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辛龙寺》 第1章 《奥辛龙寺》作者:aash【完结】 统治者∽孤女 冷酷独裁者与他黏腻的爱 极权背景,强取豪夺,追妻火葬场, 伪替身,兄弟战争,男二上位, ∽ 身为帝国幕后的掌权者,何塞一直认为,他唯一的金丝雀非常爱他。 虽然她从来不表露这种爱意, 但只要哪里一死人, 她就会打听那个人是不是他。 她整天跟她的专业课黏在一块,跟她的作业本眉眼传情,直到深夜都不来陪他,他不怪她,一定是学院课程太忙的原因; 她做梦喊弟弟的名字也没关系,那只是年轻人不懂事的小游戏; 他可以不在意,(咬牙切齿)一点也不在意。 直到后来,她瞒天过海逃走了。 留下一封信,信上几百个字,没有一个字提到他。 没有一个。 她可以骂他是猪,可以诅咒他去死,可以向他复仇呐喊,但她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提到他? 她怎么可以无视他? 她怎么能从未在意他? 何塞有一双犀利难测的蓝眼,那双眼不动声色的凝视,可以融化世间最坚固的金属。 但此刻,属于人类的滚烫情感令他感到费解酸涩。 第一区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在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解与愤怒占满了。 捧着信,生杀予夺的手指在颤抖。 为什么? 为什么? 他只想让她回来,把她抓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 ∽ 排排雷: 1:男主c,男二c,两人之间有雷,涉及后续不剧透(非腐),但是有雷...介意勿入。 2:时间跨度很长,后续末日<a href=https:///tags_nan/ptb.html target=_blank >废土背景。 3:灵感来源安吉拉卡特《英雄与恶徒》(核战后文明人与野蛮人的故事) 等级秩序背景类似乌托邦与反乌托邦题材设定:《分歧者》《大逃杀》《饥饿游戏》《移动迷宫》《疯狂的麦克斯》《雪国列车》...大体就是这一类。 [猫爪]阅读愉快。 内容标签:西方罗曼 未来架空 高岭之花 追爱火葬场 主角视角罗莎何塞 一句话简介:她是我众恶累累中的唯一信仰 立意:乐观拥抱爱 第1章 theseventh孤女 罗莎穿着学生制服,娃娃领,古典羊腿袖的素白上衣束在大摆的深色百褶裙里,腰很细,在学校长长的走廊里走着。 她虽然瘦瘪单薄,但仍然是相当漂亮的,这种漂亮近乎不祥,她走到哪里,主动探究的视线与拷问便追随到哪里,那轻盈的骨骼与肉身因此成为了被动的存在。 同学们给她起了个讥讽外号,黑乌鸦,名副其实,长长的乌黑头发披在身后,光泽如鸦羽,瞳孔深处是斑斓的黑,深邃明亮,她是那种很典型的高智感的安静女孩。 棍网球队的男生抱着球冒冒失失地从她身边跑过,却都忍不住回头多望她几眼。 她穿过浩瀚庞大的图书馆,镌刻有历代先贤的书墙,来到大都会学院礼堂,空无一人,因此挑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今天保守党党魁竞选辩论,将定在这里进行。 这所最高学府的贵族学生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丝毫不把政客们放在眼里,因此都姗姗来迟,到最后被教授们用学分威胁,才勉强赶来,懒散地歪斜在木质椅背上。 台上两位议员正唇枪舌剑,交锋激烈。 罗莎坐在座位上,人多的场合她戴了副宽边眼镜,在自动过滤掉政敌间那些互骂傻瓜的人身攻击言论后,托腮认真聆听着他们的政治主张,她攥着钢笔,按得指甲发白,肢体语言很不安,其中一位议员政治观点极为激进残酷,他言辞咄咄,承诺要在当选后推进第七区奴隶法案的试运行。 “我一直不懂为什么帝国的地图上会有第七区的存在,那里象征落后、污垢与肮脏,甚至于赋予第七区贱民的教育权,这无异于给猪吃珍珠,暴殄天物。” 哄堂大笑,贵族学生们都觉得议员幽默风趣,甚至对他心生崇拜。 只有罗莎笑不出来。 激进派议员高昂的腔调越发尖锐残忍,演讲已然成为他的主场,这位梅尔议员是军官出身,曾是一名臭名昭著的好战分子,毫无疑问,如果不是科技制约了他的野心,这位战争狂魔会把战火蔓延到星际。 辩论结束时,掌声雷动,罗莎难以置信看着她的同学们,他们都被感染了,被蛊惑引诱喊打喊杀,双目猩红喊出了踏平第七区的口号,他们此刻不是制服规整的学生,而是一群热情的恐怖分子。 全场情绪进入白热化,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她就是第七区的。” 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罗莎。 肃杀,静默。 罗莎站在一眨不眨,如此多的眼睑之下, 成为众矢之的。 ∽ 罗莎来自第七区,她是被掳到第一区的。 很小的时候家园被毁,走私犯把她藏在前往第一区的货轮酒桶里,用松树胶粘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响,后来靠港时酒桶掉到海里,漂流到第一区岸边,就这样小罗莎侥幸存活下来。 幼年,初到第一区,天寒地冻,她在第一区的街上流浪,被流浪狗追,捡报纸取暖,为了生存光着脚丫去海滩捡贝壳卖钱,海浪与森林包围过来,很小的人挪着步子慢慢地走,脚印在海水中变浅,脚下的沙子仿佛还是热的,过路行人嘲笑她穿的脏兮兮,捡的贝壳太小。 小罗莎缩在墙角,那些嘲讽指责的声音从她头顶缓缓分开,穿越层层人群,涌成看不见的音符,皮鞋的踩踏声忙忙碌碌,第一区终日泡在连绵雨水中,湿冷透骨的某天,天空罕见飘起了雪花,她的养母杜荷小姐捡到了她,把她带回家。 杜荷小姐并不富裕,以捡孩子换取政府津贴为生,她一直严厉告诫罗莎要隐藏第七区身份,不要对外人透露。 如今的时代,以后来的视角望去,是人类社会土崩瓦解的最后阶段,核战争后文明秩序的末期,贫富分化加剧,阶级等级制度鲜明。 从第一区到第七区,依次划分等级,七大区名义上由第一区首府大都会统辖,实际上各地暴动频繁,早已施行自治管理。 这样浮躁动荡的背景下,歧视无处不在,而第七区贫民处于歧视链的最底层。 罗莎很懂事,她把自己秘密保守得很好,努力学习,不与人私交,几年前她以社会福利生的身份考入大都会学院,成为校内极少数的几位——或许是唯一一位,出身第七区的贫民。 她以为只要自己不声张,便不会被发现。 但现在,她暴露了,无数双眼睛好像盯在她身上,她一瞬间又回到了小时候被路人嘲笑卖贝壳的时候。 指责声山呼涌来,群愤是极其可怖的。 带头的男生冲她砸来一个白铁罐,他刚刚吃完里面的菠萝圈,紧接着,各种东西,狂风暴雨般呼呼砸来。 罗莎被扔来的东西猛烈围攻,她用手臂遮挡着,脑袋流出鲜血,同学们大喊滚出去,排山倒海的声音在大礼堂震耳欲聋。 “第七区的垃圾滚出去!” 局势紧张混乱,梅尔议员在台上袖手旁观,并没有命安保人员制止,反而好整以暇地看着台下,眼神仿佛在期待接下来发生什么。 罗莎感知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危险,跳到桌子上想往外跑,结果却被另外几个同学堵住。 他们都蜂拥而至围过来,将她紧逼在窗边角落,眼里闪烁着可怕的光芒,像是围捕待宰的羔羊。 一只精壮的手臂从身后箍住她的腰身,罗莎惊得挣扎扭动,那人用低冷的男声对她说:“不要怕。” 她抬起头,撞到一双极好看的蓝眼睛。 罗莎微微怔楞,她知道这位男同学的名字,学院里没有人不知道他,麦克拉特,鼎鼎有名,贵族中的贵族。 他为她挺身而出,主动挡在前面。 “停手,你们在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同窗施加暴行。” “可她是第七区的贱民。” 麦克拉特声音极具震慑性,否定道:“你们只是借信仰之名施暴,让开。” 他高大的身躯把罗莎揽在怀里,挡开情绪高亢的学生们,开辟出一条新路,学生们面容扭曲而错愕,但都纷纷后退,不敢阻拦他们。 罗莎想起那些可怕的传言,麦克拉特出身显赫世家圣宾叶家族,这个家族富可敌国,操控着大都会的经济命脉,而他的兄长表面是名义上的政府议员,但实际是帝国政府的幕后操控者,权势只手遮天。 罗莎捂着额头,血还 在流,她被麦克拉特抱在怀里往外走,那双手拦腰罩住她的身体,力道强劲却保持克制。 罗莎全程紧张颤抖。 “你还好吗?”出了礼堂后,麦克拉特指尖微微用了点力,让她更加无法忽略。 第2章 “我没事,谢谢你。”罗莎感激道谢,“把我放在这里就好。” 麦克拉特并没有松开她,他的手腕像蛇,又冷又白,以一种旋紧的力道缠在她腰间。 “你受伤了。” 他直接把罗莎带到了高层医务室,校医给罗莎紧急处理了伤口,她的脑门上缠绕上一圈白色绷带,脸色苍白虚弱。 大楼外偶尔飘过几声群起呐喊,都是关于第七区的歧视言论,一点点声响都能让罗莎颤栗,她躺在病床上惊魂甫定,难以呼吸。 虽然从小便知道阶级有别,但如此直观看到煽动性之下的群体暴行,令人齿缝生寒。 平日里活泼阳光的同学,突然就变成了狰狞冷漠的刽子手,那些凝固血腥的瞬间,地球仿佛停止了转动。 “喝点水吧。”麦克拉特居高临下站在病床前,视线轻扫过罗莎发抖的身体,递来一杯温水。 “谢谢。” 两人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罗莎感觉到一股凉意,男生的手指骨节分明,柔滑如雨,指梢相触,飒飒麻意像是轻微电击,她不自在地缩回手,又发自肺腑地感激道:“谢谢你。” 麦克拉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长得极为漂亮,高眉深目,浅金色短发侧分,一双冰蓝色碧眼,薄而鲜红的唇微微抿着,肤色冷白,远看像一朵被血染红的山茶,又像冷冰冰的霜花,华丽浓郁,很是高贵。 他们在医务室对视了一会儿。 罗莎把水杯拿在手里转,掌心里渗满细密汗痕。 麦克拉特抬了抬下巴:“以后你要小心点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针对你的身份。” “我知道,但我不清楚他们怎么知道我来自第七区。”她认为自己做得一直很小心,努力跟同学保持距离,从来不私交过密。 “你不知道你很出名吗?” “啊?” “嗯?” 麦克拉特看着罗莎,她歪头的时候像一只细细思考的狐狸。 这杯水罗莎依旧没有喝,她有点焦虑地不停转着。 麦克拉特又说:“你的眼镜......” 罗莎这才想起来,眼镜在拥挤人堆里被打掉了,掉在地上来不及捡拾。 她闷闷道:“没事的,那是平光镜。” “你不近视?”麦克拉特注视着她,那副黑框眼镜对她的脸来说或许过于宽大了。 罗莎点点头,她只是觉得戴眼镜可以给自己隐蔽与安全感。 “你在这里休息会吧,我在外面守着你。” 罗莎想说不用了,可麦克拉特带上了门。 她望着白色的病房门,脸慢慢变红了。 在浅显的印象里,罗莎一直以为麦克拉特是那种风度翩翩很文弱的男生,结果他的手臂与胸膛像钢铁一样坚硬有力。 两人贴得那样近,混沌离合间,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雨雪和松木混合一起的干净味道。 罗莎捧着水杯又转了会,安静下来后,浅浅合上眼,沉陷入睡眠中,但很快,这种宁静被打破了。 休息室外,有两个男声在争执,通过音色判断,其中一个年轻的是麦克拉特,另一个是激进派议员梅尔。 她身体绷紧,听到麦克拉特沉淡的声音,他对议员不满道:“你把竞选变成了狂热的战争演讲,他们还只是学生,却被政治立场侵蚀愚弄。” 梅尔议员坦然:“这就是人性,我只是把他们心底的真实想法激发出来。” “的确如此,但这是可鄙的煽动引诱,学校是一片净土,不能被军国主义污渎。” “至少目前我当选的呼声很高。”议员笑眯眯道,“说说你,麦克拉特,你刚刚在英雄救美啊,这是一场很成功的表演。” 麦克拉特厌恶道:“别把我跟你的政治作秀混为一谈。” “难道不是么,否则你会主动袒护一个第七区的贱民?” 麦克拉特沉默。 梅尔继续侃侃而谈:“在当时愚蠢的恶行衬托下,你高尚的所做作为,令人刮目相看,至少,学生们都会认为你是一个公平正直的人,明天的媒体头条会争相报道,这会很好地为你的未来竞选铺路。” 梅尔松一口气:“这下总算能在何塞阁下那里交差了,他会满意今天的舆论的。” 麦克拉特听到那个名字,淡色眉毛蹙起,斥责道:“你怎么敢提我兄长的名字。” 梅尔收敛笑意,有点意外道:“你不知情吗?关于我的政治观念,甚至今天的演讲稿,都是何塞阁下吩咐授意的,这是他的主意,用第七区做试点,积极出台奴隶法案,尽快分化等级,为消除残次品人权而谋利。” 梅尔看得很清楚,局势动荡,政局混乱,所谓内阁大臣也不过是被幕后资本操纵的棋子,他很聪明地早就找到了资助人,积极享受被利用的价值。 “何塞阁下最近向下议院递交的法案你应该也过目了吧,在最初,他觉得应该把第七区取缔,直接夷为平地,这可是比种族灭绝计划还要惨无人道。” 麦克拉特闻言,高洁华丽的脸上像是凝结了一层寒霜,没有一丝温度。 他反驳道:“兄长那样提议只是出于政治立场。” “哪怕关系千万人的生命?麦克拉特,你比我想象中更冷血无情。”梅尔面露赞许,“不过从人权角度谈论政治立场,似乎对那些第七区的蝼蚁们太不公平,你的潜意识在认为,他们的生死对你来说不过是政治考量。” 休息室内传来杯子摔碎的声音。 梅尔推开门,罗莎正蹲在地上慌忙捡拾碎玻璃片,他欣赏着她脸上的涌现的恐惧,不无恶毒意味地说道:“你好啊,小姐。我想,我们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罗莎缓缓起身,她的眸光颤抖着,冰冷青涩,充满了对上层压迫者的畏惧与厌恶。 “你的手,扎破了。”麦克拉特看到她指腹流出猩红血液,顺着指尖蜿蜒淌下,犹如狰狞活物。 他想叫校医进来处理下,罗莎本能地推开他,情绪激烈跑出了休息室。 她一路狂奔,跑到女生宿舍,把校服脱下来,放在洗衣机里清洗烘干,又把自己的身体清洗干净,缩在床上弯折身体,用被子压顶的严密感隔离外界混乱的窒息。 做完这一切后,罗莎有一种恐怖的预感,或许她的自由之日不剩多少天了。 在那之前,她必须要极尽所能地完成学业。 第2章 rosa当权 缩在宿舍里躲了两天,等校内掀起的暴动短暂平歇后,罗莎恢复了上课。 “你在想什么呢?” 课前,靠窗的位置,罗莎想着费解的问题,后排的同班女生主动跟她搭话。 年轻人情绪去的很快,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多种多样,有表现得嫉恶如仇的,也有相对友好的。 罗莎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认真回复道:“想象一下如果我是螃蟹,该有多烦恼。” “为什么啊?” “那么多条腿,不知道路该往哪里走。” 她们认真地讨论起来,其实罗莎不知道,在学院她是很出名的人物,学习成绩顶尖,美貌惊人,走路都会引来频频侧目,女生们喜欢跟漂亮的人一起玩,只是她的性格太奇怪,思维跳脱,实在搭不到一起去。 这时,身侧扫过一阵冷风,英俊高大的金发男生板着冰山脸,挺拔身躯走过。 他坐在了罗莎身边,但别的地方也有空位。 罗莎让自己不要多想。 后排女生们都在小声议论:“是麦克拉特!他好帅呀,又高又好看。” “你们知道吗,麦克拉特是圣宾叶家族的。” 圣宾叶,大都会最为古老的家族,麦克拉特举手投足散发着天然的贵族气息。 到了眼下的时代,爵位头衔都是虚的,都不兴叫了,但是大区间等级制度的存在,使得民众对于权力的崇拜愈发极端。 上次的事罗莎心有余悸,她很害怕麦克拉特的身份,他挺身而出的搭救也只是出于政治作秀的考量。 她往墙边移了移,没注意到身边人不经意皱起的眉。 这节课讲的是游资布置,牵扯博弈论,很复杂的一门学科,难度太高,台下学生们脸吓得像小白菜,听到最后昏头涨脑。 罗莎游刃有余地记着笔记,她专注听讲,必须确保自己每门功课全优,才能获取最高奖学金减免学费。 这一学期,她能深刻感受到处境的恶劣,因为第七区的身份受压迫更深,受极端发酵的阶级歧视,有的同学看她的目光越发不怀好意。 他们对她的称呼又多了几个,底层垃圾,低等公民,第一区的害虫和虱子。 下课后,教授布置完作业,同学们一窝蜂往外窜。 罗莎想走,就要越过麦克拉特,但他一直没动身,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喂,rosa.” 一个高挑的金发男生从后排走过来,睡意惺忪地对她打了个招呼:“你终于来上课了,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第3章 海茵是系里有名的学渣,平日里不是课堂睡觉,就是捣乱。 这学期他受到了家里的严厉的管制,开始严抓学业,因此完不成的作业都是找人代笔。 “今天的作业也帮我写一份。” “好。”罗莎应下了,她平时会接一些代写作业的兼职。 “我说,你今天有时间吗,要不要去看我打棍网球啊?” “我没有时间。” “哦,是啊,像你这种贫民总是很缺钱,做那么多兼职,真可怜。” 罗莎把书本塞进包里,敷衍地回了几句,等她结束对话时,麦克拉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不由深深松了口气。 ∽ 圣宾叶家族的世袭古堡,圣宾叶堡,这里恰如一座圣殿,教堂式的建筑线条笔直直上云霄,巍峨壮观。 幽滑湿冷的空气中,两位高雅的贵族在用餐,他们沉默寡言,但偶尔会聊一些最近的动向,麦克拉特在接过叛党暴动的话题回应几句后,提及了给学校社会福利生捐款的事情。 他的兄长,传说中神秘的何塞先生就端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用餐,贵族修养使他几乎不发出一丝声响,他信手切割一块带血的牛排,在鎏金餐具上溅出微小生动的血滴。 “捐款?大都会学院每年特招的社会福利生不超过十人。” 何塞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穿麦克拉特的意图,宇宙的波纹仿佛要落在他碧蓝眼中。 “麦克拉特,你第一次对这种事感兴趣。” 麦克拉特解释道:“做慈善对家族形象有利。” 何塞轻描淡写地提起了另一个话题:“说来,你没关注前两天的轰动新闻么?发生在梅尔议员竞选上的事。” “那个被群起围攻的女生,听说你救了她,媒体报道大肆宣扬了你的正直品行,很不错的手段。” “我救她不是因为手段,只是因为她受到了无辜攻击。” “嗯,很不错的解释,我听说她也是社会福利生,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全校第一,一个第七区的贫民,名次比你更靠前。” 轻飘飘的羞辱,麦克拉特攥紧拳头,兄长的讥讽让他感到无地自容。 何塞的眼光扫来,大家长的权威天然带有蔑视,越过麦克拉特的头顶:“你应该早就关注到她了吧,这件事之后,她会无比感激你,信任你,然后......” 他手中的刀叉放下,发出清脆的一碰:“你会毁了她,对么?” 麦克拉特无法反驳,咬紧牙,回以默认。 生在这样的家族,注定没有善类。 麦克拉特天生拥有特权,并且清晰地知道权力的来源,他三岁时就会折断树枝做权杖了,他的骄傲和对极致权力的渴望绝不容许他甘居人后。 何塞对弟弟的手段习以为常,只是淡淡说:“虽然总是被一个第七区的贱民压一头很丢脸,但眼下有更头疼的事要处理。” 他挥手命人将一份文件放在餐桌上,麦克拉特拿起迅速看了一遍。 何塞的声音不疾不徐:“关于操办第二十届祭品游戏,负责人策划的方案没有新意,我很不喜欢,年年总是杀人死人那些老套剧情,收视率一直在降低。” 负责人已经被贬到第二区了,所以这件事何塞全权委托给麦克拉特处理。 “动用你优等生的头脑,想一些新意,吸引第一区全体民众观看。” 在何塞的计划里,这将是一场全民耐受性测试,如果大众的态度忍让不反抗,那将为第七区奴隶法案的施行进一步创造条件。 麦克拉特服从了兄长的安排,他陷入沉思。 “你还在想那个女孩?她叫什么名字?” “罗莎。” “什么?” “她叫罗莎。”麦克拉特又重复了遍。 “rosa...很美丽的名字啊。”何塞敛起神色,及时提醒弟弟,“你对她过分关注了,还是说你在期待法案施行她变成奴隶后,你会对她做些什么?” “哥哥!”麦克拉特站起身,脸色煞白,一副被说中了的紧张神情。 何塞只是看着他,眼神意味不明。 他对弟弟警告道:“收起你那些念头,不许碰她,不准觊觎。” 圣宾叶家的公子染指一个低等的第七区贱民,不敢想象丑闻一旦传出,那是何等腥风血雨。 麦克拉特难堪地应下了。 ∽ 圣诞节的雪花像瘟疫一样落下,罗莎愁眉不展,那次演讲暴动过后,学院里类似的冲突越来越频繁了,社会上不间断传来第七区平民在各大区被恶劣对待的新闻,帝国政府对此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保持默许的态度。 罗莎在沉默中敏锐地观察每日新闻的动向,她很清楚这是在测试民众对此类事件的弹性,一开始微小的冲突不以为意,再后来,惊变到来,大家只会猝不及防。 下课后,她匆匆往校外跑,今天还找了一个校外兼职。 养母杜荷小姐的病情还在恶化,除了奖学金承担,她还要额外赚钱养家。 一开始罗莎的收入来源基本靠给系里有钱的贵族同学代写作业论文,但最近这半年,阶级矛盾尤为剧烈的这半年,同学们对她出身第七区更加心怀鄙视,甚至她辛辛苦苦熬夜替写的论文都拿不到报酬,同学的居高临下,让她完成劳动成果的过程被迫变成了压迫与威胁。 她陆续终止了这些工作,收入贫瘠,开始出校园找一些社会兼职,今天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的模特面试。 罗莎在分辨这些校外招聘信息的时候格外谨慎,会做风险评估,这是个女性时装设计师,出身高贵,在她的社交平台上经常公开反对一些政府歧视言论,这意味着她正义感很足,所以罗莎的警惕性稍微降低了一点。 “请进。” 罗莎来到面试大厦,有专人接待引领,她看到了大丛大丛的衣服,在衣架上连绵,形成大片考究而奢侈的风情。 再往里,传来大颗粒质感的音乐声,和交替流畅的管弦乐声响,伴随着混乱的男女欢笑声,似乎设计室内在举行一场狂欢派对。 “跟我来。”带路人邀请她进去。 罗莎犹豫了下,想起养母的病,还是默默走了进去。 “嗨,你好啊,你就是今天面试的模特吗?” 在嘈杂的音乐声中,设计师费德丽卡手持西洋剑,另一只手端着香槟酒,用高贵的姿态迎接了罗莎。 这位大美女银发及腰,仰着长颈,习惯用鼻孔看人,容颜非凡,不可一世。 她穿着怪异装扮,一边喝酒,一边用西洋剑的末端隔空点着那些乱哄哄人群:“今天是时装发布会,大家都很忙。” 罗莎点点头。 “好啦,那你快去试衣服吧,我对你外貌条件很满意。” 费德丽卡一眼通过了罗莎的面试,同时助理递来一件礼服,牛黄色的水绸,在缤纷灯光下闪烁着尘埃落定的金色,显得通体空灵而孤独。 这件礼服是用金线绣的,之前几位试衣模特费德丽卡都不满意。 “快去吧,小美人。” 她端着酒杯,猛灌了一口,很期待罗莎的上身效果。 第3章 desire笼子,脏污 为了祭品游戏赞助商的事情,麦克拉特亲自来拜访那个疯女人——他的表姐,费德丽卡,天才设计师,不务正业,名声腐烂,早就被家族除名。 她正在纸醉金迷中开狂欢派对,麦克拉特细致分辨后,确认这似乎又 是一场服装发布会。 几乎裸露的男女模特在后台进进出出,让他觉得污秽而不适。 “哟,麦克拉特,我亲爱的表弟,什么大风把你刮来了?” 费德丽卡挤着两团奶招摇过来了,她领口开得很低,穿着先锋大胆,麦克拉特尽量不看她的胸。 “我有点想念你。” “哦,亲爱的,我有的只有钱了,还能有什么值得你想念的呢。” 麦克拉特心想我就是想你的钱。 但他礼貌微笑,先给表姐调了杯绿汁酒,此举很讨费德丽卡欢心。 “乖弟弟,今天是发布会,我没空招待你,你先自己玩一会吧。” 马上就是模特试衣环节了,费德丽卡往试衣间赶。 罗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浑身雪白,乌发红唇,黄金在她身上异常服帖甜美。 费德丽卡看了大呼完美,当即要她做自己的灵感缪斯。 “不过这个地方可以线条收一收。”大喜过后,费德丽卡开始用专业的目光审视礼服,作为设计师,她的态度是精益求精。 罗莎有点不适应,这件金碧辉煌的礼服对她来说露肤度太高了,胸前遮挡少的可怜,费德丽卡调整了下领口的高度,似乎还想再往下一点。 罗莎头皮发麻,想了想高昂的时薪,还是忍下了。 她眼睛胡乱地看向别处,想放空舒缓下情绪,结果,却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第4章 麦克拉特站在那里,他的脸上有一种宗教的神圣感,那双深沉冰蓝的眼睛静静看着费德丽卡在解她的衣服。 她的领口被攻陷解开,大片白腻的胸前肌肤因为暴露在空气中而泛红,纤细长颈像美丽天鹅一样高仰。 罗莎大脑一片空白。 她慌乱地缩起肩膀,转过身去。 “怎么了?” 费德丽卡耳朵后面别着针线,顺着罗莎的视线一望,“哦,那是我表弟,他今天过来玩。” “喂,过来。”费德丽卡招手,麦克拉特走了过来。 “给你们互相介绍下,麦克拉特,这是我的模特罗莎,罗莎,这是我的表弟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伸出手。 罗莎尴尬地伸出一只手,跟他的指尖末梢碰了碰,她用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胸前几乎没有遮挡。 此刻她衣衫不整,光脚踩在地板上,麦克拉特锋利的目光令她无所遁形。 费德丽卡还在挑剔礼服:“罗莎啊,这件礼服留到下次发布会上,我还要再改改,你今晚再试试别的衣服。” 她把罗莎推回试衣间,又给她准备了几套别的衣服。 一整晚,罗莎都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她不知道换了多少套礼服,最后试完衣服已经很晚了。 她在到处找自己的衣服,但没有找到。 “费德丽卡呢?”罗莎焦急地询问助理。 费德丽卡喝高了,她提着西洋剑在发布会上压轴登场,耍的剑花飞闪,飒拓生风,然后一头栽在了t台上。 助理们手忙脚乱把她抱下来醒酒。 费德丽卡脑门上磕着块红,抱歉说不知道把罗莎换下的衣服丢哪里了,因为现场太过混乱,到处都是布料,而她醉醺醺,走路都要摔跤。 她举着酒杯勉强跟罗莎作别,并坚持把罗莎现在身上穿着的那件红礼服送给她当做赔礼。 这件礼服过于昂贵,罗莎最初不肯收,但费德丽卡坚持赠送,而罗莎也不想裸奔,于是只能穿着它,踩着高跟鞋磕磕绊绊下楼,走路时裙摆像风扫落叶,丝滑的纱绸擦地沙沙响。 夜幕下,她提着红裙往外走,麦克拉特倚靠着跑车,等在楼下,这让罗莎很惶恐。 她现在精神高度紧张,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麦克拉特把头顶礼帽摘下来,微微颔首做了个绅士礼:“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你,我自己可以回去。” “太晚了,而且最近路上不安全。” 局势动荡,暴乱这么多,麦克拉特不想让她一个人走夜路。 他打开车门,这下罗莎再拒绝只会让双方难堪。 她钻进车时,麦克拉特别过头,在她胸口移开视线。 他耳朵红了。 “为什么你要给费德丽卡当模特?” 在路上,麦克拉特问罗莎,那里乱的不行,让他难以容忍。 尤其是看到她跟自己的表姐在一起,被暧昧装点,她是个宁静如海藻的女孩,会因做难为情的事而羞赧。 那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缺钱,我的养母需要治病,急需手术资金。” 钱,又是钱,麦克拉特默默想,或许他可以避开兄长的监控,以匿名的方式赞助社会福利生。 “你住在学校里?” “嗯。” 如果不是学校免住宿费,罗莎恐怕真的要住在贫民窟。 她下车时,天上下起青色的雨,麦克拉特递来伞,罗莎不敢打,怕打坏了赔钱。 麦克拉特静静望着她,那一抹红衫跑进了雨中。 ∽ 局势更紧张了,梅尔议员高歌猛进,已经当选为保守党党魁。 罗莎内心隐忧,很害怕不知何时就会沦为奴隶,日夜担惊受怕。 课后海茵扣了扣她的桌子:“我的论文写完了吗?” “写完了。” 罗莎在手机上发给他,海茵看都不看:“我的卡被封了,你的报酬跟我去家里拿。” 他前几次的一直拖延着没付,这次突然诚信大爆发,让罗莎很是惊讶。 “没听见吗,我带你去我家拿。” “等下次吧。”罗莎感觉不太对劲。 海茵不耐烦地揣着兜:“钱你到底要不要了?我爸妈可不喜欢第七区的家伙,所以你得快点跟我来。” 罗莎没办法,跟着他上了车,在路上海茵说他家里还有长颈鹿。 罗莎支起耳朵,闻言很好奇:“真的吗?”奇珍异宝代表了权力,也许他家真的有。 “那当然。” “纪录片里长颈鹿的舌头有五十厘米,一脚可以把狮子脑壳踢碎,你家的舌头有五十厘米吗?” “那种东西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会比着尺子去量,而且食草动物有那么厉害吗?” 他们在一栋巨大的方形建筑前停下,罗莎在前厅看到了巨幅张贴的第二十届祭品游戏的海报,这个节目一年一度,热度极高。 她从没有看过这类逃杀类真人竞技,十几个选手们以命相搏,最后唯一活下来的会获得巨额奖金,成为上流社会的宠儿。 需求导致供给,只有不看,才会取消这种残忍的竞赛。 同时,她猛然意识到这是一场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的弹性测试,民众不反抗,就会被送上虐杀的战场。 海茵带罗莎上了电梯,来到地下,陈设的笼子里锁着很多野生动物,这里是上流社会拍卖稀有之物的私密场所。 “这真的是你家吗?” “怎么样,我说我家有长颈鹿吧。” 他伸手轻佻地戳了下她的腮。 罗莎觉察到危险与不妙,钱都不想要了,当即想跑出去。 她晚了一步,海茵把她推给几个身着保镖制服的男人,让他们把她带走。 其实海茵跟罗莎没有仇怨,但她总是一直躲避他,对他的邀请视而不见,这惹恼了这位贵族少爷,被一个第七区贱民嫌弃,无疑是极伤自尊的。 于是他想给她点教训,把她关进笼子里,让她以后再也不敢拒绝自己。 他对着罗莎微笑,挥手说晚上见。 ∽ 今晚的地下拍卖会由会长亲自主持。 “别挣扎,我要把你卖个好价钱。”在后台,会长开始指挥手下精心打扮罗莎,一堆人围拢过来,温柔地给她整理头发。 她被包装成了最恐怖的模样——一件完美无瑕的商品, 拍卖会的红色大幕缓缓拉开。 罗莎被关在笼子里,颈上拴着锁链,她被换上了一件朦胧透薄的白色长裙,身体曲线若隐若现,会长精于人性,知晓似露非露的这种感觉最勾人,存心将她卖个高价。 观众席有人大喊:“她香吗?” 会长从幕后走上台前,撩起她的头发,闻了闻,确认道:“很香。” 台下顿时一片欢呼声,罗莎瑟瑟发抖,仿佛她是雪堆成的,那些炽热的饱含觊觎邪念的目光正在将她融化。 会长开始对她进行介绍,他用撩拨性 的语言激起了观众们的性_欲,现场人声鼎沸,开始出价。 贵宾房间处在视线最好的隐秘位置,高阁软座,富丽奢靡,海茵和几位贵族少爷翘着腿俯瞰全局,注意到现场竟然来了位不速之客。 角落里,麦克拉特踩着巨大的旋转楼梯上楼,他拥有令人一见难忘的外表,那副不切实际的容颜,金发碧眼,仰着颈首,宛若一只美丽孤高的白孔雀。 几个贵族男生面面相觑,他怎么来了。 来找他们的?可他不是从来都不跟他们一起玩的嘛。 海茵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让侍者去把他请来,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他们品尝着酒水,聊着天,主动给麦克拉特让了位置,还递给他一杯香槟。 “今年的祭品游戏是不是要开始了?” “谁还看那个啊,办了二十年的老土节目,没什么乐子。” “麦克拉特,今年听说是你负责祭品游戏。” 海茵注意到麦克拉特目光一直在向下看。 “你认识她么?我们学院的,第七区那个贱民。”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她太不听话了,所以我给了她一点教训。” 身旁一个男生问:“贩卖奴隶这是不合规的吧。” “怕什么,不用担心,没人管他们的。” 关于第七区贱民的买卖,现在这部分是处于灰色地带,法律没有相关规定,但也没有明文禁止,所以近些年来奴隶贩子横行肆虐毫无忌惮。 海茵看包厢里的各位都很有兴趣的样子,便举了最高价牌子。 “把她带过来。” 贵宾室打开了,罗莎被重重一推,摔在地上。 “怎么,知道你有多蠢了么?如果我不举牌,你就会被卖给那些老头子了。” 海茵跺跺皮鞋:“爬过来,让我好好检查检查。” 其他几个不乐意了:“海茵,你要打算自己独吞?” 第5章 海茵勾唇笑了笑,他们几个眼神不谋而合:“当然是一起啊。” 罗莎畏惧这几个禽兽,害怕地往后撤步,房间门已经被关上了。 她的眼底染上绝望。 “麦克拉特,你要她吗?”海茵询问麦克拉特的意见,他们也摸不准他的口味。 麦克拉特眸光生寒,没有说话,但接下来,谁碰罗莎,他就打谁。 几个贵族少爷这下明白人是谁的了。 “行吧,你玩吧,祝你玩的愉快。”他们都讪讪跑开,临走了还不忘关上门。 罗莎把自己缩进角落里。 “别动。”麦克拉特缓缓逼近,蹲下身,认真细致地解开她脖子上的项圈,他的手指和锁链都很凉。 “谢谢。”罗莎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能及时见到他,还都是在危急的时刻。 她以为麦克拉特会像往常一样放走她。 但他没有,他一直抓着她的手,目光冷硬而克制,这令罗莎有了不好的预感。 “松开我。” 麦克拉特没有松。 他注视着罗莎,尽管不想承认,但几天来他一直在想她试衣那天的场景。 她裸露的锁骨与胸脯,雪肤黑发,眼眸中倾泻的不安与禁忌,一瞬间破开空气,刺到了他的神经。 “你为什么在这里?” 麦克拉特身体前倾,微微俯身,让她挣不开的角度。 “问你话呢?” 罗莎咬紧牙关。 他用手轻拍她的脸,捏她的下巴,牢牢的禁锢意味:“说话。” 罗莎咬了他,他的皮肤裂开酸味,混杂着酒精的苦涩。 她刚跑出两步,又被他按在沙发上,两人的身体发生摩擦。 这么大的少年,正是荷尔蒙激荡的年纪,没多少自控力,麦克拉特饮了酒,有些春心荡漾,心猿意马。 罗莎敏感觉察到他身体的的变化,艰难哀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来要我替写作业的报酬,然后被骗到这里。” “报酬?你很缺钱对吗,所以做了那么多份兼职?” 罗莎点点头。 “我......”他抚摸她的脸,“我会补偿你的。” 罗莎反应过来后猛烈挣扎,一巴掌扇过去,指甲刮花了他的脸。 麦克拉特任由血液流下,眼神迷离:“不要反抗,我不想弄伤你。” 他抓住她的手,擒到头顶,用舌头舔,膝盖顶开她的腿,身下潮湿暧昧。 “麦克拉特。”罗莎无助地喊他的名字。 “不要喊我的名字。” 他会觉得很脏。 “那,能去床上吗?” “床?” 麦克拉特缓缓起身,他扶着额头,有些神志不清,反应过来中了招,估计海茵给的那杯酒水里加了东西。 难怪他做出这些无法理解的举动。 他有些摇晃着把罗莎抱到床上,动作不自觉地压下但又有些犹豫,内心煎熬,火烧火燎。 自己一定是疯了,触碰一个第七区的贱种,兄长会杀了自己的。 罗莎看出他的纠结,她扭动身体想要逃离。 麦克拉特紧紧掐住她的腰,让她无法脱身。 在迷蒙时他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面前的这个女孩,他确实很想要。 其实,他已经关注罗莎很久了,在寸土寸金的大都会学院,她那样寒酸的穿着与卑贱的身份是很惹眼的。 而他对这样卑微的她,有这样下流的念头,让他觉得屈辱又难过。 他眉梢萦绕着淡淡的烦躁,咕哝道:“为什么要变成螃蟹?” 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那样的问题,可偏偏这个奇怪的家伙,在成绩上总是碾压他,这愈发令他想要征服与摧毁。 “你想往哪里去呢?”麦克拉特嗓音轻呢而蛊惑,她的皮肤像白玉那样细腻,肤感冷润,令他忍不住轻轻摩挲。 罗莎丛起颤栗,在他身下,抖个不停。 寒光下,麦克拉特金发如月洗,宛若圣殿中纯洁无瑕的六翼天使,皮肤雪白,眼珠又凉又蓝,有一种报丧妖灵的华丽辉煌,他脉脉凝视她,冰冷粘稠的湖水包拢而来,激起一身冷意。 “松开我。” “不想松。” 欲念占了上风,将理智冲刷的一干二净。 麦克拉特吻了下去,直到一柄匕首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被刺后,他有些茫然,酒精麻痹了痛觉,有冰冷的东西插进胸膛,他的那些急躁心绪随之奇异温和地冷却下来,他看到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白色衬衫。 铁猩味道的血液不断汇集,在他和她的身下,凝结成冷艳的红色湖泊。 第4章 destiny宿命 因为涉嫌谋杀贵族,罗莎被关押在帝国监狱里。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她把头贴在冰冷的石壁上,一分钟都没有睡。 鲜血像湖泊飘洒,那天的红色画面一直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麦克拉特那张美艳绝伦又高不可攀的脸就在她面前,凑得那样近,不断下压,在惊惧中她摸到了那把短刀,本能地冲他刺去,一切发生得顺水渠成,就像时间的流速本该就是那样的,刀锋流畅地破开皮肉,直穿骨骼,血花像炸裂玻璃瓶内的红酒一样大片大片涌出,渗透衣服,她身上落满浓郁的深红幽魂。 罗莎此刻不知道他的情况,他死了么?血流了那么多,不死也是重伤。 关于她的审判和量刑还没有定下,但罗莎清楚最轻也是死罪,冒犯贵族在法律上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何况还是那种大贵族。 她把自己瑟缩成一团,一切都毁了。 监牢里黑漆漆得像洞穴,罗莎开始冥想,在大段的时间里思索那个经典的关于存在的问题,她不信仰神,但发现在这种绝境中,神的作用是如此之大,仿佛你拼命祈祷,便能赢得救赎。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每一步有时走的太早,走的太晚,都是错误,身份与阶级决定了她没有容错率,时代远大于人。 感觉很累,她想小憩一会儿,很快被疼醒了,睡觉时老鼠咬她的手,手指很快被啃得鲜血淋漓。 罗莎从本就布料缺乏的裙子末端又撕了点布条,给自己包扎止血,做好这一切后,监牢铁门开了,几个魁梧的狱警站在她面前。 “有人要见你。” 狱警几步上前把她拖起来走,经过长长的没有光的长廊时,他们严厉告诫她:“这次来的是大人物,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懂。” 他们害怕她一个将死之人的 口不择言会牵连到他们。 “我要见的是谁?”罗莎疲乏地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听说是圣宾叶家的管家。” 狱警先是带她见了监狱长,这位向来狠戾的男人此刻有些面部僵硬,似乎在害怕什么。 他对罗莎不无恐吓地威胁道:“等会小心点你的言辞,不该说的话别说。” 一个贵族管家来访,就足以让整座监狱闻风丧胆,罗莎内心有小小的疑惑,不过什么也没说。 她来到监狱会客室,这是第一次见到管家。 他是个金发碧眼的修长男人,华贵冷艳,随意坐在一把蜷花鎏金椅上,十指交叉,长腿交叠。 黯淡的空气里仿佛闪着金粉,浮尘在飞舞。 “你好,小姐。” “你好,管家先生。”罗莎回应道,她的身上残留着牢房的冷流,瞳孔微张,不动声色幽幽逡巡着来人。 这位管家看不出年纪的样子,姿态闲散,气场强大。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男人看她的目光就像描摹一件非人的物品,流滑过短暂的惊讶,因为停留过久,蓝眼珠里有一种微妙的玄境。 他看着她,可是目光又似乎穿过她。 罗莎衣衫不整,浑身凌乱不堪,纤细的手指上裹着渗满血的布条,裸露的皮肤上有很多青痕红痕,但她的眼神出奇平静,透着灵动的光晕,待在昏暗的牢房里,好似雏菊蒙月光。 “你要问我什么?”她主动道。 男人道明来意:“我想了解下那天发生了什么,以你的立场,尽可能详细。” “麦克拉特没跟你说么?”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提问,他静静端详了她几秒钟,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小姐,你看起来很冷。” 他把外套递给身侧的保镖,两个保镖来到罗莎身前,把她按在原位,摘掉她身上那些乱糟糟的干草叶,最后把外套给她整齐穿上。 罗莎全程任他们动作,咬着牙不吭声,她裹着那件熨帖得仿佛熟睡中的外套,上面遗留了它主人的味道,清冷干净,还带有一点点温凉的体温。 “现在暖和点了么。”男人的声音高贵而慵懒,看不出喜怒,只是让人顿感压迫。 罗莎拘谨而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如临大敌,一双黑色眼珠透着对面前权贵的警备,她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 第6章 “放松点,小姐,”男人给她倒了一杯茶,闲散地问起了一些关于她的话题。 “你多大?” “已成年,先生。” 他的目光透出怀疑,她太年轻了,比麦克拉特还要小两岁的样子,完全是少女模样。 “我十二岁时就学完了高中课程。”罗莎如实道,因为那样节约学费,所以她只要通过考试就会跳级。 男人翻阅着手中的文件,她没有说谎,这些精彩得令人咋舌的履历证明她的应试教育很成功。 罗莎懂事特别早,但是这种懂事无人约束,养母杜荷收养了好几个孩子,忙到无暇照顾她,于是她的性格不停朝着怪异的方向进展,渐渐的,就跟同龄人格格不入了,同学们都说她是怪胎。 后来她参加了大都会学院的福利特招生测试,全满分的成绩通过后,在著名的神学系研习了几年,又跳到了如今的物理学院,以及还有另外选修的几门学位。 “你相信神吗?”男人问她。 罗莎目光微微放空:“我研究了几年,完全不了解神,或许神学需要一生来虔诚膜拜,但我不具备那样的资格。” 罗莎最初选择学习神学,是因为可以毕业后可以进入圣所当圣徒,这是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可是当她发现圣所教堂都无法容纳她第七区的身份时,只能被迫转系。 原来即便是侍奉神,也要分三六九等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男人看着她说道,“现在我想了解下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撒谎,如果你表现良好,我会考虑给你减轻刑罚。” “管家先生,我的罪名最轻是死刑,再减轻也是死缓起步。” 罗莎不觉得圣宾叶家会放过她,对那样的显赫贵族来说,被一个贱民刺伤,无异于奇耻大辱。 “你可以稍微信任我一下。”男人把一张卡放在桌上,往她的方向轻轻一推,“比如我可以用这些钱雇佣最好的律师为你脱罪。” “我说什么真的重要吗?” “很重要,我们家的少爷麦克拉特,天天念叨着rosa,rosa,我要来看看罗莎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哦,原来是一只黑头发的小乌鸦。” 微笑的腔调里带着浓重厌恶,看得出来,男人尤其不喜欢她的黑发黑瞳,这是劣等阶级的表现。 罗莎皱起眉:“你的少爷,麦克拉特,他怎么想跟我没关系。” “麦克拉特听到这话会很难过。” “所以他没有死。”罗莎终于套出了话。 男人微微眯眼,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心机。 罗莎心境愈发平稳了,现行法律下,刺伤贵族,反正都是必死,她没有心思祈求什么,接下来很配合管家的询问。 在说到麦克拉特意图对自己不利时,男人傲慢地打断了她。 “是他想要......” 他笑了笑,充满轻蔑:“你的意思是说,麦克拉特会看上一个第七区的贱民吗?” 充满歧视性的话从他纤薄的嘴唇抛出,优雅尖锐刻薄,他用简短的语言在切割她的心脏。 罗莎有点倔强地直视他:“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必要。” “你有错,你说了谎。” “我没错。没错就是没错,是他先挑事的,他侮辱我在先。” 管家眼神下压,这个男人的气场令人畏惧。 罗莎没有丝毫闪躲。 他显然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如果你承认是勾引他,我会考虑给你换个好点的狱室。” “有区别吗?我勾引他他就想扑我,那他不会显得更蠢吗?” 她的话令男人嘴角的肌肉绷紧。 “小姐,你应该注意你的言辞。” 罗莎并没有接受他平白无故的指责,淡淡反驳道:“中老年男人都很喜欢像你这样教育人,管家先生,你更年期吗?” 他的嘴角绷得更紧了。 罗莎对他的反应意料之中:“管家先生,你看,即便是身为你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物,也会因为愤怒被挑动情绪,所以你的少爷冲动失智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她又诈成功了,有理有据,逻辑完美。 男人微微吸气,最后用讳莫如深的眼神望着她。 门外的保镖前来提醒:“先生,您的会面时间到了,” “好的。” 何塞走出监狱,他的试探已经结束了,而她的表现,令他觉得意外,意外的满意又掺杂着意外的不满。 他在银宫处理了会政务,然后回圣宾叶堡,探望自己的弟弟。 何塞一身正装,身姿笔挺站在麦克拉特病床前,他胸前绣有海鹰与权杖构成的徽记,那是圣宾叶家族的族徽。 这是麦克拉特重伤后他第一次来探望,这些天他太忙了,梅尔当选党魁后的政局并不太平,大选在即,叛军革命党都在暗中蠢蠢欲动。 一切都需要安定,而且他实在没想到弟弟会闯出这样的祸事。 “你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何塞带来的冷气震颤空气。 麦克拉特低声道:“我喝醉了。” “这不是理由,以及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被一个贱民刺伤?” “她太害怕了,认为我会对她不轨。” “嗯?是这样么,那你有没有对她不轨?” 麦克拉特声音艰难:“我......” 何塞背着手,目光严厉:“不管你对她做了什么,但你让她以为你对她不轨,这就是你的错,你完全是咎由自取。” 麦克拉特如鲠在喉:“这是我的错,我恳请不要惩罚她。” 他那天很快因失血过多昏迷,醒来后就听说了罗莎被关在监狱的事。 何塞冷眼看着弟弟,到现在了还在袒护她。 “你被迷惑了呀,麦克拉特,看看你的样子,你在试图为她脱罪。”何塞极轻的声音里透着致命的压迫,“被一个贱民刺伤,本身就够丢脸了,结果你居然对她有意,真是奇耻大辱,圣宾叶家的脸快被你丢尽了。” “哥哥,我不想她被判死刑。”麦克拉特 一挣扎伤口就会疼,但他顾不上了,抓着哥哥的手请求道,“她是无辜的,错的是我,我想为我的所作所为担责。” “你确实该担责。”何塞淡淡笑了笑,说不上来的讽刺,“她不会被判死刑的,死刑对她太轻了。” 麦克拉特不懂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今天已经去过监狱了。”何塞迎着麦克拉特震惊的神色,缓缓评价,又带了点嫌恶:“美,的确是美的。” 从审美的角度,客观讲,她很漂亮,也许这就是麦克拉特迷恋她的原因。 但是,触碰黑发女人无疑是耻辱的,何塞历来讨厌黑发女人,这点所有亲近他的臣子都心知肚明。 麦克拉特陷入短暂沉思,他不否认哥哥的判断,罗莎当然是漂亮的,但是远比外表更吸引的东西,一些藏在她里面的东西,含蓄,飘忽,无法琢磨...... 她那么卑微,却那么诱人。 何塞弹了下麦克拉特的额头,少年又在思春了。 麦克拉特红着脸停止了胡思乱想。 “哥哥——” 何塞打断他:“别撒娇啊,弟弟。” 这件事上,没有妥协的余地。 何塞探视结束,他拂开弟弟的手,走下楼梯时表情变得很微妙。 在监狱里,小乌鸦说她是更年期。 那她大概不知道一个更年期且位高权重的掌权者会做些什么。 第5章 thegame羔羊 第二十届祭品游戏如期到来。 没有人知道最初它是因何创办的了,如今,上流社会把它当做乐趣,裁决愚弄下层的生死,直播仅限于第一区,以满足贵族们尊贵阴暗的恶趣味。 麦克拉特在床上养伤期间,风头正盛的梅尔议员积极参与了游戏筹划,他设计了今年的新型密室环节,还从旧神话里的诺亚方舟汲取灵感,采用一人加一动物的生存方式,增加比赛难度,丰富比赛趣味性。 “这样会让观众看得不那么枯燥,拔高立意。” 麦克拉特觉得这些东西很无聊,没有提什么异议,默认授权。 方案呈上去,何塞过目后,很满意这些富有新意的策划。 “这将是别出心裁的一年,麦克拉特,你比赛操办得很好,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几天后,圣宾叶堡的放映厅内,何塞神秘地展示了他的惊喜。 在镜头直播的祭品游戏开幕式上,画面下移,照清了选手的脸,麦克拉特吃惊:“她怎么去了?” 他竟然在参赛选手中看到了罗莎。 “是她要求的。” 她留下来也是死。 在那场见面的最后,罗莎反而问了何塞一个奇怪的问题:“管家先生,你信仰神么?” “我的家族世代有此信仰。”何塞抬膝叠腿,优雅回道。 罗莎点点头,对他冷静道:“如果你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我,我有一个提议。” 第7章 “什么提议?” “请把我送到祭品游戏的赛场。如果我能历经磨难而不死,那就代表神宽恕了我,你也应该原谅我,以及我想要得到获胜后的赏金。” 太完美的话术了,聪明,伶俐。 她身上有一股傲劲,难以驯服,这种在一个劣等贱民身上显现,尤为有趣。 何塞轻快同意了她的请求,临走前不忘恶毒道:“我希望神会免除你的罪过,如果那束神光肯照拂第七区的话。” “你觉得她会活多久?”何塞倒了两杯温开水,询问麦克拉特,他们都清楚她这样做无异于自杀献祭。 麦克拉特注视着直播画面,选手们已经开始抽取动物了:“这会跟她抽到的动物有关,如果她抽到了强壮有力的动物,那会占据优势。” 他话音刚落,罗莎的抽签结果出来,她分配到的是一头刚会走路的雪白羊羔。 麦克拉特抿起唇。 从人到动物都是被宰割的命运。 他不想再看下去。 ∽ 何塞回到了郊外的私邸,他更喜欢在私密的地方观看比赛。 他坐在沙发上,外套已经褪去了,衬衫笔挺有型,永远都扣紧最上一粒扣子,作为上位者,姿态永远是得体的,一丝不苟的。 直播画面还在继续,祭品们有两天时间缓冲,这两天里他们会疯狂讨好贵族拉取赞助,媒体也会对他们轮番进行采访。 赛前采访环节,第一位便是罗莎。 何塞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去看其他祭品,所以采访次序,抽签结果,都是他事先指定的,他习惯了掌控一切。 尽管镜头之下,罗莎总是躲躲藏藏,但还是无法阻挡一些过分灼热的目光。 她还那么年轻,又美貌出众,自然而然引起热议,更匪夷所思的是她来自第七区,在贵族观众眼里,第七区的贫民身份比草还轻贱,这令他们玩乐的眼神里含有轻蔑。 主持人把罗莎从选手堆里揪出来,对她举起话筒:“听说你是大都会学院的学生,你的同学和朋友呢?你的亲人呢?难道都没来吗?” 经过精心化妆打扮,在放大的镜头下,她的脸透出一种稚嫩,有点没长开的样子,乌浓的眼睛眨着,像个棱角姑娘。 “他们......”罗莎摇摇头,“没有。” “今年的比赛获胜条件是,一人一动物活到最后,必须是人和动物同时活到最后,你有信心吗?” 信心么。 她的竞争者们,有身躯巍峨,肌肉虬结的斗牛士,也有职业杀手,他们抽中的有猎豹虎狮这种猛兽,也有鹰隼这类猛禽。 而她—— 她抱着怀里的羊,小羊低下头,像猫那样舔了舔她的手掌,那种粗粝的湿滑的触感,让罗莎抖了下身子,想把自己蜷成片草叶子。 她感到绝望,但又忍不住想拥抱它。 “嗯,我有信心。” 她点点头,她跟它都是可怜的东西。 看台上,观众们吹起口哨,呼喊声更热烈了。 ∽ 浓厚的宗教意味的祈福仪式,神圣纤长的棕榈枝扫过排列整齐的头顶。 祭品们身穿漆黑的塔夫绸礼服,被打扮得光鲜夺目。 祭品游戏即将开始,一些选手面对眼下繁琐的直播程序显得不耐烦。 “我们都会死,还打扮这么漂亮干什么?” “仪式感,上流的优越感来自下层。” “呵呵,打扮得漂亮点,然后死得漂亮点。”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罗莎,对她轻蔑道:“我们什么都有,而她有的只有眼泪。” 罗莎抱着羊沉默不语。 比赛开始,祭品们被投放至赛场,罗莎没有去抢夺装备,她抱着羊拔腿跑向森林,身后的追兵紧追不舍。 她太弱了,没人愿意跟她结盟,其他十几个选手分别抱成小团,一致混乱地围攻她。 这同何塞预想的一样,他脱下西装,扯去领带,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祭品们的厮杀还未开始,他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慢慢看,慢慢喝。 在一群人中罗莎个头不高,没有同伴,也不擅长社交,她抱着小羊羔拼命跑,一般来说,这样的劣等祭品很快会在猎杀的最初阶段被猎捕,沦为炮灰。 何塞捏着水杯,水还未喝完,她很快要被追上了。 忽然,林间起了阴森大雾。 视线骤然遮蔽,罗莎趁机跑进丛林深处。 身后穷追不舍,白色迷雾笼罩,参天树木联合纵横的枝条铺散着成了底部带荆刺的迷瘴,成群的祭品在寒冷潮湿的丛林中磕绊前行。 “你跑不掉的,赶紧出来!” “快出来,让你死的痛快点。” 他们冲罗莎发出嘶吼,脚下不断发出树枝折断的声音。 大屏幕上,直播镜头则是对准了另一侧的被追逐者。 穿过参天大树,肉豆蔻和各种蕨类植物的丛林,巨大的树叶与爬藤形成天然的地势隐蔽。 罗莎猫伏身体,支起耳朵,脚步轻巧而坚定,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家乡奥辛龙寺有很多原始绿林,她从小长在森林中没有迷路过,因此熟知草木触须抵达的每寸角落。 半人高草丛的蜘蛛网上挂着露水,寒意透过脚底,树叶丛里爬满各种小虫和鬣蜥。 追来的祭品们不时吓出惊叫,七拐八拐迷路后,他们终于惊讶地发现,罗莎对于森林似乎很熟悉。 他们面面相觑,看不出来那个书呆子有丛林生存经验。 寻人无果,又不甘心空手而归,几伙人只能继续暴躁前进。 罗莎抱着小羊躲躲藏藏,意外发现了一片静悄悄的浆果地。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踩到那些花,把小羊举起来又闻又嗅,只要羊肯吃的,那就是无毒的,她也可以吃,二人是可靠的战友。 一人一羊咀嚼了些野草野果,罗莎用树叶收集露水喝,每一滴很珍惜地舔进嘴巴里。 天空开始杂乱地倾泻雨水,第一区多雨,大都会区域更是帝国最潮湿的地方,常年气候阴寒。 罗莎抱羊在湿漉漉的林间行走,她走路时很谨慎,即便有了雨水冲刷,依然仔细扫清地上的痕迹。 有一队追逐者误打误撞来到了附近,巨大的叶片垂下悬然欲坠的水滴,罗莎屏息凝神,决定借助视野掩护,悄然绕过这群人的追捕,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这时怀里的羊忽然叫了一声。 “她在这里!” “快来抓住她!” 选手们闻声而来,罗莎疯狂跑,没有路可走,直接迈进了厚密的灌木丛,树叶掉光的小枝条拍打着她的脸,树干崎岖蜿蜒像是嶙峋的骨关节。 不对...... 她本能观察着周围,这里静的出奇,到了不自然的地步,漫无人烟的寂静像是湿透的棉绒,湿漉漉钻进了耳朵里。 远处椋鸟的叫声此起彼伏,周围长满了山艾树,望向脚下,地面松软有弹性,这不是普通的泥沼,是泡透了雨水与枯叶铺成的沼泽。 罗莎一个闪身陷进巨树根部的丰厚枯叶堆,捂住小羊的嘴巴,身上沾满烂泥隐蔽,她陆续听到有人追来,往前冲去,然后深陷在前方几步之遥的沼泽里,绝望叫喊着再也拔不出来。 系统提示音响起,有几个祭品死去,他们的号码一并消失,又一阵动静声过后,幸存的祭品们似乎已经走出了森林。 罗莎抱羊爬上树干,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整晚,棕色的树顶起起伏伏,身上滚满的树叶与泥浆结成冰霜,折磨人的寒气渗进了骨头缝,她打着寒颤,抱着羊取暖,在半醒半睡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雾气已经散去,清晨的阳光像生了层金锈,落在掉满松果的小路上,周围已经没有可疑的痕迹,罗莎谨慎下了树,半人高的粗粝野草大片肆虐,青灰色的草浪翻涌着,她淌水一样艰难行走,很快浑身湿透了。 这样黏糊糊的状态很容易得病,有必要及时清理。 第6章 thegift祭品 罗莎把头发挽起来,用一把不易察觉的木质匕首固定住,这是昨晚连夜削的。 沼泽不远处有一片湖泊,面积不大,水面漂满树叶,水质很干净。 她刚要下水,羊咩唔叫唤了下。 “嘘,现在不要叫。”罗莎眼睛明亮,试图跟小羊沟通,“但是如果有人来了,你就咩一声提醒我好吗?” 她跟它比划半天,见它似乎不懂的样子,没有气馁:“看来我们心灵相通还需要时间,对吗?” 她把羊放在岸边,匆匆褪下衣物,没入水中冲刷掉身上的污垢。 羊又叫了声。 这次吸引来了附近游荡祭品的注意,追踪者的吼叫声再次响起。 “抓住她。” 这一小队昨天死了几个队员在沼泽里,仅剩的两人带着猛兽追来。 一人腰上缠着蛇,另一人肩上踩着秃鹫,来势汹汹。 罗莎飞速从湖里爬上岸,她浑身湿漉漉的,磷光闪烁,镜头下十分美丽。 第8章 匆匆套上衣服,来不及穿鞋,罗莎单臂抱起羊飞快跑,寻找着可以爬上的大树,在逃跑途中,右脚被尖锐石头轻而易举割破了,血流了一路,鲜艳夺目。 另一队也闻风而来,领头的祭品牵着狼狗寻着味追赶她。 罗莎一瘸一拐跑,最后关头爬上树。 底下祭品聚集,开始商议怎么进攻以及处理她。 罗莎看了眼脚底,伤口已经化脓,忍着疼痛,额头渗满细汗。 她又努力向上爬,穿梭在树梢上,因为足够轻盈,所以蹦跳看起来不费力气,就像长了翅膀。 底下的人暂时抓不到她。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反而越聚越多,甚至在商讨放火烧树的可能性。 她取出背包里的小刀绳子,折断树枝简单制造了一把弓箭,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快走开,我要放箭了。” 她的表情冷静,严肃,没有给对面反应余地,一支木箭从茂密树叶间穿梭而来,令树下一团人没有防备。 第一支箭擦中了领头男人的耳朵,壮硕的男人流出一道血珠,皮开肉绽的滋味就像冷厉的风,又轻又疼。 狼狗汪汪狂吠,众人短暂恐惧过后被激怒了。 “她没有几根箭,我们一起上肯定能抓到她。” 罗莎在树上回击:“试试看!至少我可以射中你们的心脏。” 底下群情激昂:“怕什么,我们一起上。” 但领头的男人却放弃了这个念头,哪怕她只有一支,也足够刺穿他的心脏,他不想冒险。 “算了吧,她受了那种伤加上感染活不了多久。” 她成功震慑到了他们,一堆人表面暂时撤退。 镜头之外,何塞显然有点意外,她箭术出乎意料的准,这样的精确度必然是长期练习的结果。 之前她个人的调查资料他都看过了,知道她出身第七区,一个叫奥辛龙寺的原始落后小村庄,约一百年前,人类核战争前,一部分对政权制度失望透顶的高知智者逃到了那里,繁衍生息,村民以放羊畜牧为生,与丛林为伍,所以她会弓箭也不奇怪。 但是维持高水平的精确准度是需要练习的。 她来到第一区后,按照忙碌饥不果腹的生活方式,根本没时间也没必要练习射击,所以为什么还是这么熟练? 他有几分疑惑,但这种问题不值得思考太久,于是就放过去了。 到了夜晚,新一轮乌云在头顶凝聚,厚重堆积,一条条青鱼伴随雨水从天而降。 罗莎捡了几条鱼,塞进嘴里,把刺吐出来。 她的嘴角猩红,布满干涸血迹,有些神志不清地倚靠树干歇息着。 参天巨树上缠满爬藤,她绑紧自己的身体和羊的一条后腿,以防晚上掉下去。 做完这一切,罗莎乏累地望着天空,天上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的幕布中雨声震耳欲聋,噪音大得要给天地万物加冕。 “你知道吗,这里的雨也是系统设定的结果,明天的天气会是什么样的呢?” 她喃喃念着,跟羊说着话,轻声哼起了歌谣,虽然不清楚自己还能活几天。 羊忽然叫了声。 “你还好吗?怎么还没困?” 罗莎抬手试图哄睡小羊,给羊扎了满头小辫,自言自语:“浅色的头发扎起来真好看,多美啊。” 羊的怪异反应越来越重,鼻子不停耸动。 罗莎猜测它一定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没有轻举妄动,试探性地将四周观察一遍,然后蹑手蹑脚把羊背着下了树。 小羊在林间带路,雨花噼里啪啦冒,一下下打在身上,很快,它停下了,罗莎惊讶地在草丛中看到了一地紫色小花。 她一眼认出来:“这里怎么会突然长缬草?” 小羊舔了舔她的手背,温暖潮湿。 罗莎站在风雨中微微发抖,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这种草药可以治疗伤口,自己还没有死,想到这里,流失掉的那些力气忽然都回来了。 罗莎用采来的缬草液做麻醉,清理掉烂肉,糊了厚厚青苔覆盖在伤口上,苔藓湿润黏滑,可以防止伤口腐烂。 她重新把羊抱在怀里,把自己绑在树上入睡。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罗莎歪着头从熟睡中醒来,劫后余生的日光穿破云层,如万丈硫磺洒满金粉,小羊安静地依偎在怀里,她惊喜地看到了树干上投放了药品,可以治疗脚伤。 是传说中的赞助吗? 意识到此刻镜头或许在照自己,罗莎于是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眼睛亮晶晶的,充满诚意。 她的脸在屏幕上不断放大。 私邸内,何塞隔空望着屏幕,忽然觉得心莫名抽了下。 刚醒来的小乌鸦,乌黑浓密的头发在阳光照射下更像是闪闪发光体,流光奕奕,璀璨夺目,皮肤清透得仿佛被揉进光里,这种纯洁令她有种生命 刚出生的感觉。 当然,肯定不止他有这种感觉,因为很快他发现她收到了很多疗伤礼物,栖息的那片树枝都快被无人机空投挂满了。 “我的子民有这么肤浅么?” 何塞心情不爽,默默往小号里充了很多金币,不由自主地想着在游戏里换点什么东西。 麦克拉特不顾阻拦闯进来时,他下意识单手把手机压住,正襟危坐,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哥哥,我不懂,为什么您要答应她的请求?” 麦克拉特认为这太愚蠢了,把自己投到赛场上,她无疑在自寻死路。 “她可以增加乐趣,提高收视率,而且她本来也活不了的。”何塞面不改色,“麦克拉特,这是对她刺伤你的惩罚,当然,更是对你自己的惩罚,因为你的轻浮举止,她会因此失去生命,我想让你记住自己的过错。” 麦克拉特攥起拳头:“哥哥,我请求您...” 这时他看到屏幕上的罗莎在吃补给品。 “她竟然有赞助?” “她的人气目前很高,观众像投喂宠物一样给她投喂食物,毕竟这世界上没有可爱的女孩子不能转啊。” 何塞在弟弟全神贯注盯着屏幕时,默默把手机藏起来。 所以一时半会还是死不了的...麦克拉特默默想。 “哥哥,我能不能也给她送点礼物?”他努力请求哥哥的允许。 “不能,打赏一个贱民,我会为你感到羞耻,从现在起不许你看她的比赛。” 何塞声音严厉,麦克拉特被羞辱得脸色绯红。 让弟弟退下后,何塞又迅速打开巨幕放大,心里嘀咕她那只羊怎么老是乱叫,当初还不如让她抽只哑巴,真是让人烦躁。 他有点意外自己会这么想,并且刻意地不去想为什么。 望着她干涩的唇,他把金币换成了清水,投放到附近水洼里。 ∽ 罗莎刚醒来很口渴,她拨开厚厚的落叶层,喝水洼里的积水,用手捧了又捧,像小鹿一样伸展四肢,干裂的嘴唇很快湿润起来。 她给小羊也喝了点,小羊润了润嗓子刚要叫唤,被她捂住嘴巴。 罗莎猫腰躲到树上,盯着下面一举一动。 很快,一阵混乱打斗声由远及近,牛蹄踩踏声和振翅声扑来,御蛇者和秃鹫小队正在围攻斗牛士。 那头紧随主人的公牛被毒蛇咬伤,已经奄奄一息,而斗牛士在搏斗中毒液冲到眼睛里,濒临失明。 罗莎不动声色藏在树后,按照目前局势,斗牛士跟他的牛很快会死于围剿。 在她走神时,一架崭新的无人机空投出现了,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紧接着像是突然失控,直直撞向罗莎的脑袋,罗莎从树上掉下来,她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这不是我们祭品大赛的宠儿吗?” “身上有这么多空投资源,可真会讨那些贵族欢心。” 御蛇者和秃鹫二人组眼里闪着贪婪的目光,撇开双目失明的斗牛士,转而盯上了罗莎。 罗莎摸着头顶,有血流下来,她这下摔得很严重,头晕眼花,没办法立刻爬上树。 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毒蛇与秃鹫包围过来。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 那头牛濒死前忽然陷入发疯,挣扎着爬起来,激突猛进撞向御蛇者,连带着那条毒蛇一并踩在蹄下同归于尽。 “快上来。”眼前无比血腥的一幕拖延了时间,罗莎一箭射中秃鹫主人,秃鹫受惊飞向高空,她趁机引导失明的斗牛士一起爬上树。 他们攀爬的这棵树是红杉,根据直径和高度判断有一百多岁了。 天越来越黑,地面危机四伏,罗莎跟斗牛士介绍眼下环境时,他说自己已经看不见一点光了,两人都受了伤,艰难等待时间流逝。 当天晚上的系统提示音繁忙,所有参赛者的情绪仿佛集体爆发,厮杀欲来到了高潮。 一个又一个数字熄灭,接连不断的死亡声响起。 第9章 当听到实力最为强劲的1号和2号死去时,罗莎难以置信。 “我记得他们抽中的都是猛兽。” “猛兽不知道自己是猛兽,它们只知道自己饿了,于是开始吃主人。” 斗牛士歪歪嘴,露出悲哀的微笑:“讽刺吧,他们自以为是它们的伙伴,但兽终归是兽,弹尽粮绝时最有力的帮手却是最危险,我们食草组呢最受鄙视,反而最安全,这一点恐怕连节目组策划都没想到,这群上层人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了。” 他用大手摸向黑暗中,拍了拍小羊的脑壳:“你这只小不点也不错么,这么小,还这么能活。” 视力丧失后,斗牛士的听力异常敏感,很快秃鹫鸣叫声从黑夜掠过,他提前通知罗莎预防,跟他们预料的一样,猛禽绝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 罗莎紧紧搂住树杈躲避,后背被狠叨了几口肉,夜色中她无法用弓箭射中高速移动的目标,身体摇摇欲坠,很快鲜血淋漓。 一轮攻击过后,斗牛士剧烈喘息,因为蛇毒渗透,身体陷入半麻痹状态。 “罗莎,你为什么参加这个比赛?” “我没有选择,只能参加这个比赛。” 他闻言叹口气:“我比你好点,我是主动参赛的,听说比赛的奖金很丰厚,足以支持普通人下半生了,不过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种下场,贵族的游戏,我们这样的底层根本没有赢家啊。” 他说了很多话,罗莎抱着羊默默听,最后他问秃鹫什么时候再来。 “你要做什么?” “反正我的牛死了,也赢不了了,等那只畜生来的时候你就喊我,知道了吗?” “不要那样想,我们都会活下去的。”罗莎难过道。 “不,我们都会死,死早死晚的问题。” 当秃鹫从天际再次发动袭击时,罗莎给他说出了方位,斗牛士一把抓住了它的翅膀,他牢牢坠着它摔了下去。 “活久一点,罗莎!” 他在空中呐喊。 罗莎望向五十米高的地下,红杉树太高了,斗牛士的尸体悬直摔下去粉身碎骨。 她把头埋在羊背上,抽噎着稀释多余的泪花。 天亮时,系统滚动播放,昨晚死了一大批人,同时主办方为昨天的无人机故障致歉。 本届游戏策划、保守党党魁梅尔议员,直播宣布了一份声明,鉴于比赛阶段物资打赏严重有违公正原则,破坏竞技公平,现已将其取消。 仅存的几个人,都很清楚这项规定针对谁。 罗莎背包下树,用很厚的树叶掩埋了斗牛士的尸骨。 一整夜的鏖战,她伤痕累累,极度饥饿,只能把小羊放下来,一人一羊虚弱走着,四处寻找食物补充体力。 走了很漫长的时间,在最后几乎精神恍惚的时刻,罗莎凭借熟练的林间觅食能力,扒开一片草丛,找到了松茸,这是极难得的珍馐美味,被她饿急了几口吞了。 但还不够,这片丛林里危机环伺,树叶草叶交缠成团,要想生存,她需要更多能量来支撑。 “10号,死亡。” “11号,死亡。” 系统大屏幕实时播报,两个人去世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而且他们生前是一队的。 罗莎大胆推测两个参赛者大概是死于同归于尽的内斗,她鬼鬼祟祟寻着坐标来舔包,幽绿色的苍蝇在两具新鲜的尸体上盘旋,周围静悄悄的。 地上掉落的随身包里有罐头和饮料,她没有丝毫犹豫,把吃的通通都塞到自己包里。 镜头对准她的脸,那双眼睛闪着黑宝石的色泽,贪婪瑰丽,不同于之前采访中宛若木偶的僵滞,这一瞬强烈的求生欲使她仿佛有了生命。 系统提示只剩下四个数字了,意味着除她之外,比赛还有三个存活祭品。 躲在灌木丛里剧烈吞咽食物,罗莎很清楚,腥风血雨的比赛尾声即将来临。 第7章 liveordie火焰 如往届一样,镜头后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期待仅剩四位祭品的厮杀。 但今年似乎有些不同。 “何塞阁下的意思可能是,以往的决赛阶段太过野蛮。” 互砍互杀,最后活下来的赢得比赛,确实很血腥。 梅尔昨晚接到何塞电话后思考了很久,那头寥寥几句,他反复揣测,一 整夜没睡觉。 国会大厦内,他召集数位保守党核心议员,紧急讨论,试图商议出最终结果。 “我们可以采取一种温和的方式来设计他们的死亡。” 他望向屏幕,随着倒计时开始,仅剩的四名祭品潜伏在高高的草丛里,大片大片的背景或明黄或幽绿,摄像镜头对过一阵明晃晃的人脸柔焦光晕,清晰放大,他们眼睛里闪烁着要吃人的光彩。 筋肉耸动,手持杀器,随时准备致命一击。 梅尔不禁询问自己的亲信:“换个思路,你觉得他们齐齐殒命的话会显得更柔和些吗?” 心腹如实回答:“那样就无人生还了。” “或许那样才会更‘优雅’,以往这些祭品的死相太过丑陋,真是太野蛮了。” 他又补充道:“没有冠军的话又怎么样呢,只能说是很遗憾,仅此而已。” 只要讨何塞大人欢心就可以了,而且无人存活的结局更具威慑力,梅尔深思良久,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 何塞召来麦克拉特,相比于弟弟观赛的紧张迫切,他对即将发生的结局充满兴趣。 麦克拉特情绪低沉:“梅尔议员宣布后续的打赏全部作废,这在往届是从来没有过的。” “是啊,很意外的决定。”何塞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觉得这很不合理?” 麦克拉特对祭品的处境没什么多余的关心,但是,他知道这对谁影响最大。 何塞扫了眼弟弟,心知肚明。 “心疼了?” “没有。” 麦克拉特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 何塞抬着下巴,倨傲的姿态透着上层权贵骨子里的冷漠,对弟弟教诲道:“放弃这些没有必要的东西吧,感情是一种低等弱点,它会让我们疼痛,冷心冷情才是我们的归宿。” “就像你一样吗?” 何塞没有回答他。 赛场内,罗莎神经紧绷,随时不知道从哪里就会蹦出来人或者武器——那些都是足以终结比赛的东西。 她又找到了一些花楸果吃,小口咀嚼,充满戒备,大战前的气氛总是如此压抑。 何塞发出赞许:“她就像是植物的女儿,有很好的丛林生存技能,但无法反抗既定的命运。”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制度内的人不可以反抗制度本身,能做的只有服从。 紧接着他听到了某种动静,刺啦刺啦的,在放映厅内很刺耳。 麦克拉特看向哥哥,何塞面无表情看回去——很明显,他也不知道。 梅尔又搞出什么新花样了? 何塞对他近来的规划其实有些不满,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昨晚特意给他通了电话,言辞委婉,希望他能收敛些注意分寸。 但似乎,他又理解错了。 真的要扶植这样一位理解能力低下的猪做首相吗? 已经到了大选尾声,何塞对自己的首相人员持疑。 奇怪微小的声响还在持续。 他和麦克拉特全神贯注盯着大屏幕,很快他们得到了答案。 ∽ 一开始火焰在茂盛葳蕤的大森林里并不起眼,直到它遇见了风,像手指一样舞动,随风摇摆,愈燃愈烈。 浓烟滚滚,所有动物都在跑,罗莎脚伤没好全,抱着小羊跌跌撞撞,她躲进憨厚袋熊挖的洞里,听到了外面野兽的凄厉哀嚎声。 在最初她认为这是缩小决赛圈吸引决斗的方式。 直到后来发觉这是一场摧枯拉朽的毁灭,主办方用火焰把他们逼入绝境,等待森林与火焰吞没。 那些人已经不想让参赛者活命了。 一切活着的能动的东西都在跑,在路上罗莎遇到了另外三名祭品,他们对视一眼,仿佛都已经清楚了,就好像是被放逐的牲畜,随着火势汹涌,最后通通被赶到边缘之地的冰凉冷湖水里。 湖水平静得像世界之镜。 这一片水域直通第二区的大海,气温极低,冻死过无数偷渡客。 天空已经黑了,海水开始失温,罗莎找到了一截浮木,她跟小羊重量轻,搂着它漂在水面上。 能见度很低的夜晚,天寒地冻,体温在迅速流失。 祭品们都凑到一起,带着各自的动物彼此说话鼓励,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天过去了。 没有光,身边的人都臭了,罗莎小声安慰着某位参赛的鸭子,才发现它也没了声音。 她望向头顶,星空之下,浩瀚美丽。 曾经有一场浩劫,也发生在这样一个恐怖美丽的深夜。 第10章 “奥辛龙寺。”她喃喃念着。 童年记忆复苏了一些,她鼓励自己,既不怕黑,又不怕水,小时候就是这样从第七区漂来的,如今就当是又一次漂流。 她的身体始终浮在水面上,让小羊趴在头顶。 第二天,日光升起,大火熄灭,满目疮痍,到处是灰烬。 大火之后形成了一切陌生凄凉的景物,在浓艳森林化为乌有的废墟上,黑色的粉末散发着碳类化合物的焦苦味道,随风轻轻飘扬。 观众们都仰长脖子屏息凝神,仿佛他们能隔空闻到似的。 尘埃落定,一些都像灿烂又不实的烟花。 “她死了吗?”麦克拉特声音僵硬。 他的话被巨大的播报音盖过,屏幕上监控仪器在海水区域精确扫描生命体征,一队搜查人员紧跟其后,主持人用悲哀的声调直播这场姗姗来迟的救援。 “如果没有幸存者,那将很遗憾,本届祭品游戏没有冠军诞生。” 麦克拉特拳头攥起,很想让主持人假惺惺闭嘴。 “没有检测到生命体征。”搜查人员向主办方现场汇报。 稍微有常识的人都明白,人体在零下的海水中存活一夜,是不可能的。 他们搜查得漫不经心,约定比赛结束了可以一起喝咖啡。 “咩!” 羊羔的鸣叫声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罗莎听到小羊又叫了,下意识要捂它的嘴,随之也醒了。 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天空好像同时出现太阳与月亮,空气中弥漫着生鲜冰冷的血腥味。 “还有一个幸存者!” 第一区的观众席沸腾了。 好像有人把自己拖拽到岸边,罗莎意识渐渐清醒,这是祭品游戏的赛场,岸上岸下死了很多人,满地灰烬与鲜血,她眼睁睁看着公屏上的数字纷纷熄灭,只剩下她自己。 她张张嘴,仰头望天,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 “竟然还有呼吸,这是一个奇迹。” “多么不可思议的求生意志。” 好像有人在给自己做心肺复苏,又有很多人在说话,介绍她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坚持到了最后。 刺目的阳光穿透乌云裂隙,从天裂垂直贯穿劈下,恢宏磅礴,罗莎动了动指头,伸手用力抓取那点温度,她对那些人说的话一点感觉都没有。 随行医生在确认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后,罗莎抱羊站起来,晃晃悠悠,身上沾满血和冰。 她全然没有赢得比赛的胜利,麻木,苍凉,在流淌如鲜艳鸽血的正红色背景中,形单影只,骨骼与肉身变成了意志力撑起的框架,那眼神没有喜悦,痛苦,愤怒,没有劫后余生,没有岌岌可危。 她赢了比赛,却像失去了全世界。 麦克拉特激动道:“她还没有死,她是最后的幸存者,她赢了。哥哥您不是说她是植物吗,植物的力量总是生生不息。” 何塞没理会弟弟的发癫,他感到相当聒噪,皱眉问:“她在做什么?” 罗莎把小羊系到一边树干上,自己活动了下四肢开始重新下水。 湖水漂浮的许多截木头上,冻僵了三名祭品和牲畜,他们此刻都保持静止,就像睡着了一样。 罗莎把身体缓慢坠入湖泊的漆黑包拢中,借着水流浮力用力拖拽,来回一遍又一遍,把所有尸体拖到岸上,摆列整齐,一起葬到厚厚灰烬里。 “她很有大爱啊,这种做法像圣人。”何塞评价道。 麦克拉特不清楚她身上有什么,但是是他身上没有的且不喜欢的东西。 他目不转睛看她。 罗莎为所有死者简单举行完葬礼,直视镜头,目光平静深邃。 她的眼睛像是被打开的样子,无声无息,充满血丝裂隙,像野兽,一种很悲愤无奈的 力量在眼眶中破土而出。 麦克拉特感觉到了。 观众感觉到了。 何塞也感觉到了,歪歪头:“是我的错觉吗?她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 他眯了眯眼:“她这是在挑衅吗?” 他抿起薄唇,从来没有祭品像她一样大胆。 风吹过大地,她的眼神轻蔑、清澈、坚定,一句话不说,却振聋发聩。 镜头之外,观众哗然。 屏幕前一片寂静。 主持人噤声闭嘴,不敢解说这一幕。 强权压迫下的反抗,她难以驯服。 画面被紧急切掉,临时插播了一条竞选支持率新闻。 何塞挥挥手叫来礼官,通知主办方把镜头再切回来,另外,他要亲自出席颁奖典礼。 麦克拉特惊讶地看着哥哥。 “您要亲自给她颁奖吗?” “是给获胜者颁奖。”何塞纠正道,露出没什么不妥的表情。 “可是这种事之前您从来没亲自做过。” 何塞盯着屏幕,漫不经心道:“是啊,没做过,但我很想认识下这位冠军小姐,毕竟她发出挑衅我不接受岂不是很不礼貌?” 第8章 thewinner落难 历届祭品游戏的颁奖礼并不算相当隆重,热度有限,主办方只是敷衍地在场地内直播,把奖杯赠给获胜者。 但今年的冠军人气有些太高了,连带着收视率也一路高涨,关注度自然是空前。 当晚何塞并没有睡好。 小乌鸦那双冷钴色的眼睛直往他脑海里钻。 他起身,西装革履穿戴整洁,又来到放映厅看直播。 罗莎当晚睡在草地上,她很困了,但主办方不让她睡,要求她做一些才艺表演之类,罗莎不擅长那些,被逼急了她对着镜头开始讲核物理。 “这是核裂变的经过。”罗莎慢吞吞讲完,“还有核聚变的......” 主办方马上通知她可以休息了。 她说谢谢,睡前把小羊抱在怀里给它扎头发。 “多么漂亮的头发呀。” 她哼唧着睡着了。 何塞从头到尾看完了她讲核裂变,条理清晰,一切都很丝滑顺利,直到她对着羊喃喃自语。 “多么漂亮的头发呀。” “何塞,你头发跟小羊羔一样。” 轻轻的撕扯,一揪,很多久远的东西被牵动。 忽然很头疼,他把自己锁进屋里,整晚失眠。 何塞焦虑时不喜欢穿袜子,赤着脚在家里走,他的眼睛蒙荫在暗中,呈现一种蓝灰色,深沉浓重,像是漂泊林间的雾霭。 镜头下的罗莎蜷缩在草地上,一整夜,草丛上长出许多露水,亮晶晶将她包围。 她的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她的嘴唇,像鸽血一样红,她的皮肤,像初雪一样白。 她睡熟了,很安详。 就在回忆里那个女人曾经死去的地方。 是宿命么? 紧紧注视着屏幕画面,他头疼欲裂。 ∽ 每一年的主办方都会亲自降落场地为冠军进行颁奖。 然后冠军要当场发表获胜感言,很讽刺,开头要先感谢政府,感谢主办方,感谢一圈不知道突然从哪里蹦出来的人,最后歌颂这是天意是神的恩赐。 “演讲稿呢?给她背过了吗?” “昨晚检查过了,已经背熟了。” 梅尔已经三天没合眼了,他心脏突突跳,万分紧张。 “上帝呢?她有没有感恩上帝?” “这倒没有,之前调查过,她是无神论者。” “那怎么了?我是妈妈生的难道我就不爱爸爸吗?她一定要感恩上帝,最近教皇跟何塞大人关系和缓,必须要感谢上帝,感谢圣殿,感谢异端审判所。” 梅尔边说边冷汗涔涔:“何塞大人这次不要我们跟着,不要直播,什么都不要,实在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心腹提示:“大人说他要花,最漂亮的花。” “哦一定是为了布置颁奖场地用的。” “不是,就一束,他说送给冠军的。” “以前的冠军颁奖也没送花。” “今年,明显不一样啊......”心腹有点为梅尔这超群的领悟力捉急。 “的确是不一样,今年毕竟是我负责的。”梅尔挺了挺腰,忽然想通了什么。 这何尝不是一种青睐呢。 何塞要为冠军亲自颁奖,这是史无前例的,在过往的数年时间里,他几乎不出现在幕前。 大选在即,一定是对自己的策划表现认可满意,才特意亲临造势。 梅尔信心倍增,明日颁奖礼必须万无一失。 ∽ 直升飞机降落,草丛被压得很低,花楸木果子散落一地。 巨大噪音把罗莎惊醒了,她揉揉眼睛,抖落身上的露水,看到那个男人迈着矜贵的步伐从飞机舷梯走下,身旁的人都毕恭毕敬。 他走得已经很近了,用她能听到的声音询问赛场守卫:“小乌鸦的名字叫?” “罗莎。” “嗯。” 他仰着下巴,那副傲慢的姿态好像在嫌弃她的名字很丑。 第11章 罗莎没看过以前的祭品游戏,也不关注政治,所以不知道他出现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周围人都毕恭毕敬的,她抱着羊走过去,仰头望着他。 “管家先生?” 一个管家出现在这里,匪夷所思。 不过想起赛前她同他的约定,罗莎瞬间明白了。 “你是来赦免我的吗?” 一旁的守卫郑重咳嗽两声:“这位先生驾临此地,是来给你颁奖。” 那严肃高昂的腔调,仿佛有无上荣光。 罗莎更疑惑了,一个贵族管家,又不是主办方,为什么要来给她颁奖? 他冲她勾勾手,罗莎不太情愿地走过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了。 何塞示意身后保镖去飞机里把花抱出来。 保镖抱来一捧,他皱眉:“这么丑,换一个。” 保镖又去舱里换。 他还是不满意,挑剔着,几个保镖轮流换来换去,何塞表情不佳,不该把选花这种事交给一群直男审美的主办方去做的。 罗莎站在原地,已经被冷风吹了好一会儿了,她在天上发现了什么东西。 “管家先生,你看天上。” 她叫了他一声,见他臭着脸在指挥一群人抱着花转圈圈,似乎很忙的样子。 可能是主办方的任务吧。 短暂的几秒过后,罗莎确认不远处飞来的是一架飞机。 而且这样的造型...她眨了下眼。 分明是战斗机。 轰鸣声响起,罗莎下意识卧倒。 ∽ 天空狂轰滥炸,硝烟滚滚。 这是一起由反叛军组织发起的恐怖袭击,在过去的几年里,各地武装势力冲突频繁,反政府组织数不胜数,暴动很常见,但进攻到第一区核心位置无疑是很罕见的。 这次的叛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短短十几分钟借助炮火攻势占领了整片比赛场地区,切断了供给与外界通讯联系。 赛场失去了中央系统控制,气温开始骤冷骤热。 罗莎和小羊藏在很隐蔽的大树上,那些战斗机飞来的刹那投下许多炸弹,四处轰鸣,把颁奖飞机都炸毁了。 罗莎提前躲藏及时,并没有伤到,但不清楚那些来颁奖的人怎么样了。 现在整片区域都被恐怖分子控制,他们组织部队在林间紧锣密鼓搜寻,似乎在寻找什么目标人物。 没有找到目标,反叛军开始放火烧山。 火海蔓延,火焰卷着草丛烧到树下,罗莎下树一边跑一边绝望吐槽,为什么这些人都要放火?就不能换种环保友好的方式吗? 跑着跑着,她被灌木丛里什么东西绊倒了。 低头,看到了管家布满血污的脸。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已经死了,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流了那么多血,必死无疑。 但是,当她用手指试探时,发觉他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 不远处还有反叛军在搜查,生死关头,罗莎没有多想,抬腿一走了之。 那样重的致命伤,就算还活着,也活不了多久。 但是,还没死透...... 她抱着羊跑了两步,又折返回来。 天际的一点红火忽然灭了,飘过来,黑色的灰烬坠落到男人昏睡苍白的脸上,脸上的线条依然沉稳美丽。 罗莎犹豫着蹲下身,手指摸了下他的皮 肤,泛起酥麻冷意。 她再次确认他还活着。 她告诉自己,当然可以让他自生自灭,但现在局势危机,暴徒不受控制,多一个人一起生存的概率总是大些。 罗莎有点困扰,最后还是下了决定,虽然她认为这个决定有点蠢。 因为他现在半死不活的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火势熊熊蔓延,愈燃愈烈,决赛圈的湖泊就在几百米内,罗莎想了个办法,先把人拖进水里掩护,等搜查过后再拖回岸边。 鉴于拖尸体的丰富经验,她很快并成功实施了。 ∽ 反叛军对外声称已经活捉了何塞议员。 第一区政府官方声明这是一派胡言。 两方都在造势,帝国精锐部队已经将赛场包围,但考虑到那位大人的安危,迟迟不敢行动。 国会大厦内,内阁大臣们临时开完第三轮御前会议后,得到的军方消息依然是何塞阁下处于断联中,他音讯全无。 天空在火舌肆虐后笼罩一层薄薄寒光,平静温和如地狱。 何塞在恍惚弥留之际看到了天使,她柔滑的脸庞,淌着水滴的身体,湿漉漉抱着很多野果。 睁开眼,是罗莎那张好奇放大的脸,她眉眼青涩,生机勃勃。 皮肤擦过浓烈生冷的触感,那只羊羔在用口水舔他的脸。 “把你的羊拿开。” 何塞强行忍受着,勉强动了动手指,指点着它。 罗莎喊了羊一声,没有在意,她很忙,耸耸鼻子,在附近一片林子里觅食,吹来的风味很淡,但她已经嗅到了。 她惊喜地发现了一片无花果丛,不开花,只结果,这可比怀里那些半生不熟的野果好吃多了。 “小乌鸦,把你的羊拿开。”何塞被羊那卷曲腥味的红舌头舔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罗莎还在撅着屁股摘无花果。 “小乌鸦。” 罗莎背着身摘得不亦乐乎。 何塞翻了个尖酸温和的白眼,嗓音低哑隆重:“罗莎小姐,能不能把你的羊请开?” “哦,好的。” 罗莎立刻把羊抱走了。 何塞生冷抿唇,两人皮笑肉不笑地礼貌问好。 火势熄灭,天上的云雪白翻滚,何塞在罗莎的帮助下倚靠在一棵花楸树下,树上垂下的叶子噼里啪啦打他的脸。 即便是这样落魄的时候,他依然是雍容华贵,掌控全场的气场,几乎透明的铂金色发丝如银华流泻,后背笔挺,极富格律美。 他用高贵优雅的声调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不想看到再死人。” “这是真话吗?” “算是吧。” 罗莎说不出这是什么感受,短短几天亲眼见到死了太多人,她已经麻木。 “还有呢?”他清楚她的目的不纯粹。 “你是来给我颁奖的,如果你死了,我就领不到奖品了。” “你就那么在乎奖金?” “不然我为什么参赛呢?” 她又看了他一眼,一个管家来给她颁奖,听上去确实很匪夷所思。 第9章 peaorpig豌豆荚子 “所以,如果我赢了,圣宾叶家真的会原谅我吗?” “你认为呢?” “老实说,到了最后我已经不准备活着走出这里了,因为你们总是在戏弄我们,或许这届根本没有冠军,都是失败者。” “所以你对着镜头那样看,你很愤怒?” “这种比赛本来是反人性的。” “或许只是你反抗精神过剩。” “那上位者就不要压迫。” 何塞熟知人一旦愤怒起来就会失智,因为情绪被愤怒左右,是很不理智的行为。 连她也不例外,现在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她尚且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令她成为了一件政治武器。 那样的眼神,那极为挑衅威慑性的一幕,或者说在反叛军眼里极为富有勇气振奋人心的一幕,自然而然令这些叛党们天然将她划分到反抗军的大营里。 想想看,出身第七区的祭品游戏冠军,号召下层民众反政府反独裁,那是多么群情激昂事半功倍,她可以做演讲,可以发新歌,做采访,她会作为反叛军的精神领袖,政治教材,是最好不过的宣传工具。 所以,叛党们这次暗中势力集结,在游戏场地殊死一搏,其实是为了找她。 天色渐渐变暗。 浓浓月光下,何塞背后的夜色像幕布一样安详浓郁,晚风与灰烬轻轻地交织在一起,银色丛林神秘如霜打。 “叛党引发的混乱最多维持一天。”何塞淡淡道,实际上他认为不需半天就可以平定。 几个小时过去,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了大半,期间罗莎咨询他好几次要葬在哪里的问题,他全程祥和地阴着脸,然后罗莎很委婉地问他是否会留下遗言,以及遗言里是否加上关于她跟他的约定,以在他死后确保赦免稳定执行。 “我觉得没有那么快解封,那些人一直在找你。”搜查还在继续,罗莎做什么都是偷偷摸摸的。 “你觉得他们是在找我?” “应该是吧,你可能是这里身份级别最高的了,毕竟是大贵族家的管家,而且其他人都被炸死了,要抓谈判筹码肯定优先找你。” 她接着分析:“政府军已经包围了这里,如果是普通的平叛清理或许会很快进场,但现在你音讯全无,没有踪迹,如果政府军真的重视你,为了保障你的安全,是不敢进攻的。” 她说的很有道理。 第12章 何塞不禁蹙眉,按照内阁大臣们空空如也的脑袋,国会里现在一定乱作一团,他们不会想到这次反叛军的目标是谁。 反叛军只需要稍微一诈就把他们诈出来了。 或许叛党们已经发声明声称他被俘了。 按照目前敌方对游戏场地的控制,完全可以争取更多小时,甚至更多天数的谈判。 越拖延越危险,现在形势才是真正不利。 何塞揉了揉太阳穴,内阁里养了一群猪,真是很头疼啊。 “管家先生,你觉得你身体怎么样?” “我觉得还好。”何塞幽幽抬起眼皮,她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仿佛要把他当场埋了。 “哦,那我再等等吧。”罗莎其实已经挑好了埋尸的风水宝地。 不知谁的肚子叫了声。 罗莎盯着他看。 “管家先生,你饿了吗?” “是你的羊在叫。”何塞不承认。 “我的羊不那样叫啊。” 他的肚子又咕噜了声。 何塞不吭声,一副生冷表情。 “给你这个吃。” 身后不远有片隐秘湿地,这里生态丰富芦苇茂盛,大量水生植物沉积,罗莎在疯狂生长的莲花下面找到了藕。 她把一截藕掰给他,莲藕在富含有机质的青泥土壤中天然生长,细长饱满,十分可口。 “这是什么?”那外表带泥的东西截面处断开很多白丝,黏糊糊的,何塞露出几分嫌弃。 “你不认识吗?这是藕。”罗莎还找到了一些繁缕和肉豆蔻,这些都可以吃。 “看起来的确有点像藕,但这好像是最原始野蛮状态的看起来很不规则的藕,你确定要生吃?” “没办法生火。”现在天黑了,丛林里的大火已经熄灭,取火会很危险。 何塞撇开脸,他才不会吃这种丑东西。 面对他的傲慢,罗莎觉得可以对他不那么客气一些。 “管家先生,请张开你的嘴,动动你的脑子,不要拖累我。” “我拖累你?” “难道不是吗?反叛军到处在搜查你,而我救了你,你却在这里显露你无知愚蠢的优越感,你没有见过藕端上餐桌前的样子对吗?连它是从泥巴里挖出来的都不知道吗?” 何塞幽幽盯着她,他的眼眸仿佛在洞若观火。 罗莎盯了回去,草地被风吹得像水,低伏开阔,她眼里的明光一闪一闪,像两片小水洼。 两人硬碰硬对视了一会。 “还有别的吃的吗?”何塞退而求其次,“可以生吃的且外表不这么...抽象的。” “那给你这个吃。” 她扔给他覆盆子,自己吃了一大把,给羊喂了一大把,只给他几个。 何塞眼神投来审问。 罗莎忍无可忍。 “听着,因为这是我找到的,而且我已经在这里生存好几天了,比你要熟练很多,你 现在得听我的才能活下去。” “我听你的?” “你不愿意,那我们只能分开了,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自求多福。”罗莎后退两步。 何塞挑挑眉:“你是在要挟我吗?” “那你听不听我的?” “好吧。” 他点点头,嘴角似笑非笑。 当天晚上星星很多,罗莎抱着羊睡在树上,何塞被她干晾在树下。 她睡得很香,一副不管他死活的样子。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伤口已经完全止血了。 作为顶级统治者,何塞服用过生物实验最先进的特供药物,他的身体经过改造,寿命远比正常人类要长,不易衰老,且更强悍坚固。 当然,这在极权阶层属于隐秘。 银月如洗,他抬头看向树干上的罗莎,她睡觉不老实,翻来扭去,就像参天巨树长了粒小小的豌豆荚,身体悬空几乎挂在树杈上,柔软灵活的小腰露出一点白肚皮。 完全是只野猫。 坏猫。 何塞认为自己是相当厌恶她的,而他是断然不能降尊纡贵的,尤其是在血统如此肮脏的她面前的时候。 她居然让他听她的, 一个第七区贱民, 难道她说什么他就会做吗? 何塞轻轻哼了声,认为这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玩笑。 ∽ 罗莎醒来时浑身都是汗。 她是被吓醒的,无他,养母杜荷女士在梦里严厉斥责她乱捡野男人。 “我的小罗莎!妈妈怎么教育你的?捡男人还不如捡头猪,快丢掉!” 罗莎被养母的告诫惊得再也睡不着。 她从树上爬起来,惊魂甫定,发觉不知何时树下男人已经醒了。 他望着她,眼珠子跟玻璃一样,睫毛很长忽闪着。 怎么会,罗莎以为他一定熬不过一晚上的。 她有点懵地爬下树,问他感觉怎么样。 何塞大清早不怎么开心,脸色阴白。 他有洁癖,有螃蟹爬到他的腿上,有点生气道:“这个螃蟹在攻击我。” “哦,把它拿开就好了。” 何塞倚着树纹丝不动:“你看到了吗?它的腿上都是毛。” “呃,因为它是螃蟹啊,它不只有毛,还有钳子呢,你再不拿下来夹到你会很疼。” 何塞臭着脸无动于衷。 罗莎以为他身体还不能行走,没有计较他的臭脾气,蹲下身给他把螃蟹拿走了。 “管家先生,你饿了吗?”因为养母托梦,罗莎有些魂不守舍。 也许自己真的做了错误决定,时下危机四伏,自身难保,她不该乱捡他的。 何塞说他并不饿。 罗莎只是心不在焉道:“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取些食物。” “我不饿。” “我马上回来,你等我投喂。” “我不饿。” 罗莎把螃蟹抓在手里张牙舞爪,问他到底饿不饿。 “有点饿。” 这下他老老实实听她的指挥安排。 ∽ 罗莎半途是想直接跑掉的,可她发觉自己忘带小羊了。 她只能折返回去。 美丽的男人依然等候在原地,罗莎给他喂了点水喝,巨大的叶子上躺着几粒圆滚滚露珠,这是她废了老大劲收集的。 虽然环境恶劣,但何塞意外的心情舒畅,他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看着罗莎,小乌鸦精神力量强大,确实是个很好的依靠。 “管家先生,我们该分开了,祝你好运。”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莎这下真的要变卦了,反叛军还在组织又一轮搜山,她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安全问题。 他们的目标是捉拿他,为了安全着想,应该离他越远越好。 “我在树下面藏了一些食物,你饿了可以吃。” 她匆匆忙忙抱着羊站起来,头也不回走了。 山间寂静,被火焰吞噬后的森林这头零星着杂乱无章的草木,焦黄焦绿,幸存下来的植被都歪歪扭扭的。 脚下树叶沙沙响,仿佛藏了数不清的响尾蛇。 罗莎很慌张地跑,害怕听到什么声音,如果管家大声祈求她不要离开,她一定会难堪纠结的。 但他没有,那个男人仰着长颈,什么都没说,冷淡的蓝眼珠静默如谜。 罗莎大口喘气,心虚一扭头,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身后管家竟然在往这边走来。 他腿很长,一身带血西装,迈步像仙鹤。 罗莎感到惊奇,他的身体受了那么严重的致命伤,竟然一个晚上就好了? 而且走路还这么快。 她以为自己见鬼了,拼命跑,可他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亦步亦趋。 第10章 amanandawoman…… “别跟着我啊。” 罗莎一路快跑,想跟他拉开距离,可他始终慢悠悠匀速迈步,如影随形。 他走路怎么这么快? 罗莎烦躁地加快速度,几乎是气喘吁吁,结果越累越甩不开,她忽然感觉脑袋被打了下,恼羞成怒地站在原地不动了,扭过头恨恨瞪着他。 然而头疼却还在继续。 “雹子,不是我。”何塞手指仰天指,带了点无辜。 罗莎赶紧捂住脑袋,两人一起跑在山林里,他们起初在缠满毛茛的灌木丛边避雨,发现雨越下越大后,又移到了大树下面。 树叶在唱歌,雨花破灭,生出许许多多的水泡,天空的雨丝坠成长而直的线条,斜斜打在后颈,轻麻的电击感,炸裂如烟花。 罗莎忧心忡忡:“这是系统控制的吗?” “应该说是系统失控的结果。” “我说了你不要跟着我了,而且,你身体看起来明明已经好了。” “有吗?” 她瞪了他一眼。 何塞慢悠悠道:“你不觉得你一个人不安全?” “跟你在一起才不安全,他们抓的是你。” 第13章 “不见得,如果我被抓了,你也跑不了,顺手不过的事。” 罗莎现在真后悔救了他。 何塞望着她吃气的表情,有点愉快道:“你不能离开我,我们现在是所谓的利益共生体。” 雨声还在继续。 罗莎肚子很快就饿了,因为莫名其妙的愧疚心理,她早晨把吃的都留给他了,自己吃的特别少。 她给羊随便找了点草吃,自己没精打采坐在雪松树下。 何塞余光打量到她的失落,他挽了挽袖口,抬着脖子勉为其难地来到树后几米远外的地方。 地上有一些蘑菇,或许可以吃。 但是,何塞感觉那种东西长得有点奇怪,他小小地蹙眉,不愿用手摘。 他的傲娇和奇怪,引起了罗莎的注意。 “你在干嘛?” 罗莎赶过来,当即吓得身板一震。 “不要碰。”她厉声道,“这种蘑菇有毒。” 何塞歪头,表情无辜。 “这种白蘑菇叫毁灭天使,专业名词叫鳞柄白毒伞,有剧毒的。” 罗莎解释了下,她在另一边的草丛里找了些掉落的野果,不太好吃,但也能维持半饱。 她把果子都包裹在一片巨大的叶子里,坐在树下面等雨停。 管家坐在旁边,支着长腿:“你对它们很熟悉?” “什么?” “蘑菇。” “哦,我以前经常采蘑菇。” “在第七区?” “不,在第一区,郊区有很多森林,很多木厂,几乎天天下雨。”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她咬咬唇,分给他一个野果吃。 管家慢慢啃,吃的很贵气,他只吃果瓤不吃皮。 罗莎愁眉苦脸,甩又甩不掉,一身王子病,她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养母的话是对的,捡他还不如捡头猪。 灌木丛那边传来剧烈动静,属于猛兽的咆哮狩猎声。 “嗷嗷。” “哼哼。” “噜噜。” 罗莎不淡定了,腾地蹦起来:“是野猪!” 何塞认真咨询她:“这个可以吃吧?” 罗莎惊恐道:“你要跟野猪打架吗?快跑!” 被野猪撞一下是会死人的,罗莎欲哭无泪,她只是认为管家不如一头猪,并不是真的想要一头猪,为什么苍天真的给她送来一头猪? 野猪在身后嚎叫,罗莎在情急之下拉住管家的手,他的手很大很长,冰冷没有温度。 罗莎想到了海水。 那么蓝,那么凉。 他的身体太反常了。 但她来不及想这些了,在森林尽头,迷雾一片苍白之处,他们一路狂奔,脚底前后踏空。 像是触发到了什么机关,两人一下子跌了下去。 ∽ 醒来时,扑来而来的阴暗潮味,这里是地底,罗莎晃了晃脑袋,从那么高的地面摔下来,自己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醒了?” 金发长腿的男人守在一旁,在暗室里散发着圣洁温润的珍珠光芒。 罗莎扶额,原来他还在啊。 阴暗石室内,男人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微弱的珠光朦胧神秘。 “管家先生,这是哪里?”她以为踩中了什么机关陷阱。 “应该触发了神秘密室环节,很不幸,我们被困在了这里。” 此刻,他是美丽的,慈悲的,身不由己的,缓缓对罗莎陈述事实。 “我的羊呢?”罗莎仰着脖子到处探寻。 “它没有掉下来,应该是留在地上了。” 罗莎闻言很焦急。 “你在担心一只羊?那种小动物在野外适应能力比人还要强。”而且随时随地可以跑进森林找吃的。 “它不只是一只羊。”罗莎闷闷道,这只羊这些天与她相依为命,让她想起了故乡。 “我要去找它。” 管家表情很随意:“悉听尊便。” 一小时后,罗莎瘫坐在地,完全明白了处境,她用手一点点摸索检查了密室里的每一块石砖,最后泄气放弃,这确实是一间无死角的密室。 眼下被困在这里,她无计可施。 她看着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既然逃不出,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同处一室了。 男人屈腿倚在地上,一手支颐,眼皮半耷平视前方,安宁的姿态卧在一团静默里,优雅体面。 一瞬间,罗莎竟然觉得他长得很像麦克拉特,不过她有些脸盲,金发贵族的长相可能都差不多类似吧。 “反叛军搜查过这里了吗?” “没有。” 何塞此前看过梅尔的汇报方案,密室只有一次触发机会,而且触发对象必须是一男一女。 这种密室是专门为了满足一些窥私癖的贵族群体设计的,本届首例,程序都提前设计好了,无法中断。 这意味着虽然对外信号已经暂停,直播无法同步,但是那些闯关步骤,还是必须完成。 何塞垂下浓密眼帘,眼底的那片深沉如悄然步入温和良夜。 罗莎刚醒来,明显有点搞不清状况,她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问:“那我们怎么能做任务出去呢?” “跟我来。” 何塞带路,狭长走廊的尽头有一扇石门,门前有指纹提取装置,黑暗中滴答答散发着硅基生物的蓝光。 此前他已经试过了,单独通过是不允许的。 “同时需要一枚男人和女人的指纹。” 这也是他等她醒来的原因。 “为什么要一男一女?” “很明显,面向的观众群体是异性恋居多。” 罗莎明显被震了下:“...我们...真的要进到里面吗?” “你跟我没有别的选择。” 罗莎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不得已还是妥协了。 必须要打开它,不然没有食物和水源,撑不了多久。 罗莎默默向石门移动,之前脚伤还没好,如今又一摔更严重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害怕吗?”何塞问罗莎。 “不。” 他冲她伸出手。 “你想要什么东西?”她疑惑道。 “把你手给我。” 他牵着她,手掌覆来像黏糊糊的蔓须。 “这位小姐,你有准备要发生什么吗?” “嗯。” 她的皮肤散发出植物碾碎捣成汁液的味道,还是有些害怕的。 “管家先生,我们也算是伙伴了是吗?”罗莎闷闷问他。 何塞对她这个词并没有异议,默认了。 从来没有人跟他共患难过, 这种滋味很新奇。 两人走到门前,同时把手放置在仪器上,提示音响起,共同迈入门中。 ∽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与世隔绝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 罗莎试图很成熟地思考。 那些猎奇贵族喜欢看些什么她已经心知肚明,要做最坏的打算。 石门后的空间雾蒙蒙的,只有微弱的几点电子烛光,像海市蜃楼那样零星跳突突地动几下。 两人很小心地走路,他们的骨骼,血肉,气味都被锁在不见天日的洞穴矩阵中,发出微微喘息声,呼气与吸气相依。 如果没有与外界断联,镜头程序像全息投影那样运作,此刻一举一动都会被直播,一滴脸上冒出的冷汗都会被过度议论很久。 罗莎心情沉重之下又有几分庆幸。 目前来说还不算太坏。 面对第一个关卡时,她还是相当游刃有余的。 通关要求是采集一人的体_液样本。 罗莎有理有据分析,反正直播已经断了,推测只需要检测到体_液即可。 应试教育长期锻炼下的蒙混过关还是很擅长的。 “那个,管家先生,麻烦你能脱下衣服吗?”罗莎松开他的手,手很滑,出了一些汗。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何塞黑着脸反问,罗莎装鸵鸟不说话,他们都懂这里指的体_液是什么,都不肯做。 两人僵持了会,何塞不悦道:“我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 他坦然道:“我害羞。” 而且身为贵族,怎么可能在一个贱民面前裸露皮肤? “管家先生,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呀。” 罗莎表现出了深明大义,对他催促:“不要拖我后腿,快上。” 何塞挑挑眉:“我拖你后腿?” “你再磨蹭就是了。” “所以我们的组队原则是不能拖对方后腿,对吗?” “当然。” 何塞眼帘垂落,唇角柔和,他用一种阴沉难测的神情凝视罗莎。 “好吧。” 希望小乌鸦不会后悔。 第11章 onlyus这里只有我们 “快去。” 罗莎很凶地数落了他几句,让他去墙角准备。 那张脸就算是赴死也是高贵庄严,不可侵犯的模样,她以为他会不情不愿,严词拒绝,可他从容地脱去衣服,露出强壮优雅的身体。 第14章 然后蓝色眼球转动,向后睨来一道笔直视线。 罗莎捂着眼:“我没有偷看!” 他哼了声,刻薄着脸,因此更显得禁忌寡情。 罗莎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响,然后过了很长时间,一根蜡烛都快燃尽了,她终于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不行。” “你有那方面的障碍吗?” “没有。”他生冷否定,“我只是没有欲望。” “这样啊。” 罗莎对于男孩子并不是一无所知,小时候养母收养过男孩,她也曾有过养兄,所以大概能猜测出流程。 她觉得他大概需要一点鲜活的刺激,开导他:“那你想想能激发欲望的东西。” 那道阴森视线再度移来,何塞狭长的眼睛里发出缄默的冷光,牢牢钉在她身上。 “你来帮我。” “怎么可能!”罗莎吃惊道,“我怎么帮?” “用手。” 罗莎站在原地没有动。 “计时器还有十分钟。”何塞提醒道。 罗莎犹豫了几秒钟,叹口气,硬着头皮走过去。 黑暗中响起皮带落地的声音。 罗莎站在他面前,手尴尬地放在那个位置......他握住她的手,开始机械地重复动作。 几分钟后,他们成功采集到了样本。 罗莎浑身都僵了,结束后她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放,最后纠结地停宕在空中,这间密室没有水源,她的手心里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何塞从西装内袋掏出手帕,递给她清洁擦拭,在她拼命擦拭每一根手指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反而一副被她玷污清白的凄冷模样。 他们用细微的眼神审慎对方,两个人都流露出不爽。 ∽ 成功采集识别后,只需按下按钮,下一关的大门便会开启。 令罗莎倍感遗憾的是,这一关并没有获得相应奖励。 没有物资补给,不过靠墙的金色风琴上有很多细小摆件,最为瞩目的十几枚玻璃镇纸晶莹剔透,有的里面藏了一整只壁虎,显得花花绿绿。 “这是什么?”何塞淡淡扫视,那是个绿色小药瓶,质地令他想到了实验室日常研制的那些东西。 罗莎对着说明描述:“呃,好像是助兴药,男人吃了大概会很需要女人那种。” 她劝说管家再做任务时可以吃一点,这样就不用她配合了。 “那你呢?” “我才不吃,这个吃了万一有副作用呢,说不定对脑神经有影响。” 何塞脸很黑。 “如果我吃了很需要女人......”他看向罗莎,不言自明。 罗莎捂住脸,对自己不停说真是缺心眼啊罗莎,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她苦着脸,意识到自己处境堪忧。 “这真的是正经的密室逃脱吗?” “既然你这么问了,肯定是不正经的。” 何塞冷漠横扫,优美身姿轻轻从她身边擦过:“准备好下一关了吗?” 罗莎皱眉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 “准备好了。”她说。 “真的吗?” 他再次询问确认她的意见,如果她的身体不允许,他们可以在此歇息修整。 罗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下一关,还有后面的都有什么?虽然很茫然,但她强撑说不需要休息,第二关被果断开启。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关是很正规的智力游戏,正规到恐怖的脑力风暴。 关卡任务是必须要下赢国际象棋,对手是人工智能科技。 在各类顶级脑力赛事里,人类对抗计算机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即便是最顶尖的棋手,胜率都是倒数的。 跟上一关不同,这间密室的镜头全程打开,不过不是为了直播,而是作为人工智能监控审判的依据,当然,这些程序都已经提前拟定好了。 黑暗笼罩,罗莎感到那种绝望来临前的紧张正在蔓延,这几乎毫无胜算。 “你会下吗?”何塞观摩了下她的神色。 “嗯,会一点。” “一点可不够。” 显然,他打算自己应对这场比赛。 他坐在椅子上,手臂轻搭扶手,几乎一瞬间,弹出的银色手铐将左手手腕强行固定,整只左臂动弹不得。 “如果输了,看来我会凶多吉少。”何塞右手捏着棋子说道。 “不会输的。”罗莎给他信心,下定决心要赢,“至少我们有两个人。” 两个人意味着可以协作,可以车轮,总之,搭配方式很多。 只是短短一会儿,她看起来便不像刚才那样悲观了,这点令何塞意外。 他不由勾了勾唇角。 “那我开始了?” “嗯,我会帮你的。” “或许我不需要呢。” “你会需要的。” 何塞抬膝翘腿,露出一截黑色袜子包裹的漂亮脚踝,骨感性感。 他举着棋子,连续下了五个小时,虽然神情没有表露,但已然精力体力消耗巨大。 事实如此,在棋盘上,人工智能远比人脑聪明,而且它们的运算不需要休息。 罗莎忽然提示,对棋盘指了指:“应该走这步,骑士吃骑士,然后将杀。” 何塞没有说话,目光薄如蝉翼,想看看她有多大胆。 “用皇后将军,国王吃掉皇后,主教取骑士将军,再将杀。” 她的建议让他避免了一步险棋,此前僵滞的局势很容易被绞杀陷入困境。 罗莎接替他在棋盘上点了很久,几个小时后,她很累了,闭上眼,棋盘自然而然在脑海中浮现。 她疲惫地开始对他念。 “你知道你在下盲棋吗?” “不知道,但这对我并不难,马移王线第六格,车移象线。” 漂亮锋利的行棋,两人交替配合,收割残棋又鏖战三小时,最终下赢了计算机。 他们都精力涣散,迫切需要休息。 第三关密室的石门缓缓打开,金光万丈。 被困整整一天,饥肠辘辘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收获了丰厚的闯关报酬。 ∽ 这是间暂缓休息室,用于缓冲过度,里面设施齐全,装潢华丽。 巨大的宴会桌上罗列了堆金银餐盘,十几柄鎏金烛台整齐分列两端,几个小巧饼干碟上摆着玫瑰花瓣做的司康饼,红艳艳看上去味道还不错。 罗莎问:“管家先生,这个能吃吗?” “可以吃,但是最好不要吃。” 罗莎面色凝重:“怎么了?” “就一个了,你吃了就没有了。”何塞彬彬有礼道。 罗莎张着嘴,觉得必要时可以放弃跟他语言沟通。 这老男人还记得覆盆子的仇。 小饼干就那些,巨大冰柜里的食物都是赛前预制冷鲜的,美味度一般,放出来晾一下,恢复常温就可以食用。 带有烟火烹饪气息的新鲜食物就像曾经的一场荒诞美梦,但有吃的总好过没有。 罗莎把嘴巴塞鼓鼓,对面管家则是慢条斯理。 她观察着他在那里不停地切,不停地割,然后把一小块羽衣甘蓝放进嘴里。 “你喝这个吗?”罗莎把一碗雪白的鱼汤推给他,她不喜欢吃鱼,拿了另一碗蔬菜汤,管家对此没有异议,不紧不慢把鱼汤喝光了。 难道这个东西很美味吗? 好奇心使然,罗莎自己又去拿了一碗,舀了勺,然后捂住嘴:“鱼肉里有刺。” 管家点点头。 罗莎很惊悚。 里面这么多刺,但他一声不吭咽下了。 罗莎歪头眼神探究,对他充满好奇,仿佛在打量一种从未见过的新物种。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察觉到她在窥视自己,何塞侧过脸来,他的眼前仿佛有层纱,流露出轻视的感觉。 “你好像对我有所疑问。” “你明明可以把刺吐出来的,这样会伤到喉咙。” “那样不符合餐桌礼仪,尤其是有女士在场的时候。” “还有疑问么?”他见到罗莎拧起眉头。 “我没有想过贵族为了维护体面与礼仪付出的代价会如此...高昂。” “这很正常,不管什么东西,不放在应该的位置都会坏得很快,而每个位置的所有者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来维持,背叛立场与原则的行为是懦弱的。” 何塞冷冰冰道:“比如麦克拉特,他应该把注意力放到怎么尽早把名字刻在英灵墙上,而不是对某些耻辱的存在胡思乱想。” 最后那句话是盯着罗莎说的,冷淡神秘感的冰蓝眼睛里,仿佛在缓慢解读她的情绪。 英灵墙?罗莎想起大都会学院的那面书墙,历届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上。 她没法不留意他语气加重的最后一句,以及那样过分强烈的目光:“你觉得他触碰我是耻辱?” “怎么不是。”他投来的眼神并不平等。 第15章 罗莎无法形容那种很怪异的长毛的眼神,其中的怨毒侵略与危险种种都说不清,似乎他们认识很久,结过很多仇。 那种敌意很莫名其妙,但罗莎确信在此之前从未认识他。 她端起盘子去了巨长无比的餐桌另一头,两人距离很远,目光犹如刀剑之隔。 何塞对她的反应噤声不语,一双蓝眼珠淡淡垂下,他又成了尊贵雕像的姿态。 第12章 smoke丝袜与刀叉 壁炉里燃烧着火焰,熊熊烟雾中融合着椴木与榉木的香味,旺盛萦绕,终年不灭的样子。 在婚宴餐桌似的长桌用完餐,何塞先去浴室洗漱。 房间里很热,罗莎没多想,把外套脱下,裙子撩上大腿,长筒袜缓缓褪下来。 何塞出来时刚好看到,蕾丝丝袜包裹着光滑如牡蛎的粉白大腿,腿根勾起一圈饱满的嫩肉。 他把头拧向一边,莫名感觉喉咙很干。 “你洗完了吗?”罗莎询问道。 “嗯。” “那该我了。” 抽屉里摆放着吊带裙和丝袜,罗莎抱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何塞已经换了衣服,一身华美味道,他靠在鲜红丝绒沙发里,把浆白领口敞开,稍微露出点体表面积,总觉得身体有点热。 浴室内流水声不绝,像月桂在悠长夏夜垂下的绵绵水滴。 何塞从未发觉水声如此刺耳,他表情冷漠,指骨捏得发白。 罗莎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披散在身后,像某种蓬松柔软的蕨类植物。 她走来时,发丛里一阵带来邪乎的风,身上有一种迷人的冷感。 沐浴露里有迷迭香和鼠尾草,何塞撇过脸,尽量不去闻那种味道。 ∽ 石室内最初很冷,为了取暖,罗莎裹好毯子,又在壁炉里添了些柴。 卧室只有一张床,何塞不吭声让给了她,自己睡沙发。 罗莎觉得他倒也不必要那么绅士精神,毕竟他这种贵族从骨子里厌恶她的出身以及一切,在这种细微之末奉行女士优先总显得格外讽刺。 “我们可以猜丁壳,这样更公平,管家先生你会猜丁壳吗?” 何塞双目微阖倚在沙发上,不看她,也一直不理她的提议。 “好吧。” 罗莎碰壁,抱着被子去了卧室,她裹在毛茸茸里,只把眼睛露出来一点点,睡得很沉。 半夜里,蜡烛融化,蜡滴很残忍地垂下来,像流断凝固的眼泪。 何塞最先察觉到异常,深夜里,他警觉醒了。 壁炉里的火焰还在腾腾焚烧,他起身把它们熄灭,从灰烬里捻出一些不同寻常的绿色粉末。 这些东西跟上一关的小绿瓶很相似。 “醒醒。” 何塞来到卧室,扣扣门,对罗莎说,他初步判断烟里有毒,容易使人产生幻觉,或许还有催情的成分。 他体质卓越,并不会被其中的毒素影响,但罗莎就不一样了。 “罗莎?” 他试图唤醒她,罗莎陷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何塞把被子掀开,把她扶起来,在她面前晃晃手,她没有反应,一双眼朦朦胧胧的无法对焦。 他摸她的额头,骨头滚烫,她的身体里像是被揉进了玻璃渣,蜷缩着疼痛难忍。 她吸入了太多迷烟,急需降温。 何塞抱起她,把她放到浴缸里,放好冷水在水中散热。 罗莎意识模糊,她本能地用手护住胸口,何塞很冷静而理智地拿开。 “必须这样做。” 这个冷酷的男人这样对她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不然她会死的。 他像流水一样拥抱她,海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手指在她后背窸窸窣窣地动作,解开衣扣,冰冷冷皮肤相贴,她的蝴蝶骨如花苞翅绽,因为紧张而拢起,在他掌心里发抖。 女孩露出了肩膀,何塞闻到了她身上少女的青涩气息,带有幽冷的潮意,他的手很湿,那是很多年不曾有过的欲望的冷汗。 他用手捧起她的脸,好把她这副天使的面孔看得详细点。 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诱惑支配着,按照教宗所言,那种邪恶的诱因被称为魔鬼,是有罪的。 何塞轻轻叹口气。 渐渐的,泡在冷水里,那股不安与燥热平定下来,她的腿像牡蛎一样白,滑如牛奶,胡乱蹬着,黏在他身上不松开。 那两条腿又僵又冷,何塞碰了碰她的鼻息,呼吸太弱了。 “疼。”罗莎眼睫湿乎乎的,强忍着不哭出来,那种毒直往骨头缝里钻,毒性强烈和迫切的感觉,让她窒息又惊惧,仿佛出自看不见的地狱之手在浑身撕扯皮肉。 何塞捏了捏她的手,指尖轻盈,细小的触须在她皮肤游滑检索,细细寒毛竖起,罗莎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用万千小齿在啃咬。 “好疼。”她痛苦道。 “我有个办法让你不这么...难受。” 何塞意识到自己的血液能解除掉一部分毒素,于是他浑身水淋淋的走出浴缸,回来时拿了把拆信刀,划破手腕给她喂血。 刀线很浅,细细一道像是被玫瑰轻轻刺过的划痕,从光泽闪烁的蓝色血管里渗出的鲜血重重滴在浴缸里,一团团突然硕大的猩红棉絮坠落,而后自由自在呈丝线形状化开。 他把手腕喂进罗莎嘴里,她吸吮的味道像干净沙哑的铁锈。 “好点了吗?” 他用手帕给她擦擦嘴角,轻声跟她说话,捏着她下巴揉动着,让她不要睡过去,因为一旦睡过去,他害怕她再也不会醒来。 罗莎在他胸前拱了拱,烦躁地扭来扭去,咀咀啮吃,捏着他的胸咬了口。 何塞神经绷紧,这家伙在他胸前留下了一个牙印。 他掀着眼皮,凝视着她,长而细的眉毛充满耐心。 “再咬?” 罗莎又咬了口。 他抽了她一下。 罗莎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低低的喘息喷吐在他锁骨上。 不讲道理,还很委屈。 还是个孩子呀,何塞心底叹息。 罗莎在他怀里嗅来嗅去,他身上隐约缠绕着树干被折断的味道,气味阴郁,她觉得很好闻,把脸埋到紧实绵软的沟壑里。 喝下血十几分钟后,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血脉也回归正常,何塞放下心来。 半夜凉如流水。 何塞也很累了,但他坚持看着罗莎不让她睡过去。 他用纤纤长指挑剔地轻拍她的脸,她半耷的眼皮上挂着泪滴,被他拍得睡不着,又浑浑噩噩的,于是开始哼歌。 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在响,很撕裂的噪音。 何塞拧眉扫视一圈过后,确认是从罗莎嘴巴发出的。 他明显很震惊,像是疑惑为什么她的歌喉里能发出那种声音。 无法理解。 “别唱了。”他抬手试图捂住她的嘴,罗莎伸舌头舔了舔,滚烫掠过,他倏地把手收回。 亮晶晶的尖细指甲,上面还有她的粘液。 罗莎的歌声还在继续,何塞瞳孔在黑夜里放大,就像第一次发现某种如此惊异的东西。 有一些很蜿蜒曲折就像鬼哭狼嚎的部分,他经过仔细辨别判断那大概是歌剧咏叹调。 但能出声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何塞嫌弃地用手帕擦了擦手,睁着眼睛生无可恋地听着嘤嘤不绝的歌谣,等待第二天来临。 ∽ 卧室里有一扇小窗,可以反射来自地面的阳光。 这是地下与地上唯一的联系,在大地起了寒霜,森林泛起蛋壳白的晨雾时,听着罗莎平稳的呼吸,何塞终于确认了她已经脱离危险。 天光亮起的后半夜,他们睡得很疲乏,精力涣散。 第一缕晨曦中,罗莎睡颜洁白又软,身上仿佛笼罩光环。 何塞撑身坐在床上,想给她再盖盖被子,细小的动静让她猛地竖起耳朵。 她揉了揉眼,醒过来,不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 她问何塞为什么在她床上? 何塞说烟雾里有毒,于是他熄了壁炉,来到卧室里避难。 “可你怎么能...”罗莎红着脸,他怎么能跟她睡一张床呢。 “地上太冷了。”何塞仰着下巴,姿态优美,“这是人道主义的庇护,我不想打扰你的睡眠,相信你不会介意的。” “好吧。”罗莎告诉自己不计较,就当她不介意,“你把你的被子叠起来。” “什么?” “叠被子啊。” 何塞不会这种技能,银宫里有贴身礼官,私邸有仆人侍奉,他不清楚这种操作。 “或许你可以帮我代劳?” “是啊,我生下来就会叠被子。”罗莎火气压不住,愤愤道,“你自己的被子自己叠,我才不给你叠。” 她起床气好大,好凶。 何塞默默揪过被子一角。 被子很大,他学着罗莎折叠,但没有掌握精髓,滑滑的随时要溜出手心。 第16章 罗莎叠完自己的,让他抓住被子那头,他们对折了几次,每一次都贴对方更近一分,沐浴在晨起的阳光中,两人的鼻尖仿佛碰在了一起。 罗莎准备穿袜子,找来丝袜,发现他还没走,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腿看。 “喂!”罗莎按下裙摆,踢了他一下。 何塞把视线移开。 为了避免再被踢,他把门带上了。 早餐时间,餐桌上,何塞坚持要再耽搁一天,理由是他认为自己可能中了烟雾毒。 “可你看起来状态很好啊。”罗莎表示不理解。 “我当然有不舒服的地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好吧,尊敬的贵族老爷。”罗莎在心里嚯嚯他,认为他王子病犯了。 见他一直不吃盘子里那几块仅剩的甜点,罗莎舔舔唇,压下很想吃的情绪,重重咬了口黄瓜三明治。 “我不想吃这些了。”何塞对她指了指。 “为什么啊?” “时间久了不好吃了。” 何塞把甜品挑剔地推给罗莎,喝着蔬菜汤,状若无意道:“昨晚你一直在哼...歌?” “有吗?什么歌?” 他对此露出相当抱歉的仁慈表情:“很难分辨,因为你五音不全。” “我怎么会五音不全?” “嗯,也有可能是三音,或者二音,毕竟都不全了。” 罗莎发誓自己讨厌死这尖酸刻薄的老男人了。 餐后,整座密室的灯与火忽然都齐齐熄灭。 “看来我们待不到晚上了。” 这是系统强行赶人的手段,罗莎挎了个银篮子,往里边装水果面包。 “过来。” 何塞对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举着錾花烛台,滚烫蜡油滴到手背,但他没有感觉,只是看着她。 朦朦胧胧的黑暗中,她的眼睛神秘如谜,缓缓眨动着,像夜空中冰冷的星星。 他不喜欢她的眼睛,里面有什么永远新生,又有什么永恒覆灭, 令他感觉不适。 “给我你的手。”他坚持伸着手。 罗莎把手搭来。 一瞬间,他感觉胸腔里仿佛有水流声在响。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又缠又堵。 太怪异了。 属于心脏的异动令他感到费解。 第13章 touchyou,feelyou^^…… 厚厚的书柜连排罗列,落满金粉银粉的古老装帧,这是一间藏书室。 几乎不约而同,罗莎与何塞在书架上翻找线索。 在他们触碰到书架的刹那,身后入口大门迅速落下,室内光线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何塞把快要燃尽的烛台放在钢琴上,黑暗包裹得更深了。 在墓地一样的密室里,那些书架像墓碑一样坚固矗立,上面有飘忽浮动的影子在簌簌飞舞。 在最后一点光亮熄灭前,两人在书柜的角落位置找到了提示牌,这一关的任务是找出闯关线索,而线索就在他们自己身上,准确来说是他们的皮肤上。 罗莎看到何塞身上隐隐散发着幽蓝的光,他并未被黑暗湮没。 她卷起自己的袖子,冷白皮肤上的几点夜光图案在纯黑一片中很轻易地显现出来,从踏入图书室的时刻起,空气中的某种成分便将两具人体烙印。 她观察了下手臂,有点模糊不清,并没有识别出那是什么字符。 “图案太浅了。” 何塞拿着提示牌,夜间视力好的出奇:“这些直接暴露的图案都是不完整的。” 而完全显现出来则是需要对方的指纹按压,很明显,他们需要互相抚摸。 限时一小时。 了解完规则后,双方沉默了一会儿。 何塞开口:“我先找?” “嗯。” “那里有沙发。” 罗莎身上的蓝色数字图案闪闪发光,异常明亮,借助光晕,何塞看清了一些室内布置。 两人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 罗莎中间因为心神不宁磕了下膝盖,她想象那里由白变红变紫的样子,想象了很多颜色,却唯独想象不到疼痛。 何塞开始抚摸她的皮肤,及腰长发,柔嫩雪肤,他的手指又尖又长,凉得像泪滴。 罗莎咬着唇,很紧张地假设膝盖有一块惨烈的伤口,催促它快点变疼,怎么不疼? 她无法借助痛意分神,那如振翅白鸟般的长指沿着胸口向下,她忽然抖了下,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粘人而致命的气息。 何塞知道她在害怕,然而当他问起,她却说是因为他的手太冷了。 “那你靠的近一点?”他就一会儿功夫没抓住,不知道她躲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她闷闷道。 何塞探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可碰到的那里异常绵软。 像是被烈火烫了下,他把手迅速拿开,说了声抱歉。 罗莎紧咬后牙,全程不发出动静,她不想让自己溢出太多情绪,她要做的是冷静,尽可能顺利地完成这一关。 接下来局促的空白时间里,两人原地不动,保持静默。 “还有两个数字没找出来。”何塞缓声,“我继续?” “嗯。” 他斟酌了下用词:“你觉得这个位置会不会有线索?” “不知道。”罗莎小声道。 何塞叹了口气。 他感到喉咙发涩,嗓音也低哑下来。 “那,我试试这里?” ... 罗莎身上的数字是3,9,11,都是阿拉伯数字。 何塞念完,该到他了。 紧致的西装漏了一点点皮带扣,罗莎解开,很生涩地伸进去。 衣服发出微小隐秘的声响,黑夜里美丽男人痛苦又隐忍的呵气断断续续,他的姿态高雅而脆弱。 蓝光微弱昏暗,但他的身材异常漂亮,肩宽胸厚,丰泽华美。 从上往下,她抚摸他的喉结,光洁莹润,像触摸冰冷白蛇尚未褪去的皮,几根手指并拢,神圣而僵硬地点弄着,然后摸向后背,那里凸起的脊骨无比光滑,肤白如乳蜡,再往下,窄腰翘臀,饱满湿冷的感觉仿佛自己在摸花瓶瓷片。 罗莎缓慢地用手指按下,看不到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喘息,湿乎乎地在加重。 “很快就好。” 他嗯了声,低音里有意味不明的煎熬。 何塞身上的数字是2,6,12。 漫长的排列组合,他们一开始尝试了几次,发现密码设置里的数字大概率是乱序的。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因为输入密码时成像仪器的人体识别要求是他们必须保持亲密,于是罗莎坐在他腿上。 实验了很久之后,她很累了,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应该怎么排列。 “试一下这个呢?” 她随口说了个数字,何塞用手指不停点着输入器按键,也许是运气到了,他们这次成功了。 “滴,恭喜找到线索,离闯关成功更进一步。” 同一时刻,书架上掉下来几本书。 罗莎迫不及待起身,结果滑了下,跌何塞怀里。 他的喉咙震颤,发出细小的闷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罗莎脸色变得惨白,她身上汗涔涔的,想从男人坐着的身上爬下去,可何塞却没有立刻放开她。 他没有听到播报吗? “已经过关了。”腰上搭着男人的手,罗莎扭了扭身子,不太舒服想要挣开,结果他抓得更紧了。 相较于以往的冷淡,他今天似乎有些过于沉浸了,以前两关他们都是做完任务就分开,双方能不能就不碰。 “你怎么了?”她好奇问道,一个小时后她会对自己的发问无比后悔。 “你指甲太长,把我后背划伤了。” 何塞声音不悦,罗莎刻意不看他的脸,能想象到他微微蹙眉的样子。 “哦,抱歉。”她低声道。 黯淡光线下,他的眉心出现了一道笔直的凹痕。 “我要为我接下来的人身安全考虑,如果你再抓我的背——” “我才不会抓你的背!” “是吗?” 他轻描淡写的:“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修剪下。” 他单手抓起她两只手,蜘蛛网捕获猎物那样,罗莎挣脱不开。 这个阴森森的男人手里拿着指甲锉,跟拿着手术刀有什么区别? 罗莎惊恐道:“我自己会剪。” 他讥讽道:“你那叫修剪?” 他又不是没看过她的直播,很多时候她都是无意识在用牙啃指甲。 罗莎被揪住错误,低下头瞥了眼,确实他的指甲盖更漂亮些。 何塞身体压下时像一头白鲨,他抓着她的手很认真修剪着。 指甲锉沙沙地扫过指甲,在人类圆润的角质上轻微受挫,这样一对比,人仿佛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某种物质。 罗莎亲身感觉到身为碳基生物的奇妙。 第17章 她眉眼低垂,视线胡乱扫,见他衬衫衣领敞着,胸前有一点不自然的发红,不像是几日前的伤口造成的。 “这是什么?”她很疑惑。 “被猫咬的。” “什么猫?” “坏猫。” “哦。” 罗莎似懂非懂点头,可能是森林里的吧。 修理完毕,罗莎觉得双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整齐美丽,焕然一新。 果然,管家很专业。 他们一起来到书架前,捡起那掉落的几本书。 这些书都是核战前的,上面写满了人类的历史,每本书对应的编号恰好是他们找到的阿拉伯数字。 罗莎翻了几页:“看来我们要在这里面找新一轮线索。” “你对历史熟悉吗?” “还算可以,爸爸妈妈从小教过我。” “你 的父母?“何塞顿了下,“你在祭品游戏的个人介绍里,是被收养的。” “嗯,是的,我说的是我第七区的生父生母,他们很早前就离世了。” “他们是做什么的?” “种田,还有放羊。”罗莎回忆起自己的幼年,“我来自一个名为奥辛龙寺的小村庄。” 罗莎出生在奥辛龙寺的田野上,那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蛮荒自由,成群的牛与羊,森林里飘扬着鸟和狐狸的歌声。 在她刚过七岁生日不久,虎视眈眈已久的武装分子占有了那里,森林良田熊熊火焰化为乌有,她的亲人朋友死在了那片废墟中。 “管家先生,你可能无法想象到,第七区一直在打仗,一直打,不停打,妈妈说世界上最无情的便是战争,无论输赢,战争作为上位者决定资源分配的方式,对普通百姓来说没有赢家。” 后来战火就那样烧到了村庄,第七区统治者下令征服,无法征服那就摧毁,村民们都死了,战争走私犯把罗莎藏在货轮的酒桶里,就在他们往橙子里藏钻石的旁边那些酒桶里,酒桶因风浪掉入海中,罗莎逃到了第一区。 何塞沉默不语,他知道一些内情,她的父母,那些村民,他们可不是普通的民夫牧羊人。 奥辛龙寺,百年前毁掉大半个星球的核武器名字,是毁灭的名字。 核战后有一小部分反战知识分子跟世界政府产生冲突,索性逃到了第七区开辟新家园。 所以,奥辛龙寺,是新生的名字。 这些百年后都被收纳在政府密档里。 何塞从政府的角度提议:“在你最初抵达第一区的时候,我们帝国的福利院应该给予你帮助。” “没用的。”罗莎简洁道。 第一区福利院不会收纳来路不明的孩子。 而且作为孩子她已经很大了,过了最适宜被领养的年纪,福利院的孩子走了一茬又一茬,她坐在远远的台阶上守着那扇门,手里捏着只巴掌大的熊,感到世界很大,质疑它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否存在,而自己像个被虚构出来的人物那样孤独渺小,阑珊,发呆,茫茫,冷意纠缠骨头,巨大的隔世感将她割裂,路灯都不愿意陪伴她的影子。 罗莎吸吸鼻子,把翻完的书放回书架,问他:“管家先生,你的父母呢?” 第14章 kiss献上亲吻 何塞对罗莎说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彼此是一类人,跟我是一类人。” 圣宾叶前任家主统治第一区的浓稠乌云至今未散,尽管他已经掌权了将近二十年。 何塞的名字很长,长到绝大多数人都不清楚何塞到底是他的名字或者是中间名字,或者只是一个象征家族的字符。 他对死去的父母没有感情,仿佛描述莫不相干的人类。 他摇摇头:“你不会喜欢他们的,存在天然阶级壁垒。” “是啊,可惜现在我们都被关在这座监狱里,你也回不去你高贵的府邸,你在观看祭品游戏比赛的时候,肯定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观赏的一天。” 高贵的血脉,卑贱的性命,在生死面前都没什么区别。 何塞坦然接受她的的冷讽:“嗯,有一定道理。” 在人工智能镜头的注视下,他们把各自收集到的线索核对,然后在监控下罗莎假装亲昵地坐到他腿上,伪装亲密无间。 何塞忽然问她:“你有想过结局吗?” “密室闯关的结局吗?” “嗯。” “有想过。”罗莎知道按照现在的关卡进度下去,即便再怎么拖延,总会到最后一步,大概...他们会攻陷对方的身体,互相攻城略地。 “你做好准备了吗?”他问她,声音没有喜怒。 罗莎简单敷衍了句,同时意识到在这种暧昧姿势下并不适合说话,她拨动双腿想跳下去,结果被他揽着腰贴得更近了。 “别动。” 他把头抵在她后颈,始终不愿意松开她,罗莎升起警戒心,再怎么说,他也是男人,同样危险。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想过。” 在最初冷静下来后,所有的结局,最好的,最坏的,她都想过。 “如果只能活一个呢?” “那就只能活一个。” 血液从心脏噗噗流,流到鲜活跳动的地方。 她眼里没什么情绪,对他坚定道。 “我不想让你死在这里。”她话语诚恳,眼睛依然亮闪闪的,那份光芒让人想触摸,但是声音如此冰冷,杀伐决断。 “可是我也不想死。” 何塞在她眼中看到了求生的艰难,与人之常情的无奈,以及种种太多的东西,轻轻点头:“嗯,知道了。” 他松开她的腰,扶她站起来,动作很亲昵,却没有一丝温度。 罗莎知道自己或许不该说得那么决绝,尤其是在眼下几乎没有希望的情况下。 可她也不想撒谎。 如果只能活一个,谁又会一样希望自己是死去的另一个呢? 看到他的表情,她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关卡大门开了,何塞冷若冰霜。 ∽ 下一关他们是不声不吭做完任务的,关于脑力测试的部分,各自做各自的,全程几乎没有交流。 拿到线索后,罗莎以为任务结束了,结果石门前响起一道热情洋溢的声音:“闯关愉快,现在,万众瞩目,请给你的同伴一个火辣的吻!要在规定时间内亲吻完成哦。” 密室内的镜头当即敏锐对准他们。 罗莎仔细捕捉那相当火辣的关键词,表情很不平静。 她嘟囔着:“什么叫火辣的吻?这不公平,我们已经通关了,为什么还要再做这种附加条件?” 而且,那个男人高高仰着头,并不愿意亲她。 从上次谈话后,两人就进入了尴尬的冷淡期。 只能活一个。 罗莎的回答很实际,这份答案就像一道裂隙,一出口,就离间了二人的关系,令他们之间气氛僵滞。 空气冷凝下来,时间在僵持中一分一秒过去。 “做任务啊。” 她挪到他面前,试图踮起脚亲他,结果他别过身,移动是那么优雅,就像他的双脚从未落在地面上。 她又试了一次,够不到,他依然无动于衷。 有个极为显著尴尬的问题是,他太高了,她踮脚也很难勾到他头顶。 “我亲不到你。” “亲不到吗,罗莎小姐。”他居高临下,冰冷唇角没有弧度。 “你过来一点啊。” “你长高一点不好吗?”他像是吐着嘶嘶信子,虽然没有透出任何不满,但她知道他在生气。 他对她冷冷要求道:“请你更努力,更投入些。” 罗莎又走神了。 她看见他的脸仿佛映照在他那双生在水下的瞳眸里。 他的眼睛里倒映着美丽又危险的事情, 安静,诡秘,涔涔细汗。 眸光向下流动,轻薄如野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思绪在撞见这样一双眼睛时会不受控制, 是因为愧疚吗? 愧疚自己不够慈悲? 她的唇瓣如流沙花蕾,却轻颤着不知该怎么是好。 人类复杂而充沛的情感,令她一时胆怯。 她直接背过身去,对头顶的仪器质问道:“第一次任务失败的惩罚是什么?” “女选手被鞭打一百下。”系统没有人性的声音响起。 “男选手呢?” “男选手拿鞭子,当然,要穿制服。” 罗莎险些要吐血。 为什么两个人的任务,只有她一个人挨打? 还是鞭打一百下,这策划的癖好为什么这么重口? 她要为第一区观众的恶趣味折磨崩溃了。 “如果第二次也失败了呢?” “时间结束,人工销毁。” 罗莎浑身哆嗦起来,想象打一下皮开肉绽,又或者,再这样下去两次都失败,时间一到被激光顷刻间粉碎成沫沫。 第18章 她倒吸口冷气:“你还要不要做任务?” 男人高傲地不理她。 罗莎很委屈,难道说实话也有错吗? “到底做不做?我不想变成沫沫。” “你觉得自己死得会那么简洁?销毁方式说不定会留全尸。” 罗莎被吓得脸色惨白。 “我们都不会死的。”当她在 思量各种惨烈后果时,他忽然凑近了对她说。 “什么意思?” 何塞微微摇头,不说话,只是脉脉注视着她,那是一种更隐晦的烟视媚行。 罗莎瞪大眼睛,察觉到气氛很不对劲,他的眼神很温和,甚至带了点无辜,像是常年吃不到肉的食草动物,但天生的直觉让她明白眼下很危险,于是她站起身,不停后退,而他慢慢逼近,直至咫尺之遥,她的后背战战兢兢贴在墙上。 “rosa。”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慢慢吐息。 “你闭嘴,我可是救过你的命,你不能这样。” “我怎样?”他挑挑眉。 他轻轻问她:“我们都不想死在这里,不是吗?” 罗莎僵着表情,终于点了下头。 何塞把她圈在臂弯里,倾身亲吻她,但被她下意识弯腰躲过了,她还是接受不了跟一个陌生男人肌肤之亲。 经过前几关,尽管他们已经熟知对方的身体部位,却没法做到亲吻。 何塞只亲到了冰冷的墙壁和她的头发,瞬间面色不善,像是在怪罪她拖后腿。 “过来。”他不悦道。 罗莎嘴上答应,身体却越来越远。 现在是她躲他了。 何塞步步紧逼。 “我自己来。” 罗莎深呼一口气,在他森然威视下靠近他,踮起脚,绝望地把头一仰,用唇贴贴他的脸颊。 系统提示音响起,第一次校验失败,剩余时间三分钟。 罗莎咽了咽口水,现在很恐慌,如果三分钟内校验未通过,就要挨鞭子抽了。 “要舌吻吗?”何塞问她。 “什么?” 他直接捧起她的下巴,嘴唇触碰的瞬间,罗莎的脑海里无限漫延开雪原状的空白。 他把舌头塞进她的双唇之间,在她的嘴里寻求她的舌头,这一刻他把她吞噬了,她觉得窒息,抗争起来,用拳头捶打他,这种肉_欲的亲密接触使她恐惧得手脚冰凉。 但不管她怎样使劲踢打,他都一直抓着她,环绕着她的双肩,使她不会跌倒在地。 直到她变得冷静些了,他慢慢松开了她,舔去嘴角铁锈味道的血——她刚刚反抗激烈,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恭喜通过。” 提示音响起,罗莎不自然地用手背抹了抹嘴。 被吻了。 心头旋过一阵青涩微苦的绿风。 她接受了这一事实,并且明白在接下来的关卡中她会失去更多。 何塞表现得比她更从容镇定,他年长力强,在这段关系中是支配者。 而且,他的道德负担更低。 “通过了。”他神态轻松自然。 罗莎闷闷问他:“你不觉得怪异吗?” 他停下脚步。 “你之前觉得我很肮脏,但你依然无比艰难地克服了心理障碍?” 何塞嘴角微扬,垂下目光,认真凝视她,发出点似笑非笑的嗤声。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罗莎气得噔噔的,为什么他能表现得一点都不在乎? 上层权贵被第七区的下层人触碰,不应该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吗? 为什么他能这么淡定? 何塞站在原地,微微弯下腰俯视罗莎,她的眼睛因为有点生气,圆滚滚的,瞳孔深处像有星星在闪。 “我是觉得小乌鸦很脏。”他心平气和道,“但是从实际表现来看,亲吻一个第七区贱民,对我来说比想象中更容易。”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第15章 ache缠绕 他似乎思考了几秒钟,最后看着她的脸:“假如那个女孩儿——她的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她的嘴唇,像鸽血一样红,她的皮肤,像初雪一样白,她看起来漂亮、漂亮、而且漂亮,头脑十分、非常、极度聪明,那平心而论,要我献身亲吻她,也并不是难以接受,神会谅解我的。” 罗莎涨红了脸,他在说什么? 她匆忙做了个暂停手势示意他可以了,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何塞挑挑眉:“罗莎小姐对我的解释满意吗?” “比起你抽象的解释,更大的触动是,我对你们中老年男性无聊乏味的内心并不感兴趣。” 何塞好整以暇地嗯了声。 “好吧,希望罗莎能尽快接纳我,即便不能,很抱歉,你也没得选了,想想不亲我就会死,这样比起来是不是亲我更好点?” 说完,他插着手慢慢走。 罗莎对准空气,冲着他高瘦的背影狠狠咬了一口。 “走快点,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按照我们日前达成的集体利益原则,不要拖我后腿呀,罗莎小姐。 他精确得像是后背长了眼睛。 罗莎咬牙切齿,很快跟上步伐。 “另外罗莎小姐又把我后背抓伤了,罗莎小姐挠人真厉害。” 罗莎坚持称自己没有。 何塞当场要脱衣服展示伤口,吓得她哇哇往前跑。 “跑慢点。” 地下绵延的深邃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路上,何塞心情不错地逗她,他慢条斯理,一股慵懒气质。 被困在这里已经整整三天了,帝国情报部门大概会在第二天出动,当政府军发现人质并未被掌握在反叛军之后,进攻是不可避免的。 他估量着此刻地面上关于叛党的清剿已经陷入尾声。 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 罗莎忽然停下脚步,像是一只狐狸发现了洞窟。 她指指头顶:“管家先生,你有听到水声吗?” 何塞说没有。 罗莎表情疑惑,她想要循着声音去一探究竟。 何塞拦下了她:“或许你听错了,为了避免浪费不必要的体力,我们应该继续往前走。” “那好吧。” 罗莎不想闹矛盾,听从了他的建议。 ∽ 他们开启了新一关。 这里似乎是书房,处处摞着一堆堆书,黑笔描写的字体圆润庄严,用一种古董的尊贵在纷繁书页上穿行。 暗室有光,是最不喜的那种阴森辰光,使人掉在绵绵黑夜中挣扎不出气力,冷光照拂的角落里摆放着许多刑具,冰冷凶残,整洁如新。 罗莎进来之后就有点晕乎乎的,她感觉腿脚发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开启任务后,那些极费脑细胞的题目,随着解密深入,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循环,当徒劳地进行完两个来回后,她意识到这个关卡难度是无解的。 “这个问题,怎么选都是错的,因为这些选项都是错误答案。” 答错了就要接受惩罚。 在体力与脑力皆到极限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终于到来了。 系统很仁慈地给了很多选项。 “在刑具里任意挑选一种,或者面临终极惩罚。” “终极惩罚是什么?” “观众想看你们缠在一起,比如这样,那样......” “好了。”罗莎懂了。 何塞很礼貌地让她挑选,他的手指划过这些木制或是冷铁刑具上涂覆的油彩,尖尖指甲泛着冰凉冷意。 罗莎很害怕,随便选刑具真要打下去,她不死也会半死不活的。 “你想选什么?” 她摇摇头,缩起肩膀。 何塞捡起一根皮鞭,精致绝伦的手柄镶嵌巨大的红宝石,他攥着它,把宝石慢慢压在她的胸口上。 隔着薄薄衣料,她的胸脯微微颤动,骨骼里传来紧张脆弱的跳动声。 何塞抬起鞭子,罗莎闭上了眼。 想象中恐怖的疼痛并没有落下,她睫毛颤抖,这时他牵起她的手:“算了,不做了。” 他们直接进入终极惩罚。 自己会流很多血,很虚弱,搞不好会病倒,这正是罗莎所担心的。 她咬着牙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的拥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围拢,所有的一切都变黑了。 他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找位置,有点生分,但是凭借本能还是做到了,很快发现她是第一次,当触及到那层屏障时,他吻了她,罗莎陷入剔骨拆肉的痛苦,咬破了他的嘴唇,血水又黏又腥,她在剧烈疼痛中看着黑洞洞的天花板,想起了小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她回到了奥辛龙寺,她出生的地方,找寻到一片青草地,有大片大片的玉米,玉米是不死之黍,让 人们度过挨饿与饥荒,还有麦田,金黄色带点绿的那种荞麦田,自己在地里欢快打滚,下面有水可以凫泳。 她不断下沉,感到了窒息,是梦。 第19章 醒来时,她以为自己被埋在黑漆漆的密闭棺材里,拼命用手推棺材盖想要出去,结果又醒了,还是梦,男人手臂紧紧箍住她的上身,铜墙铁壁那样,在睡梦中闭着眼。 她也不知道任务通过了没有,惩罚是否还在继续,她感觉自己已经麻木了,腰上仿佛被人用铁棍狠狠打了一顿似的,又酸又疼。 她推了推,想要脱身,这时他在她耳畔说:“别动。”原来他醒着。 “睡觉,保存体力。”他对她这样说, “惩罚任务通过了吗?”没有通过他们是不会这么轻松休息的。 “嗯。”他应了声,把头埋在她的后颈,鼻息轻轻扑着,泛来一阵电击的麻意。 罗莎开始挣扎,既然通过了,为什么还要贴这么亲密?他不管,把她箍得更紧了,仍是淡淡说:“快睡吧,你需要休息。” 她逃不脱,不想惹怒他,也只能将就这样躺下了,可心脏一直狂跳,她睁着眼没有半点睡着,对他始终保持戒备,几小时后醒来时眼底发青,极度憔悴。 何塞用通关奖励的毛巾擦拭她身上的血迹,富有耐心,指尖有一种苍白内敛的温柔。 罗莎顺从了他的做法,她体力没有恢复,动一下都难。 她庆幸还好通讯断了外界无法转播,否则这就像是在围观宠物**。 “这真是......” 原始的,古老的,生殖崇拜的。 awomanandaman, againandthenagain. 周而复始,不知疲惫。 何塞建议道:“你可以试着享受一点。” 罗莎吐槽:“怎么享受?” 对于出身底层的罗莎来说,关于性,她既敏感,又畏惧,这代表了一种底层女性的危险处境,而且她在这儿的体验感并不怎么好,环境恶劣,生死攸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体验对象长得不丑。 而在何塞听来,这潜台词是说他技术不好,他阴着脸,不发一语。 罗莎翻了身起来:“管家先生,我能冒昧问下你多大了吗?” 因为他看不出年龄的样子,外表年轻,然而一副位高权重老男人的气质,仿佛年轻的脸上有一双几百岁的眼睛。 何塞骄矜道:“你确实很冒昧。” 他并不想回答。 这老男人还挺有脾气。 罗莎碰了壁,心里哼哼唧唧地腹诽了几句。 系统下达了本关卡最后一项任务卡片,为了走出密室,两人需要一起沐浴一小时。 十分炽热的,溢满了青灰色海水的双眼向她波动。 罗莎喉咙发出一种恼怒的声音,就像嘶哈的猫,让何塞意外忍不住想要招惹。 在浴室里,他点上蜡烛,专心吸吮她的皮肤。 她甩了他一巴掌,气得胸脯发抖。 “我说了你不能强迫我。” “我没有控制住。”他承认起来心安理得,令她恼火。 做完任务后,她变得疲惫不堪,两条腿发软,勉强扶着墙慢慢挪动,这时何塞视线偏过,瞥了她一眼:“要抱吗?” “不要,我自己能走。” 她一边说,腿无力一弯,重新摔回浴缸里,溅起巨大水花。 头顶降落一声轻微的叹息。 何塞把她轻轻抱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把她完全笼罩,罗莎靠在他怀里,别扭地脸贴着他的胸膛,何塞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耳朵却慢慢红了。 她被抱到客厅里,飞快跳到地面,踩了个空被他搀扶了下,他手扶的位置在她的胸上,罗莎像是被电到了,她推开他,连滚带爬藏到墙角里把自己蜷缩起来。 何塞默默等着她选好位置团成球,然后慢慢走向她,她试图爬开时,他攥住了她的脚踝,把她往自己身上拉,然后抱住了她。 “困了,睡吧。”他支着腿靠墙倒下,让她缩在自己怀里,低声附在她耳畔道。 罗莎知道应该保存体力,少费些力气挣扎,但她忍不住发抖。 “你很冷吗?” 没有等来她的回话,他的手沿着她的手臂,摸到了曲起的大腿,然后是小腿,最后落在脚上。 “你的脚很冷。” 他用他的大手温暖她,雄性的热气顺着她的皮肤蜿蜒。 暖完脚后,何塞把双臂展开,他就在她的背后包拢着,丰满柔和严密,有力的身体撑起了这片不见光的阴暗领域。 这样的拥抱,让罗莎感觉自己像豆荚里的豌豆公主。 他身上给予她源源不断的热意,同时听到了她小声的啜泣。 他有些焦急地撑起身,轻拍她的背,问她怎么了。 第16章 feel逃离 “我不想睡。” 罗莎情绪低落。 一些片段回忆不间断在脑海里掀风放火,重重幕幕闪回:在村子收获的时候,女人在男人脸上涂上亮晶晶的水獭油,欢歌,笑语,花海如浪,风吹过菜田一畦又一畦。 后来,熊熊火焰,付之一炬,赤焦色大地上,铺满灰烬与血。 罗莎从小到大一直在不断重复这场噩梦,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畏惧睡眠。 何塞不解:“为什么不想睡?你已经很累了,需要休息。” “我很害怕。” 他问她在怕什么,她答不上来,对于她这样底层的人,什么都怕。 她小声说:“你听说了吗?保守党的党魁,梅尔议员获胜呼声很高,他许诺要在上台后推行奴隶法案施行。” “没那么快。” 罗莎继续小声说:“我讨厌他。” 她的故乡曾经是一个不见天日的隐秘之地,却残忍毁于战火,因此她顶痛恨打仗,自然而然厌恶战争狂。 何塞认为任何人讨厌梅尔都情有可原,毕竟梅尔卿的确不招人喜欢,还笨。 “我看到村民们像蚂蚁一样轻而易举消失了,你见过蚂蚁的尸体有灰吗?没有的,一点都没有,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何塞沉默了。 他并不能感同身受,但不想听到她的哭声。 那让他的心脏莫名其妙不舒服。 他选择了另一种轻松温暖的问法:“你的家乡很漂亮么?” “嗯,尤其是秋天,就像黄昏时从太阳里掉下来的地方,螃蟹树长得又高又茂盛,我喜欢那种树开的花。” “什么是螃蟹树?” 罗莎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就是一种树,我有些记不清了,爸爸妈妈和村民们在长满螃蟹的树底下发誓,好多枝条在走路,花在跳舞。” “孩子,你确实记不清了。”他尖酸且温柔地安抚道。 罗莎没理他的揶揄,自言自语:“螃蟹树上全是红花,没有一片叶子,像燃烧的火焰,我后来再也没有在其他地方见过那种树了。” “很神奇的树啊。” 他温和的声音把她搂进温暖的黑暗里,似乎不那么冷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睡着了。 醒来后,她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变质了。 久久地停留在相连的皮肤上,泛着微苦的气息,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竟然生出一种荒诞的依偎。 这样的生存环境太残酷了,看不到太阳的未知恐惧,让泾渭分明的两个个体,互相扭曲融合。 因为太过孤独,她开始跟他说话,因为他是唯一能听懂人话的生命体。 “管家先生,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一直做管家吗?一个月多少工资?” 对于工作,何塞刻板地只说几句话:“工资保密。” “你看我毕了业能不能当这种差?不用去贵族家里,就是普通的有钱人家里就可以。” “不能,你看起来不适合做管家。” 罗莎叹了口气。 何塞给她提议:“去政府里做文员不好吗?银宫不是一直在招人么。” “银宫?” “指的是瓦蓝西大街四十三号。” “我知道这个,那里是麦克拉特兄长办公的地方,据说他是帝国实际掌权人,但我从来没有在新闻上见到过他。 她又充满好奇地问:“你是他的管家,你有见过他吗?” 他对此模棱两可,依然是让她去投简历面试。 罗莎直摇头:“我怎么可能进得去那种地方,他们不会要我的。” 因为幽怆与冰冷,他们开始议论最近火热的政局,无可避免地重复聊起圣宾叶家的大家长。 罗莎对那位传说中的神秘人物很新奇:“他真的是是幕后操 控者吗?” 何塞给她盖了盖毯子:“确实如此。” “我不认识他,但他一定是个很恶劣的人,恶毒又可恶。” “嗯?”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要夺走我们仅剩的东西,梅尔的政治主张完全是由他起草的,他要毁掉我的故乡,要把我们变成奴隶,太恐怖了。” 又是梅尔。 何塞微微磨牙,评价道:“那你描述中的他确实是很恶劣的人。” 第20章 “如果真的活着出去,你说他会放过我吗?” 麦克拉特是他的弟弟,被她弄伤后,至今还没恢复完全。 “你觉得呢?”何塞嘴角的笑垂下了,像翻了个的月亮,透了几分不明觉厉。 罗莎并没有注意到那一丝反常,她只是念叨了会但愿吧,又开始向这位发愤图强的性感中年男人打探工资。 何塞不肯说,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这种事都是礼官管理的。 “就不能透露点吗?” “你很在意找工作?” “嗯。”罗莎甚至为此修读了五个学位,时时刻刻考虑就业。 何塞明显吸口冷气:“你说多少?” “五个。” “你可真是...惊人。” “还好吧。” 在黑暗中罗莎哼了一首歌,注视着天花板,那种融洽的感觉透过地底,仿佛很亮的星星融化进身体里。 “你唱的什么?” 罗莎记得他奚落自己的仇恨:“五音不全的歌。” 何塞被呛了下,他抿抿嘴:“其实...也并非那么难听,所以歌的名字是什么?” “《甘蓝仙子》。” 罗莎最初不知道这首歌的名字,是曾经的养兄告诉她的。 “你说你在唱甘蓝仙子?好吧...甘蓝仙子...”他皱了皱眉头,有些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伸手想要摸她的声带,被她拍掉了,皱着眉,依然不理解人类的喉咙怎能发出如此离奇的声音? 夜色游弋湿气缭绕,就像是一碗浓稠的牛奶。 天气冷,罗莎沿着冷气爬到他身上,身体白蛇一样绵软,为了求生,并没有别的想法。 尽管有点难以启齿,但她的身体似乎有点慢慢习惯他了。 她细致地观察他,很喜欢他的眼睛,眼里浓郁的蓝色,总是让人想起天和海。 “你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是否信仰神?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以前特别相信神,或者说圣人,救世主那些,神的分身,我以为他会救苦救难。” “现在呢?” 她默了会:“现在我是唯物主义者,没有信仰,活着就是信仰。” “你觉得神不值得信仰吗?” “历史上的神迹不外乎是在人类不擅长或者未涉及的领域给予震慑,继而加固崇拜,统治者对此乐观其成。” “嗯,圣愚。” 他默默聆听着,两人依偎在一起,有一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管家先生,你在听吗?” 他似乎睡着了。 “嗯。”他把头埋在她后颈,发出一声响。 罗莎也靠在他怀里睡,没多久就醒了。 她开始听到了有水声,他说是幻觉。 这是短短一天内的再一次分歧。 罗莎望着男人,他的神情冷漠如无机质,拥有过于理性的头脑。 她没有与他争执,当他睡熟时,默默来到了密室出口的位置,用手指触碰,瞬间弹出一段彩色虚拟影像。 这是系统隐藏选项,屏幕显示:“你可以选择独自安全离开,前提是不能告诉你的同伴。” 人性是脆弱的,不经考验的,某种角度讲,这算是另一种形式的自相残杀。 罗莎复杂而沉重地看了眼何塞。 他的睡姿里仍存有一贯的优雅与精致,这种精致就像是孤身一人站在世界尽头的静止,在白缎的外壳下,他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仅存的男人,那惊艳俊美的光芒并未被黑暗所湮没,在深不可测的苍穹下,圣洁宛若神祇。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罗莎在选项里选了离开,成为叛徒。 ∽ 罗莎踉跄走出了密室,潮冷阴湿的地下密道如此冗长,以至于当她看到蒙蒙光晕时,欣喜若狂。 她忙不迭往前跑,金色光芒仿佛浮华幻境中那富丽堂皇的泯灭,就差一点点了,近在咫尺,但还未触及,紧接着后颈忽凉,一头栽倒地上。 脑后传来钻入骨髓的疼痛,罗莎极力去摸,那是一种子弹针头,短短几秒钟,血液凝固,呼吸困难。 按照密室剧本,作为忠诚度背弃的惩罚,她被注射了生物麻醉,即将等待审判。 罗莎倒在枯黄树叶堆里,有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发现了她。 很多双军靴走来,吼声,警报声响起,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 “何塞啊,你母亲说我们都是没有心的东西。” 金发男人抬腿坐在椅子上,掌权者的姿态。 他的脸蒙在阴影中,薄唇微启。 屏幕画面上,第一届祭品游戏如火如荼进行。 “你看,我可以把整片土地翻过来,把这些人架在火上烤,然后称之为下雨,没人在乎他们怎么死的。” 大家长指着屏幕,画面上的祭品们正在垂死挣扎。 “如果你违背了制度,只会被毁灭,就跟他们一样。” 何塞只注意到了那个女人。 她把一根草静静衔在嘴里,对镜头比了个中指。 “******” 她对着镜头咒骂说脏话,嘴角微扬,眼神叛逆。 那个女人嘲讽的笑,直接把他惊醒了。 梦到二十年前的事,他感到匪夷所思。 “rosa?” 何塞醒来后摸不到罗莎,竟然感到彷徨,他坐起身,身侧空无一人。 “被嫌弃了啊。”反应过来后,独自留下的他自嘲道,寡淡的神情就像是一副静态的画作。 石门已经开了,他独自走出,往有光的地方走,阳光在背后照亮了他的领地。 第17章 longfor面包与相思病 大雨过后的森林里,金发男人走到松树下生了一堆火,湿漉漉的松木烧起来烟很大,松木的油脂被火烧得噼啪作响。 他在上风处坐下,看着火光静静地休息,睫毛像徐徐下落的银色鹰翼,规条、冷漠、寡情。 回味相处的几天,他很久没有过这种与世隔绝而窒息的感觉了,身处绝境,总能改变人的固有认知, 密室里,她全程表现得理智,冷静,很迷人,她的腰很细,肉很软,喘气声很浅... 何塞制止了自己的想法,即便是为了生存,但失身于一个贱民是耻辱的,他抬起下巴,有点遗憾灯光太暗了,要是再亮点能看的更清楚些... 他又制止了这些止不住的想法。 “大人。” 前来救援的军队赶到了,他们全副武装,佩戴军盔,御前卫队长出列,对面前的男人毕恭毕敬行礼。 队长汇报已经抓到了独自逃跑的女孩,在听到她被注射麻醉尚在昏迷时,何塞淡淡拧起眉。 “带那位女士去休息吧,保障她的安全。”他吩咐道,顺便把火都灭了。 火焰零零星星,这是世界上最错误的事。 即便错误,但还是发生了。 何塞抬起下巴,他的脸上漂浮着一种淡淡的死感。 ∽ 内阁里都在隐秘地传言,在经历失踪后,何塞大人事后问责,发落了一批人。 几日来人人自危。 梅尔议员是一位充满自律与条理的男人,当选党魁后,紧锣密鼓的首相竞选途中,他并没有放弃健身管理,多年来身材保持得当,气质得体潇洒。 在每日环山庄园慢跑后,他跟夫人和孩子享用早餐,看到几位身着黑衣的高大男人闯进了宅邸,气势如风一样快步走来。 领头的男人主动对梅尔握了握手,没有为难他,做出了侧请的动作。 梅尔没有慌乱,体面地擦擦嘴角,对夫人说:“我去去就来。” 黑衣人把他带到了银宫,这是一场森严不同寻常的会见。 盘子里摆着松软可口的面包,主人却没有食欲。 何塞稀松平常地跟梅尔聊起了时事。 “第七区近日暴动频繁,关于惩治叛党,梅尔卿的政治主张我很 支持。” 梅尔议员全程胆战心惊,此刻绷直的神经松缓,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在这场祭品游戏里付出了相当多精力,比如听说了何塞大人不喜欢低贱的黑发女人,所以就私自修改规则把那个第七区的打赏没收了,比如为了迎合贵族的猎奇心,特地开辟了密室环节,虽然后续没能成功直播,但相信何塞大人也知晓他的能力与忠心。 此次召见他,说明何塞大人是喜欢他的这些安排的,所以才特意指明嘉奖。 梅尔露出明媚的笑容。 在例行会面后,他满心欢喜地离开,认为首相之位已经稳了。 “请留步,我认为梅尔卿应肩负起更大的职责。” 何塞叫住他,一双大长腿翘起来,那姿态说不出的优雅高贵。 梅尔按压不住的激动。 何塞微笑:“比如守护第六区的和平。” “大人!”梅尔跪在地上。 “嘘,退下吧。” 何塞轻巧凌厉地把梅尔降职,贬去了第六区,距离这位激进派口中喂猪吃珍珠最近的地方。 第21章 ∽ 罗莎醒来后已经是在医院里,好像一场梦一样,红色火焰,青色浮烟,男人与冷白手指,沉静如海的冰蓝眼睛。 阳光像炮火一样轰射进来,久不曾见的烈日如此亲切,如此耀眼,照射天地的感觉如命运搏动。 在她逃出密室陷入昏迷后,那些赶来的士兵没有伤害她,通讯恢复,她成功获救,按照时间比对,那时反叛军带来的躁动早已平定,一切就像风吹过,没有痕迹。 罗莎身体没有大碍,休养了几天很快出院。 今天大都会难得又是晴天,太阳升起,罗莎因为噩梦睡过头了,她慌忙往教学楼跑,嘴里叼着片面包片。 听课时她坐在最后排,一堆人把目光望过来。 “就是她,这一届祭品游戏的获胜者。” “那个第七区的?” 他们对她窃窃私语,课间有几个同学围过来,罗莎提前从后门溜走躲在卫生间里。 当天课程结束后,她去探望了养母。 浑身药水味道的杜荷小姐见到她很高兴,亲亲她,捏着她的手可劲儿摸。 “哦,我可爱的小罗莎。” 杜荷小姐长年住在一家旧医院里,设施老旧破败,这是罗莎能负担起的最大规格。 罗莎把从市政府门前刚偷的花献给她,发现养母更瘦了,几乎是病如枯槁,体温像冰一样。 “妈妈感觉身体怎么样?” “没怎么样,就跟外面一样。” 杜荷不怎么关心时事,因为太阳底下没什么新鲜事,她安稳得像块鹅卵石。 “我的罗莎啊,这次祭品游戏我以为你回不来了,一定是神把你安然送回来的。” 她跟罗莎讲起了小时候,杜荷小姐终身未婚,但领养了一大堆孩子,一堆人围着她喊妈,她的长眼中闪烁着练达与智慧的光芒。 “妈妈病了,可你的哥哥姐姐们都不来看我,最气人的是特里,离家出走都好几年了,连封信都不回。” 她哼哼着直叹气。 “不碍事的妈妈,获胜奖金很快就能发下来了,我们可以去更好的医院治疗。”罗莎安慰养母,仿佛充满信心。 杜荷小姐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贴心叮嘱:“现在局势不稳,你一个人在学校里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 “来,饿了吗,吃点面包。” “我不想吃面包。”罗莎早上的放包里还没吃完。 “罗莎!”杜荷女士尖叫起来,“发生什么了?” “没怎么。”罗莎迅速把头低下来。 “得了相思病的人才不喜欢吃面包,是因为男人吗?” “不是。”罗莎乌浓的眼睛像染了霜。 杜荷小姐自然不信,她眼神灼灼,若有所思。 ∽ 在政务大厅里,有一面色彩鲜艳极被重视的展览墙,历届冠军的获胜奖章在墙上硕果累累延伸,罗莎进来时,看到自己的头像刚刚被挂上去,摆放在很惹眼的位置。 祭品游戏赛事方的新任策划部长慕佩先生召见了罗莎,因为梅尔议员被下放,他刚刚升职上来,光泽满面。 慕佩先生在贵族圈里以吝啬和惧内出名,他年纪微长,身材苗条,西装一丝不苟,很传统贵族的做派。 他对罗莎接下来的日程做出了安排。 “在领取奖金前,我们还有一系列的活动,你要出席各种场合的宴会。” 这是来自宣传部门的授意,经历了参赛夺冠以及反叛军进攻赛场的风波,她现在是十分适合平定舆论的政治工具。 一个曾经用眼神反抗政府的冠军,如今作为贵族宴会的装点,有趣且有效。 罗莎极力拒绝:“可我还要上课。” “就不能推一推?” “老师们会扣我学分的,大都会学院里管得很严。” “哦,那倒是。”慕佩先生肩一抖,想起了年轻时被教授们支配的恐惧,现在见到他们他还是绕道走。 “这样吧,我把白天的给你划掉,只留晚上的晚宴,怎么样?” “可还有晚自习呢。”罗莎嘟囔道。 “晚自习又不点名,这点你别想骗我。”慕佩先生没理会她的不满。 罗莎见他低头算来算去,最后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数字,那是她的获胜奖金。 可金额远远比公告的要少。 “这是缴纳了政府税务之后的。”慕佩先生扶了扶镜框,“因为数额过高,所以按照最高等级缴费。” 奖金不仅延迟发放,还要扣重税,这简直是致命打击。 罗莎质疑其中的合理性。 “规定是这样的,另外,你的比赛打赏里还有金币余额,但是随着比赛结束这些都作废了。” “能看到是谁打赏的吗?” “不能,这些都是匿名,不过你的打赏是最多的,观众们都很喜欢你,再次祝贺你获胜。” “好吧。”罗莎只能默认了,“关于你说的宴会,我在宴会里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有人找你谈话,你就有问必答,哄他们开心,然后顺手给他们推销下我们的酒水。” 历任获胜冠军要拿到奖金,是必须有金额消费规定的,一晚上让贵族消费几万金币,这样一个月左右就可以达标了。 罗莎很为难:“我不会说话的,而且他们那种人都很厌恶我。” 慕佩先生严谨道:“我建议你去照一下镜子,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 小丫头要有信心。 可罗莎不解道:“这跟我卖酒有什么关系呢?” 这位大部长托着腮,陷入了无语。 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就是笨了点。 “总之,马上就是社交季了,未来的一个月内必须卖出一千瓶酒水,还有点心,鲜花,这些都包括在内。” 他递过来目录明细,罗莎扫了遍。 “只要达标了就可以吗?我真的可以拿到钱吗?” “当然,我们政府也是讲信誉的。” 罗莎面无表情,用眼神谴责他。 她想起很重大的事情:“麻烦能找一下我的羊吗?” “哦,要动用无人机和部队吗?寻找的费用我算了下大概是......” 罗莎放弃了。 第18章 likerain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们又核算了很多细节,罗莎瞄了眼办公桌,无比光滑的骨瓷碟子里摆满了瓜果,闻起来很香。 好久没吃过新鲜水果了,她肚子饿得叫了声。 慕佩先生一挑眉:“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那今天就到这里?” “嗯。” 罗莎起身告辞,慕佩先生叫住她,他还是很喜欢罗莎的,临走前给她书包里塞满了青鳄梨。 “多吃点,这些不用交税。” 罗莎见塞得满满当当,都快放不下了:“真的要给我这么多吗?” “都给你,我夫人怀孕了,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聪明漂亮就好了。” “哪怕她是黑头发黑眼睛?” “本来她就是黑头发黑眼睛。” 慕佩把空果盘重新放在桌子上:“人类刚出生睁开眼的时候是没有这些偏见的。我不歧视第七区的居民,现在的艰难境况也不是他们造成的。” “尽管很微弱,但我希望你能看到,在那些 贵族群体普遍的极端恶意之外,也有我这样的正常人。” “谢谢你,先生。” “不客气,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家跟夫人吃晚饭了,说不定过几天你还能见到她呢,她的名字叫卡佳,很美丽的名字对吧,当年我就是因为......” ∽ 宴会上散发着嘈杂的糖与香料的味道,赴宴的尽是达官显要,来自军界的胸前勋章累累的军官,政界的各种部长议员,还有教会的神职人员。 不事劳动的贵族们,穿着金丝银丝刺出来的华美蓬勃裙摆,扫荡在群魔乱舞的末尾时代,像一曲华丽浓重的哀歌。 罗莎在这里格格不入,她的包被酒鬼撞翻了,里面的书本习题集都掉在地上,引来一众目光。 “还在上学呢。” “大都会学院什么时候招贱民了?” “听说是社会福利生。” “那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她长得真漂亮呀。” 贵族用绚烂的贝母折扇掩着雪白面孔将她上下打量,这位上流社会新晋的展览品与宠儿最近在圈内引起了广泛讨论。 “还是小孩子呢。” “是,小孩子。” 罗莎蹲在地上捡书,细布裙摆下露出几英寸粉白色的腿,她不卑不亢,捡东西都是挺着脊梁。 一只手低下来搀扶罗莎。 “小姑娘地上凉,快起来吧。” 这是位极为优雅的贵族夫人,声音沉稳轻柔,一头金发高高盘起,耳边别了朵玫瑰花。 她对罗莎很关爱,邀请她晚餐坐在自己旁边。 第22章 罗莎跟这位好心的夫人说谢谢,同时注意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显然已有身孕。 巨大的宴会桌上铺着象牙色丝绸桌布,一丛丛手工缝制的蕾丝餐巾整齐叠好,每一只玫瑰金的高脚杯,杯口抹了甜蜜,轻巧豪奢。 花瓶里插着花瓣层叠的帝王花,盘子里雕了几朵艳丽孤挺花,罗莎唯一喜欢的是盘子里的丰盛美食,她用果树女神银勺子挖冰激凌,很想可劲儿吃,但也只是匆匆吃两口,因为太多人跟她说话,而比赛方的要求是她必须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不能扫了贵族兴致。 尽管格格不入,但他们允许她的存在,以一种特殊的进入的方式,达到远离的目的,从而给上流阶级以警示与愉悦。 罗莎很清楚在这样光风霁月的场合,自己不过是衣着华美的边缘装饰品。 “卡佳夫人,听说梅尔议员调去了第六区。” “哦,只是常规的人事任命而已。” “恭喜慕佩先生升职。” “谢谢诸位道贺。” 优雅的贵妇为了保持纤细完美的身材,长期节食,每个人看到有人动餐具,才陆续跟上,小心翼翼地吃一口,然后用得体的微笑表达好吃的感觉。 罗莎握着勺子很费解,这群贵族们,菜摆在面前也不吃,是在祭祀吗? 而且这群人好像完全不明白浪费可耻的概念。 许许多多的困惑堆积而来,流光烁金的晚宴,灯光盛大富丽,但她完全感觉不到暖。 ∽ 餐后,罗莎躲在厚重的通天垂地的窗帘后面看书,在猩红绒布反射的光影中,整个人像是被书吸进去,她的五官变得深刻,沉思的漆黑眼珠,细长的鼻子,微微抿起的嘴,年轻的脸染上严肃的味道。 “你在这里啊?”窗帘被一把掀开,海茵站在面前,他的浅色西装腰窝收得很细,长长的脖子上打着漂亮的王子结领带,金发闪耀如星辰。 “你看什么呢?” 今天的宴会政客云集,不远处的几个内阁大臣举杯侃侃而谈,代表贵族阶级的利益,发表对政治_局势的看法以及当选后的承诺。 梅尔议员被贬后,党争十分激烈,政敌间说话都笑里带刀。 “你不觉得无聊吗?我将来也要干那个。” 海茵很清楚自己未来是要做首相的人,这点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必须执行。 太多的世袭反而令他厌倦与空虚。 “没意思,这里顶无聊,跟我走。” “我不能走。”而且他那么危险。 “听我的,我买十瓶酒,而且你现在是名人了,我当然不会迫害你,那除了招来丑闻没什么好处。” 罗莎捂上耳朵。 “嗷,你现在不理我是吧?” “你作业写了吗?后天要考试。” 海茵一下子蔫了。 罗莎对政府愈发失望透顶,一个门门挂科的家伙当选首相,第一区未来的命运真是堪忧。 “你快去写作业吧。” 为了不让他干扰自己,罗莎想把他支开。 海茵不走开,想跟她在一起。 “我跟你一起写吧,买十瓶酒,怎么样?”他也躲在窗帘后面,重新拉好,偷偷瞄罗莎的脸,她长得真是漂亮,像天使一样。 罗莎勉强同意了。 “喂,这个我不懂。”她被他揪着袖子问来问去,那些问题几句就解释完了,海茵仍然是一脸茫然。 他不懂为什么突突两下就成后面那样了,然后就出答案了。 “这个呢?” “选c,植物没有心脏,只能依靠蒸腾作用。” “为什么啊?” “因为选这个可以得分。” “那这个呢?”海茵凑近了,她身上好香,仿佛某种糖衣花草堆成的天然物质,他被香得迷迷糊糊的。 “就先这样,然后这样。”罗莎给他讲着步骤。 海茵歪着脑袋:“不懂。”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懂。”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懂啊。” “那你说说是怎么想的?” 最后,听他说了好几遍,各种乱七八糟的,虽然还是不懂说的什么意思,但是罗莎成功被他毫无逻辑的废话叨叨烦了。 她无法理解,很苦恼道:“海茵你怎么就是不会呀。” 海茵也抓狂:“我怎么知道?咦,罗莎,快看,外面又下雨了。” “真的吗?” “嗯,看玻璃上的雨花。”他点点珐琅窗户,指给她看。 在这寸土寸金的陌生地方,罗莎唯一熟悉的就是天空落下的雨花,下雨的时候每块地板砖都有它的脾气。 “晚上我送你回学校,不然你会淋湿感冒的。” “不要,我自己回去。” 气氛在雨声中变得安静下来,罗莎把作业写完了,问他:“你还要买酒吗?” “今天买不了了,这个月零花钱花光了。”海茵有点郁闷,他家教在贵族里是出了名的严格。 “那你自己慢慢写作业吧,我要去卖酒了。” 罗莎把作业放包里,没想到海茵竟然跟着她寸步不离,有几次她就要推销成功了,结果他把人赶走了。 “你在干嘛?” “他们长得太丑了,呕。” 实际上,海茵不仅觉得那些人丑,而且认为他们看罗莎的眼神很恶心,他在她身边默默把好几只伸来的咸猪手挡掉,顺便把人也给赶开。 罗莎有点烦躁,被他这么一捣乱,她今天的任务要完不成了。 “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跑开,穿过一丛丛美甲长裙,衣香鬓影,刷刷及地扫过的衣料,真丝绡缎,仿佛套入了一丛丛美学公式,散发着核战后复古而过时的美丽。 海茵不依不饶追过来,罗莎抱着书包快速跑。 “走开。” “就不。” “松开她。”麦克拉特站在他们面前,高鼻浓眉,神色冰冷。 看到他,罗莎身体紧绷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高大挺拔,一身黑色西装极其健美优雅。 “麦克拉特,她上次还刺伤了你......” 海茵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竟是不敢再说了。 何塞早已下令将此事封口。 “我要一百瓶红酒,可以吗?”他无视海茵,对罗莎说道。 海茵目瞪口呆。 “你要这么多干嘛呀?” “我要跟你汇报吗?” 麦克拉特皱眉盯着海茵的那只手,还抓着她的书包不放,令他很不满。 海茵赶紧缩回手。 麦克拉特直接对罗莎说:“你带我去地窖取酒?” 罗莎下意识后退半步,眼神回避:“有专业的工作人员去拿的,可以直接送到你家里。” “那 我还有什么可以买的吗?” “没有了。”她生硬道。 “不是还有甜点吗?”海茵没察觉罗莎的不自然,“但是不要买这个啊麦克拉特,我妈妈说了男子汉不吃甜点。” “什么甜点?”麦克拉特微微倾身,询问罗莎。 罗莎咬着唇,身体僵直。 她很害怕跟他说话。 为什么他能当做无事发生? 面前的麦克拉特让她内心惶恐不安。 第19章 seeagain是他 罗莎从包里拿出慕佩部长给的目录清单,麦克拉特随意捻在手中,找了宴会厅临窗的位置,从这里可以看到橄榄树的绿风吹过露台。 钢琴和管弦乐的声响泡在雨中,时辰软得要发酥。 罗莎低声介绍着明细,麦克拉特盯着她的脸,也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的嘴唇开合,娇嫩如流沙花蕾。 “这个也要吗?” “都要了。” 他闻到了她头发的香味,她的头发很长,几乎要把雨声淹没。 “这是什么?” 他伸出手,碰到了她的手指,指甲莹润泛红,她迅速缩回去。 “花。” “什么花?” “千年玫瑰,接骨木和羊绒木。” “嗯,也要了。” 他一下买这么多,一周的任务都达标了。 罗莎如释重负。 麦克拉特摇摇餐铃,叫来了侍者点餐。 “你想吃点什么吗?” “谢谢,不用了。” 罗莎内心煎熬,按照规定,她是必须陪买了鲜花的客人共进晚餐的,不能推拒,也不能退场离开。 麦克拉特翻着烫满金箔的菜单随便点了些,都是些极费时间的菜肴。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句话没说,罗莎笼着手,雨丝细细亮飞如絮,银灰色的橄榄树叶摇曳低垂,在丰满充实的光影中扑扑飞舞,她眼尾上翘,神色明亮,眼眸里有一种没有受过污染的天生游离感。 每当这种时候,麦克拉特总是觉得她不像是人,更像小动物。 餐点在纷飞思绪中陆续上齐,麦克拉特通通推给她。 第23章 罗莎不想吃。 可是, 她看着盘子里的丰盛美食咽了咽口水, 可是她实在太饿了。 罗莎吃了整整十只鸡尾冷虾,她用吸管喝着姜汁和石榴汁汽水,麦克拉特托腮,她喜欢的口味有点古怪。 “明天有时间吗?” 罗莎叉子掉地上,发出一声震荡。 麦克拉特弯腰捡起来,慢条斯理的姿态,他的扣子系得极其工整,像是竖琴拨好的弦。 隔着巨大的珐琅玻璃,风雨晃来一阵沙沙声,落满晚香玉的庭院暗香涌动。 他张嘴对她说了什么,一阵急促雨声把声音打断了,池子里河马在张开大嘴捕捉蝴蝶。 在经历了那些事后,罗莎对麦克拉特感到畏惧。 他的视线又冷又冰,在她的身体上笼罩一种特权感和惊人的权力感,令她呼吸困难。 “抱歉,我先走了。” 她不受控制地起身,想要逃开这里。 “罗莎。”麦克拉特叫她。 海茵也听到了,不明所以地追过来。 他们穿过衣香鬓影与口红丛林,连绵不绝的绸缎和蕾丝仿佛引爆了末日烟花。 因为太过匆忙,几双年轻眼睛都没注意到宴会厅中央正骤然肃静下来。 何塞的到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就连最老成的上流社会人物都没想到这一重。 在过去,这位统治者鲜少出席公众场合,行踪神秘,很多人并没有见过他的面。 他穿着雍容华贵,那张脸拥有无比伦比的美丽,在高高低低的人海中,一群政府要员围着他行礼,他们跪在地上,匍匐拥趸,捧起他雪白描金的袍子下摆,虔诚地臣服亲吻。 越过那些连绵不绝的金色头颅,他看到了罗莎。 她站在那里,既美丽又肮脏,既引来轻蔑鄙视,又令人垂涎三尺。 人声鼎沸,他们站成了两道孤光。 她也看到了他。 何塞骄矜地抬着下巴,仪态端庄,散发着怜悯与儒雅的味道,因为掌权的缘故,他看起来很迷人,宛若这个帝国父权与夫权的集合。 罗莎已经看清他的脸了,神情从好奇到费解,再到震惊。 寒意从头到脚,她浑身激起寒颤,如坠冰窟。 何塞圣宾叶,传说中帝国政府的幕后人物,手握大权,权势滔天,正款步向她走来。 ∽ 罗莎瞬间转身就跑,她的裙摆被古董桌角的细木苕茛纹勾住,正急得硬拽,一双手适时帮了她。 麦克拉特帮她把裙子拿下来:“你在躲什么?” 他也没说什么,她吓得这样惊慌失措。 罗莎嗫喏不语,浑身血液冷却,脸色煞白。 她几乎是一瞬间懂了。 为什么监狱长当时那样紧张,根本不是什么管家,弟弟受了重伤,兄长自然要亲自驾到给弟弟算账。 她很慌乱,不明白怎么一下子撞到两个魔鬼。 她要跑,麦克拉特抓住她的手:“等等,我有话对你说。” 罗莎很着急,想拿回自己的手,何塞已经漫步走过来了,她惴惴不安的样子,像怀里藏了只兔子,耳环也在慌乱中掉了。 “哥哥。” 何塞来到他们面前,麦克拉特左手搭在胸上,低头身体前躬。 何塞轻飘飘扫了眼地面:“给人家捡起来。” 麦克拉特才发现地上掉了东西,屈身把耳环还给罗莎,她战战兢兢说谢谢。 “来一杯?这位小姐到了饮酒年龄了吗?”他明知故问。 麦克拉特跟罗莎都拿了酒,海茵在一旁也取了杯,金黄色的液体在酒杯里轻轻晃。 “今晚有约吗?”何塞微微弯腰,很亲民地问道。 罗莎低下头:“有的。” 何塞挑挑眉:“跟谁?” “海茵。” 何塞和麦克拉特都把犀利的目光投向海茵,海茵一脸懵。 他反应过后居然傻乎乎笑了笑,这还是罗莎头一次接受他的邀请。 他给何塞问安,跟麦克拉特说再见,然后拉起罗莎的手,用她无法摆脱的力道带她快跑,两人一起逃离这个闪闪发光的集体葬礼。 “你想去哪里?” “随便。”罗莎在心里拼命祈求着,快点走吧,越远越好。 “那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海茵给罗莎系好安全带,一脚油门在夜色里驰骋,拐过几个街道后到了目的地。 此处广漠的废弃庄园被用来作为汽车影院,成为年轻人玩闹约会的场所。 金酒狂热,光幕缭乱,现场充斥着肌肉和香烟翻滚沸腾的味道。 罗莎蹙眉:“这里不像是很正规的场合。” “嘘。” 贵族参加这样的娱乐有失身份,海茵是偷偷溜出来的。 他们竟然碰到了另一队男生,海茵在棍网球队的队友们。 “啊!这是那个。” “没错。”海茵得意洋洋的,抓着罗莎的书包,有炫耀的架势。 “你别碰我书包。” “我就摸一下,你看,不碰你作业。”海茵低头对她小声说,同时对外又尤其趾高气扬。 又有一队男生开车停在旁边,海茵同时被左右两辆车夹击,他见他们老看罗莎,立马不乐意了:“你们闭上眼不许看。” “就看,” “不许看,我付了钱的。” 海茵用大手捂住罗莎的脸,罗莎无语地听着他们在争执,终于,电影开场了。 男生们争执还在继续,随着电影开场,愈演愈烈。 “海茵,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她长得漂亮又怎么了,撞一下就趴了,小弱鸡。” 海茵不乐意了,把袖子挽起来要打架,他从小练棍网球,脱去西装壮得跟头牛一样,揪着罗莎道:“她可是祭品游戏冠军,结实着呢。” “冠军也是凭运气得来的。” 罗莎心想你们也是凭运气投的胎。 海茵嘴笨,吵不赢,他愤愤下了车,另一队男生赶紧把车上的罗威纳放出来咬他,海茵揍了他们的狗,越来越多人加入,人跟狗打得有来有回,场面乱作一团。 罗莎捂上耳朵,不堪其扰,她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心里想着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他竟然是何塞... 他会报复自己吗?报复自己的不告而别? 还有密室里难以描述的那几天... 她烦恼地看向别处,在庄园边缘的阴森森角落里,有一群人东倒西歪,他们仿佛都喝醉了,但那种泛滥的迷糊与亢奋很不同于醉酒。 当一个男人挽起衬衣时,罗莎看到了针管痕迹,那是注射药物留下的。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 参与斗殴的贵族男生们嚣张跋扈了一会儿,奈何家里有宵禁,时间一到,互相放了狠话后就赶紧溜回家了。 吵闹声终止,总算消停了一阵。 海茵理了理发型回到车里,从口袋里掏出金色打火机,叼着烟说:“老实说,你能在游戏里活下来,我很高兴。” 罗莎耷拉着脑袋:“谢谢你的祝福。” “你有考虑过,找一个金主吗?我看很多贵族都对你感兴趣,别走呀,我说真的,你看我怎么样,年轻又漂亮,而且我还挺好心人的。” 他挺起胸脯,像一只炫耀自己的公鹦鹉,花枝招展,求偶争取交_配权。 “我告诉你可太便宜你了,别的女人都睡不到我这种级别的男人,” 他开始脱衣服要献身的样子。 罗莎想起那个词,胸大无脑。 “喂,这是迟早的事,之前祭品游戏的获胜者都沦为上流社会的宠儿与玩具,没几年就死了,如果是我,我会珍惜你的,不让别人碰你一点点。” “为什么非要是我?” 他从上到下打量罗莎:“之前所有的获胜者都没你有趣,因为你敢对着镜头反抗,而不是顺从地捧起奖杯鼓掌。” 她越是这样带刺,就越想让人驯服。 “你也对我有点喜欢吧?没有选麦克拉特,选了我......” 他咕哝着有点急迫,想给她一记醉意朦胧的响吻,结果罗莎别开了头,她灵光一闪,有个想法决定先从他开始试验下。 “海茵。” “嗯?” “我有毒瘾。” 海茵像是被蛰到了,大脑宕空。 罗莎认为实验效果很不错。 海茵把罗莎送回学院,一路上都很郁闷:“为什么要染上那种东西?” “这就跟你抽烟一样。” “啊!这根本不是一码事!”他暴躁得乱揉头发,摔上车门离开。 第20章 kether王冠 海茵给了罗莎以灵感。 为了避免被不怀好意的贵族盯上,保护自己的安全,她提前把自己身上扎满针孔。 上层阶级虽然混蛋,但还是不愿碰一个沾毒的家伙,因此一旦发现便对她避之不及。 “我有毒瘾。” 第24章 当她这么说时,贵族觉得扫兴,便放过了她。 “只要再过两周就可以了。”罗莎计算着酒水金额明细,这些天里卖东西还算快速,阴影之下平静诡异得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她仓皇不安地祈祷一切能平稳维持,与此同时,轰轰烈烈的社交季开幕了。 ∽ 慕佩先生把罗莎叫去,未来的一段时间都会相当繁忙。 大选前正值帝国议会召开的时节,上下议院的贵族们都要赶赴大都会开会,社交季也应运而生。 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高雅的体育活动,皇家赛马会,高尔夫球锦标赛,马球锦标赛,板球锦标赛,帆船比赛,网球锦标赛......各种古典文娱艺术,大都会花展,东区歌剧节,西区大剧院......街头巷尾处处响荡欢歌与钟声。 罗莎发出小小的吐槽:“这就像是核战前十八十九世纪发生的事。” “怀旧的魅力啊。” 完全现代化的人类反而开始怀念欣赏过去,一切都是了方便无所事事的贵族们进行消遣。 罗莎见慕佩先生气定神闲的,不禁问:“你也要去开会吗?” “我?我只是不入流的边缘贵族,占着这个捡来的不入流小小职位罢了。” 慕佩先生耸肩笑了笑,贵族间过于残酷的权力倾轧在他无奈的笑容里显得尤为胆战心惊。 “罗莎啊,你知道社交季要做些什么吗?” 这次聚集的第一区的大贵族们,都是传闻中凌驾于特权阶级之上的极权阶级,慕佩先生认为有必要教会罗莎社交礼仪与规则。 罗莎摇摇头。 “那换个问题,什么是社交的本能?”慕佩先生问她。 “所有动物本质的内在需求,物质生产劳动基础上,形成的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本质,继而诞生出物质交往,精神交往,两性_交往。” “嗯,然后呢?” 罗莎抿唇:“然后有了我们的政治体系。” “是,原来你都明白,最后的两周当点心。” “我会的。” 慕佩先生认为罗莎不仅熟悉权力的运作,还非常聪明。 如果她出身第一区。将毫无意外地成为一名出色的政治家。 他的目光对罗莎发出赞许。 ∽ 在社交季开场的第一天,要举行严肃的授勋阅兵仪式,仪式之后是盛大隆重的舞会,这是贵族女子的成人礼,她们在社交场合初次正式登场,觐见君王,对君王行屈膝礼,获得社交资格。 大厅中央,属于君主的位置上摆着象征性的王冠,那顶无与伦比的璀璨冠冕镶满宝石,长满高高的金刺,端正冷酷地君临王座,象征王权的统治永恒不灭。 罗莎默默旁观这项很典型的父权制仪式,贵族通过政治联姻维护统治阶级的地位,她这样的下等人则负责给贵妇名媛们提裙摆。 她的职责有点像音乐剧里的小仙童,处处小心翼翼,一旦触碰了贵族的身体会被严厉处罚。 她手足无措的时候,贵族女眷们忍俊不禁地看着她,觉得她有点太可爱了。 罗莎身上天然有一种魔力,让人很容易喜欢她。 她的眼睛如此明亮真诚,她们没有太为难这个小姑娘。 开幕第三天,罗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费德丽卡走路摇曳生姿,她身上黄金的拉丝就像金色火焰织造的绮光,奢华壮丽又动感,很有几百年前的巴洛克风味。 “哟,罗莎,你也来啦。” 费德丽卡对她热情打着招呼:“我看你的比赛了,相当精彩啊。” 罗莎有点不好意思。 “还要做我的模特吗?”费德丽卡挽过她胳膊,眉眼俏皮。 罗莎点头:“可以的。” “哦,那可太好了,我们还有好多衣服没试呢。” 两人亲昵地聊天,迎面来了几位长裙女郎,她们同费德丽卡假惺惺地贴面礼,浓墨重彩的眼皮抬起互相上下打量。 “哦,亲爱的堡堡,你穿得真是凉快啊。” 费德丽卡挺着胸前丰厚硕果:“这是我新发布的时装系列,怎么,乡下还没有新一版的大都会时尚杂志吗?” 女郎们闻言翻着白眼,她们寒暄了一阵,双方都很满意彼此的热情与刻薄,费德丽卡送走这几个乡下土妞,提了提胸前礼服,开心地笑了。 罗莎全程在一边当挂件,呆呆道:“为什么她们叫你堡堡?” “哦,这个啊,跟继承有关,我们先去喝点东西吧。” 菲德丽卡小名叫堡堡,因为她是斯文顿家族里的第一个孩子,theoldest,thefirstborn,出生起便坐拥几百座城堡,上百家葡萄酒庄。 虽然她从小叛逆,早已被家族除名,但祖父母偏爱费德丽卡,她的继承权并没有被废除,她这几年逍遥法外,无法无天,过得无比快活。 两人落座闲谈,费德丽卡眼见一位又一位淑女拖着长裙去向那顶王座上的空王冠行礼,感到无聊至极。 “其实名义上我们还是有国王的,她们要拜也不该拜这个。”她懒洋洋道。 “国王?”罗莎对这个词汇感到异常陌生,那就像是一种灭绝的东西。 “是呢,在第二区。” 一百年前的核战争后,君主制名存实亡,但拥王派的信仰热潮并未衰退,曾经的君王后裔逃到了第二区,复辟过几次,又被推翻,然后起了几任总统,现在第二区当权的是叫卡尔的人。 罗莎不清楚这段隐秘,疑惑道:“第二区还有活着的王储么?” “还有一个,不过被关在玫瑰塔里,关了三十年,等有用的时候再放出来。” 费德丽卡努努嘴:“不过关那么久不会心理变态么?” 罗莎陷入沉思,她震惊于第二区竟然能同时存在国王与总统,即同时拥有共和制和君主制...这对于终日被教导驯化等级森严的第一区脑瓜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真是神奇的第二区。 费德丽卡吸着橙汁眺望王座:“幸好它是空的,我感觉它长得很像巨大的黑色 蜘蛛,要随时把人吸进去,那里拥有太多权力了。” 她忽然附在罗莎耳畔,神秘兮兮对她说:“你见过我的表哥吗?何塞圣宾叶?” 罗莎梗着脖子心虚摇头,表示对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从来都是耳闻。 “幸好你没见,他那个人很极端,极端地掌控一切,绝不会想到比赛时出了你这样的变数,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罗莎被吓得浑身冒冷汗,她紧张不安地搓手指,心里始终有一种恐怖的预感——这些天的反常宁静更像是山雨欲来。 “费德丽卡,我想问你......” “哦,是她!” 两人谈话间,一堆西装男围过来攀谈,他们拱过来邀请罗莎共进午餐,索要她的签名,罗莎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在费德丽卡示意下极力推诿了。 “都是些乡下来的蠢猪大臣,估计看了你的比赛。” 费德丽卡见罗莎还在怔楞,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那堆家伙看着真令人恶心,不如你就呆在我身边吧。” 罗莎一下回神,她喜出望外地点头答应,知道待在费德丽卡身边意味着相对安全,接下来几天,她寸步不离跟着费德丽卡,像个小跟班。 晚宴连绵不断,费德丽卡用盛大的裙子装扮罗莎,她随行带着自己的宠物猫,罗莎很自然而然地成了抱猫丫鬟,她很喜欢跟猫一起玩。 “你陪它玩一会小球吧,它喜欢玩那个。” 罗莎抱着猫来到空旷的宫殿休息室,通天的连排山毛榉书柜摆满了书,脚下铺着极软的古董波斯地毯,迈步在暄软地毯里,静悄悄的午休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一人一猫在书墙前玩毛球,罗莎扔过去,猫扑回来。 罗莎玩得很开心,把球往上打,猫一下把球拍远了。 “你好厉害呀。”罗莎笑着夸猫,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地毯上出现了属于男人的昂贵皮鞋,流利优雅的尖翘鞋楦,落下黑漆漆的影子。 片刻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何塞弯腰把球捡在手里,猫跑过去蹭他的裤腿,做出了宠物的亲昵动作。 他一双蓝眼幽幽看着一动不动的罗莎,似乎在等待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做一些符合她身份的事情。 罗莎被他发冷的目光定格在原地,僵硬道:“我在跟它玩这个。” 何塞淡扫眉眼,刻薄道:“我的视力还不足以到年老昏花的地步。” 他把球扔了个优美的抛物线,还给她,并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坐在一旁的软椅上。 罗莎想起名媛们觐见他要行屈膝礼,而自己身份卑微,是不是该磕头下跪? “你们继续。”何塞扬扬手,示意猫跟人继续玩。 罗莎后背渗满冷汗。 她有意每次把球扔远点,但猫不知死活地把球往男人身前扑,罗莎一颗心要悬到嗓子眼。 第25章 何塞神态平和,看两个可爱的宠物玩耍,确实赏心悦目。 猫再把球扑来时,他一下抓住,把球扔得极远,猫撒着欢疯狂追逐,罗莎提起裙摆要去追赶它。 何塞在她身后发出邀请:“可以谈谈吗?” 第21章 shivers颤抖 罗莎眼睁睁看着猫离开了视线,她坐在他面前,如坐针毡。 “我很欣赏你。”何塞灵巧的眼光像手术刀片,将她片片切割,“我认为你有一种不可取代的智慧,有主见,比赛完成得很出色。” “谢谢夸奖。”听到他这样夸赞自己,罗莎内心更难受了,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比赛奖金拿到多少了?”他问道。 “还没有拿到,负责人说要等到社交季后。” “我们的政府效率机制落后呀。”何塞叹息,又问,“等你拿到了奖金要做什么?” “给妈妈治病。” “嗯,很孝顺的孩子。” 见他问的似乎都是关于比赛相关的问题,罗莎微松口气,她抬起头,结果遇到的是令她呼吸凝滞的男性目光。 强烈,粘稠,钉穿骨骼。 何塞冲她伸出手,姿势保持了很长时间。 罗莎一下子跪在地上,死死低下头,想借此躲避什么。 “过来。”何塞没什么表情。 罗莎从地上爬起来,她把手搭在他朝上的手掌上,这是密室之后两人第一次触碰,滑滑的感觉像在触碰雪花,罗莎有些畏惧他的温度,何塞静静看着她,感受她的发抖。 他语气平和地提出了一个建议:“我非常中意你...的身体,我们可以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罗莎颤声道:“我没有时间谈恋爱。” “恋爱...”他輕声笑了,那份傲慢刺痛了她的自尊。 他索性挑明了:“你以后要跟着我,或者把你自己...通过某种方式出售给我,你可以随意提价格。” 罗莎声音很小:“我不愿意。” 何塞好整以暇道:“那怎样你愿意呢?” “怎样都不愿意。” 只要是你都不愿意。 何塞点点头:“goodgirl.” “你可以花費几天时间想想。” 他松开她的手,宽宥的神情仿佛让她浪費时间做无谓而虚伪的思想斗争。 “这是对我的惩罚吗?我不是想抛弃你的,但我只能那样做。”罗莎声音哽咽,她当时真的只想活下去。 何塞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把这当做惩罚?” “难道不是么?是为了报复我的不辞而别。” 何塞微微咂摸:“你这么一说,的确很像。” 他随手撩起她的袖子,垂眼看着那些针孔,輕而易举戳穿了她:“别扎自己了,不疼么?” 罗莎顷刻间变了脸色,这样的伪装几乎是她最后的护身符了。 可他一眼就识破了。 这一刻,她露出这个年龄應有的恐惧,抵抗似乎是徒劳的。 午后厚厚天鹅绒窗帘垂下的宁静里,何塞手指一勾触到了她的头发,抚弄摸索,然后碰到了细嫩的耳后肌肤,他指腹轻轻打着旋儿,就像在摸一整片蜷曲湿滑的厚大叶子,皮肤贴合处发冷发粘。 罗莎细细颤栗,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何塞手指滑到她的腮边,摩挲嘴唇,慢慢伸进去。 书墙那头传来动静,三两个女孩青春靓麗的笑声混杂着轻盈踏步的声音,似乎是没有午睡的贵族名媛偷偷跑出来了。 “有人来了。”罗莎咬着牙齿抵住他,小声而艰难道。 何塞迎着她极力请求的目光,笑道:“大方一点,你不要这样扭扭捏捏啊,这样别人岂不是更多想?” 罗莎紧紧攥着裙摆,脸色惨白,表情羞愤。 “不逗你了,小家伙。” 何塞收回手,眼神又变成他以前的冷漠颜色。 他示意她可以离开了,罗莎慌乱地提起裙摆,跌跌撞撞跑走。 何塞看着她心神不宁地离开,嘴角微扬。 对她来说,祭品游戏结束了。 可对他来说,一切都才剛剛开始。 ∽ 大都会当晚下起不轻不重的雨,人和空气都变得很潮。 积云之下,整座城市的城堡与教堂浮现着孤独而凛冽的蓝黑色,古老而迷人。 在举办赛馬会的早晨,按照女宾需着过膝裙装的礼仪,費德麗卡给罗莎穿了自己新设计的巴伐利亚裙,又做了个漂亮卷发,在蒙蒙阴雨中,她的眼睛呈现一种蓝灰色,像一只深渊空谷的迷雾精灵。 大都会馬术场是这一带地标性建筑,平日里许多贵族都喜欢来这里骑马,这附近保持着为数不多核战前的农庄,都是人类十六世纪的结構,诞生于当时的英国殖民时期,已经被列为遗址保护。 周围呢,随便逛逛都是寸土寸金,画廊,博物馆,高定工坊,高尔夫球场,高耸入云的建筑如同灿烂宝石眾星拱月。 途径如此风景如画的路段,費德麗卡开车遭遇了拥堵。 前方道路起了骚动,透过车窗,罗莎看到拥挤的人群自动分流,一排排民眾下跪,一步一磕头。 十几辆黑色豪车驶过,车上插着神殿的旗帜,这是教廷的车。 “希望不是他来了。”费德丽卡扫兴道,教廷的安排向来保密,她对于由此引发的道路堵塞很不满。 罗莎没敢问询是谁。 当车队像曲线一样流畅拐弯时,她隐约感觉到了,从某辆经过的车内,正投来浓重一瞥。 里面或许坐着位大人物。 车辆已经远去,地上跪拜的民眾久久没有起来,对于教权自发而不疑的崇拜,看起来狂热得近乎毛骨悚然。 这让罗莎想到了社交舞会上对于王权的盲目崇拜。 “拜物概念。” 费德麗卡言简意赅,谈起了迷人而蛊惑的结構问题,很多东西看起来结构森严,实则不堪一击。 “比如权威,教权,王权...种种在上的东西,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了,王权已经消失一百年了,可它的余毒效應比核聚变还可怕,民众们疯狂而理性地贡献着最浅显,最深层的崇拜,他们像信仰神一样信仰那顶空王冠。 想一想啊,他们在对着一种自己既不曾见过,也不曾拥有的东西绵延叩首,络绎不绝,千秋万代,这才是崇拜的荒诞之处,可怕又癫狂。” 罗莎内心很沉重,如果极权之下连信仰都可以被操纵,那还有什么能独善其身呢? 包括她自己。 她感到毛骨悚然。 ∽ 进场后,罗莎跟随费德丽卡在特邀观众席落座,目之所及是装点赛场的唐菖蒲,尤加利叶,和高大健壮的夏尔马。 还有麥克拉特。 麥克拉特穿了身烟灰色礼服,戴礼帽,身材颀长,很冷酷,却漂亮。 他的出现让罗莎往后退了半步。 费德丽卡没感觉到异常,为他们做着介绍:“罗莎,还记得我的表弟麥克拉特吗?你们上次在发布会上见过。” 罗莎跟麥克拉特生冷地碰了下手。 她这些天里都在刻意躲着他,麦克拉特也感觉到了,贵族性高傲,两人似乎回到了从前不认识的时候。 观众们都在等比赛开场,到处人山人海。 在人类社会进化中,如此符合物质,精神与两性,又饱满一致的活动,自然引起了趋之若鹜。 费德丽卡对右手边的麦克拉特半开玩笑说:“我们贵族玩乐是这么匮乏了么?不工作的啊。” 麦克拉特不以为意:“贵族不需要工作,甚至有的人的職能就是为了阻碍别人做事。” “所以这群人来首都开会做什么?会一开各大区暴动也多起来了,开会不是为了解决问题,倒像是提出问题。” 她想起近来的时事,很有兴趣。 “听说梅尔议员被贬了?刚当上党魁就被流放到第六区,真可怜。” 麦克拉特冰冷冷说:“兄长对他设计的比赛项目很不满意。” “奇怪啊,按照表哥的性子,如果不满意,那应该比赛前就否了。” 费德丽卡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我听说表哥被反叛军俘虏了?会不会留下了什么阴影?” 麦克拉特板着脸让费德丽卡慎言。 “好吧,那我们继续看比赛,终于要开场了。” 费德丽卡拿起口红,涂在唇上,颜料丰厚,像柔软的针织面料,跟摇曳的藤蔓耳环交相辉映。 她涂抹完毕转动外壳,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左手边的罗莎主动把口红放在原装盒里,就像那是世界上最小的行李。 麦克拉特和她注视一眼,两人又迅速把眼神错开。 “话说,昨天弗花家族的几位小男生约我去森林打猎。”费德丽卡慢条斯理道。 “这不是狩猎季的时节,林中猛兽出没,很危险。” “是的,众所周知我们可怜的贵族只有两季,社交季和狩猎季,再也没有别的季节了。” 第26章 麦克拉特没理会她的揶揄。 “麦克拉特?”费德丽卡注意到表弟走神了,他似乎在直勾勾望着左侧空气。 麦克拉特意识收回,他对表姐严肃说:“社交季是贵族的荣耀与職责,我们都应该履行,你不应该乱跑。” “是你的职责,又不是我的职责,你忘了我被除名了么。” 如果说除名前还要有贵族的体面与责任,那么被除名后费德丽卡就只剩下钱了。 受人诟病的是,她开办了几家高科技公司,还有十几家工厂,雇佣的全是第七区第六区这种边缘公民,最近,就连整修大教堂基建工作也被费德丽卡招揽。 “哦,表弟,我从不歧视任何人种,因为那样就赚不到钱了,大家在钱面前都是平等的。” 费德丽卡是如假包换的资本家。 谈话间她赌马又输了,刚把几千万金币花出去,心情畅快了不少。 赛场上数匹纯种赛马自由狂奔,滚滚尘土飞扬,麦克拉特身姿笔挺,观赏着这项古老的贵族运动。 临近冲刺,他押注的结果要出了,却忍不住再度移过视线,罗莎穿着费德丽卡设计的低胸礼服,胸前像牛奶一样白。 她嘴唇上什么都没有,面色苍白,显得病恹恹的。 麦克拉特淡淡蹙起眉,冷漠的表情有了细微松动。 第22章 sing,sing甘蓝仙子 场上比赛激烈,罗莎垂着眼帘却没有看半点。 她一整天完全是混乱的。 何塞把她吓到了,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停地想,却没有头绪。 赛马会后,活动密集频繁,今天日程安排得很满,接下来有歌剧和拍卖会,每个活动正式开场前都有花样繁多的热场。 “今天唱什么?”費德麗卡问道。 麥克拉特给她打开车门,答:“《甘蓝仙子》。” “哦,老掉牙的曲目。” 三人在金色大厅落座,台上华贵动人的金色女高音一出,气氛推向最高潮,观众们如痴如醉。 罗莎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望着舞台想些什么。 平日里她是没资格参加这种高雅艺术集会的,对于乐理也不是很懂,但是,这首曲子她曾经听过。 几年前的回忆被唤醒了,伐木场里,圣诞节的炉火仿佛在她眼中燃烧着,然后是更久远的幼年时的事情,第一区冰冷的街角,许许多多忙碌的西裤与腿,贝壳与海水,就像一缕缕不散的幽魂,钻入耳蜗盘旋重聚。 这首歌承载了罗莎太多回忆。 歌唱家唱腔华麗多变,唯美动听,像一只嘹亮啼鸣的夜莺,高高的声音飞向辽阔天际。 隆重的谢幕礼后,观众们退场外出,有人在后台跟歌唱家索要签名,罗莎隔着很远近距离看到了那位女高音的真面目,她已经步入老年,鬓边微白,但是神態柔和,高贵典雅。 費德麗卡不怎么感興趣,这样的复古音乐对她前卫的做派来说有些过时,从小听早就倦了。 “好无聊啊,我们走吧。” 罗莎把到口的话咽下去,终究没有勇气开口,她跟着費德麗卡匆匆离开。 几十英尺的巨幕拉开,接下来是一场拍卖会,費德丽卡去卫生间时,把手牌交给罗莎,让她见到漂亮的东西帮自己举几下。 “这位小姐请举牌。” 罗莎全程心不在焉的,她不清楚规则,在拍卖师热场怂恿的小把戏下,得知自己买了一块天价石头后,极度崩溃,又不能当众解释,因为会损害费德丽卡的体面。 “我拍的。”麥克拉特在旁边不轻不重道。 罗莎看了他一眼。 “给我吧,我正好缺一块石头。”他淡淡道。 “谢谢。”罗莎小声说,她欠了他一个天大人情。 “不用谢,这个给你。”他从口袋里掏出纯白手帕,递给她。 在歌剧院的时候,麥克拉特看到她哭了。 他始终在不经意间探去目光,注意到她不作声地哭,又偷偷用尾指把眼角的泪拭掉了。 “给你。” 见她不接,麥克拉特倾过身来,他眉骨高,鼻梁挺直,半撩眼皮,带着高高在上的不耐烦。 罗莎感覺到了他的不开心。 她犹豫着伸出手,极为名贵的手帕上面纹 着海鹰与权杖。 那是圣宾叶的族徽。 罗莎看到那个东西,手指颤抖,手帕掉在地上。 “你怎么了?”麦克拉特发覺她今天太反常了,精神恍惚,中午吃饭都很少。 罗莎搖搖头,垂着眼说抱歉。 他再想追问时,费德丽卡回来了,她对历史很感興趣,热情洋溢,拍了很多核战前的东西。 拍卖会外热闹非凡,集市街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稀有物品出售,有人擺摊做占卜,有许多画家擺着画板对着摩天大楼写生,也有手工艺人出售艺术品。 麦克拉特为女士们举着洋伞,三人踱步到滴血教堂附近,偏远的角落位置摆着个突兀的小摊子,皱巴巴的红色方格桌布摊开,看起来就像不情愿呆在这里一样。 费德丽卡有了点兴趣,摊主是个年轻男人,一头小绵羊似的茶褐色卷发,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一看就是书虫脑袋。 他的桌上摆着水晶球、塔罗牌、琉璃碎片,以及各种用于占卜的洋洋洒洒小物件。 “这是做什么?” “摸水晶球,测命运走向。” 费德丽卡给了他一枚金币,把手覆在水晶球上。 “你看到了什么?”费德丽卡问道。 “小姐,您的一生奇异瑰丽,战火纷飞,传奇动荡。” 费德丽开心笑了:“你这占星师这样甜言蜜语,会让很多人以为你故弄玄虚。” 男人恭敬回复道:“小姐,我一直信奉科学,我现在所研究的只是它的一种补充,或许它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知识体係,一种类似于神秘的明理解析艺术。” 他说得还不错,费德丽卡兴致勃勃:“罗莎,你也测一测吧。” “罗莎?”男子听到她的名字,有点激动。 “爱德华?”罗莎也认出了男子,他是之前自己神学係的同班同学。 “天啊,真的是你,你都这么大了。” 爱德华待人友好,彬彬有礼,之前罗莎是班里年纪最小的,他作为班长经常照顾她,把她当做小妹妹看待。 不过自从爱德华毕业后,两人的联系就中断了。 旧友重逢,爱德华脸上浮现亲切的笑容,罗莎也很开心遇见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摆摊啊,我现在职业可多了,给人算命占卜。” 爱德华家是个没落贵族,作为次子他无法承爵,毕业后基本不出门,越来越宅,潜心研究学问,出版书籍,成为了有名的神学家,星相学家,占星术士,手相学家,数字命理学家。 这次社交季他是被家里人轰出来的,父亲让他守在赛马场这边,方便这位大龄单身男青年结识权贵,兴许还会有段良缘。 费德丽卡这时发现了疑惑点,质问爱德华:“既然是旧同学,你刚刚怎么没认出罗莎?” “她那时候太小了,个子还没到我胸口呢,头发很短,一个小男孩样。” 这下费德丽卡更疑惑了:“罗莎你不是才成年嗎?之前就读大学了嗎?” 爱德华积极主动道:“罗莎是个天才,她才十二岁就进神学系了,功课都是满分。” 这下费德丽卡吃惊又赞叹:“真是太厉害了。” 大都会学院的神学系有多难进她是知道的,每年有权有势的贵族子弟都会被筛去大波大波。 费德丽卡不可思议道:“罗莎,你知道你有多聪明吗?” 她当然知道。 麦克拉特全程旁观,爱德华跟罗莎谈得越亲切,他的脸色就越阴沉。 长久以来,他阴暗地嫉妒她, 而嫉妒、攻击性、欲望是扭缠在一起的东西,令他夜不能寐,发酸发胀。 最讽刺的是,她根本不相信神,但却在神学系读了五年。 这是多么荒谬。 “我们该回去了。”麦克拉特不快道。 费德丽卡把名片扔给爱德华,冲他抛了个媚眼。 罗莎跟爱德华挥手告别。 麦克拉特把两位女士送回大贵族下榻的宫殿,他礼节得体,风度翩翩,姿態一丝不苟,但那张异常俊美的脸凌厉端着,十分阴郁难解。 他似乎又不高兴了。 罗莎不知他怎么了,有点疑惑。 下车时他把手递过来,浓密眼睫沉郁下垂,那副冰冷面孔的神态几乎跟何塞如出一辙,她吓得一哆嗦。 她下意识想到那天他压在自己身上带来的阴影。 像一只大蜘蛛。 他们兄弟两个都好吓人。 她刻意没搭他的手,自己蹦了下去。 麦克拉特一根眉毛挑起,相当不悦,他想把她揪回来。 第27章 罗莎赶紧躲到费德丽卡身后,他只摸到了她的袖子。 “嗯?怎么了?”费德丽卡只觉扑来了好大的风,不明所以道。 “没什么,明天有活动我来接你们。”麦克拉特重重看了罗莎一眼,她缩在表姐身后,装作不看他。 他胸中有隐隐怒火,就是这样,她不知道这样躲避他多少天了, 她藏在窗帘后面,藏在书包后面,甚至藏在海茵后面,看到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她一点不给他机会解释, 麦克拉特很头疼,他认为自己是如此厌恶她, 她出身低贱,血统肮脏,出现在社交季简直是对贵族的玷污, 但又很想把她绑起来,捆起双手,锁在身边,那样她只能对他柔声哀求,她的眼睛里只能有他。 为什么会这样? 他有点烦地离开了,一路踢起许多雨水。 ∽ 罗莎关上窗帘躺床上,因为何塞的事,她一整天心神不宁。 裹好被子滚来又滚去,终于困意上来,她很早就歇了,半夜又被费德丽卡偷偷摇醒。 “别出声。” 费德丽卡一双眼睛像夜猫,炯炯有神星芒毕露。 “罗莎,我发现了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罗莎摸不着头脑。 “跟我来。” 罗莎简单换好衣服,她们两个猫着腰,鬼鬼祟祟溜出去。 拐过几个街角,是一间隐秘的平民酒吧,里面聚集了许多手风琴手和流浪乐师,歌声飘逸欢快。 “罗莎,你没来过酒吧吗?” 费德丽卡相当熟练地落座,见罗莎很生分的样子。 罗莎摇摇头,她乖得很,杜荷小姐说酒吧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太危险了,她说什么罗莎就听什么。 “哦,真是个好孩子。” 费德丽卡爱恋地摸了摸罗莎的头发,她们倚在红木酒吧和毛绿色毡桌旁,酒柜上摆满咖啡干邑,酒水里飘来木樨花,一切散发着浪漫的宿醉与微醺气息。 第23章 drunk暮色垂怜 有几个男人从二人进门起就盯上了費德麗卡,他们直奔而来,親她的手,同她搭讪调情,費德麗卡手指伸进去,老练验货,笑声不停。 “罗莎,你不玩吗?”費德麗卡注意到罗莎木木地坐在座位上,神情失落又沮丧。 罗莎摇摇头,身体往后移了移,跟几个男人拉开距离。 “怎么啦?”費德麗卡摆摆手让男人们离遠点,她向罗莎贴过身体,手肘搭在吧台上,给她叫了杯白橙皮莫吉托。 “你好像有心事啊,跟我说说吧?” “没事的。” “那这几天活动你觉得好玩吗?拍卖会啊酒会这些?” “嗯。” 费德丽卡把酒推给罗莎,哄小孩似的:“你压力太大了,一直绷着,喝点放松下。” 灯光像蓝色暴雨打来,色彩斑斓飞坠,浮光掠影中,罗莎盯着那杯翡翠色液体发呆。 她喝了点,酒汁冰凉丝滑地穿过身体,没有想象中的刺鼻。 费德丽卡用手肘支支她:“我表弟麥克拉特怎么样?老天,他可真辣,虽然脾气臭,但也很体贴,而且很干净呢。” 罗莎很迷蒙地望着费德丽卡,听到她艳丽的嘴唇在问:“你们还是同学呢,也有共同话题,明天我把他约出来玩?” 罗莎摇头,她不想见麥克拉特。 “那是为什么啊?”费德丽卡这下是真不懂了,小女孩的心思真难猜。 “费德丽卡,我想问你...” “你问啊。” “你提过的那个...嗯,圣宾叶的家主,那是什么样的人?” “哦,你说他啊。”费德丽卡郁闷地喝口酒,“他是整个帝国的幕后顾问,筛选情节,剔除杂质,统筹结局,他是你见过最恶劣家伙的集合体,没有人性的。” 她摊手:“一个人你说没人性,那还是人吗?但人家的物种信息还就是人呢,跟咱们一样,他之前给我赐婚,瞎子赐的都比他强。” 罗莎被她活灵活现的吐槽逗乐了,没注意到她最后提到的几句信息。 费德丽卡见罗莎終于露出笑颜,心情大好,挥挥手把男人们喊来,擦着身体去舞池里醉醺醺跳舞。 罗莎一个人坐着,觉得酒还不错,越喝越多。 那种酒精的火辣,浇灌在胃里除了又冰又烫,也没有别的知觉了。 她等待冰冷融化的感觉,慢慢趴下身体,枕在吧台上,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冷漠刻薄的脸。 坏人。 他骗了她。 如果她早点知道他就是何塞就好了。 ∽ 深夜的酒吧里起了躁动。 有人喝多了耍酒疯,很快整个酒吧陷入混乱,一拳接着一拳,乐曲演奏到高潮。 酒意上头的家伙纷纷順手揍起身边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酒鬼抓住了罗莎,她反应慢了点,眼看躲不开,一个头戴贝雷帽浑身啤酒味的年輕人轰歪了酒鬼的头。 “当心点,小姐。” 罗莎站稳了,当她想道谢时,那人却消失不见。 听着模糊音色,似乎是一位少年。 “费德丽卡?” 在一堆疯狂拥挤中,罗莎寻找费德丽卡,終于在喝得烂醉如泥的一堆人中找到了她,警笛声响起,她拉着费德丽卡往外躲,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警察冲进来封锁了酒吧,一并把她俩也带走了。 罗莎第一次来酒吧就被抓进拘留室里,她用手托着额头,迷茫又懊悔。 几个警官来做笔录,她对他们解釋道:“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没有打架。” “指控二位的是其他罪名。”有五个警官在她们面前并排坐下来,阵仗十足。 “这位小姐,你知道费德丽卡女士还在服丧吗?按照规定,她应该穿黑衣披丧服。” 罗莎很惊愕,她从来不知道费德丽卡还有丈夫,而且已经去世了。 仔细一想,她今晚似乎提到了,但一闪而过被忽略。 罗莎更后悔了。 养母说得对,酒精害人不浅,降低敏锐度,还会让人变蠢。 一位高级警官来到费德丽卡跟前,扣扣桌子:“您说说,您做的是不是过分不好?” 费德丽卡喝了太多酒,感官迟钝。 她抬眸直勾勾瞪着他:“你说什么?” “您的先生刚去世,您就去酒吧,是不是不太好?” “嗯,好像有点不好。”她眨眨眼,“所以把我们放了吧?” 几个警官面面相觑。 “我都说了不好了还要我怎么样啊?我现在心情非常难过,必须要去点个男人玩一下。” 警官正色凛然:“我们接到了举报,说您在里面摸了别人的屁股。” “是啊,我不过就是摸了几个男人的屁股,喝多了这很正常嘛。” “理直气壮?” “哦吼,你们欺负寡妇是吧?” 费德丽卡没啥道德底线,很心安理得地站在道德制高点数落他们。 警官试图让她保持肃静。 费德丽卡骂骂咧咧:“那摸了就摸了,不小心摸了能有什么办法?” “您确定是不小心吗?” “他们太翘了,自己凑过来的,順手的事。” 费德丽卡骄傲回忆着:“罗莎,你有没有摸男人屁股?” 罗莎猛摇头。 “看吧,至少她是清白的,你们不能搞连坐这一套。” “我们很确定她跟您是一起的。异端审判所下达了指令,要在议会期间矫正風气,严抓不轨行径。” “该死的异端审判所!” “女士,请慎言。” 费德丽卡被扣下了,需要有大贵族保釋才能出去,她深夜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通,有名望的贵族都丢不起这脸。 最后麥克拉特冷着脸来了。 他披着大衣站在拘留室外,夜色沉暗浑厚,一双浓郁的眼睛在灯照下透出发猩的蓝色,渗人地望着里面。 “哦,我親爱的表弟,金枝玉叶的贵公子,帝国的太阳,您终于来了!” 费德丽卡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献上溢美之词,冲他呼嚎:“麥克拉特,快把我们救出去,请为你可怜的表姐做担保吧!。” 麦克拉特阴着脸,他怎么可能给她做担保,这种骚扰的事她又不是做了一回两回了,名声早就臭了。 警官向他恭敬询问:“您要为两位女士提供担保吗?” “我不认识她们。” 麦克拉特大半夜被吵醒,没想到是这种事,太丢脸了,他转身就走。 “再走一步,祭品游戏的赞助尾款你别想收到了,以后的我也不会再赞助,你别想在我这里拿到一厘钱。” 费德丽卡音调拔高,对他亲昵又肆意道。 麦克拉特站住不动了,转过身来。 费德丽卡眼神眯了眯,目光里仿佛含有輕微的毒素,一时间麦克拉特竟然无法分清她是真醉假醉。 第28章 他对这个女人无可奈何。 “我要为她们做保释。” 他带来的司机把费德丽卡从座位上搀扶起来,罗莎也晃晃悠悠地跟着他们出去,刚出拘留室,被麦克拉特抓住手,他的手劲大到让她无法脱离。 他在她面前俯视,穿透性的压迫感:“我不懂你跟这个疯女人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你知道喝醉酒有多危险吗?” 罗莎也不懂她去做什么了,她眼神迷离,不说话,已经完全醉了。 在路上,费德丽卡歪倒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罗莎被麦克拉特领到后座。 麦克拉特无法忍受车内酒气,窗户半开着,海風大作,一路冷气灌进来,罗莎冻得瑟瑟发抖,本能地往他怀里钻,蜷缩起来一动不动。 一整个白天她都没有精神,他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有点热。 他让司机关上窗,把温度调高点。 天上狂乱的云突突奔走,在遥遠黑色海岬的深处燃起暴雨,很快席卷到这边。 麦克拉特把大衣脱下来,给罗莎披上,风雨中她的外套一直包到脖子,到了贵族宫殿,他直接把她抱上楼。 罗莎倒在床上,湿了的外衣被褪下来,哼唧了几声,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哼歌。 “你唱的什么?”麦克拉特跪在床上,居高临下,眼神阴咝咝的。 “甘蓝仙子。”罗莎迷迷糊糊道。 这是甘蓝仙子? 白天听过的甘蓝仙子? 麦克拉特困惑极了。 ...好难听。 他终于发现了她一个缺点,有点意味不明的暗爽。 但很快,他愁眉不展。 她的歌声听得人牙根发痛,简直五音不全啊。 麦克拉特想捂住她的嘴,结果被咬了。 “你咬我?” 他揪揪罗莎头发,那瀑布长的乌黑炭发从他指缝里泄出来,她打个滚,搂住他脖子,靠在他肩上睡熟了。 雨声如此缓慢,像是从十三世纪的凌晨开始落下的。 麦克拉特听到她在睡梦中念了声:“管家。” “什么管家?” 罗莎醒了一会儿,朦胧地望着他的眼,蔚蓝浓郁,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 她表情隐忍,不懂解释。 “rosa?”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你骗我。”她的眼里凝着泪,如此委屈。 “我骗你什么了?” 麦克拉特有点气闷,结果她抱着他呜呜呜地哭,他一下不知所措。 好脏,衣服都湿了,她眼里为什么要流这么多水? 麦克拉特一动不敢动,她身体好热,这种情况是发烧了么?要吃药吧? 他匆忙给私人医生发消息,医生提着药箱赶来,见他怀里密不透风抱着位黑发女孩,吓得当场跪在地上。 第24章 woods看见孔雀的夜晚 “给她开点藥。” 医生不敢违抗,胆戰 心惊从地上爬起来,给罗莎测了体温后,开了些退烧特效藥。 “这位小姐有点风寒,吃完药睡一晚就好了。” 麥克拉特警告医生保密,医生嗫喏点头,躬身离开。 接下来该给罗莎喂药了。 夜色下她面色潮紅,嘴唇也紅艳艳的,像剛吃完覆盆子。 他把手很小心地放上去,轻轻碰了下,好软,用指腹轻轻揉搓着,仿佛触摸世间最软糯的糖果。 然后他把药缓缓抵进去,塞她嘴里。 罗莎被弄得嘴角黏腻,她皱起眉,有点烦躁地乱动,胸前粉白透红,带着细细汗珠。 麥克拉特幽幽凝视她,他的眼神里有一道看不见的流光,徐徐落在她身上,很痴迷,很残忍。 他低下头,抱紧她,想象咬一口满嘴生涩的味道。 罗莎难受地在他怀里拱了拱,讓他感觉胸前很痒。 他问她怎么了。 “我不舒服。”罗莎把头埋在他胸口,埋得很深,难过道。 麥克拉特放弃了一些想法。 天上閃电在閃,划过夜色垂怜的高楼与大地,转瞬即逝,他把灯关了,只留了一点香薰与烛盘,在幽弱的光芒中一直守在床边,等她烧退了才离开,走时特意把门上了锁。 走出宫殿,他神色奕奕,脚步轻盈。 这次她生病了。 下次...... 他舌尖抵了抵牙,眸光优雅血腥。 ∽ 罗莎做了很长的梦,梦里昨日重现。 那是剛来第一区的时光,家乡已经被戰火毁灭了,七八岁大的小罗莎在街上流浪捡报纸御寒,躲避随时出没的流浪狗,在最狼狈的时刻,从辉煌的帝国歌剧院里忽然飘出悠扬的歌声。 那样磅礴柔美的声音讓她漫步漂泊的脚步停下,被音符环绕拥抱,不再孤单。 晚上她睡在街角,路灯昏黄,盖着报纸入眠,脑海里的音乐还在响。 “是谁家的孩子啊?真可怜。” “一看就是没人要的。” 罕见的飘雪早晨,罗莎抬起头,看到了面前的金发女人,和她身后的棕发少年,少年眼角有一滴泪痣。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问她。 “我叫罗莎。” “罗莎愿意跟我回家嗎?” “你还要捡孩子,家里孩子还不够多嗎?”少年责备道。 罗莎望着女人伸来的手,犹豫着,犹豫着...... 她开始跳舞,影子像风那样摇摆,脚尖踮起,裙摆呼呼掠过一轮旋舞。 从她被收养,已经十年,她现在已经跟记忆里的少年一般大了。 命运让她又再次找到了那首音乐。 甘蓝仙子。 罗莎缓缓醒了,眼角流有泪痕。 又厚又華麗的丝绒被子铺在床上,门窗都关严了,房间里飘着雪松木残存的香味,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宽松感的中世纪风蓝绒睡裙,出了很多汗。 自己有做过这些嗎? 她撑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不记得宿醉后发生什么了,只记得胃里很饱,心里很满,怀有好多心事。 酒精的副作用还没消散,罗莎醒来了还是困,她晃晃脑袋,把自己一团抱住,一个人在床上默默哼歌。 敲门声响起。 “是我,费德麗卡让我来叫你,晚上要出门。” 罗莎捂住嘴,是麥克拉特。 他听到了嗎?自己在唱歌,还有自言自语的声音。 她匆忙套好衣服,小心把门开了一条缝。 麦克拉特站在门口,一身冷气,依旧是那副冰山模样。 他递进来一身骑装,干净利落,是按照罗莎尺码来的。 “你好点了么?” “嗯?” “身体。”他目光下移,冷漠锋利,像狼一样,罗莎又往门后躲了躲,她伸手想接衣服,他偏偏不给她。 他好讨厌。 “已经解酒了。”罗莎闷闷回。 “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酒。” 麦克拉特手搭在门上,幽幽盯着罗莎,她脖子上露出的那点皮肤虾粉色褪去,现在恢复白皙正常。 烧应该已经退了,他终于松手,再不松她就要恼了,那眼睛瞪得像马卡龙小饼一样圆。 “刚刚听到你房间里有一些奇怪的噪音,是酒店隔音不好吗?” 罗莎僵住,面色如灰。 她结结巴巴道:“...可能是隔壁或者...或者楼上传来的。” 麦克拉特贴心道:“用我帮你通知酒店管理方处理吗?” “不用了。” “嗯。”他骄矜地点点头。 罗莎迅速关上门。 糟糕,是被听到了吗! ∽ 刚入夜,费德麗卡跟夜猫子一样兴奋无比:“罗莎,今晚有流星,穿上你的靴子,我们去森林打猎。” 天上悬着很冷的月亮,圆圆的像猫咪脸,流云翻卷,冰冷无情。 罗莎裹着大衣下楼,殿门外响起越野车的轰鸣声。 几个男生冲她们招手,那是费德麗卡新结识的新欢,弗花家族的小男孩。 罗莎惊奇地发现,爱德華竟然也在,他有点羞答答地同罗莎打招呼,对这种外出聚会新鲜又陌生。 “费德丽卡邀请我来的。”他有点不好意思道。 罗莎看了眼一旁被年轻男人簇拥的费德丽卡,小小地皱了皱眉。 好多人啊。 竞争激烈,她心底里替爱德华捏了把冷汗。 “罗莎,你知道吗,今天晚上来的是威斯特彗星,它拥有相当美丽的扇形大尾巴,不过可惜的是核战后人类再也没有肉眼观测记录了。” “希望我们今晚可以看到。” 那样就不用打猎了,罗莎总觉得这个时节在陌生森林里狩猎是件很危险的事。 “罗莎你想许什么愿望啊?” “嗯...”罗莎想到了那个男人,他冰蓝的眼珠沉郁得像在湖水中浸泡过,笼罩在她身上飘忽露骨的目光... 她想许愿再也看不到他。 第29章 两人聊着天,麦克拉特从越野驾驶座下来,关门砰的一声响。 “麦克拉特,你不开车吗?”费德丽卡被他弄的动静很意外,怎么了这是。 “不开。”麦克拉特面色阴沉。 “我来我来。” “还是我来吧。” 几个男生争风吃醋,抢着要开车,最后被弗花家的老大抢到了。 越野车在寂静山岭开辟而过,轮胎压过林间的碎石子,发出坚实扁平的声响。 同行的年轻人活力十足,他们在路上欢快聊天,喝着车里的即兴饮料,芫荽调着酸橙汁,冰块哗哗晃动,辛辣又刺激。 费德丽卡在前排各种碰杯,玩得相当开心。 罗莎坐在汽车后排,左侧挨着爱德华,右侧挨着麦克拉特,看到表姐同时跟几个男人调情,他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罗莎默默往左边移动,她对麦克拉特有点怯,内心忐忑不安。 他不会听到自己唱歌了吧? 一路上她偷偷看了麦克拉特几眼,他没什么反应,她微微放下心来。 麦克拉特掀开眼皮,几次眼神飘过来,又很快移开。 他还是忘不了早晨听到时的耳膜炸裂。 她能不能别再唱歌了。 惨不忍睹。 她在床上也这个声音吗? ... 不过勉为其难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表姐在前面各种伤风败俗,他烦躁着,托着腮各种遐想。 费德丽卡脑袋往后一探:“罗莎,要来一杯吗?” “她不喝。”麦克拉特抿起薄唇。 费德丽卡支起耳朵:“哦,我问的是罗莎,罗莎你要喝吗?” 麦克拉特表情生冷。 罗莎赶紧摇摇头。 林间有椋鸟和大雁成群成群飞来,爱德华见罗莎很尴尬,主动温柔地和她说话,两人讨论起之前的学业与功课,有说有笑,他说可以给她看手相。 “罗莎,把你手给我。” 罗莎伸出手,忽然感觉到右侧一股冷意,她弱弱地抽回手,说先不看了。 她用余光望向麦克拉特,他臭着脸,心情极度不佳。 不知道今晚谁惹到他了。 他这几天好像一直是这幅样子。 好古怪。 ∽ 郊区森林茂密,车辆行得越来越深,萤火虫幽闪 飞舞,众人在冷风中闻到了杂草与朽木泛滥的味道。 为了打破这种空寂,车里放起了音乐,泥泞而慢节奏的音乐在轻盈流动,缓解了空而荒的气氛。 大约到了目的地,停下车,一行人在厚厚的黑夜里行走,头顶蒙着月光,星辉下的草地蓊郁神秘。 费德丽卡披着貂,袖子又大又肉,扇呼呼地在前面晃荡:“这里确实很偏僻。” 她掏出手机,连信号都没有了。 几个男生疯狗般的狂热求偶并没有冷却,百无禁忌开着玩笑。 “听说这林子里有野兽出没。” “最可怕的野兽不是你我吗,还有比人更凶残的猛兽么?” “到时候我来保护费德丽卡小姐,你们都躲我身后。” “啊咧。” 一个男生被脚下石砖绊了下,这里竟然是一处墓地,它看起来孤独又肃穆,坟头竖立着一排排十字架,墓地里乱石斑驳,到处是风化与草木的痕迹。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可以看到灰色的云朵滑来滑去,云层透过的寒光幽闪,零零散散的坟茔被月光遗迹洒满,变成了一片奇幻坟场。 众人都感到了一种扑面而来的诡异寂静。 他们不约而同绕过去,继续往林间深处走,男孩们把猎枪背在身后,不断发出枪托撞击肩膀的声音。 这是个看见孔雀的夜晚。 幽绿色的孔雀伸展羽翅,一阵风似的降落在他们面前,罗莎注意到它灰扑扑像树皮一样的爪子流血了。 “它受伤了。”爱德华也注意到了。 但是那不是子弹痕迹造成的,反而是像是猛兽攻击所致。 孔雀迈着缓慢的步伐,踱步进了森林里。 “多么美丽的生灵啊。” 费德丽卡要射孔雀,她让罗莎去越野车里把自己的配枪取来,看到自己的表弟倔着脸默不作声跟在罗莎后面,不禁笑了笑。 年轻人的小心思啊......这个年纪真是活力满满。 第25章 beast野兽 “说起来,刚刚在墓地里我想到了我的丈夫,我在想,他冷吗?在地下。” 費德麗卡特意挑了爱德华闲聊,他比弗花家的几个年纪大,更成熟稳重。 “肯定是不会冷的,因为神经腐烂,没有痛觉。”爱德华老实道。 “你不害怕吗?” “我一直认为,有别于怪异与畏惧,墓地是孤独而浪漫的地方。” 菲德麗卡挑起漂亮的高低眉,很有风韵,她认为这个占星师并非草包,他吐出的那些文字与理论很有几分迷人的味道。 虽然爱德华说话有些慢,不善言辞,但意外得到了菲德麗卡的垂怜。 这点讓弗花家的男孩们愤愤不平,他们也插话进来,谈话瞬间乱作一团。 誰也没发觉危机悄然降临。 ∽ 罗莎去取枪,身后麥克拉特也跟来了,他走路没声音,像只幽灵一样在后面飘,板着那张苍白阴郁的臉,在深夜里尤其渗人。 他给罗莎打开汽车后备箱,罗莎看到了很多打獵用品,獵装,獵帽,猎枪,子弹带,军靴,甚至混进来几把狙击步枪。 費德麗卡的手枪是银白色的,上面刻有她的名字,出自名工巧匠,非常漂亮。 罗莎把手枪收好,自己背了把步枪防身。 取完枪他们一起回去,并肩行走。 新月皎洁,麥克拉特用皮靴踢起小石子,眼光一直黏在罗莎身上。 月光翻起云层,草木香和土壤香的味道环绕,她思考问题时,海水般纯净的眼眸藏在深邃眼眶里,在夜空下显得很是神秘。 罗莎注意到了。 她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两人都不说话,她的臉微微发红。 快到目的地时,她忽然站住不动了。 森林里传出一些动静,是靠近費德丽卡方位传来的。 动作很快,很迅猛,大型猛兽无疑。 罗莎飞快跑过去,費德丽卡他们有危险! ∽ 在棕熊扑来的危机时刻,几个男生慌乱逃窜,接连打了几枪没打中,他们惨叫着大喊快跑。 棕熊嗅到了鲜活猎物的气息,嘶吼着横冲直撞,向费德丽卡奔去。 爱德华闪身挡在了费德丽卡身前,他紧紧抱住了她,害怕地闭上眼。 “砰!” 几百米外,罗莎果断端起步枪射击,这头体长三米的猛兽咆哮着高速移动,在距离猎物只有一米远的地方,罗莎一枪击中了它的脑袋。 子弹乘风而过,鲜血飞溅到费德丽卡和爱德华身上,他们身上血淋淋的,衣服变成了艳丽血浆色。 “好了,没事了。” 费德丽卡拍拍爱德华的头,爱德华红了脸,因为用力过猛,他压在了费德丽卡身上, 他感觉她的身体好软。 费德丽卡讓他从自己身上起来,挑挑眉,现在倒是对他青眼相看了。 几个男生凑过来,担忧地询问费德丽卡有没有受惊。 “滚。”费德丽卡心情不佳,一巴掌把人头扇歪。 她从地上爬起来,大踏步走到空地上,去检查罗莎有没有受伤。 罗莎被巨大的后坐力震到了肩膀,她坐在地上缓冲了一阵。 “你怎么样?”麥克拉特蹲下身,想查看她的身体。 由于没戴防具,罗莎手臂已经被震麻了,耳朵也很疼。 她有点听不真切他的声音,只感觉嗡嗡的响。 麥克拉特挽起她的袖子,她想把手抽回来。 “让我看看。” 麦克拉特语气强硬,她的身体抑制不住颤抖着,像朵沾有露水的玫瑰,发抖而动人。 因为太痛了,罗莎没有再坚持,默许了他的检查。 “这里疼吗?” “有点。” “这里呢?” 她疼得唔了声,轻轻呵气颤栗。 “好了我不碰这里了。”他轻哄道。 蓝色血管在冷白皮肤下静静跳动,麦克拉特抚摸着那有些细弱的手臂,感到不可思议。 那一瞬,在她纤细的身体上爆发出力量的潜流,一击即中。 “你枪法很准。”其实在祭品游戏里他就注意到了,她射击水平高超,完全是专业水准。 “我以前常玩射击游戏,打气球......”罗莎说着自己声音都萎了,哪里有钱去玩那个。 麦克拉特自然是不信的,他看她的眼神变沉,射箭之类跟枪是绝对不同的,第一区对于枪械的管制很严格,平民根本无法拥有配枪,而她动作熟练,一气呵成,而且...简直太神乎其神了。 第30章 “誰教你的?” 轻轻的胆战心惊的口吻,像是逼问。 罗莎咬着唇,紧张道:“没有谁,是我小时候在第七区学的。” “是吗?” 麦克拉特目光扫在她身上,像鹰隼盯到了唾手可得的猎物,徐徐盘旋降落。 “罗莎!” 费德丽卡赶来了,问她怎么样。 “我不碍事。” 费德丽卡用眼神碰了碰麦克拉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终于松一口气。 “你救了我们的命啊。” 而且在能见度极低的星夜下,没有瞄准镜,盲狙三百米之外打中目标居然只用了一颗子弹! 这孩子是挺神的,她喜歡她。 费德丽卡把沾满血污的皮草扔地上,激动地跟罗莎拥抱。 爱德华默默把外套脱下来给费德丽卡披上,劫后余生的短暂缓冲后,他细心体贴,而且实用。 弗花家的男生们也跑来了,他们叽叽喳喳围着罗莎关心问候,赞美她的勇敢,亲吻她的手背,不出意外脸颊上被费德丽卡咣咣扇了几个手印子。 麦克拉特孤身站在一旁,冷风中,有一种很酸的味道塞满了全身。 莹白透光的手臂,一击毙命的步枪...... 她太令人意外了。 上车时,两人擦肩而过,她的身上残留着射击后淡淡的硝烟气味,有点刺鼻。 跟谁学的呢?罗莎...... 麦克拉特鼻子细细耸起,眸光意味不明。 ∽ 回程路上,经历了惊 心动魄,大家明显都乏了。 行到一半的路途,车辆骤然熄火,万幸凭借微弱的信号,他们联系上了救援。 冷风肆虐的空地上,众人裹着毯子瑟缩等候,一切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今晚上简直糟糕透了。 “看,是彗星。”爱德华第一个发现的,他的声音犹如点燃了小小的火焰。 大家都睁开眼,看到威斯特彗星长长的尾巴闪耀如羽翼,纷纷阖上手掌对着天空许愿。 以后再也不要见到那个男人,再也不要见到...... 罗莎心里默念,睁开眼,发现麦克拉特在看自己。 “你许的什么?” 她嘟哝着:“不能说出来的。” “是么?” 麦克拉特挑挑眉,讳莫如深。 这样的表情,代表他的盘问还没结束。 罗莎咬咬唇,举枪时人命攸关,当时顾不上那么多,但这也意味着她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如果麦克拉特追查下去...... 夜晚漆黑的荒野公路上,石子研磨咀嚼轮胎,一点点声响都让她内心不安。 麦克拉特微微跟她靠近了些:“我们明天约个咖啡?你的业绩还差多少酒水?” “我不想喝咖啡。” 罗莎含糊着,有意闪躲,这样的反应,几乎让麦克拉特断定她隱瞒了什么。 或许,她的把柄就捏在自己手里。 他嘴角勾了勾。 “那你想喝什么?” “麦克拉特。”费德丽卡叫住他,她见罗莎脸色苍白。 “她需要休息。” “嗯。” 表姐的语气异常严厉,麦克拉特暂时作罢了。 “我们改天约吧,可以吗?” 他注视着罗莎,正式发出邀请,嘴角隱隐吟着一抹笑意。 罗莎掰着手指,低头不语。 ∽ 回到宫殿后,费德丽卡把罗莎送回房间,给她端了杯茶。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见罗莎难以入眠,对她说:“罗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很感激你舍身救了我们的性命,如果你需要帮助,就跟我说,好吗?” “嗯。”罗莎难过地低了低头,果然,那一枪,费德丽卡也看出什么了。 “哦,亲爱的,你怎么了?”费德丽卡见她如此低落,爱怜地贴身抱了抱她,“是麦克拉特对你造成困扰了吗?” 不止。 还有他哥哥。 罗莎目光发愁。 费德丽卡继续安慰道:“其实啊,麦克拉特虽然很不近人情,但是他也有善良的一面呢。” 善良? 这个词汇对他来说很不相干,罗莎想听听麦克拉特善良的具体体现方式。 费德丽卡给她耐心地举例子:“比如他很有爱心,喜歡小动物,之前收养了很多流浪狗呢,你也喜欢狗狗是吧?毛茸茸的多可爱。” 罗莎疯狂摇头,她在第一区大街流浪时可没少被流浪狗追咬,至今都留下阴影了。 “哦,这样啊。”费德丽卡嘬嘬嘴,也没想到会弄巧成拙。 她果断把麦克拉特移出对话,安慰罗莎:“虽然我们年龄背景各不相同,但罗莎,我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有需要帮助,务必要开口,有朋友承担总比一个人默默忍受要好,对吗?” “我们是朋友?真的吗?”罗莎有点不敢相信,眨眨眼,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朋友。 “当然,帝国法律也没明令禁止贵族跟平民做朋友呀,就算禁止,他们也管不住大家心里怎么想。” 费德丽卡亲切地陪着罗莎说了很多话,抱来一堆时尚杂志陪她翻着看,漸漸的,罗莎不那么怕了。 “睡吧。”她最后亲吻了罗莎的额头。 深秋柔润的奶檀味道牢牢地吸在身上,两个女生揽在一块,渐渐的,手里的杂志陷进了被窝。 第26章 fear罗裙与酒污 让罗莎感到开心的是,漫长而轰轰烈烈的社交季终于要结束了。 今天是最后一场晚宴了,按照慕佩先生的许诺,她明天就可以收到比赛奖金。 罗莎心花怒放,但又隐隐不安。 她祈祷今晚一定要平稳度过。 宴会上,她紧紧跟在費德麗卡身后,躲开了花花公子有意无意的撩拨。 費德麗卡荡着胸口穿过人群,来到正被大片贵族圍觀的地方,有两个男人在切磋国际象棋。 棋局陷入白热化。 一刻鐘后,白棋获胜。 費德麗卡给罗莎介绍说那是很有名的棋痴达蒙伯爵。 “他爱棋如命,至今未娶妻。” 达蒙伯爵年纪比費德麗卡父母还大,脸上已有皱纹,但仪表不凡,风度翩翩。 他起身同落败者握手,然后潇洒离开。 剩下的战败方是位年轻男子,名乔治,是某个子爵家的长子。 他当众输棋后心情很不好,在圍觀人堆里一眼看到了罗莎,嘲讽道:“这位来自第七区的小姐能看懂嗎?” 面对不怀好意的发问,罗莎回答简洁克制,像片低调隐忍的橄榄叶片。 乔治并未收敛:“是嗎?之前梅尔议员倒是说过,第七区的贱民连识字都不会。” “所以你想去见梅尔议员嗎?”费德丽卡推开挡路的贵族,从人丛里走出,森森微笑道。 乔治明显有些慌乱:“哦,不,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给予第七区贱民教育权并没有什么用,就像他说的那样,给猪吃珍珠。” 围观人群发出歧视的哄笑声,这是贵族阶层对下层普遍的态度。 费德丽卡很不满。 她发现这群人开始悄声指点和议论罗莎,仿佛在观摩小丑,他们金闪闪的眼睫下新鲜流淌着恶意的浓度。 而罗莎就站在自己身边,什么都没有做。 她极度不快地质问乔治那个蠢货:“你覺得你比任何人都聪明嗎?” 乔治站在贵族中间,目光轻佻:“不然这位第七区的小姐要跟我来一局吗?” 费德丽卡彻底火了,正要发作,罗莎小声对她说。 “费德丽卡,我没事的。” 面对贵族群体的指責,罗莎唯恐生出事端,她想离开。 费德丽卡抓住她的手。 “没事,那就跟他下吧。”她仰着下巴斜睨乔治,已经彻底被激怒了,“看看到底谁才是猪。” 乔治从小就学国际象棋,信心满满,他面露得意地邀请罗莎落座。 “用我给你讲解规则吗?” “不用。” 贵族们都来观看这场不同寻常的比赛,他们手里举着接骨木西打和水烟,进入宴会夜场,已经有点醉醺醺的意味。 罗莎用下快棋的速度,步法驚人,不到十分鐘将他击得溃不成军。 她默默把棋子放下,无声无息的打脸。 满场寂静,哑口无声。 费德丽卡鼓掌,笑得花枝乱颤。 “再来!” 乔治不罢休,被好友拉住了,斥責道:“够了乔治,还嫌不够丢脸吗?” 聪明人只需一眼,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乔治被拖拽着恼羞成怒离开。 “其实五分钟就可以了,但是为了他...贵族的尊严。” “是啊,捍卫猪头的尊严。” 洛可可小餐桌前,两个女生都笑出声来,咯咯地咧开嘴角。 费德丽卡对罗莎灿烂的笑容多少有点心有余悸,想想看,一个像她这样安静的女孩微笑着大开杀戒,真是件恐怖的事。 第31章 罗莎在某些角度纯粹得近乎冰冷,当她专注于那些引力时,甚至无法从里面分辨出属于人类的情绪波动,这大概是这种天才的孤独特异之处。 她冷静、睿智、击穿一切。 费德丽卡往酒汁里加了枚橄榄,罗莎加了点卡美罗焦糖块,边吃边聊天。 “两位,打扰了。” 她们眼神的余光都看到达蒙伯爵来到跟前,他表现得极为从容得体。 “我听说刚刚发生了件驚人的事情,这位小姐在十分钟内下贏了乔治。” “是啊。”费德丽卡翻个白眼,贵族间的八卦传得可真快。 达蒙伯爵对费德丽卡礼貌道:“能冒昧邀请这位小姐下盘棋吗?” 费德丽卡摇摇头:“这孩子太累了,她要休息。” “只要下一局就好,如果她贏了,可以拿到我们象棋协会的奖金。” “你们的奖金是立刻发放吗?”罗莎耳朵竖起来。 达蒙伯爵一愣,没想到她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肯定道:“是的,只要赢了比赛,立刻就可以拿到金币。” 罗莎心动了。 达蒙伯爵过去几十年里面对棋盘总是和善地微笑,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罗莎望向那六十四个格子,她思索时会敲脚尖,哒哒,四十分钟过后,看到对面黑棋都倒下了,这是为数不多她能赢得的东西,心情很平静,很放松,胜利之外不用惶恐那所带来的额外后果。 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人,结束时众人鼓掌,久久不停。 伯爵惊叹道:“小姐,你多大了?” 罗莎要回答,他又说不必回答了,垂头丧气深受打击的样子。 “我自愧不如。” 他维持了良好的风度教养,谦逊道:“天才总是惹人羡慕嫉妒的,但如果是我面前的小女孩,那我们凡人能做的唯有崇拜与爱了。” “如果不是出身限制,你一定会成为象棋大师的。” 同时他也明白,有这样的出身,她的上限已经被框死了,因为大区间阶级制度存在,许多比赛参赛限制条件里将第七区排除在外。 达蒙伯爵由衷为天才而惋惜。 罗莎没有想太多,这只是她的一个兴趣。 她收获了二十枚金币,装在钱袋里叮当作响。 “罗莎,快过来。” “来了。” 罗莎很开心地提着裙摆跑,双眼冒星星,费德丽卡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了。 “罗莎,你想吃这个吗?” “可以吗?” 费德丽卡把白汁枣布丁推给罗莎,太甜了,她害怕长体重,而罗莎太瘦了,怎么吃都不过分。 她又给罗莎蘸了点鱼子酱吃,女孩们谈天说地,生机勃勃的。 罗莎开心咀嚼食物,嘴角的黄色还没抹去,她最怕的那个男人忽然出现了,他像条雪白毒蛇在玫瑰花丛间穿行,灵巧得出其不意。 费德丽卡当即收敛笑意,起身领着罗莎屈膝行礼。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笑得那样开心。 “下棋啊,这孩子刚刚赢了达蒙伯爵,哦,给你们介绍下,表哥,您见过罗莎吗?” 费德丽卡挽着罗莎胳膊,对她眉眼示意——这就是传说中的怪物何塞呀。 何塞姿态端庄,下巴微阖。 “你好,小姐。” 他很随意地打招呼,和蔼地露出洁白獠牙,声音让罗莎颤了下。 罗莎艰难抬起头,他的眼神隔空看着她,却让她有一种黏腻感。 他美艳绝伦,高不可攀。 “要一起用餐吗?”何塞对两位女士发出邀请,彬彬有礼。 费德丽卡表情困惑,怎么表哥这是要走亲民路线了吗?传说他可是最讨厌黑发女人的。 又或许跟即将到来的大选舆情有关。 她杵杵罗莎,结果罗莎呆如木鸡。 费德丽卡覺出了几分细微异样,但又不甚明朗。 三人落座,何塞缓慢切割着带血的食物,询问身边的罗莎:“社交季玩得开心吗?” 罗莎低着头没有反应。 费德丽卡见她傻愣愣的,在餐桌下踢她的脚。 说话呀,死嘴,冒犯君王可是重罪。 她使了重劲,桌上的金色鸡尾酒翻了,很不幸溅到了何塞身上。 费德丽卡有点惊恐地看向罗莎,罗莎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似乎已经吓傻了。 何塞挥手唤来礼官,脱去外套,淡定地吩咐道:“费德丽卡,你去帮我选件你的品牌服装吧?” 费德丽卡更惊恐了,哇了声,从前表哥可是一直看不上她的设计的。 这位愚蠢的老男人过去总是批评她穿了跟没穿没什么区别。 费德丽卡为他的慧眼识珠感到欣慰,当即起身离席。 何塞看起来心情不佳,抬着高傲的下巴,十分嫌弃地擦拭自己的手指,上面留了点污渍。 罗莎沉默了会,小声对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我会赔给您一件的。” 他点头,认真问:你用什么赔? “我...” 何塞只是专心地擦着手,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优美漂亮,动作缓慢又一丝不苟。 罗莎忽然止不住哆嗦了下。 密室里,他的手...那种细腻的折磨,她印象深刻。 何塞身体向她前倾,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肢,在她耳畔狎昵道:“等会陪我跳一支舞吧。” “有人会看到的。” 他逗她:“那我们去没人的地方?就跟之前一样。” 罗莎仿佛一下被他从脑后掐住脖子,浑身血液冲到头顶,说话战战兢兢的。 她很害怕他说些什么,追责在密室里发生的事情,或者,又提起上次的话题——温和而狰狞地向她索要她的身体。 她不住颤栗,何塞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肚湿乎乎的,力道缠绵,罗莎嗫喏着不敢躲避。 两人身上混合着苦而柔滑的鸡尾酒味。 “你考虑好了吗,嗯?” 她不吭声,心房里发出不安的咚咚乱响,像藏了只小青蛙。 最后何塞认真看了她一会儿,把她嘴角的鱼子酱抹掉了。 他细细摩擦手指,意识到自己对她很有感觉,审美是骗不了人的。 第27章 miles神官 罗莎魂不守舍地穿过人流,宴会上人人都在歌功颂德,听说审判官回来了。 她一个人偷偷躲到后院,颓废地站在橄榄树下,树叶沙沙,凤仙花的花汁垂到脚踝。 门廊那边的银发男人看了她一眼,他似乎也是独自在这里透风。 两人都被对方打搅到了,又对视了一眼。 罗莎有一瞬间的恍神,第一反应是神像上某位大天使走下来了,男人背后仿佛长有圣灵的翅膀,他的神态如此悲悯,又如此阴暗,如此相近,又如此辽远。 她又偷偷回到了大厅。 酒杯碰撞间到處都是关于异端审判所的讨论声。 “啊,那尊瘟神来了。”費德麗卡拍着脑门,露出糟糕透顶的表情。 “异端审判所是什么?”罗莎不解道。 “当不知道该给一个无罪的人定什么罪的时候,就需要搬出这个异端审判所了,它由洛爾迦掌管,洛爾迦法林伍德。” 費德麗卡咬着后槽牙,几乎是咬牙切齿。 异端审判官,放在核战前这个职位相当于圣骑士与教宗的融合版,洛爾迦自幼受勋封圣,他的灵魂与肉_体早已虔诚地属于神。 他冷血无情,树敌众多,触犯了许多旧贵族利益,但依托于家族与宗教的强大背景,绝大多数贵族对他敢怒不敢言。 費德麗卡生活放纵,放浪形骸,早已被警告过无数次,但她满不在乎。 她厌恶洛爾迦,正如同洛尔迦厌恶她。 举国皆知,斯宾塞家族同法林伍德家是世仇,两家交恶已久,仇怨深入骨髓。 洛尔迦右眉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幼年时費德麗卡用石头给他打的,至今未痊愈。 因此当那位光风霁月的神官来到这边碰杯时,费德丽卡直接头也不回走了。 神官穿着黑漆漆的宽大常服,步伐沉稳走来,圣潔无暇的银发披在肩头,姿态是极优雅冰冷的。 他身材瘦削,表情冷漠,作为神职者有一双能把万物拉近的眼睛,然而那双冰艳眸子的凝视却令人如临寒冰。 “你好,小姐。” 他身上有香脂与宗教的味道,又沉又静。 “刚刚在后院是你吗?” 罗莎乖巧回答:“是我。” “你跟斯文顿长女在一起?” 斯文顿家的长女指的是费德丽卡,罗莎点点头。 神官的眼神变得很微妙,他观察了罗莎一会儿。 侍者端着酒盘经过,神官给她摘了一杯绿色苦艾酒,罗莎闻到了浓烈的侧柏酮的味道,这种酒具有致幻性,喝醉了能使人烂醉如泥。 他自己拿了杯慢慢喝,罗莎硬着头皮也喝了点,前调类似茴香很呛,但緩过几秒钟后,冰块碰撞融合出一种神圣的感觉,润滑又根根分明地刺激神经。 第32章 被何塞一吓,今晚罗莎整个后半场都失魂落魄的,如今在酒精作用下,受到的惊惧緩冲了不少。 “跟我说话很紧张吗?”洛尔迦询问她。 “没有,您很......” 他看起来神情冷淡,不可侵犯。 罗莎矫饰道:“您很平易近人。” 洛尔迦不为所动:“我看了你的祭品遊戏比赛,你大概是我见过年纪最小的冠军...你多大了?” 他看着罗莎的脸,有点不能确定。 罗莎坦白道:“我成年了先生,至于之前冠军年龄的问题我不清楚,我没看过以前的比赛。” 洛尔迦挑眉:“祭品遊戏的冠军就站在我面前,说她从来看过祭品游戏?” “我认为那很血腥。” “短暂的流血与杀戮如果能帶来长久的神圣与和平,那便是值得的,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牺牲,达到震慑的目的,这便是祭品游戏的初衷。” 这项二十年前开始的残酷屠杀,被他说得这样伟大。 “是吗?” “当然,这是前任統治者做的英明决定。” “难道这不是现任統治者做的吗?”罗莎一直以为这种恶劣竞技是由何塞起草的。 “何塞阁下很年轻,二十年前他还没有当政,是他的父亲一手创办了祭品游戏。” 这让罗莎很意外。 她隐约有印象,在密室里,何塞提起过他的父母,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洛尔迦继续陈述道:“和平是来之不易的,核战之后,地區分裂,失去信仰的民众反目成仇,遍地流血,甚至扛着来复_枪去教堂做礼拜,所幸,经过几十年的纠正,秩序得以恢复,这一切都得幸于——” “罗莎,快过来。” 教宗的历史被骤然打断。 费德丽卡在叫她。 洛尔迦目光被牵引了下,继而是很纠结厌恶的表情,默默低语:“恶魔的化身,越邪恶,越美丽。” 他指责费德丽卡是一只恶魔,那深恶痛绝的表情好像随时要抓捕她。 罗莎替费德丽卡辩解道:“她没做违背法律的事。” “还不够吗?宗教的神圣性便是被她这种恶魔玷污的,她到處吸引男人,她没有衣服穿吗,胸前只挂了两条帶子就出来了,简直有碍观瞻。” 罗莎沉默了:“这只是穿衣风格。” “教廷有义务感化她。” 洛尔迦挥挥手,不远处的神侍恭敬奉上一件金闪闪的礼品袋,里面有一件全新的女士外套。 罗莎在神官的威严注视下去找费德丽卡。 “费德丽卡,你冷吗?” 费德丽卡胸一抖擞:“不冷啊。” 她见罗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高奢礼袋,上面的茹伊印花非比寻常。 “这是哪里来的?” “是神官大人让我给你的。” 费德丽卡横眉冷对:“看来圣潔的审判官认为我这个寡妇有伤风化。” 她扫了眼袋子里的外套:“教廷配的衣物都是顶奢啊,公民纳的税仿佛豢养了一群废物,哦,他给我这个,这算是一种隐晦的震慑么?” 她摇摇头,教廷势力这几年太强了,令人闻风丧胆。 自古以来,宗教对于民众的教化至关重要,借用信仰巩固统治不可或缺。 如今何塞统筹七大區,教廷对于第一区集权功不可没,教宗们因此拥有了治外法权,虽然身处帝国,却独立于司法体系之外,不受法律制约。 洛尔迦被认定是教皇领袖的未来接班人,他幼年时显现天分,册封入圣,法林伍德家族地位日渐辉煌登顶。 与此同时,富可敌国的斯文顿家族则形成鲜明对比,费德丽卡天性叛逆,脾气暴躁,长子无德,很多人说这便是家族衰落的起点。 费德丽卡很明白失势的滋味。 从前她穿低胸装的时候,洛尔迦眼睛只敢看地板。 现在,他总是用那双蓝眼睛默默谴责她是荡_妇是恶魔,她反而要躲着他走了。 毕竟圣职者神圣不容染指,他可是一心一意侍奉神的。 多看他一眼都像是非礼他。 “真是个一如既往讨人厌的家伙,成天审判这审判那。” 费德丽卡气得跺了跺脚,自始至终,她连洛尔迦的方向都未曾看去。 她吐槽完把礼袋随手丢掉了。 “走,我们去看那边。” 费德丽卡不想坏掉好心情,裙摆飞扬直接往人堆里去了,路过的地方带过一阵香风。 她没有注意到背后投来的幽暗目光。 ∽ 为了庆祝社交季完美落幕,三米高的巨型蛋糕被完美呈现上来,上面的材料都是来自农业大区第五区,贴满金箔,壮丽奢华,连终日奢靡的贵族看了都惊愕称奇。 “这就是传说中两万英里的蛋糕。” 围观者不断感叹,罗莎仰头望着,只关心它好不好吃,上面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合成装饰物,看上去很不利于健康。 “罗莎,看这里,边缘处的镂空造型设计得很不错。” 费德丽卡带着罗莎就近观察时,罗莎没有防备,被骤然推倒了,她的身体摔进三米高的蛋糕里,身上都是奶油。 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起来罗莎。”费德丽卡把罗莎搀扶起来,问她是谁做的。 罗莎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当时人太多,背景嘈杂,欢腾中伸出一只邪恶之手,猝不及防。 “没事的。” 没理会贵族们的指点议论,费德丽卡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她去楼上换衣服。 这是个私密阅览室,房子布置的充满芳香,整面的丝绸花墙飘满春天的气息。 浴缸里放好热水,费德丽卡拿来了瓶几百年前的古龙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把香水喝了,剩下的咕嘟嘟倒进浴缸里。 罗莎相当惊奇,第一次见拿香水泡澡的操作。 费德丽卡熟练极了:“这种古董香水酒精浓度很高的,能喝也能泡。” “你在这里清洗下吧,洗香香,不打扰你啦。” 费德丽卡今夜又喝了许多酒,醉意上来,走路都歪歪扭扭。 她用力带上门,因为喝得太烂,忘了上锁。 水汽氤氲升腾,罗莎褪去裙子,迈进光洁柔滑的浴缸中,豆蔻温水又酥又暖,她感觉身体正慢慢舒缓下来。 但脑袋好沉,不知是不是神官那杯酒的原因,胸腔内情绪剧烈动荡,头脑很不清醒。 她晃晃脑袋,洗完后把费德丽卡备好的衣服换上,丝袜滑上奶白大腿,认真整理裙摆。 门忽然被撞开了。 第28章 onelastnight血花 一身酒气的乔治闯了进来,在背后哐当把门锁上。 罗莎被吓了大跳,刚刚出浴,她的身上都是粉汗,面颊微红,娇艳欲滴。 乔治冲她步步緊逼,緊盯着她惊慌起伏的胸口,他的眼神变得阴险贪婪。 罗莎不停向后退:“我有毒瘾。” “我可是盯了你整整一晚上,你有什么都没关系。” 对付一个心怀仇恨的醉鬼,她那些伪装的针孔不管作用。 他把罗莎逼到化妆台前:“一个贱民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晓,但就在刚刚,我改变了主意,瞧瞧你,你是多么美丽啊。” “别反抗,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的,如果你敢出声,我就说你勾引我,那样你只会死得更惨。” 他的手想摸她的裙子,却碰到很硬的东西。 罗莎在大腿上绑了匕首,锋利 出鞘,銀光闪闪。 她不偏不倚刺中心脏最中央的位置,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嘶吼。 红裙拖地,血流千里。 ∽ 呼、吸、呼、吸。 尖翘的鼻翼几次没过水面又浮起,罗莎在浴缸里清洗干净身体,她擦干水珠,换好放在包里备用的学院制服。 接下来要做什么?地面上无声的屍体询问她。 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淡淡垂眼,在最后一夜,自己失手杀死了纨绔男贵族。 她匆匆处理了匕首,摆放好屍体,正要离开现场时,身后的沙发后突然響起了动静,男人的一只手臂直立起来,她吓得跌坐在地上,心脏要爆裂。 “哦,罗莎。” “这样看上去不是个很合理的犯罪现场。” 何塞在沙发椅后伸了个懒腰,他的声音像火红的钉子敲进罗莎的心脏。 凿凿凿。 他没有起身,只是隔空观望着血腥的现场,点评道:“衣服上的血是这样溅出的,匕首的位置也不对,太高了,犯罪嫌疑人画像会测绘出一个比他矮的人,在今晚进出房间的人里很容易瞄定你,而且这是个贵、族。” 说到这两个字时,他声音有点讥诮,就像在说蝼蚁。 “你要肢解他吗?怎么处理这具沉重的屍体?” 他迈着皮鞋向她走来,罗莎没有动,没有跑,知道都是徒劳的。 第33章 她望着他,他一直在这里吗? 那她在浴缸里...也都被看到了... 时间緊迫,罗莎尽量不想这些。 她从地上爬起来,开始处理尸体。 何塞站立在一旁,发出感叹:“你比我想象中更大胆。” 从来没有人这样形容过罗莎,养母对她的形容是尤其宁静,从小可以看书看一整天,偷渡来第一区时,她也藏在酒桶里不发出一丝声音。 罗莎扯开尸体西装,把他的衣服除去,她虽然紧张,但动手飞快、仍然。 她看起来完全把一旁的男人忽略了。 何塞对此显然很赏识。 “你是个勇敢的姑娘,不是吗?” “虽然我认为他该死,但是按照我们的现行法律丈量,你杀死他,大概会被送上断头台判处绞刑。” “大约有三十分钟,侍从们就会发现他的消失,五分钟,就会搜查到这里,哦,很不巧,洛尔迦神官今天也在,他对于这种事向来是严查到底的。” 见她不吭声,他挑挑眉:“觉得我很讨厌,令人厌烦?” “不,我现在已经没时间讨厌你了。” 罗莎又加快了速度,冷静,有条不紊,但是浑身发抖,何塞喝着红酒,观赏她的动作。 这几天他是相当忙碌的,制宪议会召开,召见海陆空元帅,没完没了的应酬。 眼下就这么看着她,讓他感觉惬意与放松。 罗莎分割的手法很生疏。 “怎么能那样切呢,看来你修的那些学位里没有医学解剖。” 他全程隐没在她身后,用玩味审视的眼神看她,令她脊背发涼。 她没分过尸,剩下的该怎么做? 时间静默流逝,滚烫烟蒂插进了融化的柔软奶油里,外面已经響起了敲门声,罗莎神情充滿绝望,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完成。 何塞发出声音:“不必进来了,我不想被打扰。” “是何塞阁下。” 门外噤声,讪讪退下。 “他们还是再来的,确定失踪后,彻底搜查,洛尔迦会起疑。” 罗莎被逼到极致,她有些精神恍惚:“你到底要做什么?” “很難理解么,跟上次一样,我要你做我的人。” “我身份低贱,不......”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要我重复第二遍么?”他轻飘飘的姿态,权贵碾壓平民。 短短几分钟,罗莎心神饱受折磨,好似摇摇欲坠地踩在疼痛之刃上。 “如果我拒绝的话,我会死吗?” 他只是抬着下巴,骄矜地看着她:“我只是在征询你的意愿。” 何塞不喜欢强迫,当然,前提是她自愿的话。 罗莎在委身于他跟死之间想了一会。 他翘起长腿,托着下巴好整以暇道:“亲爱的罗莎,如果我是你,我会明白抵抗是徒劳的,我很想包庇你,请给我个机会。” 他的话讓罗莎浑身泛起小疙瘩,她艰難道:“如果我跟你...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那是多久,但我想完成学业。”她很后怕地想了下,只要能完成这个目标,其他的她都可以退让。 何塞点头同意:“可以。” “那能给我宽限一些天吗?” 他对她真情实意地抱憾道:“对不起罗莎,我没法相信你,如果你跟上次一样不告而别,我醒来看不到你,我会很难过。” 罗莎闭了嘴,她屈辱同意了。 “那怎么处理?”她指了指没处理完的尸体,艰难道。 何塞语气轻飘飘的:“不用管了,他是挺该死的。” 或者这具尸体应该庆幸自己已经死了,不然他会令人活剐了他。 “可是洛尔迦还在,万一他发现了...” “这个啊,其实也不碍事。”何塞慢悠悠道,他目的达成,已经不愿再吓唬她了。 “神官收到教皇传讯,马上动身要走了。” 他又骗了她。 罗莎闭上眼,委屈得要哭出来。 他们下楼时正好看到了闹剧,纵情狂欢后,費德丽卡很自然地喝高了,她的身边没有人,走路有些摇摆。 离奇的一幕发生了,神官跟在她身后,手里提着几个奢侈品袋,递给她,她把奢侈品袋子丢地上,神官又默默捡起来。 他执意把外套给她披上,手指触碰到她的腰,在脊骨凹陷的地方,皮与肉的摩擦阴森发涼。 費德丽卡不老实地抓着他的袍子,长而锋利的指甲胡乱扯着,从背后看,两人长长的銀发仿佛融为一体。 “别动。”他声音很冷,有些无奈。 费德丽卡被他摆弄得不舒服,酒劲上来,哇一声吐他身上。 神官脸色很难看,他从口袋里拿出白色手帕,给她擦嘴。 她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睫毛像合拢的银翼,动作迟缓。 “费德丽卡...”罗莎呼喊着她的名字,想要过去帮助她。 何塞一把将她拉回怀里。 “你去做什么?” “可是——” “不会有危险的,神官怎么会亲自动手伤害她。” “可如果他把她抓走审判呢?” “那也不是今夜的事。” 何塞强硬地带罗莎离开。 天空烟火欢腾,仿佛新鲜升起的盛大枪声,社交季的最后一夜落幕了。 他带着她走出去,在布滿鲜花与烟尘的隐秘路段,他牵起她的手,她任由他的摆布。 最细微的肢体顺从代表了这场游戏的结束。 ∽ 在车上,何塞把手按在罗莎头上,摩挲了一会,就像在揉搓小猫脑袋。 罗莎感觉这个动作很屈辱,咬住牙不出声。 那抚摸发丝的动作渐渐变重,深入,手指插到发根,她的头颅被他长指包拢捧住,在抖动的紧张与颤栗中,冰凉的唇瓣覆壓下来,撬开齿缝,灵活的毒舌在缠绕。 罗莎攥起手指,握成拳头,何塞看到了她的崩溃与挣扎。 他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时间,用舌尖抵住后牙,有一种臼齿脱落的兴奋,这种快感比在密室中更甚,他把她推倒,开始解她制服的扣子。 罗莎缩成一团,高大的男性身体压在她身上,肩宽腿长,腰胁紧俏,把后座的空间都占满。 何塞手上戴着光滑的黑皮手套,重新掰开她的嘴角,下身皮带解开,罗莎害怕地咬他的手,把他的手套叼了下来。 她泛着水光的嘴唇微张,眼里含有泪光。 何塞感到一种疯狂的念头正无法遏制地引爆点燃。 汽车飞速平稳地向前驶去,他穿着黑色袜子和皮鞋,伏跪在女孩身前,神情威严但衣衫不整,筋腱有力的后背爬满汗滴。 在他密不透风的环抱中,终于,罗莎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对他恳求道:“能不能,不要在这里?” 因为太过恐惧,她手指死死抓着他的领口,把他最顶端那粒最紧的扣子扯了下来。 金扣掉落在地,滴答离弦般的脆响,长久克制的忍耐正在瓦解崩坏。 何 塞凝视着她,视线相锁,又黏又热...... 他的眼神,距离她不过毫厘,一种无法抑制的渴意在蔓延,喉头滚动,最后艰难止住了动作,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低低亲吻她的眉。 “开快点。”他强烈压抑着要爆出来的东西,对司机命令道,同时罗莎在他怀里抖得更厉害了。 第29章 thebeautyisguilt…… 目的地是一處中世纪私邸,神宫庙宇式的巨大建筑物前耸立着宏大壮观的柱形门廊,穿过其中,人体在构图中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牵着她的手,走上宽阔美丽的弧形楼梯,头顶的花枝吊灯随他们的走动亮起,又在身后熄灭。 罗莎洗完澡出来,没有点灯,滿宫陷入黑暗。 在月光下,夜風中,暗影婆娑,高大茂盛的树干里面仿佛熔着滚烫的灵魂,随風呼号响声不息。 那无休无止的暗夜凝视着她,从黑团笼罩中飘出何塞的声音。 “过来,别靠我那么远。” “我怕黑。” “你是怕黑还是怕我?” 他的腳步逼近,冷硬的肌肉线条将她压倒,两团影子交叠一体。 黑暗中,缭乱窸窸窣窣的布料掉落声,低低的亲吻声,汗水从锁骨流下胸沟。 跟密室不同,这次罗莎完全是清醒状态,有一种学院里长跑体测落地的感觉,干涩,粗喘,没有太多意料之外的难受。 她的指甲揿进他手臂,破了皮的肌肤,散发着清冷腥气。 与她截然相反的紧绷相比,何塞有一种寸步难行的张驰与快感,发现她始终不看他的眼睛,他惩罚性地咬了她嘴唇一口,嘴角的血液流出,像浅浅的溪流。 他们都流血了,甜腥血珠融化到黑夜里,就像肉_体的献祭。 黎明时分,罗莎醒来后头脑混沌了会,茫然地看着精美的天花板,上面有精美绝伦的古典壁畫。 第34章 房间是浅粉色,因为历史悠久,有一种淡淡的克制的血腥感,床上垂下柔和的蕾丝纱幔,闪着朦胧光晕,像雨中的火彩。 海风吹得窗帘飞舞,窗外,山跟海都离得很美很近,山海很冷,白色绵软的沙滩环抱的海湾,蔚蓝浓郁,宛若女郎颈间宝石的璀璨一点。 扣门声响了两下,然后门被推开,何塞穿着华丽的绸衫,翩翩走过来,每一步都让罗莎觉得惊悚。 但他昨晚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粗暴的动作,就连强迫都是轻轻的。 罗莎把身体藏在被子里,紧紧裹住瑟瑟发抖。 “早上好。”他说,看起来神清气爽。 “早上好。” 她有些拘谨地跟他握了握手,就像一场会见。 她问起自己不见的衣服,声音闷闷的:“我的衣服呢?” “很抱歉,被我撕碎了,扔了。” “那我穿什么呢?” 何塞给了她一件自己的衬衫,白色布料上有他干净成熟的男性气息。 “以后我就住在这里吗?” “好孩子,你很聪明。”他夸奖她,罗莎一言不发,她在想他是不是在很多地方都有这种类似的宅邸,宅邸有他幽禁的女人。 如果他很滥交的话,她会不会得病...... 罗莎想到这个问题,开始后怕起来,她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何塞以为她冷,关了关窗,可她臉色还是惨白。 “你怎么了?” 罗莎咬着唇,最后还是犹豫委婉地说出来了。 何塞嗤笑:“所以你觉得我有很多女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察觉到他动怒了,她慌忙掩饰。 何塞拧着眉毛有点阴阳怪气道:“在你之前我当然是单身,我没有那么多精力,你认为我很闲吗?” 而且他的皮肤这么白,身体这么干净,怎么可能会有病。 简直是诽谤。 他不由分说搂住她,理所当然把拥有她当做统治的一部分。 “别这么怕我啊,我轻点,嗯?” 他把她的头发放开,铺泄而来的长发柔滑如秋水,一蓬散开的潮湿与闷热中,庄園传来佣人们在风中忙碌的声音。 花園里的鲜花在盛开,佣人们弯腰侍弄着连绵花圃,园丁用有力的手指伸到土壤里探触,确保新来的月季幼苗在一个月内扎根地底长得又高又壮,佣人们会小心谨慎地修剪它们,开花前保持长茎枝叶在地面七八英寸的高度,直到盛放季节的雨雾降临,一夜间打起无数丛花骨朵。 那些加百列大天使开的比罗莎见过的以往任何月季都大,叶片清瘦秀美,迎风摇撼,飘来好闻的苦香。 何塞手指很长。 罗莎抵在他胸前,死死抓住他的袖子。 胸口吟滿口水,到最后,他们身上都出了很多汗。 ∽ 过后,何塞牵着罗莎的手到處走,他打开了后花园的门,高大的乔木齐刷刷掠过身体,越过幽靜的草地与雪白栅栏,是宁靜的海,这栋私邸占地三万平方英尺,坐拥几千英尺长的大洋海岸线,据说是在核战前是国王的私人寝宫,山海怀抱的唯一明珠。 长裙的波浪翻滚,两人像诗一样在海边走。 “那边,”他手指向茂密的森林處,花瓣落滿山峰的地方,“那儿是一处鸟类保护区,你不会闷的,因为有很多鸟会来后花园拜访,这里的花很多,你喜欢小动物对不对?” 罗莎嗯了声,她把目光望向海平面,看到了远方模糊的岛礁,海鸥盘旋,再远的地方,便是第二区,仅次于第一区,科技高度发达的大区。 那是个君主制和共和制更迭存在的神奇地方。 浪声哗啦,有好多鱼跳起来,海豚尾巴一卷钻到海浪里。 “你会游泳吗?”何塞问她。 “会一点。” “等天气温和一些,我们一起,游到海水变蓝。” 他们在沙滩上踩沙子,浪花拍打腳丫,脚印持续一段时间就没有了,海浪的泡沫在脚下击碎。 散了会心,何塞带罗莎原路返回。 关于这栋古老建筑,在白天看得更清晰,光影乱舞,宫殿里开滿鲜花,地上铺着鲜艳如染血的百米巨幅红地毯,踏着楼梯上飞舞的绒毛可以直达辽阔的图书室,胡桃木书架上缠满华丽丽的苕茛纹饰,处处闪着吉光片羽与文学遗迹。 罗莎站在一排金丝装订的旧书籍前,这些书何塞都看过,一本比一本严肃主义。 更惊讶的是,她看到了几世纪前的很多绝本,西班牙的尤卡坦玛雅语,古凯尔特语,拉丁语,希腊语,很多已经遗失的语言,震撼到无以描绘。 不过相比于隐性的文字,最显著吸引人的还是那些鲜明畫作。 文森特梵高的画作,来源于波旁两西西里皇室的珍藏,只在美術课本上见过的阿涅尔时期的油画《停泊的船只》,还有一些印象派、点彩派和浮世绘的名画,乔治格罗兹,安迪沃荷,莫奈,毕加索,两百年前艺術家的珍貴作品被随意挂在墙上,亮丽的色彩和细致的笔触,充当稀松平常的装饰品。 小时候母亲讲述过的那些辉煌的人类艺术结晶,就在眼前,罗莎望着它们说不出话来。 中午她坐在餐桌前吃饭时,看到了早晨何塞读剩的报纸。 不起眼的角落里印了一则新闻:昨夜有激进恐怖组织行刺,某貴族被刺杀身亡,警方认定是团伙作案,目前已经封锁现场。 这算是对贵族群体的交代。 盘子里摆着冷虾,饮料是姜汁石榴汁,罗莎终于有时间慢慢吃饱了,饱腹的感觉令她很满足。 偌大的庄园里长满树,树长满斑驳光影,罗莎适应了几天,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作息。 她晚上经常会做噩梦,在梦境里那些熊熊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奥辛龙寺化为乌有,金闪闪的宫殿里以吸食名利为生的贵族举杯碰撞,衣香鬓影 缭乱间,那些摇曳生姿的人影仿佛是森森白骨,她看到自己在长长的楼梯后费劲拖动尸体,满地宁静的血水,地上躺着乔治的臉,那鼓鼓的胸口插入的匕首像鱼尾一样银光闪闪。 惊醒时,何塞就在旁边坐着,托腮凝视她,他比噩梦还显眼。 他摸她的皮肤与汗,感受那滑如凝脂的细腻,缓缓的一句话都没说,把脸藏到她的头发里,占有那些缝隙与气味。 在他的霸道与占据中,她慢慢冷静下来,回到现实,一切都过去了。 接下来一些相处的日子,值得庆幸的是,何塞并没有什么变态嗜好,即便在床上也很得体,这令罗莎的恐慌与痛苦减轻了许多。 但她还是感觉到很疼,更多的来自心灵,但**也无法忽略...他会轻轻咬她的脖颈,向下...她被弄疼了也不敢抓他,只是紧紧咬着牙。 祭品游戏的奖金发放后,罗莎为养母杜荷支付了医药费,她不用再被迫参加那些贵族宴会,校园生活也稳定下来。 这一阶段,她的生存环境好了很多,在学校里学生们忌惮她是上流社会的宠儿,议论纷纷她背后有哪些大贵族金主,明面上的欺负反而减少了。 至少她代写的论文都能拿到钱了。 罗莎满足于这样的安定,甚至希望毕业前可以一直这样平稳下去。 随着大选临近尾声,党争愈来愈烈,外界铺天盖地到处都是两派的宣传标语,严峻的气氛在学院里蔓延。 她通通不关心这些动向,在学校里只有读书,上课,写作业。 所以,当看到何塞的车停靠在校门前时,她的内心是崩溃的。 第30章 rainsandmirror树…… 罗莎没想到何塞会去学校找她。 如往常的一天,放学后学院门前停了辆黑色豪車。 何塞从忙碌的製宪会议里抽出了很大空隙,从下午起便等候在校门外。 这些天太忙了,他想见见她。 罗莎背着书包往外走,他整理了下领带,等待她上車,結果得到的反应是她裝作看不见,蹬着腿一下跑老远。 司机都懵了。 “追上她。” 何塞脸色铁青,他翘着长腿,眯了眯眼,眼神咄咄,像鹰隼在追击猎物。 隔了一条街,罗莎才慢吞吞上去,車上弥漫着格拉姆斯玫瑰的清冷香味,何塞黑着脸,把座位上的一大捧纯白鲜花送给她。 “给你的花。” 罗莎拘谨地接过,把头假裝低在花丛里:“谢谢。” “为什么要跑开?” 他的手滑过她的大腿,来到膝窝,相贴的肌肤缝隙漫延湿意,只要她稍微一动,就会被捞回来。 罗莎没法对他视而不见,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只是接你放学。” “不行,会被看见的。”罗莎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行?看见又怎么?”何塞好整以暇道。 “我想要过正常的校园生活。”罗莎在这件事上极其强硬,在她心里,他们这种不正当的关系,是卑劣而不耻的。 第35章 “你现在是名人了,专車接送也正常。”他又在揶揄打趣。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被看到跟你在一起。” 何塞表情生冷,他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被嫌弃的滋味。 罗莎磕巴解释着:“你出现在这里会引起轰动的,我只是不想影响正常的校园生活,你答应过我的,要让我完成学業。” 她一切的委身妥协都是以此为前提。 何塞发出一声嗤笑:“你覺得你的校园生活一直以来很正常嗎?还是说,你把你一直以来经历的归結为正常生活?被袭击,恐吓,甚至绑架?” “我只是想顺利完成学業。”罗莎把手攥得很紧,低着头重复这一句。 何塞不以为然:“你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而那些看法,不过是一种形式主义。” “既然是形式主义,你也没必要在很多人面前接我。” 她把他的话顶了回来,何塞嘴角的弧度怪异扭曲。 只要关于学業,她就一种傲劲。 他微微眯眼,覺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你这是在跟我谈判?” “是请求。” “哦,那么能否有些诚意呢?”他翘着长腿,“我给你的卡,你一分钱都没花,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罗莎嗫喏道:“我不覺得不花你的钱就是对你的不尊重。” 何塞慢条斯理:“那,换个思路讲,这是对你劳动成果的不尊重啊。” 罗莎脸色变得煞白。 何塞继续侃侃道:“你宁愿一天写好几份论文,也不愿意花我的钱,现在又在争取这些无意义的事。” 罗莎声音变得微弱:“那些钱是因为...我不想利用你的特权,我想自己做自己的事。” 他指了指她的胸口:“但你已经在特权下了不是嗎?” 罗莎身体发冷,之前隐约猜测过,极端局势下,她还能相对平稳地在学校里,风平浪靜的背后肯定有看不见的东西在干涉控製。 她齿缝生寒,服从了:“谢谢你。” “不用谢,这只是利益交换罢了。如果我连这点都做不到,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罗莎闷闷道:“我只是看不到你在我身上能得到什么。” “我能得到你。”何塞平靜地望着她。 “可我们...只是睡一睡。” “只是睡一睡?”他挑剔出她的用词,尾音上扬,像是给孩子纠错。 “难道不是么。”罗莎并不想美化什么。 何塞定睛直视了她一会,像是在她身上寻找恰当的措辞。 “我们是纯洁的**关系。”他用细小狰狞的表情微微笑道,笑里带刀,“比如现在,我想收取我的报酬,可以嗎?” 他礼貌问她,因为即将要做很不礼貌的事。 罗莎明白他在隐隐动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到他缓缓解开袖扣,露出精壮的手臂,下意识往旁边躲,死死并拢腿。 何塞动作平和,很像一个儒雅的精神病,马上就要发作了。 骤然的,一道年轻男声在车外响起。 “哥哥在里面嗎?” 是麦克拉特。 罗莎陡然变色,身体一下紧绷起来。 何塞挑挑眉,凑在她耳蜗,好整以暇地低语:“你不愿意被麦克拉特知道?” 罗莎不说话。 他一只手掐她的腰,把她压在座椅上,她感受到了他的报复。 麦克拉特意外发现哥哥的专车,以为是来接他放学,他有点受宠若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下课了?” “是的。” 车窗缓缓落下一点,麦克拉特见到了哥哥的脸,他神态冰冷,如往常一般尊贵,身体隐没在车厢内,显得十分神秘。 应该是为了安保考虑,麦克拉特想。 “最近学業怎么样?” “还好。”麦克拉特回答着,注意到哥哥动了动身体,他的表情似乎有些笑意,是那种微微凝固的不易察覺的笑,带了几分酥麻阴翳。 何塞脱掉一只手套,手指修长有力,向下伸到一丛花瓣里。 麦克拉特站在原地继续汇报:“学园里最近有个大型竞赛要参加,获胜者有机会登上英灵墙。” “是关于什么的?” “开放选题,要有实验报告与论文分析。” 在麦克拉特讲述比赛规则时,何塞使劲弄了下手指,软肉抽搐颤抖,他有种幽暗晦涩的漫长里重重释放憋闷的畅快。 他弯弯的眉眼里流泻出一丝狡猾,关爱地询问自己的弟弟:“可以拿一等奖吗?” “应该是可以的。”麦克拉特明显有些迟疑。 他想到了罗莎。 如果她不参赛的话,他一定会得最高名次。 但是她...... 罗莎被何塞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剧烈沉默的抽搐过后,嘴角的拉丝透明粘稠,顺着他细长手指流下。 她看到麦克拉特那张脸就在眼前,隔着一张玻璃,他的蓝眼珠深沉哀怨地望过来,凝视着似乎在想什么。 她一时收紧了。 何塞指梢深入,满足呵气。 “我等你的好消息。”何塞打个手势让汽车启动,他的手指湿透了。 麦克拉特微微蹙眉,车内是有花么,散出一股香味。 他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是没有深想,哥哥公 务很忙,能亲自过来看他一眼就足以表露对他的关心了。 车厢内,惩罚还在继续。 何塞对罗莎悄悄说:“看,我们把他瞒住了。” 罗莎嘴里发出很小的呜咽声,她咬着何塞的领带,脸上很多汗。 私密性的隔板落下来,虽然空间隐蔽,但罗莎的身体依然死死紧绷着。 他把她的扣子一粒粒咬开,顺着她的手指吻到腕骨,急促的,热热的,罗莎受不了。 “你弄疼我了,轻一点好不好?” 她的要求真多,谁才是主人。 何塞动作慢下来,他掐着她的下巴,细细动,让她感受他的存在,高洁又下流。 做完一切后,他呼唤她的名字,轻轻颤动,缱绻缠绵。 “rosa.” 罗莎用手捂住脸,不敢直视他。 他重新扣好扣子,给她整理头发:“那个竞赛你也要参加吗?” 罗莎很想参加,但看到他的脸色,她不敢说。 何塞翻来眼神,又移开:“默认就是不想的意思。” 他系好领带要下车时,罗莎大胆拉他的衣角:“我,这个活动对我很重要,我想参加。” 他注视着她恳求的眼睛,没有表情,慢条斯理的:“拿个第一回来。” 见她神色透着不确定,他动动眉:“怎么,很困难?” “我没有把握。” “要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自从遇上你,麦克拉特就再也没拿过第一了,虐他。” 他心情很好,调侃着自己的弟弟,罗莎一时分不清这是讽刺还是怪罪。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参赛,上面没说第七区的可以。” 对罗莎来说,内容从来不是必须担心的,只要规则公平就好了。 “如果你想参加,当然可以。” 何塞给她理了理领口,顺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新伪造的身份证件。 他给她介绍道:“你想换个新身份吗?比如你是第一区某家贵族遗落在外的孩子。” 这样可以确保她在外获得合法身份,不用担心被极端歧视者抓走。 “谢谢,不用了。” 如他所言,罗莎明白自己这张脸现在很出名,换身份的意义不大。 而且,她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羞耻的。 何塞得到了意料之内的回答,显得很平靜。 “我们去晚餐?”他把她抱过来,有点还没完的意思,含着她的脖子,轻轻咬了咬。 罗莎低声道:“我作业还没写完,要写很久。”而且还接了别人的论文。 圈在腰上的手臂像铁一样硬。 很长时间的寂靜。 “好吧。” 他终于松开了她,声音平静,没有怨言。 接下来的日子,何塞几乎不见罗莎,但隔空安排了罗莎的一切,高定坊的时裝大师上门量体裁衣,给她做了满满几大衣柜的衣服,何塞认为她有必要在某些正式场合穿衣得体,尽管他并不怎么愿意她出门。 他把她藏在私邸里。 “现在外面太危险了,暴动频繁,到处都是捣乱分子。” 他偶爾现身时,念着报纸稀松平常说道。 这都是你煽动造成的,罗莎当然不敢这么说。 上次他的气没有出完,罗莎提心吊胆的,很害怕哪天放学他又出现在校门外。 今天她从图书馆出来,因为时间有点晚,走廊里空荡荡的。 拐过一条很少人的楼道,几个平日里傲慢娇惯的贵族男生聚在那里,他们金发碧眼,腿很长,信步慢慢走着,像一群白色的鹮。 第36章 罗莎撞见这几个不良少年,转身就走。 一只手臂用力把她搂过去。 海茵揪着她的书包不给她,质问道:“见了我躲什么呀。” 他手指很好看,动作帅气地夹着烟,烟味就像从少年身体流出来的。 所以他们是在这里聚众吸烟吗?难怪跟干坏事一样。 罗莎跟海茵拉扯书包,长廊那头发出由远及近的拐杖敲击声响。 听到有人来,海茵把刚点着的烟塞罗莎嘴里,罗莎被呛了下,但还是本能地用牙咬住了。 白胡子校监站在他们身前,罗莎风中凋零。 “小罗莎,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不学好了,这么小就抽烟,真是乖猫先上灶啊!”校监拄着拐杖不停敲击地面,气得要炸毛了。 “我没有。”罗莎小声说。 校监年纪大了,没听清她的解释,只是听到两声格外尖锐的动静。 “你口袋里装着什么呢?”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没等罗莎想好回答,几声咕呱声叫出来,她掏了掏口袋,一只绿皮青蛙蹦到校监脸上。 男生们捂着嘴偷偷笑。 校监这下更愤怒了,白胡子都竖起来:“一个淑女的兜里怎么会装青蛙?” 一定是海茵刚刚恶作剧偷偷放的,罗莎感到难为情。 校监气得捶胸顿足,罗莎挨了一顿批,耷拉着脑袋,被罚要写检讨书,第二天就得交上来。 海茵拽拽的,不屑道:“谁愿意写这种东西啊,喂,罗莎,给我写一份。” “我也要一份。” “不要,我讨厌死你们了,你们真的好过分。”罗莎头一次被老师批评,真的又痛又难过。 男生们吊儿郎当的:“不就是被训了两句吗,有什么关系呀。” “处分严重会扣学分的,我拿不到奖学金就会被休学的。”罗莎委屈得抓起书包跑开了。 几个男生默默望了一眼,摸着鼻子都觉得了,没去再纠缠她。 当晚的检讨书,几门功课的作业任务,再加上私下里接的几份论文明天要交了,罗莎放学后忙得焦头烂额。 何塞今天过来了,坐在床边读报纸,半张脸蒙在阴影里,表情看不出什么,但罗莎隐约觉得他有几分不满。 “抱歉,我还没弄好。”她着急地下意识啃了下手指,害怕惹怒他。 何塞走过来,扣了扣桌子:“很重要么,这个?” “明天要交的。” “哦,优等生写起检讨书了,是因为什么啊?”何塞罩住她的身体,歪过头细看,“抽烟?口袋里装青蛙?” 罗莎赶紧捂着不让他看。 他闻了闻她的脖子,眼神幽幽,没再追问。 已至深夜,罗莎还在那里苦思冥想,她第一次写这种东西,每一行字编得尤其困难,尤其不擅长写书面类型。 到最后实在撑不住,她困得睡过去了。 在梦里有什么东西在黏黏糊糊舔自己,她蹭了蹭腿,迷迷糊糊抱到什么,感觉自己在抱一片巨大多汁的饱满树叶子,紧贴得皮肤沁凉肆意。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何塞那张脸近在眼前,她被看进了对方的眼睛,那里一片冰凉。 海浪翻滚,停顿抽空的声音。 罗莎感觉一瞬间心好像不是自己的,她爬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被看了多久,有些慌张地想起来:“我的检讨书呢?” 还没写好,可今天就要交了。 “在桌上。”她跳下床去找,何塞也跟过来了。 罗莎下意识跟他隔开距离,这引起了他的不悦。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像他要吃了她一样。 “没有。” 他往前一步,她退后一步,围着蝴蝶桌转, 罗莎发现自己控製不了肢体,看到他就腿肚子打颤。 何塞抬着下巴,看起来高傲而性感,那阴柔的神态像只古怪名贵的猫,动作迅速,一下子把她抓住了。 他把她抱到书桌前,让她看。 检讨书的字迹跟她几乎一模一样,是他模仿她的作业拟写的,已经写好了。 “亲爱的老师,我深刻认识到了我的错误......” 整整五页长,言辞之恳切,谎话之连篇,罗莎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你是什么时候...” “你睡着的时候。” “谢谢你。” “嗯,怎么谢?” 罗莎感觉身后他紧贴的位置很烫。 他慢慢咬住她的耳垂。 外面天湿 乎乎的,窗帘吹拂飞舞,墙上油画里的人像睁着眼睛,几百年来孤独的人,雨声听在耳里几分可爱。 布料摩擦的声响回归平静。 “这样不算干涉你的学业吧?” 当罗莎穿好衣服把检讨书放进包里时,何塞冷不丁问。 罗莎尴尬道:“不算的......” “嗯,接放学就算,写检讨不算。” 他斜斜看来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烟视媚行。 罗莎吓得赶紧背上包跑出了房间。 她心有余悸地认为,在这件事上他们达到了和解。 ∽ 几个奢侈品设计师拿着量尺在罗莎身上量来量去。 不一会,白色剪纸一样的鸢尾花苞裙的草图呈现出来,何塞很满意,这件衣服将在三天后出现在新衣柜里。 原先的几顶柜子已经满了,何塞又定做了一批新的,还有各种梳妆柜珠宝柜,他总是送给她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现在整栋宅邸的风格跟之前大相径庭,很多东西重新置办,地毯、家具、壁炉、花枝吊灯、花瓶、种种金银器,卧室的墙纸都换成了东方丝绸,增添了清麗柔美气息。 “你喜欢这个吗?”何塞给她看服装设计图纸。 罗莎讷讷点头,她不知道要这么多衣服有什么用,在学校里她只会老老实实穿製服。 “你没有再给费德麗卡做模特吧?” “没有了。”罗莎其实不太喜欢那份工作,她这样的性格也不适合,写论文的收益渐渐丰厚,便向费德麗卡提出了辞职。 前两天两人见面时,费德麗卡还很不爽地跟她吐槽社交季最后一晚发生的事。 那晚之后,费德丽卡是在异端审判所醒来的,她下床,推门而出,看到洛爾迦在花园里浇鸢尾花,花和叶子爬到他的腿上,仿佛一片蓝紫绿色的舌头在吮吸,他穿一身缀有纯金纽扣的黑色常服,领口佩戴黑色喉結罩,浑身肃穆压抑,神情淡漠地提着水壶从这边洒到那边。 费德丽卡光着脚到处找高跟鞋。 听到声音,洛爾迦转过身,那双近乎透明的星辰眼眸,是他浑身唯一一处柔和的地方。 她于是问他:“我怎么在你这里?” “你昨晚发酒疯,弄脏了我。”洛爾迦看她时眼睛里仿佛有暗流。 费德丽卡懵了。 绝对不可能,她那么厌恶洛尔迦,闻到他身上的奉香味道就想吐,怎么可能睡了他呢? 她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想跑开,结果有一堆小神侍围过来,把作为物证的常服呈上,对费德丽卡发出严肃指责。 哦,原来只是弄脏了他的衣服呀。 心惊一场,费德丽卡看着那脏兮兮的圣袍,点点头,的确是她喝醉了能做出来的事。 神侍们显得极度愤慨:“你玷污了神官大人纯洁伟大的身体。” “喂你们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明明她只是吐了他一下而已,又不是睡了他。 他们又开始说她对神官不敬,说她在用肮脏的语言侵犯神官大人。 真是越描越黑。 如今整个世界都被异端审判所吓坏了,面对一群神职人员的声讨,那架势费德丽卡有点顶不住。 她撇撇嘴,退了一步,答应了洛尔迦提出的条件,拿着那团华贵袍服离开。 “你知道他让我做什么吗?他让我给他洗衣服!”费德丽卡越说越气,对着空气划拉她那又尖又长无比闪耀的指甲:“我刚做的蓝宝石美甲呀。” 因为冲撞了神官,为了表达虔诚的忏悔,费德丽卡被勒令必须亲自给洛尔迦洗衣服。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认为自己有错在先。 罗莎记得很清楚,但她不敢说。 费德丽卡当时喝醉了,动作缓慢,她吐的那一下洛尔迦明明可以躲开的。 但他没有。 而且,也不是她冲撞他,明明是他一直不出声跟着她。 罗莎眼神担忧。 费德丽卡描述完这诡异的后续,见罗莎神色有异,询问一切都好吗? 罗莎低下头吸果汁,说都好。 “哦,真好,你的生活也终于能回归正常了。” 她由衷为罗莎感到高兴。 回归正常么? 罗莎看了眼身前的何塞,眸光黯淡。 何塞低下头看她:“前天中午在罗曼尼庄园,费德丽卡跟你见面说了什么?” 第37章 罗莎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在那里见了费德丽卡? 她低声答:“是那晚她冲撞的神官的事。” “嗯,以后外出能跟我报备吗?” 何塞并不关心她们说了什么,他只是不喜欢自己的所属物到处乱跑。 罗莎应下了。 他高高在上俯视一切,越过时间,纵横空间,而她在他面前没有过去,没有隐私。无所遁形。 当他询问她关于对费德丽卡品牌事业的看法时,罗莎说她个人认为费德丽卡设计的衣服很好看。 “衣服?哦,那原来是衣服么,我以为费德丽卡的工作是在给几根绳子打结。” 好毒的一张嘴。 罗莎默默感叹。 礼拜天或者节假日,何塞一般是不允许罗莎外出的,在家里,她穿松松垮垮的雪白色睡衣,很有质感的本白色面料,极其稀疏地用线勾勒着一些鲜红小蔷薇,华丽安静。 罗莎在客厅的沙发上写作业,就在何塞的眼皮子底下,后者在另一头看书。 他贴过来,摆弄她的衣服,摸了摸:“你的裙子上有好多花。” “嗯?是的。”罗莎也注意到了,裙子是佣人准备好的,衣柜里的衣服定期更换得太频繁了,她也认不全。 何塞认出这并不是新定制的那些,皱起眉问道:“有几朵花?” “我也不知道。”罗莎觉得他问的问题很无聊。 何塞在她身上闻了闻,那种淡淡的味道比千万朵花还香。 他缠绵的热气喷吐在她脖颈,雪白的皮肤染上羞涩的粉。 “你要看书吗?”罗莎慌忙问他。 天还亮着呢,宅邸里佣人来回走动,她感到难为情。 “你念书给我听吧。”何塞倚靠在她怀里闭目养神,很好脾气的样子。 罗莎捧起那本两百年前的书,去读给他听,好像两百年前的故事重新活了一遍。 何塞揉着太阳穴,连日来的疲劳消解很多,听到她在念:“ 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 你们看见兔子说可爱,看见狮子说可怕。你们不知道,暴风雨之夜,它们是如何流血,如何相爱。” “很美的句子不是么?”他张张嘴。 “嗯。”罗莎看了看书的简介,分不清这是一本情欲小说还是恋爱小说。 “恋爱是美好的,也是丑陋的,你觉得呢?” “我不懂,我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恋爱。”何塞笑了,有点古怪。 罗莎紧张起来。 “我惹你不开心了吗?” “你关心我不开心吗?” “当然。”他不开心砍她脑袋怎么办。 何塞沉默了会:“换本书吧。” 罗莎换了本学术性的,那是何塞最近常看的,绿色的封面都磨白了。 书的内容简明概要,资本控国,游资对冲等等,在过去几十年里,第一区游资就是这么洗劫其他大区的,顷刻间,贫瘠地区辛辛苦苦积攒几十年的财富化为乌有。 “富人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钱,是穷人,愚弄底层是上层最大的乐趣,而愚民们不会懂得——忍耐不是美德,愤怒才是。” 字里行间,震撼且恐怖的极权思维,罗莎感觉很不舒服,她的声音都点抖。 何塞注意到了。 “你不喜欢这本书?” “它的内容很残忍。” “这不是很日常的么,类似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且发生了千百年,人类的历史就是这样的,重复,循环。” 他的声音没有情绪,节制、冷硬、客观,好像在说哪里下了毛毛雨。 没有负罪,没有道德,只有利益。 罗莎怀疑他的胸膛里没长心脏。 “这是你的政治主张吗?”她问道。 罗莎想起了梅尔议员,作为被遗弃的傀儡,他前段时间已经被贬到第六区挖煤了。 “孩子,政治主张不过是制度的延伸。” 何塞用那张美到敌我难分的脸平淡说道:“我不关心谁的主义,我只在乎让国家平稳运行,经济需要呵护,集体的秩序需要遵从。 远比弱肉强食更残酷的是,包裹着文明外衣的弱肉强食,从出生起便教育什么是善与恶,什么该服从与抵制,这样看起来,它的外衣天衣无缝,逻辑完美无缺,思考者也只是基于此基础上的思考,哲理这只是变异出的哲理。 很可怕的体系,不是么? 比如想让一个帝国覆灭,让一套制度消亡,最简单的方法是让它在内部分裂,这就像是播种细菌,一旦蔓延,摧枯拉朽。 为什么没有永恒的帝国,因为人性就起这样的,盛极而衰,猜疑总会从中作梗。” 罗莎不完全同意他的看法,她认为总会有一种边际收益递增的东西会让人类共同认同追求,团结一致。 “团结?据我所知,人类在不团结这方面是最团结的。” 在他缜密的政治逻辑下,她的反驳充满裂缝。 罗莎胸腔里有股气,她眼睫垂下,字里行间地翻动,却得不到答案。 “难道人类的未来是灭绝人性吗?”她质问道。 她的颖悟很强。 何塞没忍住,她念着念着,他忽然掰过她的头亲吻,唇齿间一股很涩的味道,越来越不够,直接抱她来到了卧室,匍匐在她身上,双腿滑进去。 粗重喘息声响起。 身下有隐隐的恳求声,他把头埋在她肩上,颤了颤,告一段落。 何塞穿戴好衣服:“你还要再睡会吗?” 罗莎感觉很累,直不起腰。 “你应该锻炼好身体,体力太差了。”何塞的话意有所指,有点淡淡的埋怨。 罗莎躲在被子里,红透了脸。 花园里长满了虔诚如晚钟的白色加百列,深邃的无花果树丛里,杜鹃花鼠尾草和鸢尾丛缭乱掩映着,风一吹,海岸边就会传来隐隐松涛声,松木的气味在咸涩波浪中虚虚漂浮,那是她记忆里木厂的味道。 何塞公务很忙,并不经常出现,这令罗莎心里的担忧降了降。 在他到来时,往往独自不紧不慢地待在爬满花藤的花架下看雨,手里拿着经书一样的书籍,整齐地摆放在菱花卷草纹方桌上。 多年来,他习惯了一个人安静坐着待着,看很长时间的书,但自从罗莎到来后,这项铁律被打破了。 海面上起了大雾,随风下起雨,紊乱充沛的强对流雨水飘来,整个花园仿佛长满了雾气。 “最近饭还合口么?”何塞在卧室穿一件紫色长袍,雍容华贵。 罗莎点头。 “那为什么没长肉呢。”他摸了下她的腮,她畏惧地把头别过了。 他冲她勾勾手:“过来。” 罗莎努力克服恐惧,坐在他身边,在他的要求下汇报吃了什么,听到她说吃了橘子,何塞问她:“是什么味的?” 罗莎不明所以,但还是描述:“酸酸甜甜的。” “酸?” 何塞牵着她的手下楼,摇铃叫来管家:“这个孩子吃的橘子是酸的。” 这个一向见了罗莎就面露鄙夷的中年男人,惶恐地跪在地上。 何塞把今天剩下的橘子掰了瓣放自己嘴里:“真是酸的?” 他轻微地笑了笑,言语在就像在说一个稀奇之物:“怎么负责采办的?这么酸的东西给她吃?哦,之前还给她穿旧衣服?” 管家惊骇得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是拼命磕头认错。 何塞视若无睹,生杀予夺的权力带来了光荣与虚幻,他的眉梢萦绕着欲望的倦怠,一股淡淡的烦躁感。 他声音温和地让管家把所有佣人召集过来,罗莎后知后觉私邸里有庞大的几十位佣人,平日里他们像影子一样穿梭,走路无声无息。 平日里她单独住在这里时贴身佣人时常怠慢,他们私下里趾高气扬地议论她,称呼她为爬床小贱人。 佣人群体比他们的主人更坚决地维护等级制度,认可主人的尊贵,即是认可自己作为佣人的尊贵,强悍的阶级制度总是与复杂而根深蒂固的人性相得益彰。 下层对下层的鄙视往往更真情实意,因此他们打心眼里蔑视罗莎,不愿意侍奉一个第七区贱民。 窗外雨声越来越大,猛烈的暴雨敲击世界。 何塞把橘子扔在地上,轻飘飘的,甚至看不出发怒,一堆佣人黑压压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气氛像日蚀,带有毁灭般的严峻,因为一个酸橘子,大片人要问责。 罗莎当面看着管家被用最原始的方式乱棍打死,血水染红厅前的大理石地板,满地血污,她暗暗掐着自己手掌肉,全程没发出一丝声音。 佣人们在几分钟内飞速清理完管家尸体,城堡恢复寂静,何塞不动声色吃午饭,神色平淡冷静,没有半点狠戾,他环着罗莎的腰,对任命的新管家吩咐道:“这种事不要有下次。” 第38章 管家工整严格地退下了。 “吓到你了么?”何塞偏过头问她。 “没有。” “哦,那继续看书吧。” 客厅又冷又凉,两人都沉默寡言,整栋宅邸虽然有他们的存在,却像空了一样。 罗莎坐在沙发上,神色专注地写作业,她用最原始的方法记笔记,比起电子更信赖纸笔,笔尖与纸张摩擦,不间断地发出细小的刷刷声。 一只胳膊抱住了她的腰,她假装没看到,接着那只手突兀地放在她腰间揉捏,她强忍着想闪躲的冲动,但被弄痒了还是忍不住往外挪动,那只手不知厌烦地反复搭上,手的主人似乎觉得这是个很好玩的游戏。 最后何塞漫不经心稍用力,把她抱到怀里,他的身体是潮冷的禁地。 “你在写什么笔记?” “最近那个竞赛比赛,可以拿奖金。” 罗莎认真研究了比赛的报名条件,目前没有限制第七区参加。 这项竞赛规格很高,难度极大,在遇到比较难解的问题时,她就咬着下嘴唇。 何塞看了下她论文的草稿,只一眼,必定会拿奖的程度。 “你给我讲讲吧。”他离开大学好多年了,觉得她的课题很有意思。 “这是一种无损能量传递的边缘态,利用超冷钠原子云代替电子,使原子在材料边缘内流动,实现无损能量传输。” “无损?” “嗯,没有摩擦力和减速。” “听上去有点不现实呢。” “我会创建一个实验装置反复实验的,目前只是猜想,但是量子霍尔效应可以重现,这点我很确定。” 罗莎翻阅过资料,相关领域并不是空白,一百年前核战争前,有科学家研究过,但后来人类核战争爆发,世界分崩离析,科学进程被迫中止。 何塞若有所思:“这就像是一种没有电阻的新型材料,就像人的不老不死。” 罗莎摇头:“人的不老不死比这个研究要难得多,碳基生物无法达到永生的状态,不管是磨损与修复,除非改变生命体形态构造,而我这个研究则是有很大概率发生的。” 何塞让她继续说着思路,他手指长长的,指过那些实验段落的地方,然后指梢滑下去,摸她的腿,又冰又凉。 她盯住他,他神色坦然。 “可以吗?”他询问她。 “我作业还没写完。”罗莎声音很冷 静,但脸唰地一下粉红了。 何塞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手指在她膝窝打着圈,又麻又痒,忽然,他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啊...rosa...” 罗莎手里的作业本掉地上,他怎么可以那样喘。 雨季电闪雷鸣,暴雨顺着树叶向下滴水,那些闪电的火光明晃晃的一道道劈下,金色银色的弧光像水流那样被击碎,白花花一瞬过后,又寂寂融化在黑夜里,滚向遥远的大地深处,炸毁在地平线之外的地方。 闪电的光芒映在何塞眼中,像浓浓的火光,他抱着她上楼,雨声把卧室隔成另外一个世界,在床上他动作剧烈,花园里不停歇地传来雨打树叶的声音,花落了,亿万朵花顺水流浩浩荡荡漂下,遗落在如茵绿草间。 一夜水声未停,时间仿佛沉在树雾里。 他们共同度过了夜晚。 罗莎勾住何塞的脖子,伏在他肩上静谧喘息。 何塞给她清理完身体,面色清冷地起身更衣,他对着卧室里那面巨大的衣冠镜,衬衣的衣领扣上最后一粒扣子,恢复冰冷,方才的情欲已经消散殆尽,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带有未知的意味。 罗莎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和她身体的当权者。 她在他身边,即便是四肢自由的,但依然是受缚的感觉。 第二天,沉沉昏睡又醒来后的雨后清晨,湿漉漉的叶片垂下吧嗒吧嗒的水声。 打开窗户,空气清新湿润,天地万物都喝饱了水,墙角的青苔疯狂生长,富有生命的绿色在潮湿蔓延。 何塞开始频繁出入这里,这是最坏的开始。 第31章 era睡衣派对 最近学院外出活动繁多,老师带领学生们参观乔治王朝时期的宫殿,距今有几百年的曆史,浮云烟影,很有恢宏风貌。 中央大教堂内悬挂着几十吨重的肃穆大钟,一万平米的彩色玻璃梦幻绚丽,可惜的是,经过炮火损毁,十几个礼拜堂仅残存下两个。 举头高耸的尖塔刺破云霄,仿佛能在顶端听到天空的声音。 罗莎有点被震撼到了,很难想象一个冰冷冷没有感情的建筑物会令工匠孜孜不倦修筑六百多年,留存的时间跨度甚至穿越了中世纪与世界大战。 “核战争前,人類曆史是辉煌的,各种族各大陆千年历史长河里有很多文明硕果,文化遗迹。”教授不疾不徐地讲述,“后来这些大部分都毁了,幸存的人類经历了一段混亂无序的状態,陆续成立了七大区。” 曾经的人類欣欣向荣,繁荣茂盛,但那次核战毁掉了半个星球,幸而人口还没有灭绝,文明的最后根基得以保存。 罗莎仰望高耸的石膏天花板,她想大概能理解了。 以前的人類喜欢把建筑建得壮观气魄,因为无上的信仰与极度崇拜,那些尖顶过于高过于纤细,因此更易被时间与雨水侵蚀。 哭泣的断壁残垣呀。 她想象全盛时期的人类文明如何修缮,如何观览,雨点打在宫殿外是什么样子。 那些因权力倾轧而创造的城市,到处而起的纷亂战争,典雅而颓废的时代總是惹人遐想。 她轻轻叹气,千百年过去了,人类还是没学会如何相爱。 “快看,这是什么?” “是核战前网络博主创作的視频。” “太好了,我们可以考古核战前人类了。” 同学们兴奋点了播放键,巨幕投影开始播放視频文件。 根据片头介绍,那时候人工智能已经完全普及,高新技术日新月异,学生们都伸长脖子露出期待的目光,百年前的人类现代化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啊咦咦哦,啊咦咦哦。” 一只简陋抠图的小猫被p在灯光乱射的舞台上,底下派对狂欢,随着猫每轉一圈,人海便沸腾一次,纷纷吹哨鼓掌。 “搞错了吧。” 学生们面面相觑,难道从前的人类就是用高科技看猫打碟嗎? 也不懂为什么,这一只猫轉个圈圈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他们又换了个,这次是好多人围观河馬吃西瓜的视频,配合弹幕上河馬居然能一口吃掉一个大西瓜的惊叹表情符,他们都呆住了。 “这是什么鬼啊,快换一个。” 接下来是一群人类观战两只猫吵架的激烈解说场面,不死心,再换,是人类给猫劝架...... 他们终于无语地关掉了视频。 同学们没想到从前的人类这么抽象。 人,你的精神状態真的健康嗎? 他们感到尴尬,大失所望。 “关于核战前的人文历史,大家要辩证看待。” 教授靠在壮观的罗馬柱前,给学生们布置小组任务,这些柱子都是复刻品,原样来自于古罗馬帝国。 “古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著有一本书籍,名为《沉思录》,大家自由小组作业,讨论后提交心得观后感。” 教授切换投影,偌大的屏幕上浮现出几行古罗马文字。 人们相互蔑视,又相互奉承。 人们各自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各自匍匐在别人面前。 ——马克奥勒留《沉思录》 罗莎看着上面的字沉思很久,几千年前,真的会有最顶端的统治者这么反思自己嗎? 何塞明显不是这样的。 他看起来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 罗莎不知道这样寡情的统治者如何关爱他的子民, 唯一的解释是他也不在乎他们, 人在他眼中只是人口,只是数字,一种流动的人体货币。 可是,这世界除了他,除了高高在上特权阶级,还有很多人。 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嗨,罗莎,你要来嗎?”几个女生走来,就近观察了下罗莎,然后对她发出邀请。 罗莎愣神:“你们的意思是需要代写论文服务吗?” 女生们笑了:“不是呀,你要来跟我们一起讨论吗?” 为首的海倫站出来,正式邀请她加入几人小组。 “都来我家,今晚上有睡衣派对哦。” 这不是罗莎第一次收到派对邀请,但确实是她第一次答应。 因为她想着回去晚一些就可以躲避何塞的占有。 她偷偷来到卫生间,空荡无人,然后给何塞发了消息。 “今晚有小组作业,女生们邀请我参加睡衣派对,讨论问题可能要回得很晚。”她言辞模糊地表示着。 “好的。” 何塞发来简洁的消息,让她无法揣测他的表情或语气。 第39章 總之,他同意了,她终于获得了放学后为数不多的自由夜晚。 ∽ 安茹家的千金小姐海倫,是学院里顶优雅的大家闺秀,她的追求者众多,地位尊贵,家规亦极其森严。 罗莎跟随女生们一起来到了安茹公爵府,古朴悠久的碉堡型建筑,风格低调绿植丰富,沿途是素洁的沙滩与海湾公路。 她们从长廊进入府邸,红屋顶,高钟楼,城堡里的花儿在树上盛开,释放阵阵幽香。 佣人们列队恭敬等候主人归来,城堡正门是用巨大水晶雕刻的旋转门,上面嵌满色彩缤纷的宝石,门童低着身子,为小姐们转门,外面天冷,他穿得很单薄,用冻红的手掌推门时不住打寒战,显得身影更瘦弱了。 因为太过关注他,罗莎经过转门时被磕了下,听到他对她说:“小姐,请小心点。” “你冷吗?”她小声问他。 他低眉垂眼,戴着顶贝雷帽,有些看不清脸,一缕红色头发好动地从帽檐下钻出来,像红色焰火。 “小姐我不碍事的。” 罗莎把手套摘下来给他,这样就不冷了。 “您真是一位好心的小姐,您会好心有好报的。” 他恭敬地鞠了一躬。 罗莎对这声音耳熟,然而她想要仔细看门童的脸时,他已经把头低下了。 在哪里见过这个少年呢? “罗莎快来呀。” 女生们都在催促,罗莎赶紧跟着小队上楼。 小组成员都很有仪式感,从更 衣室里出来,女孩们穿着昂贵的小礼服,花花绿绿,粉紫鹅黄。 按照贵族睡衣派对的礼仪,罗莎也更了衣。 几人在地上围坐,挨着一架击弦古董钢琴,滑溜溜的胡桃木桌上摆放着各种古罗马相关书籍,桌边的边缘刻满精致的瀑布倒角,头顶金黄色的吊钟水晶灯花环炫彩夺目,灯光斑斓地打下来,每个人都热情又活泼。 大家翻着书,互相交流讨论:“我认为马克奥勒留是一位很公平的统治者。” “统治者这个词从来就不公平。” “至少在那时不那么封建啦,这样的思想很超前不是吗?” “罗莎,你觉得呢?” 她们对罗莎的态度很友好,询问她的意见。 罗莎说话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有种缓慢温和的信服力,总之女生们都莫名其妙听从了这位优等生的领导。 她们开始询问她的日常,那些学园里私密流传的消息,很快话题就走偏了,从学术变成了校园八卦。 “罗莎,今天早晨我发现有男生在实验室里鬼鬼祟祟的,他好像在你柜子里放了什么东西。” 几个脑袋顿时都唰唰支起耳朵,分外关注。 海伦神秘兮兮问:“有看到是谁吗?” “没看清脸,不过背影挺帅的。” “他放的什么呀?”她们一齐看罗莎。 “...应该是他付的论文酬劳。” 罗莎今天早晨又收到了情书,在她经常做实验的储物柜里,她第一反应是恶作剧,要把它丢在垃圾桶里,结果漂亮的信封里露出许多纸叠的玫瑰花,白纸玫瑰洒了遍地,上面工整柔美的字迹让她疑惑,恶作剧会这么用心么。 但她没心思想这个,蹲在地上还没捡完,很快实验室来人了,她只能把那封信放在包里。 现在,它还在背包夹层里安稳放着。 女生们倒是没有怀疑,她们显得很开心,热烈讨论:“罗莎,有好多人追你呢。” 罗莎认真回答:“那些都是恶作剧,我想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你真的没有男朋友吗?” 罗莎心一紧,果断摇头:“没有。” “这样啊,总感觉你好忙,你的学费都是自己挣来的吗,我听到别人都那么说。” “嗯,我刚入学的时候就给毕业生写论文了,可以拿报酬。” “好厉害。” “听说你选修了好几个学位?” “嗯。” “都有什么啊?” “有机化学,凝聚态物理,工程热物理,临床医学......我担心找不到工作,于是多修了几个。” 她说话时真诚、安静,眼睛里泛着温和明亮的光晕,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 女孩们都很喜欢她,拉着她一通拍照,照片发到社交平台上。 她们又开始看书,聊着圈子里谁跟谁最近分手了,谁又订婚退婚了。 罗莎翻开书页,闻到了古董书上扑面而来纸莎草和水仙的味道,她不懂为什么这群同学这么有精力,女孩们在床上跳来跳去,讨论着八卦,互相给社交账号点赞,不知疲惫。 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啊。 罗莎在安眠放松气氛中要睡着了,最近何塞几乎每天都会来私邸,她每晚都睡得又累又迟,白天时精神都疲惫了。 手指又翻过一页书。 余光透过卧室的慕拉诺琉璃窗,她看到外面的蕨草丛动了动,揉揉眼,紧接着有几个金色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海茵?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 第32章 secret秘密 男生们趴在城堡窗户下面听墙角,花圃里露出几个脑袋。 “海茵!你们蹲在那里做什么?” 女生奔到楼下,海茵和同伙从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被揪出来。 “你凶什么凶啊,我们只是在乘凉。” “你乘凉为什么要躲在我家墙角?” “我们来拜访不行吗?” “带礼物了吗?” 海茵从兜里掏出一只青蛙,冲女生们一抛,青蛙的咕呱声和女孩们的尖叫混作一团。 男生们笑起来,恶作剧很得意。 罗莎见到又是青蛙,臉色都不好了,急忙往后躲。 海茵趁机凑过来想跟她说话,结果海倫气势汹汹出来,抓着那只青蛙,在众目睽睽下,她塞到了海茵嘴巴里,提着他的领子不松手。 “哦,輕点啊,我的牙,我感觉我的牙被你掰掉一颗。” 海茵疼得嗷嗷叫,事后男生们给他手忙脚乱地抹着药,他说一点都不疼。 海倫不屑地说道:“看吧,牙疼跟嘴硬没关系。” 海茵这才意识到以前欺负罗莎可真是惹到团棉花了,他立马双手举起投降。 “高贵美麗的海倫小姐,我再也不敢了。” “说说,你来做什么?” “也没什么事。”海茵两眼直勾勾看罗莎。 他们几个人刚刚在社交平台上刷到女生们的自拍照,都感到诧怪。 罗莎? 她怎么会跟海倫这群名媛小姐在一起?还开派对? 在海茵看来,贵族私密派对邀請贱民,这是有辱身份的做法,简直不合规矩。 而且她们在一起做什么呢?鬼使神差,几个男孩就按照定位开车寻来了。 海茵不解地问海伦:“是你邀請的她吗?” “当然,罗莎是我们的朋友,她聪明,我们喜欢跟她一起玩,而且女生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男生插手了?” 海伦用男人没有大脑的眼神看着他,她是充满智慧的女孩儿,仰着长脖子,聪明机灵得像只高贵的鸟儿。 海茵被她那么一瞪,气势弱了三分。 “走,不理他们,我们回去。” 女生们回到城堡里,正要兴冲冲继续讨论各种粉色绯闻,城堡外飘来了婉轉美麗的音乐声。 男生们在女孩们楼下拉小提琴,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海伦在窗边叉着腰质问:“海茵,你到底要干嘛?” 海茵抱着琴鞠了个绅士礼:“远方传来美丽的问候,优雅的海伦小姐消气了吗?” 平日里惯爱胡来的几个贵族少爷纷纷抬着头,像可怜巴巴的金毛狗。 女生们都被逗乐。 “好吧,这次饶你一回,你们上来吧。” 他们嗷地一声,得到主人许可,欢快地被佣人放进城堡里。 客厅里,女生们在那里讨论作业,男生们插不进话,乖乖坐在一旁。 “说的什么?听不懂。” “好像很难的样子。” 最离奇的是她们都听那个小贱民的。 海茵双手拖着腮,眼神一眨不眨,不知怎么他也觉得罗莎发表观点时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她智慧而专注的时候好迷人。 “带我带我。” “也带带我们吧,我们小组作业也没交。” 最后小组作业要合影,男生们挤到镜头下混合照。 “起开啊,踩我裙子了。” “海茵你们一群死混子,闪远点。” 当晚的睡衣聚会變成了欢快派对,年輕人聚集的时候,仿佛腐爛的躁动的挣扎的果子凑到一起了,散发着青春的辛绿坏味,又爛又甜。 滴咚滴咚,他们在二楼都听到门铃响了。 “又是誰来了呀?” 麥克拉特穿着黑色正装等在楼下,他看到一堆人趴在旋轉楼梯上探脑袋,里面就有罗莎。 第40章 她歪着头像只小鹿,看到他的臉猛地缩了下脖子。 女生们又惊又喜,气氛炸开了,提着裙摆小跑下楼迎接他。 麥克拉特站在门前,身姿笔挺,他穿西装很好看,气质优雅高贵,惹得女孩们脸色一阵绯红。 “麥克拉特,你要进来吗?”海伦羞涩问他。 麥克拉特不咸不淡地点头。 旁边的男生刮了刮鼻子:“搞什么啊,我也是帅哥啊好不好。” 海茵也咕哝:“就是,要不要这么變脸啊。” 他们几个彻彻底底被无视了,怨气冲天极度不爽。 一群人在客厅里闲散聊天,时间来到晚上,海伦留麦克拉特晚餐,顺带着一脸嫌弃地捎上了海茵他们。 用餐间隙,管家躬身来到主人席位上,低声对海伦说了什么,惹得海伦挑挑眉。 “都丢了?”她确认道。 “是,遗失时间就是今晚。”管家肯定答。 海伦摆摆手让管家下去。 大家询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丢了一箱珠宝。”她抬手割了片小番茄。 一听丢东西,不知怎么,席间有几缕目光漏到罗莎身上,那隐晦的视线在有意无意看她。 又是那种目光,让罗莎微微发抖,他们都看过来了,夹杂着微妙的含沙射影。 “海茵,我看是你偷的吧。” 海伦把番茄放嘴里,眼皮不抬地抛出一句。 海茵当即炸了毛:“怎么可能是我嘛?” “你们几个来的时候就鬼鬼祟祟,誰知道是不是来我家偷东西。” 所有人都注视海茵,海茵没有生气反而乐哈哈的,一堆人吵吵闹闹起来,气氛欢乐愉快,谁都没有当回事。 那些原有的恶意也随之瓦解了。 “那要不要先找一找啊?” “没必要,这不很常见么,在这栋金屋子里随便一抠都能掉宝石。” 海伦哼了声不以为意。 安茹家族在第六区有直属采矿权,所以同龄人中她佩戴的珠宝往往是最大的,鸽子蛋小石头随便丢,好几次在社交晚宴上佩戴鸡蛋大的宝石,闪耀全场。 夜晚的空气在年輕果子的腐烂味道中变得格外香甜。 罗莎低头切牛排,一遍遍重复缓慢地割,她离麦克拉特很远,但还是感到避无可避。 麦克拉特全程像条冷眼旁观的蛇。 没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她。 那种眼神,仿佛野兽要吃东西的眼神,阴湿湿的。 她后背冷汗直冒,上次打猎的事还心有余悸,而且,而且她跟何塞的事他还不知情...... 用餐过后,罗莎飞快起身,跟海伦请求上楼换衣服,天太晚了,她想先离开。 “哦,伊丽莎白她们正好也要走,你们可以一起。” 海伦转头又钻进小圈子里,那边嘀嘀咕咕的,悄咪咪地在书架后讨论罗莎,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没有男友?或许手里攥着好几个呢。 而且以前祭品游戏的冠军无一例外都会被金主盯上包养,她背后又会是谁呢? 海伦让他们适可而止,她注意到麦克拉特坐在阴影中,像是没听到一样一言不发。 她走到他身边,听到他问:“盥洗室在哪?” “在二楼,我带你过去吗?”海伦有点小激动。 “不必了。”他落拓起身,婉拒了她的好意。 ∽ 天色入暮,黄昏与晚霞遍布迷茫的紫色,那种深邃像是紫水晶磨碎的染料粉兑雨水泼出来的,冷冽残酷。 罗莎来到二楼更衣室换礼服,听到幕布后面脚步声,以为是一同离开的女生。 “伊丽莎白?你能帮我解开束胸吗?”勒的很紧,她有点喘不上气。 冷白手指滑过花的背脊,像淌过冷水,他感受到了她的呼吸。 纤细的,冷感的皮肤,随脉搏的频率轻颤。 麦克拉特磨了磨后牙根。 罗莎吓了一跳,向后踉跄着,踩到了及地窗帘。 “小心。” 麦克拉特揽住她,手放在她腰间,很危险的姿势。 罗莎挣开他,捂着胸口躲在帘子后面。 “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眼睛像海水浸泡过般,那么蓝,安静到让她害怕。 “我有事要跟你说。” “你能不能先出去。”她急切小声道。 麦克拉特没有动,她又紧张不安地试图驱逐他:“走开啊。” “我知道你的射击跟谁学的,你有一个哥哥。” 罗莎一身血液凝固了。 她攥住帘幕的手在发抖,白细的手指在红色绒布中鲜艳啜泣着。 “不要说了...”她痛苦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自己的秘密再也无法藏匿。 “嗯,我出去了。”麦克拉特轻巧回。 “不,你别走。”她急忙叫住他。 麦克拉特微微勾唇。 他当然没有走,转过身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目光里仿佛长满触须,破缕切丝。 他最近重新调查了罗莎的家庭关系,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很难的事,跟以往不同,这次又发现了一些不易察觉的隐秘。 罗莎的养母杜荷喜欢收养孩子,或者说喜欢通过收养孩子骗取政府福利金,早年罗莎有一个年少辍学下落不明的养兄,名叫特里,特里之前因为参加反政府暴动好几次被捕入狱,最后一次出现是五年前,之后对外下落不明。 这是位危险分子,麦克拉特已经得到消息,这个养兄其实早已参加了反叛军组织,且成为骨干要员。 “你有一个叛党哥哥。”他慢慢说,每个字的停顿都让罗莎头皮发麻。 其实上次她刺伤他那次,就已经产生疑心了,她刺的要害很准,扎得那么疼,不像是慌乱中的新手。 应该是那个恐怖分子养兄有意训练过她这些,所以她的枪法也很准。 他轻轻凑在她耳畔:“你的秘密在我这里很安全。” 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莎浑身发抖。 她惊恐地看着麦克拉特。 “请,请求你——” 他避而不答:“时候不早了,我开车送你回学校吧。” 见她不动,他俯下身:“我们路上说,嗯?” 四只眼睛沉默中暗流涌动。 她一直不回答,麦克拉特欲迈腿离开。 “罗莎,你在里面吗?” 外面有女生叫她的名字,罗莎赶紧拉住麦克拉特,把他藏在里面,出声说等一会就好了。 “哦,那我换好先下去啦。” “好。” 湿热绵密的呼吸声在耳侧喷吐,细细的腰身轻轻擦拂着。 她终于抬起头,用眼神请求他不要说话,他照做了。 第33章 brother修罗场 罗莎换好衣服下樓时,见男孩女孩们手臂搭在一起,开始跳舞。 他们像灵巧的鸟儿一样旋转,流窜明灭的灯光转得闪闪发光。 男欢女爱,青春明媚,太灿烂了。 然而她只感到寒冷彻骨。 她挤出点微笑,跟海伦道谢作别:“时间很晚了,谢谢款待,晚安。” 海伦见她神色疲惫,热心道:“我派司机送你回学院吧?” 罗莎沉默摇头。 海茵一直注视着这边,他看到罗莎下樓,衬衫雪白,百褶裙翩翩晃动,她的骨骼很漂亮,穿学院制服好看極了。 眼下她要走,他终于慢吞吞走过来,挠挠头说有话对她说。 罗莎内心不安,没有反應。 海茵自顾自道:“我想了想,虽然你有很不好的生活习惯,但我可以容忍,我会帮你克服戒掉毒瘾的。” “罗莎,你能不能跟我,我们试着......” “不能。”麥克拉特从樓梯上走下来,冷漠地替她回答。 他来到罗莎身边,她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我们先走了。” 麥克拉特帮她提起书包,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离开。 “哇哇哇!” 他们都冲了出去,不停尖叫。 “麥克拉特要当护花使者呀。” 女生们冲罗莎钦佩地眨眼:“罗莎好样的!拿下麥克拉特这朵娇花!” 他们纷纷欢快打趣,麦克拉特没有否认,罗莎跟在他身旁,低着头,他们都覺得她羞答答的。 郁闷的只有海茵:“罗莎明明是喜欢我的啊,难道她变心了嗎?” 他此言一出收获满满,收获了同学们望向智障的眼神。 他因此更郁闷了。 ∽ 麦克拉特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車开来安茹公爵府,他把自己外套给罗莎披上,拎着她的书包穿过长廊,裙摆扫起的风在拍打她洁白小腿肚。 五分钟后庄园外来了辆拉风的稀有古董車,男生们一直守在窗边眺望,眼睛看直了,他们都是狂热的豪車收藏家,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款車,听 说已经绝迹了。 第41章 麦克拉特神情稀鬆平常,他的私人车库里有几千辆稀有款,价值高昂到金钱无法衡量的地步,这种小事何塞不管束弟弟,基本上他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 现在他想更进一步,索要更珍惜的,更鲜活的......哪怕付出高昂代价。 麦克拉特把门打开,罗莎僵硬地坐在副驾。 车子行进在山路上,天已经黑了,夜色像墨一样飞流,车灯笔直的亮光与宏大的黑暗交替反噬,他让跑车开了点窗,漏进风来,车里充满潮湿山林的气息。 “你最近几年有联系过他嗎?” “没有,他已经跟我家解除关系了。”一直以来,罗莎都很害怕被牵连,没想到还是会被追查到。 收留叛党,这可是死罪啊。 她再次感到绝望。 麦克拉特又问:“你们关系好嗎?” “不算亲密,我那时有好几个兄弟姐妹。” 麦克拉特点点头,一双狭长眼睛淹没在暗色光辉中,显现出奢华的钴蓝色。 “但你是知道的,他早就加入了叛党的杀手组织,这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他一下正中她的命门。 “我...我只是不敢说出来。” “嗯,那也算是知而不报,蓄意隐瞒。” 罗莎把拳头攥起,放在膝上,无奈道:“你不要再捉弄我了,刺伤你是我的过错,但我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你以为我在捉弄你?不,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想了解你。”他把车停在路边,凝视她的眼睛,缓缓解释道,“有几个贵族在调查你,我把这些都隐藏了。” 罗莎没想到背后还有隐情,她以为麦克拉特在要挟她。 她一时失语了。 麦克拉特眼神黏黏糊糊的,他看她的眼神既像压制,又像隐秘的安抚,眼底有一重诡秘。 “我不想变得卑鄙,一定会帮你守护秘密的,以及上次的事完全是我的错,我要跟你坦白道歉......” “当时我误服了酒里的东西,神志不清醒,希望你能原谅我。” 罗莎在極度慌乱下对上他的目光,他有必要这么做嗎?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的原谅并不重要。” 他直视她:“当然重要,如果你不回應我,我会一直争取,直到你原谅的那天。” “你现在说这些只是为了消除你的心理负担。” “大概吧,我不想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罗莎不认为他们有什么关系。 麦克拉特则认为他们达成了不动声色的共谋。 他掌握了她的秘密,就在他掌心里。 “哦对了,你想参加那个论文比赛吗?”他见气氛有些緊張,谈起了轻鬆的话题。 “嗯,我想参加。” “你写的什么课题?” 罗莎简单说了下,麦克拉特也介绍了下自己的论文进展,她认为他选的题目有点水,但不会说出来。 现在他说什么她都覺得是恐吓。 麦克拉特重新开车上路:“我听到有人今晚说你有男朋友了。” “没有,我不会谈恋爱的。” “那你什么时候想谈?” “我不知道。” “到时候通知我一下。” “嗯?” “嗯。” 一瞬间,仿佛电流从脑中穿过,含蓄,热烈,直白。 罗莎胸脯緊張起伏,麦克拉特手上攥出青筋,他们瞥了对方一眼,又飞快移开,都等着对方平静下来。 罗莎攥着大腿的衣褶艰难道:“不要这样子下去了,能不能回到,我们之前的那种时候。” “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我的存在的时候,是因为我赢了祭品游戏,所以你们都这样,这样的过度关注令我感到太难堪了。” 麦克拉特平静看着她:“那该怎么办,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 “什么?” “从我第一次遇见你,我们第一次一起上课,那是上的疯教授的概率论,你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还记得吗?你在我眼里太显眼了。” 他缓缓探过身,罗莎不住往后蜷缩,可他只是帮她解开安全带,把她安全送回学校,使命就完成了。 “给你这个。” 在她下车前,麦克拉特从车内某个隐秘位置拿出一封精美的镜面礼盒,打开是一盒口红,十几个色号。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色,就都给你了。” “谢谢,我不能收。” “给你。”麦克拉特态度强硬,想象她涂上一定很好看。 他不懂女生喜欢什么,但是费德丽卡有很多这种东西,他覺得别人有的罗莎也得有。 接东西时,他的手碰到了她的,罗莎缩了下。 他眼里的静谧让她害怕。 麦克拉特很想帮她涂上,但看她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咬着牙只能忍住了。 她还没答應原谅他呢,千万不能心急。 “罗莎...你知道我家庭特殊,但我会努力争取的。” 他心想,如果再多恳求哥哥,那么或许哥哥会同意他跟罗莎交往的。 但愿吧,但愿。 “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和解?” 罗莎没有答。 她走进校园里,身后豪华车灯释放的巨量光线像黑暗中野兽的瞳眸忽闪,灰蒙蒙的夜晚在朦胧与恐惧中远去。 ...... 那道细长的影子渐渐消失。 麦克拉特猛踩油门,在孤独的黑夜里穿梭,他觉得今晚大好时光明明自己可以再对她说点什么,又想想,或者不说话也行。 他落下车窗,把风放进来,冷风浇灌胸膛,冰冷深夜里胸膛心花怒放。 ∽ “到哪里了?” 罗莎刚下车,躲在教学楼后面接到了何塞的电话。 两分钟后有一辆车来接她。 她把那些口红放进包里,心里有点乱糟糟的。 回来后,何塞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盯着她看,好像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窟窿。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似乎很享受这种静默。 罗莎默默去浴室清洗,出来时何塞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她的书包。 “谁给的糖?” “海伦给的。” “记得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我们家也有。”他温声说着,罗莎只是应。 忽然,他停顿了。 “你很受欢迎啊?”他从包里拿出了那封情书。 罗莎当头嗡鸣,今晚发生了太多事,忘了丢掉了。 她慌忙跑过去,想把信撕毁:“这只是恶作剧,我马上扔了。” 何塞已经要拆开看了,可他揪着她的包又发现了新东西。 精美的盒子里装满了十几只高奢定制的口红。 “这又是谁给你的?”他知道她不会买这种东西。 罗莎一下头皮发麻:“呃,是女生们给的。” “哪个女生?” “是,是有个女生叫,皮特。” “那要谢谢皮特小姐啊。” 他好好观察了会颜色,咔嚓扭转盒身,打开一只给她耐心地擦上,颜色珠润很漂亮。 “你喜欢吗?嗯?” 何塞捧着她的脸端详,尽管很平静,但那隐隐是要杀人的眼神。 罗莎直摇头。 何塞把情书当面撕裂了,连着口红盒一并丢在垃圾桶里。 最后,他发现了那本书,古罗马皇帝的《沉思录》,翻过来,念出声,却不需要看,这本书在他很年轻的时候就会背诵了。 “人的灵魂是被思绪所渲染的。只要一个地方能让人生活,人就能生活得很好。如果他必须活在皇宫里,那么他也一定可以在皇宫里生活得很好。” 他语气一顿,反问她:“你呢?你觉得你现在生活得好吗?” 罗莎僵硬地点头。 “真的吗?我忘了你还是一个小女孩,却要待在一个讨厌的老男人身边,看看你郁郁寡欢的脸......” 他手指肚捏了捏罗莎的腮肉,指尖轻佻。 罗莎脊背冰凉,被他统治的这段时间,极度恐惧,极度无聊,极度烦恼,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说出来。 她强撑着挺起胸:“我没有郁郁寡欢。” “是吗?” “我没有跟别人这样......住在一起过,所以可能需要时间适应,你如果不满意我...” 何塞皱皱眉:“我有说对你不满吗?” 他感觉话题一下子被她带偏了,于是又拿起 那本书,忽然笑了笑,笑声温和,带了点毛骨悚然。 “是啊,我忘了你可是祭品游戏的冠军,你在哪里都能生活得很好,不是吗?哪怕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了不起。” 渐渐的,他把衣服都脱了,唯独戴着那副黑色手套,像是在隔离什么,审判什么。 “跟我说说你对这本书的看法。”床上白瓷的臂膀缠得很紧,何塞旋儿着罗莎头发问道。 第42章 “我还没有看完。” “那就说说看了的部分,你有什么感悟?” “他的思想很真诚,很谦逊,很珍视生命,当然,这跟他的皇帝身份也很冲突......” 罗莎如实说了一些,同时在恐惧中她感到困惑,他能明白这些吗?或者说以这种平等的思维方式思考他能意识到吗? “所以这是古罗马皇帝的政治主张?” 又是政治。 果然他不懂。 罗莎忽然感到很悲伤:“这不是政治主张,是他的自省,对生命的看法,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这就像是——” “信仰。”何塞平静道。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太多事了,只有人类才会如此痴迷狂热,政治的短暂需要不代表民情,到最后,不代表不代表不代表。”何塞继续说道。 “比如?”在他怀里说话,罗莎感觉喘不过气来。 何塞抬指点了点她的胸口,感受到那里的紧张跳动:“比如生命。” “我们当然会这么想,因为生命是宝贵的,人们应该狂热。” “你指的这种东西只有人类会自认为生命,称呼它为生命,而人类奉若珍宝的生命,在浩瀚的时间维度中碾过,不过一瞬。” 可是,这是生命啊。 罗莎悲凉地想着那位古罗马统治者,白天的问题,内心已经得到了答案。 时间在人身上究竟有多长呢? 后来的人类把从前人类的各种事放在一起,组成的便是历史,把人的各种事放在一起,组成的便是这个人的一生。 it'speople, alsopeople, stillpeople, 历史是人的答案,人的问题, 他们都会成为历史, 可跟她共栖一张床的这个男人不懂。 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失去了人心的柔软。 罗莎不知为什么突然很难过,她感觉心脏好像被切掉了一块,那一块的空白无法弥补。 一整晚何塞的眼神都很渗人,关于她今天隐瞒的经历似乎全然知道什么,但一句话都没说。 夜晚的宫殿金枝绿幕,光影飞舞,最后所有声音渐渐低下来,飞流到夜幕里。 罗莎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第二天早餐时,何塞慢条斯理地切牛排,气流压抑,他或许已经知道一些内情,但没有提及任何。 “今天没课,你昨晚没睡好,中午去卧室睡会儿吧。” 他吩咐道。 罗莎点头,应声上了楼。 ∽ 麦克拉特面容冷峻,他是今早得到的消息,银宫礼官有意而神秘地透露,兄长似乎在私邸豢养了一个女人。 事关家族继承,麦克拉特起初不信,哥哥一直是孤家寡人的典范,但猜疑已经产生,最鲜明的论据是,天气又不热,而哥哥的礼官说他经常来这里避暑。 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占据了他,他想要一探究竟。 他闯进了久不曾来的私邸,一路穿过门厅与花园回廊,佣人们唯唯诺诺,根本不敢阻拦。 麦克拉特疾风般上了楼梯,越过通天立地的书架,与天使像擦肩而过,那些全新置办的装饰摆件沾染着女人幽静的气息,撩开一道道绿帘,他来到二楼角落最幽静的卧室,推开门,一面三联描金乌木屏风阻隔了他的视线。 他呼吸一滞。 金灿灿的缝隙里,隐约露出床上女人的曼妙轮廓。 罗莎正歇在床上午睡,忽然被外面一阵剧烈的扰动惊醒了。 她睡意惺忪地睁开眼,意识尚停留在睡梦中,头发洋洋洒洒披在身后,肩头的乳白色绸缎睡衣溜溜滑下来,香肩半露。 “你为什么在这里?” 麦克拉特从屏风后走出,他的神色比她的梦还要冰冷。 罗莎一瞬间脸色苍白,尽管穿着睡袍,但她还是慌忙用被子盖住自己。 她多想他出去。 麦克拉特几乎是愤怒地质问她:“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为什么在他哥哥的床上? “你说话。” 他一时上头,扑过去想把罗莎抓住问个明白。 “麦克拉特,你弄疼我了。” “我...”麦克拉特喉头滚了下,刚睡醒的她身上好香,她睡衣上好多花,让他眼花缭乱情难自禁。 他努力克制自己,罗莎遮掩躲闪着,面孔逆光浮现一种暗的柔色。 他笼着她的手,力道减轻:“你跟我过来。” “我不,你松开我。”罗莎极力挣脱。 麦克拉特险些失去理智:“那你回答我!” 被子被扯在地上,罗莎应激下咬了麦克拉特胳膊一口,疼痛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瞬,他意识到不妥,身体在微微发抖,因为怒火,还有夹杂着的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 他松开罗莎,皮肤火辣辣的烫,却又如坠冰窟。 屏风前的蝴蝶桌上摆着国际象棋,是一盘残局,这是何塞的爱好,他喜欢用白子。 但棋盘上的白子即将输了,能把他击败的人拥有绝顶聪明的脑瓜——麦克拉特阴森森盯着罗莎看了一会儿。 “你跟我哥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已经看到了。” 何塞站在门前,从容地走进来。 第34章 pillowtalk咖啡因与枕边…… 他来到床边,眼神示意弟弟退后,给罗莎披上了毯子。 麥克拉特如鲠在喉,忘了组织语言:“哥哥......” 何塞没有解释什么,他首先想做的是安抚罗莎。 “出去,麥克拉特。”他对弟弟发起了驱逐,抱住罗莎,低头輕輕亲了下她的后背。 唇角一点,宣示主权的烙印。 树上开满蝴蝶一样的花瓣,罗莎难以控制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臉庞,细碎颤抖着。 所有的脉搏与流淌都静下来,静到足够听清喘息的声音。 麥克拉特阴冷注视着一切,眼中仿佛藏了条蛇,在升起的奇幻蓝幕中疯狂飞舞,永恒地蛀嗜出一个空洞,嘶嘶咚咚吐息跳动。 他眼角血红,痛苦得想迫切抓什么东西来咬。 有一瞬间,罗莎以为他要扑过来把她杀死,她抓住何塞的袖子,害怕地躲在他怀里,这一幕刺激到了麥克拉特,那种酸涩的复杂与阴霾彻底爆发出来。 “哥哥,您怎么能跟她在一起,她是那么卑贱,肮脏——” “麦克拉特,适可而止。”何塞握住罗莎的手,扭头冷声道,“你吓到她了,出去。” 麦克拉特攥着拳头,笔挺着脊背走出门。 他怒不可遏,顺手把棋盘打翻了,黑白色的国王和王后都倒地不起。 何塞把罗莎的手掖到被子里,对她说:“我先出去一会儿。” 甚至没走到书房,兄弟两人在走廊内争执起来。 麦克拉特含恨而不解地望着自己素来尊敬的兄长,这个高不可攀的人物,中央集权者,刚刚就那样低头亲吻了女孩的后背。 她只是一个第七区的贱民啊。 他不嫌脏么。 而且那是罗莎,是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为什么...... “哥哥, 是您让我远离她的,可为什么会这样?” 他没想到哥哥一边对他严令禁止,自己却暗地里占有了罗莎。 仿佛同时失去爱人与亲人的滋味汹涌而来,他脱口而出:“为什么你可以我不可以?” “没有为什么。” 何塞的声音始终很平和,纠正道:“因为我可以,你不可以,这就是答案。” 麦克拉特没有的他擁有。 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差距。 “我既然能擁有她,为什么不拥有呢?” 麦克拉特咬着牙:“可是您说我不能触碰她这样的...贱民。” “嗯,很明显,你不能,我能,还有疑问吗?” 见弟弟不说话,他淡淡下令:“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要来了,我不想让她受到惊吓。” 麦克拉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有些崩溃道:“如果一旦泄露出去。” “不会泄露的,你是我的弟弟,理應保密,守护家族的荣耀,不是么?” 何塞背着手,一副大家长教育晚辈的口吻:“而且,你怪罪她做什么,事情是我做的。” “是她勾引您。” “说明我被她勾引到了。”何塞的语气竟然有些骄傲。 麦克拉特哑口无言,他难以置信自己神圣的哥哥就这么被染指玷污了,不,是哥哥劫夺罗莎...... 无论是哪个,都比杀了他还难受。 “她不需要你送的东西,她的事也不是你该关心的。而你,應该操心该怎么把名字与姓氏尽早刻上英灵墙。” 何塞几分不悦地告诫弟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不要让圣宾叶的先祖蒙羞。 呵,小崽子还给她送东西,送的什么东西,只配待在垃圾桶里。 何塞昨晚状态平静地冒了一夜酸水,咕噜咕噜的。 第43章 但他克制得很好,告诫自己这点年輕人之间的事情并不值得他生气。 半夜时他翻身起来,给罗莎掖好被子,輕手轻脚去找到垃圾桶里的情书,拼接出来,越看越酸,越看越火,年轻男生真是烦呐,写信一点都不知道含蓄得体。 他把它们撕得更碎,回来后望着罗莎的睡颜,抚了抚,她是他的,唯独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别人怎么能肖想染指? 即便那些人里有他的弟弟。 于是何塞授命礼官通过某种把戏,只需一点点花招就把麦克拉特招引来了。 麦克拉特被哥哥训得極其难堪。 他张口辩驳什么,又很快被压下去。 罗莎蜷缩在床上,听到外面的两个男人此起彼伏的声音。 不一会儿,恢复安静。 她透过窗户看到了麦克拉特驾驶跑车离开,他开的很大力,带着怨气猛踩油门,引发了一串刺耳的爆鸣。 何塞推门而入,假惺惺地叹口气,坐在床边揉弄着罗莎的头发:“麦克拉特对我很不满,的确,我没有尽到兄长的榜样。” “他是冲我来的。”罗莎闷闷道,经历了一些事后,她对这对兄弟除了畏惧之外,情绪又有点复杂的矛盾。 “不,是我让他失望了,他是我亲自带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 何塞拉着罗莎的手,把地上的棋子捡起来,静静复原。 “来一局吗?” 在下国际象棋的间隙,罗莎的恐惧缓解了些。 但是,麦克拉特那些鲜活的愤怒,那些伤人的话语,令她悲伤的情绪裂成一瓣瓣细丝,在心口不断地异常磨人地发作。 何塞静静观摩她的神色:“他嫉妒你,天才总是引人非议的。” “我算什么天才。”罗莎缩着肩膀很气馁,麦克拉特的那些贬低比钢针刺进来还疼,原来她在他心里是那么卑微不堪。 “你就是天才。” 何塞用手指给她擦了擦眼睛,眸光盈盈如碧水。 “麦克拉特呀,他那只是下意识的,所以话重了。” “下意识的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他需要学会掩饰了,太不懂事了这孩子。” “从之前就那样,我刺伤了他,他極度讨厌我,道歉也是假的。” “你覺得他极度讨厌你?”何塞有些错愕。 “嗯。”罗莎认为麦克拉特特意调查养兄的事,又单独通知她是为了恐吓威胁。 养母告诉过她,人性慕强,有那种很坏的人,很享受恐吓他人带来的凌驾感。 麦克拉特一直为难她,很明显他就是那种坏人。 何塞有点轻微皱眉,她是全然不懂啊。 “有很多人给你写过情书,难道你一点都没考虑过吗,一点感受都没有吗?” “那些都是恶作剧,妈妈让我远离恶作剧的家伙。” 罗莎的感情并不富裕,她爱她的家人,费德丽卡是她新结识的朋友,除此之外,没有了。 她的情感世界是很匮乏的,这方面头脑简单,按照杜荷的话说就是不开窍,反應钝感。 从来没有人教导她情与爱,她也不会学,对于喜欢,更是似懂非懂,只能由这些东西在世界观里滚来滚去。 何塞心里叹气,对她说什么好呢,她才十几岁,不谙世事。 也好,她只能是他自己的。 他附和道:“麦克拉特太坏了,远离他。” 罗莎沉默不发,过了会才意识到何塞似乎在哄她,目的呢? 花费他金贵的时间来试图不让她那么难过,值得么? 她感到很不自在。 何塞陪了她一整天,他给她修剪指甲,认真雕磨着,到了晚上牵着她的手睡覺,尽管她看起来很抗拒。 他皱起眉:“你在怕什么?跟着我没什么好怕的。” 罗莎最怕的就是他。 他面孔温柔,杀人不眨眼。 哪怕麦克拉特暴躁成狮子,被他三言两语就震慑住了。 他不像人,更像是没有波澜的魔鬼化身。 那双眼中叠满秘密,俯视着,观察着,制度之下的人类怎么生存。 哪里起了喧哗与骚动, 一切收在眼底。 起手人命,落手尸骨,跟这样的人相处,真的很恐怖。 何塞一开始很好脾气地哄了会罗莎,直到他想摸她的臉,但她别过头去。 他的动作明显有一顿的迟疑。 “睡吧。”最后他还是放过了她。 夜色下的房间静悄悄,到了半夜,罗莎偷偷翻身起来,去包里找出书本,来到一楼客厅里,用手机的灯光微弱照着,缩在沙发与窗帘后面看书,每当感覺到很害怕时,她就会拼命学习。 知识会让人遗忘恐惧。 庆幸的是,对于她晚上偷偷摸摸的动作,何塞似乎未发覺。 已经是学期末了,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至关重要,罗莎计算了养母住院的高昂花费流水,必须要获得奖学金补贴家用。 而且这一学年因为祭品游戏已经耽误了很多功课,更要加倍补回来。 罗莎是个咖啡脑袋,临近期末,她身上萦绕着一股浓烈烧糊的咖啡豆味。 一天就这么多时间,她就连在床上的时候都心不在焉,望着天花板背公式,何塞趴在她胸口闻了闻,皱眉:“你到底灌了多少咖啡?” 廉价的咖啡又苦又稠,她天天三大杯冰美式起步,如果不喝会感到很累,困得不行。 她眼底泛着淡淡淤青,那是睡眠不足导致的。 何塞阴阳怪气地道:“你知道巴尔扎克怎么死的吗?死在五万杯咖啡上。” 罗莎歪头若有所思:“那个核战前的旧时代文豪?” “是的,死后连骨头都是黑的。” 罗莎顿时觉得那些焦黑色物质难以下咽了,何塞趁机贴过来,摸了摸她的血管,里面流淌着汹涌的咖啡因。 他一边压制她,一边诱哄她,好几次没得到她的回应,便做得有些过分。 风声在榉木丛间轻柔地呜咽,他的头发像一阵铂金色的辉煌雨花,匍匐在她胸口,规律地摇曳。 罗莎疼得拿头拱他的下巴。 他凝视她的眼睛,带来的窒息感太过强烈,看到她在自己眼中艳艳恹恹地降落,精力涣散,然后轻轻咬着枕头睡熟了,像一团冷水。 “为什么要怕我?” 他凝视着她的睡颜,很不懂她的想法。 在这个有点冷的夜里,何塞忽然森森冒汗,极其难受地发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作为无所不知的掌权者,唯一不懂的就是女孩子。 他有点郁闷。 ∽ 罗莎从混乱中醒来。 树木在雨中沉睡,清晨凉丝丝的,枕头边男人的领带跟她的论文放在一起,床柜上放着已经选好的白色内衣。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整理了自己散落满桌的书本,拿开 上面搭着的何塞的漆黑袖箍,地上的衣服被撕坏了,她只能去衣柜里找新校服,把它们从男人的一排西装里拿出来,顺便看到了何塞叠好的内衣及睡衣。 佣人们敲敲门,到了打扫的时间,罗莎一直不习惯有人服侍,她自己穿戴好制服,扣好扣子,提着书包沿着长长楼梯下楼,如今的私邸内已经做了很多改变,一些属于女孩子的生活用品,与男人固有的空间如同活物般相互渗透,散发出苍白的压迫感。 鞋柜里,她的鞋子和何塞的鞋子整齐摆放在一起,那些光鲜亮丽的鞋履同居一室,男人的皮鞋将踏入银宫的地毯,而女孩的休闲鞋将步入大都会的校园。 刚进校,罗莎步伐走得很快,她知道有些同学在看她,尽管习惯了,但习惯不代表适应,有时还是会觉得难为情。 她暗自叹口气,什么时候能像费德丽卡那样自信勇敢呢。 这是一节物理系大课,坐在后排,她看到麦克拉特提着包,眉眼冷淡地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 自从他知道自己与何塞的关系后,就没给过她好臉色,臭着那张脸总是满脸嫌恶。 讨厌这种情绪总是传播得如此之快,他看起来很危险,罗莎尽可能躲避他。 课后学院里有棍网球比賽,罗莎对球类运动没什么兴趣,海茵冲到她身边对她说自己缺少个送水女仆。 他开了丰厚高价,命令道:“你必须来看,我给你一个金币。” 罗莎如今在交际圈很出名,有她侍奉会让他感觉很有面子。 “人多吗?” “超级多,海伦她们都去的,就是为了看我。” 于是罗莎在金钱面前变得非常软弱可欺,她点头答应,同时教室里很远的距离之外气温骤然遇冷,麦克拉特视線睨向这边。 她赶紧对海茵说:“那我们快去吧。” 在罗莎眼里,麦克拉特对她的敌意越来越重了。 为数不多的小组作业碰上,他说话恶劣极了,比瘟疫还坏。 第44章 而且他总是用那张冰山脸死盯着自己,不被冻死也会被吓死。 她跟着海茵飞快离开,到了露天体育場,有点茫然:“我以为你打的是橄榄球。” “是棍网球呀。” 不过感觉类似,都是一群肌肉膀在规则内互冲互撞。 海茵滔滔不绝:“你是喜欢橄榄球吗?其实我也很喜欢橄榄球,我以为我上辈子就是个橄榄球。” 大可不必...... 罗莎有点无语地望着他。 海茵身上总有一种小时候发烧了老管家忘记背他去医院的感觉。 天空广袤,绿色原野绵延,球場上,比賽如火如荼,这群精壮少年戴着头盔像蛮牛一样撞来撞去,绿色草地滚起躁动草汁尘土气。 “进了!” 欢呼如浪,罗莎被迫围观着,坐在草地上发呆,一旁的女生在喝精致的茶点,给了她一杯,味道很香,她在精美的雀鸟茶盏中看到了倒映的天空,天上飘过很轻松的云,浓郁的蓝色在云集,日光滑来滑去,惬意到忘了时间的流逝。 比赛进行完一轮,中場休息,女生们蜂拥而上给男生送水,罗莎才后知后觉,慢吞吞来到海茵跟前:“给你的水,一枚金币,必须是金币。” “知道了,真啰嗦。” 海茵摘下头盔,喘着粗气,身上沸腾起汗意,像只矜贵漂亮的金毛犬,喝完水他把水瓶子捏爆了,撩起衣服擦嘴,口里随意叼着球衣下摆,露出白皙健美的腹肌,围观女生们看得眼都直了。 这下,罗莎不禁觉得他腰细得像狗,性格也狗,整个人都狗狗的。 “你杵着做什么?”海茵发现她一直在走神,不满道,“喂你是在找球场吗?球场在这里。” 罗莎哦了声,回过神来。 海茵不悦道,“你有给我加油吗?我都听不到你的喊声。” 罗莎含糊敷衍应了几句,比赛重新开始后,她屈膝坐在草坪上,没有丝毫鼓掌的自觉,望着那枚被争抢的球,一道道优美汹涌的弧線,被兜来兜去却怎么也无法落地。 男生们狂烈奔跑,互相撞来撞去,一些跳到另一些的后背上,又被反攻挣脱,最后齐齐摔地。 不知不觉的,她想到论文比赛的问题,或者说关于物质与存在的问题,那些何塞提到的结构,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这个世界并没有超出他的判断,政体受他的操控,了如指掌。 几场下来,海茵身上汗如雨湿,他使唤罗莎:“你去更衣室取我的衣服来。” 更衣室就在球场附近,罗莎随意敲了敲男更衣室的门,料想这个时候都在比赛,也不会有人,信步走了进去。 身形高大的少年正在换衣服,他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劲瘦有力的腰腹,流利的腹肌曲线展露无遗。 听到门开了,麦克拉特微微侧过脸。 猝不及防,罗莎视线跟他相撞。 第35章 shame追逐 “抱歉!” “你别走!” 麦克拉特气愤得认为这有辱他的贞洁,而羅莎覺得自己眼睛不干净了。 她拔腿就往门外跑,因为太过慌乱没看路,一枚网球旋風般砸来,羅莎一下子踉跄栽地上,脑门着地。 投球的男生吹了个口哨,看她的眼神透着看肮脏下等人的蔑视。 “喂,小贱民,把球丢回来。” 他们嬉笑着吹口哨,羅莎大脑嗡嗡的,她跪在地上,看到绿色地面上有一滴滴的鲜红血花,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鼻血。 她胡乱抹着鼻子,结果血越流越多,男生们集群发出哄笑,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身后有脚步声,一只大手捡起球,直直砸了回去,巨大响声后全场陷入沉默,有一种丧尸围城的安静,男生们面面相觑,看着那个球孤零零落地,都不敢接。 麦克拉特站在她后面,越靠越近,他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你怎么样?” 羅莎听到麦克拉特问自己,她感覺膝盖很疼,那里流了很多血。 她摇摇头,试图站起来,似乎很轻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费劲,迷迷糊糊的,头脑有些晕眩,一阵恶心倒了下去。 好像被人抱了起来,她趴在巨大坚硬的怀抱中轻颤,意识渐消,陷入了短暂的昏迷。 “无異于给猪吃珍珠。” 学院大礼堂内,保守党竞选那天的暴行历历在目,同样的人山人海,民粹围攻,多么熟悉的感覺。 罗莎清醒过来时,已经躺在了醫务室的床上。 她刚睡醒揉揉眼,身上盖着一床白色被子。 她记得自己不晕血的。 校醫匆匆来看了眼,说她是晕自己的血,至于剩下的磕碰伤口都是外伤,不严重,可以自行简单處理下。 罗莎撑起身,望着发炎的伤口微微喘息着,她额前刘海被汗湿,浑身泛着红晕,最尴尬的是麦克拉特站在床前。 校医在忙,简单开了藥,就去接待其他病人,罗莎小心翼翼把黑色长筒袜褪下去,疑惑腿上怎么只有一只。 她没多想,褪到一半,膝盖上的伤有点疼,不禁蹙起眉。 头顶笼罩着阴冷直视。 罗莎知道麦克拉特在看自己,等她抬起一双烟灰色眸子看他时,他又把视线别开,她低头,他又看,阴魂不散的感覺。 處理到最后,袜子黏连在半结痂的伤口上,她吸口冷气,这里可能需要剪刀。 麦克拉特盯着她又白又滑的大腿,嫩嫩的软肉闪动着牛奶般的光泽,他咽了咽喉头,嗓音喑哑:“我来帮你吧。” 罗莎反应激烈:“走开,我不要你碰,你不是嫌弃我脏吗,装什么好心?” 麦克拉特噎了下,视线缓缓降落,面前这具洁白纯净的身体,她出身卑劣,不择手段,无疑是极污秽的。 “你就是很脏。”她玷污了自己尊敬的兄长。 “我脏,那你哥哥不脏?” 麦克拉特很生气:“你怎么敢那样说我的哥哥,明明是你勾引他的。” 父母早逝,从小是兄长教养他长大的,在麦克拉特眼中,何塞威严高洁,不可侵犯,但如今她很轻而易举地取代了他的关爱。 感情诡異复杂,麦克拉特无法对她不怀偏见。 罗莎闷闷道:“所以刚刚你不该制止他们的,贬低我令你觉得舒适。” 麦克拉特生冷板着脸:“我并没有那样感觉。” “但你就是那样贬低我的。” “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为很不道德。” 罗莎无法忍受他的侮辱:“你说我不道德,那有想过你兄长的道德吗? 还是这种美德只有我需要具备,只要求我这样的下位者具备,却不要求上位者,这就是剥削。” 麦克拉特垂眼轻飘飘道:“你又在说什么主义。” “我没有说主义,我是在说现实。” “现实?如果不是哥哥的安排,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知道学院已经禁止招收社会福利生了吗?如果不是哥哥,你现在已经被退学了。” 罗莎对此毫不知情。 她挤出点字:“所以我该很感谢他的开恩?” “这难道不是你吹的枕边風么?” “哦,你顶着满头蜘蛛丝在胡言乱语。” 麦克拉特好生气,象征威严高贵的血统在她眼里只是蜘蛛丝? 她竟敢说他比太阳还耀眼的金发是蛛丝?这是亵渎贵族的罪名! 他脱口而出:“你的头发比乌鸦还黑。” “你不仅头发像蜘蛛丝,你发情的时候就像一只吸血蜘蛛压在我身上,恶心死了!” 麦克拉特要气岔气了:“你就不能用一些美丽点的描述?” “不能,因为你恶心。” 说实话,有时候罗莎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天然优越感从何而来, 尤其是在跟何塞睡之后,他得到了她的身体的同时,她也得到了他的,经过实践她不觉得凭借那副身体他有什么好骄傲的,顶多是好看一点点,壮一点点...粗一点点。 所以,他们骨子里总是如此傲慢,令她很疑惑。 麦克拉特无比仇恨道:“你嫉妒我,所以才跟我抢夺哥哥。” “我嫉妒你那稀巴烂的论文吗?你那些啰嗦文字只是为了凑数的,又蠢又啰嗦,像一坨**” 罗莎抛出了最具致命性的侮辱:“海茵都比你写的强。” 麦克拉特要抓狂了,从来没有人这样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而且这样露骨的苛责还是来自于一个低贱的第七区贱民。 “你怎么能把海茵那个蠢货跟我相提并论?” 在他们的语境里,海茵的地位完全约等于猪。 “因为你讨厌。” “我讨厌?那你呢,是谁刚刚偷看我换衣服?” “我才没有偷看你,你走开,我讨厌死你了。” “你以为我不讨厌你?” 他又要扑过来了,罗莎用病床上的枕头丢他,丢完就跑,麦克拉特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来,他飞快追赶她。 第45章 校园里出现了一场奇观,两个学生中的知名人物从实验楼穿过操场,罗莎一口气跑到女洗手间,同学们都蔚为大观。 “女人,出来,我要和你决斗。” “快出来。” 罗莎嫌弃他吵,在包里掏出耳塞堵上耳朵,开始看书。 麦克拉特狗脾气上来了,他抛弃了風度与教养,在外面一直不停转圈,异常顽固地守在外面。 两人里外耗着,就这么天黑了。 一个女生战战兢兢:“同学,有人叫你出去。” 罗莎猛摇头:“我不能出去。”麦克拉特那副红眼样子像是要张嘴撕了她。 女生过了会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件衣服:“同学,他说衛生间里冷,让你先披上。” ...这时候还不忘他的绅士风度, 怎么办,麦克拉特还不走,罗莎捂着头,感觉脑壳疼。 衛生间气温越来越低,罗莎熬过几个小时后,探头探脑地想知道麦克拉特有没有离开,这时一个身穿西装的高壮女人笔直走进来。 罗莎对她有些眼熟,她是何塞的御前近卫之一。 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请您出去。” 罗莎有点怕,牢牢抓着书包:“我不能出去。” “大人来了,他说您必须出去。” 罗莎面色惨白。 她硬着头皮走出去,男人身形颀长,带着墨镜,乔装打扮过了,但还是一眼认出了是何塞。 他牵着她的手往校外走,她的手很凉,于是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衣口袋里。 几个近卫装作路人低调地在身后默默跟随。 何塞显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经过:“你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罗莎害怕他的苛责:“因为麦克拉特是你弟弟。” 何塞坦然道:“没必要担心那个,我是很公平公正的理性人。” 他视线低扫她光秃秃的一条腿,膝盖的伤口已经结痂。 司机为二人打开車门,車内空间宽敞,几个近卫都黑压压靠窗坐下,维持静默。 麦克拉特已经在车上了,坐在后排位置。 罗莎不肯坐在他旁边,何塞只能坐在中央,左边麦克拉特,右手环抱她。 他親切询问罗莎:“你要向他道歉吗?” 罗莎用沉默拒绝。 “好吧。”何塞叹了口气,“麦克拉特,过来,跟她道歉。” 这下罗莎和麦克拉特都震惊了。 “过来,麦克拉特,跟她道歉。” 何塞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两个必须和好,我不希望下次再看到媒体上出现这样的新闻。” 他甩出一页报纸,标题惊天炸裂,圣宾叶的贵公子——麦克拉特校园求偶式的追逐,花花小报纸的出刊速度令人咋舌。 何塞对弟弟教育道:“对待女士要有绅士风度。” 罗莎在他臂弯里低声说:“我不需要。” “什么?” “我不需要这些风度。”罗莎抬起脸,嗤之以鼻,“没什么用,小恩小惠,冠冕堂皇。” 麦克拉特闻言磨着牙,隔着哥哥的身体恨恨盯着她。 何塞按了按眉心,看他们两个的眼神像看两只小学生。 他把金发拂过前额:“好吧,麦克拉特你出来。” 车辆停下了。 麦克拉特站在何塞面前,有些畏惧这样平静的兄长。 他低下头认错:“我不该惹出这样大的闹剧。” 何塞背着手,声音很慢:“不,你的错在于,你惹她生气了,我不想看到女孩子生气,明白吗?” 麦克拉特愤怒地告状:“她说我写的论文像一坨**” 何塞点点头:“很中肯的评价,跟她的比起来,的确如此,你看过人家的论文吗?” 麦克拉特彻底没了气。 “不能惹女孩生气。”何塞问他明白了没有。 再不明白就是要扁他的意思了,虽然长大后何塞几乎没动过手,但那双长眼一扫,流露的静默让人胆战心惊。 麦克拉特点头说明白了。 他以为事情结束。 “拿来。”何塞伸出手。 “什么?” “拿来。”声音平静而有威压。 麦克拉特不敢违逆,他极不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黑色长袜,那是罗莎在医务室落下的。 他脸上泛着羞耻的红晕。 何塞脸色铁青,敲了下他的脑门,把袜子叠工整,一丝不苟收在自己口袋里。 麦克拉特从小哄睡都是他親自来的,弟弟有什么小心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何塞发出警告:“离她远一点,你一靠近她就没有自制力。” 弟弟简直太迷她了。 麦克拉特扭捏着:“我在努力控制。” “能控制得住还叫失控么。” 麦克拉特这下默不作声,但那双眼睛透着不甘。 何塞知道他内心是什么意思,怀有多少心机,他们兄弟审美如此相似,也许麦克拉特已经想到了以后,奴隶法案出台后,在罗莎主人那一栏里也会有他的名字,尽管排在他的后面。 “她不行。”何塞必须提前打断少年的念头, 坚决的,没有余地的。 甚至又一次重申。 “麦克拉特,我不准备对她实行公有制,听明白了吗?” “这不公平,是我先遇见她的。” “那又怎么样呢,你先遇见她,可她并没有跟你在一起。” 那是因为你不让!谁知道他的亲哥哥会先下手横刀夺爱。 麦克拉特感受到了年上男人的奸诈与无耻,但他默默忍下了。 上车后,麦克拉特昂着头,气势汹汹跟罗莎道歉。 他臭着脸:“我跟你说对不起。” 罗莎把头扭过:“谢谢,我听到了。” 两人都倔倔的。 这算是勉强接受了。 何塞有点无奈地松一口气。 在路上,他无声把罗莎捞过来,揽着她,把她的大腿用大衣盖住,揉搓她的手。 他的手心微凉,罗莎很不习惯这种肌肤之亲,想把手抽出,但他又暗暗加重了手劲,相握变成了十指交叉。 麦克拉特坐在他们身边,全程目不转睛,发现两人亲昵的举动后他一阵恼怒与难为情,心里萌生出一种奇异的刺激,几次瞥过来,又厌恶,却又忍不住关注。 在半路,他彻底受不了这种煎熬,执意要下车,何塞用眼神平淡示意他滚越远越好。 到了私邸,何塞忽然把罗莎打横抱了起来,她叫了声:“你做什么?” “去给你处理下伤口。” “我自己会走。” 她还是不喜欢跟他的这种亲密,锤他的肩膀,在他怀里老乱动,何塞不吭声,把她抱到一楼的某间卧室,拿来藥箱,开始涂抹药水。 罗莎的身体陷进大床里,软绵绵使不上力,她把腿往后蜷,他把她的腿又抓回来,继续一丝不苟地涂抹。 浓郁的紫色药剂晕染在白色皮肤上,发出干净刺鼻的冷腥味。 罗莎皱着鼻子,嗫喏道:“疼,别涂了。” 她推不开他,疼得用手揪他头发。 “啧,别抓我头发。” “那你别涂了,疼死了。” 两人扭打了一阵,何塞把她推倒了,他长腿分开跪在床上,身下是她死死并拢的腿。 他的眼神落下一道流光,指尖分开她的大腿,被他摸过的地方,又疼又痒。 罗莎感觉莹白色的蛛丝在将她缠绕,越缠越紧,她呼吸凌乱,浑身泛着紧张的虾粉色。 “不要。” “听话。” 何塞低头吻她,让她明白在床上该听谁的。 津液从他们相触的嘴角流下,灯全灭了,城堡外飞过呼啸风声,罗莎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杂糅着黑暗与晚风,她的指甲掐进他后背,敏感绷紧,在骨与肉的麻意与痛处中颠倒失重。 她看到男人那双瞳孔浮沉在不自然的诡异阴郁里,积蓄,变浓,他幽蓝色的眼球深处竖起一道裂隙,像夜伏的大鸟忽忽亮闪着,钴蓝的光晕与她漆黑发散的眼神碰撞,互相侵蚀,融为一体,风声吹过光影明灭的地方,他们的融合扭曲辉煌而致命。 第36章 law审判 罗莎不知道进行了多久,她困得睡去,又被身上的男人折腾醒来。 何塞搬着永恒不變的傲慢神情,眼里燃着冰冷的火焰,那双讨厌又骄傲的眼睛一直在深深注视她,好像要把她融化。 眼眸迷离开合间,她看到飘忽的灰云如纱如锈,天边的弦月變淡隐没,群鸟飞过,月痕随天光变浅,被吞噬陨落,最后化为历史滴落的一滴泪。 海浪声拍来拍去,孜孜不倦的无度沉沦中,最后一次,何塞终于决定停下来,他艰难克制住那种难耐的感觉,亲亲她,又捏捏她的手,把她放进被子里掖好。 第46章 罗莎醒来时,身边已经空荡了,她浑身酸痛,勉强喝了点水,还是爬不起来。 “给你请假了。”她看了手机,才看到何塞发来的消息,枕边放着他看完的报纸。 报纸上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登载着第六區宝石矿區发生坍塌事故的新闻。 ∽ 罗莎回到学校,围绕她的到处是窃窃私语,和那些腥风血雨的传闻。 同学们都在传她是麦克拉特的情人,因为她昨天被网球砸到,是他把她抱到医务室的,之前暴动时,也是他挺身而出。 与此同时几个棍网球社团的贵族男生纷纷退学,一夜间神秘消失,更加佐证了这点,拥有这等权势的,除了圣宾叶家族,似乎也没有其他。 路过图书馆,一个蹲在牆角穿着破破烂烂的家伙绊了罗莎一脚,她吓了一跳,居然是海茵。 “你在搞什么?” 海茵瘫在地上倚着牆,浑身都是破洞和补丁,一副废掉的表情:“我在做义工。” “你竟然会做义工?” “我参加了校园里的颓废派,被迫的。”他的父亲警告他,不做义工,就只能退学,而这样的惩罚还是在那位大人面前苦苦求情求来的,不然他只能跟网球男孩们一起退学滚蛋。 罗莎不知道那些隐情,好奇问他:“颓废派是什么派?” “历史上那个优雅诗人,王尔德,是他们颓废派运动的先驱。” 麦克拉特这时路过,停步提醒道。 王尔德啊,于是罗莎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灿烂的印象词汇,生、死、揶揄。 麦克拉特一出现,尤其是跟她站在一起,就像同框的鹤与花,吸引了雨点般的关注和议论,但他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视线睨来,眉梢冷淡十分。 “你今天没去帝国法院嗎?”他问了她一句。 “去法院做什么?” “看来費德麗卡没跟你说。” “发生什么事了?”罗莎隐隐不安。 天空始终在下小雨,麦克拉特声音震闷潮湿,費德麗卡这几日被联名起诉了,今天她被勒令必须本人出席,在帝国法院接受大审判。 事情缘由是她过快的吞并设厂速度,引发了教廷和其他大贵族的不满,而且她雇佣的劳动力都是些第六區第七区的贫民,有损贵族脸面。 过去几年类似情形上演过太多遍,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不会令人多虑,但这次唯一特殊的是,起诉方是异端审判所。 教廷要动斯文顿家族了。 从经济上升到政治,这一場审判重要性不言而喻。 窗外细碎的雨丝飞舞,树叶在风中摇摆洗牌,发出唰啦啦的声响。 罗莎蹙眉:“可是她的家族不会解救她嗎?” 麦克拉特嘴唇很薄,看起来异常冷漠:“这次斯文顿家不会管她,因为她最近在跟那个不靠谱的占星师谈恋爱,甚至想要结婚。” 罗莎吃了一驚。 “爱德华?” 他不怎么高兴地嗯了一声。 費德麗卡挑中了爱德华,因为他足够听话,家族势力又没落了,没法干预她,这些都是极大的优点,但在家族看来,費德麗卡尚在服丧,她抛弃了家族为她指定的下一个联姻对象,跟一个无权无势的家伙厮混,实在有辱门楣。 这次族人跟外人里应外合,决心要把她关起来反思。 罗莎迫切想见费德丽卡,她把包背上,却见麦克拉特没有动。 “你不去嗎?” “我不能违背立場,而且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 麦克拉特很清楚自己救不了她。 但是...... 他把视线放在罗莎身上。 “你想好了,不会有人去帮她,你去了也没有用,反而会给自己徒招麻烦。” “费德丽卡是我的朋友,以及,你跟我说不就是为了这个嗎?” “然而你去参加大审判,难道不需要跟哥哥请示吗?”他的语气仿佛她是何塞的一件所属物品。 罗莎垂下眼,望着自己的鞋尖。 “如果跟他说了我就去不了了。” 她迈步向前,只给他留下这么一句。 罗莎背着书包走进帝国法院,黑头发学生打扮的女人出现在森严肃穆的最高司法机构,一道道不动声色的目光观望过来,要在她身上落色,她静静等同地望回去,看到笔直西装的黑色背景之外,一道亮眼的粉色像尖刀刺入黑漆漆的巨型建筑胸膛。 被告席上,费德丽卡 身着浅粉色套装,形单影只,如麦克拉特所言,贵族群体都没有出席。 看到罗莎,她的眼睛亮了下。 “罗莎,你怎么来了?” “费德丽卡,我想跟你一起。” 费德丽卡曾经保护过自己,罗莎想来支持她,哪怕没有用,但是她想让费德丽卡知道她在这里,跟她一起。 经历过祭品游戏,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孤立无援的滋味。 费德丽卡今天没喝酒,银色大波浪在肩头翻卷,看起来神清气爽,她捏捏罗莎的手,让她不必担心。 “瞧瞧,你看他们阵仗很吓人,其实不碍事的,只是走个过場。” 她又换了新美甲,用粉钻镶的无比耀眼,手势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忽然不动了。 冰冷高贵的神官从雨中走来,幽蓝色的眼睛在光影下变沉,进到大殿,他用细长苍白的手指把雨水掸了下去。 几个神甫恭敬上前,把他的斗篷摘下,露出华丽的法衣。 隆重场合,洛尔迦穿着白色披肩,在宗教中这是等级很高的颜色,是最轻的,也是最浅的,只有教宗级别才可以穿。 他的眼睛诡秘如液态蓝宝石,望着审判席眸光缓缓流动。 费德丽卡一贯惡千金的作风,见到他抬着鼻孔不悦地哼了声。 大团大团的冷气抛进来,她很讨厌洛尔迦身上的味道,那种气味她描述不出,神圣又暗沉,半死不活的,想象一只点了一万年的焚香是什么味道,他就是什么味道。 闻到他的气味,对她来说就是一场时时刻刻烦人的规训。 庭审前,费德丽卡还很乐观,安慰罗莎要笑着面对,结果刚开庭她直接对着法官拍桌咆哮起来。 这完全是一场针对她本人的制裁。 身穿漆黑法袍的神甫们站在洛尔迦身后,陈述她过往累累罪行,以神的名义指责她冒犯神明,十惡不赦。 高台之上的大法官们则心领神会,不负责任。 费德丽卡情绪稍一激动,法官就会把她压下,不得无礼,警告她大不敬。 她的请求驳回,叉着胳膊,蓝眼珠里仿佛同时燃烧着冰霜与焰火。 “被告罪名其四,雇佣了巨量身份不明的低贱劳动力,影响社会秩序,玷污贵族荣耀......” 罗莎孤身一人坐在被告观众席,看到从人们口中说出的雪白的话染黑了他们的牙齿。 她曾经看过费德丽卡公司的财务账表,微小的人权被凝缩成宏观经济上一行行黑白数据,因为大肆购买灰色廉价劳动力,费德丽卡常年被舆论贬毁为人口走私犯。 就在前些天,社交平台上,有人把她交易雇佣的内幕曝光出来,一波又起,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谈判桌上,费德丽卡趾高气扬,态度傲慢:“这次我要五百个贱民。” 理由是生产规模必须扩大,帝国需要物资支撑,而她又视人命如草芥。 视频一经曝光,社会层面引来一众罵声,她不以为意,照样我行我素。 庭审现场,因为被指控罪名过于繁多,费德丽卡终于被允许陈述。 她起身看着法院外围观唾罵的人群,眼里涌过太多情绪。 “法官先生,你们听着,我做的问心无愧。” 洛尔迦在另一侧拧起眉,似乎对这位狠辣毒妇的所作所为深惡痛疾。 责骂抗议声铺天盖地,几乎要把她的声音淹没。 “根据调查,你在你的工厂里,脾气暴躁,性格恶劣,动不动就用鞭子抽人,情况属实吗?” “属实。” 她点头,当然,关于自己臭名昭著,恶名远扬,贵族阶级一贯都知晓,她不觉得有什么令人驚讶的。 最后审判以惨败结束,费德丽卡倒是无所谓了,对着那头的洛尔迦轻蔑道:“你又得逞了是吗?那就让断头闸刀落下来吧。” 她高昂着头被带走收押调查。 当然,根据现行法律,她也可以被重金保释。 然而当罗莎从包里掏出金币时,法官制止了她。 “第七区的贫民不具备法律效力。” 费德丽卡怒了:“第七区的怎么了?第七区的不是人啊?” “很抱歉女士,规定是这样的。” 费德丽卡打翻了几个执法者,被强行扭着胳膊带走。 罗莎没有气馁,她追出大门呼喊着:“神官大人,请留步。” 几名神甫要阻拦她,洛尔迦转身:“哦,是你啊,小罗莎对吗?” 第47章 他摆摆手,示意他们退后。 罗莎试图向这个冷心冷情的神职者请求。 “费德丽卡言辞对您太冒犯了,但是——” “不只是言辞,她的所作所为,不仅有违道德,而且有违人权。” “道德与人权?” “是啊,你就站在这里,你怎么看待那些被她雇佣的和你一样出身的贫民呢?” 神官对她抛出问题。 这是个陷阱,如果承认雇佣廉价劳动力的合法性,那费德丽卡就是在蔑视人权,如果不承认,那就是与贵族阶级的名誉权对立。 二者本就是矛盾的。 罗莎没有正面回答他。 她把包里带来的账表数据给他看,虽然在费德丽卡的工厂里环境恶劣,边缘贫民动辄被打骂,但他们可以吃饱饭,有安全住宿,背地里还有医生医治疾病。 “治病?”洛尔迦提了提目光。 这可是笔相当大的开销。 许多雇佣贱民的大型企业都不会给他们承担医疗费用,因为代价高昂也不值得,洛尔迦接过罗莎递来的资料,这些都是之前罗莎翻阅档案后统计的,她了解自己的朋友。 在费德丽卡这里,工人生还率高的惊人。 “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费德丽卡用她的工厂,一共留下了三万多名贫民的性命。” 这是掩藏在恶名背后的真相,账表里不会书写的东西,罗莎坚定地说了出来,真相需要被知道。 洛尔迦目光变沉,仿佛要穿透那些白纸,嘴角咬着一丝古怪笑容:“所以,她的确是问心无愧的。” “当然,她免除了很多迫害,救了很多像我一样的人,除了在她这里,那些人不知道在哪里才能活下去。” 罗莎眸光哀求,以为他会松口。 可他对她缓缓道:“鉴于被告供认不讳,判决结果不会因为这些东西更改,我们是一个公平法治的国家。” “可是明明对她的指控不实。” 神官对她摇摇头,他没有表情,没有动容。 “她犯下太多渎神的罪名,质疑神,忤逆神,是错误的,为了信仰我必须这样做。” 他转过身。 ∽ 罗莎走出威严压抑的法院大门。 天上下着蓝色小雨,高耸笔直的宫殿前,到处是街头艺人小号与簧管的吹奏声,曲子飘飘浮浮,鸽子向路过的行人索要面包,尖尖的鸟喙叼起后扑棱棱振翅飞向天空。 麦克拉特倚着跑车一直等候,对审判结果心知肚明。 他心里还是关心这位表姐的,现在情势对她极度不利,于是他对罗莎说出了一开始的想法。 她可以向哥哥求情。 “怎么求?” “你连枕边风都不会吹吗?女人会的东西你不会?”他掀着眼皮,有点鄙视道。 “你怎么不去吹?” “你说什么?” 罗莎讥讽道:“我看你对他的感情很奇怪。”甚至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步。 “你对他是兄弟的感情么,分明更像是嫉妒,你恋兄?” 麦克拉特跟她说不通,憋得满脸通红。 这更加 佐证了罗莎的猜测。 这一对兄弟是有点变态的。 “喂,你去哪?” 麦克拉特要送她,罗莎说不要,他偏要。 他打开车门,风吹来,罗莎茂密长发蓬松散开,露出被遮掩的后颈红痕,他顿时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愤怒,又有些难为情。 那种东西是怎么来的?哥哥亲过那里了吗...... “你难道连点羞耻心都没有吗?”他难堪道。 “什么?”罗莎表情很茫然。 “没什么。”他咬了咬牙,她什么都不懂。 “快上车。” 罗莎不要他送,两人拉拉扯扯的,不远处的法院台阶上有个擦鞋仔一直看过来,看得津津有味。 “喂,擦鞋的。”几个贵族男人路过,冲他跺跺脚。 “来了,贵族老爷。” 少年蹲在地上,拿着工具飞快擦拭鞋面,听着贵族间讨论最新的银行并购和**政策,帽檐下的绿眼珠子滴溜溜转。 “听说了没,梅尔又来第一区了,据说这次是有备而来。” “是来被发落吧,第六区出了那么大的矿难事故,他难辞其咎。” “谁知道,真是个晦气的家伙,希望不要影响这次大选。” 少年仔细竖起耳朵,法院和国会大厦门前总是情报发达,他把神态隐藏的很好,但偏过头的一瞬间,眉宇间迸发的难压灵气还是出卖了他。 罗莎看到了他。 她一眼认出了这是海伦家的门童,同时记忆重叠,他也是那晚在酒吧伸出援助之手的那位。 少年看到她盯过来,唰一下脚底抹油似的,跑得飞快。 “等一下!” 罗莎追着她,他跑得好快,她几乎气喘吁吁,终于跑到偏僻小巷里,没有路,少年准备翻牆逃跑。 他猫地一跳,窜上墙头。 “请等一下!” “我只是想跟你道谢,那次社交季在酒吧,是你救了我,对吗?” “是的,美丽又好心的小姐。”他跨坐在墙上,对她慵懒而正式地打了个招呼。 “hi,girl.” 少年摘下帽子,长发火红如雨。 罗莎惊呆了,她没想到居然是个女生。 这个瘦高男孩把头发塞在贝雷帽里藏起来,乔装打扮,没人能认出她是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 她冲她摆摆手,动动腿蓄势待发:“你的小男友要来了,下次我们再会。” 随后她轻盈跳下墙头那边,向风一样扑走了。 麦克拉特追过来,见罗莎站在原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海伦家丢的东西找到了吗?”罗莎没有答,反而问起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那种事谁会关注。” 就连海伦本人都不在乎。 “是吗?” 罗莎望向墙的那头,若有所思。 第37章 stonedrose绿宝石 银宫最顶层的大殿内,梅尔跪在地毯上。 他冒死回来,动用所有人脉关系请求觐见何塞,先是在殿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后禮官念在往日同僚情分,给他通融禀报。 何塞昨夜在床上闹得極疯,白天时心情不错,破例召见了他。 “许久未见,梅尔卿,听说你要送给我什么禮物。” 梅尔战战兢兢匍匐在地,赌上自己全部的政治生涯,向整片大陆的最高统治者献上珍宝。 这是他在第六区不惜代价寻来的,此次献宝,孤注一掷。 何塞打开金织禮盒,里面是一颗色泽浓郁的绿宝石,无比巨大,尺寸震撼,它闪闪熠熠,像一颗神石,闪烁着智慧与繁荣的光芒。 这样大的尺寸是很震撼的,目测估计几百卡,举世罕见。 何塞眼皮抬了抬,拿起来细细审视,这块石头甚至比他那些地库收藏还要显眼。 梅尔滴着冷汗禀报,第六区盛产宝石,这是在几乎快绝矿的传奇矿坑里新挖到的,为了隐秘行事,他为此特意设计矿難掩人耳目,几乎将知情矿工们封在地下,就连拥有直辖采矿权的安茹家族都未察觉。 何塞眼睛透过幽绿色宝石,眼珠一瞬间变得又蓝又妖。 盒子里有宝石的详细参数报告,不世出的冰糖绿色,最高色级d,全净体if,不含杂质typella,高透,纯净,就在他手心里,散发着惊人的光芒。 “我们的政府真是腐败了呀。”他不免有些惋惜,长腿交叠,摆出刚正不阿的模样,“你竟然贿赂我。” 梅尔吓得直磕头,脑袋都磕破了,跪在地上不敢抬起。 何塞嫌弃地望着那些血迹弄脏地毯,又搓磨了下掌心那颗美轮美奂的绿宝石。 真美啊,想象她**的胴体戴在胸前的样子,小小的回味了下,然后他紧急捂住脸,意识到自己也被腐化了。 把宝石收了,他面不改色对底下跪着的说:“留下吧。” 梅尔刚刚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竟然能绝处逢生,他顶着脑门的血甚至没反应过来。 何塞微微露齿,对着他不轻不重训道:“机关运作需要一些人发挥职能,一些人无所事事,一些人阻碍做事,这样才会达到人性的平衡,你呢,要做哪一种?” “全凭大人安排。” “嗯,很懂事,不过不要有下次。” 何塞宽赦性地给梅尔升职,允许他回来参加大選。 梅尔激动谢恩,额上血还在往外渗,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出门时跟禮官使了个眼色,他们都知首相的宝座有望了。 ∽ 上次的读后感报告海倫小组完成出色,奖励丰厚,她们获得了来银宫参观实習的机会,为期一个礼拜,实習结束可以获得巨额学分。 几个女孩都很兴奋,银宫是那位大人处理政务的场所,这在学院历届都是極難争取到的宝貴名额,说不定呆上几天还能偶遇他呢。 第48章 她们歡欣雀跃,只有羅莎很安静。 她有点不想去。 这就像是动物园里的稀有动物,海倫她们觉得新奇才会想参观,但是这种动物她天天见,而且体验之后说实话也不是很稀有...... 但是教授说了在银宫的实习绩点很高,这次完成后两学期都可以免去任何课外活动了,她看了看成绩单,最近实践课学分告急,于是也跟着来了。 白宫是一座乳白色哥特式建筑,长满数百个尖塔,晴空下直插云霄,巍峨壮观。 何塞的贴身礼官和学院方对接后,礼貌歡迎了她们,他给女生们分配了职务,海倫是财政部长的实习秘书,其余女生是秘书助理,即她的小跟班,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差,跟糊弄小孩儿玩一样的。 羅莎全程别扭地扭过头,礼官她其实见过几次,这个干净斯文的男人偶尔出入私邸,向何塞汇报公务,他冲她点过几次头。 羅莎视线回避,一直提心吊胆的,礼官倒是很遵守职业道德,跟女孩们吩咐了些工作明细,没有多言语便从容離开了。 羅莎松一口气。 海倫几个都是貴族小姐,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如今亲自做事都很新奇,她们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研究咖啡机的运作,打印机的运行,还有浇花,倒咖啡,记录日程安排,对于这份文职工作还算收获满满。 午餐时间大厅内各种公职人员走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大選倒计时,梅尔身着正装神采奕奕,对着采访镜头侃侃道:“我们保守党要确保大选的公正性与纯洁性。” 海伦切了块甜点,嘲讽道:“他只差把选我选我刻在脑门上了。” 贵族圈一夜间都知晓了,梅尔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从第六区重新爬上来了。 但是其中的内幕甚至大贵族们都不清楚,局势动荡莫测,更显暗流涌动。 借助媒体舆论铺天盖地宣传,梅尔重新成为了保守党党魁,势头高涨,接下来直指大选胜利。 海伦直白道:“我不喜欢他,狐媚猿攀,蝇营狗苟。”这次第六区矿难死了很多人,她的父亲难辞其咎,他却因此升职。 “我也不是很喜欢。”其他几个女生吃着茶点附和,梅尔在贵族阶级并不讨喜。 “你们看,他的脑袋上还真有伤。”她们呷着茶水,发现了一点异常。 “哇,盖了好厚的遮瑕,他不会跟那位慕佩先生一样是妻管严吧?被揍了吗?” 她们都看得聚精会神,叽叽喳喳讨论。 “女士们。” 身后一道低沉男声。 女生们反应快得出奇,都默默噤声,放下刀叉,后撤步对何塞屈膝行礼。 “是安茹家的海伦吗?” “是,大人。” “都这么大了呀。” 她们鲜少跟他接触,如今亲眼见到本尊,海伦活泼大胆道:“我们在这里实习,能采访下您吗?” 何塞背着手,很温和,但他的礼官已经替他回答:“大人公务繁忙,不接受一切形式的访问。” 海伦于是再行礼谢罪,何塞挥手免了。 他下巴微抬,华贵的脸上仿佛蒙着一层面纱,声音轻如灰烬。 “诸位继续吧。” 女生们喏声坐下,罗莎躲在最后面,耷拉着脑袋,装作不认识他。 临走前他有点露骨地扫来一眼,而后阔步離开。 ∽ “他走了吗?” “嗯。” 女生们仰长脖子,像啁瞅的小鸟,脸色红红的有点花枝乱颤。 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他,跟传说中有点不一样呀。 她们继续吃甜点,海伦压不住嘴角的笑:“我们性感迷人的统治者,他衣服可捂得真严实,总觉得他的身上藏着秘密,啊,男人的美貌,帝国的荣耀。” “大胆,这是能说的吗?” 虽然她们也是这么觉得。 毫无疑问,这个美丽的男人很有吸引力。 “麦克拉特是他弟弟呢,虽然长相相似,但我觉得他比麦克拉特有味道。”海伦戳戳罗莎,“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罗莎支支吾吾的,“我觉得还好吧。” 女生们笑了,揶揄着她:“罗莎肯定更喜欢麦克拉特呀,年轻又帅气。” 她们都对校园里如火如荼的粉色传闻很关注。 一个女生挑挑眉:“你们觉得他多大了?” “应该很大了吧,我问过父亲,父亲说在我小时候他还抱过我呢。” “真是风韵犹存,他用的什么护肤品?” 罗莎杵在一边沉默着。 何塞的护肤品很多,而且程序繁多,极其精致。 日常礼官会给他注射一些抗氧化剂之类的药物,当然他也会涂抹些日常保养类,奶白色的松露菌味道的面霜,还有一些绿油油小滴瓶里装着的苦涩诡异的液体,闻起来很刺鼻。 罗莎看过那些成分,里面有很多抗衰的药物成分,都是用目前最高端的科技提纯合成,常年维持保养,难怪他看不出年纪。 但是,他真的年纪好大了呀。 还故意不告诉她。 她抿了抿唇,走神的一会儿听到海伦她们探讨更深了,就像在偷偷摸摸说某种隐秘。 “最顶楼的房间是他的办公室,可惜了,要是能去里面参观下就好了。” “不可能被允许的,听说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也从来没有过伴侣。” 接下来她们讨论得愈发禁忌。 “好奇怪,这么多年里他身边一直没有女人,而且看上去也不会老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肯定会寂寞的吧,啊,想想夜深人静时一双手指抚摸那渴望抚慰的肌肤......” 罗莎脸色通红,跟她们说吃饱了,放下餐布匆匆离开。 女孩们笑着打趣罗莎太容易害羞了。 “不过呢,我听我母亲说,二十年前他好像有过恋人的...” 罗莎脚步顿住了。 “真假?” 讳莫如深的口吻,声音压的极低。 “就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说,我又不敢再问。” “所以说嘛,他年纪那么大,应该是有过感情的吧。” “嗯,应该是吧,都过去那么久了,那时候我们还没出生呢......” 第38章 walkofnoshame例…… 何塞在客厅淡淡躺着,表情阴翳古怪。 “这么晚了,是谁回来了?这位小姐不是不认识我吗?” 他又犯病了,罗莎进门没理他。 何塞一把将她拽过去,按在沙发上,凉丝丝的山楂塞她嘴里:“你尝尝这是什么好吃的?” 罗莎被酸的皱起脸,捂着嘴巴,说不出来。 何塞有点得意,像个孩子恶作剧成功了,他意外看到她眼角流出了一滴液体,就像清晨山楂叶上的露珠,光泽闪烁,清澈纯净。 那是眼泪。 “有这么酸么?” 他给她倒了点温水,自己倒了点酒,冰块在玻璃杯里啷当摇晃,慢慢呷着喝。 罗莎一声不吭从包里拿出作业,何塞瞄了她一眼,声音几分乖戾:“你同学都以为你在跟麦克拉特交往?”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还是不跟我说?你还跟着他去了法院?”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白净牙齿在肩头啃咬的研磨感,就像刑讯审问。 罗莎握笔的手微微发抖:“我没有跟他一起,我是自己去的。” “然后呢?自己回的?” 罗莎沉默了,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他:“你能不能下令放了费德丽卡?” 他嘴角带了点微妙的弧度:“是麦克拉特教你这样做的?” 湿冷的手臂悄无声息爬上来,像蛇那样缠在腰上,软乎乎地滑,罗莎试图把他推开,他黏得更紧了,慌乱中她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结,何塞身体猛地顫了下。 他低伏下身,开始舔她的手指,小口咬住,微微用力,罗莎感覺指尖很麻,仿佛要被他含化,她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变乱变快,然而心口那里很疼,那种疼比牙疼还毒,一跳一跳的,若隐若现。 .....美丽的腰身绷紧。 “别,有人。”她声音很低,心里又绞了下。 他没有听她的,一团柔滑的洗涤过硬的渣滓,僵硬中又有灵活。 外面有佣人的走动声,罗莎身体陷在绵软沙发里使不上力,男人那双长指触须般抚摸,顫栗的细腻的咬舌感,紧张泛起的红晕在雪白肌肤上绽放。 她发出一阵艰难喘息。 何塞靜靜垂下眼,眸光辉煌,向下俯視。 这几天里她自己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却并没有跟他禀报。 就在上午,在他的銀宫里,她还躲在女生堆里装作不认识他。 “怎么了?哦,你嫌我年纪大?”他沉下身,咬住她的耳垂,靜静逼问。 罗莎惊恐望着他,原来白天时她们的对话他都知道。 第49章 何塞心里有些不明不白的怒火。 女生们问她关于他跟麦克拉特谁更美丽,她居然说不知道。 很难选么? 到底谁才是正宫? 他有点生气:“说说,你是谁的人?嗯?” 罗莎咬着唇不回答他。 他不禁气笑了。 是啊,这可是罗莎。 骄傲的罗莎怎么会低头呢? 哪怕她如此惧怕他。 何塞有一双富有侵略性的眼睛,眼尾上挑,智慧而残忍,冰蓝瞳孔深沉得像在水下拨弦,寂寂的,不动一动。 “你在拒绝我。” 他平静道,眼神看人有一种漫长的感覺,没人能在那种視线下保持冷静,也没人能承受的了他那样的凝视,毁灭、浓烈、残酷。 可罗莎只是看着他,倔强的,没有表情的,只是看着他。 她在顶他。 何塞垂下眼帘,他一直在看她的眼睛,沉静幽黑的眼睛,直直看到眼底,那些深处无法腐蚀的東西一瞬间翻滚沸腾,讓他脑叶隐隐作痛。 又是这样的眼神。 似曾相识,如此反抗。 唇角传来森森细细的颤抖,他短暂停亘了下,陷入一段放空的过往中,眸光交流的一瞬像是永恒。 男人坚硬的身体如黑夜笼罩,罗莎在那双蓝色眸子里看到了强烈的恨意,是在密室中曾经看过的,她最不解的那种,里面的東西太复杂了,傲慢、暴烈、戏谑...... 敌意而扭曲,无法描绘的难言之耻,缓缓无声从中倾泻流出。 她感到恐怖,像蝴蝶一样颤栗,承受着来自顶端统治者的压迫,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手指冷得像长满五根銀叉子,冰冷冷地 扎进她发根,好像要把她融入身体里。 “rosa......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为什么不说话?” “嗯?我是谁?在你面前的是谁?” 何塞非要她喊他的名字,他声音温柔,一如亲切优雅的恶魔化身。 罗莎目光空洞,呼吸声慢下来。 何塞抚摸她的发丝,感覺自己的心脏在很不舒服地抽动,神经脉络里仿佛有电流经过。 乌浓的流水与月光缓缓流淌,他看到漫出很多血,那股滋滋的电流异动随之放缓,继而奇异地消散。 血越聚越多,瞳孔倏地放大,他竟然僵住不知所措。 ∽ 何塞把人抱在怀里,飞快地跑着上樓梯,他手指颤抖地给她穿好衣服,深夜把礼官和王室御醫都召来了,还有一大队御前近卫在私邸外严阵以待。 罗莎蜷着身体,任由他抱到床上,一堆醫生在几分钟后赶到,给她做各种检查,量体温、抽血、检测眼睛与牙齿,她们最后确认她的身体没有生命危险。 “生理期?”何塞听到诊断,皱起眉。 “大人,就是女人的月经。”醫生见他似乎有点疑惑,内心很惊愕。 “哦,是生理期,我当然知道那个。” 虽然也是不太懂...... 见鬼了,忘了这个常识,何塞冷着脸,把医生都叫出去,他以为差点要失去她。 还好她没有大碍。 他低声盘问她们:“她的情绪很不对劲,这正常么?” 从她流那滴泪,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今天的反应也很不对。 “是这样的,生理期会受到分泌激素影响容易暴躁或者抑郁。” 何塞沉默了半晌。 “既然你们都是女人,应该能明白,那种生理期的东西,能不来吗?” 医生们瞠目结舌,画面静止了。 何塞沉默了会儿,覺得自己提问方式大约有所不妥。 他板着脸听医生们的建议。 “这位女士体质太差了,不能吃生冷食物,要好好调理的。” “她喜欢喝冰美式。” “那是萬萬不能的,而且她是最容易痛经的体质,一般的止疼药很难起效。” “实验室里的药呢?不是新研制了一批么?” “那是以您为样本研制的,实验室没有她的身体数据,而且她这样的体质如果服用强力药物会有副作用。” 何塞目光沉了沉:“什么副作用?” “会影响怀孕的...还有她这样子,千万不能同房......”医生们感觉断头闸刀已经落到了脖颈上,但是她们还是必须委婉地说出来,不然一旦酿成事故,性命就没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不用你们说。” 最后他们探讨了一个小时,礼官把医生送走,自己也告退了。 城堡里空下来,何塞走路不发声,推开卧室门,他很小心地把罗莎身上整理干净,力道轻柔。 “你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罗莎只是躲在被子里,很胆怯地蒙住头,不敢说话。 何塞轻轻叹口气,揉着太阳穴,内心苦涩。 又把她吓到了。 “我以后在你面前不喝酒了,嗯?” 他决心讓今晚的事过去。 虽然但是,她嫌弃他老...... 而且为什么女孩们喜欢的选项默认是麦克拉特? 他给她盖好被子,哀怨不快地在她身边歇下了。 宫殿里的灯陆续熄灭。 冷血动物就躺在自己身边,罗莎余光望到他的脸,依然心有余悸。 他们以前真的见过吗?那种恨意从何而来? 她果断否定了。 他年纪很大了,从前她不可能认识他,而且,作为底层根本不可能与他这种人接触。 她压下了疑惑,但还是有点莫名低落。 半夜里,肚子的疼痛阵阵发作,几次疼醒,罗莎额头渗了很多细汗。 她很怕来生理期,每次几乎都各种绞疼,而且当初第一次的初印象也不好。 她脸色煞白,不愿意回忆那时候,翻了下身。 “你去哪?”耳后传来细微的喘息,何塞搂住她的腰不松手。 她不说话。 “这里疼么?给你揉揉?” 他的手伸进睡衣,十指像牛奶一样覆盖。 罗莎努力躲开:“不用了,过两天就会好。” 之前她都是这样撑过来的。 何塞已经让实验室加快研制新药物了,他霸道地搂着她,等准备了很久,张唇想要说点什么,发现她躺怀里已经睡过去了。 血的味道有一点腥。 何塞嗅觉敏感,能闻到。 医生说痛经会很痛苦,但是他却无法分担。 神啊....... 天花板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圣母神。 何塞凝视着神像,叹口气,他侧过脸,观摩罗莎的睡颜,想象该把宝石做成什么样子戴在她身上。 项链?胸针?还是冠冕? 他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了会儿,舔舔她,闻她的头发,迷上了这种睡不着觉的感觉,冷漠,鲜活,微微致命,但不致死,那是近乎沾满剧毒的滋味。 ∽ 罗莎起床时已经很晚了,依然困,不想醒来。 她阖着眼皮,浑身没有力气,黑暗中被舔得黏糊糊的,好像被巨大的植物咬了很多口,她抬手,结果摸到了男人的脸。 何塞蹭蹭她的脖子,弄得有点疯,在她身上喘着粗气,他清晨醒来精力异常旺盛。 “不能做......”罗莎一下子吓醒了,缩着身体害怕道。 “我知道。” 何塞缓了缓,去浴室冲了冷水澡,整个上午推掉议会,倚着靠枕,一直在床上守着她。 “肚子还疼吗?” 她垂着眼,躲在被窝里不吭声。 何塞把报纸看完了,又问:“你饿了吗?” 罗莎有点饿了,她动了动身体。 “不用下樓吃了。” 何塞端来了张桃心木小餐桌,桌上许多吃的,养胃汤羹,银碟里摆着肉排甜点和悬钩子布丁,光滑的骨瓷盘里还有几枚水果。 罗莎抓着面包慢慢吃,养母说过,从前只有已婚女士才会在床上用早餐,可她又没结婚。 吃完后何塞给她擦擦嘴,把剩下的餐点撤了。 天空由奶色素白变蓝,罗莎又背过身躺下了,天光中她肤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清脸上的小茸毛。 何塞在一旁看着她,感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她心情不好,眼下似乎不是很想理他。 “我去银宫了。” 他想从被子里拉拉她的手,可是没找到,默不作声出了门。 “大人?大人?” 御前会议上,梅尔求问了他好几声。 何塞今天一直心不在焉的,处理了许多人,眼梢几分疲倦。 “还有事吗?” 梅尔急忙汇报:“最近大选......” “没事就散了吧。” 何塞问全桌,群臣散会。 在路上他让司机开得极快,到了私邸呼呼下了车,小跑着上台阶,然后上楼前理了理头发与领口,又叠了下袖子。 佣人说她一天都没从楼上下来。 第50章 房间里昏暗,他轻手轻脚的,罗莎栖在枕上安睡。 窗外树干像笔挺的骨骼,从窗帘后悄然伸展浸没,她像是从蛋壳里孵出来的,面色苍白,异常虚弱。 他想挨着她,又怕把她惊醒,于是远远地待在窗边的摄政桌上。 罗莎睡了很久,仿佛丢失了自己在时间之中的位置。 天又黑了么? 她看到何塞在小窗那里,低着头伏案写东西,只点了一根香烛。 他为什么不开灯? 见她醒了,他举着蜡烛走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暗夜里灯火幽闪,他的发丝如此明亮,像幽幽冥火。 她顿了顿:“你看书...不开灯吗?” “不开,灯光太刺眼了。” 何塞把烛泪滴在床柜上,跪下一条腿搂住她,对她附耳轻轻说。 他知道她睡觉不喜欢见光。 罗莎眼眸中闪过隐没的东西,但很快被压下去。 何 塞把她的被子打开一角,试探着自己慢慢进去,握住她的手,两人就着烛光一句话没有说,只是对望着眼睛。 “我明天去学校。”他用腿抵她时,她往边上拱了拱。 何塞把她圈在胸膛:“再休息一天吧。” “会影响功课的,还有银宫的实习。” “是啊,我们罗莎小姐现在是实习秘书了。” “是秘书助理。”罗莎特意强调。 何塞似乎没听她说什么,他开始痴迷地捧着她的头发亲吻。 罗莎睁眼望着天花板,头顶圣母像慈祥地垂下眼睑,男人趴伏在她胸口,她的头发越来越长,在他的颈肩缠绕,要把他淹没。 第39章 palace秘书 罗莎休息了几天,身体恢复后照常上学。 课后,校门外位置很隐蔽的地方,禮官把她请上车,出乎意料的,何塞没在里面,只有几个身着制服的御前近卫陰森森环绕着她。 前排的禮官回头跟罗莎解释:“小姐,今天大人吩咐带您去银宫。” “去那里做什么?” “您前些天请了病假,实习任务还没結束呢。” “哦。” 罗莎瞄瞄左右,车内气氛压抑,近卫们都是些低温男子,常年面无表情,目不斜視。 在最开始见到他们的时候,罗莎以为是近卫是类似保镖一样的安保职务,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何塞从貴族子弟中親自挑选的精锐,直辖于陆军皇家卫队,个个体术高超,宽肩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完美。 他们五官深邃,眉眼带煞,她坐在中间很不自在。 沿途经过繁华集市,冰激凌车在路边支起小摊,罗莎探头探脑地看五颜六色的冰激凌球,好久没吃了,最近何塞都没有让她碰冷食。 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她隔着车玻璃,情不自禁抿抿嘴巴。 几个近卫罕见地动了动眉毛,相互对視一眼,又默默把眼神移开。 银宫前门柱高耸,苍白肃穆,穿过历届首相冷漠的大理石雕塑,禮官带罗莎进了电梯,按下最高楼层。 “海伦她们呢?”罗莎以为还是在大厅做之前的工作,感到很奇怪。 “她们都实习結束了。”禮官笑容親切,“大人给您安排了新的工作,他在上面等您。” “上面就他自己嗎?” “是的。” “那我不去了...” 电梯门开了,罗莎不肯出,礼官不停劝她,她越来越害怕,缩在角落里不动弹。 她不停按着向下按钮,重新到了一楼,近卫团长腿笔直齐刷刷站在门外。 罗莎哆哆嗦嗦的:“你们不要跟着我呀。” 礼官一直守着她,声音严肃了点:“小姐,这是大人的命令,他的时间很宝貴,您不要再耽误了。” 她害怕,礼官更害怕,何塞不快,一片人都得受罚。 电梯又回到最顶楼,罗莎抓住电梯门不松手,礼官眼神示意,几个近卫上前,他们力道很轻,缓缓掰开她的手指,尽量不碰那些避嫌的身体部位,把她往外移动。 她的一只鞋卡在电梯里。 “小姐,您的鞋。” 时间耽搁太久了,礼官明显有些手忙脚乱,他惶恐之下捡起来,想给她穿上。 他们面前响起淡淡咳嗽声。 礼官僵硬抬起头,额前滴下冷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何塞冷冰冰扫了眼,近卫们放开罗莎,躬身退后。 何塞把鞋从礼官手里拿过来,来到罗莎面前,蹲下身,冰凉手指抚过她的脚踝,给她穿好,鞋带系上漂亮的蝴蝶結。 周围人都沉默退下。 何塞站在罗莎面前,将她完全笼罩。 她低下头,头顶傳来他的声音。 “你的学分不要了?” “我不要去你办公室。” “哦,那你去哪儿?” 他掐着她的腰往里带,砰地关上宫殿大门。 ∽ 办公室内简洁浓郁,巨大古典的细木镶嵌写字台,洛可可风格的镀金三角钢琴,背景的黑檀木书柜上雕满纤毫细致的水滴与月桂花环,书柜后面是隐秘的卧室通道,这里曾经是核战前历任国王的议事场所,如今除了傳统公开的首相任免外,其余时间都是何塞私人处理政务。 罗莎看到写字台上摆放着许多文件,许多已经被翻阅过了,有的还没拆开,上面印有教廷的火漆印章。 湛蓝天空冒出黑色边缘的枷,何塞问她:“你饿了嗎?想吃点什么?” 罗莎说想吃冰激凌,何塞拒绝了她。 “你来例假,不能吃太冷的食物。” 何塞命人按照科学营养布餐,餐桌光滑厚美,他坐在那里铁石心肠,显得极其肃穆,像是被什么事烦扰到了。 罗莎不由自主想到了费德麗卡。 她鼓足勇气,把自己盘子里的水果往他手边推了推:“你想吃芒果嗎?” 何塞抬着下巴,目光挑剔:“你确定让我吃这个?” 她点点头。 “唉,我很想吃,但是我芒果过敏。”他看着她,蓝眼珠奕奕幽闪,“这件事我记得跟你说过十二次的。” 罗莎搞砸了,不吭声地把芒果放自己嘴里。 何塞看着她吃完蛋白酥又切奶油蛋糕,这孩子真是愛吃甜点。 “等会你想做点什么工作?” “你要我做什么?”她舔了舔嘴巴边的奶油,这里的蛋糕美味极了。 何塞唇角微微勾起:“帮我整理文件,以及看我平日里做些什么...” 她点点头,戒备心松懈许多。 “哦,对了。”何塞笑眯眯的,“罗莎啊,你例假走了吧。” “还没,没有!”罗莎慌张地把泡芙咽下去,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尤其怕他的原因。 何塞和蔼地微笑,笑容有点毛骨悚然。 “是嗎?”其实他能闻到的。 他很好脾气地给她又叫了些覆盆子奶酪,玫瑰司康饼,罗莎越吃越感觉像断头餐。 “再吃点这个,这个也好吃,慢慢吃,不着急。” 他说话好像狼外婆,罗莎说自己吃饱了。 何塞嗯了声,眼神落在她身上,几分不明不白的。 “我去整理文件。”她赶紧说。 “好,来这边。” 何塞带她来工作台这边,罗莎近距离看清了那些文件,很多都是教宗呈上来的隐秘信件,一封又一封字体留白都十分漂亮,流畅的花体字末尾署了神官的名字。 罗莎有些惊讶:“这是大神官写的?” “是。” 洛尔迦这些天里不停地进谏,几乎一天写好几封,这还真是头一次。 他对费德麗卡即将举行的婚事很不满,帝国最著名的寡妇无视服丧期,这是不折不扣地触犯教条,而且也违背了貴族阶级的原则。 事情变得很棘手,何塞撩了撩金发,这几日有些烦心。 费德丽卡还关着呢,那么任性,放出来肯定又要腥风血雨。 何塞询问她的意见:“你对你好朋友非要结婚有什么看法?小女孩应该很喜欢婚礼吧。” 罗莎直白否认:“我不是小女孩,我也不喜欢婚礼。” 他微微倾身,不知不觉把她困在案前:“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没有用。” 罗莎之前经常在礼拜天去教堂,因为结婚的很多,她可以满地捡花跟糖果。 她看到一个男人牵着新娘的手把她递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这种交接仪式让她觉得无聊又莫名其妙,而养母更是言傳身教,这位终身未婚一直在不停捡孩子的小姐告诫她结婚粘上男的容易倒霉。 当然,之所以会有这种说法其实是担心孩子们都被拐跑了,没法继续领补助金。 何塞顿了会:“确实没有用,只不过是一种社会秩序罢了。” 这点他们意见相同。 但他还是有点不悦。 “我该怎么处理费德丽卡?” 第51章 “放了她。” “说得好,除非我是昏君。” 何塞目光越过洋洋洒洒的信封,声音低沉::“她这样做是极危险的,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她是无辜的。” “她一点都不无辜。”他把信交给罗莎收纳,上颚擦起摩擦音,“她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冒犯教廷,随便结婚。” “可她不是物品,她有选择自己愛人的权利。” “不,她没有,她的所作所为充满错误。” “她愛愛德华有什么错?” 何塞声音充满磁性:“爱就是错。” 其实他广义地认为,核战后人类的这种传统情感已经濒临灭绝了。 所谓的爱,危险的爱,记录在古董书里的爱...... 他浅浅道:“即便不是爱,一个大贵族跟一个无法承爵的平民在一起,损害家族名誉,背叛自己的阶级,也是不被允许的......这很自然,一个人如果违背了他的阶级立场与原则,那他所被赋予的身份自然也会被抛弃。” 罗莎不说话了。 那他呢?他算什么? 他难道没有跟她在一起吗? 她又算什么? 她慢慢后退,蹙起眉,想离他很远很远。 何塞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 他弯腰打开柜子,把一个墨绿色礼物盒给她看:“你喜欢这个吗?” 罗莎甚至连看都没看,就说喜欢。 何塞陰着脸把盒子打开,是一块无比巨大闪耀的绿宝石。 她敷衍道:“它很漂亮。” “它是你的了。” 罗莎很疑惑:“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为什么? 她的问题令他沉思了几秒钟。 “你可以理解为对你某种劳动的奖赏。” 罗莎脸上蒙上一种羞辱:“它有什么用?” “它的用途有很多。” “比如?” “它的尺寸很大,你可以用来防身,还可以用来压泡面。” 他一本正经地编。 罗莎沉默了,她低估了他胡说八道的能力。 她问:“所以这是你的主动赠予吗?” “嗯。” “这个有税吗?” “没有。” “这类贵重彩宝可以作为普通资产处理吗?” 何塞已经脸色变黑了:“我只是送给你一件礼物,为什么你要想得这么复杂麻烦?” “哪怕它的佩戴者来自第七区?你不觉得这会弄脏了它吗?” 果然,她为他刚刚说的话生气了。 何塞正色道:“事实上,我并不歧视第七区的居民,恰恰相反,你的存在证明了他们同样具有非凡的智慧。” 他静静俯视她:“但舆论必须那样做,污蔑,渲染,这只是政治立场,同样的,对于政治家来说,只要能获利,什么都做得出来,而之所以选中第七区,是因为操作它相对容易。” “颠倒黑白。” “是的,恭喜你对我的工作有了明确认知,我们无耻的政治家是这样的。” 但他不是浮夸的政治家,政治家不过昙花一现,时代与作用的产物,而他,强悍操控着精密的帝国机器,按照他飘忽不定的心意,轻轻将社会往前拨,往后退,源源不断的人命在齿轮里碾碎轻如屑,他是真正的独裁者,帝国是他的玩具。 何塞把盒子里的宝石项链取出来,亲自给她戴上,她的脖子纤细而长,像天鹅,很漂亮。 沉甸甸冰冰凉的东西,紧贴着皮肤,传递出华贵的冷意,珠宝大到这种程度,已然成为权力的象征。 罗莎感到很不舒服,她的脖子上仿佛坠着锁链,比铅铁还重,那璀璨的绿宝石项链凝在颈边,宛若一道鲜绿色的割喉, 见她表情抵触,何塞抚摸着她的长颈,淡淡的声音里带了警告意味:“你也可以试着触摸它,或者触摸它背后的东西......只要你主动点。” 她没意识到,自己正处在帝国人类命格里最高的位置,甚至与权力中心近到负距离。 她完全可以向他伸手索要。 罗莎只是斜眼看他,张口顶他的肺:“智慧与财富并不能通过性传播。” “不能传播么?”何塞僵着表情轻轻说,“我想验证下你说的。” “不行,我还有生理期。”她声音虚虚的,怕极了。 “别想骗我,小家伙。”他抓住她的手。 越过书柜密道,卧室里摆放着一张大床,古希腊风格的床柱将皇冠圆穹高高拱起,四角垂下迷离的紫色纱帐。 罗莎被他抱到床上,很快,除了宝石和香水**。 他低头舔她的腰窝,罗莎被他弄得很痒,扑腾着一脚蹬他脸上,然后吓得往地下跳,躲在窗帘后面瑟瑟发抖。 “出来。” 她抱住自己,男人卑劣的征服欲很可怕,阴翳下的云团与月光丝滑流过,他的眼神高洁又下流。 “出来。”何塞用皮鞋踢踢她的脚。 “我错了。”罗莎瑟瑟发抖,声音里带了怯。 “你错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反正错了。” 何塞的表情很微妙。 他撩开窗帘,像采蘑菇那样把她托起来,稳稳地放到床上,什么也没做,只是保持一种细致的凝视。 她的身体很美,皮肤又滑又白,像孤寂的牛奶,纤细脖颈上珠宝的光芒从锁骨打滑散落,清冷流下,流到沟壑的阴影中。 太美了。何塞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变紧。 他很想在上面镌刻属于自己的印记,但打消了这种念头,她胆子太小了,一定会被吓到。 她就像玻璃做的,纤细、脆弱、珍贵,美丽的东西应该珍惜。 他不想弄坏她,让她成为瑕疵品。 自己应该循序渐进。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呢。”他轻抚着,对她轻轻呢喃道。 经历了上次的事,何塞感到有一种很诡怪的情绪在蔓延,那就像是......恐惧。 她流血的那一刻,他大脑宕空,下意识恐惧会失去她。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反常。 这就像人类总是会爱上反季节的事物,越不合时宜,爱得越死。 哦,爱。 他把那个怪诞的词含在嘴边,旋又摒弃,继而疯狂地对她亲吻了下去。 第40章 rose玫瑰刺与输液针 银宫后院有巨大的花圃,花坛里生机盎然,罗莎一眼看到了黄玫瑰与小苍兰,那一蓬蓬蓊郁的黄色在风中尤为亮眼。 杜荷小姐喜欢鹅黄色,如果摆在妈妈的病房里,她一定会很开心。 而且这里的花不要钱。 罗莎溜下樓偷花,采了几朵搂在怀里,蹑手蹑脚一回头,吓得跌在草坪上。 近卫团跟影子一样飘在她身后,他们长得俊美漂亮,黑色制服镶嵌着红色绶带,胸前的金属勋章冷光閃閃。 “小姐要做什么?” “采...采花。” 这些人都看起来很凶的样子,罗莎以为自己要被抓起来,结果近卫们彼此使了个眼色,不声不吭地弯下身走到花丛里,帮她采起来。 “这些够了嗎?”团长问她,阳光下的蓝血貴族肤色冷白,他们把花送给她,手腕上的蓝色血管像树枝一样伸展。 罗莎抱着花回顶樓,路上碰见禮官,禮官头发梳理得亮闪闪,容光焕发。 何塞心情好上次没罚他,他为此很庆幸。 罗莎慢吞吞道:“能不能别让那群人跟着我了。” “近卫队嗎?恐怕不能,大人的命令是要严格保护小姐的安全。” “可是也不能一直跟着我吧。” “最近叛党作乱频繁,貼身保护最安全。” 罗莎低下头,有点不高兴:“可是他们跟的太紧了,而且我自己会摘花的。” “啊?这是他们帮你摘的嗎?”禮官心里嘀咕了下,他清楚得很,这些可不在近卫团职责范围内。 平时这群军队里的貴族少爷那么难使唤,个个都心高气傲的,除了大人谁的指令都不听,如今...... 从前干活也没见这么积极啊。 禮官对高贵的同事们翻了个白眼。 罗莎想起很久以来的疑问,欲言又止:“礼官先生,我有件事想问你。” “小姐请讲。” “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啊?哦,如果你不方便透露的话可以不说,是我冒昧了。” 礼官彬彬有礼:“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罗莎老实道:“我想将来毕业了找工 作参考下。” 礼官:...... 这么热爱工作的么,而且大人会准许她工作么? 他说了很多话跟没说似的,把罗莎糊弄过去,罗莎似懂非懂地回到办公室。 何塞见花在她怀里美好灿烂的样子,傲慢地伸过手,骄矜道:“给我的?” 她当然没给她,他的手宕在空中。 “这是给妈妈的,我想去看她。” 第52章 “哦。”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罗莎从花束里拿出一朵,放在他办公桌上,他脸色才缓和了点。 “既然要去看杜荷女士,那就去吧,近卫队会带你过去,记得早点回来。” 罗莎一激灵:“我自己去可以嗎?” 何塞摇摇头,没有通融的余地,他不在她身边,安保务必严格。 “这些水果你还吃吗?”罗莎指了指桌上的果篮。 “不吃。” 她点点头,不吃留在这里也是浪费,抓起杨桃香梨往书包里塞。 何塞从案前抬头:“你吃这么多?” “是给妈妈的。” “我吩咐礼官准备好果篮。” 罗莎摇头:“不能送果篮,我买不起那种东西,她会怀疑的。” 何塞扯了扯嘴角:“你怕她怀疑什么?” 罗莎不答话了,他当然知道是什么。 她下楼时近卫团已经在车里坐好了,她搂着花,裙摆扫过一排西装裤腿,这群年輕男人体格魁梧,肌肉结实,罗莎被他们围着很不舒服。 车上播放着梅尔作为保守党党魁获得大选胜利的新闻,路途显得很漫长。 到了医院,他们要跟随上楼,罗莎苦恼地掰着手指,養母看到这群人不就知道她的事了么。 “我不要你们跟着,你们可以回去或者在这里等。” 他们看起来无动于衷。 罗莎吸一口气,摆出不好惹的表情:“如果你们非要全程跟着我,那我就不上去了,我们就这么回去吧。” 团长对她说:“关于小姐的要求,我需要给何塞大人打电话请示。” “那我不去了,回去吧。”她把花推到一边,有点气鼓鼓的。 团长把花抱给她,她又丢给他,花散落一地。 满车人都在低头捡,罗莎趁机抓着一把黄玫瑰溜了出去。 ∽ 罗莎飞快地跑进电梯,近卫团没跟来,她趴在大楼高高的窗户上俯视,车辆停在楼下,他们似乎在医院门前等候。 她终于吐了口气,欣喜地推开病房门,扑面而来的玫瑰香气。 病房里被盛大的千年玫瑰占满了,最诡异的是,麥克拉特在病房里跟养母优雅攀谈着,两人看起来相谈甚欢。 “罗莎,快过来,这是你同校的同学,你认识他吗?” 罗莎讷讷走过去,杜荷小姐眉眼比最娇嫩的玫瑰花瓣还要伸展,欢喜地拉着她的手介绍。 “这是我的女儿罗莎,这孩子学习成绩很好,是我的骄傲。” 罗莎有点抗拒,杜荷小姐扭了她手臂一下,这男生是学院来送钱的! 罗莎忍着痛跟麥克拉特问好,麥克拉特礼貌地做了个吻手礼,她把手抽回来,暗自在裙摆上使劲擦了擦。 “同学呀,你也看到了,我们确实是家境贫寒,所以学院的补助希望能尽快发下来。” “明白了女士,我会如实汇报的。” 麥克拉特起身同罗莎擦肩而过,他扫了下她搓红的手背,眼角斜斜掩上门。 “他是来做什么的?”罗莎抱着小小的一束花,在满房的花朵面前一点都不起眼,有点郁闷地放在了桌上。 “你不知道呀?你们学院最近对社会福利生有补助,要探访确认家庭情况,他知道妈妈得病了,还貼心地送来了这么多花呢,真是个贴心的男生。” 杜荷对这个优美的少年印象极好。 罗莎皱眉,可是社会福利生不是大部分都被退学了吗? 她坐在床边,眼里含有担忧,被子下的杜荷小姐更瘦了,几乎病如枯槁。 她们拥抱,杜荷在她头发上嗅了嗅:“谈男友了?” 罗莎说没有,但瞒不过養母的眼睛。 “是同学吗?我看刚刚那个就不错。” 罗莎摇摇头。 杜荷小姐又神秘兮兮问:“有钱吗?” “为什么您先问这个?” “因为钱很重要啊,我年輕时候就认为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老了发现真是如此。” 杜荷小姐的冷幽默是有一套的,她说话有时神经兮兮,有时很抽象。 她抚摸罗莎的头发,“要小心啊,没有什么比男人的感情更薄弱了,动了情的男人连餐刀都拿不稳,不堪一击,他们就跟股票一样,不能长期持有......” 她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主治医生把罗莎叫出去,很遗憾地跟她说病人最多还有半年寿命。 罗莎感觉自己心碎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如此难过。 医生又叮嘱她:“你可以多来探望她,但是依她的性格似乎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探视结束,罗莎失魂落魄下楼,麦克拉特守在医院大厅还没走。 他看到她眼尾红红的,莫名心里也不痛快。 “你养母的病,我联系过哥哥的实验室,很遗憾现有药物无法治疗。” “嗯。”她抬头望着他,眼里又忍不住泪汪汪的,“你找我有事吗?” 麦克拉特是为了费德麗卡的事来找她。 他见她睫毛上挂着泪珠,有点别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她不收,抽着鼻子缓了会憋回去了。 “你跟哥哥提过费德麗卡吗?现在情势很危急,斯文顿家族要废除费德麗卡的继承权。” “我做不到,他不听我的。”罗莎气馁道,而且还把她自己搭进去了,整天提心吊胆地给他做秘书。 “一定是你不努力。”他刻薄道。 罗莎当即不哭了,气得抬脚踢了他一下,麦克拉特轻轻哼了声。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很香,瓜果的甜味和花香在空气中发软发酥,罗莎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待太久,说不定已经处在那些近卫队眼皮子下了。 她怕他们把自己抓回去,赶紧背着书包往外跑。 麦克拉特揪着她书包带子。 “松开我,你讨厌。” “嗯,我讨厌。” 罗莎包里的东西滚出来,一个华丽的首饰盒子里装着条巨大无比的绿宝石项链。 麦克拉特眼神尖锐:“你装着块砖做什么?还是绿色的?” “这是绿宝石。” “砖头大的宝石?”麦克拉特撇撇嘴,“哥哥平时不喜欢这些东西,怎么会给你这个?” “我怎么知道。” 麦克拉特有些不快,这说明兄长对他的宠物很上心么。 罗莎不理会他的揶揄,把盒子捡起来,拍了拍上面飞尘。 这块宝石何塞告诉她名字叫做stonedrose,据说是从很久前第六区的传奇矿坑里挖出来的,现世时闪耀无比,矿工们欣喜若狂。 罗莎确实觉得它很漂亮,应该价格会很昂贵吧,那样挖到它的工人们也能 分到福利。 麦克拉特眼珠冰凉,见硬来不通,软下语气。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贵族一旦除籍后果严重,那些老古板不会管费德丽卡的死活,难道你想看到她自寻死路吗?” 罗莎沉默了,费德丽卡是她的好朋友,怎么能不管呢。 她想了一会儿:“我不要你的人情,你给我多少钱?” “你要多少钱?”麦克拉特嗬了声,她真是财迷死了。 罗莎有点支支吾吾的:“也不用特别多,但是...唔...费德丽卡是我的好朋友,得加钱。” 第41章 rendezvous清晨... 罗莎整理着写字台上的文件,这几日神官疯狂地不停地写信谏言,越来越多,堆成小山,飘花的乌黑字体满满都是对費德麗卡的谴责。 何塞如果不回复批注,他就会以各种途径拨打银宫内务专线,每天如此,坚持不懈。 “神官,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阁下,关于斯文顿长女的恶劣行径,您不能——” 啪嗒,何塞结束了与这个男人长达两小时的通讯,挂断电话,他扶着额头问罗莎:“你觉得在这里工作怎么样?” “有点无聊。” “是啊,这么无聊的工作我却要做一辈子,所以你就可怜可怜我,陪着我一起好了。” 他的声音被风刮到卷宗里,吹拂又划开,透着浓浓的委屈,谁愿意听洛尔迦每天阴暗控诉两小时啊。 “罗莎,以后你做我秘书好不好?” 罗莎本能地摇头,天天不间隔地见到他,那她会疯的。 何塞呵了口气,眸光意味不明。 “那你想做什么?嗯?修了五个学位的罗莎小姐?” “我想找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 “比如?” “做实验,做数据分析,或者教小孩都可以。” 她转了转目光,戳着两根手指:“嗯...当然,我觉得在时尚界工作也是很好的选择。” 何塞托着下巴,挑挑眉:“时尚界?” “对,就是費德麗卡那样的......” 语气越来越弱,何塞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藍眼珠里掺杂了些不满。 他忽的起身,撩她的裙子。 第53章 突如其来,罗莎惊呼一声。 “你做什么?” “你不是想救费德麗卡吗?”他把她抱到桌上,許多机密文件扫落在地,倾身半眯着眼,“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啊,罗莎小姐。” 信纸像雪纷纷飘落,平静地堆满猩红地毯。 他一只手伸到她后背,抚摸她的头发,一手把她的膝盖分开,让那两条腿抵住他腰侧,没有缝隙的契合,低下头,暧昧的吐息在她颈侧轻轻擦蹭。 浅色浮雕墙壁上挂着数米高的巨幅圣画,油画里圣子忧郁的眼睛投来冰冷高洁的凝视。 罗莎身体绷紧,相当紧张。 何塞低下头,闻她的味道,逼问道:“你跟麦克拉特最近见面了?” 说话时他声音低啞,腰身下沉,仿佛要嵌进她的身体里。 “他跟你说什么了?” 见她不说,他用手指撬开她的齿关,缓缓抵进,罗莎嘴角流出细细水渍,红润嘴唇反射着潮润黏腻的光亮,何塞呼吸随之粗重起来,瞳孔染上情欲的气息,像林间藍色的迷雾。 “你应该跟麦克拉特保持距离。” “是他欺负我。”罗莎呼吸紊亂,气喘吁吁道,“这不公平,他欺负我你还要惩罚我。” “惩罚”两个字刺了他一下,他的情绪衍生出一种古怪的欢愉。 “他怎么欺负你了,嗯?” 他粗粗喘气,坚实缓慢地起伏了一会儿,罗莎手机忽然响了,嗡嗡颤动着,何塞手比她长,抢先点了接通。 费德丽卡狂放的笑声传来:“罗莎,我被放出来啦哈哈哈!我们一块去喝酒啊!哈哈哈哈哈帅哥们我来啦!” 罗莎浑身僵住,原来何塞已经提前下达了命令。 她气坏了,怨恨地想推开他,推不动,蛮蛮地用拳头锤了他几下。 何塞像只伸长脖子的猫,嘴角吟笑,眼尾上扬。 “罗莎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罗莎想回答,被何塞弄得又是一阵急喘。 “喂,是信号不好吗?” “喂?” 陡然间,他使坏一松手,她赶紧勾住他的脖子。 下坠胀大的充实感,何塞发出低啞满足的喟叹。 罗莎咬着他的领带,嗚嗚呜的,忍住不发出声音。 费德丽卡那头以为信号有问题,挂掉了电话。 “不許跟她去酒吧。” 她埋在他胸口不回答,他捏了她...一下,疼得她叫了声。 “听到没有?不许跟费德丽卡去酒吧。” 他猛地...,神性而卑劣的流出,罗莎额角头发被汗液濡湿,他给她擦了擦,捧着她的脸:“再来一次?” 罗莎扭了扭身体,他太用力了,在桌上硌得她很疼。 何塞托着她一翻身,“那换我...,嗯?” “别,我好累了。” 她把头拱在他怀里,有点可怜。 何塞微笑着看她,那笑容有点坏。 “是你先惹我的。” 他的眼睛沉下来,眼里有深邃的幽光,像萤火虫飞出洞穴。 那点蓝光在一点点将她侵蚀。 ∽ 第二天,罗莎刚睡醒,发现何塞居然醒得比她还晚,他刚睁开的眼睛迷蒙美丽,像灿蓝宝石,眼下的淡淡淤青昭示着严重睡眠不足。 她恨恨地扯过被子,谁让他非要折腾她那么晚的。 “几点了?”何塞刚醒来声音几分沙哑,低低的很性感,头脑完全是残存和困顿的状态,他的作息节奏完全被打亂了。 一夜未眠,凌晨时银宫禮官几次敲门,但都被他不耐烦屏退,他不想自己的兴致被打断,关于第二天的正裝之类也说不需要,于是禮官们都不敢再来提醒他。 天亮的尾声,他把罗莎鞋子摘了,自己的也踢掉,脚踩在地面,柔软的地毯吞没了足音,罗莎被他抵在卷宗柜上强吻,缠缠绵绵,零零碎碎的呼吸又长又深,最后他抱她来到床上...... 罗莎动了动,腰很疼,浑身都很疼。 “rosa?” 他又在呼唤她的名字,罗莎没理他,在床上找着自己的衣服,但没有找到。 何塞模糊地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九点十分了,很快,他面容严峻起来,因为一天一夜的纵欲无度即将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他记起今天是首相的就职典礼,时间就定在上午九点半。 他开始有些匆忙地穿衣服。 罗莎扯过他一条襯衫袖子,问:“我的衣服呢?” “你自己找,快点穿好离开。”何塞现在无暇他顾。 罗莎隐约想起了什么,跳到地上,把自己衣服捡起来,给他看:“你又把我的衣服都撕裂了,我怎么穿?” 那裙子的惨象甚至不能称之为布,简直成了碎条条。 何塞一愣,忘记了自己昨晚居然做过这么冲动过分的事。 他试图安抚她,摸她的面颊佯裝道:“我让礼官马上送来一套新的。” 但他很清楚,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银宫是自己私人处理政务的场所,他行事严格,从来不放置私人物品,整栋大楼都找不到一块多余的布料。 罗莎敏锐地嗅出了他话里的虚伪,直接扯过他的白襯衫往自己身上套。 何塞蹙眉:“你不要穿我的衣服。”他今天还要穿这套仅剩的正装任命首相。 “那你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听话,你就藏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你。” 何塞诱哄她,但经历了昨天的被骗后罗莎已然不吃这套。 “我光着身体藏在被子里吗?你看,你把我身上弄得乱糟糟的。” 她掀开被子,点着自己的身体,让他看他留下的那些耽溺作恶的痕迹,愤怒地气呼呼道:“我都说了不要了,不要了,可你非得......我今天还有课,你现在就把衣服给我,我要离开这里。” 何塞很头疼,看 了眼时间,再过二十分钟,大批记者和贵族官员即将赶到,他还在为了衣服的事跟她争执。 而且,难道她就没弄乱他的身体吗? 他把穿了半搭的衣服褪下来,气愤地给她看自己的胸口,上面有一片干了的涎液,罗莎睡觉把口水流到了他胸上。 何塞嫌弃道:“你睡觉流口水的,谁家有独立行为意识且健全的成年人睡觉流口水?” 罗莎顿时哑口无言。 “你先出去。”何塞拿出以往的威严,强撑着脸色没垮。 “我不。” “出去。”发号施令的语气。 罗莎把被子盖在身上,怒气冲天地光脚冲出了卧室。 何塞揉了揉太阳穴,微松一口气。 他慢条斯理把衬衣套上,起身,很快表情僵住。 那家伙,竟然顺走了他的裤子! 何塞命令贴身礼官用最快的时间回私邸取一套他的正装过来,他用食指点着表盘。 秒针咔哒咔哒向前走。 五分钟过后。 时间来到九点半。 礼官还没赶来。 他面色如常,心如死灰。 第42章 inhere狙击 首相的专车已经抵达,梅爾从车里健步走出,精神饱滿地对大面积的直播镜头打招呼,银宮前被媒体记者圍得水泄不通,进出困难。 他兴奋难掩,深呼一口气,在卫兵的簇拥下登上了银宮的楼梯。 顶层金碧辉煌,巨大的桃花心木结构桌后,何塞正襟危坐,仪态高雅华贵。 每隔四年的这个时候,内阁班子总会重新轮换,历届首相在正式上任前,都要来到银宮,经过何塞的允许,由他来亲自任命。 从某种角度讲,他的职权等同于王。 梅爾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陈词激昂,对帝国表了一番忠心,然后向何塞身前走去,新就职的首相任命都要经过一道传统仪式——吻手禮。 “youbrushthemgentlywithyourlips.” 禮官事先已经做好了嘱咐,梅爾来到何塞面前,弯下腰,然后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官方媒体隆重而正式的镜头下,何塞并未起身。 这位掌权者面容寡肃,一双冰蓝眼珠波光幽闪,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 梅爾不免困惑惶恐,这是对自己的任命不滿的意思吗? 罪大惡极! 当新任首相在自己面前汗津津惊恐之际,何塞滿脑子都在想这几个字,她简直罪大惡极。 如果他稍微挪动半点,就会被当场的摄像机拍到,他身下根本没有穿褲子。 他抬了抬下垂的嘴角,勉强挤出点僵死微笑,将今年的吻手禮很自然地免去。 然而,梅尔还在不停地,没完没了地讨好他。 面对此等热烈谄媚的笑容,第一次,何塞生出烦躁至极的紧迫感。 终于,他打断了首相的滔滔不绝。 “去准备就职演讲吧。” 这是恩允的意思,梅尔得了极大荣幸,终于兴高采烈离开了。 何塞微微侧过臉,抹去了额角的一滴汗。 第54章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大人,褲子来了。”禮官奔跑着满臉狂喜,西褲在他怀里飞舞。 何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心情,裤子来了就好像他命中不曾出现的救星,是具有魔法能量的仙女棒,帮助狼狈不堪的灰姑娘变身力挽狂澜。 他心抽了下,躺在椅背上,感到如释重负。 同时又狠狠地默念, 罪大恶极,她简直罪大恶极! ∽ 任命仪式结束后,十一点钟是就职典礼,首相要正式宣誓就任。 银宫大厅里,卫兵拉起高耸巨大的红丝绒窗帘,让灿烂如炮火的阳光铺满房间,在光芒万丈下发表就职演说,会让公众产生相对友好的视覺隐喻。 何塞不动声色注视着那重窗帘背后,很害怕罗莎从里面衣衫不整蹦出来,随着一道道厚重帷幕升起,他心里微松一口气,但又很快提上去。 所以她在哪里?她甚至没穿衣服。 不,或许穿了他的裤子。 这是很严峻的问题,她该怎么衣衫不整溜出这栋密不透风的大楼。 他的眉间飘起淡淡的愁绪,很害怕会得到答案。 ∽ 今天大都会的名流都参与了这场极为隆重的首相就职演说,麥克拉特也出席了,他要为自己几年后的竞选做准备。 不掺杂情绪地同各路大臣贵族微笑交谈后,他来到人烟稀少的顶层走廊,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闪而过,黑影身上披着被子遮挡面目,形迹十分可疑。 那团影子钻进了兄长的私人办公室。 麥克拉特面色凝重,叛党近日行刺频繁,他怀疑这是预谋作案的杀手。 他一脚把门踹开,罗莎正在用力推开书柜后的密道,听到动静,惊得用被子把自己捂住。 麥克拉特看清她的臉后惊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而且她这是什么打扮?穿着拖沓的男士西装裤,上身却捂着被子。 “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罗莎现在根本没有地方去,她原本想跑出这栋大楼,可下面人满为患,只能灰溜溜重新来到顶层办公室里。 她才知道今天是首相就职典礼,而自己没有衣服,整座银宫大楼里都是蜂拥而至的政客要员和架着摄影机的各路媒体记者,加上大批严阵以待的安保人员,将整座大楼里外圍得密不透风。 “我现在不能出去...”罗莎捂着被子靠近麥克拉特,移动缓慢像朵地上长出的小蘑菇,她试探着扒拉他的衣服,“你能不能给我件衣服?” 麦克拉特捂着胸口,像是被玷污了贞洁那样:“起开,你别摸我。” 罗莎请求他:“你穿着这么多件衣服,借给我一件吧。” “不给,我等会还有活动,你去卧室里躲起来。” “可我今天还有课,快要迟到了。” “你这样子还怎么去上课?” 他们两个争执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梅尔带有不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快,加快第六区的新宝石矿的开采进度,必须把最珍贵的宝石献给何塞大人。” “你上次不是刚送给何塞大人一块绿宝石吗?”礼官的声音响起。 “对,他上次很满意,但今天他没有对我用吻手礼!”梅尔尖锐的声音仿佛天塌了,“他为什么没让我亲他的手呢?” “你先别考虑这个,你的就职演说要开始了。” “礼官!你能懂我思路吗?我要先送宝石!” “梅尔,你那种脑子有个锤子思路,要不是念在我们是大学同学,我都不会帮你。” 梅尔不悦道:“我现在是首相了,你要叫我首长大人。” “好的梅尔。” “闭嘴,叫我首相大人,哦,这次我想送红宝石,因为我的思路是上次送了绿色的,这次肯定要红色的更般配嘛......” 他们紧锣密鼓筹谋着,渐渐的,脚步声走远了。 麦克拉特难以置信:“原来那块宝石砖是贪污受贿来的。” 罗莎也纳闷:“整个国家都是他的,有必要这么做么。” “都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 “肯定是你提到了想要。” “我才没有,他送的那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搞不好还要额外纳税。” 罗莎不想在这里发生冲突,但麦克拉特不依不饶,在他看来一向廉明高洁的兄长之所以堕落,罪魁祸首就是她。 罗莎见他不肯脱衣服,又对自己声讨起来喋喋不休,她索性钻到了桌子底下。 “你出来。” “我才不出去,除非你把衣服给我。” 麦克拉特想把她揪出来,两人互相拉拽着,不慎把旁边的小型储物柜打翻了,滚出来许多杂物,他们赶紧手忙脚乱收拾。 有一张模糊泛黄的旧照片,从最下层的那一盒抽屉里掉出来。 “这是什么?”麦克拉特拿起来看。 “应该是他的东西吧。”罗莎只是扫了眼。 这是一张合影,照片上有几个年轻男女,中心由一位学者打扮的中年男子带队,照片右边被撕裂,露出锯齿状的截面,截断处只剩下几缕金发。 按照照片的尺寸,那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麦克拉特说他从来没见过兄长展示过这张 照片。 罗莎若有所思,点着上面的那个中年男子:“你不覺得,这个人长得好像学院的那位卷发疯教授吗?” 麦克拉特经她这么一提醒,确实感覺有些像。 按照教授的容貌估算,这张照片似乎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他把视线看向那几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少年少女对着镜头微笑,表情稚嫩,其中最为显眼的一位短发女孩单手插兜,她有令人过目不忘的惊艳容颜,乌发红唇,表情叛逆,另一只手揪着旁边的金发同学打闹。 几十年前的阶级矛盾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否则,黑发平民调戏金发贵族,放到今天是无法想象的事。 罗莎没注意他的神情异常,只是快速捡拾着地上的东西:“别看了,快放回去。” 麦克拉特握着照片愣怔了下。 不知怎么,看到照片上的黑发女孩,那样骄傲甚至有些自负的眼神,他莫名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悄悄瞄了眼罗莎,总觉得这两人很神似,上次她就嘲讽他写的论文是垃圾。 “你为什么还待在银宫里?”麦克拉特竟然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还不是因为你,你让我救费德丽卡。” “可是费德丽卡昨天就放出来了,等等,你不会昨晚在这里留宿吧。” 兄长的银宫可是从来不允许人过夜的,就算是政府公职人员也不允许。 罗莎有点疑惑,明明她都住了好几天了。 不过听他提起昨晚,罗莎立马跟他黑着脸要钱,表情像是受了什么奇耻大辱。 她严词厉色道:“加钱,必须加钱,还要再算上精神损失费,至少要一百个金币。” “一百个金币?”麦克拉特只当她狮子大开口,“就算是海茵那个不会算数的家伙,也从没给过你一百个金币,你这是敲诈勒索。” 他把她强行抱到卧室里,罗莎咬了他胳膊一口,他疼得嘶嘶叫,很生气地把她放在床上,让她先在这里好好冷静下。 “我先走了。” 他故意在她面前振了振衣领,像只花枝招展的白孔雀。 很明显,有衣服穿他很有优越感。 “快把钱给我。”罗莎愤怒极了。 “不给,你别想唬我,表姐昨天就放出了,根本不是你的功劳。” “也有我的一点点功劳,而且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随你怎么想。” 麦克拉特哼了声,傲慢起身,打算离开房间。 “贪婪又唯利是图的家伙。”他又小声说了她一句。 罗莎不懂喜欢钱有什么错。 被指责的委屈以及强烈的追债渴望让她冲动上头,她气鼓鼓冲出去追上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眼睛瞪大了,没想到她敢追出来,他急忙带她躲到长廊里巨大的盆栽后面,这高达两米直径一米的巨型植物完美地遮蔽了外界的视线。 “给钱。” “嘘。” 一伙记者正对着要发表演说的梅尔围追堵截,扛着摄像机轰隆隆经过,麦克拉特捂住罗莎的嘴,他好像摸到了她的舌头,湿乎乎的,带着微热的津液。 罗莎当即冲他吐口水,麦克拉特一跳很高,他踩到了罗莎的被子,又被脚下地毯绊了下,两个人从巨型盆栽后滚出来。 麦克拉特感觉一团很绵软的东西在将他镇压包裹。 他仰面躺在地上,罗莎摔在他身上,她胸口被硌得不舒服,飞快爬起来,于是姿势变成了骑在他身上。 麦克拉特望了眼周围。 很不幸,长枪短炮,众目睽睽。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第55章 ∽ “你下来。”麦克拉特恼怒的声音里有一种悲愤。 罗莎披着被子,从他身上衣衫不整爬下来。 所有的的媒体记者们看到了这一幕,都失语了。 他们架着肩头的摄像机,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拍。 这场骚动引起了整座银宫大楼的混乱,何塞很快赶来,他看到罗莎披着波浪般的瀑布长发,披着被子缩在墙角,麦克拉特就冷着脸站在她身边,表情倔的要死。 在何塞的命令下,所有的镜头都掐掉了这段,一些官方直播画面临时插播进早已备好的视频,观众都没有发现异样。 阳光明媚的大厅里,在因为不可描述事件被迫推迟一小时后,梅尔终于登上了台,历经沧桑地发表他的就职演说。 他是个很有仪式感的政治家,在此前排练了无数次,千辛万苦,精心准备,只为就职典礼完美的发挥。 可他极为体面的表演就这么被搞砸了。 那两个光天化日偷情的家伙抢走了大厅里所有的关注!他们把首相的就职仪式闹得乱成一团! 台上阳光明媚。 但梅尔的内心是凄凉的,他在短短一小时内精神打击很大,没了容光焕发,连来时春风得意的神情都蔫了。 心里苦,还要保持微笑。 何塞在高处俯瞰着,叹了口气,简直罪大恶极。 他转过身,罗莎蜷缩在办公室角落里,他的裤子穿在她腿上过于松垮了,而且她上身还滑稽地裹着一床被子。 麦克拉特则刻意离她远了一点,一副要挨训的神情。 两人都惴惴不安,知道山雨欲来。 “怎么回事?”何塞目光沉郁。 罗莎不吭声,她心虚。 见她低着头的样子,何塞皱起眉头。 “麦克拉特,又是你惹祸,你给我回家反省,晚点我再处罚你。” 麦克拉特用迷茫的蓝色大眼注视兄长,反应过来后险些吐血。 有没有搞错啊,她闯祸要害他受罚。 这偏心得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哥哥......” “男孩子撒什么娇。”何塞异常严厉道。 麦克拉特恨恨看了眼罗莎,仰着头嘴角抽搐着离开房间。 何塞来到罗莎跟前,把被子扯下来,让她肩上裹着他的西装。 “让我看看你的伤。”如果那能称为伤的话。 罗莎警觉地向后跳,轻灵得像一头小鹿。 “不要。”她焦急道,“我的课要迟到了。” “罗莎,好孩子,你要夹着我的...去上课吗?” 他知道她那里还没清理。 “乖,快过来。” 见她很难以启齿的表情,何塞勾勾手。 他把她抱到桌上,低下头检查了她的皮肤,还有那里。 一夜风雨,泥泞不堪。 他蘸了点药膏,一根手指探进去,罗莎哆嗦了下。 “怎么了?” “凉。” 他的手指在里面动了动,用好听的声音问:“哪里凉?” 柔韧嫩蕾卷曲,罗莎咬着他的胸前扣子,被他折腾得浑身软绵绵。 抹完了,他擦干手指的液体善意道:“药物起效会有点疼,所以我不建议你今天去上课。” 罗莎硬着头皮道:“我要去上课。” 他笑眯眯,捏了她屁股一下:“那把腿并好,我怕你课上叫出来。” 罗莎换好衣服,披着头发逃一样离开。 几名近卫簇拥着她,从银宫侧面的偏门里离开政府大楼,车辆行到了路途中,又路过那段繁华市集,她下意识肚子咕噜叫了两下,今天还没吃东西。 “就在这里停吧,你们回去。” 罗莎下了车,直奔小吃摊而去,她买了两盒刚烤好香喷喷的饼干,因为太饿了,抓着一盒边吃边走,把另一盒偷偷藏在包里。 何塞平日里不让她吃这种东西,他说这种加入了巨量工业糖精的速食膨化食品不利于健康。 她吃的很快,嘴角的饼干渣忘了抹去,几个近卫鬼魂一样出现了,生冷地望着她:“小姐,先生说了您不能随便吃街上的东西。” “我哪里吃了?”罗莎勉强理直气壮道。 团长拿起电话,开始小声汇报:“是的,吃了两包。” “是一包,另一包我还没吃呢。” 团长点头肯定:“确定是两包了,另一包小姐藏起来了。” 罗莎很想哭。 电话那头何塞又说了什么,罗莎迈腿跑开,她往嘴 里不停塞饼干。 “您不能再吃了。”他们追上制止她。 罗莎小跑着,双腿磨蹭,她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异样和刺痛。 药生效了。 “你们要跟踪我到什么时候?” “我们送小姐去学校,大人晚上会来接您,您的零食先交出来吧。” 罗莎在车上死死抓着自己包,搂在胸口,让他们无从下手。 忐忑不安地回到学校,教室里,她如坐针毡,磨了磨腿,置身隐秘的颤抖。 海茵凑过来,闻着味儿耸动鼻子:“我饿了,你包里有什么吃的啊?” “不给你吃。” 海茵偷偷把手伸到她包里:“哇,垃圾零食,我从来没吃过这个,这就是贫民的食物吗?” 他两眼放光,坚持要吃。 罗莎很烦躁,护住包不让他摸,他拍来两个金币,登时她把金币默默收好,不说话了。 海茵吃光了剩下的饼干,甚至连渣都不剩,他**着掌心里的沫沫,对她说:“你这家伙真是爱财如命,之前不是有祭品游戏奖金吗?这么缺钱?” 罗莎没理他,身体现在又麻又痒。 她动了动腿,觉得很不妥,现在是课上啊,神圣的课堂,严肃的知识...无比崇高的笼罩下...太羞耻了。 她极力克制,可是太不舒服了,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啃。 她憋得脸色通红,手机上何塞发来消息,微笑的表情,关切道:“还好吗?” 她正要敲字,那边意味深长:“上课要好好听课啊,怎么看手机呢。” 罗莎气得把手机关机了。 课后,海茵缠着罗莎要她带自己去买零食。 “就是在这个地址,你自己去好了。” “你带我去。” “你好烦啊。”她心情差得很。 “哈?你说我烦?” 罗莎望着他构造简单的大脑,坏脾气道:“海茵,我觉得你吃饲料比较好。” “你意思是我是猪吗?别搞笑了,猪怎么可能有我帅?” 他叽叽喳喳反驳了会,见罗莎抱着课本往外走,追上去:“来,你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莎改口:“我只是说你脑子像猪并不是说你的脸。” 海茵这下放心了,松口气如释重负道:“我还以为你说我的脸呢,不对等等,你竟敢骂我,你往哪里跑?” ∽ 下课后何塞来接罗莎,就职典礼的的相关公务已经处理好,他给她带来了鲜花和桂皮巧克力。 罗莎默默别着腿上车,他见她脸色煞白不肯接礼物的样子,举起双手投降:“我赔礼,我道歉。” 他也意识到下午逗她有点过了。 罗莎是很怕他的,尤其是他笑容满面的时候,不管他的捉弄还是赔偿她只能接受。 何塞撩着她的头发,眼睛透过车玻璃看到了追来的海茵,他到处找罗莎,她忽然不见了,正疑惑地在校门前张望。 何塞笑声有点冷:“我们家罗莎真是受欢迎,有这么多小男生追求呢。” “他只是为了抢我零食。” “哦,零食,说起来我说过不让你吃这种垃圾食品了,你说说你吃了多少?” 他盘问起来,在她分心时顺理成章地把手滑下去:“还疼吗?” 她真的恼了,拍他的手背,想让他拿出来。 “哦,不闹了,你看看花,你喜欢这种花吗?” 他把刚扎好的鲜花给她看。 何塞很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同时心里又微微不快。 他盯着还在校外张望的海茵,那小子还在探头寻找。 胆大包天。 他的罗莎,是他的罗莎啊, 为什么总是有这种苍蝇一样的小男孩围着她转? 上次的情书还历历在目。 眉眼压下,何塞一阵不快。 罗莎抱着花,花很漂亮,正要低头闻花香,一粒子弹越过花丛直接穿透了花的头颅。 带有硝烟的风猛烈扑过来,罗莎一瞬间被何塞按在胸口,满怀花瓣在颤抖。 耳畔传来近卫团的低吼。 “狙击手,是狙击手!” 第43章 away刺杀 司机紧急刹車,車辆在轨迹滑出轻微的漂移,像鸟从空中滑过的痕迹,又轻灵隐没在黄昏下。 剧烈震荡令罗莎一阵晕眩,何塞压下身体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第56章 “狙擊手,是狙擊手!” 护卫话音刚落,第二颗子彈穿透防彈窗的裂隙,坚固的碎裂声刺破空气,玻璃像雨点飞落,风中的子彈擦着后脑飞过。 近卫團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他们训练有素将何塞罗莎掩护在身后,第三颗子彈的破裂声很小,发出淡淡爆发的空腔效应,似乎擊中了其中一人的身体。 “目标四点钟方向,顶楼位置。” 近卫團发现了位于大楼上的狙擊镜反光,他们第一时间呼叫支援,荷槍实弹冲进去,大楼里响起槍林弹雨。 何塞重重压着罗莎,罗莎感覺自己肋骨要被他挤断了。 “弄疼你了?” 她说没事。 何塞检查她的身体,发现没受伤后动作慢下来。 罗莎被他摸过的地方都是血,是他流下的。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流血的身体,他淡淡道:“不碍事,处理一下就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抱住她的头,摸摸她的牙齿,反複检查没伤口后,然后自己闭上眼。 罗莎发现他胸口都是血。 他中弹了。 几名近卫团骨干一直在車上严阵以待,他们见状动作快速地打开医疗箱,剪开何塞上衣,镊子刀具银光闪闪。 何塞搂着罗莎,额头渗出细汗,表情有几分难忍的痛苦。 子弹穿进他的皮肉里,打中他左肩,在里面陷得很深,而为了保持神智清醒,他没有打麻醉药物。 “rosa?”剧烈的失血疼痛下,他濒临昏迷,呼唤她的名字。 “嗯?” “叫叫我。” 罗莎小声念着他的名字,他眸光迷離地望着她,眼里是模糊浮动的蓝色,似乎被她安抚到了,剜肉刮骨的剧痛后,鬓角的汗沿着锋利下颌滴下来,罗莎用手帕为他轻轻擦去。 一颗子弹被取出来,清脆地落在银盘里,何塞的伤口被进行了专业处理,肩头的白色绷带不停往外渗血。 几分钟后,他的呼吸很快恢複正常,平靜地坐在后座,并没有让车辆启动,而是命令停留在原地。 夜色涌来,靜谧僵滞的气氛令人覺得可怖。 罗莎怕压疼他,往旁边挪了挪,可他把她搂得更紧了,受伤的左臂坚硬有力,似乎已经短暂止血恢复。 罗莎难以置信,微微发抖,他的身体太反常了,反常而强悍,到了不似人类的地步。 何塞抬着下巴,平和注视前方,很快得到了抓捕落空的消息。 他没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捏起那枚子弹在灯下细看,这种子弹是特制金属材质,远距離可以穿透一般的防弹玻璃,但他的座驾配置的是最顶级的高强度防护,第一颗第二颗子弹穿过必然会被消力——这一点狙击手心知肚明,所以他对准同一位置连续射击了三次。 这的确是何塞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第三颗子弹威力致命。 但那位狙击手射偏了。 近卫团把追查到的槍械残件呈上来,何塞扫了眼狙击槍,问罗莎:“你认识这种枪吗?” “不认识。”她否认道,“我怎么会认识。” “哦,可是我听说你枪法很好,专业水准。” 她的瞳孔惊恐放大,难道他已经知道养兄的事了吗? “上次費德丽卡说你射杀了一头熊。” “是...”罗莎应着,她默默观察他的神色,掌心都是冷 汗,如果麦克拉特曾经承诺已经隐藏好关于养兄的事,如果他真的践行了...那何塞应该不会知晓。 何塞的确是没有在意的样子,给她展示了那枚子弹,放在手心里冰凉地摩挲:“你也明白的,制造枪械的技术不难,难的是子弹,你覺得我们该怎么尽快找到行刺者?” 罗莎按照他的话顺着说:“那就沿着子弹查。” “嗯,不错的提议。” 现有技术能研制此类子弹的军工企业,除了第一区,便只剩科技大区第二区。 “抓活的。” 何塞对抓捕行动下达了命令,第二区领袖卡尔的忠心有待可查。 如果第二区真的介入刺杀活动,那情况就极为复杂了。 他面色有几分难解的沉重,对罗莎说:“很抱歉,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不能去学校上课了。” 罗莎这次真被吓住了:“不行。” “听话,这是为了安全。” 她慌乱道:“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影响我的学业。” “是的,但是今时不同以往了,我必须保障你的安全。” 这是一次目的明确的暗杀,有预谋有埋伏,甚至撤退都悄无声息,大概率由叛党主力组织,加上涉及第二区的排查工作,清理干净要花費很多时间,以往杀人死人何塞心里轻快平静得很,如今却含有隐忧。 他唯一牵挂的反而是身边的这个小家伙,他会牵连她一同成为暗杀目标。 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也是最危险的。 罗莎听懂了他的意思,犹豫问道:“我可以去我家里住一段时间吗?” “你家?”他反应过来是杜荷跟她的家,对这个词莫名抱有敌意。 “不行。”那样他会很长时间见不到她。 他示意司机回私邸,夜色奔驰飞逝,对她说未来一个月不要出门,大学里他会给她请假。 罗莎语气低下来:“你不能这样,我还有很多课,还有论文比赛......算我求你了。” 他看着她垂下头真心实意难过的样子,刚刚他肩膀要断了时她都没那么难受。 “不行。”语气斩钉截铁,有点细细气恼。 罗莎没有放弃:“你知道的,妈妈情况很不好,我想住家近一些也方便探视她,她只有半年的寿命了。” 她越说越哽咽,他只能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 “嗯,知道了。” 这么有孝心的孩子,他实在没办法。 而且刚刚他中弹了,她虽然呆呆的一副等着他快死的样子,但后来不是也照顾他了吗? 料想着未来一些时日,叛党大清理如果引发疯狂报复,那也只能是针对他来的,何塞妥协了。 但他还是强调:“还是让近卫队跟着你。” “不用,我自己就能生活得很好。” 何塞冰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你真的坚持如此吗?” “嗯。” 黑色长车像一尾暗夜里的幽灵。 “掉头吧。”他终于同意了。 在靠近罗莎家街道的地方把她隐秘放下,贫民区的房屋萧瑟破败,这样的混乱反而给他一种真实安全的感觉。 至少大楼上不会架有狙击枪。 何塞拖着半边受伤肩膀叮嘱她:“你少吃垃圾食品,睡觉记得关窗户,锁好门窗,睡觉别蹬被子...” “知道了。”罗莎小声道,认为他絮叨得很。 她背上书包轻盈下了车。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 “每天要给我打电话,不,要视频通话。” “我家里网络不好,不能视频。” 她从他的掌心抽出手,小跑着离开了。 何塞下车望着她离开,久久不动,好像一块望夫石。 身旁的近卫团长询问道:“大人,小姐她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如她所言,她之前都是那样一个人过来的。” 他偏过头,眼神里有了点别的:“费雷,你对她很上心么?” “大人!” 近卫团都纷纷半跪下身。 何塞眼神凌厉下压,这群人低着头,一个两个心里都有鬼。 自己脑袋都要开花了,而他们还在想着她会不会有危险,到底谁是他们的主人? 强烈的冷风吹拂,他有点愁地叹口气:“不过呢,我们都被嫌弃了啊。” 罗莎谁都不要,他们都是多余的。 费雷还在坚持:“我们可以秘密跟着小姐,她不会发现的。” “不用了,她自己会生活很好的。”他对他们笃定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有时做的越多,错的越多,管多了还会招人家嫌弃,再者用不了几天他就会把她接回来。 他的眼睛在她离开的方向慢慢眨着,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分别的滋味涌上来,人类微乎奇妙的情感令他困扰。 他不懂这种泛滥的情绪叫做思念。 ∽ 钢铁骨骼铸成的大楼里,狙击手从容不迫组装好狙击枪,给眼睛滴上滴眼液,保持眼球湿润,在瞄准狙击时他不会眨眼睛,全神贯注瞄准,他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跳频率达到了一百一。 目标进入射程,隔着极远的距离,他已经看到了豪车内目标人物的侧脸,也看到了他身边的女人,他们坐在一堆制服近卫的包围中,看起来毫无防备。 “砰。” 第一枪_刺破防弹玻璃。 没有犹豫,扣动扳机,第二枪把玻璃粉碎。 马上就是第三枪了,这是仅有的最后一次机会。 第57章 他看到车身剧烈动荡中女人的乌黑秀发缠绕在男人肩头,男人把她压下,两具身体难舍难分。 “砰。” 第三枪他打偏了。 在路上,他拆掉狙击枪分段丢弃,借助人流与大楼的掩体易容逃离,因为刺杀活动,全区戒严,但他无比熟悉地势,知道哪里管制最为松散。 第一区的贫民区是最掩人耳目的灰色地带,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太久远了,记忆里的街道已经有些变形,因为很长时间没回来,家门前长满丝苗与广藿的草丛,还有大片大片清幽的鱼尾菊。 月光像银白的霜降滑满屋脊,这里看上去已经很久没住人了。 他从二楼窗户翻进房间,沿着狭窄楼梯下到一楼,很多摆设像当年一样,没有移动,红色沙发套被洗得发白,静静的窗帘整洁落色,一切都昭示着这个家庭的贫寒。 他从冰箱里拿出酒,嘴角咬着烟,喝完后把衣服脱下扔到一旁,赤身走到浴室里,冷心冷情,洗掉身上的硝味道。 水流温和,流过强壮美丽的骨骼,他打开最暗的灯,镜子里的男人覆着面,露出的一双长眼绿得像莴苣汁,阴冷迷人。 他的腰很细,腿很长,脚底抓紧地面,哗哗地冲洗着,很不易察觉地某一刻,忽然动了动耳朵,手里握枪,漆黑夜色里,外面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门开了,他的枪口也随之对准过去。 第44章 memories养兄 罗莎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这里離市区和学院太远,她偶尔会隔两周来一次,打扫卫生添置些东西,但是即便这样后来也被何塞中断了。 钥匙在门锁內转动,发出金属机械咬合的咔嚓声响。 在开门的刹那,她觉察到异常。 “有人嗎?” 黑暗中,她的心跳得好快,闻到了一股很奇异的味道,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子弹射出所产生的硝基化合物的气味,浓烈刺鼻,罗莎很清楚在射击时难以避免地会沾染上这种气味。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暗夜里隐隐浮现一双兽的眼睛,幽幽发绿。 她立刻想到了那个人。 “特里,是你嗎?” 男人的动作停顿。 “我是罗莎,你的妹妹。” 男人微扬着下巴,嘴唇沾着灰烬与烟丝,静静打量着名义上的妹妹,似乎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实性。 这些年殺手组织的训练让他几乎忘了感情,只有没有差错地执行各种危险任务,但是数次濒死前總有一张稚嫩的脸在脑海中浮现。 他静静望着她。 罗莎更加确信了。 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一个匆匆雨夜,特里把家里的钱拿走了,从此再无踪迹。 “特里...” 特里放下手中的枪,他夜视能力极好,如果再晚一秒,她会被灭口。 他听到她的声音,也确认了她的身份。 “罗莎?” 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他冷冽地俯视着,缓慢摘下面罩,露出冷酷的殺手面孔,那一双摄魂夺魄的绿眼睛盯着罗莎,眼角的泪痣添了几分邪气。 他冲她大步走来,伸出双臂拥抱她,胸腔发出微微的喘息。 他太高了,罗莎被他捂在白腻坚硬的胸口,有些喘不过气,而且他身上好多水珠没擦干,抱起来把她都弄湿了。 她拍了拍他手臂,挣扎着让他松开自己。 特里有点痛的闷哼。 罗莎从他怀里探头:“你受傷了嗎?” “小傷。” 罗莎在他腰上摸到了血。 房间里为了隐蔽没开灯,蜡燭点上了,发出明黄温馨的光亮。 特里伏在破旧沙发上,身上有一种病弱气息,但罗莎知道,他少年时期一拳能打死一头牛,脾气坏得要死,天天都在打架。 这次暗杀撤退时他被一颗子弹擦中了,傷口在腹部,不过傷的不深,有了防弹衣的缓冲只算輕微破皮。 罗莎给他腰上一圈圈缠绷带,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杜荷呢?” “妈妈在医院里。” “得了什么病?” “治不好的病。” “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几年前都離开了,现在只有我跟妈妈在一起。” 他们一直很穷,在杜荷小姐患病丢失政府补贴的工作后,最后一点微薄的收入来源也失去了,孩子们被迫离开,这个家也随之分崩离析。 燭光一阵跳动,特里半边脸逆着光晕,刀削似的侧脸棱角分明:“你怎么没走?” “我要赚钱治好妈妈。” 在他离家的那一年,罗莎剛剛收到大都会学院的入学通知书。 他半眯着眼:“你怎么赚钱?” “等我毕了业找到工作,当然现在也可以兼职。” “你现在在哪里读书?” “大都会学院,我有五个学位要读。” “怎么那么多?” “嗯,担心找不到工作,所以要多准备几个。” 时隔好多年,兄妹重逢,虽然亲密,但總有一种奇异的生疏。 罗莎仔细打量特里,他的棕发颜色更深了,茂密得像一头狮子。 她给他找来了曾经的衣服,有一些都穿不下了,这些年里他长高了,也壮了很多,手臂的肌肉线条鼓起又粗又硬。 “还有酒嗎?” “你受伤了不能喝酒。” 罗莎內心很清楚他跟一小时前的刺杀脱不了关系,躲回家里是来避难的,但不管怎么说,遇见特里,她總归是高兴的。 至少他还活着。 一开始,刚被捡到加入家庭的时候,兄弟姐妹里她最怕的就是特里,他脾气暴躁,沉默寡言,少年时就经常打黑拳,经常参与街道上各种恶性斗殴。 因为罗莎第七区的身份,从小就受欺负,有一年罕见地下了雪,孩子们玩疯了,雪球弹药充足,他们逮着罗莎追,把她吓得哇哇哭,特里高大魁梧的身影就那么在暴風雪中凭空出现了,他亲手教训那些熊孩子,用雪球把他们打得棉袄都湿透了,引起了周边邻里的联合投诉。 他在外人看来恶名远扬,但在罗莎看来是一位外冷内热的兄长。 他喜欢种花,喜欢恶作剧,总是用一副像是挖到宝贝那样的神情把罗莎叫过去,神秘兮兮地往她口袋里放蛇,吓得她哭了,然后又哄着给她买糖吃。 再大点,一切都在变,但特里照旧作息规律,他十分自律,一天要打三顿架,少一顿都不行。 他长成了白皙俊秀的男人,高大挺拔,骨骼粗壮,如一枝花。 每次走在路上,总有一堆人在看他。 罗莎十二岁时,身体初潮,遭遇第一次大规模流血,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杜荷外出打牌夜不归宿,她打去电话始终无人接通后,像往常那样忍受了一会,血还在流。 她从楼上下来,特里刚打完架回家身上杀气腾腾,她哭着去找他,不停抹眼泪,说自己可能要死了,而妈妈再不回来很可能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她身上有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配合她的哭声特里大概明白了,他出去一趟,回来时英俊的脸明显垮了,像是遭受了很多不清不白的折磨,他手里拎回很多女性卫生用品,另一只手抱起不安的罗莎,冷着脸上楼梯一脚踹开卧室门,跟她说这是长大的表现,不要害怕。 罗莎躺在小卧室床上,盖着毛茸茸小毯子,捧着他煮的生姜水,问他:“你也每个月会流血吗?” 特里双手环胸,一双绿眼露出罕见的郁闷:“我当然不会那样,我是男人。” “是你还是所有男人都不会?”罗莎不懂,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特里把生物书拿来,翻到人体那页给罗莎看。 罗莎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早就学完中学生物知识了,而且当时老师模糊地讲完,考试也不会考,于是就淡忘了。 感觉到一阵痉挛,她难受地蜷起身体,肚子好疼。 特里没办法,陪着她,给她喂了些消炎药。 整晚他在房间里守着罗莎,一个人翘着腿躺在小沙发上,半夜里她又哭,这是以前其他兄弟姐妹都经常抱怨的,罗莎总是做噩梦,半夜哭个没完。 特里摸她的头安抚,给她把眼泪擦去。 他守了她好几天,别人喊他打架都不去,给她买爱吃的糖果巧克力,双手支着下巴在床边看她吃东西,她吃的很香,他给她抹去嘴角的饼干渣。 特里辍学后找了份伐木场的工作,做一些粗重的活儿,罗莎那时候提前在读大学知识,还是没褪去稚嫩的好奇懵懂的年纪。 他扛着木头,整日挥汗如雨,有次被别的伐木工砍的木头砸到了,受了不輕不重的伤,杜荷整天打牌,偶尔织织地毯,嘱咐罗莎放学后给他送鸡汤喝,每次她提着饭盒出现,特里让她也一起坐在木头上吃。 “你妹妹啊?长得真可爱。” 第58章 几个工友想要摸摸她的头,但被特里阴森森瞪回去了。 汤里除了鸡肉还有很多香菇,是罗莎从伐木场回家的路上新摘的,那时候她毛毛躁躁的,短头发,背带裤,像个小男孩,爬树掏鸟窝,山林里的鸟蛋特别雪白特别大,吃起来滋味很美。 特里每次都不声不响把鸡汤喝完,干完活后两人一起回家,路过一颗很高的鹅掌楸,他问她:“要花吗?” 罗莎抬头看到很漂亮的鹅黄花瓣,温暖辉煌,像树上开满了郁金香。 特里轻轻给她折了朵花,罗莎抓着花回家,一路开心得直蹦跶。 圣诞夜,杜荷又出去打牌,特里当晚留在木场索性不回家了,外面天寒地冻,他让罗莎待在工人们休息的小木屋里,她坐在植鞣皮座椅上写作业,煤油抛光过的地板又滑又亮,屋内蜡烛与火焰的味道在燃烧。 到了午夜,电视节目里播放着倒计时,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演奏各种乐器。 几个工友里布兰登钢琴弹得很好,而崔斯坦擅长小提琴,剩下的欧文则对乐理一窍不通,他找来了口風琴,唯一的目的是让它嘟嘟滴发音。 “女士优先,我们应该请一位小姐先点歌。” 他们把目光放到唯一的异性身上。 “罗莎,点个歌。”特里跟她轻快道。 “我不知道。” “你平时总哼的那个呢。” “我只小时候听过,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特里认真哼了下:“是这个调吗?应该是甘蓝仙子,一位专门唱高音的老太太的歌。” 罗莎没想到特里平时冷冰冰的,但在细微的事上会注意得那么仔细。 他打了个响指,于是乐队奏起了甘蓝仙子,他们配合得很好。 渐渐的,罗莎回忆起了那熟悉的旋律,那是她流浪时在帝国大剧院听到的歌曲。 “是这个吧?”特里拿了瓶啤酒,启开,黄色的泡沫像花环一样溢出来。 罗莎激动地点点头。 他翘着腿饮了 口啤酒,嘴角微微上扬。 壁炉里的木柴在燃烧,火焰在跳动,就像长在这座房子的黑红色生命,音调每拉起一下,火焰便颤动一分,一切即将衰弱,又转瞬新生。 演奏结束,罗莎跑到屋外冷风中透气,听到几个男人在那里低低说笑,声音里都有点醉意。 “特里,你不是不爱吃蘑菇的嘛,以前闻到香菇味就作呕,怎么最近天天吃?” 特里淡淡看了眼这边,罗莎躲起来,跑进屋子里,没有再听到那头说话。 电视机里播放着美丽且欢快的音乐,房间里暖融融,罗莎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了沙发上,身上盖着特里的衣服。 “睡醒了吗?” “嗯。” 炉火把她的腮照得又粉又红。 “杜荷来电话了,回家吧。” 他把自己厚重的手套给她戴上,领着她走夜路回家。 “音乐好听吗?”特里问她。 “好听。” “嗯。” 罗莎没有再往特里的鸡汤里放蘑菇。 有天放学早了些,木场里几个男人围着一根格外粗壮的红杉木紧锣密鼓地低语,她探头探脑看,有几分好奇,注意到了他们飞快的小动作。 她脸色发白,他们在掏空的木头里藏了枪械,这里其实是反叛军的一个隐藏点。 特里对此没说什么,几周后,他病好了,把罗莎喊到林中空地,没有人的地方。 “我马上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 特里对这个家没有牵挂,唯一不放心的只有自己的小妹妹。 在离开前,他有必要教给她很多东西。 他把枪拿出来,牵着她的手低声引导,教会她怎么扣动扳机,子弹怎么上膛。 他抚摸枪械的动作很缓慢,就像男人在痴迷抚摸心爱女人的皮肤。 “砰。”子弹破风滑出。 “打得准一点。”特里敦促道,“必须打中那个靶子,看到了吗?” 他教给她许多射击技巧,罗莎的枪法被纠正得很准确。 当身体贴近时,他指着自己的心脏:“如果有人要伤害你,就打这里,知道吗?” 他用匕首示范,演示当她被他扑倒时她该怎么反击,他们躺在草地上,空气里游动着青草和露水的生涩味,他的一双绿瞳鲜艳夺目。 特里训练了罗莎三个月,告诫她以后每天都要至少练习一遍,在她的包里放着锤子。 “可我是女生。” “我给你换个粉色手柄行了吧。” 对这个罗莎很满意。 一个雨夜,特里同杜荷爆发了激烈争执,他说要为了信仰参加革命军,杜荷斥责他那些都是叛党,特里当晚消失得无影无踪,附带卷走了家里大部分钱,从此再没回来过。 杜荷破口大骂了很多天,最后她哭了,这孩子是她从小养大的,感情深厚。 他犯下的是灭门重罪,家里从此对他闭口不提,他的名字讳莫如深,就像没存在过一样。 蜡烛烧到一半,绷带快缠好了,罗莎伤口处理很优秀,家里有病人,从前特里又总是很容易受伤。 特里很有伤员的自觉,全程配合着她,忍住疼痛一动不动的。 他继续之前的话题,对自己的妹妹说:“你这么聪明,学业根本不是问题。” “嗯。”罗莎把那些记忆放在心里,没有问他这样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她垂着眼,睫毛像小扇一样忽闪,能感觉到两人间气氛奇怪,他们都在心照不宣地隐瞒。 特里缓慢开口:“我已经看过这一届祭品游戏了。” 罗莎抬眼望着他,眸光在跳动的烛焰下微微颤抖。 “当然,革命军都看过了,你在军队里很有名,当时赛后我们在场地里放了火,以为能接到你。” 他微微倾身,捧住她的脸:“罗莎,跟我走吧。” 第45章 hide信天翁 “特里,不可以的。” 黑暗中,罗莎拿开特里的手,拒绝了他的提议。 “媽媽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想陪着她。” “她那样的病也活不了多久,革命总是需要牺牲。” 罗莎震惊了,他怎么能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是媽媽养育了我们,我们怎么舍弃她不顾?” 特里只是冷漠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嗎?那女人是个骗子,杜荷领养我们只是为了政府的抚恤金,她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罗莎沉默了。 “她是我们的妈妈,她没有虐待我们,给我们住所,让我们读书,不管出发点如何,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倒是很有感恩之心。” 他轻轻呵了声,把长腿搭在沙发上,打算今晚上就这么睡下。 罗莎心里惴惴不安的,她摸着楼梯扶手上楼,有一种恐怖的猜想开始蔓延,特里看到了么? 如果他真的参与了今夜的刺杀活动,那在瞄准镜里看到何塞的同时,她呢?有被看到么? 她一脚險些踩空,还好反应及时抓得快。 特里腾地直起身:“怎么了?” “没事,只是滑了一跤。” “傷到了嗎?”他冲她走去,缓慢逼近,楼梯上响起咚咚声,光影明灭,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 罗莎往高處又迈了两步,像是在后退。 特里步伐没停:“我看看你有没有傷到。” “我没事。” 罗莎已经退到了卧室门前,背靠着墙壁,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此刻任何东西发出的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心脏揪起。 特里停下脚步,望了眼黑乎乎的窗外:“别害怕,只是风。” 他看着罗莎的眼睛:“不要担心,第一区的警察都是蠢猪,他们找不到这里,也不会连累到你。” 他来的时候已经分批處理掉了枪械,一路销声匿迹万无一失。 罗莎声音犹豫,弱弱问:“如果真的查到你呢?” “那我就把你锁在怀里,这样他们就认为是我挟持你。” 罗莎沉默了,他是会撇清关系的。 “那我去睡了。” “嗯。”他的眼睛比马鞭草还绿,侵略性地注视她,眼底凝聚着一道绿色的漩涡。 “晚安,我的妹妹。” ∽ 隔天,海伦她们见到罗莎吓了一跳,因为她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極虚弱的样子。 “罗莎,你是没有睡好吗?”女生们都很担忧她的身体状况。 “我没事。” 昨晚风声凄厉,仿佛有桀桀笑声,罗莎一夜几乎没入眠。 她天亮下楼时特里已经醒了,他给她做好早餐,罗莎低头咀嚼面包,全程心惊胆战的。 匆匆吃了一片,她赶紧背上书包来学校了。 今天生物课的老师帶队,班里同学乘坐大巴来到郊外的鳥类保护区观测记录小鳥,一路上兴致高昂有说有笑的。 第59章 到了观测点大家分散成小组活动,给保护区里的信天翁幼崽称体重,老师讲解着这种世界上最大的海鳥,它们的习性是只认窝里的,所以称取幼崽体重时必须速度極快,不然鳥妈妈就不认鸟宝宝了。 信天翁长得很大,洁白羽毛像云朵一样柔软,看起来极为温顺,似乎很好欺负的样子。 海茵他们又在胡闹了,这次他突发奇想主动进到了鸟窝里,一动不动蹲着,企图装作鸟宝宝蒙混过关。 结果他不出意外被叨了,疼得嗷嗷叫:“搞什么啊,不是说只认窝里的吗?” “人家又不跟你一样是傻的。” 一堆人打打闹闹的,海伦见罗莎还没称小鸟,以为她害羞:“罗莎,轮到 你了,快,你给这只记录一下身高体重。” “哦,好。” 罗莎把信天翁幼崽小心翼翼搬出来,鸟妈妈在一旁张着巨大鸟喙呱哒哒的,罗莎总是失神,被叨了好几次手。 就连海茵都感觉不对劲了:“你不会生病了吧?我等会帶你去我家看私人医生。” “我不要去你家。”罗莎还记得被他哄骗的那场拍卖会,她感到很痛苦,如果当时她没有去,就不会有后来的一切......她的人生完全被戏剧改变了。 海茵愣了下,以为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没想到她反应还这么大。 “我当时只是跟你闹着玩的......” 罗莎沉默地转过身:“可我当时都想死了。” 一整天罗莎心情都很压抑,下意识不想回家,但又怕特里出什么事情。 最后忐忑地回来,还好,他待在家里养傷,相安无事的样子。 “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 她进门的时候身上扑来一股森林里那股朽败的气味,浑身都是苍耳,丝袜又黏又湿,特里给她把小刺球一个个摘掉,然后去到厨房里,很自然地系上围裙,领口微敞,胸肌沟壑若隐若现的。 罗莎说随便吃点就好,她委婉地询问他今天有没有出门,见到什么人了没,他说没有,一直待在家里,这令她悬着的心微微放松。 她上了楼,把袜子褪下来,躺在卧室床上,接到了何塞的電话。 “今天做什么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生物课去了鸟类保护区。”罗莎缩在被子里闷闷回。 何塞在那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失落,声音温和:“小鸟啊,毛茸茸的很可爱,你有看到信天翁筑巢吗?” “有的。” 罗莎被他引导着,一回想信天翁的豆豆眼,顿时傻乎乎还挺开心的:“那种鸟很呆,它们只会认窝里的,我被叨了好几下。” 何塞毫不留情:“你被鸟叨了,还觉得鸟呆?” 罗莎:...... 她真的很想掛断電话。 何塞觉察到冷场,立刻附和道:“听起来这么好玩啊?下次带我一起?” 他像是在温柔请求她。 罗莎说不要带她,他非要她拍手上的照片,要看她傷的重不重,那种海鸟拧人都很疼。 罗莎拗不过他,最后发给他,他当即要派人送药来,被她惊恐制止了。 “我自己贴了创可贴。”她拍照片给他看。 “嗯。”何塞为了展示自己的公平,也把自己拍的照片发来,他的手很漂亮,手臂很长,领口的纽扣没系,微微露出点左肩的绷带和隐约的乳白肌肉线条,身前餐盘里摆着几件食物,他自己单独用餐时布餐总是很简洁。 罗莎把照片放大,问他右下角花瓣碟子里是什么吃的。 “枫糖浆戚风,下次我们一起吃。” “再等等吧。”罗莎推脱道。 外面似乎又起了风,楼梯传来木板松动的声音,天黑了。 餐桌上,特里盛好汤,冷淡询问她刚刚在楼上跟谁打电话。 罗莎含糊说是同学。 “男朋友?” “不是。” “那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特里静静把盘子里的虾剥给妹妹,眼里一些难以察觉的东西在暗涌,罗莎被盯得发毛,低着头:“快吃饭吧。” “好的。” 他把餐刀轻轻丢地上,弯腰去捡拾,看到她大腿内侧有伤。 罗莎要跳起来了,他摸她的腿。 “特里,你在做什么?”她用勺子敲他的头,被他单手挡掉了,他抓住她的大腿,把她按在座位上。 “这里怎么伤到了?” “今天实践课在丛林里划到的。” 特里半跪在地上,在灯下细致看了会,粗粝的手掌被汗湿,有一股咸味。 他轻轻摩挲着,那不是划破的外伤,很明显是吻痕。 来自另一个男人的吻痕。 罗莎趁他思绪放空,推掉椅子,从他的大手挣脱出来。 “你,你以后绝对不能这样,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怎么了?”他缓缓从地上站起,“长大了你也是我妹妹,不是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 很明显,特里比之前更危險了。 罗莎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这几年的经历有关,她绷紧身体,逃一样跑上楼梯。 老旧的地板像心脏一样跳动,她的小腿莹白有力,特里吐舌舔了舔手掌,把掌心的那层腥味舔掉。 他一个人把饭吃完,冷漠地收拾餐具,躺在沙发上听着水流哗哗冲洗,眸中幽绿的光芒渐渐沉下去。 ∽ 何塞掛断了电话,用餐巾矜贵地擦擦嘴,弟弟已经来到银宫了。 他叠着长腿,把麦克拉特叫来跟前训着,已经警告过他很多遍了,不许再跟她有牵扯,可他竟然在直播镜头下闯出这么大祸事。 “你太浮躁了。” 麦克拉特嘴角抿着,一声不吭,那副死样子让他看了更是无名之火。 “怎么,你很委屈么?” 麦克卡特沉默了半晌,最后别扭道:“您罚我就好了,没必要罚她。” “哦,你很有担当啊,这时候还记挂着她。”何塞叉起手,“说说,我怎么罚她了?” “她搬到了贫民区,这是很危险的决策。” 何塞扯着嘴角:“你是在质疑我么?” 麦克拉特说不敢,但那双眼是顶撞不服的。 真是翅膀硬了。 何塞轻飘飘道:“费德丽卡工厂里缺苦力,去锻炼下吧,磨磨你的心性。” “那您先让她回来,那么乱的地方您就不怕出什么危险吗?” 何塞对他嗤之以鼻:“你担心她?你死了她都死不了。” 弟弟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罗莎曾经冷静地处决了想要侵犯她的人,也不知道前几天他们一起遭遇的隐秘暗杀。 他只是单纯对自己很不满。 是不满自己对她的安排呢,还是不满自己对她的霸占呢? 叛逆期的年轻人真是令人很头疼。 他眼神示意麦克拉特退下,可他杵在原地没有动弹。 “我以为哥哥会好好待她的,如果您不珍惜,那就把她还给我吧......本来就是我先遇见她的。” “还给你?” 何塞淡淡吸了口气,感觉一股怒意直冲大脑,血液在暴烈奔涌。 他的眼神冰冷无情,像在审视死物,没有一丝温度。 “礼官,把他的头发染黑,隐藏他的身份,今晚就送去费德丽卡的工厂。” 礼官在一旁候着,见状赶紧把麦克拉特往外面推,麦克拉特那双蓝眼执拗地睁着,瞳孔深处的裂隙像一道竖起的苹果籽,最后生冷转过身,宫殿的大门被訇然阖上。 四周空荡荡的,大教堂里晚祷的钟声在响,云霄下到处响起绵长回音。 何塞感觉受伤的左肩隐隐作痛,他脱下衣服,伤口崩裂开了。 他没有理会,一瞬间变得很累,圣宾叶家怎么会有麦克拉特这种蠢货,长什么不好偏偏长出了恋爱脑。 他慢慢伏在桌上,莫名地很想给罗莎打电话,想象她今天在林间的脚步,经过山林、石头、芦苇,拢手抱着信天翁,她的眼睛像母鹿那样青涩灵动。 他想立刻见她,想把她揽在怀里,想拥有她的气味,迫切抬起手,却又停下了。 那通电话从头到尾,罗莎甚至连他的伤怎样了都没问,一句话都没问过他,他明明给她拍了自己的照片,可她问的是那只该死的戚风小蛋糕。 她一点都不在乎他。 心脏的位置突然很疼,那种疼就像在提醒他还拥有这个器官一样,鲜红地跳动,就像是沾满毒素的活物。 何塞睡下了还在想这件事,胸口隐隐作痛,反复不解地想。 howcruelwomenare. 女人真残酷。 第46章 revolution花牢 特里坐在沙发上喝酒,等罗莎梳完头下来。 两人目光微微触碰,罗莎看到自己製服都被洗干净了,在阳台雪白晾着,风一吹干得很快。 “以后这种事我自己做。” 第60章 特里不以为意:“以前不就我 给你洗吗?” 罗莎剛梳好的头发要炸毛了。 特里见她有点恼:“好吧,听你的。” 家里没食物了,从前罗莎面对家徒四壁总是习惯吃豌豆和马铃薯,用面包蘸橘皮酱,吃能果腹的最便宜的食物,特里捏捏她的胳膊,認为她太瘦了,影响身体发育。 兄妹二人难得一起出门买东西,特里做了乔装打扮,尽管半邊脸被墨镜遮住,但依然引来频频侧目,他天生棕发绿瞳,身高六尺五寸,腰细腿长,是一个帅疯了的大帅哥。 “他们都在看你。”罗莎認为哥哥的伪装完全不起作用。 他扶了扶墨镜:“你确定不是在看你?” 杜荷是个颜控,收养的孩子从小就漂亮,长大了不在乎是帅哥美女,特里如此,罗莎更是如此,在她剛把罗莎领回家不久,周围的小男孩们就都闻着味来了。 作为杜荷最骄傲的孩子,罗莎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这点见过她的都心知肚明,从小美到大,男生们都喜欢围着她转,甚至有时候为了吸引她注意力故意欺负她,罗莎不不明白这些,只是觉得他们像一群拉帮结派的翘尾巴小狗。 她讨厭狗,所以也讨厭他们,这种讨厌好恶是带有广义的。 天上下着快乐的青色小雨,两人在集市买食材,随意聊着天,气氛和缓了许多。 到了人多的摊位前,有人故意挤过来,特里挡在罗莎身前,不说话,直接把那男人撞飞了。 然后他牵起妹妹的手,油纸袋里包着鱼,两个人一起走,罗莎有些恍惚,这样子让她想起了小时候。 她记得养母刚收养自己的时候,其实特里是有些排斥的,在最初的几天他看上去不怎么欢迎这个新来的妹妹。 她一开始很害怕他,可当她被其他小孩欺负的时候,他又会出来揍一顿小孩们,然后牵着她的手回家,那时候回家的道路就像现在一样宁静。 他们缓慢走过湖邊,烟黑色湖面平静地落滿树叶,像是从水流中连根长出的木质脉络,阴雨寒冷的空气里飘浮着白雾剪影。 “要跟我一起走吗?”特里淡淡吸着冷气,“反叛军需要你。” “我不想走。” “你对反叛军还不了解。”现在对他也很抗拒。 罗莎专心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完成学业,给妈妈治病。” “好,我不会强迫你。另外男人都是猪,不要跟他们交往。” 罗莎把眼睛望向牛皮纸袋里的死鱼眼珠,企图跟它有所互动。 鱼翻着白眼,无动于衷。 她只能硬着头皮直面特里。 “这几年你一直待在军队里么?” “不全是,训练结束后,我成为了杀手,受雇于反叛军麾下的佣兵组织。” 特里描述那些地狱般的训练时,仿佛冷血动物,没什么情绪,在说到后来接的许多亡命任务,九死一生时也是如此。 很多人冒险成为雇佣兵是为了钱,但他的个人意愿则是为了更好地为反叛军效力。 这样的他,隔离于亲情之外,利益与立场都让罗莎感到陌生。 她直觉認为他依旧对她保留了什么,那天,他到底看到了么...... 她不想猜疑,却又不敢问他。 特里投来一瞥隐秘的注视,深邃的目光像桑蚕啃食桑叶那样默默蚕食。 他缓缓启唇,嘴唇红艳:“我一直认为,反叛军所进行的事业是伟大而崇高的,它会消灭暴政,推翻人类不公。” “你觉得呢?”他停顿了下,特意询问自己聪明的妹妹。 罗莎问他:“那会死很多人么?” “革命总会牺牲,总会死人的,就跟战争一样。” 特里目光平静,他做杀手的这几年,杀过很多人,也被很多人追杀过,死人对他来说是常态。 罗莎低声说:“现在的时代,很多人都在说政治主义,但对我来说,我看到的就是他们不停打来打去。” 她对于一切政府与反政府势力的武装对抗都采取审慎态度,因为她厌恶战争,受伤的总是底层民众。 “反叛军不一样,它是象征反抗自由与平等的。” 罗莎认为没什么不一样,难道死人还分崇高伟大么? 她并没有因为反叛军反对现行政府就赋予其特别崇高的意义,她更倾向于这是一种政權更迭,势力争斗。 因为历史上有太多这样的例子了,最后无一例外,政權都会被另一个政权推翻,再推翻,然后再灭亡。 她一直渴望能有一种真正的边际递增的东西出现,但是无疑何塞的铁腕统治影响到了她,在他的阴影笼罩下,她甚至想象不出那种东西是什么样子。 何塞让她变得很沮丧,很悲观。 他统治了她的身体,现在也要侵蚀她的思想。 罗莎一直在有意识地抵製,抵制他的入侵,但就像冰冷海水漫过身体,那是一种保持警惕却无法遏制的渗透,他那样的人太强烈了。 就像在她身体上蔓延而过的战争,被殖民,被以暴力的方式摧毁,又井井有条再进行冰冷的资源分割与再分配。 她摇摇头,情绪低迷。 “罗莎?” “嗯。” 特里揉了揉她的脑袋,似乎意识到这样的话题太沉重了:“不想了,我们回家吧。” ∽ 费德丽卡为了庆祝出狱成功,特地举办了场小型宴会,她盛装隆重,神采奕奕,刚刚出任了顶级时尚杂志的出版人。 这位出版界的巨子在社交界地位不减,此次宴会参加的人虽不多,但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其家属都来了,这代表她初步取得了何塞的谅解,尽管放弃了貴族身份,但终归血缘纽带不可分割。 她特意把地址选在罗曼尼庄园,这是名下最繁荣工厂的一处,地势高耸,随时可以看到工人们在下端繁忙劳作。 这座黄金庄园里处处走动着滿身华服的貴族和身份低贱的苦工,费德丽卡甚至雇佣了很多犯人,因为他们价格更便宜,别的貴族对下层人厌恶鄙夷,但她的眼里只有利益。 她坐在宮殿般的露天长廊内,端着下午茶照喝不误,貴族客人们则对周围下等人来回走动很不满,认为这太不文雅。 “没事的,我们喝的咖啡豆也是他们亲手种出来的,甚至是从黑漆漆的土里长出来的呢。”她安慰道。 贵族们皮笑肉不笑地微微扯起嘴角,海伦她们几个年轻贵族品尝精致的餐点,扇着扇子,担心被下等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到。 “话说回来,罗莎,你最近有见过麥克拉特吗?” 他们都有段时间没见他了,麥克拉特在学校里请了很长假,同学们都在议论他是不是去度假了,言辞里都是羡慕,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天在银宮之后,罗莎也没有再见过他,他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谈话间,海伦用扇子盖住脸:“天呢你看那个人,头发像野兽一样,又脏又丑。” 席间贵族们看都不看,立刻附和着,纷纷表达了对低等公民的嫌弃。 罗莎望着被指责的苦工,目光微微诧异,一眼认出了他的与众不同。 他是漆黑的头发,体格高瘦,远远的一抹侧影,眼窝深邃,瘦削神秘。 她坐在高高的长廊台阶之上,静静看着下面低头的他。 贵族们起了新的话题,聊的热火朝天,没有察觉她的失神。 罗莎对费德丽卡说要去散散步,她翻过山头,去到山林工厂的深处,工人们住的地方有一圈铁篱笆围墙。 那名苦工一直在往那个方向走,她悄悄跟着他,这里的山地上长满龙舌兰,草丛低伏,她的脚步像鹿一样轻灵,踩在上面没有一丝声响。 “汪汪!” 罗莎听到狗叫声,本能地飞快爬到树上,布料与树干摩挲的声音沙沙响。 “你在搞什么?” 树下传来了低冷熟悉的声音。 麥克拉特皱着眉,抬头望着她,这个角度太糟糕了...她的大腿又白又滑,丝袜有点微微透光,边缘有一圈蕾丝花边。 是哥哥给她选的么?好老土的款。他默默吐槽。 罗莎跟他说有狗,她被那只凶残大狗吓得从树上下不来。 麥克拉特从龙舌兰丛中抱出一 只灰色小狗狗:“什么大狗?它只是一只刚会走的小奶狗,又不是地狱三头犬。” “好吧,就是它。”罗莎嘴上答应,牢牢抱着树干还是不下来。 麦克拉特一抬头又是她的腿...他刻意扭过头,骗她说狗走了。 “真的走了吗?” “真的。” 麦克拉特把小狗塞进外套内口袋里。 罗莎小心翼翼的,摸着树干,最后蹦了下来。 麦克拉特一直用手接着她,虽然她并没有用到他。 他们面对面沉默,罗莎注意到他的身上满是伤口。 第61章 麦克拉特这段时间受了很多苦,变瘦了很多,只有那一双蓝眼睛,依旧孤僻阴郁。 罗曼尼庄园位置偏僻,是适合苦力犯劳改的地方,关于他的身份,礼官办事严密,把他混在工人堆里,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这里生活环境极其恶劣,晚上睡觉时有蜘蛛钻进来咬他,此外还有很多小虫子爬来爬去,他现在天不亮就起床,跟工厂里第一批打鸣的鸡一块醒,吃不饱,要多苦有多苦,不听话还要被鞭子抽。 他看着罗莎:“你为什么在这里?” 罗莎拍拍身上的树叶:“这是我想问你的,为什么你会混在费德丽卡的工人里?” 所以,她只是为了关心她的好朋友。 麦克拉特不吭声。 罗莎追问:“是因为在银宫的...事吗?” 何塞真的只罚了麦克拉特,没有惩罚她,这令她情绪有点复杂。 麦克拉特以为她这幅表情真要去跟哥哥讲,生气道:“你是要跟我攀比吗?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这里又脏又累,不要来。” “......”罗莎对于男人的嘴硬有了新层面的认知。 麦克拉特继续不快道:“不用你管我,你还是自己多想想你失宠的事吧。” “失宠?” 他又板着脸不答话了。 罗莎摸不着头脑,问他:“你在这里要做多久?” “不知道。” 只要他不低头认错,大概会一直做下去。 在把他发配的路上,礼官一直在不停哀劝,扰的他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无论是受辱还是受罚,都冷静得出奇。 礼官说他太冲动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些话都是他心里积压很久的,即便她身份卑微,哥哥也不该那么待她。 麦克拉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是哥哥的,是他先遇见她的,哥哥的做法不耻,哥哥才是小三。 对比之下,他向哥哥过问后再索要她,已经很礼貌了。 哥哥不珍惜她,而他会珍惜,非常非常珍惜。 唯一让他懊悔的是,他的头发被染得黑黢黢的,已然失去了最尊贵的贵族象征。 他觉得自己不漂亮了。 偏偏罗莎还在带有好奇地打量他。 这让他的心怦怦跳得好快。 第47章 daybreak破晓 麦克拉特感觉自己心脏不是自己的。 怎么还跳,还跳。 她又看过来了,白皙的面颜,乌黑的眼,透着微微的不解,困惑的样子那么让人着迷。 自己仿佛要被吸进去了。 他飞快忐忑地乱想,对她不耐烦道:“你看什么?是在嘲讽我嗎?” 羅莎被他凶了一下,往草地里退了退,他的语气里依旧带有贵族的骄傲,说话都是仰着漂亮的脑袋,眼角斜斜,下颌凌厉。 “我没有嘲讽你,如果你指的是你的新发色的话。”她顿了顿,“我觉得挺好看的。” 麦克拉特有点恼:“怎么可能好看,你一定是在取笑我。” “我真的没有。”羅莎很无辜,她指着龙舌兰肆虐的地面,“你看,影子落在地上,就都是一个色了,看不出什么分别,这有什么好嘲笑的呢。” 她说着真的低头看了看,睫毛华丽飘然地垂下,像一只遥远的蝴蝶。 麦克拉特眉眼微微松动。 烈日下,他们两个的影子碰在一起,长长地融合。 怀里的奶狗突然叫了声。 羅莎吓得抓紧麦克拉特的衣服,四顾张望:“有大狗。” 麦克拉特想说还是那只小奶狗,可话到嘴邊,很自然咽了回去。 他微微笑:“嗯,这一带恶犬出没,非常危险,而且都是大型猎犬,费德丽卡专门为它们在山上建了一座狗舍。” “你见过猎狗捕食野兔嗎,那场面太凶残了,听说它们不光吃野物,还吃人。” “费德丽卡的宴会快结束了吧,你该回去了,回去的地方恰好要经过狗舍,这个时间点猎犬们都被放出来捕猎了。” 羅莎听了瑟瑟发抖,她甚至闻到了那种恶犬身上散发的味道,它们一定就在不远处目露寒光盯着她。 麦克拉特把外套遮了遮,怀里揣着奶狗,往前走。 罗莎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麦克拉特......” 她叫他的名字,真好听啊,在阳光下,清风吹拂着,他的名字就在她的唇邊绽放,微微的发抖,就像玫瑰花蕾上的清澈露水。 他特意多走了几步,优美地回头,罗莎无助极了,攥着裙摆,很害怕那些凶狠的猎犬从哪里突然蹿出来。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她咬着唇:“你能送我回去嗎?嗯...就算是发挥你的绅士风度...” “哦,可是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是小恩小惠啊,没有用处的。” 罗莎要哭出来了。 麦克拉特扬着下巴,嘴角有笑意。 他健步走到她身前,有点蛮地邀请她:“这附近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住的木屋,跟我走。” ∽ 一路上罗莎跟在他身后,警惕地张望,似乎还能闻到狗身上的味道。 “你能听到那种声音嗎?嗚嗚的,就是那种大狗的声音。” 小时候被流浪狗追着撕咬的经曆让罗莎浑身绷紧,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的。 “没听到啊,哦,好像又有一点。”麦克拉特悠闲迈步,她在祭品游戏里一些凶残猛兽都不怕,没想到会怕狗,是有什么原因吗。 “为什么你不喜欢狗?” “它们咬我。” 罗莎记得很清楚,那群流浪狗拉帮结派,专挑她这样落单的小孩子欺负,她腿上被咬得血肉模糊,要不是后来养母捡到送医及时,自己差点就被咬死了。 “那是你遇到的狗有问题。”麦克拉特不知道罗莎的经曆,试图安慰她,“也有人品正直的好狗的,它们忠诚,友好,而且不会像猫那样不理人。” “反正我不喜欢它们。” 他们两个完全说不通。 走了一段山路,在野草丛茂盛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木屋,它建在巨大的山毛榉树下,身后野生的接骨木和重瓣蜀葵天然茂密地生长,凤仙花的花汁与蜥蜴在其中潜伏摇摆。 经历了长久的风吹日晒,它的外观已经沧桑破败,但走到里面,意外的朴素整洁。 一张单人床,木板桌,小窗户,家具只有廖廖几件,麦克拉特把唯一的椅子给罗莎,自己坐凳子,他身上有木头和森林的苦香味,即便是做苦力,穷困落魄,他依然是爱干净的。 “等会你能送我回庄园吗?”罗莎看了下手机,这里太偏僻了,完全没有信号。 “现在白天宴会已经结 束了,马上就是晚宴,你愿意待在那里吗?” 罗莎摇摇头,她不太喜欢那种名利场的气氛。 “那我直接送你回家。” “谢谢你,但是只要把我送出庄园就好了。” 而且,他看上去也很累了。 何塞的手段让人毛骨悚然,就这么把亲弟弟不动声色地贬过来,曾经那么耀眼的帝国太阳,向来捕风捉影的贵族圈层对于他悄无声息的消失,连点水花都没有激起。 面对萧瑟光秃的木板,罗莎忽然有一种不自在的愧疚感,如果严格确認的话,当时的祸其实算是他们两个人闯的...... 但他真的不该那样指责她。 “上次的报酬你还没给我,那是我应得的,不是我贪婪。” 被他那样说,罗莎还是心里很不舒服的,声音也带了点软软的委屈。 麦克拉特没想到会惹她难过,默了默,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现在身上没有金币,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给你...你可以随便收利息。” 罗莎歪头想了想,养母说有的男人喜欢畫饼,什么都不付出才会空口承诺。 “畫饼。”她咕哝着,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才不想接受这种东西。 麦克拉特一下子坐不住了:“你说谁画饼?” 他被激得紅着脸,坚持不让她走,最后说要给她一个蘋果。 罗莎说除非是金蘋果。 他当然没有金蘋果,在床底筐子里找到一个,视若珍宝。 “你吃这个吗?” 罗莎不想吃,但是那个苹果太丑了,有点不忍心拒绝,她点点头。 麦克拉特洗干净手,给她削苹果,这是他数日来唯一的水果,因为水分不足外皮微微发皱,手感也不好,他不确定罗莎喜不喜欢,但他没有别的给她了。 他低着头用小刀慢慢割,因为连日劳作,曾经柔滑尊贵的掌心里都是茧,手背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 削好皮,他把苹果递给罗莎,罗莎認真啃着,发现这个苹果虽然外表皱巴巴,但甘甜可口,十分美味。 “是你从树上摘的吗?” 他倨傲道:“我怎么可能会爬树,跟猴子一样。” 第62章 罗莎停下来不吃了,他立刻果断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她。 罗莎被他盯得不自在,抹抹嘴:“你也吃一块吧。” 他摇头。 床底下传来几声动靜,纸箱里有一团东西在蠕动。 罗莎疑惑:“那是什么?刺猬吗?” “嗯,昨天捡到的。” 麦克拉特这些天捡了很多小动物,他尤其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把它们带回来救助医治,打算等天气一好就放归山林。 “来,你摸摸它。” 罗莎摸了摸小刺猬,上面的刺还很柔软,它要长大还需要好久。 她感觉有点痒,开心地笑了笑,这时突然又听到了呜呜的狗叫声,瞬间紧张起来。 “你听到了吗?有狗,它们一定是跟过来了。” “哦,有可能......”麦克拉特支支吾吾的,他赶紧把外套裹紧,但还是晚了一步。 奶狗的叫声越来越大,罗莎脸色由紅转白,她惊恐地发现狗叫声是从麦克拉特身上发出的。 麦克拉特见她快要哭了,只能把小狗从怀里拿出来。 “你看,还是它,刚刚那只小奶狗,牙都没长全,没事的。” 罗莎害怕地看了奶狗一会,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气愤道:“你骗我,这里没有大狗。” 麦克拉特急忙解释:“没骗你,庄园里真的有狗舍,很危险的。” “但是,这只就不会咬人,你看它多可爱,每天都会去接我回家。” 麦克拉特举着小狗跟她展示它的外形是多么憨厚,毛发是多么柔软,眼神是多么明亮,他抓着狗爪子冲她挥手,罗莎发现小狗的前腿受伤了,那一双眼像亮晶晶的小星星,天真无辜。 她发觉它也不是那么吓人。 “它叫什么名字?” “刚捡来的,还没有名字。” 给它取名字就要对它负责,麦克拉特现在没办法抚养它。 “好可怜。”罗莎情不自禁摸了摸狗头,这个狗宝宝连名字都没有。 麦克拉特征求她的意见:“你愿意给它取名字吗?” 罗莎认真想了想:“麦狗,麦克拉特的小狗。” 麦克拉特认为听上去很不错,简明扼要,于是他同意了。 外面天色渐黑,隔着简陋的木窗,他们望着天边的一轮玫瑰红,烟云醉酡,黄昏的腮粉色弥漫天际。 两人的影子映在木墙上,罗莎说自己该回家了。 麦克拉特把她送出庄园,罗莎先是坐上了地铁,又中途换乘巴士,她回忆起这几天,深夜独自回家的路上,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就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一样。 她回头看了眼车厢内,都是昏昏欲睡的乘客,认为是自己想多了。 何塞承诺过他不会派近卫跟踪她,而特里整天都待在家里,所以没什么好疑心的。 她坐在窗边,巴士平和匀速地前进,沿途风景变换,靜静托腮凝望着,皎洁月光洒满街道,万物静默如谜。 ∽ 麦克拉特在很晚回到了小木屋。 自从罗莎搬到贫民区,每天晚上他都会跟着她把她送回家,然后再跨越大半个城区回到工厂,抵达时基本天都亮了,他在路上只能睡三个小时,然后回来迟到了被鞭子抽着继续做苦力。 他把外套褪下,衬衣也脱下,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像染红的花的骨骼。 但他不在乎那些疼痛。 看到她安全回家后,在他回来的路上,一切都会变得很美好,晚风,乌云,时间缓慢流逝,直到连月光也不见,星星与云雾退到橡树另一边,天空即将破晓。 麦克拉特把小狗抱到床上,摸着它的脑袋,告诉它一个好消息。 “你有名字了,她给你取的,叫麦狗,意思就是麦克拉特的小狗,你觉得怎么样?” 麦狗呜了声,很满意的样子。 麦克拉特叫了它几声,自己却不乐意了。 麦狗,听着怎么像是骂他是狗呢。 他闷闷不乐了一会儿:“我们不叫麦狗了,叫麦宝吧,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他给麦宝包扎伤口,重新系上蝴蝶结。 麦宝被高高举起来,天已破晓,窗前透过一片初生晨光。 第48章 murder幽灵 罗莎在巴士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车窗上的雨滴越来越多。 她被雨点敲打着快步跑回家,路上金黄色的閃電伴随呼啸而过的旋风飞舞而来,心情蹦跳欢快。 回到家,房间里漆黑一片,她蹑手蹑脚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特里就站在面前,半边肩膀懒洋洋靠着墙,幽灵一样眯着绿眼。 他问她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家。 “是我的朋友邀请我去她庄园里玩。” “是么。” 雨声在天花板下变得沉闷壓抑,她身上一股难闻讨厌的狗味。 特里往后一倒躺到沙发上,倚靠抱枕,长腿支起,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罗莎以为事情过去,小心翼翼绕过沙发上楼。 “罗莎。” “嗯?” “你听说过何塞嗎?我前几天受傷是因为刺殺他。” 罗莎动作一滞。 “成功了嗎?” 特里盯着她:“没有,任务失败了。” “瞄准镜里,我看到你坐在何塞身侧,你跟他在一起。” 阴绿色的眼帘仿佛一道轻盈的纱幔垂落,黑夜里他的薄唇开合。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罗莎汗毛竖起,像是被眼镜蛇缠上了,她有一种凌迟的感觉。 “过来。” 特里冲她弯弯大手,他要听听妹妹怎么说。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罗莎僵着身子走过去:“我...” 他起身猛地一拽,她跌在他怀里,湿漉漉的头发淌下水滴。 “给我看下。”他撩起她后颈的头发,那里有一枚渐渐褪去的吻痕,很隐蔽,但还 是被他发现了。 还有她的胸口,还有腰,腿... 什么都逃不过狙击手的眼睛。 特里表情比冰还冷,仿佛要把她看空了。 罗莎畏惧地看着他,原来他真的早就知道了。 外面雨还在下,水声更响了,时间仿佛沉在雨雾里。 急促爆发的恐惧像瓜瓤分成的丝,罗莎感到呼吸困难。 特里长指摸着她的头发,感受她在他手中颤抖,他的眼珠碧绿而病态,在雨声中壓抑沉寂。 “我知道你一定是被迫的,对不对?” “我可愛的小妹妹,怎么会愿意委身于卑劣的金发贵族呢?” 罗莎害怕地低下头,始终眼神躲閃,令他不悦,他钳住她的下巴,眼眸里仿佛闪着磷火,凛凛逼视。 “他一定很喜欢你对不对,在你身上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他话锋一转,果断狠厉:“殺了他。” 罗莎震惊。 “殺了何塞,只要殺了他,就能改变这一切,反叛軍会创造一个美好的新世界。” “只要他死了,反叛軍一统七大区,帝国将恢複永久和平。” “不会的,特里。” 罗莎在他怀里摇头,目露哀傷,很清楚那不可能实现。 如果刺杀失败,何塞会把她绞死,刺杀成功,麦克拉特上位更会把她绞死。 “不能那样做,我怕死。” 想到这里,她身体不禁发抖,她很怂,很怕疼,很惧死,如果严刑拷打她,她可能撑不到一环节就投降了。 “你就不能勇敢点嗎?” 特里皱眉,对她没办法。 “怕死就能证明我不勇敢吗?” 小时候爸爸妈妈告诉过罗莎,人都有勇敢和不勇敢的时候。 可以勇敢地不勇敢, 也可以不勇敢地勇敢。 罗莎认为自己不敢冒险不是因为她不勇敢,而是因为珍惜生命,难道认真保护自己的生命就不是一种勇敢吗? 她不能死,她要活下去,拿到论文比赛奖金,给养母治病,她要努力学习,在极权暴政之下把她第七区的名字刻在那面英灵墙上。 “听话,罗莎,杀了他。”特里抱住妹妹,试圖给她一些勇气。 “不,特里,你不懂。” 即使何塞死了,即使这位唯一掌权的独裁者尸身在棺木下开始腐烂,但他那些庞大权力的压制却不会烟消云散。 她前几天在何塞遇刺重伤的瞬间就想过了,如果他伤的是心脏,因此死去,那她的下场也不会更好。 会有新的极端主义者借複仇之名上位,手段只会更加凶残,而麦克拉特,他那样痛恨自己,肯定不会让她好死的。 特里却不在乎,他只在乎推翻他们,杀死他们,他已杀人如麻。 罗莎终于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革命就是为了取代他们,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理想。” 特里瞬间表情生寒,反叛军的信仰是伟大而崇高的,不掺杂感情,他不容许有人玷污,即便是他的妹妹。 第63章 他失望地看着她:“你太优柔寡断了,或许反叛军的决定是错误的,你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是,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反叛军,妈妈都没钱治病了,你还拿走家里的钱去革命,通通都献给他们,如果你的反叛军真的是为了愛与正义,为什么不在意妈妈的死活?” 罗莎认为特里已经被洗脑了,变成了一个无情无义不折不扣的杀人魔。 他跟何塞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为了所谓的信仰义无反顾,一个为了权力的压制永恒不变。 特里有点诡异地凝视她:“经历过那样的地狱训练你也会这样的,新的变革总要有一些人去拥护捍卫,我不后悔。” 两人在沙发上争执,罗莎手机响了,她使劲推特里的胸,努力去抢,特里掐了她胳膊一下,就像杜荷以前教训不听话的小孩那样,罗莎最怕这招,疼得叫了下。 他把電话接通了,放在她耳边,残忍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细小的狰狞,嘴角冷冷笑着,笑容如此复杂。 “要睡了吗?”何塞声音传来。 特里掐着罗莎的腰,用眼神逼迫她回答。 罗莎祈祷希望何塞不要说什么。 何塞透露最近一周每天上午都要去见教皇,下午雷打不动在帝国大教堂召开神职者会议,届时满城响满肃穆钟声,震得耳朵嗡嗡发鸣。 他语气幽怨:“我明天下午还要去慰问红衣主教们,又要见到洛尔迦了,跟他聊三个小时,然后共进晚餐。” 他很不情愿的样子,冲她淡淡发着牢骚,但罗莎举着手机,没有安慰他。 “你那里一切还好吧?”何塞的声音不知不觉有些微妙。 “嗯。” “今天做了什么?” “去圖书馆,论文比赛的事。” “哦,那个比赛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教授说还很早。” 她的话虽然短,但漏洞百出。 何塞声音平静:“会议结束后我把你接回来。” 罗莎不敢接他的话。 那头停顿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期待她能说些什么,可她没有,最后他对她说晚安。 罗莎挂断电话,感觉半截身体都凉了,特里已经全副武装,他穿着城市迷彩服,大腿绑着枪套,腰封捆着弹匣包,危险迷人,像一只高大的暗夜幽灵。 “在家里等我,结束后我会来接你。” 他已经得知了何塞近几日的行踪,马上要进行新一轮刺杀。 罗莎想要阻止他,行刺一旦成功,会引发新一轮腥风血雨。 “已经晚了,消息已经发出了。” 特里已经发出情报,他的佣兵搭档早就抵达大都会,埋伏已久,一场暗杀无法避免。 他冷漠往外走,要跟同伴汇合。 罗莎张开双臂,挡住他:“特里,你不能去,会死的。” “罗莎,不要让我为难。” “不,不要去。”她拼命搂住他的腰。 “罗莎,我的妹妹...回去睡吧,晚安。” 他的嘴唇很薄,极轻地吻过来,碰了下她的额头,然后拉开她,拿起枪静静走进雨幕里。 罗莎无力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绞。 ∽ 特里消失了三天,每一天罗莎都心惊胆战,她看最新的新闻动向,每天都滚动播放,寻找蛛丝马迹。 “铛铛。” 费德丽卡又听到了教堂的晚钟声,这些天里几乎天天准时敲响,整个大都会的天空此起彼伏。 她俯瞰群山百无聊赖道:“今天是会议最后一天了,一群神职者天天开会,天天都下雨,泡的要发霉了。” 费德丽卡今天把罗莎接到罗曼尼庄园,上次她突然失踪了,直到晚上才发消息,害她担心了好一会儿。 但问起时,小姑娘又含糊着不肯说去哪儿了。 哦,谈恋爱了啊。 宴会上情人私会是很寻常的事,费德丽卡认为罗莎的小情人或许就在庄园里,于是又把她邀请来聚餐。 罗莎全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直在看电视新闻直播,这令她有点困惑。 “罗莎,爱德华在那边,我把他叫来陪你玩吧,他最近占星术又精进了。” 罗莎只是面色苍白地点头,她甚至没听清费德丽卡说了什么。 费德丽卡扭着蛇腰婀娜离去,大厅里空下来。 罗莎起身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心神不宁望着天边,听到了城堡外细细的狗叫声。 草丛里探出小小的脑袋,居然是麦狗。 罗莎赶紧跑出去,问它怎么跑这里来了。 麦狗咬她的裤腿,用没长全牙的嘴巴很努力地把她往外扯。 罗莎明白了它的意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呜呜。” “我不能去。”罗莎望着远远的白色大教堂穹顶,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特里行刺...... 麦狗不停蹭她的腿,痛苦凄厉地叫着哀求她。 罗莎试图不去看它,转身回到城堡。 她心硬地往前走了两步,最后还是回过头。 “只有这一次,麦狗,如果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再也不跟你玩了。” 罗莎低低对它说着,抱起它飞快跑起 来。 第49章 knife雨夜 傍晚时分,几乎全世界的雨水漫天倾泻而来,透过棕榈葉铺的屋顶,小木屋被湿透灌满。 羅莎淋了一路,她远远望见榉木下风雨飘搖的小木屋,凤仙花落了一地,疯狂的雨丝在半掩的房门前缭亂飞舞。 麦克拉特已经高燒昏迷,虚弱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 羅莎问麦狗:“他怎么这样了?” 她迅速检查他的身体,他浑身受了好重的伤,伤口已经恶化流脓,而且看起来已经高燒不退了好几天了,死在这里也无人问津。 外面风雨呼啸,羅莎看了眼手机,跟上次一样没有信号。 这里完全是与世隔绝,如果留下来的话,她将完全接收不到外界新闻,教廷会议的最后一天,特里的刺杀会不会成功,何塞会不会死......这些都无法得知。 羅莎心始終悬着,对麦狗搖摇头:“我治不好他。” 她想往外走,麦狗挡在她脚下,冲她狂吠着,拦住她的去路。 真是勇敢的小家伙啊。 罗莎虽然心软,但还是绕过它往外走,特里的性命,养母的性命,还有自己的性命,都将在今晚的雨幕下迎来終结宣判,她必须尽快回家,不能在其他事上浪费时间。 麦狗没有放弃,又追上她,咬她的裤腿,嗚嗚呜地不停叫,清澈滚圆的眼睛泪汪汪,流出很多眼泪。 罗莎很惊讶,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小狗哭泣。 万物皆有灵,罗莎想起了自己的小羊。 她回头看了眼床上的麦克拉特,他身上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麦狗还在叫,哭得罗莎有些头疼。 “好了,麦狗你别哭了。” 罗莎终于来到床前,用力翻过麦克拉特的身体,她把他的衣服解开,又确认了下那些伤,似乎是鞭打造成的。 是谁打的他,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罗莎初步认为是外伤发炎导致的免疫系统高烧,她想到了抗生素类药物,但是帝国的这类药物受到严格管制,她这样的身份是没法获取的。 虽然很棘手,但罗莎没有绝望,她撑了把伞,带着麦狗在暴雨下坠的树林中寻找消炎药草,雨声狂轰滥炸,森林里的后半夜阴森森的,像一座巨大的疯狂平静的植物园,膨胀饱满的葉片是植物的獠牙蚀啮,树干的骨骼铸成了高堂庙宇,枝叶挥舞,如同燃烧的绿色火焰飘忽摇摆。 她费了很大功夫,终于找到了一些缬草和透骨藤,又刮了许多苔藓,麦狗使劲在草丛里嗅,罗莎在它的帮助下意外发现了没药。 她希望手里的这些药草可以起效。 木屋内,蜡烛的火焰时隐时现,光与影在麦克拉特过于苍白的皮肤上跳动,门外雨花像炸弹一样爆裂,溅得到处都是,罗莎把唯一一张桌子推过去,抵住狂风呼啸,寒气却依然从林间森森渗透。 在黯淡烛光下,她开始触摸他的脸颊,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头发毛茸茸的,很柔软,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十分病弱,像一尊美丽尊貴的金发废物。 罗莎把药草捣碎了,细致地敷在他伤口,然后给他用湿毛巾清理擦洗身体。 麦克拉特身体又凉又滑,像鱼一样白冷,如果他醒来,一定又会对她声讨关于他的清白问题......整个过程漫长而困扰,罗莎涂抹的时候故意别过脸,耳朵像熟透的虾子一样红。 接下来的黑夜里,她有些焦灼地等待着,她不确定麦克拉特能不能恢复,也不确定现在刺杀是否发生。 麦狗是一只很有勇气的小狗,一直守在床边,它确实像麦克拉特说的那样,忠诚可靠。 罗莎抱着麦狗,守在床边半阖着眼皮。 第64章 两个小时后,麦克拉特似乎发出了些动静,罗莎用树叶给他接了些雨水喝,她抬起他的后颈,让他仰着下巴微微张嘴,少年的喉结上下滑动,雨的气味仿佛在他潮湿的骨头里绽放。 罗莎倦得又撑了一会儿,实在太累了,她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麦克拉特醒来时看到几只萤火虫荧荧亮在她发间,像是绿寶石冠冕在幽闪。 她戴绿色尤其好看的,难怪哥哥要送她绿寶石。 收受贿赂是哥哥的问题,不怪她的。麦克拉特很烦恼当时那样对她说话,如果让他受贿送她这么一块砖,他也会很情愿的。 他有点迷迷糊糊地望着她,然后醒了。 这才发现她就在他面前,挨得这样近,他的金发遮到她脸上,她的睫毛随着呼吸一眨一眨,像蝴蝶。 麦克拉特声音很哑:“罗莎?” “嗯?”罗莎听到他发出声音,睡眠很浅,也醒了。 两人刚醒来都有点意识虚浮,瘟瘟沌沌的。 “是你救了我吗?”麦克拉特撑身起来,罗莎想要制止他,可他咬着牙说一点都不疼。 罗莎见他身上都痛得冒汗了,默默想着男人的嘴到底是什么神奇物质组成的,火化的话是不是骨头变成沫沫,嘴巴还完整剩下呢,仿佛这个星球上最坚硬的物质就是男人的嘴...... 她揉了揉眼,感覺还是有点迷瞪。 “你是怎么伤这么重的?” 麦克拉特一直盯着她的睡颜看,听到她问自己,愣了下。 两天前,麦克拉特发现他的麦寶不见了,他出现难得慌亂,大晚上不睡覺,去找狗。 一直找到白天,庄园里有费德丽卡的客人在林间散步,他见了这群貴族不行礼,冲撞了他们,被以因为挡路的罪名狠狠抽了一鞭子,貴族们挥着鞭子让他这种贱民赶紧滚开。 他当然没有滚,无视他们继续找他的狗,紧接着苦力工厂的监工也赶来了,以他旷工为由当着貴族的面命人把他打了一顿,一直打到贵族消气为止,然后把他丢回了小木屋。 在等级制度下,仆人犯错了不听话就要挨鞭子抽,遇到主人心情不好也要挨鞭子抽,这种司空见惯的事,也没人阻止。 麦克拉特第一次经历这种屈辱的遭遇。 他全程没有还手,因为礼官告诉过他贱民是不能还手的。 此刻,他心里有一种蔓延迟来的困惑。 他想问罗莎,让她亲口告诉他,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就这么可恶吗?就跟那些恶劣自大的贵族一样,蝇营狗苟,令人厌恶吗? 罗莎见他表情有异样,犹豫了下,问他伤口是不是真的很疼。 “不疼。” 她好心道:“如果很疼,你可以哭的。” “不能的。” 他静静看着她,他们是贵族,生来拥有各种特权,可连释放眼泪的权力都没有,至高的荣耀同样带来了至高的痛苦。 他牵住她的手:“罗莎,我突然感覺,就是那种感覺,你知道的此刻,我们——” 但他戛然而止。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烧糊涂了,在他们目光交汇的瞬间,在这栋小木屋里,他竟然觉得他们也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就处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气,头顶的屋顶都在漏雨,共享同一片森林湿漉漉的心脏。 麦克拉特竭尽全力保持静默。 “你说什么?”罗莎疑惑地询问。 “没什么。” 他立刻清醒过来。 不,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他拥有与生俱来高贵的血脉,而她,则是下等肮脏的低等贱民。 但既然如此,为什么鞭子抽来时,那些人没有看出他的高贵血统? 他让有些沸腾的血液变冷静,不去想这些有毒的东西。 一定是离她太近,才会沾染上这些逆反的胡思乱想。 他强迫自己说起麦宝丢失的事,此刻迫切需要冷却。 “后面它自己又回来了,不知道去哪里玩了,你一定觉得我为了找狗差点被打死很蠢。” 罗莎能理解他的心情:“我的小羊也是那样,跑进了森林,到现在我都在想它。” “羊吃草就能活,你担心它做什么。” “那狗还可以刨土豆呢。” 他们拌着嘴,罗莎感觉心底长舒一口气,麦克拉特身体恢复得很快,她也该离开了。 一整晚为了照顾他,完全无法对外通讯,现在必须快点回家了。 “等等,你要走吗?” 罗莎望了眼窗外:“天都快亮了,那些猎犬都没醒,我要快点走了。” 罗莎起身,跟一人一狗说再见,飞快背上包出门。 麦宝一直守在床边,呜呜叫着,麦克拉特把它放在胸口,摩挲着它的脑袋。 他发现麦宝的伤口被新上了药包扎,还是绑的兔耳结。 麦宝不太乐意他乱摆弄,麦克拉特自言自语:“别动,让我看看,这是她给你绑的啊。” 他抚摸着那小小的兔耳结,仿佛上面残留着她的体温,内心的不解依 然没有消逝,那种感觉就像是飞蛾扑火,贵族如果背叛自己的阶级是什么下场,他很清楚。 他强迫自己停止去想,可还是忍不住,最后强撑着身体爬起来,不管不顾,他要去追上她。 ∽ 罗莎到家时天已经亮了,她打开电视,疯狂浏览信息,新闻一片风平浪静。 她记得特里的话,在家里焦急漫长的等待他,结果敲门声忽然响起。 罗莎把藏在枕头下的匕首悄无声息拿出来,握在身后。 “是谁?” “是我。” 打开门,麦克拉特站在门口。 他怎么来了? “有事吗?”罗莎缓缓把匕首藏进袖子里,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 麦克拉特郑重告诉她自己很感谢她的救治,虽然她的做法有些许不妥玷污了他高贵的身体但是他可以无私原谅她,以及在工厂当苦力的这些天这是一段很难以忘怀的时间。 罗莎没心情听他发表感言。 “我内心的感受是真实的。”他见她不信,刻意强调道,同时有点谨慎地试探她的反应。 罗莎看着他,这是他作为贵族所滋生的特有愧疚感吗?真是一种高贵的负罪。 她没什么反应,对于这些表现得很漠然。 这种话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虽然从麦克拉特口中讲出来很匪夷所思,他低下了高傲的头,跟他说自己如何看待平民,但罗莎没心思去想。 客厅电视里忽然播放了一条大教堂的新闻,罗莎忘了关门,飞快跑过去,脸色煞白。 麦克拉特以为她出什么事了,赶紧跑到她身边。 “怎么了?” 罗莎摇摇头,虚惊一场,新闻内容只是教皇在帝国教堂前慰问民众。 等等,他怎么进来了? “出去。”她对他小声说,情绪很焦躁。 麦克拉特故意没听到,待在房间里,左右看了看:“这就是你长大的地方?” “嗯。” 罗莎很局促紧张,而他则很好奇,迈着长腿看了看:“我能参观下吗?” 他第一次来她家,很感兴趣的样子。 罗莎现在的状态如同惊弓之鸟,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来的路上,别人有看到你吗?” “没有。”他现在发色装束都变了,不会有人注意。 罗莎嗯了声,胸口的起伏似乎平定了些。 她让他快点出去,可麦克拉特看到了壁炉上的相框,他有些不由自主走过去,上面摆放着罗莎几年前的照片,是她赢得某项竞赛时赛方拍的。 麦克拉特第一次看到那么小的她,那时候她短头发,背带裤,仿佛是个小男生。 “这是你吗?”麦克拉特暗暗摸了摸,原来她小时候这么可爱。 罗莎脸色发白,特里之前在楼下住过好几天,万一留下什么蛛丝马迹被他神戳戳发现。 当他要经过沙发时,她忽然搭住他的手。 麦克拉特低下头,眸光晦涩不明,似乎很好奇她要做什么。 罗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想拖住他,如果他发现什么,她会是什么下场,登时毛骨悚然。 “你想看看我的卧室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支开他,更诡异的是,麦克拉特真的跟来了,他们一起上了楼。 “这是你的房间吗?”麦克拉特看到了很小的卧室房间,粗粗的木板,贴着平静的镂空燕麦与花灰色墙纸。 严格来说,这是几个人的房间。 “我们家孩子很多,我跟当时的姐姐们在一个房间。” 罗莎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房间。 “现在是你一个人住?” 麦克拉特看到床头有很多书,都是关于人体解剖一类的,但是他记得她并没有选修解剖专业。 罗莎一直站在他身后。 第65章 他正要询问她为什么看这种书,忽然发现书本上有一根细细的棕色头发,不易察觉,很短,就在深色印刷字体的背景下。 他眯了眯眼,这似乎是男人的头发。 这时楼下的电视音量隔着木板传上来,新闻里突然插播一条消息,帝国大教堂发生爆炸袭击案,现伤亡不明,警方现场推测是叛党所为。 声音消失,万籁俱寂。 麦克拉特看着那根头发,以一种十分诡异的直觉推测真相,瞬间明白了。 “这是你养兄——” 他的话被截断,腰侧掠过风声。 罗莎举起匕首,冲他后背刺了过去。 第50章 cream葬礼,奶油与塔夫绸 麥克拉特凌厉一躲,截住匕首,血液从指缝里渗出,鲜艳夺目:“你哥哥刺殺我哥哥,你要刺殺我?” 罗莎震惊,昨晚他的身体还虚弱至极,现在看起来似乎全部恢复了。 她想到了何塞的身体,难道麥克拉特跟他也一样嗎? 他们的身体都太恐怖了,到了非人的地步。 鲜红的血漫流到地板,当啷一声,罗莎紧握的匕首被麥克拉特打掉落地,他把她狠狠压在床上。 他的身体好重,罗莎艰难喘息,感觉腰要断了。 麥克拉特冷冷俯视她,他从小就经受各种训练,而且也注射过实验室的药物,体能異常,反应敏锐。 罗莎像一只被他擒在掌心的鸟,扑棱振翅,却被他死死按压弯折,他用腿抵住她的膝盖,緩慢分开,在床榻里深陷。 罗莎极力抵抗,但他没有心慈手软,冰蓝眼珠里几乎不帶感情。 她竟然对他动了殺心。 她捅的位置正好是他的心脏,怎么能乱捅呢?闹着玩? 拍卖会那次她已经殺过他一次了,还要再来一次。 既然如此,昨晚又什么要救他? “你救我又杀我,把我当你的玩具嗎?” 他又气又心碎,毁灭的念头与占有欲疯狂杂糅,晦暗的长眼里飄滿红血丝。 罗莎没有回答他,望着低垂的天花板,她想,被宣布绝症时候一定是这种滋味。 “回答我!” 那只疯狗还在她身上作恶,摇撼着她的肩膀,逼迫她回答,他弄得她好疼。 罗莎表情万念俱灰,像是放弃求生的样子。 麦克拉特緩緩撑起身,还是有点不忍心。 罗莎迅速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冲他喉咙刺去,一缕血珠从白色表皮冒出来,血的味道又腥又艳,滴在她脸上。 一瞬间,麦克拉特瞳孔几乎竖起,他的速度敏捷似妖,制住了她。 罗莎用尽全力,但还是慢了,他在阴影中攥住她的手腕,牢牢抓住她的手,没让她再刺第二下。 他避开了那道惊险割喉,幽蓝眼睛缓缓打开,瞳孔深处的裂隙恢复正常,这是实验室药物帶来的刺激作用,在情绪失控时往往会伴随某种異常表现。 此刻他的眼神死死的,没有神采。 现在已经不需要问她什么了,她就是想让他死,甚至连人体解剖都自学了,就等着给他分尸。 罗莎还在挣扎,飄起的头发刮到他的面颊,轻轻的过电感,被她划破的地方腾起一股禁忌的痒,让他迫切想要发泄与撕毁。 他把她更彻底猛烈地扑倒了,他的手伸到她裙摆间,往里探。 罗莎痛苦地瞪他,他在乱摸什么? 麦克拉特认为这很有必要:“如果你在腿上又藏了什么暗器呢?我总要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麦克拉特联想上次拍卖会的事,心有余悸,他怕自己被她冷不丁刺死。 她总是不说话,是真的胆大,也是真的狠。 罗莎挣扎乱动,被他用力按住了,他嘴里叼着领帶,打了个漂亮的死结,把她手腕捆住。 罗莎身体剧烈颤抖着,试图屈辱地求他:“不要碰我,没有别的了。” “我不信。” 她真以为 他是傻的么? 罗莎苔绿色的裙子被撩起,里面的奶白丝袜隱秘平和地附着在大腿上,肌肤白腻颤动。 他拨了拨,巡游的手指检查得严丝合缝,一丝不苟。 “你这里藏了什么?”窗帘垂下的黑暗中,两具身体几乎合在一起,他轻快又狠毒地询问她。 “什么都没有。” “是嗎?” 麦克拉特把一根隱秘的银针从她袜筒里拔出来,罗莎含着眼泪别过头,美丽颤抖的表情更加彻底地刺激到了他。 他垂下头,低伏的头发像一团海藻,重重在她颈窝呵气,她浑身仿佛玻璃做的,如此纤弱易碎。 哥哥碰过她这里嗎? 这里呢? 他微微地勾动手指,她的双腿并拢收缩,紧紧弓起。 麦克拉特一时喉咙发紧,他的眼眸闪过丝丝缕缕诡異的猩红。 罗莎拼命扭动,反应强烈:“不,不行。” “为什么不行?”麦克拉特很倔地问道。 哥哥可以他当然可以。 他用了力,最后,罗莎呜呜呜的不住抽噎。 麦克拉特听到自己激荡的心跳慢慢悬空放轻,她的眼睛像蝴蝶那样扑闪,泪花如泉眼的亮光。 他停下动作,胸口有点疼,含恨地怒视她。 她不仅弄碎了他的心,还用她的眼泪诅咒他。 罗莎止不住哭声,哭着说他胸肌好大,把她硌疼了。 麦克拉特舔舔嘴唇,跟她道歉,心想他可不止胸大。 他很体面地撑身起来,用很轻的力道把她手腕的绳结解开,罗莎手腕被勒得通红,哭过一阵后眼尾也红红的,自己蜷缩在窗帘后面,缩成小小的一团。 听到她还是不住地抽噎,他皱起眉峰:“别哭了啊,你刚刚可是要我命的。” 他手掌都被她割破了,口子那么深,自己吸了吸,血珠的甜蜜伴随痛意,没有节制的酥爽。 是她要杀他的,冷静下来后他倒是不再愤怒,这样,他们之间就不只有他对她的恨了,她也恨他,他心里涌起诡异而酸酸胀胀的快感。 床面凌乱,麦克拉特理了理领口,抬手给罗莎抹眼泪,她打他的手,他没在意,给她整齐认真地抚平裙子下摆,最后他想把她长筒袜提上去,被她一脚踹开。 他捂着脸,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可一碰到她的肌肤,那滑如奶的丝柔,根本无法控制,于是事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麦克拉特有点阴柔怪异地看着她,该拿她怎么办呢? “别哭了。” 罗莎还在小声流眼泪。 “你再哭,我就把你养兄的事告诉哥哥。” “你哥哥已经死了。”距离帝国大教堂的爆炸案过去已经很多分钟了,罗莎下意识认为特里行刺成功,所以她才想解决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有些轻蔑道:“不可能,哥哥是不会死的。” 兄长的身体改造比他还要完全,身体素质更为强悍,一般的爆炸攻击杀不死他,而且他也不觉得凭借哥哥的头脑,会被愚蠢的叛党杀死。 他刚要对罗莎说,她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 麦克拉特夺过来扫了眼,果然是哥哥打来的。 他扔给罗莎,让她接听。 罗莎捏着手机,屏住呼吸。 何塞的声音传来,声音凝重,又透着一丝诡异。 “罗莎?” 他还活着。 罗莎绝望而平静地嗯了声。 “教皇遇刺离世了。” 他在那头说道,她的身体瞬间变冷了。 教皇被炸死,特里的刺杀失败了。 何塞关心地询问她:“你那边有发生什么,安全吗?” “什么都没发生,安全。” 罗莎看了眼麦克拉特,一动不敢动,接着她听到何塞一种平缓的声调幽幽道:“麦克拉特也在么?” 罗莎顿时僵住,他的声音仿佛通感了眼睛,洞察一切。 麦克拉特知道瞒不过,喊了声:“哥哥,我在的。” “你在那里做什么?” “跟她讨论论文比赛的事,有些问题我不清楚。” “不清楚去问教授,问她做什么?” 麦克拉特不吭声了。 何塞不想对弟弟多语,他又问了遍罗莎:“你还好吗?” 罗莎说好,气氛沉默了会,最后她在麦克拉特强烈的眼神提示下,才明白过来要同样问他:“你呢?” 何塞的声音似乎很愉悦:“嗯,很好。” 他顿了顿:“我派近衛过去,把你们两个一起接来。” ∽ 挂断电话后,罗莎有点恍惚地抓着窗帘,攥得指骨发白,她的心似乎都没感觉了。 她对麦克拉特说:“他知道你在这里...” “可能礼官那边对我有监视,刚汇报给他的。” 罗莎闻言陷入沉默,她情绪低落地想着特里的事。 麦克拉特对此毫无同情心:“你哥哥不死,我哥哥就得死。但我会帮你保守的,哥哥还不知道你养兄的事。” 第66章 他把她从窗帘后面拉出来,话里含有隐隐要挟。 罗莎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心。 她想推开他,可他不动,抓住她的手:“而且如果哥哥知道你要杀我,他会怎么想?” 罗莎不再挣扎了,她默默低下头。 “以后你要听我的,你知道了吗?” 她没有回答。 麦克拉特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你养母还在医院里。” 罗莎当即哆嗦了下:“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逼她回答。 “...我听你的。” 他对她的答复很滿意:“你不许再杀我,一旦我死了,这些事情都会泄露出去。” 罗莎抬起头,她的眼光含恨。 麦克拉特微微笑,她越恨,他越爽。 近衛团快赶来了,他有点无耻地让罗莎给他包扎伤口,火辣的刺藤药膏抹在手心里,明显很疼。 罗莎面无表情坐在他面前,麦克拉特看到她膝盖红了,大概刚刚自己在床上抵得太用力了。 他蘸了点药膏,也想给她抹上。 罗莎明显要闪躲,迟疑了下,选择承受下来。 这些天的苦力劳作让麦克拉特手指粗粝,罗莎皱起眉,低声说:“你弄疼我了。” “抱歉。”他礼貌地道歉,继续动作。 冰凉指梢在大腿游走,当他想给她再抹上面时,她身体忽然抖了下,把头扭过去,眼尾通红,默默哭了。 麦克拉特立刻烦躁起身:“你刚刚要杀我,你还哭了?” 女生不讲理啊。 罗莎抱住胳膊,哭个不停。 麦克拉特哄了她一阵,挨了她几巴掌,最后她哭声慢慢止息,无助地望着他:“我哥哥怎么办?” “我会去查,你不要太担心。” “你能救救他吗?” “能的,只要你别哭了。” “好。”她哽咽道。 黑色长车停在门前,近衛团齐刷刷下车,见到罗莎喊小姐。 “公子坐这边吧。” 罗莎身边已经被近卫团簇拥滿了,麦克拉特感觉自己似乎全程被无视,仿佛他们都是来接罗莎的,而他是顺带捎着的。 他跟罗莎对视了一眼,刻意坐到了后面,跟她离得很远,两人全程很有默契地不说一句话。 在路上,停了的雨又开始下,为了避免被发觉手上的新伤口,麦克拉特把袖子放下去,以手支颐,旁观窗外风景。 他思索着还要再帮她隐瞒那个叛党养兄的事,不管她跟反叛军有无联系,一旦哥哥知道了,她会被处罚的。 最好那个养兄已经死了,不死也要尽快杀死。 麦克拉特估测此刻对叛党的捉拿已是尘埃落定,贫民区的街道风平浪静,一路上,行人的伞在空中胀开,像朵朵漆黑靡艳的食人花,要把人影吞没。 反叛军不慎暗杀了教 皇,七大区教宗势力都会进行轰轰烈烈的复仇,两方已然成为哥哥的棋子,混战斗争,互相狂热吞并,未来的结局只有两败俱伤,即便不是,那削弱其中一方也是好的。 这是哥哥早已预想好的么? 他叠着长腿,偶尔飘忽地望着罗莎的侧脸,嘴角肆意扬起。 ∽ 何塞在银宫前久违地见到了罗莎。 她从一群黑色制服中走出,木木的,这么多天不见,一点都没有想他的样子。 何塞压下很多情绪,看到她眼尾很红。 “麦克拉特。” “怎么了哥哥?”麦克拉特很板正地走过来,目光坦然。 何塞眼神斥责,认为是他做的好事。 “您可以问问她,我有欺负她吗?” 何塞递换眼神,罗莎小声说没有。 “我想她可能只是听到教皇去世很难过吧。” 麦克拉特的话让罗莎颤栗,教皇是因为她哥哥刺杀而死的,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沉重看了他一眼,他却看起来很随意的样子。 她低着头,心愈发收紧了。 何塞宽恕了麦克拉特,表情宏大宽宥:“你的论文比赛还没完成,回来吧。” 对反叛军的围剿已经收尾,现在大都会核心区很安全,关于弟弟的惩罚已经结束。 见到弟弟还活着,何塞很放心,让其回家休息,然后自然地揽过罗莎的腰,身后跟着一堆全副武装的近卫,一堆人森严上了楼。 银宫已是另一番景象了,大楼内外布满灰白色,吊唁如山。 罗莎站在顶楼窗口,从这里可以俯瞰全城。 帝国大教堂已经被汹涌的人流与巨白菊包围,教堂前的神像下聚集了乌泱泱肃穆哀悼的凡人,广场中央麇集的民众哭得昏天黑地。 当圣廷标志的车辆检阅而过时,一条街的行人都在跪地祈祷,安息主怀,摘帽朝拜。 何塞站在她身边,表情生冷,远远望着他的子民,没有一丝喜悦,甚至是厌烦。 他对罗莎说:“教皇是神的代言人,也是教民的父亲,他在精神,世俗,教权至高无上,因此他们都跪得极其虔诚。” “他们对王权,对你,也是这样。” “是。” “你不高兴吗?” “此刻对我跪拜的,也会对我的敌人跪拜,如果叛党占领了这里,没什么区别。” 何塞对一切充满疑心,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 “个体化,原子化,群体,秩序,党同伐异。” 他看着山呼喧嚣的人群说道。 信仰滋生忠诚,忠诚的另一面是背叛与仇恨,他站在极权的顶端看得很清楚。 广场上飞来鸟儿的啁啾声,振翅的声音传得很远,罗莎被几只亮眼的蓝鹭吸引,忍不住注视了会儿,她小时候在地里玩还被大蓝鹭叼过,疼死了。 何塞目光越过人群,注视着那些混杂其中的海鸟,它们正往海面飞去。 他瞥了眼罗莎,她的心情很低落,回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 “那是圣宾叶族徽上的鸟。”他给她指了指,温和说道。 “哪只?” “那儿,海鹰会飞到海上筑巢,在岛礁上繁衍,想想看,最脆弱的蛋壳却要在最危险的地方诞生。” 他微微叹气:“多么美丽的生物啊。” 美丽,顽固,又脆弱。 就像他身边的这位一样。 他牵住她的手:“明天我要带你去参加教皇葬礼,还要再见见红衣主教们。” 新任教皇要从红衣大主教中秘密选出,目前最有赢势的是洛尔迦的教父,他想带罗莎重点见见他。 他拍拍她发凉的手背:“不要怕,他们会喜欢你的,你饿了吗,来吃饭吧。” 最优先的布餐是盛大浓郁的鲜花与蛋糕,然后精美的餐食端上来,太鲜活了,肉片像是刚从身上血淋淋割下来的,血珠子嘶嘶跳动。 何塞挨得罗莎很近,吃饭时亲昵地抱住她的腰,有点迫不及待。 罗莎望着过分鲜艳的花丛与红肉,压抑得很想吐,但她忍住了,默默切割着水果。 “关于教皇的葬礼,等会礼官会把明天的丧服送来试穿。” 何塞把枫糖浆戚风给她,跟她叮嘱着一些细节。 除了那些教宗们,届时教廷国务卿们都会出席,是时候也该带她跟那边打个招呼,以显示和缓的亲民思想,这是何塞心里早已计划好的。 他们会喜欢她的,也许会包容她的身份。 在他的预想中,刺杀过后,教廷与反叛军矛盾激化,关于第七区的奴隶法案也马上要出台了。 那时,她的身份会很尴尬,何塞想要为她安排一个特殊而例外的背景,最好是教廷那边亲自安排,以神的名义保障她的安全。 他们的关系也会随之公开,名义上她会完完全全成为他的人。 “不,我不去。”罗莎声音很低,却透出强烈抵制。 “最好去。” “我又不信教。” “这话你最好别在新任教皇面前说。” “新任教皇是谁?” “大概率是洛尔迦的教父,他们都是一脉的。”法林伍德家族这次要一步登顶了。 何塞保持极好的风度用完餐,罗莎依然坐在餐位上,餐点都撤了,殿内空无一人。 “来,试一下衣服。” 罗莎来到镜子前,黑色塔夫绸丧服里藏着曼妙腰线,轻轻摇晃。 何塞从身后贴过来,搂住她的腰,吸吸她的脖子,他已经好些天没见她了,权欲旺盛,目光炽热,他的身体因为触碰她而热血沸腾。 他的眼中升起掠夺,手指缓慢扭曲地抚过她的身体,妖冶的眸子里透着不满足。 罗莎一直在躲他,穿着丧服做这种事让她窒息。 “礼官已经被屏退了,明天下午我们才去葬礼。” 言外之意,剩下的时间,他可以陪她一整天。 察觉到她对这身衣服很敏感,何塞慢慢解开她的扣子,除去那层漆黑的禁忌。 第67章 罗莎神色惨淡,在床上,她感到很害怕,特里被抓到了吗?他会被重刑折磨吗?那么疼,他说出自己的身份,自然而然就会追查到他有一个妹妹,还有养母怎么办?麦克拉特如果泄露出去...... 她看到何塞极艳的一张脸,伏在她肩头猩红粗喘,她的胸口起伏不定,陷入惊惶,她畏惧他怪异的身体,更畏惧他背后权力的凝视。 他逐渐投入,触碰麦克拉特碰过的位置,轻轻磨蹭。 恐惧扼上心头,罗莎张口咬他的肩膀,用上最大的力气推开他跑了出去, 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她赤足乱跑着,几乎要崩溃。 夜晚的顶楼长廊仿佛没有尽头,在月光下,罗莎选择了一条通往窗台的路,她的肩膀斑痕累累,雪白的丝绸睡衣垂到脚跟。 窗户呢,窗户,她到处寻找,撞上几堵人墙,险些跌倒。 “小姐!”费雷扶住她的腰。 罗莎只想离开这里,她推开他们,银宫像一座笼子,帘幔飞舞,到处影影绰绰,罗莎在古老的窗台下奔跑。 天花板的油画长满了无数神明的眼睛,神像们惊悚苍凉地俯视人间,看到她拼命彷徨地逃离,却依然被牢牢抓住,极权下的暴力掌控让人的意志碾为粉末。 近卫团冰冷笔直地围住她,就像漫漫极夜来临前的白夜,罗莎看着他们眼中深邃的幽光,什么都做不了。 “让我走...” “小姐不要再乱跑了!” 他们冷漠如雕像,对她彬彬有礼却无动于衷,他们是权力的一部分。 何塞沉默地出现在背后,眼神里有冷冷反光。 “罗莎,回去吧。”温柔的语气,彻骨的寒冷。 他的身体修长轻盈,动作优美,把她揽入怀中。 罗莎还在挣扎。 “乖一点。” 他保持最大限度的耐心,哄着她回卧室,她就这样跑出来被近卫们看到,这像什么话? 他们还以为他怎么虐待她了呢。 他余光睨了眼那群家伙,他们都低着头默不作声。 “是做噩梦了吧,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他的手看似轻飘飘的,实则带了力,几乎要把她狠狠嵌进怀里。 罗莎使劲掐着他胳膊,几乎要把他衣服撕裂了,背后张开的笼子要把她完全吞没蚕食。 “我想学习。” 在他要把她拖进去时,她哽咽道。 “你改天再学吧。”他皱起眉,为什么这时候偏偏提这种事。 “我想学习。” “那就在床上学,学点别的。”他是绝 对不会让步的。 大殿门被关上了,近卫团守在门外,听到了房间内低低的哭泣声。 第51章 veil面纱 第二天,何塞端庄平静地与羅莎出席教皇葬礼。 昨晚的事让他心情很不快,把她抱回床上后他拍了拍她的脸,训着她这个没良心的坏孩子,而她,宁愿跪在地上也不肯睡在他身边,**做到一半就跑,一点床品都没有。 早晨时何塞窝了一肚子火,强迫羅莎穿黑色丧服,羅莎身体僵硬,表现得焦虑不安。 她冷青色的头发挽起成髻,隐藏在黑色礼帽下,帽子边缘覆盖巨大朦胧的黑紗,浓密的睫毛垂下两扇陰影。 他蹲下身给她穿好鞋子,尖尖的黑色鞋头,她一直抬脚跺他的手。 他有点烦躁:“快好了,快好了。” 华丽漆黑的塔夫绸丧服笼罩下,她满身漆黑,几乎不会走路了,每一步都像树枝生杈一样害怕。 何塞蹙着眉妥协道:“只是我私下里带你见见红衣主教们,不会公开的。” “我不要见他们。” 他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冷着脸,两人开始默默冷战。 银宫的专车很快抵达帝国大教堂,降落的雨幕沿着教堂顶的滴水嘴兽排出,鬼怪的雕像,形态各异,群魔缭乱。 宽阔宏伟的聖殿之门缓缓打开,数个高耸垂直的高浮雕雕塑组成了天使报喜与敕令封聖的宗教史,中央的聖母像身披金箔,向下投来圣母怜子的严肃与慈悲。 在车上,何塞陰阳怪气道:“你既然不愿对外界透露我们的关系,那就让麥克拉特带着你吧,给你的同学们看看,你的小男友跟你多恩愛。” 羅莎低着头不言不语,她知道自己一个无神论者出现在教皇葬礼有多怪异,但是何塞却坚持让她来。 她只能选麥克拉特。 听到她同意说好,何塞狭长的眼睛浮现出几抹阴冷病态,对那个尊贵愚蠢,又极其膈应人的弟弟,有点点恨之入骨了。 他不再跟罗莎说话,动作优美地下了车,很像一只自傲的猫。 见到他现身,雍容华贵的人群自动分流,贵族们身着五彩斑斓的黑色丧服,佩戴各色名贵珠宝,整齐躬身向何塞行礼,仿佛雨中燃烧的斑斓火彩。 何塞轻轻抬着下巴,美艳得过于冷淡,罗莎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他没有给她分来一个眼神。 “到时间了,小姐。” 罗莎在车上看了很久,近卫们提醒她该下车了。 她抓着裙摆:“再等等,麦克拉特还没来。” 她联系不上他。 有人杵了杵她的手肘,她低头,費雷递给她一张手帕,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谢谢。”她呜咽道,昨晚的何塞太可怕了,黑压压的阴森笼罩,她跪在地上,感觉自己随时要被他处死。 她不愿再待在车里,径自下去,裙子被车门勾住,費雷他们给她摘出来,帮她捧着裙摆,他们很认真地给她的头顶重新蒙上黑紗。 葬礼上,全体社会名流都出席了,所有人表情沉重,繁冗的仪式进行了几个小时,第一阶段结束,麦克拉特还是没有来。 罗莎待在队伍的最末端,黑纱下露出一双紧张的眼睛盯着人流看,男人们西装革履,挺着细细的腰,有的吸烟,有的踱步。 大都会学院的很多贵族同学也都来了,海茵和几个交好男生聚在一起,因为太过年轻,低气压的严肃场合里少年们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她怎么来了?” 海茵发现了罗莎,她像一只误入迷途的鸟儿,一身黑漆漆捂得那么严实,纤腰在里面摇晃,他感觉仿佛受到了某种诱导,瞬间移不开眼。 罗莎来到教皇棺椁前,下颌温婉地低垂,睫毛迎风扑展,嘴里似乎在说些什么。 男生们都注意到了她。 “你们听说了吗,都说她傍上了一位大人物。”但是他们的父母都不肯透露分毫。 “是谁呢?” “肯定是麦克拉特。” “你们不要那么说她。”海茵烦闷道。 “海茵你别生气,想想就知道她背后肯定有金主的,不是麦克拉特也会是别人。” 他们正议论着,迈着长腿向她靠近,结果罗莎哇的哭出声。 “她怎么了?” “不会是真难过吧?” “可她不是无神论者吗?” 他们纷纷走过去查看什么情况。 罗莎抽噎着肩膀,不想哭的这么大声,可是根本压不住。 里面的人是因为她才无辜死去的。 她会下地狱的。 男生们围过来,顿时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给她递烟又递手帕。 “你别哭啊,本来教皇年纪也大了,早晚的事。” “就是,别哭了。” 海茵心里也不舒服,声音低下来:“罗莎别哭了啊,我给你十个金币好不好,算了,这个月零花钱都给你。” 罗莎只是摇头,她难过垂眸,真切实意地哭起来。 她浑身被悲伤压抑的气息包裹着,若隐若现的面纱后,眼泪一滴滴滚下来,滴在丧服上,像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哦,表哥你看,罗莎也来了啊,你还记得她吗?上次我给你引荐过。” 費德丽卡披着华丽的斗篷,宽大的帽檐斜斜垂到肩膀,美艳绝伦,像张开的蛛丝网。 她遠遠见到罗莎面对教皇灵柩哭个不停,对身侧的何塞感叹道:“罗莎真是个好孩子,哭得那么真心实意。” 她没想到她对教会怀有这样深的感情。 何塞冷冰冰的:“那是真情实意吗?” “肯定是啊,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伪装呢,不情愿的事肯定不会做的。” 何塞脸色更黑了,他又想起了昨晚。 她是有多不情愿宁愿跪在地板上也不睡在他身边。 他只要一碰她,她怕的那副样子像是他要把她给吃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不肯跟他见那些活着的神职者,却对着一具死了的尸体泪雨零铃,将来他死的时候她都不一定会哭这么难受。 “你们真是很可怕的生物。”他对費德丽卡苦闷道,同时用挑剔的眼神指责自己的表妹,她的领口未免也太低了,一路上招摇过境,引来很多目不转睛的男贵族。 第68章 “丧服你穿成这样?” 费德丽卡无语吐槽:“表哥,你很清楚,再过一千年,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这跟我穿什么衣服没关系。” 何塞对于这点无法反驳,他想起这段时间费德丽卡去第二区举办服装展,问她:“第二区怎么样了?” “你是说卡爾的近况?听说又发现了油矿啊,滚滚石油带来了巨大财富,还是老样子,富得流油。” 何塞不留情评价道:“他们是混乱的,毫无秩序。” “但自由。” 何塞不置可否,卡爾这些年拥兵自重,第二区又向来极其不规矩,曾经的王室流亡到了那里,过去一百年里,时常复辟,又被推翻,又复辟,周而运转,甚至在间隙里短暂地独立并且拥有过两任昙花一现的总统,共和制和君主制这种水火不容的相对体系竟然在同一时代的同一片土地得到了渗透与融合,这是第二区的奇异之处。 “实驗室怎么样了?”他问了费德丽卡一个私密问题,“卡爾有带你参观吗?” “有的,还是老样子,停滞不前。”费德丽卡重申自己以往的观点,“我不认为我们目前的科技可以支撑起这样庞大又超前的生物实驗,而且这是反伦理的。” “你指的是不老药?” 费德丽卡面色凝重,她没想到表哥会当面说出来。 “是,不老药。” 一直以来,这是何塞持久践行的恐怖理想,当人的欲望不满足于地面天空与海洋,甚至宇宙,而向时间这一维度穿纵,不老药的概念也被极权阶层隐秘提出。 何塞很早前便批准了这一提议,他最先接受实验室身体改造,同时对于身体寿命的延长逐渐不满足,他想要的是永生。 永生,意味着贵族和平民将会是不同物种,人类只能屈从在有限的生命里,而他拥有了发放寿命额度的特权。 他的职位不再是人。 而更像是神。 上层对下层的压迫也将千秋万代。 费德丽卡默默叹息,这个男人的野心与欲望真是强到可怕。 “我只是想实验下,小小的实验下,不要紧张,总得有人去做。”何塞对费德丽卡满不在乎道。 当初他默许卡爾上位,是为了加快实验研究进度,可如今第二区的不老药研究进展缓慢,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差劲的表现并不能使他满意。 何塞远远地望了眼还在雨中流泪的罗莎,她那么年轻,娇艳欲滴,他不希望自己有半点衰老,他将会永远强悍地拥有她。 所以,是时候该对卡尔降下警示了。 “玫瑰塔里那位关了三十年的国王,叫什么名字?” “路易,圣路易。”费德丽卡回答道。 “该把路易放出来透透风了,你觉得呢?” ∽ 到了葬礼的第二阶段,红衣主教庄重地致悼词,全体默哀。 “教皇的伟大无需多言,他是七大区全体教民的父亲,是神最忠诚的仆人......” 费德丽卡肉眼可见的难过,上一任教皇还是个比较亲民的老头,在她刚出生时给她施洗,她长大了也经常慈祥地告诫她行事作风问题,后来他到了晚年不管事了,教会基本由教廷二把手控制,那位枢机主教完全是由法林伍德家推出的冰山模板,不近人情,而且他是洛尔迦的师父,洛尔迦是他的亲传弟子,他们沆瀣一气,费德丽卡对他们绝无好感。 老教皇十分和蔼,或许是唯一愿意为她证婚的神职者,如今他骤然离世,令正在筹办婚礼的费德丽卡猝不及防。 费德丽卡把花献给死者,愛德华一直在身边安慰她,给予她精神鼓励。 “亲爱的,我们该找谁证婚呢?”费德丽卡表情有点哀愁。 她没注意到洛尔迦正从她身边走过,还是爱德华提醒才察觉。 洛尔迦穿了身出席重大礼仪场合才佩戴的血红锦缎大披肩,一丝不苟掖在肩上,满身宝石,神情悲凉。 他抬着下巴掠过费德丽卡身侧,银发对银发,两个古老家族血统纯正,眼神冷冷对碰,又彼此错开。 爱德华有点疑惑,总觉得那位神官大人看他的眼神并不是很友好,甚至带了敌意。 费德丽卡抓住爱德华的手:“不要理他,我们要结婚了,不能被他扫兴。” “他也会结婚吗?”洛尔迦问的是神官。 “不能,他那样入了圣的一辈子只能侍奉神,是无法结婚生子的。” 手握权力总要失去一些东西,这是洛尔迦自己的选择,不值得同情。 他要入他的圣就入吧,反正早晚他都会成为教皇的。 费德丽卡眉头紧锁,很为斯文顿家族的前途担忧。 第52章 dictator主宰 直到葬礼的第二阶段结束,麥克拉特才现身,他匆匆赶到罗莎身邊,跟她道歉自己来晚了。 罗莎发现他的眼底都是乌青。 “昨晚哥哥的礼官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去贫民窟里慰问贫民,一直到现在我才脱身。” 麥克拉特一夜没睡,对于哥哥的命令只能照做,他认为这是一种政治作秀,大概是为了拍摄親民素材。 罗莎默默不说话,她昨夜听到何塞给礼官下命令了,他很生气,房间里盘旋着低气压,吓得她一直发抖,更不敢靠近他。 但她没想到麥克拉特会一直通宵忙到现在...很难说何塞不是故意的,他借着折磨麥克拉特发泄怒火。 罗莎淡淡垂着眼,麦克拉特跟她讲述一整晚的悲痛遭遇,他刚落地,一堆脏兮兮的贫民冲过来親吻他的手背,抱住他的腿祈求施舍,这对素来爱干净有洁癖的他来说简直是世界末日。 “以前我覺得很恶心,现在我倒是覺得他们没什么错,单纯想活着有什么错呢。” 罗莎意外地看着他,麦克拉特现在保留了一种他自己都尚未发覺的温和立场,切身体会的苦难悄然改变了他的认知。 “这种境状其实不是他们造成的,难道他们天生就愿意受苦受难吗?” 令罗莎尤其惊异的是,他居然认真地在思考,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处境。 她睫毛忽闪眨了眨,不知怎么,感覺压抑的心情好了一点。 “你刚刚哭什么?”麦克拉特站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揭开她的面纱一角,注意到她又流眼泪。 “他死了。”罗莎看向教皇的尸体,因为她死的,她一时喘不过气。 “人不是你杀的,跟你没什么关系。”再这么哭下去,他怕她抑郁了。 她细小的咽喉呜呜抽噎,让他感觉很痒,想给她亲手抹掉眼泪,但许多双眼睛一直盯着,他及时克制住了。 麦克拉特把手帕递给罗莎,注视着鲜花与尸体:“如果躺在里面的是我,你也会为我哭泣吗?” “嗯?”罗莎有点迷茫,不懂他怎么会这么问。 麦克拉特揶揄着:“本来是能看到那种画面的,毕竟我昨天差点被你刺死呢。” 罗莎顿时目光哀怨,她有点烦地看着他,为什么他总是刻意一直提这个。 麦克拉特微微抬着下巴,觉得在她心里自己大概已经被刺一万遍了。 他一直不依不饶的,围着她各种小动作追问,罗莎无奈道:“你也没死的。” 还不如躺里面呢。 麦克拉特哼了声:“我当然不会死,躺在棺材里面,最多只能得到你的眼泪。” 而他想得到更多,跟哥哥一样多。 甚至,比哥哥还要多。 他看她的眼神更深了。 葬礼结束后,盛大的哀悼晚宴定在传统的白教堂举行,历任封聖者的聖骸都陈列于此,海浪拍打着古老的岩石,卷起的泡沫飞入大殿。 天色入暮,参加葬礼的贵族们陆续到达,觥筹交错,政治与宗教仿佛是很宏大的东西,都藏匿在浮光掠影里。 罗莎不想去参加晚宴,她想回去写作业,但被近衛们强行送到了白教堂,他们说这是何塞的安排。 “如果小姐有异议,可以问一下大人。” 罗莎不敢给何塞发消息,也不敢看他,他坐在远远的地方,那么高耸,难以触及。 大殿正中央餐桌上,何塞坐在一堆教宗与内阁大臣中间,高浮雕的椅子流光溢彩,椅背錾刻得层层叠叠,让他看起来异常权威而美丽。 他漫不经心,谒见群臣。 一切都按照拟定的设想进行,在教廷举行的秘密会议之后,新任教皇被选举上位,这位曾经的枢机主教是洛尔迦的教父,意味着洛尔迦正式成为下一任教皇接班人。 短短一天,时事新闻层出不穷,教皇被炸死,七大区教廷公开发表声明,将反叛军行刺定为魔鬼暴行,被惹怒的教会教徒们将彻底卷入这场政治斗争,聖殿骑士团执剑而起,叛党的处境比以往更步入绝境。 一切都没有偏差,但何塞没怎么有愉悦的情绪。 他眼珠动了动,众神仿佛栖息在他的眼眸里,冷艳,睥睨,不可一世。 第69章 小孩们那桌相当热闹,海茵他们都围着罗莎坐,但他们都没争过麦克拉特,麦克拉特像一只金毛狮子对罗莎严防死守。 他低下头对罗莎嘀咕着什么,罗莎小小的皱起眉,他见真惹到她了,赶紧给她拿姜汁汽水喝,罗莎吸着姜黄色汽 水,还是气鼓鼓的,麦克拉特又小心翼翼地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两人真是年轻啊,眉眼青涩,生机勃勃的。 何塞眉宇间尽是不快,说话就说话,故意挨她那么近做什么,真以为是她的正牌男友么。 弟弟在他心里罪加一等。 宴席间,麦克拉特不停让罗莎吃东西。 “吃这个。” 他给她点了最爱的姜汁汽水和石榴汁,罗莎咕噜喝了两大杯,冒着泡,心情舒缓了点。 “有我哥哥的下落了吗?” “还在查。” “能查快一点吗?” 他没有应。 侍者把覆盖欧芹与木犀草的生鲜牡蛎呈上来,麦克拉特作为男士主动摘了一枚,伸手递到罗莎嘴邊,她吸了吸汁水,然后他把牡蛎壳丢掉,姿态优雅潇洒。 罗莎又请求了一遍:“我哥哥的事......” 麦克拉特用鞋尖撩开她的裙摆,輕輕碰她的腳踝,蹭她的丝袜。 丝绸与皮鞋的摩擦如此光滑,弄的罗莎很痒。 她想躲开,他更使劲了。 “等会陪我跳支舞吧,嗯?” “我不跳。” “你陪我跳我就把上次的报酬付给你。” 罗莎歪头想了下,这次学聪明了:“那我要先看到报酬。” 她以为麦克拉特会展示金币,结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物盒子,里面装着一只金苹果。 “这个给你,你要的金苹果。” 罗莎张大嘴巴,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金苹果。 这只黄金苹果通体拉丝滿工錾刻,叶片上镶滿绿宝石,纹理细腻,栩栩如生,罗莎捧着它,感觉沉甸甸的。 她认真研究了会:“这是实心的吗?好重。” “算上之前你的利息。”麦克拉特托腮幽幽凝视她,慢条斯理地叉了块贝肉。 “可是这个有点太贵重了。” “不要就给我。” 罗莎赶紧放进自己口袋里,还不忘很宝贝地摸了摸。 她忽然感觉后背一凉,毛骨悚然的感觉。 下意识回过头,越过高高低低的人海,视线触到了大殿的权力中央,何塞在那里不苟言笑,神情寡肃,因为昨晚和早晨的事他似乎真的生气了,整场宴会都没理她,眼神冷漠至极。 这让罗莎感觉身体很安全,但心理又隐隐不安。 ∽ 何塞走了一会神,内阁大臣吵得不可开交,内务堆积如山,关于此次教皇行程是怎么泄露的,如何彻查帝国政府内的卧底,两党肃清范围,以及最新调查显示第二区给反叛军资助过巨额军事物资,教廷那邊聖殿骑士团怎么调度,这些问题眼下处理起来通通成为棘手难题。 梅尔不改战争狂人的天性,直接提议要对第二区发动战争。 “是时候该动用武力征服他们了,第一区第二区本就该一统。” 此话一出,当即有自由党议员反对,自由党方面采取了折中方案,建议要跟第二区打金融战。 梅尔冲他们讥笑道:“怎么,是觉得货币战争比流血战争更善良么?直接征服才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 “首相大人考虑问题太过简单了。地产,财政,经济,金融,等等都是一系列环环相扣的共振问题,我们的目的从来不是侵略,是为了维护和平统治。” 梅尔辩不过他们,自觉受到欺负,于是请求何塞主持公道。 “诸位。” 何塞开口,满桌肃静。 他微微垂下眼,发现自己没什么心情。 “梅尔。” “大人!”梅尔灼灼有神。 “闭嘴梅尔。” “哦。”梅尔耷拉下脑袋,大气不敢喘。 何塞起身离席。 他走后,梅尔挠挠头摸不着头脑,嘀咕道:“大人这是更年期了吗?最近怎么格外暴躁易怒呢。” 自由党党魁冲他扔纸团:“大人说了让你闭嘴了。” 梅尔冲他翻白眼,两个敌对党剑拔弩张,很快又争执起来。 大厅奏起丝滑音乐,麦克拉特翩翩起身,想拉罗莎跳舞。 “可是我想学习。” “不行,你说了你听我的。” “我比赛论文还想再修改下。” 麦克拉特輕蔑道:“白費功夫,我会拿一等奖。” 罗莎惊愕:“凭借你的论文拿一等奖吗?难道你要重写吗?” 麦克拉特掐了她腰一下,罗莎踢了他一腳。 两人互相踩着腳,舞曲欢快,費雷几人忽然走到他们面前,近衛们出席晚宴穿的是贵族子弟装束,西装革履,眉目英挺。 “小姐,大人在楼上等你。” 罗莎顿时面色煞白,是特里的事暴露了吗。 她向麦克拉特投去求救的目光,麦克拉特挡在罗莎身前,把她跟几个高大男人隔开:“我跟她一起上去,不用你们送。” 費雷不近人情:“大人只叫了小姐。” 麦克拉特还想拉罗莎的手,被几个男人拦住了。 費雷对罗莎做了个请的手势。 麦克拉特张张嘴,对她说唇语:“放心,哥哥不知道你兄长的事。” 罗莎点点头,有些心神不宁。 几个男人把她领到电梯里,她低着头,内心沉重不安。 夜晚风大,出电梯时,他们给她披上斗篷。 “小姐不要再难过了,教皇在天国一定会安息的。” 罗莎顿下腳步,有些疑惑:“这是他让你们说的吗?” 费雷明显愣了下,灰蓝色的双眼投下暗影。 “不是。” 罗莎看了他一眼,圣堂大门开了,她走了进去。 在月下,何塞孤独地站在圣殿中央,头顶的神明栩栩如生。 罗莎微微发抖,向他一步步走去。 “跟麦克拉特玩的开心吗?” 何塞给罗莎理了理领子:“等会教皇过来了,记得露点笑容,给他留个好印象。” 罗莎僵着身体,嘴唇嗫喏:“我不想见教皇。”她不想见任何神职者,那会加倍提醒自己的罪恶。 “必须见。” 何塞看起来冷心冷情,并不能通融。 罗莎不说话了,她拧着眉,陷入极大的惶恐中。 何塞斜了她一眼,她跟麦克拉特席间有说有笑,一来到他身边就噤声不语。 这么不情愿么。 她似乎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他强硬地牵起她的手,分开她的手指,十指交扣。 新任教皇穿着通体雪白的宽大袍服,衣尾拖地,浑身捂得密不透风,不露出一点皮肤。 他向他们缓步走来,因为地位尊贵,年事已高,面对何塞时自然免去了行礼。 何塞摘下罗莎的斗篷,银月如洗,圣光皎洁,教皇一看到罗莎的样貌,当即皱眉。 他惊呼黑发贱民。 “一个贱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塞冷声对教皇提醒:“我要向您请求一道赦免,首先,要赦免您对她贱民的称呼。” “什么?” 何塞不做解释,低下头,当着教皇的面与罗莎亲吻,罗莎被他托着后脑,他的动作比以往更粗暴猛烈,带着强烈的嫉恨,甚至在察觉到她的不情愿后,他狠狠咬了她一口,抱住她的腰轻飘飘俯视:“教皇大人,您看明白了吗?” 教皇面色如土,几乎要心脏骤停:“我不敢相信,你怎么能让这样一个贱民玷污了身体!” “您不相信我可以再做一遍。” 罗莎在他怀里哆嗦了下。 教皇愤怒道:“在圣殿做这种事,这是对神的亵渎!” 简直不堪入目。 教廷极端捍衛贵族信仰,坚决不允许统治者和一个贱民苟合。 “何塞,如果是你父亲在世——” “他已经死了。” 教皇闻言气得要晕厥,义正言辞斥责道:“在过去你接受了药物改造,已经是对神信仰的违背,这关乎道德,伦理,原 则......现在又跟一个贱民苟合!” 对神明纯粹的信仰使得教廷不允许堕胎,自然也不允许进行身体改造,但何塞那样做了,他们只能让步,但是,面前这个黑发贱民,这是关乎阶级立场的。 “罪孽呀!” 教皇指着二人,圣宾叶的大家长疯了,居然触碰一个贱民,这是耻辱。 何塞不在乎罪孽,如果有,那就洗去,经由教皇的手,神会容忍宽恕他的罪行。 他单臂抱紧罗莎的腰:“这个孩子叫罗莎,是我的人,我希望您能为她施洗,赦免她一切罪过。” “如果教皇大人无意,那我就换个人,反正教宗有的是。” 第70章 “至于教皇的位置您能坐多久,您想知道吗?” 教皇为难了一会儿,无奈叹口气,对罗莎举起十字架,让她跪下。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要为一个黑发贱民施洗。 罗莎僵着身体不动。 “这只是一种祝福仪式。”何塞低声对她解释,可她挣扎起来。 她不愿意下跪,也不愿意膜拜虚伪的人造神。 何塞抬手抚摸她的后颈,想强迫她让她低头跪下去。 罗莎梗着脖子不从,她很抵触宗教信仰的归顺,害怕会因前任教皇的死下地狱。 “你们都是假的,我不信神。” 何塞皱眉,对教皇沉声解释:“虽然她目前是无神论者,但说明很有教化的潜力。” 教皇怒不可遏:“我为什么要祝福一个异教徒,等着她把我的祭坛砸的粉碎吗?” “这孩子只是紧张说着玩的,她对您还是很虔诚的,在大都会神学系读了五年,啧。” 罗莎咬了他的手指,顷刻间指腹溢出一嘟血珠。 教皇见状怒极,指着他们:“你觉得我会信吗?她简直是个暴民,不仅玷污了你,更玷污了教廷名誉。” “注意您对她的言辞。”何塞不爽的表情仿佛要当场殴打教皇。 教皇顿时息声,往后退了退,言辞模糊地说关于施洗这件事事关重大,他要跟其他教宗开会商议。 说完他颤巍巍拂袖走了。 何塞脸色冷若冰霜。 搞砸了。 教皇新上任,掌权不稳,难得在恐吓施压下松口,可她就这么刻意搞砸了。 “罗莎啊,看看你做的好事。”: 何塞把祭坛上供奉的东西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破裂声震耳欲聋。 被折断的烛台滚到罗莎脚边,窗外,厉风狂野与呼唤,栎瘿遍地缠绕,海水的咸湿味钻入空气。 她瑟瑟发抖。 何塞站在她面前,不动她,静静跟她耗着,狂暴的带着怨气的眼神森森凝视。 一阵风来,圣殿的烛火齐齐熄灭,罗莎吓得不停后退,她的双眸在黑暗中清冷迷离,一种来自荒野的孤独的血脉。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呢?”何塞质问她。 从把她接来后,她变得更加害怕他。 这点他察觉到了。 他既害怕她不怕他,又害怕她怕他。 既害怕她什么都不做,又害怕她什么都做, 他可以命令她服从自己,却无法命令她喜欢自己, 她永远无法对他露出像对麦克拉特那样的笑容, 他们都年轻,棘手,不知天高地厚地犯错。 何塞今晚妒火中烧,嫉妒得要发疯,她的**可以畏惧屈服,但在关乎精神的某些微不足道的地方,她顽固至极。 这让他有一种错觉,她是无法掌控的。 他把她逼的步步后退,肃杀冷漠。 “你想躲去哪儿?” “你能躲去哪儿?” 他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摇曳着,偏要把她锁在手心。 罗莎害怕极了,她挣开他往后跑,仓惶间踩到了圣坛上覆盖的猩红祭台布,跌在地上,眼见何塞要对她扑来了,抄起地上的烛台冲他脑袋砸去,然后落荒而逃。 圣殿内传来何塞的怒吼。 “把她带过来。” 近衛们像狼群捕捉羔羊那样,轻而易举捉住了罗莎,几个魁梧男人制住她,把她架到何塞面前,她的鞋子跑丢了,光脚跌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十分狼狈。 何塞坐在圣母像下,捂着被打破的额头,伤口残忍地淌下血滴,他的眼神黏着在她身上,诡艳浮动。 罗莎还在反抗,她的挣扎扭打是徒劳的,近卫们大手修长美丽,上面长满枪茧,摩擦着鲜白如奶的皮肤,很快她手臂被弄红了。 何塞按了按眉心,感到十分暴躁,这群废物他们不知道动手轻点吗? 他刚要开口,地上响起掉落声,罗莎口袋里的金苹果滚了出来,沿着长长的轨迹停在他脚边。 何塞抓着那枚苹果,上面的宝石鲜艳夺目。 他眯了眯眼。 “谁给你的,嗯?” “哪个男人给你的?” “麦克拉特吗?” “这上面镶着的碎钻,在我们家遍地都是,为什么要收他的垃圾?” 他的眼神仿佛撕开了一条小口,露出淡淡的狰狞,嘴角残忍上扬。 罗莎不说话。 何塞笑了。 他把苹果随手一丢,指着头顶的圣子受难像,沉声道,“你再敢打我,我就上面的人换成你。” 罗莎惊恐地望着神像上浑身揳满钉子的圣子,像是被獠牙扼住了脖子,不停哆嗦着。 一楼大厅的音乐飘上来,欢快悠扬的乐声中,她屈从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何塞声音滴水成冰:“把洛尔迦传唤来,就说要请他做施洗。” 近卫们沉默地准备施洗道具,圣水盆中接满明晃晃的圣水,罗莎头发垂到地面,很颓废地低着头。 近卫们暗暗眼神对视,都有些于心不忍。 罗莎感觉肩上力量松懈了,忽然扭头咬了费雷一大口,挣脱束缚,一脚把圣水盆踢翻了,浑身湿透。 近卫们惊得不知所措,想抓住她,但她身上太滑了。 罗莎拼命跑,沿着圣堂廊柱向上爬,上面又高又陡,可她没停止,一直爬到大殿顶端。 何塞瞪大眼,一颗心悬起来,上面那么滑,如果她掉下来。 “下来!” “快下来!” 他动怒,暴跳如雷,却发现他的命令对她不起作用。 一堆人仰头望着罗莎,焦虑地张开手试图接住她。 罗莎望着下面,听到何塞的怒吼,发现地上的人是那么渺小,他们奈何不了她。 何塞对她威胁道:“你再不下来,我把白教堂给拆了。” “拆吧,反正花的不是我的钱。” 罗莎抱着柱子纹丝不动。 何塞被她气的脸色铁青。 “太危险了,快下来!” 他太吵了,罗莎用手捂住耳朵,近卫团见状发出一声惊呼。 “小姐,快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快抓紧柱子!” 何塞仰头望着她,感觉胸口好疼,默默不说话了。 他望了她好一会儿,最后颇有几分望洋兴叹的意味,终于软下语气:“罗莎啊,上面又黑又冷,快下来吧。” 罗莎晃着腿不吭声。 何塞有些难堪,压低声音:“今晚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那么凶,也不该说那么多,下来吧。” 罗莎抹了抹眼,发出小小的啜泣:“我的苹果呢?” “苹果?”何塞怔愣,立刻斥责费雷:“快给人家把苹果找来。” 近卫们手忙脚乱,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苹果,它滚到了祭台下面,黄金质软,被磕了一角,不过还好没有缺损。 何塞举着苹果给她看,罗莎目光被牵引着,她咽了咽口水,止住了哭声:“我不要受洗。” “好。” 何塞叹口气,孩子的意愿还是强求不得的,是他太着急了。 罗莎见他同 意了,慢慢沿着柱子爬下来,快落地时看到他那张黑压压的脸,一个脚滑掉了下去,一堆人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何塞全程绷着,飞快接住她,她跌在他怀里,抬起头来望他,黝黑的眼睛眨了眨,又把头很快别过了。 两个人僵持了几分钟,何塞听到她的心脏在他的怀里怦怦跳,从未感觉如此慌乱过。 此刻在他的身上发散着来自另一个女人的体温,另一个女人,另一个人,他意识到她也是一个完完整整人,一个鲜活的个体。 罗莎想跳到地上,还没落地何塞便把她重新抱起,紧紧搂在怀里,搂的更紧了。 他眼里的冰川渐渐融化。 “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他低下头,对她愧疚道。 半小时后,罗莎抱着苹果,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何塞半蹲着给她抹药。 一夜鸡飞狗跳,何塞不时抬头,见到那个金苹果就来气,麦克拉特送的丑东西,她一直搂着疼得跟宝贝疙瘩一样。 他阴着脸,不明白今晚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弟弟勾引她厮混,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他跟她赔礼道歉? 他越想越气,听到费雷禀报,洛尔迦到了。 “让神官回去吧,说没事了。” 何塞心有余悸地给罗莎检查伤口,刚刚逃跑时,她的皮肤雪白软嫩,轻轻碰一下都会很容易留下痕迹。 他看着那些红痕,一肚子火无处发泄:“费雷,我说过让你弄疼她了吗?” 费雷和近卫团都咣当跪在地上:“大人,可是小姐她乱动,很难抓到。” 何塞严厉训着他们:“我的罗莎那么乖巧懂事,什么时候我说过让你抓她?是让你把她带到我身边。” 费雷张着嘴:...... 第71章 他们百口莫辩。 何塞让近卫团通通滚出去,一群人没一个有用的。 他脑袋的血已经止住了,低头撩起罗莎的裙摆,她的膝盖红红的,大概是昨晚在地上跪的,他有点心疼,皱着眉再往上探了探,大腿内侧的位置。 指尖顿住,为什么她那里似乎肿了? 第53章 engagement掠影 何塞拨弄着修长华贵的手指,心里有种怪异的抽动。 她的那里,富有肉感的内侧很腫。 何塞很确定昨晚他没有做过,甚至昨晚她不讓他碰那里。 他细细摩挲着那片最娇嫩的皮肤,问的似乎漫不经心:“这里怎么受傷了?” 罗莎一直在检查她的金蘋果,磕了一个角讓她很心疼,不过还好质量守恒,她把蘋果捧在手里转着圈,当察覺何塞停下动作,才意識到大事不好。 虽然昨天抹了一些药膏,但是她的皮肤消腫很慢,痕跡会留很久。 她匆忙并紧,又被何塞强行... “讓我看看。” 他的声音温和,但手是冷的,目光直直注視那里。 罗莎颤着收缩了下,何塞闻到了淡淡的刺藤药膏味道。 他把她抱到大腿上,摆放在自己正对面,贴着脸亲昵问她:“到底怎么弄的?” “我不知道。” 他见她不答,冷冷抽了她。一下。 罗莎扭动着,身上泛起小疙瘩。 “怎么弄的?” “不知道。” 他还要再抽,罗莎忽然吻上他的唇。 何塞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 他来不及想她是为什么,心跳狂乱,只意識到她亲了自己。 他覺得自己有点丧失神智,迎合着她,洁白喉结滑动,汗水滴过胸膛,胸腔里发出重重的闷哼。 黏连勾缠,何塞被亲得很舒服,在她耳畔粗粗喘气,但很快不满足。 “再用力一点。”他幽幽盯着罗莎雪白的脖子,对她喘息道。 罗莎动作还是绵绵软软的,他终于忍不住,给予最猛烈的回应,他啃她的嘴唇,隐忍,节制而变态。 罗莎小声让他輕一点,他嗯了声,埋在她颈窝,渐渐意乱情迷地低下头,舔她的手腕,眼神阴暗黏稠。 潮湿舔_弄下,她的手腕也有点红,像是被绳子勒过。 意识到的一瞬间,何塞垂下的冰蓝目光仿佛定格住。 他的力道忽然变重了,罗莎喊疼,于是他停下了,眼中已没有了丝毫情欲。 “怎么了?”罗莎声音颤抖,要抽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个男人的疑心与洞察如此可怖。 何塞静静没说话,只是再度...像观凝一件物品。 很明显的,硬物摩擦过的痕跡。 又红又肿。 为什么会受傷,而且伤到那里? 他不动声色咬着牙,視线静静掠过她的大腿,她的手腕,她身体的每一处,她越是遮掩,越是可疑。 甚至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里面藏了多少阴谋啊。 何塞有些荒唐地笑了,他感到自己的判断似乎总是被她影响,甚至被掌控。 一个吻而已,差点就失去理智。 他冷冷叫了声費雷的名字,罗莎听到外面整齐的皮鞋踏步声,低低请求他不要问他们这种事,他只是很温柔地亲她的眼睛,然而依然把費雷叫来了,眼神里没有一点温度,平静又杀气腾腾。 一堆人跪在地上聆训。 罗莎感覺要窒息了,对他说谎是什么下场,她是知道的。 她坐在他大腿上,像一只沉默的羔羊,缩在怀里低着头,大气不敢喘,能感觉到腰上缠着的力在慢慢变紧。 何塞用指梢輕輕抚着她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看不出什么表情:“昨天把人接来的路上,麦克拉特有对小姐说什么吗?” 费雷答:“公子和小姐一句话都没说。” 何塞微笑着,笑容微微露齿:“罗莎,今晚上你们聊得很开心不是吗,昨天那样是故意做给我看吗?” 说话间他的大手游离抚摸,让罗莎后背发凉。 她的脊椎弧度在他手心里微微弓起,他輕松道:“开玩笑的,你别紧张。” 说着掐了掐她的腰。 罗莎表情僵硬,呼吸变紧。 “让你们保护小姐,可你们连小姐受伤了都不知道,失职的东西。” 他又要杀人了,眼眸血腥,冷漠锋利。 罗莎想起了前任管家死的那天,血流满地,腥味让人作呕。 佣人们平静走动,有条不紊清理,各司其职,无动于衷。 他们也要被赐死么? 可他们也是贵族啊。 贵族对他来说跟蝼蚁没什么分别。 罗莎犹豫着,迎上头顶那道令人胆寒的目光,缓缓抱住何塞的脖子,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圈在腰上的力道倏地松弛下来。 “真的?”他挑挑眉。 罗莎把头低在他怀里:“嗯。” 他的笑容怪异且耐人寻味。 “那种东西有我好用吗?” 罗莎抓着他的领口,偏过脸,没有回答。 何塞继续对下不轻不重训着。 “小姐受了伤,你们却不知道,依然失职。” 他抬着下巴,声音乖戾:“罗莎,你觉得该怎么处罚他们?” 罗莎皱起眉:“...写检讨。” 年轻的近卫们互相眉眼间瞅了瞅,似乎她认为这是一种极为恐怖恶毒的惩罚......他们不禁嘴角勾了勾。 他们爽了,何塞更不爽了。 他望着这群家伙得意的样子十分不快:“晚上每人去领一千下打。” 他们顿时噤声,费雷领了命,带着近卫团低头退出去。 大殿重新变得空旷,窗外星辉笼罩,月华如镜。 何塞捏起罗莎的下巴,仔细审视她的脸:“罗莎啊,我一直都是为你好,唉,你看看你自己...这么不知道轻重。” 他叹息着,咬住她耳朵,慢慢磨蹭。 罗莎艰难地抵住他胸口。 何塞不罢休。 她恳求他,可他没有心软。 不能再被她干 扰了。 他触目惊心的眼神在她身上游走,她身上软乎乎的,像莴苣一样饱满多汁。 最高贵的统治者想到了最卑劣的手段。 既然无法在精神上征服,那么...... 凶狠的力道里藏匿着隐秘的兴奋。 罗莎的苹果掉到地上,骨碌碌滚,数丈高的窗帘在夜幕中飞舞, 何塞轻飘飘看了眼,眼神残忍,鼓励她... “不行的。” “那叫费雷他们来帮你?毕竟他们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很努力地...” 罗莎抽泣:“别说了。” 濡湿缓慢的泪眼。 何塞摸着她的后脑,发出轻盈的喟叹:“goodgirl.” 罗莎好棒。 他喜欢她努力的样子。 罗莎已经说不出话了,滴着汗,眼尾被染的泛红。 何塞礼貌道:“again?” 罗莎虽然不懂男人,但已经被何塞欺骗过很多次了,经验教训总结,她很明确这个一次百分百是假的。 她虚脱地拱了拱他的下巴,眸光潋滟,这幅被欺负惨了的样子,令何塞很受用。 他悄悄在她耳畔呢喃,低哑的声音打着轻轻的旋儿,吻着她嘴角的丝,仿佛那是施洗的圣水。 “你看到头顶那些眼睛了吗,神谕、启示、崇拜的与不了解的一切,那是神的眼睛。” “你不愿意受洗,但神在看我们呢。” 他把她抱到祭坛上,在诸神的注视下缠绵亲吻,孜孜不倦,乖戾病态。 罗莎被迫承受着罪恶。 他眼中燃着狂暴的欲念之火,那瑰丽的蓝色波澜浮动,艳丽又惊心动魄。 她的指甲在他后背深陷,指缝沁出殷红鲜血,圣殿外响起很多声音,青草被吹弯的声音,海鸟盘旋筑巢的声音,海浪翻卷,她的身体仿佛没有尽头。 ...... 何塞给罗莎清理好身体,重新抹上药膏,擦去那些痕迹。 他的神情庄重,一丝不苟,把地上的袜子捡起来,给她穿好,慢条斯理地一粒粒扣上衣服扣子,抹去她眼角残留的泪滴。 罗莎腿是软的,几次站不稳,险些要跌在地上。 何塞抱了她一会儿,凑在她耳畔对她呢喃低语:“这次我不再追究...如果你敢跟别的男人有染,我就剐了他,让他生不如死,听到了吗?” 罗莎眼里有泪光,焦急得要张口,被他用手指封住唇。 “回晚宴去吧,你的小男友麦克拉特在等你呢。” 他还要强迫她见麦克拉特,罗莎忍着双腿_间的疼痛,默默捡起地上的金苹果。 又是那只苹果。 他送她的宝石,她从来没这样放在心里过。 何塞沉下脸来,圣洁的月光在他面庞滑落,他的眼珠透出一种洇洇蓝色。 第72章 他微微冷笑着:“罗莎,你认识安茹家族的海伦吧?” “认识。” 他声音异常温和地询问她:“嗯,麦克拉特年纪也不小了,该准备婚事了,我觉得海伦很适合做麦克拉特的妻子,你觉得呢?” 罗莎望着他的眼,那里深沉一片。 她动动唇瓣:“我觉得很合适。” “是吗?这种事我以为你不会发表看法,毕竟你从来也不关心这些。” 罗莎明显僵了下。 何塞没有介意,继续柔声道:“麦克拉特就在楼下,你去跟他说一下吧,亲口告诉他,他的未婚妻是海伦,好不好?” “我们罗莎这么聪明,对一个有了未婚妻的男人说话,一定会有分寸的。” 第54章 oldmandon'tfall…… 窗外绿草疯长,夜风吹得草坪像鸟翼一样颤动。 羅莎忘了自己怎么下楼,她看到麦克拉特等在楼下,似乎等了很久,金发少年翩翩抬眸,眸光浓郁,见到她平安下楼他似乎松了口气。 他关心地快步跑到她身边,却闻到了她身上腥浓的味道,混杂着雪松丝丝缕缕的苍冷。 哥哥他刚刚...... 都是男人,麦克拉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羅莎。”他明显有点慌乱,想靠她更近些,可跟在身后的費雷他们立刻伸手挡住了他。 “公子,以后您可以跟小姐说话,但是必须当面说。” 这是何塞的授意。 在尾声他把他们都叫进来,当众宣布:“以后麦克拉特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为了家族名誉,未来他对小姐说什么,你们都要寸步不离守着,听到了吗?” 費雷对羅莎低声提醒,需要她親口对麦克拉特转达大人的命令。 麦克拉特不解:“羅莎,怎么了?” 罗莎站在男人们身后,冷淡的目光跟麦克拉特拉开距离。 “你要訂婚了。” 麦克拉特神情错愕,他抬起眉,扫視了一眼黑压压的近卫团,他们都扬着下颌,表情漠然。 “你过来。”麦克拉特想带她回到餐桌上。 费雷立刻斜过身体,正色道:“公子请离小姐远一点。” 接着他按照何塞的吩咐,用低冷礼貌的声线,强迫罗莎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罗莎像是僵硬的提线木偶,在他们不苟的监視下,她缓缓张开嘴,跟麦克拉特面对面,又简短说了一遍,她的记忆力很好,复述详细没有疏漏。 “你要訂婚了,他讓我跟你说的。” 罗莎一直认为麦克拉特的眼睛很漂亮,从她见他的第一眼起便那样觉得,此刻他蓝而透明的眼睛深处像雨后的一场雾,听着她的话慢慢潮湿。 这讓罗莎以为她是很残酷的。 原来就算是他跟海伦这样身份的人,也是无权决定自己的婚姻么? 他们似乎没法决定自己爱谁。 罗莎忍住不去看他。 她把口袋里的金苹果拿出来,想还给他,但还是不舍得,又放了回去。 “恭喜你和海伦。” 说完最后一句她就走了,跟他擦肩而过。 “你们还要跟着我吗?” 她来到餐桌前,几个男人始终跟着,令她感到疲惫,“这里这么多人,会讓人誤会的。” “小姐放心,我们穿着得体,并不会引人誤解。” 他们都穿着晚宴礼服,正常落座用餐,席间不说话,像油画里沉默使徒围坐的最后晚餐。 罗莎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开始写作业,很安静,一直并着腿,她感觉身体还是不舒服,尤其在腿心那里,抹药后很凉,很黏,她绞了下腿,费雷明显看了她一眼。 罗莎咬着唇遏制那种冲动,她把作业写完了放回包里,开始梳理论文,碰到难题时会翘起脚尖,轻轻踮着在地上画圈圈。 论文里的量子霍尔效应实验进展不是很顺利,海茵老是在实验室捣乱,她的柜子里总是塞满各种恶作剧。 她突然感觉有些难过,很想喝姜汁汽水,刚把吸管插进玻璃杯,费雷冷不丁出声制止:“小姐今晚喝这种冰饮料有点多了,性寒的食物大人说过要少吃。” 罗莎闷闷道:“我之前很久没喝这个了。” “您不能再喝了。” 罗莎攥起拳头,继续低头写作业,一声不吭的。 几个男人互相使着眼色,冷漠之下微表情松动。 “那再喝一杯吧。”费雷松口,把杯子还给她。 罗莎还是不说话,沉默地把玻璃杯推开,一眼没看他们,翻着书哗哗响。 ∽ 麦克拉特踏进神殿时显得很平静。 大殿空无一人,只剩孤高的统治者,他站在那里,高处不胜寒。 “哥哥,您替我订婚了是吗?” 何塞正在电话里授意内阁处理政务,背对着弟弟,铁石心肠道:“海伦很喜歡你,安茹家在第六区有直属采矿权,是很合适的联姻对象。” 麦克拉特指骨攥得发白:“您这是把我送去和親吗?” 何塞眼皮不抬:“你也该为家族做些贡献了,今晚我会宣布订婚消息。” 何塞挂断内务电话,同麦克拉特下达订婚的具体细节,可他却问道:“您不让我跟她说话。” “你已经是未婚妻的人了,该懂得与异性保持距离,不要让她受非议。” “可我不喜欢海伦。” “喜欢这种感情对于联姻没有裨益,你很清楚对象即便不是海伦,也会是别人。” “您不问问我喜欢谁吗?” 何塞终于转过身,低调华貴,衣冠楚楚。 他警告弟弟:“不要再惹我生气了,你知道不可能的,能明白吗?” “她不是哥哥的。” “你说什么?”何塞眼里反着冷光。 “您不会跟她結婚,也不愿意当众公开,给她名分。” 公开? 何塞苦笑了下,挑挑眉:“我的确不会跟女人結婚,那种事对我没好处。” 何塞从年轻时就这派作风了,他坚持不婚主义,宫廷秘闻说他是年少时受了某种刺激,但宫闱深处的纷纭混沌又向来揪扯不明,只剩谣言蜚语流传至今。 “而且我不结婚,未来的继承人便是你,这不是你期待已久的么?” 四只幽蓝眼睛对视,穿着白衬衫的姣好少年,在何塞眼中如此刺目灼热。 他忽然恶劣地询问弟弟:“如果我同意你喜歡她,代价是你愿意放弃一切,你愿意么?” 他表现得饶有趣味,知道弟弟绝对不会的,他从小最大的渴望便是权力。 果然,麦克拉特沉默了。 他想起在工厂的那些天,失去了一切,什么都不是,每天挨打,没有人在意他。 除了罗莎。 即便他失去了最尊貴的发色,身份,地位,身无分文,她依然从一堆苦力中认出了他, 她是怎么认出的呢? 他的蓝眼睛如此疑惑不解。 麦克拉特跪在地上:“哥哥,您真的愿意把她给我吗?” 何塞神色复杂。 “都不要了?” “嗯。” “蠢货。” 何塞忽然笑了,笑声里掺着不正常的怪异偏执:“你在向我索要她,对吗?” “是。” “很好,你有什么错呢,不过是认为她是可以被索要的东西罢了,你以为真的会轮到你,这是她的不好,是她的错让你误以为的。” 麦克拉特惊慌失措:“这不是她的错。” 何塞不紧不慢:“那是谁的错?” “是我的错,是我招惹她。” 何塞点头,冷冷微笑:“可我看你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麦克拉特啊,你的错误在于自以为像对待一个人一样对她,但实际只把她当做一件所属物品,一件你卑劣欲望的延伸,一件可以被你随意占有随意丢弃随意转让的东西。 ” “你做事冲动不管后果,不在乎她的想法,不考虑她的处境,你一次次把她推向深渊,万劫不复。” “还记得么,你曾经是想毁了她的。” 何塞淡淡看着从震惊到溃败的弟弟,少年那坚硬的拳头几次攥起又放下,青蓝色的血管暴起,浑身剧烈发抖。 他轻飘飘把麦克拉特心里的那份旖旎摧毁得一点都不剩,语重心长:“如果我是你,就该把喜歡谁放在心里,因为你的喜歡会害死她。” “哦,说到喜欢,你甚至都分不清什么是喜欢,或者说你真觉得她很喜欢你么?”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为什么又会亲口对你说你已经定了未婚妻?” 他嘲笑麦克拉特的不自量力,明明白白地告诉弟弟,绝不能喜欢她。 麦克拉特跪在地上,痛苦破碎,眼睛里胀满红血丝。 他急促喘息了一阵,悲痛欲绝,继而用一种难以名状的眼神回顶自己的哥哥。 “没关系的,她不喜欢我又怎样,她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您。” 第73章 何塞微微眯眼,脸色几分僵硬。 喜欢?这重要吗? 他并不在乎她的意愿,她喜欢谁都跟他没关系,反正她只属于他一个。 随便她喜欢谁... 她不喜欢他喜欢谁? 唇角不易察觉地抖动,何塞挤出几个字:“这一点都不重要。” 麦克拉特仰起头,直视兄长:“是不重要,但她就是不喜欢您,即便被困在您身边也不喜欢,可能还会觉得您恶心。” “因为您的手段如此卑鄙不耻,您这样把她从我身边偷走,您让我还怎么爱您,尊敬您啊!” 何塞几乎是勃然大怒,圣殿内响起一阵巨大的撞击破碎声响。 麦克拉特一动不动,眼神没有丝毫躲避,宛若一头新狮对老狮的挑衅。 “哥哥,我们就是这样的,她不爱我们,她的心谁也得不到。” “你给我闭嘴!” 何塞怒吼过后,眼中的那些狰狞厉色一时都诡异地软下来。 冰冷月光下,他凝视自己的弟弟,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嗓音几分低哑。 “麦克拉特,有时候我真后悔把你养大。” 父母早亡,麦克拉特对上任圣宾叶家主印象不深,从小是哥哥把他带大的,在他的心目中,兄长威严高贵,如兄如父。 他听到哥哥的声音如此低哑沉重,从头顶降下叹息:“你不能跟她在一起,不能的...” “您告诉我为什么不能?” “就是不能。” 何塞居高临下望着麦克拉特的脸,想起他小时候,眼睛幼嫩,双目清澈。 那时候就已经初见端倪了,那么小就倔倔的,给他喂饭,他不肯吃,拨楞着小短腿,最后不得已举着饭追着他满宫跑。 这幅莽撞叛逆的性格真不像圣宾叶家的人。 何塞此刻忧郁的眼神仿佛要把他看空了,当着神的面,对他说:“有时候,我真后悔你是我弟弟,要是我这一生没有你就好了。” 麦克拉特愣在原地。 哥哥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哥哥...” “退下吧。” 何塞又说了遍,凛凛威视,眼里涌现出晦涩难解的光辉:“退下吧。” 麦克拉特走了。 何塞感觉很累,他默默闭上眼,想这种滋味可真是太美妙了,自己亲手养大的狗崽子觊觎自己的女人。 他们...... 他极力让自己不去想,眼前浮现许多过往残影,很多年前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都历历在目,缠绕,分裂,永远的间歇发作,就像不经意复发的刺。 他把手盖在发红的眼眶,把它们都一一挡了下去。 第55章 silver毛茛 “羅莎,你来啦?” 羅莎听到费德麗卡的声音,頓时眼睛亮了,费德麗卡头带冠冕,光芒万丈,像骄傲的女王婀娜走来。 羅莎想起身,但费雷用餐刀柄戳了下她的手。 她有些不自在地缩回手,对他蹙眉:“费德麗卡是女人。”为什么他们连她都要干预。 费雷无动于衷:“大人交代了,她不一样,她是女流氓。” 费德麗卡恶名远扬,令人闻風丧胆。 羅莎有点生气:“你怎么能这样说我的朋友?” “我说的是事实。” 他话音刚落,费德丽卡跟个陀螺似的转过来了,她伸出了邪恶的爪子,一把拽过费雷的领带对他上下其手:“费雷啊,身材还是这么好。” 费雷脸上一股死感,僵冷道:“您还在服丧期,请自重。” “什么服丧期,马上就是蜜月期了,我要结婚,你要不要来?” 她目光巡视着桌上几个男人,这群常年在军队的金发尤物们明显别有風味,宽肩细腰,身上肌肉硬鼓鼓的,看着就赏心悦目。 费德丽卡对他们露出迷之微笑:“要不你们都来吧,记得穿制服哦。” 费雷拿开费德丽卡捏在自己胸上的那只手,默默看罗莎,罗莎别开眼,面对他的无声质询有点难堪。 费德丽卡这时也注意到了两人:“费雷,你们都聚在这里,是在跟罗莎要签名吗?” 她只以为是寻常 貴族围着罗莎转,而且罗莎明显很不情愿的样子。 费雷没有回答,罗莎先点了头。 于是费德丽卡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挑着眉毛不悦道:“快走开,你们这样会影响我们罗莎写作業吧,她很忙的。” 费雷当然没动,费德丽卡一个晃身直接来到罗莎身边,很优雅地挽起她的手。 “您要带她去做什么?” 几个男人都逼近了,费德丽卡抬起一根手指抵住费雷的胸口:“退后,男士止步。” 费雷声线低冷:“她不能跟您走。” 他下意识想抓罗莎的手,但她躲到了费德丽卡身后。 碍于貴族礼节,几个男人都无法上前。 费德丽卡抬着下巴骄矜道:“女士聊天,男士莫问,不然会很扫兴的。” 她扭着腰光明正大带罗莎离开,费雷还要再跟过来,罗莎有些后怕地看着他们一群人,眼神里透出讨厌。 费雷把脚步停下了。 另外几个近卫眼睁睁看着罗莎被拐走,还要再追:“小姐能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 “嗯,斯文頓长女是很明确的异性恋。” 费雷示意他们停下,看着自己被啃红的手,上面还有罗莎的齿痕,那是她受洗挣脱时狠狠咬的。 他把大手藏在背后,没有擦,默默攥起。 ∽ 费德丽卡两手举着调酒,冰块清脆哐当响,很随意地摆在餐桌前。 酒杯撞击时高高拱起,五颜六色的泡沫像花环簇拥,沿着杯壁倾泻而下。 罗莎今晚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放松,她轻快地喘息,在冷饮的晃动声中仿佛得到了解脱。 她张望了下四周,喝着酒汁有些疑惑:“爱德华没有来吗?” 费德丽卡笑了笑:“他那个呆子晚上要去观测彗星。” 大厅的核心区域,保守党和自由党还在长桌上吵得不可开交,费德丽卡仰长脖子看热闹:“男人的桌子还是那么吵啊。” 她杵了杵下巴:“罗莎,你喜欢我布置的餐桌吗?” 罗莎很惊讶:“这是你布置的吗?” “是,今天的晚宴都是我的品牌赞助的。” 费德丽卡很有兴致地给她介绍貴妇们奢华的礼服,男人们穿着的西装,都是费德丽卡的设计。 她眼光很毒,谁穿的不漂亮总要挑剔一番,然后又把风格思路讲得头头是道。 罗莎很佩服费德丽卡能把这些细微之处讲解得这么清楚,她看了眼桌上显眼的毛茛花纹銀壶,总觉得这些金銀器上的卷草纹缠枝纹有些分不清。 费德丽卡最后说起自己身上穿的这件礼服,她今天穿的晚宴服很漂亮,蕾丝绸缎与刺绣,高贵又典雅,长长的脖子仰着,细腻柔软的银白布料中和了她身上的疏离冷漠,添了几分温和。 罗莎若有所思,回忆起历史课:“这是核战前的风格吗?就像是帝政裙的复辟。” 费德丽卡直言道:“不是复刻,这是核战前几百年的古董裙改样的,能完好地保存下来真是不可思议。” 罗莎眨着大眼直夸好漂亮,费德丽卡享受着赞美,嘴角勾起:“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这些,太繁复了,繁复到累赘的地步,但是现在的贵族圈子里最近很流行这种风格。” 她抖抖肩:“还有内衣,我不喜欢穿内衣,我们的归宿好像就住在内衣里,像人类最终的归宿是棺材一样,大家举着酒杯碰来碰去,穿着内衣隐而不宣,啊,罗莎,你在听吗?” 罗莎点点头。 费德丽卡对罗莎挤眉弄眼:“你也注意到了是不是?” “嗯?”罗莎不明所以。 费德丽卡用指甲点点桌上的布置:“这个勺子柄和椅子腿是同款,都是螺旋权杖柄,所以用来配银器的毛茛花纹最合适不过。” 罗莎恍然大悟,原来今晚的花纹搭配是这样来的。 她有些怔愣地望着费德丽卡,费德丽卡依然在给她意兴盎然地介绍:“我结婚的时候餐布一定要铺这种线轴蕾丝,不过关于巴滕贝格蕾丝和霍尼顿的款式还要再做选择......” 费德丽卡多么闪闪发光啊,她是真的热爱设计,将其当做毕生事業,她喜欢这种变换出新的感觉,那就像跳脱地插上翅膀飞舞,没有世俗的桎梏。 即便这些东西在她从小便不受重视,家里人并不支持她,但她依然勇敢地一往无前。 罗莎由衷道:“我很羡慕你,费德丽卡。” “我也想像你一样,有一个很坚定的目标与爱好,拥有最充沛的勇气去追赶。” “可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什么。” 罗莎一直以来都在生存线上挣扎,甚至不确定到底喜欢什么。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令她沮丧失落,特里下落不明,养母病情恶化,而今晚仿佛成了摇摇欲坠的最后一根稻草,何塞掐着她的下巴,他是那么阴晴不定,令她害怕,在他极致的权力凝视下,所有充满生命力的一切都在渐渐流失......她想到了麦克拉特诡异的定亲,心有余悸,希望他不要跟何塞发生冲突,担心会暴露特里的事。 第74章 今夜种种令她痛苦与迷茫。 费德丽卡把手覆在她手上,她摘下了自己的宝石与戒指,只把手紧紧贴着罗莎。 “罗莎,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既然喜欢学习,那就学下去。” 手背传递的滚烫热量让罗莎缩了下身体:“可我很害怕。” “害怕?” 费德丽卡细看,见罗莎竟然变得这样苍白憔悴。 在今晚初见时,她已经嗅到了什么,罗莎身上有男人的味道,不是来自费雷他们,那种清冷强烈的雪松,像一剂冰冷的信息素幽幽发散,宣誓主权......费德丽卡心里有了隐隐不安的猜测,已经好几次了,有罗莎的地方,总会有那个男人的出现。 害怕么? 害怕他? 那不是很正常的么,是人都会害怕那样的怪物。 她声音很平和,对罗莎说:“恐懼并不是值得羞耻的人类情感,是人都会恐懼,当你极度恐惧某种东西时,难道其他人就不恐惧吗?” “不要对自己道德要求过高,那只是压迫者惯用的手段。” 罗莎挫败道:“可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勇敢。”之前特里也那样说她,罗莎虽然知道不是那样的,心里却很在意被哥哥指责。 “勇敢?在我看来,在你的处境没有人比你更勇敢了,你活过了祭品游戏,被歧视刁难也没有放弃努力,谁能有你勇敢呢?” “并不是不惧死才叫勇敢的,那样的话,人类的词汇也未免太过狭隘了吧,赴死需要勇气,活着也需要啊,人类社会总是需要运转的。” 费德丽卡的话令罗莎忽然释然。 她想,既然所有人都那么怕何塞,那她的害怕是不是也是情有可原的? 特里说她不够勇敢,可不是只有她自己怯懦。 麦克拉特与海伦作为贵族也无法做主他们的婚姻,费雷和近卫团也要跪在地面等待闸刀下落,所以她畏惧何塞那样的恶魔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她感觉心里畅快极了。 费德丽卡拍拍她的手:“罗莎啊,好好学习,永远不要放弃,学下去。” “嗯。”罗莎眼神重新坚定,很受振奋地拿出作业本,给费德丽卡看自己的数据农场。 “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论文,关于数据农场的部分。” “哦,这样啊。” 很快,费德丽卡表情从激昂鼓舞变得苦大仇深。 她无比认真地看着,可是真的看不懂啊。 数据们就像一头头小奶牛,眼花缭乱的。 可是又不忍扫了孩子的兴致,只能噘着嘴, 苦恼地因为智力原因挫败困扰。 罗莎越说越开心,发出了令费德丽卡感觉自己被无情碾压的可爱笑声。 她觉得罗莎在某些方面真是相当残酷。 她抓着头发乱挠,腦子不够用了,好煎熬。 “女士们。” 有人淡淡打断了她们,费德丽卡以为天降救星,她激动地抬头,结果撞见了洛爾迦那张厌世的脸。 一瞬间她又萎了,相当不快。 洛爾迦拖着长袍款步走来,他说自己有话要对斯文顿长女说。 措辞严谨,只指出了斯文顿长女。 罗莎立刻察觉到了神官眼神的冰冷,犹豫地看了眼费德丽卡,费德丽卡冲她点头,不想把她卷入宗教纷争,于是她主动起身说去洗手间。 她走后,洛爾迦要落座,费德丽卡把一条腿搭在椅子上。 洛爾迦垂下目光:“你要我站着对你说话吗,费德丽卡斯文顿?” “滚开,洛尔迦法林伍德,我现在心情不好。” 费德丽卡懒洋洋不感兴趣的样子,他能说什么?无非是指责她有伤风化,阻拦她这个寡妇结婚的老套说辞。 其实她今晚心情也很不好,所有人都不支持她与爱德华的婚礼,甚至没有牧师出席,这意味着婚姻程序不合法。 她喝了很多酒,微表情里带着苦闷与疲惫,虽然常年已经习惯了,处在她的位置上,那种身处权力中心的漩涡,依然身不由己,无能为力。 她不欢迎洛尔迦,这位大神官的眼神比以往更深,他穿着白色法袍,身上有一种纯粹与真理的感觉,带来了某种莫名的压力。 费德丽卡不理他,只顾给自己倒酒。 “费德丽卡。”神官扫了眼她横在座位上的雪白长腿,喊出了她的名字。 “闭嘴,不许喊我的名字。” 洛尔迦沉默了片刻。 “堡堡?” 她当即抬起头,他怎么能喊她的小名? “洛尔迦你闭嘴。” 小的时候,在贵族学院,费德丽卡还是很喜欢跟洛尔迦一起玩的,但他性子闷不爱说话,很快就被她玩腻了,后来家里人叮嘱她两家是世仇,指着墙上那些祖先肖像说家族的权利斗争中死过很多人,费德丽卡被那些残酷真相惊到,她把洛尔迦约出去要跟他正式断绝关系,期间发生了一些失控的冲突,最后费德丽卡用石头砸破了他的腦袋,自己跑开了。 两人决裂,后来她就听说他入了圣,拜入教宗麾下正式成为神职者。 这家伙很危险,上次把她抓到异端审判所里,大晚上不睡觉天天对她念经,念的她脑壳疼,还往她身上洒万年焚香味的花露水驱魔,简直烦透他了。 自己马上要结婚了,费德丽卡不想沾上晦气,见他一直不动弹,起身要走。 “关于你的婚礼,不会有牧师为你证婚,你跟那个男人的婚姻不合法。” 费德丽卡被他一下戳中软肋,停下脚步,与他对视,两双蓝眼睛隔空碰在一起。 “当然会有的。” “你知道不会有。” 她身上的礼服薄如蝉翼,胸口因为气愤剧烈颤动着。 “我就要结婚。” “你不能。” 费德丽卡气得拽了他头发一下,他的银发在她手中降落,洛尔迦没有躲避,始终淡然,一副无血无泪的冷硬面孔。 “那又怎么样,你又要把我抓起来吗?” “我不希望你结婚,我看不出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如果是因为专业学识,不管是占星还是占卜,他既对神的认识不够深刻,又对命运的轮回无法诠释。” 费德丽卡表示如果他再说爱德华坏话,她不介意让他脑袋上再添一道疤。 他淡淡哼了声,低下头看她,蓝眼珠里波光粼粼。 是错觉么,费德丽卡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哀怨。 她惊得往后退步,但又有些不解地想要探究。 “你——” 忽然,停电了,大厅陷入黑暗。 在贵族们发出的惊呼中,广播里传来低沉的死亡预告声:“白教堂已经被反叛军接管,炸药倒计时启动,第一区的渣滓们去死吧!” 第56章 rope掳走 晚宴上,罗莎去洗手间,看到一个红头发的神秘身影。 她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孩,追了上去。 “你在找谁?”特里从阴影中走出,露出男人成熟的身体。 罗莎看到他,很高兴他还活着。 “特里,你怎么来这里了?快躲开。”她催促特里快点走。 特里一动不动,反而抓住她的手腕:“罗莎,白教堂马上要被炸毁了。” 罗莎微怔,立刻反应过来这又是一场恐怖袭擊,反叛軍似乎已经陷入最后的疯狂,为了刺殺任务,不惜顶着与教廷宣战的罪名,誓死要跟帝国政府同归于尽。 她试图把手从特里掌心抽离:“上次你们目标袭擊错了,死的是教皇。” 特里否定了她的判断:“没有袭擊错,上次的目标就是教皇。” 按照传统,教皇的哀悼宴一定会在白教堂举行,这里三面环海,夜色隐蔽,是个很适合伏击的地方。 反叛軍早就在此埋好了炸药,所有人今夜都会被炸死。 特里冷酷地望着妹妹:“你说的对,仅仅殺死何塞一人是不够的,要把上层全部消灭。” 罗莎难以置信:“你这样做跟他们有什么区别?这是滥殺无辜。” “上层贵族哪个是无辜的?罗莎,跟我走,我要把你带回反叛軍基地。” “我不能跟你走,媽媽还在医院里。” 特里不为所动:“倒计时已经快结束,这里很快会成为一片废墟,跟我走吧。” 罗莎第一时间想到费德丽卡,她喝的那么醉,路都走不稳了,该怎么逃跑?顿时焦急道:“可我的朋友还在里面。” “来不及了。” 特里看了眼时间,广播即将响起。 他单臂抱起罗莎的腰,罗莎很抗拒,挣扎着,撞到他坚硬的胸膛,特里高大魁梧,体型健硕,肌肉像铁一样隆起,硌得她身体很疼。 “特里,你说过不能强迫我。” “是,所以男人的话不可信。” 特里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见她始终不肯,试图把她抗在肩上。 第75章 罗莎在他肩头奋力扑打着,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 特里绿眼眯了眯:“你要给我上裸绞?这还是我教你的。” 他没想到妹妹用到他身上来了,轻轻一下制住了她。 罗莎情急之下拿出包里的金苹果打他脑袋,特里前额被她打破了,身体纹丝不动,他抓过那只苹果,一脚踢飞了。 “我的苹果。” 罗莎心痛极了,为什么他们都要针对她的苹果。 特里没有说话,简单直白给了她一记手刀,人很快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他扛着罗莎往外走,肉身精壮强悍,优美的身体充满爆发力,停电之夜,大殿内槍林弹雨,混杂着管弦乐丝滑沉醉的声响,血腥味持续不断地在黑暗中渗透。 反叛軍这次精锐集结,进入夜晚,他们从海中上岸发动进攻,令教堂守备防不胜防。 滚滚尘烟,惊嚎四起,赶来的第一区政府军队迅速发动反攻,机关槍扫射发出尖锐爆鸣。 短暂交锋后,反叛军并没有恋战,在死亡倒计时广播发出后,帝国主力部队都在紧锣密鼓拆除炸弹,掩护贵族撤退,放松了对海域的管辖戒备,汹涌的海面上响起海船与货轮的鸣笛声,反叛军的接应及时赶到了,他们在制造的混乱中撤退,丝毫不费力气。 海面上狂风暴雨,在驶离第一区的货轮上,特里身姿笔挺,冷漠观望着远处的白教堂发出訇然巨响,腾起的巨大烟雾遮蔽了视线,久久不散。 他轉过身,面无表情走进船舱里。 ∽ 罗莎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特里怀里,他的胸脯宽大丰厚,睡梦中她流了很多口水,淌的他满胸都是。 罗莎撑起身,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愤怒,他那个手刀敲的她脖子好疼。 “醒了?”特里瞥了罗莎一眼,把胸口的涎水擦掉,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流口水。 他抬手给她顺了顺头发,罗莎刚醒来总是懵懵的,头发也总是炸毛。 “这是在哪里?”她问。 “在海上,马上快到反叛军基地了。” 特里看出了她的疑惑,解答道:“反叛军内部有黑客负责掩藏坐标,第二 区提供了雷达隐身技术支持,政府军不会找到我们的。” 罗莎犹豫问道:“教堂里的人都死了嗎?” “大概吧。”特里没有明确给她答案,轉而说道,“有个人我想让你见一见。” 他给罗莎披上披肩,带她来到舱外。 昏迷的金发少年倒在甲板上,流线型的身材通体光滑,像一条岸边沉睡的美人鱼,他浑身水淋淋的,湿透的白衬衫紧紧贴在雪白肌肤上,胸口因为冷风浇灌而微微发颤。 他双手被锁链捆住,身上青紫一片,已经遭受了几轮毒打。 “罗莎,你认识他么?应该是位金发贵族。” 罗莎看到少年的脸,睫毛微微发抖:“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自投罗网。”特里言简意赅,“他一直游在船后面,被抓上来后不停喊你的名字,坚持要见你。” 少年被像鱼一样打捞上来,甚至迫不及待,他攻击了几个反叛军,但没杀死他们,反而留了活口,不停询问罗莎在哪。 他像是受了刺激那样,一旦疯起来不管后果,最后被合力控制住了。 特里垂下眼,冰冷又意味深长:“他跟你很熟么?为了你才追来的?” 罗莎沉默。 他是怎么回事,是不要命了嗎?就这样一个人追来,在冰冷海水里游那么远。 疯子。 海风很咸,刮在脸上,她抽噎了下。 这时地上的人醒了。 蔚蓝如海水的眸子睁开,麥克拉特见到罗莎,明显振奋了下。 他艰难坐起身,从头到尾认真打量她,目光灼灼,像是给她检查身体。 罗莎用眼神凶他,他置若罔闻,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像是要把她霸占侵蚀。 好险,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爆炸发生前,麥克拉特在宴会厅走廊捡到了罗莎的书包,里面还有她的作业和论文稿件,知道她一定是出了事。 整个白教堂因为反叛军袭击陷入混乱动荡,麥克拉特直觉想到了罗莎的养兄,他到处搜寻她的痕迹,最后听到了货轮传来汽笛声。 他笃定罗莎在那艘船上,甚至下意识忘了呼叫救援,一个人孤身下了海去追。 此刻在确认她身体状况无损后,麥克拉特慢条斯理,他说出了他尊贵至极的身份——圣宾叶家的继承人,统治者何塞的亲弟弟,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反叛军面露惊异。 如果他所言属实,他们面前的俘虏身份实在特殊。 “他是嗎?”事关重大,特里向罗莎确认。 “是。” 吐露身份后,麦克拉特反而处境安全,他很清楚船上的人没有权限杀他。 他一直目不转睛看罗莎,被枪械压在地上低着头,眼神却是飘到天上了,毫不掩饰对叛党们的不屑。 特里把枪顶在他眉心,他仰着下巴,依然是倨傲的姿态。 “你们的刺杀成不了的,白教堂早就升级了壁垒防御系统。” 何塞料到了未来第二区会继续对叛党实施军事援助,所以提前在各大要塞设置了第一区独有的壁垒垄断科技。 “不可能,那里已经被炸成灰了。”特里很确定是人就不可能存活。 麦克拉特嘲笑道:“你们只是听到了声音吧,那并没什么用。” 在科技壁垒下炸药的威力会被极大削弱,虽然声势庞大,但已然不致命。 “而且你们收到有关新闻了嗎?帝国高层有人员伤亡吗?并没有吧。” 他的反问令在场众人始料未及。 离爆炸案发生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可是第一区政府官方始终未发布声明。 这让许多人都心存疑虑。 “你们这群叛党老鼠真是自不量力。” 麦克拉特欣赏着他们绝望的表情,言语间流露出嘲讽。 几个反叛军怒不可遏,当众又是一轮拷打逼供,特里冷眼旁观,再度向罗莎确认他的身份,看样子是真的很想打死他。 “他是何塞的弟弟?” “嗯。”罗莎声音很低,他这样...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惨。 “你认识他?” “不认识。”她说话矛盾,别过头,不知是不忍心还是不愿看。 麦克拉特很快被打倒在地,听到她亲口说不认识,唇角古怪微妙,他湿漉漉的身体正好倒在她脚下。 甲板上风浪很大,下着不轻不重的雨,罗莎小腿上溅了水滴,他注视着她嫩白湿润的腿肚子,忽然感觉很渴,猝不及防地伸长舌尖去舔,水珠被他的舌头扫荡净了。 特里抬腿一脚把他踹翻,麦克拉特咳了几口血,吐在甲板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掉。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蓝眼光芒不减,像狼一样幽闪,充满挑衅的滋味,特里又一拳正中他的脸,表情阴冷,像是要立刻把他分尸丢进海里。 这小畜生竟然当面舔自己的妹妹,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特里两下把人打得半死不活,沉声询问罗莎:“你觉得该怎么处理他?” 罗莎往后退了下,皱起眉。 麦克拉特倒在地上,双眼迷蒙地仰望她的素颜,晨光熹微,她的眸子隐没在灰白色的黎明与月光中。 她一直没什么表情,仿佛她的心就像海里的鱼一样冰冷。 他试图读她的眼睛,什么都读不出。 罗莎在某些方面真是铁石心肠,就跟他哥哥一样。 但他不后悔。 有的事做了就做了,反正他不后悔。 “把他关起来。” 特里下了命令,麦克拉特被五花大绑关进地下贮藏室里,那里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老鼠嘶嘶跑动,是折磨他的最佳位置。 ∽ 货轮深夜里航行,像吞吐的游鲸。 关于麦克拉特的身份确定已经下来了,确实是圣宾叶家的公子,握在反叛军手里这将是很大的筹码。 反叛军当即发布声明,对外宣称捕获了大贵族,这令第一区的救援武装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似乎害怕反叛军方面被激怒,会对人质发泄疯狂的报複。 晚上下了大暴雨,罗莎坐在床上,盖着一截小被子,不能入眠。 后半夜电闪雷鸣,游轮在波澜壮阔的海洋里翻腾倒错,透过窗户她看到海水从甲板上漫过来,淌进地下的贮藏室缝隙里,她看到后更加睡不着。 “罗莎?” 敲门声,是特里的声音。 特里给她带了小蛋糕,奶油柔滑甜美,罗莎一口不剩吃完了,特里守在床边,丝毫不准备离开的样子。 “我怕你做噩梦,你最怕做噩梦了。” 罗莎觉得他在她身边反而更难入眠,现在的他就像冰冷无情的刽子手。 “特里,你能把我送回第一区吗?” 第76章 “你回去做什么?” “妈妈还生病,我的学业也没完成。” 特里眼眸深邃,看不出的波动:“是吗?只有这些吗?。” “嗯。” 特里见她很疲惫了,没再逼问,末了,他想亲吻她的额头,但她抓着被子往后缩,躲过了。 他的眼睛一下变沉,含有幽怨。 “罗莎,你知道吗,何塞跟我索要你。” 反叛军袭击白教堂之后,何塞甚至没发声明关心弟弟,在致反叛军的密电中,他廖廖几个字只提到罗莎。 他在双方谈判前反複强调,对反叛军的要求是必须把她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帝国政府军目前的平靜也根本不是何塞顾忌麦克拉特,而是担心她受伤害。 罗莎神色僵住,她没想到自己都逃走了,何塞还不打算放过她,哪怕为此丧失谈判主动权,付出高额成本。 这明显是很不明智的,为什么他要那么做? 她的身体在被子里微微蜷缩,对特里说:“所以我现在是你的人质吗?你把我困在你身边不放我走,是反叛军需要我,还是为了要挟何塞?” 特里沉默了片刻。 “罗莎,信仰高于感情,但你是我妹妹,我必须把你带到基地,保障你的安全。” “妈妈怎么办?” “革命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你还是人吗?” “你没必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吃橘子吗?” 他给她剥了橘子,声音沉重:“那个贵族俘虏说的没错,我们的刺杀的确失败了。” 科技壁垒比想象中更难攻破,现在反叛军内部都很压抑。 白絮像丝线一样在特里的手指间一道道分裂,他把它们摘掉,与果实分离剥落,沉默地递给罗莎,罗莎用一种隔阂的眼神切割他。 特里浓绿色的眼睛暗沉下来,见她抗拒,不得已对她袒露了一段隐秘。 “我知道你不理解我,但是为了革命,我必须这样做。” “何塞是独裁者,他统治的二十年,多少区域毁于战火,现在,他有了更大的企图与野心,第二区的生物实验室一直在进行某项隐秘实验,关系全人类的命运,我们必须阻止他,共同御敌。” 罗莎靜靜听着:“什么实验?” “关于长生,不老药。” 她摇头:“不可能的。” 同时她记起有次何塞似乎对她偶尔提到过,但那时被她忽略了。 她凭借优秀的记忆力很快想起来了,关于她论文里的新型电阻材料,通过量子霍尔效应实现无损传输,而何塞那时提到的却是人的不老不死。 罗莎依然秉持了那时的观点:“不老不死对碳基生物不可能实现,除非改变生物形态构造。” 但是一旦真的改变了构造,有新物质介入,那还是人吗? 她把橘子紧紧捏在手里,回忆着点滴细节,特里在床边盯着她,眉眼柔郁,神色暴戾。 他生冷问:“他似乎对你产生了感情。” “他没有那种东西。” “你在他身边,有听过毫吗?” “毫?” “是,他手里握有的一种垄断性军武,反叛军内部也从没有人见过,只是隐约听过它的名字,毫。” 帝国政府里有反叛军的卧底,这些都是潜伏几十年获取到的情报,极其隐秘不易。 罗莎摇头,对这种东西闻所未闻。 特里用大手摸了摸她的头,常年握枪的粗粝大掌揉她的头发,然后探到了她的后颈。 “别。”罗莎抗拒地闪躲,他砍的那一下还是有点疼。 特里一条腿跪在床上,身体压下来,小床发出动静。 罗莎使劲推他,没有作用,他的身体像铁一样,强势地半压制着她,给她后颈抹上药膏,轻轻摩挲着发肿的皮肤。 在那里,拨开浓密的头发,他发现了一枚吻痕。 他把她衣服往下褪了褪,发现了更多痕迹。 特里面色冰冷,绿瞳里艳光浮动,想把它们通通都消除掉。 他给罗莎抹得很仔细,凉凉的药膏渗进娇嫩的皮肤里,被他磨蹭变红,对上她畏惧的目光,他狭长的双眸里夹杂着不能道明的痛苦与隐忍,滴着汗微微喘气,嘴唇鲜红妖冶。 罗莎扭过头。 “特里...”她小声喊他的名字,想让他恢复理智。 “快好了。” 他声音低沉,透出难耐,不能容忍丑陋厌恶的东西霸占妹妹的身体。 力道不自觉发重,他把罗莎翻过身,冷白软肉在指缝里微微溢出,她的身体在他指尖颤抖着。 “特里,不要。”罗莎哀求他。 最后,他克制住了自己。 “这些过几天就消掉了。” 他恢复平静,想给妹妹重新盖一盖被子。 罗莎把自己团成一团,死死攥着被角不松手。 特里撑起身,静静俯视着她瘦弱的身体,高大的黑影将她覆盖笼罩。 他语气湿冷:“乖一点吧,罗莎...不要让我为难。” “走开。”罗莎呜咽道,“你不是我哥哥,你被洗脑了。” “那我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特里蹙起眉,摄人心魄的绿眼盯了她一会。 毒蛇的口吻对她轻轻说完晚安,他离开了。 船舱外,大海原地不动,大海波澜壮阔。 第57章 island孤岛 罗莎半夜睡得并不安宁。 在一个空白如雪的时刻,她忽然惊醒了。 窗外雨停了,整个海面变得风平浪静,激烈争执声显得尤为刺耳。 她摸黑起来,蹑手蹑脚,循着声音张望。 “你们都看到組织公布的調查资料了?” “我的看法是她的立场存疑,不利于革命。” 在船舱里有个小小吧台,几个殺手組织的骨干在那里碰杯,罗莎认出了曾经的伐木场工友,布兰登,崔斯坦,欧文,不认识的几位,边缘處还有一位冷冰冰的女殺手。 女殺手叼着烟,沉默寡言,在殺手堆里不怎么爱说话,她一头棕褐色头发,眼似琥珀,气质阴冷独特。 罗莎看到她的一瞬间,凭感觉就能判断她是狙击手,战场上的幽灵。 一堆杀手集会,边喝酒边聊天,现在几乎确定了,帝国政府死讯还没有发布,内应消息已经传来,除了少数人受轻傷外,贵族阶层并无重要人员死亡。 昏黄灯光下,每个人都表情严肃。 特里坐在正中央,沉闷饮着酒:“我们的刺杀失败了,炸药已经杀不死他们。” 那位女杀手很不爽地看着特里,毫不留情奚落道:“第一次行刺任务如果是我,何塞早就死在那三槍之下了。” 特里声音冰冷:“拉尼娜,这件事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至少我一定会打中何塞的头,而不是胸口。” 拉尼娜不紧不慢地擦拭配槍,那是一把半自动狙击步枪,配备有消音器和十四倍瞄准镜,她是特里的搭档,虽然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但两人关系不是很和谐,剑拔弩张的。 她吐了口烟雾:“还有你带来的这个妹妹,我们不知道她的立场,当然也不能完全信任她。” “这是上级的指示,她是組织需要的伙伴。” “你离家五年,她已经长大了,谁也不了解她,她还跟那个被抓来的贵族小子纠缠不清,他醒来后一直在叫她的名字,跟发春的猫似的。” “拉尼娜!” 拉尼娜哼了声。 他们都大杯大杯喝酒,最后喝醉了,在那里碰杯飙脏话。 “特里,你的妹妹,我们不能接纳她,她是我们的叛徒,现在间谍部门已经調查清楚了,她获得祭品游戏冠军后,在社交季的各种晚宴上一直谄媚讨好那些白猪们,不然何塞怎么会索要她?” 特里已经收到了组织发来的消息,那位独裁者的过分在乎讓罗莎的處境一下变得复杂堪忧。 她的一举一动引人关注,有关于她的背后隐秘不断被调查挖出,反叛军以为的最完美的政治工具有了污点,这令他们不能容忍。 杀手们醉醺醺,指责罗莎这样子根本没法上战场。 特里袒护道:“她不用上战场。” “那她就只是个吉祥物了,讓大家舒服,讓大家满意,但是现在作为吉祥物她也不合格,没什么用。”拉尼娜擦拭着枪管,又吐口烟,说话直白,很傷人。 罗莎听到关于自己的争论一直没有停休。 特里依然坚持:“她赢得了祭品游戏,她的身份会给反叛军带来精神力量的鼓励。” “我们都是死过很多次的人,用不着一个握刀都手软的小家伙鼓励。” 在他们看来,一颗过于柔软的心脏是无法加入反叛军的。 杀手们的议会不欢而散。 罗莎悄悄回到房间里,现在每个人看她的目的都不纯粹。 第77章 她没办法信任谁。 第二天,风过雨晴,特里派了自己的搭档,杀手拉尼娜来看管罗莎。 “女孩子跟女孩子总是好沟通的。” 他想当然认为。 然而拉尼娜并不喜欢罗莎,她是个性格暴躁的女孩子,在杀手组织内部被称为喷火龙。 跟特里的高度服从组织纪律不同,她随性散漫,性情不定。 她给罗莎做着自我介绍:“我来自第六区,父母死于矿难,我是被战争犯掳到杀手组织的,实话说,我对这群人恨之入骨。” 一开始这位小姑娘在杀手组织表现得平平无奇,整个骑兵选拔的地狱周里都默默无闻。 负重跑,越野跑,障碍跑...压榨着每一位杀手的意志与精神力,她都垫底熬了下来,然后来到了狙击课程。 训练中的狙击手需要占领制高点,因此总是时常背一把折叠梯子攀爬,他们大多数情况下的任务是掩护游骑兵进攻,拉尼娜被分配到跟特里一个狙击小组,一开始只负责帮他搬梯子,打后勤,她不服指挥,喜欢单独行动,引来了很多次處罚。 后来考核进行到了侦查与远距离射击,在教官建议一千三百米距离之外射击胸板大小的目标时,拉尼娜用一把栓动步枪在极致的俯角和仰角下连续击中一千八百米外的目标。 “狙击手中的狙击手。” 身经百战的教官后来评价,他们这一批精锐都不会成为最顶尖的狙击手,除了拉尼娜。 狙击手是一种很神奇的需要致命天赋的职业,优秀与最顶端有时候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天赋,到最后会发现训练、勤奋、汗水都几乎是无用的,只有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有多重要。 而拉尼娜,靠的就是致命天赋。 天才总有其孤傲之处,拉尼娜讲话带刀,不留余地。 她看不上德不配位的弱者,没有实力,占着位置。 因此她对罗莎没什么好脾气。 货轮抵达反叛军基地,登陆据点是一处小海岛,这里介于第一区第二区海域之间,小岛孤零零躺在大洋上,周围荒无人烟。 上岸后,罗莎的处境更加危险。 随着调查深入,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排挤和非议,在反叛军内部成为众矢之的。 种种挑剔审视的目光在审判她究竟能否作为合格的反叛军成员。 特里对外执行任务,没法贴身保护她,罗莎经历过几天冷眼,鄙视,事件依然持续发酵,反叛军并不会真正接纳她,她默默想要逃跑,拉尼娜发现后掐她胳膊,掐得她胳膊都青紫了。 现在反叛军不愿放弃她的剩余价值,只要把她握在手里,何塞那边就不敢轻举妄动。 “喂,你去放羊,不能白吃饭不干活。” 岛上有羊圈和农舍,圈养了许多牛马牲口和鸡鸭羊,田野上种植着茂密的烟草和荨麻草。 拉尼娜嘴里嚼着烟叶,闲来无事讓罗莎去放牛放羊,罗莎没有异议,任劳任怨的,这种活她小时候经常做,很擅长。 岛上风吹如浪,罗莎跟羊群相处的很愉快,比人要好,她看着它们奔跑经常会想起自己的小羊。 它还好吗? 还有妈妈在医院还好吗?她的医药费应该要支付了,罗莎很后悔弄丢了那个金苹果,可以抵很多医药费。 为了方便干活,她用一根丝带把乌黑头发拢在脑后,挽成浓密的髻,眉眼显得更浓郁了,鼻尖翘起,嘴唇湿润。 麥克拉特见她时,她穿着浅绿色荨麻连衣裙,露出了一截脖颈,白得惊奇耀眼。 她可真好看。 “麥克拉特,你还好吗?” 罗莎考虑很久,偷偷找到了他,麥克拉特被关在岛上的一间仓库里,他皮肤惨白,不用干活,似乎过得比她都滋润。 看到她来了,他眼里有亮光。 她这是在担心他吗? 罗莎跟他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他热切的心跳声渐渐遇冷,原来她想联合他一起逃跑。 “我们要一起想办法,这是一座孤岛。” 妈妈还病着,罗莎想回到第一区,而且她失踪了这么多天,学院里还没请假,旷课会扣很多学分... 她看着麥克拉特,多一个人合作总是好的。 可麦克拉特拒绝了她的提议。 根本没必要逃跑,他很清楚救援很快会到来。 如果不是哥哥顾忌罗莎,一小时这里就会被荡平。 他必须守着她,待到军队占领这里。 罗莎见他不同意,转身就走了,眉眼里很失落。 “你等等。”他急忙叫住她。 “怎么了?” “我饿了。” “你饿了跟他们说。”她又没吃的。 “说了,他们不给我吃的。” 反叛军没有优待俘虏这一条,特里说了七天都饿不死,麦克拉特这几天肚子都饿扁了,他双手被捆着,受了重傷,活动都很费劲。 罗莎很为难:“可是他们看得我很严。”甚至她自己都吃不饱,更没办法给他带了。 麦克拉特有点受伤地看着她,微微下垂的蓝眼睛就像被欺骗的小狗,罗莎受不了这样的眼神。 那令她有严重的负罪感。 她想了下:“我会给你带的。” 说完要走,麦克拉特倒在地上惨叫了声。 “你怎么了?”罗莎顿下脚步,回头望他。 “我身上好疼。” 罗莎有些细致地看了他身体一遍,反叛军那些人打的他伤势很重。 可谁让他非要惹特里的。 罗莎咬咬唇:“那你要怎么办?” “你帮我抹点药吧。” 药的话罗莎是有的,上次特里给的药还没用完,她一直带在身上。 她犹豫着问麦克拉特:“你真的受伤了吗?” 她有点拿不准他的体质,他身体跟何塞一样都很奇怪,惊异特殊,上次大暴雨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愈合很快,而且剛剛他还表现得很随意,不怎么在乎那些疼痛。 麦克拉特眼神古怪,埋怨她:“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他们打我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 “......” 罗莎犹豫了下:“还疼吗?” “嗯,疼,你帮我看看。” 罗莎把药放地上:“你自己抹吧。” “我手被绑着怎么抹?还是说你想给我松开。” 罗莎摇头,原则坚定,不能给他松开。 “那你帮我啊,罗莎同学。”他一直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罗莎捡起药膏,点点头。 麦克拉特脸上虽然挂了彩,倒是面颊伤势不重,他直接对她敞开腿。 “先抹哪里?” “随便你。” 罗莎掀开他的衬衣,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她摸了下,他吸口冷气。 “我弄疼你了吗?” “你再往上一点。” 罗莎把他的衣领解开,麦克拉特胸大,腰细,还白,在阳光下他闪闪发光,仿佛一只美艳的吸血鬼。 她碰到他前胸时,他激烈颤了下,一动劲好大,罗莎跌倒在他身上,下巴碰到了他的胸口紅点。 麦克拉特呵着冷气,那里很敏感,被她一弄又胀又疼。 “你别叫啊。” 罗莎脸都要紅了,为什么他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他还哼哼唧唧的,她上手掐他胳膊,“不许叫。” 他双眼憋的通紅:“我忍不住。” 他胸口丰盈,带着红晕,罗莎手里有种滑腻的感觉。 她忽然想到他是有未婚妻的人了,顿时僵住手。 这样的亲密举止让她觉得很不道德。 “你怎么不动了?”罗莎身上飘来青草的味道,很好闻,麦克拉特在她颈侧吸了吸。 “不能这样,你都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么了?” 罗莎瞪大眼,为什么他会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怎么能对不起海伦?”她气得又掐了他一下。 麦克拉特疼得闷哼:“你知道那根本不是我的意愿。” “我不会跟她结婚的。”他面颊潮红,对她坚定道。 罗莎不理他。 他们都不看对方,都有点气鼓鼓的。 麦克拉特瞥了她一眼,用脚勾勾她的小腿:“继续吧。” 罗莎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 他勾起唇角,任由她在自己身上动作,跟她聊起天:“那就是你哥哥,打我最重那个?” “嗯。” “长得挺帅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种帅气让麦克拉特都有了危机感,区区平民,但是站他身边毫不逊色。 “还好吧。” 见过特里的人都会这么形容, 罗莎已经习惯了。 之前过节的时候,特里总会收到特别多鲜花巧克力布丁,女生们会疯狂给他送礼物投喂。 特里不喜欢吃甜食,那些东西对他来说很烦恼,于是他都给了罗莎吃,从小到大罗莎都很喜欢吃甜点,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亲密无间。 第78章 但现在,即便是他,也对她怀有目的。 他变得那样极端... 罗莎对于长大的残酷意义深刻,她很难过。 麦克拉特一直盯着她垂下的指尖。 那里刚刚涂药时有点粗糙,他记得她的手以前摸自己时又滑又嫩的,怎么会如此异样呢...他眼神下沉,在她的手上竟然发现了薄薄一层茧。 “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很好。” “真的吗?”他疑心已起。 麦克拉特盯着她的手不放,拱过身体:“把你的手给我看一下。” 罗莎急忙起身,他扑了个空。 “你明明过得很不好。”麦克拉特表情严肃,“你的手都受伤了。” 罗莎表一直是忍着的,此刻面对他的质问,她不知怎么是好。 人的心灵是如此娇嫩,在她孤独地面对连日来种种刁难非议后,对突如其来的关怀只会感到措手不及。 “让我看看!”麦克拉特从地上撑起身,语气严厉。 罗莎低下头,缓缓冲他摊开手。 麦克拉特震惊了:“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 她那么美丽的,握笔的一双手,被折磨成这样。 “你哥哥那个混蛋,他让你吃气了?” 不止,很多很多,她分明是受到了虐待。 罗莎见无法隐瞒,对他说了放羊的事。 麦克拉特怒极:“他们竟然让你去放羊?” 她的手都磨红了。 罗莎用力地忍下眼泪,眼尾红红的。 其实体力劳作还是正常的,但反叛军内部很多人都很歧视她,他们认为以她的出身出入在上流社会完全是沦为贵族玩物,因此说的话也恶劣至极。 罗莎在这里孤立无援,甚至特里只想让大家接纳她,却没有考虑到巨大隔阂。 麦克拉特怒不可遏,早知道她养兄那么混蛋,还不如早派人暗杀了他。 “他把你掳走就是为了让你受苦吗?他怎么能让你受苦?” 麦克拉特青筋暴起,罗莎都有些害怕他会挣断绳索,不过最后他克制下来,情绪压抑平缓。 她静静看着他,爆炸袭击时只有他游到海里追来了,也只有他对她放羊表现得如此愤怒。 她看他的眼神里有很多没有过的东西,脉脉流淌。 麦克拉特现在想法很动摇,没想到那群叛党会这样恶劣对待罗莎,但如果带她逃跑不成功,他担心她的处境会更危险。 他心里飞快想着,对她安抚道:“你不要让你哥哥碰你,他看起来既危险又难以把持得住,没有自制力的样子。” 罗莎有点烦恼地盯着麦克拉特,确定不是说的他自己? 麦克拉特义正言辞挺起胸:“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下次你给我带吃的来,我跟你商量讨论下。” 罗莎同意了。 第58章 shadow坠落 罗莎走过一望无垠的草場。 殺手们正在紧锣密鼓训练。 她注意到即便是象征平等自由的反叛軍内部,分工也不是完全平等的,隐形的压迫无处不在,地位较低的新人们在做盒饭,还被他们的长官指责不干活。 她悄悄躲开了拉尼娜的视线,把没吃的面包用报纸包好,塞在胸前遮掩。 来到仓库里,罗莎从胸前掏出面包,自顾自说道:“我没办法,只能这么做,在餐厅他们会搜我身的,口袋里没法装东西,当然你不嫌弃这是贱民送的食物的话,就可以吃,如果你不吃就饿着吧。” 麥克拉特忽的背过身去,没有说话。 “你怎么了?”罗莎疑惑道。 “别过来。” “我都给你带了吃的了,你为什么又这样子。” 罗莎以为他高贵的王子病犯了,有点气恼。 但很快,她驚讶地看到地上掉下几滴鲜血——麥克拉特流鼻血了。 麥克拉特努力吸着鼻翼,但显然无济于事。 罗莎表情很快从震驚变得嫌弃。 “我是饿了太久。”他努力解释道。 罗莎不想给他吃了,他一定会往那种很色的方向想。 “给我,我饿了。”他平复了好一阵,终于止住血。 “不给。” “快给我。” “知道了。” 罗莎用手帕给他擦了擦鼻子和下巴,他脸上的血迹逐渐干涩,不清理的话太过触目驚心。 麥克拉特服从地抬着下巴,他依然是骄傲的,只是此刻的骄傲,显然用来遮羞。 他看着罗莎手里那片奶味浓郁的面包,一口叼过来,狼吞虎咽。 罗莎皱着眉看他吃完。 麦克拉特有点迷糊地说道:“很软。” “闭嘴!”罗莎给了他一头锤。 “喂,我只是说面包软而已,是你多想了吧。” 两个人脸颊都红透了。 风吹进来,他们彼此都冷静了一会,麦克拉特吃完一片,罗莎又给他塞了一片,这次他斯文了很多,叼在嘴里慢慢咬着。 “你不想知道哥哥怎么样了吗?他一定派人来救我们了。” 罗莎摇摇头:“不想。” 呵,真是心狠。 麦克拉特嘬嘬嘴。 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哥哥。 但是为什么自己反而莫名其妙有些窃喜? “上次你殺我的事,我们算是扯平了。”麦克拉特吃完面包,贵气的眼神示意罗莎给自己擦擦嘴。 罗莎抬起手帕抹他的脸,见他主动提起何塞,不由自主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知道毫吗?” 麦克拉特挑挑眉:“你问这做什么?” “那是什么东西?” 麦克拉特噤声不语,表情讳莫如深,仿佛那是一种隐秘。 他的反应讓罗莎更好奇了,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 罗莎惊悚地扭过头,崔斯坦和欧文他们几个倚靠在仓库门口,喝高了的样子打量注视她。 殺手的本能是脚步轻盈,他们走路不出声,罗莎根本没发觉何时来的,場面惊心动魄的,她一颗心瞬间揪起。 “这家伙嘴里怎么有面包?”他们对着麦克拉特嘀咕道。 麦克拉特一动不动,静观其变。 “喂,问你呢,你哪来的吃的?” 麦克拉特不说话,都落魄成这幅模样了,他依然高傲仰着头。 这种贵族的做派显然把他们几个激怒了。 他们都喝醉了,甚至没深究罗莎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憤怒所以想要报复麦克拉特。 为了羞辱这位贵公子的自尊心,他们决定采取一种極端措施,几个酒鬼最后讨论了一阵,诞生了一个脑洞清奇的想法。 “把他给...了。” “你去,我对金毛狗不感兴趣。” 罗莎一开始有点不理解他们说的,明白过来后内心复杂,这些殺手还真够有想象力的。 “一定要找他最瞧不起的...他。” 他们都对男人不感兴趣,瞄来瞄去最后锁定了罗莎,这个第七区的贱民,她的身份自带利刃。 他们神志不清,都忘了前些天麦克拉特追着货轮拼命找她的事,只知道她出身卑微,羞辱这个贵族少爷绰绰有余。 罗莎看着热闹,没想到这几个人能盯上自己。 “反叛軍的宗旨难道不是平等与博爱吗?” “大家虽然都是平民,但我们都是前几大区的,只有你是第七区。” 他们坚持讓罗莎強了麦克拉特,并现场用相机拍摄视频,要讓这段录像传遍七大区,载入司法史册,这将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壮举,组织一定会重重嘉奖他们。 罗莎心里一阵恶寒,酒醉吐真言,她意识到这些人眼里并没有所谓真正的平等。 虚伪。 他们跟贵族阶级根本没有区别。 她使劲摇头:“不行的,他有未婚妻。” “那更爽了,他这是背叛阶级,对婚姻不忠。” 罗莎不想当施暴者,想跑开,但被他们几个抓住威胁。 “上,小家伙,你到底是不是我们一起的?”他们手里都持枪,用她的忠诚要挟道。 “这种大贵族最讨厌下等人触碰了。” “他一定受不了的。” 麦克拉特果真反应激烈,被几只老鼠这样強逼着,还被现场拍摄视频,他的眼中都是屈辱。 他誓死不从,眼神视死如归。 罗莎却缓缓向他走过去,身后是黑洞洞的枪口。 “只要错个位就好了。”她抱住他,表现得沉静出奇,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不然继续激怒他们,她担心这些醉鬼枪支走火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麦克拉特身体紧绷,像是被疼痛与耻辱蛀空了,他表现得極其羞憤,有一种处男的矜贵。 为了掩人耳目,罗莎把他推到阴影里,光线昏暗,几个杀手都喝醉了,看都看不清,只要两人配合演戏,很容易蒙混过关。 第79章 “妹妹,扇他巴掌,狠狠地教训他!”崔斯坦端起摄像机,给她吹口哨助威。 罗莎照做了,麦克拉特被她扇得面颊通红,他幽幽盯着她,似乎极为愤怒。 罗莎想起上次他那么恶劣地在她身上找东西,还被他恐吓了那么长时间,力道里不禁夹杂了点公报私仇。 “干得漂亮。”醉鬼们整齐划一给她喝彩。 罗莎手都打疼了,在她的努力下,麦克拉特痛苦的表情就像在偷情,这给她一种背德的罪恶感。 一想到海伦,她不禁犹豫了,道德观念像一把无形束缚的枷锁,可他们却这般亲密。 “把他衣服...,虐他。”围观的还在起哄。 罗莎叹口气,轻轻垂下眼。 衬衣被褪去,肌肤相擦,难以抑制的禁忌膨胀。 罗莎发觉麦克拉特在用被捆住的手指轻轻摩擦她的手腕,很痒,她想闪开一点,他却蹭得更重了。 他对她有感觉了。 两人贴的这样近,他用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鼻尖,磨出汗滴,每一下动作都很干涩。 罗莎察觉到了,她逐渐变得很不情愿,但又不得不迎合麦克拉特。 “你正常点。”她用只能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现在的情形,到底是谁在強迫谁? “不是你要我配合吗?” 麦克拉特用脖子蹭蹭她的脖子,粗粗喘气,像一只大狗。 “妹妹你骂他。”身后几个杀手看得相当投入。 罗莎骂了他两句,发现他身体更硬了。 “你......” 他的眼神黏黏糊糊的,不清不白,充满蛊惑。 罗莎受不了了,她急中生智,对围观的杀手说一直有人看着影响她发挥。 他们恍然大悟,感觉有道理,赶紧把仓库门关上了。 “怎么没动静啊。”外面等了很长时间,还在竖着耳朵监督着。 “你叫两声。” “快叫。” 罗莎很慌乱,生怕他们破门而入,掐了下麦克拉特的腰。 麦克拉特低吼了两声,听起来愤怒,压抑,又...享受。 他想起哥哥训斥的话,他的成绩总是被她按着摩擦,此刻不止学业...各种意义上都被摩擦了。 好羞耻。 罗莎听到门外没了声音,以为醉鬼离开了,她迫不及待从麦克拉特身上起来,结果发现门被从外面锁上了。 她重重拍了拍门,空旷的仓库外无人应答,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罗莎手忙脚乱,寻找工具想把门撬开,可是无济于事,这里的仓库是按照武器库标准修建的,没有窗户,坚固无比。 “给我松开绳子吧。”麦克拉特躺在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气定神闲。 罗莎否定了他的提议:“不行,现在是白天,逃跑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而且一旦给他松开,他们又出不去,反而他会成为危险。 罗莎一直戒备着他。 不知等了多久,天渐渐黑了。 夜晚海岛气温下降飛快,她感到了彻骨寒冷,困意也涌上来。 “你困了吗?”麦克拉特问她,她故意跟他离得好远,就像他会吃了她一样。 可明明是她主动找到自己要一起逃走的,被强迫拍摄时也是她主动来到他身边。 罗莎好现实,还真是用完他就丢啊。 罗莎始终保持沉默,要跟麦克拉特整晚被关在一起,尽管他手腕被捆住了,她还是不放心。 她不信任他,或者说,不信任他的雄性身体... “我有话跟你说。”她想了会,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你说。”麦克拉特幽幽盯着她。 “我有点困了。” “那你睡啊。”他挑挑眉,“要睡到我身边吗?” 罗莎摇头:“你保证...不能对我做危险的事,不然我就把你捆到那边柱子上。” 罗莎完全可以把他捆起来,捆得更严更紧,但是为了后续逃跑计划能和平共处,她放弃了这样做。 麦克拉特嗯了声:“好,我保证。” 罗莎勉强放了心。 困倦的一夜过后,早晨醒来,她发现脸埋在他胸肌上。 她顿觉晕奶,憋的要窒息了。 “起开呀你。”她锤他胸口,反而震得自己手疼。 麦克拉特被她弄醒了,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了,哦,你这不是睡得挺香吗?” “谁讓你过来的?” “你只是说不能做危险的事,我好心给你当垫背,让你睡得舒服点。”他厚颜无耻道。 罗莎让他快点起开。 麦克拉特手指捂着她暖暖的大腿,她腿根的肉好软。 起身后,他舔了舔嘴唇。 仓库的门同时被打开了,阳光浓密射入,拉尼娜高挑的影子闪进来。 “罗莎,你怎么睡这里?” 拉尼娜冷冷看了两人一眼,当即就明白了。 罗莎想让她不要误会,但被她打断,拉尼娜暴躁地拧了罗莎胳膊一下,麦克拉特见状扑过来,暴躁得要撞死她的样子,被她用枪托砸中脑袋,几下猛击过后短暂晕了一会。 拉尼娜把罗莎拽出去,淡定地重新把门锁上,里面很快传来麦克拉特的咆哮声。 她抿抿唇,那群人是傻的么,这金发小子这么喜欢罗莎,还让罗莎强他。 爽死他了。 她揪着罗莎,飛快迈着大步穿过草地,来到罗莎放牧的地方。 羊圈里歪歪扭扭倒着几个醉鬼,正是崔斯坦他们,昨晚他们一直睡在这里。 拉尼娜很简单地扇战友耳光,把他们扇醒。 “喂,醒醒,你们疯够了没有?” 把人打醒后,她让他们复述了一遍昨天做的蠢事,尽管早已暗中旁观了事情经过。 “你们几个给罗莎道歉。” 崔斯坦他们以为听错了:“我们教训那个贵族,凭什么给她一个第七区的道歉,而且她都不是我们自己人。” “快道歉。” 拉尼娜不愿听他们乱扯,语气强硬。 她用枪托一人打了他们一下,夺过他们手里的摄像机。 “她是弱鸡,但你们知道她弱还欺负她,是挺该死的。” 狙击手说该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几个只会欺负软蛋。” 拉尼娜还不罢休,看起来随时要喷火的样子。 几人酒蒙子当即酒醒了,还安慰起罗莎:“没事,他也不丑嘛。” “就是,咱不吃亏。” “是你上他,你吃什么亏。”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拉尼娜更怒了:“是这么算的 么?” “怎么不是啊,你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吧,总不能他上咱吃亏,咱上他还吃亏吧,来,妹妹你说我们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罗莎没有理会他们,反而有点意外地看着拉尼娜。 虽然她总是爱欺负她,但似乎心还不算太坏。 她有点捉摸不透拉尼娜了。 ∽ 特里回来,知晓了这件荒唐至极的事,不由分说对崔斯坦几个提着领子狠狠揍。 揍完他们他来到仓库,揪起麦克拉特又教训了一顿,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才满意,他竟然敢玷污自己的罗莎,被迫的也不行。 最后,他找到了拉尼娜,跟她索要那盘摄影录像。 那里面的内容对罗莎很不利,他不能让她继续被针对。 拉尼娜淡淡道:“你妹妹很聪明,她只是用了障眼法。” 特里不为所动,对她阴森森警告道:“拉尼娜,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作为搭档,他们从来都不亲密,拉尼娜因为被拐卖的缘故,对组织并不忠诚,甚至带有怨恨。 “那盘摄像呢?”他质问她。 拉尼娜并没有交给他。 “怎么,你是想自己欣赏吗?那可是你妹妹,特里。” 特里被她怼的闭了气,没理她,他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来自第一区的间谍情报显示很反常,政府軍已经沉寂了好几天。 他的直觉是这座岛屿不安全了,或许敌方已经勘测到,正在筹划进攻。 他下达了撤退的命令,杀手组织成员将在天亮时武装撤离。 他的判断很准,但还是晚了一步。 夜晚,第一批无人机攻打进来,精确定位,农畜们都被惊醒了,它们轰轰烈烈地在一泄如瀑的皎洁月色下奔逃,大地一望无垠,云层翻滚如浪,牛蹄马蹄腾腾,能飛的家禽动用翅膀,炮火像雨点密集打下,如暴风雨一般消失在黑夜里。 罗莎惊觉有变,她趁着混乱第一时间从农场跑出去。 岛上防控警报响彻云霄,鸣笛声四起,杀手们都迅速集合警备。 罗莎来到仓库时已经晚了,几个反叛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他们收到命令立刻带人质撤离。 罗莎躲在门外角落里,有些焦急地思索该怎么救下麦克拉特。 第80章 麦克拉特鼻翼耸动,嗅到了来自女孩的青绿气味。 他动作凌厉,趁几人没有防备发动猛攻,把罗莎揪了出来。 罗莎惊觉麦克拉特不知何时竟然自己解开了绳子。 “你——” “晚点聊好吗?” 麦克拉特自知理亏,同时干净利落放倒了两个杀手。 对于这样的麦克拉特,罗莎相当陌生,因为平时他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斯文高贵,鲜少动手。 但她见过他打人的样子,在她被拍卖的那次,他打了几个男生,就像是雄性动物夺取所有权的暴力方式。 又有几个反叛军追来,麦克拉特提着他们领子把人掼到地上,进攻优雅暴力。 “跟我来,我带你离开。” 麦克拉特紧紧抓住罗莎的手,跟她藏在掩体后,两人一路跑一路躲。 “罗莎!罗莎!” 岛上落下轰炸声,滚滚浓烟升起,特里在大声呼唤她的名字,罗莎听到喊声,想站起来,但被麦克拉特牢牢抱住。 “别去。” “让我跟他告个别。”罗莎知道这或许是见特里的最后一面了,从此之后,他们再无瓜葛。 反叛军已经几乎溃败,仅剩的残余部队集结登上直升飞机,螺旋桨转动的狂风将草场压平。 直升机即将起飞逃离,崔斯坦他们狂喊特里的名字。 “快啊特里,快上来。” 特里还在寻找罗莎。 罗莎终于冲出来,对他大喊:“特里,快走吧。” 她身后,麦克拉特死死抱住她:“你不能过去。” 他的胸膛像铁一样,罗莎挣不脱。 特里远远听到了她的声音,又回头看了战友们一眼,他可以为了反叛军义无反顾,但是—— 罗莎在跟那个小畜生在一起, 他太爱她了,怎么忍心她落到贵族手里。 他眼中充满血丝,向麦克拉特扑过去,两个男人像疯狗一样搏斗,凶狠厮打在一起。 反叛军升起的飞机在天空炸毁,坠落的碎片熊熊燃烧,沉入海中。 罗莎眼睁睁看着它灰飞烟灭。 斩尽杀绝的残忍,美丽而绝望,像纸屑一样飞落。 他来了。 她心里涌起一阵后怕,有些站不稳,何塞来了。 第59章 wither佩吉铜眸与斑鸠灰 武器差距悬殊,几乎不到一小时,帝国政府军便控制了整座岛屿。 “小姐!” 近卫团找到了羅莎。 他们都戴着黑皮手套,这样可以控制住她而不碰到她的肌膚。 羅莎被带到飞机上,阴影中,許久未见的男人静静等着她,侧影瘦削冷漠,露出的一双蓝眼让她不寒而栗。 她不住后退。 費雷把她重新抓到何塞面前。 “是我。” 久违的声音,他对她伸出手,金色长卷的睫毛下垂,冷白下颌,宽阔的肩,身上散发着阴郁冰冷的雪松与白麝香的微苦味道,庞大权力的笼罩令人恐惧。 羅莎没有把手搭来,她的神情没有半分获救的喜悦,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像是受了刺激...又是那种熟悉的,极度压抑的,扑面而来的窒息。 何塞脸上蒙上一层阴翳。 她见到他为什么是这幅样子?这么多天一点都没有想他吗? 他单臂抱住她的腰,可她激烈挣扎,踉跄着摔倒在地毯上,何塞又把她圈在怀里。 “特里,特里...” 她每喊一遍男人的名字,何塞神情便冷一分。 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有一个叛党哥哥,甚至麦克拉特都知道此事,只有他不知道。 两个人背地里瞒着他呢。 他眼眸里透出惊心动魄的美艳,渗人又惊悚。 何塞强硬地给羅莎检查身体,抚摸她那些青肿的伤口,发红脆弱的皮膚如此伤痕累累,她在他怀里忍痛颤栗。 手脚都被禁锢,罗莎用牙咬他的衣服。 他烦躁道:“别扯我胸了。” 说着一瞥冷眼看費雷。 費雷准备妥当,站在一旁,手里拿着针管,何塞示意他给罗莎注射镇定剂。 娇嫩的皮肤被针孔刺破,冒出血珠,不一会儿,她晕了过去。 打完药后,費雷低声禀报:“公子受了伤。” “没打赢?”何塞知道了他跟特里打架的事,奚落道,“小废物。” 脑子不中用罢了,打架也打不赢。 “那公子...怎么办?”费雷见他一副冰冷的神色,并不是很想让麦克拉特乘坐专机。 何塞给罗莎盖了盖毯子,她散开的头发漏在他指缝里,被他轻轻梳理。 他搂着她轻飘飘道:“死不了就不碍事,他不是喜歡游泳吗,就让他游回去吧。” ∽ 银宮写字台上摆着一部摄像机,叛党里有个女杀手把机身和内存装置都交给了政府军,以此换取了逃生机会。 何塞以手支颐,长腿翘起,他的金发浓郁耀眼,像一尊金色圣像。 麦克拉特笔直站在他身前,他邀请弟弟一同观看,视频投影到大屏幕,当然,只限于前部分。 他在麦克拉特被捆绑的一幕暂停。 “这种程度的结扣,你半分钟就可以解开。” 麦克拉特没吭声。 何塞轻轻地把拆信刀丢过去,生动的卷草纹仿佛从刀柄跳到了麦克拉特脸上,紧紧擦着皮肤切过,血珠茂密地滚出,红丝细细,一道血痕流下来。 麦克拉特的脸被划伤了。 他一直在肖想罗莎,比起肉身的痛苦,这是最令他耻辱的。 他可以解开绳索,但没有,在那被强迫的不耻之下,她浅浅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脖颈,他居然难以抑制地兴奋。 他哑声道:“都是我的错,您不要怪她。” “不許提她,当然是你的错。” “我只是想...” “想也不行,一点都不行——不许,明白了吗?” 何塞点着桌子,罗莎是他自己的,想都不能想。 窗外飘来盛大的罗望子树与桔花的馥郁香味,何塞痛心疾首,指着麦克拉特轻轻骂。 贱死了。 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小三。 真是圣宾叶家的耻辱。 责备羞辱了弟弟一番,最后他语调平缓道:“是我太溺爱你了,让你忘了规矩。” 他喊来礼官,在麦克拉特成年后第一次动了家法。 麦克拉特脱去上衣,跪在地上,后背被鞭子抽打得鲜血淋漓。 诡异的是,皮开肉绽的痛苦折磨下,他脑海里涌现的竟然是罗莎的脸。 服完刑,他一声不吭穿好衣服,依然坚持对哥哥说自己不会跟海倫交往。 “你有什么问题?或者,海倫有什么问题?” “是我的问题。” 何塞明知故问:“哦,你怎么了,不喜欢你的未婚妻吗?” “我想要自由的恋爱。” “哦,我当然支持自由的恋爱,你可以和海倫多相处一段时间,不会有人干涉你们。” 麦克拉特直视自己的哥哥:“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塞的声音极其高耸,显赫地斩断他的私心:“你跟海伦的订婚消息已经宣布了,记住,你是要有家室的人了,要为家族名誉着想。” 何塞叠着长腿,麦克拉特当三当上瘾了,必须要让他快点结婚。 他叫来礼官安排吩咐,当然,也考虑女方那边的感受,见个面先熟络一些也好。 他给麦克拉特整了整衣领,兄弟二人目光平视,何塞对弟弟亲昵道:“去吧,你的未婚妻在等你。” 麦克拉特离开了房间。 礼官安排神速,当天下午家族双方就共饮下午茶,晚上就举行了訂婚晚宴。 晚宴上,海倫在女眷中接受祝福赞美,麦克拉特则在这边敷衍着宾客。 费德丽卡很为表弟的人生大事开心,她愉快得像枕在金钱上,因为多喝了两杯,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麦克拉特搀扶她,费德丽卡对他打趣道:“小处男要有妻子了,怎么訂婚订得这么急,比我还靠前?” 麦克拉特神色寡淡:“我不想订婚。” “你有什么不滿的,整座帝国论家世没有比海伦家族更配的了。” 麦克拉特反问他的表姐:“那你为什么选了爱德华?” “我是自由恋爱,但是你不会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的。”费德丽卡望着自己的表弟说道。 “我愿意的。”麦克拉特声音平缓,“但是现在我发现那并没有用。” 他愿意为她失去一切,可失去一切他便更加无法拥有她。 麦克拉特发觉自己比以往更渴望权力了,鲜红的欲望在流淌,他心里像是有答案,又像是没答案。 晚宴的尾声,海伦过来同他碰杯,她是很喜歡这个未婚夫的,尽管他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模样。 海伦的家人也在旁边,麦克拉特很有绅士風度,一直在同她聊天,有问必答,他们的婚姻不幸,但这个女孩是无辜的。 第81章 海伦对他表现很滿意:“我很喜欢你,麦克拉特,我一点都不介意之前学院的那些传言。” “你喜欢我?”麦克拉特微微皱眉。 “当然,你长得漂亮,脑袋聪明,我们两个这么合适,我当然喜欢你了。” 麦克拉特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假如我的头发变成黑色,身份变成贱民,失去一切,你还会喜欢我吗?” 海伦笑了:“怎么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麦克拉特表情严肃:“假如真的发生了呢?” 海伦微微思索,对他俏皮一笑:“那也不碍事的,你是帝国的太阳,那么瞩目,我肯定能一眼认出你。” 麦克拉特点点头,优雅地同她碰杯,浮冰一饮而尽。 ∽ 病房里,罗莎把手覆在养母干枯的手背上。 杜荷在睡梦中轻声念着:“特里,特里...” 罗莎泪水充满眼眶。 妈妈不知道特里还活着。 也不知道他就要死了。 特里被捕后收押在帝国监狱里,这是罗莎在醒来后的新闻早报上看到的,那时距离她被注射药剂昏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天。 现在是第五天了,杜荷小姐睡醒,跟罗莎谈着话,埋怨她怎么好久都没来探望自己,罗莎只说是学业太忙了。 杜荷小姐抚摸她尖尖的小脸:“学业再忙要多吃饭呀,你看看都饿瘦了。” 罗莎含泪点头。 一堆近卫守森严守在病房外,等时间到,探视结束,她被带回。 罗莎被安排在私邸养伤,她的手机被没收了,失去联络工具,伤好些回到学院里,同学们都在热烈议论麦克拉特与海伦订婚的事,两个新人忙于筹备订婚,都没来上学。 关于特里的事让罗莎心神不宁,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唯一能做的事是去请求何塞,可是他已经好几天不见她了。 “他很忙吗?”她犹豫问费雷,费雷在给花坛除草,何塞命近卫团一直驻守在私邸,他们把花圃重新修剪栽种,草坪翻新,还移植来了很多苍青色树篱,年轻男人们勤恳的冷白皮上微微浮现汗滴,太阳下金发如此辉煌闪耀。 他们就这样一直修修剪剪,把活儿基本都包揽了,园丁和佣人们都惊呆了,无人敢拦。 罗莎这些天在落地窗前写作业时,经常能看到他们。 庄园,男人,繁花,有时候她无聊了,能托着下巴看他们一会儿,有几个男人身形魁梧,体格很像特里。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橄榄树繁荣茂密的绿荫沐浴在晨光里,树叶在風中晃动呜咽。 罗莎走出宮殿外,裙摆拖地,她的脚下是柔软的草地与古老清新的绿蕨。 几个男人一丝不苟望着她,金发侧分,身姿笔挺,高傲又充满男子气。 费雷站在最前面,彬彬有礼回答道:“大人一直很忙,最近是执政党议会期。” “我能去找他吗?” “小姐。”费雷放下剪刀,新剪下的玫瑰花上仿佛沾满泪滴,“您要好好养伤。” 罗莎终于明白,原来只要何塞不想见她,就会使她永远见不到。 她垂下眼,默默气馁。 费雷把花递给她:“如果小姐想见大人,我可以代为转达。” 罗莎接过花道谢。 几个近卫把她送回殿里,他们说外面风太大,不宜久待,罗莎抱着花,肩头被裹上披肩,她觉得这更像是以关心为名的一种拘禁手段。 她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眺望外界,宫殿如此宏大,可里面没有太阳。 第60章 tough余毒 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刻里,何塞到来了,特意坐在床边,看着罗莎写作业。 罗莎侧目,下意识看了眼时间,还不到...的时候。 何塞随和地倚着枕头,看着她纤瘦挺直的背,目光播下一片深重暗影,她身上暗香浮动,酥哒哒的,仿佛全世界的香脂都堆在身上,露出的一截颈子白得像春雪,那是世上最柔软的脖子,孤傲,纤弱,美丽。 身后隔空涌动着黏腻感,罗莎低着头,笔尖顿了顿,无声緊张,但何塞并不急切,表面风平浪静,似乎很想跟她聊天的样子。 他边说话边翻看床头晚报,稀松平常的姿态仿佛这些天里他们一直亲昵待在一起。 “今天有宴会。” “嗯。” “麥克拉特的订婚宴。” “嗯。” 何塞看到她没什么反应,十分隱忍成熟的表现,但平静得有些过于刻意了。 她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他隱隐不快。 “过来。” 罗莎放下笔,来到他身边,坐在他腿上。 何塞把她拦腰抱緊,灯光下的丝绸纱衣几乎透明。 她的脸被他捧起,端详,凝視,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注視着她的眼睛,仿佛温和地走进宇宙的良夜,但那双乌黑的眼眸深處依然寂静,风暴止息,神色疏离,睫毛的微弱扇动忧郁的呼吸。 視频里她面对麥克拉特时也会流露这样的神情嗎? 何塞 让自己不在意那段視频,那些旖旎画面,这些已经连续困扰了他好几天了,总有几缕片段像幽魂一样挥之不去。 他蹭着她的面颊微微吁气,表情几分怪异,继续说:“麥克拉特是要有家室的人了。” 他鼓励她说点什么,透出深刻的凝望与激烈,但是又绝不能听到她提麥克拉特。 罗莎本能意识到了,谨慎地避开陷阱,问他:“那你呢?” “好孩子,我不结婚的。” 他瞥了眼她的神情:“跟你一样,我不需要婚姻,因为那很无用。” 罗莎今晚很顺从他,有求于人的态度她学会了很多,她躺在他怀里,他胸口像书那样敞着,和她緊緊贴服,这种抱起来没有刺的感觉很舒服。 他说起内阁里一些烦人的事务时她会沉默聆听着,不是以往那种走神的漠不关心的应付,而是不咸不淡参与进来跟他讨论。 她以前是最无聊政治的,现在为了他,竟然动了腦瓜,这令何塞很感动。 于是他隐晦地提到教廷为她施洗的事。 “我觉得可以请大神官来做客,你觉得呢?他更年轻,也更通情达理。” 他的问法十分高明,她回的也十分巧妙。 “听你的。” “真的嗎?” “嗯,上次你答应我不用受洗。” 何塞撇撇嘴,就知道不会那么轻易。 再说下去就成他出爾反爾了,何塞迂回和缓,循序漸进:“先不提这个了,你呢,你今天做了什么?” “补課,校监说如果我把課程绩点拉上去,就不会给我處分。” 何塞其实已经提前给她请了假,但是她旷课太久,而有的教授明显要比他想象中古板很多,难以通融。 “哦,校监还挺通情达理的,给你上课的教授们怎么说?” “大部分还好,只要补上绩点就可以,但是有的会严格一些。” 比如学园里那个有名的罗素教授就坚持要给她扣分记过,他教授物理,患有精神疾病,学生们都称呼他是卷发疯教授。 何塞听到教授的名字,神色微微有异样。 “我会处理的。” “不,这是我自己的事。”关于学业,罗莎不想让他介入。 “你自己的?”他批评她时,依旧看着她的眼,“你是我的。” 何塞把罗莎抱到身上,罗莎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她的眼眸里染上湿意,像氤氲的雾气。 很久没这样做了,她有点畏惧。 “没事的。”何塞轻轻抚着她后背,让她放松。 他不喜欢在床上施虐,那种纯粹身体暴力带来的乐趣让他认为太过单一,举国对他叩首臣服,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摧毁的,粗暴低级的欲望反而显得无聊乏味。 只有心理无能的人才会妄想通过性暴力征服,他鄙视那种人。 他轻轻动着手指,力道轻柔,想让她配合自己,不是一昧为了取悦他,而是很自然的那种,他想让她慢慢喜欢自己的触碰。 ...... 就像一个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时那样做的。 就像——他不能确定,但是极其像——她看麦克拉特时偶尔流露的那样,天然的不谙世事,也没什么企图心,两人就是能笑得那样开心。 那段视频余毒初显,它在不知不觉渗进他的大腦,漸渐让他变得疑神疑鬼。 他怀疑被困在岛上的这段时间,她有没有对麦克拉特产生一些意外的...东西。 那种名为感情,名为爱的,不是通过正规渠道产的东西,毕竟他们在视频里那么亲密。 何塞不想让自己在意那种事,今天是她主动想见他的,她又没说想见麦克拉特,而且现在是在床上呢,她还等着他,他床品一向很好的。 何塞的情绪短暂失控了一会儿,眼神如此凌厉,又慢慢柔软。 第82章 ... 他想对她做点什么时,又被一阵猛烈翻腾的思绪阻止了。 那段视频真的有毒,阴魂不散的,他也想要拥有她那样的笑容。 凭什么麦克拉特能拥有他没有过的东西? 凭什么?手握至高权力的明明是他自己。 罗莎被何塞圈在怀里,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没有更进一步,每到了亲昵的时候就戛然而止,还有点无能狂怒的样子。 他是...不太行了么? 她有点迷惑地看着他。 何塞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脑子里激烈打仗。 到最后,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紧紧依偎着她,对她说:“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 罗莎说想。 “嗯,想我死是吗?”上次教皇葬礼的事他还耿耿于怀,她对一个死人哭的那么难过,衬托的他更无足轻重。 罗莎说没有,就是正常地想他。 他虽然应着,但是显然不信,拢着她,陷在她身上不出来,偎了很久,碧蓝眼中暗流涌动。 为什么那样的笑容不属于他? 为什么她不讨厌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多可恶呀,长得丑,脑子还笨,整天神戳戳的一无是处。 罗莎被他身体的铜墙铁壁圈禁着,一动不敢动,终于,那阴恻恻的视线消散一些。 她犹豫了一会,试探道:“我哥哥特里,他被关在了帝国监狱里。” 何塞什么都没说,但眼神已经冷了。 罗莎顶着寒冷的锋芒,对他低声请求:“能不能放了他?” 何塞睨来视线,她还是太年轻,没沉住气。 今晚她这么乖巧,明明只要再装一会会,或许他就会改变主意了。 好可惜啊,罗莎。 他为聪慧的女孩感到惋惜,沉闷中发泄着积压已久的不快,对她冷嘲热讽道:“你看看你受的伤,还是多担心你自己,你现在的处境很矛盾,反叛军,贵族,都视你为另一方的敌人,哪一方都容不下你。” “可他是我哥哥。” “不是亲的。”他提醒她,语气生冷,“还有当着我的面,你最好不要提其他男人。” 罗莎神色有点躲闪,佐证了他的想法,同时他怒气到达顶峰。 他毫不留情地斥责道:“他不是一个称职的兄长,他让你陷入险境,而且他对你跟我的关系心知肚明,却因此利用你。” 罗莎急忙为特里辩护:“他被反叛军洗脑已经神志不清了,他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你饶恕他吧。” “所以,老鼠就该有自知之明不是么?待在指定的地方躲躲藏藏就够了。”而不是跳出来明目张胆忤逆他的统治。 罗莎还是低下了头,她抱住他的腰,胡乱地亲他的嘴唇。 “没用的,罗莎,亲吻并不能让他拖延死刑。” “不要,我恳请你...” 他的手爱抚她,但是没有温度:“他之所以死,是因为他该死,制度需要悉心呵护,反叛军罪不容诛。” 罗莎眼中闪过泪花:“那是生命啊。” “是啊,生命何其宝贵,但是革命么,他们要推翻我,怎么能不死人呢。” 他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自己神色从容地下了床,翩翩带上门,说晚安。 何塞刻意走慢了点,动作迟缓,她或许会从背后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祈求他不要离开。 他小小的浮想联翩,她哭泣的表情也不错,能跟罗莎笑容比肩的是她的哭脸,麦克拉特肯定没见过。 但直到他关门,她都在床上愣愣不动。 何塞终于还是关上了门,面色阴郁古怪。 出门时,他抬手摸了摸嘴唇,好像那里的温度没有散净。 ∽ 罗莎知道自己失去了机会。 她一害怕就想学习,写了会作业,写完后光脚走下楼梯,宫殿已经空了下来,孤独皎洁的寒霜落下深深的无力感。 费雷在楼下抬头望她。 “他走了吗?”她小声问。 费雷点头:“大人在楼下待了半个小时,已经走了,天冷,小姐回房间吧。” 最近大都会连绵多雨,气温降得很低,罗莎有些颓废地摇头,瓷白的小腿肚敞在冷气中,她的身上仿佛镀着圣洁的银光。 “你觉得他很生气吗?” 今晚的何塞乖戾反常,或者说,他一直都是那样,只是她始终不懂他的想法而已。 费雷对她摇摇头,有些话他是不能说的。 今夜大人违反了多年以来的作息,在楼下说要 喝咖啡,又要了小面包,要了也不吃不喝,似乎一直在拖延时间。 他一直有意无意望楼上,可楼上一直没有动静。 最后他把咖啡杯重重一推,带着气走了。 夜晚的宫殿如此奢靡富丽,罗莎感觉透不过气,她漫步到后花园,坐在一棵花楸树下,背倚着树干,姿影伶仃。 “小姐回楼上吧,晚上太冷了。” 几个男人都在背后默默守着,她心情不好,他们没有阻拦,给她披上斑鸠灰的斗篷。 过重的情绪在夜色中缓慢流泻,罗莎喘息了会,失魂落魄地上楼,把脸埋在枕头里。 明天还得上课,还有明天...她烦闷了一会儿,背对着深紫色的浪漫天空,脑海里想了会论文,很快睡过去。 第61章 duel决斗 何塞的深夜到来惊动了整座帝国监狱。 重刑犯被关押在最深邃的房间,那里洞窟一样不见天日,充斥血腥味。 华美的皮鞋脆响声在静悄悄的黑暗长廊回荡,踩踏着潮湿的地面,统治者眼神睥睨,高贵的金发散发着寒冷的光泽。 为什么来到这里,探视一只老鼠? 何塞的心思太深了,甚至摸不准自己在想什么,就像是一种困扰。 他垂下眼睫,掌權者漫不经心的轻盈姿态,透出轻飄飄死亡的味道。 特里四肢被锁链捆在刑架上,这些天里几个近卫团骨干亲自审讯,他被注射了大量吐真剂,意识昏迷中吐露了反叛军的大本营在第七区,而且第二区一直在背后提供军事物资支持。 他满身傷痕,费劲地抬起眼皮,来人位高權重,遣散了所有看守警卫,孤身站在他面前。 “何塞!”他认出了这位帝国的独裁者。 何塞没有开口,寂寂俯视着,尽管犯人已经受过許多道刑,但依然血性地昂着下巴,用那双狙击手的幽绿眼睛仇恨地盯着他,势要把他撕裂。 “晚上好。”何塞骄矜道,毕竟是她的哥哥,他还是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罗莎呢,我妹妹在哪里?” 何塞很不悦,从他的嘴里说出她的名字,真是刺耳。 “你似乎斷定她已经在我手里遭遇了不测。” “她在哪里?” 何塞没有理会,背着手继續缓缓道:“也难怪,毕竟她有你这样一位糟糕的兄长。” “你不要傷害她。” “嗯,没有的,她今晚还在为你求情,用...她的方式。” 特里愣了下,继而几近疯狂,拽得身后锁链不停响:“你这个禽兽,你敢玷污她!” “我的确对她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何塞坦然自若,“但她在我身边,一根头发都没受过傷。” 何塞想到家里两个孩子都在叛党手里受了这么多苦,声音顿时冷漠至极。 “你这只老鼠,利用她,联合其余的叛党老鼠把她置于险境,甚至强迫她杀人,你不是一位合格的兄长。” 特里对他愤怒道:“她早就應该杀了你,不该对你心慈手软。” 罗莎啊,他的小妹妹,特里痛苦地闭上眼,那样一颗过于柔软的心只会一无是处。 他痛恨道:“她会后悔的,当她发现你这样的惡魔没有人性,手段残忍至极,意图灭亡全人类,她会后悔当初没有亲手杀了你。” 何塞挑挑眉,愉悦道:“也許吧,反正她舍不得杀我。” 特里冷眼看着他,绿瞳像毒蛇一样闪着冷光。 何塞直视他的目光,轻飘飘道:“不要强迫她了,为什么你不试着亲手杀死我呢?” 他缓缓摘掉黑色手套,丢在地上,发出挑衅:“是因为不能吗?还是不敢?” 特里嘲讽地注视他:“你要跟我单挑?” “嗯,来吧。” 何塞神情淡淡地给特里依次解开束缚,他很多年没动过手了,也通常不会采用暴力的方式,这在他看来很粗鲁,古老的决斗总是与文雅相悖。 而且男人之间的决斗,通常是为了宣誓女人的主權,他微微哂笑,内心自嘲,但怎么可能呢,她已经是他的了,只要他想,可以随时随刻占有她,而她只能待在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他不斷费解思索,认为自己大半夜不睡覺,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单纯看这个叛种不爽。 不管是他跟她的关系,还是其他。 第83章 何塞停止了思考,不愿再多想太多,打架是冲动的,不需要理性。 他脱去外套,解开衬衣扣,工整地卷起袖口,露出精壮结实的手臂。 刚解下最后一道锁链,特里一拳猛击挥过来,他迅捷闪过了,修长匀称的身体透着难言的性感以及惊人的爆发力。 两个男人在监狱里陷入赤手空拳的猛烈肉搏。 何塞速度快得不像人,优雅如猎豹,杀招简洁,狠戾致命,最后特里气喘吁吁,鲜血淋漓,被他按倒在地。 特里声音断断續续,说出了他身体体质的异常以及他的不老药实验。 何塞给他解答了疑惑:“是的,我已经接受了药剂改造,贱民只能苟活几十年的寿命,而我的目的是永生。” 他稀松平常地暴露出自己的野心,弱者将被淘汰,出售与剥夺寿命的时代即将到来了。 何塞单手把特里从地上提起来,仰头盯着他残缺不堪的身体,终于明白今夜困惑的点在何处了。 之所以不爽,是因为这只老鼠敢觊觎他的东西,他不喜欢他的东西被染指。 弟弟也不行, 谁都不行。 她的身体,她的精神,她的一切,都会属于他。 “让我来告诉你,她是我的,你带不走她。” “你没有能力守护她,只会成为她的累赘。” 所以必须抹去。 何塞认为自己得到了完美的解释。 是这样吗?他的心口旋即传来颤动的征兆。 他认为是这样的,同时紧急遏制自己多想。 他把特里丢地上,皮鞋踩下去,脚下传来骨裂的声音。 ∽ 何塞走出监狱,径自去了银宫。 他在浴室里对着镜子,洗去身上的血腥味道,然后大半夜把陆军和空军元帥召来了。 身上受了点皮外傷,他刻意没处理,等着它能惡化一些,在写字台上冷漠地翻阅着几日来的审讯结果,这群叛党的大本营都在第七区。 他额前残留着未擦干的水滴,冰冷地顺着一缕金发淌下,心平气和地问元帥们:“二位卿,你们覺得该怎么处理这些叛党?” 他们发表了意见。 “應该铲平他们。” “实施饱和武器打击,更全面的震慑。” 何塞点头:“但是这样总会有漏网之鱼。” 元帅们询问他的意见:“大人的想法是?” “毁掉第七区吧。” 敢动他的人,他们都不应存在。 那就毁灭吧,何塞十指交叉,托住下巴,发号施令。 气氛沉默,两位元帅以为自己没听清。 冷厉的残月,投射到最高统治者的脸上,俊美无俦,缺乏表情。 何塞简明扼要:“动用毫武器。” 陆军元帅仿佛深夜惊醒,以为听错了。 “动用毫武器。”何塞不想再复述第三遍。 “是。” 他们额头渗出冷汗。 五分钟后,何塞收到汇报,第七区已经摧毁。 毫武器可以无声无息毁掉一切。 他揉着太阳穴,知道这或许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如果她知道了,会导致床上不太平。 “把消息暂时封锁。” 他对下淡淡说道。 ∽ 天光变得很薄,仿佛枕在软云间。 罗莎在睡梦中翻个身,碰到坚硬的物体,她迷迷糊糊的去摸,没想到何塞就在她身边。 她吓了一跳,他昨晚不是走了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何塞枕在她身侧,姿态雍容华贵,半阖着眼。 “再睡一会吗?” 罗莎刚醒来懵懵的,摇摇头:“不睡了。” 他把她揽的更近了些。 “你为什么...”她感觉他的身体很奇怪。 他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耳朵红透了,原来男人早上都会那样么。 一阵风经过清晨的山榉木森林,草汁惊动微绿色的发酵,男人俊美的脸庞染上欲色,亲吻她的眉骨,他夸她的手漂亮,随后他的大手把她包拢,手势很美地扣在一起,她的面颊染红,在他怀里颤动,令他兴奋而满足。 拥有权力才能拥有她。 没有权力就会失去她。 他如此热爱权力,权欲令他沸腾。 早晨忙碌后,罗莎默默在浴室待了很久,下楼早餐时,何塞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他喝着粥,轻飘飘掠过她鲜白如奶的手指,他得逞般看着一切,尖锐微妙的眼神带着笑意。 罗莎喝着营养汤,一堆医生在旁边站着待命,她注意到了,以为都是来找她的。 “我的身体已经很好了。” “是给我的。” 何塞跟她告状:“你哥哥是一个讨厌的家伙,完全是一头野兽,他打伤了我。”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极其自然。 “昨晚我去探视他,是想放出他的,可是他太恶劣了,他打我。” 他把手臂上的伤口给罗莎看。 罗莎有些理亏,知道他肯定打不过特里,挂彩都是轻的。 特里那么壮,他又年纪大了,不被打骨折就算很好了,如果不是被关押着,估计能把他打的半死。 何塞还在跟她展示自己的伤口。 罗莎止住他的埋怨:“好了,我知道了。” “你帮我上药。” 罗莎嗯了声,医生们把小药箱给她奉上,何塞让他们都退下去。 “疼吗?”罗莎给他的外伤消毒,他的指骨上留有清楚的淤青,她有些不忍直视,觉得特里动手那么狠,他一定伤得很痛。 “不算疼。” 何塞回味着昨夜的一切,很久没有这种冲动肆意的感觉了,仿佛疼痛本身让他记得身体还活着。 罗莎闷闷道:“疼就是疼,即便再怎么修饰,还是疼。” 何塞眉眼垂下晦涩的触动,他又发觉自己被她影响到了,有点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罗莎给他包扎好伤口,打了蝴蝶结。 关于特里的事,她还是有话对他说的,可何塞一副莫问的神情,把她压了下去。 在今天早报上她读到了关于反叛军头目审判延期的消息,或许不当面提及才是对特里最好的保护。 何塞低声细语道:“等会大神官要来。” 罗莎没想到这么突然。 “不是施洗,神官要为你进行驱魔,代表神圣的旨意,安抚你受伤的心灵。” “我用不着吧。”罗莎蜷了蜷手指,“我又不信神。” “是啊,一个在大都会神学系读了五年的孩子说她不信神,很有说服力。”何塞揶揄道。 “那只是为了找工作。” “总之试试吧,或许有用呢。” 何塞心意已决,洛尔迦如果此番之后表达了意愿,今后会主动照拂罗莎,这对向来古板守旧的教廷内部来说无异于释放了一个和缓的信号,他们都会对她身份的接纳有所松动。 这事迫在眉睫,毕竟她还不知道...... 罗莎郁闷道:“我看上去像被恶魔附身了吗?” 她只是在海岛上待了一些天,放放羊而已。 何塞瞥了她一眼:“不好说,因为你总是蛊惑我。” “我才没有。” “就是你蛊惑我,你看,你现在就在用声音吸引我,所幸我意志坚定。”他说得相当坦然,到了不要脸的境界。 罗莎果断不吭声,明明是他老是贴过来。 他可真讨厌。 特里不该打他的手,该打他的嘴的。 第62章 chanson香颂之夜 何塞会见了神官洛爾迦,在他的露台,他商议了关于给罗莎驱魔的事,顺带洗礼的事也提上日程。 神官穿了件长长雪白的晨衣,银发垂肩,清冷无暇。 他胸前有伤口,那次白教堂遇袭,有一颗子弹冲着費德丽卡飞去,他挡下来,一声不吭的,黑暗中没有人发觉。 何塞跟他说话时很客气,以礼相待。 “她的身份很特殊...” 他在与神官交谈时目光不时扫向落地窗,青色窗幔飞舞着,风呼过,软如烟罗,窗外胡桃木的枝叶茂密垂下,形成天然湿润的綠荫。 一片碧綠朦胧的背景中,洛爾迦目光碰到了伏案学习的少女。 洛爾迦一怔,他没想过何塞居然会有女人,而且看侧影似乎年纪很小的样子。 何塞语气尖刻,像是在跟他发牢骚:“她最近受到了惊吓,回来后就动也不动了,只顾跟她跟那些书眉眼传情。” 何塞诚心发问:“我家孩子太爱学习了怎么办呢?” 罗莎最近简直就跟中了学习的毒一样,白天学,晚上做梦还在学,甚至都不爱吃饭了。 何塞认为当初答应她不干涉她学业的决定是极其错误的,实在太大意了,她每天除去睡眠几乎全部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学习比追她的那些小男生还烦,而且尤其顽固難打。 第84章 洛爾迦干巴巴听着,这种事他也不懂,他一直都是单身的。 但是他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当然,是关于費德丽卡的。 洛尔迦对时事相当不满:“她不停在她的苦力工厂举办宴会,这是对教廷的不敬。” 何塞听得心不在焉,敷衍道:“女孩子爱玩点怎么了?很正常的嘛。” “但是那是罗曼尼庄园,这无疑是对教廷的示威。” 何塞感觉神官有点神经兮兮的,他淡淡道明:“她那样的性格总归是要结婚的,即便不是这次的那个未承爵平民,也会是别人,这点你心知肚明。” 神官听后默不作声了,此刻两个男人都有点心烦,表情略带惆怅。 静默了很长时间,何塞见没什么聊的了,时机仿佛恰到好处,于是把露台的门打开:“来吧,你见见她。” ∽ 微风吹过露台,蓝灰色的綠植迎风茂盛,发出沙沙声,晚香玉的香气如游丝浮动。 露台那侧有一扇小木门,何塞扣了扣:“敲门的是我。” 今天学院无课,罗莎一直在准备论文,马上就要举行第一轮答辩了,她准备得很用心。 洛尔迦进来了,罗莎很意外地看着他。 神官看到她时神色一凛,没想到竟然是罗莎。 難怪何塞一直会强调她身份特殊。 她的出身...确实特殊。 “早上好,罗莎。” “早上好,神官。” 两人用极其现代的方式握了握手,在宗教礼节中显得极为怪异。 何塞没有过多干涉他们,他退出房间,把门掩上了。 他安静地等在外面,脚下孤挺花纤细的花梗蔓延匍匐,浓艳的鲜绿色叶片在阳光下闪着细微的鳞光,今天天气晴朗,很适合驱魔。 房间内仪式正式开始,神官穿着白衣,风度高雅,手持容器,在罗莎身上撒了撒充满各种化学物质的东西。 他定睛直视罗莎,罗莎真的感受到周围一股强烈的怨念在不停嗖嗖释放出来。 她敛声屏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在唯物与唯心之间摇摆不定了一会,難道她真的被某些不干净的恶魔纠缠附身了嗎? “你听说了么,費德丽卡要结婚了。” “啊,是的。” 洛尔迦表情冷冰冰的——原来这股极大的怨念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 罗莎果断坚定不移地选择了唯物主义。 “你能不能劝她不要结婚?” 罗莎被他吓了一跳,为什么他会这样突兀。 洛尔迦蹙眉:“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嗎,你去跟她说不要结婚。” “那是費德丽卡的决定,我当然尊重支持她找到幸福。” “结婚好嗎?她没必要结婚,这对她没什么用处。” 罗莎替费德丽卡辩解:“结婚还是有很大用处的,比如...呃,比如.. ....” 罗莎艰难地想了一会儿。 “就是没什么用。”曾经做过牧师主持过许多婚礼仪式的大神官这样说道,他曾经见证过多少恩爱的情侣变成了抱怨纠缠的怨偶。 “婚姻只是一种人为创造的消耗品。” 罗莎继续想了会,但还真是把她难住了,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支支吾吾道:“好吧,虽然没用,但这是费德丽卡的自由,她喜歡那样做,我们应该尊重她的个人选择。” 他有点抑郁:“尊重她?” “是的,这是她自己的事。” 罗莎认为费德丽卡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她和占星术士的爱情,也和她的性格一样缥缈。 洛尔迦眼神酸溜溜的,缓缓说:“人的分分合合是生活方式,而婚姻是生存方式,她那种人,即便结婚了还是会保持单身的。” 这算什么?婚内单身? 罗莎疑惑道:“但是,她已经有过很多段感情了,也许她比我们更懂。” 洛尔迦白了她一眼。 罗莎感受到了来自漂亮男人的怨毒。 神官放下神器,看起来很失落,终于对她吐露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为什么你要那样做?” “旧教皇死后,新任教皇已经找我谈过话了。” 如果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教皇,所以将很快参与枢机主教竞选,当选是没有悬念的事。 “你不想成为嗎?”罗莎惊异于神官实在太过年轻了,如果当选,身披红衣,将会成为历史最年轻的枢机主教。 洛尔迦沉默良久:“如果成为,那将再也不能回头。” 他指的是他的俗世情感,他会全心全意侍奉神,不会有情欲,也不会恋爱,不能结婚。 罗莎有些不懂了,有时候感情的事她也无法理解。 神官对费德丽卡总是抱有恶意,就像是竞争关系,但有时候,那又十分诡异。 就好像,他不喜歡看到费德丽卡幸福一样。 这就是宿敌之间吗? 过了会,她才小心问:“我的驱魔完成了吗?” 洛尔迦板着脸:“你很健康,多出去走动有助于恢复。” 罗莎看到他出去后对何塞说了些什么,两个男人声音很低,他们表现得很淡定,双眼无波。 不一会儿,何塞喊罗莎一起送客,他一点都不避讳她的身份与立场。 晚上时,已经很晚了,罗莎躺在床上,还在为论文的难题烦恼,她一直睁着眼睛望天花板。 何塞一只手抱住她的腰,虚虚揽着她,身上的味道变得清冷既苦:“神官有对你提出什么建议吗?” “神官说让我多运动。” “哦,你要做运动吗?” 大半夜他这样说,罗莎一下子脸通红。 “我要睡觉了。” “可你一直睡不着。” 她最近真是学魔怔了,思维活跃,都到了影响睡眠的地步。 何塞有点恶毒道:“你既然这么有精力,不睡觉,那就跟我一起去参加执政党晚宴。” 罗莎翻过身,不情愿道:“我还得写作业呢。” 晚宴太耽误时间了。 “罗莎?”何塞唤她,声音里有渴求。 “嗯?” 她在他怀里抬头,像一头小鹿。 “你可以抱抱我吗?” 罗莎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拥抱一只魔鬼。 何塞的表情有点不好看,强硬道:“明天我们要一起出席执政党晚宴。” 罗莎有点慌乱,抱他也来不及了。 如果他们一起出席,那她跟他的关系不就暴露了吗? “你说过的,不会公开,也不会干涉我学业。” “我是说过,但你也没有对我坦诚,你哥哥的事,从来都没跟我提过。” “麦克拉特都知道。” “是不是费雷也知道?嗯?就我不知道?” 何塞态度冷漠,逼迫她在放弃学业和出席晚宴之间选一个。 罗莎很难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出席晚宴。 何塞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搂着她阴晴不定睡下了。 ∽ 执政党晚宴,被称为香颂之夜,是保守党要员们庆祝议会结束的最后一夜,上层貴族阶级都会隆重出席。 何塞勒令罗莎必须佩戴那条绿寶石项链,罗莎怎么抗拒都无济于事。 “你是不喜歡那个吗?” 何塞带她来到私邸地库挑选礼服首饰,这里有很多钻石、红寶石、海珠、祖母绿、绿松石、碧玺,这些名貴珠宝诞生的年代还存在君主,还有数不清的黄金镶嵌的华美服饰与器皿,鎏金底座的地球仪,蓝绿宝石点缀的世界地图,一排排文件夹的扣子都是大钻石制成的,奢侈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罗莎有点被震撼到了。 见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何塞问道:“我帮你选?” “不用,我自己来。” 何塞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很安静地坐下来,拿起一份报纸等着她挑选完毕,就像女装店等待女伴试衣的男人那样。 罗莎随便挑了个裙子,走出来。 “这件可以吗?” “嗯。”他发现她穿什么都好看,赞美道,“我们罗莎连头发丝都是好看的。” 罗莎被他夸得脸红,还是忍不住退却:“能不去晚宴吗,我的意思是,这会让我暴露的,到时候他们都会知道我跟你......” “那就让他们知道。” 何塞云淡风轻,却有一种昭告天下的气势。 “你不觉得这不利于你的主张或者统治——” “换上那件试试。”他目光轻抬,骄矜地指定了一件。 罗莎壓抑着心情把新的礼服裙换上,同龄男生没有的耐心何塞是有的,他一直很彬彬有礼地在大厅等候。 罗莎不懂为什么礼服都是低胸的,她没见到过有贵族男人穿低胸礼服来装扮自己的形象,他们也会晃着奶到处挤来挤去吗? 何塞站在阴影中,看着他身披光辉的女人,有一种不守序的流动物质在胸腔游荡。 第85章 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依然傲慢地牵起她的手,给她细心搭配着。 罗莎装扮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你就像一阵风吹过这里。” “即使风是从第七區吹来的吗?” 他被呛了下:“非要说话不给我留情面?” 罗莎回以沉默。 何塞还是给她选了那条绿宝石项链,尽管罗莎抗议她不想戴块砖头,项链太沉了,壓的她脖子疼。 “就戴一晚,而且海伦费德丽卡她们都戴的,她们有的你也要有。” 而且必须要比她们大才行。 他注视着她,帮她理理头发,她不知道他有多喜欢她的头发,她的每个身体部位,喜欢到甚至有点不自知的疯狂。 她就像一首可以握在掌心的难以言喻的诗。 总之,何塞现在心情很好,侃侃道:“乖一点,只要你乖一点,完全可以跟我提各种要求,如果你觉得君主立宪制不完整,我甚至可以虚构个国王出来,虽然那很无意义。” 罗莎隐约记得费德丽卡提过第二區是有过国王的,虽然昙花一现。 何塞心情好了就会带点变态,逗着她:“哦,罗莎,怎么不笑呢,我们罗莎长这么漂亮,笑一笑吧。” 疯子。 罗莎在心里骂他,挤出点笑容。 她的微表情暴露了其实还是有些孩子气,何塞尽收眼底,他愉快地抬起下巴,对她伸出手。 罗莎把手僵硬地搭上去,两个人挽着手走,仿佛很亲昵的样子。 她出来时近卫们都惊了,他们站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傻了么?” 何塞鄙视且愤怒,他亲自挑的近卫怎么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没等他吩咐,他们就给她主动捧裙摆,忙碌地围在她身侧,扇翼一样列队展开,就像守护公主的忠诚骑士。 何塞眼神有些重地看他们,让他们收敛些,谁的人就这么看。 他神色不悦,把她的腰搂得更紧了。 罗莎在车上一直低着头,一个小时后,整个社交圈很快会传开,炸开新一轮舆论非议——关于统治者的秘密情人,反叛军以及各路党派也会得到消息,这个第七区的女人委身于压迫者,背叛了她的出身,是不折不扣的叛徒。 这是何塞对反叛势力的示威。 每一步往前走,罗莎感觉心尖都在滴血,她像一个被架起的提丝傀儡。 ∽ 晚宴上,不出意外,罗莎成为众矢之的。 她胸前的宝石板砖闪耀全场,引来所有人的注视,尤其是海茵,他几乎是惊掉下巴。 何塞过来跟他聊天,看起来极其平易近人:“哦,公爵家的小少爷啊,你就是经常欺负我们家罗莎的孩子?让她熬夜写论文却不给钱?” 海茵战战兢兢:“何塞大人,我每次都付钱的。” “是吗?那继续保持。”他微笑的模样让海茵感觉随时要打断自己一条腿。 谁知道罗莎背后是跟何塞在一起,他简直欲哭无泪。 正巧几个贵族女生路过,她们似乎对海茵起了兴趣,正要过来攀谈。 何塞轻轻叹气,很是惋惜:“现在男生们是通货膨胀了么,还是男友市场被做空了,这样的都有女孩儿喜欢。” 何塞挽着罗莎,目光检点着,无情吐槽道:“男人不能惯着的。” 女生们闻言顿时止步,转身走了。 海茵瑟瑟发抖,有苦难言。 何塞慢慢走着,贵族人群躬身低头,都在沿途跪拜。 他很喜欢这样跟罗莎一起慢走,以往这种懒于应付的社交场合,终于不用他独自面对了。 广义上的,整片土地最崇高的存在,跟他的第七区女孩手牵手。 情感是谁的发明呢? 如此蛮荒的原始的敏感的存在从纤细的神经中脆弱迸发出来,濒临动荡,匪夷所思。 何塞抚摸那蓝色的动脉,人好像就是一种感觉, 咬舌的不守序的不由己的感觉, 思绪有点乱,她就在他掌心里,却不像是能任意处理的东西, 他垂眸瞄了眼罗莎,她面色苍白,明显很不适应这样的注目。 她是他的人,将来会陪他出席各种场合,她会习惯的。 以前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他握了握,罗莎却把头压的更低了。 人海中她看到了麦克拉特。 第63章 truth爆发 麦克拉特站在那里,身姿笔挺,鲜衣怒马。 他笔直走来,罗莎目测一座冰山移过来,周围气温骤降。 “哥哥。”他对何塞行禮,风度翩翩。 何塞眼皮不抬,不轻不重应了下。 “你的未婚妻呢?” “海伦在那边,她正好有话对您说。” 海伦这时走过来了,优雅地行了一记屈膝禮,她年轻活泼,像鸟儿一样快乐。 何塞挑眉瞥了眼她的项链,鸡蛋大的鸽血红宝石鲜艳欲滴,但可惜远没有罗莎的大。 他的女孩赢过了拥有直属采矿权的安茹家族,何塞心情愉悦。 海伦主动道:“大人,关于和麦克拉特举办婚礼的事,能跟您详谈吗?” “可以的,海伦小姐。”何塞特意注視了一眼罗莎,“你跟麦克拉特的婚期也該定下了...” 他很配合地去跟海伦私聊。 罗莎和麦克拉特站在原地。 “所以他给了你名分?”麦克拉特开口道。 “你把这当成是给名分?” “不然呢,你这么招摇。” 罗莎想拿胸前的宝石砖拍他脑袋,她思量着这样做的可能性和成功率。 祖母绿硬度只有5,很难实现。 她放弃了。 许久没见面,两人说话夹着小刺。 “看得出来哥哥很想证明什么。” “想证明一个叛逆他的人怎么被他驯化成阶级的叛徒。” “不,想证明你是他的。” “他只是想借着羞辱我来刺激反叛军。” “是么?” “你不了解。”罗莎认为麦克拉特思考得太过浅显,这明显是政治博弈。 “是啊,我不了解,但我比你更了解男人。” 他们两个斗着嘴,麦克拉特看到她的头发那么乌黑柔顺,披在雪一样白的颈后,轻轻飘拂着。 他被一种喷薄欲出的思绪苦涩威逼。 面对她轻盈的诱惑,他必须强行压抑,在自己哥哥和未婚妻的注視下装作若无其事。 他刻意想说点什么,姿态高傲尖锐,却更像是为了仓惶遮掩。 海伦在远处仰长脖子,适时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罗莎注意到了,她止了声,很自觉跟麦克拉特拉开距离,然后离开。 何塞的手段很有效,麦克拉特有了未婚妻,她自己就会退避闪离。 麦克拉特望着她的背影,而他的未婚妻在不远处等他。 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妇默默对視,他们都需要彼此维护什么,绝不能戳破。 ∽ 罗莎待在宴会上,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她听着曾经在社交季听过的歌,曲声缓缓流动,掺杂着上流社会美味多汁的八卦绯闻。 是谁在控制时间流速呢,让它们一分不少的,在这个维度里刚好流到那个位置。 无数双眼睛投来注视,在她感觉最难熬的时候,費德麗卡找到了她。 費德麗卡富麗发亮的指甲捏着细颈酒杯,关于何塞,她没有埋怨罗莎的隐瞒,反而神秘兮兮道:“这些年表哥身边从没有过女人,不沾女色,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对了,他那方面正常吧?” 罗莎抿抿嘴,該说正常还是不正常,她没有过别的男人,无法比较,也说不上来正常不正常。 她想了想何塞这些天的表现,老实道:“好像不太行的。” 費德麗卡嘴巴大张,八卦的耳朵竖起来,兴奋道:“真的吗?不应該啊,他每天都吃药的。” 药物的事罗莎一知半解,何塞会注射些東西,也会精致护肤,她猜测有的或许跟他改造体质有关,不仅如此,他还苛待地指责她都不怎么抹护肤品,他自己抹香香也想让她也抹。 費德丽卡眼里精光闪闪:“表哥真的这么没用啊?不过他真的好喜欢你,这块绿宝石就是那块第六區新开采的传奇宝石stonedrose吧,让我看看。” 新开采的? 可是何塞说过是很久前的了。 罗莎没在意,很慷慨地让费德丽卡上手随便摸,费德丽卡爱不释手,罗莎看着她高兴的样子,犹豫要不要把神官拜访的事跟她说一下。 “哎,可惜我结婚的时候没办法佩戴这样璀璨的珠宝。” 罗莎愣了:“为什么?” “爱德华没有钱,我不想让他太尴尬。”费德丽卡笑笑,她还是很照顾丈夫的玻璃心的,而且他们的婚姻不被貴族群体祝福,费德丽卡政治嗅觉敏锐,还是觉得低调些为好。 第86章 罗莎很感慨,费德丽卡真的好爱爱德华。 “爱吗?”费德丽卡也说不好,她这样的极权阶级,从小被灌输的理念,爱不过是一种虚幻的失权的安抚。 她不禁思索了会:“罗莎,你呢,你相信爱吗?” “相信的,我很爱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哦,可惜你这种美丽的感情不是所有人都具备。” 核战后百废待兴,经过漫长动荡的百年分裂与杀戮,几乎把人類的爱意凭空灭绝了。 核战后与核战前的阻断使人類仿佛像两个物种。 “人類越美化什么,越缺乏什么,越难实现什么。” “人类编造了很多東西,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编出来的,语言,文明,历史,历史脱胎于语言,只有发现,没有创造,而我们还没有发现完成式,这就像一种知识咒诅。” 费德丽卡对人类的未来既严肃,又悲观。 她看向罗莎,眼光转瞬柔和:“你当然可以相信爱,但这种宝貴的東西,有的人天生有,有的天生没有。” 说着她目光不觉向风月场中金枝玉叶的何塞投去,以一种极为隐晦的声线喃喃自语:“也有的 或许曾经有过,但被夺走。” 那件事,虽然成为家族禁忌,但费德丽卡幼年还是能从长辈们的私下言语中听出一二。 她望向远方,在盛大遥远的晚宴那头,麦克拉特始终冰冷地守在一旁。 费德丽卡很担心何塞曾经走过的路在麦克拉特身上重来一遍。 成为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没有定性,厌惡亲密关系,生性多疑,不相信任何人,甚至不相信自己。 麦克拉特千万不要变成那种人。 她摇摇头:“好啦,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说说可爱的爱德华,我跟他结后将来一定要有个女儿,家里男人太多了,看着晦气,我连女儿的名字都取好了,就叫简。” 罗莎点头:“很好听的名字。” 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费德丽卡我想给你一件结婚礼物。” “什么礼物啊?”费德丽卡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不是很貴重的,但是是完全我自己的东西。” 以罗莎现在的处境,要拥有一件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很难,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盒子,送给费德丽卡,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粒黑黢黢的种子,就像豌豆一样躺在手心里。 “螃蟹树种子,它来自我的故乡,奥辛龙寺。” 何塞近些天喜欢把私邸花园弄得漂漂亮亮的,他命今近卫团几乎把满城的花都搬空了,名贵作物通通移植到庄园里,这样罗莎看到了可以舒缓情绪,他没有过问在海岛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表现得不在乎,避免对她造成二次伤害。 在第七區秘密毁灭前,他背后费了很多手段,派许多人前往那里,但唯独没找到她描述过的那种螃蟹树。 火红的花朵,没有一片叶子。 那仿佛是奥辛龙寺独有的。 但是他对罗莎说寻到了一些种子。 罗莎对他说了谢谢,坚持用金币买下了它们。 费德丽卡在水晶灯下拈着种子细看:“很饱满结实呢,你的故乡竟然有这样美妙的植物。” “嗯,那是很美丽的地方。”罗莎至今还记得,她躺在草地上,听风如游吟诗人唱歌,风吹动小草树叶的声音让她感觉美好。 她的眼中垂下哀伤:“但是奥辛龙寺已经被毁了,在亚细亚以东,被毁于战火。” “哦,罗莎。”费德丽卡给了罗莎一个大大的亲密的拥抱,她说自己婚后度蜜月很期待去第七區,因为那里是罗莎的故土,荒凉而神秘,是个很值得探险的地方。 “真的吗?”罗莎在费德丽卡的安慰下迅速调理好情绪,很惊喜道。 “当然,我会好好游览的,到时候给你拍好看的图片和视频。” “恐怕斯文顿小姐的行程计划要取消了,第七區是去不了的。” 首相梅尔举着酒杯路过,立刻插话进来。 两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去不了。 梅尔森森微笑道:“因为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呀,第七区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你们不知道吗?” 他说完,做出一副失言的表情,转身要走。 “等等。”费德丽卡叫住他。 于是他为两位女士继续解惑:“很简单,几天前的晚上,在第七区响起宁静的轰炸声,按照严格说法,现在已经没有第七区了。” 梅尔侃侃而谈,心里涌起报复的快感,就是这个贱民毁了他的就职典礼。 “哦,对了,听说帝国监狱最新处决了一名恐怖分子,反叛军的杀手头目,他曾经参与了数次刺杀活动,死状很惨。” 罗莎的杯子险些抓不稳。 梅尔很体贴地帮她放下,继续不无惡意地嘲讽道:“还有何塞大人有为这位小姐办理宠物证件吗?针对第七区的幸存者,奴隶法案也要实行了呢。” “梅尔,你快点滚吧。” 费德丽卡把梅尔驱赶,她一直在呼唤罗莎的名字,但罗莎只是呆呆站在原地,没有了反应。 罗莎听不见费德丽卡说了什么。 何赛的疯狂报复已经把第七区毁掉了, 特里已经死了, 奴隶法案也要实行了。 馈贻于毁灭。 用恐惧来控制一切。 ∽ 何塞已经同海伦说完话了。 回去的路上,罗莎一言不发。 夜晚天冷,他给她披上外套,摩挲着她的头发,今晚的目的已经完美达成了,麦克拉特知晓了分寸,贵族群体也知晓了她跟他的关系。 他胸中畅快,牵着她的手上了楼,然后示意她去床上。 “为什么你要毁掉第七区?”罗莎对他生冷道,她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辟谣。 何塞愣了下,很快如常:“谁跟你说的?” “你不想让我知道吗?” “你这是在对我问责?” “你杀了我的哥哥,又毁掉了第七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 “到底谁告诉你的?”何塞皱眉不悦,整个帝国高层密不透风,谁给她泄露的消息? 他试图安抚她:“罗莎,放松,这不过是一种政治手段。” 罗莎声音颤抖,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可是第七区已经没有了,你看不到吗,他们都死了。” “总要到这一步的,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口了,你可以理解为,被文明征服毁灭是一种幸运。” “你狭隘!” “并非是视角局限性,这是很宏观的事。”何塞简明扼要说着政策,“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么多人口了,核战后的大地满目疮痍,无用的人力会造成不必要的负担,局部牺牲是必要的,必须珍惜每一分资源。” “罗莎,你看看历史,看看一百年前,人类创造了一切,又用核武毁了一切,我不能任由那种事再度发生。” “是发现。”罗莎冷冰冰道。 “什么?” “人类从来就没有创造,是发现,你似乎把自己当成是创世神。” 短暂沉默。 何塞极度生气时,眉心有一道刻板的川字纹,眼神蔑视,只是用高耸鼻尖一点。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且,通过有效的震慑,这段时间的反叛势力的犯罪活动少了很多。” “你知道的,我通常不喜欢暴力的方式,这既愚蠢,又罪大恶极。”他说得轻飘飘,“但我不在乎下地狱。” “独裁。” “什么叫独裁?我可以无声无息毁灭第七区,这就是天意,但如果召开七大区议会规矩整齐地投票表决,那就成了独裁,你知道的,人性就是这样,比起晦涩启蒙更简单易懂的是屈从,其实我没有责任向你解释为什么这样,没有必要那么麻烦。” 从古至今,当权者要做的就是不解释。 所以何塞一并隐去了其中的某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小因素,对于那些反叛军势力绑架她的报复,或者第七区大本营对她的污蔑,反叛军们没法将他这位始作俑者绳之以法,因此选择攻击薄弱 的她。 罗莎对此并不知情。 “这是屠杀!” 何塞垂下眼皮:“并不是,他们感觉不到痛苦,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消失。” 死那么多人,他不在乎,他把写有死亡数字的文书随意丢开,露出的情绪裂隙很残忍,透着从容稳定的可怖。 “非要第七区不可么?你可以换一个故乡,比如帝国首相府,比如政府机关,比如上议院,下议院,对了你将来喜欢从政么,也许你会喜欢,所有你喜欢的地方,只要你喜欢,都可以成为你的故乡。” “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人为制造,而非地域划分,人类人为制造了很多东西不是吗。” 他的眼眸中呼出粉饰太平,阴影下瞳孔颜色变成蓝灰,轻抬着下巴,面容依旧是倨傲的。 第87章 “别难过了,罗莎。” 他忍不住低下头,似有怜悯,让罗莎厌恶。 她毫不留情对他戳破:“你很清楚血统不过是贵族阶级矫饰的谎言,那极度虚伪与梦幻,正是因为你知道血统和等级不能区分高低贵贱,所以才会用它们区分高低贵贱。” 当人们都没见过光,所以天生自然而然就会习惯黑暗,习惯三六九等,习惯阶级分层。 “你认为自己凌驾于别人之上,那你性命垂危的时候呢?我真后悔救了你。” 何塞表情骤冷,他提醒她:“罗莎,这话太重了,足够了。” 巨大权力下的暴力凝视,她在赤裸裸挑衅王权。 罗莎感觉浑身血液变空变冷,她望着面前的恶魔,悔恨地溢出泪水:“我真该让你死在祭品游戏赛场上。”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我要救了你?” 第七区沉眠在血腥土地下,它的存在就那么被抹去了,她泣不成声。 黑腾腾的积雨云飘过来,天空开始往下倒水。 何塞眸光尖锐,锋利透着寒意,腾起一股又冷又腥的湿润返潮。 面对她的诅咒,他冷若冰霜。 “别哭了,罗莎。” “人渣,你去死吧。” 罗莎跑出了房间,她钻进后花园的草丛里,蜷缩着身体,抓一把土,嚎啕大哭。 她的家乡甚至连土都没有了。 在她哭得撕心裂肺时,何塞来到她面前:“你应该也知道了,第七区奴隶法案已经开始实施,身为我的所属物,你应该有自觉,比如考虑下你自己的处境,担心自己有没有变成奴隶。” “我不是你的所属物。” “不是么?” 他高耸的身体丢下一页纸,透过模糊的眼泪,罗莎看到白纸上有她的身份信息,在主人那一栏目上写着何塞圣宾叶长长的名字。 “这就是你的人权,对我来说只有一页纸。” “因为你的任性,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奴隶。” 罗莎冲他扑过去,在他身上乱撕乱啃,他翻身把她压在地上,她眼角的泪正渐渐干涸,积蓄成浓烈的恨。 “你在自不量力地做什么?清醒点,现在没有地方可以收容你,反叛军眼里,你或许只是个卖辱求荣的...” 他没有说出来的,不堪入目的那些词汇。 “总比你这个暴君要好!” “是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宠物,反叛军更不会放过你,你忘了你上次身陷险境就是拜他们所赐么。” 罗莎神情陷入惨烈与绝望。 何塞松了些力气,语气低缓:“跟我认错,说你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就把你的奴隶信息删除。” “我...”罗莎张了张嘴。 “对,说你错了。”何塞撑身起来,声音蛊惑,循循善诱。 在他起身时,罗莎终于腾出手,扯断了项链,抄起胸前的宝石板砖冲他脑袋砸了过去。 何塞愣了下,他后知后觉,疼痛的感觉袭来,头顶的血正往下涌,像打翻的猩红颜料。 血液如此黏稠,在受伤的皮肤表层慢慢扩展着,以一种糖浆的液体质地渗出,宛若受刑圣子的伤痕。 他嘴角的弧度像翻了个的月亮,自己居然蠢到犯了跟上次一样的错误。 血花流入口中,他的小奴隶已经跑了。 ∽ 夜半的雷声响彻天际,仿佛要劈开整个半球。 殿外近卫团荷枪实弹,罗莎是没法逃掉的,只能往宫殿深处逃。 她拼命往楼上跑,但在楼梯上她被何塞追上了。 他头上流着血,滴到衣服上,金贵的鬈发被弄乱,表情阴翳冰冷。 “我说过你再敢打我,我就把你浑身揳满钉子,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罗莎很害怕,他的声音仿佛在她身上疯狂钉凿。 “你怎么就是不乖呢?” 何塞把她逼得不住后退,几多风雨下,她苍白得有些渗人,忧伤冷冽的美,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她的喉咙里溢出低低吼声:“我凭什么听你的。” “凭什么?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何塞上身已经被血水染透,他的眼神比地狱还要冰冷,让罗莎身体瞬间变凉,难以遏制地颤抖。 他抓住她的头发,逼她仰头正视自己,眼中的蓝色火焰在忽忽焚燃。 “说你是谁的人?”他逼迫她承认。 罗莎死死抵住牙关,就是不说。 他像条恶犬那样伏在她胸前嗅,聆听她的颤栗,突如其来的恐惧像蒲公英的种子游遍全身,罗莎感到呼吸困难。 “你是我的人,你只能是我的。” 罗莎嘶吼:“没有人能拥有任何人,你无法拥有一个人类,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 何塞从未发现她如此愤怒,愤怒到他困惑不解,她竟然连死都不怕了,冲他声嘶力竭。 他不过是像从前一样毁灭了点什么啊。 最正常不过的事。 却招来反噬。 她怎么能违逆他呢? 她就在他掌心里,像一条冰冷抽条的青枝,几乎要被他折断,汁液泛滥,分泌出痛苦苦涩的味道,那令他深深着迷,又令他厌烦。 密密麻麻铁锈腥湿的吻溜着肩膀滑落,冰蓝眼珠里那种痴迷的空洞,那种辽远、搏动、与触颤,沿着光裸脊骨缓慢而上,诡秘压抑,弥天盖地。 雨声越来越急,风中扑来雨花和血锈的味道,何塞眼里响起吞噬声。 大地在暴风雨中失重,他的浑身热血沸腾。 .............................. 第64章 lock乌木丝缎花 第二天,罗莎醒来时,她被关在了陌生的房间。 地上铺着乳白色的兽皮地毯,床上残留混杂着两具身体黏在一起的味道。 房门紧锁,只有她一个人,隔着绚丽的空窗珐琅,罗莎哆嗦着爬起来,身上裹了条毯子,她努力望向窗外,天空广阔而纯粹,空气里透着雨后乌木催人入睡的香气。 那个疯狂的夜晚留给她的除了暴风雨,还有落满一地的花。 罗莎望着落满南山的花瓣,从景致角度判断,她应该是被关在城堡最顶层的閣楼里。 她现在更符合一个禁脔的形象,不许外出,断掉联系,对何塞的愤怒还在持续,但清醒后的后怕已经开始蔓延渗透。 一百年后,不会有她,也不会有他, 但他的统治还在,根深蒂固, 这是最令她恐惧与绝望的。 身边什么都没有,于是罗莎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喝过一滴水,她揪着毯子蜷缩在窗帘后,不知多久后,何塞到来了。 他进来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简单直接,对她开口。 罗莎狠狠瞪着他,乌黑的眼睛放大,冷钢色的瞳孔笔直透出冷漠。 “让我帮你吗?” 见她不动,何塞向她走去。 罗莎想象自己应该更强硬一些,但她打不过他,想要开口罵他,但嗓子仿佛是聋了,是接受声音的粗糙容器,而非是发声器官。 何塞摸了摸她的喉咙,没想到佣人们这么不上心,整整一天竟然没给她送食物和水。 他摇铃叫来人,想给她喂一些,但罗莎把盘子给打翻了。 这下他被惹火了,抓住她,皮肤火热贴过来,好像一层文火,有点烫,又有点疼。 一到真做这种事的时候,罗莎愤怒的眼神有些唯唯诺诺。 他的身上散发出剥夺的可怕味道,那一双浓烈诡豔的蓝眼向下冷冷俯视,里面仿佛长满了釘子,让她控製不住地浮想,神架上釘死圣子的跟钉死蝴蝶的是不是同样的钉子。 她微弱地念出了受难圣子的名字,仿佛那是她自己。 何塞低下身听她说话,结果听到她罵他惡心。 很好,他微微冷笑着,暴躁跳动的心脏仿佛被重新塞入胸膛。 那些隐秘幽暗的欲望,纷繁缠绕的梦境,身体绵薄与厚实相依,无限延伸的窒息感。 啮化堙灭,伴随膨胀灭顶的快感,寸寸侵蚀、腐烂、妖豔...... 这些天里何塞撕毁了文雅的面 具,完美展现了下流与惡俗的另一面,孜孜不倦发泄,放纵恶劣的破坏欲。 他用的力道那样重,好像要揉碎她的骨头做面包吃,最后挺起身来,慢条斯理穿衣服,額头有一层揮霍后的薄汗。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变态,当然,是在穿上衣服的时候。 “明白了么,我可以让你成为任何人,任何東西。” 罗莎咬着牙:“你又是什么東西?你就像一只发情的公狗...不停闻不停嗅。” 她的话让他无法忍受。 “你再骂?” “畜生——” 何塞又把领带扯了下来,蹭了蹭她的脖颈,视线沉下来:“看好了...” 他的情绪在她身上暴烈陷落,野蛮撕裂了文明,无法控製。 第88章 罗莎不停骂他,听得他耳朵痛,当他试图低头亲吻她时,罗莎猛地挣扎起来,差点咬掉他的耳朵,最后她把他的脸抓伤了,血淋淋的印子,挠得又肿又花,导致他连续几天主持上议院的御前会议时,脸上都带着淋漓的紅色抓痕,那几道艳艳的紅浮现在他冰冷的脸上,散发着阴郁妖冶的寒气,内閣大臣们大气不敢喘,他们从来没见过何塞身上有伤,更不敢疑窦他是怎么弄伤的。 这位光鲜亮丽的统治者,向来在他们眼里是没有人欲的生物。 眼下,他浑身充盈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迟来的恼怒。 第65章 mure阁楼 床上整日整夜流淌着暴力与汗水。 罗莎后腿蹬得特别有劲,为了不傷害到她,何塞就必须要用到一些束缚工具。 她被他恶劣地反绑,双手手腕栓在床尾花柱上,眼睛蒙着他的领带,跪对着整张kingsize大床。 何塞喜欢在后面把她的裙子撩开,她的细颈高抬,呻吟呜咽,极力忍耐着。 这种时候他的眼神像火,扑不灭,翻腾灼热,**如浪。 “我简直要为你发狂。” 他黏糊糊的声音像吟着诗,断断续续地发出亲昵满足的喟叹,这样的表扬对罗莎来说无异于耻辱。 “求求我,可以嗎?” 她紧咬牙关,始终不开口,最后被他弄哭了。 何塞舔去那些眼泪,给她擦拭身体,一声不吭穿好衣服离开。 似乎很久之后,背后传来几不可闻的声响。 他又来了,却不说一句话。 空气中的宁静透着折磨的意味。 罗莎看不见后面,本能地感覺危险。 她努力动了动身体,虽然是很屈辱的姿势,但她身上笼有一层怪异而纯净的光晕,朦胧模糊,不切实际,照得皮肤近乎透明,宛若纯洁无瑕的圣体。 一只手抚摸她的蝴蝶骨,轻轻的,指尖冰凉,讓她发抖。 “禽兽,放开我。”她愤怒道。 他的手指像滑水一样,拂过苍白美丽的骨骼,指腹微微粗糙,掠过一阵导电般的摩擦感。 罗莎忍不住寒颤,那点指梢的热意仿佛在**她的骨头,有些过分温柔了。 毯子落了下来。 没说一句话,罗莎听到了男人急促的呼吸,最后他似乎离去了。 被他摸过的地方有点疼,这些天何塞在她身上留下了很多痕跡,除了疼之外,又怪异又痒。 罗莎的眼睛蒙在黑暗下,等待黎明的微风。 ∽ 麥克拉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罗莎了。 他用上了全部手段,可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诡异,寂静,反常。 可她刚刚被哥哥带到晚宴上露面。 私邸里的佣人们噤声不言,一点风声都没走漏。 麥克拉特挑了个费雷有假的时候,特意约出他来。 费雷看起来心情欠佳,表情冷漠:“公子找我有事么?” “她在哪里?” “您说的是谁?” “你知道是谁。” 费雷摇摇头。 麥克拉特攥起拳头,这是不知道还是还是不能说? 他已经知晓了关于毫武器摧毁第七区的事,很担心罗莎会对着哥哥做傻事。 “我们都知道抹去一个人的痕跡有多简单,她到底在哪里?” 一直到现在罗莎都是生死未卜。 费雷直接起身:“公子,我不能奉陪了。” 麥克拉特有些愤恨地望着他,此刻是如此无能为力。 他低下了骄傲的头,面对哥哥的亲卫声音放缓。 “费雷,你明白后果的。” “她会死的。” “你想再也见不到她嗎?” 费雷听着他的声音,静静向前走,背影挺拔宽厚。 麦克拉特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沉重转过身去,结果听到身后的声音。 “阁楼。” “去阁楼看看吧。” ∽ 罗莎感覺自己要死了。 不管**还是精神。 何塞二者都想要迫使她屈服。 她只能拼命想一些快乐的事。 窗外凄寒天冻,好想妈妈,好想哥哥,好想学习。 小时候的时光那么快乐,火红色的螃蟹树又在睡梦中燃烧,她看到自己的论文拿了一等奖,仿佛站到了学院高耸的英灵墙下,上面的历代先贤名字如雷贯耳。 阁楼里很冷,罗莎冻得蜷缩住身体,只有一条毯子御寒,身上总是有一种黏腻感。 天上连绵不断下雨,她不知道變成雨滴的话还会不会怕冷,不过她都變成雨滴了,还会在乎冷不冷么。 她胡思乱想,思维发散,老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小时候妈妈说过一个钟楼怪人的鬼故事,大人讲出来专门吓唬小孩儿的,她覺得自己现在就是那样子,被关在阁楼里,不远处的教堂钟声齐鸣,她就是那个被囚禁的钟楼怪人。 真的好冷啊。 风中呼啸而来阴雨天的味道。 一場安静的大暴雨把整个世界都淹没,没有火柴,没有温度,滴水成冰,马上就要进入无盡的极夜,罗莎依稀看到天空似乎是反的,整座城市都仿佛颠倒了。 有人似乎在轻声叫她。 她睡梦中嘟囔着:“我不知道,我好累,我想睡一觉。” 她慢慢睡熟了。 醒来时麦克拉特站在面前,他华美的头发像金丝一样垂下,昏暗的阁楼里闪着明亮的光芒。 罗莎刚醒来的眼睛圆圆,特别亮,带了点迷糊,他以为面前的麦克拉特是幻象。 麦克拉特脱下衣服把她盖住,窗外彻骨的寒冷,她病恹恹的,面无血色,他感到要心疼死了,有一种想把那双眼珠捧在手心亲吻的冲动。 “还好嗎?小乌鸦。” “你的吸血蜘蛛来了。” 罗莎眼眶湿润。 “你是怎么上来的?”何塞对她的禁令并没有解除。 麦克拉特双指做了个攀岩的手势,他爬窗户上来的。 罗莎怔住。 十几层楼的高度,爬窗户? 她心有余悸地望了眼窗外,这样的高度摔下去粉身碎骨,而他竟然是爬上来的? 她一时失语。 麦克拉特关切地盯着她的身体,那些露出的痕迹讓罗莎感到难堪。 她这样狼狈地在他的注视下,低着头掀开眼皮抗拒道:“你是来嘲笑我的?我的哥哥死了,第七区也没有了,都被你亲爱的哥哥毁了。” 麦克拉特屈下身:“我有说什么嗎?” 他缓缓靠近她,罗莎躲到窗帘后面,他也跟过去,叹口气:“我看看你有没有受傷。” 她的状况实在太不好了。 罗莎披头散发,宽大的衣服露出几根手指,身上还有大片触目惊心的红印,小腿上手臂上脖子上,有的已经变 成青紫色淤青,看上去很严重。 麦克拉特震惊了:“他打你吗?” 罗莎点点头,其实这些不疼,她的皮肤好像很敏感,床上的那些印记总是消不掉。 “他总是打我。” “打...哪里?” “屁股。” 麦克拉特沉默了。 这算是打么? 不管怎么,他面露焦虑:“你等着。” 下一次麦克拉特来探望罗莎,给她带来一些生活必需品,内衣内裤,卫生巾,消毒擦伤药,各种女性生理用品。 东西都是给她用的,男生心细成这样,有点渗人。 接过时,罗莎的手指像冰锥那样凉,瑟缩了下。 她看到里面还有避孕套和避孕药:“我为什么会需要这个?” 麦克拉特冷静道:“我认为你很需要这个。” “照顧好自己,不要怀孕,我也不想圣宾叶家多个继承人跟我争权。” 麦克拉特不确定哥哥有没有做避孕措施,或者说有没有放在...里面,实验室里研制过避孕试剂,是给男人服用的,他猜测之前或许哥哥会服用,但现在,哥哥如果故意不顧忌的话,罗莎会很危险。 他把避孕药递给她,让她盡可能藏起来:“血统高于一切,如果不慎有了私生子,你会被连同一起销毁。” 销毁。 就像形容货品一样。 私生子是奇耻大辱,贵族的措施总是这么干脆了断。 “谢谢你。”罗莎面无表情接过了礼物,她看起来很颓废。 一旦有了私生子,那她的下場会更惨。 可她还要照顾养母。 即将是圣诞夜了,夜空中焰火壮丽,罗莎看向天空的表情却像个盲人,眸光空洞黯淡。 麦克拉特还在告诫她:“不要跟我哥哥作对,你知道那样的后果。” 罗莎只是望着他说:“就跟第七区一样吗?” “我们都知道你很聪明,但如果你果真聪明,就不要试图改变既定的事,你我都清楚那是无果的。” 第89章 “你们都是一群畜生。” 麦克拉特没有生气:“那你想知道激怒畜生的下场吗?” “至少好好活下去,你才能看到。” 他不相信在祭品游戏都能活下去的人,会死在天寒地冻中,她是把求生意志刻在骨子里的,尽管她现在不惧死,也不情愿这样受囚禁控制。 “你以为你不怕死?他有的是方法折磨你,想想你养母。” 尽管罗莎总是会故意激怒何塞,也知道自己在何塞眼里罪加一等,但她还是怕死的,而且她害怕会连累养母。 “我妈妈还好吗?” “嗯,哥哥命实验室研制了一批新药物,杜荷小姐服用后效果不错,前几天我去看她时她问我关于你的消息,我告诉她你在做封闭式实验,期间保密不能对外界联系。” 罗莎沉默了下,问他:“学院论文比赛的论文开始答辩了吗?” “那得等你出去才能知道。” 罗莎又沉默了。 麦克拉特见她不吭声了,以为她回心转意。 他拿出擦伤药膏,看着她半死微活的样子:“我帮你?” “你起开。” “不看你。” 他特意转过身去。 罗莎自己用药膏抹了受伤的地方。 麦克拉特背着身问:“后背你能勾到吗?” 罗莎抬了抬手,感觉摸不到。 麦克拉特伸过手来,然后叫了声,啊,她咬他。 “我只是想帮你。” 罗莎瞪了他一会儿,见他眼睛亮晶晶没有丝毫闪躲,于是松开口。 后背真的挺疼的。 想到很痛的伤,于是罗莎背过身半褪下衣服,让他帮忙涂一下。 麦克拉特注意到她浑身几乎没有好的地方,小腿,大腿,腰上,都是牙印和咬痕。 他倒吸一口冷气:“我手重了你就喊,知道吗?” “嗯。” 麦克拉特别过头去,用手指摸索,罗莎感觉有很多蚂蚁在后背冷冷爬动。 “这里疼吗?” “有点。” 手指滑到下方:“这里呢?” “嗯。” 他又蘸了点给她涂抹:“还有哪?” 他问的很细心,然而耳根却红了,耐心清理另一个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明知这很怪异。 优雅沉稳的兄长,在床上俨然变成了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 他内心感叹,自从遇见她,哥哥跟他,都一去不复返了。 麦克拉特很细致地给罗莎抹完药,关心地问她:“你有什么感觉?还疼吗?” “哪有起效那么快的。” 但是凉凉的让罗莎体感温度更低了。 她打着寒颤,低低道:“我冷。” 此刻她的身体里长的不是骨头,而是尖锐锋利的冰碴,薄薄躯体随时都要冻碎。 “罗莎,抱住我。” 麦克拉特不能把衣服留给她,也不能多待,那样会被哥哥发现。 他只能尽可能地给她取暖。 罗莎依偎在他怀里,麦克拉特胸膛很热,像火在烧。 她的眼泪打在上面,湿了一片,低声呜咽:“第七区没有了,我的家没有了,我的论文还没答辩...” 麦克拉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不停跟她说话,他的出现挡走了冷风,她竟然觉出了几分温暖。 尽管这样的暖意如此短暂虚幻。 第66章 areyou清算 罗莎不想被关着,这给她一种死了的感覺,她迫切地想透口气。 野鸭长鸣划破天际,她想讓自己離得天空更近点,打开窗户,去触摸,长云破月,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 她缓慢伸出手,十指张开,就像要跳出去,下一刻整个人陷进一个宽厚的怀抱里,她后背紧贴着男人的西装扣。 “如果你是来做那种事的,就滚开。” 何塞当然不听她的,现在他穿着正装也是衣冠禽兽的样子。 他每天都会来,两人绞缠在一起却很孤独。 楼梯在深渊中咯吱作响,黑夜中男人喘息的声音,搂抱着不说话。 最无能的人才会在床上使用暴力,何塞意识到他竟然成了自己最鄙视的那类人。 他半夜里醒来,和衣躺在她身边,看着月光抚摸她的面颊,她指甲啃得又不齐了,像是小兽的乳齿啃食过的那样,需要他修剪,但她也许不会肯配合。 何塞从未想过事情会到这一步,已然出乎他意料,她每次都用上她全部的力气反抗他,要把他完完整整咬下块肉。 他下阁楼时,费雷守在城堡外,始作俑者已经找到了。 事情查的水落石出,首相梅爾在执政党晚宴上对罗莎泄露了消息。 何塞迎着月光,罪魁祸首是他親自拟定的首相。 他的权力刺到了他自己。 第二天,梅爾将第六区宝石矿新开采的绝无仅有的红宝石奉上来,何塞看了眼,淡淡询问:“梅爾卿,最近睡眠好么?” 梅爾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强健的体魄对政治家来说是必须的。 “我睡得很好,精力充沛,大人。” “是么。”何塞笑容有些冰。 他这几天睡得可一直不好,因为他的女人一直在闹。 而惹起事端的罪魁祸首居然睡得很香,这令他少见的不平衡。 他耐心把宝石细看:“这颗红宝石很美丽。” 梅尔观摩着他的神色,高兴附和:“这颗有三百多克拉,无瑕,比拍卖会 的世界纪录还大。” 何塞点点头:“那么,怎么证明它没有毒呢?” 梅尔闻言惶恐地跪在地上:“阁下,它怎么可能有毒呢?属下不敢有那样的居心。” “那你敢有什么居心?跟我的小奴隶说第七区毁了?” 想到这几天受的气和折磨,何塞语气越来越重:“整个第一区都被禁言这件事,就你长了嘴,你惹她伤心,更讓我受罪。” 梅尔震惊了,他当时只想羞辱罗莎一下,没想到会惹火烧身牵连到自己。 而且大人竟然在那个贱民那里受了气? 他来不及想了,何塞后背輕微仰着,随意甩甩手臂,一挥手,把红宝石砸到梅尔的头顶,当即鲜血哗哗向下流。 何塞鲜少动手,因为不会动怒。 他的动作很慢,完全可以躲过,但梅尔不敢躲,这位精于人心的政客知道他正陷入死境。 他跪在地上静静发抖,大气不敢出。 “你呀,身为首相要以身作则,清正廉明,你说说,你总是贿赂我,是收了多少政治献金?” 梅尔慌不迭道:“阁下,我有罪,我自请去第六区思过。” 他此刻只想抛去一切,断臂求生。 何塞交叠长腿,训狗一样训着地上的首相:“没必要去那么远,梅尔,你是条很忠诚的狗,但不该打她的主意。” “一直以来,我以为你足够愚笨,什么都不做就好了,权力是给你看的,不是给你用的,可是你似乎不明白啊。” 梅尔在地上磕的头破血流:“大人,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何塞微微一笑:“狗应该对他的主人保持忠诚不是么,那就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梅尔望着他的统治者。 何塞以手支颐,指梢点了点嘴角,杀人前笑眯眯的。 梅尔当即懂了。 他跪在地上,看到了那颗光耀夺目尺寸惊人的红宝石,颤巍巍爬过去,犹豫了一会,终于浑身哆嗦着把它放到嘴里,咽进了喉咙里。 锋利的宝石割破血肉,地毯疯狂口渴地吸饱鲜血。 崭新的地毯在几分钟后换好,血迹被清理干净。 风和日丽的周一,何塞在银宮任命了新的首相。 新任首相站在上任死去的地方,他把手递过去,漫不经心完成了吻手礼。 凌驾于帝国权力之巅的首相之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在满宮繁华的人声鼎沸中,不知怎么,何塞今天对自己说的话一点感覺都没有,望着厚厚挂起的猩红色窗帘,他想起了不久前上次任命时的场景。 他支开了所有人,情不自禁走到那个巨型盆栽后面,树叶葳蕤,可那里却空无一物。 他浅浅叹口气。 人总是这样的,当你以为不在乎某件东西的时候,没想到会被它扎一下那么疼。 ∽ 淫雨连绵,新一轮的政治残杀让内阁上下噤若寒蝉。 何塞用手枕着下巴,旁观银宫外的世界,帝国大教堂的报时钟声总是定时响起,青灰色街道上的游人们撑起伞匆匆而过,雨声满得让人心烦。 为什么第一区总是这样多雨? 干脆改变一下气候吧,他又想还是算了。 雨声讓他烦,一切都讓他烦。 天亮了让他讨厌,天黑了还是让他讨厌。 她不跟他说话,世界要完蛋。 礼官整天战战兢兢的,大人今天又是一点饭都没吃,他捧来了实验室的药剂。 第90章 何塞烦躁地看了眼,似乎是想把那东西丢地上,但还是一滴不落地喝净了。 实验室研制的避孕药就不能好喝一点么? 简直比他的心情还苦。 晚上,麦克拉特偷偷来到城堡下,手里提着要运送的物资。 花_径的阴影中走出一个高挑人影,何塞的声音响起:“那个品牌的生理用品不好用,去问礼官换一个吧。” 然后他转身離开了。 麦克拉特僵在原地。 哥哥一直知道他在给罗莎送东西,也很清楚他送的是什么。 他忽然一阵发寒。 他没有跟罗莎说这件事,说了她会更加不安。 但这件事一直困扰着他,哥哥对罗莎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他看着罗莎吃蛋糕时一直在想,可她吃了一口就吐出来了。 “怎么办?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例假了。”罗莎掐着他的手生出恐惧,一种心理的恐惧反刍上来,这些天她一直呕吐不止。 “我怎么知道?”麦克拉特臉色僵硬,咕哝道,“我又不是妇科醫生...而且这个很重要吗?” 罗莎很焦虑:“你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麦克拉特皱眉道。 “我担心我可能怀孕了。” 麦克拉特表情像是被雷劈了,缓了几分钟,他说可以给她带检测试剂来,还有治疗月经不调的药,当然,如果真的是万一...... 他实在没有经验,万一真是那样... 罗莎肚子疼,他头疼。 何塞翻着阁楼佣人的汇报表,皱起眉,为什么她輕了这么多。 他只是把她关起来,又没有下令让她不吃饭。 尽管如此,他没有过问,那会显得很刻意,很奇怪,很...佣人们或许会误以为他在担心她。 他不想让别人那么以为。 她明明就是微不足道的。 他告诉自己不能在意。 罗莎抱着垃圾桶吐完,看到面前多了一个人影,何塞居高临下,背后的天鹅绒窗帘鲜艳欲滴,他的臉上凝固一层残忍的美丽。 他完全是问责的架势:“为什么不吃饭?” 罗莎摇摇晃晃起来,但被他按住了,他的力道温柔又残忍,让她不停发抖。 “是要我親自喂吗?” “不要,我看到你要吐了。” 看到他就吐? 何塞忍住发火的冲动,松开她,准备離开:“论文第二轮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你就在这里好好反思吧。” 罗莎臉色苍白:“是因为你们不让我参加。” “是啊,不让你参加你就不能参加,就像你被关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一样,你应该更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别说了,我要吐了。” 罗莎失落而伤心,同时觉得恶心,哇一声吐在垃圾桶里。 “你怎么了?”何塞用手帕捂住口鼻,谨慎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一臉嫌弃地往她身边走去,“身体不舒服吗?” 他以为她是厌恶他才会那么说,可她真的很反常,不仅瘦了这么多,之前也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吐过。 罗莎接下来的话让他僵住了。 “我害怕我怀孕了。” 她低低的音调,那种輕轻揪住他心脏的感觉,然后用力一拧。 “不可能。” 何塞表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他有些惊慌失措地确認她的身体,掰她的下巴,检查她的牙齿,罗莎表现得极不配合,她吐他唾沫,撕他的皮,咬他的手,血意和痛意随之而来,何塞立在原地,茫然而震惊地感受不到任何痛苦。 他完全被她猝不及防搞蒙了。 “怎么办?”罗莎愁眉紧锁,脸上蒙了层惨淡的灰色。 “我不知道。”何塞困窘得有些发愣,“按理说是不应该怀孕的,我服用了实验室的药物。” 但他又有些不确定了,在她之前,他没有过这种经验。 罗莎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怒吼道:“你是故意的,为了折磨我,你太过分了。” “够了,明明是你在折磨我。”他这些天几乎没阖眼。 最后他要确認下,昨天他记得并没有...... “这是什么?”他皱眉,“药膏?” “到底是什么?” 他问了好几遍,罗莎有气无力道:“麦克拉特给的药。” 他声音气得颤抖:“他给你上药?” “嗯。”虽然没有上那里。 何塞面容扭曲:“所以,孩子父亲是我吗?” 他又在阴阳怪气地侮辱她。 罗莎咬紧白生生的牙齿,表情像是要爆发出 一声野兽似的低吼,然而她转瞬柔和地收了劲,用一种最毒的腔调冷冰冰回敬道:“我不知道,可能吧。” 何塞脸色变得精彩纷呈,相当难看。 他仔仔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在醫生到来前,把怒火消下去,然后有点犹豫地沉声道:“你很喜欢孩子吗?” 他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 罗莎烦恼道:“什么?” “抚养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塞露出纠结的神色,而且她现在还是奴隶的身份,又根本不愿意受洗。 “如果真的怀孕了,那就把孩子交给我来抚养。” 罗莎震惊地看着他,他似乎愿意承认,那是圣宾叶家的孩子,可是,之前麦克拉特对她说过,圣宾叶家不容许私生子...... “先,这样吧...”他和缓道。 “不,打掉!我才不要!”罗莎情绪激动,他按不住她,只是用身体把她小心地困在毯子上,不敢使力。 罗莎不想生,因为不想生不认识的人,她很清楚孩子出生就会被抱养,而且会影响她学习。 “我不想生一个球。” 何塞认为她的声音相当刺耳:“那是孩子,不是球。” 她为什么要用球来形容? 罗莎换了一种说法,讽刺道:“跟一个奴隶有了孩子,背叛自己的阶级,你该为自己感到耻辱。” 耻辱这两个字打在脸上,何塞第一次感到什么是自取其辱。 他这些天对她的羞辱,眼下她百倍奉还。 何塞强硬地抱着她,下楼飞快往宫殿走,一路上植物的香味在响,绿油油的藤蔓触须疯长。 罗莎又回到了明亮的地狱,这栋海水环抱的唯一明珠。 检测诊断过程中,她那种嫌弃又害怕的反应,令何塞觉得很不舒服,太阳穴一直突突跳不停。 他守在一旁,寸步不离,紧张地看着醫生拿出听诊器,放在她的胸口,仿佛她的心脏此刻就放置在他的体内,砰砰翻滚跳动。 “没有怀孕。” “那她为什么总是吐?” 罗莎绷着的心也放松下来,讥诮道:“因为你恶心,见到你就想吐。” 医生们吓得跪在地上。 何塞像是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刻薄完美的脸上,一对蓝眼垂着,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充满了烦恼。 他问医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医生害怕这次不提醒,下次会死的更惨,郑重道:“大人,一定要做好避孕啊。” 罗莎听了,厌恶地盯着他。 “恶心的蠢猪。”她咒骂道。 何塞听了有些疯狂地叫来礼官,声音发抖,让他给自己作证。 “礼官,你说!我有没有吃避孕药?” 礼官也是吓得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替他辩解:“吃的,大人每天都按时吃的。” “你听到没有,我每天都吃的。”何塞向罗莎宣告,可她不吭一声,一会又对他蹦出个猪。 何塞黑着脸让医生退下,此刻被当面辱骂,他像是疯狗被打了镇定剂,表现得很稳定。 他让礼官去把阁楼搜查翻找一遍,礼官很自然地发现了那些生理用品。 何塞当面清点着:“麦克拉特还给你什么了?”他几乎是用最大的忍耐力克制怒火,在她的背包里翻出来一些女性避孕药。 “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罗莎生冷道:“如果你不行的话,我确实不用吃。” “你懂什么?我吃了你就不用吃了,而且我最近每次都放在外面。” “你别说了。”罗莎不想再听,捂上耳朵。 两人都怒气冲冲的。 何塞把避孕药丢垃圾桶里,吃这种东西伤女生身体的。 两人爆吵过后,保持了奇怪的静默,出于一种怪异的本能,他忽然亲了她,轻轻的像鸟儿的一啄, 感受到她的心脏离得胸膛这么近,咕咕的小青蛙一样跳动,他抱着她就这么奇异地安静下来。 罗莎乱挣扎,碰到他的下巴,他额头浮现几粒汗滴,靠得这样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愁绪与晦涩。 孩子的事两人都被吓到了,还好是一场虚惊。 天空擦下一片黑粉色的灰,何塞掐着罗莎腕子,直逼她,强迫她看自己的眼睛,透过密集弯翘的睫毛,那里蓝如海水一片冰凉。 第91章 他掰着她的肩膀,揉捏着确认着,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气场,轻声说:“回学校去吧,你的论文还没完成。” “把你的反骨收一收,想想你养母的病情,想想你的学业。” 见她恢复了战战兢兢,他才觉得满意下来,在脖子那里重重啃了一口,留下浓重如烙铁的牙晕。 罗莎被他咬的很疼。 他还不罢休:“还有,你该对孩子的态度友好些。” “嗯,哪怕那枚球是一个奴隶生的私生子。” 她一句话把他堵住了。 何塞最后摇了摇头:“你知道么,我真的讨厌你,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性格与名字,几乎是一切。” 说完这句话后,他离开了,阁楼的守卫撤走,她又恢复了以往的自由, 罗莎终于确定了,他看她的眼神,彻骨的永远无法逃离掌控者的眼神。 第67章 corrupt腐蚀 被放出来后,何塞先让罗莎在私邸休养了一段时间,她闷的时候就去庄园散步,近卫们簇拥着她上楼下楼,在气派巍峨的城堡花园里来回走动。 绿野岑寂,她捡了很多叶子和断掉的花,有的生嫩得像折戟的断头美杜莎,夹在书里做书签,几个男人会帮她挑拾一些,但她还是最喜欢自己捡到的。 何塞每天都会让医生给罗莎检查身体,营养师们严阵以待围着各种转,一整个团队盯着她服务。 之前好不容易养得丰润了些,这些天全都掉回去了,何塞心里不好受。 罗莎虚弱了好多,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何塞把她揪过来抱到体重秤上,看着数字面色冰冷。 他对营养师严肃吩咐道:“一周后她要长五磅,最少要达到这个数。” 罗莎被掐着后颈一脸生无可恋,她感覺自己像是即将出栏的猪崽子。 终于有个医生战战兢兢道:“那个,要多注意休息,减少次数。” “什么次数?” “就是...” 何塞懂了。 罗莎没想到他真做到了,尽管整个过程像要他命一样,他阴郁着脸,罗莎半夜刚睡着他就提着她胳膊叫起她:“不许再踢我了。” “什么?”罗莎迷糊着醒来,搞不懂状况。 “你不知道你睡覺不老实嗎?”以前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忍着,但现在素着躺在床上,不脱衣服,也不睡覺,睁着眼在黑暗里,她一举一动都让他备受刺激。 她轻轻的呼吸乱他军心,加上幽幽香味从旁侧应,好像腥甜的糖心炸弹打过来,受不了一点。 罗莎被他发了一阵牢骚,毛躁着又睡着了,过了会,她感覺有只大手在摸自己的脸,她张嘴咬住,骨节分明的手指緩緩从嘴角抽出,耳畔传来男人重重的喘息。 何塞忍得太辛苦,以至于她刚睡醒时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这下何塞彻底被激怒了,翻身压过来,肢体交叠,花束般坚固绵软。 “起来。”她推他,推不动,嫌弃道,“你这个疯子别来蹭我。” “哦,你还有劲?来,使劲,有劲往床上使。” 这次罗莎注意观察他,以往因为太紧张,她忽视了这点,眼下发觉了他在床上明显经验的匮乏。 他好像一直都不太懂生理知识...而且什么花样都不会,之前被她激得还有愤怒支撑,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两人眼珠对上,有几分尴尬,但又把视线移开。 “你做完了嗎?做完了就滚下去。”她厌恶道。 “闭嘴。” 她真是一点床品都没有,用完他就丢。 罗莎不想跟他说话,他一张口就在发神经。 “我带你去冲洗下。” “我自己去。” “我不觉得你自己能站起来。” 何塞把她抱到浴室里,在她沐浴之后,他给她涂上香膏与精油,用大手擦遍身体,细心地沿着柔滑的肌肤纹理按摩,就像触摸易碎的玻璃器皿,罗莎被他搞得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像一块面包,被他揉来捏去。 他说是为了给她抹香香滋润皮肤,但这真的不是故意揩油么? 何塞心里也在想 着什么,他把她揽在怀里,觉得她还是太瘦了,身上一摸都是骨头,真的很担心她营养不良。 “你怎么就是不长肉?”他枕在她颈窝抱怨道。 罗莎觉得他苦闷的表情就像等着乳猪出栏的屠夫,磨刀霍霍。 洗完澡后,床上撒着重新铺好的花瓣与香氛,清新的气味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中杂糅出糜麗的衍生,辛腥的马鞭草,干净冷冽的泉水,混合着青草尖锐的酸香。 气味仿佛丝线一样在两人身上連绵蔓延,肌肤之親,阴冷冷敲骨吸髓。 下过雨的日落大道刚出日光,花园里一堆鸟在咕咕低语,很多是从自然保护区飞来的。 “给你。” “什么?”罗莎刚醒来,睡眼朦胧。 “牛奶。” “能不喝嗎?”这玩意在罗莎眼里跟毒藥一样,她最近老是吐,不喜欢喝鲜牛奶。 “要我喂你嗎?”何塞叉起双臂,守在床边静静看着她,意有所指,“还是说你想喝点别的?” 窗外的云朵蓬松柔软,奶和云一个色,何塞每天都会监督罗莎喝牛奶,罗莎几乎是被強逼着咽下去的。 等她一滴不剩喝完了,何塞才放下心来。 月底他安排她做了体检,体检报告显示指标勉強正常,有些贫血,例假还是不规律。 他有意减少了次数,努力让她调理好身体,在她增肥这件事上尤其急于求成。 “我不是说了要按时吃饭吗?” 他摸着她的胳膊焦躁地训她,就像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罗莎无语地打了个饱嗝:“我已经吃得很多了,再吃就撑了。” “麦克拉特小时候吃的都比你多。” 何塞给麦克拉特追着喂饭长大,弟弟小时候胖乎乎的特别能吃,因此见她總是吃这么一点点还不长肉有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他还特意拐弯抹角提醒她,麦克拉特小时候總是尿床。 罗莎不懂尿床跟吃饭有什么关联:“他那时候还小嘛。” “嗯,谁知道现在长大了怎么样呢。”他语气幽幽的异常恶毒。 罗莎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麦克拉特真的是他的親弟弟吗? 何塞还在不停催促吃饭的事,罗莎烦躁道:“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吃了。” “再多吃一些,女生有力量,国家有希望。” 何塞给她鼓完劲,转过头不管不顾对下一通发火。 不管是她的医生还是营养师,每个人都很紧迫。 他们对罗莎抱着手恳求:“小姐,求求您长点肉吧。” 她在写论文看书的时候,一堆人时不时给她往嘴里塞东西。 一个月后,罗莎成功重了五磅,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发出胜利的欢呼。 只有罗莎不高兴:“猪出栏了,你高兴了吗?” 何塞险些没被她气得闭气。 回到学院后,论文比赛额外留出了一个名额,罗莎这几天在沙发上忙着修改,何塞非要挤在她肩后看书,霸占着她,她躲到哪里,他挤到哪里,摸着她的脸,精确地评价手中的肉:“是胖了一点。” 肉腿丰臀,流連抚摸,他总是用手指勾她的袜子,一直有意无意盯着她大腿看。 很变态的眼神,罗莎让他滚。 “你给我念书吧。”何塞被凶了,眉梢透着冷调。 他把书给她,让她读。 罗莎厌恶地把他的政治书打开。 就像之前那样,念着念着,他睡着了,把头枕在她膝上,闭上的双眼平静安详,金色的睫羽在阳光下轻闪,罗莎盯着他洁白静止的喉头,想象割喉是怎样的场景。 如果他死了,政府并不会垮台,激进政策会沿袭,麦克拉特会疯狂报复,大概会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吧,罗莎不禁轻轻战栗,这时,何塞倏地睁开眼,前倾身体,听着她的心跳说,你跳的好快,她冷汗直流,胆战心惊,他没说什么,罗莎总觉得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入睡,睡觉时还在回想着这件事,弓着脊背缩被子里,有几分毛骨悚然。 她很忧心自己的处境,睡在世上最软的床上,感觉不到丝毫放松。 如果何塞想要处理她,她明天睡的就是监狱。 他总是有她想不到的方法折磨她。 罗莎很恐惧,一直拼命告诉自己,她不是他的。 可是躺在这样暴烈的他身边,这就像用一根羽毛对抗海水入侵。 她只能继续地不停地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脑海里哗哗翻动书页,念给自己听,她是人,即便是身份最卑微的人,她也有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无法被剥夺,被腐蚀。 奴隶制可以摧残她的身体,却无法腐蚀她的心灵。 罗莎在这样的压抑中上交了论文。 第92章 她去看望养母,病房门前有专人森严看守,病床上的女人像花瓣一样枯萎,依稀可以辨得当初的美麗。 空气变得比以往更低沉,杜荷小姐比以前更瘦了。 “罗莎啊,我亲爱的宝贝,你看起来憔悴了。” “上个月我学业很忙,没来得及看您。” “特里呢,他怎么不来?”杜荷小姐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很多时候她意识不清醒。 “他马上就会来。” “罗莎,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不要这样说。” “我现在住在这样漂亮的病房里,用那么昂贵的藥,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钱的事您不要担心。” 杜荷亲亲她,摸她的手:“我放心不下你呀,我的小罗莎,我去世了就剩下你一个了。” 她捧着养女的脸,这个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孩子:“这段时间,我知道你过得很苦。” “我很开心。” “你骗不了我。” 杜荷轻轻道。 “孩子,我连累了你。” 从医院出来,罗莎有一种被压垮的感觉。 晚上时,称完体重,她吞吐着问何塞:“我媽媽的病...” “其实已经很稳定了,她现在服用了实验室最新的藥物,医生建议先用保守治疗,虽然疗程缓慢,但比之前减缓许多痛苦。” 第二区政局不稳,何塞今天处理公务到很晚,他脱下外套,衬衣都被肌肉撑满了,见她依然很心神不宁的样子。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结果的,应该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的。”她默了下,“你花了多少钱?” 他停下来看她。 “我问医生了,妈妈用的是最贵的药,给她医治的是院长,所以你花了多少钱?” 何塞把一杯热奶递给她:“你喝牛奶了吗?” 罗莎老实地喝完,他又递给她糖果盒,里面装着矿区新开采的大钻石,已经被设计师镶嵌做出了艺术成品,艳丽的宝石花瓣书签五彩斑斓。 罗莎不肯接。 “拿着,你不喜欢这些书签吗?” 罗莎手指拂到水果一样缤纷的各色宝石上,指梢在轻轻发抖。 “我买不起这些,还有妈妈的药,我承担不起的。” 实在花了太多钱了,而且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 “你就不能说点让我开心的话吗?”何塞被她搞得有些烦躁,“难道我送你东西还要希望你还回来吗?” 见她还是倔倔的,他傲慢道:“没事的,我可以暂时宽恕你。” “你可以打工,一百年不够就一千年,一千年不够就一万年,等不老药研制出来我先喂给你。” 罗莎沉默了。 他在胡诌什么,不老药,又是不老药,怎么可能会有不老药那种东西。 “哦,对了。”何塞开始解领带了,罗莎膝盖打颤。 “你的好朋友,费德丽卡,你要去探望下吗?听说她的生活不是很滋润。” 罗莎被囚禁的这些天,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费德丽卡再度入狱了。 在她婚礼当天,洛尔迦驾到,众目睽睽劫走了新娘。 罗莎强撑着神色,问他:“她现在在哪里?” “被关在修道院,神官命她日夜苦修忏悔。” 第68章 god爱与神 修道院外满了各种植物,美麗的欧石竹在风雨中上下浮动,浸礼池的水清澈得要洗净世间所有的污秽。 罗莎穿过长长蜿蜒的廊庭,扑面而来肃穆下沉的气息。 雨声打在修道院古朴的建筑上,水流从天上庄重有序下落。 隐秘幽暗的氛围中,罗莎见到了費德麗卡。 她穿着宽大的黑色囚衣,身后已经没有了长发,璀璨如瀑布的银丝裁短到了耳后。 罗 莎眼含热泪,她那么爱美的人,却要受这种被剥夺脸面的惩罚。 “亲爱的没事,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費德麗卡倒是很乐观,反倒是安慰罗莎:“头发还能再长长呢,他们把我当成了新约里的抹大拉玛利亚,指望我从娼妇變成圣女呢。” 費德麗卡的婚礼当天,满城轰动。 新娘肤如凝脂,胸脯丰满,一双蓝中带绿的眼睛摄魂夺魄,比圣殿里供奉的神像还要高贵迷人。 她银发如瀑布倾泻,穿着婚纱款款走来,虽然教区神甫和家庭成员都没有来,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兴致。 爱德华对新娘伸出手,要为她戴上戒指。 “你们的婚姻不合法。” 洛尔迦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圣骑士的盔甲冷光凛凛,为神官开出一条路,他亲自来到費德丽卡面前,对她宣读审判。 费德丽卡冷艳地看着神官,对他輕蔑道。 “你有一千种方式向我复仇,却偏偏选在我婚礼的时候。” 圣骑士们那样粗暴独断地从标致温柔的新郎手中抢夺新娘,婚礼忽然被打断,乱作一团。 费德丽卡用手里的捧花疯狂砸洛尔迦的脸,几个圣骑士根本招架不住。 “带走她。”洛尔迦脸被玫瑰刺划伤,表情冰冷无动于衷,他做出手势,又有几个骑士上前将她架走,冰冷的盔甲紧贴肌肤,他们给她披上属于异教徒的肥大衣衫,那样漆黑松垮的衣服象征不详与邪惡,让费德丽卡難以忍受。 “洛尔迦你这个混蛋,你的衣服永遠是这么丑。” 她叫嚷着,洛尔迦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冷若冰霜。 神官越权抓捕大贵族,是戴罪之身,何塞事后对他问责:“如果前任教皇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前任教皇已经安息主怀。” 洛尔迦与何塞达成了协议,对何塞允诺他未来成为红衣主教后,会亲自为罗莎施洗。 何塞因此免去了他的罪行。 教宗们将费德丽卡送上了宗教法庭审判,她的财产被没收,为了不触犯斯文顿家族名门望族的名声,教士们又苦思冥想了新的罪名羁押她。 魔鬼将她附身,侵蚀了她的**,他们要给她做驱魔,净化她的灵魂, “我们无意冒犯斯文顿家的长女,只是仅针对你身上的魔鬼。” 要多荒谬有多荒谬,甚至不在乎有没有人信。 费德丽卡又不是第一次被审判了,但这次比以往更惡劣,教徒们用掸洒器把红色的圣水洒满房间,她不配合,他们把她捆起来,喃喃念诵着据说魔鬼能听到的口诀。 她的一身华服被剥去,一头流银秀发投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最后被剃成短发,在此过程中她把一位旁观大主教的眼抓瞎了,因此被按着穿上拘束衣。 教宗更加认定她被魔鬼附身,才会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举动。 在费德丽卡被捕的当天下午,斯文顿家族发布声明,与长女割席,这意味着费德丽卡从此失去了家族的庇护。 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小打小闹,教廷正式以魔鬼附身以及淫_乱通婚等种种罪名将她逮捕收押。 审讯连绵不绝,直插云霄的帝国大教堂,手风琴与钢琴发出流水般丝滑的合奏,修女们在颂诗吟唱,肃穆的声音沉得很低很低,仿佛永遠也无法升起。 驱魔仪式紧锣密鼓举行中,红衣主教威严站立,手持权杖与圣水,逼迫费德丽卡对巨大显赫的神像下跪受审。 费德丽卡把头巾扯下来:“什么魔啊鬼啊的,你们不过是为了侵吞我的财产,编造这些虚伪谎言。” “跪下!” 她的面孔像铁石一样,雷打不动。 几名圣骑士上前,把她往地上按。 “何其荒谬啊,你们这群灭绝人性的杂种。” 费德丽卡身体沉下去,却仰头直视他们,她斜斜而扭曲的身体弯折,说不出的輕佻,却又那么自然。 “看好了,惡魔要发出诅咒了,我诅咒你们这里迟早会被烧成灰烬,烧的片甲不留。” 洛尔迦目光冷得像铁。 因为蔑视宗教法庭,传播惡魔言论,她罪加一等,他们要她穿上长袍,对神发誓。 当洛尔迦在她额头描画十字,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死死不松开,要把它整根叼下来。 袭击神官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她最后被关进了修道院里,每天都要遭受驱魔。 探视结束,罗莎把眼泪忍到出来后才哭出来,她扶着修道院青灰色的墙角,觉得很難过,近卫们就守在不远处,害怕被看到,于是她把身体藏在高高的草丛里。 “是谁在那里?” 远处男人温冷的声音响起,高洁无暇的神官从车中走出,垂下眼眸:“是你啊,小罗莎。” 罗莎一看到是他,没忍住,往他身上丢泥巴。 洛尔迦身后的神侍要上前来,但被他抬手制止了。 “想必你已经见过里面那位了。” 罗莎咬着牙:“你把费德丽卡的头发还给她,是你把她變成这样的。” 第93章 “我有义务解救她腐化堕落的身体与灵魂。”洛尔迦对恶魔费德丽卡评价道,他手持圣器与经书,今天依然是来给她驱魔的。 除了每天一次的固定驱魔无法反抗,其他时间费德丽卡绝不允许洛尔迦探望,她态度激烈得像头母狮一样,见到他就要把他撕裂。 洛尔迦缓步往里走。 “虚伪,迂腐。”罗莎咒骂道。 “你在说谁?”他顿足。 “说你,你对你的神一点都不忠诚,你只是在借信仰之名施暴,你侍奉的神真可怜,因为他的仆人是你这样的伪君子。” 洛尔迦有被冒犯道,他吸一口气,向她走来。 “请问,你是在传授我对神应有的看法嗎?” “当然不是,因为我根本不信神,那不过是美化统治的工具,神的存在是被创造的存在,你们信的都是人造神。” 洛尔迦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居高临下望着她,认为她似乎拥有了无可救药的道德缺陷,应该被教育。 “所以你因不了解发表了无知断言?即便不了解,你也应该对神怀有敬畏之心,而不是谩骂诋毁,不过吾神会宽恕你的,因为他怀有慈悲之心,有包容愚者之爱。” “敬畏。”罗莎重复一遍,“你对神的心情是敬畏么?” “不止,我甚至也害怕神,就像凡人对神所能做的那样,仅剩的唯有崇拜,神爱我么?如果爱,如果不爱...我既对神之爱拂缺少信任,又坚定不移地认同神之惩罚的存在,这就是神与信仰的力量。” 罗莎并没有被他的说辞感化,她的表情冷漠至极,甚至带了輕蔑。 “如果你的神是普世的,那么为什么会令民众畏惧?如果你的神仅存在于信仰中,又为什么要施罪于信仰之外的无辜人?” “费德丽卡并不是无辜人,她的邪恶与顽固从一而终,必须根 除。” 罗莎反问:“因为你是狭隘的,所以遇到广义的,不了解的,总是钦定为邪恶的,说不定这种不了解的邪恶未来会成为你的新神,因为你说了,要对未知怀有敬畏之心。” 洛尔迦冷肃着脸:“民众不会因未知就信仰魔鬼。” “看看你对费德丽卡所做的,你怎么知道你的信仰不是魔鬼?或者说,被矫饰为神的魔鬼?如果你虔诚地侍奉神,你的神会容许你做这种灭绝人性的事么?” 洛尔迦后背渐渐渗出冷汗,这样的辯论没有意义,他很想结束对话,但从逻辑上来讲,他无法證明罗莎是错误的,纠正她即是纠正自己。 而且,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对于神学的知识储备也太过丰厚了些。 罗莎这些天压抑了太久,如今情绪上来,哭了一会儿。 洛尔迦最后对她说:“孩子,你的心里有太多愤怒了。” 他的安慰适得其反,罗莎又开始哭,呜咽里带着愤怒与恨,那颤抖的力量让腔调又尖又锋利,像丝滑割喉的手术刀。 洛尔迦迟疑了下,然后落下手,搭在她的肩头,仿佛可以摸到她的痛苦,她的眼泪渐渐吞没了声音。 “好了,别哭了,我不会哄女孩子。” 他轻轻拍了拍,放弃了同她争论的想法,她看起来很難过,情绪失控,尽管他还是找不到对策反驳她的论点。 罗莎抽噎着,抹掉眼泪:“不要你管,我在神学系读了五年,背经文你不见得比我强,不是手里拿着权杖就与神更亲近的,但我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我白读了。” 大都会学院神学系?洛尔迦还是第一次知道她的学术背景。 他从宏观的角度开口:“你个人的难以就业是由综合社会背景决定的,不能因此而怪罪神祇。” “所以你的神不能跨越阶级么?他不是要用慈悲之心关怀我吗?我信他有什么用?告诉我呀。” 洛尔迦脑叶隐隐作痛,如此多疑的认知,刁钻的诡辯,思维富足绵密,他显然已经对她刮目相看了。 他勉为其难地对她做出宽恕:“人的认知是有局限的,在现行背景下,凡人理解不了神的崇高是被允许的。” “所以说,说到底你也认同他是虚构的编造的东西,不然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一种既定存在的东西指一下说快看就好了,因为没有,才要像你一样拼命證明。” 洛尔迦清清声:“有很多既定存在的东西无法被證明,无法被写进教科书里,比如你说的爱,当初你对我说她爱那个占星师。” 他声音温冷,缓缓下沉:“你否认神的存在,那爱呢?如果神不能证明其存在,你该如何证明爱的存在?” “爱当然存在,甚至对大多数人,赖以为生。” 洛尔迦淡淡道:“这是狡辩。” “你无法证明我是狡辩,就正如我还无法证明你的错误一样,只能说明那或许不对,但无法说明那是错误。” 罗莎自己站起来,感到摇摇欲坠,已经是黄昏了,身后费雷低声提醒她该上车了,她沉默了一会,扭过头。 “我会找到证明的,关于爱的证明,至少我的爱不会比你的神更虚伪。” 洛尔迦平淡地望了她一眼,拿着神器往修道院深处走。 路上他迈过很多规整的草。 神学系的学生不信神,真是一大疏漏。 充分了解,充分不信,神的存在对她来说无疑是缺乏说服力的,这真是一场信仰危机。 如此扎实的理论基础,最初却让他误认为她只是愚昧地不了解,是故意的么。 小女孩的心机这么深啊。 洛尔迦把身上干了的泥巴搓下来,再次有被冒犯道。 他今天的霉运还没完。 费德丽卡穿着囚衣,手腕被捆呈防御性姿态,当他净化撒圣水时,她的表情就像看杂技一样,始终含着揶揄,这令他不满又难堪,他把几个神职人员都屏退了。 他往她脸上抹圣水,她冲他吐口水,让他滚。 他淡定地擦去脸上的液体,依然坚持为她驱魔,目光深陷。 “即便你不相信神,神依然会相信你。” “魔鬼钻进了你的**里,尽管不幸,但依然要将这种邪恶抽离。” 他对她宣读布道辞,吐词丝滑绵柔,低声重调。 然而费德丽卡白着眼只觉煎熬,她跳脱地望着窗外天空,对他的神不屑一顾,精致的侧脸写实着矛盾的美丽。 越美丽,越邪恶,洛尔迦在心里默念。 在旧教皇死后,新任教皇继位,这位洛尔迦的教父找过他谈话。 不出意外他会是下一任接班人,所以可以提前升为枢机主教了。 洛尔迦却很奇异地没有同意。 他对自己亦师亦父的教皇说他的内心很迷惑。 然而问他迷惑什么,他又不说。 成为枢机主教,将无法回头。 他抚着右眉浅浅的疤痕,对神的信仰从未发现像此刻这般游移不定。 费德丽卡是她的心魔。 从他们青春期长大之后,他每次见到她,都要在告解室内罪恶忏悔两个小时。 “我的肉_体是纯洁的,我的灵魂污秽不堪。” 他厌恶见到她招摇而过,但如果很长时间不见她,又会内心异常怪异。 他认为费德丽卡是神派来考验自己的美丽妖艳的女鬼。 她是他的心魔,会毁了他的。 于是他决定直面他的心魔。 把她抓到神像之下,面壁观视。 但此刻,为她做着驱魔,他发觉内心并没有那么决绝坚定。 这分明是对他自己的考验。 他可以审判她为恶魔,可是却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魔鬼滋长。 他强制自己对她疏离,用好听的声音冷声道:“魔鬼极其顽劣,入侵你的身体,折磨你的灵魂,令你变得邪恶。” “呸。”她又一口唾沫吐他脸上,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女人真是难管教啊,不知怎么,他有点害怕她们。 房间墙壁被那些红色液体弄得斑驳淋漓,因为添加了某种化学物质,晒干后反而变成了墨绿色,诡艳凄厉。 洛尔迦俯视她的身体,发觉她受了伤,那些绳子把她雪白娇嫩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留下淤青,身上一直冒着浅浅虚汗。 她的皮肤如此冷白细腻,不攻击他的时候显得温和无害许多。 当他给她松开捆绑时,她猝不及防冲他扑过去,重重踩了他一下,往外逃跑。 洛尔迦动作神速,追上她,把她按在离出口一步之遥的墙壁上。 “叛逆的人在神面前总是无比顺从。”他鬼使神差对她说道,“你应该对我忏悔。” 不是对神,而是对他。 费德丽卡并没有察觉到变化,他看到洛尔迦脸上有一股冷漠厌世感,正垂眼望着她。 她厌烦道:“我身上没有恶魔,是你心里有鬼。” 洛尔迦意外被她戳中,心神不稳,变故就那么发生了,两人贴得那样近,他瘦高的身形有些踉跄。 第94章 他碰到了她的身体,神的仆人需要禁欲,而他居然... 费德丽卡觉得这种反应很有趣。 她指尖轻轻点着。 “别...”他发出一声被弄疼的闷哼,同时感到她更用力了。 “你想让我对你忏悔不是么?” “像这样么,father,我有罪,我向你忏悔我的罪行,我是一只魔鬼,可鄙的魔鬼。” “现在你满意了?” 她的声音如此罪恶,但又这么诱人,不停吸引他下沉,宛若一条滑着蜜液摇摆不停的响尾蛇。 他痛苦地别过侧脸。 费德丽卡微微眯着眼,很有侵略性的目光,神秘,古韵,富有神性美,她掰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她。 他都看到了,天黑了,那些星,灿蓝,在她眼眸里明亮颤动,比波光粼粼的大西洋海岸还要明亮。 即便是这样破败的地方,她依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洛尔迦咽了咽压制在喉咙里的声音,他一瞬不瞬盯着她,听到她说 跪下。 他缓缓半跪下来,圣洁无暇的长发垂到地面,柔软地轻扫着她的脚踝,他低下高耸的鼻子,面颊深深地抵着她的囚服,那种跪姿就像对着恶魔的身体虔诚祈祷。 事后,洛尔迦提了药箱过来,他低头给她涂抹药水,包扎伤口,出乎意料的是,费德丽卡忍痛能力很强,她一声不吭的,神态像一座晚钟。 他沉声道:“那,我们...” “不要提我们,那令我恶心。” 他失身了,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到头来她还是毁了他。 他叹口气:“是你先...” 费德丽卡对他嘲讽奚落:“是我引诱你吗?”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句好话吗?” “你太自以为是了。” 洛尔迦有点怨恨地抓住她的手。 “堡堡,你不讲理的。” “松开。”她给了他一巴掌,“什么都不说,你还是那光鲜亮丽的审判官不是吗?” 听着她的讽刺,洛尔迦高洁冰冷的脸上竟然浮现出无地自容。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明白这对她来说只是场交易,又或者只是随手戏弄的乐趣。 “烟,酒,还有口香糖。” “那都对身体不好。” “做_爱对身体好?” 洛尔迦心虚地离开了。 他事后念了无数遍经文,依然无法弄懂那是怎么发生的,缓缓脱衣,迟及吻之,那些画面,恶念,缭乱在他的心里难以根除。 他抬头望向天空,跟罗莎的辩论再次像鱼鳞斑纹那样浮现,荒唐疲倦,在他被玷污后,他第一次觉得距离所崇拜的神如此遥远。 第69章 property枯萎 从修道院的高墙探视结束,汽车沿着山路行驶,途径罗曼尼庄園。 山林树木茂盛,风吹的很大,费雷给罗莎披上披肩,她下了车,踏进庄園昔日的大门,一颗心落旧成鸽灰色。 费德丽卡被家族除籍后,失去了所有的财产继承权,她的产业被吞并,工厂易主,这里已经被新主人接管。 现在的庄园已经不接受苦力了,干活的都是第七区的奴隸,奴隸们在对着巨大的石块建筑敲敲凿凿,辛苦劳作,按照形态风格判断,这應该是一座巨型雕像,一座神像。 众星揽月的神像是由把头低到尘埃里,腰背直不起的奴隸建造的。 罗莎迈过寂靜弯折的草地,看到了熟悉身影。 他站在曾经的长廊台阶上,那里曾经彻夜举办晚宴与下午茶,也曾充满歧视与挥鞭。 看到她,他慢慢下了台阶,身形高大,走的跟她距离很近时,费雷在身后咳嗽了一声。 麥克拉特止步。 他跟罗莎互相望着。 麥克拉特变得比以往更加陌生,穿着笔直熨帖的制服,漆黑瓦亮的军靴,浑身优雅而杀气腾腾的内敛。 面对罗莎,他的眉眼一瞬有了松动:“吓到你了嗎?你知道的,我必须这么做。” “我会给他们治病,不虐待他们,保障医生,但我也只能做这么多。” 何塞要的是第七区完全消失,包括那里誕生的人,贬为奴隸,一点痕迹都不留。 “到时候第六区开矿需要人,我就把他们送到第六区,总好过在这里。” 麥克拉特见她始终不说话,内心忐忑,或许她认为他的方式太过残忍。 她会怪他嗎? “不,让他们做吧。”罗莎声音很低,但很坚定。 这是个黑暗的时代,如果连工作劳动的机会都没有,那他们只剩下等死。 贵族会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奴隶们。 她自己就是这样子。 她眼神哀伤:“你能救救费德丽卡嗎?” “这是教廷的权力,我救不了她。” 而且神官似乎背后跟哥哥达成了某种协议。 麥克拉特看向罗莎,忧郁而关切:“你最近还适應吗?”现在她的奴隶身份走在校园里,无疑会招来更多歧视。 罗莎只是简单回:“嗯。” “论文比赛的事,你也进入第二轮了,我们一起等结果出来。” “嗯。” 外人面前,他们不能多说一个字。 仿佛是一种克制。 罗莎低着头,麦克拉特看向地面,隔着身体的距离,贵族与奴隶的影子正交融在一起。 “罗莎...” 费雷走上前来,提醒罗莎时间到了,他为她打开车门,注视着美丽的金絲雀重新回到华美的笼子。 他的目光跟麦克拉特相撞,在冷风里撕裂很长。 ∽ 马上是圣誕夜了,这几日大都会的夜空烟火璀璨,天上炸着糖果的绚烂。 在神圣的棕榈树下,露天晚餐被布置得精美丰盛,烛台的火焰如金燃燒,嘶嘶跳动着不停在吞吃什么。 餐桌上摆放着新一季度的经济数据,何塞淡淡呷着温水,不紧不慢抹去一些虚假涨幅。 第一区经济结构太脆弱了,第二区却富得流油,为了压制卡尔,何塞已经将那位被关押了三十年的国王释放出来,希望这位傀儡摆设可以跟卡尔分庭抗禮。 他微微翘起嘴角,故意提起:“马上要圣诞夜了。” 禮官候在一旁应:“大人的生日正好挨着圣诞夜。” “罗莎?” 罗莎听到有人叫她,何塞不悦地看着她,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走神。 他揪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本能地懵懂看着他,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刚刚听到礼官说的了吗?” “听到了,圣诞夜。” “还有呢?” 她摇摇头,面孔如此温顺忧郁。 礼官笑吟吟的:“小姐,大人的生日快到了。” 罗莎抬起头,他过生日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想着别的东西。 洛尔迦的话历历在目,他的神,与她的爱,微弱的心在一片黑暗中跳动,她该如何证明爱呢? 她望着天空,云雾缭绕的苍凉深处,如昼的烟火湮没在厚厚云层里,燃燒殆尽的烟絲铅坠下落。 何塞察觉到了她的漫不经心,故意拿麦克拉特的订婚刺激她,奚落道:“人家都是要有家室的人了,有人却非要跟他纠缠不清。” “你说是吗?罗莎。” 他转过头,眼神轻薄,像吸食人血为生的妖精,手中的刀叉银光闪闪。 罗莎警惕答:“我只是在罗曼尼庄园怀念费德丽卡。” “哦,不是因为你的旧情人难过是吗?” 她不接话了。 “麦克拉特跟海伦的婚期已经定下了,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何塞不轻不重说着,看到她不言不语地吃东西,内心滋生罪恶,他才满意。 麦克拉特那个狗崽子,离她越远越好。 多说一个字都不行。 他后背挺直,慢条斯理的话语间隐隐暗示着自己即将生日的事情,礼官在一旁及时应答,两人不时看向她。 他们还要说多久? 罗莎终于吃不下了,把刀叉放下,站起身:“我吃饱了。” “回来。”何塞的语气尤其尖刻,“为什么只吃这么一点?哦,是今天见了你的小情人,相思过度吗?” 罗莎斜眼看他,他高贵端庄地坐在主位,看起来嫌弃这嫌弃那,禁欲清冷,但在床上越来越喜欢喜欢讲脏话,还强迫她回应。 她不知道自己还受不受得了,在不发作的时候,他像一个儒雅的精神病,一旦发作,就是彻头彻尾的精神病。 “坐下。” 听到他的命令,罗莎重新坐到餐位上,感觉很累。 “不说点什么吗?你今天又见了麦克拉特。” 罗莎用很轻的声音伴着刀叉的切割消极道:“我的好朋友被关起来了。” “我现在是奴隶了。” 第95章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可以对你说什么?” 餐桌气氛骤然冰冷,礼官站在一旁侍奉,脸都吓僵了。 何塞注视着她:“我说过让神官为你施洗,你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 “没有区别。”罗莎平靜道,只要待在他身边,都没有区别。 她再也吃不下一口东西。 餐后,一个人来到花园,泳池蓝得发静,罗莎有些久违地下水,感到水流很陌生,四肢上下浮动,就像海中的雪白鱼鳍。 她单手解开发卡,头发散下来,很快变得潮湿绵密,她缓缓把身体没入水中,想象变成螃蟹,有很多条腿是什么样子。 闭上眼睛,挥舞爪子,她能往哪里游呢? 浮浮沉沉地泡了一会儿,身体变得像水母般柔软舒展,罗莎湿漉漉睁开眼。 何塞在那里,不知道看了多久,罗莎看到了他眼中的欲望。 她装作没看见。 他也下了水,穿着泳裤,隔着池水,两人身体在浴池冷光下洗的发白。 月色下何塞的影子像猫一样,很漂亮。 她像是跌撞在他怀里的鸟,他一把抓住她细嫩的手指,水面翻腾起浪花。 他捧着她的脸,从他的指缝里钻过她精细的五官。 又是这种倔倔的眼神,真的,很让人兴奋。 何塞狭长深邃的蓝眼下垂,圣洁悲悯,鳞光闪闪。 冰凉冷水夹杂着一股热 气从大腿根往上漫延,缓缓的顶动发麻发胀,罗莎把脸趴在水池边,头顶的巨树枝叶随风纷纷跌落人间。 何塞用毛毯把她的身体擦干净,抱到床上侧揽着她,她的皮肤溢出粉色,隐忍着,一个字都没说。 昏昏沉沉的睡梦中,罗莎越来越多地思念故乡。 她又梦到了最后大火燃烧的房子,化为乌有的奥辛龙寺,还有那年木屋里的圣诞夜,壁炉的火焰比漫天星光还盛,走在长长的夜路,特里领着她回家,他的大手牵着她,她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流光烁金的冰冷发丝。 身后巨大的怀抱密不透风拥着她,手臂结实,筋腱有力,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又做噩梦了吗?” “别怕,我在。” 罗莎把身体埋在滚烫热源里,她的头发像黑夜一样在他怀里散开,仿佛回到了被囚禁的阁楼里,面前浮现了少年模糊的脸。 “麦克拉特...”睡梦中她轻轻喊,抱得他更紧了。 城堡外,海鹰在低垂盘旋。 ∽ 何塞把费雷叫到身前,他的后背依旧挺直,面色华丽凝重,只是,眼中掺杂了许多无法言喻的颓丧。 “不用看得她那么紧了。” 她整天这么不跟他说话,他没有办法,再这么抑郁下去,他害怕她的身体垮了。 费雷很不情愿:“可是公子他总是靠近小姐...” 何塞打断了他。 “如果她愿意跟麦克拉特说话...”他顿了下,“说几句没关系,只要不做过分的事就好。” 麦克拉特会逗她开心的。 在昨夜,她躺在他的怀里,亲口叫了弟弟的名字。 何塞静默,垂下温湿泛滥的眼。 第七区,她哥哥,养母的病,以及奴隶法案的事,还有费德丽卡...种种一系列对她打击太大了。 她越来越消沉,没有生气,无声无息地流失着生命,何塞后知后觉,他强压着那些隐隐的后怕。 他有些不敢承认—— 他的玫瑰被他养枯萎了。 第70章 wild旷野 羅莎的学業功课越来越忙,她覺得同时修读五门学位时间太过緊急,为了腾出更多时间看望杜荷,于是提前赶了两门学位毕業。 她只用很短的时间修完,现在只剩下三门学位了,顿感时间充裕了很多。 何塞对她太过密集的时间安排有所不满,但她始终对他沉默着,整个人不言不语的存在感。 这样的沉默还在继续。 何塞开始把他的每一天,分成跟她亲密在一起的,与她不愿让他触碰的。亲密的那些天里再细分,她在床上没有理他的,默默冷落他的,把脸埋在枕间不肯跟他说话的,只顾看天花板的...偶尔她开口跟他说句什么,他会事后密密麻麻写上整整五页纸。 何塞是个很有仪式感的男人,他把这些记在自己的秘密日记上,每一筆都是旖旎、病态与扭曲,厚厚的筆记本被锁在密码箱里,枕着帝国最机密的政府文件,跟他的王冠与權杖躺在一起。 自从两人在一起后,他睡前必须说晚安,附赠晚安吻,可是羅莎既不愿意对他说晚安,也不愿意亲吻他。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躺在床上等候了很久,可她还不来,皱起眉:“你到现在还没吻我。” 羅莎从书案前抬头,放下手中雪白的吸墨纸,干巴巴地走过去,跟他生冷地貼了貼面颊。 他一下把她搂到自己身边。 半夜的时候,一阵铺天盖地的狂风流浪到了庄园。 风悲日曛,群山纠纷。 罗莎惊醒了。 她光脚踩在地毯上,站在落地窗前,注视着变色的天地,疾风尖锐地擦过旷野,像是要把一切都带走。 背后有温热的人体贴过,緊紧抱住了她的腰。 “在看什么?” “风。” “风能看到吗?” 罗莎低头眨一下眼睛,面前天地万物在荒清萧索中徐徐铺展,她的神情冷淡低迷,冰冷地融入其中,身上有一种孤独的流浪感。 她真的看到了风。 何塞越来越感覺到对她仿佛隔着一层屏障,他想起撕开那层坚固的透明物,可指甲薄薄刮在上面只能得到很難受的劃痕。 他可以禁止她做任何事情, 但不可以禁止她想象。 在她的世界里,她可以跟他没有任何联系,随时到任何地方去。 不知怎么,何塞泛起惊恐的紧张,就好像她会突然抓不住随风而去一样。 何塞能抓住很多东西,比如權力,比如成千上万的生命,比如帝国无垠的财富与土地。 可他也抓不住有的。 比如风。 她像风,不知什么时候就溜走了。 他绝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 “马上就是聖诞夜了,你还记得礼官说的吗?”他蹭着她的后颈,言语隐晦,聖诞夜过后不久就是他的生日。 她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吗? 罗莎嗯了声,声音里透着玫瑰时期的强迫欢乐。 何塞于是很满足,他把她抱到身上,好像贴在水淋淋的湿苔上,一点点地吐出冷气,罗莎抓着他的后背,血丝涌出,一道道腥甜的疼痛,但他两眼幽暗翻腾,毫不在乎。 第71章 loveislove他爱她 课堂上,教授讲解着经典的哲学问题,关于存在,完备性与莱布尼兹之刃。 麦克拉特在台下断断续续地想。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羅莎,她坐在讲堂前方,听课认真,把手托在腮上,当她无意识的时候,总会显得尤为稚嫩。 他屡次走神,忍不住去看她的侧影,日光灿烂,她连头发丝都是漂亮的。 台上教授的讲解进入尾声:“如果一个动物长得像鸭子、游泳像鸭子、嘎嘎叫像鸭子,那么它就很可能是一只鸭子,即使我们没有实际證据證明它就是一只鸭子。” 麦克拉特陷入思索。 他的眼光随着她的发丝牵动,牢牢注视她的脸。 这就是第七区贱民的眼睛吗? 卑劣的,不堪的,忧郁的。 但他移不开视线。 羅莎微微抬着下巴,望向讲台,神情专注。 如果把她的眼珠捧在掌心,会不会她目之所及只会有自己,如果把她的心脏锁在怀里,会不会她的心跳任由自己掌控只为自己跳动? 他遠遠望着她,試图跟上她眼中那种频率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在随之搏动。 ∽ 下课后,学生们鱼贯而出,下一节课是小组作业汇报,同学们围坐在课外操场上,临时组队,不设课题,互相分享自己的心得与感悟。 羅莎看到了熟悉的女生,想跟她们一起,可她刚走过去,女孩抬手一指:“你们看那个云,跑的好快。” “是啊。”她们跟着云哗哗地走,一会跑到远处闪没影了。 羅莎呆呆站在原地,这才意识到自己受到 了孤立。 之前为了尽快毕业,她整天忙着学习毕设,竟然没有发覺。 这种现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细细回想了下,可能是她被从阁楼里放出来,成为奴隸之后吧。 政局风向不明,她作为何塞情人与奴隸的身份公开后,没有人敢靠近她,也没人跟她结伴。 同学们都用疏离的眼神看着她,微微夹刺的打击感。 “罗莎。” 看到麦克拉特走过来,罗莎应激似的躲避。 第96章 麦克拉特追上去,很绅士地邀请她:“请你接受我的组队请求,我落了单。” “你有未婚妻。”罗莎拒绝道,他们应該保持距离。 麦克拉特仰着下巴,微微眯眼:“这不是正常的课堂学业交流吗?你在想什么?” 罗莎一下被他击中,无法反驳。 “快点,再晚了我们两个都要扣学分。” 麦克拉特把干净整洁的制服外套铺在草地上,讓她坐下,天上的云还在呼呼乱走。 书本在他们面前摊开,少年身上随风散开青绿的草香。 周围的同学都围坐成各自的小圈子,讨论的热火朝天。 麦克拉特问她:“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罗莎明显有心事,这些天她被洛尔迦的提问困扰很久,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她試图从逻辑上证明,可是愛却不关乎逻辑。 渐渐的,她也开始不懂了,仿佛那是一种迷人的物质,它存在,又不存在,它是薛定谔的愛。 麦克拉特支着长腿,放松地躺在绿茵上,对她缓慢道:“我忙完了奴隶工厂的事,感悟很深,但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罗莎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信?” 麦克拉特嘴角微扬,他的侧脸棱角分明,非常漂亮。 “因为你对我有偏见啊。” “我对你有偏见?”罗莎复述了一遍他的说辞,微微恼意。 麦克拉特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你因为婚约的事就不理我,这就是偏见,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跟海伦结婚的,一定不会的,你相信我。” 罗莎面无表情,养母说相信男人的保证还不如相信天上会下黄金雨。 见她一脸不信,麦克拉特急了:“我退婚的话哥哥不同意,但是海伦退婚的话他就没法说什么了。” 罗莎皱眉:“你为什么要那样做?海伦她应該挺喜欢你的。” 麦克拉特摇摇头:“她喜欢的不是我。” 是他的贵族身份与地位。 “总之,我会努力跟她解释的。” 罗莎默默听他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去:“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你结不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端端的,她怎么突然生气了? 麦克拉特很苦恼,他急忙撑起身,去看她的脸,女孩的心思真是复杂难猜啊,反正他是不明白。 他揪起一根草叶戳戳她:“轮到你了,你该分享你的报告了。” 见她还不答,他哼哼唧唧道:“你耍赖的啊。” “谁耍赖?” “那你说说你的,你最近有发现什么吗?” 他们脚下的草叶爬到脚腕,蹭的小腿痒痒的。 罗莎摸着小草,认真道:“有的,我的报告是关于愛。” 麦克拉特抬着下巴:“那种东西有什么好讨论的?” 他声音由上降落的阻隔感,仿佛是雪白的云团坠下来,牛奶触碰空气诞生了一层柔软薄膜。 现在是核战后了,麦克拉特不相信那种东西,什么愛之类的,他也不覺得会有。 “你口中所说的爱永远不是你想表达真正指代的爱,而是社会抽丝剥茧的混合物,总会词不达意。” 罗莎并不认同他:“才不是,那是真实存在的。” 他摇头:“爱,是薛定谔的猫,有利用价值才会被搬出来,就如同人为赋予的很多物质一样,无用时就会被人为瓦解,包括神。” “闭嘴。”他怎么能把爱跟神相提并论呢。 麦克拉特见她恼了,勾起嘴角。 她这是在冲他发脾气? 再多来点。 他凑得更近了,鬼使神差,喜欢听她骂自己。 罗莎倔倔的跟他争辩:“爱肯定存在的。因为它会有显征,也会带来变化。” “比如?” “比如...心动,心动肯定是有感觉的,那就是爱。” “有什么感觉?” 罗莎摇头,麦克拉特身体前倾,双臂撑在草地上,笼罩她,他浓郁的眼睛仿佛要沉在她眼底。 她有些慌乱道:“我不知道。” 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她从来没经历过,但这不并不代表自己判断有错。 他质问道:“那你该怎么证明心动?” “比如...心跳频率变快,那就是心动。” 麦克拉特挑起细细的眉毛,好笑又轻蔑道:“你觉得心动是一种物理感觉?” “不是吗?” “那你可以摸一摸我的,我的心跳,测试下。” 麦克拉特大方地把马甲扣子解开,半褪去,露出白衬衫,见她还不动手,挑衅道:“摸啊,你不摸怎么知道?” 这是他非要献身当试验品的。 罗莎硬着头皮,试探摸向他胸口。 他心跳得好快。 炽热,强烈,像一只有力的燃烧泵。 罗莎一瞬间想把手缩回来,但被他抓住了。 “有答案了么?”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有答案?” “哦,那很遗憾啊,那种东西还是不存在的。” 罗莎有点失落:“所以,你是不相信爱的。” 麦克拉特重新把马甲扣好:“当然,那种东西对统治阶层没有用处。” “那你对神的信仰呢?”她知道圣宾叶家都信神的。 “之所以信仰神,只不过是因为信仰恶魔这一概念的收益没有信仰神丰厚罢了。” 麦克拉特言辞简明,极权制度使然,使他没有天然长成很好很善良的人,这副身体自出生之日起受到的权力浸透与规训,种种一切连同他一起将永远定格在顶端权力核心。 “但是。” “没有但是。”他掀掀眼皮,冷金色睫毛扎在空气中,“我觉得你很幼稚。”考虑这些东西对她没有好处,只会讓她更加压抑。 “我才没有。” “就有。” “才没有。” 罗莎气得鼓起脸,忽然她歪歪头,又是麦克拉特熟悉的,那种像精灵狐狸一样的歪头。 “你还记得老师上课说的吗?莱布尼兹之刃?” “怎么了?”他慢条斯理,满不在乎。 “如果把鸭子换成爱呢?那种东西,如果它看起来像爱,闻起来像爱,舔起来像爱,它的搏动与频率都像爱,那它就是爱。” 麦克拉特被她惊到了,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 “你怎么能这样说?”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 罗莎望着天空:“我坚信有朝一日,爱是可量化的,是能用的东西。” “只是人类目前还测不出来而已。” “就像被发现前的新大陆,核战前的很多大陆都是后来才被发现命名的,比如名为澳洲的大陆,比如美洲大陆,虽然它们后来都沉没了。” “不会有的。”他尽可能回避道,仿佛这是一种禁忌。 罗莎注视他的双眼,那里起伏动荡:“它有,它存在,就在那儿,你测不出来不代表就没有。” 麦克拉特无法辩驳,不管他再怎么否定,她还是把他彻底搅乱了。 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带,让自己试图清醒,但直到下课后还是有点懵懵的,甚至忘了最后跟她作别。 ∽ 罗莎晚上回家,何塞瞄了她一眼,她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今天上的什么课?” “哲学。” “哦。”是挺费脑的。 临睡前,他看到她的笔记本上画了一只鸭子。 “画的这么丑。” 他用手在上面轻轻弹了弹,摆成从未碰过的样子。 床上,罗莎枕着手臂,似乎已经睡熟了。 他给她重新掖好被子,也抱着她躺下。 黑夜里,罗莎静静睁开眼睛,双眼明亮如炬。 ∽ 麦克拉特今夜一直睡不着,一直醒到了黎明时分。 他想起了白云与草地,他静静听她说的时刻,她的声音在他听来仿佛是咀咀细语,却意外轰动深刻。 她的眼中流动着某种迷人诱惑的物质,让他的心脏在胸膛里爆裂出丝丝烟花余烬,随着瓣膜的颤动美好坠落。 麦克拉特不停回忆着,想起了刚接触她的时候,他内心无比抗拒她,在面对她时,总是感觉莫大的悲愤与屈辱,可是却又忍不住接近她。 他无法形容那是种什么情绪,让他欢喜,又让他疼。 哥哥说过他分不清欲望与喜欢,只是把她当做一件可以索要的物品,可是,如果只是单纯的欲望作祟,为什么他心里会这么不解与难过? 或许,一切并不是哥哥说的那样子... 他开始大胆地往下想,明知那很危险。 或许...那真的是喜欢。 麦克拉特被自己吓到了。 他竟然喜欢她么? 或者说...爱她? 把她当做平等的,鲜活的,单独的个人,而不是他以往对她的疯狂贪婪的占有。 第97章 他一瞬间萬念俱灰,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龃龉、可耻、背伦,麦克拉特很畏惧这样的发现,他的心里升起恐慌,一根磨得很细长的刺,一下子穿透了他的心脏。 哥哥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他的。 他竟然敢爱她。 他就像斯巴达的少年,被狐狸偷走了那颗心,就在今夜,黎明时分,冷风浇灌胸膛,他意识到一个极其可怕的事实,他真的爱她。 他甚至不能确定爱是怎样一种东西。 但他就是爱她。 他以一种荒唐的姿态疯狂地爱,绝望地爱,千千萬万地爱上了她。 那是一种类似甜蜜啃噬的痛处,不屑一顾,百密一疏。 她不再是欲望流动制造的对象。 不是那些形式符号与意义。 不再是用苹果这一词汇指代的苹果。 她就是她。 现在的她,是她自己的了。 第72章 lovedisarmed解除武装…… 何塞历年来生日是极为隆重的。 举国欢腾,官员们送的禮物在银宫堆积如山,每当这时,他看着那些禮品,丝毫没有想拆的冲动,感叹内阁里养着一群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这些钱权寄生者们一点用都没有,送禮物花的都是国库的钱。 但是今年不一样。 这些天他明显心情不错。 马上是生日宴会了,禮官私下里跟他汇报:“小姐她自己偷偷忙呢,手里总是藏着東西,而且不让人看。” “哦,她藏了什么?” “大人您要过生日了,小姐肯定是在为您准備生日礼物。” 何塞哼了声,高傲地抬着下巴。 他并没有向她索要什么,是她自己主动要给他准備的,她心里有他。 会送给他什么呢? 一定是十分很用心的礼物。 一整天他都春风拂面,对礼官的生日活动方案发出赞许。 礼官得到了高度评价,喜不自胜。 生日当天的午宴是家庭聚会,麥克拉特很早就来了。 何塞幽幽注视着弟弟,麥克拉特明显精心打扮过了,穿的人模狗样。 少年西装挺括,胸上不知道是不是暗中塞了東西,肌肉鼓起,衣服都快要穿绷开了,内里搭配的雪白衬衣考究精美,隐约露出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银河的光泽,甚至还特意戴上了半遮半掩的袖箍。 不仅如此,他还做了头发,金闪闪的发丝梳理的一丝不苟,人比花娇。 何塞不想在内心贬低弟弟,但他这身行头实在太淫_荡了,穿成这样是要去勾引谁? 心机的货色。 何塞理了理自己的袖箍,刻意露出一截領口,对弟弟很鄙夷不耻。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罗莎对麥克拉特这身搔首弄姿的打扮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的注意力全在狗身上。 麥克拉特把麦寶抱来了,带给罗莎玩,麦寶一下子认出了罗莎,开心地向她扑来。 它长大了不少,哈着气兴奋地挥舞爪子,罗莎怕狗,下意识害怕闪躲,结果它更来劲了,何塞冷冰冰把它一脚拨开,她很讨厌狗的。 “这些狗分不清轻重,总想着扑你。” 骂的是狗,看的却是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不吭声,抱起麦寶,挥着它的爪子冲罗莎招手。 “罗莎,你要摸摸它吗?” 麦寶果然可怜巴巴的,眨着无辜的狗狗眼。 真是个可愛小宝宝。 罗莎接过来,在草地上跟它愉快玩耍。 何塞冷眼旁观,麦克拉特贱,他的狗也贱,一直黏着她。 他对弟弟眼神施压,让狗留下,人滚蛋。 麦克拉特当然不肯走,誓要人在狗在,他也加入了麦宝,给它捡着球,姿态亲密地递给罗莎。 但他很快发现名义上的未婚妻海伦也来了。 何塞挽住罗莎胳膊,让她笑一笑,礼貌道:“我们应该祝福这对即将新婚的夫妇不是吗?” 罗莎有些僵硬道:“预祝你们新婚快乐,海伦。” 海伦的出现让罗莎微微尴尬,麦克拉特察觉到了,为了避免她不舒服,他跟罗莎保持了距离,眼梢去瞥哥哥。 何塞意料之中地看着弟弟,两个男人鲜明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敌意。 午宴时,罗莎把麦宝抱在腿上,给它围上可愛的围兜,麦宝毛茸茸的令她很温暖。 但是这场午宴并不安宁。 巨大的餐桌上两个男人惊心动魄的,麦克拉特诚恳地说为哥哥准備了生日礼物。 “是什么?”何塞很感动地问弟弟。 麦克拉特把精致的礼盒打开:“是眼镜,但这不是寻常的眼镜,是老花镜,因为哥哥年纪大了,要保护视力啊。” “而且哥哥戴上这个会显年轻。”他极其贴心道。 何塞笑得很和善,兄弟两人十分和睦的样子:“谢谢弟弟了,这次真是有心,送这么宝贵的礼物。” “对了,你还尿床吗?”他亲切地问。 麦克拉特差点被一口红酒噎住。 罗莎跟海伦目瞪口呆。 何塞轻描淡写的:“哦你小时候总是尿床,我以为长大了还这样呢。” 麦克拉特面红耳赤,何塞优雅微笑。 罗莎默默吃着饭,两个男人之间的幽怨气场仿佛在猛烈蔓延,她赶快给麦宝喂了点吃的,有预感等会就吃不到了。 华丽的巨型丝绒蛋糕被推上来,每一层都用金色蜡烛点缀,奢靡艳丽。 麦克拉特点了点数量,惊讶道:“哥哥,是不是礼官疏漏少放了几根,怎么才三十多根?” 何塞笑不露齿:“没有放错。” “你连小时候尿床的事都不记得了,却对我的蜡烛记得这么清楚,弟弟,我真的很感动。” 两人言语间展露出深厚的兄弟情谊,罗莎抱着狗,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 他们叫的比狗都凶,她被夹在中间很想捂住耳朵。 “他们还没有你懂礼貌呢。”她对麦宝咕哝道。 海伦支起耳朵,全程听的津津有味,但她很快意识到不能让男人们这么继续下去了,他们皮笑肉不笑的,快要打起来了。 她赶紧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的是奢侈护肤品。 这个何塞还是很满意的,他对未来的弟媳表达了感谢,然后继续跟麦克拉特兄友弟恭,言辞冲突愈发激烈。 海伦于是问罗莎:“罗莎,听说你已经修完了两门学业。” 何塞中断了争执,立刻应道:“是的。” 他的罗莎是最聪明的。 他言语间很骄傲,轻蔑地扫了眼不成器的弟弟,本以为麦克拉特会无比羞耻,可他竟然装模作样地说他为罗莎高兴。 死装。 他希望罗莎能识破麦克拉特虚伪心机的真面目,明明他从小就坏透了,才两岁就拿着那根树杈子当王杖各种比划,内心险恶,权欲熏心。 可罗莎竟然被蒙蔽了双眼,她居然用好听的声音对他说谢谢。 何塞不悦地切着食物,他允许麦克拉特靠近她的前提是笃定他不敢动自己的東西,可他却如此恬不知耻。 不要脸的小畜生。 海伦眼见气氛沉闷僵滞,为了缓解尴尬,主动问道:“罗莎,你给何塞阁下准备了什么礼物?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礼物?” 罗莎有些不知所措,何塞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她心慌道:“我放在楼上了。” “那等会你带我去拿好吗?”何塞对她亲昵道,他一直保持着端庄体面。 罗莎难堪地点头,明知什么都没有。 她不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只知道他说过圣诞夜的事。 她心虚地把果碟往他身边推一推:“你吃这个吗?” 何塞靜靜看着银碟里的芒果,没有说话。 气氛骤冷。 几人一刀一刀切着食物,海伦有些愧疚地看罗莎,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 午宴后,罗莎抱着麦宝逃离了宫殿,漫山开满轰轰烈烈的孤挺花,球形鳞茎,苞片脉络,在风中一摇一闪。 她跟麦宝玩得很友好,丢着球,午宴的阴影被驱散不少。 罗莎从口袋里掏出一条丝质蝴蝶结領带,这是她这些天亲手做的,为了不被礼官费雷他们发现,都是背地里偷偷缝。 麦克拉特在社交平台上经常会发小狗的照片,罗莎会给他点赞,她很喜欢麦狗,它聪明忠心通人性。 她给麦狗换了新的领带:“麦狗,你喜欢吗?这个你戴好漂亮。” 何塞不知何时已经来了,守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玩耍。 原来这些天她偷偷藏着,是为了给一只狗做手工。 “你不是一直讨厌狗吗?”他冷冰冰道,以为她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只狗。 罗莎没有防备地对他解释:“因为麦狗长得可爱。” 何塞眼睛变沉:“你叫它什么?” 第98章 “它不是叫麦狗吗?”罗莎亲自给它起的名字当然清楚。 空气寒冷,何塞眼里有残忍的味道,有很多罗莎不懂的东西此刻悄无声息落下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她? 天已经黑下来了,山雨欲来,新一轮_暴风雨在盘旋。 何塞望着她,还有那条狗,坍缩态的语言一时失白。 他一直不知道,或者有一点点知道,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早就跟麦克拉特... 看着她眼神里不解怠慢的样子,何塞绝望而悲愤。 这是他的生日,帝国所有人都记得,唯獨她不记得。 他以为她会懂的,他对她暗示了那么多次,那么久, 可她一点不在乎, 她给那只狗都准备了礼物,可他却没有。 何塞感觉自己像一个残疾人。 她让他变得残疾。 “我的礼物呢?是放在楼上了吗?你带我去拿吧。” 他轻飄飄对她说,一把将麦宝的领带扯下来,放在自己口袋里。 罗莎嗫喏着:“这是麦狗的。” 他总是喜欢这样无理地夺走别人的东西。 何塞把她抱起来,同时让礼官命令麦克拉特和海伦立刻离开私邸,把那条该死的狗也带走。 罗莎在他怀里身体颤抖,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变了脸色。 她无比畏惧地去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太复杂了,愤怒,落寞,孤寂,蓝色眼球中那道残缺的裂隙正在缓缓张开。 甚至,那是恨吗? 他恨她? 恨她什么? 他的瞳孔微微竖起,腥风血雨的杀戮前兆。 “礼物呢?罗莎。” 何塞把罗莎抱到楼上,让她当面找。 她战战兢兢道:“可能被飞来的鸟叼走了。” “哦,那是佣人们失职。” 安静又杀气腾腾,何塞把礼官叫来,不轻不重说了两句,随后佣人们黑压压跪在地上,低头不言不语。 何塞俯视着他们,越是宁静,他身上越有一种很恐怖的味道。 他又要杀人了。 天色彻底黯淡,光芒幽微。 整座宫殿瑟瑟发抖,仓惶寂静。 “礼官失职。”他要赐死礼官。 有什么东西勾了勾他的袖口,何塞感到神经末梢莫名一抖。 他歪过头,阴恻恻看着罗莎,她在用她的小指轻轻扯他的袖子,不敢用力。 “别杀人了好不好,今天是你的生日。” 她害怕极了,眼里的泪水藏不住,几乎要哭出来。 何塞立在原地,没说话,诡异地静了下来。 很莫名其妙的,他听到自己嗯了声。 他被她一句话解除了武装。 “那你笑一笑,不要再这样郁郁寡欢了。” 他妥协了,不想让她哭,只要她肯开心一点,哪怕不是为了他。 “你以后可以随意探望费德丽卡。” “杜荷女士的治疗恢复情况也很不错。” “好好完成你的学业和论文,毕业工作的事...以后再说。”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话,一切的一切,只要她开心,他会允许的。 罗莎很久之后嗯了声。 她就在他身边,何塞有点不敢抱她,最后试探着,拉起她的手。 “能,跟我说生日快乐吗?” 罗莎怔了下。 “生日快乐。” 轻灵的话语从她的嘴唇飘出,带着温暖的热度。 何塞把她抱住。 以前过生日他并不快乐,举国欢腾,七大区的权贵们都会献上网罗珍藏的各色珍宝,却没有人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现在,他有了。 他收到了几十年来第一句生日祝福。 罗莎被他搂在怀里,他的力道又绵又轻,像是害怕弄疼了她。 这样的何塞是罗莎从未见过的,他像一个新出生的首次被赠予爱意的婴儿,刚刚拥有了人类的情感,眼尾露出湿润无措的反哺。 帝国在他的脚下,他可以抢夺一切,但那些被抢来的的东西里唯獨没有爱,或者说,能被抢夺的便不能称之为爱。 她陷落在他怀抱里,第一次发觉,这个男人的内心有她难以想象的辽阔的孤独。 他的内心有一片领域,禁区,空白,从来不曾打开过。 那里无人踏足。 第73章 bud曼德拉草 晚宴在银宫举行,午夜的后半场,天空亮起金色的光芒。 成千上萬吨黃金下坠,华丽金属化冻破碎为暴雨的声音,浓郁富丽。 为了庆祝唯一的统治者生辰,满城下起黃金雨,雨水洗刷罪恶,火焰彻夜不熄。 羅莎站在窗前,人们欢呼海啸,走上街头,把祈福的棕榈枝抛向空中。 “黃金雨,这是真的黄金吗?”羅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她震惊地望着辉煌的金色,询问礼官。 “当然啦,小姐,而且纯度很高呢,今年是大人在位的第二十周年,所以我特意策划了这个活动纪念。” “真的是黄金啊。” 羅莎想到了自己弄丟的金苹果,不禁痛彻心扉。 礼官还在强颜欢笑,说着说着自己却哭了。 “你怎么了?” “小姐,我太感谢小姐了,我以为我要死了。” 对死亡的恐惧让礼官哭的像孩子一样,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楼梯上佣人们用冷水拖着地板,湿漉漉的液体像瘟疫一样淌过,液体的摩擦声湿润刺耳。 礼官不停抽搐着,老同学梅尔的死因还历历在目,染血的红地毯是他亲手清理的。 “好了,别哭了。”羅莎安慰他,“我们害怕那样的怪物,这并不耻辱。” 何塞杀人太容易了,一个眼神左右生死,残忍至极。 可是他们都无能为力。 礼官擦了擦眼泪,小姐真是个好人,如此善良,如果不是她救了自己,他今晚就死了。 她的存在分担了何塞的瘋狂。 礼官重新整理好仪态,听到身后皮鞋踏步的声音,默默退后。 何塞簇拥着罗莎,一起看黄金从天而降。 帝国大教堂的晚钟声敲响,礼官把每天的避孕试剂呈上来。 何塞扫了眼苦涩的藥物,余光看向罗莎,他眼中閃着痛苦难言的冷光,金碧辉煌,被阴暗轻柔地隐藏。 他把藥丟进垃圾桶。 不吃了。 他每天都吃这么苦的避孕药,跟绝育似的,可她却跟麦克拉特—— 狗都不吃。 罗莎被他制造的动静分神,他又发什么脾气?丢的是实验室的抗衰药物么? 无数科学家呕心 沥血的研究产物,他说不喝就不喝了,真是浪费。 礼官低头看着垃圾桶,默默收拾退后,内心惊骇,不敢言语。 在徐徐关上的宫殿大门缝隙中,这位笔直的仆人注视着天幕下两个合在一起的人影,口中喃喃念:“it'sstrangehowmuchyoucanlovesomeoneandhatethematthesametime.” 你可以同时爱和恨一个人,这真是奇怪。 爱与恨可以同时存在么? 至高无上的统治者抱着女孩,沉在她颈侧,对她小声说话,每个字音都很小心。 世界上最奇异的東西萌生了,他没发觉自己正在被她悄然改变。 礼官侍奉了他多年,明白他那样的人铁石心肠,是察觉不到变化的。 即便察觉,也不会承认。 但是,改变已经有征兆了,在统治者胸口的心脏,膜瓣绽放,有一种新鲜奇异的萌芽。 浓艳的,绝望的,暴烈的... 那种奇异,迎来的会是新生还是毁灭? 礼官悲哀地望着黑暗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那天。 ∽ 很浪漫的气氛里,何塞搂着罗莎的腰,给她在睡衣外面又披上黑色外衣,她的长发散落在肩头,一双眼透过窗外跃跃欲试。 黑夜中黄金还在坠落,明晃晃刺目。 “你该睡了吧?”何塞贴着她的面颊问她。 “我不想睡。”罗莎迫切想出去捡黄金。 “会打到头的,咱们不去。” 罗莎的表情要急死了,她真的很想去。 “我想被金子砸脑袋。” 多么朴实的要求啊。 何塞轻快地笑了笑。 他好喜欢欺负她。 他很开心,开心到忘了今天经历的失落,牵着她的手:“过来,我们一起拆礼物吧,你拆的就算你的。” 他把她领到了放礼物的房间,偌大的宫殿被堆积如山的礼盒占满。 罗莎一开始很激动,盒子里装的都是稀有罕见的寶贝,到最后她拆的手都麻了,何塞把她凌空抱起来,带她去睡觉。 “这个礼物给你。” 在柔软的大床上,他打开礼盒,注视着他的女孩,他囚困的鲜艳欲望。 “这是什么?” 第99章 一棵黑色滚圆的,长毛的草? 何塞眼睛蓝萤萤的,注视着那个東西,眸光晦暗不明。 这份不起眼的礼物,是一位叫慕佩的官员送的。 何塞对他印象不深,他似乎在祭品游戏的策划部门工作。 其他官员送的都是名贵珠寶奢侈品,只有他,格格不入,礼物丑的标新立异。 何塞觉得很有趣,于是亲自召见了他。 “慕佩卿,你送的这是什么?” “是曼德拉草。” “曼德拉草?”何塞挑挑眉,那是传说中的東西。 “你送这个做什么?” 慕佩跪在地上慢慢回:“这棵草长得酷似婴儿,民间有传说,如果把它放在枕头下,会帮助女人受孕,” 何塞眼神微妙。 “荒谬。”他会信这种迷信说法么? 底下人把头压的更低了。 “这是你的主意?慕佩卿,你没必要对我说假话。” 何塞看出这个男人心思单纯,并没有那么多细腻心机。 为了不牵连到全家,慕佩先生只能坦诚回答。 这是他夫人卡佳的主意。 他的夫人对他说,统治者生辰,权贵们都在瘋狂献礼贿赂,几乎垄断了政治献金收入,但梅尔前车之鉴,金银珠宝是萬万不能的,容易落下把柄。 何塞大人什么宝物没有呢?所以只要他们献上心意与祝福就好了。 于是他大胆送了这棵草。 何塞对罗莎轻声道:“放在枕头下吧,安眠用的,你总是睡不好。” 罗莎看着这个长相奇怪的东西,隐隐感觉不对劲。 何塞只是极力敛着神色,他的眼神黏糊糊的,像拉着千千万万道丝。 最后他把这个安眠草放到了她的枕头下。 罗莎对这个丑东西一时接受不了,这真的不会让她噩梦加剧么? 但是...她又多看了几眼这棵草,虽然它长得很潦草,但是看熟了倒也蛮可爱的。 她勉强接受了,寄希望于它真的可以改善睡眠。 “嗯...你想要什么礼物吗?我可以补上。” 他过生日,还要送给她东西,罗莎很不好意思。 何塞抬手抚向她的脸颊:“真的吗?” “嗯。” 他轻声笑了。 他寂寂看着她,俊美的脸上閃过一丝病态,声音那么温柔:“我已经得到礼物了,这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雨声磅礴,冰冷的流水慢慢顺着花骨,很滑很浓的东西流下来。 殿外人山人海,玫瑰的欢呼与蛀蚀,烟波诡异,罗莎被掀翻咬住。 何塞睁着诡艳异样的眼睛,阴暗潮湿的一片诡秘处,海洋壮丽浮动。 这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礼物,谁都不能染指。 ∽ 麦克拉特私下找到了海倫。 “海倫,我不能害你。” “你在说什么?” “我不爱你。” “爱?”海伦听到了一个古怪的词汇。 她眼梢上挑,瞧着她的未婚夫,他的头发像黄金一样美艳:“那种东西重要么?我也不爱你,但这跟我们联姻没关系吧。” “圣宾叶需要一位新娘,安茹家需要一位新郎,我们要完成的不就是这件事吗?” 麦克拉特摇头,试图对她解释:“海伦,我不能耽误你,你能理解我说的爱吗?那是一种很奇妙的...” 海伦一直听着,贵族的优雅与体面使她没有发火。 她最后用看傻蛋的表情看着未婚夫:“我确实应该退婚,圣宾叶家有你这样不守契约的男人,你不配做我的丈夫。” “记住,麦克拉特,是我甩的你。” 高傲的安茹千金对他说完,转身走了。 她单方面与麦克拉特解除了婚约。 第74章 thatname名字 这些天罗莎總是待在医院里,守在杜荷小姐的病床前不停写啊写,避免功课被落下,往往天亮以后她才意識到又是一晚过去了。 她的精神不好,在课堂上困得睡过去,校监很气愤,点名把她叫起来训斥。 “小罗莎,怎么回事,是觉得老师讲的太无聊了嗎?竟然打瞌睡。” “对不起,老师...”罗莎声音弱弱的。 “老师我刚刚也睡觉了。”麥克拉特这时候站出来。 同学们哇的热闹起来。 校监胡子要气飞了,毫不客气道:“你也去罚站。” 麥克拉特跟罗莎相视一眼,两人都拿着书走出去。 课堂内教授的声音变得又低又缓,书页声不时翻起,他们站在幽暗的长廊尾,极致的寂静中,麥克拉特支着长腿,靠在角落里。 “哥哥那天有为難你嗎?他突然就下令讓我离开了。” 罗莎摇摇头,虽然何塞生日那天很奇怪,但是最后他没有杀人,对于一个精神病人来说这已经是很稳定了。 虽然他在床上有点疯... 麥克拉特听到她说没事,放下心来。 他抱着胳膊,神清气爽:“我的婚约取消了,是海伦把我退了。” 他看到罗莎吃惊乌黑的圆眼睛。 但她却咕哝着:“跟我说做什么。” 麦克拉特有点不高兴,難道就他一个人在意么? “我有件事想问你。”罗莎神情尴尬,欲言又止,“你上次在阁楼给我的,还有那种消肿的药嗎?” 麦克拉特有点意外地看着她,她今天穿的高领毛衣。 她又受伤了嗎? 他下意識扒开她的领子,有点急躁地问:“别动,讓我看看。” 罗莎闪躲遮掩着:“你妈妈教育你隨便扯女生衣服吗?” “我母亲早去世了。”麦克拉特对母亲完全没印象,圣宾叶夫人好像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因病早故了。 “松开我。” 罗莎踢了他一脚,麦克拉特哼了声,乖乖松手。 “讓我看看,罗莎。”他的话很重,是真的担心她。 罗莎把很高的毛衣领卷下来,露出一片青痕红痕。 “就像吸盘一样的。” 她欲哭无泪,捂着脖子苦恼道:“已经好几天了,根本消不掉。” 麦克拉特看着那些斑驳吻痕,脸像火烧一样。 她難堪的样子讓他立刻混乱地想到发生了什么,仿佛听到了那些暗夜下的喘息... 罗莎重新把领子卷上去,捂得密不透风,她现在一点皮肤都不敢露,气闷闷的:“他是故意的,我说了不让他留下显眼的地方,他偏要。” 那还有不显眼的地方...麦克拉特感觉脑子嗡嗡要炸了,为什么他要听她在这里讲,还要帮她处理这种事? 他失了神,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嘴唇很湿润,很香软,很想亲...被禁止窥视的總是格外动人。 完蛋了,完蛋了,他沾上她就完蛋了。 倍感耻辱的爱慕令他羞愧。 他的脸颊一片绯红。 哥哥的示威真是不光彩啊,故意背地里使这种招數。 年上男真是卑鄙。 像是某种奇异感应,麦克拉特本能地警惕起来,一瞬间惊醒了,慌忙询问罗莎:“你最近例假还正常吗?” “还好吧。”其实一直都不太正常,医生说她的贫血是小时候严重营养不良造成的,很难短时间养好。 罗莎没有在意,麦克拉特面色阴郁,答应她明天会把药膏带来。 “那个药膏很多贵族都在用,效果很好,一天就可以祛肿的。” “那会很贵吗?” “大概一百金币?”麦克拉特抹了个零。 “我能不能过段时间把钱给你...妈妈又要做手术了。”罗莎最近经济困难,手术费勉强才付上。 麦克拉特听了很愤怒:“哥哥他竟然不给你钱吗?”简直太无耻了。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寒酸,连瓶药都没钱买。 罗莎摇头:“他给我卡,但我不想花他的钱。” “为什么?” 她神情抵触:“就是不想花。” 麦克拉特不解地注视她,眼神焦急。 他總是莫名其妙担心她,美丽的蓝眼睛像小狗一样盯着,让罗莎有点受不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固执地说:“你说,我不花他的钱是不是就不算被...购买?” 麦克拉特愣住了。 她的自尊心那么坚固,又那么破碎。 如此残忍,又如此柔韧。 校园里的鹅掌楸笼罩着一片静谧的气氛,树雾慢腾腾地升起,神秘轻柔。 风中花香袭人,麦克拉特声音温和复杂。 “罗莎,不要内疚,也不要有负罪感。” 他不想让她有太多心理负担,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罗莎咬着嘴唇,很痛苦道:“我不知道。” 她不想花何塞的钱,也不想收他的东西,这样就代表自己不是被出售的。 但是不管她怎么抵触,在法律意义上,她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是自己的。 第100章 在昨天,她如往常一样做实验,发现自己的器材又被破坏了,几个坏男生背地里捣乱,往量杯里尿尿,这在过去几年是经常发生的事。 同学们投来微妙隐秘的注视,直到海茵出现了。 他不由分说驱赶了他们,见到罗莎,湛蓝的眼睛亮了亮:“你病好了吗?” 阁楼里囚禁的那段时间,海茵一直以为她是生病了,而且父母严令他不许跟学院那个奴隶说话,他很久没出现在她眼前了。 罗莎默默做实验,一支接一支倒掉杯子里的液体,不想理他。 他又殷勤道:“罗莎,你想去看我打棍网球吗,我给你金币。” 罗莎停顿了下,她挣那么多金币有什么用呢,即便她有了金币,还是会被夺去。 “我不去。” 海茵没有气馁:“那等你病好了再看看我比賽吧。” 他是在跟一个奴隶说话吗? 罗莎看着他,冷声说:“我对棍网球不感兴趣,也不想看你比賽,你知道我是何塞的奴隶,所以不要轻易跟我说话了,免得舌头被拔掉。” 海茵咬着牙,冲动道:“我是为了你着想的,你这样跟着何塞大人算是怎么回事呢,等哪天你被他用腻了...至少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的话不亚于锃光水滑的舆论环境里长的婴儿起满被细菌围攻的疹子,极致恶毒下流。 罗莎一言不发,把量杯里的恶作剧泼在他脸上。 “你往我脸上泼的什么东西?” “尿液,不知道是谁的。” 海茵捂着脸跑了。 罗莎事后静静清洗着量杯,他说得令她感到恐怖。 一个奴隶来上学,贵族们却视若无睹,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 因为何塞。 在上层眼里,她是一件隨用隨弃的物品,如果失去了何塞的庇护,她也不可能恢复自由,反而会落入更残暴凶恶的贵族手里。 何塞很简单直接地让她明白,除了待在他身边,她哪里都去不了。 仿佛魔鬼主宰了她一生的命运。 罗莎感到喘息变得疼痛,冰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肺。 这段时间,她奴隶的身份走在校园里,众人皆知,然而却没有人敢当面质疑。 大都会的风声总是山雨欲来的静默,沙龙宴会的风向征兆悄然默变,脑袋精明的同学已经开始邀请她,请柬上的花体字标注了坐席最隆重的位置。 罗莎没有必要也没有兴趣参加这种聚会,但是依然无可避免地陷入权力织造的谎言里。 这种侵蚀是悄无声息全方位的,某天她走在路上,发现街边的鹅掌楸,很漂亮多停留了一会,财政大臣不知从哪里打听来她的喜好,为了讨好她,特意在学院图书馆外种满了鹅掌楸,这些树几乎是一夜间空降到学院的,在不引人注意,不发觉的时候,花开辉煌,犹如树上郁金香。 这一切变故让罗莎有一种郁郁寡欢的抓狂感,被这样的极端裹挟,膨胀,厌恶,压抑。 她感到很不适应,但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人性总是慕强的,虚荣心总是使得应对奉承朝拜时难以拒绝。 当意识到这点时,罗莎明白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被渗透了。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已经被剥夺了教育权,工作权,和人权的人,而何塞背后是一个帝国。 他可以主宰一切。 可以让她眼中倒映一切,唯独没有她自己的名字。 “我真的不知道。” 该怎么与他那样恐怖的魔鬼相抗衡。 她感觉自己快抵挡不住了,不断缝合心理上那一道道裂隙,恐惧、乖张、塌陷......越来越多,这就像一个无解的难题,给她足够多的时间也无法解出,反而越陷越深。 现在只要一看到何塞那张脸,腿就下意识发软,罗莎感到很痛苦。 她一直想追求自由,可在这样的极权社会,从没见到过真正的自由。 如果有,如果存在,那到底是什么? 她慢慢把脸捂上。 她平日里闷闷倔倔的,如今忽然脆弱得像一张白纸,令麦克拉特手足无措。 他很恐慌,牵着她的手,想拥抱她,可是又怕她反感,急忙说:“我们去散散心吧。” “可是还在上课。” “没事的,校监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情的。” 罗莎从来没有逃过课,麦克拉特拉着她一路跑,风在后面追,他们气喘吁吁跑出了教学楼。 麦克拉特用手帕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滴,两人迈步走过学院巨大的英灵牆,这面标志性建筑仿佛是世界上最坚固的东西铸造的,是崇高的精神智慧的凝聚,风雨沧桑,上面镌刻了学院成立至今历届优等生的名字。 罗莎停下脚步,目光向上检阅,这种感觉就像身处神话中高耸入云的英灵殿堂,恢宏辽阔,煮酒话圣贤。 “在上面留名是很荣耀的事。”麦克拉特见她一直盯着书牆看,几乎每一 个就读于大都会学院的学生都渴望在上面留名,这意味着名垂青史,足以供后世瞻仰。 “拿了这次大赛的一等奖,会让留名变得容易点。” 罗莎对他的话听得并不真切,她在浩如烟海的纷繁书牆上,发现上面的人名后面没有一个第七区的后缀,整整百年,一个都没有,这一刻,她感觉到了极致的孤独,那些坚固的壁垒,她终生无法逾越的东西,连同墙上风吹日晒的文字变成了无數双眼睛,灼灼逼视着她。 她无望道:“怎么能一个都没有呢?” 麦克拉特飞快想该怎么安慰她。 她忽然揉了揉眼,对他说:“你觉不觉得,那里很像阿拉伯数字七?” 麦克拉特想说不可能,但见到她手指的地方,也惊住了。 尽管那一块凹陷很像风雨腐蚀的痕迹,但确实更像被人为的刻意抹去。 而且,他又着重确认了,那个名字比二十年前圣宾叶的后缀更靠前,在它之后,是他的哥哥。 “这里曾经应该有一个人的名字。”罗莎喃喃着,而且是来自第七区的名字。 麦克拉特果断否定:“如果有抹去的先例,一定会被记载的。”但事实是,学院并没有披露过相关事情,师生们也从来没听说过。 罗莎忍不住去伸手抚摸这面墙,冰冷的石质固体让她的手变得很凉,但她还是踮着脚努力去够那个地方,口中不停念着:“是有过的。” “嘘,小心点,这里是圣地,你这样被看到会扣学分的。” 麦克拉特制止了罗莎的行为,他把她强行抱开了一点,他知道这些天里有很多双眼在不怀好意盯着罗莎,自从第七区被毁,奴隶法案出台后,她的身份便成了奴隶,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把她抓走。 宴会上的腐烂贵族们总是偷偷在私底下议论哥哥什么时候会把她抛弃,然后...... 一群混账,就算哥哥不要了,也轮不到他们。 麦克拉特愤愤不已,他冷冷扫视四周,有路过的男生一直在看她,麦克拉特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 罗莎在书墙前陷入沮丧中,她数了数行数,发现那个凹陷的位置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 二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第七区的公民,把名字印在了墙上,但随后又被抹去。 她心情沉重,身旁有一个满头卷毛的老头呼呼跑过,跑得风驰电掣,是学园里赫赫有名的疯子教授罗素。 他是学院任职时期最老的教授,罹患老年痴呆症,精神也有问题,偶尔神志清醒,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发疯,经常跑到教室讲台上刷刷刷誊写公式,写的那些东西常人看了都很是费解。 “罗素教授还是这么疯啊。”麦克拉特不禁感叹道。 “我的包。”罗莎手里一空,发现自己的包被疯教授夺走了。 麦克拉特闻言去追,他身高腿长,跑赢一个年迈老人绰绰有余,很快把包给罗莎夺了回来。 “你看看少没少东西。” 罗莎看了下,倒是没少,但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发现了一行奇怪的代码,看上去像是疯教授急吼吼画上去的,其中有几个字母是lmwy。 罗莎挠了挠头:“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拉特只是扫了眼,认为这是教授胡乱写的,不以为意。 罗莎跟麦克拉特说了谢谢,准备去图书馆为论文复赛的事查资料。 “罗莎。”她转身时,麦克拉特叫住她。 罗莎回头。 “不算。”他忽然这样说。 “什么不算?” “不是你问的吗,如果不花他的钱,是不是就不算被...买。”他抬着下巴,很平地望着罗莎,“我的答案是,嗯,那就不算,你觉得不算就是不算。”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罗莎眼眶湿热了。 麦克拉特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其实你让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们每个人都是随波逐流的,不是吗?在宇宙里,在地球上,在人类世界,因为我们都是时代的分子。” 第101章 “但潮汐过后,浪潮退去,你依然是你自己不是吗?” “罗莎,你要穿很多裙子,去很多地方,想象你从海底爬起,双脚踏上大地,听到风声鸟鸣,你可以抖擞精神,随风舞蹈。那才是你,那就是你。” 海么? 罗莎听到他清朗的声音,想到了幼年走私犯偷渡的那片海。 那片海守卫薄弱,是几乎不设防的,可以直达第二区。 但为什么那里不设防,因为人类游过去,只能被活活被冻死。 罗莎想, 她是从那片海上漂来的。 她应该很熟悉那片海的。 当她漂到第一区岸边,在酒桶中着陆时,那里的沙砾是那么柔软。 记忆中的海滩与海浪的痕迹开始苏醒,她口中喃喃:“螃蟹。” 很多条腿的螃蟹,她想,终于知道该往哪里游了。 一瞬间,她不敢相信自己想到了什么。 她背起包,飞快往图书馆跑,几乎是落荒而逃。 麦克拉特有些莫名其妙,他望着她奔跑的背影。 她脚下花砖的缝隙里长满青草,坚韧,顽固,无拘无束。 第75章 lick呓语 半夜,罗莎被晃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是何塞那张愤怒的脸。 她躺在他臂弯里,见他这副眼尾发红的模样,本能地有点害怕。 “怎么了?” “你在夢里喊了麥克拉特的名字。” 又一次,弟弟这段时间简直跟她联系太密了。 罗莎很茫然,她已经忘了做过什么夢了。 “我不知道。” 她声音有点哑,何塞给她倒了杯水,继续冷声盘问。 “到底是什么夢?”什么夢会喊麥克拉特的名字? “我真的不知道。” 大半夜,整栋宫殿灯火通明,何塞来回不停踱步,几乎是狂躁地在卧室暴走,他拿起她喝过的水杯猛烈喝了口,罗莎想提醒他,但还是没敢说。 何塞表现得很失态。 他追求完美,灭绝人性,从来不容许差错。 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 但罗莎竟然短短几天第二次在梦里呼唤了麥克拉特的名字。 “你甚至都没念过我的名字!”他重重道。 罗莎有点疑虑:“你怎么知道?” 何塞噎住,難道他会承认他经常偷看她睡覺么? 他避而不答,继续声讨她做梦念麥克拉特名字的问题。 罗莎真的好困,今天刚练完游泳,明天还要准备考試复习,还有论文比赛的复核,她情绪自制能力很强,何塞一直在滔滔不绝说什么,虽然没听清,但她还是应着。 过了很久何塞没问出什么,罗莎以为他终于罢休了。 她困得要倒下睡覺时,他又把她搖起来:“不许睡。” 罗莎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那样傲慢且权势滔天的男人,现在在不停追究她梦里的一句呓语,这是很荒唐的景象。 他能不能不要折磨她了,真的只想睡覺而已。 “我好困,你放过我吧。” 何塞当然不肯放过她,他一直在不停逼问。 “我真的念他的名字了吗?是用的什么语气?”罗莎生无可恋地询问,她想試着看能不能回忆一下。 何塞不吭声。 “麦克拉特?”罗莎用平緩的声音说。 何塞没有反应。 “麦克拉特!”罗莎用愤怒的声音说。 “麦——” 何塞一下子把她推倒了,他的眼神幽深至极。 “你再念一句他的名字试试?” 罗莎不敢再念了。 他带着怨气紧紧搂住她入睡,第二天醒来时,罗莎睁着很大的黑眼圈,昨晚根本没睡好。 她翻起身穿着长筒袜,身体软的没劲,往上套的动作有点困難。 何塞不知从哪里探过头来,他古怪地盯着她的腿,她的腿滑溜溜,白的像鱼尾,他阴咝咝吐着气:“怎么不让麦克拉特给你穿?” 罗莎忍住了想踢他的冲动,一言不发默默穿好衣服。 到了餐桌上,何塞还在发脾气,他不想让她今天去学校。 “我必须要准备考试还有竞赛,你说过不能干涉我的学习。” 何塞就是不让她走,最后在她快要迟到的时候,才沉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梦?” “你够了。”罗莎抓起书包出门,留下他一个在那里怅然若失。 日落西山,天地间披上了金灿灿的鳞甲。 罗莎上完一天的课,踩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回家,她看到何塞坐在一把搖摇椅上,却没有摇。 “我回来了。” “嗯。”何塞读着晚报,阴阳怪气道:“昨晚睡得不好么?做了什么梦睡得不好?” 罗莎身体一僵,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完。 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覺得有必要终结这个事情了,不能再让他这么发病祸乱下去,不然睡眠学习都会被干扰。 “你这是嫉妒吗?”她认真问道。 何塞凌厉地给她一记眼刀,声音骤冷:“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但你表现得太...就像是嫉妒一样。” 何塞冷笑,刻薄道:“我会因为一个奴隶产生嫉妒这种情绪?” “那你一直在无理取闹。” “你说我无理取闹?”何塞反应更强烈了,“你躺在我怀里,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还说我无理取闹!” 那句梦里的麦克拉特让他心脏像安错了位置一样疼,整整一天他翻来覆去想,从没觉得麦克拉特如此讨厌过。 “那只是梦。” “梦也不行!”他要她全部都是他的。 正因为梦是假的,所以她说的才是真的。 何塞逼她用纸笔写下来到底做了什么梦,罗莎忍无可忍,用光着的脚踢他,两人从沙发上滚到地毯上。 何塞伏在罗莎身上,把双臂撑在她两侧,他们对视的眼睛亮颤着,像十万里海底两条发光相吸的深海鱼,有很多东西随心跳的频率缓缓溢出来。 罗莎感觉自己心跳的很快,这令她不安。 “你怎么了?” 她脸色白得渗人,何塞以为压疼她了,一翻身,天旋地转,他后背着地,将她放到自己腰上。 罗莎晃晃头,大蓬的头发从发带中松开,长长的乌黑绸缎蜿蜒滴落,丰泽华美地流淌,她的眼睛睁大,在明光下變得水汪汪。 何塞好像听到了圆滚扭曲的白蚕啃食桑叶的声音,沙沙沙,像是漏掉的海底潮音。 这位被压在下面的傲慢独裁者慢慢吐字:“你不觉得,为了保障你的地位,你应该更努力一些么?” “我努力什么?” “努力地讨我欢心。” 罗莎老实道:“我不会。” 他喜怒无常,捉摸不透,她怎么敢打这种算盘。 比如他现在就很生气,隐隐发作的样子,质问她:“你连学都不肯学吗?” “我...”罗莎喉咙咽了咽,害怕道,“我跟谁学?” 何塞抬着下颌,眼睑下垂,眼底有一重诡秘流光。 他緩缓说:“跟我学,我教你。” 他伸手,弄出清脆的皮带搭扣声和窸窸窣窣的衣料声,罗莎神色羞澀难堪,她从来没那么細致清晰地看过那种东西,之前都是闭上眼的。 何塞磨着她的耳朵,教她怎么做,他看起来极度压抑又极度痛苦,那种哀怨与颤栗矛盾而和谐地共生于那张过于美丽的脸上,令她觉得惊异。 “你很难受么?”罗莎想停下。 “我...很享受,请继续...” 日已西沉,天色入暮,灰色的天空看起来很柔软。 何塞的表情仿佛经受了巨大的折磨与摧残,暗淡光晕下,他极浅的金发与肤色几乎透明无暇,宛若日与月以惊人魔力创造的神祇,又像一头沉沦情欲的疯狂公兽,那长颈如洁白冰冷的蛇,高高仰起,不住吞咽喘息。 罗莎垂下的乌发将他彻底包拢,汹涌如瀑,交织渗透,两具身体的曲线隐秘起伏,他们的轮廓在暮光中洗礼,變得模糊震荡。 “张嘴。”何塞命令道。 罗莎意识到什么,她想跑开,何塞把她扑倒在地毯上。 “听话,张嘴。”何塞大掌拍了她一下。 罗莎悲愤地闭上眼,微微张开了小口。 何塞把唇覆上,力道很轻,就像鹿亲吻溪水,他孜孜不倦地亲吻她。 罗莎疑惑地睁开眼。 观摩着她后怕的神情,何塞忽然明白了她刚才在畏惧什么。 他勾起笑:“你很期待那样做吗?” “当然不。”罗莎脸都红了,“我不要那么做。” “如果我那样做呢?” “不要,你别。” 她的声音又艰又澀,令他血脉偾张。 “好孩子,不要动。” 何塞眸光晦涩,开始咬她,软滑滑的舌头让罗莎觉得毛骨悚然。 第102章 窗外下了软绵绵的雨,潮湿的鲜蓝色空气里,绿野变得缭乱,藤蔓卷曲的花蕾与嫩叶湿漉漉卷过,迎着口渴的欲望一点点纳入,头顶的阴云饱满地胀出水滴,水流时断时续,变得清晰。 雨水的潮湿味吮吸着毛孔不停往里钻,夜风妖冶锋利,刮来玫瑰的味道。 庄园里落了满地花瓣和柚子,何塞安静从容地咽了下去,收起舌头。 罗莎已经哭成一团,他怎么能那样做。 “别哭了,罗莎,我错了。” 他说自己错了,却没有一点认错的样子,用手帕擦了擦鼻梁上的水渍,明显食髓知味。 他哄着罗莎,给她揉了揉眼睛,罗莎正在气头上,给了他一耳光。 何塞觉得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落地窗外,佣人抱着一大把带刺的玫瑰花穿过阴雨连绵的橄榄树长廊。 他看到了鲜花的全貌,眼中透着贪婪满足的辣意。 罗莎还在哭,她用手臂把自己环抱起来,像只小猫不停抽噎。 何塞蹲在她身边:“你难道不舒服吗?” “我一点都不舒服。” “可你的身体不是这样说的。”他用手帕擦拭嘴角,慢条斯理道,“你的身体比你的嘴巴更诚实,以后我每次都会这样做,因为之前你总是都喊疼,这样之后再...大概就不疼了。” “你别说了。”罗莎恼羞成怒,他是怎么面不改色说出这么羞耻的话。 何塞很确定她是舒服的,但她不承认,这令他有点苦恼。 他想给她抹抹眼泪,抬手碰她时,她咬了他的手,含在嘴里,眼中带恨。 何塞让她发泄了会,拇指在她腮边摸了摸,一瞬间他又想作恶。 罗莎很恐惧地松口,她躲在他送她的那些巨大礼物盒后面,苹果绿的礼盒系有墨绿色飘带,每次他找到她都要费好久。 何塞把她揪出来,克制了一会,对她湿乎乎警告:“以后少跟麦克拉特来往。” 再这么下去,他心脏实在受不了。 罗莎不知道这对兄弟背后的事,以为他在心疼自己的宝贝弟弟:“你以为谁都觉得他是宝贝吗?我才不会勾引他。” “我哪里说你勾引她了?” 分明是他想要勾引你。 何塞咳嗽了声,郑重道:“真的离他远一点,你忘了拍卖会他有多危险了吗?” 想起那次的事,罗莎有点不舒服,闷闷道:“麦克拉特说那只是他误服了某种药物。” “误服?不仅没自制力,而且还蠢。”何塞的评价精确且毒舌。 好毒的一张嘴。 何塞把罗莎抱到楼上,给她端来牛奶补充水分。 他看着她喝完,細细抚摸她的头发,靠在她胸口低声道:“真的离他远一点。” 少年人的情愫总是直白炽热的,麦克拉特这个狗崽子最近有些肆意妄为,不听警告,被退婚后更是明目张胆了。 真是贱死了。 而她呢,她年纪这么小,不懂事,做梦喊两声说明不了什么。 总之一切都怪麦克拉特,他的罗莎是不会有错的。 何塞 心理上勉强接受了这种解释,当晚入睡后,罗莎又开始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不知怎么,何塞有些紧张地撑起身子。 他清晰地听到,她念的是:“我知道那是什么了,麦克拉特!” 第76章 rosa毫 罗莎连续好几天难以直视他的脸,男人高耸的鼻子,鲜艳的嘴唇,刮着怪诞的触感,在细微的舌尖末端勾动细小颤抖的欢愉。 水滴喷溅,那张脸艳丽又痴迷。 餐桌前,何塞淡淡喝着水,见她还是离他那么遠。 “过来,我看看你胖了没?” “不,我去游泳了。”罗莎耳朵很红,直接往泳池跑。 何塞觉得她这些天似乎格外喜欢游泳,总是泡在水里。 ... 是嫌弃他脏么? 他脸色阴翳,瞬间冷漠至極。 “罗莎。” 罗莎听到他的脚步声,赶紧躲到水里,水面上成千上万朵花瓣漂浮着。 “出来。”何塞已经看到了她的头发,那长长的丝锻柔美倾泻在水中,像海藻一样蓬松。 罗莎只把脑袋露出来,睫毛湿乎乎的,搭在乌黑的大眼上。 何塞把手伸到水里,试了下水温,觉得有必要对她解释下:“我很干净。” 顿了下:“我跟你说过的。” 罗莎只是飞快看了他一眼,别开视线,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是真的更年期了么,最近总是这样子神经兮兮。 何塞袅袅盯着他,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他垂下美丽斑斓的眼睛,目光窸窸窣窣犹如活物,在过分敏感的触须抚摸中變湿變深。 “我知道了...你走开。”罗莎讨厌他总是这样盯着她看,甚至在浴室洗澡时她都不得不锁上门,因为他总是在门外不停转来转去。 “快走开...” 何塞沉默了一会,最后有些别扭地跟她确认:“如果你愿意说...不讨厌我,我就走。” 真的好有病。 罗莎不肯看他的脸,小声道:“不讨厌你。” 何塞眉头平抚,勉强离开。 他终于走遠了,罗莎把身体泡在水里,感受着四肢在漫长的水温中发力,这样的训练强度还远远不够,凭借人类的体质跨越两大区的冰冷大洋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灵光一闪,反叛军曾经驻扎的那座基地小岛就在海域中间。 这意味着万里无垠的大海或许可能存在落脚点。 第一区军队攻陷后有彻底占领它嗎? 还是已经撤军了呢? 罗莎回忆着小岛的坐标,双腿蹬得更加用力。 练习了很久之后,她从水里爬起来,换上了学院制服。 “我去学院学习了。” 她来到客厅,对男人说完,背上书包,一阵风似的噔噔跑了。 ∽ 通往教授家的路静悄悄的,院子外架滿了杜鹃花篱,清幽僻静的光打进去,分割开许多影子,窗帘后的布置很有格调,书架上每一本书的索引号都整整齐齐,透着一丝不苟的严苛。 这一片区域寒风萧瑟,这些年所有其他的树都投降了,摇落了它们枯黄的叶子,只有这些树篱用长滿尖刺的触须紧拽着枝条上的绿色。 罗素教授坐在客厅里看书,罗莎敲敲门,他瘋瘋癫癫地招待了她。 “你来见我一个瘋子做什么?” 瘋子是不会这样问的。 罗莎不作声,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她在浩瀚图书馆的角落里找到它时,它身上落满尘土。 或者说这与其是本书,不如说是本神奇的笔記,上面記满了惊人的研究发现,足以震撼人类学界。 “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是您给的我指引。”罗莎现在已经完全确认罗素教授没有疯病,或者说,他一直在掩人耳目地装疯。 她望了眼房间,没有明显的监控摄像头,但她不确定教授是否还处在被监控中。 接下来他们说的话会非常危险。 教授抬抬手:“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把监听设备切了。” 他看了眼时间,再过十分钟,就会有监听人员发现异常,警衛队会把他帶走拷问。 他示意罗莎继续说,十分钟,他必须考验她是否是值得托付之人。 “您给我写在的笔記本上信息应该是索书号,a-k代表属于社会科学类,n-z代表自然科学类,t代表工业技术类,而lmwy没有分类,所以我这几天搜索翻阅了大都会图书馆所有没分类的书籍,找到了这本笔記。” 罗莎对图书馆的书籍陈设很熟悉,求学的几年时间,几乎有一半是在里面度过的。 “你能看懂上面的笔记嗎?” 罗莎点头:“能的。” 罗素教授表情平静地扶了扶眼镜框,手指却在抖。 轮到罗莎提问了:“为什么是我?”大都会学院那么多学生,不乏和平主义者,罗素教授偏偏选择了向她求援。 罗素教授沉默良久。 “你跟她都来自第七区。” 她?罗莎心脏已经狂跳了。 “二十年前,书墙上被抹去的那个名字,罗莎蒙德,我最优秀的学生。” 罗莎万分激动:“她现在在哪里?” “她死了,她参加了第一届祭品游戏,他们残忍地杀害了她,不容许她的存在,销毁了一切她存在的证明,后来不久...何塞当权了,政策变得更極端,一切都变得极端。” 罗素教授摘下老花镜,拭了拭眼泪:“但我记得她的存在啊!她那么聪明,活泼,小小的一只,却充满智慧,可我该去哪里找她?” 罗莎震惊到无以复加。 罗素教授低声诉说前尘往事,那时候等级歧视没有那么严重,罗莎蒙德是学院史上最优秀的学生,她的名字刻上英灵墙,死后却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第103章 他颤抖抚摸着那本笔记:“可他们没想到这本笔记是漏网之鱼。” 这是罗莎蒙德的笔记。 这个世界有军武,核武,而罗莎蒙德在二十多年前研究发现了物质毫,这种元素就像是一种生命体,诱人、纯粹、毁坏力惊人,是比核武更强的毁灭性杀伤元素。 毫武器由此诞生,在军方的秘密实验中,它被称为寡妇制造者,因为它只要投放进战场,军队会立刻被夷为平地,寸草不生。 小小的一粒毫中,拥有毁天灭地的能量,它是这次毁灭第七区的罪魁祸首,轻飘飘替代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 教授随手抓起置物柜上的医药箱,从箱子里取出棉签盒,翻了翻里面的棉签,然后拿出其中一根,掰开。 他的指腹间捏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透明密封容器,容器里封存着一粒金色的颗粒物质,偶尔会动一动。 “它体积很小,无法被仪器识别,就像一种来自外星的物质,一种不属于地球的物质,一旦藏起来几乎不可能被找到,我也不知道罗莎蒙德怎么发现它的,那孩子一直是个天才。” 一提起得意弟子,教授两泪纵横,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罗莎的脸神情恍惚:“你长得有点像她,黑头发,黑眼珠,聪明的脸。” “而且,你也叫罗莎,你们有一样的名字,这就是宿命么。” 罗素教授把那粒毫连同笔记本交给罗莎:“把它帶出第一区,如果剩下的毫全部落在何塞手里,他那个疯子会把其他大区像第七区那样炸毁。” 他话音刚落,街道上传来动静,从罗莎进门开始,九分钟过去了。 几个手持枪械全副武装的衛兵闯进来,立刻封锁现场。 他们把罗素教授扭送带走,同时盯上了房间里的罗莎,光线昏暗,她的发色虽然显眼,但他们都没有认出她的脸。 “这位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大都会学院的学生,来拜访教授。”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拜访的?”衛兵几步上前,“小姐,请出示你的证件。” 罗莎没有证件,她现在的身份信息是奴隶。 她感到屈辱,往后退了退,卫兵们都觉得可疑。 “别碰她。” 麥克拉特出现在了门口。 罗莎暗暗松一口气,还好她提前给他发了消息,他赶来的很及时。 麥克拉特挡在罗莎身前,他胸前的海鹰徽章闪闪发光,卫兵们都认出这是圣宾叶家的公子,立刻行礼退避。 麥克拉特带着罗莎离开,一位军官突然喊住了他们。 “等一下,公子,这位小姐举止很可疑,她还没有搜身。” 罗莎心惊胆战,笔记本,还有那粒毫,此刻都放在包里。 麥克拉特面色不善,不想让这群人接近罗莎,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是隶属海军陆战队的特级精锐部队,只听命于哥哥,执行的任务也都是屠杀一类。 事情变得棘手难缠。 “她只是来跟教授问询学业情况。” 麦克拉特主动为罗莎做遮掩,他猜测她特意来拜访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英灵墙的那个名字,毕竟疯教授在学院任职最久,说不定知道什么消息,而她又那么好奇。 “公子,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检查下这位小姐的随身物品就好。”卫兵的语气很礼貌,但却十分坚决。 监视疯教授是死令,事关帝国机密,他们都不想丢掉性命。 罗莎扯了扯麦克拉特的袖子,她现在只能依靠他了。 麦克拉特用眼神问她是否愿意搜查,罗莎用眼神回不愿意。 “跑!” 他牵着她的手,两人迎风奔跑在小巷里,滚滚热浪荡平小腿,身体里奔涌冲顶的血流声,妖精般美丽火辣的风声追逐声,锋冷如割,辉煌致命。 ∽ 麦克拉特注意到在路上罗莎跑得越来越慢。 “你怎么了?”他觉出不对劲,看她参加祭品游戏时,明明在森林里都跑得溜溜的。 “我的脚扭伤了。” 身后卫兵已经快追上了,麦克拉特弯下腰:“我背你。” 见她犹豫,催促道:“快上来,他们快追上我们了。” 罗莎跳到他背上,麦克拉特的背很宽阔,肌肉坚硬,曲线姣美有力,罗莎禁不住挪了挪。 “你别乱动。”她弄得他很痒。 罗莎嘟囔:“你背好硬,硌得不舒服。” “你又不是没骑过。” 罗莎脸腾地绯红,掐了他胳膊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就上次在银宫,你不是在我身上...” “你别说了。” 他们跑过几条街,罗莎注意到后面已经没追兵了,揪他耳朵:“你把我放下来。” 麦克拉特继续往前跑。 罗莎两只耳朵一起揪:“你放我下来。” 麦克拉特观察了下四周,蹲下身,注视她的脚腕:“我看看你的脚。” “没事的,已经不疼了。” 他坚持要看下,罗莎踢他时他抓住她的小腿,把她袜子褪下来,冰冷的手摸上去,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只是扭了下,看上去伤得不重。 “你怎么总是受伤?”麦克拉特起身,指了指罗莎的高领毛衣:“上次我给你药了,你涂了嗎?” 罗莎闷闷说:“嗯,好点了。” “那就好,你小心点,非要天天做那么多次吗?” 罗莎有点生气,气鼓鼓的,这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是他非要缠着一直要,他在床上根本欲求不满。” 麦克拉特被凶了,有点磕巴道:“谁让他喜欢你。” 罗莎皱眉:“你觉得他很喜欢我吗?” “你自己不清楚吗?” 她实话实说:“不会的。” 何塞没有那种东西。 也不会产生那种情感的。 麦克拉特还是有些不放心:“照顾好你自己,你最近这两天例假呢?正常吗?” 罗莎立刻用看变态的眼神看他,他为什么总打听她的生理期? “不是你想的那样子,是因为...” 麦克拉特想要跟她解释,忽然止住了。 他看到巷口停着一辆加长款豪华汽车,阳光打在漆黑光滑的车身上,反射出冰冷冷的光,那种光芒极为耀眼。 那是银宫的车。 第77章 thephantom魅影 在車上,冷意占满了空间。 何塞叠着长腿坐在女孩面前,他后背挺拔,手臂优美地垂下,向下俯視,看起来难以触碰。 他开口的一瞬间,讓罗莎嚯地抖了下身子,她提心吊胆地望着他,却不敢直視。 何塞讥诮道:“跟麦克拉特在一起,也是你学习的一部分么?” 他说话的口吻像沾满剧毒,罗莎硬着头皮答:“这是在学院的活动时间。” “是啊,但你跟他一起出校活动了,还跑去了疯子教授那里妨碍执行公务,他刚刚被強行带走你一定很心疼吧。” 他脸上挂着笑意,认为她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欺骗。 罗莎最害怕他这种时候,他说话很輕,有种见血封喉的平静。 罗莎听到自己颤栗发抖的声音,突如其来的恐惧像病症,爬进血管的红线,一点点渗进灵魂。 她強迫自己镇定,猜测他或许知道了什么,但一定不是全部。 她后背不停冒着虚汗:“我下次会跟你报备的,这次事情很突然,书墙上有疑点,我想先问一问资历最老的教授。” 何塞抬着尊贵的下巴:“什么疑点?” 罗莎试探说道:“曾经有一个第七区的学生在英灵墙留名,但被抹去了。” 何塞并没有反应,仿佛那是他已经知晓的。 那双瑰丽如宝石的蓝眼忽忽幽闪,他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要关心留名?” “因为这是她存在过的证明,现在还没有第七区的人在上面留下过痕迹。” 她以为他会嘲笑她,可他皱起眉头,用过于低沉的生声音缓缓道:“既然没有留下名字,那就是不存在的。” 罗莎辩解:“她存在过,只是被抹去了。” 何塞突然冷冰冰,发起无名之火:“不要再提这件事。” 他的态度讓罗莎費解,她有些疑惑道:“那上面也有你的名字,对不对?你们或许是同一届或者相邻历届?你不认识她嗎?” “够了。有什么用,谁在乎?” “我在乎,第七区的孩子如果看到,他们都会在乎,这是很重要的榜样。” “他们看不到的,第七区已经不存在了。”他说话忽然很恶毒,抿着薄唇,语调尖酸刻薄,“你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嗎?如果英灵墙上要刻上名字,那也该刻上你主人的名字,毕竟你只是我的奴隶。” 他的语气讓罗莎想到了卫兵搜查时的耻辱,她现在甚至都没有自己的身份信息。 除了人之外,她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是人。 第104章 罗莎对他愤怒道:“你之所以这么压迫我们,是因为畏惧比你更优秀的人会威胁你的统治地位。” 何塞钳住她的下巴,不想讓她再说话。 他把手伸到她书包里,见她立刻咬住牙,像一头要发威的母狮。 她的作业旁人是碰不得的,何塞又默默把手退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烦躁,厌倦一切。 “停車。” 罗莎以为他要把她丢下去,可他拧 着眉头,让司机停車,一个人下了车,厉声道:“把她带回私邸。” 罗莎在车上探头:“你不带安保嗎?” 何塞憋着火的样子,不想理她,转身就走,背影高瘦挺拔。 罗莎从头到尾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火。 确定是到更年期了吧。 不过他没有追查这件事,这让她庆幸躲过一劫。 她把书包放在腿上,不动声色,冷汗直流。 ∽ 繁华街道,金发男人戴着墨镜,一个人迈着长腿走。 他在喷泉前喂海鸥,看着浪花冒出,成簇的水流喷射,又化为乌有。 “何塞,以后我的名字会比你先刻在这面墙上。” 书墙之下,乌发红唇的女孩神采飞扬对他说。 那个女人,可恶可恨的女人,已经二十年了,她的折磨如蛆附骨,即便她死了,那些阴影与屈辱依然在他心中盘旋不去。 rosa....rosa... 扭曲变形的名字,她几乎折磨了他一辈子。 何塞头痛欲裂,一直坐了不知道多久,身上的西装都被水花溅透了,他才意识到到自己在追忆。 他低头,看到一双整洁的小鞋子出现在自己視线里。 罗莎本来是回去的,但在路上她要求司机中途折返。 何塞的反应太异常了,她担心会出什么变故。 “我想去找他。” “小姐,大人的命令是送您回私邸。” 车里有四个近卫,近乎两米高,前后左右守着,围得她密不透风。 罗莎抱着自己的书包,一举一动都是监视。 她决心要待在何塞身邊,让他亲自打消疑心。 “費雷?”罗莎輕声看向自己的右侧。 一双蓝眼睛剧烈震荡,費雷惊讶地看着她,小姐是叫了他的名字嗎? 他回过神,立刻应。 “小姐有吩咐吗?” 罗莎又重复了遍:“你不觉得这样欠妥吗?就让他自己在外面?” 费雷压着怦怦的心跳声,强硬道:“这是大人的安排。” “如果他出什么事,事后追究你们的责任呢?” 罗莎话只说了一点,一圈近卫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显然,他们也很纠结。 “就这一次,他以前从来没这样过,可能今天脑子是不正常的,你们能理解吗?” 男人们望着她一眨不眨,服从命令习惯了,都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费雷最后说听小姐的。 罗莎于是让司机掉头,果然,他们沿着原路返回时,她看到何塞孤零零坐在喷泉邊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一个人静静淋着水。 虽然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罗莎能感受到,此刻的他似乎更像人...他低下头,做出了人的情绪,人的反应,人的沮丧... 这是她几乎从未见过的。 他好像被喷泉淋傻了。 罗莎在车上看了一会儿,怂怂的问:“他是怎么了?你们谁去叫叫他?” 近卫们都不敢吱声,因为何塞一副心情极差的样子。 “那...我去叫他,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罗莎轻巧地下了车。 何塞看到她的小皮鞋出现在自己眼皮下。 他望着这个令他无比头疼的姑娘,为什么她偏偏是这种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你为什么在这里?我说过让你回去。”他言语驱赶她。 罗莎搂着书包,站在他身前不动弹。 雾气充沛,潮润空气中垂着水丝,印象里大都会的季节总是这样冷。 罗莎犹豫着,对他现在的智力情况似乎存疑:“你可以往这邊点来,躲雨你会吗?慢慢往这边移动,躲开那些水花...” 她指挥着,看到何塞对她翻白眼,顿时噤声。 原来没有淋傻。 两人沉默着。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 阴暗洞彻,难解难分。 何塞最后抬抬眼皮,问她:“你饿了吗?” “我不饿。”罗莎只关注着包里的东西,没有半点食欲。 “你应该饿了,我们去吃点什么。” 何塞起身,眼神示意远处的费雷离开,他心里沉重,不想让他们跟着。 黑色长车丝滑摆尾消失。 “私邸厨师的餐点你有没有吃腻?换几个新的厨师怎么样?” 路上,他握着罗莎的手,软软捏着,她的手心里勉强有点肉。 “还好吧。”罗莎敷衍应着,路过电影院门前时,爆米花的香味飘出来,她立刻走不动道了。 “快走。”何塞一眼看出她什么念头,她想要吃那种垃圾食品,而他绝不容许那种有失体面的事发生。 罗莎拽着他的袖子,眼神极其顽固。 何塞最终嫌弃地留了下来。 罗莎给自己买了一桶爆米花,跟书包一起搂在怀里。 何塞看到很多年轻情侣都是买了爆米花一起去观影,他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但是罗莎也有爆米花,那是不是他们也应该一起看一场电影? 他这样提议了,罗莎把书包搂得更紧些,勉强同意。 何塞礼貌地让女士优先选择上映影片,在看到她选了丧尸电影后,笑不露齿。 “你要看这个?”他指着血肉飞溅的海报图,声音有几分恶毒:“确定吗?这讲的是什么?” “人要是变成丧尸了该怎么办。” “所以你看它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很有教育意义啊,说说,你变成丧尸该怎么办?” 他这傲慢的调调,罗莎真的很想变成丧尸咬死他。 “我只是很好奇这个题材。”比如她一直在想人类变成丧尸的话还会有记忆吗?如果没有,该怎么找回呢? “满足猎奇心的题材,不过这个结构很不严谨啊,人类变成丧尸后还会有意识吗?或者说,其实它讲的内核是丧尸时代的政府,个体的免责与群体的脱离?”何塞评价道。 一听他又开始讨论政治,罗莎顿觉扫兴。 “那不看这个了,你要看什么?” 何塞弯腰在她耳畔说了什么,罗莎瞪大眼睛,等不及了:“真的吗?” “歌剧还要再等两个小时开场,所以还是先看完你的丧尸片吧。” 大荧幕上末日灾难降临,罗莎看得很投入时,手里的爆米花开始动了。 何塞抓起她买的爆米花放嘴里,她很意外,他竟然会吃这种不健康的食物。 “你可以自己去买一份,这是我自己买的。”罗莎对于吃的很护食。 “给我点,食物一起分享才好吃。”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真是小气。 他对她在校园内跑腿之类的早有耳闻,据说收费高达好几枚金币。 他又吃了几粒,然后被她严令禁止,罗莎只让他看守着,但是绝对不许他吃。 何塞眉眼有几分无奈。 这孩子真是太护食了。 电影放映结束后,他们来到了影院后面的歌剧院,两人坐在包厢里,一起观看经典的改编歌剧,大幕缓缓拉开,舞台上上演着鬼魅愛而不得的狰狞与愁苦。 女高音高诵着灵魂乐,现在流行的歌剧表演形式里混合了一点点蓝调与福音,唱腔华丽,悠扬磅礴。 罗莎看得眼里含淚,何塞给她在幕间休息时点了茶点缓一缓。 她一边淚汪汪一边喝东西,奶杯里盛着中浅烘焙后的奶咖。 “奶甜吗?”何塞瞄了眼。 罗莎以为他又要来抢,慌忙把杯子放到另一边,她嘴角留了点奶渍,白而粘稠。 何塞眼神变深,那目光黏糊糊地刮下来,投来妖精般的美丽凝视。 他侧过身,舔了那点奶液去,声音低沉性感,幽幽吐在她耳畔:“嗯,甜。” 埃塞西达摩班莎奶昔馥郁浓稠,甜甜的,软软的,就像她...一样。 他舔了舔唇角,表演再度开始,激荡下坠的深沉高音里,他的舌头钻进她齿缝,化成浓烈缠绵的吻。 空中飘来的音乐愈发妖冶诡艳,沉重得咚咚敲击在心房。 缭乱的光与影,神与魔,那是鬼魅的愛而不得。 youarethemaskiwear, youarethetoxicieat, lookatme, thinkofme, alliaskforyou, toholdmeandtotouchme, loveme, oneloveonelifetime. 爱被面具腐蚀,露出最本来的全非面目。 何塞身姿笔挺,俯视台下,看起来精神极度冷漠,而罗莎已经泪眼婆娑。 第105章 有好一阵她陷入娓娓动听的抒情乐中出不来。 何塞摘出胸前口袋的手帕,给她轻轻擦眼泪:“你喜欢这个歌唱家?” 罗莎哽咽道:“我听过她的演唱,上一次在社交季的时候,还有小时候也听过,她唱过甘蓝仙子。” 何塞等待她情绪恢复,跟她说可以去找歌唱家签名,两人来到后场出口,歌唱家气质华贵地在那里为粉丝签名,罗 莎看到偶像就在眼前,突然很羞怯地不敢往前走,一堆金发观众包围着,她害怕自己的外貌会招来歧视。 而且假如歌唱家也讨厌她该怎么办呢? 她既腼腆又害怕,躲在人群背后,不愿毁掉自己的梦。 何塞牵着她的手忽然用力,把她从人堆里拉到前面来,罗莎已经来不及反应。 她被带到面前,迎着那双海报上魂牵梦萦的眼睛,对已经年迈的女高音结结巴巴道:“我,我很喜欢您的歌,喜欢了很久。” 在漂泊流浪的日子里,剧院里神圣的歌声就是她童年唯一的抚慰与希望。 何塞在一旁静静看着她,对歌唱家彬彬有礼道:“这孩子很喜欢您的表演。” “谢谢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歌唱家看着罗莎,眼神慈祥温和。 “我叫罗莎。” “罗莎啊,很美的名字。” 何塞点点头,深以为然:“学习也很棒,每门功课都是a,最近还在准备拿奖呢。” 罗莎非常不好意思,她用眼神怪他,要他别说了,可他还是笑着说:“她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歌唱家也笑了,夸赞道:“罗莎这么优秀啊。” 她在一张卡片上认真签上自己的名字,末尾写上致罗莎,还特意跟她合影拥抱。 她身上好香啊,罗莎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她拿着亲笔签名的小卡片,嘴角傻乐。 何塞对她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嫌弃道:“别犯傻了,你正常点。” 罗莎把小卡片很珍贵地放进书包里,不理会他,她现在走路都发飘了,绵绵软软的。 他们从剧院出来时,天上下着淡淡的青色的雨。 路上行人纷纷,不管在哪里,总有人下雨打着伞,也总有人不带伞。 罗莎忽然歪过头:“我的爆米花呢?”他不是说寄存了吗?为什么没带出来? 何塞沉默了下,早就趁她不注意,把爆米花都吃了。 “可能被鸟叼走了,就跟你给我准备的礼物一样。” “何塞。” “yep.”何塞应着,迅速抬腿疾走,愤怒的女人是极其可怖的。 第78章 thief失温 在半路他们遇到了越来越大的雨,跟在一个哼歌的人后面,躲到店铺门前避雨。 何塞牵罗莎的手,她不自在地刻意躲开,把手揣进兜里。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何塞不悦道。 罗莎害怕万一遇刺她也遭殃,说不定现在哪栋楼里已经架好了狙击枪,狙击手瞄准角度,稍一失误子弹偏了就打中她脑壳了。 她已经脑补了很多血腥画面,当然他死有余辜。 有一位年纪大的老奶奶步履蹒跚来躲雨,颤巍巍的收不稳伞,何塞主动上前,他抖了抖水花,帮老奶奶把伞收起,手指骨节分明,姿态凌厉漂亮。 透明的雨滴輕盈飞舞,他是罗莎见过收伞最优美的男人。 何塞余光移过来,见她还在为爆米花生气,委下身:“你想吃点什么?” “我不饿。” “吃点吧?你看有很多咖啡店和餐厅...” 不知怎么,他此刻给罗莎一种好像很需要她陪伴的样子。 “这个?” 他牵着她的手往一家糕点店走去,落座后,给她膝盖铺上餐巾。 雨天客流稀少,杯子里折满纸花,餐馆里的女招待给他们从容不迫地介绍:“这是最近大都会很火的三只小猪的蛋糕,我们家的招牌哦。” 何塞已经在剧院尝过奶制品了,而且他还舔了她好多口,为了身材管理,他给罗莎点了几份蛋糕甜点,只给自己叫了杯特调酒汁。 “请等下。”他又叫住了招待,把酒水取消了,重新点了份果汁。 罗莎疑惑地看着他。 “我不想在你面前喝酒。”何塞还记得她来例假那次。 他很害怕她的身体会流血,答应过她不再当面喝酒。 罗莎哦了声。 餐点陆續上齐,烤得很胖的牛角包十分美味,细嫩滑腻的奶油剥开,蛋糕鼓起的泡泡湿热吞入口中。 何塞低头舔她的手指,拿过甜甜圈的手变得黏腻。 罗莎努力躲开他的嘴巴,可防不胜防,他越舔越上瘾。 吃完手指,他把她嘴角的面包渣抹去了,有点无法自控地又亲了她,他的吻阅山揽水,輕輕点过她的鼻尖与唇。 餐厅里用餐的女生窃窃私语,罗莎赶緊把他推开,重重瞪着他。 何塞用餐巾擦擦嘴,小猪蛋糕确实味道不错,香喷喷的又软又滑。 “她们是不是認出你了?”罗莎覺得还是回去吧,他在外面不安全,万一遇到刺杀还要连累她。 何塞视线扫过去,女孩们羞涩地低下了头。 “她们不認识我。”他肯定道。 罗莎听到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傳来。 “好帅呀。” “摘了墨镜是什么样子呢?” “好想看看他的脸。” 她流露出的一抹无语表情被何塞精确捕捉到了。 何塞唇角肌肉绷緊:“很显然,你不赞同她们的话?” 罗莎解释道:“我没有不赞同,也没有覺得你不帅,只是覺得她们的反应有点夸张。” 她其实是有点脸盲症的,印象里金发贵族其实都长得大差不差,费德丽卡比他们都要好看,因为她的头发是银色的,不仅辨识度高,而且比他们长。 这就是罗莎朴素无华的审美观。 何塞总是逼问她,她吞吞吐吐把这些想法说出来,他竟然一改毒舌的口风,沉默了半晌。 他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纠正。 “我觉得很荒谬。” 他比不过费德丽卡竟然是因为没有她头发长?呵呵,还好表妹现在也是短发了。 罗莎又开始思索:“而且费德丽卡慷慨大方,她说假如她变成男人,会让我摸腹肌,我答应了她如果我变成男人也会让她摸的。” 何塞很作呕道:“我可不想跟男人**。” 他翻了下口袋,准备結账,結果僵住了。 他的钱包丢了。 “怎么了?”罗莎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事。” 何塞要给礼官打电话,結果发现自己手机也一并不见了。 罗莎若有所思:“这是遇上扒手了。” 何塞阴着脸,这小賊胆大包天,敢偷他的手机,而且技术高超不引人察觉。 他望向自己的罗莎:“你願意请我吃饭吗?” “不願意,我没钱。”动她的钱比动她的命还困难。 “只是一顿饭而已。”他觉得她真是太吝啬了,而且又抠门又斤斤计较。 罗莎紧紧捂着书包:“你别想花我的钱。” “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今天你也可以请我吃饭。” “绝对不行。” 她态度坚决,杜荷小姐从小言传身教严令禁止,不能为男人花一分钱。 何塞只得叹口气:“太齿冷了,我知道女人素来铁石心肠,但没想到我的罗莎也是如此。” 他不停叹息,露出一截勾人的眼尾。 雨幕下的灯光飘过暗处,在朦胧光照下,他的眼睛呈现纯净的靛蓝色,像幼年记忆里被风压弯的稻田水洼,目光轻轻柔柔抚摸她。 罗莎最后顶不住了,她发誓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身上花钱,杜荷小姐知道了会骂死她的。 她结了账,两人吃完茶点,何塞还是一意孤行想要跟她步行回去。 罗莎跟他争执,惴惴不安:“万一有刺杀呢。” “那你就躲我后面。”他抱了抱她,给她展示结实的身体。 “我是说你,如果打中你的脑袋,你不就死了吗?” 他勾勾唇:“你担心我?” “才没有。”她只是害怕自己被无辜殃及,万一子弹打偏了,很容易脑壳开花的,而且他真的能挡住子弹吗? 罗莎对他的身体不确定,她发觉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 何塞慢悠悠走,回程路上,雨势忽轻忽急,轻盈泥泞的音乐在雨中泛起泡沫,雨花摇曳,他跟她的手指碰一下,勾起来,末梢两人打来打去。 一个戴着报童帽的少年, 在街角拐弯的地方拿着万宝螺雕卡梅奥,手很灵巧,贝壳的雪白粉末削削飞来飞去。 他眼尖的很,冲何塞热情招呼:“先生,雕一个吧,送给您美丽的小女友。” “女友”这个词显然取悦了何塞。 他立刻要求少年给罗莎雕刻一枚。 第106章 当然,花的是她的钱。 罗莎满脸不情愿,结果少年上前来,杵杵她:“身边换人了啊。” 罗莎认出了她的红头发,惊讶道:“是你吗?” “没错,小美女,是我,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啦。” 没想到在这里相逢,两人都面露欣喜。 何塞视线阴沉,以为少年在搭讪,眼神散发出渗人的冷意。 女孩不禁瞄了他一眼,何塞盯着她,两人气场很不对付的样子。 她拍拍何塞的肩膀:“放松,老兄,我是女人。” “看不出来。”何塞异常刻薄,而且就算是女人也不安全,看看费德丽卡跟她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会带坏她的。 红发女孩耸耸肩,继續用小刀雕着卡梅奥。 何塞眯了眯眼,忽然在她装满万宝螺的筐子里发现了自己的钱夹。 很显然,这家伙是个賊。 何塞当面戳破了她。 他以为罗莎会立刻远离这个小贼,没想到她听后愣了下:“哦...” 何塞皱眉,她这是什么反应?怎么一点都不吃惊? 罗莎看着那些赃物,软软地对女孩说:“你还做这一行吗?” “是啊,最近生意不好做。” 两人对话都很有默契,罗莎其实早就猜到了,当初海伦家珠宝失窃,白教堂的晚宴,其实都有她的身影。 女孩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哎呀真是的,我刚刚跟他擦肩而过时就顺手拿了,我还以为他不要了呢,喏,既然他跟你是一起的,现在还给你。” 何塞臭着脸,面露鄙夷,他尤其厌恶偷东西的家伙。 少女也抱起胸来:“哦,你还不高兴了是吧,你看看他还不高兴了,我要不是看你是她朋友的份上,我的职业道德是不允許我还给你的。” 罗莎赶紧接过来说谢谢。 少女继续跟罗莎寒暄,手里飞快雕着万宝螺,雪白的碎屑纷纷撒撒,她们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只是左一句右一句很投缘地闲聊。 何塞冷眼旁观,试图拽罗莎的胳膊,黑着脸:“你跟一个贼是朋友?” 为什么她要结交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罗莎抿抿嘴,有点不开心:“我跟我朋友说话呢,你不要打岔。” 她让他先退到一边去,继续跟女孩聊起天来。 何塞:...... 罗莎最后跟女孩告别,何塞把雕好的卡梅奥收起来,闷闷的显然生气了。 他平生最恨小偷,而她居然跟一个贼做朋友。 在路上罗莎解释说,红发女孩其实不是坏人,而且之前她还在酒吧救过自己,一拳把歹徒揍歪了。 “哦,酒吧,你去酒吧?”他眯了眯眼,“我们家罗莎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罗莎也没想到自己几句话能捅这么大祸。 她沉默着,现在自身难保了。 雨意寒潮降临时,天空愈发昏暗了,海风是吹骨头的,何塞古怪笔直地走在路上,有雨也不躲,被淋成了落汤鸡,他头发衣服都湿透了,湿哒哒的,罗莎从来没见他这么狼狈过。 她身上出奇的干燥,在暴雨来时,他把大衣脱下来给她披上,上好的羊绒把她捂得密不透风,她完好地回到了私邸,连滴水都没沾。 空气中漂浮着大地与湿草的味道,罗莎在沙发上看完书,发觉何塞有点不对劲,首先他今天明明很生气,却没有追究她的过错,其次,他已经连续打了第四个喷嚏了,而且动作逐渐迟缓。 “你是感冒了吗?” 何塞翘着腿,骄傲又烦恼地看着她,轻蔑道:“我怎么可能感冒。” 他从不允許自己完美的身体生病。 当晚,他在床上一病不起,发烧得不像人类正常体温。 医生们已经来过几轮了,给他注射了药物,夜深时他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睡熟了。 床上长满杯子,罗莎对他这幅脆弱的样子很新奇,他平时里完全戒掉了自己的情绪,那让他生冷无情,没有生命。 但其实,那些属于人类的东西或许并没有消失,而是积蓄蛰伏在身体的某处,随着时间形成五光十色的腐蚀。 何塞口中呼唤着:“rosa.” 罗莎犹豫了下。 他又不停在焦急呼唤:“rosa.” “嗯,我在。”罗莎试探着,把手握到他手里,他的掌心是如此滚烫。 也许在他现在最虚弱的时刻,她真的可以杀死他。 罗莎犹豫要不要去厨房拿把刀,她小心地注视他,他就躺在她身侧,平静如森细血管的搏动与真实,睡着的他看来温柔得多,也因此显得具有人性,仿佛在黑暗中永生。 但是在此之前,她的必须确认,宛如朝圣般的执着与不解... 只要确认下就好了。 她伸出手,犹豫的手指摸到了他的鼻子和眉骨,手掌下是新鲜光滑的皮肤,向下,细嫩地滑动,大胆地落在他胸口。 她试探地触摸他的心脏,纤细的手指覆在心口,就像在交换脉搏。 那是规律的跳动的触感,从她的掌心源源不断傳递,她摸到了,有一种落地的感觉。 但罗莎仍然不确定。 她弯下身,贴伏在他胸口,直到亲耳听到了那砰砰的跳动声才罢休。 唉,毁掉第七区的怪物真的是有心的啊。 “可是你长有心脏做什么呢?”她发出疑惑的叹息,翻过身,安静睡下。 她在心里做着周密规划,一时冲动的刺杀念头已经放弃,时机并不成熟,他现在还不能死。 论文比赛还没公布结果,学业,还有妈妈的病情,以及包里的毫,何塞平日里就有翻她书包的习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只要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找到妥善位置保存的。 她缓缓闭上眼,心力强悍,没有后路。 何塞沉睡的眼皮在她睡着后旋即开了道缝隙,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睁着。 在梦呓的第一声时,他已经醒了。 女孩在她的身边静谧喘息,他的眼角微挑。 他想从她眼中得到什么,某种他极度欠缺的东西。 他看向黑暗处,那里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第79章 bite咬 何塞做了一场很荒诞的梦,旧事前尘,那时候他年輕,尚且良知未泯,具有现在不多见的慈悲。 直到从年少无知登上权力巅峰的那一刻。 王座长滿尖刺,他剥離人性,坐到了尖棘王座最高耸的位置。 外面天还黑着,男人醒的一如既往提前,他撑起身,穿着冷淡的长衫,身体的病态已然消散,眼睛暗幽幽看了女孩一会儿,離开时不发出一丝声响。 禮官已经在銀宫候着了,何塞坐在桌前,鼻梁高耸,眼窝深邃,头顶灯光阴咝咝飘过瞳孔暗处,令人心惊胆战。 哒哒敲着桌面,帝国监狱的审讯也该出结果了。 “我的老师有说什么吗?” 禮官恭敬道:“罗素教授什么都没招。” 何塞赞许这位恩师的勇气,还是很尊敬他的。 已经很仁慈地破例讓他多活了很多年,眼下为了给他个痛快了结,何塞语调輕快地下令讓 他们把他送上电椅。 说完他叉起手指抵住下巴,昨日的疑心并没有扩大,她都那么诚实地说了,还陪了他一整天,主动照顾他,还能怎么样呢。 一个书墙的名字而已,总不能把她也严刑拷问吧? 何塞舔舔唇,舌头像野物一样靈活,拷问么...也不是不可以。 她还有一个小时就醒了,何塞重新洗了遍身体,细细涂抹着香脂。 他手上带着水滴,打开了收纳柜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了那张旧照片,看了看。 最右边的断裂处,留下的一缕金发那么刺眼。 他用万宝螺压住照片,把它完完全全覆盖,只留下罗莎的卡梅奥素像正对着自己,在她的陪伴下,他发觉自己已没有那么憎恶过往了。 只要她在他身边就好,永远在他身边。 何塞一直想在她身上找共同之处,可最大的共同似乎是他们丝毫完全不同,他从头到尾散发着可怖谨慎吞噬的兽性,而她身上则有一种美好的神性,仿佛能讓他的伤痕愈合。 他们是互补的。 他忍不住细细观赏了会,这幅人物雕像虽然粗糙,但还是活靈活现的,姿态抓的很好,他看到了她的眼睛里充盈着丰沛灵气。 何塞摸了摸下巴,不得不说,那只小賊的手很巧,把他的罗莎雕刻得这么美。 他内心宽宥地免去那一份死刑,对禮官下令:“把那只賊找到,大都会的贼窝都要清剿一遍,必须把她揪出来。” 他给出了外貌描述,红头发,有雀斑,长得像头小母牛。 禮官滿臉疑惑,这还是人吗?但还是相当敬业地低头领命。 何塞下楼时步伐放的很慢,少女长发如铅如炭如玉,几十米高的巨型油画被挂在銀宫盘旋而上的楼梯上,供为位极人臣的内阁臣子们瞻仰。 第107章 她漂亮得出奇,也聪明得出奇。 她是他的情人,举国皆知。 罗莎真漂亮啊。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站在她的画下仰望着,默默想。 回到私邸,何塞輕快的脚步慢慢沉稳,他褪去外衣,重新躺回床上。 罗莎还在睡,梦里说话咕噜咕噜的,小腿伸到他两膝间,在他怀里偎着取暖。 他疑心疑鬼地听了一阵,用昂贵的手指轻轻拨她的头发。 她往他怀里拱着,最后被他弄醒了。 “渴了吗?” 何塞体贴地给她端了杯清水,温和的水流淌过咽喉,罗莎在他的注视下把水喝光。 不知为什么,尽管他的目光很柔和,但她总觉得隐隐不安。 “还吃点什么吗?”何塞彬彬有礼地问道,盘子里还装了精致餐点和鲜美生蚝。 罗莎说不饿。 “吃点吧。”他怕她等会就饿了,好心地给她推了推银碟。 罗莎抓着面包小口吞咽,何塞看着她一点点吃東西,又让她喝了很多水。 “你不吃吗?”她问他。 何塞眸光冷幽幽,他想吃点别的。 等她吃饱后,他才冷淡开口:“昨天的事很严重——” 罗莎冷不丁被他掐住心脏,毫,毫,她脑海里只想着关于笔记本的事,扑通扑通狂跳。 “昨天你没有跟我汇报,又跟麦克拉特厮混。” 他缓慢跪伏身体,眼睛阴郁,从下方幽幽凝视她:“这是你私自跟他会面的惩罚。” 不是毫...但罗莎明白了要发生什么,抬腿踢他:“你走开。” “我只是想尝尝我自己的东西。” “滚开。” 殿外海浪的声音就像人鱼在拍动尾巴,一浪浪的水花堆来涌来,缓缓吐息,罗莎手指钻到他头发里,像陷在沙地一样使不上力气。 海面薄雾蒙蒙,垂下糖衣甜涩的美丽光影,雪白浪声中牡蛎的贝口轻颤张开,海水咸湿的口腔里吮吸出更重的水声。 海上水滴飞溅,乌云缭乱,嘤咛哭泣。 “哭什么,我在服侍你啊。” 何塞眼尾泛红,软如海藻的金丝被她抓在指缝,深沉的眼眸欲_火翻腾。 “滚......啊。”罗莎叫了声,又屈辱地闭上眼。 何塞不知餍足,他爱上了这样,带点病态地取悦她,侍奉自己的奴隶。 他见她还哭,哄着她:“这都是很正常的,是你,压抑自己的欲望,认为那是可耻的。” 罗莎无助啜泣,抽噎着,质问他为什么非要那样做。 何塞舔舔唇角,怎么办,她还在问他为什么... 他视线华丽妖冶地沉下来,一片晦暗笼罩,罗莎身体颤抖着,好可怜的样子...可他好想作恶,好想欺负她。 他重新向她爬过去。 “你滚,禽兽。” 他的面孔美丽而混乱,像一团滑软的面糊,细小绵软的嗡嗡细鸣,泄向更开阔的地方。 罗莎虚脱地躺在床上,她把被子蒙到最头顶,羞愤欲死,何塞亲亲她,觉得这种方法虽然不耻(仅对她来说),但是很有效。 她下次绝不再敢犯了。 他扶着她后腰起来,含着她耳边的茸毛,又跟她蘑菇着,没完没了。 罗莎呜呜骂他,他应着,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卖力勤恳地吃,唇角变得鲜艳滋润。 两个小时后,何塞给罗莎清理好身体,他衣冠楚楚,冷漠挺拔,威严如常。 他高傲地站在镜子前,蓝色眼睛阴翳美丽,靛蓝绣金的礼服,随意垂着两只手,这双手很美,骨节分明的长指上戴满了各种光彩夺目的宝石戒指。 “我中午要会客,弗花家族的女眷。” 他格外强调了女眷,但罗莎只是应了声,难怪他穿的这么金闪闪。 除此之外她没什么表示,一点都不关心他。 何塞磨了磨牙根,很不平衡道:“你今天要做什么?” “去看妈妈。” “哦,记得代我向杜荷小姐问好。” 临走前他又亲了她一下,舌尖滑溜溜的,罗莎作呕地别过头,巴掌呼他的臉。 何塞挨了打,心满意足离去。 ∽ 在唯一授意下,礼官以银宫官方的名义组织了这场午宴。 这次弗花家族的女眷们都来了,席间何塞扫过几个年轻女孩,她们都战战兢兢的,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我看令嫒正是适龄...” 何塞坐在主位不咸不淡用着餐,言辞间准备要赐婚了,这次打算把麦克拉特赐给弗花家的千金。 但是那个女孩一听,脸色大变,明显要哭出来了。 弗花家族的老夫人用年迈的声音对他请求,哀叹她的孙女身体不好,患有心脏病。 甚至检测报告都已经备好给何塞过目。 “老夫人,您有好几个孙女呢。” “大人,这病遗传,她们都胆子小,实在高攀不上圣宾叶家。” 何塞看向其他人,剩下的大人们只是装傻充愣,一口一个惶恐,谈到订婚的时候都极力推脱。 何塞望着凉茶,意识到弟弟现在已经没人要了。 也是,安茹公爵家都不敢要,其他家族的更不敢了。 他皱起眉,含辛茹苦养麦克拉特那么大,结果年纪轻轻就砸手里了。 他内心无比郁结。 但其实也不能全怪麦克拉特,这群人也是有眼无珠。 弟弟虽然样貌丑陋 了些,头脑也不聪明,但是他起码是圣宾叶家的人,这些贵族们怎么敢这样轻视他? 他眉眼不悦,见那几个贵族女孩都吓得魂飞魄散,沉默地又松了眉眼,免得吓到人家。 怪也只能怪麦克拉特不争气了,就算现在餐桌上订了婚,将来被退货更难看。 他最后起身礼貌送了下老夫人,一顿饭不欢而散。 ∽ 何塞回来时给罗莎带来了礼物,那是弗花家族赔礼送的。 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举国公开的秘密,一举一动受人关注,一点点微小的起伏都能在人们的龃龉中引发腥风血雨,一个奴隶伴驾总是欠妥的。 但一些机灵的贵族早就开始给他送東西,很明显的女人的礼物,那些贿赂,何塞并没有拒绝,如果是送给他的东西他从来都无视,但这些是给她的,只要把目光稍微一停留,想象她收到礼物时是什么样子,这短暂的几秒钟就足以让底下送的人巧言令色欢欣鼓舞,这被外界解读为是恩宠的一部分。 何塞很享受她能被自己的子民爱戴。 这样能让她开心点。 她开心他就会很开心,很满足。 如果她能再对他笑一笑就好了。 曾经罗莎对麦克拉特的笑容就像根刺一样在他心中发作,时不时搅得他鲜血淋漓。 他让自己尽力不去计较那些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小孩子闹着玩罢了。 何塞把礼物藏好,等待她从医院探视回来,亲手送给她—— 把整个国家的罪恶献上。 第80章 red菠莉 日光明媚,大部分昼夜颠倒的小偷们还趴在床上歇气时,菠莉已经早早起床了。 她扒拉了下自己辛苦“收集”来的赃物,里面最昂贵的是一枚镶着寶石的金蘋果,这是不久前她在白教堂晚宴上捡来的,蘋果孤零零滚落在地上,对于眼尖四处寻獲猎物的她来说,塞进自己兜里是顺手不过的事。 她很爱惜地可劲儿摸了一会,把金苹果藏在房间最隐秘的地方,除了她谁都没法找到。 外面沙沙响,她支起耳朵,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但很快晃晃脑袋,没事,只是木板上吹过的风声。 菠莉在心里默念了遍偶像的名字,崇拜地比出手势,准备开始今天的辛勤工作。 她的偶像是乔治巴林顿,一位几百年前的爱尔兰人,业界闻名的傳奇扒手,她小时候看过后人为他立的傳记,名为《扒手王子》的漫画书,幼小的心灵受到冲击,觉得其伟大非凡。 乔治巴林顿举止潇洒目标明确,专偷上流社会有钱人,菠莉曾经也想成为那样的传奇,将来后人也会为她立传,但是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她长大后对自己定位很明确——阴沟里的老鼠,但她是勤劳的老鼠,别的贼几天偷一次,她天天偷,坚信勤劳致富,多劳多得,在这样的努力下,没几天就干了票大的。 她先是在大都会城里混了几天,女扮男装浪迹在各种三流酒吧和地下场所,喝着呛鼻的甘草根啤酒和老乌鸦威士忌,摸透了贼窝和地盘势力分布,后来装成擦鞋童在帝国法院前擦皮鞋,那些高官贵族们总是喜欢结着伴高谈阔论,她听着他们言谈里的大选政局,内阁换届,以及大贵族们的财富状况,最后确认了哪些真有钱,哪些只是装样子的空壳贵族。 踩点一个月后,她最后挑中了安茹公爵府,因为安茹家族看起来特别有钱,而且还好偷,珠寶体积小,更容易隐藏。 第108章 装成门童,为贵族客人们转门开门,她很轻易地得手了,接下来是比较難办的销赃问题,这些珠寶首饰都很有名,上面都有家族刻印,菠莉只能耐心慢慢处理。 在此期间她也没闲着,继续勤劳工作,在贵族晚宴上四处周游寻獲,收获滿滿。 “gogogo,出门咯。”她伸个懒腰,还没推门,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当附近一片的贼窝悄无声息被特种部隊包围时,菠莉意识到大祸临头。 军隊破门而入,菠莉轻捷灵活,手脚飞快,十几个男人费了很大功夫才成功抓到她,把她扭送进帝国监狱。 菠莉坐在審讯室里,有点认栽,但还是眉眼无辜。 几个制服笔挺的高级军官一起威严盘问她,军官们核对清点着她房间里搜查来的赃物,她偷的东西远不止于此,有些已经被销赃,追查起来有一定難度,但仅仅是手里这些,就已经足以给她定罪了。 他们认为人赃俱获,这个小贼一定无可辩驳。 可事实是完全出乎意料。 菠莉是见过大世面的,被抓也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她眉眼真诚,谎话连篇,他们问她什么她就说,说的话里没有一句是真话,即便找到了被偷的赃物,摆在她面前,她依然一脸无辜。 “哦我这是偷嗎?我以为这个东西放在那里,没人要呢我就顺手一拿。” “哦,这个啊,但是这个放在外面太招摇了,我就想把它拿我家里放好。” 審问她的军官要被气死了。 这家伙滑的要命,但是既然是何塞大人要找的人,他们没有对她贸然动刑。 她的名字都是假的,一会肯定地说叫娜拉,一会又叫伊莉莎,或者阿加莎,最后他们锁定了她的身份,菠莉才慢吞吞坦白,她来自第二區。 “第二區?” 第二區还有这种家伙? 军官们认为她依旧在撒谎,但她是大人钦点要抓的,因此他们极为重视,立刻派人去系统严查她的过往履历,结果真的找到了她在第二區的行踪。 来第一区前的一个月,她的活动范围在第二区,她也有工作,做酒店服务生,在码头上干点卸香蕉之类的小零工,但远不如偷东西朴实对口。 军官发现了疑点,如果只是为了行窃,为什么这个小贼要冒险偷渡到第一区? 他掀着眼皮:“第二区那么有钱,不够你偷的?” “其实我是第六区的,不久前刚搬到第二区。” “嗯?是因为第六区被你偷光了?” “是因为我家人都死了。”菠莉冷冷瞅着他们。 审讯室突然沉默了。 “为什么死的?” “大选前的矿難。” 因为那枚罕见的绿宝石,第六区引发的矿难死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菠莉的父母和兄弟,她带着唯一的妹妹来到了第二区,日子很艰难,常常吃不饱肚子,于是她来到了第一区。 “我的家人被埋在了黑咕隆咚的地底,那里没有光,很寒冷......不止我家,一共有一万零三十二人被困,名叫梅尔的负责人在矿难发生后第三天才下令救援,派了一支只有三十人的救援队,最后一万零三十二人只活了十个,还都终身残疾。” “我去问过幸存者,他们说是因为发现了一颗绝世宝石,十分罕见的祖母绿,我很疑惑,什么样的宝石能价值上万人的性命呢?谁的脖颈会佩戴它呢?上面会不会沾满血滴?” 菠莉偷渡到第一区后,穿梭于各种贵族宴会,想亲眼见一见那块罪魁祸首,stonedrose,是她复仇的种子。 直到不久前,她终于在执政党晚宴见到了。 就戴在那个黑发少女颈间。 阴差阳错,竟然是她。 她本来想杀了宝石的主人,可还是放弃了。 她做事很凭借感觉,那个女孩不是坏人。 于是她继续在第一区浑浑噩噩,努力地偷东西。 军官们听她说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一位军官斥责她:“但是你竟然敢偷何塞大人的东西。” “那是谁?”菠莉以为这次被抓只是贼窝被清剿,尚且不知道自己昨天撞到了某个人。 “你不知道?”他们都表情震悚。 “做我们这行的,只认东西,又不认人的。”她咕哝道。 军官们没有办法,给她提示昨天,万宝螺,卡梅奥... 菠莉慢慢想起来了,犹如当头棒喝,那个戴墨镜的男人竟然是传说中的大人物嗎? 哦!难怪那个女孩会戴那枚绿宝石。 哦!这下真完蛋了。 不过她也没太沮丧,对审问的军官们展露了她无敌的心态,活着挺好,死了也行,没事哒。 男人们都抱着胳膊,很无奈地看着这个难搞的小贼。 还真是一头小母牛。 关于对她的处罚,军官无权决定,最后只能对上请示。 结果出来前,菠莉要一直在这里关着。 呆在这儿应该是常年管饭的,她悠闲自得,抓着监狱的铁栏杆,眼神勾了勾一个长得格外漂亮的年轻军官,那人当着众人面一直没跟她说话,但是晚上偷偷开门来看她。 她吹着流氓哨,红发洋洋洒洒,面颊上几粒俏皮的雀斑,像只以电为食的火红树精。 “我饿了,你有吃的吗?” “嗯。”军队里的男人总是沉默寡言。 窸窸窣窣的声音,菠莉吃着军官的东西,满不在乎地想,看吧,做小偷的又不只是她自己一个。 她在军官爽的时候弄晕了他,脚步轻盈地走出监狱。 刚拐过长廊,一堆海军陆战队军人威严地站在面前。 她默默地又退了回去,主动给自己关上牢门,乖巧十分。 第81章 sister莱茉 “您感覺最近身体怎么样?” 罗莎在花瓶里插满黄玫瑰,杜荷小姐笑笑,她说自己精神很好。 实验室的那些药物在给她强行续命,但她知道那撑不了多久。 她把该说的话都叮嘱给了罗莎,身后事明明白白,墓碑前一定摆满黄色鲜花,葬礼要放她最爱听的蓝调。 罗莎含泪摇头。 “早晚会有那一天的。”杜荷孱弱地贴贴女儿的脸,手臂干枯如花。 “别哭了,孩子,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 罗莎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这时从从床底钻出个黑黢黢的小脑袋。 “啊!” 这是什么? 一个小宝宝睁着圆滚滚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望着她们。 罗莎看到床底的纸箱,瞬间明白过来,她用眼神无声质问杜荷。 杜荷小姐不好意思道:“哎呀,职业病犯了。” 她又捡了个孩子,这次是在医院外面散步时,在垃圾桶旁边捡到的。 确切来说,是她覺得很闷又有些神志不清的时候,挑了个安保防弱的时刻,溜出了医院,看到垃圾桶边的小孩儿,立刻老毛病犯了,为了获取政府救济金,她把小娃娃藏在纸箱里光明正大带进来,病房外全天驻守的安保人员竟然没发覺。 罗莎听着她离奇的描述,难道捡孩子还能上瘾么? 她看着那个一点点大的奶娃,愁的不行。 养母指着娃娃,“你看她多可爱呀,跟你小时候长一个样子。” “怎么可能的,我被您捡到的时候已经七岁了,而她看起来最多只有两岁大。” 杜荷小姐只是叹息:“妈妈走了之后就剩你孤单一个人在世上了,你有个妹妹陪着也好。” 罗莎不吭声了。 这次的小妹妹才两岁,也是孤儿,她出身不明,或许跟奴隸法案有关,黑发黑瞳被遗弃在垃圾桶边,阴差阳错被杜荷捡到了。 “她叫什么名字?”罗莎问道。 “我给她取了个,叫萊茉。” 杜荷小姐取的名字很动听。 萊茉见了罗莎尤其親切,不停地跟她要抱抱,罗莎搂着这个小宝贝,内心考量该怎么办。 不能让何塞知道这件事,她担心萊茉会受到那怪物的迫害。 而政府官方歧视黑发人种,福利院也不会接收,罗莎面色凝重,真是个难题。 可以先像这样暂时把萊茉藏起来拖延一下,杜荷小姐喜靜,那些安保守卫们规规矩矩的,不敢进来打扰病人。 罗莎跟养母说了规划,尽可能会给莱茉找个好人家领养,杜荷小姐还惦记着她的政府福利金,唉,又神志不清了。 罗莎把莱茉重新放到箱子里,告诉她玩躲貓貓游戏要藏好,然后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医院。 她没留意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莱茉偷偷跟着漂亮姐姐跑了,一路上躲猫猫为了防止被发现,她还特意抱着纸箱子,罗莎往她的方向看来时她就躲进箱子里。 罗莎乘坐班车回学院,路上睡了一会儿,直到目的地到达睡醒了,才发觉到有東西蹭自己的腿。 她下意識以为是何塞,结果醒了,又看到那个小脑袋。 第109章 莱茉探头探脑:“姐姐,我好饿呀,饿饿。” 她抱住大腿不松手,罗莎心都要化了。 可她还要去上课。 犯难之际,学院课的大群里正热烈聊天,不停往外弹消息,同学们都在说礼堂里举办了舞会。 那里或许有吃的,而且人多眼杂,不易被察觉。 罗莎一路抱着箱子,同学们平常经过,只当里面装着实验器械,罗莎把莱茉哄着藏在衣柜里,给她放了两块小蛋糕。 “你待在里面不要出来。” 罗莎很关心这个妹妹,她想着只要老师点完名字她就会回来。 可等她飞快回来了,衣柜里空荡荡的,已经不见了人影。 一阵恐惧扼上心头。 她在舞会上焦急寻找着,听到长廊那边有孩子的欢笑声。 她赶紧跑过去,看到了极为惊悚的一幕。 海茵把莱茉抛在天上丢来丢去,然后稳稳接在怀里,两人都笑不停。 罗莎心要炸了,她冲过去喝止海茵。 海茵懵了,把莱茉单臂抱怀里,反应了好一会儿。 他恍然大悟:“咦,她长得这么像你,不会是你妹妹吧?” “把她还给我。” 海茵想逗逗罗莎,抱着莱茉飞快往礼堂跑:“是她非要我举高高的。” “还给我。”罗莎追赶他,孩子在他手里太危险了。 海茵更来劲了,抱着娃一直跑,他们穿过嘈杂的人流,罗莎撞到了一位身着制服的军官,他的槍托撞的她手臂很疼。 海茵趁机给莱茉拿了块吃的,逗得她咯咯乐,说要把她送去拍卖。 他对罗莎开着玩笑:“她也是第七区的吗?这么小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罗莎拔出军官的槍,打中他的腿,他倒在地上,她在同一位置又打了一枪。 然后跑过去抱住莱茉。 枪声响彻全场。 全场寂靜无声。 海茵不断痛苦呻吟着,他的身下淌出成团的血流,可是在场众人无一人敢动。 此刻,鸦雀无声的贵族群体都在静默,唯恐多一句言语,惹来杀身之祸。 他们都是大贵族,親眼见到了一位奴隸行刺,这是死罪,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名奴隶没有表情的脸渐渐让所有人生出恐惧。 她只是看着海茵,无形的极权规则自上而下寂寂覆盖,贵族噤声不语,奴隶横眉冷对,他们都背叛了自己的阶级。 时间过得平静又崩溃。 罗莎紧紧抱着莱茉,漆黑的头发垂到地面,将她牢牢保护包拢。 很快,御前近卫团到来了,他们众目睽睽之下开路,践踏着大贵族的权威,可是没有一人敢言语。 罗莎抱着莱茉被护送离开。 ∽ 海茵被送到医院时已经延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第一区未来要多一位瘸腿首相了。 此事太过恶劣,几位大贵族当夜联合找到了教皇,想要以此抗议。 何塞面见了他们,轻描淡写:“男孩子嘛,抗两下打没事。” 如果那小子没落下伤,他就要亲自处理他了,手段只会更残忍。 他应该庆幸。 何塞调了些姜汁汽水,罗莎搂着莱茉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莱茉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陌生,她好像来到了宫殿一样的地方,到处金碧辉煌,闪闪发光。 “你应该先跟我说的。”何塞把杯子给罗莎,如果他早点知道,一定不会让她受半点惊吓。 罗莎接过杯子却没有喝,她现在很害怕他会对莱茉不利,他那样恐怖的疯子,毁掉一个幼小的生命轻而易举。 她牙齿轻微打颤:“我担心她会打扰你,所以没来得及告诉你。” “嗯,是么?” 尽管事情经过的每一厘细节都已调查清楚,但何塞还是选择相信了她的说辞,这种感受并不舒服。 他看她的眼神有点怪罪,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他。 他转而亲切地问起小孩子,罗莎总是下意識把她护在身后,就像母兽护犊那样,他不想让她在他身边也这样紧张。 她的亲人也是他的,不是么?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何塞微微倾身,笑眯眯的。 “莱茉。” “哦,真是好听的名字。” 出乎罗莎意料的是,莱茉被何塞照料得很好,她一点都不怕何塞,爬到他的腿上让他抱抱。 “小妹妹,喜欢哥哥吗?” 她点点头。 何塞带娃业务很熟练,莱茉把他胳膊当肘子啃,在他胸口不停嘬嘬嘬。 何塞皱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她在找什么?” “大概是...奶_头。” “......” 两人都适时沉默了。 看得出来,莱茉很想喝他的奶。 何塞试图跟她解释他没有那种東西,也不具备产生那种东西的那种能力。 但她不懂,在他胸口不停吸吸吸,如果制止她就会哭。 最后何塞用受辱的表 情承受了一切,仿佛那是恶魔的蹂躏。 同样的厄运圣宾叶家的另一个男人也没能逃过,麥克拉特得知了礼堂的事,担心罗莎受惊,急忙赶来看望她。 罗莎说没事,同时莱茉也看到了他。 “哇。”当即她的眼睛亮了,觉得这个年轻的哥哥像金发天使一样漂亮,扑过来要他抱抱。 罗莎默默想,这孩子真是随杜荷小姐,是有些极度颜控的,谁好看她就跟谁走... 麥克拉特当然很喜欢莱茉,给她拿好吃的,莱茉爬到他的腿上,站起来,轻车熟路。 “住手!”麥克拉特涨红了脸,她在做什么,捏他那里? 罗莎已经很淡定了:“她在找你的奶。” 麦克拉特:“......” “她只要玩一会就好了,不然就会哭的。” 麦克拉特沉默了,幽怨地望着罗莎:“你说的,只能玩一会。” “嗯。”罗莎给他保证。 麦克拉特解开外套,露出丰硕胸肌。 罗莎多看了他一眼,他的胸好白好大...资本真是丰厚啊。 麦克拉特以为噩运到此终止,直到莱茉开始动嘴。 “啊,你在做什么?不可以吸的。” 麦克拉特喘着叫罗莎,向她不停呼救。 罗莎反应很冷淡,长期跟着何塞耳濡目染,她已十分狡猾。 “她只是个孩子,你不会计较吧。” 他愤怒道:“那为什么不吸你的?” “很明显,因为我的没有你的...显著。” 罗莎说到后半句明显噎了下。 实在是太显著了。 她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红晕。 最后麦克拉特感觉自己乱七八糟的,一副被摧残的模样。 “你给我洗衣服。” “嗯。”罗莎自知理亏。 第82章 leaves离别 接下来的日子,萊茉跟何塞相处的极其融洽。 罗莎见他帶娃手法如此熟练,不由问:“你怎么会帶孩子的?” “麦克拉特是被我帶大的,你以为呢?” 哦,是这样的嗎。 何塞经常给萊茉喂奶——当然是用奶瓶喂,这孩子的淘气越发显现。 她的脸像个圆一样,冷不丁就吐口水,吐了何塞一脸奶。 何塞也不生气,很好脾气地哄着她,结果换来了又被吐一脸。 罗莎观察分析,认为这可能是萊茉不爱用奶瓶的缘故。 她可能还是喜欢原始的方式,比如嘬嘬嘬... 何塞感覺自己的胸被盯得阴森森的。 他很无奈,又受辱了一番,最后好歹是哄着小家伙喝进去了。 “她都两岁了,应该不用喝奶了。” “可能是太小被抛弃的缘故。”罗莎一想到萊茉的身世就难过。 何塞也没想惹她难受,于是闭口不提,只能默默继续受辱了。 他尝试着给莱茉准备小孩子爱吃的東西,这个方法很奏效,小家伙很爱吃甜,他立刻讓实验室的营養师配比了科学营養零食。 餐桌上,何塞读着早报,瞄了眼满嘴塞巧克力的莱茉,对罗莎幽幽道:“你小时候就长那样嗎?” “大概吧。”罗莎掰了截奶酪棒含嘴里,她没有自己太小时候的照片,“妈妈说莱茉长大了会跟我长得很像。” “像你多好,漂亮。” “漂亮没什么好的。” 她的话讓气氛冷了场。 何塞把报纸放下,终于说出来了:“这几天,我感覺你好像很不开心。” 罗莎对他坦白:“因为我使用了不属于我自己的权力,而这种感覺居然很不错,它在诱惑我堕落。” 枪击海茵的那天,贵族们不敢动她,因为在他们眼里她是何塞的,是他的所属物。 压制权力的是更大的权力。 何塞点点头:“人之常情。” 他对此持默许并鼓励的态度,只要她愿意向他靠近,会得到更多。 第110章 “但那些不是我的。” “为什么不是你的?那上面并没有镌刻谁的名字,你的道德感太高了。” “不,我厌惡使用特权的人,可当我使用它时,又跟那些人有什么分别?” 何塞换了个思路:“那你干脆想想我的內阁大臣们吧。” “想想他们那样的寄生动物都不会反思自己的狭隘,是不是你会感觉舒服一些?” 罗莎只是拧着眉,她不想变成那样,尽管权力已经不可避免地渗透侵蚀。 何塞给了她一些时间缓冲,他重新拿起报纸,又忍不住看着莱茉的脸,将来他们的孩子一定比她还好看。 他无法想象那将是多么漂亮的孩子,一时心潮澎湃。 有莱茉陪伴的时光很欢乐。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罗莎看到小家伙钻进了庄园玫瑰花丛里,近卫们赶紧围住,哄着她出来,一堆人手忙脚乱。 费雷是男人里最显眼的,他体格魁梧,饱满健硕,时常讓罗莎想到特里。 她出了会神,看到莱茉跑到费雷腿边,伸手要抱抱,他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小孩的那类男人,罗莎下了楼,想把她叫过来,结果刚到楼下,费雷一把举起莱茉,把她稳稳托在了肩膀上。 莱茉变成了最高的人,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新奇风景,快乐得咯咯笑。 她对罗莎喊着姐姐,讓她也骑上来。 罗莎:...... 她对小家伙说不可以的。 费雷不吭声,眼神异常安静。 罗莎只是把视线别开。 不远处,长车停靠在花圃边,何塞从银宫回来,已经在车內看了好一会儿,冷风中少女露出天然的微笑,纯净的阳光,美丽的生灵,她的身后开满玫瑰。 当然,唯一的美中不足是作为带娃道具的费雷也太碍眼了,而且,他似乎也笑了么? 谁允许他笑的?还敢对着她笑? 不知怎么,何塞面露不快。 礼官待在身旁,见画面其乐融融的,卖力讨好道:“小姐很喜欢孩子呢。” 何塞更不快了,總觉得他们三个很像一家三口。 他让礼官再去找一些曼德拉草,一定要找长得酷似婴儿的,他迫切要塞满她整个枕头。 ∽ 晚上,何塞摸黑爬上床,在一床玩具熊中拥挤勉强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罗莎枕着书昏昏欲睡,她躺过的地方,像鹿卧过的草堆。 他把她的头发慢慢梳开,手指摸到她的脸颊,她美好得不像来自人间。 罗莎睡意惺忪揉着眼,脑袋磕他肩上,何塞轻笑了下。 “困了?” “有点。” 他给她揉揉脸,想亲吻她,罗莎躲,他不肯罢休,就想亲她。 这些天里他们好久没亲密了,带孩子很辛苦,她的学业也更加忙碌。 “别。” “小家伙在隔壁睡下了。”何塞刚把莱茉哄睡。 “她晚上会过来让抱抱的。” “没事...我快点。你这么喜欢孩子,有个自己的孩子吧。”他像是在开玩笑。 罗莎推他:“不要跟你。” “不要跟我?那跟谁?” 他用腿抵着她,呼吸急促,愈发不依不饶了。 门吱哟一声,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忽然在床尾探头。 “姐姐?”莱茉揉着眼叫道。 “嘘。”何塞立刻竖起手指,封住罗莎的嘴唇。 小孩睡觉的时候大人根本不敢发出什么声音,不然她见大人醒着就有说不完的话了。 可莱茉感官异常敏锐,她看到姐姐身上伏着黑乎乎的東西。 她跳起来尖叫道:“会动的头,姐姐我害怕。” 何塞黑着脸从床上下来,罗莎护了护莱茉,把她藏在身后。 何塞忍不住质问:“她自己不会一个人睡觉嗎?” 罗莎低声道:“她那么小。” “麦克拉特一岁起就自己睡觉了,你应该让她养成好习惯。” 罗莎抱着莱茉不松手,他磨了一阵无果,自己咬着牙下到地板上,披着睡衣气噔噔离开了。 罗莎心里忧心忡忡的,但是未来几天风平浪静,何塞看起来脾气好的很,没有跟一个小孩子记仇。 她勉强放了心。 论文比赛到了最后阶段,导师的文章也要进行处理审查,罗莎繁琐核对着引用文献,莱茉一直在身边各种闹,学业的困扰让她有点烦躁。 她冲一旁的何塞埋怨道:“你帮我看她一会儿啊,我还要写作业呢。” 何塞没有说什么,默默把孩子抱过去,他手里捏着许多封教廷来信,洛尔迦各种上诉,控诉费德丽卡在审判所里的各种叛乱惡行,她不爱吃饭,總是抽烟喝酒,还辱骂殴打他。 何塞刚刚挨了骂,抱着娃,翻着那些东西,对神官的告状很反感。 他私心里还是偏心表妹的,人是洛尔迦要抓的,如今又各种委屈,因此批复的话很重。 罗莎实验室还有实验没忙完,下午回了学院,何塞一直留在私邸看着莱茉,内阁突然临时有了紧急政务,他不放心,于是把孩子带到帝国大厦照看。 御前会议上,内阁大臣们纷纷夸赞:“多么美丽的小公主呀,像星星月亮一样漂亮。” 何塞表情严肃:“众卿,我有一个问题。” “您说。” “这个孩子总是啃手指,该怎么纠正?” 麦克卡特小时候没有这个恶习,因此何塞育儿遭遇了瓶颈。 大臣们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都没带过小孩。 只有一位内阁边缘处的慕佩大臣试探道:“您往她手上抹点牙膏就好了。” “嗯,听上去很有道理。” 他着重看了眼慕佩,这位中年大臣衣着得体,谈吐优雅,一头金发谦逊温和。 “又是你啊,慕佩卿?慕佩卿很懂对付小孩对吗?” “我的夫人不久前刚生产,我很喜欢孩子,会帮助夫人照料。” 何塞点头,作为男人有丰富的育儿经验,也很好地切身分担家庭责任,这点不错。 御前会议散了后,两个男人又交流了会心得感悟。 何塞还是很有哺乳心得的,麦克拉特从小脾气倔,小时候在床尾不过来,他就勾勾手指,嘬嘬嘬,他就摇尾巴爬过来了。 但是很显然,慕佩先生属于天赋型选手,先天奶娃圣体,莱茉一见他就尤其喜爱他,黏在他身上不下来,这是两人始料未及的。 “慕佩卿家里有女孩吗?” “唉,都是男孩,大人我一直期盼能有个女孩儿,要是像小公主这么漂亮就好了。” 何塞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 这些天里为了瞒住罗莎,他一直装的很好,隐忍不发,但其实已把莱茉当做敌人。 她太过淘气粘人了,一天到晚几乎时时刻刻守在罗莎身边,不让她守着她就哭闹,罗莎又是个心软的,这些天里总是熬夜照顾她,吃饭时喂给她自己都吃不了几口,学业那么忙,明显身体吃不消。 而且有这个小家伙霸占着她,他跟她自己的孩子...... 总之这个小家伙必须送走,他不想有什么东西干涉两人的空间。 罗莎回私邸时,见何塞正给莱茉讲从前的王室童话。 他很有耐心,桌前摆放着各种金银器图案,给她对照解释,两人有问有答。 “你看天上的星星,那是星座,星座有十二宫。” “这些王室银勺上刻印的是十大守护神兽:雄狮、红龙、狮身鹰、独角兽、雄牛、金雀花猎鹰、羊角兽、白狮、白猎犬。以前的王室很辉煌。” 罗莎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两人相处还是很和谐的,她心里松了口气,看来他真的没在意吧。 睡觉前,何塞把莱茉如往常一样哄睡了,他对罗莎说了已经给莱茉找好了领养人家。 罗莎对这一消息难以接受。 “我可以养活她。” “不行。”何塞给了她两个选择,选一家仁善的贵族家庭领养,或者直接送到其他大区。 最后她痛苦地对他说:“选贵族。” 何塞点点头,挑起眉:“你的选择是褒义吧?你终于有一次站在了贵族立场上。” 他只是打了个电话就确定下来了,第二天早上就把莱茉最爱的玩具封好,送她到车里。 罗莎站在冷风里,眼里凝着泪。 “我不懂你有什么难过的。慕佩大臣温柔慈爱,喜欢小孩,卡佳夫人是虔诚教徒,温和善良,在这样的贵族家里,她这辈子衣食无忧。” “而且在贵族里他们良知未泯。” 罗莎只是感到很舍不得,内心绞疼。 “以后我能去看她吗?” 何塞刻薄道:“你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一位奴隶身份的姐姐吗?” 她垂下眼眸。 “罗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既定的命运,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有时候孩子长大了就突然非要那样走,管不住的。” 第111章 何塞眼神有几分忧郁与空洞,他的声音里透出无奈,近些时日,麦克拉特跟他的关系已经到了恶劣的地步。 罗莎充满愧疚:“我把她送给了贵族。” 也许人性就是如此残酷,就像曾经的反叛军那样,人人唾弃贵族,人人想成为贵族。 何塞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不要紧的,我们是一个可以通过遗忘来自愈的种族,有时候我希望你能像我一点,因为我很坏,这样你的道德感就有所降低。” 礼官急急忙忙跑来汇报消息。 他抬着眼皮:“怎么了?” 礼官不忍心看罗莎,欲言又止。 “杜荷女士...” 长车在路上疾驰,头顶的天空像碎屑一样零落。 罗莎迎来了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 第83章 tears旧友 杜荷小姐的病情骤然恶化,噩耗来的猝不及防。 她见到了罗莎最后一面:“妈妈最舍不得你。” 最后她亲了亲罗莎,温和地闭上眼睛。 罗莎走出医院,看到无数朵花儿落了。 葬礼按照杜荷生前的遗愿,办得极为简单,但是前来吊唁的人却很多。 小教堂人滿为患,内阁大臣们都不约而同出席了,葬礼与哀悼的味道在西装革履间扩散。 “杜荷女士,收养许多孩子,是一位荣耀伟大者。”冠冕堂皇地编造,政府方决定授予她荣誉勋章。 人散后,墓地荒寂,罗莎把外套脱下来,在摆滿黄色鲜花的的墓碑前披上,她害怕养母在地下冷。 何塞牵着她的手,在车上一直揽着她。 一連很多天,他的肩头被淚水打湿。 她的眼淚就像痛苦溢出的玻璃,一粒粒,眼睛泡的苍白浮肿。 短短半年,罗莎失去了一切,养母,哥哥,还有她的故乡,連环打击之残忍,足以摧毁坚硬意志的痛苦。 在频繁的苦难中,她突然感觉世界上没什么值得留恋了,脱水的情感如此脆弱透明,心脏变成一团滑溜溜热乎乎的肉,让人剩下的知觉唯有疼。 她寡欢,整个人被一种阴郁情绪包裹着,床上日夜萦绕泪水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何塞给她用手帕揩鼻涕。 罗莎太孤单了,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之前很害怕自己变成螃蟹,有那么多条腿,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现在呢?” “我很希望自己变成螃蟹,有那么多条腿,可以往各处走,哪怕最后走不了,也可以葬在海底。” 她迷迷糊糊说的仿佛是个梦话,醒来后也不会記得,他抚去她眼角的泪痕。 “我感到全世界就剩我一个,很孤独。”她用手臂抱住自己。 “我经常那样感觉,”何塞静静说,更大的懷抱抱住她,“你会喜欢孤独的,或者说,你可以跟我分享,那样我们就像两颗孤独的蛋。” 一同扭曲,一同孵化。 在第二天,罗莎看到了新闻,女高音歌唱家在睡梦中去世了。 一切就像有心灵感应一样,她再度泣不成声。 何塞堵着耳塞安慰她,他被吵得脑瓜嗡嗡的,数天没去银宫。 隔天,麥克拉特给罗莎带来了礼物。 “你看这是什么? “他献寶一样,“看,这是你比赛时的那只羊。” 他拨拨小羊的卷毛,罗莎眼角肿的像桃。 “这真的是我的小羊吗?它怎么没有长大?”罗莎很懷疑,叫它它也不答应。 何塞瞄了眼这只讨厌的小羔羊,近看,它既像绵羊,又像山羊,既无辜,又邪恶,毛发如油画般卷曲,罗莎抱着它,就像是某位先知怀里那象征祭祀的牺牲品与救赎。 “它为什么没有长大呢?还是这么小。” 她从早上念叨到晚上,何塞终于不耐烦了,他找来了医生。 医生诊断后说:“它是个侏儒羊。” “要怎么治好呢?” “目前的医疗水平很难治疗,而且会给患者造成极大痛苦,” 也就是说,它永远长不大了。 听到结果,罗莎愣了一秒,然后很快哭出来。 她哭的震天动地,几乎用光了毕生积蓄的泪水,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何塞没想到又重新惹她难过,哭的他心烦意乱。 他把麥克拉特叫到书房训斥道:“你带这只畜生来惹她做什么!” 麥克拉特也没想到自己花费了几个月的功夫,反而是这样结果。 他沉默着不作声,罗莎的状态简直太糟糕了,比在阁楼里还要恶劣。 晚上时罗莎摟着羊在床上哭,何塞有点烦怨:“别哭了,它又不知道自己长不大,这也不是挺好的么。” 他毒舌道:“至少它可以保持无知快乐到死。”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羊的脑壳,好像它的毛发充满剧毒那样,出乎意料的是,羊的骨头真硬,眼神清澈,天然生长的事物总是带着未被污染的纯净。 羊用潮湿的舌头舔了舔他,他却不接受。 清晨时分何塞下了楼,抬起手,竖在唇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刚把她哄睡。 “你还有什么事么?”他质问自己的弟弟,驱赶的意味。 麥克拉特不知死活地站着不走。 “我过几天把麦寶带过来玩,她喜欢跟麦寶玩。” 麦宝长大后就变野了,这两天跑到林子里狩猎,没有三五天不回家。 何塞不吭声,这是默认了。 在她悲伤的时候无法让她减轻痛苦,这令他感到很无能。 偏偏麦克拉特能做到。 这令他内心生满暗疮。 ∽ 罗莎到了爱羊如命的地步,吃饭睡觉都摟着这只羊,她不让何塞碰它分毫,甚至连他多看一眼都会警觉。 她睡觉时,羊始终守在罗莎身邊,不让他靠近。 “去。”他嫌弃地给了它一脚,没想到这只羊居然会顶人了。 罗莎迷糊中醒了,看到了男人在欺负小羊的画面。 她冲他扑了过去,骑在他身上。 “你好大的胆子。” 顶着何塞那张阴森的脸,她从他身上瑟瑟发抖着下来,又抱着羊回到了被窝里。 麦克拉特终于带着狗过来了。 “她在哪里?” 何塞刻薄道:“又在庄园梳那只丑羊,那只羊连脸都看不清。”又警觉道:“嘘,小声点,不能被她听见了。” “自从动物可以当宠物养,人的地位就下降了一些。” 何塞音调里充满自嘲,看得出来他这些天心思郁结,刚费尽心思送走莱茉,可罗莎抱着羊不肯让他摸。 他对着分外亲切的弟弟倒了许多苦水,连瞧着他旁边戴领带的那条狗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麦克拉特走进庄园,罗莎在后院拔草给小羊吃,一人一羊相处平静,她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通常这种时候,何塞戏谑地称之为亲子关系互动,她花费在羊身上的时间,比关注他的时间都多。 “記住了,别惹它,这是她的心肝宝贝,而且它顶人的。” 麦克拉特一见到罗莎什么都抛之脑后,只是径直跑过去。 结果他碰到了羊,猛地把羊撞倒了。 他有些尴尬地说:“你这羊挺好,撞疼了也不哭。” 罗莎明显有些生气了,她气鼓鼓把羊搂怀里,幽幽望着麦克拉特。 为了缓和气氛,麦克拉特赶紧把麦宝叫过来,麦宝撒着欢跑来,一羊一狗玩得融洽,没一会儿,他看到麦狗把小羊的头含到了嘴里。 “麦宝!不许咬哥哥。”他又对着羊屁股确认了下,“是哥哥吧...” 他警告麦宝别乱来。 罗莎坐在草地上,看着他们闹,这里风声空旷,绿草绵软。 她对麦克拉特说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你说。”麦克拉特也坐下来,支着长腿。 风经过荒野丛生的山核桃小树林,阴影处的棕榈,疑神疑鬼的叶子唰唰摇摆,极致的幽绿与静谧中,风声宛若山呼海啸声。 “你帮我去找一下英灵墙上的那个名字,她叫罗莎蒙德。” 她目光望向宫殿处:“但是不要让他知道。” 在悲痛欲绝的夜晚,罗莎翻看罗莎蒙德的笔記,上面記载着二十年前的故事。 “今天,老师问我是否有兴趣参加关于不老药的研究,这是第一区统治者的秘密实验,老师邀请我加入,但我拒绝了,因为根据现有的碳基生物的科学构造体系,那根本无法实现。” 罗莎拨动手指往后翻页。 “我推翻了之前的假设,不老药或许是可以研制的,因此我加入了实验室,这里秘密收纳着圣宾叶家族成员的身体数据样本,人类优先级是以他们开始的,统治者想要长久永生来达到永恒统治的目的,一群政治野心家。” 手指翻动到最后一页。 第112章 “是的,理论上那确实是可以成功的,如果碳基生物的平衡被打破,新物质介入...我已经开始实验了,样本当然要挑选最漂亮的,在最开始的进行阶段,这真是令我不舒服。” 笔记戛然而止。 罗莎仍然有很多困惑,她记住了全部内容,把看完的笔记内页销毁,绝不能让它落入何塞手中。 很难想象他如果知道了不老药或将存在,会给人类带来何等灾难。 特里曾经说的对,那将是七大区的末日。 罗莎把手放在笔记本上,关于它的主人,她甚至都不认识那个人,但是她们在时隔二十年之后取得了某种心意连接。 堪称奇异的共鸣。 那种共鸣是笔记里的人在千里之外,而看到的人却并不觉得孤单。 笔记缓释了她的痛苦。 罗莎对罗莎蒙德产生了深深的好奇,她的思想凝练,笔记流畅,推理写的尤为漂亮,令人叹服,她有过哪些经历,是怎么发现物质毫的?以及她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跟教授说的那样跟自己长得很像么? 可惜她没能留下一张照片。 罗莎去搜索了下第一届祭品游戏,没有胜者,扑朔迷离,只有廖廖的几篇后来的报道隐晦暗示,那时即便赢了,就地扑杀。 她忽然想到了银宫收纳柜里的那张照片,她跟麦克拉特曾经在梅尔就职典礼那天不慎撞见了,如果说照片上真的是年轻的罗素教授,那或许上面也会有罗莎蒙德。 那张照片就在何塞的柜子里,但她不能贸然去找了,何塞生性多疑,她担心会暴露。 罗素教授已经失联很久了,罗莎必须让自己装作毫不在意,不动声色。 越是悲伤,越要警惕。 她委托麦克拉特调查罗莎蒙德,或许他会有所发现。 第84章 thepast前尘 为 了讓麥克拉特搜索更精细,罗莎给他提示了银宫柜底的那張照片。 几天后,麥克拉特出现在她面前,表情蒙着阴影。 “你拿到照片了吗?” 麥克拉特把殘缺的照片递给罗莎,罗莎很认真地分辨,她看到了一个乌发黑瞳的女孩,呼吸微微凝滞。 是的,她从未见过她,但是确认这就是罗莎蒙德。 少女天才古怪的眉梢眼角,隔着二十年的光阴意气风发。 罗莎沉浸在一遍遍注视中,等察觉麥克拉特情况不对时,已经为时已晚。 事情的调查出了结果,但他却神情黯淡,如此萎靡。 “怎么了?” 麦克拉特那雙美丽的蔚蓝色眸子在冷光中颤动,他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罗莎说:“这个黑发女人,罗莎蒙德,是我的母親,她死在了第一届祭品游戏的赛场。” 他的声音泛着死水微澜的轻灵:“圣賓叶家没有私生子,但何塞圣賓叶,我尊敬的兄长,是我的父親。” 不...罗莎内心震荡。 她几乎同时明白了罗莎蒙德在笔记里记载的到底是什么。 选择最漂亮的样本,在最开始的阶段... 罗莎蒙德是一个科学怪才,她已经发现了研制不老药的方法,用特殊物质——毫元素作为介入,注入人体,实现长生的目的。 为了实验成功率,她决定从胚胎开始。 她将自己作为母本,找一个漂亮男人作为父本,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将毫元素摄入,就已经遇害了。 在实验最开始阶段她感到不舒服,因为那时她已经怀孕,肚子里孕育了麦克拉特。 她是麦克拉特的母親。 而何塞,是麦克拉特的父亲。 荒诞又虚幻的感觉在撕扯心瓣。 麦克拉特缓缓跪在地上,垂下高傲的头,此刻,巨大的悲伤几乎要把他摧毁,他失去了信仰,抱住罗莎的腿,把脸埋在她大腿上。 “rosa,我们都是一样的,我是贱民的孩子,是家族的耻辱。” “我有什么资格嘲笑你呢?” “我比你更卑贱。” 罗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同时一种難以名状的感情也令她无措。 麦克拉特,是罗莎蒙德留下的种子。 所以他骨子里叛逆,不听训诫,衝动惹事。 她缓慢迟疑地,垂下纤细手臂,用手搭了下他的肩膀,麦克拉特抱住了她,他们緊緊蜷缩,抱住对方的身体,像一对亲密无间的藤蔓,牢牢镶嵌,浓浓撕裂。 “二十年前他好像有过恋人的...” “也有的或许曾经有过,但被夺走...” 罗莎在麦克拉特怀里闭上眼睛。 二十多年前他曾爱过某个人。 她只是一个替身,一个影子。 “你知道么,我真的讨厌你,不管是你的脸,还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性格与名字,几乎是一切。”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当初会说这样的话。 他当然会讨厌她,不管是她的名字,还是样貌,还是出身,都讓他想起了此生唯一爱过的女人。 他曾经拥有过世间最殘酷的爱,尽管那遗失了。 他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她是罗莎蒙德的替身。 罗莎睁开眼,忽然一种奇异而痛苦的味道包拢过来。 他对她说过,他是干净的, 他说他保证。 眼尾的冷汗已经下来了, 轻易撕裂的恐怖。 她看到那头怪物就站在她和麦克拉特身前。 ∽ 何塞凭空出现。 “孩子,你们的私情明目張胆。” 知慕少艾,他们的依偎众目睽睽。 多么美好的,灿烂的依偎。 缠绕得如此不分你我,像两朵躺在幽深枯井里,心脏砰砰跳动的花,讓他感到无比剧烈的疼。 为什么他们总是要这样背叛他?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望着他的女人,她冰冷幽黑的雙眼,没有躲避,静静跟他对峙。 他感觉心脏愈发绞疼,她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明明偷情的是她啊。 他无可救药地看着她,冷到发指,胆寒生锈的目光,其中混沌善恶難分。 “过来。”他试图让声音温和。 罗莎没有动弹。 “过来!” “不要再责怪她了,过错都是您犯下的!”麦克拉特把罗莎护在身后,眼中含着从未有过的痛恨与懊悔,幽怨、哀疮、暗流通通倾泻而出。 “你在说什么?” 麦克拉特抬眸,两双蓝色的,水一样的眼睛冰冷对视:“不是么,父亲。” 万籁俱寂。 何塞声音滴水成冰,尽管神态依然如往常平静。 鲜明的铁灰色冷光中,他的嘴角微微张开裂隙,声音缓缓道:“你已经知道了?” 二十年来的沉重剖开在这一刻,帝国大教堂远远的钟声响起,晚钟像浪一样轰鸣,从肃穆威严的塔顶崩落,每个细胞分子鸣起森森细细的颤栗。 麦克拉特嘶吼:“您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圣宾叶家没有私生子。” “我到底是什么?” 何塞视线静静降落在麦克拉特肩头,看着这个自己亲自抚育成人的骨肉。 他感到肩上那道折磨多年的缓刑,终于迎来了宣判日。 曾经的他怀抱着幼小的婴儿,身上承负了太多,仇恨,屈辱,丑闻...... 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与至高无上的痛苦。 时隔二十年,这一切似乎都被掩埋了。 如今他心口的幕布重新被血淋淋揭开。 愤怒之外,还有解脱。 晚钟声振寰宇,有一种坠落的寂灭快感,软化的骨髓,万千的疲惫,他的目光尖锐微妙,扭曲残忍。 “你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个野种,私生子,圣宾叶的耻辱。” 他召来礼官,举起鞭子,作为对他们不忠的惩罚,要对麦克拉特施刑。 他微笑着看罗莎,逼迫她观看服刑。 罗莎大声哀求他,他已经近乎癫狂了,怀着浓烈恨意,下手极重,每一下都要将皮鞭抽打断裂。 “不,不要打了。”她被费雷从身后控制住,浑身动弹不得。 麦克拉特被鞭子打去半条命,何塞不动声但发狠的力道,麦克拉特低沉凄厉的惨叫,刻意压低的喘息,他的后背血肉模糊。 罗莎垂下眼帘,她用人性凝望着比兽性更残酷的人性,平静的眼眸里已没有眼泪。 她忽然生腾起无穷无尽的力气,用牙拼命撕咬,挣脱了束缚,快得容不得何塞反应,替麦克拉特挡下了最后一鞭子。 衣服被打裂,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贯穿身体,雪白的后背皮开肉绽,她扛下来,趴在麦克拉特背上,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空气压抑得可怕,何塞丢下鞭子,他衝佣人们大喊,暴怒发火,很快医生赶到了。 何塞把罗莎抱起来,牢牢固定在怀里,给她上药时,她疼得一个劲往他胸膛钻,浑身汗湿颤抖,何塞冷漠着脸,啪一下打在她屁股上。 第113章 “不要乱动!”他不想让她留下疤痕。 罗莎凭借本能呜了两声,她眼中的泪水渐渐模糊。 “你忍一会。”何塞声音痛苦发抖,他问医生怎么才能让她不疼,可医生也束手无措。 最后不得已注射麻醉剂,他不停地低声念她的名字:“rosa,rosa......” 每一声都让她恶心。 罗莎眼泪像线一样往下落,打湿了他的衣服,比鞭打更痛的是她的心。 人的心灵是非常娇嫩的东西,就像脆弱的容器,一旦受了伤害,便难以复原。 罗莎蒙德,罗莎蒙德。 她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那张模糊的照片和这个烙印般的名字。 从一开始,他叫的便不是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 可他置若罔闻,将她要按进肋骨里。 在近乎毁灭的拥抱中,到最后她昏迷前,眼前只有那双 蓝到至极的眼。 第85章 archenemy宿敌 铁石心腸的何塞出生在铁石心腸的世家,冷淡地长大,他不喜歡任何人,直到到了十几岁的年纪,萌发了作为人应该具备的生命征兆——带有太多情绪的敌意,而那个对象是他的同学罗莎蒙德。 在一众金发中她的外貌很显眼,黑色短发,黑色眼睛,皮肤白里透红,那双眼始终在神戳戳想些什么。 她格外不安分,格外叛逆。 做事冲动,不管后果。 但他发现自己无法赢过她。 他的父親,圣宾叶的大家主责备她输给一个贱民是可耻的,这讓她在他眼中愈发碍眼。 在他注意到那个女人时,她也向他靠拢过来,说有意加入圣宾叶家族的实验室,还说要跟他做朋友。 他同意了,他想跟她稍微熟悉一些时趁机处理掉她,这样刻在英灵墙上的名字只有他自己。 他看到女孩幽黑的双眼闪着奇异的光,不知道他已被物色相中,被她列为了不老药实验对象。 他们各怀心思成为了朋友,在她的多次要求下,何塞为了表达友好,为她争取了更高等级的实验權限。 两人相处的很破裂,罗莎蒙德聪明绝顶,脾气暴躁,她动辄跟罗素教授一起骂他笨蛋,跟他打架,当然事后也会跟他道歉,承诺下次不会再诋毁他了,可她下次还是照做。 在她实验失败冲他各种无理发火时,何塞不吭声,因为吵架吵不赢她,只能安慰自己真正的绅士不能跟女生吵架,她打他时他会很认真跟她说这样不好,像动物,不出意外又被泼了一量杯冷水,还被她丢死老鼠。 何塞忍受了一段时间,除了日思夜想迫切想讓她消失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情绪,他彬彬有礼,家教使然,很重绅士礼仪,校园里的同学们都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一时间传的风言风语,何塞很厌恶这些污蔑,被迫与一个贱民并肩而行,他感到异常屈辱,但他只能继续隐忍,因为太过年輕,杀人还没有习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下手,但她突然跟他疏远,就像从来没说过话一样。 他有点不明所以,感觉女人真是一种很恐怖的生物,她们顶着聪明的脑壳,古怪似猫,如果可能,他不想跟她们有所接触。 再后来,他不明不白有了个私生子。 何塞平生最痛恨小偷——因为他此生最大的痛苦是因为那个偷东西的女人造成的。 罗莎蒙德混在实验室里偷走了他的数据样本,骄傲的何塞圣宾叶在不知情下有了一个私生子。 那时他只有十几岁,背负着家族丑闻,面对着那个血统肮脏的孩子,他陷入了长久的痛苦中,有时做梦都会被那个女人死去的样子惊醒,那个叛逆狡诈的女人,她的眼珠子比冰还凉,到死时也是那样。 在她死后不久,他的父親也去世了,死因成谜。 何塞平靜地扫荡一切障碍,在腥风血雨中登基,从此他没有人性,没有情感。 历史是狡黠的,任人摆布的,充满了人为痕迹的叙述性诡计,可以被隐藏,也可以被更改。 他有了一位弟弟,麥克拉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提醒他所遭受的屈辱与痛苦,他看着麥克拉特的脸,梦里过往的阴影长久笼罩,那个女人,他的父亲...于是他几乎不再睡眠,改造身体,沉迷统治。 许多年来,他一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寂灭悲哀环绕,僵硬地戒斷一切。 直到她出现了。 他纯洁如天使的罗莎,她沉睡的骨骼如此纤弱,某种诡异的东西透过他的眼睛缓缓流出,苍白凄艳病态。 她在梦里流出眼泪,为什么哭呢? 他低下头,舌头像触须,很认真舔去咸涩的泪滴,她的眼泪也是属于他的。 他靜静抚摸沉睡中她的头发。 “rosa.” 他唯一的罗莎,一开始相遇时他那样厌恶她,是想毁了她的,可是,她却讓他改变了想法,现在他最喜歡罗莎了。 何塞第一次生出要忘掉那段不堪回忆的努力。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忘掉。 因为有她在身边,他以为有她在,他会捱过未来漫漫永生的痛苦。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她是药,是他的眉妩,从心到迹,无法掩盖,他感觉自己在輕快解脱,过去的罪恶会被永远尘封。 可她跟麦克拉特还是发现了。 何塞很想把那个女人的墓刨了,可那没有意义。 “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我?” 她跟他的儿子一起,两人心照不宣地偷情通奸,他们輕易地践踏他的脸面,让他疼。 “你是我的,是我的啊...” 他狂躁的声音里带有沮丧,旺盛的游离之外的痛苦,不解地拧起眉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消解那些伤害。 他给她轻轻盖好被子,避免压到后背的伤口,走出卧室时狠毒而平静。 现在的他更像冰冷无机质构成的物体,独掌大權的黑暗与孤独,病态的掌控欲,漆黑扭曲的腐蚀,复杂地在他身上交织融化,比以往看起来更阴暗难测。 冷血,惨烈,残酷,剥离人的特质,权力已将他切割得没有自己。 何塞孤身走进阴影中,感受蒙面下永恒的孤独。 ∽ 罗莎醒来后,第一件事问的是麥克拉特,他还活着嗎?伤怎么样了? 何塞彻夜守在床边,没有回答她,只是让她好好养伤。 “麦克拉特他——” 他声冷如冰:“礼官,去通知学院方,她近日身体不适,不能去学校。” 他卧在她身边,她的身体在抗拒他。 何塞生冷着,最后还是摸着她的手低声问,尽可能态度温和了许多:“还疼嗎?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气的话就打回来。” 他本应该很愤怒的,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受伤已经很疼了,他不该再惩罚她。 罗莎不言不语。 “麦克拉特还活着,等他伤好后我会把他派到第六区,另外通知你,论文比赛你得了一等奖,可以在英灵墙留名,改天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何塞说话轻轻的,留意她的神色,只要把麦克拉特那个小三调走,割斷他们之间的一切联系,她会习惯待在他身边的。 但是这种单纯物理上的分离并不能让他放心。 最后他对她明明白白说:“你不能跟我的儿子在一起,他也不能喜欢你,你能明白吗?” “还是你愿意听他那样叫你...罗莎啊,这种关系太畸形,太病态,太不健康了,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 “难道你想让我们一起吗?” 罗莎已经闭上眼。 他于是恶毒地止住声,目的已经达成,主动离开。 窗幔垂下铁灰色的夜幕飞逝,罗莎眼里流出很多泪水,濡湿枕头。 麦克拉特喜欢她, 这真是一件罪恶的事。 难道他要跟他的父亲一起—— 不,不能的。 她抱住自己的身体,感觉那样很恶心。 她把小羊叫来,抚摸着它,从它的口中取出什么,检查无误后,又把那粒毫重新悄无声息地塞进它的齿缝里。 第86章 remain纯净 麦克拉特跪在外面,受刑的身体被雨花暴打。 这些天他一直请求见羅莎,何塞不允许他看到她分毫。 “她不愿见你,这是她的意思。” 为了讓他死心,何塞把羅莎抱到楼下,緊緊环住她的腰。 听到她亲口对麦克拉特说不见,他又长又冷的眼睛里隐隐带着快意,得逞般的乖戾。 羅莎又被他抱回卧室,他动作很小心,把她放到床上,生怕弄疼她。 这些天为了讓她安心养傷,何塞禁止她外出,隔绝了她与外界的 联系,半幽禁地把她关在私邸宫殿里。 “该抹药了。” 看到她失神,是在想麦克拉特吗? 她刚刚对麦克拉特说话时声音是苦的,似乎很痛苦。 第114章 何塞极其尤其不舒服,面对他时,她的眼里从未有过对麦克拉特的那种近似喜欢的情绪,自然也没有似是而非的痛苦。 但是麦克拉特什么都拥有了。 她会为他开心,也会为他疼。 他的儿子轻易拥有了他无法触碰的一切。 何塞呢喃着跪下来,眼神里冷光缕缕不散,仿佛死神的纠缠,羅莎身体开始颤栗。 他给她上药,把她压在床上,解下领带捆住她的手。 “别动。” 她被他的手指咬住,那双美麗修长的指尖末梢像蛇一样游索逡巡她身体的每一处,刺鼻的药物腥冷味发散游離,她发着抖,仿佛浑身湿漉漉地黏满青苔。 何塞用缓缓的,滑膩的,温柔彻骨的寒冷,对她做一切他想做的,她的辱骂令他更兴奋,他甘之如饴,慢慢脱去身上的亨利衫,解下黑色喉结罩,居高临下,威严刻薄。 他黏膩而病态地注视她,通夜明月,眸光幽闪。 罗莎把脸埋进枕头里,面颊鲜紅,用力咬住一角不发出声音。 “rosa,我都是为你好啊,他是我的儿子,儿子就是儿子,怎么能喜欢你呢,我怕那样会弄坏你的...”他细细呵着气,额前渗出一层薄汗,指尖的平抚擦起森森细细的共谋。 罗莎一直抵着牙,最后他还是忍下了,她的傷还没好,他不敢太用力。 深夜他接到了礼官的紧急汇报,教廷那边似乎有异动。 “我去看一下,很快回来。”他亲吻她的面颊,遭到了她的冷脸以对。 罗莎躲在窗帘后面,手里很冷,没有关窗,夜晚的冷风穿过没穿内衣的胸膛,缭乱幽绿的植物爬藤贴在潮湿的城堡墙壁狂舞,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神经绷紧。 她蜷缩身体,等待那层黏腻褪去。 “rosa,rosa.” 窗户被扣了两下,外面传来麦克拉特轻轻的呼唤。 罗莎震惊地看着窗外,他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麦克卡特从窗户上爬进来,现在被打得半死也阻止不了他了,他像一朵鲜艳夺目的爬山虎,纵身一跃跳进来,凌厉的下颌挂着几点汗滴。 “我给你带了药,你的傷口还疼吗?” 他想靠近她,换来的是她的疏離后退。 “我说了不见你。”罗莎背过身去,躲进又紅又厚的窗帘里。 “我不信。”麦克拉特皱眉,只管望着她,幽暗处浮动的微光在眸中波荡,“我要你对我亲口说。” “你真的讨厌我吗?” 罗莎不语。 麦克拉特低下头,声音沮丧,带着旋儿向下渗透地毯:“你不讨厌我对不对?” “看看我啊,rosa.” “你又不理我...” 麦克拉特悲傷地垂着眼,他拥有世界上最动人的,妖精一样美麗的眼睛,忧郁的碧蓝色纯净出尘。 “快走。”罗莎被那样一双眼注视,忍不住扭过头,有点恼地想他是小狗吗?为什么总是这么可怜又委屈。 麦克拉特缓缓靠近她,步伐像猫科动物一样无声轻灵。 他试探地伸出手:“我看看你的伤,就看一下我就走。” 鲜紅色帷幔一点点被拨开,丝绒的摩擦耳鬓厮磨,他屏住呼吸,空气湿粘,贴近的身体又高又酸,他们的眼睛在深重的红与黑中相遇,麦克拉特勾起手指,裙摆窸窸窣窣,她的衣服已经半褪去了,奶白的肌肤像花瓣那样,身上软乎乎的,唯有后背那一道红艳艳的伤疤像长满尖刺的玫瑰花篱。 他压抑着粗喘,听到她郁闷道:“我后背的伤疤好醜。” 麦克拉特安慰她:“我后背的更醜,丑到都不想给你看了。” 说着他捂了捂自己的衬衫,毕竟他很爱美。 “但是么...”他吟着尾音叹口气,挑起的眼梢意有所指:“虽然伤疤是男人的荣耀,但是我身体很干净,你要注意点,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一样干净的。” 他特意解开扣子,傲然挺立,给她看自己胸前的扔多么白。 血红的帘幕后罗莎被他雪白的大扔震了下,一下想到何塞,顿觉惡心。 那种惡心就跟费德丽卡的名贵高跟鞋根卡进电梯门缝那样难受。 “你说的对,我感觉他很脏。”她对他咕哝道。 他骗她是干净的,可他不仅身体很脏,心里还把她当做罗莎蒙德的替身。 麦克拉特附和道:“我们不要管他了好不好,我很干净,你可以随便摸,随便...用。” 罗莎蹙眉,为什么他越说越不对劲。 麦克拉特眼眸露出害羞的烟波蓝色,硬着头皮跟她嘱咐道:“我要离开第一区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我回来后想看你体重变很多很多。” 罗莎哀怨地瞧着他,为什么他的语气好像在描述猪崽? 她缩了缩手指,最后很小声问他。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快的,第六区那边有驻军,我尽快拿到直辖军权。” “嗯。” 罗莎眼神晦暗柔和,到那时她或许已经不在了。 他会难过么? 或者,会恨她么? 她默默想着,他的手指像过电那样,滑水般抚弄脊骨,她一瞬间惊悸,猛然的,黏黏糊糊的。 “rosa...”麦克拉特喘息着叫她,眼神迷离泛红,滑得吓人。 “不能的。”她声音轻轻,两人都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不能。” 他们鞭伤的血都已止住了,伤口的炎症却像是被炭火烙过一样,冒着青紫色的黑烟,传遍五脏六腑。 罗莎无声无息望着麦克拉特,一阵毛骨悚然的腥湿返潮,他们是父子,他是他的儿子,那些不伦与罪孽,难以启齿的罪恶,如恶寒反刍。 仿佛是一场宏大的禁忌,两人静默。 她垂着眼没有言明,他却懂了。 暴躁与痛苦过后,麦克拉特跪在她的腿边:“那让我抱抱你吧?” 罗莎把手搭在他掌心,他捧住她的脸,穿过她的肩膀,两个人相依为命地抱在一起。 “总有一天我会带你走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逃到第七区,一起找到你的家乡,在废墟上重建奥辛龙寺,到处种满不死黍。” “你会活的很久很久,很长很长,好不好?” 他说的话真是顶级浪漫。 罗莎双眼湿润。 身体里汹涌的血流,藏在血管里的红线蜿蜒,麦克拉特把头在她颈间埋得更深,埋在她灿烂如生命的长发里。 第87章 cloudthemind雪地里…… 麦克拉特走的那天,阴雨连绵的大都会罕见地下起雪花。 罗莎被何塞带到大教堂,圣殿灯火通明,无数柄华丽长烛奉香焚燃。 他温和地问她:“你有什么想对神说的吗?” 罗莎只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 “哦,真是遗憾,我以为你会忏悔,忏悔你对我的屡次不忠。” 他一把将她拽进告解室里,手指塞到她口中,抵住她的腿。 “我知道麦克拉特来见过你了。” “再多看看他吧,叛徒间也需要好好告别不是么?” 颈侧传来冷血动物的绵柔呼吸,他总是喜欢闻她,仿佛这是一种最直接的侦查手段,在她身上嗅另一个男人的味道,动作狂暴激烈,可他的眼眸却异常冷漠,仿佛在隔岸观火。 一刻钟后,身穿白衣的麦克拉特来到这里,他从空旷的圣殿那头孤零零走来,跪在告解室前,感到难以启齿,如临大敌。 香烛静静焚烧,金色睫毛上融化的雪花仿佛流落的泪滴。 他終于开了口,对神喊father,希望他能解答自己的困惑。 “现在我将你当神一样崇拜,在你面前叩首,只为了你能理解我此前认为与你一样同样被捏造的東西——愛。” 他神情专注地倾诉,对着不存在的神明虔誠祷告,没注意到幕布后輕微的捣水声。 “她是对的,那种東西测不出来,却一直在。” “我不该对她怀有欲望,她是我哥哥的女人,不,是我父亲的女人。” 他阐述着万般罪恶,逐渐陷入一种平静的痛苦,用近乎哀伤的眼光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可是你知道吗,我愛她,我真的愛她,我愿意把我一生的日月献给她,她是我的罪孽,是我的救赎。” 那些悲怆与独白,难以启齿的壓抑,鲜艳蓬勃的欲望,绝望般扭曲发酵,在壮丽空灵的雪花中飞泄而出。 他的祷告如此真誠,把自己全部的愛意都奉献给了她,纯洁无瑕的白色誓约化成乳液滴下来,碧血红花的地毯斑驳,流下光滑的壓抑与亵渎。 何塞耳语戏谑:“他说他爱你,那是什么東西?” “他觉得匍匐在你的腳边对神宣誓就是爱?” “摇尾乞怜渴望你看他一眼就是爱?” 第115章 他亲她的唇,说着下流话,濕漉鲜艳,像一只美丽出尘的山鬼。 罗莎在他掌心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舌尖滑腻颤抖。 何塞手指拨拢着,唇角蹭着她的耳垂輕輕呢喃道:“你喜欢这样?那要他每天都跪在我们的床边好不好?” “给他蒙上眼罩,绑上他的手腳,他会听到我们的声音,却看不到一分一毫,只能听着你的喘息想象你潮红的脸......” 他抽回手指捂住她的眼睛,声音骤然变冷:“他马上要走了,你想跟他告别吗?来,只要把这层幕布掀开...” 罗莎反应很大,惶恐地扭动身体,但他壓制得更紧了。 “不要。”她震颤着闭上眼。 如果麦克拉特知道两人此刻就在告解室内...他会发疯的,而何塞会毫不留情地处死他。 何塞笑了笑:“那就并好,你看,都流出来了。” 仿佛变成了雪下的很慢的冬天,流血的天空,大地撕裂,一切变成了花下之尘。 天空雪白的幕布下,他的手指给她一粒粒系上扣子,世界只剩下大片大片的黑与白,烛光如磷光闪闪。 罗莎脸颊趴在告解室的窗框上,望到了雪地里漫长的腳印,麦克拉特等了很久,雪花压住了他的肩头,可他迟迟不肯走,依然在等待。 何塞从教堂的彩色玻璃后起身,站在华丽的黄金柱顶下,神情仿佛刚从鲜血淋漓的十字架上解下,他注视着自己即将离去的儿子,眼角浮动着痛苦扭曲的恶意与快感。 他抱住她的身体,笔直站在冰冷天幕下,疯狂优雅,圣洁血腥。 “你要去送送他吗?” 罗莎没有动,看到少年終于乘车遠去,她眼里的亮光被夺走了。 “让他走吧。”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把她抱的更紧,感受着亲密无间的粘液与拥堵,今天他给的,一点都不能少。 在车上,何塞端然而坐,把她的头发绕在指尖凝望,輕轻摸她的小腹,那里已经很饱了。 他并没有放出来,亲密无间,贴贴她鬓角的汗液,为她轻巧地擦着眼皮的泪滴,似乎不以为意道:“你刚刚听到了吗?他竟然说他爱你。” 那仿佛是极度好笑的事情,尽管他讽刺的声音已然绷紧,不知为什么,他必须反复跟她确认,因为此刻那种模糊的感觉令他很不安。 “我以为他对你只是基于对年轻肉_体的性冲动与渴望,可是他说他爱你。” “他竟然说爱,不会有那种东西。” 罗莎没有表情:“所以你不相信爱是么?” “我相信世间一切存在的事物。”他用富有格律的声音说道,骄矜轻蔑地下巴一点:“但关于爱,很遗憾,这是一种人为捏造的概念,是包装美丽的幻象与谎言。” 他说着緩緩下压手指,见她面色滚烫绯红,已经很不舒服了。 最后他分开,水流声弄濕了车座,液体的味道在指梢凝固。 何塞一只手撑地,一只手摸她的腿,缓缓跪地,一眨不眨观摩着那里,她大口喘气,随着呼吸剧烈抖动。 “rosa,你说对吗?大脑,内脏,四肢,人就是这些東西,什么情啊,爱啊,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没有逻辑就跟科幻一样。” “爱不是科幻,没有被爱的人才会觉得爱是科幻。” 何塞把头从裙摆下钻出来,他的眼中翻着一层冷钴色。 风中散开雪花狂舞的味道,两人对视静默。 何塞有一双犀利难测的蓝眼,那双眼不动声色的凝视,可以融化最坚固的金属。 但此刻,属于人类的滚烫情感令他感到费解酸涩。 他用阴湿长毛的眼神在她脸上静悄悄爬动,阻止她说下去。 可她没停。 甚至开始嘲讽。 “原来你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啊。” “不明白什么?” 他拍拍膝盖上的湿意起身,给她整理裙子褶皱,牢牢捏住她的手。 “你说我不明白什么?” 回答他的是她隐隐勾起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 她在笑吗? 嘲笑他? “告诉我,不明白什么?” 罗莎依然维持着那样的表情,眼神静默如谜。 在他耐性要几乎消失的时候,她轻声说:“你真可悲,你是假的。” sohateful, sopathetic, 她对他这样说。 多么残忍暴虐的心。 可悲的,不懂爱。 ∽ 回到私邸,他为她清理身体,试图去拉她的手,罗莎对他怒吼:“不要碰我!你好脏!”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他都令她厌恶。 何塞一下怔住,她的话令他感到疼,仿佛他的心是用来碎的,他一时嘴唇颤动着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我脏?”他听到了最害怕听到的话,二十年前的噩梦再次笼罩,她嫌弃他脏,就像他的父亲母亲知道他有私生子时的反应一样,那样的嫌恶如此可怖。 “是的。”罗莎看着他,“不要再碰我了,你真的很恶心。” 何塞空前愤怒,浑身发抖。 那双怒气冲天的蓝眼睛,外放的粗重情绪,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双目猩红。 罗莎知道她彻底把他惹怒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嘲弄地露出看待顽固精神病人的眼神:“你觉得抉择权在你?你以为你是自己的?” “我当然是我自己的。” “不是的,rosa,你是我的,你看,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因为你是我的,永遠是我的,懂了吗,小家伙?” 他贴在她耳畔轻轻道:“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啊,你不过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罗莎眼里缓缓含着泪:“我是人,我有心啊。” 她的眼神里漫出浓烈而窒息的呼吸感,何塞居高临下看着她,对那个眼神,有一种疑惑的震惊。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沉默着,感觉心脏的位置莫名很疼。 他捂住她的眼想止住她的哭泣,但那些滚烫的泪还是落到了他掌心里,他把她眼角的泪舔掉,在她身上映射出残暴的欲望,如虔誠教徒一样惨烈又痴迷地亲吻她的头发。 脚下有什么东西顶了过来,啃他的脚,何塞看都不看,抬腿一脚踢飞了。 砰的一声,响起了撞击摔地的声音,和羊羔痛苦的哀嚎。 罗莎疯了一样扑过去,小羊被何塞踹得倒地不起。 她弓起背,像一头护犊的母兽,心疼地把小羊抱在怀里检查,还好没有伤到 骨头。 整栋宫殿被低气压盘旋。 “疯子。”她对他说。 何塞洗耳恭听:“你说什么?” 她声音哆嗦着:“你是一个禽兽不如的疯子。” 她抱着羊,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往书包里塞书。 何塞冷眼旁观,颓然的,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 她这是做什么? 要终止他们的关系吗? “你想好了?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 他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抖动,气急败坏,很失风度,但他必须要吓住她,就像在畏惧即将发生的什么。 见她依然动作没停,他第一次爆了粗,重重地对着地面骂了句,就为了那只羊吗?他在她心里甚至还不如一只羊,不如一头畜生。 她待在他身边这么久,不清楚他的饮食喜好,不了解他的作息,甚至不知道他的敏感点,她一点都不在乎。 她跟他睡觉从来不说晚安,晚上占据她时间最多的永远是她的死功课。 他以为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会变的,哪怕她对他变得只有一点点上心。 可她没有。 她的计划里从来都没有他。 何塞胸口越来越疼,那点扭曲的心灵在猛烈地因伤害而变形。 罗莎毫不在乎。 她怀里的羊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异样安静,不发出声音,紧紧缩在她怀里。 该死的,她别再收拾东西了。 像以往那样,她应该拼命讨好他,或许,是他话说的太重了,一瞬间,何塞想到事后应该补偿很多,但她东西已经收拾妥当了,书和资料被放整齐,塞进书包里。 他生冷地强制自己站在一旁,贵族的高傲使得他没有丝毫阻拦。 罗莎背上书包离去。 他孤独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那些欲盖弥彰,动荡与怒火都熄灭了。 回头。 回头。 只要她回一点点头。 她只是往前走,走过庄园漫天的雪,喷泉中披着披肩的诸神雕像凝视着她,她抱着羊,既不左看,也不右看,没有丝毫犹豫。 久违而陌生的雪花狂舞,无数人在街头欢呼。 罗莎走的时候比雪还安静,脚印落地没有颜色,没有声音。 她抱着小羊直直向前走,一步没回头。 第116章 ∽ 当天晚上天降大雪,罗莎蜷缩在几十铜币一晚的廉价民宿里,前后左右都是嘈杂噪音。 民宿外种满橙林,夜风中扑来浓浓的草滴和月桂味,迷幻而美丽的幻影,她听到杂音混着人音,人们都在感叹雪下的太大了,壮烈至极。 她枕在被子里,用娇嫩的心脏器官谛听着它们翩然下落,一瓣瓣像天使的羽毛,冷意柔和刺骨。 后来雪花纷纷扬扬,万籁俱静,她又累又困地抱着羊睡过去,深夜惊醒发觉自己衣衫不整。 何塞搂住了她的身体,用牙齿挨着她后颈皮肤,像暴躁的公兽那样衔住她。 “放开我,放开我!你说过要放我走!” 他反悔了,把她按在自己怀抱里,眼尾通红,凄艳又焦虑,在她离开后同时,何塞开始想失去她该怎么办,摔东西杀人都无济于事,他无法容忍她就这样离去。 他抓着她的身体,沉浸地把头埋在她头发里,深深吸一口气,权力倾轧的味道令人沉醉。 在那张窄小的床榻上,肢体交叠,摇晃作响。 “放开我。” “放开你去找麦克拉特?” 他心里始终过不去那一道。 麦克拉特说要带她一起私奔,他们两个叛徒不约而同地黏糊共谋。 何塞伏在她胸口,对她指责:“你对我不忠,总是背叛我。” 在面对她时他是如此诡异多疑, 她还会背叛他吗? 还要背叛多少次? 血流冲顶暴烈,他发觉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卑微与恐惧。 贵族的高傲使得他不可一世,永远不能低头。 但是,但是,但是...... 失而复得的东西如此充满蛊惑。 她就是这样轻巧地,屡次三番操纵了他的情绪,他在不受控制地滑向万丈深渊。 何塞不敢想象到以后。 他的儿子与她通奸,他为此感到愤怒,但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不敢杀死她。 害怕失去她。 她是这世间仅存的他最害怕的东西。 是这样么? 他如此惧怕她,压迫她,对她近乎疯魔:“你为什么不求求我?” “求我把你留下。” “求我永远也不放过你。” 可她只露出昏暗灯光下神情冷冷的一角,一句话都没说。 他后怕地又开始闻她的胸口,麦克拉特来过了吗? 他精神恍惚,意乱情迷,努力在她身上寻找自己儿子的气味,呢喃着:“你们为什么要背叛我?” “忘记他吧,说你只能对我忠诚。” 罗莎冷笑了两声,她的头发披在身后,像燃之不尽的黑色烈火。 “快说。”何塞语气强烈得近乎哀求,“说你跟麦克拉特从此断掉,只对我保持忠诚,我们还是回到原来一样。” “忠诚?你让我对你忠诚?那你对我呢,你心里装着罗莎蒙德!你呼喊的一直是她的名字!” 何塞暴躁道:“不要称呼她的名字!” 那个毁掉他的女人,她在他心里将永远是暗灰,一个永恒不死日夜缠绕的影子。 “我只是她的替身。” “从来就没有什么替身,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何塞是如此厌恶那个女人,时间太久了,那个女人的面容甚至已经模糊,但她带来的痛苦如厉鬼缠绕,难以磨灭。 他把她揪过来,用大手手掌的边缘向后推紧她脸颊的皮肤,把它们都撑开,细察,凝视,就像刽子手捧起刚斩断的头颅。 他冰蓝眼眸里藏匿着又酸又冷的东西,很痛苦地挤出笑意,那种微微露齿的尖尖笑容让罗莎发抖。 但她必须说下去。 “你的爱毁了,现在你要毁了麦克拉特的。” “你要他沿袭你的戾气与痛苦,一辈子处在煎熬中。” “看看你的样子啊,你也不过是一个想要掌控儿子的父亲。” 何塞痛苦至极:“不要再说了,只要你对我认错,我们再回到当初一样,回到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会听你的,只要你对我说你错了。” “我的确是错了,错在当初救了你,你是一个魔鬼,何塞,给你人的心,你也不会有人的感情,比起我这样被销毁的奴隶,你才是真正的残次品!” 他们窗外,暴雪如熊熊燃烧的海洋烈火,带着万丈光芒往下飘坠,仿佛无数的灵魂被融进黑夜里,最后雪越下越大,轰轰烈烈,这是第一区几十年来第一场大雪。 第88章 myachingsoul修道院…… 第二天醒来时,罗莎遇到了几十年来第一场大雪,列车票取消,交通系统停运。 外面下着暴雪,她固执地要离开,一意孤行。 漫天呼啸的雪花像灰烟一样坠落,她沿着雪一直走,雪地里的脚印有的深有的浅,浅一些的很快被覆盖、抹平、光滑鲜嫩不留一点证明。 在她步行去车站的路上,洛尔迦出现了,人流攒动,遗世独立,雪花像奶油泡沫般飘落,落在他聖洁无暇的发丝上,与他的白色法衣几乎融为一体。 在她面前的是教廷势力,主教们身着红衣,庄严肃穆。 他们给她的头顶披上黑纱,对她宣读罪名,按照规定她要下跪行禮,可神官拦住了他们。 没有必要。 洛尔迦凝望着天空,这里站着一个女人,她不会对着神低头。 黑色长车停靠在远远的路边,注视着他们,眸光凝练的时刻,她跟随神官离去,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 罗莎抵达修道院时已经很晚了,她抱着羔羊走在雪中,鲜艳美麗。 修道院的数丈高牆用灰石砌成,光秃秃没有生气,牆壁的缝隙里灌满呼呼风声,深陷在无限阴天下。 这里与世隔绝,常年关押的都是行为不检点的宗教犯,最不关心新闻时事的那类人。 这里没人认识她,罗莎每天干活,劳作,很充实,走上了父母避世的老路。 在她独自一人几乎忘了时间流速时,她的好朋友費德麗卡被调来了,費德麗卡开心地把她抱起来,对她说已经知道了她把表哥甩了的事。 她们一起吃饭,坐在简朴的长桌前,摆着纯银使徒勺,饭前要例行禱告。 “啊咧,小美人,怎么又见到你了呀?” 罗莎抬抬眼皮,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 到她。 菠莉凑过红脑袋,热情地同罗莎握手,过去一些天她被关在最高等级的帝国监狱里,无聊之余把长得漂亮的男人都睡了一遍,军官们为了她内部起了矛盾,临走了有几个还用眼神坚持不懈勾搭她。 上级似乎忘记了对她的处罚,狱长认为不能放任她胡闹下去,鉴于监狱的体罚与劳苦对她这种无可救药的坏蛋已经不奏效,應该去洗涤心靈的地方洗心革面,从靈魂根源更正。 一堆聖骑士把她押送到了异端审判所名下的修道院,命她日夜在此忏悔。 这里的修行虽然苦哈哈的,但菠莉混的如鱼得水,十分自在。 費德麗卡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 菠莉觉得自己很老实,男人们打架关她什么事啊,被关进来简直是无妄之灾。 现在三人成了狱友,相处愉快,马上关系升华成为了好友。 在这里苦修的都是悔过的女人,聖骑士在高墙外重兵死守,平靜压抑。 她们每天都要做忏悔禱告,每当这时菠莉总会异常无辜,神父我有罪,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但我显然是有罪的,那么我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神官待在告解室内,靜静看着她编,她没有半点悔过的心思。 实际上,她从帝国监狱转来修道院,这是从轻发落的罪名,至少表现良好不会留太严重的案底。 以她偷窃的斑斑恶行,本来要下绞刑的,但似乎监狱方心意已决,坚持把她送来悔过。 被关进来没几天,菠莉展露了骗吃骗喝的安逸天分,动不动就对着高大威猛的聖骑士揩油。 她抚摸他们冷冷的铁甲,对他们头盔下的面容很好奇。 圣骑们常年禁欲,没有人情,他们鲜少看到这样胆大包天的小贼。 红头发的菠莉肤色洗白,臉颊上浮现雀斑,她看起来生机勃勃,能跑能闹,爬墙上树打滚样样精通,精力旺盛异常有活力。 她神气的样子就像天底下没什么偷不到的,当她用手抚摸圣骑士的身体时,他们默不作声允许了她的行为。 很快洛尔迦发现了菠莉的不妥行径,他严厉喝止她。 菠莉当场可怜兮兮滑跪,抱着他的大腿哭诉。 洛尔迦横绝蛮情,无动于衷。 他知道这个小贼谎话连篇,是个撒谎精。 她哭的梨花带雨,险些把他都骗了,实际上她为非作歹,恶行累累,在犯罪档案里连扶老奶奶过马路都要趁机勒索一笔。 第117章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菠莉觉得很委屈,“我只是想尝尝属于上帝的人是什么味的,难道我爽了他们就不爽吗?” “这是不对的。”神官表情冷漠。 “大家都爽有什么不对?难道都要像您一样永生全心全意侍奉神吗?” 洛尔迦眼眸泛出神伤。 已经不是了,他现在已经不属于神了。 无论精神,还是肉_体。 他心里叹息,想把菠莉推开,可是她牢牢粘着他,抱着他的神袍哭泣,哭得他头疼。 神官高洁的臉上带着怨念,强制禮貌性的疏离,最后他认为她有改过自新的机会,网开一面,勒令她下次绝不再犯。 菠莉窝窝囊囊地答應了。 擦去不存在的眼泪,下次她还敢。 ∽ 洛尔迦如往常一样来到了圣堂忏悔,回想起对神许下的誓言。 “誓言之所以为誓言,就是因为它不可动摇。” 费德丽卡在他身侧静静听着,对他讥讽道:“如果你的神因为你意志的动摇就濒临破灭,那神的存在也未免太可怜了。” 她看得很无所谓然,对他来说至高无上的信仰对她只是一种游戏。 洛尔迦在这件事上不想让步。 于是她让他滚。 洛尔迦跪在地上,默默给她穿好衣服,听到她对他说以后不用来了。 他顿住手。 她不要他了么? 还是腻了? 费德丽卡细细的眉毛挑起,似乎看出他所想:“当床伴么,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 “没有为什么。” 费德丽卡不喜欢神职者的禁欲,那就像是人性的遮羞布,越压抑,只会越反抗。 因此她厌恶洛尔迦, 他是聪明的,也是愚蠢的, 是神圣的,也是卑劣的, 圣愚,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 作为报复,她得到了他的肉_体,却弃若敝履。 她对他奚落道:“每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你也想着你的神么?” 她指了指天:“你的神在看着你呢。” 洛尔迦终于被刺激到了,阴冷地抓住她的手:“那你呢?在我身下的是谁?那个庶民的妻子么?” 费德丽卡暴躁地扇他巴掌,让他赶紧滚,但是,与以往不同。 男人手劲大的令她挣脱不开,他的力道几乎要把她揉碎了,面前的洛尔迦仿佛是一头狂兽,每次她把他踢开,他就会又疯狂缠上来。 靡丽美艳,那样的花开在深渊中,既怕触碰,又怕坠落,如同服毒的异性之恨,此恨异端,没有解法。 他对于她的渴求是如此贪婪,以至于最后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 修道院外到处乱飞的鸽子和乌鸦,在雪地里扑棱棱振翅,费德丽卡抓他的后背,不停说ihateyou,眼角挤出酸涩液体,洛尔迦把那些泪花舔掉了,听着她的咒骂,目光温柔宠溺,他一声不吭,不管她打他骂他都没出声,只是默默用力。 “你——” 他抓住她的手,眼神冰冷却异常柔软,“不要打我的脸,我还要出席活动,深夜我再来看你。” “你滚!” 他面无表情的的脸费德丽卡感到寒冷,这是惹上了什么东西。 洛尔迦穿好华贵的法衣,走出圣堂,那些强迫与沉沦在脑海中激荡。 他是罪恶的,他已不属于神。 只要一想到她,他的痛苦扭曲到骨节咔嚓作响,他背叛了神,是罪大恶极的渎神者。 他望着天空失神,他的神在看着他么? 看着他已经慢慢不幸地堕落... 深夜时菠莉与圣骑士偷完情,看到神官从祷告室出来,礼衣显然是整理后的了,他身上带过一阵香味,菲德丽卡的味道,菲德丽卡似乎还在里面祷告。 她有点疑惑,大半夜的他在那里做什么呢? 第89章 tower铁塔 内阁会议上,大臣们为了第二區的反动势力争执不休,自从第七區被摧毁后,第二區首领卡尔收纳了反叛军组织残部,把曾经的佣兵杀手都纳入军隊中。 为了压制卡尔,何塞此前已经将七大區名义上的国王圣路易从玫瑰塔囚禁中放出来了,他决定会见这位旧日王储,提高民众对其关注度。 他召见了神官,要把国王安置在教廷那邊,时隔百年,王权与教权在第一区相遇,意外統一。 第二区的末日要到了,何塞决定动用物理手段征服,但他暂时不想毁掉那片土地,只要把人口拔了就好。 洛尔迦試图劝統治者三思。 “和平来之不易。”他对何塞说,“一味地挑起战争没有意义。” 待在修道院里,看着山坡上那群劳作的女人,他偶尔会生出一种幻觉,抛去权利斗争,不打仗不是挺好的嗎? 不会有流血,也不会有厮 杀冲突,一切都这么乌托邦。 神官主动聊起历史上的圣殿骑士团东征,意图说服统治者美名之下的统一其性质也不过是侵略。 何塞抬着眼皮不悦,这个男人动摇心软了。 他开始问起修道院的事:“那里怎么样?” 洛尔迦说一切都很正常有序。 何塞不说话了。 积雪还未消散,帝国大厦外贵族们在召开赏雪会,风吹过白雪皑皑的花园,就像斩断花骨朵的头颅。 他的眼神灰暗轻柔,最后对神官做出警告,神的仆人是没有情欲的,他相信圣子会有分寸。 ∽ 修道院最近消息疯传,听说第二区来了位重刑犯,如今就关在圣堂隔壁的铁塔中。 修道院里高墙林立,可以望到铁塔的尖尖一角,那位囚犯到来的那天,军隊增派驻军守卫,特种部队将整片建筑群围得水泄不通。 “好大的阵仗呀,这得犯了多大罪?” 菠莉在草地上打着網球,望着戒备森严的场面,不由感叹。 罗莎和费德丽卡都没在意,她们在教堂的犄角旮旯里撒了灭鼠药,撒完药后她们来到草场放牧,后山有一片修道院的自营产业,馬场牛场羊圈,棚子里养着鸸鹋,鸵鸟和芦花鸡,因为挨着自然保护区,好多动物不时飞来,到处走来走去,不远处靠近海湾的地方还种着一片咖啡树和蓝色香蕉林,日光下叶子的脉络波光粼粼,星辉熠熠。 三人日常一起在那里干苦工,给奶牛挤奶,给山羊接生,打扫馬厩还有喂猪,偌大的修道院运转需要她们这群戴罪之人来维持。 她们邊干活邊聊天,罗莎把小羊放进保护区里,跟牛啊羊啊一起玩,它经常委屈巴巴地来找她。 “它们都不跟你玩啊。” 哦,可怜的乖宝宝,她摸着小羊的脑袋,摸摸它的牙齿,跟它说着咕哝话。 费德丽卡枕在草地上,看着阳光下馬儿在奔腾,高耸的鼻子微微上翘,蓝眼睛里带有生命力的狂野与妖娆。 她余光瞥了眼罗莎,都过去好多天了,表哥竟然没有找来,有些不合常理了。 罗莎就那样把他给甩了,他那样的男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眯眯眼,继续晒太阳。 罗莎抱着羊坐在草地上,开始每天例行给菠莉教学,教她更基础的读书识字。 菠莉在第六区上过学,但教育程度很浅,不认识太多字,看书都是带标识的幼儿版,她心底的大片地方干净得没被污染过,至今仍是空白。 菠莉手里攥着一枚網球。 “刚刚捡到的,从墙那头打进来的。”她认为網球很漂亮,是项优雅的运动,因此一直把球抓在手里。 “罗莎,我有点不懂。” “哪里?” “你有想过数字为什么要这么加么?” “因为就是这么加的。” “是啊,为什么呢?” “我只是为了考試得分。” 菠莉更疑惑了:“所以你不思考嗎,我以为你们很聪明的人总是会想的更多。” “我只是按照规则交出答案。” “是啊,你很擅长这样做。”菠莉托腮,“有这样的规则,就一定要接受嗎?” 罗莎看着她,没有说话。 “啊,好头疼,不想了。”菠莉打滚伸了个懒腰,“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学习。” “那总有你适合做的工作。”罗莎不想让她一直偷东西,那样既危险又不道德。 “我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一定有你擅长的且合法的工作,不要再偷东西了。” “我有正经工作的,我之前在第二区酒店做服务生,那可是很大的酒店呢,有一百多年历史,不过我不太喜欢那项工作。” “那有你喜欢的嗎,职业或者...运动?”罗莎看了看她手里攥的网球。 菠莉也注意到了,她捏着球:“喜欢打网球,这算吗?” 小时候菠莉被球打中脑袋,她抓起球跑掉,回到家妈妈扒开她的手掌,发现是一枚网球。 第118章 “这是贵族运动,我们打不起的。” 但菠莉没有放弃梦想,职业运动员都有高昂的专业团队,全封闭式训练,她没有,在还没有辍学的少女时期,她自己在草地上偷偷训练,在场地紧锁不开放的时候就去家附近的小区里,那里治安环境恶劣,街战巷战频繁,常常是躲完子弹再打球。 她打球时自由自在,很潇洒,移动速度快,挥着拍子频繁发力,她觉得自己姿势很帅,动作有风。 罗莎很认真地问她:“你想成为职业运动员吗?” “什么?去当一名网球手吗?” 菠莉短暂震惊后捏了捏自己的肉,重新掂量了下,她这副身体骨架块头确实是很有优势的。 “不知道,但我会尝试,很高兴认识你罗莎,不然我真没想过这么远。”她开心道。 在过去的时间里,菠莉无所事事,偷完东西该睡时睡,该死时死,现在算是有目标了。 人生除了偷东西之外,总要有点乐趣嘛。 她找到跟自己偷情的圣骑士,让他们帮自己准备网球和拍子,很快装备弄好了,她自己经常挥着拍子在修道院里跑来蹦去,打得不亦乐乎。 吃饭的时候,菠莉在餐桌上说真的有鐘樓怪人,她捡球的时候看到了,那时她的网球打到了那边的屋顶上,她有点不放心球,于是决心自己去捡。 修道院里呼呼刮来台风,菠莉爬到高处,抬起头,台风过后,天更高了,更蓝了,每棵树都更有精神了,就在这时她看到尖塔之上划过一道黑影子,像是某种幽怨的亡灵。 罗莎叉着土豆块,表情淡定:“那是吓小孩的,我小时候大人就那样吓我。” 费德丽卡也说:“就是。” “真的有。” 菠莉打算抽空再去一次,她练习时不小心把球打到了铁塔里面,弓着背像猫一样爬了上去,这次真的见到了,刚落地就被吓了一大跳,那是黑暗中的一团影子,看不清面容。 他长得极高,那似乎是个男人。 她好奇地往里走去,发现那是一个阴翳雪白的男人,修长身形,银发碧眼,被关押在铁塔里。 他就是鐘樓怪人啊。 菠莉对鐘樓怪人说:“你把我的球还给我。” “没见过。”男人生冷道。 “明明就是飞到你这里的,拿不到我的球我就拿不到世界冠军,这对我很重要你懂吗?” 男人刻薄道:“你拿不了冠军的,或许能做个不错的双打选手,但拿不了冠军。” 他经常看到她在修道院灰扑扑的墙壁间打球,对她的打法了如指掌,男人理智的判断惹毛了菠莉,她分明看到球打了进来。 “喂,你手里握着的是什么?” “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球?” 菠莉早在球上涂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跑到他跟前:“看到了吗,菠莉,这是我的名字。” 高塔下圣骑士放哨发出声音,菠莉赶紧顺着墙爬回去。 她对圣骑说里面关着个讨厌的家伙,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圣骑听了噤声不语,菠莉打听不出底细,鐘樓怪人因此愈发神秘。 这段时间大都会贵族圈层都在谣传,很有可能,经过何塞的扶植,君主制又要在第二区复辟。 修道院里依然消息封闭,有时候菠莉会偷偷去看钟楼怪人,她体态轻盈有力,富有技巧,可以爬上这座不怎么陡峭的铁塔。 “喂,钟楼怪人,你叫什么名字?” 像往常那样,她问个没完,他还是不说话,到最后才对她说:“路易。” “路易?很不错嘛,很精神的名字。” 钟楼怪人看着她,她是他见过的最大胆的女人,因为他的一生都被关着,压根没见过几个女人。 菠莉每天都会去找钟楼怪人,因此冷落了圣骑士,引发了他们的抗议不满。 她我行我素,毫不在乎。 没过几天钟楼怪人不告而别,同时外界舆论谣传第二区的那位国王,要带领军队回第二区,君主制即将取代共和制。 菠莉虽然偶尔听了风声,但她不懂那些,还在想着钟楼怪人,他突然就那么消失不见了,铁塔空了下来。 她连他长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这家伙居然不辞而别。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忘了,重新快活起来,她发挥天性,到处交朋友,已经不分种族,新结交的好友是一匹年纪很大的纯种黑馬,一身毛发乌黑油亮,是从赛场上退役下来的,菠莉跟它颇有惺惺相惜之情。 菠莉为了给她的好朋友自由,偷偷把马给放了,引起了轩然大波,教廷的私产神圣不可侵犯,圣骑士们大肆搜查线索,却一无所获。 一向被怀疑的偷窃重犯菠莉在这件事上显得尤为清白,谁都没把偷马的事怀疑到她头上,因为那毕竟是她好朋友,马走了之后她显得无比难过。 犯人们之间都在窃窃私语,据说神官在严格追究此事,偷窃马匹之人会受到诅咒。 菠莉心里不舒服,越来越后怕,她很想跟罗莎坦白反思,跟她原原本本说明白,问她自己做错了吗。 可从马的角度讲,她也没有做错呀。 罗莎之前说了不让她再偷东西,虽然这也不算是偷,但还是害怕罗莎会失望,于是最终没敢问。 菠莉又找到费德丽卡。 “费德丽卡,你说偷马的人真的会被神惩罚吗?他们都说这是神的东西。” 费德丽卡正在宿舍里织毛巾,很大一张,软乎乎的围巾。 她头也不抬,专注于自己的设计,她在宿舍四壁刻下了很多纹饰图案,象征无限与永恒的几何,生生不息的藤蔓卷草纹,细细看还有棕榈叶,一切都在墙上飞舞着,对称重复排列成无解的美感,视觉冲击难以描摹,她可以设计一切。 “也许吧,但你信神还不如信我呢,我的财产就是被神偷走的。” 一直到第二天放牧,菠莉还是面色凝重。 暖融融的太阳下,她听到费德丽卡和罗莎在讨论不老药的事,有点听不懂。 “圣宾叶家过去几十年一直在授权秘密研究这个,极权者的野心已经渗透到了时间领域,第二区迟早要被攻陷,如果一旦研制成功......” “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死亡,也会有一部分选择永生。” 费德丽卡拿出了一直带在身上的种子。 这是罗莎送的,最珍贵了,她一直贴身带着。 “我总觉得,这枚种子将来会发芽,开花,长得很高,但我大概活不到那天了,我是不会选择永生的。” 罗莎让她不要多想。 费德丽卡正色道:“这是一种预感,就像我认为你会活很久一样,罗莎啊,你会活得比任何人都要久,直到世界尽头,但是亲爱的,那该是多孤独啊。” 她拂了下密友的头发,潇洒道:“你会来我的墓碑前看我的对吗?” 生与死在草尖挂着露水。 她们谈完死亡,又开始讨论起新生。 费德丽卡勾着围巾:“我很想要一个孩子,如果真的有,我的女儿将来的名字叫简。” 菠莉全程愁眉不展,眼下在旁边唔了声:“我有个哥哥死了,他的名字叫夏利,如果将来有个男孩的话我会给他起这个名字。” 费德丽卡顿时神采飞扬了,打趣道:“那我们两个可以订娃娃亲,我的女儿跟你的儿子。” 菠莉哼了声,将她上下打量:“要是你女儿长得像你的话,一切都好说。” 费德丽卡爽朗地笑了起来,女人们躺在草地上谈天说地,谁也没当回事,她们互相保证为了后代负责,千万不能找长得丑的。 傍晚,菠莉蹑手蹑脚来到告解室,拉上红色如血的帘幕。 告解室和聆听室内部被隔开成两个密闭空间,她撩开帘子,看到了洛尔迦威严坐在那头。 “神父,这次我真的有罪。” 洛尔迦冷冷牵着嘴角,难得听到了她如此真诚的祷告。 他以为她忏悔的罪行会是淫_秽私通,结果没想到是因为一匹马。 “我有罪,我放跑了一匹马,从赌马赛场归来的马,它平日里无人管,伤痕累累。” “我只是感觉它想走,它呆在这里很痛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充实。” “我感到万物是如此不可思议,那只是一根缰绳,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扣子,这个庞然大物便挣脱不开。” 这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她觉得马好人坏。 “终于我忍不住了,对它说你要是长了手就好了。 “跑吧,跑吧,快跑吧,我是你的手。” 黑色的马儿奔跑在一望无垠的黑色长夜里。 菠莉从小家庭是信教的,现在修道院的犯人里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她很害怕罪行被神惩罚,因为她也不清楚神是站人类这边还是站马那边,但神官要追查此事,她有点怵头,这位圣子冷心冷情,不好说话。 第119章 “这是修道院的私产,你觉得放走它,这样好吗?” 她咕哝着:“那费德丽卡的私产不也是被你们给吞占了吗?您觉得那样好吗? 洛尔迦脸色铁青:“她不一样,她是恶魔。” “行吧,反正嘴长你身上,你说是就是咯。” 菠莉继续双手合十忏悔。 洛尔迦当然没有代表神原谅她,反而挑着眉,用那双蓝眼珠淡淡恐吓道:“这是你犯下的罪行,神会惩罚你的。” “啊?这是可以说的吗?您是不是在吓唬我?” “您看看我,我很乖的,您怎么能说出这样冰冷无情的话。” 菠莉说着说着要哭了。 洛尔迦在那边坐的笔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她似乎一直觉得自己很老实,自我感觉尤其良好。 他虽然极度无语,但也不想为难女孩子,叹着气:“多做些赎罪的事吧。” “怎么赎罪?” “做一些你力所能及的事,洗去你过往所犯下的罪恶。”洛尔迦试图教诲她,尽管他自己内心已是一团乱麻。 菠莉想了想,神官都这样说了,而且罗莎也说过不想让她再偷东西了,她决定把自己最珍贵的金苹果交给神官,就被她藏在某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以免去神对自己的惩罚。 “金苹果?”她竟然还有这种财宝没有销赃。 洛尔迦问她是从哪里偷的,可她却说是自己捡的,当时苹果孤零零躺在那里,她只想给它一个家,现在呢,她留着它也没有意义,就决定把它作为赎罪券交给他。 洛尔迦黑着脸听她扯,她说话总是有一种天真稚感,如果他要是三岁以下的话肯定会相信的。 此刻他经历了连日来残酷政治斗争的洗礼,心神疲惫。 统治者说他心软,他真的心软了么? 为什么? 是因为跟这群女人待久的缘故?她们太有活力了,让他总觉得自己变得更像人。 作为人的人,而不是神的仆人。 作为人他是有感情的,但是作为神职者,必须灭掉情欲。 他对菠莉说退下吧,孤身面对神跪下,试图把心底那几分贡献出的零星烟火熄灭。 但它们越扑越高,越燃越烈。 菠莉深夜回到宿舍,罗莎和费德丽卡都已经睡熟了。 她有点睡不着,来到卫生间洗脸,墙壁和地面湿漉漉的,应该是有人沐浴后重新清理过,她夜视能力很好,没有开灯,但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还是发出了点不该有的动静,无意中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声音不大, 很多东西滚了出来,她眼尖的很,蹲下身,在里面发现了一条验孕试剂。 第90章 fate黏连 菠莉找到羅莎时,羅莎正在阳光下看书。 劳作之外,她每天都很安静地学习,核战前成千上百年的历史,战争史,资源的再分配,自上而下的统治如何进行,进而衍生出的宗教,高墙之内,聖殿之上的精神寄托... 菠莉偷偷告訴了羅莎一个秘密,她在宿舍卫生间的垃圾桶里发现了验孕试剂。 三道杠,那是怀孕的标志。 “怎么办,費德丽卡怀孕了。” 菠莉愁眉苦脸,找到她赶紧想办法。 羅莎有点驚愕:“費德丽卡?” “嗯。”菠莉内心已有猜测,那晚她都看到了,可是她不敢说男人是谁。 罗莎沉默了下:“会不会太武断了?” “我们宿舍就住着你跟我,不是你不是我,肯定是她啊,她前几天还说她想要个孩子,女儿的名字要叫简。” 菠莉重重叹了声气,猛地站起来:“不行,忍不了,我得去找他。” 她干脆豁出去了。 罗莎看着她离开,脸色明显苍白起来。: 晚餐时间,犯人们在餐厅用餐,費德丽卡气噔噔的,菠莉也是气呼呼,只有罗莎像鹌鹑一样喝着汤很安静。 一名修女走来,说神官要见她,罗莎忐忑不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神官的私寝。 他的房间在高处,可以看到修道院平时的风景,华丽的墙壁上装饰的图案不是神,而是复杂相间的几何藤蔓与卷草纹,神秘环绕,生生不息。 这栋男人的房间干净整洁,散发着线条直上的幽冷香气,神官从露台前皎洁的月色中抬头,眼神复杂。 他邀请罗莎坐下,共进晚餐。 在做完基本的祷告后,他放下祈祷的手指,直接问她:“你觉得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么?” 罗莎勺子险些掉地上:“你什么意思?” 他瞄她一眼:“費德丽卡没跟你说?” “真没有。”罗莎现在十分驚讶,所以,菠莉找的人是... 洛爾迦面容落寞,似乎信了她的说辞,又似乎不信。 他望向远处餐厅的方向,想象费德丽卡和菠莉用餐时的欢声笑語,说话輕輕的,令人不好懂:“你找到了你的爱,而我却遗失了我的神。” 月光使人感到孤独,他虔诚地遭遇了信仰危机,那种对神的崇拜就像渐渐枯涸一样,他开始无法認同现有政府的极端政治主张。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 他对罗莎请求道:“你能劝劝费德丽卡,留下那个孩子吗?” 罗莎已经瞪圆了眼睛。 洛爾迦为她描述经过,今天上午他在聖堂洒着圣水,莫名其妙地被菠莉闯进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费德丽卡怀孕了,他极度僵硬,什么时候的事?他算了算日期,竟然没有察觉。 他组织語言想了很久,下午找到了费德丽卡,结果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一开始费德丽卡以为是他开窍了要跟她玩情趣,于是面带揶揄听着,结果他越说越不对劲。 “堡堡,我有罪,我愿意跟你一起忏悔。” 他拉着费德丽卡的手,要她跟他一起面对神祷告,祈祷他们的孩子平安降临。 费德丽卡这时还懶洋洋的,觉得他总是这样严肃正经。 见她没有动弹,洛爾迦垂下眼皮告诫:“我希望你在做忏悔的时候能更专注一些。 “哦,father,i'mabadgirl,这样吗?” 她指梢轻佻,揪了揪大神官的罗马领。 洛爾迦抓住她的手,内敛的眼神里面含有训诫。 “你真不打算告訴我吗?” “告诉你什么?”她慢慢察觉到他没有在开玩笑。 “堡堡,你怀孕了。” 费德丽卡面露惊讶。 她拧起眉:“谁跟你说的?” 洛尔迦没有回答她。 费德丽卡哼了声,对他嘲讽道:“怀孕了又怎样,你能做什么?又能为我做什么?” “你迟早要当教皇,一生不能结婚生子,如果被你家族知晓,孩子也保不住的。” “而且你怎么知道孩子就是你的?修道院外面守着的漂亮圣骑士可不少。” 费德丽卡眼神轻蔑,欺负他惯了,豪横地羞辱指责他,可任凭她怎么指责,洛尔迦就是默不作声。 最后他有点扭捏道:“不管是不是我的孩子,这一定是你的孩子。” “我的信仰不容许有堕胎发生,所以生下来吧,你不是喜欢小孩子嘛。” “堡堡,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甚至连孩子的后路都想好了,将来他会为他亲自施洗,認他为教子,或许他也会喜欢做教皇,那他就全心全意把他辅佐到教皇之位。 费德丽卡让他滚,明明她喜欢女孩子。 “那历史上也有女教皇的。”洛尔迦认为这不碍事。 “你立刻马上给我滚。”费德丽卡要气炸了,她才不要她的孩子将来为了圣愚孤独一生,天啊,那简直把人变成木头一样。 洛尔迦知道惹她生气了,虽然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她不是喜欢孩子吗,又为什么冲他发火? “我的孩子,她似乎不想要他。” 面对着罗莎,洛尔迦开始难过,多愁善感起来,他觉得他的孩子真可怜。 “那也不一定是你的孩子。”罗莎宽慰道。 洛尔迦看起来更难过了。 “的确,我感觉我并不能让她满意,你知道的,就是在床上——” “嗯!”罗莎重重点头,想止住他的话头。 一脸禁欲的神官面色绯红,小声嘟囔:“我没什么经验,我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心,你知道怎么做吗?” 他思来想去,猜测或许她发火是这个原因。 绕了一圈,原来是为这个呀。 “额,你可以去问菠莉,她有好多男朋友。” “绝不能。”洛尔迦身体紧绷起来,“她说话太......” 罗莎大概能明白他在菠莉那里经历了什么摧残。 菠莉一看到神官,就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的胸口,想象扒了他衣服是什么样子。 果然,这种感觉还是太怪异了,洛尔迦难以启齿。 “罗莎,你能帮我照顾好她吗?帮我劝劝她。” 第120章 洛尔迦知道费德丽卡的性子,她脾气不好,对周围又很钝感,他担心会出事。 “我会的。” 罗莎点头答应了他,她的脸色更白了。 ∽ 餐桌上,菠莉吃着面包,对费德丽卡噘噘嘴:“你别气,我已经找他了。” “他?” “对啊,我找到大神官了,他要是对这个孩子不负责,我会揍他的。” 费德丽卡很懵,她放下手里的刀叉:“是你跟他说我怀孕了?”难怪他突然发神经。 “对啊,不是吗?” “我怀孕了,我怎么不知道?” 菠莉伸出一根手指对她左右晃了晃,狐疑道:“这么大的事你还要瞒我吗?我都看到了,而且神官也承认了。” 她让费德丽卡赶快坦白从宽。 “呐,我说。”费德丽卡伸了个懶腰,等菠莉说完事情原委后,她摇头,“那个验孕试剂不是我的。” 菠莉明显惊住,摸不着头脑:“不可能啊。” “真不是我的。”费德丽卡当着她的面喝了口调酒。 菠莉呆住了,她挠着头:“怎么可能呢,咱们宿舍就三个人,不是你,不是我,那...” 她惊呼一声,这下完蛋啦! 第91章 bone顽固 何塞已经很久没进入睡眠了。 他拿起了她曾经念过的书。 你们看见毒蛇就说卑劣,看见蔷薇就说优雅, 可它们本是一体, 到了夜晚,毒蛇面颊鲜红,蔷薇鳞片幽闪,美与暴烈,血腥交缠。 每次一下雨,那些记忆随雨声响起,潮湿的树雾,酸涩的橘子,湿冷的骨骼与轰隆雷声,連绵的夜晚相拥,兔子缩在狮子的懷抱里喘息。 何塞整晚睡不着觉,下雨睡不着,下雪也睡不着,她离开的时候正好下雪,晴天更睡不着,天气越好衬得他越孤僻烦躁。 總之,他日日夜夜失眠,每天都跟疯了一样。 想她。 在银宫开会时也想她的名字,他躺在床上,孤独的地平线外夜光坠落,又是新的一天,他厌倦了照常升起的黎明、香槟酒、内阁不休的争斗与空谈,长桌前两党吵的不可开交,他没有理会大臣们,一个人起身离开了。 他打开密码箱,取出了日记本,那上面记载了几乎她跟他相处的每一句,每一点,他把笔记捧到脸上,静静看,上面仿佛还停留着她说话时的眉头与味道,黑暗的夜晚,流泪的珠光,那些榉木橄榄与棕榈,像梦一样缭乱,缠绕不休。 他开始失落头疼,看向窗外,海鹰飞过辽阔的海面,教廷的车队在地面迎接人流的匍匐与赞美,千篇一律的唱诗与歌颂中,他闭上眼,脑海中开始下雪。 依旧是那场几十年来的暴雪,她的头发被吹在大雪中,美不胜收。 他想起她在雪地里的腳印,终于意識到,他被她抛弃了。 她说他不明白,究竟不明白什么呢? 禮官见他好几天不吃不喝了,很是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大人,您吃点东西吧。” 何塞支着脑袋,想了会,说想吃电影院的爆米花。 然而禮官火急火燎买来了,他只是看着,也不吃。 爆米花的香气在他感觉有些苦,现在吃什么都没有味道了。 他迫切想见她,跟她一起吃,就像在电影院时那样。 “藥送去了么?”他隐隐蛰伏,目光幽暗,到底还要等多久? 礼官点头:“大人,已经送去了。” “她喝了么?” “小姐这个月每天都喝。” 何塞嗯了声,眼波流淌,那股奇异的焦躁稳了。 ∽ 费德丽卡和菠莉同时出现在面前。 羅莎以为要挨骂,委屈巴巴的:“我怕連累到你们,不敢跟你们说。” 然而她们只是抱住她,这令羅莎感觉懷抱是如此温暖。 当察觉怀孕后,她的内心是绝望的,有一条跟他有所关联的生命在她身体里颤动,令她害怕又恶心。 羅莎已经不去想为什么会怀孕,迫切要处理的是肚子里的东西该怎么消灭掉,必须无声无息,掩人耳目。 她对费德丽卡和菠莉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喜欢这个球。” “好,不喜欢是吧,那就不要了。” 三人果断商议,在被发现前,必须要尽快打掉,不然肚子越大越藏不住。 菠莉去骗圣骑说自己怀孕了,让他们去找堕胎藥,圣骑士效率很高,给她很快拿到了,并详细贴心地叮嘱了食用方法。 这是种极为安全的特级慢效藥,要连续喝一个月,一个月后就自然而然流產了,对身体几乎没有损伤。 罗莎喝完了,头几天感觉什么反應都没有,菠莉说这种药非常珍贵,很难搞到,每天都喝,消灭得才快。 罗莎点头,坚持服用,她不是很显怀的体质,身材看不出什么,但是一个周后反而感觉自己肚子变胖了一点。 “这个药真的有效吗?”她有些顾虑,这些试剂上也没有标明成分。 “包有效的,这可是圣骑队长帮我找的。他人品还是不错的,做事认真,床上很有劲。” 可是罗莎感觉自己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她郁闷道:“我感觉那个球更顽固了。” 而且她總是恶心想吐。 她在后怕中喝完了一个月,很确信这个药有问题,它不仅没有让她流產,反而让里面的球更强悍。 她面色惨白,意識到犯了大错:“不能再等了,要用最快速的堕胎药。” 菠莉急得额头冒汗:“不能随便吃的,你现在这种情况吃药会有生命危险的。” 而且已经过了打胎的最佳时间,现在想打都打不了。 罗莎心如死灰:“一定还有别的方法。” 费德丽卡最后安慰她:“我让洛尔迦安排,明天秘密带你去医院做手术。” 罗莎心下稍安。 当晚,她无法入眠,来到圣堂。 银月深不可测,她对着头顶的神像嘟囔。 “如果你真的是神,你應该知道我不信你吧。” “但如果你能让我明天的打胎顺利,我就信你一点点。” “总之,让那个球快点消失吧。” 她闭上眼又咕哝了一会,睁开眼时,惊觉那里站着人,一道气压很低,无比修长的影子。 她的手腳开始发冷了。 第92章 shoulder圣堂 看到那张脸,罗莎腿开始发软。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她想往外跑,却发现聖堂大门已经被关上了。 皮鞋的脚步声轻盈逼近,一切令她惶恐。 “你在对着神祈祷什么?”他的影子从神像的阴影中走出,声音很轻地询问。 罗莎开始哆嗦,她不断往后退,被他逼到了聖水池边。 星辉下聖池内空旷的冷水波荡,他的眼里闪着难以言喻的光。 多日未见,这个男人依旧孤傲冷漠美丽。 何塞倾下身,把她圈在池水边,想闻一闻她。 “起开,你好脏,不要碰我。” 他的手指上挑,抬起罗莎下巴:“好久不见,我以为你会变得懂事。” “滚,你还是一如既往无耻。” 他眉眼上挑,似笑非笑,看了她很细细的一会儿。 这么久未见,她一点都没有思念他嗎? 一点都没有嗎? 两人对視,仿佛隔着细碎绵密的沙粒。 “呸。”罗莎吐他口水,挣扎着要跑开,又被他瞬间压下,他目光微微狰狞,真的很不高兴。 罗莎望着面前可怕的冰蓝眼睛,毛骨悚然,他想干什么? “你刚刚在忏悔?”他问。 她倔强道:“我连神都不信仰,又怎么会对他忏悔?快松开我!” “松开你?你以为这是你能决定的?”他看起来很平静,对她一字一句慢慢说,“我说过,你是我的。” 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而且,你似乎胖了点。” 罗莎躲避不及,他的手指已经滑下去,苍冷地擦过大腿皮肤,绵绵起电般的颤栗。 罗莎很惊讶,都过去几个月了,他为什么撩她裙子这么熟练。 “你是找了新的情妇吗?” “没有。”他冷嗤一声,“我看起来像那么欲求不满么?” 罗莎诚实道:“你像一条渴望**的狗。” 尽管已经被骂很多遍了,但她言辞的羞辱令他愤怒:“你以为麦克拉特就很专情么?他在第六区经常去逛妓院,他最喜欢找你这样低贱的黑发女人。” “骗人,你在污蔑他。” “你还敢袒护他!” 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小腹,那里微微隆起的地方,感受到她在发抖,他磨着她的耳朵:“你不是不信仰神么,那你在害怕什么?” 罗莎不肯屈服:“我在看你恼羞成怒啊,你这头恶心的白猪。” 第121章 他这次没有吭声,只是摸着她的肚子,抵得她越来越向后,罗莎弓起背,被他圈禁着,胸膛前湿出细碎的汗,她害怕他这样不声不响的时候,那双幽蓝瞳孔深处沉静得像暴风眼。 月下青丝如瀑,他是一头细致秋毫的怪物。 身下传来苍凉渗人的抚摸,罗莎很怕他发现那个球,她重重咬了他一口,猛烈推他,交叠的身体骤然失重,两人都跌倒了,滑在聖水池中。 他炽热的胸膛紧紧贴在她身后,她的咒骂声漸漸淹没在水中。 池水冰凉透骨,罗莎头发散开,发崩如淚落,何塞去捞她,她奋力挣扎,两人缠打在一起。 最后他把她拦腰抱出,讓她栖在自己身上,她浑身水淋淋的,布满他的手指与湿苔。 水流湿透身体,波光粼粼的纱线在闪,罗莎斜眼看着他,绷着一股冷劲。 何塞给她擦拭额头的水滴,不说话,視线笼罩来,又是那种恐怖的,长毛的眼神。 她总覺得要发生什么。 外面传来禮官的声音:“医生已经到了。” 不,罗莎面露惊恐,他要做什么? 他把她强行圈在懷里,讓医生进来。 “我听说你在这里交了朋友,费德丽卡,那个小偷...” 他话没有说完。 她不再挣扎。 睫毛湿哒哒淌下水滴。 她低声说:“不要动她们,这不关她们的事。” “那要看你表现了。” 神像的注视下,何塞给她换好衣服,医生们低头列成长队进来,体检后说她懷孕了。 那些诊断的字音冷冷掉在地上,圣堂内沉默着,水流声平静放缓。 何塞表现出了相当的惊讶。 “哦,你竟然怀孕了。” 亲耳听到她怀孕了,触摸到这个事实,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滋味,但表露得满不在乎。 罗莎冷冷道:“我为什么会怀孕?你不是一直吃药吗?” “可能是药物有副作用。” 何塞慢条斯理,眼神意味深长:“你知道的,我极其厌恶孩子。” 听到他这样说,罗莎放下肩膀,有点如释重负:“我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是的,我们都不想要,但是——” 她神色僵住。 何塞姿态从容,没有余地:“但是圣宾葉家不允许堕胎。” 罗莎感覺到绝望:“圣宾葉家也不会有第二个私生子,必须打掉他。” “嗯,你提醒的很对,我会让神官安排施洗,教廷的圣光会庇护这个孩子,洗去他的出身。” “不,不...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要它的。” 他瞄了她一眼,语气嘲讽:“你以为我想要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家族信仰不容许堕胎,它根本就不会被允许存在。” “而且现在打胎已经晚了,你那么怕疼,我用力一点都哭半天,你会愿意躺在手术台上,为了打掉这个孩子丢半条命么?” 他的声音那么轻,仿佛含有怨灵,但是每一丝都在抽紧勒她的心脏。 何塞拍着她的后背:“哦,别哭,怎么就是爱哭呢,这样对孩子也不好呀,难道他要听着眼泪长大吗?” 他隐去嘴角上扬的弧度,这是他的孩子,她跟他的孩子。 将出生在一片繁荣伟大的土地上, 哦,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像她最好了。 总之,他们的孩子将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漂亮的孩子。 他没发觉自己在前所未有地憧憬。 罗莎情绪失控,她不停地推他,试图脱离他的掌控:“我不要你管,你滚,我要把它消灭掉。” 她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圣宾叶家也不会有第二个私生子。 何塞皱起眉,哄不好她,他也就不哄了。 他停下来,长久的沉默给了罗莎不详预感。 她看到他低下头,半跪在她面前,对她无比认真道:“rosa,你敢打掉这个孩子,我就打掉你的羊,听到了吗?” “那只羊呢?” 他一问,禮官匆忙把小羊抱来,给他们当面看。 罗莎咬着牙,红着眼要把他撕了的模样。 她奋力扑过去要救羊,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他把声音软乎乎吹在她耳侧:“跟我走,如果你不想你的羊变成小羊排的话。” 他用上他所能用的一切手段来要挟她,这个孩子是他与她仅剩的唯一链接,绝对不能失去。 罗莎冲他嘶吼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竟然用小羊要挟她。 而最可悲的是她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最后他把她抱起来,披上大衣,圣堂外圣殿骑士团与特种军队跪在地上,对着离去的高大背影行礼。 她又长又湿的头发贴在他胸前,水珠滴了满地,仿佛地上的血迹。 第93章 therowantree花楸树…… 今天天气很好,外面扑过呼呼鸽子,罗莎卧在沙发上,喂小羊吃着青草,少有的看到了湛蓝天空下的風云樹。 医生已经来检查过了,她的身体状况不算很好,但得益于先前药劑的巩固,胎儿很稳。 这个孩子会是一个健康强壮的寶寶。 何塞心情愉悦,更精确的基因分析报告月尾才能出来,他默许了漫长等待。 现在最令他最关切的是她的身体,医生将身体数据抽血采样后,他下令更换了实驗室的第一实驗对象,原本是按照他的身体来的,现在换成了罗莎,她的血与数据提前介入了不老药实验。 实验室那边小心翼翼提醒他慎重,但何塞认为理所当然,把她列在首位,以备不时之需进行培育输血救治,这是很必要的事。 他必须比她更了解她的身体,因为她沉默不语的时候,他总是害怕她会动用什么方法把孩子给消滅掉。 女人真是一种恐怖的生物,他永远不清楚她们在想什么。 何塞坐下来,抚摸她的骨骼,确认她每一根头发都将长寿。 他滿怀细心地给她梳头,尽管她并不领情,又是踢他又是咬他。 “你怎么这么暴躁?这样不好。” 他端着吃的,催促她吃点营養品,目前最头疼的是她不爱吃饭,日常必需的营養要通过试劑补充。 罗莎看到那些东西,想起连续不断喝过的那种堕胎药,那是打不掉这个孩子的罪魁祸首,只要一想那种味道就想吐。 她厌恶地让他滚,骂他是猪是狗,一些是有的她不清楚的东西,反正骂了他很多。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骂,何塞沉着脸一声不吭。 医生和佣人们都低着头,装作没听见,大殿滴水成冰。 礼官在一旁抱着小羊胆战心惊的,小姐那样子骂,他们心高气傲的大人又该自己跟自己吵架整晚睡不着了。 何塞被骂了好久好久,用极强的自制力忍住了:“别喷火了,我带你去英灵墙,你还没留名。” 刻字仪式进行得很快,原本应该是全校师生万众瞩目的,但何塞见她心情不好不肯见人,于是简洁地安排了流程。 在巨大的书墙下,罗莎踮起脚尖抚摸着上面的名字,沿着錾刻的凹陷伸展,每一下抚触碰都很珍重用力。 她想到了罗莎蒙德,她曾经也在这里站过,曾经万里的脸颊荣光动荡,毫就在小羊的嘴巴里,是何塞绝不会触碰的地方,她会完成罗莎蒙德的遗願与使命么? 何塞看着她凝泪费劲的样子,有点烦躁:“回去了。” 她不动。 他不願见她难过:“快回去,第七区已经不存在了,你要证明给谁看?” 罗莎望着面前的恶魔,看见她的眼睛照在他眼中,变得又蓝又浓。 “你已经看到了。”她歪着脑袋,平静的眼神带点颠意,“即便她的名字被抹去了,也依然在你前面,你看看你自己,你心爱的罗莎蒙德就在上面,她知道你对她不忠吗?” 她刺激得他神经抽搐,何塞眼中有丝丝咒怨的毒气,但还是忍下了。 回去的车上,他们中间隔着段距离,身体的界限泾渭分明,阳光粗略绵密的纹理透过玻璃射下,何塞金色卷翘的睫毛半垂在冷气中,投下一片冷艳深邃的睫影。 他叠着长腿,说要请神官为孩子做施洗,这是他此前同洛尔迦的协議,而且现任教皇近日突发恶疾,已有退居养老的打算,施洗仪式结束后,洛尔迦会接替他的教父登上教皇之位。 罗莎不愿意那样做。 何塞刻薄道:“我说过,我不想我的孩子生下来变成私生子。” 罗莎斜眼瞧着他阴晴不定的样子,他又突然变得无比溺爱这个孩子了,一口一个他的孩子。 明明前两天还那样厌恶。 “它现在在我的肚子里,我不要那样做。” “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孩子,一个奴隶怎么能承受下任教皇的洗礼与祝福呢?” “所以我该感恩戴德么?” 第122章 “也许吧,因为你什么都不是,更无足轻重。” 他想证明她对他并不重要,不值得,他把她接出来包括此次施洗都是因为孩子。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 “你的宝贝孩子只是个球。” 罗莎压抑暴躁,她发觉在这段孕期她总是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愤愤道:“如果你非要那样做,那我就把球给消滅掉。” 何塞拧起眉:“这种事不是你能决定的,而且你为什么要用消灭这个词?它是孩子,不是怪兽。” “有什么区别,对我来说它就是怪兽。” 这些天他已经做了太多强迫她意愿的事,频繁地抽血采样,被威逼着喝各种药剂,明明她一天要吐很多次。 现在,不仅是她的身体,他连她的信仰也要剥夺,只 是因为她让他不高兴,提到了罗莎蒙德的名字。 罗莎蒙德是他心底难以触及的,闭光珍藏的一切。 罗莎身体微微发抖。 下车时,她狠狠踹了他一脚,眼中爬滿漆黑绝望的藤蔓,撕扯纠缠。 “去死吧你。” 她呸他口水,一个人飞快跑进庄园里。 “rosa!” 何塞赶紧去追,看到她已经爬到了花楸樹上,整片樹枝在嗡嗡固执地呻吟。 “快下来。” 他几乎是惊恐地命令她,不断重复。 “下来。” 眼睛的对视,恨意翻腾。 何塞眉峰蹙起,声音慢慢软下来:“rosa啊,我们不要那么冲动血腥,完全可以采取一种更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 罗莎抱着树干,保持无视,树叶的沙沙声要把她的大腿淹没。 最后他没有办法。 “下来吧,求你了。”他低低哀求,骄傲垂落在地。 医生提醒过他怀孕期间容易情绪不稳,他不该惹她的。 近卫们在树下布满垫子与拦网,罗莎沿着树干爬下来,最后直接跳在地上,双脚同时着地。 那冷不丁蹦的一下令何塞胆战心惊。 为什么她总要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告诫提醒她,要保养身体,慢点动作,不要乱蹦乱跳,她只是一个人往前走,起風了,头发和裙摆飞舞。 何塞把外套给她披上,敦促她赶紧回房间:“你身体很虚弱最好不要见风,这样对孩子也不好。” 罗莎已经听够了,忽然就捂着耳朵跑开了。 何塞一愣,继而去追赶。 他拉扯她的手,几次把她重新拽回来,低下头:“是我说错了,施洗不是为了孩子。” “它只是个球,它懂什么呢?” “那么做,是为了保护你。” 她冷冷道:“你的神保护不了我。” “神保护不了你,但我可以。” 他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一片静谧的寂静取代了柔软微风。 何塞清清声,对她耐心解释:“这次不只是施洗,还有赦免仪式,神会赦免你的罪行。” 罗莎很倔:“我不信神。” “你可以只信三分钟,仪式很快的。”他语气一顿,“我会跟洛尔迦说,不用下跪行礼。” 他和缓地哄着她:“你想想,等你的身份被教廷赦免了,那孩子自然也是无罪的,因为你是它的母亲。” “我会给你安排个合法的身份,教廷承认的身份,你可以继续学习,还有选择你喜欢的工作。” 何塞已经通知教皇与神官了,施洗同时要为她举行祝圣洗礼,按照信仰的说法,接受圣者的祝福,这样净化后她会洗去不堪的出身,成为第一区的特许公民。 这就像赋予她第二次生命。 这样在帝国民众的眼里,她可以跟他名正言顺在一起,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非議。 何塞为了说动顽固的老教皇出面,此前废了很多口舌,花了很多金币,软硬兼施,他认为这很值得。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和缓了,想把她搂怀里,结果她一把推开他,衣服丢地上重重踩了两下。 ...还在闹别扭。 何塞默默跟着她,想想也是,身上挂着那么个球,一定不舒服吧。 晚上时他敲敲门,她在那里看书,他给她拿了营养剂。 “我不想吃。”一看到那些东西她又开始作呕。 “那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让厨师做些你爱吃的,又有营养的,枫糖浆戚风?姜汁汽水?还是石榴汁?” 她爱吃的他都记得很清楚。 做些她爱吃的,这样她也能多吃点。 罗莎对他没有好脸色,对他的话也不回应。 她卧着直接睡下了。 第二天,何塞在开御前会议,看到天空落下蓝色雨滴,他想了想,给她打来电话:“你那里下雨了吗,多穿件衣服。” 那头直接把他挂掉了。 他不死心,又打。 听到她说:“我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我想我的朋友了。” 何塞沉默了下。 那边说完又果断把他给挂了,一点礼貌都没留。 十分钟后,罗莎看到何塞出现在她面前,他风尘仆仆的,从帝国大厦赶来,鬓角有几点涔涔汗滴。 “你想见她们吗?” 她望着他的眼睛,这只骨子里透出温情的恶魔就在她面前,拥有如此美丽的双眼。 他对她半跪下身体。 她嗯了声。 何塞试探地拥抱她的身体,他妥协了。 第94章 knot鱼刺 罗莎走到草地上,菠莉正钓魚回来,手里提着一桶活狗魚。 她蹦蹦跳跳的,自从被从修道院里放出后,在环抱宫殿的偌大海岸线和森林里到处探险,充分享受着活动肌肉的快感。 她看到了罗莎身后跟随的男人们,对罗莎嘀咕:“那是谁呀?” 她一直盯着那个高大的男人看,睁着双野猫一样明亮的绿眼睛,活泼妩媚得像丝。 罗莎望了下近卫们,不解她问的具体是哪个。 “哎呀就那个最魁梧腰最细的,身材最好的。” 她问的是费雷。 菠莉舔舔唇,早晚要睡到他。 罗莎在腥绿色的草香中席地坐下,菠莉开始热身打网球,她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罗莎看到她自由自在的样子很开心。 费德麗卡也被放出来了,她出狱后继续担任帝都时尚圣经的主编,时尚大业忙的不可开交,同时在媒体记者络绎不绝的采访曝光下迅速出书写专栏,把狱中生活真真假假披露了些,霸占了大都会新闻头条。 貴族圈层认为这个在监狱几进几出的女人已经得到了何塞的谅解。 她经营的上流权貴的必读刊物,最近几期封面内容都是关于多元,宽容,与谅解,内容都是运营挑选排版过的,传递的信号不言而喻。 大都会隱隱风平浪静。 菠莉第一次来私邸时,惊讶得合不拢嘴,她震惊世上还有这样富麗奢靡的宫殿。 “哇,这真是好大的笼子。” 又大又豪华。 见到何塞,她很自来熟地招招手。 “嗨,老兄,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 何塞当然记得她,这个贼,像火一样的红头发,跟小母牛一样。 “什么时候?”他抬着下巴,表示不认为自己会见过这种低贱贫民。 “你忘了,上次你的钱包还是我偷的呢。” 何塞臉黑了,下令礼官把她安排在宫殿角落的客房,临睡前他给罗莎端了些爱吃的餐点,放在床邊,菠莉径自推门进来,越过他灵活地躺床上。 “让让老兄。” 她理所当然挤占了他的位置。 何塞愤怒至极:“你睡在楼上。” “哦,我怕黑,想跟罗莎在一起。” 她无辜地问罗莎:“罗莎,我可以留下吗?” 罗莎点头。 何塞感到不可思议,一个贼居然说她怕黑? 为什么她可以说瞎话比喝水还自然? 他阴着臉:“那我睡哪里?” 菠莉挠头看了看:“床上没有你的位置,你想睡地上吗?” 他认为跟这个贼无法沟通,质问罗莎:“为什么她可以躺在你身邊?” 菠莉冲他挥手:“哦,原来你也想睡床啊,你也可以躺啊,来,我们三个一起。” 何塞脸色铁青离开,还十分有礼貌地把窗户半关,门一并带上了。 菠莉耸耸肩,她对罗莎吐槽道:“哦,他的性格可太差劲了,又爱嫉妒。” “他没有人性的。”罗莎轻轻说。 菠莉咂摸着,总觉得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是一只恶魔,但他在罗莎身边更像人。 “我还是觉得上次那个金毛小男狗比较好,年轻有劲儿,身上香喷喷的。” 她对罗莎咯咯笑:“我见过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耳朵总是红着,可好玩啦。” 第123章 罗莎默默想着麦克拉特,自从他离开后她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他在第六區还好吗? “想你的小情夫呢?” 罗莎被她说的有点脸红:“快睡吧。” 菠莉躺下身呼呼睡:“好软的被子呀,这真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床。” 她懒懒翻个身,梦中无比香甜。 第二天菠莉穿戴整洁,早早下楼用早餐。 餐桌上,罗莎抱着羊,已经给小羊检查好了牙齿。 她神情微恹,寡淡地面对麦穗编织纹的雪白鱼盘,小口喝着鱼汤。 仲夏夜百合的花园里游荡着绿松果味,何塞坐在她们对面,他像只老鹅一样仰着脖子,不悦地扫视菠莉,眉梢眼角极度厌恶。 如果不是太过担心罗莎怀孕时的情绪,何塞是绝对不会把这个小贼放出来的,最可恶的是,她竟然在卧室整宿整宿住下了,晚上守着罗莎,白天也一点都不让他靠近。 这家伙一点都不安分,到处在草丛里钻来钻去,身上都是泥巴和草芥,还有鸟羽和各种不明生物的毛。 她身上会不会有细菌传染病? 还有那么爱闹腾,万一吓到罗莎呢? 他阴森森盯着她,菠莉眨着眼瞧了回去,她也看不惯他的傲慢,上流贵族骨子里的偏见讨厌的很。 她当着他的面大口吃着東西,在哪里都快活的很,一点都不怕他。 用餐间隙,管家刻意来汇报全部的金银器已经清点完毕。 罗莎面带疑惑,为什么突然要清点那些東西? 管家委婉道:“私邸的财物都是记录在档案的,防备某些東西不翼而飞。” “是啊,要提防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万一这里被偷空了呢。” 何塞用餐布擦擦嘴,美丽的薄唇里吐出优雅冰冷的语言。 罗莎放下勺子,他就是这样羞辱她的朋友,她无法理解他为何这样憎恶菠莉。 只是因为他丢了钱包么?可是菠莉明明还给他了。 她皱起眉,菠莉拍拍她的手。 “我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了,不偷东西了,对吧,罗莎?” 罗莎点头。 菠莉望着何塞:“而且那些东西也不是你们第一區的,宝石都是来自我们第六区,是你们抢走的。” 何塞眼神冷冰冰:“你是我邀请来的客人,要注意措辞。” 贵族的餐桌礼儀向来避免讨论政治。 菠莉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能说? 她从小到大的感觉并未被破坏,本能地对面前这个制定一切规则的男人提出质疑。 许他们做,却不许她说。 她偷偷摸摸偷东西还有警察抓,可他们光明正大抢东西又有谁来制裁呢? 她认为这很虚伪,还要再质问他时,罗莎忽然把汤吐出来。 “怎么了?” “有刺。” 如鲠在喉的刺。 罗莎不是贵族,永远无法容忍那样的刺割破她的咽喉。 她再也吃不下了,起身离席。 菠莉也哼了声,用手指指了指何塞,都怪你。 何塞垂下眼帘,微微摇晃的宝石蓝眼睛,静静看着她远去削薄的背影。 他又惹她不高兴了。 他一个人沉默了会。 世上的所有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何如此憎恶小偷。 結呀,这是一个結。 他也不想陷在里面。 可是那是结呀,是贯穿他毁掉他一生的结。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也不该再诋毁她什么,只能独自默默消化。 他维持着永恒不变的用餐礼儀,默默把鱼汤喝的光鲜亮丽,一滴不剩。 第95章 fall回环 何塞一臉阴沉地盯着那两个女人。 他不允许罗莎剧烈运动,而菠莉像永动机一样闹腾。 她欢快的笑声仿佛是不经过舌头发出的,或者是没心没肺的人才能发出来,笑得那样欢快,令整座庞大冰冷的宫殿不適。 她一股脑钻进树丛,窝在草堆里,出来时脖子上纏了条红豔豔的蛇,开心喊罗莎来看。 罗莎还真傻不愣登去了。 何塞满臉黑线,他飞快出门,制止了两个女人,尽管她俩谁都没正眼瞧他。 菠莉仿佛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他惩罚她都害怕把她惩罚爽了,这个女人古怪到捉摸不透。 有天晚上他做了梦,梦到菠莉虎虎生風抡着斧头,嘴里叫喊着罗莎你等我把这人劈死再来救你,而她的斧头下是他的头颅。 他一眼知道这是梦,但还是感到匪夷所思。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女人啊? 啊? 昔日阴影重现,他越来越怕她们了。 菠莉的日常生活很充实,平时除了各种玩,她其他时间就在庄园草地上打网球,锻炼得体型很漂亮。 “罗莎,你来摸摸我的腹肌。” 餐桌上,她给罗莎得意展示。 何塞刻薄地抿抿唇,讥讽地想这种东西她又不是没摸过。 罗莎上手,夸赞表扬:“真结实。” “是吧,绝对是你见过最硬的。” 罗莎附和地点点头,表情有点害羞,何塞坐不住了,他咳嗽了一声。 然而没人理他。 他压下不快,餐后看到菠莉喊罗莎一起打网球。 不行,她怀孕了,他是严厉禁止她剧烈活动的。 他跑出去,看到罗莎挥着拍子去接球,菠莉大力没收住,一下侧旋把她連人带拍打地上。 何塞怒极了。 菠莉害怕极了,一拳打翻他的脸,又接了一发肘击,在他发令前跑掉,她手脚快得像飞毛腿兔子。 在外面惶惶不安地躲了几天,混入市井的她像鱼儿入了海,没有三五个人抓不住。 何塞直接派了一队几十人过去,菠莉一看竟然有这么多人来抓她,立马拔腿就跑,不是打架打不起,而是逃跑更有性价比。 她艳丽的红头发像火一样在空中燃烧,最后又被另一支特种军队拦住,他们把她揪出来绑到车上,由御前近衛一边几人押着她,担心随时又她跑了。 满车都是魁梧军人,全副武装密不透風,压迫感太过强烈,菠莉感觉末日到了,扭来扭去挣不脱,开始拱头在近衛怀里呜呜哭,捏了捏:“你胸还挺大的。” 她还咬了一口,近卫们脸都黑了。 大人说抓活的,因此他们都强行压下,一动不动。 万幸的是,罗莎身体没啥大碍,何塞见到菠莉被五花大绑到他面前,眼神要把她割了。 但罗莎又不允许他伤害她,因此他冷漠下令把她关进监狱里。 菠莉松了一口气,监狱的环境她很熟悉,知根知底。 就是这个不管饭太愁人了。 她被关在牢里,一連饿了好几天,见近卫在外面吃东西,问道:“我能吃这个嗎?” 他们不理她,她没忍住,手伸出去,跟他们抢吃的。 几个男人言语上凶她。 菠莉眨着水汪汪大眼睛:“先生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淑女的嗎?” “你算哪门子淑女。” 菠莉难过极了,一个人缩在小角落里,过了会,看到他们瞒着摄像头偷偷给她递了块饼。 她赶紧狼吞虎咽吃完了。 几天后她被放出来,哭着见罗莎,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罗莎心疼极了:“他们虐待你?” 实际上,近卫们沉默着,这些天被她折腾得黑眼圈都青了。 为了罗莎的安全起见,何塞找了几个近卫严格看着菠莉,顺手陪她练网球。 菠莉很喜欢費雷,总是点名让他陪练,費雷做过职业教 练,会给她做出指导,她听的很认真,因为好久没偷东西了,手很痒,总是爱摸他,他推开她,她又纏上来,顶他的腿。 何塞隔着很远,只是看了眼她行球的动作,冷酷无情断言,她成不了最顶尖的网球手, 网球是一項优雅的运动,她倒是適合去摔跤。 罗莎认为他的话太残酷了。 何塞不以为意:“她的反手很漂亮,但没什么用,过去十年间这种打法已经过时了。” “跟专业运动员相比,力量上她不占优,她的动作小又快,虽然变线落点准,但变线能力和反打能力差。” “耐力差,重心也容易不稳。” 他话音刚落,菠莉已经把费雷扑倒了。 因为职业习惯使然,菠莉已经顺手把私邸整栋宫殿都摸遍了。 她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意外之获是她在費雷的房间,最隐蔽的位置撬开一个胡桃木小盒子,里面竟然装着一缕头发。 乌黑的头发。 菠莉明白过来后有点吓傻了。 这是死罪吧。 他竟然敢起那种心思。 “你——” 费雷已经站在了她身后,他现在的死活就在她的双唇间。 第124章 他不吭声,在她面前脱去衣服,露出精悍腰身,缓缓跪下。 菠莉看着那极品身材,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这是传说中的美男计嗎? 没办法,她就好这口。 清晨时菠莉从床上醒来,伸伸懒腰,意犹未尽。 费雷缠着她的手:“我们一起去打球吗?” “我们?”菠莉已经睡到他了,任务完成,对他把两个人的名字排列在一起感到不适。 简直太冒犯了。 “不要说我们,我们又没关系。” 费雷阴沉哀怨的表情仿佛被她始乱终弃。 “不就睡了一觉吗?你还想怎样啊?”菠莉嘟嘟嘴巴,“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嘴巴严着呢。” 对于她来说,男人睡一遍就好了,不然容易腻。 她无比快活地穿好衣服,听到他在身后说:“是我推的她。” “你在说什么?” “她摔进蛋糕里。” 社交季最后一夜的晚宴与烟火,从那一刻,多米诺骨牌便倒下了。 费雷捂着额头,沉重愧疚。 菠莉见不得美男伤心:“那只是何塞的命令呀,你又不能不听。” 她转了转眼珠,又威胁他:“你还要帮我做件事,我要无声无息离开这里。” “这对你来说很容易。”她一个人就能做到。 “不,我的意思是我要离开第一区。” 他抬起一双蓝眼睛:“你要去哪里?” “随便咯,风往哪里吹,我往哪里去。” 费雷暗中帮助菠莉离开,过几天他跟何塞汇报人丢了,何塞掀了掀眼皮:“确定丢了?” 天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大人我们要派人去找吗?” 何塞道貌岸然:“她自己弄丢的,应该很难找到吧。” 何塞一点都不关心那个小贼逃去哪里了,而且就算找不到了,罗莎总不能怪他。 “有丢什么东西吗?” “stonedrose.”那条举世无双的绿宝石項链被她偷走了。 何塞倒是没有太多不悦,比起项链被偷,那个小贼不在他眼皮下突突弹跳折磨了,这简直是求之不得。 罗莎知道消息后表现得很难过。 何塞如释重负,对她安慰道:“贼都是喜欢骗人的,我也没想到她连我们的东西也偷,而且会不辞而别,她谎话连篇,根本没拿你当朋友。” “她没有偷。”罗莎坚定道,“那条项链,本来就是第六区的。” “她只是带走了它。” 把它带回了第六区血肉的身边,属于它的地方。 “你的王座沾满了鲜血,来自七大区的鲜血。” 她看着他的眼睛,静静说,声音打破了他微微愉悦的笑容。 第96章 iseeyou洗礼 菠莉走后,罗莎难过了几天。 輕如絮的夜晚,何塞摸黑上了床,她晚上还是做噩梦,紧紧抓着他的手臂醒来,浑身被汗湿。 “没事的,只是梦。”他輕声安抚。 罗莎见到他在这里,很厌烦地拧起眉。 “滾开。”他想做什么。 何塞有些不悦:“你能不能对我态度好点?” 为什么跟那个小贼说说笑笑,对他就不耐烦。 他的头发擦过她的耳朵,表情不怎么高兴地贴过来:“医生说你这两天不愛吃饭,你想吃点什么嗎?” “不吃,你滾。” 何塞皱着眉:“当着孩子的面,你应该对我有最起码的尊重。” 罗莎厌恶又无语,眼神意思很明显,一个球知道什么? “它当然知道的,而且还可以听到我们说话。”何塞俯下身,她的肚子微微变大,但母愛却没有迹象,吐的频繁,脾气也不好。 这个孩子吸食了她的精力和生命,何塞现在又不喜欢它了。 他想为她分担些什么,征询她的意见:“以后每晚我都会给它讲睡前故事,你觉得呢?” 罗莎不想理他,没什么反应。 于是他当她是默许了。 他拿来一本书,罗莎以为是童话书,结果他翻开书页开始念起供求关系。 她沉默着,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给它读微观经济学?” 何塞很认真道:“让它了解经济的逻辑与架构,这是最基础的。” 他觉得这并无不妥,大段大段讲着,罗莎快要听睡过去了。 她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开始輕輕捏她的手:“起来,该你了。” 罗莎困困顿顿的,她揉揉眼,他又要她做什么? “轮到你给它读书了。” “我才不读。”她翻个身想继续睡,他却是不许了,医生说她一天睡太多了也不好,要适当走动才有精神。 罗莎抬起一条腿踢他胸口,他不动声色抓着她脚踝按下来,把它放到自己腰侧。 “快念吧。”他把书给她,“来,你负责讲宏观经济学。” 罗莎烦躁地把头扭向另一边,何塞见她不配合,和缓道:“那说点别的也可以...你愿意给它唱摇篮曲嗎?” “不唱。” 何塞顿时觉得他们的孩子真可怜。 他有点生气:“rosa,你真的不给我们的孩子唱摇篮曲嗎?” 罗莎冲他发火:“一个球能听懂什么?而且你不是说我唱歌难听嗎?” 他顿时不吭声了,眸光有点幽怨,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她怎么还记仇? 而且难听明明是事实... “好吧,你不唱,别的孩子都有的我们的宝贝没有。” “没有又怎么样。”罗莎不懂为什么他执着于这个。 他在床上不停念叨着,罗莎被他烦的头疼,真是大半夜发神经。 终于,她开始轻轻哼起来,仿佛很多线段在飞,夜空中降落弧度柔软的针织。 何塞表情怪异,默默想罗莎唱歌还是这么惨绝人寰啊,哦,这是那首甘蓝仙子吗? 真的是甘蓝仙子吗? 他不敢声张,眉头紧锁靜靜听着,渐渐发现那很动听。 他注视着她,空中的声音像星星划过的纱线在轻盈编织,原来母親为孩子唱歌是这样吗? 从来没有人为他那样唱过。 他没有的他们的孩子会有。 他半躺下来,敛眉垂目,伏在她的肚子上,谛听里面的动静,似乎听到了里面小家伙动作的频率。 霎时內心有一团纱芯,让他安逸地沉入熟稔与安宁。 也许,这个孩子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带来改变。 罗莎唱完了歌,问他好了没。 何塞说还要再听一会,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腰。 两双眼睛对视,他的气息已经缭乱了,眼神晦暗,低哑,过分诱人的喘气。 他眼里的意图太过强烈,罗莎露出明晃晃的错愕。 “我怀孕了。”她垂下眼帘,眼神有点闪躲,他为什么会那样。 难道他现在对她...很有欲望吗? “没事的。”何塞挺起身,親昵地用鼻尖蹭她的耳朵,“医生说几个月已经可以了。” 而且医生说怀孕时因为激素分泌,孕妇会更容易情动,她是需要他的。 他把扣子散下几颗,眸光潋滟,呵出的热气蹭过烧红的耳垂,擦过她雪白颈侧。 “你想要我吗,嗯?” 他想让她舒服。 罗莎咬着唇,他身上有一股很性感的味道,她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那只是激素分泌作祟。 “滚开。” “不滚。” 他轻轻吐字,把手撑在床上,把脸凑近她的脸,细细望着她,眼中有蛊惑的磷火在闪。 两个人贴的太紧了,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紧绷起来。 何塞手指拂过她的 大腿,他內心有一种非常非常强烈的感觉,阴郁的蓝眼波光动荡,眼尾上挑着鲜艳湿润的光芒。 一靠近她,那种焦渴,似乎已成为本能,那些缝隙里幽暗滋生的渴望疯狂渗出,他有些控制不住地舔她的手指,吞咽没入。 可是还不够。 他要把她推倒时,外面传来羊的咩咩叫声。 罗莎一瞬间清醒了,她猛烈地推开他,光脚去找小羊。 “rosa...” 何塞拉她的手,挨了她一耳光。 她的手指发着抖,又滑又腻,他刚刚竟然勾引她。 何塞对她百依百顺,拽住她:“你还想打那边的脸吗?” “......” 罗莎满脸滚烫绯红,她的手不干净了。 ∽ 洛尔迦很快要为罗莎施洗,何塞这些天心情愉快。 他已经授权给礼官,提早筹办婚礼事宜,孩子出生后,他要向她求婚。 礼官一开始被吓得不轻,但大人信心满满,他似乎觉得小姐很喜欢他,一定会答应他的求婚。 ... 人在匪夷所思到极点的时候往往会摸不着头脑。 一向老练的礼官也不明白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第125章 明明才被甩了呀。 他只能硬着头皮准备。 施洗那天,晴空万里,帝国大教堂钟声肃穆鸣响。 洛尔迦披着红色及地法袍,一身教皇式样的雪白刺绣礼衣,长袍拖地,他手捧聖器,缓缓向罗莎走来。 万众瞩目之下,诸神最虔诚的仆人,自出生时便被誉为太阳礼物与恩赐的高贵聖子,要为一个不信神的奴隶洗礼。 洛尔迦走到罗莎面前,他的眼睛仿佛是一场雾。 这场仪式过后,他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皇,是普天之下離神最近的凡人。 “耶和华要引导你,使你骨头强壮,年轻漂亮。” “rosa,iseeyou.” 洛尔迦手持圣器与经书,在罗莎眉心点上圣水。 “她要走了,你知道吗?”他们距離很近,他用极轻的声音对她说。 罗莎点了下头。 费德丽卡要走了,她已经向罗莎做了告别,她要离开第一区,向亚细亚以东一直走,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内心的安宁之地。 临行前她亲吻罗莎的脸颊,她说会一直带着那枚螃蟹树的种子,直到发现它能适合生长的地方。 那个地方将是新的奥辛龙寺,她会在那里重建定居,到时邀请罗莎一起去参观做客。 罗莎恍然惊觉,这些天费德丽卡在大都会掀起的风浪反而是一场繁华告别,那是属于设计师的落幕。 洛尔迦眉眼已经垂下了,他的目光仿佛注视着虚无,那双蔚蓝深眼中泛着最迷离悲壮的疑惑,禁忌只能将欲望压制,却不能将其消灭。 罗莎隐隐预知要发生什么,他现在的决绝令她想起了特里,如出一辙的极端与疯狂。 最圣洁的神官注视着女孩乌黑的眼睛:“罗莎,我们的赌约,是我输了。” “你向我证明了愛,而我却没法证明我的神。” “那种愛啊,让我明白,在她那里,我只能是她的洛尔迦,神也夺不走。” 洛尔迦翻开经书,他在祷告的扉页里别了朵玫瑰花,那花瓣已经干瘪如枯叶,颜色却依然鲜艳欲滴。 他把花别在罗莎鬓角。 “我无法容忍我的罪恶,我毕生的信仰,我所敬仰的神,以迫害我的挚爱为生。” “我要去追随她,赎回我的罪孽,献上我的余生。” 他说完,平静地摘下头顶的冠冕,对众宣称:“很遗憾,我不能为她洗礼。” “我是个动了情的人,我的崇拜是虚伪的,我的信仰是腐蚀的。” 他当场辞职退教,举众哗然。 罗莎看到了他绝望地对圣殿流下眼泪,滴在华美的袍服上,他就那样放棄了终生渴求一步之遥的教皇之位。 太短的时间,发生的一切令她震惊而困惑。 头顶的天光开天辟地般照下来,在她十几岁的年纪,她望着人群,望着神像,望着洛尔迦一腔孤绝的背影,对那种东西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陌生的感觉传遍四肢百骸,她发觉自己也不明白什么是爱。 爱是万物的温柔, 爱是最大的暴力。 爱毁掉了神官。 爱重塑了神官。 罗莎久久难以平静,教堂外山呼海啸的民愤汹涌爆发,愤怒的教徒与民众冲进了大教堂,混乱中现场响起激烈的枪声。 近卫团支起铜墙铁壁,何塞为罗莎披上外套,紧紧抓着她的手离去。 一路上车辆穿过喧哗躁动的人流,何塞坐在她身侧,发号施令威严冷漠,同时揽住她的身体对她不停温和说什么,她注视着这个男人,仿佛听不到他的声音。 洛尔迦抛棄一切去追寻费德丽卡。 爱是可以让人为之抛弃一切的东西。 可他不相信爱会存在。 她的眼中开始流泪。 何塞有些无措地安慰她,把她发间的玫瑰花丢向窗外:“怎么了?你别哭啊,洛尔迦退教了,我给你找别的教宗施洗。” “洛尔迦难当大任,罪大恶极,仅仅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东西背弃信仰,我会严惩他的,刚才没吓到你吧?” “rosa,你怎么不说话?” 她眼角的泪像一道浅浅溪流,凝成权力的旁证与幻影。 他们都拥有心脏,可关于爱,这个男人永远不会懂得。 第97章 thegreenmile绿帘 因为神官堕落掀起的暴乱久久不能平息。 仿佛归零回到了核战后癫狂动荡的黑暗时刻,触及信仰的民众是疯狂的,七大区的教民齐齐涌入首都,群情激昂,呐喊声要掀翻帝国大教堂。 连续许多天的武装镇压效果式微,教徒们都说神官被蛊惑,那个寡妇是恶魔,她偷走了属于神的人,她要拉着崇高无暇的圣子一同堕入地狱。 在触及信仰的风波巨变中,洛尔迦静静跟随费德丽卡一同离开了大都会,从此他们再也没有出现在这里。 教廷之内,何塞坐在圆桌前,神情寡肃。 在他眼皮下,红衣主教与教廷国务卿黑压压围坐。 洛尔迦堕落,这是始料未及的,偏偏在他施洗的重大时刻,教皇痛心疾首,一病不起,甚至要为心爱弟子的离去迁怒到受洗者身上。 老教皇振振有词:“是那个奴隶玷污了神的圣洁纯净,是她把灾祸从第七区带来,惹怒了神的心脏。” 舆论愈演愈烈,甚嚣尘上,街头巷尾都是对那个女人的抵制。 教宗们当下联合决议,暗示他再这样放纵下去,教会的名声将被污染。 “所以按照神的懿旨,我该怎么做?”何塞仰着下巴,望着这些神的代言人,神情冷漠至極。 “您要處死那个奴隶谢罪,事实上,她已经是死罪了,上次她用枪射伤了大贵族。” 之前因为罗莎枪击海茵的事,已经招致了贵族群体的不满,这次教廷煽动,两大權力中心統一战线,同仇敌忾。 固有的平衡被打破了。 何塞扫了眼发声的教宗。 霎时全场寂静下来。 十二位红衣大主教穿着虔诚肃穆的修士服,坐在座位上缄默不语。 何塞交叉手指,很平静问道:“那些都是对她的污名化,解决方式很简单,你们有谁愿意为她重新受洗嗎?” 在场众人都认为統治者疯了。 “都不愿意嗎?那我就指定了。”他指梢点着桌子,“教皇的位子很快就要空下来了不是嗎?” “大人!” 在位者任意干涉教權,这是史无前例的做法。 何塞并不在乎,如果真到不可控制的那步,他不介意收權。 他对教廷明确表态,令所有人胆战心惊。 “到这里吧。” 问全桌,起立散会。 何塞走出大教堂,脚步又累又沉。 山呼海啸的围观拥堵,他的车辆一度停滞不前。 他半耷着眼皮,托腮凝望着他聚集示威的子民。 民愤啊, 如此盲目又可怖。 他异常冷血地望着他们,在这件事上他几乎孤立无援。 他看到暴动组织者在高声发言,要剪掉她的头发,把她游街示众。 何塞脸色阴郁,怒火中烧。 这群半截入土的愚民,他们知道她的头发多伟大么? 近卫们将暴民强硬驱赶开,人流分隔出一条红色血路,看到地上遍地流淌的血花,何塞面无表情。 他静静沉思,形势变得很棘手。 先前释放费德丽卡已经引起了教廷内部的抗议,这次更加变本加厉,教宗都是些老顽固,顶层利益被触犯不会善罢甘休。 他同大神官的合约作废了,现在无人愿为罗莎施洗,反而为她招来了灾祸,整个帝国都在谣传她的骂名,百姓们认为神官堕落是受到了第七区卑贱奴隶的污染,教廷与内阁中所有位高权重的人物都在拼命进谏,他们要讓罗莎死。 而他,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何塞眼帘低垂,蓝眸里灰淡破碎的光芒。 他需要一位无条件站在罗莎这边的帮手。 即便他可恶又愚蠢。 “麥克拉特。” 他轻轻呢喃,回来吧,我親爱的儿子。 ∽ 何塞回到私邸,他把一份印好的报纸交到罗莎手上。 “今天吃饭还好嗎?洗禮仪式要改天举行。” 罗莎翻看报纸头条,舆论已经平定,到處一片祥和。 统治者有一位出身平民的情妇,政治媒体解读为这是何塞对平民的容忍和退讓,是收揽民心的手段。 “所以我能出去了吗?”罗莎问他,这些天她一直被软禁着。 “最好再等等。”何塞来到沙发上,注视她的眼睛,“rosa,等孩子出生后你可以做的事有很多。” “比如?” “比如可以慰问平民,安抚民心,出席公益活动,就像过去一些王室成员所做的那样,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他说着未来的展望,她作为他妻子的职责。 第126章 她的形象一下子变成了积極的,正面的,如果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何塞不由弯起唇角,却听到她说:“可是他们把我当成邪恶的东西。” 他眼中升起的那点温度随之冷却。 他没有骗过她。 “你不把我交出去吗?” 触犯教廷的权威,总之为了平息众怒,罗莎以为他会采取相应措施。 要保下她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要与教会为敌,损害贵族阶层的信心,无论哪点都对统治不利,但,他只是抱住她,罗莎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决定,出乎她意料之外。 “他们要你處死我,为什么你不处死我?” “你应该知道你并不能左右你的生死。” “哪怕我被定下这样的罪行?我的意思是,你覺得我的生死对你很重要吗?” 这只冷血动物傲慢道:“是什么讓你这样覺得?” “你刚刚说了,你想讓我知道不能左右我的生死,所以......” “闭嘴。”何塞烦躁道,她真的知道要花多少精力来处理这件事吗? 罗莎没有出私邸半步,但是这些天舆论铺天盖地发酵,信仰被摧毁的绝望与怒火引爆了各大区,天空的乌鸦飞来飞去,她对外界的风声早有预测耳闻。 罗莎抬着眉淡淡道:“所以教廷给我定了什么罪?我有罪吗?” 何塞生冷地把假报纸撕裂,就这样被她轻易看穿令他恼羞成怒:“你是我的,即便你有罪,那也是我的罪名。” 他训斥她:“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不要听信那些虚假的政治谣言。” “待着做什么?” “反省,对神祷告忏悔吧,你让神失去了最忠诚的仆人。” “......” 罗莎隔着窗户外的厚厚防弹玻璃,看到安保又多了几重。 吃午饭时,费雷还给了她一个冰激凌,见她盯着自己看,他有点不好意思道:“大人让买的。” 这群近卫是对何塞最忠心的,他让做什么,他们便做什么,没什么政治立场,就像一群精密机器, 然而他们都对她说,这不是她的错。 嗯, 他们也都是怪怪的。 一个阴雨天的午后,冷水浇灌大地,泡在时辰里昏昏沉沉,罗莎在客厅里看书,独占着沙发,她感覺有人来到身前,她没有抬头,看不到男人的脸,但是却知道是他。 麥克拉特的铁手套抚过她的发丝,残酷冰冷的盔甲与温暖柔软的身体擦起丝丝凉凉的温度。 他鼻梁高挺,身姿挺拔,已完全是成熟男人的姿态。 他们互相在对方眼中看着自己,黑色与蓝色的眼睛静谧下暗流涌动。 “我等不及了,一回来就来看你。” 他同她贴贴面颊,侧脸一派刀削般的风情。 同时,罗莎在他的眼中同样看到了微微惊讶。 罗莎的变化出乎意料,她变得丰满,鲜活,像莴苣一样多汁。 “我变胖了。”罗莎见他一眨不眨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道。 “不,刚刚好。”他微微红着脸。 “什么?” “没什么,你比之前更健康了。” 他抬手想要抱抱她,结果听到了身后的咳嗽声。 是警告,何塞踱步走来。 他的儿子回来了,两人互相冷眼望着,父子之间,眉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微妙的嫉妒,夹着刺含沙射影。 “rosa,回楼上去吧,我有事要处理。” 何塞无比强硬地当面親吻她,嘴唇擦过她的耳垂。 罗莎推开他,默不作声上楼。 麥克拉特结束了罢免生涯,何塞叠着长腿,审视自己的儿子。 他变得更强壮,年轻的身体过分生冷陌生。 何塞简单跟他描述了近日来的形势,政、治局面对罗莎极度不利。 “我下午要去见教皇,你一起么?” 麥克拉特恭敬道:“不了,我等候您的消息。” 何塞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是的,希望你安心等候。” 保护好她,但不要有非分之想。 他下令近卫严格看守,寸步不离。 ∽ 半夜,麦克拉特躲开近卫的视线,无法抑制地翻身来到楼上,来到她门前,他觉得自己疯了,但他只想看她一眼。 在罗莎门前徘徊许久后,他敲敲门。 “你睡了吗?” 他的声音很低,但她听得很清楚。 门外响起很多脚步声,近卫已经追来了。 罗莎打开门,他闪身躲进来。 “小姐。” 费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要打扰我。” “是。” 费雷领人退下。 麦克拉特从厚厚的窗帘后出来,他看到罗莎书桌上摊着很多本书。 罗莎好奇地打量他的身体,觉得麦克拉特又长高了。 “你又长高了吗?” 麦克拉特皱起眉:“我又不是见到太阳就长个的向日葵。” 他走近她,来到书桌前,罗莎踮起脚尖去够,他低下头,罗莎抱住了罗莎蒙德的遗产。 “你看的什么书?”他有点小嫉妒了,他在外面流放的时候她还在卷学习,这下他永远追不上她了。 “没什么。”罗莎单手把那本笔记阖上。 “罗莎。”麦克拉特用嘴唇湿润她的脖子。 “嗯?” “我很想你,你有收到我给你的信吗?” 他给她写了很多信,但都石沉大海。 罗莎摇摇头,她根本都没收到。 见他很失落的样子,她轻轻安抚,声音像细腻的羽毛拂过咽喉。 “我也很想你,想到你,让我疼。” 麦克拉特问:“你哪里疼?” “这里。”她指着胸。 “这里。”指着腰。 “还有这里。”指的是大腿。 麦克拉特无法遏制地抱住她,两人疯狂拥吻。 ∽ 教皇久病未愈,变得更加沧桑年迈了,他颤巍巍拄着象征无上权力的权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古老的权威。 但很明显,何塞并不打算尊老爱幼。 他前来探望,开门见山,老教皇怒不可遏。 “你竟然要我轻 易赦免你的情妇?是因为她的迷惑神官才会堕落。” “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洛尔迦咎由自取,关她什么事?” 何塞跟教皇拍桌子,轻描淡写:“当然,关于神官的事,我代表她道歉。” 教皇显然并不接受。 何塞有些不耐烦:“她都道歉了你还要她怎么样?” “而且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曾经在上一任教皇的墓碑前流下了美丽的泪滴,相信也会为您流下的。” 教皇闻言不由得颤栗。 “这是无耻的胁迫。” 何塞自顾自道:“我猜,她也许会为你流两滴。” “至于教廷缺少一位圣子,我愿意让麦克拉特担任。” 教皇显然很错愕,这样的代价显然太过高昂。 “何塞,你要考虑清楚,封圣以后皈依神祇,灭绝情欲,终身不能娶妻生子。” “我当然清楚。” 为了顾全大局,同时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危,教皇思量过后同意了。 “我愿意为罗莎小姐受洗。” “感谢您的理解。” 何塞跟教皇握了握手。 教皇愁容惨淡,他很忧心何塞再这么疯下去,会不会哪天把大教堂给烧了。 那可是他的親弟弟啊,为了那个情妇,真的值得吗? 在车上,谈判了这么久,何塞有点精疲力尽,但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上楼梯时,他迈着小快步,沉沉疲惫的身体振奋轻盈,迫不及待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他的子民依然会虔诚敬仰她,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跟她求婚了。 柔软的地毯藏匿了脚步声,何塞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缓缓推开门,看到猩红色的窗帘后,她捧住了麦克拉特的头,两具偷欢的身体侬侬喁喁私语。 血流聚集到心瓣,砰砰心跳声停止。 “你在她的卧室做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 此刻两人都不说话。 何塞声音滴水成冰,不易察觉的细微抖动:“你们做什么了?”他为了同教皇周旋足足开了几个小时的御前会议,可她—— “哥哥。”麦克拉特念出了久违的称呼。 “你闭嘴!奸夫!” 麦克拉特从没听过从他口中说出这么肮脏的话。 何塞点着他的鼻子:“是你勾引她!” “他没有。”罗莎为他辩驳。 “你为这个贱人说话!” 何塞拔出枪,罗莎挡在麦克拉特身前。 他们在他面前,又一次拥在一起,年轻,美丽,鲜活,刺激了他的神经。 “父亲!” 第127章 麦克拉特重新把罗莎护在身后,不管不顾说道:“虽然我们可以维持这个模样很多年,但不老药没有研制成功,迟早会变老的,你满足不了罗莎。” 何塞被他气得手抖,他要一枪崩了他。 “混账!” 实在是混账,他怎么敢的! 罗莎推麦克拉特:“你先走,走啊。”她不想麦克拉特被打死。 麦克拉特站在原地不动:“我的命是他给的,他想要就收回去吧!” “混账。” 何塞一枪打中他的小腿,紧接着又打中他大腿,麦克拉特依然昂首挺胸站在那里,何塞冲上前,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两个男人喘着粗气,像兽一样疯狂厮打在一起。 “够了,停下。” 鲜血从鼻梁顺着胸前往下流,雪白的衬衣被浸得湿漉漉,麦克拉特伤势过重,倒在地上,血流成河。 罗莎要去找他,何塞撑起身,拦住了她。 他浑身都是血水,因为狰狞而面目全非。 “罗莎啊,我的罗莎。” 黏腻的血浆随着他的抚摸滑在她脸上,斑驳淋漓。 他幽蓝的瞳孔打开,透出变态的压抑与掌控。 罗莎只管叫着麦克拉特的名字。 他的眼中平静地烧起了吞噬的火焰,他一生的困顿,厮杀,爱欲,拧在一起。 他抓着她的手捧起自己的脸,对她怒吼喝止:“看着我!” “你不能看别的男人,只能看着我!” “看看我是如何被你折磨。” 罗莎被他吓得发抖,她被牢牢禁锢在他掌心,听到他魔怔一样不停重复。 “快说,你年纪小不懂事,是他勾引你,他勾引你的。” 罗莎哆嗦着:“他没有。” “他有!你说,是不是他勾引你,说话!” “你救救他吧。” 罗莎看到麦克拉特流了那么多血,再不医治他会死的。 何塞发出凄然冷笑。 原来她的眼里只有麦克拉特吗? 为什么? 为什么呢? 那具快死了的尸体有什么好呢? 麦克拉特倒在血泊里,轻轻呼唤罗莎的名字。 “rosa,不要求他。” 何塞紧紧环住她的腰,来到他面前,垂眼俯视。 “我不会让你死的,为了保全她的性命,我已经与教皇达成协议,只需要献祭一点点牺牲。” “你愿意为了她入圣吗?如果你成为大神官,将来可以为她亲自施洗。” “不。”罗莎大喊,她不要他为了她入圣。 洛尔迦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她不要亲眼见到毁灭人性的悲剧再度发生,何塞太过狠毒,他要让麦克拉特年轻的生命早早殉入虚伪的信仰中。 麦克拉特嘴角流出鲜血,望着他的父亲,平静道:“我愿意。” “你愿意?” “是的,我愿意,我爱她。” “你爱她?”何塞声音发抖。 他感到心都碎了,对着罗莎笑:“他说他爱你,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罗莎沉默不语。 他笑得更大声,更癫狂:“看来只有我不知道啊,你们都明白的爱,你们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啊。” 何塞捏住罗莎的下巴:“没用的,你敢爱他,我就杀了他。” 他深夜传唤内阁大臣,最高大法官,最高检察官,司法部最高等级的官员,他要修、宪,加上这条最高法律,通告全国。 罗莎抱着麦克拉特濒死的身体,抚摸安慰他的脸。 何塞望着他们,掀起一点柔软的眼皮,但是做的事又极度残忍,他尖锐微妙的神情像捏着罪大恶极的宣判,让人有一种如获缓刑的恐惧感。 他对司法体系下最高等级官员们下令:“在宪法中加上这条,麦克拉特爱她是犯法的。” 他命人把麦克拉特立刻打进大狱里,“只要他还说爱她,就永远不放出来。” 罗莎被近卫们从手中把人抢走,她空洞地看着猩红的窗帘与满地的血污,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是犯法的。 如此罪愆,病态,荒诞,就在她注视下亲眼发生了。 禮官过来禀报:“已经关起来了,公子的伤势...” 他话没说完,惊呼一声:“小姐!” 罗莎倒在地上,感到视线模糊。 ∽ 罗莎虚弱躺在床上,断断续续叫着麦克拉特的名字。 医生们都跪在地上,药物已经用了,她们没有其他办法,剩下的阶段只能她自己熬过。 “熬不过呢?” “只能做引产。” 何塞心痛如绞,他来到病床前,试图抱住她,可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别过头。 “麦克拉特...” 她不要他,只要麦克拉特。 何塞最后把麦克拉特放出来。 罗莎浑身被汗液濡湿,头发紧紧贴 着皮肤,在麦克拉特的耳畔低声呼唤:“我的羊。” “羊呢?”麦克拉特转过头厉声道。 礼官把羊抱过来,她用脆弱的手指摸索着它的头颅与骨骼,去探寻它的牙齿。 确认过后,她缓缓闭上眼睛。 何塞站在不远处,他看到麦克拉特把她抱在怀里,像是那样能分担她的痛苦,交颈缠绵,她在他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深夜,在漫长等待了两个小时后,何塞收到了病人转危为安的消息。 礼官忙不迭道:“大人,小姐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胎儿的状况也很健康。” 何塞面前有一面巨大的衣冠镜,他顾镜自盼,望着镜中人漆蓝的眼睛,低低地垂下头。 他嗯了声,对礼官说:“可是她又不喜欢我。” 连恨都不肯施舍。 “我让她不快乐,她不要我,只要麦克拉特。” “我好疼。” 礼官很惶恐,不知道该跪着还是站着,也不知道统治者为什么这样说,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大人,您要服药吗?” 何塞闭上眼。 没用的。 疼就是疼,即便再怎么修饰,还是疼。 满宫的灯都熄灭了,他举着烛台上楼,庄园里幽冷的花香浮动,滚烫的烛泪滴到手背。 狂野缭乱的夜幕中,人的特质仿佛被撕裂剥离,他的影子在墙上狠狠跳动,仿佛那是另一张精彩飞舞的面具。 跳动,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天空即将破晓,他望着手背上凝固的烛液,天地万物都让他感不到慰藉,除了眼泪。 第98章 taboo罪恶 险些小产后,羅莎更容易受惊了,她的情绪起伏不定。 她频繁做噩梦,醒来,看到男人就在身边,猝然吓一跳。 “rosa.”何塞试图抱她,被推开。 “不要你,我要麦克拉特。” “麦克拉特。” 她在他的床上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的弟弟,他的儿子。 麦克拉特深夜赶来了,何塞渗着寒意看着他们。 “不许碰她。”他喝止弟弟。 麦克拉特勾勾羅莎的手指,安抚道:“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他跪在床边,给她擦拭身体的细汗。 两个人光明正大地通奸,不说一句话深深望着对方,又是那种不动声色的平抚与共谋,让他疼。 何塞注視着他们,听见自己高傲被折断的声音。 医生向他战战兢兢汇报:“孕妇的状况目前非常不好,但是关于胎儿的后续检测报告还没出来。” “还要等多久?” “基因隐形病的分析需要半个月。” “另外,”医生把声音压的很低:“不能让孕妇的情绪再受刺激了...” 何塞站在露台,浓郁的眼睛面对山与海,浪花仿佛溅到了眼中。 他度过了一生中的至暗时刻。 不能再失去了。 他私心很怕失去那个孩子,即便那只是她身上的一团肉,但那是他跟她唯一的联系了,如果没了它,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拥有以后。 他将无法把她留在身边,他冷心冷情,铁石心肠,对孩子没什么感情,但这是他唯一能留住她的东西了。 他站在顶端俯瞰着遥远无边无际的海岸线,山林岛屿像星盘羅列,權力呀,至高无上的權力,他发覺此刻是这般渺小无力。 ∽ 清晨山谷弥漫着大雾,湿润着森森细细的毛孔与咽喉。 餐桌上,有着美丽蓝眼睛的男人,华贵冷漠地用餐。 麦克拉特给羅莎剥了虾,罗莎沉默咀嚼,身上散发着他的味道,气味如丝线涌动。 她抱着她的羊,寸步不离。 麦克拉特要把一块牛排上的装饰草给小羊,罗莎把羊抱开了一些:“它不吃那个的。” 麦克拉特很听她的话,把草自己吃了。 “再吃点嗎?”他见她只吃了很少,很没胃口的样子。 她摇摇头,往后倚着椅子,有些累了。 第128章 麦克拉特摸了摸她的肚子,小心翼翼问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何塞在对面一眨不眨,罗莎没回答。 麦克拉特遐想了下:“我希望是女孩,这样生产你少受苦,而且女孩像你。” 何塞掀着眼皮冷眼看着,孩子又不是他的,他在那里发表什么感悟。 装死了。 他给罗莎挑了吃的,她一叉子都没动。 他垂下眼,眼中的嫉妒像燎原的蓝雾。 麦克拉特哄着罗莎:“再喝点姜汁汽水吧,刚热好的。” “司康饼你吃不吃?” 他缓缓说着,餐桌下皮鞋由下往上滑过她小腿,凉凉的,掠过一层细膩的颤栗。 罗莎吸着汽水,不吭声。 吃完饭,麦克拉特拥着她上了楼,现在两人每天每时每刻都膩在一起。 何塞看着她的背影,把对她的呼喊强行咽在口中。 他低下头,默默熟視无睹。 ∽ 外面下着雨,天光昏暗,罗莎很早歇下了。 麦克拉特搂着她,摸了摸她的身体:“你能感覺它在动嗎?” “不知道,我不喜欢它。”她很厌烦道。 麦克拉特于是闭口不提,他给罗莎翻着书看,她枕着他的肩膀,他身上带着马鞭草彻夜的绿意,因为跟她黏得太久,变得清冷柔和。 罗莎把脸埋在麦克拉特奶白的胸口,喜欢他的味道。 麦克拉特摸着她的头发,缓缓动着手指,她的胸前漸漸泛起红晕。 “rosa?” “嗯?” “我听医生说怀孕时会很...渴。” 他小声问她那里会涨吗? “有点。”她快到哺乳期了。 “我帮你好不好?”他问过医生了,这段时期她很需要他。 罗莎咬着唇,他们彼此望着,大雨倾盆的此刻,有很多东西说不出来。 她声音很低:“有很多事我做不到没关系。” “那也没关系。” 麦克拉特低下头,拱在两团峰谷间,金色海藻的磨蹭又红又痒。 罗莎抱住他的头,像莎乐美抱住爱人滴血的头颅,他修长的手指勾住丝袜,分开,又再度摸,一阵急促的漫过咽喉的呜_咽。 麦克拉特看到她眼底绚烂波动的流光,涌出一重漂亮潮湿的泪。 他很心疼,但没有停,把她抱到身上,吞没声渐渐沉下去,沉到大雨中,雨花灿烂暴烈。 ∽ 卧室的声音越来越大。 何塞冷冷推门进来。 罗莎注視着他的眼睛,吻住麦克拉特的脖颈。 她伏在麦克拉特肩头静谧喘息,腳趾像又白又嫩的贝壳,勾着微微分开。 何塞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沉默地爬上床。 他拽她的腳踝,她往麦克拉特怀里躲。 “不要你。” 何塞眼中冷光浮动。 麦克拉特同他对视了一眼,紧紧搂着罗莎,不愿给他让一点空隙。 何塞自己挤了进去,罗莎咬了他一口,听到他发出闷哼。 很快,麦克拉特跟他扭打在一起,两人不吭声,互相进攻的力道发狠致命,罗莎被夹在中间,他们咬着牙,跪在床上青筋暴起。 局势混乱,两个男人很大,他们挤来挤去,罗莎再也忍不了。 她不愿意两只公兽在床上打架,重重踹了何塞一脚。 他的眼神已经不正常了,眸光冷冷下垂,阴咝咝绞缠着她,太多不明不白的东西。 罗莎别过头,拍拍麦克拉特的手臂,枕在他胸上,“我们睡吧。”她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嗯。”麦克拉特很听话,高大的身躯把她抱住。 何塞皱起眉,他抱得她这样紧,应该轻一点的。 弄疼她怎么办? 可她不理她。 床上没有他的位置,何塞睡在了沙发,冷冷注视着他们。 麦克拉特一直半睁着眼,两个男人一晚都没有睡觉,沉默地对峙。 几日連連下着暴雨,风雨呼啸,庄园的树篱墙被冲刷得一塌糊涂,殿内的水声和外面一样大,混乱泥泞。 半透明的积雨云天空,庭院里遗留了很多贝壳,那是被海风席卷来的。 罗莎光脚在那里捡,麦克拉特撑伞陪着她,何塞从屋里拿出披肩,递给儿子。 父子俩对视,都没有说话。 罗莎的睡眠时常昼夜颠倒。 夜半天幕惊动,暴风雨之夜,海洋像烈火一样沸腾,男人冲进她的房间里,来床上死死抱着她,她以为是麦克拉特,轻轻唤他的名字。 他鬓角贴着须后水和琥珀的矜贵香味,那些气味像线一样游离,霸道而强烈地侵占她的身体。 罗莎惊恐睁开眼,她反抗激烈,何塞用尽全力克制:“别 动,我抱你一会儿就好。” 他亲她的脖子,饮鸩止渴,喘息的声音,一点点被满足的感觉,血管里奔流汹涌的呼吸,鲜艳抵达的血液,炽热压抑意乱情迷。 权力呀,至高无上的权力。 灵魂被禁忌困扰,惊掠,焦渴,截杀,仿佛一场在身体上蔓延而起的劫杀战争。 深灰色暗暮下雨丝翻滚,白腻丰满,尖牙含过皮肤,吸吮滚烫湿热的暖流。 门又轻轻响了,细微的动靜搅动神经。 麦克拉特走进来。 月下的皮肤笼罩一层波光粼粼的光芒,纱幔的白光像月光一样朦胧,他伸出轻柔的舌尖去亲吻,手指黏连湿漉漉淌着水。 何塞注视着,艳丽浮动的心脏狂热跳动。 蜡烛熔断坍塌的声音,烛液掉落的巨大噼啪声,他的眼中有焰火在燃烧,那就像是飞蛾扑火,疯狂悲壮。 暴雨过后,世界渐渐平靜下来,罗莎睡在了他怀里。 天使的羽翼在火光中燃尽,塌融的蜡烛畸形扭曲,天花板上的神祇圣洁慈祥,凝视着床上的秘辛与罪恶。 何塞一双眼又冰又艳,他平静滑下去,接受了堕落。 他牢牢抱紧她的身体,紧紧扣在一起,对她压抑而疯狂道:“请爱我,请务必一定爱我...” 第99章 diehard孤胆 风平浪静的半月后,何塞等到了胎儿的检测报告。 医生是跪在地上给他递交结果的。 “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隐形疾病,胎儿携帶暴力基因,極端先天反社会人格,他会对孕妇造成危险,而且,因为激素分泌的作用,会让孕妇十分爱他。” 何塞一时有些茫然,他已经做好了一切迎接小生命的准备。 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的孩子会得这种病? 医生流着冷汗给他解答了疑惑:“因为您的身体频繁经过改造,所以基因异变的概率会比正常人高。” 何塞的蓝眼珠定在空气中,很长时间没有反应。 是这样么,他所引以为傲,凌驾于权力之上,过度沉迷的身体改造,葬送了这个孩子? “而且,孕妇年纪太小了,骨盆偏窄,不适合自然生产,分娩会有很大痛苦。” “从医学角度,胎儿是不建议保留的,会严重损害孕妇身体健康。” 何塞觉得这真是命运的玩笑。 现在连她跟他唯一的联系也要被斩断了嗎? 仿佛做了一场很高很白的梦,卧室里,他把手指从她的腿心拿出,给她上好药,对羅莎说这个孩子不能要了。 羅莎只是看着他,她的冷淡炉火纯青。 当她不想要这个球时,他强逼她生下来, 而她发觉自己慢慢对这个球产生了一点点微妙感情,他却又毫不留情地将他夺去, 他高高在上,随意发挥处置她身体的权力。 细长的阴影下何塞静静搂着她,低伏下头不停说什么,可她什么都不想听。 阴影下沉,在他锈蓝色的眼睛里,涌现出沉重的不解与哀伤。 原来,命运安排的一切啊,是如此愚弄。 从手术台上醒来时,羅莎感觉生命仿佛空了。 人都会后悔么,在意识到自己真正失去某种東西后。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眼睛感到深疼酸涩。 何塞抱着花束站在床前,苍白沉默的枝叶垂到她手边,绵延湿冷的蜷曲。 他把花放在床头,而她并没有靠近他,而是眼神越离越远。 她隔阂地望着他,问麥克拉特在哪里。 何塞试图拉她的手:“rosa,我们的孩子没了,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她只是问:“麥克拉特呢?” 麥克拉特因为袭击何塞,被关进了帝国监狱里。 “我的儿子为了你,要弑父。” 在羅莎做手术期间,麥克拉特得知她流产后,借调了第六區军权,帶领军队连夜策划谋反。 这是死罪。 “换做是我,为了你,我也会那么做的。” 何塞孤独而極轻地说道,圣宾叶祖传的弑父与罪恶再度发生,他体会到了众叛亲离,高处不胜寒。 第129章 “不过我不会亲自处死他。” 他看向罗莎,她对他永远是那么冷:“你一直不信神,但我觉得可以采用另一种方式让你接受。” 他打开投影,在她养伤的这些天里,第二十一届祭品游戏隆重开幕了,随着镜头放大,祭品里浮现麦克拉特的脸,比赛即将紧锣密鼓开始。 “我把他投向了祭品游戏的赛场,相信神会替我做出决定的。” 贵族与贫民权力颠倒,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贵族充当祭品,热度空前。 罗莎用一种凉透骨的眼神看着他:“你真是个禽兽。” 何塞没有丝毫触动,他的平和近乎灭绝人性。 “我只是觉得我们三个的关系太不健康了,你不觉得嗎?” 他还是无法容忍跟自己的儿子共同那样做,麦克拉特不该触碰她。 他声音低下来:“罗莎,我希望你能爱我,最爱我,能抱你的只有我。” 罗莎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忽然发出笑声。 “多么荒唐啊,你让我爱你,可你呢?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 “你知道爱是什么嗎?你有嗎?” areyou, areyou 有什么東西在敲他的心脏。 他永世强悍,永恒孤独,永远没有爱人的能力。 从没有得到的爱也拿不出来。 何塞想说些什么,可是被屏幕上巨大的打斗声打断。 画面上麦克拉特已经陷入厮杀。 那是他亲手养大的儿子,是最金枝玉叶的大贵族,可他正负伤倒在泥潭中,他出生的地方。 命运啊,命运...... 何塞有些精神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二十年前。 前尘大幕徐徐拉开,作为送给继承人的礼物,前任圣宾叶大家长为他亲手创造了祭品游戏。 彼时的罗莎蒙德被选中,投放到了第一届赛场上。 何塞对那个女人很厌恶,很反感,但看着她这样被折磨痛苦的死去,他认为太过残忍。 而他的父亲明确告诉他,她是因为他而死的。 大家长让他亲眼看着屏幕,那个女人倒在血泊里。 “看看啊,何塞,这是你犯下的罪恶。” “你知道吗,她怀孕了,怀的是你的孩子,一个肮脏的私生子。” “触碰一个第七區贱民,你真是脏的不行。” 何塞瞪大双眼,一直到最后,他才知道她怀孕了,而且孩子是他的血脉,这真是对他最惨烈至极的报复。 他的父亲认为贵族血统受到了玷污,惩罚罗莎蒙德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可是她怀孕了。”何塞向自己的父亲祈求放过她。 “圣宾叶家没有私生子。”统治者冰冷无情。 “何塞啊,我们就是这样的,即便那是爱,我们所爱的也永远不会爱我们。” “如果我是你,喜欢谁就该把谁放心里,不然你的喜欢只会害死她。” “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爱,那就是它的下场。” 罗莎蒙德奄奄一息,对着镜头竖中指。 何塞跪在地上,心里不停呼喊她的名字,向神祈求她不要死。 可神迹并没有发生。 大家长叹息:“看来我们的神不愿照拂第七区,这就是蝼蚁们的下场。”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麦克拉特降生在祭品游戏的赛场,山林旋即燃起熊熊大火,万物灰飞烟灭。 何塞静静看着自己的父亲,权力下的最后一丝人性随烟丝泯灭。 统治者对他说成为继承人首先要灭绝人性,情与爱都是没有用的,他后来做到了。 十几岁的少年何塞眼睁睁看到她在面前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跪在地上,沉默地屈服。 直到不久后在腥风血雨中上位。 上一任家主的死因扑朔迷离,但无人敢追究。 他坐到了,王座上,孤单一人的位置。 可他没想到会遇见罗莎。 他的罗莎啊。 当他看到她第一眼,他是想毀了她的,可是她却让他爱上她。 她已完完全全把他毀了。 罗莎注视着血腥的屏幕,心灰意冷。 时隔一年,她对他说出了同样的话。 “请把我投到祭品游戏的赛场,让你的神来审判我,惩罚我,赦免我,我要跟麦克拉特一起承受。” 何塞崩溃:“你怎么能为了他这么做?” “你觉得麦克拉特很爱你?很爱很爱你?” “他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给你么?不,他不会的,他跟我是一样的,我们就是这样,刻薄,自私,独裁。” 罗莎打断他:“不,他跟你一点都不一样,他是罗莎蒙德的儿子。” “把我送去吧,他会证明给你看的。” “你想都不要想。”何塞捧住她的手,她的手像他的心一样凉,他用手指拍打着自己的心窝,让她抚摸:“你让我的心很疼,我这里,我的这里啊,你看到了吗?” 罗莎想为什么要单独强调心呢?大概因为他没有那个器官吧。 “那要我怎么办呢?”她轻飘飘道。 人怎么能阻止毀掉人的東西? 罗莎从床上緩緩起身,去意已决。 何塞抱住她:“rosa,不要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即便是他没有的东西,却依然要加倍疯狂地献给她。 “可是你没有啊。”她点点他的胸膛:“听到了吗?空的。” 何塞对她几近疯狂:“那你对我有么?” “很不幸,没有的就是没有。” “我不能给你证明什么是爱,但是,我对你没有的,而对麦克拉特就有的,这就是爱。” “不。”他陷入癫狂。 “你看啊。”她轻轻道,“给你希望,让你绝望,这就是爱呀。” 最暴烈的,最血腥的。 自然法则的,自我意志的。 爱。 她叫来了自己的小羊,抱起它,对他重复道:“把我送去祭品游戏的赛场,就像你曾经对我做的那样。” “如果你不那样做,我就替你做。” 现在她已经不惧死了。 何塞感到可怕, 他不知道该怎样能留住一个不惧死之人的性命。 曾经对生命的恐吓反而成为枷锁。 她像一个淡定的杀手,眼皮冷冷睁开,没有情绪地割掉他的肉。 他呼唤她的名字:“rosa,你不能这样对我。” “可我已经这样做了不是吗?” 他跪在地上抱住她的腿,可她却把他推开,迈出来。 “把我送走吧,该结束这一切了。” “让你的恨,你的愧疚,你的折磨,都埋入地下吧。” ∽ 何塞失声站在原地。 她一开始离去,那些湿漉漉的雨花与草地,树与雾,一直在他脑海里飞舞,随着千万朵花瓣浩浩荡荡漂流而下,血液一直流向抵达的地方。 万籁俱寂,他緩缓抬手摸自己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世上从没有一种东西让他如此不明白。 他用手捂着那里,那最让他疼的地方,已经有东西要生出来了,可是以最暴烈的方式,懵懂的遭到了灭顶之灾。 何塞不相信爱,他身上是没有爱这种东西的。 但在他察觉前,他发觉自己已经把她的眉眼与双唇连同一切都一一爱过了。 他仿佛看到她的身体穿过玫瑰园,他的玫瑰在风雨中义无反顾。 何塞惊觉自己終于明白了什么是爱,可是再也不会得到她的爱了。 他后悔莫及,立刻慌忙跑起来,下令去追她。 她说她永远不会爱他。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 他可以永远不需要爱。 只需要她在就好了。 他要把她追回来,永生永世陪着她。 “礼官!”他下令礼官立刻終止比赛进程。 礼官一改卑躬屈膝,拦在他面前。 “大人,小姐她想要离开,您放她走吧,我已经传您的命令,中断了游戏赛场的全部通讯网。” 何塞定睛看着这个仆人,他多年来最忠诚的狗。 他伪造了命令,背叛了自己。 他很快地把他处死,身上不溅一滴血。 直播全部中断,最高等级的命令帶有不可逆性,恢复通讯网络需要时间,他只能压住隐隐不安,往赛场赶。 他对驻军下令,终止比赛,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她去找麦克拉特,麦克拉特会保护好她吗? ∽ 麦克拉特被关进帝国监狱中,经受了各种严刑拷问。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只能确定她确实没有去找他。 那一天,直到麦克拉特濒死时她也没有出现。 漫长的季节里大都会又下了一场大雪,天晴后,雪化成水回到了天空,被雨水冲刷,没有留下痕迹。 第130章 何塞依然在等待。 军队锁死整片大洋,却一无所获。 她生死未卜。 何塞孤身回到家中。 偌大的宅邸空无一人,他没有搭电梯,而是缓缓走上台阶,一重又一重。 阁楼的房间,一切东西按照她在的时候整齐摆放,床头有一本笔记,何塞一眼认出书上的某些批注,它曾经的主人是罗莎蒙德。 他颤巍巍打开,里面夹杂着一封信。 一封罗莎写给死去的罗莎蒙德的信。 轻飘飘的字体在苍白纸页上大开杀戒。 “亲爱的罗莎蒙德,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在你死后二十年以后了,我带走了你的研究成果,那一粒小小的物质毫,猜猜我是怎么带走的? 关于麦克拉特,你的儿子,我利用了他,我替他挡下的那一鞭子让我获得了他的信任,我知道我得到了有力的工具。 我忍着恶心与他拥抱,与他对视,而他,竟然轻而易举信了,这为我的离开极大争取了时间。 二十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在极权笼罩下并没有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总有人要做些什么。 有一些人总是天生高于人——指的是人格, 那些逝去的无辜的生命远比罪恶累累的统治阶层更高尚。 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得比他们更长,更久。 第七区已经毁了, 第七区永不遗忘。 落款,罗莎。 看完了,何塞又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知道自己还会看无数遍,他抚摸着上面的文字,思考她写下这些字时怀着怎样的心情。 她在他身边侧躺的每个夜晚,那些缓缓推动的时间,她的迟疑,坚韧,痛恨,那些混杂着战栗的喘息,肢体的焦躁,用手触碰,仿佛被褥上还剩下了许多犹豫过后的余热。 当她躺在这张床上时,落上眼,都在不动声色想着怎么保全逃离,她静静蛰伏,一腔孤胆。 一路上捧着信,他低下头,仿佛能从上面嗅闻到她的味道, 信上没有他一个字,麦克拉特出现了多少次?那个女人出现了多少次?第七区出现了多少次? 抵齿的悲哀与兴奋堵住他的生命。 罗莎啊,这就是你的全部吗? 一直都没有我吗? 即便我占据你的生命依然没有吗? 罗莎啊, 你的思想依然长存吗? 你愿意毁掉我的一切吗? 用你从来不曾对我有过半点的壮丽宏大柔和绝望的——爱, 来吧,罗莎,亲手毁掉我吧, 我会亲眼看着你把我的制度终结, 我会一直等待你,一直活到你完完全全毁掉我的那一天。 他的泪水滴在信上。 落日余晖已经下来了,从阁楼的缝隙洒进一道微弱的光,何塞微微抬头,隔着那丝缝隙望向宇宙,晚霞烫的天空斑驳沸裂,晕眩般,是命运的感觉。 ∽ 一个月后,何塞召见了麦克拉特,这期间这位曾经的帝国太阳一直被收押在最高监狱中。 “你知道她带走了毫吗?” 见他面色怔楞,何塞如释重负叹口气:“哦,你也不知情啊,但她真的做到了。” 何塞把信举在手心 给他看,这么多字,她一个字也没留给他,他只让麦克拉特看,不让他碰一点,信里,罗莎称接近麦克拉特只是为了利用他。 “不,这一定是假的。” 麦克拉特歇斯底里。 他痛苦的表情令何塞宽慰又愉悦:“伪造这种东西很没必要,承认吧,你被她耍了。” 何塞把笔记本放在他面前,给他看:“从一开始她就在利用你,在疯子教授那里,靠近你是为了让你打掩护,她的目的只是为了带走毫。” 麦克拉特面容扭曲,他的伤没有痊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他不敢相信这是欺骗。 何塞的声音轻如烟灰,带着得逞的古怪笑容:“我的儿子,你告诉我什么是爱,可你爱的人也不爱你啊,凭借这封信,我完全可以以叛国罪论处你。” 麦克拉特表情狰狞,头顶那道低冷的声音直直刺穿他的心脏。 何塞垂下目光,直视他,他的眼神太复杂了,同情,可怜,得意...... “很痛,对么?但我希望你能更痛一点,这样你才能记住她带给你的伤害有多疼。” “麦克拉特,我可以原谅你,你只是被她利用了,我们是兄弟,我们是父子,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们要把她抓回来,不管她跑到天涯海角。” “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她,不是吗?” 他对麦克拉特伸出手:“来吧,我亲爱的弟弟,我的儿子,未来的大神官,你将成为我的新左右手。” 麦克拉特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 就像二十年前的何塞那样,他屈服了。 第100章 sea大地阑珊 金发男人来到墓前。 他的身后是孤独的墓园,星星与水泥。 “二十年了,在地下,你冷吗?” 他有点不敢碰那座墓碑,上面没有名字,纹路斑驳,仿佛冷得烫手。 “你的痕跡被抹去那么久,可她还是找到了你。” “是宿命么?” 他手里捏着那张照片,她的形象在二十年间一直漂流,销声匿跡,可罗莎还是找到了她。 现在她就在他面前,她的尸骨埋在冰冷的墓碑下,在地下腐坏,在土里微笑。 男人有一种平静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隔着时空,尘土,与生死,他询问:“她去了哪里?她还会回来么?” 回答他的是風声。 天空黑了下来,男人轻轻对墓碑说了声晚安,把花与照片放在了上面。 “晚安,罗莎蒙德。” ∽ 祭品遊戏的那片湖泊直通海底。 时隔一年来到这里,罗莎纵身一跳,身体没入水中。 她把羊系在身边,一直遊,度过孤独的灯塔,黑夜中茫茫海面迷雾磅礴,天空的星光零星闪烁。 海面有浪花在动,湍急逆流,冰冷刺骨,她的回忆来到了六岁那年,走私犯的船遭遇風浪,她藏在酒桶里,酒桶在风雨中随着潮汐漂去,幼小的身体开始伸出手掌,腳掌,觸摸着洋流,仿佛那是她的身体刚长出的一样。 她望着沉默如谜的大海,如今它就在面前,罗莎奋力往前游,猛烈潮汐打来,她浑身抽搐,逐渐因为冰冷失去知覺,才发覺迷失了方向。 黑暗中没有一丝亮光,水流与心跳随潮汐起伏跳动。 这时小羊冲她叫了一声,开始拨楞着腿主动向左边游去,她跟着羊,仿佛她们是海里的两条银鱼。 天空开始亮了,罗莎抵住牙,在体力不支昏迷前,终于,她看到了那座小岛的轮廓。 她拍打着腳掌,使勁向下踢水,仿佛那是鱼鳍,水流汹涌冰冷地漫过身体,她的力在水下顯形,最后被洋流推到岸边。 落地是潮湿蓬软的地球泥土,树叶在温柔吹拂的声音,苍蝇嗡嗡震动的声音,她颤巍巍觸摸着身下的土地,重回陆地的子宫,萬物是如此动听。 她把羊抱在怀里,抓着湿潤的土壤精疲力竭,又哭又笑,金色的太阳从眼中升起,罗莎哆哆嗦嗦站起身,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风,感觉蝴蝶在振动,她自由舒展身体,宛若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女人。 不远处,菠莉在小船上向她招手,她们背对着第一区的方向,开始横渡整片大洋,身后大地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