞋。 她握住她冰冷的脚，试图帮她暖一暖，然后帮她穿上高跟鞋，耐心细致地帮她系好带子。 沈焰秋在这个过程中燃起了欲望，双手微微发抖。她深深呼吸，按耐不住体内的躁动，附身吻了一下她的膝盖。 许期欢惊讶地看着她，她第一次这样被人对待，仿佛自己是什么很重要很珍贵的人一样，她觉得内心深处的贝壳被她刺破，那些陌生东西全都涌了出来。 许期欢说不上来是哪个瞬间让她改变了主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不会离开沈焰秋了。 她必须承认，沈焰秋带给她许多生命的乐趣，沈焰秋让清晨的面包变得好吃，午后的果汁变得好喝，夜晚的电影变得好看，闹钟的音乐变得好听，她想在这些美好中一直活下去。 沈焰秋从来不会对她生气。 这样的溺爱导致许期欢越来越恶劣，她开始无休止地试探她的底线，她觉得自己变成了无理取闹的熊孩子，沈焰秋却为她能这样展露自己的脆弱和阴暗面而感到高兴。 她甚至学着沈焰秋的手法，开始尝试利用自己的手指，回馈沈焰秋。她学过按摩，知道用什么样的力度最合适。 沈焰秋很惊讶。许期欢没做什么前戏，也没有任何预告，进入得很突然，沈焰秋本想阻止，却被她强硬肆意的力道给打败了。 她变得异常敏感，一切都新鲜又微妙，甚至能听到血液在静脉中流淌的声音。 “沈焰秋，不要怕。” 她的身体变得温暖起来，灵魂离开了，只剩下躯壳在燃烧，她开始尽情享受这一切，忘情地叫出了声音。 第十八章 后来，许期欢在一部网剧中饰演一位飞扬跋扈的霸道千金大小姐，一夜之间，她的社交账号忽然开始有了人气。她在睡梦中被沈焰秋叫醒，沈焰秋说，许期欢，醒一醒，你好像火了。 观众都夸她演技好，还有人试图想扒出她的信息，怀疑她根本就是本色出演。 许期欢多年没有任何进账的账户忽然收到了片酬，沈焰秋也发现自己涨了工资，赚到了点小钱，两人一起从阴暗潮湿的地下室搬到了宽敞明亮的公寓。 看房子的时候两人都很激动，她们看的这间公寓很新，几乎没什么家具，也没有安装窗帘。 许期欢看着客厅地板上有大片的阳光洒下来，她扯了扯沈焰秋的衣服，指给她看。 沈焰秋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两人曾经在半地下室无数次地幻想，以后赚了钱，就要租一个阳光能照进来的房子。许期欢说，她要在客厅铺上地毯，躺在上面睡觉，整个人都被阳光晒透，她想要过那样的生活。在地下室呆久了，人就会特别渴望阳光。 直到这一刻，看着眼前的这间公寓，两人依然觉得很梦幻，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以后会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她们很冲动地一口气租了五年。 拿到钥匙，两人在小区门口尖叫着发疯，许期欢扑进沈焰秋怀里，两人抱在一起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狼狈地摔坐在地上，开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们回到公寓，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对着落地窗看了一场落日。许期欢情不自禁地吻了沈焰秋，橘红色的光晕包裹着她们，万物都闪着金光，沈焰秋被她按倒在地板上，头发像海藻一样散开，心脏幻化成跳动的火焰。直到那一刻，许期欢才真正决定不走了，她把沈焰秋纳入了自己的人生计划里。实实在在被人爱着的感觉太好了。 她说，沈焰秋，你摸摸我的心跳。 我爱你这三个字，她当时还说不出口。 所以她说，沈焰秋，你摸摸我发疯的心跳，感觉一下我有多爱你。 “沈焰秋，我想以后赚很多钱，然后养着你。” 我要把你永远留在我的房子里。 许期欢破天荒地许了愿望。 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许过任何愿望。 许愿是一种特权，不是所有人都对生活抱有希望。 “啊？之前不是说我养你吗。” 沈焰秋伸手，用力地把许期欢拽倒在怀里，抱着她翻了个身。 “你都养了我好多年了，以后我养你。” 许期欢被她按住，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起身，几乎快要投降了。 “真的吗，那我可就等着了，我做梦都想每天呆在家，吃饭睡觉，看书看电影，去公园散步，在工作日的时候去旅行。天呐，想想都觉得很幸福了。你知道互联网上那些生活方式博主吗，她们每天好像都不需要工作，早上起来做一顿丰盛的早餐，然后拍照记录，去咖啡厅和餐厅打卡，感觉好潇洒，好富裕。” 沈焰秋在家具都没有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生活。 搬离地下室的时候，许期欢有些舍不得，她跟那张小床偷偷告别，被沈焰秋发现，笑了她很久。 两人破天荒地购买了一些很久以前被列入愿望清单里的东西，许期欢买了一个昂贵的音箱，沈焰秋给自己换了新电脑。 她们一起买了有点小贵的白色的沙发和一整套原木色的家具，只是买下来的这个过程就让她们感到无比幸福。 公寓有两间卧室，两人很奢侈地拥有了单独的空间，但是到了晚上，许期欢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离开自己的房间，爬上了沈焰秋的床。 沈焰秋睡得好好的，感觉到了许期欢温热的入侵。 “怎么了？宝贝。” 她一把把许期欢揽进怀里，亲亲她的脑袋。 “我想和你睡。” 许期欢故意把脑袋埋进沈焰秋的胸口，拱了拱。 “新房间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但是没有你。” 她在沈焰秋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沈焰秋的味道很好闻，很让人安心。 她们在这所公寓里度过了很多个美好的周末。 沈焰秋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加班，许期欢坐在地板上，靠在沈焰秋脚边，陪着她加班。 沈焰秋忙碌的时候不讲话，许期欢就安静地陪着她，时间缓缓流逝，愉悦而满足。 “许期欢，你别总坐在地上了，女孩子不要这样。” 沈焰秋手头的文件改了一半，抬起头，看她穿了件单薄的小睡裙，伸手摸了摸她的肩。 “没事，木地板，我就喜欢坐地上。而且这不是铺着地毯呢吗。” 许期欢头也不抬地盯着平板电脑。 “你实在不行坐我腿上吧。” “你腿上放着电脑呢。” “那你等我忙完的。” “好哦。” —— “许期欢，你猜怎么着？我今天做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怎么？你买了什么很贵的东西吗？” “我今天早上出门有点晚了，然后我就打车去了公司。” 沈焰秋的上班路线是先坐公交车到地铁口，再搭乘地铁去公司。这一天，她极其难得打了一回车，到了公司门口，付款的时候差点去世了。 “我的天哪！这么奢侈，你不要命了！” 许期欢假装惊讶地捂住嘴巴，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有一次，许期欢在超市买了打折的气泡果酒，沈焰秋不喝，她就一个人喝。在微醺的状态下，她忽然对身旁的沈焰秋说： 第21章 “沈焰秋，你好像妈妈。” “你说什么？” 沈焰秋感到难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你好像妈妈啊。我可以叫你妈妈吗。” “放肆！” “妈妈。” “妈咪！” “妈妈！” “你闭嘴！我只比你大三岁！太过分了！” 沈焰秋用爱和希望把许期欢养成了一只野心勃勃的猫，她有了改变自己的动力和欲望，也有了热烈的情感。 沈焰秋只教会了她怎样去爱，没有来得及教给她怎么独立和坚强。她们就这样涌入了彼此的生命，融合在一起，没想过要分开，以及，分开之后的人生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后来，许期欢曾无数次地在深夜里惊醒。她在黑暗中，拿出手机上网查询，世界上有没有一种药物能够抑制想要有人陪伴的想法。 她没有去看过医生，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还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许期欢意识到，15岁那年她拿着安眠药回到水果店拿走所有的钱，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死亡。离开沈焰秋，她感觉自己似乎又死了一次。 这种极致的痛苦，让她觉得生命真是太糟糕了。 沈焰秋曾经在周末读黑塞的时候，她也跟着看过几页。 她想起那句话：我想到爱竟然会是徒劳的，彼此有好感的人们，却各不相干地按照自己的命运活着。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可理解的命运。 此时此刻，许期欢看着酒店房间里的沈焰秋。 和以前相比，沈焰秋变得更美丽了。 眼神冷冽，专注聪明，在心态和智力上轻易地碾压她，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和不足。她是那个能够支持她成长的人，能够一眼看穿她的虚张声势。 许期欢一直都觉得沈焰秋很美。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沈焰秋是真饿了，她不知道自己抱着许期欢爬了多少节楼梯，超高强度的有氧加无氧运动。她自顾自地埋头吃了饭，没有再搭理许期欢。 “你那边什么情况？我能进去吗？是不是有些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 王志滨发来消息，手机的震动吓了许期欢一跳。 “哪有什么二人世界，她根本就不理我。” 许期欢愤愤地回复了他。 沈焰秋把自己喂饱了，躺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睡了。 她给许期欢留了一份外卖，等着她什么时候饿了自己过来吃。 睡梦中，她隐约听见许期欢说，沈焰秋，你睡着了吗。 沈焰秋，你摸摸我的心跳。 第二天在片场，许期欢没有见到沈焰秋。 当然，也没有见到周以珊。 “她呢，她们呢？” 没等许期欢问出口，王志滨先一步抢答了： “沈焰秋带着周以珊去电影节了。” “她会获奖吗。” “差不多。” “获了奖之后呢。” “你就别担心了，她就算拿十个奖也不是你的对手。 “她如果获了奖，沈焰秋会开心的吧。” 许期欢想起她第一次获得最佳新人奖的时候，沈焰秋比她还要开心。 沈焰秋这个人，不能喝酒。平日里滴酒不沾，在饭局上喝两口就脸红，酒精过敏。 许期欢获奖那天，她主动提出应该喝点酒来庆祝。 许期欢上台领奖的获奖感言是沈焰秋帮她提前写好的。 “我肯定不会获奖的，你不用给我准备这个。” “谁说的，我觉得这个奖就是你的。” “不会的。” “万一呢。” 许期欢十分随意地看了一眼就把沈焰秋给她的小纸条丢在了一边。 直到颁奖嘉宾讲出她的名字时，她才目瞪口呆地提起礼服裙摆，低头四处找寻那张小纸条。 她站在台上拿着奖杯，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看向站在舞台楼梯口的沈焰秋，她一边鼓掌，一边温柔地对着她笑。 沈焰秋听到她的小女孩说： “我最感谢的人是我的经纪人沈焰秋。没有沈焰秋，就没有许期欢。” 沈焰秋是许期欢的创作者，许期欢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 许期欢还感谢了许多人，沈焰秋都忘记了。 第十九章 沈焰秋看着台上的周以珊，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她穿着一袭青绿色礼裙，像一颗沾染了西湖水的珍珠。 周以珊很让人放心，获奖词也不需要沈焰秋帮忙准备，她自己早就想好了。 在化妆的时候，她还跟沈焰秋重复了一遍，询问她的意见。 “非常荣幸能够获得这个奖，谢谢团队的各位老师，在芬兰的拍摄很艰辛，大家都没有放弃。我最想感谢的人其实是我的经纪人沈焰秋。是她的坚持和努力才让我有了能够参与这部电影的机会，希望自己在以后能够在她的陪伴下获得更多的进步和成长……” 沈焰秋坐在台下，和所有人一样，为她鼓掌，然后起身离开。 她走出会场，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点燃一只烟，燃起的烟像是萤火虫的光亮。 她的情绪很阴沉，提不起兴致，吸了两口又揞灭了。 按理说，周以珊获奖，她应该感到开心。 她从两年前开始就在等这一天了。 可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却觉得无比的平静，像沉静的湖水那样，没有一丝波澜。 颁奖礼的举办地是海城。 凌晨四点，沈焰秋敲了敲周以珊的房门把人叫醒，两人赶去机场，坐最早一班飞机到了海城。 她把许期欢留在了自己的房间，临走时还帮她盖了被子。她的身体在灯光下看上去苍白而冰凉，沈焰秋很想伸手去探试她还有没有呼吸。 沈焰秋在出门之前还收拾了垃圾打算一起带下楼去，发现自己给许期欢留的那份饭她没有吃。 她在出门之前，站在床边，盯着许期欢看了很久很久。 许期欢的手臂上有几处淤青，腿上也有。应该是在电梯里碰撞之后引起的。 她总是这个样子，永远都不让人放心，而她也总是这个样子，永远都在担心她。 还有王志滨。他不是许期欢的经纪人吗，怎么一直都没来看看她。还有那个小助理，为什么也没有出现。 沈焰秋越想越觉得心烦，离开房间时特意把房卡留下，没有带走。 一路上，周以珊困得要命，几乎快要不能直立行走了。沈焰秋在机场休息室吃了面，给她也点了一碗。 “快点吃东西，这可能是今天我们唯一的吃饭时间。” 沈焰秋把半睡半醒的人推醒了。 “谁说的。万一我得奖了呢，你之前说我们可以庆祝一下，到时候肯定会有一顿大餐吧。” 周以珊动了筷子，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太早了，这也不是饭点儿啊，她的新陈代谢以及胃肠道还没正常运行呢。 “你之前好像跟我说过，想怎么庆祝来着？” 沈焰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要登机了。 “我们一起去海边的餐厅吃一顿大餐怎么样？红酒牛排，加上海鲜拼盘。” “和导演制片一起吗？” “不一起，就我们两个。” 沈焰秋拿着手机似乎在忙着回消息，没有应声。 “走吧，该登机了。” 沈焰秋几乎没有拿行李，只有一个简单的挎包。 “沈焰秋，如果我得了奖，会让你之后的工作好做一些吗？” “按理说应该会的，就好比我的手里多了一些筹码，我就可以帮你争取更抢手的角色。” “那我希望自己能得奖。” “不得奖也没关系，我们继续努力。” “沈焰秋，你就盼我点好吧。” 海城的春天已经和夏天一样温暖了。 周以珊回到酒店，脱下青绿色的礼裙，换了一件黑色的小礼裙，这是她自己买的。她记得沈焰秋曾经说过，她特别适合黑裙子，优雅大气。 沈焰秋答应她，晚上一起去海边的餐厅吃晚餐。 她有点紧张，特意又换了一副耳环，对着镜子补了妆，把口红涂了又涂。 她在内心深处很是期盼。 或许沈焰秋会给她准备一份小礼物或小惊喜。 不得不承认，和沈焰秋约会比上台领奖还要兴奋，她给沈焰秋发消息，说自己收拾好了。 没过一会儿，她的门铃就响了。 “好了吗，我们走吧。” 沈焰秋站在门口，看不出情绪。 她好像和往常一样，只是为了吃饭而去吃饭，并没有特意准备什么，还是白天那身衣服。 两人在餐厅选了露台的位置坐下。今天来吃饭的几乎都是参加完颁奖礼的圈内人，沈焰秋起身去跟不远处的朋友们打了声招呼。 海风徐徐吹来，刚好可以看到远处橘红色的落日，很壮观。 第22章 “好美啊。”周以珊拿起手机，对着橘子海拍照。 沈焰秋靠在椅子上，想起自己带了相机。 “周以珊，就这个姿势，不要动。” 她按下快门，帮周以珊记录下这一刻。 周以珊今天很漂亮，她本身就带妆，看向沈焰秋的眼神里又透露着浓郁的情愫，化不开。 周以珊点了四人份的牛排和红酒，还有水果沙拉。 沈焰秋和她碰了杯，再次恭喜她得奖，又把杯子毫发无伤地放回到餐桌上。 “你不喝吗？” 周以珊抿了一口红酒，询问道。 “嗯。我不喝酒。” “早知道就给你点个果汁了。” “没关系。” 这场晚餐跟周以珊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沈焰秋太过安静，甚至有些冷淡，完全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开心。她似乎总是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主动和自己搭话的意思，只是专注地吃东西。 周以珊很想放下刀叉，问问她，沈焰秋，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焰秋，我获奖了你不开心吗。 一时间又有些说不出口。 她感觉内心燃起了愤怒，她试图遏制住感性的负面情绪，试图回归到良好的教养中去，最终失败了。 她用刀子插起一颗樱桃番茄，放入口中。 “沈焰秋，你不觉得你和许期欢很像那个寓言故事吗。” 沈焰秋还在望着大海出神，许期欢这个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 “什么？” “农夫与蛇。” 周以珊提高声音，强调了一遍，眼神犀利地盯着沈焰秋，关切地注意着她的情绪变化。她报复性地想要刺痛她，让她回想起许期欢当初的背叛。 “我记得许期欢第一次来我们公司的时候，那天我也在，她化了个特别蹩脚的妆，很多人都在偷笑。你带着她…” 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沈焰秋就没在听了。 农夫与蛇吗。 许期欢的确是一条湿滑冰冷的小蛇，她第一次接近沈焰秋，蜷缩在沈焰秋的怀里，也是为了取暖。沈焰秋也确实结结实实地被这条小蛇咬了一口，伤得半条命都没有了。 不知道许期欢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 “沈焰秋，我觉得，我获奖，你好像没有很开心。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周以珊看着沈焰秋，最终按耐不住委屈，说出来最想问的问题。 她看见沈焰秋又在摆弄着手上那枚戒指，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看得她一阵烦躁。 她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你获奖，我那么开心做什么。应该是你开心才对。你开心就够了。” 沈焰秋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回应了她的问题。 “况且，你今天为什么要一直提起许期欢？” “我觉得你好像很在乎她。” “我倒觉得是你很在乎她。” “周以珊，专注自身，好不好。别想那些和你的工作无关的人和事，调整好状态，明天还要拍戏。” 沈焰秋订的是深夜的航班。 吃完晚餐，回去稍作整理，就要去机场，第二天一早还要按时回剧组拍戏。 她觉得周以珊今天一整晚都很不对劲，可她没兴趣研究或思考她的行为。 沈焰秋自认为自己是个相当冷漠的人，她不怎么关心人类的七情六欲，也没耐心包容和处理别人的负面情绪。 她的底线是只要不影响工作，就不值得她去处理或干涉。 她不是那种会在别人流泪时给人递纸巾的人。或者说，以前会，但现在不会了。 周以珊从离开酒店到登机这一路上都没有再跟沈焰秋讲过一句话。她戴着眼罩在飞机上睡了过去，睡着睡着突然想，其实自己不是在睡觉，而是被沈焰秋气昏了。 她把眼罩拉开一点，想看看身边的沈焰秋在做什么。 沈焰秋在捧着kindle看书。 傍晚的飞行时间非常适合阅读，身边人都在睡觉，只有她醒着，专注，平静，沉浸地阅读。 周以珊透过缝隙，细细地打量着她。 她不止跟她生气，也跟自己生气，气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她。 “你在看什么。” “爱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 “好看吗。” “特别好看。” “那我有时间也去找来看看。” 周以珊知道，如果问沈焰秋她在读什么书，她会很乐意告诉你的。 飞机落地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了酒店已经快凌晨四点。 沈焰秋走到房间门口，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房卡。 她当时把房卡留给许期欢了。 她叹了口气，又返回去，乘电梯回到一楼，拿着证件找酒店前台重新要了一张房卡。 一来一回又耽误了不少宝贵的睡觉时间。 “滴。” 门开了。 第二十章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由于近视，沈焰秋半眯着眼睛，试图看清床上的人是不是许期欢。 打开房门，发现房间里有人，她被吓了一跳。 她走近一些，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是万万没想到，许期欢还在她床上。 虽然说许期欢经常在她床上，但这时候在她床上还是让她感到意外。 “不是你把房卡留给我的吗。” 许期欢一副睡得好好的被吵醒的姿态，完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 “你…” 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沈焰秋想说。 许期欢的房间是套房，比沈焰秋所住的标间要好得多。她偏偏要赖在她这里。 极限二十四小时往返海城之后，沈焰秋不由得有些恍惚。房间已经被保洁收拾过了，其余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她的行李依然堆放在地上，许期欢依然睡在她的床上。 “我太困了，我要继续睡了。” 许期欢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喃喃道。 “周以珊得奖了吗？” “嗯。” “你开心吗。” “我没什么感觉。” 沈焰秋脱下外套和t恤，走进浴室去洗澡。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一直以来都对许期欢有问必答。 听到浴室传来流水的声音，许期欢爬起来，跑去椅子上，拿起沈焰秋脱下的衣服，深深地闻了闻。 沈焰秋的身上散发着烟味儿和淡淡的香味，她像给自己充电一样，贪婪地汲取。 沈焰秋没有吹头发。 她不想吵到已经睡着的人，湿漉漉地走出浴室，头发还在滴水。 “你今天还要睡沙发吗 许期欢占据着房间里的小沙发，看上去清醒得很。 “跟我一起睡床上吧。” “我去吹个头发。” 既然人醒着，沈焰秋就打开吹风机。她的头发很长，不吹一下一时半会儿根本干不了。 她忽然想起那个笑话，小猫把手枪递给盲人，骗他说是的吹风机。 她感觉许期欢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许期欢在睡衣里没有穿别的，沈焰秋感受到柔软的触感，心里颤了颤。 “你头发什么时候长这么长了。” 许期欢闷闷地说。 沈焰秋放下吹风机的时候，感觉身后的人像只小考拉，很黏腻地攀附在自己的身上，甩都甩不掉。 她就背起她往床上走去，小心地把她放下。 许期欢还是没有松手。 “快下来。” “不要。” “许期欢，我忙了一天，现在很困，很需要休息。” 许期欢这才松了手。 沈焰秋把她按在床上，狠狠地亲吻她，像是一种惩罚。手指也不客气地捏了不该捏的气球，故意加大了力度。 嘭。 许期欢被吻得舒服到想要咬人的地步。 她耐心地等到沈焰秋一口气到头，看她安静地倒在床上，她凑进她的怀里，轻轻啃了沈焰秋口口上的一小块胎记，留下了牙印。她一直都喜欢啃咬这个部位，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周以珊说你是一条小蛇。” 沈焰秋被许期欢冰冷的身体缠绕着，忽然想到周以珊的那句话。现在她被她咬得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需要去照下镜子，检查看看有没有出血。 “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你觉得呢。” “那我是小蛇，你是什么？” “我是农夫？” “你是农夫山泉。” 沈焰秋都要睡着了，听到这里，把头埋在被子里笑了一下。 天快要亮了。 和许期欢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哪怕两人已经分开这么久，她还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开心。做什么，或是什么都不做，都很开心，很安心。 学姐和学妹的爱情故事只拍到一半，许期欢的另一部剧就提前开机了。 第23章 许期欢每天白天在这个剧组拍戏，晚上坐高铁去另一个剧组接着拍戏，为了不耽误第二天早上继续开工，需要在深夜赶回来。 许期欢没想到自己会忙成这样，她坐在高铁上都在看剧本，明天早上要拍的几场戏已经被圈了出来，她愤怒地看着大段大段的台词，顺便狠狠踹了一脚在一旁看短视频的木木。 “咋了姐姐？” 木木连忙放下手机坐好，等候她下达指令。 “王志滨呢？怎么就我一个人两头跑？他怎么不一起？” 这个家伙一定是在偷懒。 “我也不知道。他好像是在那个剧组陪那个男孩，你知道吧，就是，咱们公司之前新签了一个水灵灵的小鲜肉，王志滨见到他之后眼睛都移不开了，疯狂给他强上各种杂志资源，宣传了一波之后，现在也开始拍戏了。” 木木帮她把奶茶插好吸管，恭敬地递给她。 “气死我了，你说他是怎么想的，这破剧又不是什么非拍不可得的戏，给我多少钱啊这么非接不可？” 听了木木的解释，许期欢就更生气了。王志滨把她这边安排得忙得团团转，然后自己去泡男人去了。天杀的，她就知道，男同没一个好东西。 “姐姐，既然他给你接了，那应该还挺多的。” “可是我很累，你看我每天回去都几点了，再这么熬夜我都要变丑了，多少钱都修复不了熬夜造成的衰老。” 许期欢愤怒地把奶茶放下，又埋头愤怒地继续看剧本。这是谁写的剧本，有这么写人物对话的吗？这么一大段谁能记得住！ 沈焰秋恢复了正常作息，依然坚持去健身房健身。周以珊似乎是放弃了，这些天没有跟她一起，她也乐得清闲，给自己每天加练几组，累到最后连抽烟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发现自己养成了一些不太好的习惯。 每次回到房间，她都下意识地认为推开门就会看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她总觉得许期欢可能在等她。 结果都让她失望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她现在只有白天在片场才能见到许期欢。 许期欢肉眼可见的疲惫，身上完全丧失了以往那种慵懒随意愉悦自在的氛围。她知道她在轧戏，很忙碌，很紧绷。 学姐和学妹在林荫小道散步，学妹从书包里拿出给学姐买的牛奶，递给她。 “怎么又给我买东西？你自己生活费够吗？” 学姐接过牛奶，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够的啊，不够我还可以去兼职。” “你以后不要再送任何东西给我了，不要再乱花钱。” “那不行，万一我就是想给你买怎么办。” “等你以后自己赚了钱再给我买吧。” 学姐开始拒绝学妹给她买的早餐，零食，以及礼物。她开始抗拒学妹的亲近，这种感情让她觉得很不对劲。 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别的女生一起讨论年级里哪个男生更帅的时候，她无法参与其中？她完全get不到他们的魅力。 那么学妹呢？ 学妹也和她一样吗？也会有这些想不开的顾虑吗。 她是发生在她身上最奇怪的事情，就好比一个人，好端端地爱上了学习，她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情感，她无法和任何人诉说：我好像爱上一个女孩，而她也刚好喜欢我。 每结束一场戏份，许期欢就要在椅子上躺一下，立刻休息。 沈焰秋有一瞬间觉得，她好像快要累哭了。 她看着她蜷缩在露营椅上，裹着一件那天从沈焰秋的箱子里拿走的卫衣外套，眉头紧皱，天上飘着小雨，兮兮疏疏地落在她的脸上，她有些烦躁地把脸用一整条围巾遮住，避免被淋湿。 她真懒。 宁肯淋雨也懒得挪动地方。 幸好，考虑到天气的原因，下一场戏换到了室内。工作人员们忙忙碌碌地搬着东西往教学楼走去，沈焰秋也拿好东西带着周以珊往下一个拍摄地走。 “这几天经常这样，时不时就下太阳雨。” 周以珊摇了摇手中的雨伞，把上面的雨水甩掉。她现在天天都带伞，还有保温杯。 春天依旧有些寒冷，她感觉树上刚长出的花苞都要被冻坏了。 沈焰秋在教学楼门口等了很久，还是不见许期欢挪过来。 她都有点儿生气了。 “你先进去吧，我出去看看。” “你忘带东西了吗？需要伞吗？” 周以珊看着沈焰秋的背影，自从上次颁奖礼回来，她就有意无意地疏远沈焰秋。可沈焰秋好像毫不在意，每天照样工作、吃饭、健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许期欢身上的围巾都快被淋湿了，沈焰秋伸手摸了摸，一把扯掉了。 “？” 许期欢睡得好好的，忽然被子被人掀了，她刚想说你是不是有病啊，一睁眼发现是沈焰秋。 “你是不是有病啊？”她还是说了。 “许期欢。你没发现在下雨吗？”沈焰秋照着她的露营椅的下部踢了一脚。 “所以我把围巾盖在头上了！你给我掀开干什么！” 许期欢一把扯回她的围巾，一摸，已经湿了，又塞回到沈焰秋的手里。 “你看你，跟个没人要的小孩儿一样。你没发现其他人都走了吗？” “换景了？” “对。起来吧，下一场戏去教学楼里拍，其他人都过去了。” 沈焰秋好心地拉了她一把，帮她站起来。 然后又把露营椅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她收起来，装进一旁的包里，再把露营椅折叠起来。 许期欢就站在一旁特别自然地看着她忙活。 “沈焰秋，你好像妈妈。” 她评价道。 第二十一章 夜间的戏，导演决定给许期欢和周以珊分开拍。 学姐和学妹分别在各自宿舍的阳台上看烟花，给对方发信息。 许期欢又去赶高铁了，临走时沈焰秋偷偷往她的lv包里塞了一盒剧组的免费盒饭，好心提醒她记得吃饭。她想着等她发现的时候一定气疯了。 晚上的剧组就只剩下了周以珊。 她有些兴致勃勃地围绕着道具箱转悠，剧组准备了一整箱烟花，现在的烟花名字都起得很特别，炫彩蘑菇，小飞象，加特林。 开拍之后，周以珊站在小小的阳台上，心情很是激动，终于能一睹烟花的风采。 不是每一种烟花都很安全。 剧组人员的站位离二楼的阳台太近，有一簇火星很迅速地向着周以珊的方向坠落。 不好。 沈焰秋看到火花朝着周以珊落下，来不及细想就冲了过去，伸手一挡。瞬间感到手臂一片滚烫，像是烧起来一样。 “沈焰秋！”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快去医院吧！是烧伤。” 周围拍摄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了，都纷纷围了过来。周以珊没有感觉到疼痛，沈焰秋似乎伤得不算太严重，她看上去面不改色，没有喊疼。 可是她手臂上的伤口看上去好吓人。 沈焰秋从扑上去的那一刻就有点后悔了。 她带着淡淡的悔意起身，看着眼前周以珊流泪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 好险啊。 “我没事，别哭了。你有没有受伤？” 沈焰秋忍着烧灼般的疼痛问她。 “不是都被你挡住了吗。我陪你去医院。” 周以珊觉得满心苦涩又心生欢喜，她本来都打算要放下沈焰秋了。说不动心是假的，当时周围那么多工作人员，只有沈焰秋看到了危险，挺身而出保护了她。 “有冰水吗，帮我淋一淋。”沈焰秋试图回想一些生活常识，这种时候该怎么处理呢。 “可是…会很痛吧。” 周以珊从一旁拿来一瓶矿泉水，看着她的伤口，一咬牙就往上浇，鲜血混杂着水一起流下来。 去医院检查的路上，沈焰秋才发觉自己有多狼狈。 她的衬衫也被烧了部分，脸上也有几处红色的痕迹。 到了苏市的剧组，许期欢才发现自己的lv包有点沉。一翻，是盒饭。她满脸震惊地拿出来，问身边的木木：“这是？你给我带的？” 木木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姐姐，真不是我，这种损事儿我敢想也不敢做啊。” “那就是沈焰秋！”除了她之外应该没人敢。 许期欢把头埋进包里闻了闻，一股盒饭味儿，仰天长啸。好好的一个包，就这么毁了。 “哦对了，那边的剧组好像出事儿了。”木木和剧组各类打杂的工作人员有一个群，几分钟前，她看见群里忽然变得很活跃，未读消息数量直线飙升。 她点开手机，点击群里的一条视频，人群中很吵闹，周以珊在哭，沈焰秋在安慰她。 “怎么回事？” 第24章 “好像是周以珊受伤了，嗷嗷哭，大家在哄。” “啊？她拍单人戏份还能受伤呢？” 许期欢觉得不可置信。周以珊今晚的戏份是她明晚要拍的，就是站在阳台上看烟花而已，感觉很安全。这怎么能受伤呢。 “我去找剧组的化妆师姐姐问问情况。” 木木八卦地去一旁打起了语音，打算一探究竟。 许期欢乖乖坐好，开始化妆。 幸好两部戏都是都现代戏，只要简单地把头发烫成卷就可以了，她眯起眼睛，又开始犯困，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看剧本，快点记住啊死脑子。 “姐姐，你猜怎么着？” 不一会儿，木木一脸八卦地回到化妆间，手里还拎着一袋子烧烤。 “周以珊受伤了嘛。” 许期欢不用猜都知道。 “不是，是你前经纪人受伤了！” “你说什么？谁？” “你前经纪人啊，那个冷脸姐姐。” 人冷冷的，名字虽然热热的但实际上也冷冷的。 木木是王志滨公司这边的人，对于之前许期欢和沈焰秋的故事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她知道她们最初在一起度过了很艰苦的时光，最终，许期欢火了之后两人意见不合矛盾日渐增多然后分道扬镳。人都是这样嘛，能够共苦，但无法同甘，在利益上牵扯过多，感情就很容易破裂。几乎所有艺人在火了之后都要换掉自己以前的工作团队，然后独立做自己的工作室，或者签约新公司。 “手机给我。”许期欢的头发卷了一半，发型师被她突然的起身撞得向后一退。 木木老老实实上交了手机，看着许期欢在自己的群里划啊划，然后点开了为数不多的图片。 照片里只有沈焰秋，她只被拍到一半的脸，没有表情，手臂上的烧伤血肉鲜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吓人，怎么伤这么重。” “被烟花落下来的火星子烧的，以后可都注意点吧，少做这些危险的事儿。” “人已经去医院了吧？” “那肯定啊，受伤的还是个女孩，多惊险，幸亏没伤到脸。” 群里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许期欢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要回去。”她忽然说。 “回哪儿啊姐，这边马上就开拍了。”木木一脸不明就里地问。 “回沈焰秋那边。你现在帮我订最早的车票，马上。” “姐姐，你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木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许期欢一直以来都算是配合度较高的演员，算是比较敬业的，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 “姐姐，这边的剧组所有人员都准备好了正在等你呢，你不能说不演就不演，而且你要提前跟导演请假呀，这些你都是知道的。” “你去跟王志滨说，让他给我请假。我现在必须回去。” 许期欢拎起包，自顾自地往外走去。她一直告诉自己镇定点，没事的，沈焰秋应该已经在医院处理好了，没事的。可是一想到她的伤口，就怎么样都没办法冷静。 她要去见沈焰秋，现在，马上。 “好的姐姐，我那个，我跟你一起。” 木木怎么劝都没用，她怕自己留下等下会被导演劈头盖脸一顿骂，于是跟着许期欢一起上了车。 许期欢在车上给沈焰秋打了三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她是怎么受伤的？剧组那边的人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帮周以珊挡了一下，你说巧不巧，那簇火星子偏偏就朝着周以珊飞过去了，要不是她伸手挡了，周以珊说不定就毁容了。” 许期欢一路上没有再说话。 她盯着窗外发呆，一只手不安地抚摸着脖子上的疤痕，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她很不安。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消解这种不安。 沈焰秋啊。沈焰秋。 王志滨一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全都没有接听，直接压了。 夜里到了车站，木木提前联系好司机带她们赶去医院，却没有见到沈焰秋。 “姐，她们可能已经回酒店了，咱们也回去吧。” 春夜的风有些冷，木木把身上的外套扣紧，看着身边的许期欢还穿着拍戏要穿的衣服，一件连衣裙显得格外单薄，一脸迷茫的样子她看着都有些怜爱了。 “姐，她那个伤既然不需要住院，应该不是很严重。” 许期欢点点头，跟着木木上了车。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在包包里摸索，直到摸到那张房卡，才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手机也耗尽了所有电量自动关机了，她木然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大脑已经停止运转。 风尘仆仆，连夜奔波，又困又累，很想睡觉。 可是一想到沈焰秋的伤，她觉得心都扭成了绳结，闷闷的疼着，难以呼吸。 沈焰秋没想到这个时间会在房间门口看到许期欢。 她和周以珊从医院出来去吃了夜宵。 急诊科的医生给她做了包扎，叮嘱她伤口不要沾水，她说，那我还能去健身房举铁吗。 周以珊生气了推了她一把，这时候这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没事，手臂上受伤就还好，养一养等伤口结痂了就好了。” 沈焰秋一直在安慰她，她拿出手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给导演发了消息，报了平安。 “我有点饿了。”她忽然说。 周以珊表示，作为女演员在这个时间点已经不会再吃任何东西了，但是为了报答她今天的救命之恩，还是陪她去吃了路边摊麻辣烫。 沈焰秋点了一份，周以珊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吃。 “我和许期欢以前也是这样，两个人点一碗麻辣烫。” 那时候，她觉得许期欢特别好养。她吃什么，许期欢就跟着吃什么，从来不挑。她很好奇许期欢的身体构造到底是怎么生长的，为什么总是吃两口饭就饱了。 她每天都要问一句：你真的吃饱了吗，许期欢都点头。 “沈焰秋。你今天为什么救我？” 周以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下意识地扑过去，是想要保护许期欢？” 不知道为什么，沈焰秋留给她的那张房卡的磁条似乎出了问题，许期欢到了门口，刷了好几次都无法开门。她有些烦躁地靠在门边坐下，只觉得筋疲力尽，以及，沮丧。 好累。 她强打着精神，等着沈焰秋回来。她都想好了，她等一下见到她一定好好质问她一番，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第二十二章 沈焰秋见到许期欢的时候，很是意外，这个时间点，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位最近忙着轧戏的女演员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她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坐了很久，腿都麻了。 她的裙子不知什么时候蹭脏了，裙摆上多了一片黑灰色的印记。 她看见沈焰秋和周以珊一起走出电梯，朝着这边走来。两人并肩一起走着，不知道沈焰秋手上缠着绷带还是纱布，看不出情绪。 “那我先回去了，晚安。” 周以珊也看到了许期欢，不知该不该和她打招呼，思来想去还是算了。于是她和沈焰秋告别，先一步回到房间。 幸亏她知趣，许期欢现在这个情形真是看见她就烦。 还有沈焰秋这个混蛋。 她由于担心她的伤，大老远的戏都不拍了就赶过来，结果她倒好，跟别的女人在这儿恩恩爱爱。 随着沈焰秋走近，她闻到了她身上有麻辣烫的味道。 果然，她们两个从医院出来后不回来，原来是去吃爱情麻辣烫了！ “沈焰秋，你就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吗？” 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话，许期欢阴阳怪气地打量着她。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好看吗。” 她想起了那个笑话，沈焰秋像个homeless一样，家庭女同。 “你为什么在这儿等我，怎么不进去。” 沈焰秋没回答她阴阳怪气的问题，刷了房卡，推开门，靠在门边站着。 许期欢却没打算进去，和她隔着一点距离，气得眼尾都发红了。 “你救她干什么，她是你什么人，你要上赶着去救她？” 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怎么办。 “你一边和我上床，一边又和别的女人搞暧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期欢不知道周以珊有没有扒在门口听，她一时半会儿管不了那么多，愤怒涌上头，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 “我没有要和你上床，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沈焰秋觉得许期欢是不是最近累傻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而且我并没有和别的女人搞暧昧啊。 “许期欢，需要我，提醒你吗。” 她顿了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这样措辞。 第25章 “我们两年多以前就分手了。” “我现在和谁在一起，做什么，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是。你和任何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无所谓。” 听着沈焰秋说完，许期欢仿佛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 “沈焰秋，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许期欢，有些话两年前我就该和你说了。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两人就这样站在走廊里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讲越难听，吵着吵着，许期欢觉得胃部隐隐作痛。 她忽然间觉得自己耗尽了所有心力。 腹部的疼痛轻飘而尖锐，她不由地深深呼吸。 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沈焰秋，看她靠在该死的门框上，手上裹着该死的绷带，看得出里面在微微往外渗血。沈焰秋面无表情，似乎这一切都跟她毫不相干，淡漠，平静，疏离。 该死的。 再晚走一会儿，许期欢觉得自己可能会瘫倒在地。 她拿起躺在地上的包，给自己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转身离开。 由于许期欢当天晚上过于粗暴地离开剧组，没有请假也没有打招呼，网上传出许多剧组工作人员的抱怨和吐槽。 有人说她无缘无故罢演，还有人说她耍大牌，没有一个艺人该有的敬业精神。 同时，一篇名为x姓女艺人与女经纪人的爱恨情仇的八卦稿也在网络上疯传，里面讲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与故事，据说女演员和经纪人在一起十年，最终为了利益闹掰了，分了家，最近颇有旧情复燃的迹象。许期欢的大名也被顶上了热搜。 这段时间，许期欢一直感到有一种强大的丧失感笼罩着自己。 她那晚回去之后，差点就一气之下把沈焰秋给拉黑了。 然后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决定这段时间不再主动给沈焰秋发任何消息。她第二天一早就恢复了忙碌的拍摄状态，她有时候觉得演员真是个变态的工种，做演员就是一整个人格的大分裂或者大抽离，无论自己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事，都不能让自己困于其中。她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是她所饰演的角色，她背负着多重人格上的压力和情绪负担。 许期欢在另一个剧组里有个女儿。 她没想到一转眼，自己已经是可以演别人妈妈的年龄了。这也是她生气王志滨为什么要给她接这部戏的原因。她不想演妈妈。 她在剧组里的女儿是个四岁的漂亮宝贝，软软一只，平时她俩没有任何交流，拍完戏就把孩子还给她真正的妈妈。 自从上次和沈焰秋吵架之后，两人不欢而散，许期欢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消沉。 沈焰秋很会爱人，也很会伤人。 她经常会想起她那晚的话，然后觉得自己应该在包里再备一盒速效救心丸。 她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这种死法，她觉得自己恐怕要死于心碎了。 她听说沈焰秋有事，先回京市了。 她已经办理了退房，可能一直到她杀青都不会再回来。 知道她离开，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她摩挲着脖子上的疤痕，不知为什么，最近总会有疼痛的幻觉，让她忍不住去触摸。 这里，这个伤口，是她不为人知的秘密，不为人知到连沈焰秋也不知道。 她知道，很快，沈焰秋的手臂上也会生长出一条像这样的伤疤，覆盖住她破烂的血肉，淡红色的一条，丑陋又明晰。 她那天生气的更多原因，除了担心沈焰秋之外，她知道沈焰秋每次看到这条伤疤，就会想起它出现的原因，她是怎么帮周以珊挡下了这一劫，怎么把她注定该受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正如现在的自己一样，每次照镜子都会被自己脖颈的那条疤痕勾起不好的回忆。 沈焰秋，你会后悔吗。 许期欢脖子上的疤痕是可以通过手术切除的。她再三犹豫，还是留下了它。 她任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里盘旋，一边忙着看手机，没注意到一只乖乖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宝贝在打瞌睡。 过了一会儿，小女孩的脑袋忽然就倒在了她的手臂上，温热的，柔软的，有一点小小的重量，刚刚好。 许期欢直接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她本身非常厌恶小孩。 平日里，如果走进一家餐厅发现里面有小孩在尖叫，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可是在那个瞬间，她低下头，看着小女孩软乎乎的小脸，心都化了。她任由她枕着自己的手臂，一动也不敢动。 人类对小生物的保护欲好像是天生的，许期欢忽然就包容了这一切，甚至被她小小的依靠给治愈了。 直到小女孩的亲妈过来找孩子，看到这一幕，止不住地对她说抱歉。 “啊，没关系。” 她有些不舍地看着她把小朋友抱走了，然后伸了伸被压麻的手臂。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许期欢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这小孩的名字，只知道在戏里，她叫果果。 “告诉阿姨，你叫什么？” “奶糖。” “奶糖呀。” 许期欢趁机摸了一把奶糖的小手，粘粘的，感觉不太干净，她又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收了回来。 她目送着奶糖的妈妈抱着她离开，回味着刚刚那一小阵短暂的亲密。 她以为自己在世界上唯一能接受的亲密关系就是和沈焰秋在一起。事实也确实如此。 而她和沈焰秋两年多前就分开了，无论她怎么想，分开了就是分开了。 她逼迫自己认清现实。 沈焰秋回到京市已经半个多月，公司有一些事情需要她去处理，除了要帮忙引荐新人，还要开会，老板给周以珊派了别的工作人员去剧组，替换了沈焰秋。 沈焰秋利索地收拾好行李，带着她受伤的手臂回到家，一路上深切地感受到了这场小灾难给生活造成了各种不方便。 比如洗澡时不能沾水，比如捧着电子书阅读器难以翻页，比如收拾行李经常会扯到伤口，以及最重要的事情，抽烟。 太不方便了，她站在阳台上，费了好半天劲，才终于成功点燃了烟。 她觉得自己真是身残志坚，太不容易了。 她没忘记去原先的地方喂了两次流浪猫。单手拎着两大包猫粮对她而言有些费劲，她也腾不出多余的手去撸撸脚边几只疯狂蹭她的小猫。 作孽啊。 这伤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她在这期间去医院换了药，医生告诉她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逐渐恢复。 她一直都避免自己去想许期欢。 许期欢几乎激发了她的自我保护机制，沈焰秋被她伤怕了。 被人背叛和抛弃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她从小就聪明，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 她已经花了那么多时间让自己去适应和习惯没有许期欢的日子，不能在这种时候前功尽弃。 她深知，死掉的感情是无法复活的。就像手臂上被烧掉的血肉，你必须做好清创处理，等待新的皮肤慢慢生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周以珊有些话说得很对，许期欢是不是蛇她不知道，但她现在是真的很怕蛇。 第二十三章 最近网络上的流传那些风言风语，王志滨一直试图处理，最终还是作罢。 “许期欢，你最近安分一点，在剧组认真工作，配合度高一点，不要再给人留下话柄。” 他给许期欢打视频，摄像头一打开，许期欢敷着面膜一脸不耐烦地趴在床上，漫不经心地回应着他。 “我配合度一直很高。” 天地良心，她已经很配合了，她还要怎么配合，孩子每天在剧组管她叫妈妈她都能克服重重障碍连声答应了。 “那是谁那天晚上突然罢演，打高铁跑回去找前任的？” 王志滨想起那天木木颤颤巍巍给他打电话，说欢姐跑了，他问是哪个欢姐，跑哪儿去了。结果是急着回去找女人，工作都不干了。 “你能别提了吗，一想到这事儿我就来气。我那天真不该走。” 许期欢又想起沈焰秋为了保护周以珊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的样子，烦躁地把手机扣在床上。 “许期欢，不是我说话难听。”王志滨想了想措辞，“两年多过去，很多东西都变了，你要允许前任有新的暧昧对象和新的感情发展。” 他不知道还要怎么提醒，很明显，无论是于公于私，沈焰秋去保护周以珊都是合理的，许期欢只是个外人。 “我不。凭什么要允许，我不允许。” 许期欢把面膜扔进垃圾桶，下床踩着拖鞋把一直在敲门的木木放了进来。 “啊，姐姐，妆发老师那边在催了，我们快走吧。” 今天这场戏的拍摄地点在游泳馆。剧情是许期欢在剧中饰演的母亲从高处跳下水池去救女儿，导演本身就没指望她亲自上阵，提前找好了替身。许期欢只要拍几个跳水前和出水的特写镜头就可以收工了。 第26章 许期欢看了一眼替身，是个身材发型和她一样的女演员，她摇了摇脑袋说：“不需要替身，我自己可以。” 这话一出，工作人员之间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 “大小姐说她要自己演，不让替身上场。” “她又在作什么，能不能别折腾了，工作人员的命不是命啊。” “谁知道。看看吧。” 许期欢按照导演的要求，站上了跳台的最高位置。 她一上去就后悔了，慢慢弯下腰，跪在原地一时间不敢动弹。 好高啊，这跟跳楼没区别吧。 上都上去了，这时候再说不跳了，肯定又要被说耍大牌，她在剧组的风评已经很差了。 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不要放弃。 至少要跳一次呢。万一没过，后面再让替身上场吧。 “好，演员准备，三二一，开机。” 沈焰秋刚到片场，就看到许期欢从最高的跳台上纵身一跃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在空中像一片单薄的羽毛，飘啊飘，落入水中。 她在下面吓得心脏都要停止了。 许期欢跳跃时的眼神，是完全清醒的，毫不犹豫，充满决绝。 她向下看去，底下的人群都变成了很小的个体，有一瞬间晃神，她以为自己看见了沈焰秋。 沈焰秋啊，她在心里轻声念到。 “许期欢！” 沈焰秋忍不住发出一小声惊呼，片场需要保持安静，她按捺住内心的冲动，把紧张和担忧吞进了喉咙。 她看着她落入水中，许久之后，自己游上了岸。 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许期欢的游泳是沈焰秋教的。 沈焰秋之前在健身房楼上的游泳中心办了游泳卡，每天坚持去游泳，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许期欢很是不满，也跟着她一起办了一张。 “你会游泳吗？你就要跟着去。” 沈焰秋游泳回来，又去快递驿站取了很多快递，许期欢买的东西她根本拿不了，最后借用了快递驿站的小推车。 许期欢每次买东西都留的是沈焰秋的联系方式，当沈焰秋看到手机显示自己有57个未取包裹时，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许期欢在快递堆里找来找去，找出一件扁扁的袋子拆开，果然是她买的泳衣。 她当场拆开包装开始试穿，故意当着沈焰秋的面给她一个好看。 “我是去深水区游，你是新手，你去的话就要乖乖呆在儿童泳池里，也就是浅水区。” 沈焰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穿上泳衣，不得不承认，未免太过惊艳了，从脱下到穿上的整个过程都很美妙，沈焰秋忍不住嘴角上扬。她不是很理解现在的泳衣的设计理念，这看着跟情趣内衣没有任何区别。 “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许期欢灵活地钻进沈焰秋怀里，一个转身，用修长纤细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脖子。 两人胸口顶着胸口，近得不能再近。 “很危险的，不可以。” 沈焰秋用仅剩的一丝残存的理智拒绝了她，再这样下去她将体面全无，鼻血直流。 她被许期欢撩拨得腿都软了，她似乎特别懂她的薄弱点，动动手指，轻轻戳破。 “而且，游泳池不是只有女生，还有很多脏男人，会用恶心的眼神一直盯着你看。” 沈焰秋扯了扯她的小裤裤。 “这泳衣不行哈，不安全。” “那我退了？” “退什么，留着在家穿吧。” 听到她这么说，许期欢得意洋洋地在她怀里撒娇：“那你教我游泳可以吗，等我学会了，我就跟你一起去深水区。” 看着她期盼的模样，沈焰秋没办法拒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沈焰秋的教学工作进展得很不顺利。 许期欢在水里几乎像个考拉一样黏在她身上，完全拒绝独立游泳。 她以为她学不会。 如今看到这一幕，她似乎还是学会了。 沈焰秋不禁松了一口气。 沈焰秋本身是来出差的，她特意赶来剧组，希望能和制片人见一面。 她对年底的另一个项目很感兴趣，想为周以珊争取一下试试，以及她手下还有两个新人演员，也需要推荐，因此她在京市就联系了制片方，制片人说自己没时间出来见面，每天都在剧组忙，沈焰秋说没关系，我可以去剧组找您。 她这个行动派第二天就带着电脑飞来了。 在这个片场，沈焰秋见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许期欢。 许期欢的跳水戏份一条就过了，补拍了一些特写镜头之后，她换好衣服出来，木木在休息室帮她吹干了头发，她感觉不是很冷，裹着毯子继续看剧本。 她剧里的女儿来找她玩，她把剧本放在一边，抱起小女孩靠在椅子里，很谨慎地远离泳池，让自己和小朋友处于安全地带。不知道她在和小女孩说些什么，小女孩被她逗弄得一直对着她笑，许期欢满脸温柔宠溺地回应着，随手摆弄着小朋友衣服上的小配饰。 “阿姨妈妈，你这里怎么了？” 小女孩用手摸着她脖子上那道疤痕，好奇地问。 她在戏里叫她妈妈，在戏外叫她阿姨妈妈，许期欢被她哄得很开心，这次来片场提前给她买了一套玩具作为礼物。 “阿姨以前不小心受伤了，伤口好了之后就变成这样了。你看，是不是有点丑？” 拍戏之前化妆师已经帮她用粉底和遮瑕盖住了，刚拍了落水的戏份，现在那道疤痕又隐隐露出。 “受伤了？疼不疼？” “超疼的。所以你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知道吗，要小心点，不要受伤。” “阿姨妈妈，我给你呼呼，就不疼了。” 小女孩真的凑近她，往她的疤痕处吹气。 许期欢忽然就红了眼睛。 她当初受伤的时候也没流过一滴泪，这时候却忽然觉得很想哭。 沈焰秋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许期欢感受到她的注视，背过身去，回避了她。 她们在十分钟之前，已经在换衣间见过了。 “木木，你在吗，帮我把衣服拿过来一下。” 许期欢瑟瑟发抖地脱下衣服，□□地朝帘子外伸手。 沈焰秋隔着帘子把衣服给她递了过去。 看见她游上了岸，她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去了休息室。人的举动有时候是不经过大脑的，就像现在。 “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不是我的外套。” 许期欢换好内衣，看着递进来的陌生的白色西装，一阵犹豫。 穿不穿呢。看样子是女士的衣服，难怪木木会弄错。 算了。先穿好出来然后再找自己的衣服吧。 许期欢拉开帘子走出来，当场愣住。她看见沈焰秋正坐在她平时坐的椅子上，一脸坦然地看着她。 而自己则穿着她刚才递过来的文胸内衣，在身上简单地披了一件西装外套。 她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是沈焰秋的衣服。 “你来干什么。” 上次的不欢而散她还记得呢，她看了眼沈焰秋的手臂，许期欢记不清她到底是哪只手受的伤。她穿着衬衫，看不见里面的伤口。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刚才给她递衣服的时候感觉挺利索的。 “来见制片人。” 沈焰秋如实说。 “见制片人你来我的休息室干什么？” 许期欢从一旁的椅子上拿起一条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刚才那场戏为什么不用替身。” 她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明明已经找好了替身，况且替身更专业，她完全不需要自己上场。 “沈焰秋，你上网吗。” 许期欢在乱七八糟的桌子上翻找着吹风机。 “你看看网上最近都是怎么说我的。我不好好表现一下，让王志滨给我出一些敬业通稿，能行吗，我都成全网黑了。” 都怪沈焰秋。要不是沈焰秋非要给周以珊挡那一下，她急着赶回去看她，也不至于这样。 第二十四章 “哦，王志滨就这点本事，连这点事情都摆不平，需要你亲自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沈焰秋笑了。 她满眼欣赏地看着许期欢的身影，她的身材她很熟悉，身体的每一个维度都清清楚楚。 她想起每次给她找品牌借礼服，品牌公关问她许期欢的维度和尺码，她都对答如流。 “许期欢，这就是你当初背叛我之后给自己找的下家。” “还有你这个戏，是谁给你选的本子？有必要接吗，这本子难看到周以珊都不会接。早知道你最终的目的就是接这种本子，当初我就没必要把你捧成这样。” “你是来找我吵架的吗？还是单纯想来骂我？” 沈焰秋咄咄逼人地说了许多，许期欢最终也没找到吹风机，有些丧气地坐下来。 第27章 两人在休息室相对而坐，半个多月没见，沈焰秋看上去元气满满，神采飞扬，和她相比，许期欢显得格外苍白疲惫。 “那倒不是，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焰秋不知道在吃什么糖，她一开口说话，许期欢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甜味，水果香。 虽然她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但很香。 许期欢忽然想到，曾经她会在沈焰秋下班回来之前在嘴里含一粒草莓糖。 沈焰秋每天回来都会抱着她和她亲吻，所以她早早准备好。她希望自己吻上去香香的，像在吃一种糖。 后来草莓味儿的糖吃完了，她开启了糖果盲盒模式。沈焰秋每天回来亲吻她的时候都在猜，今天会吃到什么口味的糖果。 她甚至有几次故意吃了榴莲味儿的糖，沈焰秋肉眼可见的表情崩塌了，她坚持完成了一个亲吻之后问她，许期欢，你能别这么折磨我吗。 “没别的事就请你出去吧。” 许期欢闭上眼睛，不想再回应她。 她这几年再也没有吃过糖。 沈焰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 但她感觉一股无名的怒火在心头乱窜，以至于说了许多糟糕的话。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生气，许期欢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为什么要做这种危险的事。 从那么高的台子，没有绑威亚，也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如果出了什么事，她不敢深想。 王志滨真是个畜生。 她在片场没有见到他，只见到了许期欢身边那个不靠谱的小助理，她也没在工作状态，拿着手机坐在角落里着迷地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走出休息室，沈焰秋找了一圈，才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捉到了这个偷懒的家伙。她从身后拍了拍许期欢的小助理，把她吓了一跳。 “啊！” 木木一整个弹跳起来，转过身，是沈焰秋。 “许期欢在休息室等你呢。你去帮她找下吹风机，给她吹一下头发。” “噢，好。” “以后工作认真点啊，玩儿什么呢这么投入？你是不是觉得许期欢对你不做要求，所以懈怠一点也没关系？你放眼看看，业内一线艺人的助理有几个像你这样的？” 沈焰秋严肃起来还是很吓人的，木木连忙放下手机，往休息室跑去。 木木这两年被许期欢养得白白胖胖，面向都是温和善良又无知的。沈焰秋知道许期欢是个多么心软的人。嘴上说着自己很难搞，其实特别好说话。 晚上和制片方聊完之后，沈焰秋没有直接回京市。 她和许期欢搭乘同一班高铁，一起回到了剧组。明天是杀青宴，她回来陪周以珊。 两人在不同的车厢，许期欢松了一口气。 她被沈焰秋搞的一路上都在失眠，气呼呼地给自己敷了一张急救面膜。 明天她的脸还不能垮。 杀青宴上，许多人都在给沈焰秋和周以珊敬酒。 沈焰秋不喝酒，她给自己提前准备了一大桶冰红茶，倒是周以珊一直在喝。 许期欢在一旁自顾自吃着东西，王志滨则黑着脸，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聊个没完。 许期欢最近风评很差。 网上有剧组的工作人员透露，她故意在片场难为替身演员，导致替身演员没有办法正常工作。 “因为我自己上场了嘛，没用替身。” 她真是百口莫辩。 人在被讨厌的时候，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 与此同时，周以珊的路人缘直线飙升，不少营销号开始把两人放在一起做对比。 周以珊在剧组完全没有架子，谦逊有礼，许多业内人士也出来为她说话，人美心善人品好，这样的人不火真的天理难容。 许期欢的一些商务品牌代言到期，甲方出于对近期舆论的考虑，都选择不再续约。周以珊那边反而有越来越多的商务找了过来，沈焰秋没有急着接，反倒是一个接一个地回复人家说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她坚信后面一定还有更好的商务邀约。 大家都在赌，都觉得周以珊大有要火的趋势，这时候签下商务代言，价格是最低的，后期等她的咖位升上去，那时候再想要约她可就难了。 许期欢那边的势头也很明显，自从签了新公司之后，接到的剧本越来越差，两度轮空了金泰奖的评选，今年应该也不例外。再这样下去，真要应证了那句话：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在杀青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许期欢和周以珊靠在一起拍合照。 这么多相机和镜头对着她们，许期欢笑得甜蜜可爱，周以珊低下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这是沈焰秋教她的，要时不时地流露出一些不经意的爱意。 许期欢也大大方方和她拥抱。一想到以后剧播了还要接着配合宣传炒cp，她就心烦。她也不甘示弱地往周以珊怀里蹭了蹭。 她听到周以珊在她耳边说：“许期欢，你最近，看到网上那些消息了吧，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团队做的，真的很抱歉。” “是沈焰秋的意思吗，踩一捧一，没想到她也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我之前真是高看她了。” 许期欢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咬起了耳朵，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显得特别亲密，像是在恋恋不舍地和彼此告别。 “这不是她的意思，是公司的意思。” 周以珊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眼眯眯，像是爱抚一只小猫咪。 “都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你们公司我还不知道吗，从老板到员工，没一个好东西。 许期欢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杀青宴的第二天，沈焰秋给周以珊之前谈好的另一部戏马上开机，沈焰秋陪着她去海城参加开机仪式。 这部戏是沈焰秋苦苦求来的，她和制片人以及导演足足磨了三个月，才终于给周以珊求来了这个女二的角色。剧本不落俗套，角色也有魅力，沈焰秋甚至觉得女二号和女三号都比女主更加有趣。 时隔几个月，两人又回到了海城。 海城的夏天非常炎热，沈焰秋的伤口渐渐开始结痂，她穿着t恤坐在沙滩上，一点一点把裹在上面的纱布撕掉。 纱布混合着血，似乎和痂块生长在了一起，她轻轻撕扯着，很快就又开始出血。 “我的天哪，你别自己就这么撕开了，还是去医院处理吧。” 周以珊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她捂住眼睛，觉得多看一眼都心里难受。 “没事，这都长好了。” “长好了你撕开它干什么？” “我想拆了纱布，裹了这么久，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这个结痂之后会怎么样？” “应该会留疤痕。” 沈焰秋忽然想起了许期欢脖子上那道疤痕。 “现在美容院是不是可以激光祛疤？” “可以。” “我请你祛疤吧。” “哈哈哈，你请我啊，你能不能请我做点儿好项目。” “嗯，毕竟这是为了救我留下的疤痕，我得对你负责啊，我得协助你恢复。” “不必，手上的疤痕有什么的，留着就留着了，又不是在脸上。” 海风吹来，沈焰秋觉得伤口处一阵凉意，很是舒服。 许期欢这天晚上在苏市的一家会所里遇见了熟人。 今天这个酒局是王志滨让她去的，许期欢到的有些早，王志滨还没来，她走进包间，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给手机充上电。 环顾四周，都是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她只跟一两个曾经合作过的导演打了招呼。 她的资源最近都不怎么好，王志滨一连给她看了好几个本子她都不是很满意。 “你太挑剔了，市面上能选的本子翻过来倒过去就这么几样。” “可是我真的不想拍这种降智的爱情片了，现在的题材为什么这么局限啊，世界上除了和男人谈恋爱没有更重要的事了吗。” 许期欢觉得自己也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女生了，她想去挑战一些有深度的作品，可王志滨给她发来的本子，要么是男女主是欢喜冤家日久生情的，要么就是男女主年轻时因误会分手后来在职场相遇又破镜重圆的。仿佛职业和生活全都是爱情的附属品。 “那你要是不想拍跟男人谈恋爱的戏，那跟退圈有什么区别。” “许小姐，好久不见。” 男人的脖子上有一道疤痕，他笑着看着许期欢，拍了拍她的肩，许期欢只觉得血液冰冷，浑身凉透了。 她不用看就能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他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朱锐穿着一身高定西装，笑眯眯地看着许期欢。 两年不见，这小东西看上去越来越美丽了，她眼中的慌乱和恐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坐在她身边，越发大胆地伸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疤痕。 第28章 许期欢整个人都僵死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的手很烫，是难以忽视的男性的体温，她只觉得一阵恶心。 她应该推开他，应该抵抗，可是她没有。 她就坐在那里，像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任由他抚摸。 “怎么不去做掉？这么美丽的脸蛋，留下这个，是因为舍不得我吗？” 他又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这是她留给他的，当初差点要了他的命。 可惜啊，他没死。 他回来了。 “许男，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 她又想起了那个噩梦般的夜晚。 许期欢离开会所的时候出奇地顺利。 朱锐没有拦她，甚至特别大方地和她说了再见。 她走到门口，一刻也不敢停留，一直往前走，大雨也没能阻拦她的脚步。 她上车的时候已经湿透了，下车后，她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到酒店房间，一路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最终颤抖着反锁了房门。 朱锐回来了。 王志滨不是跟她说已经解决好了吗，他为什么还会出现。 坐在黑暗中，许期欢忽然觉得很后悔。 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下死手。 她宁肯去坐牢，也要让他死。 手机响了。 是陌生的号码。 许期欢知道是他，她接起来，放到耳边。 “到家了吧。对了，我忘了问你，今天怎么没见你那个女朋友啊，你们分手了？” 朱锐的声音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故意提到了沈焰秋，反而引起了许期欢的警觉，她告诉自己要镇静，不要慌。 她既然能捅伤他一次，就还能捅伤他第二次。 没事，没关系，不要慌。 “你想做什么。” 她放下手机打开免提，在空无一人的黑暗里开始脱下黏在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 “许男，之前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朱锐看着外面的大雨，拿起桌上的酒杯。 这两年，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她。他看着许期欢在圈内混得风生水起，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本来他还要再等等的，可是出于一些契机，他刚好需要回国，那么好嘛，既然回来了，该办的事就干脆一起办了。 “你想怎么样。” “我们单独见一面吧，不管怎么说，今天见到你，我很开心。” “好。我会跟你见面的。不过，不要去联系沈焰秋，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会配合你处理。” “许男，为了你的女朋友，我想怎么样你都能配合吗？” 朱锐觉得她可太有意思了。 明明害怕得要死，可一听到沈焰秋的名字，马上就硬着头皮支楞起来了。 就像两年前一样。 真有意思。 “当然，只要你不去打扰沈焰秋，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毕竟，我当初差点要了你的命，你既然决定这时候回来，肯定已经想好要什么了吧。” 许期欢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模样。 脖子上的伤疤微微泛红，她用清水擦洗着，目光冷冽而清醒。 这伤口是她自己划的。 她宁肯伤害自己，也要毁了他。 王志滨接到了许期欢打来的电话。 “喂，我的祖宗，你今天怎么回事，又放我鸽子？我不是跟你说了今晚去杰尼亚会所吗，和导演和制片人见一面，你人呢？” 他这边的环境音非常吵闹，他离开包厢，在走廊里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王志滨，我见到朱锐了。” 许期欢的声音很平静，在他耳边炸开。 “什么？” 他下意识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想起了那个双手沾满鲜血、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的许期欢。 “他回来了。” 半个月后，沈焰秋在海市见到了许期欢。 周以珊的剧组这段时间一直在海边的咖啡厅拍摄，她和沈焰秋这半个月都住在海边的酒店，感觉跟度假一样。 作为女二号，周以珊的戏份不算多，没什么台词，因此也乐得清闲。有时甚至一天只有两三场戏，她和沈焰秋就一起在附近的景区转悠，海景小镇里有许多有趣的小店，有许多特色小吃店，还有那种可以做陶艺的diy小店，甚至还有一家可以亲手制作戒指的店，傍晚还可以在清吧看live演出。 “沈焰秋，以后麻烦你多多帮我接这样的工作。” 周以珊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两份冰激凌，递给沈焰秋一份。 “好好珍惜吧，我可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有类似的工作了。” “这班儿上的，跟度假一样。” “收收心，这部戏下个星期就杀青了，没多少时间了。” “好舍不得。我都想在海市买房了。” “不至于，这地方好是好，呆久了也会觉得有点腻。” “也是，每年来度假一个星期就够了。” 海城很治愈。阳光明媚，永远是晴天，每天醒来走出门去，眼前尽是海水和阳光。沈焰秋觉得生活在这里的人大概都乐观，热爱生活，积极向上。 两人沿着网红步行街一路走着，沈焰秋举着相机给周以珊拍了不少照片。 前不久，周以珊的一组照片上了热搜，网友都在说这个摄影师水平很不错，以后可以多多合作。周以珊随机回复了一位网友说：摄影师就是我的经纪人哦。 从此，沈焰秋彻底从执行经纪人变成了摄影师加执行经纪人。她原本都跟公司申请了额外的摄影师费用，公司让她拿这个钱去换个相机，以后再接再厉。 周以珊得知以后沈焰秋要继续负责给自己拍摄日常的造型照片，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不太擅长和陌生的摄影师合作，拍照的时候身体会不由地僵硬，很难看。可是和沈焰秋在一起的时候，沈焰秋拿镜头对准她，她觉得自己是坦荡自信且舒展的。 趁着现在在海城，沈焰秋每天都给她拍一组九宫格照片当素材，留着以后慢慢更新。拍习惯了之后，她和周以珊越来越默契了。 看到许期欢的时候，沈焰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她在一家卖香水的小店门口坐着看手机，手里拎着袋子，应该是刚买完东西出来。大热天的，整条街只有她戴着口罩和墨镜，还挺显眼。她低着头搜索这附近可以吃饭的店，汉堡热狗不想吃，牛肉拉面也不想吃。 胃又开始疼了，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吃点东西再去找沈焰秋。 可是沈焰秋打乱了她的计划，自己出现了。 沈焰秋惊讶地走上去，拍了她一下，许期欢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海城？” 你是来找我的吗。 沈焰秋看着她，许久不见，她身上的气场似乎更加低沉沮丧了。很暗淡，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她过得不开心。 当着周以珊的面，她看着沈焰秋说，沈焰秋，我有话跟你说。 我想和你上床。 她像个快要窒息的人，在她身边拼命吸允着她的气息。 后来，沈焰秋曾无数次地回想起这个午后，许期欢的眼神里藏了太多秘密，有一些信息，她明明看懂却又忽视了。 她在向她求救。 最终，这份请求变成了告别。 两人刚回到酒店房间，许期欢就迫不及待地扯下口罩，像小考拉一样跳入沈焰秋怀里，吻住了她。 她很着急。 她报复性地狠狠捏住沈焰秋的手臂，捏在她之前受伤的地方。 “怎么样，疼不疼？” 沈焰秋抱着她，把她放在桌子上，像是准备品尝一份美味的小点心。 “沈焰秋，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身后没有墙，只能靠自己的腰支撑着她的靠近，她一边轻哼着，一边开口问道。 以前的许期欢是很确定的，沈焰秋很爱她，可如今的许期欢，却没那么确定了。 她戴着戒指的手指进入她身体的那一刻，那种异物感仿佛在拼命地提醒她，她和沈焰秋早就分开了。 这枚戒指，她从来没见沈焰秋摘过。 那或许意味着，沈焰秋的生命里又有了比她更重要的人。 她故意这样提醒她。 “许期欢，我之所以放不下你，只是因为习惯。习惯和感情不一样，我对你早就没有任何感觉了。” “你敢发誓吗？” “当然。” 最后一下，许期欢泄了力气，柔软地躺在了桌面上。沈焰秋没有开空调，她的身上开始泛起一层密密的薄汗。 沈焰秋似乎没打算就此放过她，正如她所说，既然她自己送上了门，她就不会拒绝。 她不会拒绝许期欢，不代表她还会接受许期欢。 “那你说，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偷情？暧昧？我也不知道，随便，都可以。” 第29章 “沈焰秋，我再问你一次，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不喜欢，重要吗。反正我们以后都不会在一起了。” “好，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许期欢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灯影，闭上了眼睛，笑了。 脖子上的疤痕又开始疼了。 “沈焰秋，你真的结婚了吗。” “沈焰秋，我能见见她吗。” 但你肯定不爱她吧。 你爱她，就不会和我上床了。 沈焰秋。 沈焰秋啊。 许期欢最后吻了吻她的手，在黑暗中，沈焰秋看不见她悲伤的表情，权当是事后的温存，没有在意。 之前和沈焰秋分开，她没能做到好好告别。 这次她可以了。 沈焰秋，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二十六章 这一天之后，许期欢好像从沈焰秋的世界里消失了。她没再给她发过消息，也没有来打扰过她。 夏天结束，沈焰秋带着周以珊出席金叶奖的颁奖盛典。许期欢也在邀请名单上，在现场，沈焰秋没有见到许期欢。 这个颁奖礼沈焰秋非常重视，她联系了专业的摄影师来给周以珊拍照，还给她找了有点小贵的造型师和化妆师。 许期欢被提名了最佳女演员奖，沈焰秋很想当面恭喜她一下。 可惜她没有见到她。 “许期欢好大的胆子，连金叶奖都不出席。” “是啊，这是业内最权威的也是声誉最高的奖了，她不来是什么意思？” “真是搞不懂哈。耍大牌耍到这一步也是没谁了，这么嚣张，感觉她不想在圈里继续混了。” “就说啊。你看那边，六十多岁的老演员都在那边坐着呢，都要给个面子出席的，哪有不来的道理。” 周以珊身边的两位演员忍不住窃窃私语。 她转过身去看身后的沈焰秋，沈焰秋自然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这个奖项的含金量自然不用多说，周以珊以配角的身份被提名都觉得与有荣焉了，许期欢能被提名自然也是值得发一波通稿好好吹嘘一番。 许期欢竟然没有出席。 这不符合常理。 她想要给王志滨打个电话，问问他是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怎么能跟别的工作撞了档期，怎么能不出席。 她上网搜了一下，想知道许期欢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结果没有搜到任何消息。 许期欢的社交账号一直在定期稳定地更新，沈焰秋一看就知道，都是很早之前拍好的照片。再看ip地址，应该是工作人员在代理运营。 沈焰秋甚至有些担心，许期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来呢，是不是生病了。 她按耐住自己想要联系她的想法，告诉自己没事的，不要在意。 可能真的像她们所说，是许期欢在闹情绪，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没有获奖，不愿意出席。 秋天，各家杂志纷纷举办年度盛典，周以珊往年是不会出现在被邀请的名单上的，今年在沈焰秋的努力下，她稍微有了些小小的名气，忽然间，这些邀请函蜂拥而至。 沈焰秋给她筛选了几个比较有威望的主办方，跟剧组提前请好了假。 在盛典上，沈焰秋依旧没有见到许期欢。 许期欢是最早一批确认会出席的嘉宾，可她没有现身。取而代之的是王志滨带来的两个新人演员，两位生面孔一起走了红毯，一起出席了晚宴。 在回去的车上，周以珊注意到沈焰秋的情绪不太对劲。 沈焰秋一直都是内核稳定的人，她不太会对外展现那些私密的情绪，更不会让自己的低气压影响到旁人。可是今天她看上去确是显而易见的不开心。 那种，没有任何心力去掩盖的低落。 周以珊知道，她今晚没能见到想见的人。 许期欢确实消失太久了。 没过几天，一条爆炸性新闻席卷了热搜榜： 许期欢和圈外投资人公开恋情，并发布婚讯。 沈焰秋再一次得知许期欢的消息是在剧组。 他们的拍摄地选在深山里，山里的信号断断续续，连看个短视频都支撑不住。在这里呆久了，沈焰秋感觉自己看手机的上网习惯都快被强制戒断了。 她和周以珊一直在抢着玩一个打地鼠的掌中游戏机，这游戏机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最终被沈焰秋扣了下来，两人各自裹着军大衣激烈地对战，一旦输了就要把游戏机给对方玩。 沈焰秋输了。 她看着周以珊欢天喜地地拿走了游戏机，她看看四周，看看树，听听鸟，看看云，然后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她感觉有人坐在了她身边，许久没出声。 “怎么，才刚玩儿这么一会儿就输了？” 周以珊没有回答，沉默着。 “怎么了？” 沈焰秋睁开眼睛，看到了一脸关切的周以珊，她满脸担忧，仿佛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沈焰秋，你还好吧？” “还好啊。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许期欢要结婚了。” 沈焰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 “结婚？跟男人还是女人？” 她机械地问，仿佛大脑已经宕机。 她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 周以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一看，果然，许期欢的恋情和婚讯已经霸占了整个热搜词条。 沈焰秋是赶在大雾天气离开的，一刻也没有多等。 车在山路上行驶，能见度很低，几乎看不清路。 她一边开车，试图恢复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这一切都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她一开始甚至怀疑周以珊给她看的那个页面是p的。 直到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开始议论这件事，她才去拿了车钥匙，开走了一辆剧组的车。 手机忽然开始跳出消息，大概是到了有信号的地方，她停下车，给许期欢打电话。 比她预想中要顺利得多，铃声响了十几秒，许期欢就接起了电话。 “喂～哪位？” 她听到话筒那边传来她明知故问的声音。 “许期欢。是我。” 她说。说话这件事忽然变得很费劲，想问的想说的都太多了，超出了负荷，她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是你啊。有事吗。” 许期欢的声音很正常，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找你。” 许期欢报了个地址，沈焰秋开了一天一夜的车，第二天中午到达了苏市。 坐在餐厅，她虽然没有丝毫的困意，但却本能地觉得自己应该睡一觉。她的大脑很混沌。 在餐厅扫了充电宝，她再次翻看手机，许期欢的热度依然没有降低，还在热搜榜前几。 她是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直接公开的。 她发了一张和那个男人牵手的背影，配文是： “余生，是你。” 在评论区早早就有人扒出，她身边的男人是投资人兼制片人朱锐。朱锐一直在海外做金融，近年投资了不少影视剧，有人猜测，朱锐应该是许期欢一直以来的金主，这些年应该给了她不少资源和项目来支持她的事业。 “难怪，听说每个艺人背后都有金主，不然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是啊，许期欢演技也不好啊，但接触到的资源真的很好，比她有能力有演技的演员多了去了。” “而且她这时候选择公开恋情，很可能是怀了，要暂时熄影。” “她还每天炒作自己是事业型大女主呢，最后还不是找个有钱人傍上了。” 网络上各种各样的言论都落入了她的眼睛。 朱锐。 这个名字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他回来了。 “hello，在看什么呢？” 许期欢提前来了。 没想到沈焰秋比她来得还要早，她看上去蓬头垢面的，精神涣散，好像三天没睡觉了。 “听说你要结婚了。” 她看着眼前的许期欢，说出了这句令她难以置信的话。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了，你网速有点慢哦。” 许期欢扫码，搜搜几下就点好了想吃的菜。 不远处有别的客人似乎认出了她，正在用手机偷拍。 “许期欢，你严肃一点，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要结婚啊，你是理解能力有问题吗。” “那你，那你至少要找个，正常一点的人吧。朱锐他是个变态。” “噢。” “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不要和他搅在一起。他很恶心。” “太迟了，我们已经要结婚了。” 许期欢把手伸到沈焰秋面前，让她清楚地看到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 第30章 钻很大。很配她。 许期欢油盐不进的样子，把沈焰秋气得头疼。 沈焰秋很想告诉她，自己曾经在酒局上被朱锐灌醉。他拿着她的照片威胁她，发了很多恐吓她的邮件。那是沈焰秋那段时期的噩梦。 后来朱锐好像忽然对她失去了兴趣，不再骚扰她，她想，他大概是找到了更好玩的猎物，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又或许是她的报警威胁让他害怕了，总之，他没再出现过。 他正如她所祈祷的那样，真的淡忘了她。 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这样的人，许期欢竟然要跟他结婚吗。 “你是为了故意气我才跟他结婚的吗？” 沈焰秋看着许期欢，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当然不是，沈焰秋，你想多了。我和什么人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这还是你跟我说的呢，你忘了吗。” 听到她这样说，许期欢笑了。 她想，沈焰秋大概是气得昏了头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 她又盯着自己手上这枚戒指欣赏了一番。 又大又亮。 “沈焰秋，我结婚你会来吗？”她忽然问。 沈焰秋曾经看过无数次许期欢穿婚纱的样子。 她刚好演过的许多角色最终都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各种款式的婚纱她都穿过，沈焰秋每次都一边帮她拍照，一边在心里想，最终她和自己结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 她从来没想过，许期欢有一天会对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 她一直以为，许期欢不会和别人结婚。 除了沈焰秋。 第二十七章 不知不觉中，菜已经上齐了。 许期欢眯着眼睛看着沈焰秋，她第一次见到脸色这么难看的沈焰秋。 真难得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呢。 她喝了口茶水，开始动筷子。 沈焰秋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她是个饮食作息都非常规律的人，可现在却一点都吃不下。 她宁愿许期欢是在跟她生气，她可以服软，也可以道歉。 她认输还不行吗。 她就这样看着她没心没肺地把所有菜都尝了个遍。 “味道还可以啊，快吃啊。” 许期欢提醒她。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置身于这场悲剧之外。这不是她的悲剧，而是沈焰秋的悲剧。 她又想起那个阴郁潮湿的午后，她躺在桌子上，趁着那股快感还没有消逝，问沈焰秋，你还喜欢我吗。 无论沈焰秋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现如今，窗外已经是灰蒙蒙的秋色，一切都像灰烬般暗淡。 许期欢在连衣裙外面搭了件风衣，仿佛穿了两件裙子，她不知道沈焰秋盯着自己看了多久，直到感觉自己吃得有些撑了，才放下了筷子。 “沈焰秋，你发什么呆呢。” 沈焰秋的手机屏保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许期欢的婚纱照。 她是个很懒的人，手机买来时的原始屏保是什么，她就用什么，不会特意想着去换。 那一次，许期欢在剧中扮演的角色要结婚，剧组给她特意找了造型师，挑选了一套有些昂贵的婚纱礼服。 裙摆非常夸张，竟然大到快要铺满整个休息室。 “沈焰秋，你别顾着拍照了，快来帮帮我。” 许期欢有些无助地看着她，这婚纱穿上去之后，她几乎寸步难行，同时还要担心裙摆垂在地面可能会被弄脏。 “这裙子很贵吧？” “嗯，刚才听造型师说好像十几万呢。” “这么贵！” 许期欢一听价钱，更加不敢动弹了。 她一脸无辜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焰秋，这婚纱仿佛长了刺一样，她惊慌得要命。 “你还笑，这个穿坏了我赔不起。” 那时候她们刚搬进新公寓不久，所有的钱全都用来交房租了，她们短暂地富裕了一小会儿，很快又被打回了原形。 “没事。要是，品牌方觉得你弄脏了，我就给你买下来。” 沈焰秋放下手机，说出了在许期欢看来相当霸气的话。 “沈焰秋，你疯了吗！” “我没疯。” “你哪儿来的钱？你背着我偷偷藏了私房钱？” “我可以分期付款慢慢还嘛。” “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有给你买婚纱的打算，还想给你买房子、买戒指。” 后来许期欢似乎一下子就放下了心，她已经把身上的婚纱当成了自己的衣服，非常自如地穿着它拍完了剩余的戏份。最终，那件婚纱被完好无损地还了回去，沈焰秋没有倾家荡产，许期欢让她别得意的太早，以后她会让她买一件更贵的。 “许期欢，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知道跟这样的人在一起很危险吗，是他主动跟你求婚的吗？” 沈焰秋强打着精神继续劝说。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许期欢穿婚纱的样子，即使到了这一步，她也无法相信，许期欢要跟别人结婚了。 现在是在做梦吗。 她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 “嗯哼。” 许期欢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揉了揉眼睛。 这个时间点，她开始犯困了。 “他肯定还有别的目的，许期欢，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各取所需，不奇怪吧。沈焰秋，这世界上有谁是真的因为相爱而结婚的吗。我看是没有的。” 许期欢淡漠地看着沈焰秋，她手上的戒指依旧没有摘。 相爱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分开了。 “许期欢，先不要结婚。至少，不能跟朱锐结婚。” “沈焰秋，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你别忘了，我想和谁在一起恋爱结婚都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你非要这样吗？” 她忽然感到很疲惫。 她很挫败，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她的决定。 “我怎样了？你不也结婚了吗。” “那你以后不打算继续当演员了吗？” 沈焰秋想起新闻上说的后退圈计划，又是一阵头疼。 那她们过去的那些时光算什么。 她和她费了这么大的辛苦和努力，终于让她闪闪发光地站在观众眼前，让她的名字被所有人熟知。她说不要就不要了。 “沈焰秋，在我公开恋情甚至订婚的那一刻，我的事业就已经结束了。” 许期欢趴在桌子上笑了。 她刚才吃得有点着急，现在又开始胃疼了。 她得赶紧把话说完，然后离开。 “况且，我想结婚之后生个宝宝，近五年就不打算工作了。就上一部戏里那个小女孩，哎呀，我演她妈妈，我发现自己也能接受小孩，有个宝宝挺好的。” “你要给他当金丝雀吗。” “你说是就是吧。圈内这些女演员的最终归宿都差不多，都是找个有钱人嫁了，而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我跟谁在一起又能有什么区别吗。” “许期欢，你…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那男的给你吃迷药了吗，你竟然要给他生孩子，他那种人也配有孩子？” “我挺清醒的。沈焰秋，我很累。我不想像现在这样”，她指了指那边偷拍的客人，“永远都被人注视。” “许期欢，别得了便宜又卖乖了。当演员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现如今名利双收了，你说这种话不觉得恶心吗。装货。” 沈焰秋气急，难听的话再一次脱口而出。 “你说的对。我就是装货，得了便宜还卖乖。” 许期欢的手机开始震动，她没有接。 “时间差不多了，他给我打电话了，我先走了。” 许期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路过沈焰秋的身边，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停留。她往前走去，正如两年前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把她一个人抛在原地。 沈焰秋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骤停了。 他妈的。 许期欢真是好大的本事，她的一言一行都牵动着她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太蠢了，为什么不吸取教训，为什么要重蹈覆辙，为什么要让同一个人伤害自己两次，离开自己两次。 她几乎快要被她杀死了。 沈焰秋看着许期欢上了他的车，她很自然地上了副驾，系上安全带。 男人一脚油门踩下去，打开车窗朝着她挥挥手，那眼神分外的恶心，满脸的得意。 沈焰秋这才注意到，男人脖子上有一道和许期欢一样的疤痕，狰狞而丑陋地生长着。她觉得浑身发冷，毛骨悚然。 她强忍着想吐的冲动，目送着那辆车远去。 车上，许期欢刚坐下，朱锐抓过她的手，迅雷不及掩耳地亲了一口。 车内充斥着一股男人的味道，许期欢感到一阵恶心，她没有遏制自己的恶心，甚至报复性地想要吐在他车上。 第31章 “和你的老情人聊得怎么样？” “还行吧，她不想让我跟你结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了我好半天呢。” 许期欢看了他一眼，果然，即使沈焰秋蓬头垢面，就远远在门口看那一眼，也足以激起他的兴趣。 “朱锐，我再说一遍，别打她的主意。” 许期欢的眼神冷冽而强硬，仿佛为了沈焰秋，她可以做任何事，他当然很能感受到她的决心。 “我都要跟你结婚了，我还想着她做什么。” 朱锐不再和她对视，把音响开到最大，激烈的音乐声让许期欢烦躁地揉了揉耳朵。 他妈的，纱笔男的。 “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走？你瞧你那副神情，不情不愿的。” 朱锐的声音几乎被音乐盖过了，他大声吼道。 “晚些再说吧，公司那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我的解约合同看得怎么样了，你律师团队找好了吗，解约金准备好了吗？” 许期欢翻了翻手机，不耐烦地说。 “最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能搞定，签证也可以同步办理。我秘书说你材料还没准备齐全，该不是在拖延时间吧。” “大哥，我在各大社交平台都已经公开了，还不足以表达我的诚意吗。她知道我是跟你走的，如果她联系不到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你就这么有信心？你就不怕她早就有了新的小女友了？” “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报警，然后把苏市搅的天翻地覆。” 红灯。 当他再一次靠过来时，她迅速伸手挡住了他，奋力地把他推开。 绿灯。 她定睛望着窗外，这辆车仿佛变成了一个牢笼，四周都是栅栏，而她被关在其中，绝望而孤独地等着死亡的到来。 她开始在心底默默祈祷，这时候要是能出一场车祸就好了。 她和这个该死的男人一起死掉，世界就清净了。 她幻想着他的身体被甩出窗外，轮胎狠狠碾压上去，化作一滩肉泥。 朱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放慢了车速。 车子安全地驶向前方。 “差不多了，放我下车吧。” “许期欢，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朱锐，你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第二十八章 在许期欢那里受了气的沈焰秋给王志滨打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手机的电量显示百分百，她提前把充电宝还了回去。 “王志滨，我嘈你大爷的$&@?？！” 王志滨正在跟男人在床上进行热身运动，熊熊燃烧的火焰被沈焰秋一通电话给浇了个淅灭。 “不是，沈焰秋，你骂我干啥啊？又咋啦？” 王志滨被她骂得直挺挺地坐起身，他等这一天很久了，许期欢那天很突然地跟自己说她要公布婚讯的时候，他已经跪下来求过她了。 太荒谬了，他还看了眼日期，确定不是愚人节。 “到底什么情况，许期欢怎么回事？” “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啊，信息量太大，要不我们找个时间见面说？” “那就见面说，我倒是要听听你要怎么说。” “见面可以，但你不能动手，不然还是算了吧，你就一个人在愤怒和无知中孤独终老。” 王志滨怕挨揍，先提前跟她讲好条件。 挂了电话，在一旁等待已久的男人问王志滨，哥，还继续吗？ 王志滨摇了摇头。 罢了。这谁还做得下去。 王志滨报出的地址竟然不在苏市，沈焰秋又要开车跨越两个城市才能揍到这个混蛋。 考虑到自己的生命安全，沈焰秋看了看时间，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开车了。 和许期欢见完面，她身体仅剩的一些能量就全都消失了，她坐在路边，又强撑着骂了王志滨一顿，现在连回到车上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期欢要和别人结婚了。 她看着手上那枚婚戒，转了转。 许期欢之前一直问她这枚戒指的来历，她为了报复，告诉她这是她的婚戒，轻描淡写地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结婚了。 伤害许期欢并不能让她获得安慰，话一出口，她只觉得心更痛了，麻麻的。这样的话每说一次，她就死去一次。她为了让许期欢痛苦，不惜用谎言杀死自己。 这的确是她的婚戒。 这戒指是两年前她自己去店里定做的，是她为了和许期欢结婚而准备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求婚，她就离开了她。 直到现在，她也没有给自己一个解释，这样的伤害和抛弃到底是为什么，那十年的感情又算什么呢，她对她除了利用之外，真的有想过要和她长久地在一起吗。 她今天又忘记问她了。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的疲劳驾驶让她的精神状态有些恍惚，也可能是这件事太过难以置信，她忘记了。 太痛苦了。 她在来见她的路上，甚至有几个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她恨不得自己出一场车祸，就像偶像剧里那种，人还活着但记忆却死亡了。 许期欢，太痛苦了。 人怎么能残忍成这样。 许期欢生生把她从一个精神内核稳定的成年人折磨成一个疯子。 王志滨躺在酒店的床上，觉得很遗憾。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房间。 他想起那天许期欢很突然地和他见面，说自己打算退圈，问自己如果现在走的话，她和公司的合同要怎么算。 “你想什么呢许期欢，你走得成吗？你看那些和公司闹解约的艺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一开始，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再怎么样，她也是许期欢。 之前那一次合约到期，要不是她原来的公司，哦不，或者说，是沈焰秋不跟她计较，放了她一条生路，本身也是有一场硬仗要打的。 更何况这一次离合约的到期时间还早得很，她如果执意想不开要闹上法庭，王志滨和她都知道，她必输无疑，没人会为她支付天价的违约金。 你当谁都是谁焰秋呢。 就算是沈焰秋也没那么多钱。 “可是他回来了。” “他不是回来找我的，他是来找沈焰秋的。” “我已经和他谈好了，只要他不去打扰沈焰秋，我怎么样都没关系。” 许期欢去意已决。她不是在和王志滨商量，他帮不了她什么，唯一能帮的上忙的，可能就是帮她和公司尽快解约。 “不是，大哥，那我呢。你稍微替我也考虑考虑呢。老板会杀了我的。” 王志滨真是要给她跪下了。 许期欢可真洒脱，拍拍手，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做人总要有点契约精神吧，她在这一点上能不能学学人家沈焰秋。 王志滨发现许期欢油盐不进，他不得已地威胁她道： “许期欢，你就不怕我把两年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沈焰秋吗。” 听到他这么说，许期欢不但没有着急，反倒是笑了起来。 是女艺人拍广告时最常用的商业假笑。 “你告诉她又能怎样？你未免太高估我在她心里的分量了。” 她甚至很早之前就想过对沈焰秋和盘托出。 她说，沈焰秋，你想知道我这条伤疤的来历吗？ 她是怎么说的，不关心？还是不在意？总之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想知道。 “所以你搞清楚了吗，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是因为我在意她，而不是她在意我。” 她摸着自己脖子上这条疤痕。 人做过的所有事都会留下印迹，而她的印记太明显了，只要她活着，有眼睛，有触觉，看得到也摸得到自己的样子，这条疤痕每天都会提醒着她它的存在。 “王志滨，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两年前你就知道了。” 王志滨看着许期欢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两年多以前那个夜晚，他是怎么和她签约的。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紧身礼服，跌跌撞撞走在会所的走廊上。 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被他们公司一直视为眼中钉的许期欢。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和沈焰秋激烈地争夺着各种资源，他们各自为了各自的艺人，几乎对立到见面就要拔刀的程度了。 沈焰秋这个人不讲武德，明明是他已经快要签约的合同，愣是被她给截胡了。王志滨好恨，他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 那几年，他手里的艺人和许期欢是一样的咖位，都处于上升期，在沈焰秋的不懈努力下，最终许期欢的作品终于大爆，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许期欢最火的那部剧就是沈焰秋从他手里抢来的。 他本身都在和制作方走合同了。 他眼看着许期欢火了之后，所有影视资源和商务代言都齐刷刷地吻了上去。而他和他的艺人还在原地踏步。他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比在房价上涨之前没买房还要让他心碎。 第32章 所以，那天在会所见到许期欢的那一刻，他立马拿出手机开始录像。他马上打开和狗仔之前的聊天框，打算放出一手的丑料，狠狠报复回去。是她们抢走了属于他的机遇，这是她们应得的。 可是他看着视频里的许期欢，忽然发现很不对劲。 她的胸口像个小瀑布，一直在出血，白色的裙子很快就被打湿了。很恐怖，很像3d实景恐怖片的画面，很不真实。 他这才注意到她血液的来源，是她的脖子。 这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动脉还是什么东西啊，即使是他这种学历很低的人都能看出，她被伤到了很危险的地方。 她可能会死的。 “许期欢，你怎么了？” 他四处看看，没有别的人，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我好像杀人了。” 许期欢看着好像被自己所做的事吓坏了，她手里还拿着一把水果刀，紧紧握在手里，王志滨一时也不敢上前。这女的太疯了，别着急了连他也一起杀了吧。 “你杀谁了？哪儿呢？我能看看吗？” 得了，这下也不用给狗仔打电话了，他在心里默念那三个数字。 他忽然脑海闪过一个想法：她杀谁了？该不会是沈焰秋吧！ 老天爷，真是天助我也。 在圈内，很多艺人都跟自己的经纪人不合，包括他和他手下的那群艺人。 许期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就当死了的人是沈焰秋了。他高高兴兴朝着她手指的方向过去了，站在包间门口，看到了让他惊心动魄又失望的一幕。 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不是沈焰秋，是个男人。 太遗憾了。 “许期欢，你想怎么办？让你的经纪人来处理下吧？” “不。不要联系她。” “你需要我帮你吗？” “你想要什么？” “听说你合约已经到期了？” “可以。你现在帮我处理，我就是你的艺人了。” 两人就在包间里看着躺在地上的朱锐，把事情聊成了。 王志滨虽然帮她料理好了所有事，赔了钱，把人也送去了医院，他还是满心疑虑，他无数次地问过她： “许期欢，你确定你跟我说的是实话？” “当然。那一晚的情况你不也看到了吗，他要侵犯我，我只是为了自卫，最后谁也没占到便宜，闹得两败俱伤。” “就这样吗？” “就这样。” “那他为什么要提到沈焰秋？” 王志滨想起朱锐在救护车上奄奄一息地对他说：想不到她能为沈焰秋做到这一步。 而躺在一旁的许期欢却是彻底没了声音。 “因为我不想让沈焰秋知道，也不想把她牵扯进我的麻烦里。” 许期欢没想过自己会和沈焰秋分开。 但她也从未感到后悔。 第二十九章 沈焰秋没能如期见到王志滨。 她被公司紧急召唤回了京市，据说是有人在公司找她，准确地说，是有人去公司找许期欢。 她在苏市找了个酒店住下，想要好好睡一天，然后再出发。可是一通电话却打搅了她平静的美梦。 最近，她经常自虐般地回忆起和许期欢的许多往事。 比如，她之前有一次为了应酬喝醉了酒，醉得很厉害的那种，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医院。 她忘记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是去谈一个项目，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全都忘记了。医生告诉她，是胃出血。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脸色惨白地试图推醒几乎又睡在自己怀里的许期欢。 是许期欢带她来医院的吗，为什么自己没有印象。 许期欢看到她醒来，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拉紧她的手。 她记得她说：“因为我爱你。” 那是她少有的明确而直接的表白，那一瞬间，胃部的疼痛都要被治愈了。 那次饭局也有朱锐。 “我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现在没办法回去。” 沈焰秋想到自己已经和王志滨约好了时间，应该不是什么很急的大事需要她赶回去处理，于是她本打算拒绝。 “秋秋姐，你听我说哈。有一个阿姨，已经连续五天都在我们公司楼下等着了。你要不还是回来见她一下吧。” “什么阿姨，我不认识啊。” 沈焰秋看着公司同事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坐在公司大厅的休息处，她正看着桌面上的纸杯发呆。 “她说她是来找许期欢的，我们所有人都跟她说，许期欢早就不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了，谁也联系不上许期欢。她不听，还说她一定要见她。” 工作人员十分为难地看向楼下，果然，还没走呢。 许期欢再怎么样也是一线女明星吧，怎么可能是说见就能见的。现在的追星族也太不理智了。 “我们问她找许期欢做什么，她又不回答。你说她会不会是许期欢老家的亲戚？秋秋姐，你还是回来看看吧。不然老板说她再这样，就要找警察给她请走了。” 和许期欢有关的事，大家都默认必须要沈焰秋来处理。万一真是人家的什么亲戚，粗暴地把人赶走也不太合适。 沈焰秋又看了看照片上那位老妇人的模样，确是和许期欢有几分相似。 许期欢从未和她提及过自己的家里人。 “好的，我今天回去。” 沈焰秋到公司的时候，早就过了下班点。 她有些头疼地看着坐在一楼大厅的老妇人。她看上去已经在这儿睡了几天了，公共沙发上的靠枕都被她物尽其用地摆成了枕头。 “阿姨，您好，我是沈焰秋。” 阿姨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搭理她。 她又说：“我是许期欢的朋友。” 老妇人这才抬起头，认真地盯着她。 许久，她开了口： “我要见她，你能带我去见她吗？” “你是她什么人？亲戚吗？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沈焰秋的一连串问题她似乎都无法回答。又是一阵很长的沉默。 “我是许期欢之前的经纪人，我可以联系到她，但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是没办法帮你的。我不可能随意把她的私人信息透露给一个外人。” 老妇人犹豫着，最终还是说出了口：“我是她妈妈。” 沈焰秋很惊讶：“她从来没和我讲过她还有妈妈。” 这话一出口，她感到有些不妥，连忙解释道： “噢我的意思是，每个人都有妈妈，但是，许期欢和我认识这么多年，从没讲过家里的事，过年过节也从没回过家。” 太稀奇了。 这人说自己是许期欢的妈妈。 沈焰秋记得许期欢刚签到她们公司不久的时候，那时两人还不是很熟，她有问过许期欢过年要不要回家。许期欢却告诉她：我的家人全都死了。 从此沈焰秋再也没问过与此相关的任何问题。 沈焰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这位阿姨，许期欢之前说过，她已经没有亲人了。 她又继续追问道： “阿姨，你有没有带什么能证明你们关系的证据呢？你知道的，许期欢是公众人物，总不能来一个人说是她妈妈，那就是了。” 阿姨点点头，从一旁的沙发上打开行李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沈焰秋。 照片上是一对母女，沈焰秋看到照片，瞬间打消了疑虑。照片上那个站在妈妈身边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许期欢。而许期欢的妈妈在照片上几乎和现在的许期欢一模一样。 “现在你相信了吧。她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见她？”阿姨像是怕她不还照片，又把照片抢了回去，紧紧拿在手中。 “我可以帮您联系她。”沈焰秋叹了口气。“不过她现在不在京市，我们要先去苏市才能见到她。” “好，去苏市。”阿姨说着就去拿她的行李袋，沈焰秋看着她瘦弱的身体，于心不忍，帮她把行李袋拿到了自己手中。 沈焰秋看了眼时间，已经很晚了：“阿姨您很急吗，要不我们…”先去酒店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但转念一想，阿姨已经在公司等了好几天了，肯定不愿意多等一天。还是先走吧。 在高铁上，沈焰秋给许期欢打电话，约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 “沈焰秋，你搞什么，就这么舍不得我吗？” 许期欢一接起电话就开始得瑟了。 “是啊，我做梦都在想你。行了吧？” 沈焰秋没忍住，当着人家妈妈的面翻了个白眼。 “那你早干什么去了？怎么样，你要不要求求我呀，说不定我一心软，就不跟朱锐结婚了呢。” “我明天给你带一件新婚礼物，好吗。” “什么礼物？” 第33章 “见面就知道了。挂了。拜拜。” 沈焰秋这通电话开了免提，她注意到身边的阿姨一直在非常认真地听着许期欢讲话。 “阿姨，您刚才也听到了，我跟她约好了，明天一定可以见到她。” “她要结婚了，我想着，总要来和她见一面。” 阿姨拿出手机，沈焰秋看见她的屏保是许期欢的一张照片，应该是她从网上保存的。 “她那个男人，对她好吗？你认识他吗？” 阿姨打开新闻网页，指着照片上的男人，问沈焰秋。 那通电话让她彻底信任了沈焰秋，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我见过一两次，不熟。” 沈焰秋叹了口气。 那还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朱锐是个人渣，谁嫁给他谁倒霉。 “他很有钱吗？” 阿姨看着新闻里的一些字眼，大概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 “嗯。投资人，很有钱，家里在海外也有企业和资产。” “她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嗯…好吗？等明天见了面，你可以问问她，让她亲口告诉你。” 沈焰秋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这两年许期欢过得怎么样，她确实不太知道。 她所知道的许期欢，已经是过去的许期欢了。 所以，以后的许期欢呢？ 她真的会和他结婚吗？ 许期欢去餐厅赴约之前，特意去了美容院。 她给自己的美貌做了护理，离开时站在镜子前照了许久，忽然，她发现自己头上有一根白头发。 她眼疾手快地拔掉了，在空无一人的更衣室里深深叹了口气。 她都有白头发了。 她在去餐厅的路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年龄，这个年纪好啊，正适合结婚呢。 她拎着点心，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走到包间门口。她给沈焰秋买了雪媚娘和桂花糕，这是最近她自己经常在吃的两款甜品，她猜测沈焰秋上次来苏市应该没心情吃，这次她特意买来让她尝尝。 推开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她愣了几秒钟，下意识转身就要逃走。 看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她仿佛被拉回了人生的至暗时期，她需要让自己快点离开。 “男男。” 阿姨看到她向后退去，先一步走上前，叫住了她。 听到这个名字，她果然停下了脚步。 “你来干什么？” 许期欢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了，她已经长大了。 “想要钱吗？还是想拿过去的那些事情威胁我？” 坐在一旁的沈焰秋皱起了眉头：“许期欢，不要这样。她是你妈妈。” “你闭嘴！关你什么事，你在这儿装什么圣人呢？” 许期欢举起手边的玻璃杯，朝着沈焰秋狠狠砸了过去。 可惜没有砸中。 杯子在沈焰秋身后的墙壁上碎掉了。 “男男，我看到你要结婚了，我…” 阿姨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想要继续扔下去的动作，着急地向她解释着。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没时间跟你在这儿说没用的话。要钱还是威胁我，你直说。” 她不会给她钱的，一分也不会给她。 “还有你，沈焰秋，你骗我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见她？” “阿姨来我们公司找你，等了你好几天，怎么劝都不走。公司的人没办法了，才找到了我。许期欢，你既然要结婚了，难道不应该通知一下你的父母吗。” 沈焰秋玩弄着手里的玻璃碎片，语气平静地说道。 “什么父母，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的父母早死了。” 第三十章 包间陷入无尽的沉默，许期欢等得有些着急，率先开了口。 她看着这位她所谓的妈妈，语气平淡地仿佛在谈论一件别人的事。 “那个男人对我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吧。你在黑暗处看着，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还是说，你想让我知道你在观看？” “一开始，我觉得是他单方面对我施暴，还视图向你求助。再后来我发现原来是你和他一起，他用下半身和他的脏手，你用你的沉默和眼睛。” 这些话说出口，许期欢感觉自己被这包间里的空气所污染了，浑身上下都开始溃烂。脖子上的疤痕又开始一跳一跳地疼痛，她不想再耗下去，烦躁地催促她，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啊。 “我知道你都看到了。为什么？” “为什么不帮帮我，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发生。” 这些年这些问题一直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应该没机会问出口了，因为她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可是她现在就坐在她面前，仿佛她才是受害者，静静地看着她流泪。 她的眼泪进一步激怒了许期欢。 “我那天拿钱的时候，你也在。你没有拦着我，不就是希望我离开吗。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 “你当时只想摆脱我这个包袱，你没想过我在外面要怎么活下去吗。” 许期欢单方面地问个不停，她不懂她为什么不回答。没有诚意。她千里迢迢想方设法甚至找到沈焰秋才见到了她，连个答案也不肯给她。 她就是故意的、恶意的想要揭开她的伤疤，想要让她崩溃。小时候的许期欢会哭泣，会崩溃，现在不会了，她只会更加强硬地反击。 “说实话，你现在一言不发，我确实不理解也无法猜测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许男早在15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许期欢。” 许期欢看了眼沈焰秋，目光变得阴冷潮湿，就像发怒的蛇。 “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你如果再纠缠我，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我当初的遭遇。那个要跟我结婚的男人，如果知道你以前对我所做的一切，恐怕不会让你们舒服地活下去。” 妈妈非常伤心地流泪，许期欢连带着凑成今天这场见面的人一起恨。 “你哭什么？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背地里却对我那么冷漠残忍，你一定觉得很有意思吧。这是什么表演型人格吗。我看你最应该去做演员。” 沈焰秋拉住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用力地甩开。许期欢浑身都在发抖，由于剧烈的情绪波动，她的声音也很平时不太一样。 “你别碰我。” 她向后退了一步，远离沈焰秋。 “沈焰秋，你真行。真有你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骗，你要你勾勾手指，我就会听话地跟你出来。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睛也红了。 她是那么信任沈焰秋。 她怎么能这样对她。 “到此为止吧。如果说没有这件事，我还觉得你在我心里是值得怀念的，即使分开，毕竟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你也帮了我那么多。但现在不会了，你现在和这个女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你们，所有事，都太恶心了。 都到此为止吧，沈焰秋，你好自为之，我不会再和你见面了。” 沈焰秋从没见过这样的许期欢，悲伤到几乎破碎。即使在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展现过自己的痛苦。 一条毁灭性极强的小蛇，眼里泛着火星，她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精心保养的双手，美丽的长卷发。 她的话语变成了滚滚浓烟，愤怒和失望燃烧了整个房间，离开的时候，她手里还拎着那两盒点心。 许期欢离开后，沈焰秋还是把阿姨送去了火车站。 一路沉默，她说不出什么话。 她猝不及防地知道了许期欢的秘密过去，还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她们一起住在那个半地下室的时候，她那么喜欢看《白夜行》。她是在雪穗身上寻找她自己的影子。 “你和那个男人，现在还在一起吗？” 阿姨不说话。 她似乎没有什么想要为自己辩护的，现如今，她也如愿见到了许期欢，沈焰秋只是个外人，她被她的沉默隔绝在外。 “既然还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沈焰秋叹了口气：“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让你见到她。许期欢说的没错，你很恶毒，连句道歉都不肯对她说。” 沈焰秋和许期欢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询问过她的过去。她最初的名字已经告诉了她许多，这条小蛇背负着自己阴郁的命运，她一直都尝试用最低成本的手段活下来，压制着食欲，安静地呼吸。 刚遇见许期欢的时候，沈焰秋一眼就看出她没在上学了。她的脸上没有那种被家庭养育和呵护的神态，是一个历经沧桑看透世事的成年人才会有的厌倦的神情。可她真的很漂亮，沈焰秋在内心里做了几秒种的挣扎，她会是个美丽的麻烦。 她最终还是递了名片给她。 第34章 沈焰秋在这件事之后一直很想和许期欢好好道歉。 是她没搞清楚状况就擅自做了决定，没想到这样的见面会伤害到她。 她反复想起她那天离开时的模样，强忍着泪水，暗黑的双眼透露出失望与破碎。她忽然想起自己那天忘记问她脖颈上的那道疤痕的来历。 几天之后，她鼓起勇气想要联系她，却发现许期欢的电话号码已经成了空号。 她打开聊天软件，发现她线上的聊天账号也注销了，变成一个灰色的无属性头像。 一阵惊恐蔓延了她的全身，她意识到自己和许期欢失联了。 于是她第一时间去找了王志滨，把上次错过的见面给补上，一见面就差点把桌上的柠檬水泼在他头上。 “许期欢人呢？” “我不知道啊。” 自从许期欢跟他说过自己要去结婚然后退圈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她。至于解约的事，她全权交给律师处理，本人也不会露面。 “她这段时间没有和你联系吗？” “人家都要跟我解约了，还有什么好联系的。你知不知道我要跟多少导演和制片说对不起？” “那我们说点你知道的。你和我说说，许期欢脖子上那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沈焰秋坐在他对面，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义无反顾地。 “…你怎么不去问她。” 王志滨想喝口水，却发现已经被沈焰秋泼完了。他拿起空了的玻璃杯又放下。 “我现在是在问你。” “那人家许期欢不让我告诉你，我也不是那种你问什么我就会实话实说的人吧大姐。” “她不让你告诉我的意思是那道伤疤和我有关系？” “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胡乱猜测呢，我可什么都没说。” 会有什么关系呢。 沈焰秋眯起眼睛，细细地回想。 她在许期欢的评论里知道，那条疤痕出现的大致时间。那么还要再往前推两三个月。 “那我换一种问法。她脖子上的疤痕，和朱锐有关系吗？” 王志滨已经汗流浃背了。 沈焰秋太聪明了，他以后绝对不要和她玩狼人杀。 “哎呀，你看你这个人。” 沈焰秋依旧直视着他，眼里写明了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记得朱锐那天就在车里露出的脖子上的疤痕，她大胆推测，他当时和许期欢是在同一个场景里互相伤害。 “那那道疤痕和你有关系吗？” 她看着王志滨，继续追问。 “你能不能别乱猜了。” 王志滨依然汗流浃背，忍不住脱下了外套。 竟然也有关系吗。 沈焰秋脑海闪过一个想法： 所以许期欢和王志滨合作，和这道伤疤也有关系。那么，他们三个当时都处于同一个场景里。也许是王志滨帮了她，两人做出了利益交换，所以许期欢成了他的艺人。 “我再问你一个能说的问题吧。你跟许期欢当初是怎么签的合同？她是很突然地通知你她要结婚了吗，还是早有告知？” 王志滨觉得自己已经被沈焰秋看透了。 “按道理她这算违约，高额违约金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个钱是朱锐给她出吗，毕竟他也不是差这几千万的人。” 话说到这里，王志滨几乎已经投降了。他看着沈焰秋，无力地笑了：“你让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联系到她。这些问题，你最好还是直接问她吧。” 待沈焰秋走后，王志滨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 “沈焰秋在找你。” “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再见她了。” “她很坚持，每天都给我打十多个电话。” 大姐，你们有谁考虑过我的生活。 “事情结束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我觉得沈焰秋好像已经猜到些什么了。” “没有。什么打算都没有。到时候再说吧。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控自己的人生，计划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阵寒意穿过他的后背，直击他的心脏。 “你会想办法保护好自己吧。” 他再次和她确认。 “放心吧。如果，如果实在不行，你记得告诉沈焰秋，我的银行密码是她给我的生日。” 第三十一章 许期欢断掉跟外界的所有联系，最近一段时间，她意识到自己越来越瘦了，饥饿却吃不下东西。她感觉自己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无力，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王志滨告诉她，沈焰秋在找她，她也没有动摇。 还有那个女人。 她那天见到她的时候，和她印象中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她的穿着打扮贫穷老土，瘦弱得仿佛不堪一击。 真是太好了。看到她活得这么糟糕，她毫不意外。 许期欢等这一天很久了，仿佛她所得到的一切，她的美丽和光鲜还有赚到的所有钱，都是为了这一刻。 她也曾经对她很好，在下雪的冬天把她的手握紧她的掌心，抱着她躲进被子里，告诉她，睡着就不冷了，睡着之后我们就像刚出炉时热腾腾的小面包。 这些事情反复扰乱着她的思绪，她又忍不住对沈焰秋生气起来。都怪沈焰秋，要不是沈焰秋，她上周就要动手了。为了和她见面，她不得已把计划搁置了。 她想了许多办法，看了许多相关的新闻和影视作品，最直接的办法还是用刀。 但碍于两年前已经试过了，她必须想出一个比用刀更好的办法。她也想过下毒，可是她买不到。她甚至希望要是能来一场地震就好了，干净利落，什么都不剩，一切都解决了。 许期欢穿着浴衣，躺在床上，等着朱锐。 这房子里的所有地方她都找遍了，没有发现u盘一类的东西。看来不在这里。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他的电脑里，她目前还接触不到。 她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晕眩感，很是恐惧，她不知道他会带来什么， 朱锐进来的时候，她正躺着一动不动，整个人松弛地像一只晕厥的猫。窗户大开着，吹来一阵很凉爽的风，许期欢的长卷发被吹动，这一幕就像电影中的画面，静谧美好。 朱锐站在门口，盯着她的样子观赏了许久。 这就是玩女艺人的好处。 女人这个东西他玩过很多，网红那一类的，大多数都是有时候漂亮，有时候不漂亮。 许期欢美得让他有些视觉疲劳了。 许期欢睁开眼睛，看见朱锐从包里拿出了一条马鞭。 这么恶趣味的吗。 她紧张地坐起来，浑身上下都紧绷着，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他揉了揉手里的鞭子，抽打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在a国有一个马场。等结婚的时候，你去选一匹最美的马，我送给你当礼物。” “谢谢，不过不用了。” 许期欢想要逃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点燃了他的兴奋。他抄起鞭子奋力地抽打她，凡被鞭子上的尖钩击打到的地方，皮肉绽开，鲜血四溢，顺着她的皮肤流出，一点一点汇聚在地毯上。 这不是玩具，而是真正的鞭子，打在她身上的每一下都造成了真实的伤害。 许期欢被他逼到死角，逃无可逃，朱锐粗暴地将她推倒在地，踩住了她的腹部。然后他对着她，举起了手机。 “许期欢，你真美。” 他像是看一件被自己手中的鞭子塑造出的艺术品一样，看着她满身的伤痕，稀疏有致，美丽又性感，刚刚好。 她躺在地上，仰视着他，看着他一手拿着鞭子，一手举着手机，记录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许期欢趁机翻滚着躲开，离开这个死角，朝着浴室跑去。她试图把自己锁在浴室，从而躲开他的目光和暴力。 “你想跑去哪儿啊。老婆。” 朱锐一觉踹开浴室的门，阻止了她的动作，许期欢慢了一步，又被他逼进了另一个死角。 “这样举着拍多累啊，你为什么不架一个摄像机。” 她注视着他的镜头，毫不躲避。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反而会变得格外坚强大胆。她知道，这都是证据，她一定要让他拍清楚她的脸。 “许期欢，你以为你很聪明？” “我不聪明，没上过什么学，你以后可以送我去上学吗？” 朱锐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把脸埋进她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那一瞬间，快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你想学什么。” “学导演，然后支配别人。” “不行。你就给我呆在家里，做我的专属女演员吧。” “为什么是我？” “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不是沈焰秋。” 朱锐轻描淡写地就拿捏住她的软肋，许期欢瞬间瞳孔放大，从衣服底下抽出了什么东西。 她拿起那把尖细的小刀，像女孩儿的簪子一样，美丽，闪耀，纤细，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的胸口刺去。 第35章 他反应极快，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男女之间悬殊的力气让她无法动弹，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掰断了 “许期欢，这就是你的计划？跟两年前一样，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朱锐把她抵在浴室的地板上，恶狠狠地把刀抢走，扔进了浴缸。他整个人都跪骑在她身上，压得她不得动弹。 他不紧不慢地开始给浴缸放水，水流声伴随着她痛苦的喘息声，朱锐忍不住哼起了歌，把手机放在她的脸庞旁边，收取着她的声音。 朱瑞抓着许期欢的肩膀，把她按进浴缸，顺手扒掉了她被抽打至破烂的衣服。他对她的身体没有那么大兴趣，能够让他感到刺激的，是看到她痛苦，最好是要叫出声来，她越痛苦，他就越快乐。 她的脸浸泡在水中，挣扎着想要呼吸，朱瑞另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她试图挣扎，冷水灌进她的口鼻，渐渐让她窒息。 他发现她不再挣扎，便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出水面，然后，在一度把她按进水里。 活着变成一件痛苦的事，她敏锐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活着变成了一场噩梦，许多光影在黑暗中闪烁，她无法睁开眼睛，她能感知到身上有很多部位都在流血，从上到下。 她想，如果自己死了，朱锐肯定要去坐牢的吧。 她有两件后悔的事。 一件是15岁那年她没有杀死妈妈的男朋友。她连他叫什么都不是很清楚，但他的存在足以让她痛恨世界上的所有男性。 另一件是两年前没有杀死朱锐。 她看过最多遍的剧是白夜行，每次看都非常羡慕唐泽雪穗，她一直幻想着自己会有一个桐原亮司，在她离家之后，帮她解决掉那个男人，以及朱锐。 很可惜。她的世界并没有这样的人。 在黑暗中，她看到最后的画面是沈焰秋的背影。很久很久以前，她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沈焰秋带着她去另外的城市赶通告，许期欢当时空着手，而她背了一个很大的双肩包，同时拖着一个超大的行李箱。 沈焰秋走在她前面过安检，许期欢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发现她很瘦小。 她很惊讶。 她一直觉得沈焰秋是很厉害的，无所不能的，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她都能处理得很好。她跟在沈焰秋身边，困了就靠在她怀里睡去，醒来就跟她说自己饿了，然后等着她做出投喂的举动。 可是沈焰秋背着那么多东西，几乎直不起腰，和周围的人相比，她小女孩的特征变得更加明显了。 她一直照顾着许期欢，搬着所有东西，做着所有事情，很了不起，许期欢没上过多久的学，但她觉得如果有人问她世界上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是谁，她会回答沈焰秋。 许期欢忽然特别感激她。 是那种不妨碍她随时卷走她所拥有的一切离开的感激，什么都不妨碍她感激她，什么都不妨碍她爱她。 她和沈焰秋一起在车站奔跑，她被她紧紧牵着，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她很多年都不敢这样跑，这样跑起来，就让她想起自己从水果店卷走所有钱的那个夜晚，她让自己在空中飞了起来。 耳边响起一阵遥远的声音。 许期欢，许期欢，醒一醒。 还有许多滋滋的杂音。 睡着就不冷了。 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她想要抽回，却一动也不能动。 沈焰秋接到王志滨的电话，赶到他所说的地址，刚好看到湿漉漉的许期欢被医护人员抬着出来。许期欢额头上的裂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她身上包裹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已经成了血红色，越来越深。 “还有一点呼吸。” “快送去医院。” 她像一条从水中被打捞起的小蛇，□□破碎，身体上泛着一层湿润而冷冽的血色清光。 王志滨等了两小时，依旧没有等到许期欢的消息，于是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报了警。他在等待期间还好心地叫了救护车，最后，他打给了沈焰秋。 这场直播进行得格外顺利，直到朱锐发现了浴室洗手台上的微型摄像头。很隐秘，很微小，但还是被经验丰富的他看到了。他扔下奄奄一息的许期欢，发疯了一样砸掉了整间浴室，到处找寻其他地方可能藏匿的摄像头。 沈焰秋来得很快。 王志滨一直很小心地看着沈焰秋，他怕她打他。 可她依旧是两眼茫茫地注视着许期欢被抬上救护车，仿佛她是个外人，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她也确实是个外人。 警方问她的身份，她也只能说，我是她的前经纪人。王志滨帮她回答说，许期欢的家人目前都联系不上，她只有她一个朋友。 他对她说： “她，她没有别的家人，她现在只有你了。” 第三十二章 医院的病房就像植物园里温暖的花房。 那些品种稀有珍贵的热带花卉，都被精心养护在这里，也包括属于沈焰秋那株美丽又精致的小玫瑰。 沈焰秋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玫瑰。她的花瓣全都掉落，枝叶也被折断，一点花朵的样子都没有。医生救她救得很艰难，她差点被活生生打死，送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 许多人也是在看了许期欢那天的直播后才了解到，人是会被活生生打死的。虽然很快直播内容就由于太过暴力和血腥遭到了删除和屏蔽，但还是迅速地被传播开来。 许期欢对自己太狠，她全程都没有还手，铁了心要把朱锐送进去。她被朱锐威胁的证据也都又王志滨提交给警方，故意杀人罪未导致死亡，朱锐可能面临三至十年有期徒刑。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不知道。目前是严重的脑损伤造成的昏迷，她之前肋骨断了五根，压迫到了肺，手术后有轻微的肺部感染。她躺了这么多天，家人没来过吗？” “没有。” “等她醒来之后，恢复期的陪伴也会非常辛苦，会有一个阶段的失眠和暴躁，瘀血压迫导致的一些精神上的问题，需要家人在旁边陪护和控制她的行为。” “好的，谢谢。” 沈焰秋看着玻璃罩子里的小玫瑰，深深叹气。她已经连续五天留在医院，眼都不眨地守着她。许期欢不是完全昏迷的，偶尔也会有一点小小的意识，但很快又会昏睡过去。沈焰秋很死心眼儿，即使找了护工，她也一直在旁边盯着，她不想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没有人。 她有很多话想问她。 比如： 许期欢，你疼不疼？ 许期欢，你什么时候醒？ 许期欢，你在做这些事之前，有没有想过我？ 她一直都是那么、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她。 许期欢之前有一次在拍摄现场低血糖，沈焰秋第一次那么直观地看到一个人类的晕倒。她看着她的身体很实称地砸在地面上，非常恐怖，周围人纷纷躲开，她穿越人群急匆匆地跑上前，焦急地喊着许期欢的名字。身边有人给她递来了一块儿奶糖，她拆开糖纸的时候双手都在抖。 许期欢醒来的时候还没心没肺地跟她抱怨，刚才摔得好疼。 “你为什么！不吃早餐！我每天都给你买了早餐！你为什么不吃！”沈焰秋被吓得有点小崩溃，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 “我那个时间不觉得饿。”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你以后必须给我吃早餐！” “沈焰秋，你很担心我啊。” “你是我的摇钱树，我当然要你好好的，不然这工作还怎么做。”那时候的沈焰秋嘴还很硬，明明担心得要命，也不肯承认。 “好险，我差点就死啦。” 许期欢发现沈焰秋生气的时候特别有意思，她忍不住逗弄她。 沈焰秋看着玻璃罩里的许期欢，轻声说： “许期欢，好险啊，你差点就死了。” 许期欢昏迷的第一个星期。 沈焰秋在回医院的路上接到了邱律师打来的电话。 从许期欢出事那天撑到现在，沈焰秋一直都呆在医院。到了周末，她实在是受不了这么脏兮兮的自己了。王志滨甚至那天很刻薄地说不知道还以为坐牢的不是朱锐，而是她。 回到家，沈焰秋迅速地洗了澡，给自己的kindle充了会儿电，导入了一波新的电子书，头发都来不及吹就往医院赶。陪着许期欢的这段时间，沈焰秋靠在她的床边，把许多早就想读但一直没时间读的书都看了个遍，她的阅读速度很快，甚至开始啃一些大部头的厚书。 一出门，寒冷的空气提示她，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沈焰秋没有带任何冬天的厚衣服，还穿着秋天的那件外套，洗来洗去，翻来覆去就那一件。王志滨昨天来医院看许期欢，发现沈焰秋怎么看上去那么可怜，憔悴又悲伤，他差点把自己的帽子围巾留给她，顺便往她的帽子里丢几枚硬币。但那个围巾是lv的新款，不是什么便宜货，他没舍得。 第36章 “喂。” “您好，我是小鸡毛律师事务所的邱律师，请问您是沈焰秋女士吗。” “我是。” “啊，是这样的，许期欢女士之前在我们这边做了遗嘱公证。最近的新闻你也了解了吧，我们的律师今天会去医院和她的医生见面，了解一下她的状况。” “遗嘱公证？” 沈焰秋一时之间血液都冷透了。她一瞬间还以为，许期欢在她回家洗澡的半小时内突然走了。 她沉默了许久，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差点就被这个电话给吓死了。许期欢可真行，即使在昏迷的时候还不安生。 “啊是的，您今天在医院吗，我们等一下可以面谈。” “为什么要说这个？许期欢不是还没死吗？” 沈焰秋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 “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还是很危险的，我觉得我有必要跟您见一面。” 沈焰秋回到医院的时候，邱律师已经在等她了。 这是邱律师第一次见到沈焰秋。 这个让许期欢这样的大美人意乱情迷的前经纪人，原来长这样啊。 她们在医院对面的咖啡厅坐下，沈焰秋点了两杯咖啡，外加四款季节限定的小蛋糕，齐刷刷地摆在邱律师面前，邱律师心中警铃大作，这女人干什么，贿赂她啊。 于是，沈焰秋在温暖得有些过分的咖啡厅里知晓了许期欢的一些秘密。 “沈焰秋，我的银行卡密码是你给我的生日。” 她们相遇的那天，是许期欢成为许期欢的那一天，也是她简历上的生日。 沈焰秋一直都知道。 原来，许期欢在两年前出事之后，就去找律师做了财产公证。她说，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意外，要把所有财产都赠予沈焰秋。 当时是邱律师接待了她。 她按耐住想要找她要签名的念头，尽量让自己表现的很专业，同时也很疑惑，一般来说，应该都是艺人的经纪人或是公司的人来找律师咨询，许期欢怎么自己就来了？ “您好，许女士，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我想问一下遗嘱公证方面的问题。” “您是替家人或朋友咨询的吗？” “是我自己。” 邱律师很惊讶。 这种情况不算少见，许多年轻的癌症病人也曾这样做过，她按耐下心中的疑虑，熟练地按照她的要求受理了。 她好心地提醒她： “许女士，你还很年轻。” “我知道。” 很年轻，但已经死过两回了，可能等不到第三回了。 沈焰秋不知道，过去的两年里，许期欢去了很多次芬兰。 她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并且让王志滨在沈焰秋所住的房子附近订了酒店。每天早上沈焰秋裹着厚厚的衣服出门去咖啡馆，她透过窗户，看着她踩着厚厚的雪离开，又看着她带着面包和水果一路上瑟瑟发抖小跑着回来。 她躲在房间里，像个变态的偷窥者，摸清了沈焰秋的出门时间，她看着她和周以珊一起去超市买牛奶，一起玩雪，偷偷哭了许多次。 芬兰和国内有时差，导致邱律师的办公时间要跟着许期欢的时间走，她和许期欢确认了很多事项以及细节。那段时间，许期欢的情绪很不好，邱律师在视频结束的时候忍不住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 她红着眼睛，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看起来好可怜。 她对一个年纪轻轻就给自己立了遗嘱的小女孩做不到那么心狠。 芬兰太冷了，许期欢脖子上的伤当初似乎也伤到了气管，一呼吸冷空气就让她忍不住地咳嗽。医生叮嘱过她，要尽量留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养伤护理。 她太想念沈焰秋了，想得心都疼麻了。 她那时就已经知道，她和沈焰秋没办法在一起了。 她不是那种天真的小女孩，她深知，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裂缝是无法修复的。在真实的世界里不存在破镜重圆。 现实不是电视剧，人和人各自的成长变化和命运都是无法预测的，不是编剧动动手指就能轻易解决所有隔阂，然后人与人之间就能放下一切，在一起。 所以她没有去打扰沈焰秋。 后来的每一次打扰，都是她在和她告别。 许期欢后来又和邱律师见过几次面。她每次都生气得很，说自己要改遗嘱，不准备把钱留给沈焰秋了。 “那你要留给谁？” “捐给流浪猫救助保护协会。” “……” “您如果确认要修改的话，我这边就帮您办理了？” 邱律师办事那是相当利索，这边就打开电脑着手开始修改之前的合同了。 许期欢一看这架势，立马就改了口： “等等，算了吧。我…不改了。就当是便宜沈焰秋了。” 邱律师很快就知道，许期欢每次来找她都是因为只是在气头上，根本没有真的要修改的打算。 她最开始的时候出来跟许期欢见面，还认认真真地带着电脑，后来也不带了。 许期欢跟她说，沈焰秋是一个很坏的人。很恶劣。 “那你还把钱都留给她。我们最好不要把钱留给坏人。”邱律师对她说。 “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意的人。” “即使她对你很坏？” “她一直对我很好，偶尔很坏。” 第三十三章 “许期欢说你是一个很坏的人，很恶劣。”邱律师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如是转达。 “我怎么坏了？”沈焰秋难以置信地说。许期欢这个小家伙，背地里竟然跟别人这么说她。 “她说你都已经结婚了，还和她睡觉。” “……” “沈焰秋，你这样下去你对得起谁！”邱律师吃完了最后一口蛋糕，“这也是许期欢说的哈，和我没关系。” 沈焰秋送邱律师离开，走到地铁口，邱律师忍不住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结婚了吗？” “没有。我那是骗她的。” “那你可真不是东西。许期欢真的很爱你，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值不值得她这么做。” 邱律师走到地铁口，一溜烟儿地跑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当时的沈焰秋完全想不到，邱欣野，邱律师，后来会和周以珊在一起，她们比她和许期欢还要更早地结婚。 沈焰秋又返回咖啡店，打包了两份草莓小蛋糕带回了医院。她走到她的床边，觉得很是想念。半天没见，许期欢还没有醒来。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巨大，她坐在床边，感觉自己的大脑空间内存已满。 许期欢去过很多次芬兰。 许期欢把所有钱都留给了她，即使她觉得沈焰秋是个很坏的人，一个已经跟别人结婚的人。 许期欢，你万一醒了，一睁眼就能吃到蛋糕，肯定会幸福得再次昏迷过去吧。 许期欢昏迷的第二个星期。 沈焰秋在医院的陪护床边安放的个人物品越来越多了。她照旧每天去对面的咖啡馆买两杯咖啡和一个蛋糕，自己喝一杯，剩下的放在许期欢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和邱律师聊完之后，沈焰秋变得很平静。人在确认了某些事情之后，会获得一种强大的能量和从容。 沈焰秋每天都会跟她分享自己最近看的书，还在病房里用投影仪播放了一些电影。 她本身想给给许期欢播放白夜行的，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太好。她最后换成了海绵宝宝，她看得倒是挺开心的，不知道许期欢听得开不开心。 沈焰秋最近收到了一条爆炸性消息。 一开始，沈焰秋没有接。她敢肯定，这是催她回去工作的夺命电话。她这次请假也是前所未有的坚持，没有回公司，没有面谈，直接给老板发了个信息，让他找人接替自己目前的工作。 她只接了一个人的电话。 “秋秋姐，你看到新闻没有？”这是她在公司一直以来都关系较好的同事，上次许期欢妈妈去公司的事也是她告诉的沈焰秋，沈焰秋对她是有一点情意在的。 “你是说许期欢吗？”沈焰秋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场死亡直播。 许期欢为了把朱锐送进去，不惜毁掉自己，用自己的热度和舆论来推动这一切，警方在朱锐的电脑中搜到两千多个女孩的不雅照，其中还涉及未成年。这个事情已经霸占热搜榜很长时间了，久到沈焰秋对时间流速都产生了怀疑。 每天都是一样的热搜，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呢。 她这段时间不停地受到各种人发来的消息，接着假意关心的名义问她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沈焰秋都没有回复。 “啊，不是不是，是那个，你记得那段时间每天来公司楼下找许期欢的那个阿姨吗，她把她老公给分尸了，然后去自首了。” 沈焰秋愣住。 “是不是很吓人！那阿姨看着挺安静的，那么瘦小的一个人，竟然趁着她男人喝醉酒……” 第37章 “你从哪儿看到的？” “我昨天看一个律师的直播，看到弹幕里有人说这个案件，是发生在他们镇上的，我就搜索了一下关键词，结果吓一跳，照片上那个杀人凶手就是那个阿姨。” 这条新闻太小了，知道的人也太少了。 “那阿姨看着都快要六十岁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当时那个阿姨来找许期欢，还是你帮忙把她从公司给带走了，不然她一直等在公司楼下，谁知道会出什么事，现在想想真是后怕……” 电话那边还在说什么，沈焰秋却没在听了。 她看着病床上的许期欢，最终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告诉她。 周以珊出了组，也来医院看望了许期欢。沈焰秋没有让她见她，她和周以珊在走廊的椅子上聊了一会儿就把人送走了。她觉得许期欢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想让自己被别人看到。 公司已经给周以珊安排了新的经纪人，许期欢之前那场死亡直播她也看到了，轰轰烈烈，她看到的时候许多内容已经被屏蔽了，只剩一些片段。 她对许期欢的看法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以前怎么看不出，原来许期欢还挺极端的。她甚至想过，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会怎么做。她确实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久之后，她和邱欣野聊天，邱欣野告诉她： “你有没有觉得沈焰秋和许期欢特别像。” “怎么？” “她们两个对外界都是极度冷漠的，两个人都把所有注意力和情感放在了对方身上，是极其排外的，甚至有点病态。她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你跟她们其中的任意一个人交流都会发现，她跟你就只能做到非常浮于表面的生疏的交流，不会与你交心，也没有想要与你做朋友的打算。我们和她们的关系最好还是停留在工作层面比较好，不要过分深入，因为对方不会给你任何回应。” 直到那时候周以珊才明白，她曾经有多么的不自量力，竟然想要介入到两个偏执冷漠甚至极端可怕的女人之间。 许期欢可以为了沈焰秋的几张不雅照片连命都不要，不惜毁掉自己的所有名誉，同样，沈焰秋也是这样的人，她只会比她更极端。 第不知道多少个星期，沈焰秋记得，许期欢醒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痛啊。 哇。太好了。还知道疼。沈焰秋瞬间就放心了。 许期欢看着惨白的天花板，视线慢慢转移到了沈焰秋身上。 她问她：“许期欢，你还认得我吗？” 她看着她的眼神灼灼欲燃，许期欢深深地叹了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她都知道了。 “我睡了多久？” “很久。久到有点记不清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都在这里。” 醒来之后的日子反而比昏迷更加难熬。 首先是疼痛。 许期欢意识清醒的时候简直比死了还要痛苦。 浑身上下哪里都疼，她几乎每天都跟来查房的医生索要止痛药，或者，为什么不能每天给她打一针麻药呢。 “她要疼到什么时候，没有缓解的办法吗。” 沈焰秋比她还要着急，她感觉自己很像那种不听医生建议的脑残家长，许期欢只要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她就忍不住想要去给她喂一颗止疼药。 “嗯…这个只能靠身体自行恢复，大概要疼一个多月，后续会慢慢好一些。” 沈焰秋不敢给她乱吃药，她想起了手边有一盒话梅硬糖。这个糖她每次看书的时候都喜欢吃，她开始时不时地给许期欢投喂。 许期欢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把糖含在嘴里，一脸悲愤地瞪着沈焰秋。她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就拿这些东西糊弄她。 许期欢虽说是习惯了被沈焰秋照顾，但照顾到这种程度，她还是觉得有些过了。 沈焰秋每天早上帮她擦手擦脚，换药，换衣服，帮她活动四肢，按摩关节，最后还要特别得意地亲亲她。 许期欢被这样对待着，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她宁肯是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冷漠的护工来做这些事。 尊严很重要，尤其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她不知道，这是沈焰秋在她昏迷的时候认认真真向护工阿姨学来的，她觉得许期欢应该不想要和陌生人发生这一系列的肢体接触。 “你不要担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沈焰秋看着用被子紧紧蒙住脑袋的许期欢，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噌得一下又往里缩了缩，不让她碰到自己。 “我会不会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久，许期欢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你知道吗，你肋骨骨折哎，断了好几根。你觉得一个骨折的人有必要非得站起来吗？你需要静养，就是躺着。” 啊，原来是这样。 所以她每一次呼吸都很痛，间接的强烈的抽痛让她忍不住张开嘴，差点叫出声。 她现在没办法翻身，只能平躺，她也有几次偷偷试图起来，结果差点被那阵剧痛给送走。 很恐怖，这种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的感觉很糟糕，心态很也很崩溃，越发地烦躁。 “许期欢，我把电影投屏在天花板上，然后我们一起看好不好？” 沈焰秋一直都能感受到她崩溃的情绪，所以很努力地尝试，帮她转移注意力，不然满脑子只想着疼痛，会越来越痛。 许期欢没有说话，沈焰秋就自作主张，挑了一部是枝裕和的《怪物》。 沈焰秋之前已经看过两遍，她不知道许期欢有没有看过。这部电影是很压抑又很美好温柔的，结尾很悲伤，沈焰秋把悲伤的结局在心里强行描绘成美好的结局。 “为什么叫怪物？” “因为电影中的每个人都是怪物。” “他们两个真的死了吗？” “嗯…死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圆满吧？” “算吗？” “算。” 第三十四章 许期欢在病房里接受了询问。 “你和朱锐是什么关系？” “他位高权重，我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草根演员。他要侵犯我，我只能先服软。” “之前你在网络上公开，他是你的未婚夫。你们是恋人吧？” “不是。是他威胁我，如果不跟他在一起，他就要把我的那些照片发出去毁了我。这些对话内容我都留了录音和视频证据，我是很不情愿的，是他一直强迫我，为了打消他的疑虑，我只能在网上公开。” “所以你和他不是恋人关系？” “当然，他想跟我结婚，要我做他的私人情趣视频女演员。他位高权重的，有权有势，满脑子的恶趣味，动动手指就能按死我。我能怎么办，只好先假意答应了。” “两年前受伤之后为什么没有报警？” “当时我以为他已经把照片删干净了，储存卡也当着我的面销毁了，这件事就相当于结束了。没想到他存了备份。” “他说，你是为了逼他销毁沈焰秋的照片，故意设计陷害他。” “他拍了人家女孩子的那种照片，还威胁人家，我让他销毁难道有错吗。不过那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我没有故意陷害他，是他本身就是个人渣。” “你带着利器去跟他见面，本意是想杀了他？” “我可不敢啊，我只是想吓唬他一下，让他别再对我动手动脚了。他要强上我，我总要反抗一下吧。我平时连菜市场杀活鱼都不敢看的。” “你和沈焰秋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以前的经纪人。” “这么简单的关系，至于你这么帮她？还把遗产都留给她？” “我不是为了帮她，我是为了那两千多个女孩子，也是为了我自己。至于那些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给谁都一样。我身边确实没有别的朋友，所以就留给她了。” “朱锐两年前威胁沈焰秋的聊天记录也是你提供的？” “是。我当时做了备份。” “你不觉得这样的方式太极端了吗？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好的方式。值得吗？” “我不明白你是站在怎样的立场上问出这样的问题。幸运的人总是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走投无路的人，又怎么能理解一个弱者的恐惧。那两千多个女孩子没有一个人想要站出来使用你所谓的更好的方式去解决，因为她们心里都清楚，即使站出来也不能改变什么。” ——— 三年前的春天。 沈焰秋一直都不擅长喝酒，由于酒精过敏，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喝醉过，那一次除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醉的，只知道一定要拿下这个项目，这个角色一定要帮许期欢争取到，不然这角色落在别的女演员手中，稍有不慎，许期欢将会再多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沈焰秋不允许这种意外发生，酒局上还有许多其他经纪人，所有人都虎视眈眈，沈焰秋似乎已经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可投资方和导演也只是笑着和她碰杯。 第38章 她有一点点后悔。 她原本应该带着许期欢一起来见见导演的，说不定机会还能大一些。 可许期欢哪里懂得这些应酬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可说，以及，这种酒局难免会有一些肢体上的骚扰。摸一下，搂一下，抱一下，甚至亲一下，几乎所有女艺人都逃不开这些骚扰。 在许期欢身上，沈焰秋从来都是公私不分，她舍不得。 投资人话里话外是要求过让许期欢来酒局，美其名曰是想要见一面，可是却被沈焰秋拒绝了。为了给许期欢的缺席赔罪，她不停地喝酒，不断地道歉，喝了吐吐了喝，直到彻底醉倒。 当时，朱锐刚好是那部电影的制片人兼投资人。 他看见沈焰秋坐在那里很久了，周围人来来回回走动，只有她像是灵魂出窍般没了意识。 朱锐像拎起一只小猫一样轻松地带着她离开，把她扶上了自己的车，一路上出奇地顺利，完全没有任何反抗。 沈焰秋很漂亮。 她穿着职业装，反而显得更有魅力和情趣了。 圈内那些花花绿绿的女明星，朱锐见多了，看到后面几乎已经分不清谁是谁，每张脸看着都长得差不多，难免有些审美疲劳。 沈焰秋这样的类型他还是第一次收集，喝醉酒后的表情柔和又迷离，很安静，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意识，怎么摆弄都可以。 朱锐拿出手机，脱掉她的高跟鞋，掀开她的衣服，对着她一阵连拍。 还不止于此。 他伸手解开了她下面的扣子，又解开了自己的扣子，刚要开始做出举动，沈焰秋忽然坐起身，直接吐在了他身上。 除了呕吐物，还混杂着暗红色的血。 她似乎还没吐干净，朱锐惊慌地向后躲避，看着她又吐了一滩浓稠的血水。 乖乖，这是要出人命啊。 朱锐强忍着恶心，连忙把她整个人扔下了车，关上车门驱车离开，生怕跟她扯上任何关系。 沈焰秋也因此逃过一劫。 沈焰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 她头痛欲裂，忘记了许多事，只记得自己是去谈一个项目，后来似乎是喝醉了，然后好像上了车，最后发生了什么，竟然会到了医院？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迷茫地看着身边的许期欢。许期欢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许期欢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拉紧她的手。 她说：“因为我爱你。” 那次胃出血之后，沈焰秋几乎没有再碰过酒。 直到有一天，她查看邮箱中的工作邮件，看到了让她血液凝固的东西。 邮件没有任何标题，只有几张照片。 沈焰秋冷静地回复了那条邮件：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对方竟然秒回。 她看到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两个字：做你。 这件事沈焰秋没有和任何人讲。 她回到家，心情很是低落，她本来很想掩饰，可实在是没办法。许期欢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情绪，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怎么了，她告诉她，对不起，上次那个角色，我好像没有帮你争取到。 “哎呀，那有什么关系，你看你，好像天塌了一样。”许期欢抱着她，对着沈焰秋亲了又亲。 沈焰秋的低落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上班，她打开工作邮箱，都会收到一封新邮件。有时候是重复过的照片，有时候是几张新的照片，都是那天晚上被拍到的。 她很难过，变得心事重重。 她一直试图安慰自己，没关系，无所谓，这是很多女孩都会遇到的事情。不要让这种事情影响到你的心情和生活，这一点都不重要。 终于，她在下班之前，再一次回复了邮件：我们见一面吧，这事情总要有个了断。 对方发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 沈焰秋第二天在酒店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有人来。她不知道房间里有没有摄像头，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竟然真的听话地乖乖来了，甚至相信他是愿意跟她进行谈判的。 沈焰秋在回家的路上拼命调整情绪，她意识到自己的坏情绪似乎持续得太久了，这样闷闷不乐下去她很难对许期欢解释。 她似乎遇到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私下解决，这些照片她不想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任何人都不行。 她回到家，打开灯，意识到许期欢不在家。 许期欢趁着沈焰秋洗澡的时候，翻看了她邮箱回收箱的消息。她实在是想知道，沈焰秋到底是为哪一个项目而惋惜，每天回家都像天塌了一样。 这一翻不要紧，却让她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朱锐那段时间格外恶心，他已经不满足于给沈焰秋发全身的照片，他把她的照片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拼图，就像碎尸一样，把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一点点发给她。那些被放大的部位这样看起来都格外冲击。 许期欢一眼就认出，图片上胸上的那块胎记的主人是谁。她不动声色地拿手机把这个邮箱地址翻拍了下来，主动联系了对方。 她和邮箱的主人约在一家酒店见面。 这个人似乎很警惕，第一次见面放了她鸽子。 第二次见面约在一家地下酒吧，他也依旧没有出现。 许期欢大致摸清了他的路数，他就是喜欢这样挑战她的底线，一步一步把她激怒，就像猎人开枪的时候故意打偏。 她和他周旋了很久，朱锐终于决定和她见一面。 在会所昏暗的包间里，许期欢等了快五个小时，原以为自己又要被放鸽子了。当朱锐出现的时候，她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他早已消磨光了她的好奇心，目前只剩下纯纯的恨意。 “你好啊，小丫头。终于见面了。” 朱锐像是刚结束了一个酒局，又特意赶来和她见面。 许期欢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见过，也被很多不怀好意的老男人骚扰过，有时也有女人。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越是西装革履的人就越危险，越是表现得善良温和的人往往玩得越变态。 她的过去比沈焰秋想象中的更加残酷阴暗，对于这样的事，她只剩下麻木和厌烦。她很疑惑，男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为什么总是没完没了地喜欢骚扰女性。 甚至之前住在半地下室的时候，沈焰秋被男人尾随，也是许期欢拿着刀出去把人赶跑了。 她镇定自若地看着朱锐，一眼就知道他是个难搞的人。 第三十五章 “朱老师，你好难约啊，很少有人能连续放我两次鸽子。” “我怎么不知道，可能是我太忙了吧，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值得我亲自出面谈，你说是不是。” “你喜欢沈焰秋？”她单刀直入地发问。 “她是很优秀的经纪人。” “你开个条件吧。” “什么意思？” “把她的那些照片给我，你开个价，或者别的要求也可以。” “哎呀，这可就难办了。” 朱锐在手掌里玩弄着一个玻璃杯，映照出身边许期欢的脸，他转动着。 “很难办吗，你知道吗，据我所知，很少有人能让沈焰秋这么为难和痛苦呢。”许期欢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那么想要她的那些照片？” 许期欢三番两次联系他，频率极高，已经严重打搅到他平静的生活了。朱锐本身是不想理她的，可她真的很烦，很难缠。 “还能为什么，她是我经纪人，我跟她有仇啊。她总是拿我的资源分拨给公司下面的小演员，还对外声称我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她一手打造的，这不是扯淡吗。明明是她借了我这道东风，沾了我的光才有了今天，不然她算个什么东西，现在还在剧组当助理，跪在地上给人穿鞋呢。” “况且，我之前的合约马上就要到期了，沈焰秋那边是不会轻易放我走的，毕竟她们整个公司现在都要靠我一个人养着。拿到照片我自有用处，你就别管了，怎么样，你是想开个价还是想要别的？” “五千万。” “朱老师，她只是个经纪人，又不是女艺人，你这价格也太夸张了。我的艳照都值不了五千万啊。” “那算了。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 五千万她确实拿不出来。 她心里清楚，朱锐也不是真的想要这五千万，他只是在捉弄她，想看着她不知所措，为难不已，就像伸手掐住小蛇的头部。 后来聊了什么许期欢记不清了，只记得谈判失败，朱锐要起身离开，她在纠缠中气急败坏地不小心打碎了酒杯，这件事和沈焰秋有关，她太着急了，沉不住气，她怕他这一走，沈焰秋又要忍受他没完没了的线上骚扰，朱锐的最终还是和要和沈焰秋见面的。 一开始，她只是不想让他离开包厢。她从地上捡起碎掉的杯子，扑上去割伤了朱锐，她太瘦弱了，朱锐的力气很大，一转身就轻而易举地把她压在身下，掰碎了她手里的玻璃片，在她洁白的脖子上也狠狠割下一道致命的伤痕。 第39章 许期欢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酒瓶，又朝着他的脑袋砸下去，他才松开了手。 看着浑身是血的朱锐，许期欢用尽最后的力气跌跌撞撞离开包间，却撞到了刚好在应酬的王志滨。 王志滨帮她叫了救护车，善后和处理的工作他可以帮她。条件是要求她签到自己的公司，未来三年所有商务代言和拍戏的片酬所得的大部分收入都归王志滨。王志滨那个合同，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有多么的趁火打劫，后患无穷。 “我可以签。条件是他手机里的照片你帮我想办法销毁，绝不能流传出去。” “什么照片？” “我的艳照。” 为了保护沈焰秋，许期欢把自己给卖了。 沈焰秋是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也是她最在乎的人，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只是她没想到，代价会这么大。 王志滨那天确实拿到了朱锐的手机，把全部照片删除之后，甚至还把手机格式化了，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那部手机砸得稀碎，做了物理化销毁。他把包间里的玻璃碎片也清理了。 王志滨当时并不知道自己销毁的是谁的照片。 那天之后，沈焰秋再也没收到任何邮件。她一开始以为这也是对方折磨她的一种心理手段，随着时间过去，她好像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被忘记了，或许是那个人找到了更感兴趣的骚扰对象，总之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同时，她也得知了许期欢和王志滨签约的消息。 许期欢养好了伤，恢复了工作，为了能见到沈焰秋，她让王志滨给她去争取周以姗即将出演的剧。 “反正，以后她去什么活动，我就去什么活动，我不管，你去给我想办法。我钱都不要了，都给你赚，你不亏啊。” 王志滨咬牙切齿地答应了。 成为被照顾者的许期欢现如今是一条愤怒的小蛇。她无时无刻不对外吐着信子，下一秒就要咬人了。在绝对压倒性的关系中，沈焰秋对她的照顾成了一种负担和压力。 “沈焰秋，你为什么一直呆在这儿？你不需要回去工作吗？” “和工作相比，你比较重要。”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 “你现在都不能动，怎么不需要照顾？” “我想让护工来照顾我。” “我不行吗？” “你不行。” 生活不能自理这件事比死了还要难以忍受。卧床一个月，许期欢的负面情绪已经压抑到了极点，她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可以直接去精神科了。 “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不需要任何人。” 许期欢觉得自己体内的小齿轮好像生锈了，她每天醒来都能感受到胸口剧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很想哭。她早上醒来，在枕头上发现了大把脱落的头发，愣了半晌，她说，有镜子吗。沈焰秋把包里的小镜子递给她，她拿在手里，迟迟不敢打开。许期欢甚至不敢面对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关系，宝宝。骨折就是会这样，容易脱发。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沈焰秋不动声色地包容了她所有复杂的情绪变化，许期欢感觉沈焰秋像一池深不见底的湖水，她再怎么努力都碰不到她的湖底。 但也不一定。 比如，今天沈焰秋喂她吃东西的时候，许期欢故意发脾气打翻了餐盘，汤汤水水的饭菜泼了沈焰秋满身都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作，总之，任何人都无法接受自己像个小宝宝一样被这样照顾吧。 “你不想吃这个吗？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沈焰秋弯下腰去收拾着地上的垃圾，心平气和地问她。 “我想要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沈焰秋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好后，满身狼狈地起身离开了。 在回去的路上，她体会到一种深深的挫败。许期欢对她的抗拒和躲避都让她感到伤心，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在意，可次数多了也会累积起深深的难过。 看护是一种情感消耗类的工作，沈焰秋之前看过一本书，许多人在看护长期卧床的家人期间，所有情谊都消磨殆尽，产生了要杀死对方的念头。 她一心希望许期欢能好起来，许期欢之前伤得太严重，恢复的过程很漫长，她有信心和耐心还不够，许期欢反倒是先受不了了。 沈焰秋一天都没有回来，直到天黑。 病房渐渐暗下来，许期欢躺在黑暗中，猜想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之前的事情，沈焰秋也知道得七七八八了。她在这里照顾自己，无非就是觉得内疚？觉得抱歉？觉得应该补偿自己？又或者是看许期欢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朋友，觉得可怜罢了。 许期欢之前都没意识到，原来自己这么内耗。伤病让她更加脆弱，越发没有安全感了。她什么都没有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恢复工作，以后又要怎么办呢。 沈焰秋给她换了新的手机，她在社交平台看到一些很难听的声音，以及那天直播的一些视频片段。她以为自己很坚强，做都做了，也没有后悔，可点开的那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地狱般的折磨中，就像有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后颈。 沈焰秋回来的时候，病房里漆黑一片，许期欢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偷偷抹泪，安静的空间里，她低声啜泣的声音格外明显。 外面在下雨，沈焰秋脱掉沾了雨水的外套，俯下身，先是照着她的脑袋亲了亲。一亲下去，啜泣声立马停止了。 许期欢感觉自己被沈焰秋隔空包围住了，隐隐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可又没有碰到她。沈焰秋不敢抱她，任意的接触都可能会弄疼她。 “为什么哭。”她听到沈焰秋在她耳边问她，温热的气息弄得她痒痒的。 怀中的人没有声音，许久，才很小声地回应她：我没哭。 许期欢的声音带着软绵绵的沙哑，听得沈焰秋心里酥酥的。 “没哭啊，那要不要纸巾？” “要的。” 沈焰秋笑着起身，把纸巾递给她，在她快要拿到的时候，又迅速收回了手。 许期欢看出她在捉弄自己，伸手打了她两下，她也没有躲。一个病人力气不大，沈焰秋只觉得力道软绵绵的，反倒是许期欢自己，伸手的动作扯到了胸腔，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焰秋先帮她擦干了眼泪，顺道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小花脸。 “我给你买了草莓酸奶，你要不要尝尝？” “好。” 许期欢往床上一靠，满脸写着：你喂我吧。 虽然被沈焰秋看到她在哭，很没出息，但对方是沈焰秋，所以没关系。 沈焰秋一口一口地喂着她，许期欢这次出奇地配合，她可能真的担心沈焰秋不回来，所以乖了许多。 “你今天去哪儿了。”忽然，许期欢委屈巴巴地问道。 “我回去洗了澡，把自己收拾了一下。” “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在等洗衣机甩干的时候不小心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第三十六章 沈焰秋回去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醒来之后，头发都自然干了。她把衣服晾起来，又去商场给许期欢买了水果和草莓酸奶，助眠香薰，以及护腰垫。最后去jelly cat的店里给许期欢买了一只毛绒小兔子。这个款式的小兔子许期欢有好多只，每一只颜色都不一样，沈焰秋不太清楚她有没有这个色，总之，这种安抚玩具许期欢目前应该很需要。 她上午问过医生，后续可以让许期欢试着坐起来，包括复健的一系列安排，她都一一记下。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带许期欢去进行一些心理干预和治疗，最终决定还是再观察一下。 “你回去洗澡了哈。”许期欢吃饱喝足乖乖躺好，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焰秋，主动跟她搭话。 “嗯，你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沈焰秋被她的小表情逗笑了，于是凑近许期欢，趁机吻了她一下。 “我也想洗澡。我也想要香香的。” “那我等下帮你擦擦。” “我不要那种简单的擦擦，我想大洗特洗。” “不可以，你身上还有一些伤没有结痂。” 沈焰秋掀开她的衣服，很小心地查看她的伤口。果然还不行。 “我觉得我好脏啊。”许期欢深深叹气。 “谁说的，我觉得你挺好的。”沈焰秋小心地帮她把衣服恢复原状。 “噢对了，我给你买了小兔子。”沈焰秋笑得眼睛弯弯，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小袋子，捧在手里交给许期欢。 许期欢眼睛倏地一亮，一眼认出是她熟悉的包装袋。她一直都很热衷于收集jelly cat的各种小玩偶，每次去商场都会去jelly cat买点什么再回家。 是一只淡紫色的小兔子，许期欢有点开心地把小兔子抱在胸口，不一会儿又放在枕边，然后又拿起手机拍了张照，不停地在手里摆弄着。 第40章 沈焰秋去洗手间给她接了一盆热水，按照她的要求，帮她洗一个极简主义的淋浴。 收到小兔子之后的许期欢龙颜大悦，喜笑颜开地任由沈焰秋对她各种摆布。 许期欢身上的每一道伤口，沈焰秋都知道。 如今她的身体根本就是具像化的遍体鳞伤。她熟练地小心避开每一道伤口，擦拭着她身上为数不多的完好的皮肤，沈焰秋注意到，许期欢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块淤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记错了。她把许期欢的双手举过头顶，一抬头，和她对视，两人都目光灼灼。 沈焰秋的手指落在了那个部位。她用眼神征求许期欢的同意。 许期欢挑衅地质问她：“沈焰秋，我还是个病人呢，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趁人之危。”沈焰秋心胸坦荡地说。 窗外的雨声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动听，空气中弥漫着木质香薰的气息。许期欢放松下来，配合着沈焰秋，她不敢深呼吸，任何用力的呼吸都会引起胸腔的疼痛，她就这样很轻很轻地一呼一吸。 “如果不舒服了就要告诉我，不要忍着。” 沈焰秋的动作也格外小心，分散了一半的注意力，观察着许期欢的反应。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许期欢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在这个过程中逐渐减轻了，沈焰秋的手很温暖，触摸过的地方都存留了体温，最后按照惯例，收尾之际亲了亲她的额头。 沈焰秋收拾完之后，帮她换了新的睡衣。许期欢这么听话，搞得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沈焰秋。” “哎。”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至少要等到你可以自主下床的时候吧。” “沈焰秋，我不想平躺着睡了，我总感觉自己现在像个钉在棺材上的死人。” “那你想怎么睡？” “我想睡得放荡一点。” “……你意思是你想睡得自由恣意一点？” “对。就是那个意思。” 沈焰秋躺在许期欢身边的陪护床上，这个香薰确实有点管用，闻久了连她都有点昏昏欲睡。 “我好像这几天都没见你抽烟了。”许期欢倒是挺清醒的，人虽然动不了但小嘴叭叭的。 “嗯，我在戒烟。”所以才买了话梅糖做替代。 “为什么要戒烟？” “因为你当时肋骨骨折，伤到了肺部，我怕我身上有烟味，每天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会影响你恢复。”说到这里，沈焰秋又起身，把香薰收进了储物柜里。这个闻久了也有点呛。 许期欢把脑袋埋进被子里，红了眼眶。她最近变得很爱哭，是真哭，不是演戏时的那种。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也完全不受控制。 “沈焰秋，要不然你还是别管我了。”她躲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为什么？”又来了。这话沈焰秋每天都要听好多次。 “我情绪不好，身体也不好，控制不了自己，我特别讨厌现在的自己。” 道歉的话许期欢说不出口，她觉得自己现在非常糟糕，迟早还会做出更糟糕更过分的事。她不想再继续消耗沈焰秋，这对她来讲不太公平。 她最初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就是想让沈焰秋的生活回归到正轨。现在算怎么回事，她留下一堆烂摊子，最终还是把沈焰秋困在这里收拾。 “现在的许期欢已经不漂亮了，不讨人喜欢，伤痕累累，一身麻烦。”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觉得我有必要把你养好，先养回到那种人见人爱的程度再说。” “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 “就凭我爱你。” 许期欢半夜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时间。 手机被沈焰秋放在了远一些的地方，她不允许她一直看手机上那些消息。许期欢盯着天花板开始发呆。 她太无聊了，最终还是没忍住，伸手去摸一旁的沈焰秋，把她弄醒了。 “怎么了？想上洗手间吗？还是哪里疼？”沈焰秋打开旁边的小夜灯，捏捏她的手。 “我睡不着。”许期欢又开始烦躁起来，声音透着满满的怒气。“你把我手机放那么远做什么，还给我。” “那我给你放个电影？或者你有什么想看的吗？这个剧据说很好看，我今天在网上看到很多人都在推荐。”沈焰秋给她点开了一部日剧，《重启人生》。 一开始的节奏是慢悠悠的，许期欢很没耐心，要求沈焰秋给她开二倍速。 “你这都是什么习惯啊，开二倍速看。”沈焰秋拒绝了她的要求。 “这剧情很慢哎。”许期欢够不到投影仪的控制器，在床上急得直蹬腿儿。 “你有什么急事赶着要去做吗？这种剧就是要慢慢看。而且这里面有很多细节和伏笔，你二倍速都略过了，后面还怎么看。”沈焰秋不为所动。 “好吧，你这么懂，是不是已经看过了。”许期欢的目光冷冷的，看得沈焰秋有些心虚。 “嗯，但是只看了三集。” “为什么没有追下去？” “因为觉得很好看，当时我自己看的时候你还在昏迷，我就暂停了，想等你醒来之后和你一起看。” 许期欢安静下来，沈焰秋的内核很稳定，强大的磁场很有效地影响了许期欢，平静，包容，她那些烦躁压抑的情绪都渐渐被安抚下来。沈焰秋一边看剧，一边在手掌中揉捏玩弄着许期欢的手，这是她这么多年一直以来的习惯，每次看剧或电影，手里总想要捏点什么。 沈焰秋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注意到，许期欢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睡着了。她关掉投影，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缓缓闭上了眼睛。你知道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这样的熬夜意味着什么吗。 沈焰秋第二天早上精神萎靡不振地接待了王志滨。 “你这是咋了？精气神都被吸干了一样，许期欢现在这么难伺候呢？”王志滨看着她的黑青色的眼圈以及这个糟糕的皮肤状态，大吃一惊。 “胡说，我又没求着她照顾我，那不是也有护工吗。”许期欢看了一眼在旁边吃水果的护工，心虚地说。 “你现在什么情况啊，什么时候能恢复工作啊？”王志滨看了看许期欢，精神看着挺好啊，能把人家沈焰秋折磨成那样，搞不好也能去工作吧？ “王志滨，你还是人吗，她这样还怎么去工作啊？”沈焰秋奇怪的地看着他，“你给她接了什么工作？” “女性主义访谈类的，女权之类的，反正就是，你懂的。” “你有这精力不能去好好带带别的艺人吗，别整这些没用的了，我告诉你，许期欢在身体养好之前不可能跟你去做任何工作。”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好？” “一年到两年左右吧。”沈焰秋保守地估计。 “这么久呢！”王志滨震惊。 “这么久！”许期欢更震惊。 “那你现在都不能直立行走，而且医生说要静养，后续还需要复健，总之要慢慢恢复才能好起来。”沈焰秋说着就把王志滨往门外赶去。照顾一个许期欢已经很累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这些无关紧要的没有价值的无意义的其他人和事。 “许期欢，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记得给我打电话！”王志滨冲着她大喊，太可怜了，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嘛，沈焰秋也太夸张了。 第三十七章 果然，话不能乱说。 半个月后，王志滨就接到了许期欢打来的电话。 “王志滨，你去给我找个轮椅来，要那种电动的，能在高速上跑的。” “啊呀，许期欢，你现在都能给我打电话提这种无耻无理的要求了，说明你恢复的不错啊，沈焰秋把你照顾得挺好。你现在能直立行走了吗？” 许期欢最近已经可以坐着轮椅在外面溜达啦。 沈焰秋给她买了一个很复古的老式轮椅，每天推着她去医院楼下的小花园逛逛，偶尔还会带着她去远一点的公园走走。 苏市的冬天不算太冷，沈焰秋想在这边或是海市长租一个房子，等许期欢出院了之后住在那边，慢慢恢复。 京市太冷了，她不想带她回到那么冷的地方。她打算过几天带着许期欢一起去看房，选一个她喜欢的。 “沈焰秋，这个轮椅很丢脸，能不能换一个。” 一开始，许期欢还沉浸在能坐着轮椅出门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轮椅和别人的不太一样。别人的轮椅都是风驰电掣的，她这个轮椅像老驴拉磨。 “？怎么了？这不挺好的吗。”沈焰秋推着她，以小乌龟的速度缓慢地行走在路上，稳稳当当。谁说这轮椅老旧啊，这轮椅可太棒了。 “现在都没人用这种轮椅了，人家都是那种电动的。” “那个很危险，万一速度太快翻了车摔下来怎么办？”沈焰秋看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第41章 正说着，一个老爷爷就驾驶着电动轮椅嗖地一下从她们身边经过，留下一阵风。 “而且你看，那么快的速度，万一你撞到树上，冲进湖水里，我都来不及赶过去救你。” “……”许期欢气鼓鼓地被迫接受了。沈焰秋这个人就是太犟了，劝不动，不知道变通。 沈焰秋发现公园旁边有个新开的商场，她推着许期欢过了马路，打算带她逛逛。 “现在时间还早，你想不想去逛商场？” 她们在商场一楼的奶茶店门口点单，许期欢还闹着想要喝咖啡，沈焰秋没答应，许期欢又闷闷不乐地不说话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让，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最近表现很好，如果有jelly cat的店，我们可以进去选一个小玩偶。” “好。” 许期欢真是非常好哄，随便一个小玩偶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沈焰秋去取奶茶的时候，许期欢感受到有闪光灯闪烁，她回过头，听到了咔嚓的拍照声。 不远处有一些在逛街的人对着她时不时投来观察的眼神，还不停地小声议论着什么。 大概是被人认出来了。 “你看那边那个女人，是不是之前死亡直播的那个女演员？” “不像吧？她看着头发都剃了好多？” “哎呀，怎么不像，就是她。” “她是已经退圈了吗？我那天还在电视上看到她之前的电影呢。” “是吧，我现在在电视上一看到她，就会想起她那个直播，完全看不进去她在演什么。” “我也是。” 许期欢戴上口罩，情绪瞬间变得低落，想把自己藏起来。她知道那些女孩没有恶意，只是很正常地在讨论这件事，可她还是下意识想要逃跑。 沈焰秋很快取到奶茶，快步向她走来，却听到她说： “沈焰秋，我们回去吧。” “你不是想喝这个奶茶吗？而且我们才刚来，还有好多店都没有去逛。” “我不想喝了，我想回去了。” “怎么了？ “我好像刚刚被拍了。” “我现在去找她们，要求她们删掉。”沈焰秋气势汹汹地就要去找那几个女孩算账。在当事人不愿意的情况下偷拍还有理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你在这里乖乖等我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回来。” 这种事情沈焰秋可处理得太多了，上到狗仔下到路人，她轻车熟路就能解决好。 “不要了。”许期欢抓住她的衣角。她可怜巴巴地看着沈焰秋，眼神里充满了乞求的意味。 一天的好心情全都被破坏了。 沈焰秋深呼吸，立刻推着许期欢远离这个地方。那几个女孩还在议论着什么，被沈焰秋的眼神给吓退了。 “hello美女，你想不想喝一点咖啡？”她带着许期欢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咖啡店。在门口就闻到了浓郁的咖啡豆的香气。 “可是我们都点了奶茶了。”许期欢看着怀里的两杯奶茶，先喝了一口自己的，又低头喝了一口沈焰秋的那一杯。 “没关系，我点一杯热拿铁，你可以喝一点。” “可以吗？” “嗯嗯。” 咖啡店里，许期欢乖乖等着沈焰秋给她买咖啡。 一口拿铁喝下去，她瞬间回魂。 太好喝了，好怀念可以毫无顾忌地喝咖啡的时光。 “三楼有卖那种手工巧克力，你想不想尝尝？” “你想吃吗？” “我想吃。” “那就买一些巧克力再回去。” 两人在商场无目的地开始闲逛，这个时间的商场几乎没什么人，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也很适合推轮椅。 自从她开始带许期欢出门之后，就格外注意各种公共场所的残疾人设施。虽然许期欢没有残疾，可目前的出行还是受到了影响。有些地方确实在这些方面没有做到位，比如公园的道路没有轮椅坡道，沈焰秋都一一记下，准备回去拨打市民热线。 沈焰秋未经允许，推着她进了某品牌的珠宝店。 “来这儿干什么？”许期欢来不及反应，就被沈焰秋推进了店里。 “看看戒指。你有什么喜欢的饰品也可以看看啊，我可以给你买。” 她们一进店，马上就有热情的销售小姐迎上来，询问需求。 “我想看看戒指。”沈焰秋大大方方地说，推着许期欢在销售的指引下走到柜台前。 许期欢一整个大崩溃，感觉自己被胁迫了。沈焰秋有病吧？她要看戒指她自己不能来看吗？为什么非得带着她一起？而且她坐在轮椅上，也没有任何打扮，也没有化妆。 她把口罩紧紧焊在脸上，绝对不要摘下来。 “您想选什么样的戒指？”销售小姐问道。 “婚戒，对戒。”沈焰秋回答道。 许期欢这时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沈焰秋手上那枚戒指不见了。 “你之前的戒指呢？你的，婚戒。”她问。 “摘了。” “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应该买一对新的。” 许期欢听着她的话有些愣神。什么叫我们应该买一对新的？谁们？ “这个小蝴蝶的你觉得好不好看？”沈焰秋在万花丛中看上了一对蝴蝶戒指。 她觉得这个款式很有生命力，很像她的许期欢。她在她的心目中就像一只小蝴蝶，美丽舒展又自由。 “两位女士，这款蝴蝶戒指很适合你们哦，蝴蝶的寓意本身就很好，意味着发财和心想事成。” 销售小姐把这对戒指拿出来，示意她们试戴。 沈焰秋先给自己戴上，果真很漂亮，她一眼就看中的东西，不出意外就买这个了。 “宝宝，手伸出来，我给你戴上。”她拍拍还在愣神的许期欢，拿起戒指示意她。 许期欢最先长好的部份是手上的那些细小的伤痕。在珠宝店的灯下，她伸出手来，那些细密的伤疤都更加明显了。她心里一咯噔，在销售惊讶的目光里，连忙把手收了回去。 沈焰秋快她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她轻轻把戒指戴在她的手上，冰冷的触感让许期欢清醒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把戒指滑落在沈焰秋的掌心中，还了回去。 她说：“沈焰秋，不合适。” “确是有些大了，这个圈口可以调节吗？”沈焰秋询问道。她手上戴着的这枚戒指大小正好。 “可以哦，如果确定购买的话，我们这边都是可以帮您调节的。” “宝宝，你喜不喜欢？” “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再看看。” 沈焰秋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连带着许期欢滑落在她手心的那枚小蝴蝶一起，交还给了销售小姐。 她推着许期欢离开珠宝店。 在回去的路上，沈焰秋都能感觉得到许期欢身上极为明显的低气压。 “沈焰秋，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试试婚戒而已。” “你和谁的？” “当然是和你的。” “你有问我的意见吗？” “嗯…我问了，你说不合适，有点大了，我就没买。” 午后的阳光特别温暖，洒落在两人身上。沈焰秋站在许期欢的身后，她看不见她的表情，她不理解她为什么又忽然生气，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试戒指。 “沈焰秋，我们分开这么久，很多东西都变了。”许期欢觉得有点冷，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她的心早已在体内破碎了几万次，每一次破碎都清晰地提示着她，她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独自一人。 她厌倦了。 当一个人失去她所拥有的一切，有的人会选择拼命抓住身边的所有美好，许期欢不是这样的人。失去一切之后，反倒是让她不再想要任何东西了。人和情感，以及其他的一切，包括沈焰秋。 她让沈焰秋离开，从来不是一句气话。 “你说的对。分开之后，有些东西确是会更清晰。”沈焰秋平静地接纳了许期欢对她的抗拒。 “什么意思？” “许期欢。我这段时间才发现，我好像变得比以前更爱你了。” 第三十八章 许期欢计划离开的那天，沈焰秋去了南山寺。 上次被拒绝之后，沈焰秋再也没在许期欢面前提过任何想要买戒指的想法。她不喜欢，不想要，她就再也不会强迫她去接受。 许期欢在复健过程中一直很配合，许多动作很难坚持，也很疼，她都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每天甚至还加练。她很着急。她不想再这样躺下去了。 一开始，王志滨对她想要离开的想法感到很不解，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劝说。 “人家沈焰秋这么长时间任劳任怨地照顾你，也没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吧。”王志滨眼见沈焰秋一个好好的人，在医院把自己熬得肉眼可见的疲惫。之前许期欢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她都不太敢放心睡觉，生怕她出了什么问题身边没有人发现。 第42章 “没有，她对我非常好。”何止是非常好，那简直是太好了，好到超出世界上的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我不想和她再这样下去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自己一个人生活。我的人生计划里没有沈焰秋。” “那，她知道吗，你的人生计划里没有她这件事？” “她知不知道不重要，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么许期欢女士，我能问一下，你今后的人生计划吗？” “我想先买个房子，不用很大，够我自己住就行。然后我可能会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孤独终老吧。” “不是，大姐，你这也太渣了吧，这种话你怎么不早跟人家说呢。” “我说了，她只当我是在发脾气，根本没有认真思考我的话以及我的想法。”这也是许期欢一直都在生气的一件事。沈焰秋很可气。她每次说自己想要一个人呆着，沈焰秋权当她是在发脾气，说反话，从来都不当真。 “那你要不要试着先跟沈焰秋好好沟通一下呢。”你知道的，王志滨很少会站在沈焰秋那边，甚至是替沈焰秋说话。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会放我走的。”她差点就要买戒指把她套牢了。 “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沈焰秋以前从来不去任何寺庙。一来她什么也不相信，二来她从来不许愿。 她始终觉得，人真正想要的东西是求不来的，不是说你烧几柱香，跪在那里拜一拜，就能够得到。如果这样真的有用，那人生未免也太容易太简单了。 之前许期欢昏迷的时候，她独自去了南山寺。 沿着山路一直走，拜财神的人最多，排着很长的队，沈焰秋经过财神庙，没有停留。 秋天，山里的枫叶红得像是燃烧的火焰。枫叶的美不是生机勃勃的美，而是一种地狱之火般令人绝望的力量。 那段时间，许期欢还带着呼吸机。 沈焰秋很虔诚地跪下来拜了很久，跪得腿都麻了。她想，这一生她都没有许过什么愿望，所以现在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她没拜过佛，不是很懂这其中的规矩，只记得以前听人说，光是许愿还不够的，你要拿出筹码来做交换。所以她求菩萨保佑许期欢平平安安，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她挡灾。 她拿出的筹码十分有诚意，离开之前还请了平安符和手串，许期欢果真一天天地好起来了。 这次再来南山寺，枫叶早已落尽了。 沈焰秋的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这次她是来还愿的。她在路上捡了两片格外漂亮的叶子，打算回去夹在书里收藏起来。 还愿的时候，她跪在菩萨面前，思来想去，除了表达感谢，也没有想到什么别的愿望。还有什么比许期欢健健康康好起来更重要吗。 没有了。 她在下山的途中收到王志滨的消息，并不意外。 唯有伤心。 许期欢觉得自己的计划是天衣无缝的。 她在沈焰秋的眼皮子底下每天偷偷摸摸地收拾行李，像个在课堂上吃零食的傻孩子。 她逐渐尝试着下地走路，很虚弱，还需要有人扶着才行。 “为什么要收拾这些？” “我要为出院做好准备呀，我都能下床了，也能站起来了。” “你需要拿什么，我帮你吧。” “没事，你别管了，我自己收拾就行。”许期欢乐此不疲地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中挑出自己需要的物品，装进行李箱里。话说这行李箱是哪儿来的啊，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这个颜色的行李箱。 沈焰秋看着她只收拾了她自己的东西，避开了沈焰秋的所有物品，那时候她就知道，许期欢要自己走。 沈焰秋在山下终于叫到了车，走了这么久，她的脚都被磨破了。她如释重负地坐在车上说，师傅，去机场。司机问她几点的飞机，她说，下午三点左右。 “哎哟，姑娘，你这个时间点怕是来不及了。赶不上了。” 是吗。 已经，来不及了吗。 许期欢的航班晚点了。 她坐在休息区烦躁地等待着登机的广播消息。 “各位旅客，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您乘坐的gn6789次航班由于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无法按时起飞，请您在候机区耐心等待。” “怎么回事啊，外面这不是大晴天吗，怎么还能延误呢。”许期欢难以置信地说道。 “大小姐，外面那明明是在打雷，好吗。你急什么呀，这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我能不急吗，沈焰秋这时候可能已经回医院了，她看到我不在，肯定会来找我的。” “你就那么肯定，她会来找你吗？”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好像一直都特别信任她。她如果打定主意要去找你，无论你去哪里，结果都是一样的。即使这样，你还是决定要走吗？” 然后，许期欢抬起头，就看到大步向她走来的沈焰秋。 她说：“许期欢。你要去哪里。” 这句话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在许期欢对面的椅子上瘫坐下来，轻声喘气。她跑得太急了，心脏跳得很快，幸好，许期欢的航班延误了。 一道雷电在窗外闪烁。 去寺庙拜一拜还是很有用的。 沈焰秋今天又是爬山又是堵车又是晕车，现在整个人显得特别狼狈。到了机场，又是一路狂奔，很像疯了的可云，最终筋疲力尽地在候机室找到了许期欢。 “离开这里。你看不出来吗。”许期欢握紧手里的票，有些紧张地遮挡住上面的目的地。 “为什么。” “沈焰秋，我现在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不是只针对你，是我觉得自己现在没办法和任何人在一起，也没办法建立任何关系。” “我理解，没关系。” “你没关系吗，我有关系。沈焰秋，你总是这样，我所说的话，我的想法，你根本不在意，你只在乎你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就因为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吗。” “你说的对，确实是我不好。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没有把你的想法放在心上。对不起。”沈焰秋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原来是这样啊。 “我一直把你当成需要我照顾的小妹妹，我总觉得我应该替你做决定，在任何事情上都比你看得更清楚，比你更有发言权，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可是我忽略了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在你身边这个事实。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我的问题。”她看着许期欢，眼神疲惫又温柔。 “我以为你需要照顾，我不放心你，所以一直强硬地、不顾你的意愿，陪在你身边。对不起，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沈焰秋揉了揉手腕，刚才走得太快，不小心撞在了别人的箱子上，现在已经肿起来了。 “噢，还有之前，你妈妈的事，我也很对不起。没有提前告知你，就擅自做主，安排了你们见面。我一直很想找机会跟你道歉。” 她站起身，该道歉的都道歉了，问出她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嗯。” “对不起。我没想到自己会给你带来痛苦。” 她的爱给她带来很多痛苦，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失望和沮丧了。 沈焰秋红着眼睛，一步一步离开。她很少哭。得知许期欢快要死了的时候她没有哭，医生说许期欢的情况很危险的时候她没有哭，许期欢醒来时对她释放所有负面情绪时她也没有哭。 哪怕是现在，她也只是红了眼睛。 许期欢忽然发现，沈焰秋的头上多了不少白头发。 这段时间，她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自己身上，从来没分心去看看沈焰秋的模样。沈焰秋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劲，很费力的样子。 “看什么呢，人家都走了。” “我没有。反正我也要走了。”许期欢把眼泪忍了回去。她才没有舍不得，是她让她走的，她为什么要舍不得。 “人家也年纪不小了，照顾你到这个份上，已经很义气了。你既然都说你们现在连恋人都不是了，就这样分了也挺好。各自找个更适合的人在一起生活，也是一种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王志滨还在不停地喋喋不休。 同性群体的感情本身就不会太稳定，分分合合的很正常。今天在一起明天就分手的情况大有人在，像沈焰秋这么死心眼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人和人在一起是为了更愉快地生活，如果在一起的痛苦比快乐更多，那还不如单身呢。 第三十九章 许期欢在登机前的最后一刻，忽然后悔了。她丢下行李箱，着急地往外跑去，离开在候机厅的区域，拼命寻找沈焰秋的身影。 王志滨前脚刚进去，转身就看见她离开的背影。 第43章 不是，大姐？又搞我是吧？ “我看之前那个追她的女演员就挺好的，叫什么来着，跟你对戏的那个，周以珊？要我说她和沈焰秋更适合一起生活，两个人都情绪很稳定，能成为彼此的依靠。有时候爱不爱的也没那么重要，人生伴侣更重要的是另一种维度上的契合，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王志滨的话反复在她耳边回荡，扰乱了她的思绪。 什么叫爱不爱的没那么重要，沈焰秋以后会和别人在一起吗，那怎么行。 不对，不是这样的。 沈焰秋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 她不过是想要修好自己，那些身体上的伤痛，以及破碎的心脏。 她和她之间明明有那么多美好的瞬间，她为什么要将她推开。推开一个爱你的人并不能让你获得自由，沈焰秋的每一次靠近，都给予她那么深刻的温暖和柔软，她怎么能怪她靠近她。 对不起。 沈焰秋，对不起。姐姐。 许期欢的人生就是从遇见沈焰秋开始的，如果没有沈焰秋，就不会有许期欢。 许期欢怎么能离开沈焰秋呢。 好疼啊。 沈焰秋没走几步，就又找到了可以休息的椅子。 她马上坐下来，脱下了鞋子。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用力地擦拭着脚上的伤口。疼痛让她清醒，她不介意让自己更疼一点。 她好累啊，一步也不想走了。 她打算就在这里坐到天黑。 然后呢，然后要去哪里呢。 许期欢离开了，她反倒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了。往好了想，不需要再承担护工般的照顾工作，总之还是值得开心的。至少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烦躁地在包里翻找着什么，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戒烟了。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许期欢找了沈焰秋很久，她沿着她离开的方向，一路走走跑跑，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完了。 她拿出手机，犹犹豫豫，想要给沈焰秋打电话。这个手机还是沈焰秋后来给她买的。她醒来之后，所有的随身物品都不在，沈焰秋给她买了这个手机，给她新办了手机卡，甚至还给她选了个有点可爱的手机壳。 忽然，她看到了靠在最角落的椅子里闭目养神的沈焰秋。沈焰秋看上去好累，很像是睡着了。 以前，沈焰秋在后台等她工作结束，也经常这样靠在椅子里睡觉。那时候，她都会悄悄地坐在她身边，用穿着高跟鞋的脚碰一碰她穿着运动鞋的脚。两种鞋子的触碰每次都让她觉得很有意思，就像现实中她和沈焰秋处于完全不同的两种工作和人生状态之中。 她看见沈焰秋的鞋子被她脱下来踩着，也注意到她脚上瞩目的摩伤。这个伤和她的伤相比，小到不值一提。可由于是出现在沈焰秋身上，以至于她看着看着就觉得好疼了。 姐姐，对不起。 沈焰秋睁开眼，就看见了跪在自己面前的许期欢。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会笑出来的。 沈焰秋问她：“你怎么还没走？” 许期欢把脑袋埋进她的双腿之间，小声说，我不走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姐姐，需要我去给你找个轮椅吗？” “不用。也太夸张了。我只是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而已。”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焰秋揪了揪她的衣服，试图让她起来。 “许期欢，你怎么回事，我之前是怎么教你的？女孩子不可以这样跪着，快起来。” 机场里的旅客来来往往，许期欢跪下来之后十分引人注目，沈焰秋拉扯了半天她也不动弹。她揉揉酸痛的腰，示意她站起来。 “那你以前照顾我的时候，帮我穿鞋、换衣服的时候，也经常跪着。” 许期欢死活都不起来，就这么把脸埋在她的□□。她觉得自己没脸面对沈焰秋。说着说着她就要哭了。姐姐对她这么好，她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沈焰秋很久都不再说话，她在心里战战兢兢，害怕沈焰秋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理她了，也不会原谅她了。 忽然，沈焰秋感觉有一只小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腹。 “姐姐，你今天是不是生理期？”许期欢的手很冰冷，摸得她下腹酥酥痒痒的。 沈焰秋点点头，嗯了一声。她之所以坐在这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等待疼痛缓解，最终越来越疼，她出了一身冷汗。许期欢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 许久，她望着落地窗外的停机坪，开了口。 “许期欢，你的航班起飞了。” “姐姐，我错了。”许期欢能屈能伸，趁机道歉。 “你错哪儿了？”沈焰秋翻了个白眼。 “我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亏你还知道啊。 “你也知道你说的话很伤人？你倒是张口就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沈焰秋强忍着疼痛，踢了许期欢的屁股一脚。她依然要死不活地跪在自己面前，来来往往的路人时不时对她们投来难以形容的目光。 “对不起。” “那现在怎么办。你是不是已经办了出院手续？”沈焰秋听见自己的手机发出了低电量提示声。 许期欢点点头。 “王志滨帮你办的？” 许期欢又点点头。 “他人呢？” “在刚才飞走的那趟航班上。” ……… 沈焰秋在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下定决定要离开。 许期欢挽着她的手，走在她身边，一直看着她的脸色，像个犯错的小狗。 “姐姐，咱们去哪儿啊。” “嗯…先找个酒店吧。” 沈焰秋在酒店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卫生用品。她还是很疼，现在没心思跟许期欢算账。一进房间她就躺下了。 “沈焰秋，你还在生气吗？”许期欢分不清她的情绪，有点无措地站在床边。“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没生气。你自己去一边玩儿吧。”沈焰秋挣扎着爬起来，给手机充上了电，又倒下了。 “那我们明天怎么办？”许期欢说。 沈焰秋趴在枕头里笑了。 以前她也总这样问自己，那我们明天怎么办。无论是在半地下室里没钱交房租的时候，还是在她临上场时被临时通知换掉的时候。 “那你先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既不想和我在一起，又要和我在一起。之前你为了拿回我那些照片，连命都不要了，现在又可以这么绝情地说走就走。”沈焰秋说着，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你今天为什么又回来找我？” “沈焰秋，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许期欢说，“我想清楚了，我可能只是不想和你结婚，但是我想继续跟你生活在一起。” 沈焰秋听着这番话，大脑又开始高速运转。 啥意思啊。这是人话吗，怎么感觉比数学题还要难以理解。 “就是我只想和你做恋人，但是不结婚。”这样我们一旦有个万一，再分开也会更好处理一些。 “好。” “嗯？” “我说好。继续做恋人，我觉得可以。” 沈焰秋翻了个身，看着她。 “那么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女朋友？” “你就这么接受了？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没有。你已经把遗产都给我了，我没理由不答应吧。” “你怎么知道？”许期欢愣住了。 “邱律师之前和我见了面，她当时以为你快死了，所以再三强调要和我见一面，就在医院对面的那家咖啡厅。” “噢。”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吗？”沈焰秋坐起身，看了看自己脚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真是强大的恢复能力，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 “比如呢？” “比如，接下来我打算陪你一起继续养伤。你想回沪市吗，毕竟你已经在那边生活了两年多了。”沈焰秋感觉力气恢复一些了，她靠坐着，看着坐在床脚的许期欢。 “我要回京市。”许期欢倒是毫不犹疑地说。 “你回京市干什么，京市到底有谁在啊。” “有你在。”她可怜巴巴地把脑袋拱进沈焰秋的怀里。“你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 “或者姐姐，你不想回京市，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哎呦喂。可真是气死她了。 沈焰秋笑着想要推开她，推了两下，许期欢在她怀里岿然不动。死沉死沉的。 她叹了口气，任由她这样靠着。 许期欢伤人的时候真是恨的她牙痒痒，事后撒起娇来也让她很是受用，几句好听的话就把沈焰秋生生吊成翘嘴了。 “许期欢，你饿不饿？” “嗯？” “我给你个机会吧。你去给我买点吃的。”沈焰秋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她总是这样，每次忙起来都会忘记吃东西，直到感受到胃疼。 第44章 “我自己吗？”许期欢一直以来都被沈焰秋照顾惯了，忽然被提了要求，懵懵地看着她。 “我一个人去？” “沈焰秋，你不会是想把我支开，然后你自己偷偷走掉吧！” 沈焰秋笑了，哎哟，可真是气死她了。 第四十章 为了保险起见，许期欢点了外卖。 她就在房间里盯着沈焰秋，哪里都不去。 “我是不是很贴心，给你点了粥。” 许期欢觉得自己可真是太聪明了，她坚信沈焰秋就是想要支开她，然后走掉，然后让她也感受一下那种失去的滋味。 沈焰秋洗完澡，裹着浴巾，坐在窗前发呆。 窗外是闪闪发光的湿漉漉的街道，她有些恍惚，转眼间，许期欢就能像现在这样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逃跑，反悔，下跪，求饶，一气呵成。 她把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深深呼吸。 照顾许期欢的这段时间，她完全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她的工作也全都暂停了，不知道公司那边是怎么安排的，可能早就默认她已经离职了。她很久没有好好敷面膜，也没有好好打理自己的头发，一切都违背了她以前的计划。即使在半地下室生活的时候，她也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光鲜亮丽，漂漂亮亮。 可现在不是了。她的所有坚持都一去不复返。 现在洗了澡，她觉得自己至少闻起来很干净，心情也镇定了一些。 如果许期欢今天真的跟着王志滨离开，她该怎么办呢。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想不清楚，没有答案，那就一直想。 她觉得生活好像一场电影，她曾经的人生是夏季档电影，如今却是混乱的枪战片。 许期欢现在依旧不能正常洗澡，但她自己在浴室用热毛巾把身上皮肤上完好的部分都擦了个遍。太多伤疤了，难看得触目惊心，她每次照镜子都会被自己吓一跳。 她原先很介意自己脖子上的那道伤疤，总是用丝巾或是项链遮挡。现在可倒好，她浑身上下随便挑出来任意一道伤疤，都比脖子上这道伤疤更丑陋。 好恶心啊。 每天醒来都会被自己恶心到。沈焰秋之前帮她上药，还帮她擦身体，她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她不觉得恶心吗。 她的坚定和勇气在看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起都消散殆尽了。美丽是许期欢唯一拥有的东西，现在她连这一小点点光明也失去了。 她回想起曾经在按摩店做小妹的时候。 沈焰秋并不是第一个说要带她走的人，之前还有许多人，都说要带她走。有老板想带她去自己的工厂当老板娘，有打工族想带她一起离开，也有女老板看上过她，想让她跟在她身边，不用工作，就像个小宠物一样生活。 所有人都说过她的皮肤晶莹剔透，纯粹清白，所有人都摸过她的身体，因为她无法反抗。 “许期欢，你怎么还不出来。” 沈焰秋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她进去太久了，不知道在里面忙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沈焰秋，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呀。” 沈焰秋靠在浴室门口，毫不犹豫地说。 浴室是由朦胧的玻璃构成的，许期欢赤裸地站在里面，沈焰秋隔着玻璃，注视着她。 许期欢打开门，没有裹浴巾，赤裸地从浴室走出来。她看着沈焰秋，目光纯粹而明亮，沈焰秋沉静又无奈地回望着她，她拿起手边的浴巾，帮她擦试着头发。许期欢很自然地靠近她，惬意地眯起眼睛，像个被按摩的小猫咪。 门铃响了。 是酒店送餐的机器人。 “我要去开门了，你快点钻到被子里去。”沈焰秋连忙走到门口，顺带让□□的许期欢把自己盖好。 “好。”许期欢噌地钻进了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伸出手对着沈焰秋比了一个ok。 “你的钙片呢，今天是不是还没有吃。随餐服用。” 沈焰秋把外卖整齐地摆在桌子上，她的皮蛋瘦肉粥和许期欢甜甜的南瓜粥，许期欢还点了包子和茶叶蛋。 她一口咬下去，是熟悉的预制菜的味道。这个牌子的粥她在剧组经常点。 “沈焰秋，你想不想念京市的冬菜包子？”许期欢忽然想起，沈焰秋曾经带着她坐地铁，穿越了大半个京市，特意去吃中山公园的冬菜包子。 “我们上次去中山公园，都是几年前的事了吧。”沈焰秋也好久没去过了。 “是啊，感觉好久远了。” “这次回京市，我们要不要去吃一次？” “好啊。我也好久没回京市了。” “那我岂不是更久。” 中山公园里有一处茶社，叫来今雨轩。沈焰秋告诉许期欢，鲁迅先生曾经六十多次去到来今雨轩吃冬菜包子，把自己的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 许期欢记得那天刚下完一场秋雨，她和沈焰秋都穿着新买的大衣，在镜子前又是化妆又是打扮，准备了很久，美美出街。沈焰秋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她乐颠颠地跟着她买票进了公园。 她们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许期欢捧着大包子，一口下去，竟然是甜的。 “这不是冬菜包子吗，怎么能是甜的？” “我也不知道。” “但还挺好吃的。” “有点小贵，这个价格必须好吃啊。” 是梅干菜的味道，泛着淡淡清香，两人拿着包子边走边吃，沈焰秋不时地用肩膀轻轻碰撞她的肩膀，每一步都踩在落叶上。当时的幸福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后来许期欢每次在剧组点包子的时候，都能回想起当时的感觉。 沈焰秋很耐心地喝粥，慢条斯理，她吃东西的样子一直都很好看。许期欢就不太行，她很急，总摆出一副有人要跟她抢吃的的姿态。空调的暖风吹在两人身上， 是沈焰秋先躺下的。 “沈焰秋，你的行李呢。我们明天回京市，你空手回吗。” “嗯。” “为什么？我记得你一直抠抠嗖嗖的，怎么忽然就那么舍得了？” “谁说我一直抠抠嗖嗖的！我那是恋旧！” 沈焰秋在芬兰的时候就充分练就了一身断舍离的本领。她本身是个特别念旧的人，手机都用着很卡了也不想换新的，她的kindle也已经用了七八年了，还有她当时和许期欢用的一套床品，许期欢一直开玩笑说，这是她的祖传四件套，即使搬了新家她也一直带着，没有丢掉。 但这次，她把许期欢住院期间一直使用的投影仪和香薰机都送给了护工阿姨。就像离开芬兰的时候，她扔下了全部生活用品，一生节俭的人要违背自己的意志，那种感觉很让人痛苦。但沈焰秋把这种痛苦当作必要的练习，这都有助于帮助她更加顺利地放弃任何很在乎的东西，或是人。 没什么是离不开的，没什么是放不下的。 “许期欢，我觉得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最好还是趁今晚想清楚吧。”她躺在床上，温柔地抚摸着许期欢的脸颊。 “想清楚什么？”许期欢睁大眼睛望着她，这个角度的沈焰秋格外美丽，她感觉到一阵心动。 “想清楚你到底要不要以后和我在一起，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生活上。”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想清楚了，就不要轻易放弃，就不要轻易离开。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冲动的、不负责任的决定。” “也就是说，如果以后你要离开，我不会挽留你。今天是最后一次，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如果你想好了，就不要轻易改变，就不要回头。” “我现在还没有买机票，明天，你想清楚之后，把你的答案告诉我。要不要走，你自己决定。” 沈焰秋说完这番话，就自顾自睡了过去。她不管许期欢有没有认真听，也不管她会不会认真思考，她之前就是太把她当小孩了，所以忽略了许多问题。 沈焰秋是被许期欢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她慢慢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五点。 “？”她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许期欢，用眼神等她回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要走了。” 沈焰秋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 果然。想了一整夜，她最后还是选择离开。 “好。” 她缓缓吐出一个字，又躺了回去。 她现在心跳平稳，并没有因为许期欢的放弃而感到悲伤。 很好。之前那些关于断舍离的练习还是有用的，会让人刚好地面对离别。 我不会再挽留你了。 我会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看着你离开。 “沈焰秋，我走喽？”许期欢站在门口，又喊了她一声。 “嗯。记得帮我把门关上。”沈焰秋说。 “哎呀。但是我好像有什么东西忘带了。”许期欢返回来，在沈焰秋身边翻找着，故意弄出很大的声音，把袋子甩得噼里啪啦响。 第45章 “……”沈焰秋刚要骂人，感觉有人骑在了自己身上。 “？” 她睁开眼睛，果然，她的感觉没有出错。许期欢真的骑在了她身上。 “你要干什么啊，你要压死我？我现在，下面，被你压得，经血库库往外流。” “啊不好意思，那我再往下坐一点。”许期欢说着就往下蹭了蹭。 她骑在沈焰秋的大腿上，刚好在一个她躺着伸手打不着的完美区域。 第四十一章 “沈焰秋，我忘带了一样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许期欢骑在沈焰秋身上，又重复了一遍。 “是我。”沈焰秋眼睛都懒得睁开，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怎么知道。”这也太没意思了吧，怎么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没有我，你能去哪里呢。”沈焰秋挣扎着坐起身，推开了许期欢。“你已经买好票了吗，几点的飞机。” “早上七点。”许期欢开心地说。 “那不是要赶不上了吗？” “你现在起床出门的话应该刚好能赶上。” 在沈焰秋的人生中，每一次狼狈不堪地赶飞机或高铁，都是和许期欢一起。这次也不例外。 她穿好衣服，顾不上洗脸，甚至都没照一眼镜子，就着急忙慌地退房，打车，一气呵成。 她看了眼在身边的许期欢。她还挺乖，知道自己戴好口罩，不让她操心。 “你真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和沈焰秋在一起，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努力克服所有困难，不能随便放弃。”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还要对对方坦诚，不能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沈焰秋说。“之前发生的一切，你从未向我解释过。我不问，不代表我不介意。” “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许期欢乖乖靠在沈焰秋的肩膀，“但也不一定。” “为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她看着她，眼神里尽是无所畏惧的坦诚与认真，“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 “不管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在一起，未来会有怎样的结局，我都会在你需要的时候站出来，保护你。” “许期欢，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你付出生命。你已经死过两次了，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沈焰秋的表情很凝重，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夹杂着愤怒。 “我有我的坚持。” “那如果，我也为你做同样的事，会危害到生命的那种，你会接受吗？” “我不会让你…” “所以，你也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我也一样，无法接受。” 沈焰秋注视着许期欢脖子上的那道疤痕。 她伸手轻轻地抚摸，心碎不已。 这条疤痕提醒着她的那些遭遇，每一件都致命，每一件都和她有关。 “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有这些伤痕。” “要不是因为有你，都不会有许期欢这样的存在。” 温暖的车里营造出专属于她们的独特而私密的氛围（司机：那我走？），沈焰秋和许期欢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着，忽然就释怀了。 她原本是想不通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能这样置身事外般地对待自己的生命。即使是为了她。 但她现在想明白了，许期欢就是她的奇迹。 两人牵着手走进机场，搭乘早班机的旅客在她们身边来来往往，清晨的机场有一种还未苏醒的氛围，很奇妙。她们以前也曾依偎在一起，在机场的候机厅过夜。车站和机场都是很耗人的地方，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到了这个地方，都能听到精气流失的声音。 两人一前一后过完安检，刚好听到广播通知登机的消息，一切都刚刚好。沈焰秋用手指隔着口罩捏住许期欢的下巴，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中，轻轻亲了她一下。 她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询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 许期欢不再回答，而是牵着她，小跑着往登机口方向跑去。 京市果然很冷。她们在飞机降落的时候，就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干燥的寒冷，回到这个她们一起生活和奋斗了十年的城市，两人都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沈焰秋，我没有地方可以住。你能收留我吗。” 许期欢一边说着，一边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好啊。你就住我家吧，我的床很大，可以睡两个人。” 沈焰秋又一次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人果然会反复踏入相同的河流，无论你怎么做，都会按照命运的轨迹一步步向前。 “我可终于回家了。”许期欢回到沈焰秋的出租屋里，深吸了一口气。就是这个味道。沈焰秋的味道。 “回家的感觉怎么样？” “特别好。” 有一种时间被凝结的错觉。 “可惜我的东西都不在了。” “谁说不在了。”沈焰秋叹了口气，指着一扇门。“你以前的所有东西，都在那个储物间里。但现在应该也不能用了，放了三年，肯定落了灰。” 许期欢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沈焰秋当时搬家，口口声声说这些东西全都不要了，到最后还是没舍得。她一件件地把许期欢柜子里的东西都收纳在箱子里，整理出十几个箱子，一件件地搬回了她的新出租屋。 “要不你还是别进去了吧，很脏。我自己都很久没回来了，那个房间就更是没有打理过了。” “我想进去看看。”许期欢说着，推开了那扇门。 她随意拆了一个最靠近门口的箱子，箱子的表层是有很厚实的一层灰，可打开之后，里面的物件都被沈焰秋用报纸包得很严实，干干净净。 她拆了一个包装盒，发现里面是一整套崭新的摩卡壶。 “我什么时候买过这个东西啊，我怎么完全没印象。”许期欢一时之间都以为自己拆错了箱子，这是她买的东西吗？还是别人送她的礼物？都没用过。 “什么时候买的我也记不清了。但你真的很爱乱买东西，我记得我们当初还为这个事情小吵了一架，因为家里当时已经有两台咖啡机了，一台全自动，一台半自动，完全没必要再买一个摩卡壶，但是你跟我死犟，说这个摩卡壶跟别的都不一样，它是粉的，很好看，很有收藏价值。” “所以我还是买了。”许期欢听着沈焰秋的话，仿佛在听别人的事一样，丝毫回想不起任何细节。 “是，而且你买了以后还自己偷偷放在房间，没有告诉我。我也是当初搬家的时候才发现的，真服了。”沈焰秋说着，还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往事不堪回首，她有好多事情要找她算账呢。 “真的假的，我怎么不信呢。”许期欢又在箱子里翻了翻，“我感觉你在栽赃。” 她又翻出一个袋子，里面是满满的手机壳。 “这是我以前的手机壳，现在都不能用了，我已经有新手机啦，不匹配。” “那给我，我帮你扔掉吧。” “啊不行，这可是你辛辛苦苦从那个房子里特意搬来的。”许期欢抱着一袋没用的废物手机壳依依不舍地说。 “……”沈焰秋不再搭理她，留她一个人在这里怀旧。 她打开冰箱，把之前坏掉的和放久了的事物都整理出来，分类装进垃圾袋。 “许期欢，你要不要和我去超市？”沈焰秋喊道。 “不要。我现在有点忙。”许期欢又翻出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音乐盒，鼓捣着。 “那我要出门去买点食材，等下回来给你做虾仁滑蛋饭，好不好。或者你想吃别的什么，也可以跟我说。” “好哦。” 她们的早班机有早餐，但她俩都没吃，只是一人喝了一小杯酸奶。 “那我走了，你一个在家可以吗？” “我都多大了。” 沈焰秋亲亲她的脑袋，拎着环保袋离开。她现在真是越来越依恋她了。只是单独去买菜，离开一小会儿，都觉得有些困难了。 沈焰秋只是出去了四十分钟。为了节省时间，她只去了离家最近的超市，远一点的店其实可以买到更多东西，她都没有去。 回来之后，家已经不是她离开时的样子了。 她看着天花板上以及墙体上的褐色污渍，以及在一旁惊魂未定的许期欢，发出了质疑： “…我不在的时候，你把屎涂在墙上了？” “没有，不是，是那个摩卡壶，我刚才想用它煮咖啡来着，结果，嘭！” 炸了。 那一瞬间，液体飞溅，许期欢惊恐地向后退去，想要喊沈焰秋，却想到她不在。 “我也是好心。我想你一回来就能喝上由我亲手为你做的热咖啡，满满的爱意，一定能温暖你的心。” “但是我的心现在拔凉拔凉的，像嘎了一样。” 第46章 沈焰秋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从地板开始擦起。污渍太多，一时之间都有选择恐惧症了。 “你刚才没有被烫到吧？”她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深知自己犯了错默不作声的许期欢。 “没有，差一点点。” “那就好。” 沈焰秋伸手捏捏她的脸，继续转身开始擦拭墙上的污渍。这是她租的房子，她得小心翼翼维护好。 “沈焰秋？！”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你刚才，你用摸过抹布的手，捏我的脸！我不干净了！” “许期欢。门口的袋子里有我给你买的零食，你不想去看看有什么吗？” “但是…”许期欢看着沈焰秋手里那块抹布，越看越觉得难受。她怎么能这样！ “你现在去把门口的东西收拾一下，像个成年人一样，支棱起来。”沈焰秋不客气地指挥她去做事。 许期欢乖乖把购物袋里的蔬菜水果一件件摆进冰箱，很快就填满了内存。连带着心脏里的一部分空缺也跟着填满了。 第四十二章 许期欢的情绪时好时坏，很多时候她都会被之前的创伤所影响，很困扰，经常会在深夜崩溃。 她会做噩梦，会突然发脾气，也会前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忽然泪流满脸，不能自已。 两人的相处也不总是那么愉快。重新在一起生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许多习惯甚至两人的作息都需要重新磨合。 沈焰秋在床边放了两张躺椅，摆了一张小桌。 “这是什么养老装备啊？”许期欢躺在地板正中央晒太阳，眼看着沈焰秋一脚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她伸手去扯她的裤腿，沈焰秋灵巧地跳开了，她抓了个空。 “这叫围炉煮茶。”这是沈焰秋最近正在探索的新爱好。她买了两套有点小贵的茶具，果然，人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开始喜欢喝茶养生。 “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茶了？”许期欢不明就里地问。 “今天。” “茶呢？” “还在路上，过几天就能收到了。” “我记得小区楼下就有一家茶叶店，你茶壶茶杯都到了，要不要从楼下直接买？”许期欢眯起眼睛，忽然想到楼下那家店，她一直好奇这种店的受众是什么人，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倒闭。 “许期欢，我发现你在这些不重要的事上经常聪明得令人发指。”沈焰秋说着，又一个大跨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在沈焰秋看来，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许期欢却突然崩溃了。 沈焰秋买了茉莉花茶回来，她搓搓手，兴奋地开启了煮茶模式，许期欢也从地板上雇涌过来，坐在她的脚边。 “你别再躺地上了，像个人一样坐起来，好吗。”沈焰秋抽出手来揉揉她的脑袋，许期欢就这样靠着她，两人静静等待着水开。 “开了。” “我来，我来！”许期欢兴冲冲地拿起茶壶，想要抢先体验。 沈焰秋就一脸我看你要怎么来的表情看着她。 她尝试给自己倒茶，却发现拿着茶壶的手一直在抖，所有的茶水都倒在了杯子之外。她放下茶壶，又去拿茶杯，越是控制，就抖得越发厉害。 “不要着急，慢慢来。” “我没有着急！你没有看到我本来就很慢吗！” 她突然就爆发了。 “这么小的事情我都做不好。” “这不是什么事。” “正因为不是什么事，所以才更难以接受。” “你的手有没有事，给我看看。”沈焰秋拉着她的手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有被热水烫到。 然后，她镇静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许期欢倒了一杯。 “有点烫，要等一下才能喝。”她把小茶杯推到许期欢面前，提醒道。 她就静静看着许期欢哭，任由她发泄情绪。 许期欢，你想不想养个疗愈一点的小狗小猫？ 沈焰秋想起她看过一个宠物疗愈的研究说明，宠物与主人相处时可以让人释放更多的催产素，减压放松。许期欢是无论如何都不接受去看心理医生的，她总觉得还应该试试别的办法。 “不想。” 许期欢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擦了一把眼泪，拿起眼前的小茶杯，一饮而尽。 清甜的茶汤融化在口中，她感觉自己冷静多了，也没那么想哭了。 “为什么。” “我不想对任何人任何事负责。” “也包括我？” 许期欢沉默许久，独自走向卧室，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沈焰秋也没了兴致，许期欢又开始回避她的问题，也连带着回避她这个人。 她们一个在客厅，一个在卧室。 许期欢确是等了很久，也不见她来房间哄她。 其实每次情绪失控之后都很矛盾，沈焰秋这样不计前嫌地原谅和包容她，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她甚至带着一种很丧气的决心，或许有天，她会把沈焰秋的耐心全部消磨殆尽，沈焰秋就会对她说，要不还是算了吧。 坚持太难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一个正常人和一个病人在一起，太难了。 她没办法给予沈焰秋同等的正向的回应，总是很消极地破坏生活的秩序，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好起来。 她感觉到有一手伸进了被子里。 沈焰秋依然不敢随意抱她，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胸腔和肋骨处，把手放在她的腰上。 “许期欢。”她轻轻喊她。“你睡着了吗。” 许期欢把被子往紧裹了裹，不回答。她忍着想要探出脑袋看看她的冲动，坚持一动不动。 沈焰秋也躺下来，靠着这团蜷缩的被子，也开始犯困。 “你压到我了。”许久，许期欢感觉自己后腰处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她把脑袋探出来，抱怨地说。 “嗯。”沈焰秋的手越发不老实了，一个轻微的用力就把她的底裤给脱了 “？”许期欢一脸不可思议。“你干什么！”她夹紧双腿，想要躲避。 “我给你洗衣服。”沈焰秋道貌岸然地说。 “我用你给我洗？拿开你的脏手。” “你哪一次不是我给你洗的？” “这次，这次不需要。”许期欢感觉她的内裤已经滑落到小腿处了，惊慌又气愤地夹住，却被沈焰秋用手轻松地推开了。 “许期欢，放松。” 沈焰秋的手渐渐向内伸去，许期欢都做好准备了，她却停了下来。 她是故意的！ 沈焰秋把手搭在了她的小腹最底部，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她在玩弄她。 许期欢有点崩溃，越来越热，最终还是把被子踢开了。 “沈焰秋！你到底…” 她的眼尾泛红， “许期欢，我们要不要出门去约会？” “我不想出门。”许期欢自从住进这个房子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沈焰秋有时候都担心她会把自己憋坏了。 “嗯…”沈焰秋的手指在那里轻轻按压，摩挲，许期欢瞪着她。 “你怕被拍到？” 许期欢在养伤期间在医院被狗仔拍到过一组照片。狗仔把照片发给了王志滨，跟他索要三十万把照片买断。 王志滨破口大骂，说你能不能动动脑子，许期欢之前都和我闹解约了，我凭什么要出这个钱买断这些照片。 况且，许期欢这副鬼样子，以后也很难再继续工作了。她对他而言，没有价值了。许期欢后续的工作已经全部由公司旗下的其他女艺人接手，她背负着解约合同和官司，其他有想法的公司也都打消了和她合作的念头。 狗仔讪讪地把这组照片曝光，许期欢人模鬼样的形象又登上了热搜。 许期欢当初因为头上的伤，伤口缝合之后，她的头上戴着难看的发网，很久都没办法洗头发。她那段时间都不敢照镜子，觉得自己难看得像个陌生人。她也一直试图赶走沈焰秋，不想自己这样子和她待在一起。 沈焰秋那天回到病房，看到蜷缩在床上哭唧唧的许期欢，又看到挂在热搜照片，马上打电话对着王志滨就是一顿骂。她骂得非常难听，也没有避讳身边的许期欢，许期欢本来很难过，可是听到沈焰秋骂得这么激烈，她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沈焰秋挂了电话，觉得脑子嗡嗡响，王志滨快要把她气出脑溢血了。 “我好像从没见过你这么生气。” 许期欢印象中的沈焰秋永远都是那么的内核沉稳，波澜不惊，天塌下来她也不担心，始终是淡淡的，像个机器人。 沈焰秋之后走出病房，在门口打了几个电话，联系了一些朋友。她在找人帮忙的时候感到有些心虚，欠下的人情她也不知道怎么还，靠着几分薄面，许期欢的热搜词条很快被其他消息盖了过去。 回到病房，她看到许期欢正用一双小狗眼睛盯着自己。 第47章 “？”沈焰秋在外面求人求得焦头烂额，一回来就看见许期欢这副看好戏的表情。 “你都不是我经纪人了，还忙着帮我撤热搜呢。” “嗯，和你有关的事我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沈焰秋回答得坦然，反倒让许期欢有些哑然。 “…你…我可没有求着你帮忙。” 言外之意，你不要把这份人情算到我头上。 都是你自愿的，我可不欠你什么。 “我也没有求着你帮忙。”沈焰秋说道。 许期欢现在也和那天一样，躺在床上，用后背对着她。 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许期欢，别装死。”她说。“过来抱抱我。” 许期欢一听这话，立马叛逆地往远处爬去。 沈焰秋一把把她捞回来，搂在了怀里。 许期欢挣扎着想要推开她，却发现沈焰秋的力气比她大很多。她才大病初愈，现在下个床都要喘一喘。哭过之后，又被沈焰秋玩弄了许久，她已经精疲力尽了。 “沈焰秋，要是我一直好不起来怎么办？”她在她怀里说。 “好不起来就好不起来呗，谁也没规定说你非要怎么样才行吧。”从许期欢出事那天起，沈焰秋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她是悲观主义者，每件事都会优先考虑最坏的结果。 “如果你以后愿意，我们就去看医生，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你不想喜欢一个正常人吗？” “目前不太想，我就喜欢有病的。” 第四十三章 “沈焰秋，我是疤痕体质，我会，留下很多疤痕。” 许期欢自从三年前受伤之后就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痕不会好了。这一次又重蹈覆辙，浑身都布满了难看的疤痕，她以后没办法穿露肤度很高的衣服。 她有时会翻看自己曾经的照片。她当时太过洋洋得意，从未想过这些天生的美丽的资质都会离她而去。 她一直都是傲人而美丽的，她的命可以不重要，但她的美丽一定很重要。 “嗯，我们到时候想想办法，然后焕然新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一直觉得，许期欢这个名字给人一种生机勃勃的感觉。” 沈焰秋很温柔地说。许期欢这个名字是她取的，每次念起这个名字，都会在心口泛起爱意。 许期欢。 你不必一直做玫瑰。 你可以成为小雏菊，也可以当一块苔藓，或者做一株小白菜也挺好。 噢不对，许期欢。你是一条小蛇。 要是你不愿意，你就是小蚯蚓，顽强又坚韧。 她用温暖的手掌轻轻贴在她的手臂上，这上面曾经布满了针眼，她看着很是心疼。 许期欢费劲地抬起手，躲开她的触碰。 “沈焰秋，其实我真的很喜欢表演。” 虽然她没有真真正正去学习过。她也说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喜欢的事，当她意识到自己以后都没办法再演戏了，她忽然感到很不舍。 所以许多人在告别舞台的时候，会跪下亲吻舞台。 她以前觉得这行为有表演的成分在，太夸张了，现如今却明白了她们的感受。 “我知道。” “你不知道。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为了站在名利场的台上才演了那些角色。有些角色甚至演完之后我都不敢说自己懂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许期欢也曾很费力地抱着剧本，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她没有很好地诠释那些角色，她对此感到很遗憾，很抱歉。 “我喜欢表演，是因为它能让我活在别人的人生之中。只要能让我脱离自己的人生，怎么样我都是赚了的。” 但那些人生经历都无法长久。 许期欢觉得很不公平。 她的人生本来就一无所有，但她偶尔又觉得自己比别人都要幸运。她一生中的所有运气都用来遇见沈焰秋了，只要沈焰秋还在她身边，那些失去就都算不了什么。 “许期欢，我想开车带你去旅行。” 沈焰秋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 “你有没有想去但一直没去的地方？” “草原。” “草原？” “我之前，差一点就接了那部戏，古装。当时说好了要去草原拍的。” 最后不知道是资金还是技术方面出了问题，不了了之了。许期欢还没有去过草原。 “这个季节的草原一定很美。” 盛夏时节，刚好是草原最美的时候。许期欢想去，她就带她去。 沈焰秋研究了一番，最终买了一辆越野车。 许期欢本来是吵着闹着要租一个房车的，她想得可美了，每次在剧组出外景，她都有房车，到时候她就舒舒服服在车上睡觉，到了景点再下车玩一会儿…… “许期欢，你不是一个好男人，也不是一个好老公。” “？” “因为你是一个女孩子。” 沈焰秋捏捏她的小脸。 “所以要优先考虑安全问题。我不会允许你睡在车上，我会带你找安全的酒店住。” “我们一起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许期欢翻了个身，和沈焰秋面对面，两人四目相对。 许期欢是什么意思，沈焰秋一下就明白了。她记得很久以前，她们没什么钱，在外面出差赶通告，晚上只能住几十块一晚的最便宜的商务旅馆。她当时很不安，一直犹豫着要不要换一个贵一点的酒店，也许会更安全。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许期欢太漂亮了，她想带她住在更安全的地方。 许期欢拒绝了她的提议，最终还是入住了破破烂烂的小旅馆。她说，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全了。 沈焰秋记得那天她几乎一晚上都没睡着。 隔壁房间的聊天声，还有看电视的声音，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每当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她都会竖起耳朵保持警惕，她用房间的凳子堵在门口，以防有不怀好意的人会破门而入。 许期欢在她怀里睡得很安稳，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 她当时被临时拉去剧组饰演了一个有点倒霉的小角色，小演员是没有任何尊严的，她饰演的小丫鬟一遍遍地跪在地上挨打，终于演过了之后，她长舒一口气，觉得心满意足，因此睡得格外安稳。 她们以前一直都很向往两个人的旅游，做了许多设想。一开始是没有钱，后来情况好一些，却又因为工作太忙，总是没时间。许期欢的行程总是被排得满满当当，一个通告接着一个通告，有时沈焰秋甚至还要分出精力去带别的艺人，最终每个难得的休息日都是在家里或酒店度过的。 决定要出发的那天，沈焰秋就开始给许期欢准备厚衣服。景区的夜晚会很冷，她担心许期欢的身体还很虚弱，又带了一些常用药物在车上，以备不时之需。她还很贴心地带了一些面包和小饼干。 直到沈焰秋带着许期欢去提车，许期欢还有些难以置信。 “沈焰秋，你知道怎么去草原吗？”许期欢坐在车上，沈焰秋很自然地帮她系好安全带。 “嗯，大概知道一些。”沈焰秋提前做好了攻略，许期欢也没说要去什么草原，只是一个劲儿地在一边兴奋，最终还是要听沈焰秋的安排。 “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草原？” “明天。” “怎么这么久啊。” “是啊。自己开车就是要久一点。”沈焰秋好耐心地回答着她。 “那我就什么都不管喽？我要睡喽？”许期欢把帽子摘下来盖在脸上，遮住了太阳。 “嗯。你睡你的，午安。”沈焰秋把音乐声关小一些，专心地开车。 许期欢睡得很轻。 出院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很差，即使很累，也睡得很不踏实。 “沈焰秋，你一个人一直开车没问题吗？”她醒来时看见了窗外暖橙色的夕阳。她有些担心地看着沈焰秋，她依然专心致志地开车，不为所动。 “累了我会找休息站停下来休息。”沈焰秋捏捏她的小手，安慰她。 许期欢闲着无聊，一抬眼才发现沈焰秋在车上挂了一个小小的平安符。看样子不像是随便买的，倒像是是寺庙里求来的，她从来没见过，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这个是什么时候去求的？” “当初在苏市的时候。这是特意给你求的。”沈焰秋一边开车一边说。 “给我？”许期欢愣住了。她又看了一眼那个护身符，这是给她的吗。 “对，让它保佑我的许期欢可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沈焰秋说。 “当时还求了一串珠子，就在我包里。你自己翻出来看看，直接戴你手上就好。” “那你自己呢，你给自己求了什么，许了什么愿望？” “我自己？没有。”沈焰秋摇了摇头。 “为什么？” “忘了。况且，我确实没什么愿望。” 第48章 沈焰秋还真是忘了。她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许期欢快点好起来。虽然她已经能走能跳了，可身体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她现在总是很容易累，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 她特意把平安符挂在了车上，希望这次的旅行能够顺利。只是没想到，这一走，她们很久都没有回家。 在旅途中，许期欢好像比在房间里要平和得多。只是每次去休息站上洗手间的时候，她都紧紧跟着沈焰秋，很怕她把自己丢下。 “要不我把车钥匙交给你保管吧，不然你总是担心我会走。”沈焰秋搂住她的腰，把钥匙递给她。 “你给我我也不会开啊。”许期欢嘟囔着，识趣地没有接。 “那你就对我有一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好不好，我不会丢下你的。” 沈焰秋拍拍她的屁股，让她先上车。 “我连你当初在病床上昏迷的时候都没有丢下你不管，现在你都跟个好人似的了，能走能跳，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 在路上的时光是平淡无聊而舒展的，那些痛苦不安和烦躁空虚都被淡化了。 “沈焰秋，戒烟难不难？” 许期欢想起在休息站，她一下车就看见满地的烟头。 “我记得你之前抽烟抽得特别厉害，我觉得你会死于肺癌。” “不难。”沈焰秋如实回答道。 “那刚才，我们下车的时候，有那么多人都在抽烟。你闻到之后会想抽吗？” “想。” 想吸烟的情绪一直都有，只是一想到许期欢，她就打消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回到京市之后，她甚至为了许期欢的身体，在家里买了一台有些昂贵的空气净化器。她也想过这个东西可能也是智商税，可看着许期欢一边咳嗽，一边抱怨这边的空气质量不好，她就担心得没办法了。 “我戒烟的时候吃了很多话梅糖。而且那时候每天都在担心你，怕你醒不来，根本没心情抽烟。”她说着，又从车里翻出一盒新的话梅糖，示意许期欢帮她打开。刚才这几句话把她的烟瘾都勾了出来。 “许期欢，你发现没有，我特别爱你。” “那我也很爱你好不好，我差点就爱死你了。” 许期欢把一颗糖喂进她的嘴里，不甘示弱道。车里很快就传来一股温和的话梅奶油香。 第四十四章 沈焰秋带许期欢去的是离京市较近的草原，她在深夜到达市区，停下车，带着许期欢去住了酒店。 第二天一早，她带着她开车进山，沿途的风景都是流动的、一望无际的草原。许期欢开心地举着小相机摇下车窗，沈焰秋放慢了车速，看她拍摄在不远处吃草的小羊。 沈焰秋等了好久，干脆把车停在路边，放许期欢下去玩。 “沈焰秋，这边的天蓝得很不真实，很梦幻。” “沈焰秋，我感觉自己好自由，好像在流浪。” 许期欢在这个陌生而美丽的地方变得活跃、好奇，空气闻起来也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沈焰秋靠在车旁，眼神明亮而温柔地注视着她。 她说的很对，她们好像在人间流浪。 草地踩上去很柔软，很适合全世界的小狗在这里追逐打滚，沈焰秋一个不注意，就被许期欢拉着往草丛深处走去。 她带她走到一处草坡。 “我想从这里滚下去。” “不可以。”沈焰秋脱口而出。“非要滚的话，我要陪你一起。一个人的话不可以。” 她有一千个理由来拒绝她这种危险的要求，可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她不忍心让她不开心。 “那你抱好我。” 许期欢躺在草地上，也拉着沈焰秋一起，她感受到沈焰秋搂抱住她的身体，她也紧紧搂住她，沈焰秋用手护住她的脑袋，控制着力度，两人沿着倾斜的草坡滚了下去。 许期欢兴高采烈地喊出了声音。 鼻腔充斥着青草的清香，即使沈焰秋很努力地护着她，她的手臂还是无可避免地擦伤了。 两人轻喘着在草坡的底部停了下来，许期欢靠在沈焰秋的怀里笑了。 “我们像不像春天的熊？”沈焰秋说。 “你是说，挪威的森林？” “许期欢，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最喜欢你，喜欢到什么程度呢，就像春天的熊。” 『“春天的原野里，你一个人正走着，对面走来一只可爱的小熊，浑身的毛活像天鹅绒，眼睛圆鼓鼓的。它这么对你说道：‘你好，小姐，和我一块儿打滚玩好么？’接着，你就和小熊抱在一起，顺着长满三叶草的山坡咕噜咕噜滚下去，整整玩了一天。你说棒不棒？” “太棒了。” “我就这么喜欢你。”』 沈焰秋追溯着记忆，给许期欢讲述着书中这段对话。这本书距离她看过的时间已经很久远了，男女主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女孩叫绿子，只记得春天的熊。许期欢在她怀里听得很开心，两人安静地躺在草地上，天地辽阔，云朵飘散，万千情愫在心底涌动，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 沈焰秋扶着许期欢起身，牵着她一步步地往草坡上方走去。风吹起她的发丝，许期欢开心地哼着歌，不远处有牛群在吃草，许期欢很想靠近一些去看看，被沈焰秋以危险为由拒绝了。 回到车上，沈焰秋帮她用碘伏处理了手臂上的擦伤。许期欢现在根本不把这些无足轻重的小擦伤放在眼里，沈焰秋依旧在心里泛起淡淡的心疼。 “这里的天气好好啊，我都不想走了。”许期欢的脸颊被太阳晒得红红的，沈焰秋又从包里翻出防晒，帮她在脸上涂涂抹抹。 “那我们就在市区租个房子，每天都开车过来滚草坡，坐在草地上发呆，直到呆腻了为止。”沈焰秋一点也不慌张，为许期欢的愿望提供了落地方案。 “这样会不会很任性，很奢侈？”许期欢笑得很灿烂。她只是随口一说，沈焰秋就要当真了。她还有许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还没有打算停下。 “不会啊。人在世界上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地方，很难。” 并不是每个去旅游的人都觉得满意美好，很多人到达目的地后会觉得失望，甚至无法忍受。 “有没有可能是我这个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去过许多地方旅游过，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好。”许期欢欠儿欠儿地说。 “也有可能。”沈焰秋话音刚落，就收到了许期欢砸来的一拳。 午餐时间，沈焰秋带着她去景区的餐厅吃饭，附近有不少旅行团，人很多，许期欢有些焦虑，戴着口罩躲在沈焰秋身后。 “我们买点吃的到车上吃好不好？”沈焰秋买了奶豆腐饼，带着许期欢离开热闹的餐厅。 许期欢在这之后就兴致不高，一下午都躲在车里睡觉。 沈焰秋捧着奶豆腐饼吃得很开心，她从来不会在许期欢释放情绪的时候阻止她，同时也学会了不让自己受到过多的影响。 “这个冷了就不好吃了。”她掰下一块饼，塞进许期欢嘴里，像喂狗一样。 许期欢不吭声地吃了进去。 “许期欢，你想不想拍照？”沈焰秋看到不远处有许多穿着漂亮的女孩都在拍照，她这次出门也带了两个胶片机。 许期欢的情绪问题一旦爆发，对外界的冷淡和暴躁是全方位的，沈焰秋早就适应了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波动，很平静地接纳了她。 “不要拍。” “好。不拍。” 中午的太阳很毒辣，沈焰秋觉得躲在车里睡觉也很好，她开了冷气，戴上眼罩，靠着椅背小憩。她注意到一些身体上的变化，比如，开车坐久了，她的腰开始疼了起来，以前她可没这么虚。 果然是年纪大了，身体的劳损都变得很明显。 许期欢一直乖乖睡在她身边，她掀开眼罩，把外衣披在她身上。 沈焰秋知道，许期欢也在偷偷观察自己。 她每次闹情绪之后，都会这样小心翼翼地观察沈焰秋的反应。她很敏感，也为自己的失控而感到后悔，同时又总是想去试探沈焰秋的忍耐极限到底在哪里。 她始终都不那么相信她，她觉得她迟早要丢下她，她在等着那个契机的到来。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许期欢被沈焰秋叫醒了。 她带着她下车，站在草原上看着被染成红金色的天空。 白天和夜晚的温差很大，风也变冷了，沈焰秋从身后抱住她，放眼望去，广袤的草原望不到尽头， “好美啊，好像电影画面。” “这是我人生中看到过最美的日落。” 沈焰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狠狠地照着她的脑袋亲了几下。 “许期欢，我好爱你。” “许期欢，你爱不爱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许期欢一声不吭，一个转身就把脑袋埋进了沈焰秋的怀里。 第49章 她们抱了很久，久到天彻底黑了下来。沈焰秋看着许期欢，鼻尖碰着鼻尖，她心无旁骛，除了眼前人之外，什么都无关紧要。 不远处的湖边传来了音乐声，漫天星光洒在湖水中，沈焰秋拿着手机怎么拍都觉得不好看，还原不了当下真实的美丽，最终还是作罢。 她们走到湖边，撞见了一对在约会的情侣。 男孩弹着吉他，女孩在他身边动情地唱着一首蒙语歌。 陌生的语言，陌生的歌，却意外地好听，悠扬动人，沈焰秋和许期欢小心翼翼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生怕打扰了他们的约会。 “好好听，是不是。” “嗯，可惜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也听不懂。” “是啊，蒙语歌，都没办法搜名字呢。” 她们小声地相互咬耳朵，没有过多地打扰这幅画卷，手牵着手静静离开。 沈焰秋开车带着许期欢回市区，夜晚的公路旅行很浪漫，她在车里放了一首wildest dreams，温柔空灵的歌声在夜色中响起，她的心也变成飞鸟，越过了青青山脉。 许期欢注意到沈焰秋一直在揉腰。 她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按一按自己的腰后，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怎么了？” “腰痛。”沈焰秋皱起了眉头。 “很严重吗？”许期欢满脸担心地看着她。 “还好吧，以前从来没有。可能是因为开车的时候保持同一个姿势，坐久了就会这样。” “我会按摩。”许期欢忽然说。 “什么？” “我是说，我以前，在按摩店当学徒。”她从未跟沈焰秋透露过自己在遇见她之前的那部分人生。不知为什么，许期欢觉得现在好像可以说出口了。 “不是？许期欢，你有这手艺怎么不早说？我俩在一起十年了，你从来没给我按摩过！”沈焰秋瞬间大破防，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那等晚上回酒店我帮你按一次嘛！我其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许期欢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我可就回去等着了。” 等沈焰秋洗好澡出来的时候，许期欢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的姿势很舒展，不设防，睡裙被卷到了腰间，手里还握着手机。 沈焰秋帮她把手机拿走，她也没有醒。 这个小骗子，还说要帮她按摩，结果自己先她一步睡死过去了。 沈焰秋亲了亲她，帮她盖好被子。 她给自己在腰上贴了两块膏药，又搬了把椅子抵在门口，检查门锁，然后才关了灯。 许期欢睡得很熟，在沈焰秋眼中，她蜷缩成了一只春天的小熊，怎么喜欢都不够。 第四十五章 沈焰秋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是被许期欢按醒的。脑袋昏昏沉沉，骨头也像是散了架，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长途开车竟然这么劳其筋骨的吗。 许期欢帮她做了全身按摩，在她的腰部背部以及肩部按了许多个穴位。太久不按了，她只记得个大概，许多手法也记不清了，即使是基础的手法，对于缓解肌肉疲劳也是有效果的。 许久，沈焰秋把脸埋在枕头里感慨道： “我这是何德何能啊。” 许期欢给她按摩耶。要不是因为趴在床上不方便，她真的很想给许期欢现在的样子录个视频。 “怎么样，这位女士，力度怎么样、舒服吗？”许期欢摆出一副很专业的姿态，询问她的意见。 “可以再稍微用力一点。”沈焰秋蹬鼻子上脸地说道。 许期欢当真更用力地在她的腰上按了几下。 “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沈焰秋被她按得很舒服。她很是无奈，要是再年轻几岁，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才开了两天车就累倒了。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许期欢一路上都可以在车上睡觉，沈焰秋却不行。她要一直保持清醒状态开车，几乎不敢休息，她比她累多了。 “沈焰秋，我们今天不去草原了吧。” “你不想去了吗？我们还有好多景点没有逛完。” “不是。我不想你再继续开车了。”许期欢忧心忡忡地说。她是在担心她。 “我没事。”沈焰秋翻了个身，一把把许期欢拉近怀里，亲得一气呵成。 “我们下午就在市区逛逛好不好，你至少今天先不要开车了。”许期欢在她怀里闷闷地说。 “好。” 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沈焰秋在心中窃喜。 许期欢的手很冰，像一条失温的蛇，在沈焰秋的腰间游走。 “好冷啊，这不像是人类的手。”沈焰秋的感知很敏锐。 “那像什么？” “不锈钢质感的小玩具，外面裹着橡胶。”冷冰冰的。 “？little toys are not as flexible as i am！”岂有此理！ “沈焰秋，放松点好吗？” “还～好～吧。我很放松啊。”突如其来的foreign body sensation打得沈焰秋猝不及防，she felt a hot fire in her body and her breathing became rapid, her body heat sweeping through her cold fingers. 身体明明很诚实，嘴真硬。 许期欢看着口口的沈焰秋，缓缓抽出手指，抵在看不见的口口，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按摩师，她快速而有力地进行按摩。柔软又有弹力的触感让她感到很治愈。 “这里也要按吗？”沈焰秋笑着看她在自己身上变本加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嗯嗯，可以吗？”许期欢一脸笑意地撒娇。好软啊，好想按，想摸摸。 “好吧。”沈焰秋又没能适当地拒绝她。 许期欢一边按着，一边看着沈焰秋。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觉得有意义的存在，离开按摩店的时候她在心里发过誓，从此不会再给任何人按摩。 可对方是沈焰秋的话就没什么关系。 她对她很是钟情，没有规则和限制。 沈焰秋带着她一起进了浴室。 许期欢就乖乖趴在她怀里，任由她抱着她轻轻晃荡。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在两人身上，许期欢感觉沈焰秋把丝滑的沐浴露涂在了自己身上，沿着身体的各个方向涂抹着。两人还在继续缠绵，沈焰秋先一步听到了敲门声。 保洁先是敲了门，当她试图进入房间的时候，发现门被反锁了。这个时间，大部分住酒店的游客应该都出门了。 “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打扫。”沈焰秋打开浴室门，对着外面喊道。许期欢在她怀里坏坏地笑，连续敲门的声音让她一度很紧张，搞得好像在做坏事偷情一样。 门外很快安静下来。 “你笑什么？” “那你呢，你刚才慌什么？” “我没慌，只是吓了一跳。” 她用把许期欢抱回床上，用浴巾把她擦干，这期间抽空看了眼时间。 “我的天哪，都过了午饭时间了。许期欢，你饿不饿？”她感觉白白浪费了一整天。 “还好吧，反正已经过了饭点，吃不吃都无所谓了。”许期欢倒是满不在乎，她常年节食，饭量本身就很小。 “难怪你瘦呢，进行了这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还吃不吃饭都无所谓。”沈焰秋补充道，“我是说，按摩。” “我想喝咖啡。”许期欢说。 “可以，那正餐呢？” “沈焰秋，我已经长大了，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许期欢回复说。 沈焰秋带着许期欢去了一家当地特色的咖啡馆。 一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啡豆的香味，瞬间热泪盈眶。 她已经好久没有在特别放松的情况下坐在店里喝一杯咖啡了。 这家店的特色是草原奶皮子咖啡，沈焰秋点了两杯咖啡和两份面包。她不打算吃太多，晚上还可以去别的小吃店看看。 她和许期欢坐在同一侧的椅子上，许期欢坐在靠里面的位置，沈焰秋在外侧，用身体挡住她。工作日的午后，咖啡馆里没有多少客人，很是清闲。 许期欢用小叉子戳着眼前的面包，吃了两口就饱了，她把小餐盘推到沈焰秋面前，示意她帮忙，把她剩下的全部吃掉。 “奶皮子咖啡好好喝啊。”许期欢把脑袋靠在沈焰秋的肩膀上。 “嗯，和我们之前喝的拿铁都不太一样。” 沈焰秋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她吃剩的面包，心情非常好。 沈焰秋的手机响了，她本身是不想接的。 可来电显示是她在圈内关系较好的朋友，当初在许期欢住院期间，她找人家帮忙撤过热搜。 “喂，赵姐。” “小沈，最近在忙什么？” “忙着约会、休假。”她说着，看了身边的许期欢一眼。 两人挨得很近，即使没开免提，许期欢在旁边也听得清清楚楚。 “我听说你从之前的公司离职了？你目前有什么计划？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 第50章 “赵姐，你的公司应该不缺人吧。”沈焰秋直接婉拒了。 “我今天开会的时候还在说，我们公司什么都好，就是缺个沈焰秋。”赵姐给她发了一份公司艺人的简历过去，热情地说：“我们今年签了一批新人，你看看有没有觉得有潜力的，我都可以给你带。” 带新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交给有经验和人脉的经纪人去做，就可以事半功倍。圈内人都知道沈焰秋已经很久没有带艺人工作了，沈焰秋已经拒绝了好几家类似的邀约。 沈焰秋一边应付着电话那边的问候，一边点开对方发来的演员简历，顿时愣住了。 第一页就直接甩出一张王炸。 公式照上的年轻女孩清澈灵动，卖相很好，简直就是许期欢的翻版，小猫和狐狸的混合体，笑得美而自知。 她一下就明白了。许期欢的退圈让她曾经的粉丝一度流离失所，这类新人的出现会让大家瞬间感觉找回曾经的白月光。这样的女孩应该还有很多，各个公司都在用类似的手段安排她们出道。 这是什么替身文学吗。沈焰秋无奈地笑了。 “这小女孩是我刚签的，很有潜力。我的提议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赵姐听到她长久的沉默，就知道她已经看到了。 “她是长成这样还是整成这样的？”沈焰秋玩味地说。 “底子好，微调了。”赵姐也不藏着掖着，如实告诉了她。 “不好意思，我目前没有工作的计划。”许久，沈焰秋的态度依旧没有动摇，“她确实很优秀，科班出身，家世良好，干干净净，任何人带她都会有所成就，不是非我不可。” 挂断了电话，沈焰秋拿起小叉子，继续吃着剩下的面包。 许期欢在旁边有些安静，她敏感地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宝贝？” “沈焰秋，你这样，值得吗。”沈焰秋看手机的时候，她自然也看到了简历上的照片。连她自己都愣了半晌，以为这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许期欢。 在平行时空活得安稳又自在的许期欢，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自小学习钢琴和跳舞，长大去留学，毕业回来追求梦想开始成为演员。 许期欢不敢细想，越想越破防，只觉得心底一片湿冷。 “特别值得。”沈焰秋当真觉得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到处旅行的生活状态也挺好的。她有好多年没有休假过了，在芬兰那两年也是在工作，每天都有许多事要担心，精神高度紧绷着，健康也受到影响。 她从草坡上滚下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焕然新生。许期欢给她按摩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灵魂归位了。 “许期欢，你还想不想工作？”沈焰秋在她耳边轻声询问。“我是说，你还想不想继续当演员？” 许期欢没有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想工作了就记得告诉我。” “你想怎么样？” “我觉得我好像有一些，关于你的复工计划。” 许期欢心里一咯噔。 真的吗。 她还能继续做演员吗。 “也许你现在还没什么想法，等你想好了就告诉我，任何时候我都愿意和你聊聊。”沈焰秋又开始吃另一份面包。不得不说，赵姐给她的简历让她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灵感，可惜只针对许期欢。 “你应该去带那个新人演员。”许期欢说。“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非得和我耗在一起。” 第四十六章 “我对许期欢的替身没有任何兴趣。”沈焰秋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只对你有兴趣。” 世界上只有一个许期欢。 况且。 沈焰秋不再轻易带任何艺人的原因，还有那个被她半途而废半路抛下的周以珊。 她承诺她的一切，都没有做到。 她和周以珊在那之后再也没联系过。她欠她一个道歉。 “沈焰秋，你以前的戒指呢？”许期欢看着沈焰秋拿叉子的手，忽然问道。 “戒指？” “就是之前你一直戴的那个…婚戒。” “我收起来了。” 沈焰秋放下叉子，无奈地告知许期欢： “那对戒指买来的时候，有一只本来是要给你的。” “我搬家的时候把两只都戴在手上，后来在芬兰的时候，弄丢了一只。” 沈焰秋猜测是在和剧组的朋友们一起打雪仗的时候弄丢了。那里的雪很深，随身物品滑落到雪中，就消失不见。当时还有工作人员把手机也丢了，他们一起在玩雪的地方找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说来也很可惜，那对戒指是她当初自己亲手做的，跟着师傅一步步打磨出来，然后买了回来。还没来得及送给许期欢，许期欢就离开了。事实证明，不要随便给人准备惊喜。在准备之前最好还是告知一声。 “那你还骗我说你结婚了。” 这事儿许期欢还没找她算账呢。 “你当时多可恨啊，把我一个人丢下。”沈焰秋大呼冤枉，“再说了，在我心里，我早就已经和你结婚了。” “我把旧的戒指收起来，想买一对新的。可是你不愿意。” 这事情也就作罢。 “所以，许期欢，你什么时候愿意和我去买一对新戒指啊。” 她们在咖啡馆坐到天黑，不远处就是商场。 “你想不想去电影院看电影？”沈焰秋看到有一些新上映的电影海报贴在墙上，现在是很火热的暑期档。 “现在吗？” “现在。” “看什么？” “这个时间播什么就看什么。” “好。” 沈焰秋买了一份爆米花，套餐里还有可乐，许期欢不愿意喝，就都给她了。 电影演的是一个有点烂俗的异性恋爱情故事，看得沈焰秋眉头紧皱。女主得了失忆症，男主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两人再次相逢，男主死缠烂打，女主又重新爱上了他。可是男主这时候已经有未婚妻了。 她打开自己的账号，给这部电影写了个差评：看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被侮辱了。给这部电影好评的人，我只能说，我祝你们一辈子都只能看这种水平的电影。 还不如看动画片呢。沈焰秋其实很想退票，她觉得自己的时间和金钱都被浪费掉了。男主角和女主角这两位演员都是最近刚刚爆红的新人演员，沈焰秋觉得，人怎么能有底气有自信成这样，即使演成这个样子也能毫无愧意地站在大家面前。 许期欢一直在吃爆米花，她一天没吃饭，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一桶爆米花被她吃了大半，沈焰秋摸摸她的脑袋，这个饮食结构能行吗。 她靠着沈焰秋，三心二意地盯着荧幕。她在心里一直想着沈焰秋的戒指。原来那是她给她们准备的戒指。 还有那份新人演员的简历，也一直在许期欢脑海里挥之不去。 电影结束之后，两人走在街上。这个地方离酒店很近，沈焰秋带着许期欢悠闲地散步。 “沈焰秋，你可以背我吗。”许期欢没走两步就开始撒娇。 “好啊。” 沈焰秋马上弯下腰，等着她上来。 沈焰秋背着许期欢慢慢往回走。许期欢体重很轻，她背着她毫不费力。这样的散步和亲密的接触本应该是惬意美好的，只是，许期欢的情绪又变得不太对劲。 “为什么哭？”沈焰秋感觉脖子后面湿漉漉的，好像有小动物偷偷哭了。 “我觉得我好像在拖累你。”许期欢闷闷地说，她把眼泪往沈焰秋身上用力地蹭了蹭。 “啊？你什么时候拖累我了？”沈焰秋给她的小动作搞得痒痒的，用手托着她的身体往上抬了抬。 “你应该回去工作，回去当你的经纪人。” “噢？许期欢不在，我给谁当经纪人？” “那么多艺人，你给谁当都可以，比如那个，那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新人。” 许期欢不得不承认，简历上那个女孩让她心里很慌。 “她跟你长得可一点都不一样。”打住啊，打住。 “沈焰秋，你现在回去工作的话，待遇是不是非常好？” “嗯…可能吧。”待遇不好的话，赵姐不会特意给她打这个电话。这样的邀请必定是诚意满满的。 “那你还不快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许期欢在她耳边吹气。 “你干嘛总是要赶我走？”沈焰秋停下脚步，把许期欢放下。她转过身，看着许期欢哭过的小花脸，忙不迭地拿出纸巾帮她擦擦。 “我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陪着我吧。” “为什么不能？” “能吗？不能吧。没人能。” 许期欢每次情绪崩溃之后都很后悔。就比如现在，沈焰秋刚刚背着她，没走几步，她的理智就被一拥而上的负面情绪打了个稀巴烂。 她自己都受够她自己了。 第51章 “那怎么办，你都把遗产给我了，我总不能把你丢下吧。”沈焰秋看着她，一脸无奈地说。 “你…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钱？” “许期欢，你是不是该去医院重新查一下脑子。” 沈焰秋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个许期欢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女孩子家家的，可真是气死她了。该不是刚才那个异性恋电影给她毒害了吧，果然，这种电影还是要少看。 许期欢气呼呼地趴把脑袋撞进她的怀里，她果然在捉弄她。 “许期欢，其实我家离这边很近。开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沈焰秋抱着她，用手轻轻在她的背上安抚着她。 她记得这次出门之前给许期欢带了个安抚的玩偶，应该放在车上了。 “许期欢，你想不想跟我回家？” 许期欢愣住了。 什么意思，要带她去家里见家长吗。 很久以前，许期欢见过沈焰秋的妈妈一次。当时临近春节，沈焰秋的妈妈来京市看她。许期欢作为沈焰秋的室友，也乖乖出来和阿姨问了好。 她们当时还住在半地下室，沈妈妈给她们买了好多水果和零食，然后带着她们去饭店吃了烤鸭。那是许期欢第一次吃烤鸭，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学着沈妈妈的样子，把鸭肉配着葱丝和黄瓜丝裹在卷饼里，蘸着酱吃。 她很担心沈妈妈会问起自己的父母，问起她过年为什么不回家。可是她没有。 她给了许期欢和沈焰秋一人一个红包，说了很多鼓励她们的话。 许期欢没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会收到红包，那个红包摸起来厚厚的，大概有不少钱。她回去打开一看，竟然有两千块。 沈妈妈晚上把她们送回家，沈焰秋恋恋不舍地在门口和妈妈告别，拥抱了很久。许期欢站在不远处看着这美好的一幕，觉得自己像个下水道的脏老鼠。她捏紧口袋里的红包，把头撇开了。 然后沈妈妈走到她身边，也抱了抱她。 许期欢当时只觉得心里有个小女孩在放声大哭，沈妈妈的怀抱就是她想象中的妈妈的怀抱。那个怀抱很温暖，很温柔，她不记得沈妈妈最后是不是摸了摸她的头，总之，那段记忆很不真实，她不知道有些举动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靠着想象脑补的。 只有那个红包是真实的，她一直等着沈焰秋把她的那份红包要回去，这么多钱，总不能真的无缘无故给她吧。可是沈焰秋再也没有说起这件事，那个红包里的钱许期欢一直没有花，一直留着。 “你妈妈之前给我了一个红包。”许期欢看着沈焰秋说。 “是吗，我不太记得了。”太久远了吧，沈焰秋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她妈妈来京市，请她和许期欢吃了饭，那时候她好难啊，还是个半死不活的小小宣传，妈妈当时特别大方地补贴了她一些钱，让她得以在京市继续生活下去。 “那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大的红包。”许期欢认真地说。 “多少钱啊？”这倒是把沈焰秋给整好奇了。 “两千块呢。” “这么多啊。那我妈妈肯定很喜欢你。”沈焰秋又笑了。是不是给错了啊，怎么比给她的那个红包还要多。 晚上的天气和白天差很多，沈焰秋脱下身上的冲锋衣外套，给许期欢穿上。外套还携带着她的体温，许期欢伸手，任由沈焰秋摆弄着自己。 “所以，我们既然来这边玩，你要不要明天抽一天时间和我回家看看？我的家人应该都知道你。” 毕竟，沈焰秋对家里声称自己的职业就是许期欢的经纪人。要想知道沈焰秋在忙什么，就去看看许期欢在做什么。 “那你，那我，你怎么跟你妈妈介绍我？你家里还有别人吗？我们要在你家里吃饭吗，晚上怎么办？要留宿吗？” 许期欢突然开始焦虑起来。 “我会和他们说，这是我的许期欢。” 沈焰秋捧起许期欢的脸庞，迎着月光，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四十七章 许期欢在见家长这天起了个大早，她这次出门只带了基础的护肤品，重要的化妆品全部都没有带，她以为自己会用不上，没想到还是大意了。 “沈焰秋，我们得先去商场。”她把时间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焰秋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洗好澡出来等着她一起出门了。 “你要买什么？”沈焰秋懵懵地坐起身，看着许期欢。 “化妆品，还有给你家里人要买点礼物什么的吧。” “不用吧。”这么隆重的吗，沈焰秋想得很简单，就是带她回家吃个饭而已啊。 “怎么不用，我要给你妈妈买礼物呀。”那顿烤鸭和红包的情谊，许期欢一直都记在心上。 许期欢一进商场，拉着沈焰秋直奔黄金珠宝店。 她给沈妈妈买了一条项链，在挑选项链的过程中，沈焰秋又眼巴巴地跑去一旁卖戒指的专柜看来看去。 “喂，沈焰秋，你怎么又在看戒指？” “当然是想买啊。”还能为什么！ “你…真想买吗？”许期欢看沈焰秋已经在试戴了，反正，反正她也要买项链的，要不就一起给她买了算了。 “你要给我买吗？”沈焰秋随口一问。 “那你选好了？”许期欢反问。 “选好了。”沈焰秋亮出手上的戒指，又把另一个戒指戴在许期欢的手上。 “可是这个跟你上次选择的不太一样啊。”许期欢奇怪地问道，你不是想要小蝴蝶的吗。 “嗯，可是这位销售小姐刚才跟我说，这个款式叫莫比乌斯环。这个环寓意着两个人紧紧交织的命运。” 在爱情中，莫比乌斯环象征着浪漫、永恒、相遇和永不结束的征途。 它寓意着无论从哪里开始，都可以与爱人重新相遇。 沈焰秋听了销售的介绍，拿起手机一查，马上就不行了。这说的不就是她和许期欢吗，太顶了，这戒指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拿下。 “你想好了吗，我只给你买这一次。”许期欢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和她确认。 “想好了。” “我们的戒指都可以刻字，也可以调节大小，请问你们有需要的吗？” “要的，我们要刻名字的缩写。” 这戒指被送去加工之后，许期欢和沈焰秋还在外面旅行，她们寄回的地址填了王志滨的住址。王志滨骂骂咧咧地帮她们保存了很久，沈焰秋才顺道来取走。 许期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购物了，她又去买了所需要的全部化妆品，又是挑选又是试用，忙活了好久，沈焰秋陪她走得腿都快断了。 买东西的时候心情确实会变好，她以后还是要多出来逛逛才好。 她们本来是要回去吃午饭的，逛完之后一看时间，很明显是来不及的，最后她给妈妈打电话，改成了回家吃晚饭。 “许期欢，你不化妆也很漂亮了。”沈焰秋实话实说。 “滚蛋吧。谁不化妆能好看啊？”可真是气死她了。早知道要见家长那她肯定要提前做好准备，都怪沈焰秋。一切都是这么突然。 “你就这样带我回家，你爸爸妈妈会不会觉得奇怪。” 车开了许久，许期欢还是有些担心。 她很是矛盾，既想见到沈妈妈，又想马上跳车逃跑。 沈焰秋像是预判了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锁住了车门。 “不会，我家里人都很知道你。你的所有热播剧他们都有看。” “我好紧张。” “不要紧张。” “我后悔了沈焰秋，我不想去了。” “已经晚了。” 沈焰秋把路程时间夸大了，她们大概花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沈焰秋家楼下。 “这就，到了吗？这么快。”许期欢看着沈焰秋给她打开了车门，坐在原位一动不敢动。 “下车吧，我的未婚妻。”沈焰秋说。“我们到家了。” 沈焰秋的家就是世间最正常不过的那种家。 这是还算新的小区，沈焰秋给许期欢介绍，她是在上高中的时候搬来的这个家，小时候生活的老房子已经卖了。 高中这个词对许期欢来讲有点陌生，她没有接话。 沈妈妈给她们开了门，她给许期欢准备了新买的拖鞋，沈焰秋带着她换鞋，领着她进门。 果然像沈焰秋所说的，不需要任何介绍，家里人都认识她，她有一种仿佛自己以前也生活在这里的错觉。 “叔叔阿姨好，我是许期欢。” “嗯，这是我的许期欢，大家都认识她吧，我就不多做介绍了。”沈焰秋牵着她的手，歪着脑袋满眼都是她。 沈爸爸出来和许期欢打了招呼要了签名，就回厨房忙碌着做饭。 “小许，阿姨给你准备了小的草莓蛋糕，等下吃完晚饭记得吃。”沈妈妈拉着许期欢坐下，给她倒了水。 之前互联网上的那些热搜，她都知道。 第52章 许期欢住院的时候，她给沈焰秋打电话问过她的情况，那时候她还带着呼吸机，没有苏醒。 她为她感到难过，沈焰秋在京市一直都有许期欢陪在身边，她知道她们是彼此非常重要的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早就谁也离不开谁了。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许期欢惊喜地看着沈妈妈，沈焰秋把她往怀里一搂，当然是她提前让妈妈准备的啊。 “你现在身体好一点了吗？出院之后有没有好好休息？”沈妈妈看着许期欢只剩一把骨头的样子，满眼的心疼。这个女孩子这么会这么瘦，她捏捏她的手腕，仿佛稍微用力就能折断。以及，她脖子上这道伤疤，触目惊心，沈妈妈都不敢看太久，越看越心疼。 “好多了。谢谢阿姨，我一直都在休息。”许期欢被温情炮弹轮番轰炸着，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沈焰秋。 “你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看？”沈焰秋不想再聊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她妈妈恐怕会抱着许期欢哭一场，说什么好可怜之类的。 沈焰秋的房间就是很正常的那种房间，一推开门，就是学生三件套，一张单人床，一个不算太小的书桌，外加一个衣柜。 许期欢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是观看，她觉得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次元。这些都是一个正常家庭最普通的环境，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羡慕和陌生。她小时候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房间，沈焰秋的房间这么好，这么完整，窗台上甚至还有几盆植物。她每次拍戏的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疑惑，好像情景设定总是默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间，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 “我的房间怎么样？”沈焰秋从身后抱住她的腰。 “很好，很正常。”许期欢说。 “这是什么评价？” “就是，就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东西你都有了。” “这以后也是你家。” “是吗。” “是啊，我家就是你家。” 这顿晚饭吃得很平静，沈妈妈时不时问一些她们之间在生活方面的小问题，比如现在住的房子和之前的相比怎么样，来草原旅行有没有去附近的沙漠看看，都很好回答。 对于她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完全没有过问。 这还用问吗。自从沈焰秋遇见许期欢之后，就再也没回家过新年（不孝的逆女），每年春节不是陪着许期欢在剧组，就是和许期欢一起出国度假，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十年之久，什么成分一目了然，不必多问。 沈妈妈说：“焰秋，我前几天在买菜的时候，碰到了你以前的老师。” 沈焰秋思索着问道：“陈老师吗？”上学的时候，陈老师一直都很关注她。 “是，还是她先认出我的，她喊住我，问我你现在的情况。” 沈妈妈说着看了一眼在沈焰秋身边乖乖吃饭的许期欢。 “我说，焰秋现在在京市工作，平时不回来。她又问我你有没有结婚，我说你一直都有一位非常优秀又美丽的伴侣在身边。” 许期欢红着脸喝了一口水，不敢抬头。 沈妈妈给她把蛋糕也拿了出来，直接放在她面前。 “我一个人吃吗？”许期欢看着沈焰秋，显得有些为难。她其实已经吃饱了，但又不好拒绝。 “有点多了是不是，没事，我帮你吃。”两人小声咬着耳朵。 许期欢吃了两口就放下叉子，沈焰秋在爸爸妈妈的注视下，拿起她吃剩的蛋糕，三两口就打扫干净了。 饭后，许期欢和沈焰秋的妈妈聊天，两人抱着一本相册在沙发上看。 沈妈妈偷偷告诉她沈焰秋的小秘密： “沈焰秋上学的时候，伤过许多女孩的心。” “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我还被老师叫到学校去，让我注意沈焰秋的感情问题。”妈妈笑着扶额，“我问沈焰秋，这么多女孩围着你打转，你到底喜欢谁，她跟我说她谁都不喜欢。” “沈焰秋那时候是不是很受欢迎？”许期欢看着照片上的沈焰秋，那时候还是青少年时期，她已经蜕变得很漂亮了，在全班同学的合影中很出众，站在很靠中间的位置。 “是啊，她是班长，成绩又好，每次班里有女生被男同学骚扰，她都站出来帮人家挡回去。” 沈妈妈想起当年不堪回首的往事。 起因是一个女同学的爸爸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情书，女同学在信里表白了沈焰秋，她爸爸就拿着情书去了学校，要求这个叫沈焰秋的男同学离他女儿远一点。 沈焰秋刚好去在办公室给陈老师送作业，女孩的爸爸看到她竟然是个女孩，顿时破防。 第四十八章 “然后呢？”许期欢听得都入迷了，连沈焰秋洗完碗坐在她身边都没注意。 “然后，陈老师让他不要慌张，因为整个年级里喜欢沈焰秋的女孩还有很多，有漂亮的，有成绩好的，她们送的情书沈焰秋都退了回去。所以不用担心，沈焰秋是不会和他女儿在一起的。” 沈妈妈当时也很无奈，她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种事情被叫到学校，而且她女儿竟然是个在万花园里处处留情的渣女，跟谁也不认真。 “我那时候真没想过这些，每天就是上学，平时喜欢听音乐和看小说，就是那种最无聊的中学生。”沈焰秋向许期欢解释道。她对那些情窦初开给她送情书和表白的女同学都没有兴趣，毕业之前还有不少女孩哭着来找她，要和她考同一个大学。最后也不知道她到底考上没有。 “沈焰秋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许期欢看着照片上的少女，轻声问道。 “我当时也很好奇。” 沈妈妈看见她指着照片的手指，帮许期欢剪了指甲。 她特别自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指甲刀，把相册放在许期欢腿上，腾出手来。 意识到沈妈妈要做什么，许期欢乖乖把手交给她，一动也不敢动。 很神奇。许期欢只做过几次美甲，但这次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沈妈妈像是给自己的女儿剪指甲一样自然，她很喜欢许期欢，觉得这是一种巧妙的缘分，世界上有这么多女孩，沈焰秋偏偏就选中了她。 许期欢和那些女孩有什么不一样，沈妈妈说不好。唯一明显的特点可能是她比她们都要漂亮。仅仅有美丽是不够的，这不足以让沈焰秋爱她十年。 “之前我去京市看焰秋，你也在，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了，为什么焰秋在所有节假日都要留在京市，总是不愿意回家。” 沈妈妈看到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骄傲的女儿，在许期欢面前变得那么可爱温和，没有原则。她永远都记得沈焰秋是这样向自己介绍她的：这是我的许期欢。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陷入爱情中的沈焰秋。当时的许期欢还是很防备，对一切事物都淡漠疏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虽然礼貌地问了阿姨好，人坐在身边，灵魂却飘离到很远的地方去。沈焰秋特别喜欢照顾她，当着妈妈的面，把许期欢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帮她暖手。 沈妈妈当时以为她们不会长久。她觉得许期欢看上去没那么爱沈焰秋。她和沈焰秋在一起，可能只是想找个免费的地方住，节省生活成本，享受沈焰秋的陪伴和照顾。沈妈妈本身想要提醒沈焰秋，清醒一点，不要被人骗了，可看她那么开心满眼爱意的样子，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口。她从没见沈焰秋这么喜欢过什么。 “啊，沈焰秋，那个，礼物呢。”许期欢总觉得今天好像忘了什么，她连忙拍拍沈焰秋，东西呢！拿出来啊！ “就放在门口的椅子上，我去拿。”沈焰秋看了眼她刚剪完指甲的手，干干净净，心情大好。 “这是什么？” “许期欢给你选的礼物，我说不用买，她在商场吵着闹着非要买。”沈焰秋把包装得很精致的盒子递给妈妈，又把一个装着领带的盒子给爸爸，绝口不提许期欢还给她买了戒指的事。 “我可以打开吗？”沈妈妈捧着盒子问许期欢。 许期欢点点头，很期待地看着她。 “你眼光很好，这个我很喜欢。”沈妈妈非常满意，把项链递给许期欢，示意她帮自己戴上。 许期欢小心翼翼的动作逗得沈焰秋笑出了声。 “你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 “阿姨，戴好了。”许期欢乖巧jpg。 “阿姨和叔叔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沈妈妈也是胆子大起来了，捏捏许期欢的脸，“老沈，我们给她买的东西放哪儿了？” 沈焰秋看着自己的爸爸放下手机进了卧室，没一会儿就拿了两个jelly cat的袋子走了出来。 “咱们这种小城市哪儿有卖jelly cat的店啊？”她忍不住问道。 “你爸爸之前去沪市的医学研讨会，在那边买的。” 当时，沈焰秋的妈妈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许期欢喜欢什么，沈焰秋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jelly cat。她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买。 第53章 沈爸爸把袋子放进许期欢怀里，许期欢连忙说谢谢。他又把小一点的袋子给了沈焰秋，两个女儿一人一个。 许期欢拆开袋子，看见里面是一条白色的毛茸茸的雪龙。她开心得跺脚。还是大号的，她拿出来抱在怀里，整个人看上去幸福得要昏过去了。她是真的好喜欢。 沈妈妈本来想的是给许期欢买一个金镯子之类的首饰，结果被沈焰秋拒绝了。 “你的是什么？也是龙吗？”许期欢看着沈焰秋手里的袋子，示意她打开。 “是个茄子。” 沈焰秋沉重地看着自己的亲爹给她选的大茄子，一脸无语。给她买这个干什么，她从小就不喜欢毛绒玩具。 “挺好的，茄子。”许期欢抱着雪龙安慰她。“都是心意。” 她们一左一右靠在沈妈妈身边，又聊了很久，把妈妈熬走了，打着哈欠离场，她们俩才准备去睡觉。 “我们晚上怎么睡啊。”许期欢也有些困了，客厅只剩她们两个，她靠近沈焰秋怀里，睁不开眼睛。 “就睡我的房间好不好，我抱着你。”沈焰秋说，她拉着许期欢去浴室洗漱，妈妈给她们准备了两套新的牙刷。家里除了沈焰秋的房间之外，还有一间客房，沈焰秋进去看了一眼，妈妈已经帮她换好了床单，不过她不打算睡这里。 许期欢今晚听了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沈焰秋以前的故事，她接收的信息量有些爆炸，一直懵懵的。 “沈焰秋，你都没和我说过以前的事。” “是吗。”沈焰秋把牙膏给她挤好，让她乖乖刷牙。 “那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沈焰秋也没想到爸爸妈妈真的给许期欢买了jelly cat。她当时在电话里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没想到他们真的有心去了解许期欢喜欢的东西。 “我爸爸妈妈都是医生，当初报志愿的时候一直让我不要学医。她们说当医生太辛苦，千万不要做这个，让我选我喜欢的。我就报考了传媒专业，毕业之后就留在京市工作，后来的事就是遇见你之后的事，你都知道的。” 沈焰秋后来一直很想告诉爸爸妈妈，世界上似乎并不存在那种不辛苦的工作。她虽然选了感兴趣的传媒专业，可是工作之后还是好辛苦，随时随地都在加班。 两人抱在一起，睡在沈焰秋以前的单人床上。 沈焰秋和许期欢都很瘦，即使这样也还是有点挤。 明明已经很挤了，许期欢还硬要把那个雪龙夹在中间。 “你爸爸妈妈好爱你。” 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宽容地接纳了许期欢。 “我本来很紧张，可是你爸爸妈妈对我都很友好。” 还给她准备了礼物，还是她非常喜欢的雪龙。 见家长原来没有那么可怕嘛。 沈妈妈还帮她剪了指甲，她在黑暗中伸出手，干净整洁，自己偷偷回味。 “我早就跟你说，让你跟我回家，你每次都拒绝我。”沈焰秋在认识许期欢的第一年就邀请她来自己家过年，年年邀请，年年都遭到拒绝。 “沈焰秋，你要是一直都不结婚，你爸爸妈妈会怎么想？”许期欢忽然开始担心起来。 “不怎么想吧，要怎么在一起，要怎么相处，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沈焰秋的手放在许期欢的小腹上，这个部位软软的，手感很舒服。这还要什么jelly cat。那个茄子被她丢在客厅的沙发上了，淡淡的。 “那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不会很奇怪。” 父母都见了，她就这么一直吊着沈焰秋，感觉自己渣渣的。在一起十年多都不给人家一个名分。 “有什么奇怪，不结婚你就永远都是我的未婚妻。” 沈焰秋好久没有睡在这个房间里了，家里的味道让人很安心，她昏昏欲睡。 许期欢在新的环境里反而很精神，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这个雪龙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啦，这个是她们特意买给你的，你不带走她们会伤心。” “我其实已经有一个龙了，但不是这个颜色的。” “那刚刚好，你抱着吧。你要是喜欢，那个茄子也可以给你。” “不太好吧。”许期欢虽然不介意多一个茄子，但还是觉得不太好。 “怎么不好，我的就是你的。”两个人抱在一起热热的，沈焰秋把被子给踢开了。 “沈焰秋，你中学的时候没有喜欢的女生，那上了大学之后呢？” “也没有。” “我不信。” “当时也有女生追我，但是我拒绝了。” “为什么，你就没想过跟谁试试看吗？”许期欢不敢讲，其实她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有男人追她，送的钱和东西她都收了。 她躺在沈焰秋怀里，觉得自己很贪心。 她反复和她确认，沈焰秋在世界上只喜欢自己一个人。 她总是恐惧又忧虑，沈焰秋的爱给了她希望与勇气，同时也给了她一份无法承受的失去。 第四十九章 两人说好第二天就走，先去另一个草原玩，然后去沙漠，再之后去林地，最后是海边，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许期欢一早醒来就发现自己感冒了，沈焰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说，沈焰秋，我是不是发烧了。 “嗯，我去给你拿个退热贴，我们今天就先不走了。”沈焰秋安顿她躺下，昨晚她们聊天聊到很晚，许期欢后来甚至兴致勃勃地去她以前的书架里翻看小说，还在沈焰秋的允许下去看了她抽屉里存放的那些小玩意，最后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她太好奇她的房间了。 她晚上甚至还在抽屉中翻出了沈焰秋以前的化学课笔记，许期欢坐在台灯下，看了很久很久。 她看不懂。可还是一页页地全部都看完了。 许期欢和沈焰秋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宇宙中。 她在按摩店为了自保每天都要心惊胆战地面对那些成年男人，她记得有一次，她给一个男人按摩，那个男人问她多大了，她说了谎。男人在走的时候给了她一百元小费，看着她的眼睛说，你看上去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她今年刚上高中。 他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告诫她，你这个年龄应该回去上学，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当时的沈焰秋在学校上课，写下了这本笔记。 抽屉里还有很多小物件，一些没拆开没用过的文具，还有许多新的笔记本，便签本，一个耳机，一台以前用过的旧手机，以及零散的漫画书和专辑。 沈焰秋的学生生活就这样很具象地展现在许期欢面前。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是不是你晚上跟她抢被子了？” 沈妈妈一边在抽屉里找温度计和退热贴，发现家里的感冒冲剂已经过期了。 “我都把客房收拾出来了，你非要去挤人家。今晚自己睡客房，听到没，她病了你就让她好好休息。” 沈妈妈拿着温度计和退热贴敲敲门后就进了房间，她伸手试了试许期欢额头的温度，帮她把退热贴贴上去。 “你嗓子疼不疼？还有什么别的症状吗？想不想吐？”她看许期欢蔫儿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副只想睡觉的样子，很是心疼。 “阿姨，我没事。”许期欢强撑着回答，她在心里偷偷懊恼，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还是在沈焰秋家，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我让爸爸给你煮点小馄饨好不好，你吃一点，不能空腹吃药。” 刚睡醒的许期欢没有化妆，坐在床上显得苍白憔悴，昨天那些用腮红和口红打造出的气色全都消散了，只剩下单薄的病态，她怀里还抱着那只白色的雪龙。 沈妈妈说完就下楼去买感冒药了，沈焰秋看到桌上已经做好了早餐，自觉地坐下开始吃饭。 “你倒是自己吃上了。”沈爸爸在厨房忙活着，探头看了她一眼。 “我妈下楼给许期欢买药了，你又在这儿给许期欢做馄饨，我闲着也是闲着，吃个早饭怎么了。”沈焰秋笑得，他俩这是真把许期欢当女儿了。 许期欢每次感冒都很磨人，一病就是半个月起步。沈焰秋看这架势，估计她们要在家里住很久了。 沈焰秋吃饱之后，端着一碗小馄饨走进房间。她把许期欢叫起来，喂她吃饭。 “我现在不想吃东西。”许期欢根本没打算起来。 “就吃一口，好不好。不然你没办法吃药。”沈焰秋连哄带骗地喂她吃了好几口，直到她死活都不肯再张嘴，沈焰秋又把感冒冲剂端给了她。 “好宝宝。”她看着许期欢贴着退热贴的样子，好像一个小朋友。 “怎么办，沈焰秋，我又生病了。”许期欢深深叹气，她们本来是出来玩的，还有好多地方要去。她把计划给毁掉了。 “我们现在在自己家，你可以放心生病。”沈焰秋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喝了感冒冲剂，睡一觉醒来应该能好一点。 第54章 “这是你家。”许期欢纠正她。 “也是你家了。”沈焰秋强调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你才刚生病就要走？你怎么走？” “沈焰秋，你赶紧出来，让她好好休息。她需要睡觉。” 沈妈妈见沈焰秋去送药送了好久都没出来，忍不住敲了敲门。 沈爸爸给沈妈妈使眼色，仿佛在说：“你看你女儿那副没出息的样子。” 跟个痴情的狗一样。 自从沈焰秋带着许期欢回到了这个家，平时不回来也就算了。她人虽然在这儿，心却一直在许期欢身上，完全就是那种被美色所迷晕的状态。 难怪当初上学的时候看不上身边那些追她的女孩，原来眼光这么高。 沈焰秋瘫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抱着茄子发呆。昨晚许期欢翻看她过去的笔记和课本，看到后半夜也没睡。她不懂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熬不住就先一步睡了。 大部分时间，许期欢都在睡觉。病毒让她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醒来之后，她在沈焰秋的书架上找了几本小说拿到枕边，在清醒的时候翻看。 高中时期的沈焰秋喜欢看毛姆的《面纱》。许期欢看书的时候，沈焰秋不怎么打扰她，她只是习惯性地把人抱在怀里，一言不发，直到许期欢让她滚蛋，她才会离开房间。 许期欢没想到《面纱》竟然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她看了一眼沈焰秋，这种书她上中学的时候读会不会有点早啊。 □□总是很清醒，一眼就能了解别人的实质，他深知凯特是浅薄愚蠢的，却依旧发自内心地爱她。他能够揭开别人的面纱，却最终死在了自己的面纱之下。 “沈焰秋，我以为中学生或许会读那种更轻松一点的书。” 这书看得许期欢心里麻麻得疼，她把书合上，还给了沈焰秋。 “中学生只是年纪小一些，又不是傻。”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许多人生经历我虽然没有，但看了许多书之后，好像也跟着书中的角色一起成长起来。包括后来工作之后我开始读剧本，也觉得很有意思，感情（亲情、爱情）是很残酷的事情，你平时演戏的时候应该也深有体会。” 许期欢因为生病吃不下东西，沈妈妈特意给她买了草莓。生病的这段时间，许期欢几乎已经把草莓当饭吃了，沈焰秋嫌弃家里的饮食太过清淡，自己点了烧烤，在厨房偷偷吃独食。 “许期欢，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我妈妈给你买了草莓牛奶。”吃完烧烤之后的沈焰秋去房间叫醒了许期欢。 “你要冷着喝吗，还是我帮你热一下？” “我想喝冰的。” 或许是发烧的原因，许期欢觉得浑身都热热的，她现在特别想吃冰激凌。或者，冰镇的草莓牛奶也可以。 “好，现在正好是冰的。” 沈妈妈还给她配了吸管，她把玻璃瓶的草莓牛奶窝在手里，靠着枕头，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发呆。 “我妈妈对你好不好？” “好。我总以为自己好像在拍电视剧。” 好得很不真实。 许期欢对这些关怀和温暖感到不安，但又很享受。 她在这个家里失去了成年人的状态，成了小孩子，开始幻想，开始忐忑不安，开始有了依恋。 沈焰秋的家庭内核就像她本人一样，稳定，平静，充满幸福感，连空气中都流淌着爱意。许期欢感到自己像一种异物，介入了别人的美好生活。什么都美，什么都好，什么都与她无关。 她们离开的那天，沈妈妈给了许期欢家里的钥匙。 “这个钥匙家里的每个人都有一把，这个你留着，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回来。” 许期欢愣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头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沈焰秋。 沈焰秋也不帮她客气，一把接过来，直接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 “给你你就拿着吧。” 沈妈妈最后恋恋不舍地拥抱了许期欢，她其实感冒还没有好全呼，还有些咳嗽，就迫不及待想要走了。她说，：“其实我真不想你们走，两个女孩子在外面那么拼命工作太辛苦了。要是觉得累了，你和焰秋不工作也可以，爸爸妈妈给你们买房子、以后养着你们。” “是啊，你们又不是什么无依无靠的孤儿，那么独立那么要强干什么。”沈爸爸说。他看到许期欢怀里还抱着他买的那只白色小龙，顿时觉得情绪价值拉满，这礼物买的很值。不像沈焰秋，那个茄子刚到手就被她丢在一边了。 离开沈焰秋家的时候，许期欢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把钥匙。她以前在电影里看过很温情的家庭状态，小孩子骑单车，爸爸妈妈在身后扶着车，防止他跌倒。 许期欢是那种心底很恶劣的人，她看到这种画面，只希望他们一家一起摔进沼泽，被肮脏的泥水淹没。 可是今天她们给了她一把钥匙。她感觉自己身后好像有一双手，紧紧护住了她。 “许期欢，今年过年，你要不要和我回来？回家。” “好啊。” 许期欢竟然答应了。 沈妈妈给许期欢装了一大袋子零食，有各种各样的小饼干，怕她路上饿。许期欢抱了个满怀。她靠在沈焰秋肩上，沈焰秋问她，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她说，去哪里都可以。 第五十章 “沈焰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没有上完学。” 望着窗外的街景，许期欢抱着小龙，靠在椅子上说。她的声音哑哑的，嗓子还是很痛。 “嗯，有点印象。” 沈焰秋知道她想说什么。 许期欢出道时的简历是沈焰秋帮忙做的，学历那一栏是空的。做这一行的，学历基本都有许多空白，但许期欢的学历未免太空了。她当时问她，最高学历是高中吗，她没有回答。 “我不是没上完大学，我是…高中也没有上过。” “许期欢，你当时才那么小，能够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活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沈焰秋直视着前方，漫长的公路像是没有尽头。幸亏有许期欢在她身边，不然她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公路旅行。 “我这几天在家看着你，我经常会想，我的许期欢以后也会像这样陪在我身边，和我生活在一起，你受了那么多苦，那么拼命才来到我身边，就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再说了，要怎样才算上完学呢。许期欢也没有停止学习，她已经很努力地在学着当一个合格的演员了。 许期欢扭头去看她的表情，发现沈焰秋正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看着自己。 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无时无刻都想着要逃跑。 “那你要重新把我养一遍吗？”她问她。 “我这不是已经把你养的很好了吗。” 讲真，许期欢还挺难养的，沈焰秋想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你在我身边，我一直养着你，好不好。” “我都给你买戒指了，你说好不好。”许期欢一脸傲娇。她都不知道沈焰秋把戒指给寄到哪里去了。 夜晚，沈焰秋把车停在休息站附近的停车场。 两人在车里睡去，沈焰秋给许期欢放了很温和的音乐哄她睡觉，开了一天车，她已经很困了，许期欢却丝毫没有困意，一直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沈焰秋那天醒来的时候，许期欢还没有醒。她下意识握住许期欢的手，用手指在她的生命线上来回划动。自从她在她的生命中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不心动。 她的宝贝。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味。许期欢的味道很好闻，她好喜欢。沈焰秋上学的时候拒绝过许多人，她们的味道都让她很头疼。 在白天赶路的时候，许期欢甚至还吐在了座位上，沈焰秋停下车来，一点都没有觉得恶心。她带着许期欢下车透气，然后用餐巾纸和湿巾迅速把弄脏的地方擦拭干净。 许期欢即使很不舒服，还是摇摇晃晃地和她说了对不起。 沈焰秋是真的觉得没有关系。 许多时候她都会说没关系，然而并不，都只是客气。可这次真的没有关系。 沈焰秋带着许期欢去到了另一个更遥远的草原，她们一起打卡了断崖和湿地，许期欢直到这时候感冒才彻底痊愈。沈焰秋带着她尝试了在蒙古包里居住，本来只打算住一天，由于体验过于治愈，许期欢央求着她把时间延长到一周。在寒冷的夜晚，两人并肩坐在广袤的草坡上，看着湖边燃起的篝火，风吹来尘土和烤肉的香气。许多时候，沈焰秋的手机找不到任何信号，她发现自己看手机的时间减少了。 当地的牧民请她们尝尝新鲜温热的羊奶，沈焰秋有点担心，不允许许期欢喝，牧民姐姐说不要担心，这个喝了会很舒服，小猫小狗都能喝。 许期欢捧着碗只喝了几口，剩下的又被沈焰秋抢走了。 第55章 她们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月亮，许期欢被沈焰秋的厚外套包裹着，一点也不觉得冷，清白色的光像水流，许期欢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了。 “沈焰秋，你抱紧我。” “够紧吗？” “不够，还要再紧一点。” “许期欢，你想要月亮还是六便士？” “都要。” “有点贪心喔。” “我就是这么贪心。” 她们被这份浪漫的体验征服，约好以后还要再来草原玩，紧接着去了下一个地方。 沈焰秋带许期欢去沙漠骑了骆驼，许期欢一开始很害怕，适应了之后她又觉得很好玩。沙漠这个地方本身就让人觉得怕怕的，沈焰秋很喜欢沙漠，觉得这种地方美丽又奇特。 她告诉许期欢，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独自去了撒哈拉沙漠旅游。她当时看了三毛的书，特别想去看一看。那时候她刚刚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特别想知道人生的意义和生活的真相。她一直很想要拥有一段情感经历，可始终没有遇到喜欢的人。 “三毛在书中说，她是第一个去撒哈拉沙漠的中国女人。我每次读三毛，都觉得她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她一直在写作，总是在漂泊，没有固定的居所。” “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叫漂泊。” “对，我们也在世界上漂泊。” 夜晚，她们跟着旅行团一起住在帐篷里。沈焰秋半夜醒来发现许期欢不见了，她抬手一摸，身边是空的，当场惊醒。 走出帐篷，她看见独自坐在沙子上看着月亮发呆的许期欢。 “你醒来为什么不叫我。”沈焰秋有些生气。她语气不大好，走上去把外套披在许期欢身上，满眼都是在乎与担心。 “我梦到那个人了。”许期欢看着她说。“她在梦里对我说，她想看看我结婚时的样子。” 她被这个梦所惊醒，不敢再睡觉。于是她走出帐篷，站在沙漠中，瞬间感受到巨大的孤独。茫茫宇宙间，没有别的生命，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她坐下来，伸手摸了摸沙子。 白天的沙子摸起来热热的，这时候却冷冰冰的从她的手心滑落。 她已经逃到了这么远的地方，那个人还不肯放过她。 “她说，她想看我结婚的样子，我说我永远都不会和任何人结婚，也永远不会让你看到。” 然后她就醒了。 她在沙漠对沈焰秋吐露了自己许多年都想不通的秘密。 “沈焰秋，我对你爸爸妈妈而言只是陌生人，她们都对我那么好。” 沈妈妈在她们到家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她的伤疤，她给许期欢买了去疤痕的药膏，帮她小心地涂在了脖子上。身上的其他地方，沈焰秋也帮她一点点涂好，让药膏覆盖在每一道伤疤上。 许期欢想起沈焰秋叫她去见那个女人的时候，她为什么不问问她，脖子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这么明显的伤痕，她看不到吗。 “许期欢，你本身就很好，所以大家都忍不住想爱你，我也是这样。”沈焰秋抱着她，“我特别爱你，特别特别爱你。” “那你说，生我的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她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没有做。” “她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生我。” 许期欢想不到答案。 小时候的许期欢每天都在恨自己。她恨自己为什么总是那么懦弱又顺从，她总是假装自己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以前在按摩店的时候，那些打工的女孩，她们特别喜欢在睡觉前听鬼故事。” 许期欢记得那间宿舍住了十多个女孩，她年纪最小，睡在上铺。女孩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夜晚围在一起听收音机，有一个频道每天晚上都会广播连载的鬼故事，配上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她们一边觉得害怕，一边又好奇。 只有许期欢不觉得害怕。她在黑暗中，听着她们的尖叫声，闭上了眼睛。 “许男，你为什么不觉得害怕？无头女鬼不可怕吗？” “我不怕。” “那你胆子可真大，我感觉我都要做噩梦呢。” 许期欢不怕女鬼，她觉得女鬼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她只害怕男人。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能变成鬼，她就飘回到水果店去，用最残忍的方式解决掉那个男人。 她最终没变成鬼，她能感受到沈焰秋的体温，以及人类之间才有的抚摸和亲吻。 沈焰秋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后背。 她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许期欢感觉到有眼泪滑落下来，她想，这是沙漠里最珍贵的水。 冬天，她们去了下雪更加频繁的城市。京市的冬天也下雪，许期欢对雪没有太多期待和兴趣，但她很喜欢冰。 沈焰秋在结冰的湖面上推着坐在小冰车上的许期欢奔跑，冰场本来在日落之后要关门了，她们来得太晚，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玩一玩。 滑冰很好玩，坐冰车也很好玩，沈焰秋总是担心湖面上的冰随时会破碎。许期欢不会滑冰，她就坐在小冰车上欣赏着沈焰秋滑来滑去，沈焰秋说，小的时候她被送去学滑冰，在冰面上摔摔打打好像不觉得疼。人长大了反倒会变得小心翼翼，很怕受伤，很怕疼。 许期欢没想到自己还能见到驯鹿。沈焰秋在过年之前带她去了能看见极光的小城，那附近有一处驯鹿园。许期欢买了一桶苔藓喂小鹿，被一群小鹿追着跑，那些小鹿看上去那么美丽温柔，实际上却强硬又暴力。 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许期欢一直在反复生病，玩也玩的不够尽兴，沈焰秋于心不忍，最终带她回到最近的市区，去医院挂了点滴。 躺在病床上，许期欢想，如果说这趟旅程教会了她什么，那就是像现在这样，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第五十一章 许期欢的病从感冒发展成了肺炎。 原本计划这几天和沈焰秋一起回家过年，她却被医院扣下来住院。 沈焰秋给妈妈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谁知道沈妈妈知道许期欢住院之后特别担心，连夜飞到了她们所在的城市。沈焰秋去机场接她，带着她去酒店办理了入住。 “许期欢住院，你住哪儿呢？”沈妈妈看了一眼沈焰秋，她发现给她开了一件新房间。 “就，在她床边支了个护工用的折叠床。” 沈焰秋也很无奈。 她和许期欢几乎是同时生病的，她倒是喝了几次感冒冲剂就好了起来，许期欢却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她还闹着不要去医院，到后来彻底蔫了，吓得沈焰秋直接带她去了急诊。 “焰秋，你找的这个酒店能做饭吗？”沈妈妈最关心这个问题。 “好像可以，里面有厨房区域，有灶台什么的，但是我没用过。”沈焰秋思索着，她也没在酒店里做过饭啊，她每天和许期欢都是点外卖。 “我等下去超市买点食材，给她做点汤或者粥吧。你跟着一起吃。” 沈妈妈一边在心里想着食谱，一边抱怨： “你就不该带她这么天天在外面疯玩，她身体不好就要在家多休息， “我之前也想过要不要让她在家好好养病，但是她出来玩的状态比呆在家里开心多了，我觉得还是不能让她整天闷在房间里。” 沈焰秋用房卡打开门，把行李一起搬进了房间。 “哎，对了，我爸呢？就你一个人吗？” “别跟我提他，他自己一个人在家呢。”沈妈妈一进房间就直奔着厨房区域去了，果然可以做饭。 “你俩吵架啦？” “谁跟他吵架啊，我来找我的两个女儿，他自生自灭吧。” 沈妈妈晚上拎着煲好的养生汤来到病房，一开门，就看到沈焰秋舒展地趴在病床上，许期欢正开心地踩在她的背上。 “这个力道可以吗，客人？” “你太轻了，我都感觉不到有人站在我身上。我还以为是一只小鸟停在上面呢。” “这么猖狂的吗，那我可就要用力了，你准备好哦。” “好。” 许期欢小心地跳了一下，被身边的沈妈妈扶住了。 “小心点，宝贝。” “阿姨？！” “妈？” “沈焰秋！人家还生着病，你霸占着人家的床干什么！”沈妈妈一眼就看见了许期欢手上的滞留针，上面裹着几层保鲜膜，应该是洗澡的时候为了防水才弄的。 “没有没有，阿姨，是我说要给她按摩来着，才让她躺上去的。”许期欢看见沈妈妈大手一挥，就照着沈焰秋的屁股打了下去，她拦都拦不住。 “你万一摔下来磕着碰着怎么办，多危险。”沈妈妈看着许期欢脖子上的伤疤，她肯定没有天天涂药膏。都这样了还不让人省心，还要受多少伤才算够呢。 “妈妈，你给许期欢带了什么好吃的？”沈焰秋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盯着妈妈手里的饭盒。 第56章 “清肺润肺的汤，炒青菜，还有栗子焖饭。”沈妈妈把饭盒打开，一股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都是给许期欢的？我的呢？”沈焰秋一听，净是清清淡淡的病号饭。 “你俩一起吃啊。我才不要给你单独做呢，那我要累死了。 “谢谢阿姨。”许期欢没想到沈妈妈来还给她做了吃的，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碗来。 沈妈妈又从包里掏出一个黄桃罐头，给许期欢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黄桃罐头，在我们家那边，小孩生病了都得吃这个，吃了病就能好。”沈焰秋拿起罐头摇了摇，对着许期欢说道。 “这个吃完饭再吃。快，趁热吃。” 在沈妈妈威严的注视下，许期欢捧着碗乖乖吃饭。她没有穿医院的病号服，穿着自己的睡衣，毛绒绒的，柔软又温暖。沈妈妈觉得这女孩很像一种花，是珍贵又难养的稀有品种，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敏感又孱弱，一年四季都在生病。 她刚才踩在沈焰秋身上，沈妈妈相信沈焰秋说得话，她是真的很轻，没有重量。 “我妈妈要在这儿跟我们一起过年。”沈焰秋看许期欢有些吃不下了，特别自然地接过她的碗，继续吃。 “你想吃什么就提前跟阿姨说，阿姨到时候给你做。”沈妈妈刚才在酒店实验了一下房间自带的厨房，确实很不错，她打算过年的时候做点许期欢想吃的东西。 “太麻烦了吧？”许期欢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沈焰秋，老公你说句话啊，我到底是答不答应好不好啊。沈焰秋只顾着埋头苦吃，没有回应她。妈妈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比外卖好吃多了。 “不麻烦呀，你们住的酒店房间就有做菜的厨房，到时候我们问问医生，看过年那几天能不能不住在医院。”沈妈妈看着许期欢这个小可怜，怎么几个月不见又瘦了。 沈焰秋从小就很皮实，摔摔打打经常受伤，但自愈能力很强，即使生病也很快就能好起来。沈妈妈养沈焰秋养得很放心，明明都是女孩子，这么一对比，许期欢就特别让人担心。 “没事，阿姨，我每次生病都这样。”许期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凑到沈焰秋身边，靠着她坐下。 “她之前受伤住院时，肋骨骨折伤到了肺，这次又是肺炎。”沈焰秋把剩下的饭菜都吃干净了，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地搂住了许期欢。 “以后生病不要硬抗，就要早一点去医院，不然越拖越严重。”许妈妈看着她们两个，一个没头脑一个缺心眼儿，真令人担心。 沈妈妈给许期欢买了一束鲜花放在病房。 鲜花让房间变得很香，许期欢由于生病的原因，嗅觉有些失灵，每个进入到病房的人都说，这房间好香啊。有个小护士甚至还问许期欢，这鲜花是你女朋友给你买的，还是你妈妈给你买的？ “是她妈妈买的。”沈焰秋帮她回答了。 沈焰秋说谎的时候面不改色，许期欢都愣住了。 “你和你妈妈关系真好。”小护士羡慕地说。 沈妈妈来了之后，许期欢被她照顾得过于好，从一日三餐到每天的作息都被调理得明明白白。许期欢眼看着病房的东西越来越多，沈妈妈给她买了枕头和抱枕，把她的洞洞鞋换成了毛绒绒的新拖鞋，每天给她送饭和切好的水果，还坚持帮她涂抹去疤痕的药膏。 人在被爱着的时候，连头发丝都会变得富有光彩，许期欢确实被照顾得很好，沈焰秋也乐得清闲，捧着kindle在一旁看书，听着她们聊天。 许期欢度过了一个平淡简单的新年。 沈焰秋一直都知道，她是不过年的。春节对于许期欢来说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她一直都是普普通通地度过这一天。一个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一个没有家的人，没有生日，也没有节日。即使有了沈焰秋这么亲密的伙伴兼恋人，她也提不起兴致，吃蛋糕没什么意思，看烟火也就那回事。 沈焰秋跟她在一起，也把这一天的特殊性弱化，她只是会比往常买更多零食，奖励自己吃个糖葫芦，然后把第一颗草莓分给许期欢。 这次也不例外，唯一特别的是沈妈妈也在。她给许期欢做了她想吃的番茄意面，也给沈焰秋做了她爱吃的可乐鸡翅，两人喝着草莓奶昔，收到了妈妈给的红包。沈焰秋一眼就看出许期欢的红包比自己的厚一些。 晚上在酒店的房间，电视里播放着春晚，只有沈妈妈一个人在看，沈焰秋和许期欢在一旁戴着耳机，拿平板电脑开了个电影一起看。两人盖着毯子靠在一起，时不时窃窃私语地议论一下，许期欢不到十点就在沈焰秋的怀里睡着了。沈焰秋把电影关掉，拿起手机开始回复春节的祝福消息。 沈妈妈看着她们两个在一起，越来越觉得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那么的玄妙，沈焰秋怎么偏偏就遇见的人是许期欢，怎么就那么离不开许期欢。同时，沈妈妈又觉得很庆幸，至少沈焰秋在世界上找到了爱人，而这个女孩刚好也很爱她。 许期欢晚上是被爆竹声惊醒的。 这边的小城在过年期间没有禁止燃放爆竹，所以格外热闹。 “外面有好漂亮的烟花，你要不要看？”沈焰秋已经在阳台上和妈妈看了很久的烟花，她跑到许期欢身边，抱住了她。 “好。”许期欢懵懵地答应了。 她披上羽绒外套，跟着沈焰秋一起去了阳台。 两人看着灿烂的烟花绽放在空中，一簇接着一簇，许期欢抬眼看着沈焰秋，发现她一直在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看烟花啊。” “新年快乐，许期欢。” “新年好呀，沈焰秋。” 想不到今年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她忽然觉得心中一阵心酸，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了，原本她应该沉在黑暗的水底，时间会永远停留在世界末日的那一天。 可是新的一年竟然真的到来了。 许期欢甚至不太清楚自己目前的所在地，这座小城到底叫什么啊，她需要打开定位看一看。她任由沈焰秋带着她流浪，心底是一片茫然。 “希望我今年能更加爱你。” “你可不要太爱我。” “那你爱我吗？” “你说呢。” 第五十二章 许期欢站在窗前，看着大雪缓缓飘落。 万物静谧，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回归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下雪了，下雪了，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枫叶小狗画梅花。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起小时候的童谣。 “沈焰秋。” “哎。”怎么了宝宝。 “我想回去工作了。” “好啊。那你，求求我？” 沈焰秋放下手中的kindle，等着她有所表示。 “求求你，沈焰秋，求求你了。” 许期欢像只撒娇的小狐狸，把脑袋一头扎进沈焰秋的怀里，用力地蹭啊蹭的，使得她无法动弹。 她和沈焰秋的旅居生活已经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这间民宿是她住过的最像童话故事里的房子。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雪山和马场，地面上积攒了深厚的雪，一踩下去就会深陷其中。 许期欢没有骑马，沈焰秋一直在和民宿的老板学习驾驭马匹，她觉得小马都很聪明，好像小狗一样，每天她都会给一匹棕色的小马喂苹果，那小马也渐渐认得了她。 沈焰秋在冬天的最后时刻带她来到这座城市，当时正值新年结束，所有人都赶着回去工作，她带着她逆向穿越人群，来到了这里。 许期欢发现，人的生命真的很顽强。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仍然活得好好的，一切都如同梦境。许期欢本身就是一个被虚构的存在，只有沈焰秋是真实的，生活本身是真实的。 在平静的日子里，许期欢把自己的想法从混乱中梳理清晰，逐渐有了秩序，她看着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沈焰秋，她想，是时候换一种生活了。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我想继续做演员，纯粹一点。” “但商务还是要接的吧？”工作人员得吃饭啊姐姐，你倒是想挺好。 “那你看着给我接吧。” 沈焰秋当晚就给许期欢现在的公司打了电话。 她要求成为许期欢当下的合约经纪人，王志滨沦为了挂名的执行经纪人。 公司虽然签了许期欢，但却因为之前的一系列戏剧般的事件动弹不得，公关也毫无进展。沈焰秋表示，她可以带着许期欢回归，前提是要请律师修改之前那些不合理的合同条款，以及给艺人最大限度的选择和自由。 邱心野也被沈焰秋一个电话叫回了沪市，马上和公司的法务见面，起草新的合同。 沈焰秋好像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等着许期欢回来。 沈焰秋有问过她，在回归之前要不要做手术，把脖子上的疤痕处理掉，她都已经帮她问好医生了。许期欢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留下这道疤痕。 第57章 “为什么？” “一看到这道疤痕，我就能想起自己当初有多勇敢。” “一看到这道疤痕，我就能意识到许期欢有多爱我。” “你俩要秀恩爱能滚回去秀吗？非要在公司的会议室整这死出吗？” 王志滨真的很想把她俩毙了。 这沈焰秋怎么回事啊，他本来就讨厌她，现在倒好，抬头不见低头见，成同事了。 邱欣野这次见到许期欢和沈焰秋，给她俩送上了婚礼的请柬，以及喜糖。 “谁要结婚了？”许期欢惊讶地问道。 “我。”邱欣野说。 沈焰秋打开请柬，难以置信地问：“你要和周以珊结婚了？你竟然认识周以珊？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而且已经到了要结婚的地步吗？” “这就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慢慢告诉你们。”邱欣野笑着拿出电脑，准备工作，她只能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沈焰秋带着许期欢从一部女性题材的话剧开始回归。 话剧对感官是一种全新的刺激，刚好符合许期欢的要求：很纯粹的表演。 许期欢以前没有演过话剧，她压力非常大，一整个月都在练习室进行高强度的排练，沈焰秋陪着她练习，收起了往日的宠溺与心软，她对许期欢的要求很高，不允许她得过且过。 许期欢被她教训得呜呜哭。 演话剧太难了，她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能做到。只是沈焰秋给她接了，合同都签了，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可是这么练了一星期，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能把整场的台词全都串起来了。 许久不穿高跟鞋了，她穿回高跟鞋，换好旗袍，带着妆站在台上，竟然有一种久违的感动。 彩排期间，台下只有沈焰秋一个观众。 她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上，看着许期欢站在舞台上彩排，她在聚光灯下明艳，慵懒，坦荡，每个动作都驾轻就熟，她甚至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沈焰秋，看着她唯一的观众。 沈焰秋想，这个女孩是那么的坚韧，她要是想做什么，就一定能做到。 彩排结束之后，在回家的路上，许期欢忽然问： “沈焰秋，你当初为什么大学毕业就出来工作了？你家里是完全可以支持你一直读书的吧。” “你是问我为什么没有考研吗？” “嗯，我觉得你很厉害，很适合读书，感觉轻轻松松就能获得很高的成就，在任何领域。” 许期欢最近每天都要在沈焰秋的帮助下串台词。她惊讶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沈焰秋把和她搭档演员的台词竟然都背下来了，以至于有些时候，她忽然说一句词，示意许期欢接下一句，许期欢都要愣在原地想半天，被她搞得措手不及。 “那我可没有你说的这么厉害。” 沈焰秋笑着说。 “我爸爸对我很严格，他当时告诉我，你要做事就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比如考大学的时候，他跟我说，你要上什么学校，就一定要考上，不存在其他可能。不要给自己留后路。” “所以我压力还挺大的，大学虽然是考上了，也选到了自己喜欢的专业，到后来没继续读研究生。因为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如果你要考，就一定要考上，不要给自己留余地，不要想着那个考不上怎么办的可能性。” “你就退缩了。”哦，原来是怕考不上啊。 “我就想开了。我既然没有那么大把握去考试，我就应该去做更有把握的事情。” 沈焰秋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京市工作，没有继续当学生。 一切都很难。她年少气盛，又很倔强，工作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她的学历也没那么值钱，做实习生的那点工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支付房租，要不是妈妈看不下去，偷偷给她打了点钱，她险些就要睡大街了。 她觉得自己的运气是在遇见许期欢之后才开始好起来的，虽然依旧是一切都很难，可是那种艰难是看得见希望的艰难。 “但我现在想想，他当时跟我说的那些话还挺有道理的。不要给自己留余地，要全力以赴。许期欢，这次复出，我希望你也能做到这一点，既然决定了，我们就要全力以赴。” “我已经在全力以赴了。”天杀的，许期欢现在说梦话的时候都在说台词。 “我总觉得你还可以更好，在我心里，你太优秀了。”沈焰秋把车停好，带着她回家。 沈焰秋最终和许期欢一起来到沪市。 她们一起在沪市新租了房子，这房子租得很费劲，选了一个多月，最终两人都做出了让步。跨省搬家真的很痛苦，以至于沈焰秋都很认真地开始思考以后到底要在哪里定居。 入住新家的第一天，两人就大吵一架。沈焰秋忘记具体是因为什么，只知道她和许期欢正在聊拍复出的宣传照的事情，许期欢好像因为她的安排彻底炸毛了，她抓住身边一切抱枕玩偶向沈焰秋身上狠狠砸去。 沈焰秋一点也不生气，一件件捡起她丢过来的东西，放回原处。 “你滚蛋啊！”许期欢被沈焰秋的平静所激怒了，她怎么能这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滚。你现在这个状态，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家。”沈焰秋完全没有生气，她觉得挺好的，许期欢有不好的情绪能够理直气壮地发泄出来，比藏在心里要好很多。 “呵，我什么状态？” “你情绪不稳定，又哭又笑，又吵又闹。”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你妈。” “沈焰秋，你能要点儿脸吗。” “快点，叫妈妈。以前不是很爱叫吗？” “我去你妈的！” 那天晚上以许期欢的道歉收尾，她在沈焰秋身下喊了不知道多少声妈妈，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乱发脾气了。 首场演出当天，沈焰秋在剧院门口签收了好多花篮。 最终，花篮多到摆满了整个大厅，她把许期欢从化妆间叫出来，让她坐在地上和这些美好的祝福合照。 “怎么这么多啊。”许期欢难以置信地问，这几乎要寸步难行了。 “因为好多人都爱你。”沈焰秋说，她定的花也已经到了，她把花束暂时藏了起来，打算等到演出结束后再送给她。 在上台之前，沈焰秋帮许期欢换上高跟鞋。 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脚踝，许期欢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她，人生有许多瞬间都是美好而值得的，例如这一刻。 她牵着她的手，送她去候场。高跟鞋紧跟着棕色的靴子，一前一后往前走去。 “你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不好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紧张吗？” “有一点。” 许期欢其实很紧张。万一等一下演错了怎么办，万一等一下忘词了怎么办。沈焰秋牵着她的手，让她有了一点被托住的安心感。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你站在台上，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一直陪着我吗？” “对，一直陪着你。” 第五十三章 沈焰秋生日这天，她在公司加班到很晚。收到许期欢发来的消息的时候，她正狼吞虎咽地在工位上吃着一盒小熊饼干。 王志滨现在不仅把许期欢相关的工作全都大方地让给了她，还把公司其他艺人也全权交给了她，沈焰秋手中的艺人除了许期欢，还包括一连串的新人演员。她真是很头大，今天这个小男孩跟她说，姐姐我想上某某综艺，你帮我改改简历，明天那个小女孩又跟她说，姐姐我想进王导的剧组，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小角色。 最过分的是王志滨竟然还要她帮忙找资源来捧他的小男友，沈焰秋咬咬牙，最后还是答应了。 许期欢这边的话剧巡演还在进行，最后一场定在京市，结束之后她没有时间休息，还要马不停蹄地进组。沈焰秋已经把新剧本帮她标记过了，也要求许期欢提前阅读剧情和熟悉角色。 许期欢的每一场演出都会有一点小差错，她不懂这是什么原理，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的话剧表演吗，甚至有一次，她一出场就崴了脚，差点摔坐在舞台上。一开始，她还觉得有些难堪，可每一场观众似乎都很包容她的小问题，在她谢幕时都给予她非常热烈的掌声。 许期欢热泪盈眶，觉得之前的那些辛苦和付出都太值了。她觉得自己的状态也越来越好了，工作确实能带给她许多正向的能量，沈焰秋那天在后台询问她是否愿意去参加一个访谈类的节目，可能会提及一些过去的事，她看着她发来的采访提纲思索了许久，最终答应了。 “这一版问题我已经要求他们节目组把其中的一部分删除了，你如果还有不想回答的问题，也可以圈出来。” “不用了，就这样吧。” 许期欢觉得现在的自己可以心态平稳地聊聊这些事情了，她的过去也好，她的伤疤也罢，都可以讲述。公众人物是没有隐私和秘密的，一起让别人胡乱猜测，不如她自己来告诉大家部分实情。 第58章 沈焰秋每天忙得四脚朝天，要安排好他们每一个人的工作，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人了。她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每天一睁眼，就有数不清的问题等着她去解决。 她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当许期欢说家里有生日惊喜等着她的时候，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惊喜？”该不会是惊吓吧，她累了一天，年纪也大了，承受能力可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等你回来就知道了。”许期欢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期待。 “哪有提前告诉别人有惊喜的？你要出其不意，好吗。”沈焰秋看到办公室外的最后一个工作人员已经走了，这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揉额头。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快了，再有半个小时吧。” 许期欢在家里忙着做蛋糕。 她已经失败两次了，现在是第三次。厨房被她弄得有些凌乱，她没想到烘焙这东西看教程一看就会，做起来却是那么的麻烦。垃圾桶已经满了，她又找了一个垃圾袋出来，没一会儿功夫又装满了一半。 沈焰秋回到家门口，小心翼翼走进门，就看见许期欢一脸期待地坐在餐桌前等着她，桌上摆放着一个卖相很难以描述的类似于蛋糕的东西，上面还插了三根蜡烛。 “怎么样！我给你的惊喜，你喜欢吗？” “哇，这真是，太，令人意想不到了。”沈焰秋懵懵地坐下来，许期欢竟然给她做了个蛋糕。 沈焰秋拿出手机，给桌上的蛋糕拍了张照片，特别给面子地发了条朋友圈。蛋糕上摆放了巧克力和水果，沈焰秋看得出，许期欢很大方，买了很贵的意大利手工巧克力，水果也很新鲜。 她忍不住亲了亲她。 “谢谢宝贝。” 她在许期欢充满压力的注视下很努力地吃了一部分，把剩下的蛋糕放进了冰箱。 “是不是不好吃啊，要不咱们点外卖吧，叫一个你想吃的蛋糕。”许期欢有点失落地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蛋糕店。 “不用，我觉得很好吃。第一次做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沈焰秋一如既往地鼓励她。 “真的吗，我好怕你会得肠胃炎什么的。因为吧，我也不知道我做的时候使用的工具干不干净。”许期欢忧心忡忡地说。她有些不记得用来搅拌奶油的勺子有没有洗了，还有那个盛放面粉的容器。 “我真是谢谢你啊。”她这么一说，沈焰秋可有点绷不住了。她现在可没时间生病啊，她可忙了。 “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要给我过生日。你以前可从来都不记得我生日。” 沈焰秋看着许期欢，她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许期欢给她过生日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许期欢很没良心，压根就不记得她的生日，你说她不记得吧，她还会在生日过后的几天突然反应过来，她会问她，沈焰秋，该不会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吧！我还说今年给你好好过个生日呢。 沈焰秋也懒得跟她计较了。许期欢连自己的生日都不怎么记得，许期欢过的每一个生日都是遇见沈焰秋日期。 “就是，我前不久在朋友圈看见，有一位好友给她的另一半准备了生日惊喜。我看了之后觉得好感动啊，我觉得我也应该为你做点什么。” 她无意间刷到，邱欣野给周以珊准备了满屋子的百合花，床上还摆放了生日礼物，非常用心，充满爱意，她捂着她的眼睛，从身后搂住她，一步步向着房间走去，周以珊已经闻到了浓郁的花香，问她是不是给自己买了花，邱欣野笑而不答。连许期欢看了都有点感动了，难怪周以珊会和她结婚呢。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给沈焰秋准备过任何惊喜。 “许期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沈焰秋一边收拾厨房，一边问她：“你就只做了蛋糕吧？没做别的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真没有，能把蛋糕做出来已经算难为你了。” 沈焰秋把许期欢所用到的工具全都做了清洗，包括烤箱。许期欢去沙发上拆快递，她最近又买了很多东西，衣服，玩偶，以及餐具。她渐渐发现了搬新家的乐趣，她本来就很喜欢买东西，搬家刚好可以满足她的购物欲。 沪市的气候很潮湿，空气中散发着雨的气味，沈焰秋在京市住惯了，经常会觉得很恍惚。她发现自己的皮肤好像变得更好了，气候养人，连性情都变得更加温和柔软了。 当沈焰秋洗好澡出来，刚戴上眼镜，就看见许期欢穿着一套性感的她从来没见过的内衣坐在桌子上等她，桌子很高，许期欢的双腿在空中晃悠，美丽纤细，纯中带欲，看得沈焰秋眼睛一亮。 “你有这好东西怎么不早穿出来？”沈焰秋顿时兴奋地搓手手。 “这是我新买的，怎么样，喜欢吗。”小样儿，看我不迷死你。许期欢用脚尖轻轻踹了沈焰秋一下，示意她过来。 “喜欢，我就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礼物。”沈焰秋特别受用，她用手抓住她的脚踝，从下往上一路摸上去，最终停留在腰间，一把抱住了她。 “你是说我吗？” “不然还能说谁。” “早知道你就想要这个，我就不费劲做什么蛋糕了。”许期欢看到沈焰秋的眼睛都直了，顿时来气了。 沈焰秋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 许期欢的腰部摸起来又软又滑，像水一样，这条小蛇缠绕在她的身上，她对她又是凝视，又是抚摸，又是深闻，好像怎么宝贝都不够。—————————————————————————————————— ………………………——— ………………………………————————————————————————————————————————————————————————————————————————————— 沈焰秋像抱孩子似的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在怀里掂了掂。 “沈焰秋。” “嗯。” 她把脑袋靠在她的颈窝处，深深吸允。 沈焰秋可真好闻啊，她觉得此时此刻，她的精神非常宁静，就想这样一直被她抱着。 “你不去洗手间了吗？” 沈焰秋站在浴室门口，发现许期欢一点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你今天吃蛋糕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她忽然问道。 “我希望我的许期欢在新的一年里能够开心健康，万事随心。” “那你自己的愿望呢？” “这就是我的愿望。”沈焰秋吻了吻许期欢戴戒指的手，她知道，许期欢过生日的时候是从不许愿的。所以她许了和她有关的愿望。 第五十四章 沈焰秋又一次加班到很晚，在办公楼的走廊里发现一只小橘猫。 一开始，她听到有细微的小猫叫声，再一听又消失了。她站起身，走出门去，到处找寻声音的来源。 她在楼道的尽头发现了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猫，非常小，感觉还没有断奶。 “这是你们公司养的猫吗？”她问路过的女孩，这女孩就在对面的公司工作，由于两个公司上班时间差不多，无论是下楼拿外卖还是去洗手间，两人经常打照面。 “不是，是只流浪猫，一直赖在我们公司不走，经理让我们把它赶出去。”女孩撇撇嘴，蹲下来，伸手摸摸小猫。 “那你们公司没人想要带回去养吗？这小猫，挺可爱的。” 沈焰秋注意到这小猫后背有一块伤，这可能也是它被遗弃的原因。如果要养，就要先带它去治病，又要花很多钱。 “怎么养呀，我们养自己都费劲。”那女孩看着沈焰秋，“姐姐，要不你带回去养吧？我看你也挺喜欢它。” 女孩看见了沈焰秋手上的戒指，猜测她应该已经结婚了，那她就是在沪市有家，有家就有能力和条件养小猫。 沈焰秋的身上散发着寂静的气息，她穿着衬衫和牛仔裤，长卷发被楼道的风吹起来，轻盈而美丽。 女孩本能地觉得她是个收养小猫的好人选，极力向她推荐：“这小猫平时很乖的，一整天都趴在垫子上睡觉，也很粘人。要不是我是跟人合租的，我就带回去了。” “我…我考虑一下。”沈焰秋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既然已经看见了，她就做不到漠视，她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那女孩关了办公室的门，也下班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剩下沈焰秋，以及蜷缩在角落的小猫。 沈焰秋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久到许期欢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这么晚还没到家。 “许期欢，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严肃？”电话那边的许期欢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 “我捡了一只小猫。” 第59章 “你捡了一只小猫？” “你觉得，我要不要把它带回家？” “是什么样的小猫？” “橘色的，巴掌大小，可能还没满月，脖子后面有一处伤口。” “好巧，我脖子上也有一处伤口。” “嗯，你的伤疤在前面，它的伤口在后面。” “那你，把小猫带上？我们在宠物医院见。 沈焰秋开车到了宠物医院，许期欢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她穿着可以外出的家居服，头发也没顾上洗，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戴着口罩，一双眼睛湿润又明亮。 “小猫呢，我看看。”沈焰秋停好车，许期欢就立刻凑上前。 沈焰秋实在找不到盛放小猫的箱子，最后在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个袋子，把小猫装进去带走。小猫丝毫没有挣扎，就任由她把它放进袋子里，一路上都很安分，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怎么办，我们要养吗，还是说先给它治病，等它伤好了再给它找个领养人？”沈焰秋把袋子撑开，给许期欢看里面的小猫。小猫一见到许期欢，就放声大叫，委屈得要命，好像能够识别出她是最心软的人，也是能够决定它命运的人。 “好小啊，好可爱，也不知道满月了没有。”许期欢见到小猫这么冲着自己嗷嗷叫，心都化了。她只看了一眼就决定要养，根本不舍得给别人领养。 “养吧。” “你确定吗？” “你养小猫的时候为什么这么犹豫又谨慎啊，当初你养我的时候可是很坚决的。”许期欢被沈焰秋的犹豫逗笑了。这有什么好纠结的，既然捡到了就是缘分，又不是养不起。 “是，我当初非要养你，跟中毒了一样。” 沈焰秋看着医生把小猫抱走去做检查，她在填写信息的时候，犯了难。这小猫叫什么，几个月大，健康状况，她通通都不知道。 “你是认真的想养吗？” “当然想养。我们现在生活挺稳定的，这房子也是长租，养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许期欢眼睁睁看着沈焰秋在小猫的姓名一栏里写了两个字：欢欢。 “那你下个月就要进组了，小猫怎么办？” “带着呀。” 许期欢前几天刚拍摄完一条公益广告，也是关于救助流浪猫狗之类的，领养代替购买。事实证明，这种广告最好不要乱接，刚拍完，沈焰秋顺手就捡到猫了。 小猫除了颈后的外伤之外，没有别的病，很健康，蔫蔫的状态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 “小猫应该刚足月，平时可以给它喂一些羊奶粉，慢慢过渡到猫粮。”医生给它用小碗泡了羊奶粉，小猫迫切地一脚踏进碗里，埋头喝得很着急，一看就是饿惨了。 许期欢在一旁给小猫买了一小箱鸡肉羊奶主食罐头，以及养猫所需要的一切东西，猫砂和猫砂盆，水碗饭碗和玩具，沈焰秋跟在医生后面忙着询问各种饲养小猫的具体方法。 两人抱着小猫回到家，一路上都幸福得有点恍惚。 “许期欢，我们有猫了。” 沈焰秋选了一间空余的小房间来安置小猫，许期欢很不放心，非要晚上跟小猫一起睡。她又帮许期欢在小房间的地板上铺了地毯，折腾到很晚，最后她也留在了小房间，陪着许期欢。 许期欢躺在地毯上，小猫就爬到她身上，它的小爪子有些锋利，踩得许期欢浑身酥麻，转来转去，最终睡在了她的胸口上。 “你说，为什么是它呢。”许期欢看着小猫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心里泛起一种活生生的快乐。 这种快乐，就是她站在舞台上感受到的那种共生感。演员与台下的所有观众处在同一空间，是活人与活人之间的交流和邂逅，和演电视剧的体验完全不同。演舞台剧是一件很上瘾的事，她再接下来的几年几乎每年都要参与。 “什么意思？” “我们在京市遇见过那么多流浪猫，都没有带回家，为什么遇见它之后就决定要养它了呢？” “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关系现在更稳定了。” “是吗？” “嗯，至少在我心里是这样的。” “所以说稳定是一种感觉，许多人即使买了房子，有了稳定的工作，有足够多的钱，过着规律的生活，但他依然像落叶一样飘在风中，依旧觉得心不定，不安稳。” 许期欢用手抚摸着小猫的背部，一下接着一下，小猫竟然慢慢舒展开身体，露出了小肚皮。沈焰秋伺机而动，也伸出手去摸了摸它最柔软的部位。 “那你呢，你现在，觉得足够安稳了吗。”沈焰秋转过身，温柔地看着她。 “嗯。非常、非常安稳。”安稳到可以给流离失所的生命一个家了。 沈焰秋怕她保持一个姿势太累，于是伸手把小猫捧起来，示意她翻个身。她把小猫放回猫窝里，小猫困得要命，根本没有醒来。 “你怎么把它放回去了？”许期欢恋恋不舍地看着小猫，不满地问。 “我怕万一睡着之后压着它，太小了。”沈焰秋躺回到许期欢身边，终于松懈下来，把她搂在怀里。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电视里看到过一个广告，卖那种玩具小狗，像宠物一样，可以和小朋友简单互动的那种，我当时特别想拥有。” “我好像也看过，在儿童频道播的，是不是还挺贵的。” “对，挺贵的，不是一般的玩具，是有点高端的玩具。”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躺在地毯上睡觉了。” “感觉像小孩子一样，过家家。” 房间陷入到温柔的沉默之中，两个女人肌肤相贴地亲近，许期欢靠在沈焰秋怀里，都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今晚好像忘记吃晚餐了。两人满心满眼都是小猫，根本不记得还要吃饭。 “养小孩可真累啊，我感觉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醒了吗？” 沈焰秋第二天一早顶着黑眼圈去公司开会，她一边听着会议内容，一边给许期欢发消息。 早上她出门上班的时候，许期欢还没有醒。她给小猫喂过羊奶，又在许期欢耳边叮嘱了她几句，许期欢意识模糊地满口答应了。 王志滨坐在她身边，一眼就看到她手机上发送的信息。 “谁的小孩？你和许期欢已经到这一步了？” 他低声询问道。 “嗯呢。”沈焰秋揉了揉太阳穴，年纪大了，只是一晚上没睡好，就有些撑不住了。她打算等散会后回办公室小睡一下，不然今天这状态肯定没办法工作了。 “多大了？” “刚一个月。” “都满月了？！” 许期欢醒来的时候，知道沈焰秋早就走了。 她有些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抬手，发现小猫正卧在她的手臂旁边。 “欢欢，早上好啊。” “你早上已经吃过羊奶了吧，沈焰秋喂过你了。” 小猫身上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驱虫药的气味，毛绒绒的手感很治愈，她想起那句话，你要是把我惹毛了，我就会变得毛绒绒的。沈焰秋也毛绒绒的。 她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变化，她在沈焰秋的影响之下变得平静、纯粹、无所畏惧，一切都变得明确了。 第五十五章 人类的本质是残忍的。 许期欢之前被压着的一部剧最近刚刚播出，沈焰秋第一时间就在互联网上看到各种各样谩骂的声音。许期欢的复出没有想象中那么平和。赵姐的公司把新人演员小许期欢推上热搜，一夜之间赢得了许多关注。 小许期欢甚至就这样顶着许期欢的名字在社交平台和粉丝互动，正如许期欢之前所破防的那样，她是一个完美的符合所有人预期的偶像，优秀，干净，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是个未来可期的模仿和幻想对象。 沈焰秋再次接到赵姐的电话，得知赵姐想让许期欢来带这位小许期欢，更是气得差点吐血。 “焰秋，你先别急着拒绝，这部电影的制作班底非常优秀，导演也是看中了她俩的长相这么有缘分，刚好一起演姐妹。” 沈焰秋晚上回家，把这事当笑话一样讲给许期欢，谁知许期欢却说：好啊，我愿意和她演姐妹。不过我想先看看剧本。 “你看什么剧本？我都没跟她要剧本。你还真要接啊？” 许期欢满不在乎地点点头。 “可是她这样无非就是想要踩着你上位，从拍摄到播出，赵姐那边应该早就买好了各种通稿，把你们放在一起阴阳怪气地对比，凸显她的优秀。”沈焰秋已经气了一天了，连开车回家的路上都觉得自己燃烧。 “没事，我没关系，你也别在意。”许期欢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安抚着她。 “许期欢，你是真的这么想吗？”她在她的抚摸下慢慢平静下来，从大火变成了中火。 “嗯。我发现自己现在没那么在意别人的评价和看法了。” 第60章 摸完沈焰秋，许期欢又摸了摸在一旁睡觉的小猫，心里没有一丝波澜。社交平台上那些负面的评论，她也几乎都看到了。 “她们说我是什么样的人都不重要，爱我的人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就够了。” “许期欢，其实我有点后悔了。” 沈焰秋忽然很难过。她靠在沙发，闭上眼睛，让世界沉入黑暗里。 “我最近经常会自我怀疑，是不是不应该带你继续做这一行。我们明明可以找个闲适的小城，开个咖啡馆或者清吧，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那样会不会对你更好？” 她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误，把许期欢送回了风口浪尖。她在面对许期欢的问题上永远都无法保持客观和冷静，她太偏爱她了，她想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带给她。 “沈焰秋，是我自己想要复出的。如果你不带我复出，我是不会甘心的。” 许期欢抱住她，这是她的真心话。 她想做演员，想到宁愿承受这些压力和谩骂也没关系。她喜欢表演时那种活生生的感觉，活人的感觉。 “我没有帮你处理好外界的声音，对不起。” 沈焰秋觉得是自己疏忽了。如果她一开始就做好舆论导向，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像现象这样失控。许期欢复出之后，路人缘十分惨淡，她几乎看不到任何正向的声音。 许期欢反倒是释然了。做这一行就是这样，你会获得许多过于盛大的爱意和名利，同时也要承受更加严重的恶意。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能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和爱的人在一起，能继续演戏，这些都是生命带给她的惊喜。 那个曾经在按摩店里隐藏自己的年纪、没日没夜工作的小女孩，有了现在的一切，即使挨几句骂也没什么关系。 “我觉得挺好的，别人怎么看我不重要，你和欢欢爱我就够了。” 小橘猫欢欢自从被她们领回家，长势大好，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大。 沈焰秋和许期欢经常会被它的食量震惊到，这么小的猫，一口气能吃下一整个罐头，她们还带它特意去看了医生，医生说这个颜色的猫就是这样，特别能吃。 很贪婪，很贪心，许期欢越养越喜欢。她每天下午在家读剧本，欢欢就睡在她身边，到了饭点会主动来蹭她，要她给它开罐罐。 她和欢欢呆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亲密到无人能及的地步，沈焰秋每天下班回家，欢欢都只是礼貌地蹭蹭她，马上又迫不及待地回到许期欢身边，只是短暂地敷衍地爱了她一下。 以及，沈焰秋有的时候在家里喊欢欢，许期欢和橘子猫会一起回应她，双方都以为是在叫自己。 “你为什么那么介意她？那个小许期欢？可以这么称呼吧。”许期欢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天呐，她到底叫什么啊，她要一直顶着她的名字吗。 她都想好了，等见了面她就毫不客气地直接问她：你爸你妈没给你取名字吗？总是蹭别人的名字有意思吗？ “我特别担心她的存在会伤害到你。”沈焰秋很是烦躁，就算许期欢不接这部戏，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无数通稿在等着她。 “那怎么办，世界上会威胁到我的存在太多了，北极熊，野狼，东北虎，大蟒蛇。还有地震、车祸、火灾。你要把他们全部消灭吗？” “……”沈焰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你放心吧，她影响不了我什么。” “对了，邱律师婚礼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许期欢喂了一块水蜜桃给沈焰秋，甜蜜的汁液在她口中化开，又脆又软。这是她下午买回来特意放进冰箱冰镇过的，现在是吃桃子的季节，她每天晚上都会切一颗水蜜桃和沈焰秋一起分着吃。 邱欣野和周以珊的婚礼定在下个月中旬，她们选了一个很小的场地，只邀请了家人和最亲密的朋友。 “新婚礼物要送什么呢？我是一点想法也没有。” 许期欢现在还是很恐婚，她一想到婚礼就有心理阴影，她发自内心地祝福邱心野，但她确实想离这些事情远远的。 下个月中旬她应该在剧组，她打算让沈焰秋一个人去参加婚礼。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我要留在剧组拍戏，而且身边还带着欢欢，不方便。” “你不去，我一个人去还有什么意思？” “当然有意思了，人家周以珊以前可是很喜欢你呢，应该很想见到你吧。”许期欢阴阳怪气地说，她可没忘记她以前做的那些好事。 “我确实很有魅力啊，你就这么放心我一个人去？这个婚礼应该有不少美女，我很喜欢看美女。” 沈焰秋想想就觉得开心。 “沈焰秋！你不许背着我在外面看别的女人！” 我都这么漂亮了你居然还要看别人！ 最终，许期欢在王志滨的撺掇之下，跟沈焰秋一起去参加了婚礼。每位入场嘉宾都佩戴了新鲜茉莉花编制的手环，沈焰秋说，这个戴久了就会自动散开，花也会枯败，不过没关系，至少在婚礼进行期间都能保持原状，许期欢很不舍地对着两人的手腕拍了几张照片。 许期欢给她们选的新婚礼物是一套餐具礼盒。在生活中，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事就是一起吃饭。沈焰秋本身想送永生花礼盒，最终被许期欢说服了。 这场婚礼比她们想象中要更加温馨，看着邱欣野和周以珊站在台上念写给对方的誓词，两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结婚了。” 许期欢对沈焰秋说。虽然没有办婚礼，也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她就这样想当然地认为了。 “是吗，你在心里把我当老婆已经很多年了？” “嗯。”所以，即使没有这些形式也没关系。 许期欢剥开一颗水果糖，糖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她把糖纸放进沈焰秋的手里，一边吃糖，一边放空。双方父母上台讲话，说着两个家庭是多么支持自己的女儿，多么爱自己的女儿，她觉得很别扭，不是很想听。 “你猜我吃的这颗糖是什么味儿的？” “荔枝味儿。” “不是。” “那是什么味道？闻着很像啊。” “你尝尝？”许期欢示意她过来。 沈焰秋低下头，吻住她，很自然地把糖用舌尖卷走了。 她吃了半天，觉得很困惑：“这到底是什么味儿啊？” “热带水果味，混和的。” “那我明明猜对了。” “猜对一点点。” 新娘和新娘交换戒指之后，所有来宾都涌上舞台，大家一起跳舞。许期欢被沈焰秋拉上舞台，她一直想跑走，沈焰秋却抱着她不肯松手。许期欢不会跳舞，沈焰秋想让她在人群中放轻松，她只好任由自己被沈焰秋搂着转圈，轻轻地迈步，一圈又一圈，头都晕了。 在爵士乐的旋律中，她带着她远离了热闹的人群，绕过小花园，走到更安静的地方去。 “许期欢，要不要抱抱？” 许期欢向后退了一段路，跑了起来，光滑柔软的发丝被风吹起，一气呵成地跳到她怀里，她承受住了她的重量，抱着她转了几圈。 沈焰秋忽然意识到，拥抱和承接是相互的。她和她的戒指在阳光下闪耀，她抱着她向前走去，仿佛闻到了深厚的清新的草香，雪的味道，灰尘的气味，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感情是有生命的，它自顾自地在这些经历的滋养下生长，流动的、舒展的、盛开的、依赖的。 第五十六章邱欣野vs周以珊 “亲爱的周以珊女士，当我在滑雪场撞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在想，完了，我闯祸了。虽然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你，过了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当我知道那天撞到的人在未来会成为和我相伴一生的人，我无时无刻不在感谢命运。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都是演小小的配角，但是你对我说，希望我可以成为你生命中唯一的女主角。” “遇见你之后，我的人生仿佛有了新的起点，之前那些经历全都不作数，我特别想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要陪在你身边。” 小时候的邱心野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她讨厌穿裙子，讨厌洋娃娃，不相信童话故事，也不想要小红花。 小时候的周以珊是最理想的小女孩，安静地写作业，安静地听故事，漂亮地长大。 邱欣野和周以珊一个生活在南方，一个生活在北方，长大后做着完全不同的工作，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生轨迹在某一天忽然有了重合。 邱欣野以前从未思考过人生伴侣的模样，不是每个人都能非常幸运地遇到自己的人生伴侣，她向来都运气不好：接案子赚不到很多钱，坐飞机会延误，想收藏的蝴蝶标本也总是慢人一步无法抢到手。 第61章 此时此刻，周以珊身着白色的婚纱站在她面前，美丽鲜明，令她臣服，仿佛世界上的所有光芒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人生的女主角，美丽，真实，浪漫，炽烈，有小脾气，爱撒娇，很温柔，很坚强。 ——— “喂。” “喂您好，是邱律师吗？” “是，请讲。” “啊是这样的，律师姐姐，我有问题想要向您咨询。我之前在恋爱期间给我的男朋友花了很多钱，现在发现他竟然劈腿，在外面找别人，我能不能通过法律手段把我的钱要回来啊？” 邱欣野开了免提，周以珊在她怀里听得很清楚。周以珊很想回避，可她现在浑身都酥软，根本起不来。 她试图从邱欣野怀里爬走，却被她有力的手臂很轻易地捞了回来。 这个坏人。 她轻轻埋头咬了她一口，表示反抗。 她看了眼时间，早上七点多。这么早就开始接电话了，邱律师可真忙。况且，这电话是非接不可的吗？她抬头看了邱欣野一眼，她跟自己一样，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在硬撑着听着对方的情况叙述。 “邱律师，我觉得我是不是当初谈恋爱的时候太冲动了，他跟我要什么我就给他买什么，完全就是恋爱脑。可能因为我是白羊座的原因吧，特别冲动。” 电话那边的委托人似乎还沉浸在被男友背叛的悲伤中，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忧伤。 “我也是白羊座。你说的对，白羊座在热恋期间确实会很冲动，有些恋爱脑。但也不是每个白羊都这样。”邱欣野亲了亲怀里人，先一步下了床，走进了书房。 “我这边给你列出一个大致的需要你整理的证据，你看看你能提供些什么，具体内容我们今天可以在律所见面聊。” 她回到书房打开电脑，把刚才的委托人讲述的时间线和大致金额记录下来，清脆的打字声绵绵不断。 周以珊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老婆，我走了。”邱欣野迅速地洗好澡，穿了一身正装，来不及吃早餐，打算到公司楼下再买，出门前按照惯例，回到卧室亲亲周以珊。 “这么早吗。” “不早了。” “我很想去门口送送你，但是我起不来。”周以珊伸手扯了扯她的领带，故意给她弄乱。 “没事，你睡你的。” 周以珊软软的，邱欣野都舍不得出门了。她抚摸着她手臂上美丽的血管脉络，最后又亲了亲她。 周以珊闻到她用的是薄荷味的漱口水，于是回吻了她。 “我要迟到啦。”邱欣野笑着抱紧了她。很不舍，但又不得不出门。 “那你快走吧，去拯救恋爱脑的白羊座。”周以珊泄了力气，听见脚步声和关门声，又睡了过去。 转眼之间，周以珊跟着邱心野搬到珠市已经两年多了。 珠市比京市气候湿润，她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得水汽腾腾，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开空调。京市的房子当初在退房的时候有合同纠纷，她全权委托给邱心野去帮她处理好，自己不闻不问。 现如今，她们住在一间靠近海边的公寓。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到不远处的海。大多时候，海不是蓝色的，而是灰色的。 这房子刚租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邱心野让周以珊按照她心目中想要的房子去布置。她为这件事忙了许久，装修比她想象中的更加耗费心力，她每天都在整理着各种新买的细碎的小东西：小夜灯、贝壳风铃、油画、拍立得、冰箱贴。 墙上挂着许多蝴蝶标本，这些都是邱心野的宝贝。每天都听邱心野各种科普和介绍，时间久了，连周以珊都能说出一些蝴蝶种类，蓝褐矩蛱蝶，丝带凤蝶，麦克青凤蝶。 她们在房子里拥有的第一件家具是一张樱桃木餐桌。周以珊真是爱死这个桌子了，很大一张桌子几乎占满了客厅，她在桌上摆放了一盆山茶花和一个鱼缸。斗鱼是邱欣野在下班路上买的，许多小孩都围着摊位看，她也跟着看，最终下手了。 一开始，斗鱼生活在很小的鱼缸里，周以珊看不下去，觉得好像在虐待动物，特意去水族店买了个大鱼缸。她觉得小鱼在大鱼缸里看起来活跃多了。 她打开冰箱，拿出昨晚过滤好的酸奶，装进碗里，开始制作一份美丽的酸奶碗。周以珊爱上做酸奶碗已经很久了，一开始，邱欣野还能勉强跟着吃一吃，后来实在是吃腻了，她举手投降，自己下楼去买煎饼，外加薄脆和两个蛋，她还是觉得朴实无华的饮食更能满足胃口。 来到珠市之后，周以珊像是找到了归属。她觉得自己曾经好像被放在了错误的位置上，所以一直都生活得那么疲惫不堪又痛苦。 人在平静、美好、稳定的环境中，会变得越发慵懒，失去斗志。早在沈焰秋离开公司之前，周以珊的通告就已经停了很久了，她的工作几乎少得可怜，这也很合她意，她的重心几乎全都放在如何更好地生活上。工作不是生活，工作是遭罪。 婚礼之后，她们去阿拉斯加短暂地度了蜜月，新婚礼物都邮寄回家。周以珊承认自己确实很拖延，直到最近几天才开始拆礼物。 她决定拆掉其中最大的一件，给客厅腾出一些地方。用剪刀划开纸箱，她愣在原地。 箱子里是两块滑雪板。 一看到滑雪板，她的腿就开始感到疼痛。 周以珊和邱欣野是在滑雪场相遇的。 两人在滑雪的时候撞到了一起，周以珊痛得当场哭出了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真的没看到你，你还好吗。”邱心野从地上爬起来，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艰难地向她走去。她刚好出现在她的视野盲区，来不及躲闪，等撞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周以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挺不好的。 冬天好难啊，她说。她的眼睛很空很大，溢满了悲伤，邱欣野觉得自己被击中了心脏。 她们在婚礼上已经和朋友们分享了这段相遇。 周以珊那段时间原本就心情不好。男演员陈鹤然一直都在追求她，邀请她和他出去玩，散散心。周以珊几乎拒绝了他的每一次邀约，唯独这一次她接受了。 陈鹤然开车带她去了滑雪场。这是周以珊第一次滑雪，他陪她练了一会儿，就自己去了高级坡道。周以珊一个人拍了几张照，觉得很无聊，思来想去决定去高级坡道找他。 她自己乘坐缆车往山上去，她发誓，她本身是想去找他的，可是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影。她连他穿了什么颜色的滑雪服都没什么印象了。她看那边的坡道没什么人，就自己慢悠悠地小心翼翼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滑着，顺便四处张望地找寻他。 忽然，一股强力的冲击从身后把她直接撞飞了起来，她清晰地感知自己身体被甩到空中，那一瞬间，心都凉了。 然后落地。 周以珊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躺在雪地上，感受到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怎么会这么疼啊，该不会是骨折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吗。” 然后，她的眼前出现一个穿着蓝色滑雪服的女孩子，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这女孩的眉眼很英气，有点像她看过的一个少女漫画中的角色，在她的注视下，周以珊忽然一阵委屈，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躺了一会儿，等待疼痛过去，又试了几次，都没办法站起来。 完了。 邱欣野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哭，周围渐渐有人围了过来，救援人员也赶来帮她。 “我的右腿不能动，好像骨折了。”周以珊在混乱中描述了自己的情况。混乱中，她感觉有人一直握着她的手，莫名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邱欣野知道自己闯祸了，她的心莫可名状地悸动着，一路上手都在微微颤抖。这个年假看来是休不成了。 救护车上，周以珊躺着，邱欣野坐在她身边，她的长发散乱披散，眼神惊慌中含着泪水，出于紧张，她的胸口也急促地起伏着，她闻到她身上有一阵淡淡的香气，直到很久以后，邱欣野才知道，那种悸动的名字叫做一见钟情 第五十七章 到医院，医生给周以珊做了包扎，邱欣野在旁边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纤细修长的腿，默默在心里感叹：怎么这么好看啊。 “好看吗？”周以珊被她目不转睛的样子气笑了。 “好看。”邱欣野情不自禁地说。 “流氓。”周以珊又补充了一句，“女流氓！” 她疼得脸色苍白，眼眶含泪，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哭腔，她愤怒地瞪着邱欣野，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燃烧成灰。都是因为她。 “医生，我这个伤很严重吗，要什么时候才能下床？我后面还有事呢。”周以珊有点着急，她已经买好了明天的机票回京市，这太耽误事了。 “小腿胫骨断了，需要手术。” “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第62章 “你现在伤口处有外伤，需要住院，我先给你吊上消炎针，需要等到你的伤口感染风险小一些的时候再进行髓内钉手术。到时候要打两块钢板。” “怎么这么麻烦。” “急不得。手术之后至少要修养半年到一年。” “可是我下个月还有工作啊。”周以珊说到这里，气狠狠地瞪着邱欣野。“你…你赔我误工费！我要找律师告你！” “那个，你真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我就是律师。”邱欣野小心翼翼地说。 邱欣野主动跟着护士去缴费，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周以珊闭上眼睛，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剧组那边可能需要请假，她拿出手机，给现在带她的经纪人发了消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状况。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时候请假，大概率是要被换掉了。 邱欣野来到一楼大厅，情况就显得很尴尬了。她把卡递过去，想要支付周以珊的住院押金和治疗费用，却显示扣款失败。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别不好意思地收回了卡回到病房，唯唯诺诺地跟周以珊说： “那个，能不能你先自己付钱，我晚一点再把钱还给你？” 周以珊又被气笑了。 别说误工费了，她连她的住院费都不肯交。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认为邱欣野是个没担当的逃避责任的人，于是不想再与她有过多的交谈。 她让她觉得恶心。 “没事，不用你出钱。你走吧。我也有错，是我没注意身后有人。” 疼痛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烦躁，没有多余的心力和她做纠缠。 她很后悔。 她不该去高级雪道，早知道乖乖留在初级雪道就没这些事了。 周以珊的心情很糟糕，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全世界最倒霉的人。都已经受伤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结果都不会改变。 “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邱欣野主动拿出手机，“治疗费用我后面转给你，我真的不是想逃避责任，我现在，确实手头，没什么钱。” “不用了。”周以珊冷漠地拒绝了。 邱欣野觉得自己也有些自讨没趣，安静地走开了。 不一会儿，她又返回了病房。 “那个，我得先回滑雪场一趟，我身上的装备是租的，得给人家还回去。” “我真的不是想要跑路，你相信我。” “我一定会回来的。” ———— 邱欣野是个理想主义，她做律师的初衷就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那天，一个女孩子来律所咨询，她问，律师姐姐，有个人欠了我妈妈四百万，这种案子你们能接吗？你们能帮她把钱要回来吗？ 邱欣野当时正要下班，正好被这小女孩拦了下来。小女孩穿着珠市一中的校服，算是她的学妹，她曾经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她把小女孩迎进了办公室。 四百万的数额，邱欣野还是很心动的，为了三四十万的律师费，她决定加个班。 “你妈妈把这笔钱借给了谁？”她返回去打开电脑，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的，她之前的朋友。”小女孩犹豫了一下，选用了一个合适的称呼。 “这么大一笔借款，有留借条之类的证据吗？” “有的。” 小女孩拿出手机，给邱欣野看她拍的几张照片。她特意注意了一下借款日期。 “是这样的，如果你妈妈想要追回借款，我的建议是尽快。如果几个月后还没有把案件递交给法院，就要过诉讼时效了。你回去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如果有需要，让她来律所找我吧。” “姐姐。我妈妈如果来找你的话，律师费是多少？”小女孩最终问出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邱欣野在心里小小地纠结了一下，把实际价格报给了她。这个收费标准也不是她定的，她只是陈述事实啊。 可小女孩的脸却肉眼可见的变得局促悲伤起来。 “姐姐，这个钱我们拿不出来。谢谢你。我，我先走了。”小女孩向后退了几步，拿起书包就跑。 “哎，你等一下！” 邱欣野连忙追了出去。 这孩子跑的可真快啊，邱欣野眼看着她为了躲避自己，竟然连红绿灯也不管了，差点被车撞到，她隔着十字路口，对着她喊道：“你给我站住，珠市一中是吧，我认得你的校服。你信不信我明天去你学校找你！” 小女孩惊慌地停下脚步，看样子快要哭了。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咨询也是要付费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没有钱。” 邱欣野捂着自己微微发痛的阑尾，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为了逃咨询费那几百块，所以特意选了律所下班的时间过来询问，并且赶在最后一刻逃跑了。 “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她趁着绿灯，跑着过了马路，一把抓住了小女孩的书包。真的不能再跑了，她已经岔气了。 “走，你带我去见你妈妈，我去问问清楚，这个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我才能更好地帮助你们。” “可是我们现在没有钱付律师费。” “我知道，我跟你要钱了吗，你先带我去你家看看吧。” 小女孩带着邱欣野来到了一片平房区，邱欣野没想到，繁华璀璨的珠市竟然还有这样的贫民区。她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小女孩的妈妈手里的借条可能是假的。带着好多疑问，她来到了她们的家。 小女孩的妈妈每天在市区卖手抓饼，要很晚才回来。邱欣野坐在家里，女孩在她身边写作业，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妈妈，你回来了。”门开了，女孩先一步迎了上去，指了指一旁的邱欣野。 “啊，我是，我是你女儿找来的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邱欣野连忙开始自我介绍。 “什么意思？”女人愣住了。她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时间家里会有外人。 “就是，我，我帮您打官司，不收钱，听说您这边有找律师的需要，具体情况你可以跟我说。” 小女孩和女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邱欣野尴尬地把视线移开了。 哎。这该死的。同理心。 早在她入行的时候，带她的老师就提醒过她，同理心太强的人不适合做律师。邱欣野当时不知道，她在从业期间会经历多少次面对人性丑恶的崩溃。 女人摆弄着身上的围裙，有所保留地告知了邱心野部分实情，邱欣野还是听出了个大概。女人名叫张丹霞，张丹霞之前有个女朋友，张丹霞结了婚之后，两人分手。男人在张丹霞孕期出轨，张丹霞和男人离了婚，生了孩子之后，女友又回到她身边，一直在她身边照顾。那时，张丹霞身上还有不少存款，后来，那女友说自己要去深城做投资，跟张丹霞借了钱，张丹霞毫无保留地把身上的钱都给了她。 “她说是要用钱投资盖楼，当时赚钱的都是盖楼的生意，我也不懂，她说，等她去了之后，很快就会把钱双倍还给我。” “你，那她后来没有把钱还给你，你为什么又把房子抵押借了她钱？” “她说，楼已经盖了一半了，还差一些钱，如果，如果补不上这个钱，之前的那些钱也都打水漂了。” “你把家里的房子还有你妈妈的房子全都抵押了。” “是的。但是她给我写了欠条，签了字按了手印，她会还给我的。”张丹霞唯唯诺诺地说。 “欠条，我能看一下吗。”邱欣野叹了口气。 在张丹霞去屋里拿欠条的空档，小女孩凑到邱欣野身边，小声说：“那个阿姨拿了钱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我妈妈之前还发短信联系过她几次，到后来短信电话就都不接了。” 邱欣野陆陆续续从张丹霞手里收集了材料，贸然接下了这个案子。 她带着张丹霞去立案的那天，张丹霞却说，这几万块的诉讼费她暂时交不起。邱心野急得团团转，一狠心，就帮她把钱交了。 出了立案大厅，邱欣野才感到有些后悔。她在珠市做独立律师，目前手中接不到什么案源，交了房租之后，她赚的钱只能勉强够自己生活。现在可倒好，这钱一交，她仅剩的存款也都没了。 钱没赚到，反而把自己搭进去个七七八八。 小女孩后面又来律所找过邱欣野一次，她给了她两张滑雪场的票。 “这是什么？”邱欣野拿着票，下意识地推了回去。 “邱律师，我妈妈说你帮她交了诉讼费。这个是滨城滑雪场的门票，我舅舅在那边工作，这是他寄给我的。我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谢谢你，就把这个票送给你吧。” 邱欣野把票放进抽屉里，几乎快要忘记了。 等开庭结束之后，她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发现了那两张滑雪票。那段时间，她刚好要去休年假，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于是就去了滨城。 这次滑雪让邱欣野遇见了她人生的女主角。 第63章 周以珊自从做演员以来一直都在演配角，她也没有想到，这一撞，让她成了邱欣野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主角。 第五十八章 邱欣野还了滑雪服，回到病房的时候，在门口听见周以珊在打电话。 “嗯，妈妈，我知道了。我今年过年就在剧组，应该没办法回家了。好的，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都多大了，别再担心我了。” “我等年后再回家看你们吧，拜拜。” 周以珊没有把自己受伤的消息告诉家里人。 她算了算时间，下个月过年，她现在先要卧床养伤，等炎症消下去又要做手术，做了手术又要继续复健，肯定是没办法回家了。 挂了电话，看到邱欣野推门进来，周以珊很惊讶。 “我……给你带了饭。”邱欣野拎着打包好的饭盒进来，看到周以珊床边的小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你渴不渴？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滑雪场在市郊，邱欣野坐大巴返回去又赶回来，花费了不少时间。她退还了滑雪的装备，拿回了押金和自己的双肩包。 她一路上都在懊恼，为什么当时没有小心一点，把人撞伤了。 当然了，这受伤的女人看上去也太瘦了。 这么瘦，看着就很不经摔，本身也很容易骨折吧。 邱欣野在医院附近的餐厅打包了晚餐，带回了医院。 她等着周以珊打完电话，推开病房门进来，整间病房只有周以珊一个人，她靠坐在床上，拿着手机，满脸都是我怎么这么倒霉。 “你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人？我问了医生，你的伤后面要做手术的。” 邱欣野帮她把床摇起来，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超市或便利店，她打算去给她买个保温杯，还有其他的生活用品也一起买齐。 “怎么说呀，我爸爸妈妈那么大年纪了，我总不能让他们大老远地过来吧。”周以珊淡淡地说。邱欣野给她带了皮蛋瘦肉粥和小笼包，她忍着疼痛慢慢吃了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那你身边一个朋友或亲人都没有吗？我意思是，你有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来陪陪你？男朋友？女朋友？”邱欣野试探性地问她。 “没。”周以珊在那一瞬间，脑海里想到的人是沈焰秋。 在陌生的城市住院，孤独的感觉是那么的尖锐又强烈，她在手机列表里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的人。 我今天滑雪的时候被人撞伤了，骨折了，需要动手术，现在在医院。太倒霉了。 她把这段话编辑在备忘录里，像是写日记一样，自己对自己说了。 “你放心吧，我会陪着你。”邱欣野说。她很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最终还是没出手。 “我不用你陪着我。”周以珊对于这个撞伤她的陌生人依旧很防备。 “我必须陪着你，是我撞伤了你。”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 “我叫邱欣野。”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她没想过她还会回来。她看着邱欣野，她果然把滑雪服都换掉了，穿回了羽绒服。 “你…我至少要照顾你到出院为止吧。虽然我现在没钱交住院费，但是我会对你负责的。”邱欣野看她疼得奄奄一息，小口小口地吃着小笼包，满心愧疚地说。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周以珊看着她说。“我的东西，行李什么的，都在酒店，你能帮我去取一下吗？顺便帮我退个房。” 邱欣野点点头，接过她递来的房卡。 “你也不是滨城人啊。”她明知故问道。 “我是来滑雪的。”不是来住院的。 “那你现在愿意加我的联系方式了吗？”邱欣野坐在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周以珊。“等我到了酒店，退房之前我们打个视频，你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忘记的东西。” 夜晚的滨城是暗蓝色的，处处灯火闪烁，起风的时候体感温度会变得特别冷，邱欣野含着薄荷糖，独自在户外体验着这里的冬天。酒店离医院不算远，她决定走着去。 她在酒店门口犹豫了一下，刷卡进入房间。 女人的房间是很私密的领域，邱欣野感觉自己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 周以珊在这个房间只睡了一晚，床上扔着她的睡衣和内衣，她的行李箱在地上摊开着，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桌子上散放着她的许多化妆品，还有蒸汽眼罩，卷发棒。 邱欣野帮她把各种物品一件件收拾进行李箱，她的东西很多，女孩子的东西都很多，漂亮女孩的东西只会更多。相比之下，邱欣野自己的东西就少的可怜了，她也是明天的航班，打算滑雪之后随便找个青旅住一晚，就去机场。她的全部行李就只有一个双肩包。 看到周以珊的箱子里有保温杯，邱欣野就没有再买，她收拾到最后，箱子膨胀得险些合不上。她找了半天，确实只有这一个箱子啊，怎么会放不下呢。她用身体压住箱子，费了好大力气才拉上拉链。 “我回来了。” 邱欣野很小声地推开病房的门。已经很晚了，她担心周以珊已经睡着了。 吃了止疼药之后，周以珊确实快要睡着了。 病房的灯打开着，开关在门口，她没办法下床。 邱欣野小心翼翼地把行李箱推进来，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周以珊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她握着手机，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邱欣野帮她把灯关了，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下，给她的工作伙伴发消息。 “杨律师，在吗在吗，紧急求助！” “怎么了？” “我在滨城滑雪，把一个漂亮女孩子撞骨折了。” “什么样的女孩子？有多漂亮？” “现在是问这种问题的时候吗。我明天本来打算回公司加班的，现在肯定是回不去了。” “需要我帮你什么？” “你帮我把电脑寄过来吧，还有我桌上的文件夹，我最近只能在病房加班了。” “你不是在休年假吗，怎么还要加班呢？” “命苦呗。拜托拜托，等我回去请你吃饭。” 杨律师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邱欣野这才松了口气。 她听到病房里传来声音，马上进去，就看到了费劲地想要下床的周以珊。 “你…” “我要去洗手间。”周以珊的声音很轻软，听得她心里一阵酥麻。 “我帮你吧。”邱欣野走上前，想要扶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不用，我自己可以。” 话刚说出口，周以珊就发现她有些高估自己了。 她单腿跳下床，扶着墙，往前挪了几步，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她吓得惊呼。 却感觉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然后，她整个人就已经在邱欣野怀里了。 “？” “要去洗手间你就喊我啊，我带你过去。”邱欣野抱着她，几步就到了洗手间门口。 “谢谢，我自己就可以。”周以珊有些脸红了。她的手撑在她的腰后，很温热，她夹紧双腿，尴尬地撇过头去。 周以珊很轻，邱欣野抱在怀里，忍不住猜测她的重量。她第一次见这么瘦的女人，这么单薄又脆弱，难怪会骨折。 周以珊实在是不好意思找她帮忙。也不熟，连认识都算不上，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令她很尴尬。 她从洗手间出来，邱欣野又把她抱回了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你要继续睡吗，我帮你关灯。”邱欣野问她。 “不要，还是开着灯吧。”她刚才被邱欣野抱上抱下，心里乱乱的，有些睡不着了。 “你的箱子我帮你带来了。”邱欣野指了指她的行李，“你要不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忘带的东西？我可以给酒店打电话问问看。” “不用了。”周以珊靠着枕头，一脸生无可恋。 她想起自己这次出门还特意带了两双新买的雪地靴，现在腿都不能下地了，也穿不到了。 “要不你帮我请个护工吧。”许久，周以珊开口说道。她都生活不能自理了，最好还是有个护工阿姨在身边比较方便。 她今天没有办法洗澡。想到后面可能需要洗头发和洗澡，就觉得好心烦。她现在这样要怎么洗啊。 “我不是在这儿呢吗？为什么要找护工。”邱欣野不解地问道。 “你…我都已经说了，我不追究你的责任，你可以走的。”周以珊一双美丽的杏眼瞪着她。 “但是我要对你负责的，本身就是我的错。” “那你就帮我请个护工照顾我。” “不行。” “为什么？” “护工一天太贵了，我觉得不划算。” “那我自己出这个钱总行了吧，你别管了，好吗。” “不好。你的住院费、手术费和后续治疗的费用，我都会承担，后面会把钱还给你。” 第64章 哎哟。 周以珊现在不想吃止疼药了，她想吃速效救心丸。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倔驴一样，可真是气死她了。 “邱欣野？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哎。” “你是很闲吗？” “一点也不。”她还有好几份文书要改，还有一些证据要整理，委托人催她催得紧，她忙得很呢。 “那你可以出去吗？我不想和陌生人待在一个空间。” 许久，邱欣野站起身。 “我就在门口，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叫我就好。” 她走出病房，贴心地帮她把门带上。 周以珊靠在枕头上，深深叹气。 她在通讯录里翻出沈焰秋的电话，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第五十九章 周以珊低估了邱欣野的倔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听不进去话的倔驴呢？ 邱欣野连着一星期都守在她的病房。白天呆在病房里，晚上就到病房门口坐着待命，跟个狗一样，怎么赶都赶不走。 周以珊最终招架不住，只好放她进来。 “邱欣野？”她冲着门口试探性地叫她。 一阵悉悉簌簌的响动之后，邱欣野走进了病房。 “怎么了？是哪里疼吗？还是要去洗手间？”邱欣野这护工当的可积极了，已经兴冲冲地挽起袖子准备抱人了。 “不是，你别总在门口坐着了。”周以珊气呼呼地要求她。 “那我再往远走一些你叫我我就听不见了。”邱欣野一脸委屈。她已经出去了，不在病房里了，不能更远了。 “我意思是你进来吧。”周以珊无奈地说。 “啊？” “我旁边不是有个折叠的陪护床吗，你上去睡吧。” 周以珊是真心狠，这张陪护床她宁肯堆满杂物，也一直都没让邱欣野睡在上面。 “可是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和陌生人在同一个空间相处吗？”邱欣野被她突然的转变搞得不知所措。 “那你每天这么死皮赖脸地坐在门口，人家医生护士都在议论我们。” “议论我们什么？” “总之，你要么就进来，要么就滚蛋。”周以珊快要没有耐心了。 “那我进来咯。” 周以珊生气得闭上眼睛，不再搭理她。 “那个，周女士？我借你桌子用一下哦。” 见她没有拒绝，邱欣野小心翼翼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挪开，就把桌子直接搬走了。她俯在桌前，把电脑打开，马不停蹄地继续工作。 自从她的好伙伴杨律师把文件和电脑全都打包寄过来之后，她的生产力大大提升了。大多数时间，她坐在病房门口也是抱着电脑工作。 邱欣野敲键盘的声音似乎就没停过。 周以珊对她的职业深感困惑：她说她是干什么的来着？好像是律师？这么紧密的工作节奏，会不会太夸张了，生产队的驴总会有休息的时候吧，邱欣野似乎没有。 邱欣野还经常会接到委托人打来的电话。有法律咨询的电话，也有询问进度的电话，她接起来，怕吵到周以珊，走到病房去一一回复了。 约周以珊一起来滑雪的男演员陈鹤然第二天就来医院探望了她。 “昨天我给你打了一天的电话你都没接，吓死我了。”陈鹤然差点就报警了。他在滑雪场问了半天，有教练告诉他有个女孩受伤了，被送去市区的医院治疗。他猜测可能是周以珊，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没事。我昨天身上没有手机充电器，所以就没接到吧。”周以珊无奈地说。她当时在救护车上很惊恐，根本没心思接电话，更没心思发信息，也根本忘了还有陈鹤然这个人。 “撞你的人找到了吗？你必须让他给你赔偿啊，这也太严重了，不能放过他。”陈鹤然愤愤不平地说。 “找到了。”周以珊指了指在一旁灰溜溜的邱欣野，“怎么赔偿啊，她现在连住院费医药费都没钱交。” “真的假的？有钱去滑雪度假，却没钱给人交住院费啊。”陈鹤然才不信呢。 “我后面会把住院费还给她的。”邱欣野闷闷地说。 “你最好真的会。”陈鹤然说，“你不要以为我老婆很好说话很好欺负，你不负责话我们会找律师告你的你信不信。” “我就是律师。”邱欣野说。真不是她要耍贫嘴啊，她只是陈述事实。 陈鹤然狠狠瞪了她一眼。 “那个，以珊，我后面有个戏马上要开机了，这几天就要进组了……” “我知道，没关系，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周以珊倒是从来都没指望他会在这里照顾自己。 陈鹤然心里有些不忍。 毕竟，是他约她出来滑雪，才导致她被人撞伤的，理论上他也有一部分责任。 他本想在滨城多照顾她几天，好好表现一下，毕竟他现在正在试探性地追她，可他还要回去工作。 她还没有重要到让他耽误工作的程度。 “那我，明天的飞机，你好好保重身体，好好休息。”本来是两人一起买好的往返机票，最终只有他一个人离开。 “嗯。拜拜。等我之后回京市我们再见。”周以珊礼貌地送走了他。再也不见。 许久，邱欣野对她说：“这男的真不怎么样。” “为什么这么说？”周以珊好奇地问。“你又不认识他。” “他空着手来看你，口口声声说关心你，但是你的水杯是空的，门口的垃圾袋也放在那里，他都没帮你做点什么。” “他为什么要帮我做点什么？我和他本来就是很疏远的朋友，不对，只能算是同事。连朋友都算不上。” “那他为什么叫你老婆？” “因为我们之前合作过一部剧，我在剧里演他的老婆。”周以珊无奈地笑了。那部剧最终也没有播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她和陈鹤然都是很衰的演员，没什么运气。 这个解释让邱欣野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你是和他一起来滑雪的？” “嗯，最开始是他约我来的。” “那昨天你受伤的时候，他人在哪儿呢？是不是自己上一边儿玩儿去了？” 邱欣野一直以为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想到竟然有男伴，这男伴还是个大渣男。她为周以珊感到不值。这么漂亮优秀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和这么糟糕的男人一起出来玩，真是世风日下。 “以后离这些烂桃花远一点。” “好的，我尽量。”周以珊被她生气的样子都笑了。 周以珊从上学时候起就很招男生喜欢。 她倒是反应平平，从未遇到过任何让她心动的男人。 应下陈鹤然的滑雪邀请，也只是为了散心，并没有打算想要跟他发展一段关系。她唯一心动过的人已经拒绝过她了。 想到沈焰秋，周以珊的眸子暗了暗。 邱欣野靠着窗，静静地看着靠坐在床上的人。 清澄的日光落在她手上，她伸手沿着光的方向轻轻去捉。邱欣野觉得她好像一只蝴蝶，前翅透明，薄若蝉翼。 玫瑰绡眼蝶。 她不由地屏住呼吸，心脏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跳动，就像蝴蝶振动着翅膀。 大多数时候，邱欣野都不太敢直视周以珊。 她太美了。 在面对特别美丽的女人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回避。 难以直视。 “你如果觉得无聊，我可以找个轮椅带你出去走走。”半晌，邱欣野打破了唯美的寂静。她觉得她似乎不太开心。 “不要。” “你不想出去转转吗？” “不要，外面很冷。”周以珊本身就很宅，她一点也不觉得呆在病里有什么不好，她只想钻进被子里，一动不动地呆着。 住院一周后，周以珊终于等来了手术。 由于有外部创伤，医生说需要一直等到伤口感染风险不大的时候才能进行髓内钉手术，她等了足足一周。 她自己给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邱欣野一直在外面等着她。 照道理，这只是一个不会危及性命的小手术，但邱欣野很担心。 看到手术室的灯亮起，她几乎没办法做任何事。 没办法看手机，没办法改文书，没办法接电话，没办法回消息。 她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关机键，只剩下无尽的担心。 她甚至有点腿软，坐在椅子上，几乎无法动弹。 她和周以珊才认识短短七天。 她过于在意她了。 原来麻醉后人真的出现会胡言乱语的症状。 周以珊手术之后被推进观察室，意识还未清醒，又委屈又脆弱，话多到不行。邱欣野事后告诉她，你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一直在喊妈妈，要找妈妈，周以珊还不信，觉得她在捉弄自己，直到邱欣野拿出手机，给她播放视频，她才觉得天塌了。 第65章 这些周以珊全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被推进手术室之前，邱欣野问她怕不怕。 她点了点头。 不仅很害怕，而且还紧张。 她记得她说，不要怕，别担心，我在这里陪着你。 她点点头，感觉踩进了深厚的地毯里，瞬间心安了。 对于一些回忆，邱欣野和周以珊有不同的说法。 在周以珊的记忆里，她特别坚强勇敢地熬过了疼痛的日日夜夜，并且十分机灵警惕地和秋欣野周旋。 在邱欣野的记忆里，周以珊在手术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哭了整整一夜。 她是凌晨三四点钟被疼醒的。 她以为自己是个很坚强的人，连谈好的角色被临时取消她都没有哭，她甚至连那个角色的台词都背得差不多了。 可是这种生理上的疼痛让她无法忍受。 她不想哭，可是控制不住自己。 邱欣野在她身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握着她的手。 “你脸好小啊，和我的手掌一样大。”她帮她擦着眼泪，忽然说。她用一只手就能捏捏她的脸颊。 “呜呜，因为我是女演员。呜呜呜。”周以珊忍着疼痛骄傲地说。 “我好痛啊。” “真的很对不起，害你这么疼。” 她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睡着的，邱欣野一直都没有睡，很耐心地陪着她，满眼担心地看着她。 她好无助，无论什么事情都需要人帮忙。不需要她主动说，邱欣野都一一帮她去做了。 无论是帮她去接水还是抱着她去洗手间，一开始她还很抗拒，可邱欣野一直很坚持，也没有一次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后来甚至她被她抱在怀里，都可以很放松地趴在她肩上，像个小孩子似的依赖着她。 第六十章同居 术后的一周时间，周以珊还是会在夜晚被疼醒。她每天都度日如年，记不清当天是星期几。 她睡不着，就躺在床上不停地刷手机，邱欣野抱着电脑在她不远处的小桌子上忙工作。 周以珊觉得好奇怪，她不是在休年假吗，怎么还这么忙，每天都在加班。 她点开邱欣野的微信，她的个性签名只有四个字： 冬日雪落。 “喂，你每天都在忙什么啊，这都凌晨一点多了。”她向她喊话。 “我在…忙案子。” 邱欣野抬起头，看向周以珊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你有什么需求？” “我睡不着，正好你也醒着，想让你和我聊会儿天。”周以珊都快要烦死了。她其实困得要命，可就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邱欣野把电脑关掉，竟然真的转过身来，认真地面对着她。 “哎呀，就是闲聊一下，你这么认真干什么。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在忙的案子吗。” 她这样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反倒是让周以珊先不好意思了。 邱欣野的眼睛很亮，剑眉星目，和寻常女孩子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总觉得秋欣野总是喜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嗯。我的委托人，她在上班路上出了车祸，骨折，肇事司机完全不理会她的诉求，只给她赔偿了两万元，但这个对于她的后续治疗是远远不够的。她就联系了我这边帮她提起诉讼。” 邱欣野的嗓音很沉郁，很让人安心。周以珊很喜欢听她讲话。 “找你帮忙，是为了索要更多的赔偿？” “是的。” “那我这种情况，你站在律师的角度看，肇事人需要赔偿我多少钱？”周以珊这下来了兴趣，这不跟她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嘛，只不过她的肇事人挺在意她的诉求的，术前术后一直陪在她身边，忙里忙完，亲力亲为。 “这个要根据具体的治疗费用、误工费用，精神损失费，以及医院出具的伤残鉴定证明来合计。”邱欣野认真地回答着她的打趣。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去告你，你应该赔不起吧。” “嗯，我赔不起，只能慢慢还。” “所以你每天加班是为了这个吗，赔我的医药费。” “不是，是，哎，各种原因都有吧。这个委托人家庭条件不太好，我想帮帮她，多要点索赔。像这种不怎么赚钱的案子，我的同事都不大愿意接，最后就落到了我这里。” 这案子是杨律师推给她的，她没怎么犹豫，就接了下来。 “你是慈善家，所以你没有钱。”周以珊算是听明白了。 “你说的对。”邱欣野苦笑了一下，慈善家这个头衔未免也太大了。 “那你不赚钱，还天天这样子加班，不值得吧？” “起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每个律师都拒绝这样的委托，那这些人还能找谁来帮他们呢。” 周以珊在名利场从没见过这种人，近乎热烈纯粹的理想家。她和她聊了很久，注意力转移之后，腿似乎觉得没有那么疼了。 和秋欣野呆在一起，她感到一种难言的安心。她就这样安心地睡了过去，病房的灯一直开着，即使邱欣野睡觉的时候也开着。 手术一周之后就可以出院了。周以珊考虑着自己要回京市修养，她提前几天就已经在看机票了。刚好，邱欣野的年假也要结束了。 邱欣野却邀请她去自己家养伤，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她。 “我不是坏人，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件和律师证。你可以拍照留存。” 邱欣野把自己的证件一个个摆在她面前，认认真真地说。 “你，你一个人回去的话，我不放心。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找护工，那也是陌生人，不太安全，人家万一对你做点什么不好的事，你一个人要怎么办。跟我回家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问题了，我会像现在这样，继续照顾你，直到你好起来。” “也好，我下个月在珠市刚好有工作。” 周以珊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她的新剧下个月要在珠市拍摄。 经过最近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有些沉溺邱欣野的照顾，那种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很好，有朋友在身边和自己说话的感觉，很好。 没关系，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那你把自己交给我，我争取用一个月的时间把你照顾好。毕竟你受伤也是因为我。” 邱欣野很想说，你这下个月根本不可能工作。可她好像很坚持的样子，于是她不再多说什么，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周以珊每天对自己都挺狠的，复健很痛，她都咬着牙坚持做了。 邱欣野在飞机上一直很细心地照顾她，周以珊戴着口罩，裹紧围巾，靠着她的肩膀睡了一路。飞机餐她没有吃。 周以珊被她拐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开始紧张起来。她感觉这个房子像一个捕鼠夹，而自己则是无知无畏的杰瑞。 “要不我还是住酒店吧。”在最后一刻，她忽然后悔了。邱欣野抱着她都到家门口，她忽然开始抗拒起来。 “我家不止一个房间，我会睡在别的房间，你自己单独睡一间。”邱欣野连忙安慰她。 “我不会欺骗你，也不会对你做任何冒犯的事。” “我们认识半个月了，是不是，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算吗。 算吧。 珠市的一切对周以珊而言都很陌生。很久很久以前，她来这座城市拍过戏，然后很快就离开了。 一路上，这种陌生让她越发感到不安。 “你真的不是骗子吗？”周以珊在最后的关头，无力地问道。 “如果我真是骗子，我要骗你什么？”邱欣野问道。 她理解她的恐惧和不安，女孩子保持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她只能尽力地安抚她。她把家底都告诉她的，把证件也都给她看过了，她不知道还要怎么才能让她信任自己。 她是真的没有坏心。 邱欣野也是一个警惕性很强的女人。 她知道独居女性不应该随意把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带到家里来，更不应该把自己的私人信息全部透露给对方，比如，身份信息，工作信息，家庭住址等等。 周以珊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邱欣野把她抱进房间，放在一张躺椅上，打开了灯。 一瞬间，黑暗阴森的小房间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邱欣野的家有很多色彩，很像童话小屋，充满生机。 映入眼帘的元素过多，周以珊一时之间有些看不过来。 墙上挂满了蝴蝶标本和各种奇妙的小油画，凝聚了许多个生动的瞬间。 沙发上铺着一条彩色的盖毯，独一无二的配色很特别，不像是能随便买到的。桌上摊开的是一本厚重的摄影集，周以珊不知道是哪位摄影师的作品，翻开的那一页刚好是一片美丽的雪景，一座小山遗世独立地伫立在纯白的世界里。 第66章 邱欣野的冰箱上有各种各样的冰箱贴。有很多旅游景点的限定款，也有一些蝴蝶吸在上面。周以珊无法辨别它们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家，好丰富啊。”这只是一个小客厅，里面的房间她还没有看。 “住久了，东西就会越来越多。”半个月没回家，邱欣野有一种久违了的愉悦感。她给周以珊拿了一瓶常温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她。她自己则打开冰箱，开了冰镇的矿泉水。 “这是你自己的房子吗？” “租的。” “租的房子还这么用心装饰。”周以珊不由得有些感慨。她之前在京市也一直住在租的房子里，可她一切从简，除了衣服多一些，不会在房子本身上花心思。 她本身也是很爱买各种小东西的，可是租房这件事让她收敛了很多。 “我们生活的每一天都很重要啊，哪怕只是在这个房子住一天，都尽量要把它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邱欣野对她说。 一个用心装饰出租屋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周以珊心想。 邱欣野的卧室就简单多了，房间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她留周以珊一个人在客厅，去卧室换了一整套新的床单和被罩。 “你睡卧室，我睡书房。两个房间面对面，有任何问题你就叫我，我能听到。” “晚上可以不关灯吗？”周以珊忽然问道。 “可以。我把走廊的灯也开着，这样你晚上往房间外看去，也是亮亮的。”邱欣野说着就走过去打开了灯。 “会不会很浪费电？” “没事。” 人在陌生的环境会变得更加没有安全感，邱欣野想让她安心一点。 邱欣野家里的磁场很好，她打开音响，温柔的音乐灌满了整个空间，周以珊很快就放松下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邱欣野在忙里忙完收拾东西，周以珊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休息。她在等着她忙完，然后抱自己回房间休息。 邱欣野在清洗杯子的时候转过身，有些晃神地看着她。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炸开来：她觉得，此时此刻，周以珊看上去像这个家的女主人。 另一个女主人。 第六十一章 睡觉之前，邱欣野用湿热的毛巾帮周以珊擦了身体。这是她每天最喜欢的一项内容。 沉浸式体验女人香。 周以珊的皮肤很白皙，像青瓷一样通透，手感又绵又软。温热的毛巾触碰到的部位，都会泛起红晕。 最开始，周以珊还很抗拒她帮自己擦拭身体。 邱欣野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问她：“那我们不擦了。你要等五六个月之后才能正常洗澡，你能坚持吗？” 周以珊只好忍辱负重地闭上眼睛，任由她帮自己擦拭。她感受到温热的毛巾敷在后颈，蒸汽腾腾，很是舒服。 “别紧张，就当是出来做按摩。”邱欣野宽慰她说。 她用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胛骨处，这里，就是会长出翅膀的地方。 今天却有些不一样。 当热毛巾在她的小腹处轻轻擦拭的时候，一些奇异的感受泛滥成灾。 她感觉自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许多感觉都被唤醒了。 她对上邱欣野凛然的眼神，两人之间闪过一丝心领神会的火花，邱欣野试探性地开始动手了。 “可以吗？”她问道。 周以珊点了点头。 她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之前住院的半个月里，邱欣野每天晚上都会帮她擦拭身体，每一天都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可是今天住进邱欣野的家，她忽然就很想做一点出格的事。 她盯着邱欣野，忽然很想看看她的身体。 她早就被她看透了，而她还没看过她。 她有雌雄同体的中性味道，深栗色的短发自带微卷造型，不用触摸都知道肯定很硬。邱欣野笑起来的样子很明媚开朗，有生命力，有光芒，下颚线条很明显。 周以珊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拱了拱身体，回应着她的节奏。她太过沉浸，没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她的皮肤里。 她被她按摩得很舒服。 周以珊作为这个世界的新手，许多事情都不太懂。 “邱律师，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帅气？” “有啊。很多女孩都觉得我很帅。” 邱欣野舔了舔手指。轻盈馥郁，很像一种水果酒。 邱欣野最后帮她在身上涂抹了身体乳，温热的手在她光洁的皮肤上摩挲，周以珊松开了夹紧的腿，嗔怪地瞪着她。她实在是不由自主，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她一碰她，她的身体就起反应。 “需要再带你去一次洗手间吗？”在离开房间之前，邱欣野问她。 周以珊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她把她抱在怀里，往洗手间走去。 “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没安好心。” “我没安好心吗？” “嗯。”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你好高啊，每次你抱我起来，我都有点恐高。”周以珊好奇地问，“你多高啊？” “175。” “正宗175吗？有虚报的成分吗？” “没有。我现在穿拖鞋，也没有增高，怎么虚报？”邱欣野比她高出快一头，她竟然敢质疑她？她伸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以示惩戒。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周女士。” “嗯，需要回床上，盖好毯子，不关灯。” “还有呢。” “没有了。” 还需要一个爱人。 邱欣野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上班，她叮嘱周以珊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她打电话。她换上白衬衫和西装，用发胶抓了头发，神清气爽地出门了。 周以珊可以自己借助着拐杖去洗手间，餐桌上也有烤吐司和牛奶，她惬意地睡到自然醒，打开手机，就看到邱欣野给她发的消息。 “我到律所了，你醒了吗。” “醒了。”她迟迟地回复了她。 周以珊当然不会给她打电话。 她拄着拐杖蹦跶到客厅的躺椅上，抱着邱欣野给她找出的画册，一页一页地翻看。 她注意到邱欣野的书柜里摆放了很多空酒瓶，七彩斑斓。 原来是个酒鬼啊。她想。 可是邱欣野在她住院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喝过酒。 她也认真地进行了复健训练，有些动作做起来非常疼，她咬着牙按照要求做完了。 下班的时候，邱欣野抱回家了一大把雪柳，还有一大袋子食材。超市门口的鲜花售卖区刚好有卖，她马上就买了。 “这是什么？”周以珊看着她抱回一大把枯枝，很疑惑。她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邱欣野说会回来给她做饭，她就一动不动地等着了。 “雪柳。” “雪柳长这样吗？这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 “活着的，要慢慢养起来才好看。”邱欣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桶，开始醒花。 周以珊看了一会儿，又说：“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看，有点枯山水的意味，禅寂。” “你是觉得它肯定开不了花了？” “嗯…我不知道。”周以珊之前养的植物都不得善终，她渐渐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养不活，就此远离这些花花草草。 “我每年冬天都会养雪柳，一天天看着它们从枯枝变绿、开花，变成房间里的春天。”邱欣野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花枝，用小喷壶在木枝上喷了些水。 一瓶雪柳摆在窗前，顿时显得整个房子明亮而清净。她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等着它开花。 “你平时上班就这么穿吗？”周以珊忽然注意到了邱欣野这一身正装。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未免也太正式了吧。” 周以珊平时在病房见到的邱欣野都是穿卫衣，没想到换了层皮之后还挺好看。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有些心动地移开了目光。 “不过，你穿白衬衫很好看。” 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一点。 邱欣野走到她面前，她站着，周以珊坐着。 她半跪在她面前，让她的手可以轻松地摸到她的衬衫。 周以珊没想到她就这样水灵灵地半跪在自己面前了，愣了愣，红着脸，伸手摸了摸她身上的衬衫质地，先是衣领，然后是肩膀，最后是袖子。 “什么牌子的？面料和做工很好，版型也漂亮。”周以珊一摸就知道，这衣服应该不便宜，她看着邱欣野，想不到一件工作装还整的挺讲究的。 “没有牌子，是在中古店淘的。”邱欣野站起身，转了个圈，向她展示着。“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带你去店里看看。” 周以珊点点头。她从没在古着店买过东西。 “我明天要开庭，也是这么穿。”邱欣野是带着电脑回来的，她叹了口气，等下又要加班。 第67章 “你们律师开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周以珊忽然很好奇，邱欣野在工作中是什么样的。 “啊，这个啊。不同的律师有不同的表现吧，比如我的同事，她是个性格直爽火爆的人，在开庭的时候经常会和对方律师吵起来。” “那你呢。” “我偶尔也会，大多数时候我还是比较平和的，除非是被对方的胡搅蛮缠和无理取闹给气炸。” 晚餐时间，邱欣野紧急做了咖喱鸡烩饭和蔬菜沙拉。 她特意在下班前就给周以珊发了消息，让她不要点外卖。 “等着我，我回去做饭。” “好哦。” 冰箱里有冰镇的水果酒，她平时都会一边吃饭一边喝。 “你…介意我喝点酒吗？”邱欣野问坐在饭桌上托腮等吃饭的周以珊。 “喝了会怎么样？”周以珊声音软软地问道。 “会快乐。” “……那给我也分一点，可以吗。” “好的。” 邱欣野开了一听水果酒，倒了两杯。 “是冰镇的哦，你可以喝吗？” 周以珊点点头，伸手接过杯子，低头，小小地抿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历了昨晚的亲昵之后，邱欣野觉得周以珊好像变得更加温柔松弛了。她开始不见外地和她聊天，向她讨要再多一杯酒。 客厅的灯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温柔地覆盖在两个女人身上。餐盘和餐具碰撞的声音格外悦耳，邱欣野忽然就get到了和伴侣一起吃饭的乐趣。 “有个事情，我想和你说。”周以珊坐在她对面，椅子有点高，她的腿在桌子下面晃啊晃。 “你说。” “我搬来这里住，是不是要和你分摊一下房租？”周以珊已经考虑了一天，她现在住卧室，邱欣野住书房，这其实算是合租的状态。直到邱欣野给她做了晚餐，她吃着吃着，忽然感觉很奇怪。 有一种在别人家白吃白住的感觉。 “我还欠你住院费和手术费，医药费还有营养费。”邱欣野说。“你需要我帮你算一下吗？那这个钱等我后面单独给你，还是说，你想要抵房租之类的？” “抵房租吧，不然我就这样白吃白住的，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我本身也应该赔给你那些医药费。” “那我就住在你家，吃你做的饭，直到康复？” “嗯，我是这样想的。” “好吧。” 周以珊懒得算这些没意义的账。 邱欣野非要把事情一件件列得清楚明白，她懒得搭理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邱欣野的家挺有意思的，周以珊在这儿住了一天，觉得很满意。她愿意继续住下去，房子不大，但她还有许多区域没有探索。 她拿勺子一口一口吃着饭，觉得意外的好吃。 第六十二章 邱欣野下班之后去了快递驿站。 她在公司看到自己有八十多个未取的快递，第一时间以为是诈骗或者被盗号了。 她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没买什么东西啊。 “你下班之后可以帮我去驿站拿一下快递吗？我不太方便。” 既然要在这里长住，周以珊陆陆续续买了一些东西。 “八十多个？”邱欣野不敢相信，忍不住发信息和她确认。 周以珊回了她一个抱歉的表情。 她箱子里的护肤品都是旅行套装，很快就用光了。还有衣服，她只有两套换洗的睡衣，洗过几次之后就不喜欢了，不买不行啊。 还有身体乳。她自己的身体乳用完了，现在用的是邱欣野的。邱欣野的身体乳是没有任何香味的，大碗好用，朴实无华，她不喜欢。她想要香香的。还有洗发水，她和邱欣野的发质不同，她的洗发水不适合她。就更不用说洗面奶、新拖鞋、面膜、维生素片，以及用来打发时间的拼图、乐高积木，她也买了许多。 在家闲着什么也不做，她也只能买买东西了。 “我自己去取也行。”周以珊茶茶地补充道，看了眼身边的拐。 “你别去，我今天会加班，可能要稍微晚点到家。等我去取。”邱欣野叹了口气。委托人发来的证据需要整理，还有十分钟下班，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忙不完了。 “冰箱里有黑麦吐司和酸奶，你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她怕她饿着，又补充道。 她和她之间的聊天频率变得越来越高了，从最开始的客气变得亲密许多。 邱欣野拖着露营车回家的时候，周以珊正用手撑在桌子上做恢复训练，疼得小脸苍白。她很担心自己躺久了会肌肉萎缩，所以每天给自己加练。 “不是跟你说不要着急吗？”邱欣野连门都没关，跑了两步上前，想要扶她。 “我能不急吗？我年后要开始工作了，到时候总不能拄着拐拍吧。”周以珊示意她不用扶，她自己蹦哒着回到椅子上，看到满满一车的快递，眼睛都亮了。 “这是你买的过年用的东西吗？”邱欣野问她。 “不是。过年的东西我还没买呢。”周以珊真诚地说，没在意她那一副裂开的表情。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下个星期就是春节了。 珠市的冬天很温暖，白天阳光明媚，到了晚上才会有些冷。周以珊在家穿着小裙子，又搭了一件薄外套，美丽的长发垂落，邱欣野看一眼就要被她迷死了。 她靠坐在沙发上，邱欣野把露营车推到她面前，看她满心欢喜地一件件拆快递。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邱欣野抓紧时间做饭，客厅的开放式厨房马上就变得热闹起来。切菜声，水龙头出水声，餐具碰撞声，家里终于有了一点生机。 邱欣野白天去上班，这房子变得很安静。 周以珊经常会觉得失去了时间和秩序。 “今天时间有点紧张，我们吃海鲜炒饭好不好？”邱欣野和她商量。海鲜炒饭比较省事，不需要耗费很多时间。 “我想要一份蔬菜沙拉。”周以珊点餐了。 “好，再给你加一碗沙拉。” 邱欣野今天吃饭吃得很急。 周以珊看她一坐下就头也不抬地扒饭，全程一句话也没有说，然后五分钟结束了战斗。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邱欣野擦擦嘴，站起身，拎着电脑准备去书房工作。 “这么快？”周以珊才吃了几口饭，她有点失落地看着她。 “有一些没忙完的工作，要赶着做，不然今晚又要熬很晚了。” 她和她解释道，顺手摸摸她的头。 邱欣野今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睡眠不足。她下班开车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疲劳驾驶，紧急吃了两粒薄荷糖，止住了困意。 “你吃好饭就把碗和盘子留在桌子上，别管了，等我晚上再洗。” 周以珊点点头，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等她吃完一看时间，都晚上九点多了。 自从邱欣野回到书房，就再没出来过。 她自己又去沙发上拆了几个快递，把快递盒子堆放在一边，等着邱欣野有空前来收拾。 好无聊啊。 她拿着一堆新买的东西，只觉得无人可分享，很是寂寞。 书房里，邱欣野坐在书桌前，看着电脑。她一点一点整理着证据资料，如果今天能整理完，明天到了公司就要打印出来，到时候还要再检查一遍。 周以珊终于在众多快递中拆出来一个小瓶子，献宝似的拄着拐去书房找她。 “哎，你别说，你现在很像那个，一帘幽梦里的绿萍。”邱欣野看着她蹦跶进来，忽然这样说，调戏着逗弄她。 “什么？我只是失去了双腿，可是我的姐妹却失去了她的爱情…”周以珊的梗还没说完，邱欣野就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 书房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沙发床，邱欣野每天就睡在上面。有点憋屈，但也不嫌弃，不然她就只能睡地板了。 她把人安放在沙发床上，周以珊刚坐好，就伸手把小瓶子递给她。 “喏，给你的。”她乖乖地说。 “是什么？”邱欣野接过瓶子，猜测是某种保健品。 “维生素b。”是她特意买给她的。周以珊给自己买了维生素c和钙片，还给邱欣野加了一份维生素b族。 “给我买的？”邱欣也很惊讶，心里有点小开心。她给她买礼物耶。 “嗯，我看你每天都工作到很晚。熬夜人群必备。” “谢谢你呀。”邱欣野晃了晃瓶子，欣然收下了。 “我还给你买了别的东西，晚一点才会到。”周以珊没忍住，把小惊喜告诉了她。 “邱欣野，你春节会休假吗？”不等邱欣野猜测她买的东西是什么，她忽然问她。 “会啊，法定假日。”邱欣野毫不犹豫地说。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休息过一个完整的周末。 “我其实想出去玩玩。”周以珊小猫叹气。 第68章 “你想去哪里玩？” “想去逛商场，想去咖啡厅，想去海边，想去公园，想去电影院，想去书店，想去动物园。” 周以珊撇了一眼放在角落的轮椅。 自从她住进来之后，还没出过门。她感觉自己像被囚禁了。 她虽然很宅，一直不出门，还是觉得有点闷闷的。 “那等到了假期，我天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邱欣野本身也是这样计划的。只是，她拍周以珊不乐意出门。当时住院的时候，她可是一步也没离开过病房。 “到时候人会很多吧。坐轮椅出门，别人会不会嫌我麻烦？”周以珊其实很抗拒那个轮椅。 她出院的时候，邱欣野推着她，一路上都非常不方便。 她很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可事情偏偏却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谁敢啊，谁敢说你，我当场和他大吵一架，让他哑口无言灰溜溜滚蛋。你放心，在法庭上对方律师一般都吵不过我的。” 邱欣野一听这话就来了脾气，满脸都是护犊子的神情。 “有我在呢，这些事情你都不要担心，只管好好玩。” 周以珊笑着看着她，实在是太可爱了，邱欣野没忍住，摸了摸她的脸。周以珊没有躲，任由她摸。 “我能在这里待一会儿吗？你忙你的。” 书房是周以珊平日里不会踏足的地方。邱欣野每天早上出门上班，书房的门就顺手关上了。周以珊只在卧室和客厅活动，不会未经允许就推门进去。 “好啊。你要躺下吗？”邱欣野去客厅抱了两个靠枕拿进书房，帮她放在身后。 “不用，我就坐一会儿。” 邱欣野回到办公椅上，继续工作，周以珊靠在沙发床上，就这么低头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她。 邱欣野专心工作时的样子很帅，她不由地盯着多看了一会儿。她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睡衣，她的手一刻也没有停下，不断地敲击着键盘，一阵阵的声响让人想到清澈透明的海浪。 “你再看下去我就要被你盯红温了。”邱欣野抬起头，回应了她的目光。 这下轮到周以珊红温了。 她红着脸把脑袋埋进抱枕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两人之间散发着一种不动声色的亲密感，没有人说话，心很静，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化作了一片水域，随着时间渐渐向着她的方向流去。仿佛有一种力量牵引着她，不知不觉地靠近。 这是地球上一个非常温馨平静而普通的夜晚，她觉得此时此刻，她和她呆在一起，这个夜晚胜过其他一切夜晚。 邱欣野忙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周以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看了眼时间，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没整理完。不过，她今天是一定要早点睡的。 周以珊占据着她的沙发床，趴在靠枕上，睡得有点熟，打起了小鼾，邱欣野一时之间不敢贸然去动她。她不在家的时间里，她也没闲着，一直在做复健练习。她想让她在这个房间多睡一会儿。 她合上电脑，静静地盯着她看。她今天好忙啊，都没有时间好好看看她。 她记得以前在一本讲摄影的书里读到过，观看是一种占有。 第六十三章 新年前夕，公司的每个艺人都在社交平台发了新年的祝福，周以珊有点着急。 她之前那些照片和存稿上星期就发完了，连去滑雪的照片都发完了，她手里没有任何物料，已经连续一周没有更新动态。 她消失得太久，以至于她的粉丝群里都在问，珊珊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出现？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更新动态？为什么一直更新以前的旧存稿？这狗公司真是不做人事，不给她经济团队也不给她安排宣传团队，早日倒闭吧…… 周以珊想了想，在群里发了句语音：“宝宝们，我最近在休息哦，正在准备过年。年后会恢复工作，大家不要担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公司忘记了。 因为她跟沈焰秋合作过，现在带她的经纪人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她只是服从公司安排，她却觉得她是个叛徒。 周以珊有些后悔和公司续约了。新一期十年的卖身契还是差七年，到期之后她已经四十多岁了，她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邱欣野，我可以用手机相机拍拍你家的花吗？”周以珊指了指窗边的那瓶雪柳。 “当然，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你随便拍。”邱欣野顺手指了指墙上的一片蝴蝶，都是她四处收集来的宝贝。 “那个，我可能需要你帮我个忙。”她忽然灵机一动。她可以让邱欣野帮自己拍点照片啊，以前为什么没想过呢。 “什么忙？” “我要打扮一下，然后找个合适的环境拍一点照片。就是，你知道的吧，很正式又不太正式的那种约拍感的照片。” 见邱欣野没有回应，周以珊有点着急了，她焦虑地看着邱欣野： “你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推荐啊，珠市这边我不太熟悉。实景棚和户外的景区都可以。” “我可以带你去海边。那附近算是景区，有不少咖啡店和餐厅，应该都可以拍照。”邱欣野家离海边不算远，开车过去只要二十多分钟，平时有很多女孩子精心打扮之后会在那边拍照。 “好好好，那我，收拾一下化个妆。我很快的。”周以珊回到房间，迅速开始收拾自己。说来惭愧，她已经一个多月没化过妆了。不用见人不用工作的日子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特别松弛，她已经懒无可懒。 邱欣野也有了新的时间概念，原来，女孩子说，我很快的，我马上就好，这个马上意味着两小时起步。 周以珊穿了件抹胸长裙，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外面搭了件白色的皮草毛绒外套，贵气十足。她给自己搭配了一对白金耳环，一条蔷薇锁骨链，连配套的招财手环也戴上了。 她站在镜子前，看来看去，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手边可以打扮自己的配饰不算多，但也勉强能看，她没注意时间，也不知道门外的邱欣野差点等睡着了。 “你说我，是把头发盘起来，还是这样披下来呢？” 她最后把头发用卷发棒烫成大波浪，推开门走出来，询问邱欣野的意见，却发现她已经看呆了。 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 邱欣野感到难以置信，美丽暴击，当场阵亡。 她知道周以珊很美丽，也在背后偷偷搜过她的社交账号（在律所的时候），看过她出席品牌活动和颁奖礼的照片视频。可是，当她精心打扮后站在自己面前，邱欣野还是会被美得失去言语。 她长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你哑巴了？”周以珊问她。 “这也太美了吧。”邱欣野说了句话，证明自己没哑巴。 “也还好吧。”周以珊被她夸的心花怒放，她整理了一下裙子，邱欣野贴心地扶着她。 “我应该给你买一束花。”邱欣野脱口而出。 “什么花？” “我等下开车带你去花店，你选自己喜欢的，好不好？” 周以珊不回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邱欣野早就把轮椅放到后备箱了，一把抱起她，关了灯，带着她出门。 邱欣野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太快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好像被点燃的烟花，一个劲儿地向外飞跃绽放，无法停下来。她的欲望都在这几步路里被唤醒了。 出于紧张，她抱她抱得很紧，周以珊反倒是把脑袋靠在她的怀里，眯着眼睛，她感觉自己都能听见她激烈的心跳声。 她很担心自己会把这种激动和紧张表现出来，她觉得很热，觉得手抖，同时也感到开心和享受。 邱欣野把周以珊抱上副驾，关上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上了车。 “要不要吃薄荷糖？防止晕车的。”邱欣野摇了摇车上的糖。她每天上下班开车都会含一粒，提神醒脑。 “好啊。”周以珊伸出手去接，谁知，邱欣野却用指尖捏着一粒糖，不由分说且动作迅速，直接送进了她的嘴里。 她的手指碰到了她的嘴唇。柔软的果冻触感让她爽感翻倍，就这样愉快地出发了。 周以珊一路上都盯着窗外，好像出笼的小鸟，太久没出来玩了，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口中的薄荷糖渐渐化开，她感觉心情越来越好，忍不住哼起歌来。 “你看起来好像生日当天收到礼物的三岁小孩。” 周以珊点点头，没有否认。 “这么开心的吗？那我以后多带你出来玩好不好？”邱欣野忽然感到一阵内疚。 她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平时要上班，周末又要去和委托人见面，基本没有带周以珊出门过。所以她才买了那么多东西来打发时间吧。 她又看了她一眼，早知道她这么开心，她就早一点带她出来了。 第69章 她们很幸运地在最后一刻赶上了日落。 邱欣野把围巾摘下来，像野餐布一样在沙滩上铺开。 她把周以珊抱上去坐好，往后退了几步，拿着手机帮她拍照。 “好了，小美人鱼，看镜头，笑一下。” 周以珊面对镜头，一下子激发出久违的工作状态，她开始散发魅力，听到邱欣野一直很捧场地说漂亮，她冷脸的表情最终崩塌了，忍不住笑了。 邱欣野抓拍到了她的笑容。 很自然，很明媚，衬着身后的金橘色日落，她的脑海里响起落日飞车的歌。 “不要拍到腿哦，只拍上半身。”周以珊不放心地叮嘱道。 她们拍到太阳全然落下，海边开始变冷清，渐渐游人都离去了，只剩下她和她。 “深蓝色的夜空也很美，我再帮你拍两张。”邱欣野半跪在沙滩上，很是沉浸，没想到给漂亮女人拍照是一件这么有成就感的事情，每一张都像世界名画。 “会不会有点麻烦，拍了这么久。”周以珊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手机都快没电了吧。” “不会啊，你这么漂亮，就该多多拍照。” 邱欣野拿着手机走到她身边，给她看自己的成果。 周以珊一张张看过来，却对她说，这个不好看，这个也不好看。 邱欣野惊了：“这还不好看吗，你还要不要别的女人活了？这明明很好看！” “不好看，删了吧。”周以珊直接给她的作品判了死刑。 “不要，我要把它设置成手机壁纸。”邱欣野不服气，坚持上诉。 “啊啊啊不要啊！不可以，你至少帮我p一下啊。” “原图已经很美了。” 冬日的海边有些冷，周以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邱欣野记得，这附近有一家能看到海的网红餐厅，她带着她去了。 晚上这个时间没什么人，两人竟然很幸运地占到了靠窗边的位置。邱欣野说她今天这么漂亮，自己一定要请她吃饭，周以珊点了一份蔬菜沙拉，就把菜单交还给了邱欣野，说自己够了。 “真的不再点几个菜吗？” “够了。” 邱欣野帮她脱下外套，挂在椅子上，眼睛又是一亮。这裙子竟然是露背的设计，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背部，惹得周以珊瞪了她几眼。 动手动脚的。 “邱欣野，你多大了？”周以珊用勺子舀着鲜奶布丁，这布丁是邱欣野点的，一端上来她就两眼放光，邱欣野把它让给她了。 “我今年32岁。”邱欣野被她问的有点紧张。 “你跟我一样大？”周以珊惊讶地说，“难怪我们这么聊得来，能成为朋友呢。” 哦，原来就只是朋友而已啊。 邱欣野挑了挑眉。 什么朋友会不厌其烦地给你擦身体，把你抱上抱下，还给你送玫瑰花？ 邱欣野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要不是看她今天这么漂亮，她懒得跟她计较，不然高低得跟她掰扯一下。 原来人在陷入爱情的时候，是会这么清晰地感受到下坠的过程，以及心脏在燃烧的胀痛感。 “我再帮你拍几张吧，现在这样不穿外套，也很美。”邱欣野举起手机，对着周以珊就是一阵连续的咔嚓咔擦。 “把我拍美一点。我今天好不容易化的妆。” “你已经很美了。” 邱欣野记得这是她们第一次约会。周以珊却说，你以后还是要提高一下拍照水平的，不然我以后不会再跟你出来约会了。邱欣野忙不迭地点点头，一有时间就在背后偷偷练习。 第六十四章过来吻我 春节前一天，邱欣野带着周以珊去逛了商场。 商场里到处都播放着贺新年的歌，人在这种欢快的氛围之下，就会变得特别想购物。 周以珊有点激动地买了很多东西，有用的没用的都买了。她还想给自己买个手链，可是金店人多到根本挤不进去，她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邱欣野推走。 “好多人啊。” “太危险了，我带你远离这种是非之地。” 邱欣野太坏了，看着周以珊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竟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晚上回到家，两人一起开了一瓶邱欣野存了很久都没舍得喝的酒。 “这个酒本来是留着什么时候喝的？”周以珊问她。 “我也不知道，我本身的计划是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大事，才会开。” 可是这一年到头，邱欣野的工作可谓是青黄不接。 赚钱的案子接不到，反倒还把存款都搭进去了。 “不过，能遇到你，我觉得也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她看着周以珊说。 “？我可不这么认为啊，能遇到你是我今年最倒霉的事了。”周以珊看了一眼自己的腿，邱欣野让她变得连直立行走都费劲了，有什么可庆祝的。 “对了，珠市可以放烟花吗？” “理论上来说是不可以的。但是很多人还是会放。” “我不想看晚会。”周以珊说，“你有没有什么推荐？” “你看过杀死伊芙吗？” “看过第一季，后来就没再看了。”周以珊隐约记得一些剧情， “那我们就看这个吧。” 晚饭时间，电视里播放着邱欣野喜欢的剧，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周以珊有点放肆地用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蹬着对面的人，邱欣野不敢抓她，怕她扯到腿上受伤的部位，按照以往，她可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邱欣野没想到，这酒后劲儿有点。 一开始，周以珊还跟个正常人一样跟她聊着剧情。渐渐地，她忽然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呜…沈焰秋真是个畜生啊。”她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道。 邱欣野愣住了。 沈焰秋这个名字她可太熟了。她又想起那段时间每晚加班和许期欢确认遗嘱的细节，她全程都在骂沈焰秋。 她低头看看周以珊，伸手推推她，向她确认：“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周以珊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邱欣野在心里小小地爆炸了。 天呐，沈焰秋这人也未免太渣了吧，她想干什么，睡遍全世界的所有女人然后不负责任吗。 忽然，周以珊抬起头，看着邱欣野。 “邱欣野，过来吻我。”她命令道。 邱欣野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过来。” “你不想吻我吗？”周以珊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邱欣野几乎已经是在拒绝她了。 她有这么糟糕吗。 沈焰秋也这样，邱欣野也是这样。 原来她又误会了。 她当真以为，邱欣野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 “想疯了。”邱欣野像个老服务器一样反应迟钝，这才回答了她。 当人接收到巨大的惊喜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傻掉，然后又有了一点点退缩。 周以珊扬起手，气得打了她一巴掌。 邱欣野又向她靠近，周以珊抗拒地狠狠推开了她。 周以珊站起身，不顾腿上的不方便，生气地往房间里面走去。生疼生疼的感触让她清醒，她忽然做了个决定，她明天就要走。她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她的好心情全都没了。 “周以珊。”邱欣野在她走进房间的最后一刻拦住了她。 “你怎么了？”她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生气。“你现在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你知道吗？” “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这样？” 周以珊忽然就哭了。 “骗我有意思吗？这样做很好玩吗？” 邱欣野走上前，想要抱她，被再一度推开了。 她被卧室的门挡在了外面，未经允许，不得入内。 那晚之后，她们之间的友好氛围仿佛掉入了冰点。 邱欣野没有按照她所说的那样，把所有假期都用来带周以珊出去玩。因为周以珊似乎并不打算走出房间，即使是出来去洗手间，也没有和邱欣野交谈的打算。 周以珊陷入一种宿醉之后的懊恼和悔恨。 她恨自己的情不自禁。 “周以珊，你要出来吃饭吗？” “周以珊，我们谈谈？” 房间里没有声音。 邱欣野很犹豫，她不想冒然进入，又实在是担心她的状态。 直到很晚的时候，周以珊走出房间喝水，出来的时候被邱欣野堵在了门口。 “聊聊？”她用手挡出她的去路，周以珊想推开她，却发觉自己站立的姿势根本没有力气。 她就这样被邱欣野强行抱了起来，被放在了厨房的岛台上。 “你走开。”她说着就要从岛台上跳下来，却被邱欣野轻而易举地按住了。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不饿？”邱欣野开了一盒酸奶，用小勺舀起来，喂到她的嘴边。 第70章 周以珊咬紧牙关不肯张嘴。 她宿醉之后，在房间里睡了一天，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天是第二天。她心情坏透了，完全没心思考虑吃饭的事，只想着找个合适的时间离开。 “乖。再不吃东西我就亲你了。”邱欣野威胁道。 “我要回京市。”周以珊开口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这里本来就不是我的家，我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周以珊负气地说，“我一开始就不该来。” 邱欣野耐心地一口一口喂着她，她一口一口地喝着。 一小碗酸奶很快就见底了，邱欣野最后舔了舔碗底，做了收尾。 周以珊觉得自己好疲惫。 她就这样坐在岛台上，连跳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周以珊的眼睛是有透明感的深琥珀色，此时此刻，一言不发，悲伤地望着邱欣野。邱心野觉得心都化了。 “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不开心吗？”邱欣野用双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她太瘦了，每一根骨头都分明，她甚至舍不得拍拍她。 “你觉得我当时没有积极回应你，所以不开心？” “你在这里生活得不开心吗？” 面对邱欣野的一连串追问，周以珊不作回答，邱欣野叹了口气，凑近，打算吻她，作为惩罚。 周以珊躲开了，她亲在了她的脸上。 她又凑近，她又躲开了。 第三次，周以珊向后退无可退，几乎要躺在岛台上了。 邱欣野支撑着双手压住她：“你躲什么？不是你要我吻你的吗。” “谁要你吻了。” “你。”邱欣野继续向她逼近，又怕她磕到脑袋，伸手托住了她的头。 周以珊记得，那天的邱欣野穿着一件蓝灰色的衬衫，强势而骄傲地俯身压制着她。她惩罚似的咬了她的嘴唇，有点用力，有点不舍，怕弄疼她，最终还是松了口。 “邱欣野，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周以珊忍不住问道。她急于要一个答案，来决定自己要不要走。 “观察期的恋人关系。” “为什么是观察期？” “那就要看你了。我觉得应该多留给你一些时间，让你考察我。” 邱欣野用手摸着她的颈部，内心泛起一阵愉悦。 “或者说，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你女朋友了？” “你想得美。”周以珊不肯松口，忍不住反驳她。 “毕竟我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而已。我怕太早表白，你会觉得我不认真。”这件事已经困扰了邱欣野很久了。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周以珊知道，她有多认真。 周以珊被她抱在怀中，晃啊晃。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被她这番话刺破，许多东西一直向外流去，止不住。 原来有些破碎是不会痛的。 “饿不饿？” “不饿。” “那我去煮青菜面给你吃。”邱欣野觉得她现在这样劲儿劲儿的样子特别可爱。 “你要不要洗洗脸？” “不要。” “那我先抱你去洗手间洗洗脸。” 水流从她和她的指尖缓缓淌过，周以珊被她抱在身前，感受着她的抚摸。洗面奶的泡沫被一点点洗净，她关掉水龙头，用洗脸巾帮她擦净脸上的水迹。 邱欣野能感受到她的肩胛骨触碰着自己的胸口，引发了强烈的原始的悸动。镜子里的周以珊，眼神美丽而深幽，因为流过泪而变得泛红，邱欣野又忍不住亲了她的脸颊。 周以珊就这样靠在她的怀中，像陷入一座柔软的沙丘，干燥、温暖。 “你为什么摸起来这么热？” “体温好像是天生的。” 邱欣野再一度抱起了她。 周以珊就像个小手办一样，被邱欣野在家里挪来挪去。 “那你呢，你这么瘦，是天生的，还是刻意节食保持身材呢？” “当然是保持的。我只要吃饱了就会胖。”周以珊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这还需要问吗的表情。 “那你从来都没有吃过饱饭吗？” “嗯，做演员之后是这样的。不过早就习惯了。” 胃会随着饭量的减少而缩小。 一开始，她还会有饥饿的感觉，到了后来就变得真的不想吃东西了。 第六十五章 然而，节食保持身材带来了许多负面影响。周以珊的身体抵抗力逐渐下降，开始容易生病，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月经紊乱很多年了，一年几乎不怎么来。她去医院看过，医生告诉她的解决方法就是恢复正常饮食，加大碳水和肉类的摄取，她做不到。 邱欣野早就注意到了她的问题，因为她没见她使用过卫生棉条或卫生巾。 这段时间在邱欣野的投喂下，周以珊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胖了。邱欣野做饭很好吃，她本来想吃几口就停下，可几乎每次都把自己吃撑。 邱欣野去厨房给周以珊煮面，周以珊被她安放在沙发上，乖乖坐着等开饭。她没拿手机出来，一时间没有事情可做，就躺在沙发上干等着。 等待水开的过程中，邱欣野还不忘走过来调戏她一下。 “你身上为什么总是香香的，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咬你。”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以珊，怎么看怎么喜欢。 “？” “但每次都克制住了。” “你意思是我闻起来好像很好吃？” 周以珊看着她，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仿佛在暗示她什么。她想再说些什么作为补救，却又没有张口。她就这样乖乖躺着，任由邱欣野用眼神把她吃干抹净，不留余地。 邱欣野到底是占到了便宜。她像吸血鬼一样，在她优美的天鹅颈上咬了一口。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邱欣野舔了舔嘴唇，等待发落。 “邱欣野，我发现你其实很漂亮。” 想不到她竟然会这么说。 “你最好还是夸我帅，好吗。” 邱欣野笑起来的时候，亮出一对小虎牙，眉眼英气，眼角有一颗泪痣，个子又很高，身材比例很好看。周以珊在心里偷偷觉得，她这样做律师真是可惜了。她应该去拉吧坐台。 “你好帅。”她按照邱欣野的要求夸赞道。 “那你喜欢吗？” “还行吧。” “有多行？” 周以珊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着。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过她的身体。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毕竟，我还什么都没看过。” 想来觉得很不公平。 刚认识的时候，邱欣野就已经把周以珊看干净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收纳眼底。 “那你想看吗？” “一点都不想。” “那下次找机会给你看。” 水开了。 邱欣野回到开放式厨房去继续忙碌，留下周以珊一个人在原地回味着。 ——— 新年之后，周以珊艰难地开工了。 她的新剧刚好在珠市开机，邱欣野在开机仪式当天起了个大早，开车送她去片场。 她自从醒来，就一脸担心地看着周以珊。 周以珊受伤之后都是她在亲手照顾，忽然要放她离开，她是相当的难以接受。 “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你去洗手间或者要去做什么的时候，会有人帮你吗？” “你放心吧，剧组有助理的，有什么事我会找她帮忙。” 剧组的拍摄地离邱欣野居住的地方很远，周以珊权衡了半天，决定还是去住剧组安排的酒店。往后在没有通告的情况下，她可能才会回到这个家里。 这个时期，她和邱欣野成为了彼此的预备女友，还处在观察期。 这是邱欣野和周以珊的第一次小别离，两人都感到很不舍。尤其是邱欣野，她一想到下班回家之后周以珊不在，就觉得天塌了。 早在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邱欣野就已经吻了周以珊好多次，吧吧吧吧跟个机关枪一样。周以珊也很舍不得，她和邱欣野新年之后一直黏在一起，邱欣野的假期全部用来陪她了，两人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在同一个房间，都觉得很愉快。 周以珊一路上都在车上睡觉。醒来的太早了，天色还是黑蓝色的，没有亮起来，她整个人都懵懵的。在睡梦里，她能闻到邱欣野在吃的薄荷糖所散发的香气。 “你的助理，还有经纪人呢，她们会在剧组等你吗。” 周以珊给她的地址是靠近山脚下的一处影视基地。邱欣野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要不是来送她，她都不知道珠市还有这种地方。 “已经到了吗。” 邱欣野帮她打开车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周以珊打了个寒颤。靠近山的地方会更冷，她一时之间清醒了不少。 “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你就把我送到门口吧。”凌晨五点半，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周以珊有些害怕走夜路，紧紧依偎着邱欣野。 第71章 “要我抱你吗？”她跟她咬耳朵。她抱着她走会快一些。 “不要，这附近都是剧组的人，被看见了不太好。”周以珊身残志坚地拒绝了。 “我是真的不放心你。” “我没事，我都多大了。”周以珊心里甜甜暖暖的，她有了一种在珠市有依靠的感觉，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可以去投靠邱欣野。 周以珊这次的行李都是邱欣野帮她收拾的。她披着薄外套坐在床上，邱欣野按照她的要求，一件件把东西放进行李箱，保温杯，睡衣，小毯子，拖鞋，还有什么，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你有什么忘带的东西，就给我打电话，我晚上下班之后给你送过来。” “我还有好多快递没收到呢。到时候你直接帮我拆了吧。” 周以珊还惦记着她买的那些东西，隔了个春节，好多商家才迟迟发货。 “你在剧组还有其他好朋友吗？” “有，但不算朋友吧，算是认识很多年的搭档。”这部剧的男主角已经和周以珊合作过好多次了，两人经常演夫妻。 “男的女的？”邱欣野挑眉问道。 “男的。” “那你离他远点。” “好的。”周以珊笑着和邱欣野摆摆手， 时间还早，天空中还有一轮淡淡的月亮。 做好妆造，周以珊发了一张自拍给邱欣野。 “又演老婆了。” 邱欣野回复她：谁老婆？ 周以珊回复：大家的老婆。 邱欣野大概是去忙什么事情，隔了很久才回复她：亲亲。 “什么情况啊邱律师？”邱欣野办公桌对面坐着杨律师，她看见邱欣野笑得一脸甜蜜，就发现有情况。 “没有啊。” 邱欣野这个人藏不住事，开心或愤怒都写在脸上。她嘴上说没有，却笑容压都压不住。 “你之前在滨城滑雪，撞伤了一个美女，她怎么样了？”杨律师猜测现在她这副德行怕是和当时那个美女有关。 “出院了，还在养伤。” “这么严重，都两个多月了，骨折了？” “哎，她骨折了，后面还做了手术。我当时在医院可狼狈了，还去给人家付住院费，结果卡里钱不够。” “啊，屋漏偏逢连夜雨。”杨律师知道，邱欣野当时刚给那个没钱的委托人母女付了诉讼费，同时还交了房租，口袋里刚好干干净净。 “她长什么样，有照片吗？” “特别漂亮，人间绝色。性格也很温柔，没有架子，很坚强。” “真的假的？有多漂亮？给我看看啊，别自己藏着掖着。” 邱欣野想起周以珊最近把海滩上拍摄的那组照片发在了社交平台。发出来的每一张周以珊都自己p过了，她挑了一张，给杨律师看。 “她是干什么工作的？”杨律师一看照片就愣住了。这合理吗？这么美，邱欣野这个家伙该不会是拿网图骗她的吧。 “演员。”邱欣野解答了她的疑惑。她才不屑于骗人呢。 “那你这不耽误人家了吗！”杨律师一副你配不上人家的表情。 “我已经尽我所能地在补偿她了。”邱欣野扪心自问，她除了把周以珊绑回家，时不时占几下她的便宜，就再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了。 要说有什么对不起的事，还真有一点。 周以珊不知道，邱欣野早就未经允许地偷偷吻过她了。 这要追溯到过年之前的某个夜晚，她加班结束回到家，看到周以珊躺在沙发上，像一颗洁白的小珍珠。一盏小灯照亮在她身上，柔亮的长发散开，脸庞清丽，整个人都熟透了。 睡裙在她的睡姿下掀起，轻透薄绿的质地下面许多精彩的部位都若隐若现。 邱欣野的整颗心脏都被她完整地占据了。 她情不自禁地跪在沙发前，越来越近，就像细细观察一只蝴蝶。 那个吻，湿润，热烈，虔诚，无比温柔，邱欣野时不时就从记忆里拿出来回味。 后来，邱欣野把她抱回卧室，周以珊才有点清醒，她费劲地睁开眼看了一眼，识别出抱着她的人是邱欣野，她就放心地又睡了过去。 周以珊在剧组身残志坚，她很庆幸自己没有偷懒，一直在努力做康复训练。她拄着拐蹦跶着，和之前的老搭档打了招呼。 “周老师，你的腿这是怎么了？”男演员见她不方便，绅士地扶了她一把。 “别提了，年前去滑雪的时候摔伤了。” “以后可一定要小心，现在年纪大了不好恢复了。” 男演员打趣地说道，周以珊作势要打他。 剧组的氛围让周以珊变得开朗了许多，她甚至还拄着拐蹦跶着去和她的经纪人打了招呼。 第六十六章 拍摄的第二周，周以珊就遇到了一些状况。 她甚至是提前赶到剧组的，却得知自己已经迟到了，所有人都在等她，连化妆老师都面露不悦的神色。 “怎么会，通告上的时间不是十一点吗？”周以珊惊讶地问剧组给她安排的小助理。 “哎呀，这个时间早就改了。有个演员请假了，后面的时间表都重新排了，之前那个已经不算数了。” “可是，没人告诉我啊。”周以珊知道有演员请假了，可却是没接到任何时间调整的通知。 “你经纪人在剧组群里，她肯定早就知道，怎么会没告诉你呢？”小助理也感到很不解。 “那就快一点吧，导演那边都等急了，骂了一早上了。”小助理跟妆发师说道，面带同情地看了一眼周以珊。 不远处，有工作人员在窃窃私语着： “糊咖也耍大牌啊。” “是啊，我们等她一早上了，这个点才来，不紧不慢的。” “本来现在都该拍完了，真麻烦，我后面还有事呢。” “也别那么刻薄嘛，她腿受伤了，不太方便。” “真不方便就辞演啊，又当又立的，她以为她是谁，全世界都要照顾她吗？” “她也不容易吧。昨天拍那一段情绪戏，拍了好久都没过，导演一直说再来一条，都拍了好多条了，我感觉她都有点崩溃了。” “那我们打工人又招谁惹谁了？我也不容易我也崩溃，谁来心疼我啊。” 这些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到周以珊的耳朵里，她有些难堪。她早上起的很早，按照惯例洗澡敷面膜，甚至还躺在床上和邱欣野打了个视频，觉得在房间呆的无聊，于是提前来了剧组。不来不知道，原来她上午差点就旷工了。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时间改了。耽误大家了，对不起。”周以珊有些不知所措地道歉，同时看向在不远处和他人聊得火热的经纪人张静。 张静是从周以珊出道开始就一直带她的，前几年周以珊的经纪人换成了沈焰秋，她的手头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只剩一群没着没落的新人，收入也断崖式下跌。她在心里一直怨恨周以珊的不讲情义。 直到前不久，沈焰秋为了许期欢的事，停止了所有工作，周以珊又被公司还给了张静。 张静自然是对她没有好脸色，春节期间没有为她安排任何物料，周以珊只好自己打理社交平台，发布照片。她知道张静在生她的气，她很想找个机会和张静把话说开，可张静似乎并没有想要和她和解的打算。 周以珊不太善于处理这些人际关系。她很苦恼，本以为随着新戏开机，时间会抚平一切，她和张静的矛盾也就到此为止了。她在过年期间甚至还给张静发了拜年消息，还附赠了一个红包，张静收下了。可是张静似乎没打算放过她。 每天两人在剧组都能碰面，抬头不见低头见，周以珊好几次都找机会和张静搭话，都被张静不冷不热地打了回来。 直到今天，张静竟然故意不告诉她通告时间的调整，周以珊觉得有些过分。她头发做了一半，就忍不住走到张静面前，想跟她问问清楚。她想着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都不应该影响到工作，张静也是资历很深的经纪人，这点道理不至于不懂。 “你什么意思，拍摄时间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张静又是这样，轻飘飘地把她的话打了回去。她抬起头，看着周以珊，她太了解她了，周以珊不会发脾气，她是那种打碎牙齿混着血泪咽下去的人。即使看她这么生气，张静也一点也不担心。 生气又怎么样？她的合约还不是在她手上？ “你应该提前通知我的。”周以珊无力地控诉。 “你更应该提前问问我。”张静不动声色地把责任全都推在她的身上。她笑着看着周以珊，就是故意的，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知道周以珊平时没什么社交，这种情况发生之后，她甚至没有关系好到能为她说话或出头的朋友。 “珊珊姐，头发还没卷完呢。”小助理气喘吁吁地跑来，见情况不对，拉着周以珊回去做头发。再吵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收工啊，可怜可怜打工人吧。 第72章 周以珊强忍着满心的委屈，给邱欣野发了个哭泣的表情。 “怎么了？”邱欣野正在律所上着班，忽然收到她的信息，心下一沉。 “没事，有点想你。”周以珊的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字，“不说了，我要去拍戏了。” 她不敢多说一句，委屈像泡沫一样源源不断地泛出，止都止不住。 “明天我们律所不上班，要去团建，我不去了，我去剧组看看你，好不好？” 律所的团建项目是去爬山。邱欣野很喜欢户外徒步，本来是一定要去的。她连登山手杖和帐篷都准备好了，可是周以珊刚才发的小表情让她感到很不放心。虽然早上才和她打了视频，她看上去挺好的，刚睡醒，情绪也很稳定。可是那个哭泣的小表情让她有一瞬间心碎。她忽然就想起周以珊住院期间做完手术的时候，她强忍着疼痛，最后实在忍不住才哭出了声。 周以珊没再回复她，应该是去忙了。 幸好提前看过了剧本，台词也记得差不多，周以珊这几场戏过得很快。她请剧组的小助理喝了奶茶和甜品，讨好似的告诉她，后面如果还有任何时间或者场地上的变动，拜托她单独通知自己一下。 “珊珊姐，你跟你经纪人关系不好吗？”小助理每天在片场都看出来了，张静跟周以珊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明明是一个公司的人，但从来不在一起吃饭。 “嗯，目前来说有点问题。”周以珊含糊地说。 “那你放心吧，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知会你一声。” “谢谢。那个，你想不想去艺人工作室试试看呀？在剧组当助理挺累的，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周以珊觉得这小助理人很好，她记得朋友圈里有个女演员前不久也在抱怨招不到合适的助理，刚好可以推荐这小姑娘过去。 “啊！那太好了，谢谢姐姐！”这份人情让小助理有些受宠若惊，她一个劲儿地连声道谢。 周以珊白天的戏份结束了，按照小助理重新发来的时间排期，她下一场戏在晚上。她收拾好东西，闷闷不乐地回酒店去休息。 她看到了邱欣野发来的消息，没有回复她。因此，到了晚上她真的在片场看到邱欣野的时候，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周以珊当时正坐在化妆间的椅子上翻看剧本，感觉有人站在了自己身后。 是她熟悉的香味。 她一抬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邱欣野。邱欣野晚上一下班就赶了过来，她像往常一样穿着一身正装，敞开西装外套，环抱住了周以珊。 “我没有工作牌，他们本身是不让我进的。”邱欣野在她耳边轻轻说，“但是我说，我是周以珊女士的律师，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他们就放我进来了。” “你可真会唬人。”周以珊靠在她怀里，动手解开她的领带，帮她松松领口。衣物的触感提醒她，眼前的人是真实的，邱欣野真的来找她了。 “没唬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时间，化妆间里没有别人，化妆师去吃饭了，助理也不在。 邱欣野很想亲亲她，又担心会蹭脏她的妆，于是照着她的肩膀亲了亲。半个月没见面，她非常想念她。虽然每天都会视频联系，可见到真人还是很不一样。 “你白天发生什么事了？”邱欣野下午和委托人见了面，按道理还要回一趟律所，可是她没有。她甚至都等不到第二天，直接就来剧组找周以珊。 “没事。已经解决了。” 周以珊下午回酒店睡了一觉，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尽量不让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内耗，不值得。 话是这么说，这事情虽然不大，但让她觉得很恶心。这种微小的恶意，就像一块粘在身上的鼻涕，最恶心。 “对了，邱欣野。”周以珊忽然说，“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看看合同？” “什么合同？” “我之前和公司签过一个续约合同，我想让你帮我看看，如果我想解约的话，划不划得来。” 周以珊最终还是开口了。 “你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吗？可以一起告知我，我帮你整理。”邱欣野意识到她是认真的，于是询问道。 “如果不解约的话也可以，我要求更换一个更专业的经纪人。” “你经纪人在剧组吗？”邱欣野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欺负你了？” “不算。具体发生的事我晚一点回去跟你说，好不好。我等下还要拍戏。”周以珊看邱欣野已经一副要帮自己出头的姿态，马上拉住了她。 “好。”那就晚一点再找她算帐。邱欣野已经在生气了，她没想到周以珊已经委屈到想要和公司解约的地步了。 周以珊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拄着拐往外走去。上午的迟到让她有些后怕，她以后还是尽量早一点吧。邱欣野连忙扶住了她。 第六十七章小狗想看 “我好想抱抱你啊。”半个月没见了，邱欣野浑身都痒。 “不可以。”周以珊警告她不要乱来，随后又小声说：“等晚上回酒店再说。” “你一下班就过来了，是不是没有吃饭？”有了邱欣野在身边，周以珊顿时觉得有了底气。她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是饭点。 “没有。” “我请你吃剧组的盒饭吧。”周以珊拉着邱欣野到一旁的小桌上，这是工作人员平时领盒饭的地方。今晚运气很好，小桌上面还剩了好几份饭，她拿了一盒给邱欣野。 “给你尝尝我们剧组的伙食怎么样。” “这看着很不错啊，你平时吃吗？” “偶尔吃。”周以珊大多数时候还是会点外卖。 邱欣野打开盒饭，鱼香茄子，西红柿炒鸡蛋，辣椒炒肉，外加一份米饭。 “谢谢周以珊老师请我吃盒饭。”邱欣野嚷嚷道，有不少目光朝她俩看过来，周以珊拿起拐揍了她一下，让她安份点。 这拐还能这么用呢，解锁新模式了。 周以珊很贴心地给邱欣野拿了筷子，找了个小椅子，邱欣野这么大个人坐在上面，听话地开始吃饭。 周以珊去补妆和准备开机，一旁的小助理满眼桃心地盯着邱欣野看。 邱欣野被周以珊安顿在一旁，吃得正香，感觉到有一阵灼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姐姐，你是群演吗？”小助理问道。 “我不是。我是来看我朋友的。”邱欣野想了半天，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探班。” “你好帅啊。” “谢谢。你是…？” “我是乐乐，珊姐在剧组的助理。” “哦，平时就是你陪她一起工作的？”邱欣野挑眉，打量着她。这小女孩看着挺机灵，跟周以珊关系应该不错。 “对对对。” “那你知道她经纪人是谁吗？”邱欣野向她打听道。她倒要看看，这个欺负周以珊的人是谁。 “啊，我找找啊。”小助理说着便东张西望起来，这个时间，张静应该早就走了。 “珊姐和她经纪人白天还吵架来着呢。” 她没找到人，但也忍不住跟邱欣野八卦道。 “她们为什么吵架？” 小助理添油加醋地把整个事情给邱欣野讲述了一遍。 周以珊的出道是张静一手促成的。周以珊当时还在上学，一张最美校花的照片一时间火爆全网。张静当即联系了她，把她签了下来。 周以珊的父母当时要求所有拍摄工作不能耽误女儿的学业，张静答应了。对于周以珊来说，张静就像个大姐姐一样，自从签下她之后，一直很照顾她。 周以珊没想到，她的最美校花时期竟然是自己的事业顶峰，从此之后，每一步都是缓慢的下坡路。 周以珊的运气确实不算好。 张静一直在很努力地帮周以珊拉资源，带着她接连去跑组、试镜，她眼看着同期的小花一个接一个都火了爆了，连沈焰秋带的许期欢甚至都在最恰当的时机迎来了出头之日，只有周以珊还处在上升期，张静只能干着急。这个上升期一呆就是十多年。 女演员的事业期很短暂，等到周以珊25岁以后，张静这才不甘心地认命了。她知道，她再也红不了了。 在未来，只会有更多年轻的小花一个个蹦出来。演艺圈从来不缺新晋小花，周以珊就像是一把衰败的玫瑰，养在手里也开不出什么像样的花，扔了吧又觉得花了这么多时间和心思培育，很可惜。 直到沈焰秋的介入，让周以珊和张静之间这层深厚而稳定的关系出现了裂痕。 如果说，当初的许期欢背叛了沈焰秋，那么在张静看来，周以珊也相当于背叛了自己。 张静没想到周以珊就这么水灵灵地投诚了沈焰秋。她原以为，她和周以珊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是有重量的。 周以珊也感到很委屈，她不觉得为自己的事业考虑有什么错。沈焰秋把许期欢捧得那么高，是全公司的人都有目共睹的，沈焰秋手里的资源再怎么样也比张静要好一个档次。 第73章 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这场夜戏是一场车祸戏。 周以珊饰演的全职太太要去追车，继而被身后开来的车撞伤。 这也是周以珊决定离开张静，迫不及待去投奔沈焰秋的原因之一。张静只会给她接这种令人反感的角色，她说了无数次，她不要再演老婆了，不要再演这种一心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打转，受尽委屈的全职太太了。这种难看的剧到底是谁在看啊。 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女演员一样，演优秀坚强的独立女性呢，就因为她长得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邱欣野在她开拍前就很紧张，周以珊在拍摄期间要暂时丢下拐杖，象征性地跑几步。她腿上的伤现在还没好，只能支撑她站立几分钟。至于跑步，她还没有尝试过。 考虑到上午的迟到风波，她没办法这时候开口跟导演讨价还价。 “好，三二一，开机。” 周以珊第一条就没过，导演让她跑步的幅度大一点，表现得再着急一点。 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条开机，周以珊几乎没把自己受伤的腿当回事，强忍着疼痛跑了一段路，面露担忧的神色，这才勉强过了。 然而，导演说最好再保一条。 周以珊点点头，在小助理的搀扶下回到刚才所站立的位置，等待开机。她很担心自己的伤口会不会因此而裂开，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豁出去了。 她在拍戏的时候非常专心，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到她。可周以珊还是感受到了邱欣野担心的目光。她比她还要担心她腿上的伤，毕竟当初可是动了手术，需要静养。 第三条很快就拍完了。 车祸的戏份就要简单的多，只需要拍周以珊上半身的表情特写以及趴在地上的姿势。 道具老师在往地面上泼洒类似血浆的东西，周以珊走到一边坐下，化妆师走上前帮她补妆。 “就这样趴上去吗？还是要怎么样？”周以珊向导演询问着具体的动作。 她趴在血浆里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来探班她的人。邱欣野的表情很好笑，一脸凝重，仿佛真的看到周以珊快死了一样。 周以珊马上就死给她看。 这两个镜头拍得很快，导演喊咔之后，周围的工作人员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周以珊沾了一身红色，狼狈地起身，邱欣野走过来，还没等她伸手，周以珊就躲开了她。 “不行的，先别碰我，会把你衣服弄脏。” 邱欣野穿的是正装，肯定没带换洗的衣服。弄脏了很麻烦的。 “珊姐，我带你去更衣室换衣服。”小助理很有眼力劲儿地跑过来，把周以珊的那副拐递给她。 “今天拍完了吗？”邱欣野在她的拒绝之下没敢上前，只好跟在她们身边。 “拍完了，收工啦。”小助理欢快地回答了她。 周以珊走在前面，邱欣野看不见她的表情。 直到她换好衣服出来，把自己的包递给邱欣野，邱欣野一把抱起了她。 “不行。” “你腿不想要了？刚才跑那几次我都没说你。伤口有没有被扯到啊？” “哎呀，我没事。你别抱了，太暧昧了……你背着我吧。”周以珊还是妥协了。 “也行。”邱欣野半跪下来，感到一阵重力压在自己身上，她站起身来，周以珊瞬间觉得自己离地面很远。 她连忙用手臂搂着邱欣野的脖子，被她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酒店就在片场旁边几百米的地方，邱欣野不紧不慢地背着她往前走，像是散步一样。 周以珊趴在邱欣野的背上，忽然觉得这样真好啊，她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放心地靠在她身上，不用费一丝力气，不用拄着拐满地蹦哒着回酒店。 “我今天其实一整天都很倒霉。” 周以珊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邱欣野的头发长度刚好在这里，她觉得有些扎扎的。 “可是你来了。” 她顿时觉得好受多了。 “嗯。我来了。”邱欣野应声说。 “你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因为等不及要见你了。” “我明天还有好几场戏呢。但是晚上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玩一玩，吃个饭。”周以珊已经想好明天的约会内容了。 “怎么还有？你今天不都死了吗？”邱欣野想起刚才那场戏，太惨烈了，她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血浆散发的蕃茄味儿。 “嗯，死前还有一些戏没拍完。” “你是女二号吗？” “不算，顶多算是特别出演吧。” 忽然，周以珊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扯扯邱欣野的领带。 “哦对了邱欣野，你带睡衣了吗？” “没有。我从律所直接过来的。” “那怎么办？” “没事，你不是想看看吗。刚好给你看看。” “谁想看了。” “小狗想看。” “小狗不想看。” 珠市的夜空很清澈，空气也很好，有一些瞬间，周以珊觉得她们仿佛走在水底。邱欣野的身上有一股清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她在邱欣野家的时候，所有衣物都占满了这个味道。海洋的香味。 邱欣野走到酒店的电梯门口，停下了脚步。 “快，帮我按下电梯。”她的手托在周以珊的大腿上，不敢松开。 周以珊配合地按了电梯，又按了自己所在的楼层。 第六十八章 邱欣野和周以珊一起洗了澡。 回到酒店房间，周以珊才看见自己有多狼狈。 衣服脏兮兮的，刚才躺在地上，头发上和脖子上都沾满了灰尘。她有些脸红地看着衣着整洁的邱欣野，在喜欢的人面前，每一点不完美都在她心里无限放大。 周以珊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衣服脱掉了，邱欣野扶着她，眼神中满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你也太明显了吧。”周以珊嫌弃地看着她这副笑得不值钱的样子。 “我开心嘛。”邱欣野藏不住情绪，满眼都是开心。 一开始，互看身体这件事让周以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是邱欣野表现得很是平常，她也变得渐渐放松起来。 浴室是个让人充满安全感的宇宙。隔着朦胧的水雾，周以珊试图看清她的样子。 两人相互碰了碰小山丘，像是在对接什么暗号。 邱欣野很瘦，身材匀称苗条，清瘦结实，周以珊大胆地观看。小荷才露尖尖摸上去是挺立而偏硬的，而她自己的却很柔软。邱欣野的动作很温柔，每一次揉捏都让周以珊腿软了几分。 伴随着水流美妙的冲击，她轻颤起伏，在邱欣野温柔的抚摸沐浴露的手法下，泪盈于睫。 与此同时，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周以珊也开始用手指探索她。从山丘开始，缓缓地移到下腹。还差一步，她却停止了。 忽然间就失去了勇气。她不太懂要怎么做，也没有提前打理好指甲。 她的手停留在黑暗的底部，渐渐放了下来。 邱欣野把洗发水在手心里打出泡，揉在周以珊的头发上。周以珊全然依靠在她身上，头脑放空，等着邱欣野把自己洗干净。泡沫是一种闪闪发光的温暖，顺着身体渐渐滑落、离去。 水声停止了。 邱欣野把浴室里唯一的浴巾裹在了周以珊身上，抱着她出来。 “我好热啊，房间里有冰水吗？”邱欣野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的血液都在沸腾，再不冷却一下，她怕是要烧起来了。 “小冰箱里有冰水，也有冰镇的啤酒。想喝什么你自己去拿。”周以珊也很佩服她，这人身体怎么这么好啊，热吗，她洗完澡出来觉得好冷啊，只想裹着浴巾钻进被子里。 邱欣野把周以珊抱回床上，赤裸裸地光脚踩在地板上，打开小冰箱，拿出一听啤酒。 她就这样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夜色。 月亮又大又圆，像个刚出炉的薯饼，闪着温柔的光。 “你快把窗帘拉上！或者把衣服穿上啊！”周以珊惊慌地喊道。 “没事。这是20楼，看不见的。” “怎么没事！”周以珊光着脚跳下床，刷刷两下就拉住了窗帘，打消了邱欣野想要俯瞰夜色的兴致。 “你无法在同时吃掉蛋糕的情况下还依然拥有她。”邱欣野看着周以珊说。 “什么意思？” “周以珊，你现在这样就特别像一个小蛋糕。” 邱欣野的眼神从下往上，迷恋地注视着她， “你说我是留着呢，还是吃了呢。” 邱欣野没有带睡衣。她穿着周以珊的亚麻衬衫和短裤，站在镜子前反复观看，感觉自己像是变了个人。 周以珊也换上了睡裙，坐在床上，满脸欣赏地看着她。这套衣服本身是她买来为夏天准备的，还没来得及剪吊牌。 “挺合适的，送你了。” 第74章 “真的吗？那我可带走了。” 邱欣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犹豫。她看了眼吊牌，认出这是近期很火爆的潮牌，价格也不算便宜。 “没关系，你收下吧，这是这个品牌的公关送我的，原本是要求我穿着这套衣服在社交平台发一套照片。到时候你帮我拍拍照就行了。” 周以珊看到她在看吊牌，一眼就猜透了她的心思。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呢？” 周以珊点点头。 新年期间，她也收到许多公关礼盒。只不过她不在京市，就特意留了张静的地址。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低落。 张静收到那么多东西，没有就这件事上跟她说过一句话。 “我先帮你吹干头发。”邱欣野找到了吹风机。 周以珊乖乖坐在椅子上，手上没闲着，把护肤品按照顺序涂在脸上。不知为什么、自从邱欣野来了之后，她觉得夜晚的时间过得好快。感觉好像什么都没做，就没有时间了。 “你手机响了。”邱欣野提醒她。 “是我妈妈。”周以珊示意她把吹风机关掉，按下了接听，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按下了免提。 “喂，妈妈。” “珊珊，你还在剧组吗？” “嗯，现在已经收工了，我已经回酒店了，收拾一下就要准备睡了。”周以珊懒懒地向妈妈汇报着自己的情况。 邱欣野从身后把脑袋靠在周以珊的肩上，呼出的气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她伸手试图推开她，却发现这人就这么死死地靠着自己，怎么都推不动。 “你一个人怎么样啊，还好吗。” “挺好的，静姐也在呢，她就住我旁边的房间，放心吧。有什么事情她会帮我。” 邱欣野一脸你怎么撒谎不眨眼的表情看着她，周以珊回了她一个白眼。那咋了。总不能跟妈妈说，我和我经纪人闹掰了，现在谁也不理谁吧。 那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那就好哦。你自己照顾好自己，这个戏拍完你有时间回家吧？” “应该有吧。” “你过年都没回家，爸爸妈妈很想你。”周妈妈又按耐不住地问道，“你是不是交男朋友啦？” 周以珊靠在邱欣野的臂弯里，摸着她温暖而滑润的手臂。 “没有没有没有。好啦，我知道了，我明天问问静姐后面的工作安排，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家。”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妈妈。” 周以珊看了眼自己的腿。按照目前的排期，这个戏要下个月月底才能杀青。希望到时候自己能够脱离拐杖，直立行走。 “你一直没告诉家里人你受伤的事？” “嗯呢。不想让他们担心，不然我妈妈肯定要飞过来看我的。” 周以珊是家里的独生女，爸爸妈妈都很宝贝她。最开始出来拍戏的时候，妈妈甚至辞掉了工作，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越是这样，她受了委屈就越是不能跟家里人说。 邱欣野的亲吻像蝴蝶一样落满她的身体，仿佛在心疼她。 周以珊靠在她的怀里，被她一下又一下地亲着，忽然说： “邱欣野，之前说的那件事，要不还是算了吧。” “哪件事？”邱欣野明知故问。 “合同的事。算了。我冷静下来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不想折腾了。” “你总是这样算了吧？”邱欣野想到她和周以珊第一次见面，当时在滑雪场把她撞伤之后，到了医院，她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算了吧。 总是自认倒霉的样子。 “嗯…不然还能怎么办。”合同上标注的违约解约赔偿金，周以珊想都不敢想。 生气归生气，但冷静下来想想，后果并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邱欣野说：“我明天去找张静谈谈。” “哎？你怎么知道我经纪人叫张静。”周以珊很惊讶。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和她说过啊。 “我还知道她今天上午是怎么欺负你的。” “哦。小助理都跟你说了，她的话你也不能全信啊，添油加醋的，很片面。” 周以珊看见邱欣野笑了。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她的表述里肯定有夸张的成分。” “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想让我和张静谈？想让我算了？” “嗯。” “那之后她再欺负你怎么办？你不想解约，后面还要和她继续合作，这个事情迟早要处理好的，早处理比晚处理要更好。” “她应该…不会再…” “你怎么知道？” “我和她认识很多很多年了，就是，我从出道开始就是她带我的。” “那她以前有没有欺负过你？”邱欣野又问道。 “也不能算欺负吧，只能说是不太考虑我的感受，给我接一些我不喜欢的工作。但你知道的，工作就是工作，很少有人能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工作吧。所以也不能怪她。” 周以珊觉得欺负这个字眼太大了。 张静大概只是对她有些怨气，想要借此发泄一下。 演艺圈是个吃人的地方，剧组是一个小的具象的缩影，在周以珊看来，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事，她总归是要找张静帮忙解决的。她和她之间的别扭，在许多问题面前不值一提。 “明天我休息，在剧组陪你，总会碰到她的。”邱欣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会会她了。 “倒是你。明天是不是还要早起啊？”邱欣野看了眼时间。 她把周以珊抱回床上，忽然在心里感谢房间里是一张双人床，而不是两张单人床。 她理直气壮地躺在她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搂着她。 “有点睡不着。”周以珊看着邱欣野，她好想她啊，她在这里，她都舍不得睡了。 “我哄你好不好？” “你哄我睡吗？” “嗯。” 邱欣野像安抚小孩子一样，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她对她的保护欲，周以珊都能感受得到。被人爱的感觉美好而新奇，原本中午回酒店她还闷闷不乐，邱欣野一来，那些坏情绪全都一扫而光。 第六十九章 邱欣野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趴在她怀里的软乎乎的小女人。她虽然就在她怀里，可她还是能在心脏里感受到她，像一条曼妙轻盈的小鱼，在她的心里游来游去。 “几点了？”周以珊隐约觉得好像听见了闹铃声，后来又没有了。 “闹钟刚刚已经响过了，我压了。”邱欣野看了眼时间，差十分钟六点。 “啊，那你，帮我看着点时间。我七点必须到剧组，做妆发，要做一个半小时呢。”她呢喃地说。 “这么久？”邱欣野再一次对女人的化妆时间有了新认知。 “嗯，女演员很麻烦的。” “我去洗漱，你可以再睡五分钟。” “嗯。” 邱欣野小心翼翼地下床，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周以珊这时候已经睡不着了。她能明显感觉到身边少了个人，偌大的双人床变得空空的。 她拿起手机，翻看着各种信息。 “不要躺着玩手机。”邱欣野一边刷牙一边不忘教育她。 “就要躺着。”周以珊死不悔改。这本来就是玩手机最舒服的姿势。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她和邱欣野第一次一起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事情发生得过于自然，以至于她差点都没注意到，仿佛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女性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异性之间更容易变得亲密，因为邱欣野是女人，周以珊就不会把她拒之门外，不会让她自己去单独开一间房，而是理所当然地接纳了她。 她靠在柔软的枕头里，脑海里回响着昨天的情景。她想着邱欣野□□的样子，美丽，坚决，温暖。以及，夜晚温和的风，还有她头发的香气。 光是这样想一想，她的心脏就跳动得更加猛烈了。 “我洗漱好了，你去吧。”邱欣野正在换衣服，她看见周以珊正趴在枕头上发呆，想什么呢这么投入。 “我抱你下床？” 周以珊没有动，邱欣野就自己动。 “腿疼不疼？” 邱欣野抱着她靠着洗手台，扶着她的脊椎，忽然问道。 周以珊才反应过来，她在问她昨天那场戏的事。 “不疼，跑几步没事的。” 周以珊看着镜子里的邱欣野，满眼写着不信任。 “真不疼。我本来也快好了。” 她故意用屁股往后顶了顶她的身体，周以珊很瘦，邱欣野感觉自己的下腹被她的垮部撞来回撞击。 “伤筋动骨一百天。” “已经快要一百天了。啰嗦。” “这附近有能吃早餐的地方吗？我们去吃点东西？”邱欣野昨晚趁周以珊睡着之后已经在房间里找过了。周以珊真是个狠人啊，房间里竟然一点零食也没有。有这种毅力，她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第75章 “剧组有早餐，你跟着我，我带你吃。” “哦～谢谢周以珊女士带我蹭吃蹭喝。”邱欣野想起昨晚的盒饭，比她想象中要好吃的多。 两人换好衣服出门，在电梯里，周以珊就觉得自己又要昏睡过去了。 昨晚没睡好吗。 昨晚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这么困。 她责怪地看了一眼身边神清气爽的邱欣野。 山下的空气很清新，邱欣野平时没机会到这种地方，现在很是新奇。 “你喜欢珠市吗？又有山，又有海。生活在这里，感觉很幸福。”她问周以珊，满打满算，周以珊也在珠市呆了很久，应该也觉得幸福吧。当然，如果腿没有受伤就更幸福了。 “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周以珊问她。 “我在这里长大，后来去别的城市上学，然后又回来了。”邱欣野小时候经常转学，把珠市的小学和中学都上了个遍。 “你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在别的城市上学的时候认识的？你为什么回来工作？该不会是因为分手了吧。” 周以珊一连串问题都很尖锐，刚起床就这么杀气腾腾。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经过仔仔细细会报给你。” 邱欣野眼看着走到了化妆的小帐篷。她把周以珊送进去，一转身就看见了昨天的小助理。 “hello，漂亮帅姐姐。”小助理特别开朗地和她打招呼。 “你也来这么早啊？” “是啊，来吃早餐。” 早餐有三种，有一些种类来晚了就没了，小助理来得早，把每一样都吃了。 “妹妹，你带她去拿早餐，我先去化妆了。”周以珊看见她俩就这么热络地聊上了，挥挥手，让小助理带着邱欣野赶紧滚蛋。 “哎，那个，张静来了吗？”邱欣野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她可没忘了今天的正事。 “来了。我刚看见了，就在那边的工作人员休息区。” “先带我过去。” “姐，不先吃点东西吗？”小助理一脸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仗啊的表情。 “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要饿急眼了才有气势呢。” 正说着，张静就自己撞了上来。 小助理眼疾手快地拉拉邱欣野的袖子，大喊一声： “张静老师！张静老师早上好！” 张静一脸疑惑地停下脚步，用看深井冰的眼神看着小助理，以及，她身边这是谁啊。 剧组的人张静几乎都认识，只有这女人她没见过。一身正装，还打领带，跟个房产中介似的。 “你就是张静？”啊，邱欣野眼睛都亮了。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你是？” “我是邱欣野，周以珊的律师。想和你聊聊。” “什么意思？是周以珊让你来的？”张静一时之间有点懵。什么情况啊？不是房产中介？是律师？ “不是，是我自己想和你谈谈。” 邱欣野一回头，小助理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好机灵。 “我这个人吧，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别人了。” “喔唷，你这话说的，她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会被欺负呢。” “可我在剧组呆了半天，问了好多人，都知道你在恶意欺负她啊。” “你和周以珊之间有矛盾，最好还是和她把事情摊开了聊聊。毕竟，你们之后还要继续合作。” “当然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在背地里对她搞这些小动作，我可没周以珊那么好说话。她能算了，我这里可算不了。” “哦对了，你们公司和周以珊当初签的续约合同，麻烦发我一份。” “哦还有，人还是得要点脸。不然这些糟心事儿传出去，影响多不好。” 邱欣野对着张静就是一顿输出。 她打量着张静，她应该比周以珊大不少，都是经纪人，怎么邱欣野就那么年轻呢。 看看人家，年轻有为，看看张静，一言难尽。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张静说话，就自己溜达着往前走去。她记得不远处就是领取盒饭的地方，领早餐应该也在同一个位置。 早上这个时间正好赶上剧组开工，群演和工作人员都在排队领取早餐。邱欣野也排在队伍里，慢悠悠往前走去。 “邱律师！”小助理带着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千辛万苦终于在队伍中找到了邱欣野。 “这个是我们剧组的道具小哥，我跟他说珊姐的朋友是很厉害的律师，他说他有事情想来问问你。” “你说。”邱欣野已经洗耳恭听了。 “邱律师，我那个，我之前在一个影视公司工作，他们欠我三个月工资不给我，说让我滚蛋，想都别想，你说我的钱还能要回来吗？” “你在公司工作了多久？劳动合同签了吗？” “六个月，没签。” “没满一年，好，你要去劳动仲裁。你先把之前在公司工作的记录和证据准备好，证明存在劳动关系，然后去仲裁提交材料。” “你加我个联系方式？具体的内容我们详聊。” “谢谢谢谢。” “哎对了，你们再问问看，身边还有没有法律咨询和需要帮助的朋友？什么经济纠纷，婚姻家事，等等等等，都可以来找我。”邱欣野大大方方开始叫卖。人嘛，为了生活。 她很快就在剧组认识了不少小伙伴，有好多人都有类似的问题想要咨询，她亮出二维码，和好多人都加了联系方式，手忙脚乱地领取了两个包子，被小助理从人群中解救了出来。 周以珊的妆造都快要做好了，还不见邱欣野回来。 再一抬头，就看见邱欣野和一个她不认识的摄影师一路聊着天就走了进来。她隐约记得这个摄影师是另一个演员带进来的剧照跟拍。 “你去哪儿了？”她看着这个野人，第一次发现e人真的外向到可怕。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剧组都能瞬间交到好多朋友。 “到处玩了玩看了看，我第一次来剧组，看什么都新鲜。” “化妆老师，你有发胶吗，能帮我把头发抓抓吗？”邱欣野看着化妆师给周以珊做头发，盯着桌面上的满满的东西问道。 “好呀，你其实头发不抓也很好看。”化妆师被她盯得有些脸红，避开了她的视线。 “谢谢。” “你坐在那边稍等一下，我帮珊珊卷好这个头发就帮你弄哦。” “不着急，你慢慢来。你手真巧，以后有机会可以教教我化妆吗？” “你嘴也很甜，你这么漂亮，随便涂涂也好看。” 周以珊真的很想翻白眼。 这怎么又和人聊上了。 她刚想说些什么，邱欣野就又走了。 这个野人。 她这才注意到，邱欣野在她桌上留了一份早餐。 第七十章 “珊珊姐，邱律师是你女朋友吗？”化妆师忽然问道。 “不是呀，她是我的律师。” “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吗？”化妆师很困惑，她俩今天走进帐篷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睡过且满意的神情。 “嗯，没有。” “为什么？你不喜欢她？” “嗯…也不是喜欢就非要在一起吧。我们是自由的。” 不需要有明确的关系，也不需要有结局。 人和人在一起，不是非要求一个结果。 她和邱欣野目前在一起的时间都是快乐的，也很期盼下次见面。那等到不快乐的时候，就没必要继续在一起了。 她一直记得，邱欣野说她之前有过两任女朋友。 对于周以珊来讲，她却是她的第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算什么在一起。又不会结婚。 同性之间的感情怎么看都是一场大型的be游戏，周以珊不想花费时间和精力和邱欣野建立没有结局的关系。就算她对人有了心思，人家不一定就想和她怎么样。 这一上午，周以珊都没见到邱欣野。 她这几场戏都没什么台词，无非就是老公长老公短，和她搭戏的男演员一直在和她开玩笑，说被她叫了这么多年的老公，有时候和别的女演员搭戏，会有一种出轨的错觉。 周以珊不轻不重地笑着把话推了回去。她说，那我就不一样了。我有那么多老公，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你下午有戏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男演员向她发出邀约。 “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私房菜，我早就想试试了。” “我也很想去。不过我已经有约了，下次吧。”周以珊看了眼时间，她连拍戏的衣服都没换，就到处寻找着邱欣野。 她拄着拐走了一会儿，最终作罢，给邱欣野打了电话。 “你人呢？” “你拍完啦。” “快点的，限你五分钟内来找我，不然我就要回酒店了。”周以珊自己都没注意到，她说话的口吻像极了生气的女朋友。 第76章 “马上。” 邱欣野从不远处向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杯奶茶。 “你跑哪儿去了？” “和朋友聊天。我发现你们剧组卧虎藏龙啊，有不少人都有法律方面的问题来和我咨询。”邱欣野把奶茶递给她，周以珊不接。 她只好帮她把吸管插好，递到她的嘴边。 “朋友？你哪儿来的朋友？”周以珊喝了两口就摆摆手，表示自己喝饱了。这奶茶竟然是无糖的，邱欣野怎么知道自己只喝无糖的。 “就今天刚认识的。” “你饿不饿，我们去吃个饭，然后我想下午去拍照。”她自然地挽上邱欣野的手臂，打算和她单独吃个饭。 “好啊。” “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吃你想吃的，我陪你。” 周以珊带着邱欣野在酒店楼下的火锅店吃了火锅。 她点了很多东西，没吃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你看你，又不好好吃饭。”邱欣野看着她那不争气的样子，深深呼吸。 “不是有你吗。别客气，快点吃。” 周以珊在手机上查看着附近适合拍照的地方，选来选去，最终还是挑了个清心寡欲的地方。 “我回酒店去换个衣服哦，一身火锅味儿。你自己慢慢吃。” 周以珊就这么拄着拐身残志坚地自己走了。 一开始，邱欣野还以为她是去透透气。结果人真的没有再回来。 她站起身想去结账，却得知周以珊已经结过了。 等周以珊再来找她的时候，邱欣野像个被遗弃的小狗，可怜巴巴地等在火锅店门口。 “我还以为你自己走了。”邱欣野委屈地拿起手机，给她看自己打了多少个电话。周以珊真是好狠的心，一个也没有接。 “我确实是自己先走了。” 周以珊凑近，闻了闻她身上的火锅味儿。 “不过，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还以为你想吃火锅所以才吃的火锅。”邱欣野也靠近周以珊闻了闻。她好香啊。 “不是，只是单纯觉得这里离酒店近，方便我回去换衣服。”周以珊见邱欣野在自己胸前闻个没完没了，伸手把她推开了。 “你以后收工之后回酒店，尽量和小助理妹妹一起结伴而行，不要自己一个人走，知道吗？”邱欣野不放心地叮嘱她。 她刚才在这儿等周以珊期间才发现，这影视城附近确实人烟稀少，有些荒凉。很少有女性路过，几乎都是男性。 两人下午去山脚下的一间茶室约会。 这间茶室已经无数次在社交平台上推送给周以珊了，环境清幽，几乎没有人。 周以珊趁自己好不容易有个美丽的妆，换了件白色旗袍，邱欣野总是在她耳边念叨，在腿伤好之前不要穿高跟鞋，她不接受她的建议。 哪有人穿运动小白鞋搭配旗袍的，还不如光脚呢。 珠市的春天比北方来得更早些，周以珊打开车窗，感受着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长发用一支簪子挽起，她照过镜子，这样的发型显得脸更小了。 “邱欣野，我们没有在恋爱，对吧？”周以珊和她对视，寻求着她的肯定。 “还没有吗？”邱欣野反问道。这个狠心的女人。 明明是周以珊自己先挑起的话题。邱欣野这样回答，她又觉得不高兴。 “但也快了。” 我们当然是在恋爱啊。邱欣野在心里说。 “你不想和我恋爱吗？”邱欣野看着身边的周以珊，她怎么就觉得她素颜要更好看呢。 “只是恋爱的话，也不是不行。”过了很久很久，周以珊说道。 幸存是很难的，她想。 决定在一起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她不相信，自己会成为感情中的幸存者。 她忽然想到了沈焰秋。 沈焰秋在做什么呢？应该陪在许期欢身边吧。 她不得不有所顾虑。 她怕自己会成为邱欣野的第三位前任。然后，当邱欣野的新女友向她询问，以前的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邱欣野会把她的样子描述给她。 她尽量让自己在舒适的沉沦中保持一丝理智。 不要认真。 不要当真。 及时行乐。 “只是恋爱的话，也不是不行？”邱欣野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忽然，她猛然凑近她，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周以珊被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搞得不知所措。 “什么意思？你已经想过要和我结婚了？”原来是已经想到这一步了。邱欣野的眼睛清澈明亮，直勾勾地盯着她。 “谁说的！我可没这么说！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周以珊瞬间脸红了。 茶室很静谧，除了她们，没有其他客人。她们的位置被绿植包围着，邱欣野一坐下就很自觉地举起手机，开始帮她抓拍。 周以珊点了一壶白茶，又点了几份茶点，合上菜单，用那种你很懂事的眼神看着邱欣野。 “为什么是白茶？”邱欣野大多数时候都见办公室的同事喝红茶或绿茶。 “白茶很甜，就像糖水一样。” “是吗？” “等下你就知道了。” 邱欣野看着周以珊为她沏茶，茶水清澈透亮，她刚要喝，却被周以珊叫住了。 “先闻。” 邱欣野拿起小茶杯，细细闻了闻，似乎有淡淡的花香。 茶汤喝起来很丝滑，香气馥郁，甜润清和。 “这茶很像你。”她看着周以珊说。她这件白色旗袍太美了，不然尘世，温柔大方。看她看久了，邱欣野觉得自己都被她的美貌净化了。 “好看吗？”周以珊问她。 “好看极了。” 临近傍晚，下起了雨。 周以珊和邱欣野长久地相邻地坐着，专心听着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雨声让世界变得更加静默，周以珊把脑袋靠在她肩上，邱欣野牵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 她知道，今晚邱欣野就要回去了。 她又要恢复到一个人的状态之中，一个人早起去剧组工作，收工后一个人回到酒店房间。她原本以为这么多年自己早就习惯了，可是和邱欣野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忽然就觉得有点寂寞。 邱欣野不动声色地吻了吻她的耳朵，顺着脸庞一直向下，在她的肩膀处停下。 柔软的唇瓣落在周以珊的肩上，她的手不由地攥紧邱欣野的衬衫。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有东西落入了深厚的沼泽中，逐渐收缩，层层陷落，激荡起满心涟漪。 雨停的时候，两人才伴着夜色离开。 邱欣野把周以珊送回酒店，满眼都写着舍不得。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她感觉自己和周以珊只是短短地见了一面，很快就要分开。 她就这样恋恋不舍地跟着她一路来到房间门口，死赖着不肯走，最终还是周以珊狠下心来把她拒之门外。实在是太晚了，她让她早点滚回家，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邱欣野这次探班之后，周以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剧组的工作人员好像忽然对她的态度变得友善起来。 比如，开始有人主动和她搭话、打招呼，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甚至有个女孩看她不方便，在门口等着她。就连张静也对她客气了不少，竟然在某天晚上收工之后敲了她的门，给她送了一份水果拼盘。周以珊一时之间怀疑她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 在这之后，张静甚至开始在拍戏的空档找她闲聊，问她腿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周以珊不太了解关系缓和的契机是什么，大概是张静良心发现了吧。 她和邱欣野直到夏天结束的时候才彻底确认了恋爱关系，确认的契机竟然是一场争吵。 第七十一章 周以珊杀青的那天，邱欣野在忙着开庭。 她看了看周以珊发来的时间，应该是赶不上了，只是没想到，这一错过，让她在整个春天都没再见到周以珊。 张静给周以珊接了两个专访，还有一个新戏的剧本讨论会也快开始了，周以珊一杀青就跟着张静回了京市。 她在京市的半个月过得格外充实。京市的房子空了好几个月，她一回来就把冰箱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空，收拾了许久。她的扫地机器人跟个小狗一样也开始连轴转，忙得出了故障，几乎快要报废了。 周以珊按照日期去医院复查，医生建议她钢板最好还是不要取了，要在后侧开刀，神经血管太多，容易伤到，之前做手术伤到的神经也需要慢慢恢复。 她把情况发给了邱欣野，邱欣野问她，钢板不取的话会不会对生活有什么影响，她很是担心。 周以珊回京市忙完之后，才把杀青的消息告诉了妈妈，妈妈第二天就来到了京市看她，这才发现她的腿受伤了，还有一副拐靠放在门口。 “你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伤的？”周妈妈一整个新年都没见周以珊，这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 第77章 “哎呀，前几个月的事儿了，这都已经快好了。”周以珊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 “妈妈，我想把这边的房子退掉了。”她忽然说。这边东西太多了，她一个人收拾不过来，到时候可能还要麻烦妈妈。 “退掉住哪里啊？”周妈妈问她，这房子有什么不好，地段也好，阳光充足，楼上楼下都没人住，这不就是妥妥的完美房子嘛，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我想搬去珠市。” “珠市？那么远？珠市哪里好啊？” “哪里都好啊，有山，有海，气候温暖，氛围也很悠闲。”周以珊细数着珠市的种种，很是思念。相比之下，她一回到京市，就觉得气候干燥容易上火，人也变得暴躁了不少。 这个时节的京市还很冷，周以珊一回来就换上了厚外套，在家也觉得冷，她穿着厚厚的毛衣，腿上还盖了毯子。 “你已经找好房子了吗？你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忽然想要搬去那边生活？” “算是吧。我在珠市有个朋友。我想把这边的房子退了，搬去珠市和她一起住。” “男的女的？”周妈妈敏感地问道。 “女的，律师，年龄和我同岁，我跟她很聊得来。哎呀，人家有正经工作的，比我这种工作正规多了，很安全，行了吧。” “哎呀，你跟人家认识多久了？”周妈妈第一次听说，周以珊有这么个朋友。这都什么渠道认识的朋友啊。 “几个月吧。” “合租很不方便的，很容易有矛盾。你把这边的房子退了，万一跟人家不对付、吵架了怎么办？” 周妈妈极力劝说着， “你在京市，张静也在京市，万一有什么事，张静也好照应你一下。” “哎呀，那我的律师也能照应我啊。她人很好的，很正直很善良，对我也很包容，下次有机会我带她见你一下你就知道了。” “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不要被有坏心的人骗了。” “妈妈，合着在你看来，接触我的人都是带着满满的恶意是吗？都是为了害我为了骗我？” 周以珊从水果盘里挑了个橙子，拿在手里玩弄着。 “我都多大的人了，三十多了，这些事情我能处理好的。” 周妈妈之所以担心，是因为周以珊在上中学的时候遭遇过很严重的校园霸凌。而当为首带队初欺负她的人，就是她在学校唯一的朋友。 周以珊性格很内向，从小就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呆着，所有小朋友都有好朋友，只有她一个人形单影只。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中学，周以珊忽然在班里交到了好朋友。 那段时间，周妈妈欣喜地发现，周以珊变得开心了许多，每天在饭桌上都和爸爸妈妈谈起自己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周妈妈被叫到学校，才知道周以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零花钱全部给她那所谓的好朋友，并且，那女孩一直在不断打压她，用绝交这样的话语来威胁她。周以珊被这样欺负了很久，却从来都没在家里提起过。 周妈妈气得差点在老师的办公室对那个女孩大打出手。自此之后，周以珊又回到了形单影只的状态中，身边没有任何朋友。 这次，她忽然提到自己在珠市交了朋友，周妈妈实在是觉得放心不下。 这女孩什么来路？接近周以珊的目的是什么？ “你那个律师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我从律协那里搜的到她吗？” “邱欣野。” “总之，你这边的房子先不要急着退，万一有什么变化，也好随时搬回来住。”周妈妈叮嘱道。 “好吧。” 此时此刻，在珠市的邱欣野一刻也没闲着，她收到了许多从京市发来的快递。 周以珊从京市的家里寄了好多衣服过去，她在邱欣野家总觉得自己没有衣服穿。还有她很喜欢的抱枕、咖啡杯、面膜、身体乳等各种生活用品，也一并寄走了。她为此付了好大一笔运费。 “什么时候回来？”邱欣野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狗，苦苦等待着主人回家。 “快了。” 邱欣野养的那几支雪柳也谢了，她不舍地把枯枝扔掉，在花瓶里换了一束新的花束，等着周以珊回来。 她打开窗，听着树叶发出簌簌的响声，觉得房间过于安静。 她和周以珊的聊天内容逐渐增多，每天都会在睡前开视频。有一次聊到一半，周以珊靠在枕头上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发现视频竟然还没挂断。邱欣野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对着自己，坐在书桌前整理着工作材料。 “我刚才是睡着了吗？”周以珊懵懵地问。 “是啊，睡了一个多小时吧。”邱欣野伸了个懒腰，凑近手机摄像头，看着她。 “那还聊吗？” “不聊了。现在挂，你去睡吧。” “晚安。” “晚安。” “哎不对啊邱欣野，今天不是周六吗？你怎么周六晚上还这么忙？” “是啊。我在加班嘛。” 邱欣野周一要开庭。她在开庭之前会对当天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好预测，从而一一制定相应的策略和框架。 她一直都是细心又负责的。 “那晚安？” “晚安。” 说完了晚安，周以珊却舍不得挂断视频。她看着视频里的邱欣野，她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去洗了澡，换了一套睡衣，头发也没吹干，就这样自然风干，隔着屏幕，她仿佛能闻到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和潮湿的水汽。 邱欣野在书房的椅子已经换成了周以珊送的电竞椅。她没想到周以珊会给她买这个，周以珊觉得邱欣野每天在书房都要坐很久，买个舒服的椅子会轻松些。电竞椅漂亮又精致，确实比以前的椅子好用多了，邱欣野直到后来搬家也一直带着它，她觉得真是可惜了，但凡有个女儿她都要把这椅子传下去，让她继承这份舒适。 “怎么还不挂？”邱欣野的手机快要没电了，她把充电线插上，看着屏幕里眼睛都睁不开的周以珊。 “我再陪你一会儿。” 周以珊回珠市那天，邱欣野去机场接她。她提前一天就给她买好了花，晚上甚至有点小学生春游综合症，兴奋得失眠了。 她看着周以珊快步向自己走来，心动得不能自已。 “慢一点。” 周以珊扑进她怀里，两人抱得很紧，她闻到邱欣野衬衫上散发的熟悉的清香，差点热泪盈眶。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看，我现在不用拄拐了。” “可以吗？” “可以，我去医院复查了，医生说可以慢慢走。” 周以珊说着又走了几步给她看。 她穿了件连衣裙，从前面看平平无奇，可是背后竟然是全然裸露的，有三条细细的丝带贯穿缠绕着，系成蝴蝶结。 邱欣野的手刚好落在一只蝴蝶结上，周以珊被她摸得身体酥麻。她忍不住摸了摸她突出的蝴蝶骨，真美。 周以珊这裙子很吸睛，每个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邱欣野脱下夹克，披在她身上，挡住了美丽的风景。 “饿不饿？”周以珊是中午的航班，邱欣野猜测她肯定没有吃飞机上的饭。 “不饿，有点累。” “那就先回家，等你饿了再说。” 周以珊挽着邱欣野的手走出机场，空气里传来久违的珠市的味道，有山有海有风混合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瞬间被治愈。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有搬回到卧室去吗？”周以珊好奇地问邱欣野。 “没有哎。卧室一直给你留着，等你随时回来住。”自从周以珊进组之后，邱欣野的卧室就空了出来。邱欣野却没有回去睡。 “为什么？” “睡书房睡惯了。” “好久没回来，我都忘了你家在哪儿了。”周以珊回想着每次买东西留的那个地址，具体是几号楼她不记得了，门牌号也印象模糊。 “那没关系，反正我会把你接回来，你闭着眼睛跟着我走就完事儿了。”邱欣野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从见到周以珊之后，她的嘴角就一直以惊人的弧度上扬，压都压不住。 第七十二章 周以珊这次回珠市连行李都懒得带，她的东西全都零零散散寄给邱欣野了。 两人先去小区附近的超市，邱欣野带着周以珊，让她自己挑选想吃的东西。 周以珊挑了一些蔬菜放进推车里，邱欣野又帮她加了一块豆腐，跟她商量着，打算晚上给她做个寿喜锅。 她已经了解周以珊的饮食喜好，容易发胖的东西她是不会轻易碰的。 “你现在不可以走很久吧？会不会疼？”有一瞬间，邱欣野其实想问她要不要坐进购物车，她可以推着她走。 “可以呀。”周以珊第一次来这个超市，超市楼上是商场，再往上好像还有电影院，她想上去看看。 第78章 “今天不行。我们买完东西就马上回家。”邱欣野打消了她的念头。 “你要是想逛街，等明后天再说。” 周以珊在结账的时候一直试图让邱欣野改变主意，和她去商场逛逛，邱欣野都不为所动。 这人怎么跟倔驴一样！ 她的好心情都被她搞没了。 邱欣野把车停到小区门口，拎着东西下车，周以珊的步伐逐渐开始慢了下来。 她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走路状态了，一瘸一拐地跟在邱欣野身边，越落越远。 邱欣野发现了她的不舒服，马上返回去，半蹲在她面前。 “来，我背你。” 周以珊是真的感到腿疼，上车之前还好好的，她觉得好委屈，刚才明明没有走很多路，为什么还是会疼。她叹了口气，趴在邱欣野背上，一点儿也没跟她客气。 “邱欣野，我感觉你对我好像有点好。”她把头埋在她身上，闷闷地说。 “哇，你终于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邱欣野一边背着她，一边还拎着大包小包，觉得自己真是强的可怕。 “邱欣野，我把你送我的花落在车上了。”她忽然想起，邱欣野接机时送她的那束花好像不见了，有点着急地说。 “没事，等一会儿把东西放下我再下来取。” 到家之后，周以珊的心情又恢复了明媚。 她看着自己的快递都堆成小山了，迫不及待地从最大的一个箱子开始拆起。 “这好像是我从京市寄来的东西。” “那你坐下慢慢拆，不要再站起来了。”邱欣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听话地坐下来。 邱欣野给她倒了杯果汁，又给她洗了水果，看她双腿轻轻摆荡着，悠闲自在地用小刀划破纸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小心的。” 周以珊现在越来越了解她了，预判了她要说的话，先一步怼了过去。 邱欣野不再多说，马上忙碌着开始准备晚餐。 寿喜锅开了，冉冉升起迷蒙的蒸汽，周以珊喝了一点邱欣野冰箱里的果酒，脸颊微红。她坐在椅子上，邱欣野坐在她对面。她好自然地把脚搭在她的腿上，舒展地坐着。 邱欣野的餐桌不是很稳定，而且桌面不够大，周以珊感觉桌子腿好像少了一小部分，总是晃啊晃，也该换了。 “其实我有一点点想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周以珊换上了宽松的衬衫裙，酒精让她变得温暖开朗起来。 “你不是已经和我住在一起了吗。” “嗯。但是我京市租的房子还没有退。” “什么意思？你随时都打算回去是吧？” “嗯哼。” 她用脚趾划过邱欣野的腿，反反复复。 “万一你欺负我怎么办，我得给自己留点余地。” “你在我家住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邱欣野恶狠狠地咬着煮好的牛肉，她一天到晚都在给周以珊当牛做马，她竟然还担心自己会欺负她。 周以珊笑着看着周欣野。她有些吃饱了，靠在椅子上，开始犯困。 邱欣野让她想到一种动物，猞猁。 美丽，纯粹，自信，有气质，酷酷的，很帅气，体型紧凑而结实。 非常有安全感的大猫，爪子很大，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舒爽。 邱欣野在她的注视下愉快地吃着剩下的寿喜锅。 光是这样看着，仿佛时光也温润了起来。 周以珊回到沙发上继续拆她的快递，不拆不行了，家里已经快要没有落脚的地方，邱欣野家太小了。 直到她拆到一个枕头，这个枕头有点小贵，据说带有助眠的功效，能够保护颈部。她把枕头放好，躺了上去，想试试它是不是真的有效。 等到邱欣野清洗好所有餐具，一转身，就看到周以珊蜷缩着身体睡在沙发上。 邱欣野特别顺手地抱起她，把她带回了卧室。 周以珊的身体一碰到床，她就醒了。 “几点了？” “十点半。” “我怎么十点半就困了。”周以珊一点都熬不动了，过了三十岁之后，她的熬夜能力在身体中好像自动消失了。 “我现在可以自己走了，你不用总是抱我。” “我忘了。”邱欣野都抱习惯了，突然要转变过来，她还不太适应。 “今晚你还要加班吗？” “不加班。” “那我们聊聊天。”周以珊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跟邱欣野在视频里聊天，今天面对面，她即使很困了也想要听她说说话。 “你都困成这样了，还想着聊天。”邱欣野帮她把毯子盖好，轻轻揉捏着她的脚踝。 “你有什么想聊的、想问我的？”周以珊闭着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 “你的真名就叫周以珊吗？之前没有想过要起一个艺名什么的？” “嗯，老板说我名字挺好听的，就没起别的名字。” “邱欣野，我发现你从来不抽烟。” “对，不抽。” “你经常熬夜，都不抽烟吗？我之前的经纪人抽烟抽得特别猛，她也经常熬夜加班，她说抽烟能保持清醒。” 周以珊忽然想起了沈焰秋。 她现在已经很少会想起她了。 不知道她现在还好吗。 “抽烟喝酒都是恶习，占一样就够了。”邱欣野摇摇头。 “那我再问你，和男演员拍亲密戏的时候，你有没有心动过？” “那还真没有。”周以珊吃吃地笑了。“还不如今天你背我回来的路上心动呢。” 这话邱欣野不知道怎么接，只剩下暧昧的沉默。 许久，她开口说道： “周以珊，要不要长期搬过来这件事，你不用着急做决定。你可以再考察我一段时间。” 周以珊点点头，把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卧室只开了小夜灯，邱欣野搂着她，仿佛有一只小猫钻进了她的心。 她其实特别着急。 特别希望周以珊退掉京市的房子，特别希望她和自己更正式地交往，建立更亲密的关系。 但是不行。 让小猫信任你的最佳方式是顺其自然，轻柔地驯服她。一旦着急想要逼着她袒露自己的肚子，她反而会摆出防御的姿态，你只会得到惨烈的攻击。 邱欣野在昏暗的夜灯下安静地注视着周以珊。 她帮她盖了一条毯子，毯子之下，看得到她的身体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周以珊太瘦了，邱欣野抱她的时候都不敢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她就会被自己弄疼。 她想起了最近在忙的一件离婚官司。 她的委托人长期遭受家暴，也是一位很消瘦的女性。和周以珊见面的前一天，邱欣野约委托人在咖啡馆见了面，了解了她的诉求，并且教她怎样获取丈夫家暴她的证据。 她希望邱欣野帮她争取孩子的抚养权，邱欣野有些残忍地告诉她，在法庭上会倾向于把孩子判给更能给孩子提供好的生活条件的那一方。 她安静而礼貌，为了遮挡身上的淤青和伤痕，穿着长衣长袖，絮絮叨叨地跟邱欣野聊了许多，她一边说话一边流泪，邱欣野不断给她递纸巾，直到太阳落山，这场漫长的见面才结束。 邱欣野觉得非常疲惫，她很想帮她，可是她只能告诉她，第一次提离婚是一定会判不离的，你必须和那个男人分居，一年之后再提起诉讼。 “你能不能立马从家里搬出来？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你可能会被他打死的。” 邱欣野这话刚说出口，又想起自己让她留证据的事。 “你尽量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保留好挨打的证据。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最好能去医院验伤，留下记录和报告。” “我没有地方可去。谢谢你，邱律师，听我讲了这么久。” 照道理，这样的咨询和见面是要收费的。但邱欣野又在这种时候犯了老毛病，她绝口不提要收费的事，甚至还帮她付了咖啡钱。 望着那女人离开的背影，邱欣野再一次感叹，她实在是太瘦了，仿佛摔倒在地上就会碎掉一样。那男的怎么下得去手的？ 珠市很温暖，可那女人却生活在黑暗的冰原。她快要被生活中的伤害耗尽了。她向邱欣野求救，却发现邱欣野也一样帮不了她。 邱欣野尽可能地避免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想这些，这些事情听多了之后，许多负面情绪也会影响到她。她在工作上已经非常尽力了。 她没有告诉周以珊，其实在今天之前，自己一直很低落。很多无能为力，很多烦躁厌恨，都在见到周以珊的那一刻一扫而光了。 邱欣野放轻脚步走出卧室，路过洗手间，看到洗衣筐里丢着周以珊今天穿的白色连衣裙。 她本能地觉得，这裙子大概不能机洗，于是把它泡在水池里，滴了洗衣液，用手轻轻揉搓着。新换的洗衣液闻起来就像夏夜的露珠，她在一片清新的香气中感到久违的安定和治愈。 第79章 第七十三章 周以珊在邱欣野的小房子里度过了整个夏天。 她的到来让这个地方变得生机勃勃，两人在生活习惯方面磨合得越来越默契了，周以珊睡卧室，邱欣野睡书房，各自安好。只是周以珊经常睡到半夜，会偷偷钻进邱欣野的被子里。 沙发床太小了。邱欣野很怕周以珊掉下去，只好拥着她把她换到靠墙的位置。周以珊也怕自己掉下去，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着邱欣野的腰部，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再次睡了过去。她现在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好了，和邱欣野在一起久了，也学着她养成了睡前喝点酒的习惯。 周以珊抱起来挺硌人的，肩膀的骨头很明显，邱欣野需要需要十分小心，感觉自己迟早会被她的骨头给暗杀。很疼。 邱欣野真是悔不当初，她当初干嘛非要把这个房间做成书房，再摆一张双人床不香吗。 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她可是孤家寡人的，谁能想到在未来的某天她会抱着自己未来的老婆睡在上面呢。 来珠市之后，周以珊在去拍摄工作之前都会提醒张静帮忙买珠市往返的票。张静之前都是默认给周以珊买回京市的票，忽然换了地方，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什么时候搬去珠市了？”张静好奇地问。珠市和京市离得很远，难不成是上次拍戏之后脑袋一热在那边买房子了？ “几个月前吧。”周以珊不想不知道，一细想发现，自己在珠市已经住了半年。 “那京市这边呢？不回来了？” “房子没退，暂时空着了。”这个事情也很头疼。周以珊在京市住了很多很多年，东西特别多，要跨省搬家的话，邱欣野目前的房子肯定放不下她的那些东西。 “怎么突然就定居珠市了？” “气候比较温暖湿润，我很喜欢。” “你是不是有情况啊？在珠市有喜欢的人了？”张静猜了个大概。邱欣野上次来找她之后，她对周以珊的态度变得客气多了。 她以前从没见过周以珊身边有什么要好的朋友，都是淡淡的同事情谊，那个小律师倒是挺有特点。 “有情况我会告诉你的。”周以珊摊摊手。“你是我经纪人，我肯定要和你报备。” 这个周末，邱欣野要去苏市出差，留周以珊一个人在家。她把这个噩耗告诉周以珊，周以珊很明显地愣住了。 “你怎么还出差呢？”周以珊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很震惊。 “怎么了？我不能出差？” “别的城市还有人把案子委托给你呢？”周以珊以为邱欣野的律所在珠市，就只在当地接活。 “对啊。只要有钱赚，我全国各地飞，哪里有纠纷，最好是经济纠纷，哪里就有我。” “那…你要去多久？要走几天啊？” “下周一我就回来啦，很快。” “你走了我就一个人在家了。”周以珊看着邱欣野收拾行李，忽然有些落寞。 “真不巧，我这几天一点工作都没有。” “你可以自己去玩一玩，珠市有好多地方你都没去过吧。”邱欣野好心好意给她出主意，其实这小区附近就有不少公园，只是周以珊太宅了，一点探索精神都没有。 “你不在我玩儿什么啊，没人给我拍照。” “就这个周末，很快的。” 邱欣野忽然挑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 “没有！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在家！”周以珊感觉自己瞬间占了下风，马上否认，并且愤怒离开现场。 最近几个月，周以珊网购了一些有点小贵的酒。她把这些酒依次拆箱，存进了邱欣野的酒柜。邱欣野之前的存酒都喝得差不多了，她们住在一起之后，总觉得什么事都值得庆祝，什么节日都要过。要庆祝就要开酒，一瓶接着一瓶，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她和邱欣野一起过了儿童节，很成年人式的过法。邱欣野在下班路上给周以珊买了个气球，打包了麦当劳，回来之后又给她亲手调了一杯鸡尾酒，两人一起在卧室的床上把电影投在墙上，关了灯，亲密地靠在一起。 电影的剧情周以珊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杯酒让她变得暖洋洋的，即使只穿了最单薄的睡裙，她依然觉得有点热。 邱欣野捏起她的下巴，忽然就吻了上去。她香得太明显了，让邱欣野一点剧情都看不进去，直接被香迷糊了。邱欣野也喝了不少酒，意识依然很清醒，只是不想再忍了。 邱欣野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周以珊每次洗澡都经常忘记把浴巾带进去，她会喊邱欣野帮她递毛巾、递内衣、递睡衣。 “你自己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也这样吗？”邱欣野红着脸问她。其实该看的早就看过了，可她每次还是会脸红。 “我自己？我自己一个人住我就光着出来了。”周以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不是为了防着点你吗。” “看不出你这么有安全意识呢。”邱欣野笑了。 “那当然。” 人在接吻的时候会想什么？ 周以珊从出道以来拍过很多吻戏，有借位的，也有动真格的，之前的每次亲吻，她都在等待那个cut。 而真正的亲吻是不会有人喊cut的。 邱欣野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周以珊闭着眼睛，仿佛变成了柔软的小鱼，随着水流游动。她的嘴唇在她的唇齿间温柔地往复，于是她只能顺势前进，漫无边际地浮游。 一吻结束，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以珊觉得皮肤酥酥麻麻，一直蔓延到身体深处，她又起了反应。太暧昧了，说点什么话吧。 “好热啊。”许久，她说。 “那我把空调开低一点。”邱欣野十分贴心且不解风情地说。 后来，这个梗变成了两人之间的黑话。每当邱欣野想要吻她的时候，都会问她，可以开空调吗。 邱欣野出差回来，没想到家里有惊喜在等着她。 她其实不是一个特别卷的人，这半年忙着接案子，主要想着要尽快还清之前欠周以珊的住院费和手术费。 她在落地之后按照惯例，给周以珊发了消息。 “我回珠市啦，大概一小时之后到家。你有没有需要我带的东西？我到楼下超市买给你。” “没有，速回。” “ok。” 珠市已经进入了雨季，气候变得潮湿闷热，邱欣野没带伞，下了车之后，冒着大雨拖着行李快步往回走去。 走到家门口，她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发型也全毁了，很是狼狈。 她没有敲门，直接拿出钥匙来，自己开了门。这个时间，周以珊应该在卧室休息或是忙着洗澡。 邱欣野一进家门，就觉得不对劲。 桌子上摆着外卖，盒子还没拆，还有一瓶酒，小音箱里播放着爵士音乐。 周以珊还没吃饭吗？ “hello，我回来咯。”她把行李箱放倒，向着房间里喊话。 “外面在下大雨，你没出门吧。” “邱欣野，你进来帮帮我。”周以珊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 “来了。” 她走进卧室，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这也太美了吧。 周以珊穿着紫色的礼裙，妩媚又大胆地撩拨着她。 “裙子后边有个拉链，你帮我拉上。”她示意邱欣野动手，邱欣野轻松地帮她拉上了。 “给你三分钟时间，去换件衣服。”周以珊感受到她冰冷的手指触碰在背上，这才发现她已经湿透了。她皱了皱眉头。怎么搞的，这么战损。 “一分钟就够了。” 邱欣野迅速换了件衬衫，把湿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周以珊蹦跳着跑来，随着音乐搂着她跳起舞来。 她又紧张又高兴，任凭周以珊拉着她转圈，而她脚步混乱地跟随着。她满眼都是她，很苦恼，不知道该看周以珊身上的哪个部位才好，太美了，人间尤物，她想沉浸地观看，也想贪心地记录，笑得合不拢嘴。 又一首爵士乐开始了，周以珊的双手搂住她的脖子，不再放开。 累了，媚不动了。 她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被邱欣野抱在怀里，安心地喘息。 邱欣野觉得自己开心得像个昏君。 她本来还有一些工作，打算回书房加班。但她现在顾不上。 太美丽了。 “你勾引我。”她摸着她光洁的手臂，深深地说。 “你喜欢吗？” “嗯。”那是相当喜欢。 “这个是我要去一个盛典穿的礼裙，我自己买的。”周以珊向她说起这件礼服的来历，“本来是要找造型师帮忙借一件的，但是我想自己买。” “为什么？” “想在家穿给你看。还能为什么。” “哇，谢谢你，你真，你真贴心。”邱欣野感激地说。 这裙子有点小贵，直接要了周以珊半部戏的片酬。她咬咬牙，还是买了。舍不得裙子套不着狼。她就是要看着邱欣野被自己迷的神魂颠倒，跪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第80章 值了。 周以珊对自己越来越大方了。和邱欣野生活的这段时间，她整个人也变得越发的明媚开朗，原来人真的是会变的，在爱意的包容和呵护之下，她也学会了更好地热爱生活。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生活方式被她摒弃了，现在是每天都值得期待和庆祝的人生。 她逐渐开始越来越大胆地对邱欣野展露爱意，把自己当成了她的女朋友，每天都在等她回家。邱欣野每次都很积极地回应她，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第七十四章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邱欣野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半跪在地上，打开行李箱翻找，“差点忘了。” “是特产吗？我之前经常去苏市拍戏哦。所有品类的点心我都吃过了。”周以珊学着邱欣野的样子挑眉。她的眉眼不像邱欣野那么犀利，显得可爱又妩媚。 “不是吃的。” “那是什么？” 邱欣野把一个精致的红色小盒子递给周以珊，示意她打开。 某知名珠宝品牌的logo印在上面，周以珊接过来，愣了半晌：“你发财了？这里面是金子还是钻石啊？” “你打开看看。” 这个大小的盒子应该是项链或者手链。周以珊打开盒子，竟然是一条编织手链，中间穿了一颗hello kitty的足金串珠。是最近有点火的联名合作款。 “这么大一颗啊。”周以珊看着邱欣野，她好大方啊，竟然选了款式最大的足金串珠。 “喜欢吗？” “怎么忽然送我这个？你发财了？”周以珊又问了一遍。她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嗯，没有发财，但也算是赚了一点小钱。我每天没日没夜地加班工作，总要见到点希望吧。”邱欣野算了算最近到账的钱，除了日常交房租，外加还给周以珊的住院费，还余出不少。 她在开庭结束后去了酒店附近的商场，直接走进了人气最高的金饰店。她一直都想给周以珊买个礼物，相对贵重一点的那种。 “以后我每次出差都带礼物给你吧。” “真的吗？那也太破费了吧。”周以珊一直很担心邱欣野的财务状况，她之前已经提过两次可以和她一起承担房租和生活费，都被邱欣野拒绝了。之后也不好提及，这话题有些敏感，她怕她会多想。 “我以为你会说，真的吗，那我希望你天天出差。要我帮你戴上吗？”邱欣野打算帮忙。 “现在先不戴，我想先拍个照。”收到礼物之后，周以珊捧着小盒子满心欢喜，足金的，还保值，怎么看怎么喜欢。 “我这几天不在，你都是点外卖吗？”邱欣野任由她去给手链拍照，她坐在桌前，打开了周以珊点好的外卖。 “是啊。饿不着，放心吧。桌上的外卖是特意给你点的，你吃。” “看出来了。”每一个都是邱欣野爱吃的菜，她心情大好，一边吃饭，一边看着周以珊在一旁摆弄着手链。 “你这个裙子，要怎么清洗？”忽然，邱欣野问道。家里的衣服都是邱欣野洗，有些可以机洗，有些需要手洗。这裙子太贵重了，她不敢经手。 “洗不了。” “洗不了？” 周以珊点点头：“漂亮的东西总是特别麻烦，特别难打理。漂亮的人也是。” “那我给你留几张拍立得相片吧。”邱欣野看到拍立得相机就在酒柜旁的台子上。 “你今天这么漂亮，可千万别浪费。” 周以珊正美丽地靠坐在沙发上，她瞄准她的拍摄对象，她是这房子里的夜明珠，闪烁着灵动的光芒和欲望。 周以珊拿着拍立得照片，等待影像显出。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拍了。”她夸奖道。邱欣野把她拍得十分美丽，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和我在一起之后，你越来越美了。” “我是说，和我成为室友之后。”邱欣野举起拍立得，又对着周以珊拍了一张。 “这个光会不会有点暗？” “正合适，很有氛围感。” “还有相纸吗？我们拍一张合照吧。”周以珊忽然提议。 周以珊拉着邱欣野，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则灵活地从她身后抱住她。她敏锐地闻到了邱欣野头发上沾染了雨水的味道。 邱欣野想说自己的头发淋了雨，塌了下来，也没有化妆，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却都来不及了。 她的呼吸甜香扑鼻，双手不安分地在邱欣野身上摸来摸去，摆弄着姿势，缠绵而暧昧。邱欣野瞬间红温，心跳加速，手脚发麻，手足无措地任由拍立得相机被抢走。她的手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放，只能有些紧张地撑在沙发上。 周以珊反手就按下一张自拍。 这是她们的第一张合照。 直到快要结婚的时候，周以珊才惊讶地发现，她和邱欣野的合照竟然那么少。只是邱欣野每次帮她拍摄的单人照片中，都多多少少留下了一点自己也在场的痕迹。 邱欣野本身不怎么喜欢拍照。认识周以珊之后，她认同了她的说法，应该至少每一年每个季节都给自己留下一些照片。她的照片后来渐渐多了起来，和周以珊的合影也多了起来。 两人对这一晚的记忆也有所出入。邱欣野记得最终她们在沙发上接了吻，她躺在沙发上，周以珊软软地趴在她身上，占据了主导地位。明明是她先撩拨她，可周以珊却红着脸不敢直视邱欣野的眼睛，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 可周以珊却说根本没有，她不记得了。 周以珊唯一记得的，是她睡前去书房跟邱欣野说晚安。她看见她坐在书桌前，开着台灯，桌面有点乱，摆满了资料，她忽然觉得很安心，看见邱欣野在这里加班，像这个房子的守护神一样，有她在，她就可以放心去睡了。 等周以珊第二天醒来，已经快到中午了。 自从她养成了睡前喝酒的习惯，就失去了早上，每天醒来就只剩半天了。 她回复了邱欣野的消息，吃了餐桌上冷掉的早餐，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开了一部日剧。一直等到晚上八点，还不见邱欣野回来。 “你怎么还不回来？” “今天有点忙，可能要晚一点。”邱欣野正在开会，这个时间以往她已经在家和周以珊一起吃饭了。 “你先点外卖吧。” “你们律所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周以珊忽然灵机一动，“我能去找你吗？” “可以啊，你打车过来，我把地址发你。到了楼下给我发消息，我接你。”邱欣野公司附近刚好很热闹，她打算等下带周以珊出去吃宵夜。 周以珊思来想去，还是化了个淡妆。她穿了紧身的小吊带上衣，搭配一条牛仔长裤，看着又热又凉快的。 太阳落山之后，夜晚的珠市依然很闷热。 上了车，她竟然有点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去邱欣野的公司。她还特意戴了邱欣野送她的手链，一路上转动着那颗足金的hello kitty小珠子。 邱欣野坐在会议室可真是望穿秋水，等了太久，以至于她担心周以珊是不是去错地方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当周以珊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办公室空无一人，邱欣野开心地把她抱住。周以珊小小的惊呼，双脚离地，就这样悬空被她抱在怀里。 在公共场合被她这样抱着，她一时间觉得又开心又害羞，用拳头锤了她的后背。 “你还真来了。”邱欣野抱了她好半天才舍得松手。 “你们律所好大啊，一整层楼都是吗？”周以珊一下车就看见小鸡毛律师事务所金碧辉煌又显眼的大招牌，她直接就乘电梯上来了。 “是啊。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我不是坏人，我没有骗你。”邱欣野又得瑟地挑眉。 “其他人呢？就你一个人在加班吗？”公司的前台和会客厅空无一人，周以珊问道。 “她们在会议室。”邱欣野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亮着灯的办公室，关着门。 “那你快进去忙吧，我…” “你在我工位上等我。”邱欣野把她带进在自己平时工作的办公室，按进椅子里，给她开了灯。 “我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就可以下班了。” “你去忙。”周以珊好奇地看着邱欣野的办公桌。桌上有一盆长势很好的盆栽，还有许多文件，她不敢乱动，以及，咖啡杯，薄荷糖盒子，一个盲盒小手办。 周以珊没有坐在办公室里工作过，只觉得很新奇。邱欣野的椅子还能转圈，她跳下椅子，走到书柜面前。 办公室真是一个让人犯困的地方。周以珊就在这房间呆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仿佛这办公室被下了迷药。 半个小时后，邱欣野在会议室和她的领导打了招呼，抱着电脑灰溜溜地提前离场。 “你有事儿啊？” “我…我家属在等我。” 她觉得情况不太妙，再不走，怕是今晚就别想回去了。 第81章 回到办公室，她看见周以珊正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见她进来，眼睛倏地一亮。 “忙完了？” “没忙完，不过我要先下班了。”邱欣野搂着她的腰，带着她离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我都要饿死了，忙了一晚上，咱们先去吃饭。” “我们吃什么？”周以珊这才想起今天还没吃晚饭，她也有点饿了。 “这附近有个吃宵夜的小夜市，我带你去逛逛，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这种好地方你怎么不早说。”周以珊的脑子里已经闪过许多路边摊小吃的品类，章鱼小丸子，烤冷面，她都爱吃。 “我之前邀请过你无数次，让你来我公司找我，这附近算是市区，很热闹，你每次都拒绝。”邱欣野觉得自己好冤枉啊。她说着就打开两人的聊天记录，把证据亮出来给周以珊看。 第七十五章 离开公司，两人挽着手，一起走在路上。夜风吹来，周以珊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她直接把脑袋靠在邱欣野肩上，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忽然意识到她们现在的样子特别像情侣。 “邱欣野。”她喊她的名字。 “嗯？” “你看，我今天戴了这个手链。” “很漂亮，很适合你。” 忽然，邱欣野凑近她，周以珊停下脚步，被她突然的靠近吓了一跳。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几乎以为她要亲上来了。 “干什么？”周以珊等了半天，只觉得邱欣野的气息渐渐远离了她的耳边。 “让我观察一下，你有没有耳洞。” “有的。” “下次我想送你耳钉。还是这个品牌可以吗？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饰品品牌？”然后是项链，然后是戒指。邱欣野在心里合计着。 “你干嘛总想着送礼物给我？” “你不是也一直在送礼物给我吗。因为你的礼物，我的生活质量改善了许多。” 邱欣野家的桌子最近换了，灯也换了，连她那个破旧的小烤箱都被周以珊换了。邱欣野的书房原本是没有空调的，只有一个小风扇，周以珊立即就下单了一个空调，第二天一早就上门安装。邱欣野多少有点心疼，她和周以珊说这房子是租的，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周以珊懒得和她废话，说了句爱用不用就转身走了。 “所以我要把五金给你买齐。” 周以珊被邱欣野撩拨得脸颊发烫，这话怎么越说越过分了，感觉像是要把她往什么坑里引，她不再接话。她本身是一个对金子没什么兴趣的人，直到邱欣野送了她这个手链，她才去查了金价。后来邱欣野果真按照承诺，一件件都给她买齐，最后向她求婚。 “银的也可以。”周以珊斟酌了一下，权衡之后说道，希望邱欣野能够迷途知返。 “那我以后就金的和银的一起给你买。”结果邱欣野油盐不进。 小夜市人潮涌动，很是热闹。 邱欣野拉紧周以珊的手，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给丢了。一路走过来，大多都是卖小吃的摊位，也有卖小动物和鲜花的摊位。两人在卖斗鱼的摊位看了好久，买二送一，非常心动。 “要不要买？” “家里没地方放。” “怎么没地方，你书房的桌子不是挺空的。” “那我晚上怎么加班啊。” 邱欣野不肯松口。这次是斗鱼，下次就是小兔小猫小狗，她可照顾不过来。 “你想吃什么？我们先去吃东西，等下再说。”她赶紧转移了话题，让周以珊收收心。 “章鱼小丸子。” “我看到摊位了，就在前面。”邱欣野把周以珊护在怀里，躲避着来往的人流，向着摊位挪动。 “你爱吃的话我们可以买一个专门做章鱼小丸子的小锅，我在家也可以给你做。”两人站在摊位前等待着，邱欣野看了一眼制作过程，非常简单。 “邱欣野，你为什么这么会做饭？”周以珊忍不住问道。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自己就不会做饭。她前不久心血来潮用家里的剩饭给邱欣野做了一个蛋炒饭，结果迷之难吃。邱欣野很给面子地硬着头皮吃了两口，最后全倒了。从此厨房重地不再允许周以珊随便进入。 “我之前去留学，回来之后练出了一身好厨艺。” 邱欣野买了两份章鱼小丸子，又买了鸡柳年糕和薯条，还有两份烤冷面。她带着周以珊往回走，一路上边走边吃，路过一家烘焙店，两人又进去选了几个面包准备明天当早餐吃。 这家烘焙店竟然有卖冰激凌，周以珊又走不动路了，站在冰柜前一动不动，等着邱欣野给她付钱。 “你只能吃一个球。”邱欣野本来是想拒绝的。可是她用那种祈求的撒娇的眼神看着她。 “吃两个球吧，双拼的，我们两个人分。”一个球怎么够啊。周以珊想吃两种口味的。 “一个球。” “一个就一个。” 周以珊妥协了。邱欣野这个倔驴。 烘焙店马上就要打烊了，她们最后在店里蹭了一会儿空调，迅速地分完了一个冰激凌球。邱欣野的小勺子一下去，大半个球就没了，周以珊觉得自己好像根本没吃到几口，她一路上都在抱怨。最终邱欣野把自己的炸薯条塞进她嘴里，不允许她再说话。 “我们太不健康了。”周以珊一边吃一边说。天杀的，油炸食品怎么会这么好吃。 “没事，明天我给你炒俩蔬菜，补偿回来。”邱欣野也真是太喜欢她了，觉得她说什么话都有意思，做什么事都可爱。她帮她把嘴角的酱汁擦掉，不耽误她继续吃。 “吃不完怎么办？”周以珊走到车前停下。 “上车继续吃。你吃，我开车，等到家我再吃你剩下的。”邱欣野帮周以珊打开车门，让她上车，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在车里吃东西可以吗？”周以珊有点担心。她吃的这些东西容易掉渣，虽然邱欣野的小破车看着也没几个钱，但总归还是不能给人家弄脏。 “没关系，凉了就不好吃了。” 在回家的路上，邱欣野随手把手机放在了周以珊腿上，自己专心地开车。 她的工作群一直有消息弹出，震动个不停。 “你就不怕我看你的信息啊？”周以珊看着屏幕上跳出的信息，这可不是她想看的，是邱欣野非要放在她眼前的。 她注意到，邱欣野的手机壁纸是她们上次在茶室约会时的照片。当时好像是拜托店员小姐帮忙拍的，是一张两人坐在窗边看雨的背影，很是登对。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惜。当时因为害羞，她们没有拍正面的合照。 “看呗，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什么不能看的。你知道我的解锁密码吗？”邱欣野很是无所谓。 “不知道。是你前任的生日吗？”她故意问道。 “不是，是我自己的生日。你愿意的话可以改。” “你的密码我改什么改。” “改成你的生日也可以。”邱欣野忽然想起，好像快到周以珊的生日了。 “你又开这种玩笑。不好笑。”周以珊现在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调戏已经麻木了，白了她一眼。 “没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邱欣野满眼写着开心， “你以后没事可以经常来公司找我，这附近还有好多可以去的地方，我都可以带你逛逛。” “怎么没事，我有事。我就快要进组了。”周以珊说。张静上星期就给她发来了电子版的新剧本，她让邱欣野帮忙打印出来装订成册，最近一直在读。她没想到这次张静给她接的角色还挺出乎意料的，是个爱憎分明的很立体人物，和以往那些工具人有所区别。 “你这是什么人格？反驳型人格？” “我只反驳你。” 这话又听得邱欣野喜笑颜开。什么意思，只反驳我？只喜欢我？这不是表白是什么！ 周以珊一看她这副不值钱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不打算理她，继续吃着东西。 忽然，一个消息跳出来，让她一愣。 “邱律师，幸好有你，一想到有你在我身边，明天开庭我就有了勇气去面对，我就不害怕了。” 这话咋一看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以珊越想越觉得心里别扭。 “邱欣野，你明天要开庭啊？”周以珊试探性地问她。 “是，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提过吗？”邱欣野怎么不记得自己和她聊过这件事。 “没有，猜的。是什么类型的案子？方便和我说说吗？” “离婚案，我的委托人被长期家暴，半年前就找到了我，这期间为了收集证据耗费了很多时间，现在终于证据确凿了。” 哦，女人的案子。 忽然，周以珊凑近她的领口，深深地闻了一下。 “？宝贝，我这儿开车呢。”邱欣野又没出息地红温了。 第82章 到了小区楼下，邱欣野和周以珊一路打闹，周以珊今天好像格外高兴，吃饱喝足，一身力气，直接跳到邱欣野背上，要这个工作了一整天的牛马背着她回家。 路上有不少散步的行人，周以珊很漂亮，有点引人注目，她把脑袋埋进邱欣野的衬衫衣领里，躲避着这些视线。 “你在闻什么？”邱欣野感觉她像个小狗一样，一直在自己身上嗅啊嗅。 “邱欣野，你今天白天去哪儿鬼混啦？我感觉我好像…闻到了别的女人的香水味。”周以珊试图炸一炸她。她其实什么也没闻到，真正想问的又不知怎么开口去问。 “没有啊，我今天上午去见委托人，下午回公司整理资料又开会，忙得要死，哪有时间鬼混。” 邱欣野大呼冤枉啊。 “你身上为什么有别的女人的香味，车上也有。” “我今天去见委托人的时候还载了另外一个女律师一起。你是狗鼻子啊，这么灵敏。” “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啊，已经结婚了。我还去过她的婚礼呢，下次你来公司找我，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以后我要载别的女人都提前跟你打报告，好不好？”邱欣野忽然意识到，周以珊的别扭好像是因为吃醋。她把周以珊放下，又兴高采烈地转身把她抱了起来。 “不需要，你爱送谁送谁。” “那真送了你又不高兴。” 第七十六章 周以珊生日这天，被邱欣野放了鸽子。 明明前一天就说好的要早一点下班和她一起庆祝，结果直到很晚都没有回来。 邱欣野真是有苦难言。她没想到偏偏在这种时候接到临时出差的工作，一下班就直接去了高铁站。最倒霉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只带了手机，没带充电器和充电线。 和她一起同行的另外三个律师用的手机和她不一样，充电线也不通用，她到了酒店之后，附近竟然没有24小时便利店。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买到充电线，手机得以复活。 当时她包里还装着给周以珊买的生日礼物，一对西太后的土星耳环，还有一条项链。 她在开机的第一时间就给周以珊打去了电话，发送了道歉消息。 等她两天后回到珠市，周以珊已经离开了。 她为了和邱欣野一起过生日，特意没有去剧组参加开机仪式，请了一天假。原本生日当天就该进组的，等她赶到剧组，又被张静阴阳怪气一顿骂。 “我都跟你说了请假请不下来，你为什么非要晚一天。” 张静实在是无法理解。周以珊一向都很按部就班服从安排，从来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对不起静姐，没有下次了。” “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周以珊发现自己好像过多地被邱欣野所影响了。她的变化太明显，以至于张静不得不说。这不是提问，而是事实。 她在生日这天特意定了个冰激凌蛋糕，点了好多邱欣野喜欢的外卖，在家等着邱欣野回来。 她早就准备好了过生日要穿的小礼裙，化了全妆，开了蒙特斯紫天使红酒，她还穿了一双新买的高跟鞋，万事俱备，就等着邱欣野回来。她连拍立得相纸都准备好了，想着等一下要坐在蛋糕前先拍一组照片，然后再吃晚餐。 先是周妈妈发来了视频邀约，她接起来，妈妈先祝她生日快乐，随后问起了她的室友。 “珊珊，你在珠市还好吗？还适应吗？” “挺好的。” “你和你的室友相处的开心吗，今天生日，你有没有和她一起出去吃饭呀，去一些地方玩一玩呀？”周妈妈很想见见她这位室友。她看见视频里周以珊打扮的这么漂亮，猜测她们应该是出去玩了。 “嗯…她还没下班呢。我在家等她回来。” “她这么忙呀，这都十点了还没下班吗。妈妈给你寄了礼物，是给你买的面膜，你过几天应该能收到了。” “谢谢妈妈。” 到最后，连张静都发来了生日祝福， 周以珊在聊天框里回复了所有祝她生日快乐的朋友，迟迟都没等到她最想看到的那个人。 她甚至猜测，邱欣野可能是在给自己准备什么惊喜，故意拖到很晚不联系。 直到过了十二点，邱欣野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她眼看着冰激凌蛋糕一点点化掉，蜡烛也没点，最终收拾了桌子，清理了狼藉，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周以珊原本不是一个期待过生日的人。每年生日都很无聊，没有可以一起分享快乐的人，怎么过都觉得没意思。她去年就跟妈妈说了，以后不打算再过生日了。 可是今年她却特别期待。 因为邱欣野说，会和她一起过，她就一直很期待。和邱欣野在一起总是很快乐，她变得喜欢珠市，喜欢喝水果味的气泡酒，喜欢和她拥抱打闹，喜欢听她敲击键盘的声音。 遇到邱欣野之后，她的人生忽然获得了一种完美的平衡。这种平衡很快就变成了失衡，她向她的那一端倾斜，逐渐滑落。 在这段时间，周以珊在剧组恢复了独居，刚好可以帮助她冷静下来。她尽力投入到角色中，投入得并不专心。 她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和邱欣野没有在谈恋爱。 可是如果没有谈恋爱，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为什么会对她的缺席感到这么难过又生气。 这样的情感太激烈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在燃烧，很具象的怒火中烧。 张静说的对，她被邱欣野影响太多了。 邱欣野是能量感很高的人，明亮灼热，她很难不被影响到。 为了想清楚自己的状态，她把邱欣野搁置了。 后来，邱欣野无论怎么给她打电话，她都没有接。 所发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她意识到周以珊是在生气。 周以珊不太会和人发生激烈的正面冲突，她只擅长冷暴力。当她不开心，她就不理人。 只是她不知道，与其说周以珊是跟邱欣野生气，不如说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为什么那么在乎邱欣野。 她们又没在恋爱，她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邱欣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她剧组所在的位置。幸好之前她去上一个剧组探班的时候加了不少朋友，这才问到了拍摄地点。 她在酒店门口等了快一天，终于见到收工回来的周以珊，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你怎么来了？”周以珊很意外。她没想到邱欣野还挺厉害，能找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偏僻地方来。 拍摄地附近甚至没有很好的酒店，最好的住宿条件只有商务宾馆。 周以珊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蟑螂，她本来就暴躁心烦，崩溃地用香水瓶对着蟑螂一阵猛喷。 不知道还以为在喷邱欣野呢。 “我…你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消息，我有点担心你。”邱欣野看着周以珊。好久不见，她还是这么漂亮。周以珊这次接的是一部悬疑剧，她在里面饰演一位女警官。漂亮的头发被盘起来，利索又迷人。她平日里极少穿这样的制服，妩媚靓眼，邱欣野都看直了眼。 “哦。”周以珊懒得跟她废话，走到电梯前，等着电梯。 “对不起。我…” “没事，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 只是单纯地不想理你。 这说话方式邱欣野很熟悉。 周以珊说没事，就是有事。 周以珊说没生气，那就是气疯了。 邱欣野早就把她那天没有回家陪她过生日的原委都发给周以珊了，周以珊自然是看到了。可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这就是张静说的，她在邱欣野面前变得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她了。 邱欣野跟着她走进电梯，一路沉默，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走到房间门口。 “怎么还跟着我？”周以珊停下脚步，挑眉。 “我今天不走。” “那你自己去一楼前台开个房间吧。我要进去休息了。” 周以珊很明确地把她挡在门外，拒绝了求和。 在开门之前，她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邱欣野没带任何行李，只拎着电脑包，一副走到哪里都不忘加班的忠犬模样，加班加班就知道加班，口口声声说来道歉，其实主要还是加班。周以珊越看越来气，她深深呼吸，拿出房卡开了门。 没等邱欣野跟进来，她砰得一声关上了门。 她不紧不慢地换下制服，把盘起的头发拆开，拿着浴巾走进浴室，先是洗澡，随后按部就班地护肤、涂抹身体乳。 等周以珊打理好一切，发现天都黑了。 她拉上窗帘，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查看，没有任何消息。 邱欣野大概已经开好房间了。这么大个人了，应该不用她担心吧。 第83章 她怀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犹豫许久，打开了房门。 邱欣野就这么盘腿坐在她的房门口，腿上放着电脑，正在埋头工作。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周以珊就知道，她肯定没走。 “等你原谅我。”邱欣野连忙站起来，抱着电脑，真诚地说道。 “我都说了我没生气，你赶紧滚蛋。”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周以珊还是觉得很紧张，担心被剧组的人看到。 “老婆，我错了。”邱欣野继续发起进攻。她可不是白来的，她既然来了就势必要解决问题。 “你先进来行吗，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周以珊敷着面膜，本来应该闭目养神，结果直接给气掉了。这人有病吧，谁是你老婆啊。 “你不是不让我进来吗。” “那你别进来了！” 邱欣野乖巧地抱着电脑进门，还不忘帮她把门关上。 “我们谈谈吧。”邱欣野把电脑放在桌上，看着她说。 周以珊还没来得及开灯。 房间很暗，她穿着浴衣坐在床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长发披散着，头发还在滴水。 邱欣野很自觉地去浴室拿来吹风机，站在床边帮她吹头发。 “你可真自觉啊。”周以珊阴阳怪气地说。“邱欣野，你是讨好型人格吗？” “当然不是，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你就是，对谁都好，对谁都负责，对任何人的事情都很上心。”温热的风吹得周以珊很舒服，邱欣野的手不断拨弄着她的头发，时不时还不老实地抚弄她的后颈，就像在撸猫。 “我可没有，你别污蔑我。”邱欣野被她这番话搞得不明就里，她可不是对谁都好，律师的本质就是销售，她之所以关心别人那都是为了赚钱。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周以珊犹豫了许久，还是说不出口。 邱欣野，我对你而言是特别的吗。 邱欣野觉得很冤枉。 她明明第一眼撞到周以珊就对她见色起意了，她竟然觉得她在心里不是最特别的那个。 “你…不喜欢我吧。”周以珊又补了一刀。 第七十七章 “我不喜欢你的话我为什么一天到晚把你抱过来抱过去的，你以为我闲的发昏吗。”邱欣野关了吹风机，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那谁知道呢，你一身牛劲儿，路过一棵树都想顺手给他拔起来。” 周以珊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无论受伤的是谁，你都会这么做。” “谁说的，换作别人我才不会这样。” 邱欣野一个跨步上前，惩罚式地把她压在了身下。 “你对你的同事，还有你的委托人都很好，对我也很好，我不喜欢中央空调。”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才不会把我的委托人抱来抱去！你搞搞清楚，我是因为喜欢你。” 周以珊惊讶地看着她。此时的邱欣野面红耳赤，一部分是害羞，更多的是气愤。她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是认真的吗？”愣了半晌，她向她确认道。 “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 “我不是喜欢你，我是超喜欢你。我爱你。” 许久，周以珊问她，那你要不要开空调。她命令她。她要她吻她。 邱欣野把她按在身下，周以珊一动不动，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她那令人瑟瑟发抖的气势，有些吓人。 邱欣野的吻出乎意外的温柔。 周以珊感觉自己好像被她做了标记了，口腔里都是邱欣野的气味，她常吃的用来提神的茉莉薄荷糖。她又僵硬渐渐变得柔软、臣服。 她的抚摸也让她很是受用，从颈部一直摸到手腕，最终被她制伏。触觉是很致命的，这一点周以珊从刚认识邱欣野的时候就发现了，她对接触很敏感，邱欣野每一次帮她擦身体的时候，都能点燃她的欲望。 力度适中，张弛有度。 她闭上眼睛，浑身颤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某个部位变成了泉。 她被她溶解成液体了，清白的皮肤泛起潮红。 先是水流喷涌，然后平和的沉静弥漫开来。 “邱欣野，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她几乎快要说不出话了，用气音艰难地说道。 “快要结婚的关系。” “太快了吧？”周以珊被她说得有点怕怕的。虽然她经常演老婆，但还没想过真的要和谁结婚。 “那就慢一点，恋人关系。这样你满意吗？”邱欣野用纸巾帮她一点点擦干净。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周以珊很想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她回忆两个人认识的这段时间，竟然找不到一个特别明显的时间点。 “第一次见你。”邱欣野挑眉。 “不要抖机灵，说实话。”周以珊被她的回答吓了一跳。 “就是实话。” 周以珊缓得差不多了，一个翻身把邱欣野压在身下，审视着她。 “所以我一出院，你就把我拐回家了。” “嗯。”邱欣野的手腕被她按住，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她收紧小腹，艰难地呼吸。 “你还说你不是坏人。” 周以珊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她的身上，气急败坏地复盘着她刚才的话。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在确认，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确认了多久？” “一直到现在。” 邱欣野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摊开肚皮的猫。所有弱点都不明智地暴露在外了。 “周以珊，我很喜欢你，非常喜欢，比任何人都喜欢。” “嗯。好。我收到了。”她气人地回应了她的喜欢。 “周以珊，你喜不喜欢我？” “一点也不喜欢。” “那就是超喜欢。” 邱欣野心里一直都不太确定，周以珊到底有多喜欢自己。有喜欢到愿意接受她心意的地步吗？ 在认识周以珊之前，邱欣野一直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情很扯。她致力于告诉每一个委托人，对待情感一定要理智，一定要保全自己的财物。 可是遇见周以珊之后，她忽然理解了每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她才认识她没几天，就已经想好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了。 “生日我会补给你的。这次真的很对不起。”邱欣野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怎么补？”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想去哪里玩，或者去哪里旅游，我都和你去。” “得了吧，你哪有时间啊。说得好听，花言巧语。”周以珊才不信呢。她都进组两周了，邱欣野才抽出时间来探她的班。 “那你想要什么形式的补偿？” “你让我好好想一下。” “好。” 邱欣野笑得过于开心，虎牙都被周以珊看到了。 “你怎么笑成这样？”她伸手捏了捏邱欣野的脸。用超大的力气。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我补偿你是不是？”邱欣野一语道破。 周以珊被她说中了。这确实涉及到她的盲区。 她又开始生气，气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 邱欣野一来找她，她就心软了。 她长叹一口气，把脸埋在邱欣野的锁骨处，不再动弹。 “生日快乐，宝贝。”邱欣野在她耳边说。 “你觉得我快乐吗？”她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 “我觉得你应该永远开心快乐。” 邱欣野又吻了吻她。 “给你的礼物我还一直带在身上。” “现在吗。在哪儿？”周以珊抬起头来，眼睛一亮。她还不知道邱欣野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在电脑包里。我现在要去洗个澡，你自己看看。” 邱欣野非常大方地把公文包拿给她，示意她自己翻。周以珊一时之间有些下不去手。 她把邱欣野的宝贝电脑拿出来，就看见了几个压在底下的饰品盒子。浴室传来水声，她一件件拿出来打开，西太后是她最近很喜欢的牌子，没想到邱欣野竟然注意到了。 邱欣野洗好澡出来，看见周以珊坐在床上，摆弄着那两件小礼物，她抬眼看她，一副等候多时的表情。 “你帮我戴上。”她招招手，示意她帮忙。 邱欣野小心翼翼地让银针穿过她的耳洞。 两人离得很近，邱欣野的发丝还在滴水，一滴水珠落在了周以珊的鼻尖。她像小猫咪一样条件反射般地眯眼。 “为什么会给我买这个？”她小声问道。 “怎么，你想要金的？”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下次送金的，这次先送这个。”邱欣野确实没想太多，“你喜欢吗？” 小土星的设计很漂亮，周以珊点点头。 第84章 “邱欣野，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春天，已经过去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那时候你还拄着拐呢，我哪有心情过生日。你明年会补给我吗？” “看你表现吧。” 她把毛巾递给邱欣野，示意她擦擦头发。 邱欣野假装不通人性，直接把脑袋凑到她怀里，周以珊只好自己帮她擦掉发丝上的水珠。 邱欣野本打算带周以珊出去吃晚饭，可是周以珊已经不想出门了。她懒洋洋地躺下来，一副废了的样子。邱欣野点了外卖，安分地等餐。 “你什么时候走？”周以珊忽然问道。 “我才刚来，你就盼着我走？”邱欣野一愣。外卖还没到呢，她就让自己滚蛋了。太冷酷了吧。 “明天？还是后天？”拍摄地距离珠市很远，周以珊计算着路程和时间。 “明天。”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她深深叹气。这部戏要拍到秋天结束，她和邱欣野只能每晚在视频中见面。 “我下周六尽量来找你，好不好。”邱欣野小心翼翼地说。她也不太清楚下周会有什么安排，目前来说是有空的。 “算了，太麻烦了。”周以珊有点困了。“就视频聊天吧，像以前那样。” “不麻烦啊，来看你的话我浑身是劲儿。” “你还是留着精力给你的工作吧。” 啊，这就是有女朋友的感觉吗。随时随地小作一下。 “我刚才在洗手间看见你的新室友了。”邱欣野转移了话题。 “两只大蟑螂。” “烦死了。我那天也看见了，怎么办啊。”周以珊一想起这事就烦躁。 “我明天买个杀虫剂帮你处理一下，能暂时缓解。但是蟑螂这个物种就像我对你的喜欢一样，源源不绝，不可能彻底被灭杀。” “邱欣野，你能别这么恶心吗。”周以珊被她说得麻麻的。 邱欣野伺候周以珊费劲地吃了晚餐，在浴室把两人的内衣分别洗干净，她回到床上，大大方方地把人搂进怀里。 终于可以睡觉了，可真是累死她了。 “我让你抱了吗你就抱？”周以珊都快睡着了，被她一抱，直接醒了。 “没事，你继续睡。” “怎么没事。” 邱欣野嫌她有点闹腾，用力地吻了吻她，让她安分下来。 “现在可以睡了吗。” 周以珊点点头。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柔和的暖光灯照在她们身上，她能感受到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她转过身，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无比心安。 这个宾馆房间周以珊住了一段时间，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好。直到今晚她才觉得刚刚好。 第七十八章 周妈妈下午来到剧组探班周以珊，一眼就看到了她一向安静乖巧的女儿正趴在邱欣野背上，眼神里充满娇媚和淘气，笑得很恶劣，用力地揉乱邱欣野的头发。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衫裙，光脚踩着拖鞋，头发松散垂肩。邱欣野反倒是一副很利索的打扮，周妈妈第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是个阴柔的男孩子。 周以珊很放肆，大庭广众之下，都快要骑在邱欣野头上了。她们两人之间散发着甜蜜幸福的氛围，瞎子都能看到。 周以珊和邱欣野睡到很晚才醒，她没上闹钟，邱欣野醒来一看时间，直接吓精神了。 “周以珊，周以珊，醒醒。十点了。” 她把周以珊直接从被子里抱了起来。 “你今天几点去剧组啊，是不是迟到了。” “没事，今天是下午。”周以珊被她颠醒了，愤怒地给了邱欣野软绵绵一拳。 “吓死我了。没迟到就好。” 她今天是下午的通告，还没去做妆发，两人眼前摆着两份盒饭。邱欣野那份饭已经吃干净了，跟被狗舔过似的，周以珊那份饭看着好像没有动，实际上已经吃过了。 “珊珊。”周妈妈喊了她一声，制止了她无理的举动。她再不喊她，她就要把脚伸进邱欣野的衬衫里了。 “妈？”周以珊震惊地抬起头，随后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张静。她们什么时候来的，来多久了，她怎么一点也没注意到。 她慌乱地从邱欣野怀里跳下地，邱欣野帮她把拖鞋穿上，看着她蹦跶着远离自己。 “你怎么来了？”周以珊一边说，一边看着张静。搞偷袭是吧，而且还不告诉她。 “我跟你说了，你倒是看看手机上的消息呢。”张静一脸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的表情。 邱欣野很大方地站起身，潇洒落拓，没有一丝不自在。见家长的时候很忌讳畏畏缩缩，她一身坦荡，才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阿姨你好，我是邱欣野。” “我知道你，珊珊和我说过你。”周妈妈把女儿搂在怀里，打量着邱欣野。她很漂亮，很特别。难怪周以珊会被她迷住。 “珊珊，你先去做妆发吧。”张静提醒道。周以珊点点头，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邱欣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邱欣野知道，张静是故意的。 她还挺记仇的呢。 可惜她可能失算了。邱欣野是什么人，e人。 两个小时的时间，周妈妈就被她妥妥拿下。 “阿姨，您手上这个金镯子真好看。是什么牌子的？” 周妈妈说了一个金饰的牌子，邱欣野马上接话：“我打算也给我妈妈买一个类似的饰品，您觉得我是送玉镯好一点还是金镯好一点？” 两人竟然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 “小邱，珊珊之前说你是律师，那你妈妈是做什么的呀？” “大学教授。” “你家里几个小孩呀？” “两个，我和我妹妹。我妹妹现在还在念研究生。” “两个小孩好呀，珊珊是独生女，我们就她一个女儿。她可能会有点任性，你多包涵她。” 邱欣野瞬间反应过来，这是在点她周以珊搬去珠市和她一起住这件事。 “阿姨，您有时间的话下次可以来珠市，我可以带您到处玩一玩。” “我听珊珊说，你们现在住在一个很小的房子里。”周妈妈到目前为止还没见过邱欣野的房子。她不是很放心，自然是担心女儿住的不好，会受委屈。 “嗯，是很小，我之前租房子的时候没想过会和人合租，所以考虑的不是很周到。要换房子的事情我会和周以珊一起商量下，到时候阿姨您也可以一起来珠市帮我们参谋一下，看看租一个什么样的房子比较好。” 邱欣野每一句话都说进了周妈妈的心窝里，周妈妈瞬间喜笑颜开。 “你是要和珊珊长期合租了是吧？” “是的。我们在一起住了半年，目前相处得很好。” 等周以珊做好妆发回来，邱欣野已经和她妈妈手挽手在一起聊得顾不上搭理她了。 “珊珊，你找个时间把京市的房子退了吧。”周妈妈说。 “？这么突然的吗？”她看着邱欣野，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把人收买了。 “你以后就跟小邱一起住，妈妈放心的。” “那万一她欺负我呢？我怎么办？” “我不会的。” 邱欣野和周妈妈异口同声地说。 “她不会的。” “好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先去拍戏，我和小邱还要再聊一会儿。” 什么情况啊邱欣野。 周以珊看着她，用眼神质问她。 她刚化了妆，眼妆特别浓郁，整张脸看上去有些妖媚，看得邱欣野心脏砰砰跳。 趁着周以珊去拍戏的空档，周妈妈又对邱欣野说了好多周以珊小时候的事。她这才知道，周以珊从小到大，身边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 周妈妈看得出，在邱欣野身边，周以珊变得开朗了许多，开心得藏不住。邱欣野的性格很外向，跟周以珊刚好很互补，她就是周妈妈梦想的那种最适合周以珊的理想好友，比杀猪盘还理想。 邱欣野在剧组陪周以珊待到七点，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要赶去高铁站。 “我送你吧。”周以珊好舍不得啊。邱欣野一走，她晚上就要自己回到蟑螂小屋了。 “你来不急，等下还要拍戏。”张静开心地提醒她说。吗的，最烦谈恋爱的人了。 “我自己走就可以了。下周我再来看你。”邱欣野捏了捏她的手，她也很不舍，好不容易确认了关系，来不及做些什么就又要分开。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终于等到张静走开了。这个电灯泡。 “你本事挺大啊邱欣野，我妈妈才第一次见你，为什么就这么喜欢你？”她凑到邱欣野耳边，和她说悄悄话。 “可能是因为我在极尽所能地讨好她。毕竟我以后要跟你结婚，我得尽早渗透，提前做准备。”邱欣野彻底摊牌了，实话实说。 第85章 “你太可怕了。” “我要走了，你快亲我一下。” 邱欣野最后抱了抱她。 “你自己一个人在剧组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邱欣野。” “嗯？” “邱欣野。” 周以珊有很多话想说。 她很舍不得，她很想她。可是一句也说不出口。 邱欣野把剩下的半袋薄荷糖留给了她。 “你到家给我打视频电话好不好。”周以珊凑上去，迅速亲了亲她的脸颊。 “一定。不过可能会很晚。” “我等你。” 张静发现自从和邱欣野见面之后，周以珊越来越漂亮了。 她的身体吸饱了爱意，整个人看上去滋润、恣意、心满意足。 明眸朱唇，面带春意，娇艳欲滴。 邱欣野身边的实习生也率先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邱律师，你好像恋爱了。” “什么？” 这么明显的吗？写在脸上了？邱欣野很是奇怪。 她和周以珊明明都没见面，昨天视频连线的时候，周以珊还和她调侃，她们现在的状态更像是网恋。 她到现在都觉得那天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场幻觉，周以珊就这么轻易地成为了她的恋人。她们甚至还没有一场特别正式的约会。 她爱上了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她在她面前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以及吓人的欲望和占有欲，吓人到她不敢向她展露太多，生怕会把她吓跑。 “邱律师，你为什么这么着急赚钱？” 那天，她的同事小杨律师问她。 “我想买房、想换车。”邱欣野实话实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小杨律师很惊讶。她印象中的邱欣野可不是一个这么实际的人，她是纯粹的理想派。 “我也要生活啊。”邱欣野看着自己账户上的数额越来越多，她的人生规划也更加明确了。她计划赚到一个特定的数额之后和周以珊求婚。 每一笔钱她都计划在内，房子，车子，戒指，蜜月，基本生活，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物欲都没有了。周以珊是她唯一的欲望。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这么工作下去，有命赚钱你也没命花啊。”小杨律师拿起邱欣野桌上的小药瓶看了看，有治疗过敏的，还有感冒冲剂，还有鼻炎滴液。 “你这嘴可真刻薄，不愧是律师。”邱欣野服气地说。 她当天晚上给周以珊下单了一个小蛋糕。 周以珊收到外卖的时候很吃惊，然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邱欣野补给她的。 “小蛋糕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 刚发完文字消息，她就接到了邱欣野打来的视频。 “你收工了吗？” “嗯，刚回酒店。”周以珊急急忙忙打开所有灯，让邱欣野看得清楚一些。 “为什么给我买蛋糕啊？还有水果呢。”周以珊翻腾着袋子，邱欣野还给她买了蓝莓和草莓，还有切好的蜜瓜。 “我今天收到了一份胜诉判决书，心情特别好。” “哇，好厉害。”周以珊特别可爱的在视频里给她鼓掌。她看见邱欣野的背景是她的办公室，知道她还没有下班。 “这个时间你可以吃甜品吗？”邱欣野点完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周以珊晚上从来不吃甜品。 “可以啊，你都胜诉了，我吃几口蛋糕怎么了。”周以珊把小熊蛋糕的耳朵用叉子叉起来，朝着摄像头晃了晃。 “水果你也记得吃啊。”邱欣野满眼笑意，嘴角疯狂上扬。 第七十九章 她听着周以珊给她讲剧组最近发生的八卦和事件，在酒店暖光的照射下，她像一颗新鲜的刚切开的小桃子。 “我明天的戏服是旗袍，好像是高定，等明天我拍给你看看。”周以珊一脸看我不迷死你的小表情，柔媚动人。 “你穿旗袍的话还要配高跟鞋吧？你记得小心一点。”自从周以珊的腿好了之后，邱欣野就一直在阻止她穿高跟鞋。她还给她买了根拐杖，周以珊从来没用过。 “关心我啊？” “嗯。关心我女朋友。” 邱欣野托腮看着她，她今天忙了一天，浑身酸痛，看到周以珊这么开心，她一下就被治愈了。 两人聊到眼神松软，周以珊吃饱喝足后趴在枕头上，眯着眼睛快要睡过去，她忽然想起邱欣野还在公司。 “邱欣野，你早点回家休息。”她很担心地看着她。她们视频是用原相机，邱欣野看上去过于清瘦了。 周以珊最近不在家，她没有心思做饭，也没有好好吃饭。 “好的，我马上走。”邱欣野听话地关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我都怕你累死。” “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邱欣野，你为什么这么辛苦啊，可以不要这么辛苦吗？” “还好啊，你别担心。” “实在不行我养你吧。”周以珊忍不住说道。 “你已经在养我了。”邱欣野最近收到不少周以珊给她买的东西，有一些还来不及拆开。周以珊投其所好，甚至在直播间给邱欣野抢了一些蝴蝶标本，她搞不懂那些品类，看着好看就迅速下手了，其中竟然有邱欣野一直想拥有的肯特白闪蝶。 周以珊是这样的人，她不会说邱欣野我要给你买你喜欢的礼物，她会不声不响地直接去做。 邱欣野静静地注视着视频那边的人，每天一两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对她而言太短了，怎么看都看不够，不够缓解思念，不够表达爱意。 邱欣野离开律所的时候，关掉了所有灯。她今天也是最后一个下班。夜晚开车回家，路上的车辆很少，邱欣野又回购了之前吃的那款薄荷糖。 周以珊和她挂了视频，却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了。她上网看看各种消息，这段时间她的作息也很乱，连着几天拍了夜戏，甚至有一天拍到了天亮。 邱欣野到了家之后，给周以珊发了文字信息： “晚安，你今天要早一点睡，不要熬夜。” “你怎么知道我熬夜？”周以珊秒回了她。她看了眼时间，猜测她已经到家了。 “我那天很晚的时候还看到你在粉丝群里发消息，而且还是发语音消息。” 好巧不巧，秋欣野那天加班到凌晨两点半，她一刷社交平台，就看见周以珊的粉丝群很热闹。周以珊刚好在拍夜戏，她那天兴致很好，在粉丝群里回复了许多问题。 比如，她告诉她们，自己最近搬去珠市了，推荐大家放假可以来珠市旅游。以及自己最近也在接触别的剧本了，这部戏结束很快就会进组。 邱欣野一条接着一条点开听了。 周以珊太无聊了，当时已经凌晨，她觉得邱欣野可能已经休息了，就没有打扰她。没想到那个时间，粉丝群里还有很多醒着的人，她很好奇，询问她们为什么这么晚还不休息。 “你什么时候混进我的粉丝群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的网名是什么？” 周以珊翻身坐起来，打开手机翻看。 这人怎么这样啊。 由于不怎么红的原因，周以珊的粉丝群只有小几百人，她很珍惜她的每一个粉丝，物以稀为贵，所以经常在群里很真诚地和大家互动。尤其是她受伤之后，也有好好跟大家汇报自己的状态，让大家放心。 “你那个粉丝群审核很松啊，我一申请就进去了。”邱欣野说。她今天打算给自己加个夜宵，开了火，煮着泡面。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现在连超市都懒得去了。 “所以，你以后少熬夜啊。” 周以珊不再回复她。邱欣野寂寞地吃了夜宵，查看着后续的工作安排，她试图找一个时间去看她，下周末应该就可以。 可是周以珊下周末不可以。她在京市有别的工作，已经和剧组请好了假。 周以珊最近有剧在播，邱欣野看到杨律师在午餐时间追剧，惊讶地发现剧中女二号是自己的女朋友。 她抱着泡面凑上前，和她一起看。 “这什么剧啊？” “这个剧最近可火了，这个女二号比女主戏份还好看呢，我都是跳着看，只看她的部分。”杨律师看得津津有味，马上给邱欣野安利。 这剧是沈焰秋当初给周以珊接的，周以珊拍了不到一个月就杀青了。她觉得沈焰秋帮她争取来的女二号的头衔还是有点抬举了，顶多算是个特别出演。 邱欣野看着周以珊在视频里念着台词，有一种熟人上电视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周以珊在这部剧里饰演一位女赛车手，邱欣野从没听她说起过这个角色。她看着周以珊戴着头盔，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又不争气地心动起来。 这是周以珊和她认识之前拍的，那时候，周以珊还在心里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喜欢着沈焰秋。即使她已经很明确地拒绝她了。 第86章 “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杨律师拍拍邱欣野，发现她看得眼睛都直了。看来是安利成功，她已经入坑了。 邱欣野无奈地点点头。 她记得自己给杨律看过周以珊的照片啊，时隔久远，她可能已经没印象了。 直到年会的时候，邱欣野带着家属来参加，杨律师才反应过来，邱欣野在跟她的新偶像谈恋爱。 周以珊意识到自己有点小火是去京市参加时尚盛典的那天，她一下飞机，惊讶地发现有很多粉丝在接机。 是在等什么热门的当红艺人吗？ 她拖着箱子静静地走开，不打算凑热闹。 箱子里装着的是她今晚要穿的礼服，以及一些配饰和生活用品。张静没有跟在她身边，最近公司有新人演员进组，她把注意力放在新人身上，给周以珊找公关借了礼服，就不再多管。 周以珊没想到自己一出来就被这群粉丝围住了。各种相机和手机对着她一阵拍，她不知所措地问其中一个女孩：“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以珊！” “没认错！就是周以珊！” “姐姐，我好喜欢你啊！” “姐姐，我特意坐高铁来看你的！航班晚点了，我还以为等不到了。” 她被塞了满怀的礼物和信，有的小女孩举着手机拍摄，那手机都快塞进她嘴里了。周以珊绝望地看着她的镜头，在心里崩溃地说，妹妹，你这个角度这么拍我能好看吗。 出道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她寸步难行连声道谢，最终在机场保安的催促下落荒而逃。 周以珊坐上车之后，顿时觉得天塌了。她今天素颜，穿着自己最舒服（难看）的卫衣，洞洞鞋，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脸都是肿的。 她一时之间都不敢打开社交平台，看不了一点。 “我刚才下飞机，有好多粉丝接机。” 她先是给邱欣野发了消息。 “我同事这几天也在看你演的剧，你很火哦，女明星。” 邱欣野秒回。 “我是不是要火了？”她后知后觉地回味着，还处在兴奋的状态中，然后她就收到了张静发来的消息。 她一点开，眼前一黑。 是她刚刚落地的机场照。 太难看了。她真的有些破防了。 “我今天很难看。”她给邱欣野发了个小哭脸的表情。 “你自己觉得不好看，其实很好看。”邱欣野纠正她。周以珊每次都这样，邱欣野觉得她生图就很美了，她还要花好几个小时坐在那里一点点修。修完之后，邱欣野根本看不出和生图有什么区别。 “我刚才收信收到手软，礼物都拿不下了。”她跟邱欣野炫耀，顺便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这么多东西都你一个人拿吗？你们公司为什么不给你派个助理？” 邱欣野这爆脾气，立马就坐不住了。她在聊天框里翻找着张静，准备帮女朋友维权，然后想起她好像没有和她添加过联系方式。 “而且那么多人接机，你自己小心一点，万一被挤摔倒了怎么办。你的腿刚做了手术你忘了吗。” “哎呀，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周以珊觉得这人这么这么不解风情。 她上网看了看，大概了解了自己受欢迎的原因。沈焰秋之前就和她说过，这种老公人设的角色会更容易火，她饰演的赛车手是个傲慢张扬的女性，和她本身的性格反差很大，她在拍摄过程中一直有一种i人强行模仿e人的不适和尴尬痛苦。 这不是一段美好的经历，她在杀青之后觉得松了一口气，把这个角色彻底抛在脑后。想不到这个角色竟然帮她吸了一大批粉丝。 周以珊心虚地看着满屏幕的老公，觉得自己问心有愧。 “太宝藏了，戏里是老公，戏外是老婆，这样的大美人我一口一个。”这一条评论看得她心花怒放，差点手抖就是一个赞。 盛典现场，周以珊的名字靠着自然上升的话题度登上了热搜榜。 第八十章 邱欣野去机场接周以珊回家，没想到会被她的粉丝截胡。 她昨天忙着开庭，没赶上她的杀青宴。但周以珊说没关系，你到时候去机场接我回家就行。邱欣野欣然答应了。 “你们在这儿等谁啊？”一向外向的邱欣野挑了个粉丝问道。 她一到机场，就发现到达楼层有一群粉丝在等人。 “周以珊！”小粉丝热情地回答了她。 “周以珊？”这不是巧了吗。 “对啊，我们最近都看了她的新剧然后粉上她的，姐姐你也是剧粉吧？” “是的，而且我也在粉丝群里。”邱欣野点点头。她眼看着周以珊的粉丝群从几百人变成几万人，管理员也换人了，现在进群的要求也变得更加严格起来。 “那我们可以互关一下啊！”小粉丝兴高采烈地说，然后注意到了她手中的花束。 “你也给珊珊准备了花啊？那边有好几个粉丝也给她买了花。” 这么多人给她送花，周以珊今天得开心坏了吧。只是，家里的花瓶好像不太够啊。 邱欣野站在人群之外，抱着花束，拿着手机，随时等着消息。 周以珊落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小镜子开始补妆，完全顾不上给邱欣野发消息。 邱欣野看着周以珊蹦跶着出来，一时间觉得恍若隔世。 太久不见，她太想念她了。 周以珊穿了一身黑色大衣，长卷发慵懒地散落下来，戴着围巾。这次她记得化妆了，她一眼就看见了邱欣野，面对着粉丝的方向远远冲着她挥挥手，手腕上露出邱欣野送的手链。 周以珊没走几步，迅速被一群小女生粉丝围住，有的人要签名，有的人给她送礼物，她忙得顾不上站在远处的邱欣野。 邱欣野看了一会儿，完全找不到上前的机会，想来想去，还是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她给周以珊打电话，让她出了机场直接上车。 “好多人啊。” “是啊，好多人啊。” 周以珊身上穿的大衣是前不久让邱欣野帮她寄过去的，秋天突然变天，很快就降温，她一点厚衣服都没有准备。好在邱欣野给她寄了厚毛衣和外套，不然险些就要感冒。 她帮周以珊系好安全带，马上带她出发。 “吃饭了没有？” “没有，飞机餐我才不吃。” “那你想吃什么？回家我给你做。” “我想吃火锅。” “好。” “邱欣野，你瘦了好多啊。”周以珊惊讶地看着邱欣野明显的下颚线。 “我这叫相思成疾。” 邱欣野没告诉周以珊，她直到昨天还在发烧。 她紧急吃了退烧药，今天下午体温降下来一点，才来机场接她。 邱欣野在高强度的工作之下终于生病了。 “你怎么一直戴着口罩啊？”周以珊问她。 “我有点感冒，怕传染给你。” “你生病了？什么时候？怎么不早说。”周以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她的手过于冰凉，摸什么都觉得热，一时之间判断不好这是不是在发烧。 “前几天，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 邱欣野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都是周以珊一直在说。她和她分享自己火了之后的生活变化，以及，公司竟然在粉丝的压力之下给她配了个助理。 邱欣野直到回到家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刚关上门，她就把周以珊抵在门上，紧紧抱住了她。 好软啊。她沉溺其中，再也舍不得松手。 由于感冒的原因，她的鼻子不怎么灵敏，按理说应该是香香的，可是她闻不到。 周以珊任由她抱着，拥抱可以充电，可以解压，她觉得邱欣野最近太累了，邱欣野不是会减肥的那种人，经常会在深夜给自己加餐，即使这样还是在几个月内暴瘦，还是憔悴了许多。 她抱了很久很久，久到周以珊有些站不住，她才松了手。 “你去洗洗手，换衣服。我去给你准备火锅。”邱欣野半跪下来，帮周以珊把小靴子脱下来，换上拖鞋。 “你不亲亲我吗？”周以珊低头看着她，用手指隔着口罩点了点她的鼻尖。 “我感冒了，不敢亲。”邱欣野往后退了几步，和周以珊保持着安全距离，从口袋里拿出一盒润喉糖，摘下口罩，吃了一颗。喉咙开始有熟悉的刺痛感，再不吃她担心明天可能要失声了。 “邱欣野，我不想吃火锅了。”吃火锅需要准备好多配菜，又是切又是洗，太麻烦了。 “那你想吃什么？” “做点简单的，比如，面条？”周以珊改了主意。 “可以啊，做面就很快了，五分钟就能好。”邱欣野摸摸她的头，她想亲她想得快要疯了。该死的流感病毒。 “…家里有药吗？”周以珊问她。 “有的，你别担心。” 第87章 两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一人一碗面，邱欣野把椅子后退到很靠后的位置，离周以珊更远一点。 担心周以珊觉得不够好吃，她特意用番茄汤底煮的面，还给她加了蟹棒和丸子。 “邱欣野，你离那么远干什么！”好家伙，周以珊一抬头，邱欣野捧着碗都快离开这个家了。 “吃东西要摘口罩，我怕传染你。”邱欣野其实很想去另一个房间吃，几经挣扎她还是留在客厅了。 “我都说了没事，我又不是没有抵抗力。”周以珊烦躁地蹬腿。 周以珊原以为邱欣野会因此而休息几天，结果并没有。 晚饭之后，邱欣野把口罩戴好，避免把感冒传染给周以珊，然后回到书房继续加班，整理证据，改写文书。 周以珊把感冒冲剂用温热的水冲好，放在她面前。 “谢谢宝贝。”邱欣野真想亲亲她。她看着眼前的感冒冲剂热泪盈眶，感叹有老婆真好啊。 “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你快出去吧，我感觉这个房间我待久了都是细菌 。” 邱欣野的声音听上去很嘶哑，周以珊忧心忡忡地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还在发烧。怎么感觉比刚回家的时候更严重了。 “我给你在额头上贴一个退热贴吧。” “不要！小孩子才贴那个。” “贴嘛。” “不贴。” 周以珊打量了她一会儿，直接坐在了她的腿上。 邱欣野好无奈，她躲了她半天，她还偏偏要凑上来。她抱住她，感受着她的美丽和重量。 生病之后的邱欣野气场变得虚弱了，从强硬的小豹子变成了柔软的大猫。 周以珊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身上摸啊摸，整个身体都懒散地靠在她怀里，反复试探她的体温。邱欣野本来就在发烧，被她这么一撩拨，感觉温度更高了。 周以珊带回来好多花束，没地方放，最后都放在了邱欣野的书房。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可惜邱欣野闻不到。她把邱欣野送她的那束花留在了卧室，摆在了床边。 “我晚上就睡书房了，等感冒好了再回卧室睡。”邱欣野抱着周以珊，忽然反应过来，她是在等她一起回卧室休息。 “你确定吗，确定不跟我睡？”周以珊捏住她的下巴，威胁道。 “嗯。”邱欣野斗胆回答说。 两人对视了许久，谁也没有让步。 即使周以珊觉得没关系，邱欣野也不肯让步。 这个倔驴。 许久，周以珊叹了口气：“那我去卧室帮你把枕头和被子搬过来。” 书房里的长沙发再次回归，邱欣野比谁都想去卧室睡，但她太怕把感冒传染给她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对着电脑敲字，忙着忙着，忽然发现周以珊那边没了声音。 她抬起头，只见周以珊一声不吭地在书房的沙发里睡着了，枕着她的枕头，裹着她的被子。果然，铺床的时候是人最容易犯困睡着的时候。 邱欣野把她抱起来，送回了卧室。周以珊感觉自己快要降落的前夕，用力搂紧了邱欣野，不让她放下自己。 “你竟然还能抱动我呢，生病了之后，我还以为你很虚。” “我虚？我身体很好，一点也不虚！” 说着，周以珊感觉自己被高高举了起来。 “啊！”她吓了一跳，惊叫着抓住邱欣野。 不是吧大哥，你都快病死了，还在这儿死要面子。 “沈焰秋也能这样，把我举起来。”她忽然说。“就是，我的前经纪人。” 然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焰秋比张静靠谱多了，要是她现在还在带你，我也能放心一点。” 许久，邱欣野叹气说道。 “…你知道我以前有点喜欢沈焰秋吧？”周以珊小心翼翼地说。 “我不知道，但也知道。”邱欣野之前接了许期欢的委托，因此被迫知道了许多事。她没想到，许期欢口中的那个可能跟沈焰秋结婚的女演员就是周以珊。 幸亏幸亏。 “但是沈焰秋不喜欢我。” “她真的很没品味。”邱欣野评价道。 “那你呢？邱律师，你喜不喜欢我？” “我超爱。” 周以珊今天本来有点难过。她好不容易熬到杀青，大老远地飞回来和邱欣野见了面，她却一直躲着她。她不介意她感冒会传染给自己，但她介意她躲着她。 现在她被哄好了。 “你真的不亲亲我吗？”她再次问道。 邱欣野低下头，隔着口罩亲了亲她的额头。 第八十一章 周以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点东西。 看着脖子上的金项链，她愣了半天，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失忆了。 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她摸了摸胸口前足金的金丝羽蝴蝶项链，准备起床，一翻身，又看到了枕边摆着另外的饰品盒子。 她打开一看，是一对蝴蝶耳钉，和项链是配套的。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邱欣野几乎要把五金给她买齐了。 她懵懵地坐在床上，听到客厅有声音。 邱欣野已经在厨房做早餐了。 她给周以珊煎了蛋，又额外烤了黄油吐司。 她看着锅里的面包片，准备要翻面，忽然，一双手软软地从身后抱住了她。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邱欣野看了眼手机，她还准备做好早餐再去叫周以珊起床呢。 周以珊不说话，只是靠着她。 她还没睡醒，大脑正在缓慢地开机。 “你早上想喝点什么？我昨天去超市买了牛奶，给你热一杯？或者你想喝咖啡吗？我也可以给你做。” “回家的感觉真好。” 周以珊感觉自己身体一轻，就被邱欣野背了起来。她终于离开那个有蟑螂的宾馆了，再也不见。 “你怎么光着脚啊。”邱欣野有一肚子话要数落她，要不是嗓子疼，她一言不发只是拍了拍她的屁股。 她感觉脖子上冰冰的，歪头一看，是她送给周以珊的项链。 “谢谢你送我的礼物。”周以珊在她耳边说。 “你喜欢吗？” “喜欢呀，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下次我可就要送你戒指了。”邱欣野认真地说。 “为什么又送我金子的？”周以珊摸着胸口的小蝴蝶，这个应该挺贵的。她明明跟邱欣野说过，银的也可以。 别人谈恋爱也每个月都送金饰吗。 “庆祝你杀青，欢迎你回家。”邱欣野买礼物的时候本来想着杀青宴当天送给她，可惜最后没能去成。 她趁周以珊睡着之后，把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耳钉戴上去的话难度有点大，容易把人弄醒。她就把盒子放在了枕边，等她醒来之后自己发现。 “邱欣野，你今天会在家休息吗？” “在。” “一直在吗？” 一直在。” “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要走呢。” “我不走。” 珠市的秋天有些冷，周以珊换上了毛茸茸的睡衣。她给邱欣野也买了，邱欣野嫌弃是粉色的，死活不愿意穿。所以她感冒了。 周以珊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赶上早餐，平时这个时间她可醒不来，可能是因为到家之后很兴奋的原因，昨晚她睡得不太好。她和邱欣野面对面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煎蛋。 “你拍我干什么？”她敏锐地捕捉到邱欣野的镜头正对着自己。脸也没洗，头发也乱，她顿时目露凶光。 “笑一下，我发给你妈妈。让她看看我是怎么照顾你的。” “你加我妈的联系方式了？”周以珊笑了一下，发觉已经晚了。她看见邱欣野点了一下屏幕，照片已经发送出去。 周妈妈在另一边心花怒放。邱欣野确实很靠谱，都能把周以珊叫起来吃早餐了。她马上给邱欣野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虽然看上去很像阴阳怪气，但其实是开心又满意的意思。 “你妈妈之前说，我们应该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你怎么想的。”邱欣野这些天其实已经联系了中介，分散着看了几处房子。她现在的钱包比之前宽裕了许多，有了很多选择。不过最终还是要周以珊来选。 “现在这房子挺好的，你不用理她。”周以珊舒服地盘腿坐好，邱欣野做的早餐很好吃，她本来不饿，愣是把吐司全都吃完了。 她咽下最后一口，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悔。 热量太高了。 “可是我觉得我们可以住一个更好的房子。”邱欣野指了指她的项链，示意她她现在有钱了。 “可是我很喜欢呀。” “真喜欢？” “真喜欢。” 周以珊下单了两个冰激凌，坐等送到。 她记得妈妈和她说过，发烧了吃一点冰激凌可以退烧。 第88章 邱欣野昨天吃了药，今天症状好了许多。周以珊摸了摸她的额头，虽然摸不出什么，但看在邱欣野不戴口罩的份上，应该是好了。 她在沙发上抱着周以珊，两人一人一个小勺子，分吃着一个冰激凌。周以珊这才确认，邱欣野有抢食的习惯。之前吃冰激凌她也抢她的。 回家之后，周以珊对时间忽然有了新感知，她发现和邱欣野仔一起的时间更像是有生命的时间。 中午，邱欣野在沙发上抱着周以珊久违地睡了午觉。 一开始是没打算睡觉的，她们两个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周以珊依偎在她怀里，庆幸两个人都很瘦，不然这沙发肯定是躺不下两个人。 “你眼角这颗泪痣是真的吗？”周以珊捧着邱欣野的脸，凑近看，还用手摸了摸。 “当然是真的，总不能是我自己画的。”邱欣野觉得自己的脸被她揉得生疼，手劲儿还挺大啊。 “擦不掉吧？”周以珊又更用力地搓了几下。 “你试试呢。”邱欣野知道她是故意的，但又没有办法。她要摸要捏，总不能推开她吧。 “我之前演过一个赛车手的角色，当时那个妆就是给我在眼睛旁边画了一颗痣。” 那颗泪痣很漂亮，周以珊到后来化妆也经常给自己画，点睛之笔，没想到邱欣野天生就有。 “怎么不长在我脸上呢？” “你喜欢送你。”邱欣野真服了。 “嘿嘿，希望睡醒之后，这颗泪痣就长我脸上了。” 人怎么能可爱成这样。邱欣野对着她的脑袋跟叭叭就是一顿猛亲。 下午，在邱欣野的强烈要求下，周以珊勉为其难地开始拆很久之前堆积的快递。快递这东西，最好就一收到马上就拆，放久了就变得不想拆了。 邱欣野还恐吓她，如果不把存货拆干净，就不允许买新的东西。 “好想去海边。” 周以珊正在试穿一件很早就买好的香槟色度假长裙。 可惜夏天已经过去了。今年没机会穿了。她刚把这裙子拆出来，标签还没剪。 雨点敲打着车顶，发出豆子散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邱欣野看着挡风玻璃的雨刷不断地把水面推开，反反复复。 海边的风很大，下着雨，周以珊没有下车，她舒服地披着大衣靠在车里，看着不远处的海湾，享受着湿漉漉的夜晚，车里安静得只剩两人的心跳。 夜晚的海黑暗而深沉，海滩空无一人。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和她。 “我们今天算不算约会？”周以珊问她。邱欣野一直牵着她的手，让她莫名开心。她只是随口说一句，邱欣野就马上带她出来看海，哪怕是在天气不好的情况下。 “算一次比较仓促的约会。” 邱欣野觉得自己现在一点也不稳重，很冲动，她之前还总说自己的妹妹太冲动，结果她现在恋爱脑上头，周以珊一声令下两人就在海边了。 “我有没跟你说过，我有个妹妹？” “没有。亲生的还是捡来的？” “亲生的。”邱欣野用手指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她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小美人鱼，假装自己是爱丽儿。我就跟她说，爱丽儿最蠢了，是个恋爱脑，把她给气哭了。”邱欣野边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笨笨的。 “你和你妹妹关系好吗？” “还好，从小就打打闹闹的。” “你们在家里住在一个房间里吗？还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 “小时候住在一个房间。中学的时候我去住校了，然后大学和研究生期间也不在珠市，就不在一起住了。” “你和她平时会聊天吗？闲聊。” “很偶尔。我其实不怎么关注她的生活。”邱欣野看着周以珊，“不过，她当初报考研究生之前，有询问过我的意见。”邱欣野当时很不客气地告诉妹妹，你要考就必须考上，不要给我搞再战一年那一套。她记得当时聊完好像气氛不是很愉快，不过最终妹妹还是考上了。 “我要求她如果要谈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一定要先跟我说，让我看看。” “你是很严厉的姐姐？”周以珊发现邱欣野一提到妹妹，说话的口吻就自动长辈化了。 “可能是吧，反正不温柔。我每次见她都想揍她。你这么好奇，等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带你见她。” “谁答应要跟你结婚了。”怎么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自己身上了。 “嗯，现在不答应没关系。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是特别认真地在和你恋爱，不是玩玩而已。” 周以珊笑了笑，脑袋一歪，靠在了邱欣野的怀中。 “你有这么爱我啊？” 爱到要和我结婚的地步。 “我希望我能成为让你安心依靠的存在。” “所以，你以后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都可以努力实现。” “你想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想生活在什么样的城市，可以和我说说吗？” “现在这样就很好。” 周以珊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有点被她问住了。 “你每天这么加班加点地接案子，就是为了这个？” “你以为呢？我现在的心全都在你身上了。” “别这么说，你这样我压力好大啊。” “那就不说了，你自己知道就好。” “我想住在离海边近一点的地方。”她忽然想到了。“这样我们可以每天晚上都去海边散步。”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邱欣野看着不远处的海。海景房是珠市最贵的楼盘区域，邱欣野平日里对自己一向很抠搜，从未想过要住进高档住宅。可是从今天开始她很具体地想了。 她想把她嵌入自己的坐标系中，前提是这个坐标系要符合她的喜好和要求。 第八十二章 她们在面包店快要打烊的时候闯进去，买到了仅存的一个栗子碱水包。邱欣野又拿了一袋最无聊的白吐司，她可以把它们加工成不无聊的美味早餐。 店员小妹认出了周以珊，害羞地问她可以合照吗，邱欣野帮她们拍了照。周以珊今天很漂亮，连她都想和她合照。 “你帮我也拍一张吧。”邱欣野灵机一动，把手机递给店员小妹，自己站在了周以珊身边。 “三二一。” 周以珊把脑袋往邱欣野的方向一歪，笑得软乎乎的。倒是邱欣野摆出一脸死正经的表情，拽拽的。但从泛红的耳朵看得出她有点害羞。 店员妹妹加班了五分钟，给周以珊加做了一杯雪顶咖啡。她们要了两只吸管，一起离开。 周以珊告诉邱欣野，她这段时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在家里把自己清空，从上一个角色脱离出来，以便进入下一个角色。 她联系了一家普拉提工作室，这个月要好好整顿一下，年底了，各种活动和盛典都要开始了。她要提前做好身材管理。 这家工作室就在邱欣野的律所旁边，周以珊思来想去，把上课时间改到了晚上，课时时间刚好是邱欣野的下班点，这样练完之后，两个人还能一起去超市买食材，一起回家吃饭。 邱欣野一开始很担心。 “你这个腿可以吗？你刚骨折没好几天吧，能练普拉提吗？” “可以的，我问了老师，她说可以上课。” “她想赚你的私教课，她当然说可以了。” “你别把人想的那么不负责任嘛。” 周以珊第一次去上课，是邱欣野送她去的。邱欣野提前查过这家工作室的各种资质，以及授课合同，这种标准化的合同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当场要求修改，被周以珊制止了。 “就三十节课。不至于。”周以珊二话不说就签了名。 “那你万一在上课期间受伤怎么办？旧伤复发怎么办？”邱欣野这次上课还帮她把拐棍也带来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呢。 “不会的，我自己心里有数。” 周以珊伸手打掉她递来的拐杖， “邱欣野，你别总是气哼哼的，你这样我下次不让你跟着我了。” “我是怕你一个人被骗，有我在她不敢的哈。”邱欣野又看了普拉提老师一眼。一股寒气贯穿了整个房间。 “知道了。” “她要是敢让你出事，那就是踢到铁板了。我就在隔壁律所工作，你下课之后随时来找我。” “哎呀，你还走不走了！” 邱欣野的气场很强大，可是周以珊依旧对她大呼小叫，甚至故意揉乱她的头发。 某天晚上九点，周以珊穿着瑜伽服，来到了邱欣野的办公室。 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这个时间，大多数员工都下班了，她轻车熟路地乘电梯上楼，路过前台和会客室，走到她的办公室，停在门口，敲敲门。 “请进。” 邱欣野一抬头，周以珊梳着高马尾，穿着凸显身材的瑜伽服，笑盈盈地坐进了她的怀中。 第89章 “你下课了。”邱欣野帮她把装着换洗衣服的包放在地上，拿起来，手一顿。周以珊在里面放了一对小哑铃，有些沉重。 “嗯哼。累死我了，跟上刑一样。” “你这课怎么越来越晚了？”邱欣野看了眼时间。 “还不是因为你加班，你要是六点下班我六点就能下课。” “我的错。” “你还要忙多久？” “最快半个小时就能结束。” 周以珊坐在她身上，动来动去，浑身上下都不老实。不是暗示，就是很明确地在要求她。 “稍等，我去把门锁上。”邱欣野抱着她站起来，走到门口，咔哒一声，周以珊就照着她的手腕咬了上去。因为邱欣野之间告诫过她，不可以咬在脖子上。她可以咬她，却不允许她咬她。 “为什么！” “你见哪个律师会带着草莓去开庭的！” 她把邱欣野的领带解开，然后是扣子，越解越烦躁。 “你能不能别穿这么麻烦的衣服！”她气急败坏地说。她已经□□焚身了，邱欣野还跟个人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她笑。 “你这衣服未免也太不麻烦了。”邱欣野笑着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手忙脚乱，轻轻一剥，贴身的瑜伽服就散落在她手中。 邱欣野伸手接住她的衣服，放在桌上。 “你到底要摸哪儿啊？我上半身有你需要的东西吗？”邱欣野被她毫无逻辑又乱糟糟的动作搞得很无奈。 准备前的亲吻甜蜜又温暖，邱欣野的嘴唇有点干，而周以珊常年有涂抹唇膏的习惯，她的湿润一点点缓解了她的干涸。 邱欣野的按摩很温柔，在办公室做按摩，缓解酸痛的肌肉，有一种在课堂上吃零食的禁忌感，她用手轻轻按摩着 “放松点。”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 她是被她按在手指之下无法逃离的小蝴蝶。 每个被很正常地按摩的人都会……人之常情。 她恶作剧般地埋下脑袋， 火焰燃烧的声音原来是白噪音。 在燃烧的火焰中，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和邱欣野相遇的画面，在白雪皑皑的山上，邱欣野滑得那么快，她被她撞飞，身体腾空飞起，就像现在。她伸了伸手，急促地喘息，心都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如果她有戴心率测试的手环，那么将会警报长鸣。 结束之后，周以珊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发黑。她把头埋在邱欣野的颈窝里缓了好久，两人维持着叠叠乐的姿势。等她觉得好些了，邱欣野已经回归到工作状态中，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键盘。 “你桌上这瓶香薰是哪儿来的？”周以珊记得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呢。 “哪个野女人给你买的？” “你给我买的。”邱欣野哭笑不得地说，她自己买的她都不记得。 “我还给你买了唇膏呢，哪儿去了。”周以珊在她桌子上翻了几下。 “抽屉里。”邱欣野打开第一层抽屉，拿出唇膏。包装都没拆。 周以珊暴力地把外包装撕碎，打开唇膏，照着邱欣野的嘴唇就是一通涂抹。 “你要记得用啊，我买都买了。你看你的嘴干的，这还是人的嘴吗，跟墙皮似的。” 给邱欣野涂完之后，她又顺手给自己也涂了涂。 自从她下令家里的快递在拆完之前不许再买东西寄到家里，周以珊就把地址改成了邱欣野的律所。 邱欣野每天一到律所，就先去前台拿快递。又是大桶坚果，又是香薰蜡烛，这都是她平时不会买的东西。 周以珊买的香薰让邱欣野的办公室散发着树木的清香，思绪也变得安静平和，周以珊坐在她怀中，脑袋靠着她的胸口，听着她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办公室的顶灯把光晕洒在她们身上，明亮丰盈，持续而柔软。 时间变得静谧而悠然，邱欣野抱着她，周以珊已经累了，安静得很彻底，她软得不成样子，头上的马尾也拆掉了，任由自己被邱欣野揉捏。邱欣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时候的周以珊是最乖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以珊靠在她怀里快要睡着的时候，邱欣野关了电脑，告诉她，可以下班了。 她最近接的案子是刑事案件，不敢松懈，明天开庭，她是一定要赢的。这类涉及到人命的案子，她也是第一次独立接下委托，以前跟着师傅一起做，和现在独立受理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两人都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挽手一起走出公司，周以珊开心地和邱欣野说她今天在家终于读完了剧本，各种碎碎念，却发现邱欣野一直很安静，她敏锐又细腻地感受到了她的焦虑和不安。 “邱欣野，你明天开庭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嗯。” “别担心，会有好消息的。”果然被她猜对了。 “嗯。” 周以珊给了她一个拥抱鼓励她。邱欣野很受用，她深深呼吸，一下就放心了许多。周以珊对邱欣野很有信心，虽然她没见过她开庭时的样子，但不用想都知道，她又凶又好。 珠市的冬天也下雨。两人在写字楼前停留了片刻，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邱欣野倒是带伞了，可惜伞在车里。 街道很安静，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周以珊站在邱欣野身边，觉得心口被雨水泡得饱胀。体感温度真是个玄学，气温很低，可她却觉得血液柔和又温暖。 她牵着她的手，两人商量着要怎么去到车上。 商务楼里还在陆续有下班的人走出来，邱欣野观察了一会儿，把周以珊揽在怀里，带着她小跑着去停车场。 “我好饿啊。”周以珊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超额完成了。 “我回去做，你坚持一下。”邱欣野也饿了。 雨珠在玻璃上滑动，夜色柔和得像深蓝色的丝绒，时间在车轮下顺着雨声滑过，永不复返。她和恋人一起，享受着冬日的亲昵。 第八十三章 周以珊和邱欣野父母见面那天，那是相当的猝不及防。 她没想到邱欣野的妈妈会直接来家里，敲门声响起，她还以为是外卖，想都没想就开了门。 “你好，你是？” 门外门内的人都愣住了。 “你是谁？” “我是邱欣野的室友。”周以珊想了半天，找到了合适的定义词。她给邱欣野发了消息：亲爱的，你爸爸妈妈好像来了。 邱欣野的爸爸妈妈对她特别感兴趣，问了她好多问题，她隐瞒了部分事实，一句接一句地回应着。 邱欣野从来没告诉他们，她有个室友。 更有意思的是，邱欣野在国外留学期间也没有找人合租过，那时候即使她的经济状况很紧张，也一直坚持独居。她不是一个愿意和人合租的人。 邱欣野的爸爸妈妈打量着客厅，窗帘换了，沙发上的一排靠枕一看就不是邱欣野自己买的，桌子上摊着没拼完的拼图，还有一份翻开的剧本。卧室门口随意摆放着几双高跟鞋，黑色的，酒红色的，绑带的，串珠的，这肯定不是邱欣野的鞋。以及，阳台上晾着的那几件性感到不可思议的内衣就更不用说了。 邱欣野的爸爸妈妈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这一收回视线不要紧，沙发上扔着一个项圈，看着像是给狗戴的。两位老人面面相觑，这家里看着也不像是养狗的样子啊。 狗呢？ 周以珊庆幸自己今天在家穿得还算干净得体，长衣长裤，把身上的吻痕遮挡得严严实实。白天敷过了面膜，她梳着低马尾，看起来很是乖顺。 她招呼邱欣野的爸爸妈妈坐在沙发上，她一个人退远了一些，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拉开一个合适的距离。 她发现邱欣野的妈妈一直盯着她的脖子，她不经意地拿起手机点开摄像头对着自己查看，瞬间觉得天塌了。邱欣野早上出门前给她咬出一片很深的痕迹，现在再遮挡也来不及了。 自从她们确认关系之后，邱欣野又熬到感冒好了之后，才搬回了卧室。她把之前欠的都补了回去，每天都很凶，周以珊还偷偷上网搜过这个频率是正常的吗，会不会太过了。 周以珊看了眼手机，邱欣野没有回复她。她镇定地去厨房拿出茶壶，给两位老人泡了一壶红茶。拿茶壶的时露出手腕，上面有两道淡红色的牙齿印记。 “小周，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邱妈妈移开了视线，真是没眼看。 “演员。”周以珊乖巧地回答。 邱欣野的爸爸妈妈面面相觑，这职业涉及到他俩的盲区了。 “那你今天不用去演戏吗？”演员白天不用上班吗。 “我…上个戏已经杀青了，现在还没进组。” “你是珠市人吗？” “不是，我是北方人。很北的那种。” “那你怎么来珠市了？” “我…个人兴趣吧。” 双方艰难地交谈着。 第90章 房子很小，周以珊觉得回卧室一个人呆着也不太合适，只能留在客厅死撑，后来她都尴尬到开始咬指甲，才听到了救命般的开门声。 邱欣野一回家，就把周以珊护在了身后。 她用方言问妈妈为什么来之前不打招呼，语气不算友好，甚至有些生气。 周以珊揪揪她的外套，让她别吵吵。 “你有话好好说嘛。你妈妈来给你送三文鱼，快说谢谢。” “谢谢，没事儿你们就先回去吧。”邱欣野特别听老婆话，马上开门送客。 邱欣野不客气地把表情微妙的父母送走了，留下松了一口气的周以珊。她可真是不擅长应付这些，邱欣野的爸爸妈妈问了她好多问题，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可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你也太不客气了。” “没事，那再不让他们走，你还要和我爸妈一起吃饭吗。” 周以珊从身后感激地抱住她，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一想到还要和家长一起吃饭，她真的会谎称有事然后离开这个家。 邱欣野的衬衫上散发着她熟悉的香味，世界上最安全的气息。 “你爸爸妈妈家在哪儿啊？离这里远吗？”这是邱欣野妈妈第一次来，周以珊好奇地问她。 “我爸爸妈妈都住在大学城那边的家属院，在另一个区。” “怎么从来不见你回家呢？” “她俩的生活挺丰富，经常在外面旅游，不需要我回去。” 邱欣野每周也会接到妈妈的电话，但都是很程式化的询问，聊不了两分钟就挂了。如果碰巧是在她工作的时候打来电话，她会挂得更快。 “那你晚上记得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一声哈。” “我会的，放心吧。” 周以珊从小到大一向是妈妈的乖宝宝，很好奇邱欣野和家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火象星座的邱欣野从小就是一座小火山，她主意很正，谁都无法劝说她，谁都无法改变她，她就这样肆意妄为地长大。 遇见周以珊之后，火山上就落满了雪。一边镇定，一边消融。 这也是邱欣野妈妈对周以珊感到无比好奇的原因，这女孩和邱欣野以往那些朋友都不一样，反差极大，邱欣野的朋友都是热闹又开朗的人，周以珊却很是安静，害羞，温柔，慵懒。 可能这就是朋友和恋人的区别。 “邱欣野，今年过年你还是要回家的吧。”周以珊回想去年的新年是怎么过的，她当时和邱欣野认识没多久，身心俱疲，半身不遂，就是在这个小房子里一起将就过的。眼看又要过年了，周以珊暗戳戳地提示她。 “你要回家吗？你回家我就回家。”邱欣野说。 “邱欣野，你可太没良心了。”周以珊都看不下去了。大过年的不回家，这合适吗。 “回回回，可以了吧。”邱欣野往沙发上一倒，淡淡的。 “但是我们要在一起跨年，好不好。酒我都准备好了。” “好啊。” 两人晚上一起吃晚饭，邱欣野直接把妈妈带的三文鱼给周以珊做了一半，周以珊抱着碗一边吃，一边被抢。 “邱欣野，你为什么那么爱抢食？” 她整理了下措辞。 “是因为你不是独生子女的原因吗。” 她经常在社交网站上看到家里有两个孩子的状况分享，不是打架就是抢东西。 邱欣野趴在桌子上笑了好久。 “我不是爱抢食，我是只爱抢你吃过的。” 别人吃过的东西她才不想碰呢，可是周以珊吃过的她就很想抢。邱欣野自己都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恶作剧心态。她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但又控制不住自己。 “你就是故意欺负我。” “我可不敢欺负你啊。你吃饱了吗，吃饱了把剩下的饭给我，我给你扫了。” 周以珊把吃了一半儿的饭递给她。 照道理这个饭她一口也不该吃，会发胖，可她还是兴致勃勃地吃了一半。 不知道为什么，和邱欣野一起吃饭，周以珊总是会吃得更多。碳水真是太可怕了，她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胖了。 “你妈妈今天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我是演员。” 饭桌上，lpad里在播放着周以珊最近的新剧，这是邱欣野目前的下饭剧。 “你妈妈好像不太…理解。” “嗯，我爸爸妈妈都是大学老师，接触的圈子也是同类人。你别介意，我过年回家会好好和他们说的。” “但是你以后也不许咬我这里了。”周以珊摸了摸脖子上的吻痕，示意邱欣野看。 “你妈妈今天都看见了。” “没事，她以后不会不打招呼就来了。” “哎呀，怎么没事，我说的是这个吗。” “那他们进卧室了吗？”邱欣野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放下碗筷，急急忙忙推开门走进卧室，好多东西还扔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一副银色的玩具手铐特别显眼。 “没有。没进来。可能是看出什么了，没敢进来。”周以珊连忙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一股脑地放进床边的柜子里。 “幸好。” “幸好。” 两人对视，邱欣野一脸无辜。 夜晚，邱欣野牵着女朋友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周以珊太宅了，平日里就蜷缩在家中，像个穴居动物，哪里也不肯去，要不是邱欣野带着她出门，她直到搬走也不会去。 “你也要稍微关心一下自己生活的地方啊。”邱欣野捏捏她的脸。 她们一路走过来，路过小超市、打印店，宠物店，还有地铁站。 邱欣野带着她坐了两站地铁，一出地铁口就到了海心公园。海心公园没有海，只有一小片湖水。 傍晚时分，散步的人很多。邱欣野觉得这公园不允许宠物进来实在是很糟糕。小孩子在身边跑来跑去就很闹心，小狗在身边跑来跑去就比较活力满满心旷神怡。 公园能够给精神充电，提供一种正向的能量疗愈，她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坐在长椅上接了吻，这次是周以珊主动的。她很小的时候就想过要和恋人在公园的长椅上接吻，现在终于实现了。 一周之后，张静收到狗仔发来的照片，眼前一黑。她的艺人在和圈外素人女友谈恋爱，狗仔拍了一组照片，把周以珊和邱欣野的约会完整记录下来，张口就是要钱。 张静马上打电话问周以珊，这照片你买不买。 言外之意，公司不会为她兜底，钱要从她的片酬里扣。 “不买。”周以珊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我都三十多岁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她又看了眼照片，你别说，还狗仔拍的挺有意境，湖边长椅，月色下一对恋人相依偎在一起，还有接吻的抓拍。她都保存了下来，并且问张静还有别的照片吗，能不能一起发给她。 这几十万她留着年底给邱欣野买辆新车不香吗。 她从第三视角看自己和邱欣野的合照，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发现自己看上去好像特别爱她。 第八十四章 到了年底，邱欣野的律所年年都开年会，今年也一样。她提前和周以珊说好，这次要带她一起去玩。 “我们公司月底要开年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我？” “对，可以带家属，一起吃饭的都是我的同事和朋友，我想把你介绍给她们认识。” 邱欣野倒是很大方，没想藏着掖着。 周以珊纠结了一下，勉勉强强暂时答应下来。 “我不保证我能去哦，如果没有工作的话我就陪你去。” 张静年底给周以珊接了不少平面拍摄和卫视春晚的小节目，周以珊有半个月的时间都留在京市。快要过年了，她之前的剧播出之后反响很好，许多卫视频道都邀请她去演小品，她压力很大地接受了。 “我觉得我演不好喜剧、小品。”她在电话里跟邱欣野抱怨着，她觉得自己的节奏不是很适合喜剧。这几天和专业的喜剧演员一起排练，她特别心虚。 “不用担心，你有时候也挺好笑的。”邱欣野安慰道。“你在小品里演什么啊？” “演老婆，别人的老婆。”周以珊笑得很蔫坏，“你到时候会看吗？” “看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给别人当老婆的。” 周以珊在张静的陪同下去了颁奖典礼，和去年一样，她的角色被提名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次特别想要获奖，想把奖杯拿回去给邱欣野看，想和她一起庆祝。 可惜没有。 今年的最佳女配角奖被颁发给了一个很年轻的小女孩，好像今年才刚满十八岁。 周以珊坐在台下看着她上台领奖，抱着奖杯哭着念获奖感言，心里很是唏嘘。她知道这叫喜极而泣，她也为她感到高兴。 颁奖环节结束之后是歌舞表演，她看准时机，溜到后台休息室换下礼服，穿好保暖的羽绒服提前离开。 第91章 后台的停车场有许多粉丝在等，不知道是在等谁，也可能谁都等，她上了车，顺利下班，没想到一路都在堵车。 周以珊今年对演戏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和灵感，编辑了一篇小文章发送了出去。屏幕显示发送成功，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惊喜地发现京市下雪了。 司机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铁门外等候多时的邱欣野。她怀里抱了一束色彩缤纷的花，穿着祖传黑色大衣。京市太冷了，她这身衣服在珠市过冬刚好，来京市就有点不自量力了。 “你怎么来京市了？”周以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她小心翼翼伸手摸了摸邱欣野的围巾。 “来出差。”邱欣野很不客气地用力抱住她，半个月没见，很是想念。 “什么案子需要你来京市？” “你经纪人，要离婚。财产分割方面找我做了一些咨询。” 邱欣野和张静聊了一下午，张静倒是做了十足的准备，把房产证什么的都带给邱欣野看了。晚上邱欣野本来是想去颁奖典礼接周以珊回家，但还是没赶上。 她最初接到张静的电话很是惊讶，第一反应还以为周以珊出了什么事。 “什么？静姐要跟男人离婚了？”周以珊感觉自己吃到瓜了。 “这么大的喜事儿怎么没人通知我？” “我这不是来通知你了吗。” “我跟你说，她早就该跟那男的离婚了。他们当初结婚的时候我就觉得那男的配不上静姐。”周以珊挽着邱欣野，一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自从张静跟那个男的结婚之后，我感觉我和张静的事业就一路下滑，男的很晦气，不吉利。”周以珊回想起张静结婚的时候，她还去当了伴娘。那男的长什么样她已经不记得了。 “你跟张静不是关系不好吗？她之前还欺负你来着。” “那她离婚，我也为她感到高兴。”周以珊毫不犹豫地说，“如果我今天获奖了，她也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你是什么提名啊？什么奖？” “最佳女配角。可惜没得奖。”做了这么多年演员，连女配角的奖都拿不到。周以珊笑了笑。 “评委是谁啊，这奖有权威性吗。”邱欣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真是有眼无珠。 “你这花也白买了。”周以珊抱着花，拿出手机拍了张照。“我们明天就回珠市了，你其实没必要买。多浪费。” “不浪费啊，我就乐意送。看一晚上也是值得的。” 周以珊脸上还带着妆，盘起的头发拆了下来，卷卷的垂落着。她特意戴了邱欣野送她的耳环和项链，希望能蹭蹭邱欣野的好运气。不管怎么说，能提名已经很不错了，并不是每个演员都能被邀请去参加盛典的。 两人并肩走了不长不短的一段路，头发上落了雪。 邱欣野回头看去，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的两人的脚印。 这是邱欣野第一次来周以珊京市的出租屋。她进门看了一圈，确实很宽敞，是珠市小房子的两三倍大。 “你……我家没你的生活用品，你就先用我的吧。”周以珊找出一双没穿过的毛绒拖鞋丢给她。 邱欣野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见周以珊连妆都不卸，迫不及待地蹬掉鞋子，直接倒在沙发上。 太累了。 在京市的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在高强度工作，早上七点就去台里做妆发，上了录播节目，下午又赶去参加颁奖典礼。 邱欣野在她腿边坐下，帮她按摩肿起来的脚。 “我今天，大一码的高跟鞋都差点就没挤进去。”周以珊站了一上午，脚都肿了，下午换高跟鞋的时候特别费劲，她都不敢低头看自己的脚有多难看。 她今晚对自己的年纪有了很清晰的认知，二十岁的时候去颁奖典礼，她穿着高跟鞋都能在红毯上跑起来，步步生风，现如今只想尽快摆脱这双美丽刑具。 窗帘没有关，邱欣野一边帮她按腿，一边看着窗外大雪纷纷落下。珠市从不下雪，冬天最多也是下下雨。她心情特别好，本来想问周以珊要不要小小的喝一杯，再点个烧烤，就听到她打起了节奏均匀的小呼噜。 太可爱了，邱欣野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上去。 她最喜欢在她睡着的时候亲她了。 她没有再说话，继续帮她按着，把人抱回卧室去还要折腾，邱欣野思来想去，拿了厚毯子给她盖上，就让她在沙发上继续睡。她自己把茶几挪开，舒展地躺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陪着她。 周以珊睡到后半夜醒来过一次，客厅的小灯没关，她一眼就看到睡在地上的邱欣野。邱欣野在她家睡得很随性，盖着一条不知道哪儿找来的毯子，像个大狗狗一样守在她身边。 她和邱欣野在一起有那么多的瞬间，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瞬间却让她无比感动。她靠在沙发上，半撑起身体，静静地看了她好久，拿起手机偷偷拍了她。 她忽然就有了想要结婚的冲动。 她一直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和任何人结婚，就这样一个人愉快地工作、平静地生活下去。 可是邱欣野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她像个狗。 周以珊很想拖着毯子去地毯上滚一滚，和邱欣野躺在一起。纠结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她不太想在这个房子里做任何亲密的举动，这房子她是要退掉的。留下好的记忆就不好了，她怕自己舍不得。 邱欣野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她躺在地板上，仰头看着周以珊跨着自己身体走来走去。 “邱欣野，起床啦。” “几点了？” “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大雪过后，天光大亮。周以珊被她一把拉住，顺着她的力道坐下。邱欣野的眼睛清澈深邃，泪痣媚人，看得她心里暖融融的，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邱欣野抱着周以珊走进浴室，她仿佛回到了当初腿受伤的时候，全身心都依靠着她。两人在温热的水雾中相拥，周以珊的浴室有很大的浴缸，她坐在邱欣野怀里，丢了一个浴球进去，看着水面泛起彩色的泡泡。 “回珠市之后就不能泡澡了，只能淋浴。” “等我们以后换房子，我一定选个有浴缸的。” “要大一点的浴缸。” “好的，大一点。” 两人打车去了机场，邱欣野买了两杯咖啡，紧赶慢赶在广播的催促下登机。周以珊一向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很怕迟到，和邱欣野在一起久了，她反倒变得松弛了。邱欣野说的对，赶不上就赶不上，不用焦虑。周以珊把衣服往身上一盖，靠着邱欣野就睡了过去。 飞机落地珠市，她被邱欣野吻醒了。周以珊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她迷迷糊糊任由邱欣野牵着自己走，当她下午睡醒时发现邱欣野正躺在她身边玩手机。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太难得了。大白天的，邱欣野竟然在家。周以珊把自己的身体压在她身上，要她放下手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今天是公司年会，你跟我去吗？”邱欣野当真把手机丢在一旁，用力地亲了亲她。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周以珊睡饱了，她隐约记得邱欣野和她说过年会这档子事，没想到就在今天。 “来得及。” 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窗外的晚霞，火焰与蓝色交织在一起，很壮观。 “邱欣野，你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娶你。” 第八十五章 周以珊穿了一席黑色的小礼裙，跟随邱欣野去了年会。她把长发挽起，没有带项链，只戴了一对珍珠耳钉，显得简约大方。 邱欣野问她为什么不戴我送你的耳环，周以珊说你的礼物让我全身金光闪闪的，像个低俗的暴发户。 周以珊在路上有点亢奋。她们公司其实每年也有年会，但她只去过一两次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她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去了以后也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大多数时候还是一个人坐着。 但这次不一样，周以珊有自己的私心。 她有一点点想要宣示主权的意思，和邱欣野去探班她时的心态一模一样。 邱欣野的律所把年会地点定在一家酒店，她牵着她乘电梯上楼，在门口签到。 她们到的还算早，邱欣野带着周以珊直接去找她在律所的朋友们打招呼。 “我今天穿成这样会不会有点隆重？”周以珊观望着四周，有点紧张地拉着邱欣野。一到人多的地方，她的社恐属性又回来了，于是只好寸步不离地跟在邱欣野身边。 “不会，年会这天所有人都穿得很漂亮。”邱欣野给她指了指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女律师，示意她看看。邱欣野甚至也特意换了件新西装。 “但是邱律师的女朋友最漂亮。”周以珊扯着邱欣野的领带小声说道。 “对，我女朋友最漂亮。” 杨律师对邱律师的家属很是好奇。听邱欣野说，她要带自己的女朋友来参加公司年会，她很是惊讶。主要是惊讶邱欣野这种讲话刻薄又脾气暴躁的人竟然能有女朋友。 第92章 她见到周以珊挽着邱欣野出现的那一刻，还以为这是整蛊节目。 天塌了。 这谁？这不是周以珊吗？ 邱欣野的女朋友是周以珊？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你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杨律难以置信地问道。“在一起多久了？以后还要继续在一起吗？是真的在一起吗？” “我们是在滑雪的时候撞到的。”周以珊害羞地回答道。“然后她就一直对我负责了。” “哦哦，你就是那个她在滑雪场撞伤的美女。你本人好漂亮啊，比电视上漂亮多了。邱欣野真是，高攀了。”这不就全都对上了吗。杨律师咬牙切齿地说。 杨律师把手机往邱欣野怀里一塞，示意她给自己和周以珊拍个合照。 邱欣野咔咔连拍几张，杨律师搂着周以珊，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你差不多得了啊。别没完没了地打扰人家。”邱欣野都拍了好多张了，不耐烦地把手机丢给杨律师。她自己和周以珊都没那么多合照。 “你跟邱律师在一起，还是要多包容她一点，她这个人心直口快的，脾气不太好，但心地善良，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你不要跟她较真。”杨律师拉着周以珊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美女的手怎么这么白这么软啊。 “啊？” 邱欣野脾气不好吗。周以珊很惊讶。 “是啊，我们律所公认的，大家都觉得她挺凶的。” 周以珊又看了邱欣野一眼。 她对她一直都很包容，很温柔，甚至很溺爱，谁知平时竟是这样一副样子。这是什么分裂型人格吗。 “你跟她在一起，肯定平时没少吵架吧。”杨律师继续说道，“我和她一起办案子有时候都吵的不可开交呢。而且她这个人还很倔，倔驴一样。” “我们…不怎么吵架。不过你说的对，她真的很倔强，认准的事谁都劝不动。” 就算吵架，也都是周以珊发起的。好几次，她看到邱欣野直接把自己的素颜照设置成屏保，她都会气急败坏地要求她换掉。 她觉得这些小打小闹不算是吵架。 邱欣野总爱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偷拍她，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睡着的样子。邱欣野觉得那是周以珊最可爱的样子，周以珊说你少胡说八道了。 “你要不要吃点东西？我帮你去拿？” 年会上是自助餐，邱欣野主动照顾着周以珊。 “不要了，我涂了口红，不方便吃东西。”而且，吃了东西小腹会凸出来，周以珊今天穿的裙子很紧，她可不想丢脸。 “哎呦，我是让你开开心心来玩的，你放松点。”邱欣野说，杨律师也在一旁点点头。 “那你帮我拿点水果吧。” 大家最期待年的抽奖环节，有奖金，有礼物，秋欣野这次不想要奖金，她想要抽到最新款的手机，她坐在周以珊身边，紧张地在心里念叨着手机手机手机手机。 “你紧张什么？”周以珊拍了拍她的腿，不许她抖腿。 “等下要抽奖，我一定要抽到手机！”邱欣野志在必得地说。 “你少来！手机是我的。我要中奖。” 杨律师在一旁插话道。 “一共有几台手机啊？”周以珊问道。 “36台。” “没事，抽不到我给你买吧。”周以珊拍拍邱欣野，大方地说。多大点事儿啊。 “不过邱律师的手机确实该换了，屏都碎了一半，还在苟延残喘地使用着。”杨律师拿起邱欣野的手机和自己的手机做比较。但是她的手机虽然外观完好，但内存确实不够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周以珊不轻不重地锤了邱欣野一下。早知道邱欣野手机摔了，她就给她买了。 “没事，这不是还能用吗，万一我今天就抽中了呢。”邱欣野合计着今天中奖，马上就有新手机可以用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律所有这么多人。这能抽中吗。” 周以珊看了看周围，这酒店宴会厅坐的满满当当，每一桌都有十几个人。 最终，是周以珊上台去完成了抽奖。 邱欣野牵着她的手上台，一定要她来抽。 “可是我运气一向很不好。”周以珊忧心忡忡地说。 “没关系，哪怕是空的也没关系。”邱欣野想让她玩一玩，却搞得周以珊压力超大。 她咬牙切齿地把手伸进箱子里，掏出一个球来。 结果竟然真的抽中了。 周以珊在欢呼喝彩声中懵懵地被邱欣野抱下台，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运气都用在今天了。 杨律师泪流满面地看着邱欣野对着周以珊又亲又抱，破防了，不装了。 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被邱欣野拱了呢。 事实证明她还是哭早了。 再一次流泪，就是在邱欣野和周以珊的婚礼上。 真该死啊邱欣野。 周以珊像个吉祥物，几乎和参加年会的所有律师都合了照。她绝望地对每个人进行劝说，记得帮她p一下照片再发出去。每个人看起来都不像是听进去的样子，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她实在是太漂亮了，像一盏小灯，在人群中亮晶晶地闪耀着，邱欣野坐在她身边，都觉得自己被点亮了。 后来，周以珊玩得很累，坐在椅子上不能动弹。邱欣野问要不要把高跟鞋脱了，她摇了摇头。 “我帮你按按脚？” “回去再说。你的同事们都看着呢。” 邱欣野不由分说，带着她提前回家。 在回去的路上，周以珊靠在座位里，把高跟鞋脱了。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腿，忽然说，邱欣野，我今天很开心。 “邱欣野，我觉得我找到自己的定位了。”周以珊忽然想起，之前在访谈中有个问题，那位妹妹问她，你觉得你的定位是什么，给她问住了。 “你的定位是什么？” “就是这里，你的副驾。” “周以珊，你土不土啊。别整异性恋坐副驾那一套行吗。”邱欣野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要是真的在意，我的副驾以后就不许别人坐了。”她又补充道。 周以珊笑得很得意。她原本以为去一个都是陌生人的年会会很尴尬，结果完全没有，邱欣野的朋友们都对她很热情很友善，她还和好几个律师加了好友。 她后来在饭桌上和杨律师越聊越热闹，又喝了不少酒。杨律师问她到底喜欢邱欣野什么，邱欣野有什么好的，她思来想去，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总不能说，她觉得邱欣野哪儿都好吧。 那未免也太过于恋爱脑了。 “邱欣野吻技很好。”最终，她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她一吻她，她就融化。 和邱欣野在一起之前，周以珊虽然没有和谁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但却拍过不少吻戏。男的女的，年长的年少的，她都亲过。 她只对邱欣野有感觉。 以及，邱欣野睡着的时候像狗狗。这一点她也很喜欢。 她又想起邱欣野在地毯上睡着的样子，以及无数次，她去书房找她，发现邱欣野就俯身趴在桌子上睡着时的样子，都让她心动。 “邱欣野，我给你讲讲我最近在读的剧本吧。”周以珊在回家的路上话很多，她喝了酒，有些亢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嗯，你讲，我在听。” “少女在十四岁时爱上了小镇上的漂亮姐姐，那时在医院做医生的姐姐和大学老师刚结婚不久，她很迷人，娴静，温柔。一次偶然的机会，少女发现姐姐一直在被丈夫家暴，她决定要保护她，她要拯救她。” “少女一直在努力长大，她想，只要长大了，她就能带姐姐离开小镇，去到更远的地方。可是她太小了，她怎么也赶不上，高考前一年，那个男人带着姐姐离开，她和姐姐失去了联系。” “少女像姐姐一样，考去了医学院，暑假回家，却得知了姐姐的死讯。她不相信姐姐是自杀的，她一定要为姐姐查清凶手。” “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那么，美丽的周以珊女士，你一定就是姐姐了。” “对，我是姐姐。” 邱欣野拎着周以珊的高跟鞋，背着她往回走。 月色下，微风轻拂，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个超能机械猫猫头。 “这角色跟你还挺适配的，美丽，迷人，又窝囊。”邱欣野觉得这导演可太会选人了。 “你说谁窝囊！”周以珊勒住邱欣野的脖子，气急败坏地跟她横。她也只敢跟邱欣野这样。 “你窝囊。不过，周以珊，谢谢你今天送我新手机。” “不客气，举手之劳。哦对了，邱欣野，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你说。” 到了家，邱欣野气喘吁吁地把人安放在沙发上，没想到还有坏消息等着她。 “我们不是说好一起跨年吗，但是静姐刚给我发消息，她说我要去跨年晚会直播。我要去唱个歌。” 第93章 “那我也去。” “你能去吗？你要去陪我吗？”周以珊眼睛一亮。 “嗯。我应该赶得上接你下班。” 第八十六章 跨年晚会的地点在离珠市不远的另一个城市，周以珊提前一天过去彩排，她给邱欣野留了跨年演唱会的票，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会来接我的吧？” “会的。我明晚的票都买好了。” “你到了现场就联系静姐，她会送工作证给你，你来后台找我。”周以珊再三叮嘱邱欣野，结果直播当天，邱欣野还是乐颠颠地拿着门票进了摇滚区。 她在一众年轻人中试图往前挤，被导播精准地切了特写镜头。 邱欣野今天想当观众。 她在摇滚区等着周以珊的节目，她想要在台下看她，而不是在后台看她。 周以珊的节目在十点，她坐在休息室一直在看手机，邱欣野一直没有给她发消息。她觉得邱欣野可能又在加班了。 周以珊穿了一袭缎面的红色抹胸礼裙，这条裙子是她今天临时决定的。本身还有一件半透明的鱼尾裙，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红裙子配金饰会更搭，她没有听造型师的建议，戴了全套的金饰，做了港风的长卷发，站在镜子前观赏自己。 她的好多观念都被改变了，金耳环金项链看着好像也没那么土。 邱欣野不知道周以珊会表演什么，她看着她站在台上，踩着高跟鞋轻柔摇晃着身体唱了一首《whisper unheard》。 ＂and you wont know cause of you i like it here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 holding you near singing beautiful beautiful songs in my ears but then you whispered something i dont hear oh i whisper something you dont hear cause you werent here ＂ 邱欣野在台下看痴了。 这个时刻成为了她的人生瞬间，后来周以珊还去过许多别的晚会，都不如今天这一刻来得美妙生辉。她爱她的慵懒平静，也爱她的浪漫激情。如果那句话是真的，人的一生就活那么几个瞬间，邱欣野的每个人生瞬间都有周以珊。在遇见周以珊以前的所有时间都像白活了一样，都失去了意义。 她拿着捕蝶网站在漆黑的树林里，忽然就找到了方向。 唱完歌会到后台，周以珊还有一个小采访。趁这个空档，邱欣野去找张静要了工作证来到休息室，采访要收音，张静和她都小心翼翼地没有出声。 周以珊笑盈盈地拿着话筒回答问题，看见镜头后的邱欣野，安心地摸了摸胸口的项链。 她来接她下班了。 两人来不及说什么，周以珊结束了采访，又马上回拨了视频通话。她妈妈在等她回电话。 “hello妈妈，你看，邱欣野来接我回家了。”她微微歪头，召唤出邱欣野，两人在镜头里一起打招呼。 “她来接你我就放心了。”周妈妈正在家看直播，她看着周以珊在后台这么开心，心花怒放，马上给周以珊和邱欣野一人转了一个新年的红包。 周以珊和邱欣野抱了抱，急急忙忙去换了衣服。她有一种放学之后的轻松感，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我刚才在台下看了你唱歌，你唱的可真好。”邱欣野在更衣室门口等着她，一边聊天，一边帮她递衣服。 “是吧，喜欢我不亏哈。” “嗯，入股不亏。” “你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下班。” “哈哈哈，真的么？” “嗯，我在想，邱欣野什么时候来接我下班呀，我马上就要唱完了，再不来我可要回家了。” “那你不是想下班，你是在想我。” “行行行，想你。” 冬天的风很冷，周以珊觉得自己已经冻僵了。她在邱欣野的怀里缓了许久，还是冷得晕眩。 “赶不上车怎么办，已经是末班车了。” “赶不上我们就找个酒店住下，不要担心。” “可是我想回家。”周以珊想回去喝酒，她和邱欣野早就安排好了，她连新的酒杯都买好了，走之前都拆好放在桌子上。 “没事，会赶上的。” 她们卡在最后的时间上了高铁，刚一上车，列车门就关了。 “吓死我了！” “这下赶上了。” 邱欣野把她搂在怀里，从身后推着她一步步往她们的座位走去。 坐下来，周以珊靠着邱欣野，没想到她们会在高铁上跨年。没有美食，没有酒，只有两个人相依偎在一起。 忽然，邱欣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周以珊吓得一下就坐起来了。她认得，这是戒指盒。 邱欣野挑眉，给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戒指。 “戴上试试。”她拿起戒指，直接就戴在了周以珊的手指上。 “很漂亮，很合适。” “……我想说，你觉不觉得金色的饰品特别土啊。” “土吗，金钱的颜色，你不喜欢？” “不喜欢。我喜欢银色的。” “白金的不值钱，贬值得很厉害。” “邱欣野，你年纪轻轻怎么活得这么，实际啊。” “不是实际，我的消费观其实一直很抠搜，从毕业到现在也没买过奢侈品。” 邱欣野记得自己刚做律师那段时间，妈妈给她买了几件奢侈品牌子的外套和衬衫，她把那些衣服挂在衣橱里，到目前为止一次也没穿过。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特别爱给你花钱。买礼物只想买最贵的，越买越贵。”邱欣野甚至还去了解一下珠宝，她买不起。要是买得起她一定会给她买的。 周以珊看着手指上的戒指，接受了她的理由。 金子挺好的，除了土，没有别的缺点，看久了也就顺眼了。 邱欣野握着周以珊的手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周妈妈。 周妈妈竟然回复了她一个微笑挤眼的表情。 周以珊手指上的金戒指她自然是看到了。 两人在车上分食了一袋小饼干。 周以珊之前在后台没吃东西，她太紧张了，现场直播，她生怕自己出现什么错误，完全吃不下。 现在回到邱欣野身边，她才后知后觉感到饥饿。 “我好想吃蛋挞。”这什么牌子的饼干，怎么这么好吃，直接勾起了她想吃不健康小甜品的冲动。 “蛋挞简单啊，我回家给你烤。”邱欣野又在自己的口袋里掏了半天，什么吃的也没了，只剩薄荷糖了。 “邱欣野，你有想过以后买什么样的婚戒吗？先说好，我不要金的。”周以珊吃完拍拍手上的渣子，又看到了手上的戒指。她特别担心邱欣野后面还会给她买这样的戒指。不是开玩笑，如果下次再送这样的戒指，就算是求婚她也是要拒绝的。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选，选你喜欢的。dr钻戒你喜欢吗？”邱欣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周以珊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dr。 “那我们买dr，去店里选。” “邱欣野，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什么？” “你确定是我吗。” “我的天哪。不是你还能是谁。” “那个……我不是不想结婚啊，我只是害怕变化。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很自由。” 周以珊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小心翼翼地提醒邱欣野。 “我之前看过一本哲学书，书上说，自由的最初含义是与朋友和爱人相关的。当你处在爱情与友情的关系中，你才能感觉到自由。让人自由的并非了无牵挂，而是牵挂本身。自由是一个极好的关系词。没有依靠也就没有自由。” “周以珊，我觉得女性之间的关系刚好可以赋予双方最稳定的自由，和我在一起，我不会限制你的任何事，你无论做什么，一想到有我在身后支持你、陪伴你，你反而会更勇敢、更自由。” 她们在零点十几分到达珠市，下了车，天空中正在绽放一簇接一簇的烟花。 邱欣野搂着她站定，下车的旅客都匆匆沿着指示牌出站，她把周以珊抱在怀里，牵着她的手，耐着心一起看完了一场烟花。 “我以前，不喜欢烟花。”周以珊告诉邱欣野说。 “为什么？” “觉得没意思，很无聊。或者，不知道好在哪里。”她仰头看着天空中美丽的烟雾，伸手，试图去触摸。 “不过我现在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喜欢了。” “因为我以前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看烟花，所以不觉得有多漂亮，也不觉得有多开心。” 但是这一刻，邱欣野抱着她站在冬天的夜晚里，她忽然久违地喜欢上了烟花。 邱欣野牵着周以珊去打车，她特别开心地蹦哒着走在她身边，新年到了。 她知道自己会找到答案的。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在世界上的坐标，现在就差一个答案。 第94章 后来，周以珊再一次和邱欣野提及结婚这件事，是在一个非常普通的周六晚上。她们照旧靠在一起喝酒，吃晚餐，用投影仪看电影，不知道是气氛不对还是酒不对，周以珊和邱欣野发了脾气，她喝醉了，质问邱欣野是不是不想和自己有一个确定的结局，邱欣野被她的眼泪搞得不知所措。 她一直都很平静稳定，极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邱欣野知道可能是自己说错话了。 她最近接了一个案子，委托人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有一些财产继承方面的疑惑来找邱欣野咨询。两人在咖啡厅见了有三四次面，这女孩忽然看着邱欣野说，邱律师，你长得好帅啊，又帅又美，你说，如果我把我的财产分你一半，你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邱欣野笑了。她当真在电脑上简单地算了一下她一半的财产是多少，然后摇了摇头，继续认真工作。 “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临走时，女孩趁她没有防备，甚至迅速地亲了她的脸颊。 邱欣野又气又恼怒地看着她离开。 谁懂啊，职场性骚扰谁也逃不过。要不是为了赚钱，她早就翻脸了。 邱欣野在吃饭时把这个事情当笑话随口讲给周以珊听，绝口不提亲的那一下，没想到却触动了她的不安。 “没有，我早就认定你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邱欣野抱着她，认真耐心地哄着她。她穿了件很透的衬衫，和她抱在一起几乎算得上是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再也没提过结婚的事？”她还以为她后悔了。 “因为我想买个海景房然后再向你求婚。”邱欣野实话实说。 “什么？”周以珊愣住了。 “我说，我在看房子，我们的婚房。你之前不是说想住得离海边近一点吗。”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说说太容易了，做到比较难。”邱欣野不会画饼，她很实际。海景房的首付她已经赚到了，没想到周以珊已经等不及了。 “邱欣野，我们先结婚好不好。”周以珊鼓起勇气借着酒劲，终于把话说出了口。 “你要先和我结婚吗？”邱欣野向她确认着，嘴角疯狂上扬。 “嗯，房子你欠我的，你慢慢攒钱买给我。就像之前的住院费和手术费一样，先欠着。”周以珊小小声地说。 “周以珊，你对我来说是很珍贵也很重要的人。”太珍贵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地占有她，她很努力地想让自己配得上这样的美好。 “我知道，我相信你。” “那你哭什么？”邱欣野笑着吻掉她的眼泪。“我现在就打电话跟你妈妈说，我要和你结婚，行不行？” “不行。明天吧，我觉得我现在还不是很清醒。”一听要告知家长，周以珊酒都吓醒了。 “好，明天再说。” 再后来，周以珊咬死不肯承认，是她先主动向邱欣野提出要结婚的。她太坚定了，以至于邱欣野都有些动摇了，难不成是她自己记忆错乱了？ 两人几乎是闪婚，说走就走地领了证。盖了章，她们去了当地的海岸，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色悬崖在日落中燃烧。那段时间，周以珊开始写日记，把遇到邱欣野之后发生的事都七七八八地写了下来。珍贵又快乐的时刻太多了，她特别担心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把这些美好渐渐忘记。原来日记本是给那些幸福到极致的人准备的，所以她还是小学生的时候写不出什么日记。这个习惯就这样持续了她的后半生，她在邱欣野的注视下写道： “今天我和邱欣野结婚了。我很开心，像小孩子一样开心，仿佛抽中了迪士尼乐园的免费门票。 我发现欲望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和你在一起，我有了真切的活着的体验。” 婚礼当天周以珊一直在哭，邱欣野哄了好久，她说，你再哭下去，人家还以为我没了呢。 “邱欣野，这是我的婚礼。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周以珊太紧张了，她提前喝了酒，给自己壮胆。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内心饱胀，她就是控制不住。 从早上开始，周以珊就不打算吃东西。邱欣野哄着她吃了几口面，她告诉她等下还要喝酒，不能空腹。 “今天我结婚，我不能不漂亮。”周以珊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邱欣野捧着碗追了上去：“你很漂亮啊，再吃一口吧。” “那等下他们会录视频，那个没办法修，发出来都不好看了。” “那我等下告诉现场的每一个人，一定要把你精修一下再发出去，可以吗。” “会不会要求太多了。” “不多，今天是你结婚，你说什么是什么。”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色的婚纱衬得人清澈而美丽，邱欣野吻了吻她的手背，内心出乎意料的澄静。她昨晚失眠了，一晚上都在想今天要在台上念的誓词。她不想念那些老套的虚假的没有诚意的话，她要认认真真自己写，说到就会做到。 邱欣野与其说是全程都清醒，不如说是太过亢奋，一脸宠溺地看着昏醉的周以珊，从念誓词到交换戒指，她都牵引着她，最后深深地相拥而吻。 “爱你是我对生命做出的最真诚的回应，我特别爱你，虽然爱是人的弱点，也是人的恐惧来源，但爱你是一件美好幸福又充满勇气的习惯，我会努力坚持下去。” “在我这里，爱从来都不是驯养，也不需要你为任何事做出改变，我会给你自由与陪伴，依靠与治愈。” “我特别开心能够在这个场合站在你身边，我人生的女主角。”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不然你还想站哪儿呢。你还能站着谁身边？”周以珊用高跟鞋轻轻踩上她的皮靴。邱欣野的婚鞋是一双马丁靴，周以珊和她一起挑的。高跟鞋搭配马丁靴，看着很般配。 “你现在这样说话，越来越像女主人了。” “我是谁的主人？” “我的主人。” 结婚这件事特别累，先是送走了朋友们，再是送走了双方父母，周以珊晚上和邱欣野回到家，有一种游泳游了很久，终于触摸到岸边的感觉，唯一的区别是不用担心会溺水，她知道有人在身后托着她。 “我以后再也不结婚了。”真正的结婚跟演戏一点也不一样，周以珊觉得有些幻灭。 比如，她觉得邱欣野的妈妈好像没有那么喜欢她，比如，她觉得自己今天的妆没有想象中那么精致好看，再比如，婚礼举行到一半，天空中飘起了小雨，晴天被破坏了。以及她们的婚纱照，当时有点昏了头，尺度很大，见不得人，所以婚礼现场没有两人的合照。 “嗯，就结这一次。”邱欣野小心翼翼帮她解开裙子后面的拉链，以及裙子内部隐藏的一些暗扣。 “邱欣野，你幸福吗。”裙子沿着她的身体落到地上，周以珊用手指戳戳邱欣野的心脏。 “幸福啊，很不真实，很恍惚。”她的眼睛在黑暗里明亮动人，她孩子气地把头靠在她的肩上，吸吮她的香气。 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家里摆满了鲜花。 邱欣野把婚礼上用到的花束全都放进后备箱带回了家。鲜花很快就腐败了，激情又能燃烧多久呢，一切很快又归于平淡，像是海浪中涌起又消失的泡沫。 周以珊和邱欣野搬进海边的新公寓，搬家前她因为太舍不得这个住了一年多的旧房子，又忍不住哭了好几次。她时常想，现在的生活是由许许多多的偶然构成的必然，她和邱欣野几乎没有吵过架，总是包容、温柔又理解万岁，爱让她和她都变得越来越柔韧，趋光，有秩序，万事万物都鲜活明媚。 她虽然没有公开说自己结婚的事，可手上的婚戒却十分瞩目。邱欣野依然会在她新剧杀青之后等在机场，捧着一束黄玫瑰接她回家，周以珊的粉丝见了她都心照不宣地默默让开一条路，搞得邱欣野特别不好意思。她捏紧口袋里的一把糖，犹豫着要不要分给她们。 吃了喜糖可就不能在背地里骂我了啊。 终于，周以珊打着哈气拎着行李箱姗姗来迟。邱欣野熟练地接过箱子，走到远一点的地方，等着她和粉丝聊天、签名。她看见周以珊也特意带了许多棒棒糖，挨个分给了她们。 等到人群恋恋不舍地散去，邱欣野才向她靠近。两人可可爱爱客客气气地拥抱了一下。 “hello，美人，你好啊。”她和她打招呼。 “你好。”她乖巧回应。 “跟我回家吗？” “好啊。” 她牵着周以珊，两人在一群磕到了的热切目光中小跑着逃离，马丁靴和高跟鞋一前一后，澄澈的阳光从玻璃天顶上洒下来，落在她们身上，融入美好的世景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