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零：我有一个聚宝盆》 第1章 [穿越重生] 《穿书七零：我有一个聚宝盆》作者：乌英夏【完结+番外】 江晚月游泳淹死，穿到七零成了寡妇。家徒四壁，吃不饱穿不暖，三个崽子嗷嗷待哺。好在她拥有一个聚宝盆。 一个鸡蛋，一夜变成二十个！一个红薯，转眼增加一箩筐！ 除了钱不能增加，所有物资都爆满！江晚月吃饱喝足后，开始计划着办厂子，读大学，日子风生水起。 好景不长，死了的老公带着一个女人活着回来了，还想夺走孩子抚养权。 长子：我爹死了，我不会跟你走！ 长女：我不会认你这个爹！ 幺儿：我只要妈妈！ 江晚月：几个娃果然没有白养！ 第1章 一九七四年 “救——” 江晚月的腿抽了一下，猝不及防沉进水中。 她刚开口呼救，冰冷的水就灌进喉咙，流进了胸腔，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她的双臂被人拽住，往上用力一拉，终于能呼吸了。 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 “宋四娘，你没事吧？” “还这么年轻，你男人死了也不能想不开啊！” “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你也得想想三个孩子，还那么小，哎。” 宋四娘？ 她男人？ 三个孩子？ 她才二十六岁，未婚未育，大好女青年，哪来的男人和孩子？ 江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抬头看去，一群人围在面前。 男女老少，穿着补丁衣裳，从头到脚都灰蒙蒙，个个面黄肌瘦。 她不由环顾四周，泥巴地，茅草屋，一望无际的田地，连绵的山…… 这，好像是农村？ 她在自家大别墅游泳，忽然痉挛溺水，怎么来这儿了？ 而且，国家现在大力建设新农村，他们这还有这么破这么穷的村子吗？ “妈妈，你别死好不好……” 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女孩从人群中挤进来，站在江晚月面前抽噎直哭。 小姑娘穿着脏兮兮，头发也没梳整齐，不停地喊妈妈，看起来可怜极了。 边上一个大娘道：“怀之，宋怀之！你傻呆着干啥，还不快抱着你弟弟一起过来，你们娘一看到娃儿，兴许就想开了。” 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婴儿朝江晚月走来。 她猛地呆住。 这男孩，叫宋怀之？ 宋怀之，是她儿子？ 天哪，她该不会是穿到了昨晚看的一本小说之中吧！ 小说中有个女配，也叫江晚月，是城里知青下乡，从小娇生惯养，吃不了苦，回城无望后，便嫁给了大队长的四儿子，嫁过来几年，生了两儿一女，只要不想着回城的事，日子还算过得去。 谁料，几天前，原主男人作为大队里的农技员去省城学习，半路出车祸死了。 原主自嫁过来之后，不用下地干活，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男人一死，天就塌了，家里的重担压在了原身的身上，一个想不开跳河了。 然后她这个倒霉蛋穿了过来。 江晚月欲哭无泪。 她不过就是在家里游个泳，也没干什么缺德事，为什么老天要这么玩她。 “妈妈，你别不要我们，我会乖，会听话……” 小姑娘满脸泪水，眼睛都哭肿了。 边上的小婴儿也跟着呜哇大哭，嗓子似乎也哭哑了。 而抱着婴儿大些的男孩，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江晚月想到书中剧情。 原身死后，三个孩子成了孤儿，由爷奶抚养长大，但宋家人多，上下加起来二十多口，没爹娘护着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磕磕绊绊长大。 以为这就很惨了吗？ 不。 几年后，原身死了的丈夫活着回来了。 宋老四这些年在外头娶了老婆生了孩子，连生三个女儿。 男人嘛，总想要儿子传宗接代，于是回到村里，将原配的孩子接到身边培养。 三个孩子跟着进城，便开始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 最后—— 大儿子被后妈算计坠楼而亡。 女儿被后妈设计失去清白，嫁给一个老头子，新婚当天上吊死了。 幺儿为给兄长姐姐讨公道，在马路上与父亲宋老四争执，被车撞飞…… 真的太惨了。 江晚月这个局外人都为之唏嘘不已。 “你别死。”七岁大的宋怀之看着她，抿了抿唇，“你不是一直想回城吗，等我再大一点，我想办法送你回去。” 江晚月叹气。 她想回现代，能送她回去吗？ 她爸是公司老板，妈妈是艺术家，她是独生女，被全家宠着长大。 唯一受过的苦，就是去国外留学那四年，因为吃不惯外国食物，饿瘦了十斤。 她现代白富美，莫名其妙成了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书中是一九七四年，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庆幸的是，距离改革开放也不远了…… 一阵风吹来，江晚月打了个寒颤。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了，这会是十月，已经秋天了，一个不好就会生病。 热心的村民将她扶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宋四娘，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 江晚月点头道谢。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回去了也是淹死的结局，在这里好歹还有一条命。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她终于认命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迈步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家在哪个方向。 她咳了咳道：“怀之，你先回去烧热水，我来抱、抱……” 她挠了挠头，原身的小儿子叫什么来着？ “你身上都湿了，我抱着华子。”宋怀之抱紧弟弟，迅速朝家里走去。 江晚月立马记起来，小儿子叫宋华之，村里人都喊华子。 小姑娘叫宋云英，小名是英子。 “英子，走，回家。” 江晚月伸手牵住小姑娘。 小姑娘眼底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更紧的握住了江晚月的手指。 十月天，正是收割晚稻的时候，村里人看完了热闹，就下田里忙碌去了。 江晚月走着泥路回去，一路上看到的都是茅草屋……她想，原身嫁的不算差，应该或许，住的是砖瓦房吧…… 当看到宋怀之走进两间茅草屋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身丈夫是大队农技员，公公还是大队长，家里竟也这么穷？ 江晚月扶额。 历史课本上说这年代每个人都穷，你穷我穷他也穷，一起穷的很安心。 果然如此。 屋子地面是夯实的泥地，墙壁是泥土坯，屋顶是茅草。 左侧是堂屋，顺便用来吃饭，另一间是卧房，一家人全睡在一张床上，靠窗的地方有张桌子用来放东西，再加一个上了锁的大木箱。 茅屋后头还有厨屋和茅房。 她在观察环境的时候，热水已经烧好了。 宋怀之端着一个盆走进房里，然后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江晚月摇头。 原身被迫下乡成了知青，厌恶这里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孩子，她估摸着，原身应该是患上了抑郁症，连自己都顾不好，怎么顾得上孩子呢？ 所以，宋怀之和原身这个亲妈并不亲近。 倒也省了她不少事。 江晚月扫了一眼洗脸巾，哪怕是原身这个从城里来的讲究人，用的洗脸巾看起来和抹布也没什么太大区别……她只好用手捧水洗脸。 忽然发现，这洗脸盆有点意思，竟然还有浮雕的花纹，她用手摸了摸，这……好像是青铜，该不会是古董吧！ 她仔细端详时，忽然脚踩到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鼻子磕在盆子边沿上，瞬间流血。 不知是幻觉还是怎么，江晚月恍惚看到盆子闪了一道金光。 第2章 聚宝盆 江晚月的鼻子很快止血了。 她迅速擦洗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裳，整个人这才好受了一些。 正要倒水，就听到外面传来叫骂声。 “我们老宋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咋娶了这么个糟心媳妇！” “嫁进门七八年没下过一天地，全靠德盛那点工分养着！” “德盛死了，我这个当亲娘的都没哭天抢地，你一个天天念着回城的糟心媳妇寻死觅活给谁看，你想死是吧，行，赶紧去死，死了少个祸害！等你死了，我把你生的三个娃统统卖出去，让他们喊别人爹娘，以后没人给你上坟烧香……” 江晚月在一片骂声之中走出来。 眼前这人，大约五十多岁，是原身的婆婆周秀桂。 书中提过一嘴，原身三个孩子被害死后，周秀桂和丈夫不顾族里反对，坚决将四儿子从族谱中除名了，还写信去宋老四单位举报……宋老四因此被单位停职查办…… 第2章 江晚月咳了咳道：“我是不小心掉河里了，不是想死，误会，大家误会了。” 周秀桂今儿被安排在远些的北地里割稻子，刚刚才听村里人说，她四儿媳跳河了。 当初，她儿子鬼迷心窍要娶江晚月，她一个劲反对也没用。 江晚月进门后，还当自己是城里小姐，天天啥也不干，除了给老宋家添了三个孙子，没干过一件靠谱的事。 现在竟然敢寻死！ 三个娃没了爹，要是再没了娘，以后可咋活！ “我不管是不是误会，话我放在这，你要是死了，宋家绝对不会给你养孩子！”周秀桂冷冷说道，“以前德盛在，你不干活也有口饭吃，现在德盛死了，你必须给我挣工分去！” 江晚月两眼一黑。 不管原身还是她，都干不了农活，这等于要她的命。 “别的知青也都是城里来的，她们能干，为啥你不能干？”周秀桂扯了扯嘴角道，“现在正收晚稻，这活估计你也干不来，我跟你公公商量了，就让你去扫猪粪吧，臭是臭了点，但比下地轻松。” 江晚月瞪圆了眼睛：“扫、扫猪粪？” 周秀桂冷笑：“嫌臭？那行，你还是干农活吧，割稻子还是整田？” 江晚月：“……” 整田是个啥玩意她都不知道。 许是太崩溃了，她脑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开口道：“以后谁是大队的农技员？” 农技员，用现代话来说，就是村里的技术员，管育种培苗、治病防虫，还包括村里柴油机、打谷机、磨面机等机器的使用指导…… 前几年才规定每个大队必须配一个农枝员，大队里选了五名读过初中的人去县城学习，最后原身丈夫宋德盛以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得到了农枝员这个工作。 农技员属于半脱产岗位，每天拿满工分，每个月还能领六块钱补贴。 这就是为什么，原身这么多年不下地，日子也还过得去的原因。 周秀桂掀起眼皮：“咋，你想干？” 这年头，基层工作都可以传给家人，德盛走了，他们可以从宋家选个人补上坑，只要符合基本条件就行。 但农技员除了会种地，还得会捣腾那些农用机器，宋家这么多人，愣是没一个人符合。 家里人合计着，把这个工作卖给大队支书，应该能卖个四五十块钱…… 江晚月实诚道：“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扫猪粪一天也扫不明白，到时候村里人肯定还会对爹这个大队长有意见，我不能给爹带来麻烦。” 她顿了一下，继续道，“虽然我读了高中，但搞不懂柴油机，自然当不成农技员。” 见她对自己认知这么清晰，周秀桂脸色好了点：“你到底想说啥，直接说。” 江晚月露出笑容：“娘，您看，我去当老师怎么样？” 纵观整个大队，唯一适合她这个现代人的工作，就只有老师了。 其实她也不耐烦应付孩子，但好歹比下地轻松。 周秀桂一下子气笑了：“老师是你想当就能当的？” 大队长只管村里的生产，手还伸不到学校去。 “用农枝技员换呀。”江晚月开口，“老师一天才记八个工分，一个月只有四块钱补贴，比农技员可差远了，多问问，我相信有人愿意换的。” 周秀桂顿时在心里琢磨起来。 工作卖了，就等于是卖了会下蛋的母鸡，甭管卖多少钱都不划算。 拿去换个工作回来，确实比卖了好。 她开口：“这事儿不那么好办，我回去和你爹商量商量，要是不成，你还是得下地，别天天想着旁门左道。” 她说完，风风火火就走出了篱笆院子。 江晚月唉声叹气。 这年头老师也是半脱产岗位，在双抢农忙的时候要下地，放长假也得干活。 但没法子，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抬头，看到三个孩子在院子角落里，大儿子在捆干柴，女儿在喂鸡，小儿子坐在地上玩泥巴，手上脸上脏兮兮，简直没眼看。 她走过去，将小儿子拉起来：“走，去给你洗把脸。” 小家伙从地上站起来，但根本不会走路，朝江晚月伸手要抱。 她微微皱眉，按照小说中的描述，原身死的时候，小家伙应该至少一岁半了，居然还不会走路？ 也不知道是身体有问题，还是单纯营养不良，得问问医生才知道。 她将孩子抱起来，单手搂着小家伙的腰，略嫌弃的朝外抱着，免得自己一身被弄脏。 迈步走进房里，她看到地上全是水，本来就是泥地，现在都没法下脚了。 顺着水流看去，她吓了一大跳，她洗脸的那个青铜圆盆，正不停的溢水出来。 刚刚洗脸的时候，只有半盆水，这么多水哪来的？ “华子，你先去外头玩。” 江晚月也顾不上给孩子洗手了，将小家伙抱出去，然后走进房关上门。 她走到水盆边上端详了许久，最后，她百分之百确定，这盆水一直在增加！ 她忽然想到，之前好像看到盆子闪了一道金光。 难道…… 她的眸子顿时发亮。 “妈妈，鸡生蛋了！” 小姑娘推门而入，手里举着一个鸡蛋。 “英子真乖。”江晚月摸了摸她的脑袋，“先出去玩吧。” 她把盆里的水倒了，然后将鸡蛋放进去。 她坐在床沿边上，目不转睛盯着青铜盆。 没有手表时钟，江晚月也不知自己盯了多久，就当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时，青铜盆中忽然凭空多了一个鸡蛋！ 艾玛，老天果然没有亏待她！ 这哪里是个洗脸盆，分明是个聚宝盆啊！ 第3章 疙瘩汤 江晚月十分激动。 聚宝盆能生水生鸡蛋，那能生钱吗？ 宋老四每个月六块钱补贴全都给原身收着了，应该还有剩。 她赶紧在屋子里翻找起来，钥匙藏在床下一个坛子里，打开木箱，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袋子红薯，再加一小袋黑面，除了粮食，还有一些布料，以及纸笔，信封，和一摞邮票。 看到这些，江晚月摇了摇头。 原身几乎每个月都会给省城的父母写信，求家里人想办法让她回城。 但寄出去那么多信，都石沉大海。 江晚月翻到箱子最底层，才找到一个布包，一层一层打开，她终于看到了钱！ 只不过，这些钱并不多，只有四块七毛三分钱。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原身的钱，大部分都是拿去买纸笔信封这些东西了，每隔一段时间，还会去县城给父母发电报，这年头，发电报可贵了，按字数算钱，原身去一次能花个四五块。 可惜，发电报也没有任何回应。 江晚月也能理解，毕竟原身是收养的女儿，在江家亲生的女儿找回来之后，原身自然就被放弃了。 可原身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日复一日写信发电报，着魔了一般。 这些破事，她懒得多想，将所有钱放进了聚宝盆之中。 七七八八忙碌着，天色也不早了。 江晚月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 当初在国外留学时，因为吃不惯外国菜，她勉强学会了自己做饭，但厨艺一般般。 她走出去，看到小儿子还是坐在院子里玩泥巴，大儿子和女儿则在给自留地的菜浇水，菜的种类很少，也就萝卜白菜以及一堆叫不出名的青菜。 原身最不喜欢干农活，自留地的事要么丈夫来弄，要么交给懂事的孩子。 “怀之，英子，随便摘点什么菜进来。” 江晚月吩咐了一声，转身往后头的厨房走去。 厨房是用芦苇杆子搭起来的一个矮棚子，一半堆着干柴，一半有个土灶，灶上一口小锅子，有点破。 家里食材有限，做什么也不需要多想。 还是先烧火吧。 她找出火柴，刮一下，火亮了，赶紧放在干柴上。 但柴还没烧起来，火噗嗤就灭了。 她又用了好几根火柴，可是连火星子都没起来。 江晚月都想哭了。 没人告诉过她生火这么难啊，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还是我来吧。”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她淡定的站起身，将位置让出来。 宋怀之走上前蹲下来，先是拿一把干草拢在一起，然后刮了一根火柴，放到干草最下方，不一会儿，干草就烧起来了，他赶紧把干草扔进灶膛，紧接着放了一些玉米杆子进去，吹一下，火瞬间变大，最后才将干木柴放在火上。 江晚月竖起大拇指：“怀之，你太厉害了！” 宋怀之眼神莫名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妈妈好像不一样了。 会愿意抱华子。 会摸英子的头发。 第3章 会夸他厉害……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每天都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对他们三个总是爱搭不理。 “咦，油呢？” 江晚月满厨房找，也没找到油罐子。 宋怀之从墙上一个篓子里，拿出半块猪皮递过去：“在这。” 江晚月人都傻了。 这个家的条件在村里应该还算可以，结果竟然连油都没有。 原身宁愿拿钱去买注定得不到回复的信纸邮票，也不给家里置办一点油……哎！ 她接过不知道用了多少次的猪皮，在锅底擦了一下……这点油还不如不放。 江晚月原本打算烙饼，现在看来，也烙不成了，算了，做疙瘩汤吧，不放油也成。 她往锅子里倒水先烧着。 然后将黑面倒进大碗里，打一个鸡蛋进去搅拌。 她这个动作，让宋怀之愣了一下。 家里养了两只母鸡，每天生的鸡蛋妈妈都会收起来拿去供销社换钱，然后买纸笔回来，他和弟弟妹妹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上鸡蛋。 江晚月哪知道七岁大的孩子这么多心思，她继续忙着搅拌。 等锅里水开了，再将疙瘩面倒进滚水里，用筷子搅拌免得粘锅，等面浮起来之后，再把剁碎的青菜放进去，撒点盐，不一会儿，疙瘩汤就好了。 她拿出四个碗，一人盛一碗：“怀之，你别动，我来端。” 要是不小心烫伤了，去医院也去不起。 当一切忙完之后，天色已经很暗了，一家人摸黑坐在餐桌边上。 江晚月实在是不适应这样的光线。 她在屋里找了找，找出一盏煤油灯点亮，放在桌子上。 “妈妈，好吃！”宋云英舔了舔嘴巴，“有香香的鸡蛋味。” 宋怀之眼神复杂。 以前家里顿顿都吃红薯，要么黑面菜糊糊，妈妈从来没换过花样。 总感觉妈妈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先用勺子给华子喂了一口，小家伙顿时手舞足蹈。 紧接着，他自己也开始吃，拌了鸡蛋的黑面真好吃，要是天天能吃就好了。 江晚月满意一笑，看来她厨艺还行嘛。 她将疙瘩汤放进嘴里，顿时石化。 这黑面中也不知道混了什么东西进去，也太喇嗓子了，混着汤汤水水都难吞下去。 哎，明天还是蒸红薯吃吧…… 江晚月十分艰难的将一碗黑面疙瘩喝光了。 庆幸的是，一岁多的小家伙不需要她来喂，不然她得疯。 宋怀之非常懂事的洗碗去了。 宋云英拿着抹布擦桌子。 江晚月趁这个机会赶紧回房去看聚宝盆。 盆里一下子有了三个鸡蛋，但，钱没有增加。 是不能生钱呢，还是时间不够？ 她想了想，留下一块钱和一个鸡蛋，反手又放了一个红薯一点黑面进去，还放了块布料。 然后将聚宝盆锁进了箱子里。 宋云英的脑袋凑进来：“妈妈，你把水盆放哪了？” “咳！”江晚月有些心虚，“那个盆子我有其他用处，你们用其他东西对付一下。” 家里只有两个盆子，一个洗脸盆，一个大木盆，宋怀之只好拿水瓢给弟弟妹妹洗脸，然后用大木盆洗脚。 江晚月“入乡随俗”，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上厕所的时候，差点掉下去……有多崩溃她已经不愿回想。 回屋时三个孩子已经睡着了，她将孩子们横着放整齐，盖上被子。 看到床上还剩下小小一块地方，江晚月沉沉叹气，她今天都不知道叹多少次气了。 这操蛋的生活啊！ 床下垫着干稻草，再加一层薄薄潮湿的垫被，江晚月根本睡不习惯，早早就醒了。 她赶紧起床去看聚宝盆，当柜子打开的那一瞬间，她惊呆了。 借着外头昏暗的晨光，她看到盆子里的红薯鸡蛋黑面几乎要爆炸了，漫出来到处都是。 她将鸡蛋挑出来数了一下，一晚上时间，一个鸡蛋变成了二十五个！ 布料也多了好几块！ 遗憾的是，钱也没有变多，不过鸡蛋和布料都可以卖钱，问题不大！ 江晚月分析了一下，钱黄金之类的流通货币应该不能再生，不然会扰乱市场，但食物布料之类的东西，可以源源不断产出！ 还愁以后过不上好日子吗？ 第4章 煮鸡蛋 柜子物资爆满。 江晚月仔细将东西分开放好。 正忙着，她听到后头传来声音，连忙拿一件衣服将东西遮起来。 回过头，看到老大醒了。 她压低嗓音道：“天还没亮，再睡会吧。” 宋怀之从床上爬起来：“今天要上学。” 江晚月记起来，这小子七岁，刚上一年级，因为宋老四下葬，这几天请假了，是该回学校了。 她开口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一般情况下，原身情绪好的时候，会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一旦陷入抑郁，这些事就得大儿子来做，大多数时间，原身都是郁郁寡欢。 她一个成年人，没有身体心理疾病，实在是不好意思依赖一个七岁大的娃儿。 江晚月从柜子里拿出几个平时最常吃的红薯，再加几个鸡蛋，朝后厨走去。 “怀之，你负责烧火。” 她往锅子里倒水，鸡蛋放进去煮，红薯放上头蒸，过程并不难。 看到锅里躺着四个白白的鸡蛋，宋怀之拿火柴的手顿住了，不由自主问道：“哪来的这么多鸡蛋？” 江晚月随口道：“攒的。” 宋怀之的唇抿紧后松开：“你不是要卖鸡蛋换邮票吗？” “大人的事少操心。”江晚月在他头顶上揉了一下，勾唇笑了笑，“小孩子想太多会长不高，我想你也不愿意变成一个小矮子吧。” 宋怀之神情顿住。 妈妈……似乎更怪了，竟然会跟他开玩笑。 他摇摇头，不敢多想，将灶膛的火烧起来之后，赶紧去开鸡笼。 每家只准养两只鸡，这两只母鸡是他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他仔细剁好菜，再拌一些麦麸，倒院子里给鸡吃。 江晚月正打热水洗脸。 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子声破空响起。 紧接着，村里热闹起来。 村民们急急忙忙从家里出来，朝田间赶去，小荆生产大队一天的上工开始了。 哨子声也唤醒了另外两个娃儿。 江晚月进屋，看到宋云英正在给华子穿衣裳，姐弟两个非常和谐。 她其实是个不喜欢孩子的人，亲戚家的小孩她看了都要绕道走，因为太熊了，动不动就大哭尖叫惹事。 而这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 “妈妈……” 小家伙看到她进来，立即朝她伸出小短手。 她忍不住将他抱了起来：“走，先去洗脸。” 家里人共用的那条毛巾已经被她当抹布使用了，暂时只能用手给孩子搓脸，洗完了脸也没有涂脸的润肤膏……江晚月第一百次叹气，等会就去一趟供销社，该买的都得买！ 很快，宋怀之将早饭端上来了，四个蒸红薯，四个鸡蛋。 宋云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妈妈，鸡蛋是给我们吃的吗？” “当然。”江晚月在桌边坐下，拿起一个鸡蛋剥开，递给最小的崽子，“华子，自己拿着吃。” 说完，她看向两个大的，“你们别愣着，赶紧吃，不会也想让我帮忙剥壳吧？” 宋云英连忙摇头：“我自己会。” 天色微微亮时，一家人的早饭也吃完了。 宋怀之将锅碗洗了之后，这才背着书包去上学。 宋云英则背起一个和她差不多高的背篓，仰着头道：“妈妈，我去捡稻穗了。” 江晚月张张唇，许久才道：“那你当心点。” 捡一背篓的稻穗，大概是一工分，村里半大的不读书的孩子都会被家里安排去干这个活。 等宋云英下地后，江晚月也忙活起来。 她先把钱放兜里，再用篮子将鸡蛋装起来，搭上一块布，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抱着孩子，朝供销社走去。 休息一晚上后，原身的记忆慢慢和她融合，去供销社的路自然也知道了。 供销社在公社那边，半个小时路程。 江晚月抱着孩子，累得够呛，走一会休息一下，她感觉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她坐在供销社门口一条长椅上大喘气，忽然感觉好像有人一直盯着自己，她抬头看去，看到几步开外，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人眼看着她。 她在原身记忆里搜寻一番，认了出来。 眼前的人，是和原身同一年下乡的知青，叫林锦。 二人初来小荆村就因住处问题起过争执，后来一直不对付，再后来原身因为吃不了苦，嫁给宋德盛，于是一直被林锦瞧不起。 第4章 “听说你跳河了，竟然没死。”林锦满脸嘲讽道，“当初你嫁人，就是为了偷懒，啧啧，现在好了，男人死了，你一个人得养三个孩子，要不，干脆卖掉得了，你也能再嫁个男人，趁年轻，还能再生几个娃！” 在她讥讽的眸子深处，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羡慕。 她最大的执念就是回城，为了这个信念，她一直坚持没有嫁人。 同样下乡八年，她天天下地干活，皮肤变得粗糙黝黑，手掌也布满了老茧。 而江晚月呢，明明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了，脸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生活的沧桑和艰辛…… 每当夜深人静，她总在想，自己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不过现在，她错没错不知道，江晚月肯定是错了，养自己都够呛，还要养三个孩子。 她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江晚月扯扯唇：“谁家的狗没拴好，到处乱吠。” 林锦的眉毛顿时竖起来：“你竟敢骂我是狗？” 她一脸凶神恶煞，吓得江晚月怀里的孩子缩了一下，随即呜哇一声哭起来。 林锦怒道：“哭什么哭，吵死了！” 江晚月连忙拍了拍孩子的后背，轻声哄了哄，然后冷眼看向林锦：“林知青，你挑唆我买卖人口，你说，这事儿要是上报大队，会有什么后果？” 林锦目瞪口呆。 她就是随口一说，江晚月这个贱人竟然要去找大队长告状？ 大队长是江晚月的公公，肯定会相信这话，一定会严肃处理，万一被记在她的档案之中，她以后想回城就更难了！ 她咬牙道：“我没有挑唆，你别乱咬人！” 江晚月冷笑：“这么多人可都是人证。” 供销社门口一直有人，几个喜欢看热闹的大妈津津有味驻足观看，一个路人看着林锦道：“你这小姑娘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一肚子坏水，我可以帮忙去公社作证，卖孩子可是要坐牢的！” “不。我没有……”刚刚说大队，一下子变成公社，林锦顿时慌了，“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江晚月神情冷淡：“道歉。” 林锦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生怕此事闹大。 只得低下头，咬牙道：“晚月，对不起，是我说话失了分寸，以后再也不会了。” 江晚月懒得多扯，和围观人道谢之后，迈步就走。 第5章 供销社 走进供销社，江晚月都呆住了。 她知道这年代物资稀缺，供销社不会很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小，估摸着比现代村子里的超市还要小。 整个公社十个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基本都是来这里买东西，货架上那点商品够卖吗？ 很快，江晚月就知道，确实够卖，因为啥啥都要票，没票人家不卖。 只有一些基础物资的东西不要票，比如火柴、盐、煤油等。 她先将篮子里的鸡蛋拿出来卖掉，供销社的收购价是一个鸡蛋五分钱，二十个鸡蛋卖了一块钱。 江晚月满脸笑容，按照这个价格来算，一个月她至少能挣三十块。 要知道，这年代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二十来块。 可惜，没有票。 她在供销社环视了一圈，忽然双眼一亮，忙拉着售货员道：“您好，那几条毛巾的颜色怎么和其他的不一样？” “这是瑕疵品，色染坏了。”售货员边织毛衣边道，“瑕疵品不要票，但价格也没便宜，一块钱一条。” 江晚月忍不住咋舌。 乡下人洗脸，要么剪旧衣服对付一下，要么扯布自己做，一块钱能买两尺半棉布，可以做至少五六条毛巾。 难怪不要票的毛巾压根没人买。 虽然有点贵，但没办法，这种基础生活用品，她根本没法将就，还好有聚宝盆，只要有一条，就能生出无数条。 她掏出一块钱放在柜台上：“给我来一条。” 她将售货员递过来的毛巾放进篮子，端出一个笑脸道：“请问，类似这样的瑕疵品还有吗？” 售货员头也不抬：“没有。” 毛巾这东西，随便什么布都可以代替，村里人再有钱也不会买，所以卖不出去。 而其他瑕疵品，比如碎了的糖果饼干，颜色不好看的肥皂，掉漆的搪瓷杯洋盆等，无数人抢着要。 售货员会借职务便利提前定下来，自己用不了也可以送给亲戚朋友，是非常好的人情。 根本就不可能会卖给不认识的人。 江晚月思忖着，看来得去黑市搞点票回来。 原身之前个把月就去一次县城，在邮局买邮票时，顺便去黑市买过一些东西，她得找机会去一次。 她抱起孩子，走出供销社，边上是肉联厂。 她平日里其实不爱吃肉，因为吃了肉又得减肥，但这具身体实在是缺油水，一闻到肉味就走不动路了。 江晚月忍不住走了过去：“咳，大叔，不用票的肉有吗？” “没有。”卖肉的人将一根大骨头扔出来，“骨头不用票，要不要？” “要！”江晚月点头如捣蒜，“多少钱？” 卖肉的道：“骨头有票五毛八，没有票七毛八。” 江晚月连忙掏钱。 一根骨头花了七毛，手上还剩四块三分钱。 回到家时，快到中午，她一大早上抱着个孩子忙到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她赶紧把猪骨头拿出来，先用刀将骨头上的肉剃下来，这骨头本就剃过一遍了，很不好剃，勉强剃了一丢丢下来，然后放进聚宝盆。 这一上午时间，聚宝盆的鸡蛋又有二十多个了。 她将鸡蛋全部拿出来，放上肉，再隔开把新毛巾放进去。 她敲碎几个鸡蛋拌黑面，打算做饼，主要是吧，她厨艺一般般，会做的东西实在不多。 然后再去地里拔萝卜，当萝卜拔出来时，她有点呆，不是白萝卜也不是胡萝卜，竟然是红皮的圆萝卜，很小一个，她还是第一次见。 切几个萝卜和猪骨头一起炖，再撒点盐进去差不多了。 正忙着，她听到了哨子的声音，应该是中午下工的讯号，不一会，她就听到村里热闹起来，很多村民从她家门口走过，还偶尔听到有人议论她。 “你们说她还会寻死吗？” “这谁知道，反正宋四娘一看就不是干农活的料，就算不寻死，迟早也得饿死。” “哪怕去挑猪粪一天也有六个工分，我看她就是懒，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娶个懒婆娘全家倒大霉！” “哗啦！” 一盆水忽然从篱笆院子里泼出来，泼在几个说话的人面前。 “哎呀不好意思！”江晚月脸上是十分抱歉的笑容，“大娘大婶走路怎么没声呀，要是听见声音知道有人，我就不会泼水了……是我的不是，各位进来喝杯茶，就当是我赔罪了。” 这几个妇女背后说人被撞见，一脸的心虚，哪好意思喝茶，连忙摆手走了。 江晚月站在门口望，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宋云英，她一个箭步迎上去：“英子，累了不？” 宋云英扬起笑脸：“妈妈，我早上捡了一斤稻穗。” 江晚月替她拿起背篓：“哇，我们英子真厉害，今天中午有好吃的。” 小姑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昨天晚上吃的鸡蛋黑面，早上吃了水煮蛋，今天中午肯定也有鸡蛋吃。 她满怀期待走进家门，小鼻子动了动，口水顿时流出来了。 江晚月牵着她去后厨，揭开锅盖，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垂涎三尺。 她用筷子夹了一块萝卜，打算给小姑娘尝一尝。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这都啥光景了，还买肉吃，江晚月，你这日子是真不打算过下去了吗？” 宋家老太太周秀桂下了工就直接来江晚月家里了，一进院子，就闻到了扑鼻的肉香，顿时一肚子气。 家里没了劳动力，这个败家媳妇竟然还敢这么花钱！ 她正要继续说，江晚月抬手就将萝卜塞进了她嘴里：“娘，味道怎么样？” 秋天水灵灵的萝卜又清又甜，和骨头一起炖软烂了，牙齿一咬，萝卜的甜味和肉味在舌头上漫开，整个人都香迷糊了。 周秀桂一肚子的气瞬间消散。 买的是骨头不是肉，说明老四媳妇会精打细算了。 她老人家也就不揪着这个问题了。 “你说的事办妥了。”周秀桂转开话题，“农枝员的工作给小学一个女老师的男人了，她男人几年前和德盛一起去城里学过，当农枝员没问题，你顶替女老师的位置，明儿就可以去学校上工了。” 江晚月顿时大喜：“等发了第一个月补贴，我请爹娘吃饭。” 周秀桂嘴角直抽：“吃个啥啊吃，你把三个孩子照顾好我就阿弥陀佛了，以后你白天去学校上工，就把华子送到他三伯家里去，他负责照看。” 第5章 江晚月点头。 宋老三的右腿断了，不能下地，天天在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可以顺带照看宋家的一堆孩子。 第6章 逛黑市 晌午刚过。 宋怀之就回来了。 当闻到肉香味时，他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以前只有爸爸每个月发补贴的时候，妈妈才会买点肉回来，或者过年过节才能吃上肉。 今天是什么日子，家里怎么会有肉吃？ “哥哥回来了！”宋云英眼中冒着小星星，“哥哥，妈妈炖了骨头汤，可好喝了！” 饭桌上，一大碗萝卜骨头汤，一人一个黑面菜饼，再加一个鸡蛋。 宋怀之忍不住道：“这三顿加起来都吃快十个鸡蛋了，家里……” “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江晚月有些心虚的打断他的话，“给你吃你就吃，不吃我吃了！” 宋怀之默默地坐下来。 鸡蛋拿去卖了也是换信纸邮票，还真不如吃了。 江晚月喝了一口猪骨汤，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这年头的猪不是吃饲料长大，是真正的乡土猪，汤的滋味真是绝了。 咬一口萝卜，水润中带着肉腥味，让人吃了还想吃。 黑面饼子是沿着锅边烙出来的，也沾了肉腥味，孩子们吃的津津有味。 江晚月吃了一口，艰难吞下。 家里要是有白面就好了，白面饼子才是人间美味。 要是有大米就更好了，她还是习惯用大米当做主食……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太穷了。 用餐结束后，依旧是宋怀之洗碗，然后喂鸡，这才出门去学校。 宋云英端出大盆子，倒水准备洗衣服。 江晚月扶额，长这么大一直有人照顾，她竟然忘了还有洗衣服这回事。 “英子，你歇着去，我来吧。” 她拖了个小板凳，认命的坐在盆子边上搓衣裳。 宋云英也没闲着，江晚月洗一件，她就拿走一件，在大水桶里过一遍水，再踩在椅子上晾起来。 等衣服洗完，小姑娘背起竹篓又去捡稻穗了。 江晚月思忖着。 明天就要去学校教书了，以后天天得上工，怕是会越来越忙，她得趁现在有时间，去搞点东西回来。 总不能守着聚宝盆，每天只能生鸡蛋生红薯吧，那也太浪费了。 说做就做，她拿起一个竹篓，底层铺一些稻草，再将二十多个鸡蛋放进去，搭上一块布，带上钱，抱起孩子，再次朝公社走去。 这次她的脚程快了许多，到公社的时候，正好去赶上去县城的班车，从红旗公社坐车到县城，车费三毛钱。 路不好走，车子一路颠簸，半路还经常走走停停，不是有人上车就是有人下车，还有人带着家禽蔬菜，各种各样的气味弥漫……就在江晚月差点忍不住吐了之时，车子终于到了县城。 她起身就要下车，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有娃的人了，连忙转身，抱起熟睡了的孩子，带上背篓，赶紧下车了。 根据原身的记忆，从车站出去，往左走，过四个路口，右拐进一个居民区，到后面一条巷子里，就是黑市了。 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是黑市，因为一个摊位都没有，只有些人走来走去。 江晚月观察一阵就发现了，那些来来往往走动的都是同一批人。 在她观察别人的时候，那些人也在观察她，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衣裳、带着帽子的年轻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大姐，散步呢。” 江晚月：“……” 你全家才是大姐！ 她心里吐血，面上却摆出和气的笑容：“带孩子走亲戚呢。” “走亲戚那不得拎点东西。”年轻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压着嗓子道，“想要的话咱换个地方。” 江晚月瞪圆了眼睛，是苹果！ 在现代，苹果当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在这个年代，算很精贵了，从原主记忆中搜寻，大概是四五毛钱一斤！ 她试探性问道：“多少钱？” “不要票，八毛钱一斤。” 这个价格，倒也没有太离谱，江晚月能接受。 她笑着开口：“那咱换个地方。” 年轻男人往前走，她隔了一段距离，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另一个巷子，到达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江晚月心中警惕，没有进去，站在门口等着。 不一会，那个男人用布袋子拎了一袋苹果出来。 “咳咳！”江晚月尴尬道，“我只要一个，你称称，多少钱。” 男人在黑市上混了这么多年，什么顾客都见过，热情招呼道：“大姐，这苹果是从北方刚运来的，可新鲜了，孩子吃了聪明。我这儿除了苹果，还有梨子香蕉桔子，大姐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江晚月眼眸发亮：“好，各来一个。” “大姐进来自己挑吧。”男人将大门打开，“放心，我是正儿八经生意人，不是坏人。” 江晚月从他娴熟称称的动作中看出他确实是做这个行当的，于是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靠墙的地上，放了很多布袋子，有水果，也有大米面粉之类的粮食，另一边角落，还有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比如肥皂牙刷盆子等。 这些东西她可太缺了。 “我姓李，大姐可以叫我小李。”男人自我介绍道，“好多人都是找我买东西，虽然贵了点，但不要票，算起来其实很划算，大姐随便看，随便买。” 江晚月什么都想要，但她只有那么点钱，于是先要了几样水果，称了一下，就这点东西，花了她两块六，钱一下子就少一半了。 她在日用品和粮食之中纠结了一会，最后只得向食物低头：“这些粮食，我各要一点点行吗？” 小李自然是点头。 只不过，当他看到江晚月每样东西就拿了那么指甲盖一丢丢时，他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大姐，这、这没法上称呀。” 江晚月将自己的背篓打开，笑眯眯道：“别称了，我用鸡蛋换成吗？” 一个鸡蛋供销社收是五分钱，但城里卖大约是六七分钱，她用一个鸡蛋，换指甲盖一丢丢的粮食，小李觉得自己赚大了。 江晚月将每样粮食都拿了一点，大米、小米、面粉、花生、黄豆、绿豆、玉米面，这就去了七个鸡蛋。 她又将目光瞄准别的，红糖、白糖、面条、水果糖、酥饼，麻花，这又花了六个鸡蛋。 她看到角落里有油，要了那么几滴，然后用剩余的鸡蛋换了个装油的罐子。 小李：“……” 这位大姐说一点点，还真只是一点点。 能数上粒的东西不到十粒，面条就一根，糖一颗，饼干一块，麻花一个…… 他混了这么多年，着实没见过这样的人。 但怎么算他都不亏。 还十分贴心的找了张旧报纸，帮忙裁剪，将这些零碎的东西分开包好。 江晚月充分体会到了买买买的乐趣。 “我还要一把牙刷，一个牙膏，一个香皂，再加一个盆子。” “牙刷两毛九，牙膏四毛，香皂一块四，小的搪瓷盆两块二。”小李迅速算账，“这些加起来四块二九，那九分就算了。” 江晚月：“……” 她手上一共就只剩下两块多了，还得留够车票钱。 她干巴巴道：“算了，不要搪瓷盆了，香皂也不要了，不好拿。” 第7章 拖拉机 江晚月心满意足的离开居民区。 她手上还剩下一块一分钱，留下三毛路费，还剩七毛。 不花完她有点不甘心，因为来一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钱花了还能再赚嘛。 一抬头，她看到对面是一家卫生院，于是立马抱着怀里的孩子走了进去，手上这点钱肯定是不够看病的，但可以问一问孩子不会走路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只是一个小型的居民卫生所，不需要挂号，排了两个人就能看病。 她抱着孩子进去，和老医生说明了情况。 老医生仔细检查宋华之的身体，小家伙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直往江晚月怀里缩。 “这是营养不良，缺钙严重。”老医生推了推眼镜道，“可以吃点鱼肝油补一补。” 江晚月真没想到这年代竟然还有鱼肝油：“价格多少？” “有贵的，也有便宜的。”老医生不慌不忙从边上柜子里拿出两个瓶子，“这种进口的十二块一瓶，这种我们国家自己产的，六块钱一瓶，可以吃一到两个月。” 江晚月：“……” 太贵了。 这价格她高攀不起。 她站起身：“我下次再来买吧。” 老医生迅速写了一张医嘱递过去：“多吃肉和鸡蛋，多晒太阳，要是过两个月还不会走，得再来看。” “我记住了，谢谢医生。” 第6章 江晚月揣着医嘱出去了。 确定了是缺钙就好，先慢慢食补，等有了钱，再带来买鱼肝油。 她看了一眼天色，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连忙朝车站赶去，刚到站，就见班车开出去，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她连忙去站台找服务员问下一趟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趟已经走了，明天请赶早。” 江晚月瞬间石化。 坐不上班车，就只能留宿县城，先不说她有没有钱，就算有钱，没有大队介绍信也住不了旅馆。 这是她穿来的第二天，该不会要露宿街头吧。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办法…… 就在这时，一辆手扶拖拉机忽然停在了车站里。 看着那辆拖拉机，她莫名觉得眼熟，在原身的记忆之中翻来覆去找，她终于记起来了，这是他们红旗公社的拖拉机，原身当初下乡第一天，公社书记就是用这辆破烂烂的手扶拖拉机接知青们回村的。 她连忙绕过去，走到车头那里，看到一个男人坐在驾驶位上，连忙笑盈盈打招呼：“哥，在这儿遇见，这不巧了吗。” 男人并不认识她，但不妨碍对长得好看的女人本能生出好感，而且这女人后头背个背篓，前头抱着个孩子，看起来有点可怜巴巴。 男人笑道：“大嫂子认识我？” 江晚月再度想吐血。 刚刚那个小李喊她大姐，这个司机喊她大嫂子，她看起来就这么上年纪吗？ 算了，她不和这些淳朴的人计较。 她脸上笑意更甚：“是我呀，江晚月，安插在小荆大队的知青，小荆村大队长是我公爹，当初我下乡的时候，还是哥开车接我们知青去知青点落脚呢，一直都想好好感谢哥来着。” 男人咳了咳：“当初开拖拉机的是我哥。” 江晚月尴尬不失礼貌的笑道：“一样一样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哎，哥来县城干嘛呢？” “书记到县城开完了会，来车站见个朋友。”男人开口道，“江知青这是？” “我带孩子看完病准备回家，这不看到了老熟人，就来打个招呼。”江晚月笑着道，“时间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天黑了路可不好走。” 她说完，转身就走出了车站。 开车的司机都惊了，从县城走回小荆生产大队，那起码得走十个小时以上，也就是说，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得到天亮了才能到家。 司机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他只是个开车的，车上有书记在，他可不敢瞎招呼人。 不一会儿，红旗公社的书记和秘书就出来了，爬上了拖拉机。 整个公社就这么一个出行交通工具，一般书记来县城开会才会用拖拉机，这年代一个县城也难看到一辆小轿车，拖拉机也是稀罕物，轰隆隆开在路上，引得许多人侧目。 开出车站，没走多远，司机就看到了走在路边的江晚月。 江晚月早就听见了拖拉机吭哧吭哧的声音，恰到好处的转头，露出笑容，朝司机大力的挥手。 坐在后面车斗的秦书记好奇的问道：“小唐，你认识这位妇女？” 小唐忙道：“她是咱们公社的知青，叫江晚月，插在小荆大队，后来嫁给了小荆村大队长的儿子，这是来县城给孩子看病，这会回家呢，说是要走回去。” “我有印象。”孟秘书开口道，“当初酒席办的挺热闹，我还喝了杯喜酒，不过听说啊，几天前，小荆村大队长的四儿子出车祸死了，江知青也成了个寡妇，家里劳动力刚死，孩子又病了，不容易。” 秦书记道：“走回去天都要亮了，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走夜路也不安全，都是一个公社的，正好顺路。” 拖拉机正好停在江晚月身边，小唐热情的招手：“江知青，我们书记让你上车，顺路带你一程。” 江晚月心中一喜。 她赌对了，可以坐顺风车了。 当然，要是对方没主动让她上车，她也不会真的走回去，多的是办法让这辆拖拉机停下。 “这……”江晚月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会不会影响书记……” “不影响。”秦书记十分温和，“孩子这是生了什么病？” 江晚月在车斗里坐下来，车子颠簸，坐着十分不舒服，但比起走路已经好太多了。 “一岁半了，还不会走路。”她叹了口气道，“医生说是营养不良，缺钙，要买什么鱼肝油，最便宜的都要六块，等下回手里有钱了再说吧。” 秦书记也跟着叹了口气：“六块钱的鱼肝油，我看没有哪个社员能买得起，老百姓还是太穷了。” 孟秘书道：“这年头已经好多了，至少能吃饱肚子，不会再有人饿死，想当初闹饥荒的时候……现在已经很好了。” 江晚月开口道：“不仅要填饱肚子，还要上得起学，看得起病，住得起不漏雨的房……” 话说到一半，她立即打住了。 这个年代压制经济发展，她说这些太超前了，于是战略性选择闭嘴。 秦书记不由看向她：“好一个上得起学，看得起病，住得上房，这啊，确实就是我们人民公仆的责任，只是太难了！” 第8章 走夜路 拖拉机一路颠簸。 当太阳收走最后一丝余晖时，总算是到了红旗公社。 秦书记开口道：“天都黑了，路上不好走，小唐，你务必把江知青送回小荆大队。” 小唐正要应声。 江晚月立即说道：“书记，不用了，这条路我经常走，很熟，闭着眼都能回家，就不麻烦唐哥了，今天太感谢各位了，我先走了。” 她抱着孩子就走上了回家的路。 已经占了便宜，再得寸进尺就会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政策开放之前，她还得在这个地方混上好几年，不能败光了自己的人缘。 暮色已经降临，天空满是星辰，半个月亮照着大地，照亮了前方的路。 道路两边是农田，偶尔能看到有农人在田间巡查，走着走着，农田变成了矮山，山上时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树木影影绰绰…… 江晚月作为一个城里长大的孩子，说不怕是假的。 她只得唱歌壮胆：“华子，我给你唱首歌，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她唱歌的时候，小家伙高兴的手舞足蹈，发出咯咯的笑声。 就这样一路唱一下歌，讲一会故事，大约半个多小时，江晚月总算到了小荆村。 拐过一个岔口，就是小荆生产大队二组，她家就在河南岸第一家，这里的风俗是儿子大了结婚那天就直接分家了，当初原身和宋德盛订后，宋家就在这里修了土坯房子，宋家人都住在这一排。 走近后，江晚月才注意到，她家门口竟然站着很多人。 这大晚上的，这些人不回去收拾洗漱看孩子，围在这里干什么？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 “都八点多了，还没回来，该不会在山上吊死了吧？” “跳河没死，又去上吊，这铁了心想死的人拉都拉不住啊。” “我中午看到她抱着华子往那个方向走了，寻死应该不会带着孩子一起。” “她该不会是把华子卖了吧……” “也有可能是带着华子跟野男人跑了……” 宋老太太周秀桂气得不轻：“都乡里乡亲的，人不见了不帮着找，还在这说风凉话，都赶紧闭嘴吧，快，都上山去找人！” 村里人虽然嘴碎，但也热心，立即行动起来。 站在院子里的宋怀之低垂着头，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想到了疙瘩面，想到了水煮蛋，想到了猪骨汤，他以为妈妈真的会留下来了，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宋云英睁着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一颗一颗滴下来。 “你们这是要去找我吗？”江晚月将背篓藏在门口的草垛里之后，这才抱着孩子挤了进来，“我没有寻死，也没有跟着野男人跑了，谁在这里乱造谣？”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身上，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回来了。 “晚月，你抱着华子干啥去了？”宋家老二的媳妇胡招娣，也就是原身的妯娌二嫂，一脸苦口婆心的说道，“你想把华子卖了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你一个女人养三个孩子，确实是困难……不然这样吧，把华子过继给老三家里，这样你轻松点，老三也能有个儿子养老。” 宋老三前些年和大儿子上山抓野猪，父子两个从山上滚下去了，大儿子当场摔死，宋老三则摔断了腿，而且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家里现在只有两个双胞胎女儿，没有儿子。 胡招娣自以为想了个绝妙的主意，但却让跛脚站在一旁的宋老三面色瞬间低郁，宋老三的媳妇贺珍攥紧手指道：“既然晚月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 第7章 胡招娣不可置信：“我这是为了你们好，竟然还不领情，以后没人摔盆看你们怎么后悔！” “二嫂这么为三哥三嫂着想，那就平日里多帮着些，也好过提这种不靠谱的建议。”江晚月冷声道，“我一个人养孩子再难，也绝不会把孩子过继给别人，更不会卖孩子，这样的话，请二嫂以后别再说了！” 胡招娣皱起眉：“那你这么晚去哪了？” 江晚月淡淡开口：“华子这么大还不会走路，我带他去县城医院看病去了。” 胡招娣摇头：“我不信。” 围观的人也不信。 村里很多孩子到了一岁半都不会走路，好多孩子两三岁才学会独走，也没见谁会为了这点屁事跑县城医院去。 就算是有什么头疼脑热，哪怕是生孩子，村里人也不可能去卫生院，太远了，而且费钱。 因为不会走路去看医生，这难道不离谱吗？ 江晚月从口袋里掏出医嘱：“现在信了吗？” 医嘱最上方写着一行字：连湖县建国路卫生院。 第二行写了患者信息：宋华之，一岁余。 “这……”胡招娣顿了一下道，“人长两条腿，哪有不会走路的，你看你，这不是浪费钱吗？” 周秀桂扯着嗓子喊道：“明儿还要上早工，都赶紧散了！” 等众人各自回家后，周秀桂看向江晚月：“我甭管你忙啥，这么晚才回来就是不对，让人说闲话是小，万一路上出点啥事，你让几个孩子咋活？行了，我也懒得多说，华子估计也饿坏了，赶紧搞几个孩子吃了睡吧！” 关上院门，彻底清静下来。 月光洒在院子里，落在孩子们的身上。 江晚月先将华子放下来，然后走向两个大的孩子：“怀之，英子，我今天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妈妈！” 宋云英扑进江晚月怀中，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刚刚真的害怕极了，怕妈妈真的走了，幸好妈妈回来了，太好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她一边哭一边道：“妈妈，我今天捡稻穗换了两个工分，爷爷说我是捡的最多的小孩……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赚更多更多工分……” “我……”宋怀之抿了抿唇，看向江晚月，道，“我不想读书了，读书费钱费时间，我可以去放牛，一天有三个工分，还能砍柴，也能换工分，我帮你一起养这个家。” “你们两个小屁孩，一个七岁，一个五岁，挣工分的事再怎么样也轮不到你们！”江晚月故意在他们头上各敲了一下，“先烧火，弄点吃的，我再跟你们慢慢说。” 第9章 猪油渣 江晚月将背篓拎进屋子里。 打开聚宝盆，早上从猪骨上剔下来的一点肉，变成了一大碗，有瘦有肥，令人垂涎不已。 她锁好柜子后，端着碗朝后厨走去：“怀之，去地里扯一把青菜进来，英子，灶里添火，不要太猛。” 她将肥肉倒进锅子开始炼油，这一招是刷小视频学会的，第一次操作，有点手忙脚乱，不过成果喜人，炼出来了半碗猪油。 她用剩余的猪油渣炒了个青菜。 碗里的瘦肉剁碎一些蒸了几个鸡蛋。 还剩小半碗肉，她放了点盐腌起来，明儿可以再吃。 主食是红薯面饼子，用猪油烙出来的，金灿灿，黄油油。 在母子三人的合力之下，大约接近一个小时，一顿饭总算是做好了。 四人在堂屋的小桌子边上坐下来。 望着桌子上的菜，两个大点的孩子满脸不可置信，小点的华子已经不断开始流口水了。 江晚月用小碗盛出一点肉末蛋羹，吹凉了之后，才放到华子面前，让他自己用勺子挑着吃，宋怀之偶尔帮忙喂一下。 “我郑重的再说一遍，以后我不会再寻死，也不会离开小荆村，更不可能卖孩子，村里人的闲言碎语，你们不必当真。”江晚月知道他们敏感，所以有些事一定得说清楚，“你们不必担心工分的事，从明天开始，我就正式成为小荆生产大队小学的老师了，每天都有工分，每个月学校还会发补贴，养你们三个足够了。” 宋怀之一脸惊愕：“你要去我们学校当老师了？” 江晚月勾唇一笑：“怎么，瞧不起你妈我吗，我可是高中生，教小学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她不仅读了高中，还上了大学，并在国外留学读完了研究生，教这些孩子完全没问题好么。 “妈妈真厉害！”宋云英两眼冒星星，“我啥时候可以上学，我要当妈妈的学生。” “你还早着呢。”江晚月将猪油渣夹进她碗里，“多吃点，长胖点更可爱。” 这年头的孩子似乎七八岁才上一年级，英子才五岁，说上学的事确实是太早了，不过……也不是不行。 “太好吃了！”宋云英吃了一口猪油渣，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肉，我好喜欢妈妈！” 宋怀之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但他是哥哥，向来克制，吃了几口就没吃了。 江晚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七岁还这么矮，真不像是我儿子，赶紧吃了长高点。” 宋怀之：“……” 他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三个红薯饼子。 一顿饭很快结束了。 宋怀之和宋云英一起收拾碗筷厨房，江晚月给自己和华子擦洗。 虽然买了毛巾，但她没舍得用，放聚宝盆，等明儿再说吧。 天已经很黑了，具体几点钟江晚月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一躺在床上，搂着英子，闭上眼瞬间就睡着了。 人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才来这里的第二天晚上，江晚月就已经不认床了，一觉睡到天快亮了才醒。 起床第一件事，依旧是打开柜子，看聚宝盆的情况。 昨天她放进去了白面和大米，还有毛巾牙刷，白面和大米各至少两斤，毛巾五条，牙刷也是五把。 她拿出毛巾牙刷，端起白面，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然后再将红糖白糖，以及水果零嘴放进聚宝盆，柜子锁起来，钥匙挂脖子上。 窸窸窣窣忙着，床上的三个孩子也都醒了。 “昨儿太晚了，有些东西没来得及拿出来。”江晚月笑着道，“我给你们各买了两条毛巾，洗脸洗脚的毛巾得分开，这里还有牙刷牙膏，等会我教你们刷牙，还有香皂，可以用来洗脸洗手。” 宋怀之再度露出惊愕的神情。 他只见过妈妈自己刷牙，那把牙刷都呲毛了，妈妈也舍不得再买新的，因为太贵了。 现在竟然还给他和英子各买了一把。 还有这崭新的毛巾，他一个人居然能用两条。 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愣着干什么？”江晚月拿着碗漱口，“赶紧刷牙了去生火，时间快来不及了。” 宋怀之和宋云英连忙挤牙膏，刷牙。 母子三人蹲在院子里，一人一把牙刷，一个碗，刷刷刷。 江晚月叹气。 刷牙的杯子都没有，还得用饭碗，这日子，她从前想都不敢想。 洗漱结束后，她开始做早饭。 白面里放水，再放鸡蛋，青菜剁碎了也拌进去，锅里放猪油，做了好几个猪油白面饼子。 “唔，真好吃！”宋云英瞪圆了眼睛，“妈妈，是白面！” 江晚月笑道：“对，是白面饼子，想吃多吃点，家里还有，放心吃。” 宋怀之咬了一口饼子，忍不住一口气吃了大半。 以前过年才能吃上的精细粮食，今天竟然能敞开肚子吃，他们家里这么富裕了吗？ 可是，听说老师一个月补贴好像才四块钱，照这么吃，不到三五天，他们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看到他眉头皱起，江晚月就知道，这孩子又开始瞎操心了。 “我之前下乡的时候，家里给了一笔钱。”江晚月睁着眼说瞎话，“之前一直留着钱，是想着有一天能回城，但现在么，我不打算回去了，这笔钱自然没必要留着了。” 宋怀之眼神晦涩：“你是为了我们三个不回去的吗？” “那当然，不然还能为什么？”江晚月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别太感动了，我只是尽自己该尽的责任罢了。” 她占了原主的身体，总不能不收拾原主的烂摊子。 再一个，时代所致，她就算是想离开这里，也没法离开。 一切只能慢慢来。 用餐结束后，宋云英背着篓子去捡麦穗。 江晚月抱起华子去隔壁宋老三家。 三嫂贺珍已经上工了，家里两个女儿和宋云英一样去捡麦穗了，只有宋老三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打腰子。 打腰子就是用稻穗做成一根绳子，用来捆绑地里割下来的稻子，很适合宋老三这样腿脚不便的人做，一天下来能赚三四个工分。 “三哥，忙着呢。”江晚月走进来，“昨儿娘和三哥说了吧，以后我要去学校上课，华子只能请三哥帮忙看着了。” 第8章 宋德顺点头：“孩子交给我，你放心。” 江晚月没提工钱的事，都是一家人，她要是说什么用鸡蛋当工钱，宋德顺肯定会当场翻脸。 两家就住隔壁，以后慢慢处，多的是机会感谢。 第10章 新老师 太阳还没有出来。 小荆村早就忙碌起来了，农人在田间劳作，孩子们走在上学的小道上。 小道上长着草，落满了秋霜，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江晚月走在前面，宋怀之走在后面，中间隔了好几步，看起来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小学。 这是由以前地主老爷的家改造成的学校，是难得的青砖房子，但到底很多年了，有些破败，共五个教室，再加一个老师办公室，还有一个杂物间。 原先有个院墙，因为要重修大队部，就把青砖院墙拆了。 学校老师加上校长总共三人，校长也是五年级的老师，一位万老师教三四年级，另一位宋老师，教一二年级，江晚月要接手的就是宋老师的工作，教语文也教数学，数学这时候叫算术。 “这是一二年级的教材。”宋老师将几本书递过来，“开学一个多月，上到这一课来了，你接着上就可以了，需要我带你一节课吗？” 江晚月本想说不用了，她不信自己一个研究生还教不好一二年级。 但一翻开课本，她有些傻眼了，这些课文她都没学过，比如《语录》《革命万岁》《人民公社》……大部分都是思想政治课，她一个现代人，思想太超前，很容易出错。 她咳了咳道：“那就麻烦宋老师带一带我吧。” 宋老师和江晚月算是本家人，比江晚月高一个辈分，今年四十多岁了，七八年前学校开办时，她因为读过书认识字，就被选为了老师，一直干到今天。 这几年她几个儿子大了要结婚，正愁家里拿不出钱置办东西呢，大队长就找来了，说想和她男人换个工作。 小学老师一个月记两百个工分，加四块钱补贴。 农技员一个月记三百个工分，再加六块钱的补贴。 也就是说，换了工作后，她家里每个月能多两块钱以及一百个工分，这可帮大忙了。 因此，宋老师十分感谢江晚月，带着她一同朝教室走去。 一个老师要带两个班，得先去二年级布置作业，让二年级学生乖乖写字，然后再去给一年级上课。 “同学们，开始上课了。”宋老师往台上一站，孩子们就安静下来，先是背了一遍语录，然后进入正题，“今天我们继续学习拼音，昨天学到哪里来了，有同学还记得吗？” 班上的孩子一个个好奇的看教室后面的江晚月，没几个认真听讲。 宋老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随意点了个学生起来回答，那孩子支支吾吾搞不明白。 宋老师已经习惯了，继续道：“昨天是学到了……” 她念了一串拼音声母。 江晚月：“……” 虽然学拼音对她来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但这种基础知识学会了就会刻进骨子里，她可以肯定，宋老师很多拼音都读错了，比如前鼻音后鼻音，平舌翘舌……算了，反正以后是她来上课，再给孩子们纠正过来吧。 一年级小朋友上了半节课后，然后再去二年级上课。 江晚月拿起课本，指着一篇红色课文道：“宋老师，这篇课文我不是很明白，您讲这一课怎么样？” 宋老师是个有责任心的老师，坚持站好最后一班岗，认真的开始上课。 江晚月也认真听课，尤其是将课文的核心思想牢牢记住…… 下课铃声一响，一二年级的孩子们就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刚刚那个坐在教室最后面的人是谁啊？” “这么大的人和我们一起上课，好丢人！” “肯定是脑子有点笨，所以这么大年纪才来学校上课吧。” 坐在教室里的宋怀之皱了皱眉。 他正想说点什么。 江晚月就走进了教室。 她面上笑眯眯，和刚才说话的那个孩子道：“你说我年纪大，那你觉得我多大了呢？” 那孩子想了想开口：“起码十二岁了。” 边上几个小孩也猜了起来。 “我觉得应该是十五。” “她看起来比我姐姐高一点，应该十八吧。” 江晚月一下子就乐了。 昨天被人喊大姐大嫂子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同学们好，咱们先认识一下。”江晚月朝讲台走去，“想必昨天宋老师已经和你们说过了，接下来她不再任教，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师，我姓江，你们可以叫我江老师。” 小朋友们一个个全傻眼了。 新来的不是同学，而是他们的老师？ “都坐好。”江晚月声音温和，“你们认识了我，那么接下来，让我来认识一下你们，从第一组第一排开始，一个一个说一下自己的名字。” 这些学生年纪还小，天生畏惧老师，一个个乖乖开始自我介绍。 一年级一共五十三个孩子，其中四十五个男孩。 二年级一共四十四个孩子，其中四十一个男孩。 这年头重男轻女，全校百分之九十学生都是男孩，就连宋老三家两个闺女，大队长的亲孙女，也没来上学。 重男轻女是一回事，另外，随着孩子们年龄的增长，辍学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到了四五年级，一个班上只剩下十几二十来个孩子。 江晚月改变不了这个普遍现状，只能尽自己所能承担起老师的责任。 一年级的孩子乖一点。 二年级的孩子格外闹。 上课的时候，不是这两个讲话，就是那两个打架。 江晚月脑壳疼。 “宋石头，你这么喜欢讲小话，那你上台来，讲十分钟再下去。” 这家伙一上台，就一声不吭，脸都憋红了。 “你们两个打架是吧，来来来，你们手牵着手，在这里站十分钟。” 两个刚刚打的面红耳赤的学生，手牵着手，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引得下面学生一阵阵爆笑。 接下来，学生们终于老实了。 江晚月在课堂上抽查了一下学生的水平。 一年级就不说了，二年级的孩子，拼音认不全，基础字很多不认识，更别说写了，十以内的加减法还有大半孩子算不明白……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孩子们一人一个本子一根铅笔用一年，书上学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练习的机会，学着学着就忘了。 刚刚她听宋老师说，每学期的期末考试卷子，是由老师用手写四五十份试卷发下去。 这事想一下就觉得崩溃…… 上午的课顺利结束。 这会差不多是十一点半。 江晚月喊宋怀之一起回家。 第11章 编席子 宋怀之跟在江晚月身后。 这一上午，他的心绪一直起起伏伏。 他知道妈妈是知青，知道妈妈来自大城市，知道妈妈读过高中。 但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的从妈妈身上感受到了大城市的气息。 妈妈站在讲台上时，人仿佛在发光，她说话的声音，和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很像，每个字咬的那么清楚，让人听了还想听。 宋怀之不由加快了脚步，和江晚月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差不多正午，二人终于到家了。 回家时，宋云英已经在家中了，正在田里摘菜。 江晚月让宋怀之先烧火，然后立马去隔壁宋老三家里接宋华之。 院子门没关，她直接迈步进去，看到地上铺了个草席，华子坐在上面，边上坐着宋老三家里的双胞胎闺女，宋凤娇和宋凤莲，两个女孩今年八岁了，一个在洗衣服，一个在拌鸡食。 宋老三在后头煮饭。 宋三媳妇贺珍则是将丈夫打好的腰子送到记分员那里登记好，然后送到田里去，再运一些原材料回来。 “四婶。” 宋凤娇先看到江晚月，抬起头打了声招呼。 宋华之立马爬向江晚月，朝她伸出两条短手臂。 江晚月将孩子抱起来，迈步走到后厨门口：“三哥，我先带华子回去吃饭了，等会再来。”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锅里，是红薯煮黑面糊糊，加了点青菜，有点稀。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这么吃。 江晚月回到家里。 放下华子后，打开柜子，聚宝盆中的物资已经爆仓了，她连忙拿出来分类放好。 柜子只有这么大一点，照这么下去，东西都没地方放。 她拿出白面烙饼，再取出一点面条煮给华子吃，每人再加一个水煮蛋。 午饭结束后，宋华之收拾。 江晚月抱着华子再度去隔壁宋老三家里。 第9章 贺珍和两个女儿已经下地去了。 “三哥吃了吧。”她将华子放在地上的草席上，笑着道，“这草席子编的真好，华子这一上午都在席子上，身上一点都没脏。我不会这手艺，华子在家里总是满地乱爬，衣裳都洗不过来，不然这样吧，三哥帮忙给我家编一个大点的草席，我给三哥工钱。” “随手就能办的事，要啥工钱！”宋老三抬起头，“这两天要打腰子，等晚稻割完了，我就给你编，两天就能编好。” 江晚月开口：“三哥给我看孩子就没要工钱，编席子咋能不要呢，当然，提钱是有些生分了，那就拿粮食抵吧，我家还有些黑面，就这样说定了。” 不等宋老三拒绝，江晚月迈步就走了。 等到学校时，一点半了，下午两点钟上课，上两节，三点半多点就放学了，时间比较宽裕。 江晚月趁上课之前半个小时，打算先好好备课。 虽然一二年级知识简单，但架不住孩子们底子太弱，而且没有练习题作业试卷来巩固知识点，她必须得想点法子。 这会儿还没上课，大多数孩子都在教室外瞎跑疯玩，她却看到宋怀之在办公室外头走来走去。 她放下铅笔，走出去：“怀之，你是有什么事吗？” “那个……”宋怀之抓了抓下巴，“我、我……” 江晚月的唇角不由浮上了笑意。 这孩子聪慧冷静，特别早熟，这会才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窘态。 她开口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是你妈妈，在妈妈面前没必要吞吞吐吐。” 宋怀之抬起头：“我、我能借二年级的书看一看吗？” 江晚月有些吃惊：“一年级的书看完了？” “嗯。”宋怀之点头，“我都学会了，你不信可以考考我。” 开学一个月时他就看完了语文算术书，一直想找老师借二年级的书看，但是不敢，因为宋老师长得比较凶。 现在老师换成了他妈妈，他这才敢壮起胆子过来借书。 “我信你。”江晚月将二年级语文教材递过去，“上课之前还回来。” 宋怀之双手接过书本，珍惜的抱在胸口，张唇道：“谢谢妈妈。” 他说完转身走了。 江晚月愣了一下，她感觉有些不对劲，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从前天穿过来到现在，她是第一次听见这家伙喊妈妈。 她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正忙着，办公室另外的老师也来了。 一位是郑校长，今年五十多岁，留着胡子，看起来是个威严的小老头。 另一位姓万，四十多岁的女老师，不说话时面色严肃，不近人情，一开口，让人觉得亲切。 三人互相之间打了个招呼，就各自上课去了。 上午时江晚月给两个班一共上了八节语文课，下午加起来上了四节算术课。 她看了一下课表，全是语文算术，只有星期六下午有个体育劳动，就是义务帮学校锄草种菜之类的活。 最后一节课上完时，郑校长一脸和蔼的说道：“小江，第一天上课还适应吧，学生们有没有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和万老师。” “都挺好的。”江晚月笑着道，“就是学生的课表是不是有些太单一了，没有美术音乐之类的课程吗？” 说到这里，郑校长忍不住叹了口气。 边上的万老师代为回答：“是有美术音乐，就是吧，一来，我们学校资金有限，请不起额外的老师。” 江晚月笑道：“这简单，我学过这方面，可以代课。” 一个星期上六天，每天语文算术，不说学生，她当老师的都觉得乏味。 “咳，最重要的还是第二个原因。”万老师继续道，“去年校长就和教育局提过，但因为我们学校每年学费收不齐，如果发音乐美术之类的教材，每个孩子学费要多交接近一块钱，大家都穷，哎，就只能算了。” 江晚月明白了，都是穷闹的。 其实音乐美术类的课程没有教材都可以教，但时代限制，她必须要看了课本之后才知道大概方向。 她想了一下道：“那校长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搞一本教材来。” 郑校长点头：“好，这事儿我去办。” 有人愿意出力教孩子，他身为校长也该尽一尽力。 江晚月从学校出去时，看到宋怀之站在墙角那里在等她，二人一起往家走。 路上，她开口道：“你看了二年级的书，那我来考考你吧。” 母子二人一路说着课文，很快就到了家中。 第12章 水果糖 到家时，才下午四点钟。 宋怀之拎起背篓，也下地捡稻穗去了。 趁家里没有小孩，江晚月连忙去清理物资。 红薯黑面这种不值钱的粗粮已经很多了，全部拿出来放在外面。 几十个鸡蛋白花花一片，这些是硬通货，必须保证产出，放一些在箱子外随时用。 油已经四五斤了，没有罐子，只能用大碗装着。 大米和面粉目测至少五斤，看着就喜人。 白糖红糖差不多各两斤，她找了个坛子，放在角落里。 面条放了整整一布袋子，也取出来放在桌子上。 还有水果糖酥饼麻花，也都有了不少。 其他的花生黄豆绿豆之类的，暂时不着急。 江晚月露出笑容，吃的方面已经不用愁了。 就是生活物资太缺了。 勉强解决了洗漱问题，家里还缺盆子、杯子、碗盘、烧水锅、热水壶…… 不过日子还长，慢慢来。 江晚月拿了两颗水果糖，走到隔壁去接孩子。 正好宋凤娇宋凤莲姐妹俩回家来帮宋老三将腰子运到田里去。 “凤娇，凤莲。”江晚月叫住她们两个，将水果糖塞过去，“拿着吃。” 宋凤莲是妹妹，一看到水果糖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宋凤娇也就大了几分钟而已，当然也馋，却还是将糖推了出去：“四婶，留着给英子吃吧，我们不要。” “英子有，这就是给你们的。”江晚月拍了拍她们俩的头，走进院子将宋华之抱了起来，对着后面忙着的宋老三喊道，“三哥，我带孩子回去了，今儿谢谢三哥了。” 她迅速离开了。 宋凤娇一把从妹妹手上夺过水果糖，走到宋老三面前：“爸，刚刚四婶给我们的。” 宋老三的手顿住了。 水果糖一分钱一个，两颗水果糖都能买一盒火柴了。 前几年他没出事的时候，过年过节买水果糖不是什么大事，但自从腿废了之后，家里少了个劳动力，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分钱来花，哪有剩余的钱去买糖呢。 两个孩子至少三四年没吃水果糖了。 宋老三满嘴苦涩：“既然是四婶给的，你们就吃吧。” 宋凤莲立马剥开糖纸舔了一口：“真甜，真好吃，四婶真好！” 江晚月抱着华子回到家中。 她怕小家伙吃糖卡住，拿出一个酥饼掰一半放他手上：“你坐在凳子上乖乖吃饼，我去做饭。” 她先下地去摘菜，摘了点青菜，拔了几个萝卜，她抬头看了一眼，别人菜地里为什么有茄子、莴笋、芹菜…… 哎，原身不懂种地，宋德盛忙着赚工分，菜地大部分是两个孩子折腾，能种出青菜萝卜就不错了。 她转身走出自留地，和宋华之并排坐在家门口，一个吃饼，一个理菜。 忽然，唇边多了什么东西。 江晚月抬起头，看到小家伙将饼送到了她的嘴边，含含糊糊道：“妈妈、吃……吃。” 她张口咬了一丢丢，主要是有小家伙的口水，略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嫌弃。 看到她吃了一口，宋华之高兴的手舞足蹈。 “四婶。” 忽然两个孩子走进了院子里。 江晚月认出来，这俩是宋老二家的小儿子小女儿，儿子叫二愣子，十一岁，女儿叫二丫，九岁。 “刚刚凤莲说四婶这里有糖吃。”二愣子吸了吸鼻涕，“四婶，我也想吃糖。” 二丫望着华子手上的酥饼流口水：“我不吃糖，我要吃那个饼。” 江晚月一下子笑了。 宋家其实家风不错，公公宋大海是大队长，各方面以身作则，家里没传出过什么不好的事。 唯独二房胡招娣不一样，总是东家长西家短议论别人，家里有点什么也好吃的是补贴娘家的弟弟，自己的孩子啥零嘴都没有。 这不，两个娃跑别人家里要吃的来了。 江晚月笑眯眯说道：“想吃糖可以，但是得拿东西来换呀。” 二愣子双眼一亮：“四婶要啥？” “家里没柴了。”江晚月叹气，“要是有人能给我捡一捆干柴回来，我就给一颗糖和一块饼。” 第10章 俩孩子一听，立马转身就朝山上跑去。 江晚月满脸笑容。 之前宋德盛活着的时候，每天晚上回来都会带一捆柴回家，这连着许多天，没人砍柴，眼看着干柴已经烧没了。 用糖和饼干换点干柴，实在是太划算了。 今天晚上，她准备蒸大米饭吃。 家里只有一口锅，蒸饭的时候就没法炒菜，炒菜就没法蒸饭，真是怀念有电饭煲的日子。 江晚月把饭蒸上之后，去院子里喂鸡，总不能啥都等着七岁大的宋怀之来做。 正忙活时，就听到外头二愣子兴奋的声音：“四婶，快开门，干柴来了！” 门一开，她顿时呆住，二愣子和二丫这两货，竟然合力拖着半截树回来了。 这树至少长两米，很多树杈子，还得砍了才能再烧，不管她还是原身，都不会砍柴这技能…… 看着两个孩子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江晚月只得回屋拿出水果糖和酥饼：“拿回去慢慢吃，别噎着了。” 二愣子和二丫高兴的撒腿就跑。 看着院子里那棵树，江晚月摇了摇头，晚点再处理吧。 回厨房将锅里蒸熟了的米饭盛出来，然后开始炒菜，一个猪油炒青菜，一个萝卜丝炒肉……刚做完饭，外头就响起哨子声，是下工的信号。 不一会儿，宋怀之和宋云英两兄妹也回来了。 “妈妈，我今天又得了两个工分。”小姑娘一脸高兴地汇报战果，“哥哥超厉害，就捡了一个多小时，就挣了一工分。” “你们两个都厉害。”江晚月笑道，“先洗手，然后吃饭。” 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大米饭，宋云英惊呆了：“妈妈，咱们现在天天吃细粮吗？” 连小一些的宋云英都觉得不对劲了，更别说早慧的宋怀之了。 江晚月有些愁。 他们家里以后不会缺吃喝，迟早会被外人知道，孩子能糊弄，外头的人可糊弄不了。 看来，除了老师，还是得有个光明正大来钱的活计。 一家人用餐刚结束，天色还没彻底黑下来，忽然院子里传来胡招娣的声音：“他四婶，晚月，你在家里吧？” 江晚月将碗盘扔进锅里了才走出来：“二嫂，啥事儿？” 胡招娣神情不快道：“晚月，你一个大人，攀扯孩子干活就有点缺德了吧，就这么缺柴烧吗？” 江晚月笑了：“本来是小事，我不想提，但二嫂说我缺德，那这事儿就必须给算清楚了。” 第13章 劈干柴 暮色慢慢降临。 家门口不时有人走过，听见有热闹可以看，不一会儿就围了几个人过来。 胡招娣对着围观的人道：“二愣子放学回家后，我让他去地里捡穗，多少也能换点工分是不，结果他空着手回来，我问他咋回事，他说他四婶叫他和二丫上山捡柴去了，这才没来得及去捡稻穗。晚月是知青，不会砍柴我也理解，但也不能指着孩子干活啊，哎……” 边上围观的人赞同的点头。 不会砍柴可以学，也可以托本家的男人帮忙，咋能让个十岁的孩子上山砍柴呢。 江晚月踢了一下院子里横着的树：“这就是二愣子和二丫捡回来的柴。” 胡招娣一看，不可置信道：“这棵树估计至少二十来斤吧，城里一分钱两斤柴，这都可以卖个一毛钱了，两个鸡蛋也就一毛钱，晚月，你一个大人，不能这么白占大侄子便宜啊。” “二愣子，你过来。”江晚月开口，“你说说，到底是四婶攀扯你去砍柴的呢，还是你和二丫想吃糖自个主动要去的呢？” 二愣子脸都憋红了。 他放学回家后偷懒到处玩，看到凤莲吃糖，自然也想吃，问了一句，就找到四婶这儿来了。 他给四婶拖了柴回来，等吃完糖后才记起来要捡穗，但已经下工了，怕被骂，于是说是给四婶砍柴去了。 哪晓得他妈竟然来找四婶麻烦了。 “我、我……” 他羞愧的低下了头。 这副样子，众人还有啥不明白的呢。 “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胡招娣气的够呛，扬起手，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自己儿子。 江晚月开口制止了她的动作：“不过，二愣子确实是给我带了干柴回来，帮我大忙了，那就按城里的价格来算，一毛钱我拿两个鸡蛋抵吧。” 她让宋怀之去房里桌子下一个篮子里，摸了两个鸡蛋出来。 胡招娣原本是来找麻烦的，当看到江晚月真的拿出两个鸡蛋时，又觉得自己有些太斤斤计较了，十分心虚的说道：“那啥，晚月，你给了俩孩子糖和酥饼，再给一、一个鸡蛋就行了。” “我这个当四婶的，给自己侄子侄女吃糖是应该的。”江晚月顿了一下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一分钱两斤的柴可都是劈好了的。” “就是就是！”边上围观的人有点酸，“我说宋二娘，你接自家妯娌两个鸡蛋也好意思，这半截树拖到城里去卖，怕是一分钱都没人要。” 胡招娣脸上有点热。 她俩孩子吃了人家糖和饼子，她还拿走人家俩鸡蛋，这事儿确实是太不地道了。 回头婆婆知道了，肯定会戳着她的背脊骨骂。 她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劈柴这事就交给二愣子他爹了，等会忙完了就来。” 她说完，揣着俩鸡蛋，拉着二愣子，赶紧离开了。 江晚月笑了笑。 若胡招娣是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那她以后就不和二房一家来往了。 但从刚才的事情来看，胡招娣也并非没脸没皮，一个人只要还要脸，那就能维系表面上的和气。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宋家老二宋德发拿着柴刀过来了，在院子里吭哧吭哧将半截树砍断，然后竖起来劈开。 他劈柴的时候，宋怀之在边上捡柴，将干柴放在屋檐下一一码放整齐。 “四弟妹，以后砍柴的事，和我说一声就行了。”宋德发抹了一把汗说道，“一点小事，以后就别给鸡蛋了。” “二哥是好心，但也要顾及二嫂呀，别为了这点事吵架。”江晚月笑着说道，“不过家里确实没人会砍柴劈柴，二哥，你看要不然这样，咱们按城里价格来算，一分钱两斤柴，怎么样？” 宋德发一听愣住了。 村里之前有人砍柴拖城里去卖，因为政策不允许私人买卖，都是偷偷卖，要么卖不出去，要么被发现全部没收，还会被抓起来关三天。 有时候运气好遇到买柴的人，却被人嫌弃柴太湿了，不断压价，价格常常会被压到一分钱四五斤柴。 四弟妹是城里来的人，完全不知道一分钱两斤柴对人的诱惑有多大。 宋德发开口道：“一家人不必说钱的事，以后每隔几天我就给你送点柴过来。” “二哥要这样说，我就不敢麻烦你了。”江晚月叹了口气，“我去问问河那边的万老三吧，他应该……” “别问了。”宋德发忙打断她的话，“既然你非要给钱，那就按照一分钱四斤柴的价格来吧，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江晚月摇头。 不得不说，宋家男人都是好品行，就是不知道原身的丈夫宋德盛，怎么就抛妻弃子在外头另有了小家呢？ 不过，宋德盛好些年之后才会找回来，现在不想这个渣男的事。 夜里下了场雨。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江晚月明显感觉到变冷了。 床上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完全不够，三个孩子缩成一团。 早上起来，华子一直在吸鼻子。 江晚月用热毛巾给他敷了敷，心里思忖着，得赶紧买棉花做一床新被子，不然这么下去，一大家子人都得感冒。 用餐结束后，还在下雨。 下雨暂时不需要上工，就连上学也停了，因为教室漏雨。 “我还是得去一趟学校。”江晚月换了双破鞋子，“怀之，英子，你们俩在家带着华子。” 很多一二年级的孩子没有书包，课本每天都是扔在书桌里没有带回家，这一下雨，书本肯定会淋湿。 这年代不能高考，教育被压制，孩子们并不觉得知识可贵，自然也不爱惜课本，但她是老师，不能听之任之。 家里没有伞，江晚月戴着斗笠，穿着蓑衣往学校方向走。 还没走多远，迎面就碰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同为知青的林锦。 林锦看着江晚月，捏紧手指道：“你以为成了老师，就了不起吗？” 她以为，江晚月男人死了后，会和她一样天天下地干活，慢慢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妇。 昨天晚上却听人说，江晚月去小学教书了。 当老师，是所有知青最想干的活，可却轮不到她们头上。 可想而知她有多嫉妒。 第14章 补屋顶 第11章 雨慢慢停了。 江晚月将斗笠取下来，淡声道：“确实了不起，不然怎么会有人嫉妒呢？” “你、你还不是靠着你公公！”林锦咬牙道，“你公公滥用职权，以公谋私，我要去公社举报揭发。” “欢迎举报。”江晚月弯唇，“等你好消息。” 她说完，迈步就走。 林锦气得直跺脚。 从知道江晚月成为老师后，她就四处打听过了，这个岗位是用农技员工作换来的，举报也没用。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江晚月嫁了一个好男人，哪怕男人死了，也能利用男人的工作谋取一个轻松的活计。 哪像她…… 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在乡下连个依靠都没有，年龄一天天大了，回城的机会越来越渺茫。 眼看着知青们一个个成婚，或者找到了门路回城，只有她，蹉跎着，浪费了青春岁月。 “林知青，你在这儿呢。”面前一个男人走来，拎着一个篮子递给她，“地里的新鲜的茄子，你拿回去吃吧。” 林锦面色复杂。 眼前的人，是小荆大队支书的儿子，田大伟，是村里记分员，一直在追求她。 六年前，田大伟追求她无果后，转头娶了隔壁村的另一个知青，结果那个知青难产大出血死了。 田大伟在妻子死后一年，再度对她展开追求。 当初她都没答应田大伟，如今田大伟二婚还带娃，她更不可能嫁。 可是，还有比田大伟这个支书儿子更好的对象么？ 林锦叹了口气，将茄子接过来：“谢谢。” 田大伟满脸喜意。 这两年来，无论他送什么，林锦都不接，这还是第一次接受了他的东西。 他不敢趁热打铁，挠了挠头道：“那你走着，我忙去了。” 雨停后，小荆大队的村民再次下地，稻子淋了雨必须得赶紧收起来，不然会霉烂…… 江晚月也走到了学校。 几乎每间教室都漏雨，尤其是一年级最严重，好多孩子课桌里的书都湿了。 她将湿了的书收起来，放在老师办公室不漏雨的窗台那里打开，等太阳出来，就可以晒干了。 “小江，你咋来了？” 郑校长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江晚月回头，笑着打了招呼：“这不下雨了吗，我来给孩子们整一下书，免得明天上课没有书，校长怎么来了？” 郑校长道：“我是来给教室补屋顶。” 江晚月这才注意到，校长一手拎着泥桶，后头还拖着一个板车，车上堆着茅草。 她猜测，大概是将茅草放在漏雨的地方，再抹一层泥，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校长，我来帮忙。” 江晚月虽然不会补屋顶，但会打下手。 她扶着梯子，校长爬上去，不过，当看到屋顶上的情况时，郑校长的眉头顿时皱起来：“好多瓦片都破了，等到了冬天起大风，瓦片怕是会被吹下去，太危险了，这屋顶得重新盖。” 江晚月也不懂：“那还补吗？” “不补了。”郑校长从梯子上下来，“这几天我多去河边收点茅草，等天晴了，得麻烦小江你和万老师一起帮忙盖茅草屋顶。” 江晚月本来张唇想问为什么不盖瓦片，但想想学校目前的情况，这话只得咽了回去。 “对了，你昨天说的音乐美术教材的事，我晚上特意去隔壁大队问了。”郑校长叹气，“不止是我们小荆大队，隔壁几个大队也都没有音乐美术课，都穷，都想着能为孩子们省点就省点。我是这样想的，下回我去教育局开会，找人借书，抄下来，带回来给你，怎么样？” 江晚月皱眉思索了一下。 如果是语文算术书，抄一下自然可以。 但美术全是图画，怎么抄？ 她顿了一会道：“校长，不然咱们现在就去一趟县城，从教育局买一套教材。” 郑校长目瞪口呆：“现在？去教育局？” “学校账上没钱吗？”江晚月问道，“没钱就缓几天，我想办法赚点钱咱们再去。” “不是……账上还有几块钱。”郑校长吞了吞口水，“我的意思是，去教育局合适吗，一般只有每学期开会才……” “教育局就是管教育的地方，我们不找教育局，难道找电力局？”江晚月开口，“校长回去换衣裳，我回家找大队长开个条子，等会直接公社门口见。” 郑校长一脸懵逼的被安排回家换衣裳了。 江晚月风风火火往家里赶。 先去找公爹宋大海开条子，然后将家里鸡蛋留三个，其余都拿出来，放在篮子里，让宋怀之和她一道去公社。 她前天才来卖过鸡蛋，这隔了两天又来，是个人都知道有问题，她让宋怀之进去卖。 不一会儿，宋怀之拎着空篮子和两块钱出来了。 这年头供销社的服务态度虽然不咋样，但做到了童叟无欺，小孩去卖鸡蛋也是一样的价。 “怀之，空篮子你带回去。”江晚月弯着腰对他道，“家里有红薯面粉大米，你中午做给弟弟弟妹们吃，我要去一趟县城，晚点回来，不用特意等我。” 宋怀之点头：“那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江晚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快回去吧。” 宋怀之转身离开供销社，走到一个墙角处，他停了下来，躲在那里望着江晚月的方向。 直到看到郑校长来了，二人一同上了班车，他这才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江晚月和郑校长一同坐在最后一排，售票员过来收车费，她正要掏钱，郑校长就把她的手压下去：“这是为学校办事，车费学校出。” 她没有争，只是好奇的问：“教育局每年给学校拨款吗？” “一年拨两百块钱。”郑校长叹气，“光是给咱们三个老师发补贴，就得花掉一百六七十块，剩下那点钱要用来买老师用的本子钢笔粉笔等，还有五年级升学考试费用，课桌椅子维修，要是学生在学校打架受伤了，还得学校出钱……今年还不到十一月，账上能动的钱只剩四块多了。” 江晚月：“……” 这么点钱要运转一个学校，这校长真不好当，难怪才五十几，头发胡子就全白了，都是操心操的！ 第15章 教育局 车子一路走走停停，颠簸着，两个小时后，上午十点钟，到了县城。 郑校长每学期开学时都要来教育局开会，对这条路很熟悉了，带着江晚月走了二十多分钟，走到了教育局门口。 教育局并不大，是一幢两层高的办公楼，前面一个院子，铁门关着，边上门卫那里站着一个老大爷。 郑校长有点怵，以前来这里开会时，铁门是开着的，老大爷热情的迎接他们，他直接走进去就是了。 这会铁门关着，老大爷也冷着一张脸，他实在是有点不敢上前。 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今天下雨，他明明是要去修屋顶的，怎么，莫名其妙，来教育局了？ 他站着不动的时候，江晚月已经迈步走了过去：“大爷您好，这位是我们红旗公社小荆大队小学的郑校长，这是大队开的证明条子。” 郑校长被迫被推到了前面，僵着一张脸点头，权当是打招呼了。 守门大爷抬起头：“二位有啥事？” “是这样的。”江晚月满脸笑盈盈，“我们是找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 大爷将抽屉里一个本子拿出来：“你们之前有登记过吗，和乔主任约了什么时间？” 郑校长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他每回来这里，进去坐下开会，开完会走人，顶多和隔壁大队小学校长聊一聊，连办公室主任长啥样都不知道……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进教育局需要先登记，再预约时间……今天太贸然了。 “乔主任知道我们郑校长。”江晚月脸上笑容未变，“我们学校去年小升初升学率很不错，乔主任夸过我们学校呢，这次我们校长来，就是为了和乔主任进一步探讨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今天阴雨天，正好适合聊这些。” 听说他们认识办公室乔主任，门卫大爷这才点点头道：“我进去问一下，看乔主任有没有时间。” 等大爷进去，郑校长额头的汗直接滴下来了：“小江，你、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教育局那个主任姓乔，他根本不认识我，也没有夸过咱们学校……” “今天不就认识了。”江晚月开口，“别担心，乔主任经常和各校的校长打交道，这种场合不就是得说点场面话么，乔主任哪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郑校长顿时更担心了。 不一会儿，门卫大爷出来了：“乔主任让你们进去。” 江晚月笑着道：“多谢大爷，回头我从乡下带点自家种的青菜给大爷尝尝。” 二人一路往里走，一楼最里头那间，就是乔主任的办公室。 第12章 郑校长一下子怂了。 但在江晚月这个年轻人面前，他不能让自己看起来太没用，于是走在前面，敲了敲门。 说来也是巧，乔主任刚开完一个会，正闲着在喝茶，听说有个生产大队小学的校长找来了，着实有些稀奇。 他这个主任主要是负责综合协调、开会宣传等工作，一般是和局里内部人，以及上级单位打交道，还是第一次有下面的小学找来。 虽然他并不认识郑校长，但并不妨碍他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乔主任您好。”郑校长带着江晚月走了进去，“我是红旗公社小荆大队小学的校长，敝姓郑，这位是我们学校的江老师。” 江晚月礼貌打招呼：“乔主任好。” “二位坐。”乔主任笑着道，“你们小荆大队小学我有印象，去年小升初升学人数，全县倒数第二。” 他其实没有印象，是为了找话题，在江晚月他们进来之前，特意翻了一下去年的资料。 听到这话，郑校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红旗公社穷，小荆大队更穷，孩子们上到三四年级大部分都辍学了，好不容易有十几个学生坚持上到了五年级，结果每年小升初考试，一大半不及格，最后能上初中的孩子不超过五个。 “咳！”江晚月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们前年是倒数第一，去年进步了，今年肯定会更进一步。” 乔主任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你们大老远过来，这是？” “请再允许我介绍一下自己，我是一名知青，省城人，从小在省城读书，我小学的时候，课程设置除了语文算术，还有美术音乐自然等副课。”江晚月直入正题，“但据我所知，包括小荆大队在内的至少二十多个生产队小学，都没有这些课程，最根本的原因是学生交不起学费，教育局收不回教材费，于是干脆不印发音乐美术课本。” 她顿了一下道，“刚建国时，上面就发了政策，图画课是儿童进行美育的最重要的课程，后来甚至将图画课改为了美术课，音乐课也是如此，我认为，这些课程不该这么简单被免除，对孩子们不公平。” 乔主任坐直了身体，眼睛眯起来。 这两位，是找茬来了？ 想去上面举报他们教育局？ 江晚月不急不慢继续道：“我们这次来，是想解决孩子们的教材问题。” 乔主任面色严肃道：“没错，国家提倡美育教学，教育局也很重视，但你们也要清楚，教育局连年入不敷出，如果给你们印发教材，那辖区内的所有小学，都得一视同仁，这可不是一笔小费用。如果你们学校能收齐学费，教育局立马安排。” 江晚月开口：“乔主任误会了，我们是想先买一套一年级教材，试试看一本教材能不能上课，如果这样能行，那其他小学是不是也能效仿呢。” 乔主任松了口气。 这个年轻女老师一开口就说什么国家政策，吓了他一跳。 虽然目前各辖区普遍都是这个情况，但若是正儿八经拿出来说，肯定会被上面点名批评。 “原来是这点小事。”乔主任站起身，“我去仓库看看有没有剩余的书，二位坐着等会。” 他迈步走了出去。 郑校长一身汗淋淋，他就不明白了，小江一个年轻女孩，怎么有胆子在主任面前口若悬河。 他更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 不一会儿，乔主任拿着三本书过来了，一年级的美术、音乐、自然。 郑校长连忙掏钱。 “成百上千学生的教材，教育局难以负担，但这三本书，对教育局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乔主任开口道，“书放在仓库也也是积灰，你们带回去，能让学生受益匪浅，教育局哪能收钱。对了，我刚刚看到仓库里还有几桶去年没用完的颜料，有些干了，但也能用，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带回去。” 郑校长大喜：“多谢乔主任，太感谢了！” 第16章 你好惨 从教育局出来，郑校长大大舒出一口气。 他看着江晚月，由衷道：“小江，你是个会办事的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江晚月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世界上好人居多，有时候就是抹不开脸面去求人办事，所以什么事都办不成。 这不，只要他们放低身段，脸皮厚一点，就要来了教材，人家乔主任还附赠了五桶颜料。 红黄蓝加上黑白，一共五种颜色，颜料用了大概三分之一，剩余的干透了，这应该是用来墙绘的颜料，拿来教学足够了。 二人拎着桶子朝车站走去。 坐上班车后，郑校长尴尬的说道：“小江老师忙了一上午，刚刚应该在国营饭店买两个馒头给你垫垫肚子。” “咱们学校只有四块多钱，坐车就花了一块二，剩下的还是用在刀刃上吧。”江晚月转开话题道，“明天星期六，那以后一二年级星期六上午的课，就改成美术吧，音乐放在星期一，自然放在星期三，穿插着来……” 郑校长点头。 二年级的孩子也没上过这些，可以和一年级一起上，也省的两个班跑来跑去了。 二人一路聊着学校的事，下午两点多钟时，车子到了公社。 郑校长非拉着江晚月去公社食堂吃点东西。 他以前来公社这边开过会，这里食堂半开放式，认识的人可以进去买点馒头什么的。 他用粮票买了四个大馒头，自己两个，塞给江晚月两个，怕她拒绝，赶紧走了。 江晚月大中午没吃饭，确实是饿了，走回家的路上就吃掉了一个。 到家时，正三点多钟，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她去后厨看了一下，锅子里温着一个鸡蛋，一个红薯，很明显是给她留的。 她拿出鸡蛋剥开吃了，红薯也吃了，这才起身去看聚宝盆。 不用说，木箱里物资爆满，大米白面，红糖白糖，尤其是鸡蛋，多的放不下了。 她将食物全部拿出来，把家里的新本子和铅笔放进去，以后上课得用到这些。 她整理了一下家里的钱，一共就三块多。 家里的红糖和面条，也可以找个机会拿去卖钱…… 清理好物资后，她揣了一个鸡蛋，去隔壁宋老三家里接华子，正好碰到贺珍。 她笑着道：“三嫂，我看到你们家菜地里有茄子莴笋，我能拿一个鸡蛋换点吗？” “你想吃就自己摘。”贺珍边忙活边道，“谁家鸡蛋都是留着换盐的，我哪能让你家没盐吃。” 她忙着下地割稻子，说完拖着一大堆草腰子就走了。 江晚月无奈，将鸡蛋放在堂屋桌子上。 宋老三开口道：“四弟妹，贺珍说不要鸡蛋，就是真的不要，你放这儿了她等会晚上也会给你还回去。” “三哥，我还是那句话，做人不能占人家便宜，不然日子久了，大家心里都不舒服。”江晚月正色道，“一个鸡蛋换两个茄子加三根莴笋吧，说起来也是我赚了。” 她自己下地摘了菜，抱着宋华之回家。 晚餐主食依旧是大米饭，三个菜，炒青菜，莴笋炒肉，猪油焖茄子。 虽然江晚月厨艺不怎么样，但架不住三个孩子没见过世面，吃的满嘴流油，一桌子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家连着几天炒肉，再怎么遮掩，味道也传到了隔壁。 隔壁就是宋老三家，饭桌上主食是红薯菜糊糊，水煮的茄子莴笋，没一点油腥。 “四婶家好像在吃肉。”宋凤莲吸了吸鼻子，“好香！” 宋老三心中也是暗暗称奇。 前几天四弟妹闹着寻死，他还以为老四家捉襟见肘了，可看四弟妹大手大脚花钱，也不像没钱了的样子。 贺珍淡淡开口道：“别忘了晚月是城里人，她男人死了，写信回去，家里多少会给点钱啊票的，总不能看着他们母子几个人饿死吧。” “说的也是。”宋老三点头，“凤莲，四婶家吃啥，不许往外说，要是像昨天吃糖一样嚷嚷的大家都知道，小心一顿打。” 宋凤莲舔了舔嘴唇道：“四叔都没了，他们家还有肉吃，为啥我们家没有？” 这话，让宋老三瞬间沉默了。 他腿脚摔断后，经常疼，老要去卫生院买止疼药，家里落的一点钱，全花在药费上了，哪有钱买肉吃？ “你咋这么馋？”宋凤娇见不得妹妹这样，不高兴的道，“你要是嫌家里的菜不好吃，就别吃了！” 宋凤莲连忙护着自己的碗，低头开吃。 天还没亮，江晚月就被打谷场上的声音吵醒了。 秋天雨水多，收起来的晚稻得立即打出来晒干，上交公粮后，再分到各家各户。 今天星期六，这年头没有双休的说法，依旧要上工上学，学校星期天才放一天假。 吃完早饭后，江晚月和宋怀之一起往学校走去。 第13章 之前母子二人是一前一后，中间隔好几步，今天则是并肩前行，路上还聊些课本上的知识。 路上宋怀之碰到了一个班的同学，也是宋家本家人，叫宋大柱，因为江晚月不下地，出门少，村里认识她的人并不多，这孩子一脸好奇的拉着宋怀之，小声道：“你咋和江老师一起走，我最怕和老师待一块了。” 宋怀之面上没什么表情：“江老师是我妈妈，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啊？”宋大柱呆了，“我天，你妈妈是老师，也就是说，你吃饭睡觉全跟老师在一起，你好惨呐！” 宋怀之：“……” 他妈妈是老师，这家伙不应该羡慕他吗？ 江晚月开口：“你们在聊什么？” “没，没聊啥！”宋大柱吓了一跳，“江老师，我、我怕迟到，我先走了！” 他拔腿就跑了。 江晚月也是无言以对。 看来，学生对老师的害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她只是一个新上任的老师。 很快到了学校。 宋怀之去一年级教室，江晚月则去办公室。 她进仓库将每种颜色取出来一点，分开放在白色的纸上，再带上一碗水，走进教室。 她先进二年级教室：“今天上午第一节语文课改成美术课，你们端上椅子，和一年级的学生一起听课。” 这话，让二年级所有孩子沸腾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有美术课，虽然不知道干啥的，但应该比上课好玩，一个个端着长凳子，去一年级教室占位置。 两个班的学生挤在一个教室里，那是非常热闹。 江晚月站在讲台上，用黑板擦拍了一下桌子，底下立即安静下来，孩子们睁着大眼睛望着她。 第17章 美术课 两个班的孩子加起来一共九十七人。 一百多双眼睛望着江晚月，大大的眼睛里，是对知识和新鲜事物的渴望。 站在讲台上的江晚月，心中升起了一股磅礴的责任感。 她微笑着开口：“同学们，今天我们这节课，叫美术课，什么叫美术课呢，我们先来玩一个小游戏。” 她将包着颜料的纸包摊开放在讲台上，边上放了一碗水，颜料滴了水，慢慢晕开。 “有谁能告诉我，这些分别是什么颜色？” 一个调皮的学生立马站起来大声道：“红色、黄色、蓝色。” “回答正确。”江晚月声音温和，“那么，我现在想要绿色，该怎么办呢？” 底下的孩子们踊跃发言。 “外面草是绿色，挤一点草汁就可以了。” “河里的水也是绿色。” 江晚月取出一点黄色颜料，加上些许蓝色，充分融合之后，她展示给台下的学生：“你们看，这是什么颜色？” 孩子们一脸的不敢相信。 “是绿色！” “老师是咋变出绿色的！” “江老师太厉害了！” 江晚月的手迅速操作：“同理，我们还可以配出其他颜色，红加黄是橙色，红加蓝是紫色，红黄蓝加一起是黑色……这是三原色，用红黄蓝可以调出成百上千种颜色……” 学生们不断惊呼，为颜色的多变而震撼。 “现在，我再来和你们说说美术是什么。”江晚月收起颜料，看着底下的学生说道，“美术有个美字，所有让人觉得美好的东西，包括绘画、雕刻、工艺、建筑……这些，都可以称为美术。用针线绣一朵花，用竹子编一个背篓，用笔画一朵云，生活中，美术无处不在。” “除了颜料，我们还可以用其他任何物质来表现美术，比如一根棍子，一个石头，一堆泥土……”她笑着开口，“这节课还剩半个小时，请同学们采集树叶或者其他任何能采集的东西，制作一幅画。” 没有画纸，没有彩笔，她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来教美术课。 孩子们一窝蜂冲出教室，寻找各种各样的树叶石头，然后回到教室，在桌子上进行创作。 江晚月发现，这些孩子们的思维很开放，创作的东西五花八门。 “老师，这是大怪兽，长了三个脑袋。” “老师，这是飞机，我爷爷以前打鬼子的时候坐过飞机。” “这是小兔子，我家上个月吃了一只兔子，好好吃。” “……” 这一节课，圆满结束。 江晚月收起教材走出教室。 她看到教室外围着许多高年级的学生，这些孩子，也从来没上过美术课。 回到办公室，江晚月忍不住开口道：“校长，不如以后美术音乐自然上大课吧，全校学生一起上。” 万老师两眼放光，随即一顿：“这会不会太辛苦你……” 隔壁班上美术课的时候，她班上的学生一个个伸长的耳朵听动静，好奇的不得了。 要是能一起上，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江晚月笑着道：“这本来就是身为老师的职责，不辛苦。” 郑校长点头：“好，那就先暂时这么定了。” 与此同时，教室里的宋怀之被围起来了。 “听宋大柱说，江老师是宋怀之的妈妈！” “哇，宋怀之，你咋不早说，你妈妈这么厉害，你居然憋得住。” “江老师是城里的知青，说话好听，上课也很有趣，太羡慕宋怀之有这样的妈妈了！” 宋怀之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从前的妈妈将自己封闭在一个小盒子里，他无法靠近，也无法真正的认识妈妈。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妈妈这么优秀，优秀到和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难怪妈妈一直想回城…… 等他长大了，有能力了，他一定要在城里买房子，让妈妈住在城里。 周六下午是劳动课，孩子们要给学校锄草，给菜地浇水，学校后面有个鱼塘，学生们还要负责割草喂鱼。 劳动课结束后，宋怀之特意站在学校门口等江晚月。 在无数同学羡慕的目光之中，他大着胆子，牵住了江晚月的手。 江晚月回握住了他的手，边走边道：“明天星期天，我要去一趟县城，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东西？” 宋怀之摇头：“没有。” 江晚月也知道问不出个什么来。 她转移话题道：“那我考考你二年级算术吧，看你能答上来多少。” 她随口出了几题，宋怀之全对，而且几乎不需要思考。 这几天，宋怀之总会找她借二年级的书看，她还以为他看不懂，没想到已经融会贯通了。 她忍不住开口：“你这个水平，都能直接上二年级了。” 宋怀之立即抬头：“可以吗？” 一年级的知识太简单了，语文主要是识字写字，算术是二十以内加减法，他早就学会了。 “应该可以。”江晚月道，“等我回头问问校长测一下你的水平再安排。” 这年头是允许跳级的，问题应该不大。 二人聊着天，很快就到了家。 宋怀之放下书包，背起篓子，去地里赚工分去了。 江晚月将小儿子接回来。 木箱里的水果已经一大筐子了，她剥开一个香蕉给小家伙拿着吃，自己也吃了一个。 并不是她不给宋怀之，而是那家伙聪明了，家里莫名其妙多出水果，很难有借口敷衍过去。 华子才一岁半，吃什么不需要顾忌。 等家里两个大的回来时，香蕉皮早就烧没了。 第二天星期天，不需要上课，江晚月决定再去一趟县城。 她将富余的物资清理出来，带到县城去卖。 背篓最下面垫一些干草，然后放五斤大米，五斤面粉，再放红糖白糖各三斤，再加上四斤面条，还有空位置，再放了一些水果和零嘴进去，最上方放一把青菜做遮挡。 背篓拎起来的那一刻，江晚月泪奔，这有点太重了。 除了背篓，她还得抱孩子，另一只手还要拎着拿去供销社卖的鸡蛋。 “英子，你跟我一道去。”江晚月忙将准备出门的宋云英叫住，“这鸡蛋，你拎着。” 宋云英两眼亮晶晶。 她还从来没去过县城呢。 宋怀之有些羡慕的看过来。 江晚月移开视线。 不是她不带宋怀之，而是这家伙过于聪明，一大背篓的东西实在是难以解释…… 第18章 卖物资 母子三人一路朝公社走去。 到了公社后，江晚月让宋云英单独去供销社卖鸡蛋。 小姑娘很快就出来了，将卖得两块钱递过来。 江晚月将自己背篓里的一袋子水果，和一些零嘴，放进空着的布包里，让小姑娘拎着。 他们运气不错，刚到车站就坐上了班车。 小孩不用买票，也没有座位，江晚月一个人带两娃，一个座位根本不够用，她付了两个人车费，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坐下来，紧接着从布包里拿出两个麻花，让两个孩子自己吃。 第14章 她自己则剥了个桔子，闻着桔子皮好受了一些。 这车子里空气不流通，各种气味乱窜，每回坐这车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晕车。 她吃了一口桔子，没有后世那么甜，酸味偏多，提神醒脑。 车上好几个人闻着味道朝江晚月看，但这年头私人不能买卖，江晚月也没那个胆子在车上吆喝起来。 大约接近两个小时，上午十点左右，车子到了县城车站。 她将背篓背在背上，左手抱起宋华之，右手牵紧宋云英，朝车站外走去。 宋云英兴奋的左看右看：“妈妈，这里的楼房好漂亮，有两层高，哇，好多人骑自行车……” 江晚月坐车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笑着道：“等以后去了省城，还有更高的楼房，更多的自行车……省城会有很多漂亮的小汽车。”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我也能去省城吗？” “只要你好好读书，就能走出去。”江晚月带着两个孩子很快到了黑市的巷子口。 她背着这么多物资来黑市，其实风险很大，但，风险与收益同等存在，她必须得冒险。 这黑市还是和上回一样，乍看根本就看不出这里是一个地下市场。 她从背篓里拿出一袋红糖拎在手上，牵着孩子不急不慢的走，刚走了几步，一个大娘一把拉住了她，笑盈盈的面容里带着一丝急切：“大妹子，这是做啥去呢？” 江晚月笑着开口：“我姐刚生了孩子，正坐月子呢，我带点红糖去看看。” “你这得有三斤红糖了吧。”大娘笑呵呵说道，“我家就在那边，要不去我家喝口水？” 江晚月一看就知道这大娘是真的想要红糖。 这年头红糖是稀缺物资，光有票还不一定能买到，得看运气。 她跟着大娘走过两条巷子，走到了一户平房门口。 大娘这才说实话：“我儿媳前几天早产了，家里红糖也没来得及准备，供销社没到货，所以我才去黑市上转悠。大妹子，你这红糖能匀点出来不？” 大娘也知道，江晚月说什么探望坐月子的姐姐那都是托词，来黑市的人，要么买东西，要么卖东西。 “早产可要好好补一补。”既然大家心知肚明，江晚月也不含糊，将红糖拿起来，“这些红糖就都给大娘吧，供销社红糖要票七毛钱一斤，我不要票九毛一斤，您看成不？” 大娘忙不迭的点头。 不要票的东西，价格那自然会贵一些。 她立马掏钱，数了两块七出来，将所有红糖包圆了。 江晚月继续不慌不忙从背篓里拿出一大袋面条，白面制成的挂面，在这个年代也是稀罕物，被很多家庭当成补身体的营养品，适合产妇和孩子吃。 她一拿出来，大娘的眼睛就瞪圆了：“这可是好东西，我要了。” 挂面供销社卖一块三，江晚月不要票，卖一块五一斤，一共三斤半，价格五块二五，她把零钱抹了。 大娘也在黑市上买过好几次东西了，那些卖东西的都是想方设法多赚点，眼前这个大妹子不仅价格公道，竟然还主动抹零了，让人自然生出了些许好感。 买了最需要的东西后，大娘脸上的笑容都舒展多了：“大妹子，我们这里是纺织厂单位家属的房子，你要是有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出来，放心，我们不干那种砸人饭碗的事。” 江晚月站在门口，能听见屋子里孩子的哭声，这位大娘确实是这里的住户，也是个实诚人。 要是能在这一家解决问题，她也就不用再背着背篓寻找下一个客户了。 她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五斤面粉，五斤大米，三斤白糖，最惹眼的还是那一堆水果，苹果桔子香蕉梨子。 大娘拉着江晚月进屋：“你和两个娃先坐着，我去隔壁喊人过来。” 屋子很逼仄，大概只有不到五十个平方，住着三代人，客厅很小，江晚月感觉手脚都伸不开。 看来，这个年代，住城里也不一定那么舒心。 不一会儿，大娘就带了另外两位大娘来，这两位大娘一看到大米和白面白糖，二话不说就买下了。 水果却没那么好卖，苹果最贵，抵得上一斤肉了，没点家底的人根本舍不得花这个钱，最后只卖出去两个桔子两个梨子。 “大妹子，以后有什么东西，直接送我家来就是了。”大娘笑眯眯拉着江晚月的手，“咱们能买到好东西，你和俩娃也不必折腾来折腾去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晚月深以为然，笑着道：“好，王大娘，那我先走了。” 这一趟，轻轻松松赚了十四块七毛钱。 主要是挂面值钱，下回可以多带一点，红糖市场需求比较高，也要多带，水果就算了，留着她和华子吃吧。 背篓空了，江晚月觉得轻松多了。 她牵着两个孩子正要走，王大娘忽然叫住了她：“大妹子，你等等，我这里有几件旧衣裳，是我大孙女穿过的，丢了也可惜，你拿回去改改可以给你家姑娘穿。” 王大娘的儿媳这回生了个孙子，家里一些女孩穿的衣服就用不着了，原本是打算送给街坊邻居，但是，当她看到宋云英一身打扮时，一下就心软了。 这女孩上身一件灰不溜秋的长袖，裤子只有半截，四处是补丁，脚上穿着草鞋，大脚趾露在外面。 不止是这个女孩穿的差，那个一岁多的男孩，也是一身补丁衣裳，甚至鞋子都没有。 王大娘叹口气，拿了三四件毛衣递给江晚月。 江晚月连忙道谢。 她穿过来之后，一直在想方设法提高生活水平。 吃的东西可以偷偷吃。 可是穿身上的，没办法遮掩。 全村孩子都穿这样，没有哪个例外，她要是忽然给孩子买新衣裳，让别人怎么想？ 她自己同样也是一身补丁，穿着破布鞋。 她刚死了男人，是个寡妇，一家人忽然穿好了，那不是招人闲话吗。 王大娘送些旧衣服，真是解决了不少麻烦。 江晚月再三道谢，从王大娘家离开的时候，迎面碰到了一个熟人，是上回和她做生意的黑市商人，小李。 第19章 下馆子 江晚月莫名心虚。 她用小李的物资生物资，再来抢走小李的生意，怎么看都有点不地道。 “大姐，带孩子走亲戚呢？”小李热情的打招呼，“要不要上我家喝点水？” 一声大姐，让江晚月那点心虚顿时烟消云散。 她压低嗓子开口：“有粮票吗？” 每回来县城，中午都饿肚子，她一个大人倒也还好，两个孩子跟着她，总不能空着肚子到处跑。 小李在黑市混了多年，要啥有啥，闻言立即掏出一把票，粮票、布票、糖票、肉票、工业票……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江晚月要了粮票和肉票，想了想，又要了几张布票，加起来一共一块钱。 两人刚交易结束，忽然，巷子外头响起吹哨子的声音。 小李脸色一变：“大姐，执法队的来了，赶紧带着孩子快走！” 他顾不上江晚月，夺路而逃。 若在半个小时之前，江晚月一定急疯了。 但现在，她的物资早卖差不多了，还真不怕执法队。 她一手牵一个孩子，像散步似的从巷子里慢慢走过，必须得走出那种闲庭信步的感觉……那几个执法队的人就略略扫了一眼她的背篓，见里头没什么东西，直接放她走了。 离开黑市，江晚月松了一口气。 这行当还真只有胆子大的人能干，她以后还是少来逛这种地方吧。 她带着孩子去国营饭店下馆子。 这会正是用午餐的时候，饭店里生意还不错，能来这里吃饭的大多是周边单位的干部。 江晚月和两个孩子，一身补丁衣裳，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一行三人走进去，立即引起许多人侧目。 江晚月不想惹没必要的麻烦，在点单之前，就将钱和票掏了出来：“我要两碗面，四个肉包子，三碗水。” 服务员脸色很差：“肉包子卖完了。” 江晚月看了一眼牌子：“那就四个馒头吧。” 这个年代的服务员类似现代公务员，是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对谁都是这个态度，江晚月并不在意。 服务员收了钱和票，一共三毛一。 两碗素面，江晚月吃一碗，两个孩子分一碗，不够吃再吃点馒头。 本来想买点肉包子带回去给宋怀之，但卖完了，那就把剩余的馒头带回去吧，想来那小子也没吃过。 “妈妈，面条好吃。”宋云英忍不住说道，“要是哥哥也来就好了。” 江晚月捏了捏她的脸：“那是这里的面好吃些呢，还是我做的面好吃一些？” 小姑娘一下子为难的皱起了眉。 她想说这里的好吃一些，可是怕妈妈伤心。 第15章 她想改口说妈妈做的好吃一些，可小孩不能说谎。 “好吧，我知道了。”江晚月忍不住笑了，“在妈妈面前，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藏着掖着，知道吗？” 宋云英用力点头。 母子三人用餐结束后，直接去卫生院。 江晚月花六块钱买了一瓶国产的鱼肝油，手上还剩下十块多一点。 “走吧，我们现在去百货商店。” 十块钱虽然不多，但也能置办一些东西了。 比如棉花，天越来越冷了，需要搞一床新棉被。 再比如几个孩子的鞋子，她不会做布鞋，总不能冬天了还穿草鞋，一人先买一双低调的布鞋吧。 还有，家里至今没有洗脸盆用，喝水刷牙都是用饭碗，锅子也只有一个…… 缺太多太多东西了，只能先一步一步慢慢来。 一行三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到了县城唯一的百货商店，一共三层，门口全都是人，十分热闹。 宋华之有点害怕，趴在江晚月肩膀上。 宋云英也没见过这样的世面，紧紧拉着江晚月的手指。 江晚月走进去，好奇的左看右看。 这里和后世的商场完全不一样，一个柜台隔开了售货员与顾客，货物都在后头的货架上，顾客要什么，售货员才会去拿出来，要是拿出来了却不买，售货员的态度会极其恶劣，但也没人敢说什么，没办法，国营商店的售货员就是这么有底气。 江晚月走了好几家，终于看到了棉纺类的店，排队至少二十分钟才到她，售货员却说，棉花早没了，棉花是计划物资，一人只能买一斤，到货第一天就抢购一空了。 她只好买了点毛线。 然后再带着孩子去买布鞋。 发现卖鞋那里排着大长队，原来是新款皮鞋到了，只有十双，知道内部消息的人早早过来抢购。 这年头，穷人多，但也不乏买得起七块钱一双皮鞋的人。 江晚月踮起脚看了一眼，这里面也有那种老式的布鞋，没写价格也不知道多少钱，但摆放在商店里肯定不便宜。 她思忖着，是不是该请村里人帮忙做几双鞋，还便宜些。 逛了半个多小时，江晚月啥也没买成，不是没货，就是要票，再就是要排队，感觉比菜市场还乱糟糟。 最后逛到了文具商品区，江晚月一眼看到放在货架上的作画颜料。 一个念头顿时从她脑海中浮了上来。 她不是想光明正大来钱的路子吗，这不，有办法了。 她走了过去，让售货员帮忙把颜料拿过来。 之前教育局送的颜料适合墙绘，而这种可以画在纸上，价格两块二，虽然贵，但也能接受。 江晚月又让售货员拿一些画纸过来，售货员最开始拿的是学生作画的那种白色薄纸，江晚月不太满意，让拿另一种。 售货员态度有些不好，冷冷道：“你到底买不买？” 江晚月直接拿出钱放在柜台上：“当然买，能不能把那几种纸都拿下来，我想对比一下。” 售货员脸色再度变了：“要买哪种就拿哪种，哪有你这种人，买个东西还比来比去，干脆别买了……”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手里多了个东西。 她看去，是一个苹果。 她立马左看右看，这里是文具店，来买东西的人并不多，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苹果。 “麻烦你了。”江晚月露出笑容，“我只是对比一下纸张的硬度颜色，不会弄坏的。” 售货员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一个苹果，抵得上半斤肉了，她得了人家好处，自然不会再为难，于是将货架上所有的画纸都拿了下来。 江晚月从小就学过画画，也算懂这方面，她很快选了最适合的画纸，四分钱一刀，正要付钱。 忽然边上传来孩子的哭声。 她迅速回头，看到宋云英牵着宋华之站在隔壁店门口，宋华之正张着嘴呜哇大哭。 第20章 打谷场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要饭去外头要，怎么进商店了！” “竟然还偷吃店里的酥饼，要不是看你们年纪小，肯定喊治安队来抓你们！” 一个售货员站在柜台那里，叉着腰，对着两个孩子破口大骂。 这两个孩子，正是宋云英和宋华之。 江晚月在买画纸的时候，让宋云英牵着宋华之在边上等着，而隔壁正好是卖酥饼的，两个孩子不由自主朝这边靠过来。 宋华之馋的流口水，宋云英便从口袋里掏出半个没吃完的零嘴给弟弟拿着吃。 没想到，却被售货员忽然指着鼻子骂，姐弟二人一个吓呆了，一个吓哭了，傻呆呆站在那里。 江晚月推开人群挤进去，蹲下身将两个孩子护在了怀中。 她抬头，冷眼看着面前盛气凌人的售货员：“你说我孩子偷酥饼，有证据吗？” “这还要证据吗？”售货员冷笑，“穿这么破烂，买得起酥饼吗，站这里吃，难道不是偷的？” 江晚月一字一顿：“同志，你确定是酥饼吗？” 售货员点头：“刚才正好放了几块酥饼在柜台上，肯定是她踮起脚偷拿了一块。” 宋云英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妈妈，我没有偷，我没有……” 江晚月摸了摸她的头发，示意她没事。 她抱起宋华之，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小家伙捏紧的手指掰开，露出一小块零嘴。 她将零嘴拿起来：“大家看清楚了，这是酥饼吗？” 虽然吃的只剩下一点点了，但还是能看出，这分明是个麻花。 售货员的脸色当即一阵红一阵白：“这麻花肯定也是不知道打哪偷来的……” “没有证据，就恶意指责造谣，我们家八代贫农，你这是轻视农民阶级，公然搞阶级对立。”江晚月声音冷冽，“一个思想觉悟有问题的人，我认为，不配做国营商店的售货员，这事儿，应该还得上报革委会。” 售货员如遭雷击。 以前那些乡下来的泥腿子，她稍微说几句，就憋红着脸走了，面前这个妇女，竟然还要去革委会告她？ 明明是偷东西的小事，却一下子提到了政治高度，一个思想觉悟不够的大帽子扣下来，她这个工作还真别想做了。 周边许多人围观。 大家早就不满售货员的态度了，这回撞见一个，自然一个劲在边上说风凉话。 “人家孩子就穿的破了一点，干干净净，哪里像叫花子了，这售货员就是狗眼看人低。” “咱们这一辈，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泥腿子出生，这就瞧不起人了，啧啧，就该上报给革委会。” “不就一个卖东西的吗，整的自己多高贵似的，大妹子，你要去革委会不，走，我带你去！” 售货员一把拉住了江晚月的手臂：“大姐，对不起，刚才是我太唐突了，你、你别跟我计较。” 江晚月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冷冷开口：“不是向我道歉。” 售货员一噎，只得看向两个孩子。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小弟弟，小妹妹，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说你们是叫花子，不该说你们偷东西，你们能原谅我吗？” 宋华之不会说话，把脸埋在江晚月身上。 宋云英抿着嘴，不搭茬。 江晚月作势要走。 售货员一咬牙，从柜台后拎出一个袋子：“我把大姐两个孩子吓哭了，是我的不是，这些拿回去给孩子吃吧，这事儿就别跟我计较了，我知道错了。” 江晚月扫了一眼，这袋子里是瑕疵酥饼，有个半斤的样子，这一袋应该也要个五分钱了。 “你今天是碰到了我，要是碰到了铁板，你这工作就真保不住了。”江晚月将酥饼接过来，笑着看向围观的群众，“这么多我家孩子也吃不完，大家分着吃了吧。” 围观的人没想到看一下热闹还有酥饼吃，一个个夸江晚月长得好看还会办事。 售货员郁闷死了，明明是她给出去的酥饼，结果这些人却感谢旁人。 她很后悔自己干嘛没事了要说这俩孩子偷东西，现在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倒霉的是自己。 从百货商店离开，时间已经不早了。 母子三人步行朝车站走去。 江晚月叮嘱道：“英子，今天在城里发生的事，不要告诉哥哥好吗？” 宋云英点点头，随即问道：“为什么？” 江晚月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因为没有带哥哥来，怕他难过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到了连湖县城车站，上车找了空位置坐下，车子刚开动，两个孩子就倒在江晚月身上睡着了，车子颠簸着，孩子越睡越香。 下午四点钟的样子，车子停在了公社站牌处。 江晚月叫醒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拉着往车下走。 从公社回小荆大队的路上，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晚稻已经差不多收完了，劳力们正在耕田，接下来就要准备播冬小麦了。 第16章 还没走到家门口，宋云英忽然指着田间一个身影喊道：“哥哥，是哥哥！” 江晚月抬头看去，只见宋怀之背着一个背篓，正在割完了的稻田里拾稻穗，因为割稻子已经接近了尾声，田里没什么可捡的了，他的背篓里就装了一点点。 “怀之！” 江晚月大喊了一声。 宋怀之抬起头，看向天边的小路上。 妈妈带着弟弟妹妹，一起朝他挥手，傍晚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让他感觉格外安宁。 他顾不上捡稻穗了，从田里直接走过来。 “走，怀之，咱们回家做饭吃！” “等会。”宋怀之拎着背篓道，“我先把这些送到打谷场上去。” 江晚月笑着道：“那咱们一起去。” 打谷场修在大队部边上，水泥地坪，周边堆满了晚稻，打谷机轰隆隆的声音响彻云霄，男女老少都在忙碌着。 江晚月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个打谷机，她还是第一次见，男人将一大把稻子塞进打谷机的铁嘴之中，不一会儿，稻子的谷子和草就分开了，谷草直接掉落被妇女们拿叉子挑走，金黄色的稻谷则呈抛物线在远处落下，堆成了一个小小的金山。 这场景，在江晚月脑海中形成了画面，她有了作画的冲动。 第21章 学国歌 当天夜里，江晚月借着煤油灯，画了一幅画。 画好了之后，她妥善收起来，等多画几幅，再找个机会一同寄出去。 第二天，还没上工的时候，江晚月就去了一趟婆婆家里。 周秀桂正在煮早饭，黑面糊糊放红薯，和原身公公宋大海坐在堂屋里正吃着。 “这么早，你咋来了？”周秀桂站起身，“吃点？” “不用了，家里正做着。”江晚月拿出三件毛衣，“这是昨儿去县城，好心人给英子的毛衣，我想请娘按照英子的尺寸改一改。” 周秀桂将毛衣接过来：“这毛衣一个补丁都没有，人家就这么给你了，真是好人，你下回要是再去县城，在地里摘点白菜茄子啥的给人家送去……哎算了，还是别老往县城跑了，来回就得花六毛，谁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江晚月连忙打断她老人家的絮叨：“娘，我还想问问，您这儿有棉花吗？” “有，不过是留着给大丫结婚的嫁妆。”周秀桂开口，“你要棉花做啥？” 大丫就是宋家二房，胡招娣的大女儿，今年十五岁了，在乡下这个年纪的女娃确实是要开始相亲结婚了。 而这年头女方的嫁妆，都是棉被，农村虽然种棉花，但这属于计划物资，分到个人手上很少，宋家分的那点棉花都被周秀桂收起来，准备等大丫结婚时拿去弹棉被。 “我就要一点点。”江晚月咳了咳道，“华子睡觉打呼噜，我睡不好，想用棉花塞耳朵里。” 周秀桂：“……” 她老人家骂骂咧咧从屋里，拿了一小团雪白的棉花出来。 “谢谢娘。”江晚月舔着脸继续道，“还有件事，这不越来越冷了吗，几个孩子还穿着草鞋，我又不会做布鞋，能不能请娘……” “行了行了！”周秀桂不耐烦的说道，“怀之他们三个的鞋子，哪双不是我做的，回头做好了就送过去，马上要上工了，自己忙活去吧。” 江晚月再次道谢。 原身这个婆婆，虽然嘴巴厉害，但实际上很心软，这不，她求婆婆办三件事，全都办成了。 回到家中，宋怀之已经做好了早饭，一人一个鸡蛋，一个白面饼子，吃完了各自忙活。 江晚月将棉花放在聚宝盆里后，这才带上书本和器材前去学校。 今天要上音乐课，她特意从家里搜罗了七个大小不一的碗，因为材质大小不一样，她还得慢慢调试。 音乐课是五个班一起上，孩子们自己端着长椅去操场上，按照班级坐好。 江晚月让五年级大点的孩子帮忙，将装了水的七个碗放在讲台上，还从学校仓库里找出一个扩音喇叭。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江老师，今天是我们学校建立以来的第一次音乐课。”她站在台上，声音温和，“我们所理解的音乐，就是唱歌，对，唱歌是音乐的一种，也不单单只是唱歌，自然界中，所有的声音，有序的组合排列在一起，就形成了音乐，现在，让我们来感受一下。” 她拿起一根筷子，轻轻敲了一下碗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然后再敲下一个碗，声音同样清脆，但却有些微的不一样。 她加快动作，断断续续的音节，变得富有节奏，变成了曲调，是一首他们所有人都熟悉的歌。 “国歌，是国歌！”宋石头大声道，“江老师太厉害了，用碗敲出了国歌！” 江晚月放下筷子，笑着道：“碗里装水，这就是最简易的乐器，乐器能让音乐更加动听。” 有孩子问道：“如果没有碗，也没有水，那咋办？” 江晚月随手从树上摘下一片树叶，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唇边，很快，熟悉的旋律响起来。 她做了个手势。 底下所有的学生立即跟着乐声唱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大多数学生只知道旋律，具体歌词并不清楚，但并不妨碍跟着一起唱。 国歌声响彻整个校园，让江晚月的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 “第一节音乐课，我们就学习《义勇军进行曲》。”江晚月正式进入课堂，“我唱一句，大家跟一句。” 音乐课上到一半，忽然下雨了。 小雨淅沥沥，学生们却不愿离去，在雨里大声唱着这首刻进了骨子里的歌。 “好了，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了。”江晚月提前十分钟下课，“趁雨还没那么大，大家赶紧回教室把书本收好，快回家吧。” 外面开始下大雨时，教室就开始下小雨。 不是这里漏雨，就是那里漏雨，地面全都淋湿了。 江晚月叹气。 秋雨绵绵，要是一个月阴雨不断，就得停课一个月，难怪学校每年升学率垫底。 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儿。 郑校长看出了她的担忧，开口道：“小江不用担心，我差不多收齐了茅草，等天气好了重新铺屋顶就好了。” 江晚月摇了摇头。 校长是个文化人，让校长铺屋顶，估计还是会漏雨，要是请人来，那得花钱，学校根本没钱。 而且茅草屋顶根本就不顶事，下点暴雨，刮点大风，哦豁，白搞。 她不由看向学校门口的水塘：“校长，这水塘每年会捞鱼吗？” 郑校长摇头：“这水塘归属学校，大队里不管，学校也没人喂鱼，相当于是个野塘，鱼长不大，谁会专门去捞，也就学生们偶尔摸点小鱼小虾。” 江晚月戴上斗笠：“校长，咱们去塘边看看。” 郑校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戴好斗笠跟着她一块过去。 下雨天，不少鱼儿浮出了水面。 江晚月欣喜的看到，这塘里有不少鱼，而且鱼并不算小。 虽然这么多年没有专门的人喂鱼，就靠着学生义务劳动吃点草，但，也没有捕捞过，这些鱼野生野长，自然也有些块头了。 “我们用这些鱼卖钱，再去买瓦片怎么样？”江晚月露出笑容，“麻烦校长去借渔网吧。” 郑校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在开什么玩笑？” 政策明令禁止私人买卖，要是鱼能拿出去卖钱，村里所有的水塘估计早就不剩一条鱼了。 江晚月笑着道：“校长，为了孩子们，咱们总得试一试嘛。” 郑校长从她脸上看到了从容自信，原本一丁点底气都没有的他，莫名生出豪迈之情：“渔网的事就交给我了。” 江晚月离开学校时，看到宋怀之竟然站在最外面那个教室屋檐下等她。 她无奈道：“不是说了让你先回家吗？” 宋怀之开口：“我想和你一起回。” 他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去咳了咳。 江晚月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这孩子不管多早慧，终究只是个渴望母爱的孩子。 第22章 谁担责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江晚月回家开始准备做午饭，做的差不多之后，她前去公婆家中。 她公公是大队长，忙得很，她坐了好一会，公公宋大海才回来，看到她也只是略略点了点头。 在原主的记忆之中，似乎从来没有和这个公公说过话，明明是一家人，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爹，我有件事想问问您。”江晚月直接开口道，“小学门口那个水塘，每年的产出归谁？” 宋大海皱了皱眉：“那个水塘之前在学校范围内，虽然后来学校院墙拆了，但水塘还是学校的，你说的产出，啥产出，那水塘能有啥？” “水里有一些野生的鱼。”江晚月回答道，“学校年久失修，教室漏雨，老是停课，我就想把这水塘里的鱼捞出来拿去卖，卖鱼的钱拿来买瓦片重新盖屋顶，怎么样？” 第17章 宋大海皱起了眉：“你是个好心，但你也要清楚，政策不允许买卖。” “政策是不允许私人买卖。”江晚月露出笑容，“那我们可以，以学校或者大队的名义，卖给别的集体。” “哪个集体会买村里的鱼？”宋大海眉头依然紧锁，“不然这样吧，今年底结算的时候，我让会计余个三四十块钱出来，给学校重新盖瓦。” 江晚月开口：“每年底分粮食分钱，只有不够分的，哪有多余的，何必惹大家心里不痛快。卖鱼的事我已经有成算了，卖出去了学校可以盖瓦，要是卖不出去，也没什么损失，不是么？” 宋大海抽了几口旱烟，过了好一会才站起身：“你跟我去一趟支书家里。” 小荆大队有大队长，也有支书，大队长管理生产，支书管大局面，总的来说，还是支书权力稍微大一些。 他们住在二组，支书住在四组，大队部也是在四组，走了十几分钟就到了。 支书叫田有粮，正在大队部看账本，听说他们的来意之后，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行不行，这太冒险了，要是上头怪罪下来，我这个支书怕是做不成了，老宋，你可别害我。” 宋大海从桌子上拿出纸笔：“那就签一份文书，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我来承担所有责任。” 江晚月不由惊了一下。 这年头私人买卖要是被发现，轻则关几天教育，重则判刑坐牢。 而大队长这样的干部要是做这样的事，后果会更严重。 她开口道：“还是我来签吧，那口塘归属学校，让我这个老师来承担责任最好不过。” “你一个年轻妇女，能担起什么责？”宋大海冷声道，“说了我来就我来。” “行了你们两个！”田有粮一拍桌子，“你们这么弄，搞得我有点里外不是人，我是小荆大队支书，不管你们做点啥，我都逃不过这个责任，算了算了，别签什么责任文书了，到时候把咱们一锅端得了。” 江晚月忍不住失笑：“田叔放心，肯定不会的。” 宋大海点头：“对，咱们低调点。” 田有粮冷冷道：“大队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低调个锤子。” 一般情况下，一个村的支书和队长都不对付，没想到这两人竟能劲往一处使。 事情敲定之后，江晚月和宋大海离开。 刚走到外面，就看到林锦和田大伟走在一起，二人有说有笑，一看就知道关系不同寻常。 林锦本来在笑，但是当看到江晚月时，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从前瞧不起江晚月，是因为江晚月怕吃苦嫁给了村里乡巴佬男人。 而现在，她自己也变成了曾经瞧不起的人。 她以为江晚月会嘲笑她。 却见江晚月只是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江晚月忙着去告诉郑校长这个好消息，但却得知了一个坏消息，竟然借不到渔网。 小荆村一条大河流过，还有几十口水塘，她简直不敢相信，在水资源这么丰富的地区，竟然没有渔网。 不过她很快明白了，每年村里抓鱼是先把水抽干了再直接捡鱼，所以根本用不着渔网这玩意。 “有，是有的，就是破了。”郑校长干巴巴道，“补渔网需要点时间。” 江晚月也没法子，只能等着。 第二天还在下雨，依旧是停课的一天。 江晚月早早起来做好了早饭，对宋怀之道：“今天我和校长要去一趟县里，你在家里照顾好弟弟妹妹。” 宋怀之十分懂事的点头：“妈妈放心。” 她将聚宝盆的物资重新换好之后，又在地里摘了一点菜带着，风风火火赶到学校去了。 她去的时候，看到郑校长和万老师正在摆弄那张渔网，那渔网有点小，但，只能将就用了。 “还得喊几个人来帮忙。”江晚月开口，“就喊五年级的学生来几个就行了。” 有些住得近的孩子，看到这边有热闹看，冒着小雨前来凑热闹，听说需要人帮忙，一个个踊跃往前凑。 “校长，万老师，你们从两侧下水，拉着渔网往前……”江晚月赶鸭子上架，站在岸上指挥，“你们几个同学，把鱼往网里赶，对，就是这样……你们几位同学，一旦看到有鱼进去了，就赶紧帮忙把渔网拉上来……” 就这样折腾了好一会，也没搞出个所以然来。 江晚月其实想请个会捕鱼的老师傅过来，但，请人要花钱，很明显，学校没有钱，只能他们几个臭皮匠自己来。 好在，不一会儿，万老师大声叫到：“鱼、鱼进网了！” 孩子们一鼓作气，一同拖着渔网往岸上走。 渔网里果然有鱼，但只有一条，竟然比江晚月手臂还要长。 郑校长不可置信道：“这么多年没捞鱼，没想到这塘里鱼都要成精了，这草鱼，还挺大，起码七八斤！” “先就这样。”江晚月笑起来，“先拿这条鱼当敲门砖，校长快回去换衣裳，准备一下，咱们早点去县城。” 郑校长已经习惯了她突如其来的一个主意，也不多问，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回去换衣裳。 万老师则赶紧找相熟的人家借了个大水桶，还放了水，免得鱼没送到就死了。 第23章 自来熟 秋雨慢慢停了。 江晚月和郑校长也坐上了前往县城的班车。 二人拎着一个大桶上车，桶上盖了个盆子，里面的鱼儿时不时闹腾一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车内的人都好奇的朝水桶看。 郑校长抹了一把汗，笑呵呵道：“大侄儿的媳妇生了，带条鱼过去看眼孩子。” 售票员好奇的走过来：“这鱼劲儿挺大，能不能瞅瞅？” 郑校长十分心虚，毕竟是要去做买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认定为投机倒把，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由自主看向江晚月。 明明他年龄比江晚月大，职位也比她高，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总想让江晚月拿主意。 江晚月汗颜。 校长一副偷鸡摸狗的样子，让别人不怀疑才怪。 本来没干什么坏事，这鬼鬼祟祟的行径，搞得别人在心里就认定他们在投机倒把。 她露出笑容，主动将盖在水桶上的盆子拿开，笑着道：“这是在我们大队水塘里抓的鱼，等到了年底我们大队集体捕鱼时，有多余的会拿食品站去卖，到时候大姐也可以买点尝尝鲜。” 售货员不由道：“你们大队长还真好说话，平时也准许社员抓鱼吗？” “瞧您这话说的。”江晚月笑容灿烂，“谁家没个闺女媳妇怀孕生孩子啊，这女人生孩子就得喝点鱼汤补身子，不然孩子也没奶喝不是。我们抓鱼，拿工分抵扣，又不违反政策，大队长为什么不准许？” 售货员没话说了。 车上的其他乘客也觉得没什么毛病，不过，他们村都是偷偷抓鱼，没人和大队长报备。 车子一路颠簸着，差不多十点钟，就到了县城。 江晚月和郑校长拎着水桶，从车站步行到教育局，这会正是上班的时候，教育局的门紧闭着，那个老大爷靠在门边上，昏昏欲睡。 郑校长抓了一下后脑勺问道：“那啥，小江，咱们不是要卖鱼吗，来教育局干啥？” 江晚月耸耸肩：“除了教育局，别的地方咱们还有熟人吗？” 郑校长一脸问号。 难道教育局他们有熟人？ 而江晚月已经走了过去，大声打招呼：“刘大爷！” 上回她就打听清楚了大爷姓刘，今年六十多，和教育局的局长是老乡，所以得到了看门这个工作。 刘大爷一个激灵清醒了，回忆了一下才道：“哦，是郑校长和江老师。” “上回刘大爷帮忙，我们才顺利见到了乔主任，谈成了大事，这不，特意摘了点新鲜的青菜来感谢大爷。”江晚月将一袋子的白菜和萝卜塞大爷手上，“都是自家种的，吃不完，大爷帮帮忙。” 听到她说吃不完，刘大爷这才敢收下，但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收，连忙回身藏进了门卫室的桌子下面，这才转过身笑呵呵道：“江老师今年多大了，有对象不？” 江晚月立即接话：“二十六啦，早就结婚了，孩子都三个了。” “哎，那可惜了。”刘大爷摇头，“我有个侄儿，当兵的，长得高高帅帅，本来还想介绍给江老师来着。” 江晚月就这么和大爷聊起来了。 郑校长：“……” 原来小江说的熟人，就是看门的大爷。 他今儿也算是见识到了，自来熟的人有多可怕。 二人聊了许久，才终于聊到了正题上，江晚月笑着道：“差点忘了正事，我和郑校长这回来，还想感谢一下乔主任和教育局的所有人，这不，特意和大队长请示之后，抓了一条鱼过来，给教育局的各位加餐。” 第18章 刘大爷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好家伙，是一条大草鱼，起码七八斤，是个大家伙。 在连湖县，鱼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也要五六毛钱一斤，因为附近没有大型渔场，一般要到过年村里集体干坑的时候，供销社才能买到鱼，平日里那得排队靠抢。 刘大爷看向鱼的两只眼珠子都冒光了。 他开口道：“我去问问乔主任，郑校长和江老师先在边上坐一会。” 他说完，迈步就朝里头去了乔主任的办公室。 只不过乔主任在开会，过了大约十几分钟才开完，刘大爷迎上去道：“乔主任，小荆大队小学的郑校长和江老师来了，说是为了感谢乔主任您上回的帮忙，大队特意批了一条鱼让他们送来。” 乔主任的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老刘，你在教育局也有些年头了，怎么基本的规矩都不知道，我要是收了他们的鱼，我这主任的位置就坐到头了！” “乔主任误会了。”刘大爷忙道，“他们不是给您送礼，是送给食堂，给教育局所有人加餐呢。” 这么一说，乔主任心理负担就没那么重了。 送礼只送给一人，那么，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要是大家伙都吃了，法不责众嘛，就没什么大不了了。 况且，这是对他工作的认可，是对他们教育局的褒奖，没有道理拒之门外。 他点头：“那老刘你就带着他们去食堂，对了，他们来一趟也不容易，你拿两张饭票，让他们吃个饭再走。” 老刘乐颠颠的去办。 江晚月和郑校长被领到了食堂。 教育局编内人员并不多，食堂并不算大，这会十一点多钟了，大厨正在忙活。 食堂今天就两个菜，一个青菜，一个肉末豆角，这伙食放在这个年代算很不错了。 当刘大爷将大草鱼拎进后厨时，大厨都惊了一下：“哪来的？” 刘大爷兴奋道：“甭问这么多，赶紧炖鱼汤吧，大家都能喝点。” 大厨也很久没有烧鱼了，立马杀鱼，开肠破肚，切成小块，起锅烧油，先用油煎至焦黄，再放水炖煮，厨房里正好有剩下的萝卜，全部切成丁丢进锅里一起煮。 江晚月也没想到，她和郑校长竟然还捞到了饭票，正好可以尝一尝这年代的大食堂。 郑校长却有些坐立不安：“小江，不是要卖鱼吗，咋就送了？” 过年时国家收购草鱼是四毛七，城里人购买是一斤五毛五，他们送来的鱼有八斤，都值三四块钱了。 江晚月开口：“东西只有卖出去，才值钱这么多钱，卖不出去，一文不值。” 这年代，经济不流通，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就这么浪费了，农民吃不完的菜，水里抓不完的鱼，山上烂掉的水果，以及各种资源……村里人没法卖，城里人买不着，仿佛隔着天堑。 第24章 谈生意 十一点半过后，教育局食堂慢慢热闹起来。 众人一进食堂，就闻到了扑面飘来的鱼汤香味，一个个神情激动。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食堂竟然有鱼汤？” “好家伙，每人竟然还能分到一小块鱼，又不是大过年，真让人受宠若惊。” “你还是教育局的人呢，受宠若惊是这么用的吗？” 众人端着饭盘在位置上坐下来。 一人一碗鱼汤，大厨切的很好，保证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小块鱼，再加几块萝卜，那鲜味，让人恨不得将舌头也吞下去。 这时，局长副局长等领导也来了食堂。 这年头不兴搞什么特殊化，不管职位高低，吃的都一样。 局长很是惊讶的看向后勤部主任：“这不年不节的，食堂怎么还安排上鱼汤了？” 后勤部主任也是稀里糊涂搞不清状况。 乔主任咳了咳道：“局长，是这样的，前几天小荆大队小学的校长，找咱们教育局借走了几本副课教材，本来是件小事，我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郑校长当成了大事，还特意找他们大队长请示，送了条鱼过来，说要感谢咱们教育局为孩子们办了实事呢。”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江晚月和郑校长正在用餐，和刘大爷坐在角落的位置上。 刘大爷厚着脸皮找大厨分到了半个鱼头，正滋溜滋溜的吸着，吃的不亦乐乎。 江晚月来这里许多天，也是第一回吃鱼，不得不承认，大厨的手艺就是好，这鱼真的太好吃了。 只有郑校长愁眉苦脸，食不知味。 刚吃完，只见乔主任急匆匆走来：“我还以为你们走了，幸好还在，我们局长想找郑校长了解一下你们小学副课的具体情况，请郑校长跟我这边来吧。” 郑校长先是有点懵，随即大喜，知道机会来了。 他忙道：“我们小学副课都是江老师在代课，没有人比江老师更清楚情况了。” 乔主任带着他们两个去了会客室。 教育局的局长姓殷，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在看去年辖区内小学的升学情况。 虽然郑校长经常来教育局开会，但也从没见过局长，感受到局长身上的气势，他有些张不开嘴。 来教育局谈卖鱼，这、这太离谱了。 他这辈子就没办过这么为难的事。 但为了孩子们，拼了！ 郑校长硬着头皮开口：“局长您好，我是……” “嗯，我知道你，红旗公社小荆大队小学的郑校长。”殷局长抬起头，“刚刚我看了你们小学的情况，今年五年级学生只有十二个人，按照往年升学率计算，你们整个大队今年大概只有三个人能上初中，排我们全县倒数。我就想问问，你们连最基础的语文算术课都没有上好，哪来的底气找教育局申请副课的教材？” 郑校长被说的无地自容，自己要说什么全忘了。 江晚月上前一步，先自我介绍了一下，这才开口道：“美术音乐自然，都是国家教育政策里规定的内容，身为老师为学生们争取并没有错。升学率连年垫底，不是学生的错，错就错在，我们学校实在是太穷了，屋顶漏雨，一个月常常只有半个月能正常开展教育活，桌椅板凳全都坏了，一些学生们得站着上课，学生们甚至连作业本都没有……当然，老师也有责任，没有第一时间为学生解决这些困难。” 殷局长顿时沉默了。 国家大力发展别的产业，教育投入一直被压缩，别说村里小学了，就连县里的学校也没多少拨款。 当连最基本的教育条件都没有的时候，怎么要求升学率呢？ “国家有难处，教育局有难处，我能理解。”江晚月继续道，“但孩子们的教育只有一次，等他们长大了，再学习就晚了，我和校长竭尽全力想为孩子们解决问题，所以，我们第二次来教育局。” 殷局长听懂了言外之意：“也就是说，你们送鱼只是个借口，实则另有目的，说说看。” 江晚月脸上露出笑容：“局长觉得鱼的味道如何？” 殷局长点头：“很鲜，很不错。” “马上就重阳节了，县城很多单位都会给员工发福利，教育局应该也会发吧。”江晚月开口，“今年教育局的福利改成发鱼怎么样？” 殷局长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在打什么主意了。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你们的生意谈到教育局来了？” “局长，这不仅仅是生意。”江晚月郑重道，“我们主要是想为学生解决问题，若能将学校水塘的野鱼卖出，就可以有钱购买瓦片，以后，无论下雨还是下雪，学生都能正常上课，升学率自然也就提上来了。再一个，我打听过了，教育局每年重阳节都会给在职年长员工，和已经退休的老员工发放福利，一般是一箱水果罐头，一箱罐头六瓶，价格在三到四元左右。如果将福利换成鱼，五六斤鱼发下去，我相信没有哪个员工不喜欢，而且，我们可以给最低价，无形之中，也为教育局省了一笔开支不是吗？” 殷局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江晚月静静等待着。 而郑校长早已满头大汗，满脑子都在想，要是局长拒绝了，那他一定要使个苦肉计，可是他一把年纪了，使什么苦肉计比较好呢…… “你很能说，也说服了我。”殷局长终于开口了，“具体事项你和工会接洽。” “多谢局长！”江晚月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她笑意盎然道，“对了，局长叫我们过来，不是想了解一下副课的具体情况吗，有些事说不清，局长不如自己看吧。” 殷局长正疑惑怎么看，就见，江晚月从边上袋子里抽出画卷，解开系带，慢慢打开。 郑校长也好奇的看了过去。 一路过来，江晚月像宝贝一样护着这东西，他还以为是寄回省城的信件，没想到，竟然是两幅画。 一幅是美术课，学生们在认识各种各样的颜色，无数双黑白的眼睛里，映着斑斓的色彩，那是对知识的渴求。 第19章 另一幅是音乐课上，女老师用树叶当乐器吹，学生们张口在唱歌，画面是无声的，可是却让看的人，热血沸腾，耳边仿佛响起了国歌的前奏，那是一种使命的召唤。 “太好了，这两幅画太好了！”殷局长不可置信，“是江老师的画作？” 江晚月有些不好意思：“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很动人，就记录下来了，让局长见笑了。” 第25章 借渔网 有局长亲自点头，再去和工会谈就容易多了。 江晚月知道这事儿有些不地道，影响了采购捞油水，也影响了教育局和罐头厂的关系，但，没办法。 如果不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么小荆大队小学就会一直这么苦下去。 从教育局出来，江晚月马不停蹄赶去邮局，将画作寄出去，其实她一共画了三幅，除了音乐美术课，还有打谷场的丰收场景，一同寄给了省城报社。 郑校长好奇问道：“小江，你这是？” 江晚月并不隐瞒：“省城报社常年征稿，文稿画稿都行，若是通过了，会有稿费。” 想到她的家庭情况，郑校长也能理解了，要是不搞点外快，三个孩子难以养活。 “小江，你太厉害了。”郑校长由衷道，“会教书，会养孩子，会谈生意，感觉什么都会，我这个前浪都被你拍死在沙滩上了。” “校长您这是说哪里话。”江晚月开口，“我们小学都是您掌控大局呢，而且我只是会说而已，接下来各方面协调工作，还得靠校长您老出马了。” 郑校长点头。 每年重阳节，教育局会给年长的在职员工和退休员工发放福利，共三十七人，按每个人五斤发放。 城里买鱼的价格是五毛五一斤，他们给最低价五毛，这样算下来，一共是九十二块五毛钱。 工会要求后天早上八点钟送到教育局门口。 光靠他们那个小破渔网，根本无法完成任务，必须得找大队部寻求帮助。 江晚月和郑校长乘坐客车回到公社，然后飞快步行到大队部，这里是把小学院墙拆了的砖修建的两间房子。 平时忙的时候，大队部是没有人的，他们只得到处去找大队长和支书，两位都在打谷场上。 宋大海和田有粮在打谷场上盯着进度。 粮站已经公布了交公粮的时间，他们必须得日夜不停把谷子打出来，再晒干，时间只有几天了，怕来不及。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江晚月的声音。 “爹，田叔！” 打谷场轰隆隆，二人一时没有听见，直到江晚月绕到他们身前，满脸笑容道：“鱼卖出去了！” “什么？”宋大海还是没听清，“来，咱们去那边说话，安静点。” 于是一群人走的离打谷场远了一些。 “教育局同意买鱼了。”江晚月脸上满是笑容，“一共要一百八十五斤鱼。” 田有粮满脸不可置信。 他其实根本就没指望这事情能办成，心里一直在担心教育局会上报他们小荆大队投机倒把，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办成了。 快两百斤鱼，虽然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了，至少能解小学的燃眉之急。 “郑校长果然不愧为一校之长。”田有粮竖起大拇指，“有你是孩子们的福气！” 郑校长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都是小江的功劳，要是没有小江，塘里的鱼还在那游着呢，哪能办成这么大的事。” 边上一个声音忽然插进来：“要不是校长，江晚月连教育局大门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江晚月抬头看去，看到林锦走了过来。 林锦笑着走到郑校长身边：“我有个高中同学就在县教育局工作，去教育局送鱼的时候，我和校长一同去吧，也能谈一谈价格。” 郑校长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价格都谈好了，五毛钱一斤，还谈什么？” 林锦的面容僵了僵：“应该总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吧。” 她答应嫁给田大伟之后，让田大伟想法子给她在大队里安排个轻松的活，但一直没有进展。 她没办法，只能自己来捞点事情干。 一个小学加校长才三个人，说得过去吗，她也想去占个名额。 在这之前，她想先立功。 她顿了顿开口：“或者，我可以帮忙把价格谈到五毛五。” 不管能不能谈到，先争取一个机会再说。 “既然林知青这么热心，那我们也不好拒绝了。”江晚月笑盈盈开口，“教育局让我们后天早上把两百斤鱼送过去，怎么送是个大问题，林知青能想想办法吗？” 林锦蒙了，她能有啥办法？ 不过，面前好几双眼睛盯着她，她只能支支吾吾道：“那、那和去县城的班车司机说一声，让他预留位置……” 田有粮立即摇头：“这件事必须得低调，要是被班车司机知道，等于整个县城都知道了，钱还没到手，别办砸了。” 林锦的脑瓜子飞速运转：“那去城里找货车司机？” “林知青，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宋大海开口，“货车跑一公里就是两毛钱，送个货，车费花十几块，太划不来了。” 江晚月好心提醒道：“林知青可以去公社试试看能不能借到拖拉机。” 要是借到拖拉机，就只需要出个柴油钱，一来一回，花不了一块钱。 林锦：“……” 全公社就一台宝贝破拖拉机，人家怎么可能会愿意借？ 江晚月开口：“林知青要是觉得为难也没关系，我晚点去公社走一趟。” 林锦捏紧了手指：“这点小事有什么可为难的，我现在就去。” 江晚月知道林锦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下乡八年能坚持不嫁人，能力方面还是值得信任的。 等林锦走了，江晚月看向大队两个负责人道：“两百斤鱼，用我们之前那个渔网捞怕是有些不现实，能不能请大队用柴油抽水机把学校那个水塘抽干？” 田有粮皱起眉，点了一支烟。 宋大海顿了一下说道：“照理说，学校这个事，大队应该全力支持，但现在正是打谷的时候，粮站下了交公粮的日期，一天都耽搁不得，所以……” 郑校长目瞪口呆：“那咋办？” 粮站下了通牒，那必须得执行，不然整个大队都得吃挂落，这事儿比学校卖鱼的事重要多了。 辛辛苦苦谈成了两百斤生意，能卖九十多块钱，就这么没了？ 这无异于一道惊雷打在众人的头顶。 田有粮摁灭了烟，道：“你们看能不能让教育局宽限几天，三五天就可以了。” 江晚月思索了一下开口：“把村里家家户户能借的渔网都借过来，再找几个手巧的妇女织成一张大网，怎么样？” 第26章 自行车 小荆大队一直以来就有湖有水塘，门口还有一条大河。 前些年没有搞集体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有渔网，时不时下河抓鱼吃。 后来政策变化，河流湖塘成了集体财产，不允许私人捕捞，每年底干塘抓鱼，那些渔网就慢慢没了。 大队长和支书忽然要求各家务必把废弃的渔网找出来，这可让大家好一顿找，找了之后交到大队部，就这么一搜罗，居然也有十几张小渔网了。 前来织渔网的是江晚月的婆婆周秀桂，和田有粮的老娘田老太太，因为这事儿得低调，所以不好找其他人。 郑校长满脸感激道：“两位大娘白天干活，晚上还要来织渔网，实在是太辛苦了，放心，工钱学校会结给你们。” “还要啥工钱？”周秀桂拿针在头发上抹了一下，“你是为了孩子，我们不也是为了孩子，一样的心。” 田老太太点头：“我一辈子没读书，就希望孩子们有文化，校长老师都带头为孩子们谋福利了，我们哪能拖后腿，放心，明天一定能有一张大渔网。” 第二天，没有下雨。 学校照常上课，在第一节课下课之时，田老太太迈着小脚给学校送来了大渔网。 老太太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了。 江晚月内心温热。 从她开始办这件事开始，从头到尾，遇见的都是热心的人，但凡有一个人不配合，事情都不会如此顺利。 她没再麻烦大队里安排人来拉鱼，因为村里也有挺多事情要忙，她是让孩子们也参与进来。 四五年级的孩子平均十二三岁，一个个都挺高的了，也能当半个大人用了。 江晚月没说拉鱼干什么，免得这些学生叽叽喳喳说出去传到别的村子里去，只说是义务劳动改成了今天。 下午最后一节课正式捕鱼，孩子们一个个兴奋极了，踢掉草鞋，脱了裤子。 郑校长特意找人请教了一下捕鱼的技巧，首先三个老师下水，将一亩大池塘上方的浮草清理干净，然后开始下网。 第20章 江晚月卷起裤腿踩在池水里，最开始觉得有点冰冷，等腿适应温度之后就还好了，但池塘底部淤泥很多，十分不好走，光是下网这一个环节，就耗费了快一个小时。 渔网的两头，让力气最大的郑校长和万老师拉着。 江晚月则带着五名男学生走到渔网最中间的位置，弯着腰，让渔网紧贴在底部。 其余学生则分散在渔网其他的位置，一起护着渔网慢慢朝岸边收拢。 随着包围圈的缩小，鱼儿们也警觉起来，时不时扑腾一下，水花扑在江晚月脸上，吓得她一个激灵。 真的，从前的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连下水捕鱼都会了。 最开始一切很顺利，但在即将收网的那一刻，一群鱼挣破了渔网，居然跑出去了十几条，好在年轻气盛的学生们反应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渔网的两头拉拢，这才避免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惨况。 终于到了岸边，低年级的孩子们也一同前来帮忙拉鱼。 所有鱼拉上去，只要草鱼，别的鱼扔下去，活鱼在岸上扑腾个没完，郑校长擦了一把汗，连忙将从大队里借来的秤搬出来。 分批称了一下，一共才一百二十斤。 还得再来一次。 三个大人已经精疲力尽了。 但一群孩子意犹未尽。 五年级最高个子的那个男孩，叫万学工，是万老师的侄儿，隐约知道一些情况，拍着胸口说道：“这次交给我们学生来，老师们在岸上指挥就行了。” 男孩子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最喜欢干这种事，不由分说下水开始下网。 渔网破了的地方，他们干脆打结在一起，将就着用。 第一次几个学生配合不佳，就捕了三条鱼，不服气立马来了第二次。 这会，早就过了放学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多钟了。 江晚月坐在岸边休息时，一直在围观的宋怀之走了过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糖：“拉鱼很累，吃点垫一下肚子。” 妈妈从来没下过地，居然下水捕鱼了，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江晚月这才注意到这小子还在学校，她接过糖果，放进嘴里，还挺甜。 她看向池塘，最后一网鱼很多，应该凑够了两百斤，今天可以收工了，她站起身：“怀之，你先回家摘菜生火，我把这些鱼清点好了就回去做饭。” 宋怀之乖乖点头。 所有鱼称了一下，一共是一百九十二斤。 万老师道：“是不是扔两条回水里？” 江晚月摇摇头：“说好每人五斤鱼，怕是有点不好分，多送几斤，他们那边才摊得开，以后才能继续合作嘛。” 郑校长瞪圆眼睛：“还有以后？” “当然。”江晚月笑道，“咱们学校连个油印机都没有，总得自己想办法添置。” 说到这个，万老师太有发言权了，两个班，每次期末考试语文算术加起来，三四百张试卷，全都是手写，手都快写断了，要是有个油印机，真的帮大忙了。 三个人说话时，将篓子里的鱼重新拿出来放进大盆子里养起来，等明早再装车送去教育局。 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 江晚月回头，当看到林锦面色不怎么好看时，她就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妙。 “我昨天去公社等了一天，没等到负责人。”林锦一脸颓败，“我今早又去等，到了中午才看到司机，问他吧，他也说不出个啥，于是我继续等，好不容易等到了书记，想方设法终于和书记搭上了话，书记说……明天有一批返乡的军人，要开拖拉机去接……” 意思就是，没借到。 江晚月扶额。 刚抓完鱼，还得想运输的事，这年代真的太难了。 “不过……”林锦话锋一转，“我厚着脸皮找书记借了自行车，我知道一辆自行车肯定不够，于是把公社的所有干部挨个问了一遍，好歹借到了第二辆，你们要是觉得不行，我也没法子了。” “行，当然行！”郑校长感激不尽，“骑自行车那不比拖拉机更低调嘛。” 江晚月：“……” 骑自行车那不得四五个小时？ 老天爷，这比下水摸鱼还折磨人吧？ 林锦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晚月，你很少下地，肯定骑不了那么远自行车，不如我和郑校长一起去。” “多谢林知青借来自行车。”江晚月挤出一个笑脸，“等账结了，学校会把你这两天的误工费结给你。” 林锦也笑起来：“你和郑校长去县里，好几个班没人看顾，就让我来代课吧。” 她打听过了，别的学校都是四五个老师的配置，只有小荆大队才三个老师，她去代课，代着代着，那不就成为正式老师了嘛。 但万老师没给她机会，淡淡道：“学校有我在，出不了乱子，校长和江老师就放心去送鱼吧。” 林锦气结。 也就是说，她厚着脸皮豁出去借自行车，啥好处都没讨到。 第27章 不服输 江晚月回到家时，晚饭已经做好了。 家里什么食材她都拿出来了一点，放在房间桌子下面的篮子里，宋怀之用白面做主食，放鸡蛋，学着她之前做疙瘩汤的做法，做了白面疙瘩面，放鸡蛋和青菜，味道相当不错。 “怀之，我先睡一会，差不多十二点钟就得起来去学校，然后出发去县城教育局。”江晚月叮嘱道，“我走之后，你把门锁好，谁来都别开门，知道吗？” 宋怀之眼中带着担忧：“天那么黑去县城，会有危险吗？” “天那么黑，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能有啥危险？”江晚月实在是累了，说完话，倒在床上就睡了。 宋华之还没睡意，在床上闹腾，宋云英捂住他的小嘴，低声道：“嘘，妈妈睡了，我们也睡了，哥哥，把煤油灯吹了吧。” 宋怀之吹灭煤油灯，睡在江晚月的身侧。 月光清凉，母子四个人慢慢睡去。 江晚月心里惦记着事情，睡得并不踏实，外头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一个激灵就坐直了身体。 紧接着，响起敲门声。 她还以为是睡过头，郑校长来叫人了，结果一开门，是她婆婆周秀桂。 周秀桂低声道：“你等会要去教育局，家里没个大人，我不放心，我来你这里睡半宿。” 江晚月有些石化。 她家里物资有点多，就比如之前婆婆给的那点棉花，已经有一大包袱了，被她塞在床下，要是婆婆在这住半夜，她啥秘密都没了。 “不用了娘。”江晚月干巴巴道，“怀之那么大了，会护着家里，没事的。” “他多大，才七岁，能护个啥。”周秀桂不由分说挤进了门内，“好了，你快洗把脸出发吧，别耽误了时间影响大事。” 江晚月只得道：“那我先进去换身衣服。” 她进了房间，动作迅速将一些物资锁进柜子里，一些放不下的，只能往床下面塞，然后用一些破烂东西挡起来。 “妈妈，你在干什么？” 宋怀之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江晚月。 好在家里没有点灯，只有朦胧的月光照进来，看不真切。 江晚月笑呵呵道：“找鞋子呢，去教育局不得穿双好鞋子，免得丢我们学校的脸。” 找来找去，也没有穿的出门的鞋子，有两双皮鞋，但是小了，应该是八年前原身下乡时带来的鞋子，那时候原身才十几岁，这几年长高了一些，脚也大了，就穿不进去了。 最后还是穿了日常的黑面搭扣布鞋。 “怀之，你奶奶过来了，我就先走了。” 她摸了摸三个孩子，打开房门出去了。 周秀桂拉住她，将一个东西塞进她手里：“拿着安全点。” 江晚月一看，竟然是个手电筒。 在后世，手电筒几乎都淘汰了，但在这个年代，也算是个很难买到的东西了，一是要票，二是贵，三是用着要电池，乡下人没那么多钱买电池。 “谢谢娘。” 江晚月真心道谢，拿着手电筒出门了。 夜晚的小荆村格外宁静，秋天的夜里没那么多虫鸣声，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就算有电筒，江晚月都觉得有点瘆得慌。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平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二十分钟就走到了。 只见校长早就到了，站在小学门口，面前放着四个鱼篓子，一个担子挑两个鱼篓，正好放在自行车后座上，只是自行车还没到。 江晚月问了一下校长时间，这会是十二点半了。 骑自行车去县里大概四个多小时，而早上八点钟之前必须送到，他们还有七个半小时。 还好，只等了十几分钟，就听到了车轱辘的声音。 林锦和田大伟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慢慢出现在了夜色中。 第21章 田大伟解释道：“路上这辆自行车链条掉了，我上好了链条，又怕你们半路掉链子影响大事，于是骑回家上了机油，所以耽误了一会。” 他说完，赶紧上前，和郑校长一起将鱼篓装上车。 一辆车载一百斤鱼，也就是大概有个成年人坐在后面，江晚月骑上车时，差点没稳住摔沟里。 田大伟连忙扶住了自行车：“江知青，你能行吗？” 林锦跟着道：“要是实在不行，别逞能，还是让我去吧。” 江晚月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谁敢说她不行，她偏要证明给人看。 她再一次坐上自行车，双手用力握着车把手，双眼望着前方，右脚往下一蹬，自行车朝前驶去，但左右摇摆，总是晃来晃去，她用力稳着方向，双脚不停，终于，在晃了几下之后，自行车就四平八稳了。 郑校长也骑上自行车跟了上去。 路上一个路灯都没有，全靠月光照明。 江晚月分不清方向，让郑校长在前，她跟在后面。 骑了才大约半个小时，江晚月就感觉自己没有力气再蹬踏板了，她没有喊停，继续往前骑。 等过了公社，到了去县城的主干道之后，终于有了零星的路灯，路上没有行人，没有自行车，只有偶尔一辆货车飞驰而过。 夜风拂面，吹散了些许的疲累。 当双腿习惯了踏板运动时，就好像没那么累了。 江晚月甚至还有精力和郑校长搭话：“校长，我想问一下，咱们学校能跳级吗？” “当然能。”郑校长大喘气回答，“只要学习成绩好，比如一年级提前学完了二年级，通过考试，就能直接上三年级，五年级的万学工就是从三年级跳到五年级的……哎，不行了，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骑不动了，比不过你们年轻人了，小江，咱们找个地休息一下。” 江晚月求之不得。 二人在马路边上停下来休息了十来分钟，然后继续前行。 这一路，休息了两次，骑了五个小时，也就是接近六点钟的时候，才到县城。 而这时候，城市已经苏醒了，马路上许多工人赶着去上班，不少人骑着自行车走在大马路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两个人都骑累了，推着自行车慢慢走到了教育局门口。 教育局是八点钟正式上班，这会人还没到，只有环卫工在搞卫生，他们还得等一个多小时才行。 “小江，你在这里看着，我去那边走一会就走。” 郑校长擦了一把汗，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朝大街上走去。 江晚月将车子推到避着人的地方，找个背风处坐下来休息。 不一会，郑校长带着豆浆和油条回来了，递给江晚月：“累了大半夜，赶紧吃吧，等会还要办大事。” 江晚月真饿了，也不推辞，大口吃起来。 第28章 盖新瓦 大约七点半钟，刘大爷就来上班了。 当看到自行车上四大篓子草鱼，他十分激动。 每年不管是什么节，局里都是发罐头，一箱六瓶橘子罐头，差不多都吃腻了。 今年换成了鲜鱼，一个人五斤，可以炖汤，可以红烧，剩余的还能晒干或者腌起来再慢慢吃，不比吃罐头强多了。 刘大爷赶紧帮忙把鱼篓抬进后勤仓库那里。 刚把鱼抬进去，工会的人和后勤部都来了，许多同事也过来围观。 不过这次过节发福利，只有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一些退休的干部才有，那些年轻同事都觉得很遗憾。 所有鱼上秤，和江晚月他们称的斤两一样，共一百九十二斤。 江晚月笑着道：“说好的是一百八十五斤，不过分鱼不好分，所以多送来几斤让分鱼的人不用那么为难。” 会计开口道：“咱们教育局不能占人便宜，就按一百九十二斤来算……” “不不不，那不成我们强行多卖给你们了么？”郑校长摆手，“强买强卖可是违法的。” 两方拉扯了几轮，最后定下来，各自退一步，按一百九十斤来算，也就是九十五元钱。 会计十分爽快的付了钱。 以前每年重阳节，给离休干部送福利时，总是被抱怨，钱也花了，东西也送了，还落个不好。 而今年，听说单位送鱼之后，那些老干部一个个居然十分满意，送罐头要三块六，送鱼每个人才两块五，简直是双赢。 从教育局离开，郑校长还像做梦似的。 骑自行车的时候，手时不时要摸一下兜里，生怕钱掉了。 江晚月开口道：“学校粉笔没有了，考试用纸也没了，这些都要添置。” 郑校长点头。 往常这些东西都是在公社里买，有点贵，他们直接骑车去县城百货商场里买，相对便宜一些。 买了一大堆教学用的东西，才花了五块多。 二人骑自行车回程。 车后座空了之后，骑车轻松多了。 公社就有自己的瓦厂，骑自行车直接到了瓦厂门口，问了一下，买瓦需要大队里开条子才行。 回大队的路上，郑校长盘算了一下开口：“虽然教室大半的瓦都破了，但还有些好瓦，我找几个人把所有瓦捡下来，能用的继续用，这样也能省点，你觉得咋样？” 江晚月点头。 学校太多要用钱的地方了，要是能富余一些出来买点别的，最好不过。 两个人到了大队之后，将车子还给林锦，她借来的车，自然是让她去还比较合适。 然后再去找大队开条子买瓦。 “卖了九十五？”宋大海依旧是不敢相信，“没想到村里的鱼真能卖出去。” 田有粮松了一口气道：“事情办完了，我这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还好没人找咱们大队麻烦。” “咱们是以学校名义卖给教育局，公对公，没有违背政策，为什么会有人找咱们麻烦？”江晚月其实还有些想法要和这两位谈一谈，但忙碌了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了，她打了个哈欠道，“我得回去睡一个小时再去学校上课，我先走了。” 她回到家时，宋怀之正在做午餐。 宋云英牵着弟弟华子在院子里给菜地浇水。 江晚月连忙接过了锅铲，把锅子里的青菜炒了一下，然后下了个面条，一家人吃完后，她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她猛地坐直了身体，看到宋怀之坐在边上看书，她忙道：“不是让你中午去学校的时候叫我吗，怎么让我睡到了这时候？” “你太累了，得多休息。”宋怀之回头说道，“万老师代课，一二年级都没闹腾，妈妈放心吧。” 江晚月揉了揉太阳穴下床。 走到院子里，看到多了许多干柴，应该是宋老二下午送来的。 她目测了一下，大概是二十斤，于是取出两个鸡蛋，让宋云英送去她二伯家。 不一会儿，宋云英拿着一个鸡蛋回来：“二伯说二十斤，五分钱，只肯要一个鸡蛋。” 江晚月问：“那你二伯娘什么表情？” 宋云英歪头道：“二伯娘说明明是二十三斤，被二伯骂了一顿。” 江晚月噗嗤一笑。 她回头对宋怀之道：“怀之，把多余的三斤记在账上，下回一起结算。” 宋怀之有个新本子，是江晚月用聚宝盆生出来的本子，送给了他一个，他当宝贝留着，不舍得写。 今天要记账，江晚月又给了他一个，让他专门用来记这些小钱，免得忘了，搞得相互之间都不愉快。 等宋怀之记完了账去生火时，江晚月将聚宝盆打开，棉花再次爆满，将所有棉花放在一起，大概有七八斤了，做一床棉被应该够了。 第二天，江晚月带上大队开的条子，和郑校长一起去公社买瓦，去的时候，她特意带上了棉花。 公社就有个棉纺厂，直接拿过去，花几毛钱，让人给她弹成棉被，晚一点再过来取。 瓦厂很小，员工就只有三四个人，一看就知道效益不太好。 想想也能知道，公社就这么大，家家都穷，能有几个盖的起砖瓦房子。 郑校长一大早就找人清点了瓦片，能用的大概只剩下三分之一，这个年代普遍常用的瓦片叫布瓦，是那种弯形的大概巴掌大的青灰色的瓦片，非常小，很脆，一平方大概用到一百五十片。 学校共五个教室，一个办公室，一个杂物间，合计两百七八十个平方，要买接近两百平的布瓦，算下来就是三万块。 布瓦两厘钱一块，也就是光买瓦片，就要花掉六十元钱。 在大队请四个有经验的人来盖瓦，工钱一天三毛钱，在小荆大队，一个成年男人一天的工大概也就两三毛钱，这个工钱不算少了。 学校大点的孩子充当小工，负责运送瓦片。 接近一天时间，屋顶上的瓦全部盖好了，学校仿佛焕然一新。 第22章 江晚月坐在教室门口一棵大树下，正在画画，画的就是学校盖瓦的图景。 她身后，很多学生围着在看，叽叽喳喳议论着。 这次的画作，她打算寄到省城画社试试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第29章 一块钱 学校上课终于走上了正轨。 江晚月重新教一二年级孩子们拼音，纠正读法，尽量不要夹带方言。 算术课，她重新写教案，重点放在孩子们的计算能力上，尤其是口算心算。 音乐美术自然，一周一节课，算是兴趣课了，全校五个年级一起上，成了全校学生最期待的课程。 每天放学回家，江晚月会私下给宋怀之上二年级的课程，打算等期末时，让他和二年级学生一起考试，如果成绩尚可，明年下学期就能直接跟着上二年级了。 一转眼进入了十一月中旬，冬小麦播种结束后，这一年真正农忙的时候也就结束了，村里要安排三十几个男劳力去挑水利，属于义务劳动。 这天，江晚月放学回来，去隔壁宋老三家里接华子。 宋老三将一张编好的大草席拿出来递给她：“之前一直忙，没时间，可算是编完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 “三哥编的真好。”江晚月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站起身道，“凤莲，你跟四婶来一下。” 宋凤莲惦记着江晚月有糖，屁颠屁颠就来了。 江晚月从屋子里拿出一袋子黑面，大概四五斤的样子。 不是她不舍得给白面，而是家家户户都舍不得吃细粮，她忽然拿出一大袋，不让人怀疑才怪。 黑面大概一毛钱两斤左右，四五斤，两三毛钱，相当于一个男人一天的工钱，给这么多，谁也不吃亏。 宋凤莲拿着黑面回家，不一会儿，拿了几根莴笋过来：“四婶，我妈让给的。” 江晚月无奈，回屋拿出两个麻花：“你们两姐妹一人一个，别告诉你爸妈，不然给你收回去。” “谢谢四婶！” 宋凤莲拿着麻花乐呵呵回去了，然后偷偷将自己双胞胎姐姐拉到门外，将麻花塞了过去。 宋凤娇皱起眉：“哪来的？” “不告诉你！”宋凤莲咬了一口酥脆的麻花，含含糊糊道，“真好吃，姐，要是你不吃，给我吃！” 宋凤娇一下就知道了：“我要告诉爸妈，说你又拿四婶家的东西，四叔死了，四婶一个人不容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咋不懂事了，我给爸妈四婶跑腿，四婶给我的辛苦费，我分你一个，你还骂我！”宋凤莲把麻花抢过去，“我一个人吃，哼！” 她气哼哼跑到外头，看到宋怀之正在远处的田野捡干草，比她还小两岁，每天比她干活还多。 她走过去，把从宋凤娇手里抢来的麻花，塞进了宋怀之手里，语气不愉快道：“还给你！” 宋怀之看着那眼熟的麻花，愣了一下。 他知道家里有不少零嘴，妈妈时不时会拿些给他们吃，他一直很好奇，妈妈怎么会买这么多放家里。 就算妈妈的父母曾经给了一笔钱，那也不应该这么花。 他曾试图问了两次，妈妈都含含糊糊带过去了。 他便知道了，妈妈有秘密。 那个秘密应该是和家里的箱子有关，总是锁着，每次打开都避着他。 宋怀之没有接麻花，淡声道：“我妈妈给你的，你吃吧，我不要。” “这是你自己不要的哦。”宋凤莲嘻嘻一笑，“这就不能怪我啦。” 就算爸妈收拾她，她也有理由逃过一顿打了。 江晚月做饭的时候，忽然院子里来人了。 她走出来，看到是大队里的民兵。 民兵公事公办道：“大队里柴油机坏了，要筹钱修，一户出一块钱，明天晚上之前交到大队部。” 江晚月点头：“知道了。” 一块钱对她来说并不算多，她没有当回事。 却在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宋老三家里吵了起来。 先是小声吵，听不真切，后面贺珍忽然大声道：“一块钱能办多少事了，凭啥交给大队部，你的止疼药用完了，马上要去县里卫生院买药，少了一块钱，啥事都办不成……” “买药的事缓一缓……”宋老三叹了一口气，“我爹是大队长，我们宋家必须得第一个把钱交齐……” “是是是，到交钱的时候，你就是大队长的儿子，平时安排活计的时候，你就啥也不是，都嫌你腿断了，个个给咱们白眼……” 贺珍说着，哭了起来。 家里日子太难了，一分钱掰成两分钱来用，一块钱太多了，她根本不舍得交出去。 江晚月皱起眉。 一块钱对村里无论哪家人来说，都不算少，这钱怕是收不齐。 她将饭菜做好，一家人吃晚餐的时候，村里其他家里的人也吵起来了，是特意找到宋大海家里来吵。 “大队长，一块钱也太多了，我们家反正交不出来。” “我家刚卖鸡蛋得了五毛钱，交出去这不是要我们一家人的命吗？” “这么多年，大队账上就一分钱都没有吗，咋能让大家来凑钱，谁家那几个人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乡亲们静一静。”宋大海一脸愁容道，“但凡有任何办法，队里都不会麻烦大家，柴油机两天前就坏了，让农技员看了修不好，又花钱去县里请人来看，说是整个气缸结构都坏了，要省里机械厂买零件换上，那零件至少两三百，大队账上哪有这么多钱？” 小荆村大队一共八个组，一组差不多四五十户，除掉一些五保户、知青、牛棚人……差不多三百来户，一家收一块钱，凑个三百去省里买零件，这是大队部几个人商议出来的解决办法。 “可是、可是咱们真的没钱啊……”一个大娘满脸为难，“老幺要结婚，孙子还病了，要去县里看病，拿不出啊。” 宋大海开口：“既然这么为难，那你们家就先不交了……” 一句话刚落，其他人也嚷嚷起来。 “我家孙女也病了，一直没钱看病，我家也不交了。” “他们都不交，那凭啥我家要交？” “那我也不交了！” 宋大海一个头两个大：“村里马上分粮食，紧接着碾米，到了年尾油坊豆腐坊都要柴油机才能运转，柴油机修不好，啥事都干不成，大家伙别意气用事！” 村民们吵吵嚷嚷，根本就不听。 “爹、爹！”江晚月挤进人群，“大家情绪激动，先别说了。” 周秀桂也怕越吵越不成样子，将篱笆院门关了起来。 江晚月这才开口道：“爹，我之前说的那个事，还是试一试吧？” 第30章 那就干 在小学卖鱼顺利结束之后，江晚月就和队里提过正式养鱼的事。 但在这个敏感的年代，人人只求不犯错，没想过立功，因此，这件事被支书和大队长同时拒绝了。 江晚月旧事重提，让身为大队长的宋大海陷入了沉默。 他想到了学校赚到的那九十五块钱，解决了教室漏雨的大难题。 学校一个小水塘，大概一亩的样子，就能赚这么多钱。 大队每一组都有一个至少十亩大的水塘，若能将塘里的鱼都卖出去，眼前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他抽完一根烟，看向江晚月：“鱼能卖出去吗？” 江晚月知道，大队长意动了。 但她也很清楚，这年代卖鱼有多么的不容易。 之前能卖出去，纯属是因为和教育挂上了钩，这才让教育局的局长点头。 这条路并不好走。 但她必须得走。 她也想干出一番事业。 未来某一天，三个孩子的父亲会回来争夺抚养权，她必须要有相抗衡的能力。 她思索了一下开口：“不管能不能卖出去，都要试一试，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好。”宋大海道，“那咱们现在就去找老田。” 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宋大海拿着手电筒，和江晚月一起朝田有粮家里走去。 去那边的时候，发现四组的村民们将田有粮的家给围了，也在为这个事情争执不休。 “快，大队长也来了！” “大队长必须给咱们一个说法？” “凭啥要咱们掏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大不了，柴油机别修了，反正几年前村里也没柴油机！” 一群人围着田有粮，一群人把宋大海围住，群情激奋。 “大家先不要急。”宋大海大声安抚，“这件事我们大队部还在想办法，能有了进展再通知大家，大家回去吧，先不用交钱。” 村里人也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没个决断，一个个都回去了。 还有大队部几个人站在门口，支书、大队长、会计、记分员、农技员、民兵队长，还有江晚月。 第23章 田有粮眉头紧皱：“老宋，你啥个意思，咋突然让他们不交钱了，不交钱咋修柴油机，你别听他们说啥干脆不修了，要是真没了柴油机，明年最重要的抽水打谷，咱们队咋办，还不是我们两个被骂，这事儿必须得强硬办下来！” 宋大海看了一眼留下的几人，都是自己人，就直接说了：“我觉得，我儿媳妇前几天的那个提议可以。” 田有粮一听，就沉默了。 卖鱼确实能卖到钱，可是风险太大了！ 学校的塘归属学校，没人盯着，偷着卖也就卖了。 可是村里那些大塘边上都住着人，一旦起塘，就会被人发现，事情一闹大，被公社知道了咋办？ 村里的鱼都是年底干坑各家分一点，从没听说哪个村拿去卖钱了，有多的也是让食品站收去，私自去卖总觉得违背政策。 会计赵向阳好奇问道：“啥提议？”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不解的目光。 江晚月开口道：“小学卖鱼的事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我的想法是，既然鱼能卖出去，为什么不利用这么好的资源为大队谋福利呢？小学鱼塘只有一亩地，因为没有专人看管，才产出两百来斤，我听人说，一般情况，一亩地能产至少一千斤草鱼。要是我们村，专门辟出一块地方来养鱼，专人看管，保证鱼吃饱，就算按照一亩地八百斤计算，村里一个大塘十亩地，那就是八千斤鱼，五毛钱一斤，你们说多少钱？” 会计赵向阳目瞪口呆：“那就是，四、四千块？”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笔钱，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江晚月继续道：“为什么村里人人都穷，是因为大家除了种地，没有别的任何事可以干，人力白白浪费，水资源也浪费了。那么好的水质，可以养那么多鱼，要是利用起来，该是多么大一笔财富。我知道现在让你们接受这件事有点难，但目前遇到了困难，需要用钱，为什么不试试这件事能不能行得通呢？” 说到底，大家就是怕违背政策，怕担责。 现在村里遇到了困难，需要钱，有了个卖鱼的借口，到时候就算上面怪下来，事出有因，必不会深究。 宋大海一咬牙：“干，这件事一定要干！如果老田你不同意，那就以我们二组的名义干这件事，我一个人担责！” “我……”田有粮总归是一把手，思考的更多，他支支吾吾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闭着眼道，“好，那就干，但，此事不光是我们几个人的事，更是我们小荆大队所有村民共同的事，必须开会才行。” 这个会究竟怎么开，几人仔细的商量了一个多小时。 第二天上午，大队里广播就播报了中午在打谷场开会的事，一家安排一个人前来。 不是农忙的时候，村民们早早就到了，大家虽然不愿意交那一块钱，但也想知道柴油机到底该怎么办。 大家心里清楚，自从公社给大队分了一台柴油机之后，很多事情方便多了，要是柴油机修不好，以后吃苦的还是他们自己。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儿叫你们过来，是说柴油机的事。”田有粮站在台上，拿着喇叭大声道，“这个柴油机，必须得修，至少要三百块钱，一家出一块，是最好的方案，但，一大半村民不同意，我们只好用第二个办法！那就是，把村里水塘里的鱼，拿去换钱，再用这笔钱，来维修柴油机。这个提议，不知大家怎么看？” 底下安静了几秒钟，随即沸腾起来。 “水塘里的鱼卖了，那咱们年底分啥子？” “现在不是不允许做买卖吗，这些鱼卖给谁去？” “你还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小学门口那口塘里的鱼，卖了一百块钱呢。” “还有这样的事，我的天，没有执法队把学校老师抓起来吗？” “哎，我也不懂咋回事？” “……” 等底下议论了一阵，田有粮这才继续道：“这里有两个纸箱子，一个是同意，一个是不同意，我们按照少数服从多数来处理。” 有人大声问道：“如果第二个方案，不同意的人也有一大半呢？” “那就不修了，以后村里挑水的事，就男人们去干，打谷的事，等别的大队忙完了，再去借柴油机，至于碾米磨面，那就自己挑着去隔壁大队排队……”田有粮冷笑，“要么出钱，要么出鱼，自己选吧！” 记分员和会计，开始给每个人发纸，一个一个排队，去投票的地方写自己名字，然后投进箱子里。 第31章 反对票 十多分钟之后，投票正式开始。 宋家人，田家人，自然是无条件拥护自家人，都投了同意。 乡下人种地是一把好手，但很少有自己主观的思想，有人带头，自然就跟着一起投同意。 宋大海和田有粮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只要队里所有人的劲往一处使，这件事一定能办成。 就在这时，出现了意外。 开始有人投反对票，不止是一个人，是连着几十个人。 田有粮的眼睛眯起来：“都是一组的人。” 负责登记票数的田大伟道：“一组三十六户，全部投了反对。” 宋大海直接走到了一组小队长跟前：“你们是啥个情况？” 小队长支支吾吾不说话。 边上一个中年男人哼了一声道：“我们组全体反对修柴油机，就算你们最后决定了要修，那也别想让我们出份子。” 宋大海认了出来，说话的这人，是一组出了名的二流子，三十几岁了还没娶老婆，成天瞎混。 宋大海冷冷道：“这是我们小荆大队集体的事，少数服从多数，柴油机必须得修！” “要修你们修，跟我们一组没关系！” “反正我们不出钱，也别想动我们的鱼，年底也休想扣我们工分，不然去公社告你这个大队长！” 田有粮气死：“不出钱，那就别想用柴油机！” 那二流子冷笑：“柴油机是咱们整个大队的，凭啥你说不准用就不用！” 宋大海和田有粮气得都想动手了。 这群人，钱不肯出，用一定要用，太无耻了。 江晚月忙上前：“爹，田叔。” 做任何事，有人反对很正常，反对的声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鞭策。 她看向一组的人开口道：“你们说得对，柴油机是国家派给公社，由公社分给大队的，不管你们有没有出份子，只要柴油机修好了，你们就有资格使用。” 二流子看向江晚月，笑了笑道：“你这个小妮子说得对，哪个村的，叫啥名，以前咋没见过你……” 周秀桂一听，脸色顿时沉了，走上前，将江晚月护在了身后，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要上前挠人了。 江晚月继续道：“你们一组既然反对，那可以走了。” 一组小队长结结巴巴道：“她、她是哪个，说话算数吗，我们现在走了，以后还能用柴油机吧？” 田有粮没有吭声。 宋大海顿了一下道：“她说话当然算数，她说你们能用，自然就能用，别在这里碍眼了，赶紧滚！” 一组的人得了准信，一个个高兴的走了。 而剩余七个组的人，脸上都出现了踌躇，既然不出钱不出鱼也能用柴油机，那他们…… 江晚月看向大家，开口道：“卖鱼所得的钱，不止拿来修柴油机，年底，也会给大家分红，而一组没有。” 三组小队长忍不住道：“你咋就这么肯定鱼能卖出去？” 四组小队长：“而且，万一上面追究起来，咱们全都得完。” 五组小队长：“这事到底靠不靠谱啊？” 六组小队长：“要不然再让上面分一台柴油机好了。” 七组小队长：“你以为柴油机是大白菜吗，说有就有的？” 一群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安静。”江晚月一字一顿，“我们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必须把鱼卖出去，不惜任何办法。” 宋大海给她最有力的支撑，大声道：“出了任何事，我这个大队长和支书一起承担，和你们所有村民没关系！” 田有粮开口：“小学卖鱼成功了，我们也一定会成功，要是全部卖出去，除开修柴油机的钱，还能剩下不少，到时候给大家分红！” 说这话的时候，田有粮非常虚。 鱼能不能卖出去还是个未知数，竟然还敢吹嘘分红，这个大饼画的他自己都觉得太假了。 村民们慢慢安静下来，事情敲定后，一个个都散了。 只有一些核心人物留下来，商量这个鱼，到底该怎么卖，去哪里卖，让谁去卖。 “只能请郑校长帮忙了。”田有粮看向郑校长，“您有经验，知道该怎么谈，大队就将这个任务，交给您了！” 郑校长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我没有经验，之前的鱼能卖出去，全靠小江老师，让她去最好不过了。” 第24章 “小江老师？”会计赵向阳扭头，满脸都是不相信，他之前也听说过大队长儿媳跳河的事，小江老师不就是大队长的四儿媳吗，一个没有求生欲的人，会知道怎么卖鱼？开什么玩笑！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是这样的想法。 田有粮再次开口：“郑校长不必谦虚，这是我们整个大队的事，您老出力，大队会给您记功，年底多分点猪肉……” “不是，怎么扯到分肉上去了……”郑校长摸了一把不算茂密的头发，“我真没有谦虚，我除了会教书，其他都不会，这件事既然是小江老师提出来的，就请你们相信她。” 江晚月没再沉默，开口道：“那就让我去吧。” 田有粮看向众人道：“还有人毛遂自荐吗？” 所有人沉默。 卖鱼不是种地，是大家的盲区，没有人敢轻易尝试，怕办砸，怕让人失望。 田有粮环视了一圈，最后道：“那就我和江老师一起去卖鱼吧。”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江晚月开口道，“政策规定，大队塘的鱼除了分到村民手中，其余的要统一卖给国家，所以，在卖鱼之前，必须赶紧走流程办一个村厂，将鱼塘划入村厂名下，这样我们卖鱼就符合政策了，谁也挑不出什么错。” 之前虽然也勉强符合政策，但若是有人挑事，还是会被揪住小辫子。 成立村办工厂就不一样了。 大队是大队，工厂是工厂，两者完全不一样。 宋大海惊愕：“办村厂？” 江晚月点头道：“以大队名义成立渔场，渔场和大队签订租鱼塘的协议，现鱼塘里的鱼算是渔场和集体借的，盈利清账后，和大队是单独两个不同的单位。” “这个主意很不错。”赵向阳双眼一亮，“这样一来，无论渔场有什么行为，都和大队无关，大队所有人都能摘出去。” 江晚月：“……” 她提议办渔场，并不是找个背锅的好么？ 而是将渔场和大队部彻底分开，以后更好办事。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田有粮一锤定音，“办厂的流程，老宋你去走一下，赵会计，你批几块钱给我，明早我和小江老师去县里卖鱼，学校的事……” 郑校长忙道：“有我和万老师在，不必担心！” 第32章 坦白局 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傍晚了。 一走进家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大米香。 江晚月双眼一亮：“怀之，今晚咱们吃大米饭呀？” 一般只有她舍得这么吃细粮，没想到怀之也大方了一回。 宋怀之吃了一口饭，抬眼道：“我扫地的时候，看到床下面放了个袋子，拖出来一看，全部是大米，就煮了一些。” 江晚月嘴角一僵。 那是聚宝盆生出来的大米，实在没地方放了，就塞床下面了，还是被发现了。 她低头笑呵呵说道：“早几天买回来的，怕被人偷，就藏起来了。” “床下面不止有大米，还有白面，麻花，酥饼，还有好多绿豆花生……”宋怀之不慌不忙开口，“我还看到了五六十个鸡蛋。” 江晚月：“……” 完犊子了。 果然瞒不过去了。 住在一个屋檐下，睡在一张床上，能瞒这么久，其实已经很棒了不是吗？ 江晚月下了决定之后，吃饭也轻松多了。 饭后，她让英子带着华子去外头玩，然后带着大儿子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怀之，既然你发现了，那我也就没有藏着的必要了。”江晚月将脖子上的钥匙取下来，“前一阵子，我发现我们家的洗脸盆大有蹊跷，试了几次发现，原来是个聚宝盆，无论放什么东西进去，隔一段时间，就能生出很多一模一样的东西。” 宋怀之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震惊。 他暂时有点理解不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当柜子打开后，看到一大盆子的鸡蛋，他就明白了。 “这、这……” 他有些失语。 事情太离谱了，和他猜测的完全不一样。 “怀之，家里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藏不住，我也很担心。”江晚月按住他的肩膀，“以后，守住秘密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现在越来越忙，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但聚宝盆需要隔一段时间就把东西清理出来，这事儿和怀之坦白了也好，省得她每次跟做贼一样。 宋怀之的大脑已经不知道怎么思考了。 “现在家里不缺粮食，咱们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能拿出去换钱，但必须得小心。”江晚月语重心长的道，“妈妈给你讲个故事，叫怀璧其罪，是说古时候，有个人……” 故事讲完了，江晚月睡着了。 宋怀之睡不着了。 他看着床底下藏满的物资，头都大了。 藏这里根本不行，有心人随便翻一下，就能找到。 藏哪呢？ 还有家里那么多鸡蛋，得找个机会卖供销社去。 之前卖鸡蛋不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总怕被怀疑。 他和英子都去过一次了，不能再去了，得想法子让班上同学谁谁替他走一趟。 妈妈是老师，还要帮大队里解决困难，太忙了，这些事情，以后就交给他来办吧。 这一晚上，宋怀之没有睡好，一直在思索着这些事。 等他醒来时，江晚月已经不在家中了。 她和支书田有粮，各自揣着会计批下来的两块钱经费，朝公社走去。 走到公社时，天才蒙蒙亮，二人准备坐最早的一班车去县城。 路过公社部大门口时，正好，秦书记从里头走出来。 田有粮心虚，吓得顿时一个激灵，本能的就低头，假装自己只是个普通社员，大步朝前走。 但刚走了两步，随即想到，大队马上要开厂，必须得来公社开证明，这事儿根本瞒不过去，于是，他一个丝滑的转身，脸上端起笑容，正要和秦书记打招呼。 而这时，江晚月已经走了上去：“秦书记，早。” 秦书记盯着她看了一会，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我是小荆大队知青江晚月，上回还坐了书记的顺风车呢。”江晚月笑着道，“这位是我们大队的田支书。” 田有粮走上前：“书记，早上好。” 秦书记忽然冷笑了一声：“你们小荆大队昨天开大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种事你们都敢干，谁给你们的胆子！” 田有粮的脖子缩了一下。 “书记，我们也没办法。”江晚月叹了口气，“大队柴油机坏了，找了好多人修，都修不好，只能去省里买零件，可是没钱。我们想来想去，就只能拿村里的鱼下手了，鱼吃了就没了，柴油机却能一直用下去，我想，书记也一定能理解，要是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求书记帮忙，让公社拨款给我们修柴油机了。” 秦书记语气冷沉：“这是威胁到我头上来了？” “不是，她年轻，不懂事……”田有粮吓得满头大汗找补，“她、她的意思是，就是那啥，书记懂吧，她没坏心……” 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好了！”秦书记冷声道，“这件事影响很大，你们应该先来公社报备，而不是自作主张，公社又不是不近人情！” “来了来了！”宋大海一头汗跑来，“书记误会了，咱们昨天开会商量好了，由我来找书记报备，一大早上耽搁了点时间，书记，这是我们办厂的文书……” 秦书记一脸不可置信：“办厂？” “是，办厂，就是和办磨坊、豆腐坊、油坊差不多性质。”宋大海强撑着说道，“办个渔场，用渔场的名义卖鱼，这完全符合国家政策……” 秦书记听着他说完，眼中也浮现出了兴趣：“你还能想出这主意？” 小荆大队的大队长要是有这个脑子，就不至于每年经济垫底了。 宋大海指了一下，道：“是，是我儿媳想出来的，喏，就是江老师。” 秦书记看向江晚月：“你还是个老师？” 江晚月正色道：“我是老师，也是集体中的一员，为学生服务，为集体服务，是我的义务。” “办渔场，不是什么难事，我先答应了。”秦书记开口，“但你们别把事情看的太简单了，鱼卖不出去，一切都白搭。” 江晚月脸上露出笑容：“只要书记支持我们的工作，一切就没问题！对了书记，要是咱们鱼卖出去了，能不能借一下公社拖拉机？” 田有粮瞪圆眼睛。 这小江，咋有脸提出这要求，没见书记还在生气吗？ 他正要找补时，秦书记冷冷道：“卖出去再说吧。” 说完，迈步走了。 江晚月知道，这是同意了。 正好班车要出发了，上了车，田有粮才发现自己一身汗。 第25章 他看向边上的江晚月，这姑娘还有心思看窗外的风景，也不知道心咋这么大。 第33章 印刷厂 上午九点钟，班车就到了县城。 田有粮虽然是支书，但一般去公社次数多，来县城很少，一年也就一两次。 看到县城人来人往，他有一瞬间的茫然，有些后悔的道：“要是带着郑校长一起来就好了，郑校长常来县城教育局开会，肯定有不少认识的人。” 江晚月看了一下方向，迈开步伐：“不急，咱们先去书店。” 田有粮以为她有成算，忙跟上，结果却见她在书店买了张地图就出来了。 书店门口放着桌椅，江晚月坐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地图上画了好几个圈。 她思索了一下开口道：“田叔，我们先去印刷厂。” 田有粮一喜：“你有认识的人？” “没有。”江晚月将地图收起来，“过去碰碰运气。” 田有粮：“……” 他还以为江老师是个有成算的，没想到也和他一样，是个无头苍蝇。 他仰天长叹，但也想不出第二个办法，只能跟上。 印刷厂距离这里不远，二人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这里距离市区有点远了，门口没什么人。 大铁门关着，门卫室也关着。 江晚月伸出手：“田叔，把队里开的证明给我一下。” 田有粮打开公文包，将单子递过去。 江晚月拿着单子，走到门卫室，用力敲了敲，守门的不是大爷，而是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 男人穿着灰蓝色的制服，站起身道：“你们这是？” “大哥你好，这位是我们小荆大队的支书，我是小荆大队小学的老师。”江晚月将证明文件递过去，“我们是听说印刷厂有一批旧的印刷机要处理，特意来看一下。” “是么？”男人还真不知道这事，“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 他说完，走进了厂子里。 田有粮的眼睛睁老大：“小江，咱们不是卖鱼吗，你咋要看人家的旧机器，还有，你打哪听来的消息？” “连湖县印刷厂成立三四十年了，这么多年，肯定有旧机器淘汰，这是必然的事。”江晚月笑了笑道，“早年这些机器很多都是国外不要，高价卖给国内工厂，他们那么贵买回来，肯定舍不得就这么扔掉，自然想找买家，咱们不就有进厂子的借口了吗？” 田有粮吞了一下唾沫：“你一个当老师的，骗人不太好吧？” “谁说我骗人了？”江晚月开口，“我们小学确实需要打印机，新的太贵了，旧的正好。” 正说着，守门的年轻男人回来了：“我们办公室主任请你们进去。” 田有粮：“……” 居然还真被这小媳妇说准了，竟然真的混进去了。 他这一刻有些明白，为什么郑校长如此推崇这位小江老师，换成是他自己，绝对迈不进印刷厂的大门。 印刷厂不算大，主任办公室就在前面办公楼第一层。 二人走进去，主任笑眯眯道：“你们是为了旧印刷机来的吧，我们印刷厂的机器进行了三次更新换代，淘汰了三十多个旧机器，你们要多少？” 江晚月开口：“先去看看。” 主任带着他们去仓库。 这个库房大概很少开，一打开全是灰尘，几个大家伙蒙着油纸布放在地上，还有些小的机器放在架子上。 江晚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油印机，这是最老款式的打印机，需要人手工操作，摇一下印一张，十分麻烦，其实她瞧不上，但是吧，以小荆大队小学的情况来看，只买得起这种了。 她开口道：“这种多少钱？” 这位主任之前满怀期待，以为这两人多少能帮忙解决一下旧机器，没想到，对方竟然问起了手摇油印机。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这是印刷厂最早的一批机器，需要人手操作，很容易损坏纸张，用了两年就淘汰了，我建议你们用这种……” 江晚月笑着道：“主任，可能是我们刚才没有说清楚，这次我们是给一个村子的小学购买打印设备，学校经费有限，只买得起油印机，一台就够了。” 主任被噎住了。 要是知道只能卖出一台最原始的油印机，他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接待这两个人。 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只能继续往下谈，他开口道：“这机器虽然用起来费劲，但当初买回来的时候，也是花了大价钱的，要三百多一台，这么多年过去，自然得折价，就卖你们一百块一台吧。” “主任，这价格……”江晚月一脸为难，“我们学校是真的穷，之前教室还漏雨，是教育局帮忙，买了我们学校的鱼，这才有钱买瓦片盖了新瓦。” 主任一脸吃惊：“教育局的鱼，是在你们学校买的？” 他们印刷厂和教育局一直有合作，昨天他去教育局办事，顺便在那边食堂吃了个饭，就有人开玩笑说，他要是早两天去开会，还能喝一碗鲜美的鱼汤。 还告诉他，教育局重阳节，给单位老人一人发了五斤鱼，叫一些兄弟单位都羡慕死了。 对连湖县来说，鱼不是稀罕物，但关键是，一般只有过年才能买到，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吃鱼了。 江晚月回答道：“是教育局局长为了帮我们学校解决困难，这才买了学校的鱼，我们学校所有学生，都非常感谢教育局。” 主任追问：“没到腊月，你们大队就能干坑卖鱼吗？” 田有粮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学校屋顶漏雨，需要用钱，大队自然批准捕鱼，只要是为了孩子们读书好，我们大队都无条件支持。” 主任内心有些震动。 小学买油印机这种小事，竟然劳动一个大队的支书亲自前来，这格局，太大了。 反观他，坐地起价，破油印机竟然敢要一百块。 他不好意思开口：“油印机放在仓库很多年了，一直吃灰，能卖给小学实现它的价值最好不过，我给你们透个底价，三十元。” “主任，太感谢您了，您简直是我们学校的大恩人！”江晚月一把握住主任的手摇了摇，“明天我们带钱来拿机器，到时候，给主任您带两条鱼尝尝鲜！” 被江晚月这么感谢，主任内心的愉悦感达到了满级。 他大手一挥：“厂子哪能白要你们学校的鱼，不如这样，明天你们来的时候，带十斤鱼过来，给我们食堂加餐，算印刷厂买的！” 江晚月一笑：“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34章 造纸厂 从印刷厂出来，田有粮长叹了一口气。 他们在这里待了接近一个小时，才卖出去十斤，也就是五块钱，距离三百，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小江，要是按这个速度卖鱼，咱们得走五六十个厂子。”他脑袋发晕，“半个月都走不完。” 江晚月笑道：“田叔，万事开头难，最难的第一步我们已经走出去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容易，走吧，下一家，造纸厂。” 造纸厂就在印刷厂隔壁，走两步就到了。 江晚月先是给门卫递了证明文书，然后表示自己刚在隔壁印刷厂买了一台旧的油印机，想来造纸厂问问哪种纸适合油印，准备大批量采购，自然是顺利进去了。 负责人推荐给江晚月两种纸：“这种贵点，这个便宜点，你要哪种？” 江晚月指着便宜的道：“我们学校经费不多，就先拿点这种便宜的试一试，不过今天我只是来问问，得等明天取了机器再过来买纸，先要一千张吧。” 造纸厂的也没什么大客户，一千张虽然很少，但也算个生意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临走时，江晚月笑着道：“刚才印刷厂让我们后天从大队里带十斤鱼给他们厂里加餐，我想着这会儿没到腊月，市面上没有鱼，你们造纸厂的食堂应该也买不到鱼，就多嘴问一句，如果你们也需要鱼，我们明天可以顺路一起带来。” 造纸厂和印刷厂是兄弟厂子，同时明里暗里也会竞争。 一听说隔壁食堂有鱼，这位负责人可就坐不住了，立即道：“我去后勤处问一问。”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道：“我们造纸厂人多一点，要三十斤，能行吗？” “当然行。”江晚月笑道，“那我们后天再见。” 走出造纸厂，田有粮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会已经卖出去四十斤了，也就是二十块钱，距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他来了信心，开口道：“我记起来，我在罐头厂有个认识的人，不如咱们去罐头厂试试看？” 江晚月看了一眼地图，罐头厂不远，往后走十多分钟就到了，她点头：“好，走吧。” 罐头厂比造纸厂和印刷厂可大多了，光是厂房就占了很大一片地方，员工有个两三百人。 第26章 田有粮压着兴奋道：“要是给罐头厂食堂加餐，那至少是五六十斤起步。” 到了罐头厂，他直接去门卫室，说要见一个同学。 其实他和这个同学已经很多年没见了，还是去年这个同学的亲戚结婚，正好也是他亲戚的亲戚，两个人在席间遇见了，他这才知道同学在县里罐头厂上班，是车间的一个负责人。 他之前是有些不好意思来找这个同学，但看到江晚月这么努力，他受到了感染，也想试一试。 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从门卫那里走了出来，看到田有粮，笑着打招呼：“什么风把田支书这个大忙人吹来了，你们大队现在不忙了吗，等哪天休息，我去你们大队，咱们喝一个。” 一听这话，江晚月就知道，大概率没戏了。 因为一般情况下，不是该请老同学进厂子里坐一坐么，连请进去都不愿，说明只是场面关系。 田有粮头脑发热，一时之间没察觉到，热情的说道：“老邹，你们罐头厂效益好，我看你是大忙人还差不多，我今儿来，有个事情和你谈。” 老邹脸色微变，他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面上依旧笑着道：“咱们什么关系，有事直接说，我保管给你办好！”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田有粮开口，“是这样的，我们大队有几百斤鱼要出手，不知你们罐头厂要不要，哪怕要个五六十斤给食堂加餐，都算是帮了我大忙了，改天我……” “田支书，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事根本就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老邹一脸为难的说道，“我和后勤部的人也不熟，这事儿说不上话，田支书，不如你们去别的厂试一试。” 田有粮忙道：“老邹，你就负责搭个线，我……” “田叔。”江晚月拉了一下田有粮的袖子，“算了，去下一家。” 经过大半天的相处，田有粮已经在不知不觉，凡事以江晚月为中心，听她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放弃了，和老邹挥手说了再见。 “田叔，几点了？” “三点了。”田有粮看了一眼手表，“居然都这么晚了。” 他们俩一大早坐车来县里，一直忙活到现在，连午饭都还没吃上。 江晚月看了一眼地图道：“那今天就去最后一家，纺织厂，试试看吧。” 连湖县最大的厂就是纺织厂，是唯一的一个千人大厂，占了很大一片地方。 江晚月心中已经有了成算，等见到了负责人，应该多少能卖个差不多一百斤出去。 纺织厂是龙头大企业，要是纺织厂买了他们的鱼，后面的路应该会更好走一些。 她在心里计划的差不多了之后，正好走到了纺织厂大门口。 大厂就是大厂，大门都阔气多了，二人正要上前，只听见身后传来喇叭声。 江晚月回头，看到一辆白色的小汽车从马路上开到了纺织厂的门口，这还是她来这个年代，第一次看到正儿八经的汽车，说实话，款式有点老土，但，也足够令人羡慕了。 车子一开过来，厂子的大门就自动朝两边打开了。 车子从江晚月身边开过去，忽然，车停了，车窗慢慢降下来，露出一张脸。 “江晚月？你怎么在这？” 车窗那里，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化着妆，打扮精致，看起来就是城里人。 江晚月打开原身的记忆，努力搜寻了一番，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竟然是原身养父母找回来的亲生女儿，江蓉君。 八年前，原身刚刚高中毕业，回家时看到家里多了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才知道，原来自己是领养的，而眼前的女孩才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 原身被娇养了十多年，忽然得知这个事，根本无法接受，在家里作天作地。 本来养父母对她还有些感情，被原身作没了，然后，被养父母送下乡当知青。 可想而知，原身有多讨厌江蓉君。 但江晚月并不讨厌。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老天爷都在帮她呢。 她笑着走上前：“原来是蓉君，好多年没见，你越长越漂亮了，差点没认出来。” 第35章 江蓉君 江蓉君坐在车里。 她双眼上下扫视打量着江晚月。 她看到江晚月穿着洗的发白还起了毛的上衣，裤子有两个补丁，鞋子是布鞋，看起来就过的很不好。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意，露出笑容：“是有很多年没见了，我也差点没认出你，你怎么在纺织厂门口，这是要做什么？” “来办点事。”江晚月再次走近一步，“对了，蓉君，我寄到省城的信，家里收到了吗？” 江蓉君的笑容中多了几分嘲讽：“晚月，我们江家供你吃穿将你养大到了十八岁，已经仁至义尽，你现在二十多岁了，遇到了困难，应该自己想办法解决，而不是凡事都写信回来求我们江家。不过，你丈夫死了，日子确实艰难了一些，这样，我给你点钱，帮你度过难关，你就别拿你这点破事去烦爸妈了。” 她从边上拿起一个皮包，抽出两张大团结，也就是二十块钱，从车窗递了出来。 江晚月脸上笑容不变：“蓉君，你误会了，我写信是关心父母的身体，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 “嫌少？”江蓉君冷笑，“五十够吗，还是说，你要一百？” 她作势又要拿钱。 江晚月直接握住了她的手：“蓉君，钱真的不要了，我会自己赚，我是想说，我不打算回城了，以后你也别担心我会回去抢属于你的东西。” 她说完，还轻轻拍了拍江蓉君的手背。 然后往后退了一步，朝车子挥挥手。 江蓉君满脸不可置信。 这八年来，江晚月年复一年给家里写信，她从信中能感受到江晚月回城的执念。 如今江晚月丈夫死了，不是应该更想离开那个泥淖么，怎么忽然放弃了？ 这是以退为进？ 江蓉君一脸不屑。 她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只要她不答应，爸妈就绝不会接江晚月回城。 她冷冷道：“开车。” 司机点头，将车子开进了纺织厂。 “小江……”田有粮不可置信，“你、你认识车里的人？” 江晚月点点头，没有多说。 “那你刚刚怎么不让她帮帮忙，有她做中间人，咱们的鱼应该更容易卖出去。”田有粮着急道，“不然我现在追上去叫住车子？” 江晚月扶额。 她和江蓉君认识是认识，但关系并不好，江蓉君会帮忙才怪。 她用眼神示意田有粮别着急，然后走向门卫。 纺织厂门卫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蓝色的制服，站在铁门边上。 “这位大哥您好。”江晚月将大队开的条子拿出来，“这位是我们小荆大队的田支书，来贵厂，是想见一见贵厂工会的负责人，不知能不能传达一声？” 这位门卫，刚刚是亲眼看到江晚月和坐在车里的人聊了至少五分钟。 车里坐的人，门卫不认识，但不妨碍他认识那辆车，那是省城纺织厂的车子，也就是说，车里的人是省纺织厂的员工，能坐上厂里派车的员工，至少是个干部。 认识省纺织厂干部的人，应该也不是个简单人。 门卫十分客气的道：“那你们稍等一会，我进去问一问。” 纺织厂的工会不远，走三分钟就到了，门卫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道：“钱主任，小荆大队的支书有事情找您谈。” 钱主任眉头皱起：“哪个小荆大队，以前来过吗，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没印象？” “主任，他们确实没有登记。”门卫压低声音道，“咱们厂今天不是有省纺织厂的人来视察吗，我亲眼看到，小荆大队的那个女同志，和省纺织厂来视察的人聊的很愉快，还拉着手一起聊，关系很不一般。” 钱主任立即站起身。 省纺织厂那是他们的老大哥，手把手带着他们从零发展成了县城唯一的一个千人大厂。 他们厂和省纺织厂是上下关系，厂里很多人都想和省里打好关系，这样就有可能被调到省里去。 但几乎很少有人认识省那边的人。 这回来视察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技术指导，一个是省办公室主任，听说是厂长的亲女儿。 这要是能认识，不得了！ 思及此，钱主任忙道：“快，把人请进来，去会客室。” 门卫点头，快速走到厂门口，让江晚月和田有粮进去。 二人直接进了会客室。 立马有员工给他们两个端上了龙井茶。 这是跑了那么多地方，第一次有人恭敬的送上茶。 田有粮简直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双手礼貌的将龙井茶接过来，连声道谢。 这时，钱主任也走了进来。 江晚月和田有粮连忙开口打招呼。 第27章 “不必客气，坐。”钱主任笑呵呵道，“这位应该是田支书，那这位呢？” 江晚月自我介绍道：“我是小荆大队小学的老师，我姓江。” “原来是江老师。”钱主任喝了一口茶，咳了咳说道，“我听门卫说，江老师和省里纺织厂来视察的两位同志在厂门口聊了许久？” 江晚月笑着道：“我是城里下乡的知青，下乡八年了，和老朋友这么久没见，就不小心聊久了一些。” 原身的养父是省纺织厂的厂长，江蓉君回到江家之后，自然会利用这层关系进入纺织厂，就是不知道谋了个什么职位。 钱主任脸上的笑意真了几分：“这么多年没见，那等会江老师得找个机会和江主任叙叙旧，咦，都姓江，这是本家啊。” 他到时候跟着一起去，也可以认识认识厂长的女儿。 “她从省里过来，忙着呢，就不耽误她了。”江晚月转回正题，“我们田支书这次来，是想和纺织厂谈一笔生意。” 钱主任笑着道：“谈生意那得去销售科，我给二位引荐一下销售科的科长？” “就是和钱主任您谈。”江晚月继续道，“我听说，纺织厂每个月都会评五十名优秀员工，评上优秀员工后，可以获得丰厚的福利，至于发什么福利，是由钱主任来定，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钱主任点头：“所以，你这是？” “是这样，我们大队有一批鱼即将出塘。”江晚月笑道，“进腊月还早，这时候市场上也没有鱼卖，若是将鱼作为福利发给优秀员工，我认为，会比发罐头饼干之类的东西，更激励人心。再者，我们大队的鱼价格不贵，只要五毛钱一斤，能为工会省一笔经费，希望钱主任考虑一下。” 她话音刚落。 会客室门口传来一个声音。 门没关，正好江蓉君路过，将江晚月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第36章 请吃鱼 江蓉君直接走进了会客室。 她脸上带着很深的笑容：“晚月，原来你是上纺织厂卖鱼来了。” “是啊蓉君。”江晚月叹了口气，“这年头生活不易，总得想办法赚点钱，所以，希望钱主任能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大队的鱼鲜美好吃，不管煎炸炖汤，都是一绝，一定不会让纺织厂优秀员工失望。” 江蓉君捂住了鼻子：“难怪一见面，就觉得你身上有股味儿，原来是腥味。” 田有粮的眉头皱起来。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难听呢？ “鱼有腥味，才说明鱼新鲜。”江晚月顿了一下，忽然道，“钱主任，这生意还是算了，我想过了，我去省里走一趟，把我们大队的鱼卖给省纺织厂，正好我和省城纺织厂的厂长……” “江晚月！” 江蓉君忍不住打断了江晚月的话。 要是让人知道，江晚月是江家的养女，而她这个江家真正的女儿丢了十八年，根本就不是城里长大，甚至都没读过书……一旦县里纺织厂知道这件事，省纺织厂的人也慢慢会知道，那她岂不是会成为一个笑话？ 而且，爸爸一直惦记着江晚月这个养女。 要不是她把江晚月寄来的信全都烧了，爸爸一定会想法子把江晚月接回省城。 若江晚月真摸到省里找爸爸，爸爸一心软，那…… 这后果，江蓉君简直不敢想。 她深吸一口气道：“不就是一点鱼么，至于跑那么远去省城吗，舟车劳顿也够你喝一壶。咱们关系在这儿，我不帮帮忙也说不过去。这样吧，我代表省纺织厂，请县里纺织厂所有员工吃鱼，给食堂加餐，怎么样？” 江晚月脸上浮现出笑容。 她本来没想让江蓉君出血，谁让这货自己送上门来。 “蓉君，你可真好。”她拉住江蓉君的手，“不过，纺织厂员工那么多，可能会有点破费，省厂那边要是不答应……” “和省里打报告确实挺麻烦，那就我自己请吧，多大点事儿。” 江蓉君十分受用江晚月的吹捧。 之前她刚回江家的时候，江晚月天天和她作对，不死不休。 而今江晚月下乡八年，被生活磨砺之后，终于明白要讨好她这个真正的江家女儿了。 她扭头，“麻烦钱主任算一算，需要多少钱？” 钱主任一脸懵逼的状态。 也不知道为什么聊着聊着，就要给全体员工加餐了。 他闻言，连忙掏出纸笔，刷刷刷算起来：“纺织厂员工一共一千一百人，若一人一斤鱼，那就是六百元。” “什、什么……？”江蓉君一脸不可置信，“六百元？” 她现在是办公室主任，因为有关系的缘故，拿的是最高一层的薪水，工资加上各种奖励补贴，一个月工资一百一十元。 买个鱼，花掉半年工资？ 太离谱了。 “是有点贵了。”江晚月一脸善解人意，“蓉君，你赚钱也挺不容易，六百元够办很多事了，你要是用在这里，其他地方就有些拮据了，还是算了。” 江蓉君强扯起一个笑脸：“我既然说了请大家加餐，那就会请，这事就这么定了。” 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江晚月还真有点担心她拿不出这笔钱，开口道：“一人一斤鱼多了点，不如改为一人半斤吧。” “是是是，其实半斤就够了，尝个鲜嘛。”钱主任笑呵呵道，“这样算的话，三百块钱就够了。” 江蓉君松了口气。 六百块她有点出不起，三百块勉强还行，不过她手上暂时没这么多钱。 她问道：“这鱼什么时候送来？” 田有粮忙回答：“明天早上就能送来了。” 钱主任放下笔道：“江主任都请全体员工加餐了，我们工会不拿出点诚意也不好意思，这样吧，这个月优秀员工，每个人多发五斤鱼，一共两百五十斤，不知江老师这边明天能一起送来吗？” “当然能。”江晚月大喜，“多谢钱主任给我们大队这个机会，我们就不打扰钱主任和江主任办事了，明天再见。” 江晚月和田有粮一脸高兴地走出去。 江蓉君想到自己还要去凑三百块钱，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都怪江晚月…… 可怪也怪不上，是她自己非要进这个办公室来嘲讽江晚月，也是她自己主动要请纺织厂全体员工吃鱼…… 她气的跺跺脚，转身出去了。 走到纺织厂外头，田有粮终于掩盖不住笑容，大笑起来：“太好了，简直太好了，纺织厂这边加起来卖出去八百五十斤，加上之前，一共八百九十斤，也就是四百多块钱，修柴油机的钱有着落了！” 江晚月点头：“咱们快给大队打电话告诉这个好消息，明早就得送鱼过来。” 他们找了个电话亭，打给公社，然后拜托公社的干事去大队传话。 这个时候，回村里的班车也没了，二人只能暂时在县里住下来，而且累了一整天，要是再赶回去，明早再来送鱼，人估计都能累没了。 家里的几个孩子，江晚月倒也不担心，有她婆婆在，不会有事。 这时候就非常庆幸把聚宝盆的事告诉宋怀之那家伙了，有那家伙在，一定能保护好他们家的秘密。 田有粮带着江晚月去国营饭店吃东西。 他们两个人从早上坐车来县里，一直忙活到现在五六点钟，中间就在纺织厂喝了点水，就再也没吃任何东西。 之前因为要办事，有一股劲撑着，倒也不觉得饿，这会事办完了，两个人快饿死了。 一人叫了一碗面，再加一个肉包子，低头狂吃，不到五分钟就干完了。 “小江，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折腾，是真的辛苦了。”田有粮有感而发，“难怪郑校长一定要让你跟着来，要不是你，我肯定一条鱼都卖不出去。” 别说卖鱼了，他估计连那些厂子的大门都进不去。 两人用餐结束后，天已经快黑了。 于是赶紧找了个国营招待所，拿出队里开的条子，成功开了两间房，一间房四毛钱。 江晚月是真的累瘫了。 哪怕这屋里潮湿逼仄，哪怕床板很硬，她也不嫌弃，倒下去就睡着了。 第37章 失联了 天还没亮。 江晚月就被敲门声惊醒了。 是田有粮喊她起来，一起去路口接拖拉机。 她迅速的洗了把脸，扎好头发，整理好衣裳，打起精神拉开了门。 她没有手表，轻声问现在几点了。 “四点半。”田有粮边走边道，“你公公老宋是个积极分子，咱们说好八点钟把鱼送到县里来，我保证，他五六点钟就会到，咱们早点过去，在路边等着，先让他们吃点东西，免得跟咱们昨天一样饿得打摆子。” 江晚月点头。 这会儿天还完全没有亮，路灯也灭了，大街上漆黑一片。 但这时候，城市已经慢慢在苏醒了，街上有清洁工推着小车在运垃圾，零星的人走在街上，不知是上学还是上班，国营饭店也亮着灯，正在准备早点。 第28章 田有粮拿着粮票去国营饭店买了早饭，和江晚月吃了，然后拎着几份，朝郊区那边走去。 昨晚在电话里就说好了，他们在印刷厂两百米外的那条马路上碰头。 在路边上稍微站了一会，从天色完全漆黑到蒙蒙亮，终于听到了拖拉机吭哧吭哧的轰隆声。 田有粮立马走到马路正中间，高举着胳膊，一边挥手一边大喊：“我们在这里，先停，停下来！” 拖拉机慢慢停下来。 开车的是唐国辉，之前和江晚月见过一次，他是公社的拖拉机师傅，日常打杂。 后面车斗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大队里的会计赵向阳。 一个是郑校长。 大队里卖鱼，和郑校长自然没什么关系，但江晚月以小学老师的身份，为学校采购了一台油印机，还买了一千张油印纸，他作为校长，全力支持，带上学校所有资金，跟着一道来了。 “来，先吃点。” 江晚月将手里拎着的早点放在车斗边上的平台上。 几人大半夜起来，坐车两个小时到这里，确实也饿了，顿时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之后，唐国辉再度开拖拉机，车子朝印刷厂驶去。 到印刷厂也就六点多钟，还相当早，拖拉机就停在大门口等着。 直到太阳出来了，七点多钟的样子，印刷厂这才有人来上班，不过来上班的人不认识他们，没让他们进去。 一行人也不着急，直到办公室的主任到了，江晚月立即迎上去：“主任，早上好！” 主任正骑着自行车，看到她忽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即笑起来：“原来是江老师，送鱼来了？” 印刷厂一共十斤鱼，并不多，也就两条大草鱼，鱼鳃那里系了草绳，田有粮和郑校长一人拎着一条走了过来。 “主任，太感谢您了！”郑校长放下鱼，与主任握手，“我替孩子们感谢您，谢谢您愿意将油印机卖给我们，以后，孩子们终于能用上打印的试卷了，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主任面色严肃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孩子们是祖国的未来，为孩子们的教育添砖加瓦，这是我的荣幸。来，咱们先去看看油印机！” 一行人走进去，去了仓库，取出油印机，主任当场示范怎么使用，还送了一些工具。 然后双方付钱。 郑校长付油印机三十元钱。 主任付十斤鱼五元钱。 紧接着将拖拉机开到隔壁造纸厂。 这会造纸厂已经上班了，门卫认识他们，直接带后勤处的人出来了。 造纸厂要了三十斤，过秤后结算，十五块钱。 与此同时，郑校长买了一千张油印纸，这种纸很便宜，一共才十二块钱，至此，学校账上刚赚来的钱全部花光了。 刚要赶去纺织厂，造纸厂的后勤主任忙道：“江老师，不知你们这个鱼有没有多的，我们厂有几个同志的家属生了孩子，想买点鱼下奶，还有些员工也是家里有人需要喝鱼汤补身体，我这一合计，干脆以单位名义买个几十斤给家里有需要的同志发福利算了。” 会计赵向阳立即走出来：“有，我们多带了一百斤。” 他做了多年会计，每回大队送什么东西，都需要他这个会计跟着，有时候会这里缺点那里差点，所以他养成了凡事多带一点的习惯，特意让人多抓了一百斤鱼装车，这不，派上用场了。 后勤主任当场要了五十斤，这一下，账上又多了二十五块钱。 接近九点钟，拖拉机开到了最后一站，纺织厂。 门卫一看看到江晚月，就热情的迎了上来：“江老师，田支书，我们工会钱主任正等着呢。” 他说着，就按了一下按钮，将工厂的大门朝两侧打开了，拖拉机开进去，跟着开到了后勤食堂的门口。 食堂这里居然来了很多人，都是些五六十岁的大妈大婆。 江晚月好奇问了一下，原来是家属院的人都知道厂里要吃鱼，一个个提前过来，等食堂杀鱼的时候，捞点鱼内脏回去吃，加点豆腐和内脏一起炖，也算是一道美味佳肴了……不过，这年头豆腐也不好买，不年不节，豆腐坊也不经营，没有豆腐，用萝卜是一样的。 食堂师傅搬出一个大秤，开始称鱼。 工会发给优秀员工的福利一共是两百五十斤，省纺织厂请加餐的鱼一共是六百斤。 过秤结束后，钱主任带着厂里会计前来结账。 结账是双方会计的事，江晚月稍微后退了几步，却被人拉了一下袖子。 她回头，看到拉她的人，竟然是上回在黑市遇见的王大娘，这位大娘还送了英子三件毛衣呢。 她记起来了，王大娘之前住的地方，可不就是纺织厂家属院么。 “大妹子，原来这鱼是从你们大队买的啊。”王大娘笑眯眯的，压低嗓音，偷偷道，“能单独给我弄点鱼来么，价格贵点也没事。” 江晚月自己手上也没钱了，确实在谋划找个机会去县城卖东西。 她点头，问道：“你们要的量大不？” 王大娘跟着点头：“你上回出的红糖面条，比百货商店买的还要好，院里的人老问我哪买的，你要是有多的，就都带来，纺织厂家属院人多，有多少估计都能给你买下来。” 有这话，江晚月就放心了。 不过她已经缺了学校很多课，这个周末不行，于是约了下个周日过去。 正和王大娘闲扯之时，结账那边忽然出现了问题——江蓉君联系不上了。 第38章 何女士 省纺织厂的人前来视察，是昨天的事。 昨天下午，江蓉君一行人就已经离开了。 这年头没有手机，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联系。 江晚月满头黑线。 江蓉君此举，很明显是想坑她，让她运来了鱼，却拿不到钱。 可江蓉君也不想一想，县纺织厂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么，毕竟，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难道让一千多工人白欢喜一场吗？ 果然，钱主任开口道：“这样吧，这笔钱就先由我们厂里垫上，等下回江主任再来的时候补上就可以了。” 江晚月扯了扯唇角。 江蓉君怕是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而县里怕是也不好意思找省里厂长的女儿追债，而且这个债也很有意思，是人家请自己的，说出去都不好意思说。 这事最后定是不了了之。 她顿了一下开口道：“钱主任这样怕是不太好，本来是江主任请大家，这样一来，成了你们厂自己请自己，江主任要是知道了，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钱主任愁容满面。 这事儿算是他牵头，现在搞成这样，他肯定全责。 他本来想联系省里，再让省里联系那位江主任，可是这样涉及太多人了，事情怕是会更糟糕。 他叹了口气开口：“咱们县里虽然不如省厂富余，但三百块还是出得起的。” “联系省纺织厂肯定不太好，但可以联系江主任的家人呀。”江晚月笑着开口，“这不巧了吗，我正好知道江主任母亲的电话。” 原身刚下乡的时候，经常跑去公社借电话给养母打电话，最开始养母还接，后来，只要一听说是小荆生产大队打来的，接线员都不转递给养母了。 那串号码，原身滚瓜烂熟，她稍微回忆一下就记起来了。 钱主任也是真的不想出那三百块，立即道：“那就麻烦江老师把电话给我，我来打电话。” 江晚月欣然报了一串数字。 钱主任的电话拨到了省城第一百货商店，江晚月的养母何女士，是这里销售科的一把手。 接线员飞快跑来叫她：“何科长，县里纺织厂来电话了，有事找您。” 何女士微微皱眉，纺织厂？ 百货商店和纺织厂可没有什么业务往来。 随即，她眉头舒展，蓉君不是去纺织厂视察去了么，应该是借纺织厂给她打电话，于是她快速走到了电话室。 “您好，我是县纺织厂工会主任。”钱主任小心的说明了整件事的经过，“现在鱼送来了，江主任却联系不上了，不知您能不能联系上江主任，当然，联系不上也没事，我们纺织厂可以自己补上，就是走流程有点麻烦。” 何女士的眉头紧紧锁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蓉君去下面纺织厂视察，竟然以个人的名义，请千人大厂所有人吃鱼？疯了吗？ 请了也就算了，结账的时候，人竟然不见了？ 才三百块钱，就搞出这种丢人的事？ 何女士深吸一口气：“抱歉钱主任，这件事不管有什么原因，都是蓉君不对，我会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去纺织厂结账。” 挂了电话，她迅速让人翻了一下连湖县最大招待所的电话，然后拨了过去。 大概十五分钟之后，江蓉君才过来接电话，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请问，是哪位？” 第29章 “蓉君，你是不是答应了请县纺织厂员工吃鱼？”何女士声音严厉，“既然答应了，那就必须得做到，做人要言出必行，你现在立即带三百块钱过去结账。” 江蓉君的睡意顿时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她昨天一时冲动答应了这件事，回来后就开始后悔。 第一，她不想让江晚月赚这个钱。 第二，她拿不出这么多钱。 虽然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上班，但每个月工资一发下来，她就买东西花光了，一点存款都没有。 于是，她选择了逃避。 只要她不出现，那就轮不到她出这个钱。 要么江晚月灰溜溜带着鱼滚回去。 要么，县纺织厂自己出这个钱，难道一个千人大厂还出不起这点钱么？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竟然传到她妈妈耳朵里去了。 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妈，我、我没钱……” “你没钱？”何女士声音尖利，“没钱你充什么派头，也不知道你哪里学的这些不好的习惯，算了，我联系县里认识的人给你拿点钱过去，你赶紧收拾好，尽快赶过去，别丢我们江家的人，最要紧的是，你爸是厂长，千万别给你爸丢人。” 江蓉君抿了抿唇：“知道了。” 她是乡下长大的，在农村生活了十八年才被找回来。 回来后，除了最开始的疼爱与补偿，后来，妈妈总是严厉要求她，总担心她给家里丢脸。 挂了电话，江蓉君洗漱换衣裳，不一会儿，有人找过来，将三百块递到她手上，她让司机开车，将她送到了纺织厂。 她到纺织厂的时候，正好看到江晚月跟着拖拉机从厂里出来。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小汽车里出来，冷声道：“江晚月，是你联系我妈的吧？” 这一路上，她想了一下，纺织厂最多就知道她爸的电话，怎么也不可能联系的上她妈，思来想去，应该是江晚月让钱主任打的这个电话。 “你是没见过钱吗，才三百块钱，就闹出这么大阵仗！”江蓉君咬着牙道，“给你！” 她将三百块钱甩江晚月身上。 江晚月避开。 三十张大团结，纷纷掉在地上。 “哎，这咋回事？”田有粮和郑校长连忙走过来，“这可是钱，咋能往地上丢。” 二人说着，弯腰就要捡钱。 江晚月伸出手，拦住了，淡淡开口：“江蓉君，你在城里也生活八年了，应该读了点书吧，难道书没有告诉你，你这样的行为，属于侮辱亵渎人民币吗，情节再严重一点，可就构成刑事犯罪了。” 江蓉君脸色一白。 虽然家里要求她读书，可是她从小没有看书的习惯，什么书都看不进去，她还真不知道有这一条法律。 她也不敢赌。 连忙弯腰，将地上三十张大团结，一张一张捡起来。 她蹲在地上。 江晚月站着。 这种感觉让她很屈辱。 终于捡完了，她将钱再度递过去：“拿好，要是再掉了，就是你的问题。” 江晚月摊开手：“厂里已经给我们结了钱，这三百块你还给纺织厂吧，他们在等你呢。” 江蓉君一抬头，果然看到纺织厂钱主任和会计在远处焦灼的等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田有粮忍不住问道：“小江，你和这个江主任到底啥情况？” 他还以为她们是昔日旧友。 看这苗头，明显有些不对劲。 江晚月笑着道：“八年前我们就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没事儿，别放在心上。” 第39章 好消息 坐在拖拉机上，深秋的风迎面而来。 一行五个人，心情都很愉快。 “一共四百七十元钱。”会计赵向阳满脸不可置信的说道，“这么多钱，可以办很多事了。” 田有粮也感觉跟做梦似的。 他从不知道，原来挣钱可以这么容易。 在村里要收齐三百块修柴油机，比登天还难，在城里赚四百多，却这么简单。 隐隐约约间，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撕开了一个小口子，有点感悟，但不明确。 拖拉机一路轻快的开到了公社。 田有粮从拖拉机上下来，将还剩下的十几斤草鱼拖下来，也就四条鱼，全部塞到司机唐国辉手上：“这是给公社食堂加餐的，感谢公社对我们大队工作的大力支持，还有这个，是唐司机的工钱。” 他递了五毛钱过来。 大队里一个成年男劳力一天的工分算下来也就两三毛钱，五毛钱不少了。 唐国辉连忙摆手：“公社会给我发工钱，我哪能收你们的，快拿回去，田支书，您别让我难做人。” 田有粮抓了抓脑袋。 对方不收，他也很难做人…… 江晚月开口：“唐哥不收也没事，田叔您等会买点柴油给拖拉机加满。” 田有粮立马点头。 拖拉机跟着他们一来一回，烧了不少柴油，确实得加满。 唐国辉知道，要是再拒绝下去，就有点没意思了，只得答应下来：“好，油箱就交给你们大队加满了，我送你们回去。” 本来到了公社，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但人家非要给他加油，但他只得再度开车，将江晚月一行人送回到了小荆大队。 这会儿，正是中午时间，大队里刚刚下工，各人都扛着锄头什么的准备回家做午饭了。 忽然之间，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 劳力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只见，一辆拖拉机从村道那头慢慢开了过来，拖拉机两边上，坐着好几个人。 “是支书他们回来了！” “哇，居然开拖拉机回来的，太厉害了！” “瞧见没，我儿媳妇在拖拉机上，咱们村还没有哪个妇女坐过拖拉机呢！” 周秀桂踮起脚看着那边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拖拉机上唯一的一个妇女，顿时与有荣焉。 一群妇女和孩子，站在路边看着拖拉机慢慢停下。 村里只要是看到了拖拉机的人，一时之间全都围过来了。 “好消息，好消息！”田有粮站在拖拉机上大声道，“咱们大队的鱼，卖出去了，卖了四百多块钱，咱们的柴油机有钱修了！” “太好了太好了！” “咱们支书太厉害了，办成了这么大的事！” “不是我的功劳！”田有粮指着江晚月道，“这件事能办成，都是因为有江老师，我代表整个小荆大队，感谢江老师对我们大队的贡献！” 他搞这么正式，江晚月很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小荆大队的一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认为功劳属于每一个人……” 人群中，林锦站在那里，很有些不是滋味。 之前她还挺瞧不上江晚月，因为只会靠男人，男人死了就跟着寻死，这种女人她不屑来往。 可是现在，她瞧不上的人，为大队解决了大麻烦。 她抿了抿唇，走出来，打断了支书对江晚月的夸奖，开口道：“接下来，是不是要修柴油机了？” “哦，对！”田有粮开口，“县里的机械厂修不好，得去省城，这件事要越快越好。” “不如我去吧。”林锦毛遂自荐，“我是省城人，对省城那边很熟，有我带路，事情会方便一些。” 田有粮皱起眉。 他儿子一直在追求林锦这个知青，眼看着要谈婚论嫁了，他确实该给未来的儿媳一个机会。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 他顿了一下道：“这事晚点再说，这会晌午了，大家都回去做饭吧。” 拖拉机开走了，人群也散了。 田有粮和宋大海没有走，两个人站在田埂边上，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 “老宋，你家这个四儿媳，确实是不错。”田有粮开口，“现在咱们大队办渔场得到了公社许可，该找个负责人专门管这件事，你说，找谁比较合适？” 宋大海笑了笑：“你问我之前，特意夸了一句我儿媳妇，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田有粮叹气：“但她是老师，我特意问了郑校长，她当老师还不到半个月，就得到了全校所有学生的喜欢，她是一名合格的老师。” 宋大海点头：“不过这事，得问问她自己的意见。” 江晚月并不知道这二人在商量大事，她已经回到家中了。 家里三个孩子都在，灶里的火已经升起来了，她正要掌勺，就被宋云英按着坐了下来：“哥哥说妈妈辛苦了，他来做饭，妈妈等着吃就行啦。” 小姑娘说完，就去厨房帮忙添火了。 江晚月起身进房间，关上门，查看一下家里的物资。 只见，木箱里空空的，只有个聚宝盆里放着一点鸡蛋，床下面也干干净净，她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家里物资被藏到哪里去了。 第30章 四处找了找，才发现，家里的床往外面移了大约二十公分，靠墙那里竖起了一块木板子，隔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面全部是物资，还用隔板分开放着，有什么一目了然。 江晚月不由笑了起来。 把聚宝盆的事告诉宋怀之，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有好大儿帮忙，她还担心什么？ 不一会儿，饭菜就熟了。 宋怀之居然炒了个五花肉，还有骨头炖汤，一个蒸鸡蛋，一个炒青菜，大米饭，菜色十分丰富。 江晚月不可置信：“我记得，你之前只会蒸红薯，煮糊糊，咋一下子连炒菜都学会了？” “昨天晚上是在奶奶家吃的饭，奶奶炒了茄子莴笋。”宋怀之开口，“我特意站在边上学了一下，炒菜反正都是这么炒，很简单。” 江晚月带着怀疑的态度，尝了一下五花肉，顿时惊呆了。 这味道，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本来，她一个成年人，不想劳役未成年。 但是吧，她实在是能力有限。 她厚着脸皮开口：“怀之，那以后你做饭，我负责切菜添火洗碗，成不？” 第40章 画图纸 用餐结束后，江晚月开始收拾洗碗。 这一向是宋怀之的活，他站起身一起帮忙，不一会儿就搞完了。 “妈妈，万老师说下午她来代一二年级的课，让你好好休息。”宋怀之用篮子装了三十个鸡蛋，“下午上课之前，我去一趟供销社卖鸡蛋，我先走了。” 江晚月拉住他：“卖鸡蛋不能太频繁了，小心……” “我知道。”宋怀之开口，“这次我是让宋大柱去卖，我给他一颗水果糖当报酬，他答应不会告诉任何人。” “你小子……” 江晚月失笑摇头。 这家伙聪明，她真是啥都不用操心。 她目送着宋怀之去上学，让宋云英别下地捡干柴，带着弟弟在院子里玩就行了，她自己则蒙头大睡。 累，是真的累，倒在床上就睡了。 再醒来时，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屋子里一片橘色，有种很温馨的感觉。 她从床上爬起来，走出房门，看到华子坐在门槛上，正在吃酥饼，英子则在喂鸡。 那只鸡不知是忽然受惊了还是怎么的，忽然扑腾着翅膀飞起来。 华子看到母鸡飞来，吓得连忙丢掉了手里的酥饼，大哭着朝江晚月跑来：“妈妈……” 江晚月弯腰就将孩子抱起来，然后一愣：“华子，你刚刚，是自己走过来的？” 宋华之一脸懵。 宋云英兴奋的道：“是，妈妈，华子会走路了，他会走了！” “鱼肝油果然没白吃。”江晚月高兴极了，“英子，你牵着弟弟走一走，妈妈去摘菜，准备做饭了。” 她刚把所有菜备好，突然，二愣子跑进来了，大声道：“四婶，爷爷让你去大队部。” 江晚月擦干净了手，让英子带好弟弟，然后前去大队部。 大队部里好几个人都在，正围着一个柴油机在说些什么。 “小江，你来了。”田有粮率先看到她，笑呵呵道，“大队打算明天就安排人去省里买柴油机的气缸，你有什么意见不？” 江晚月走上前，看了一眼柴油机，说实话，有点看不懂。 她大学学的专业是经济类，这种机械类她一窍不通，但并不妨碍她提点意见。 她顿了顿说道：“柴油机出问题，确定是气缸坏了吗？” 田有粮点头：“是县里机械厂技术员检查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大队里的农技员，也就是之前和江晚月换工作的那个老师的丈夫，叫孙宗元，他开口道：“确实是气缸出了问题，导致柴油机没法用，换个气缸就好了。” 江晚月继续问：“气缸应该有很多种型号，确定是哪一种了吗？” 孙宗元从桌子上拿出一张图纸：“这是县里技术员画的气缸，他说省里机械厂一看就明白。” 江晚月看了一眼。 顿时无语。 这图纸，画的也太草率了。 勉强能看出是个气缸，写了一些英文符号，然后没了。 宋大海开口道：“晚月，是不是有问题？” 江晚月点头：“县里技术员修不好柴油机，说明技术有限，我认为不应该完全相信那个技术员的话，不如这样，把咱们这个坏柴油机的内外部构造全部画下来，拿到省里去请专门的人看一下，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根本不是气缸的问题，白买个气缸回来，那不是浪费钱吗？ 而且这年头交通极其不方便，去一趟省城特别不容易，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小江这个建议好。”田有粮咳了咳道，“小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你听听看，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江晚月点头：“田叔请直说。” “就，那啥……”田有粮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已经耽误几天课了，不能再耽误，不过还好有万老师和郑校长，学校的事也不需要你咋操心……但是咱们大队，人才有限，去修个柴油机，我也怕他们办不好事，思来想去，没有人比江老师更合适了。” 江晚月还真有些惊讶。 没想到大队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办。 她顿了一下说道：“队里正式开办了渔场，咱们得去省城学一学养鱼的技术，确实得走一趟，那就我去办吧。” 田有粮和宋大海对视一眼—— 看吧，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做啥事都不忘渔场。 江晚月回家取了纸笔过来，开始画柴油机的内部和外部构造，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螺丝钉，她都会画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田有粮悄悄在屋子里点了四盏煤油灯，给予充分的照明。 江晚月喜欢作画，画着画着就沉入了自己的世界，直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江晚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林锦走进大队部的屋子，一脸不忿的说道，“你已经是小学的老师了，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工作，你就一定要和我作对吗？” 江晚月抬起头，皱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来是我去省城修柴油机，现在变成了你。”林锦咬牙切齿，“你一个老师，来凑什么热闹？” “你在大队部有什么职位吗，为什么修柴油机的人本来是你？”江晚月淡淡的道，“你若是有本事，田叔自然让你去，你该反省为什么毛遂自荐了都没得到机会，而不是来找我的茬。” 林锦捏紧拳头：“我不是没有本事，而是没有机会，如果有机会，我做的不会比你差。” 江晚月摇摇头。 她将画好的数张图纸卷起来，站起身道：“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你扪心自问，若这件事交给你，你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吗？” 林锦看向那些图纸，顿时语塞。 她唯一的优势是，自己是省城人，可以带路。 但江晚月也是省城人，比她多个优势，会画结构图……所以，她输了。 江晚月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锅子里留了饭菜。 两个小的已经睡了，老大坐在屋子里看二年级的书。 她之前告诉过怀之，期末的时候让他参加二年级考试，如果合格，直接从一年级下学期变为二年级下学期，这家伙读书更努力了，每天晚上都会看书。 看到江晚月走进来，他放下书，问道：“奶奶说妈妈明天要去省城，这回是去几天？” “明天出发，后天办事，顺利的话，大后天才能回来。”江晚月摸了摸他的头，“我太忙了，只能委屈你，等这阵子忙过了，妈妈带你们去县城玩。” 宋怀之望着她：“妈妈要注意安全。” 第41章 去省城 十一月底。 已经是初冬了，天亮的越来越晚，一大早空气都带着冷气。 江晚月收拾了一套换洗的衣裳，先去了一趟公婆家里，把三个孩子拜托给婆婆，这才出发前去大队部，和另外两个人汇合。 这次大队共安排三个人去办事，一个是江晚月，再一个会计赵向阳，几百块钱的大事，必须得会计跟着，然后是大队的农技员孙宗元，这本来就是农技员的分内之事，当然得一起去。 三人在漆黑的黎明中步行走到公社，然后搭上最早一趟的班车，大约两个小时，这才到县城。 到了县城，再坐长途大巴车去省里，好在三人到得早，买到了坐票，十一点钟正式出发。 江晚月害怕晕车，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开车之后，她最开始还有心情看一看外头的风景，大多是田园风光，这个时代，没有过度开发，风景特别优美。 但车子开着开着，越来越多人晕车，呕吐，车内的气味一言难尽，她也跟着难受起来。 中午，赵向阳掏出干粮，递给她一个红薯饼子，她连忙摆手，表示不要，这东西要是吃进去，她铁定会吐。 第31章 车子就这么一路摇摇晃晃，也不堵车，反正就很慢，开到下午四点多钟，才终于到了省城。 从大巴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呼吸到新鲜空气，江晚月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江老师，你还好吧。”孙宗元一脸担忧，“要不要去卫生院看看？” 他实在是不明白，支书为什么一定要让一个妇女跟着来省城。 这不，还没开始，江老师就倒了，啥事也办不成，跟着来那不是添乱么？ 多出一个人车费，多开一个房，纯属浪费钱。 江晚月摇头：“我就是有点头晕，咱们先找个招待所，休息一下就好了。” 赵向阳立即去找车站的工作人员问了一下，然后带着他们去车站对面一家招待所住下了。 这家招待所比县里设施要好，一个晚上一块二毛钱，出钱的时候，赵向阳心都在滴血，他们三个人在省城至少要住两个晚上，开了两间房，就是四块四，他一个月也就这么点补贴。 江晚月走进房间，发现还有个小阳台，傍晚的夕阳照进来，很舒服的感觉。 她坐在阳台上喝了点热水，身体这才舒服多了，却看到赵向阳和孙宗元两个大男人走出了招待所。 她猜测，这两个大男人应该是不想浪费时间，想先去摸摸情况。 那她就先养精蓄锐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 江晚月下楼吃了一碗面，然后回房睡觉，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 她精神抖擞起来，先去国营饭店买早餐回来，然后敲响了隔壁的门，两位男士也醒了，正在洗漱。 她发现，这二人眼圈都是黑的，不由道：“赵哥和孙哥是不习惯么？” 孙宗元叹了口气：“昨天傍晚我和向阳去了一趟机械厂，询问气缸的价格，结果，机械厂的人告诉我们，他们厂里没有这个型号的气缸，这、哎……你说……哎！” 他一脸愁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向阳也是跟着叹气：“柴油机要是修不好可怎么办，我刚刚问了，一台柴油机要三千多块，咱们大队哪买得起，就算买得起，听说也难买到，哎，这事情咋这么难办。” 江晚月笑着道：“先吃东西，吃饱了咱们再想办法。” 孙宗元忍不住道：“江老师还有心情吃东西，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严重，就不该让你来。” “难道遇到困难了，就不吃东西吗？”江晚月拿出一个馒头，吃了一口，不慌不忙的说道，“方法总比困难多，慢慢想，总能想出解决办法。” 赵向阳点头：“宗元你昨晚就没吃，这会再不吃，人肯定撑不住，先填饱肚子吧。” 孙宗元坐下来，一声不吭开始吃馒头。 江晚月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 机械厂已经确定没有这个型号的气缸，那么这个柴油机就没法修了。 但，确定真的是气缸坏了么？ 若真的坏了，那就想办法赚买柴油机的钱。 若不是气缸坏了呢？ 该找谁来确定这个问题？ 江晚月在阳台上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孙宗元吃完了馒头，开口道：“在省城多待一会，就多花一点钱，咱们去车站，打道回府吧。” 赵向阳点头，开始收拾东西。 先回去，和支书大队长说明情况，让那两位去想法子吧。 江晚月从阳台上走进来，看到他们竟然把所有东西收拾好，皱眉道：“这是做什么？” 赵向阳无奈道：“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江晚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坐了一整天的车才到省城，什么事都没办成，就要回去，疯了吗这是？ 她开口道：“我认识一位机械厂的员工，我想去请他看看我们的柴油机图纸，让他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气缸出了问题。” 孙宗元忍不住道：“你有认识的人，怎么不早说？” 江晚月扯了扯唇角。 她也是翻原身记忆才知道，原身有个同学的父亲，是机械厂的员工，她可以去碰碰运气。 她将桌子上的图纸卷起来，道：“你们两个昨夜没睡好，先休息一下吧，我办完事后就回来。” 她风风火火出了招待所，凭记忆坐四号车，到了机械厂家属院附近。 她记得，原身和这个同学关系很不错，经常去这个同学家中玩。 她在家属院走了两圈，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一栋楼，她迈步走上二楼，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 随着一个声音响起，门被打开了。 “顾阿姨。”江晚月脸上笑盈盈，“是我呀，江晚月，顾州的高中同学，您还记得我吗？” 顾母看着她，根本就不敢认，不可置信道：“你、你是江家的女儿，晚月？” 江晚月点头：“原来阿姨还记得我，是我，这么多年没见，特来拜访一下，买了点酥饼，还请阿姨不要嫌弃。” 顾母开门，让她进来。 她看到江晚月一身穿的破旧，还有隐藏的补丁，不由叹了口气。 他们顾家和江家，是多年世交，江家的事，他们当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江家收养的，当江家找到自己的亲生女儿之后，就将这个养女送到乡下去了，这一晃，八年了。 第42章 螺丝钉 江晚月在顾家坐下来。 以前，原身和顾州关系可好了，周末了就往顾家跑，顾父顾母都很喜欢原身。 顾家条件也很不错，顾母在大学当老师，顾父在机械厂做技术指导，顾州……她还真不知道现在顾州在做什么。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事。 她开口道：“阿姨，冒昧上门，多有打扰，其实我是有点事求助阿姨和叔叔。” 顾母当然知道她上门肯定有事，不然谁会忽然来别人家拜访。 而且，这孩子下乡了，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来了省城，这年头，乡下人想来省城，必须得有非常正规的理由，否则连车票都买不到。 她温和道：“你是阿姨看着长大的，遇到了困难，理应找长辈求助，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江晚月松了口气。 原身印象中顾家人很不错，果然相处起来非常舒服。 她直接将图纸拿出来：“是这样的，我们大队的柴油机坏了，找了县里的人去修，也修不好，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来省城找找门路。我知道叔叔是省机械厂的技术员，想请叔叔帮忙看一下图纸。” “这点小事，没问题。”顾母笑着道，“等会中午你顾叔叔就回来了，你先坐着，我去做饭，我记得你喜欢吃红烧排骨，正好早上买了一根。” 她说着，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江晚月哪能坐着等吃的，她起身跟着一起进去，帮忙洗菜摘菜切菜。 顾母暗暗叹息。 生活教人成长，八年时间，让一个小姑娘，变得如此懂事。 她开口问道：“我听说你在乡下早早结婚了，现在孩子多大了？” 江晚月笑着回答：“三个孩子，大的七岁，小的一岁多，都很听话。” “那你来省城，孩子谁照顾？”顾母问道，“你丈夫吗？” “我、我丈夫一个月前去世了。”江晚月垂下眼眸，不想表现出冷漠的样子，也不太想提这件事。 顾母咯噔了一下。 丈夫死了，孩子还小，一个女人，日子怕是不好过。 她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问，只得开口让江晚月帮忙拿个碗。 饭刚做好，顾父就回来了，看到家里多了个人，不禁愣了一下，根本就没认出来是谁。 “老顾，我就知道你认不出来，是晚月，老江家之前的那个闺女。”顾母笑着道，“这孩子昨儿刚到省城，今天就来看咱们了，赶紧洗手，吃饭吧。” 顾父不可置信：“原来是晚月，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三人在桌子边上坐下来，等用餐结束后，江晚月这才提及正事，拿出图纸道：“不知叔叔对柴油机有没有研究？” 顾父戴上眼镜，认真看起来。 看了半天，他皱眉：“气缸没有问题，不是气缸的事儿……泵也没问题，等会，晚月，你过来看，是这里，少了个螺丝钉，导致气缸不能嵌合，使柴油烧出的热能没办法转化，柴油机自然就没法用了，你去买个螺丝钉拧上就可以了。” 江晚月目瞪口呆：“只是少了个螺丝钉？” “是，就是螺丝钉。”顾父拿出纸笔，随意画了个螺丝，“去机械厂，买这个型号的螺丝，至于大小，我也不确定多大，你就各个型号都买一个，螺丝也不贵，所有的买下来也就一两块钱的事。” “谢谢叔叔！” 江晚月站起身，鞠躬道谢。 他们真是吃了没有技术的亏，一个螺丝钉的事，居然折腾了这么多天。 第32章 她谢了又谢，这才离开。 她前脚刚走，顾家的独子顾州就回来了，看到桌子上没来得及收走的三个碗，他不由问道：“刚刚谁来了？” 顾母笑着开口：“是晚月那孩子来了，还记得吗，说蓉君你应该就知道了，晚月是蓉君爸妈的养女……” 顾州的脑子，轰的一声开花了。 江晚月……他高中时候暗恋了三年的对象。 本以为，高中毕业后，可以顺理成章结婚生子，却没想到，江晚月忽然下乡了。 他去江家多次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江家的亲生女儿回来了，所以，江晚月被送走了。 他找江家人问江晚月的联系地址，多次被拒绝，在这个过程中，他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和江蓉君有了深层次的接触，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之下，和江蓉君结婚了……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忘记江晚月。 顾州深吸一口气道：“她、她来省城是做什么……” 江晚月哪里知道原身还被人暗恋过，毕竟，这事儿连原身自己都不清楚。 她用最快的速度往招待所赶。 这时候，赵向阳和孙宗元坐在一块，正在唉声叹气。 “这、哎……”孙宗元皱起眉，“这会都过晌午了，马上最后一趟回县城的班车就发车了，今天回不去，那就得多待一天，得多花不少钱。” 赵向阳是会计，比任何人都更心疼钱，他开口道：“江老师是省城人，应该会找到办法，我们再等等。” “机械厂说了没有这个型号的气缸，她就算认识机械厂的人，也不能凭空一个气缸啊。”孙宗元站起身，“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去车站买票，你在这儿等江老师，她一回来，咱们就赶紧坐车回去！” 赵向阳无奈点头。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江晚月迅速走进招待所，脸上露出笑容：“赵哥，孙哥，我刚刚问了技术员，咱们大队的柴油机气缸是好的，问题是在这里，孙哥，你仔细看看，这地方，是不是少个螺丝钉？” 孙宗元连忙拿起图纸，仔细的看。 这地方由两个铁板夹合在一起，四面都有零件阻挡目光，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少个螺丝钉。 他看了许久，才不确定的道：“也许、可能是少个螺丝钉。” 他也不敢肯定。 毕竟，他也只是个半吊子的农技员。 “你们两个吃饭了吗？”江晚月问道，“没吃的话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机械厂。” 他们俩当然没吃，一是没心情，二是怕浪费钱。 不过他们可以不吃，江老师一个妇女，还是得吃点。 赵向阳开口：“我们吃了，江老师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吃过饭了。”江晚月道，“那就去机械厂吧。” 她刚从机械厂家属院那边过来，这会又走路过去，一来一回，把她累得够呛。 没有车的年代，她的两条腿太辛苦了。 第43章 买不到 从十年前起，国内就大搞机械化建设，机械厂是省重点工厂，占了非常大一块地方。 工厂大门，已经有后世企业那种现代化大门的意思了，两个保安穿着制服一左一右站着。 一行三人走了过去。 孙宗元率先开口道：“您好，我们是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的，是想在机械厂买一点这种螺丝钉。” 那保安皱起眉：“我们是工厂，不卖螺丝钉，你们走错地方了。” 孙宗元连忙问道：“那该去哪里买？” “这我可不知道。”保安挥挥手，“反正机械厂不卖螺丝钉，你们赶紧走吧。” “机械厂生产那么多机器，每个机器上都有螺丝钉，怎么会不卖螺丝钉呢？”赵向阳一下子急了，“我们大队的柴油机坏了，就缺这颗螺丝钉，这位小哥，就麻烦帮帮忙吧。” 保安皱起眉：“我一个看门的，能帮啥忙，别妨碍我工作了，走吧走吧。” 另一个保安好心开口道：“我建议你们找农机修配厂申请，国家专门成立了农机修配厂，柴油机这种农用重型机器，国家很重视，会想办法给你们把螺丝钉调过去。” 听到这话，江晚月双眼一黑。 一颗小小的螺丝钉，居然要找政府申请，然后等着调度。 要是一直调度不过来，那他们大队的柴油机就一直修不好么？ 她捏了捏眉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拉着赵向阳问道：“昨天你们来机械厂问气缸，难道他们没说这些东西需要申请才能有么？” 赵向阳摸了摸头：“咳，昨天我们问保安有没有气缸，保安不懂，我们俩就在厂门口守株待兔，等他们下工后，随便拉一个人问，正好那人是车间技术员，是他好心告诉我们，机械厂没有这个型号的气缸，其余的我们也就没问了。” 谁能知道是这么个事。 怎么买个螺丝钉都买不到。 江晚月叹气。 她知道这时代物资紧缺，却不知道紧缺到了这个地步，螺丝钉哎，没什么技术含量的螺丝钉，居然也这么难搞到。 找农机修配厂打申请，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去。 在她的观点里，任何事，都不能被动等待，必须得主动出击。 她就不信，这么大的厂子，连一颗螺丝钉都没有。 孙宗元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叹了口气：“向阳，我们现在去农机修配厂碰碰运气，还是？” 赵向阳跟着叹气：“农机修配厂每年排队等着修的机器太多了，咱们去了也是排着，哎，现在两点多钟了，班车也坐不到了，只能明早回去了。” “这才哪到哪，哪能这么容易放弃。”江晚月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脸，“走，再去试试。” 她大步朝前走去。 赵向阳和孙宗元互相看了一眼。 莫名的，他们被一个妇女身上的精神气给感染到了。 二人挺起背脊，跟了上去。 守门的保安看到他们三个去而复返，眉头再度皱起，还没开口说话。 江晚月就笑着道：“小哥，我想问问，买鱼苗孵化设备需要提前申请吗？” 保安先前的话咽回肚子里，开口道：“买这类机器只需要有证明文件就可以，你们确定要买吗？” 江晚月点头：“确定以及肯定，麻烦小哥了。” 保安让他们在登记册上写下基础信息，然后拿着登记册进去了。 孙宗元看着她拿出来的证明文件，有些目瞪口呆：“支书啥时候说了要买鱼苗孵化设备？这证明啥时候开的？” 江晚月笑了笑没说话。 这是她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找田有粮开的空白证明，就是上面盖了大队的章子，但没有写字。 她带着空白证明，等需要的时候，写下一行字，方便办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这种不合规的操作，就没必要和其他人说了，免得以后都有样学样，大队里也不好办。 赵向阳则是担心另一个问题：“鱼苗孵化机器一听就很贵，咱们哪买得起。” 江晚月开口：“不一定买，咱们先看看。” 她目的是先混进工厂，看看能不能想法子搞到螺丝钉。 不一会儿，保安小哥回来了：“你们几位跟我进去吧，销售科的工人会带你们去车间看机器。” 江晚月连声道谢，跟着走进去。 赵向阳和孙宗元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打鼓，默默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就到了专门的孵化器生产车间，这里有各种各样的孵化机，最多的当然是鸡鸭类的孵化器。 他们省有水有江，靠江的几个市都有大型渔场，所以机械厂也生产了专门的鱼苗孵化机。 虽然江晚月不懂机器设备，但也能看懂个大概。 销售科工人一一介绍起来：“这种是我们机械厂自主研发的鱼苗孵化机，一次性可孵化至少三万粒鱼卵，价格一千二百元。这种是京城那边研发的孵化机，一次性孵化量在十万以上，价格是一千八百元，还有这种，是国外进口的孵化器，主要在这几个方面更有优势……” 赵向阳低头，藏住了眼底震惊的情绪—— 买不起，真的买不起！ 孙宗元叹了口气，明明是买螺丝钉，不知道为啥来问孵化器，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江晚月却和销售员侃侃而谈起来：“也就是说，若是想实现自主孵化鱼卵，不只要购买你们这个设备，还得自己建造蓄水池、产卵池、集卵池，以及集苗池？” 销售员点头：“省内几个大型渔场，使用的都是我们自产研发的这款孵化器，可以使用柴油当做动力，使用起来相当方便。” 江晚月听了半天，一点没觉得这设备方便。 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麻烦。 光是销售员讲，她根本听不太明白，看来，还得去渔场自己亲眼看一下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3章 “谢谢您的讲解，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江晚月笑着开口，“我会将这些信息告知我们支书，大队里经过开会决议后，再安排人前来购买。” 这年头，不管买什么都需要内部开会，销售员已经习惯了，他点头，准备送江晚月一行人离开。 走出孵化车间，江晚月的步子停了一下：“咳，能不能借用一下洗手间？” 销售员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洗手间是厕所，忙给她指了方向。 第44章 收割机 江晚月不慌不忙进了女厕所。 在任何人类活动的场所，厕所都是信息聚集地，一定会有人在这里议论一些有的没的。 果然，在她蹲了大约十分钟，就有三四个女工人同时走进来，然后噼里啪啦开始抱怨个不停。 “大家都是工人，凭啥咱们车间就低他们一等！” “谁让他们是研发技术员，是咱们机械厂的核心，厂里重视他们，咱们不就都得让着吗。” “听说他们要研发大型收割机，京城那边的机械厂都没研发出来，他们哪来的底气？” “厂里只给了他们半年时间，眼见就只剩下一个月了，要是研发不出来，他们科研车间以后就夹着尾巴做人吧。” “……” 江晚月的眸子不由一亮。 她家在国外有一个超大的农场，每年冬天会去国外过冬，那边正好是丰收的季节，她有时候为了体验，会亲自驾驶收割机收农场里的粮食，这方面，她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这年头，国外技术飞速发展，国内想要学习，都很难找到途径，尤其是这种划时代的农用机械，人家国外自己都才刚发明出来，根本不出口。 一般国外自己会用个七八年，然后才会将淘汰的第一批不那么精进的产品，出口卖给他们国家。 他们国家的人，辛辛苦苦拆了学习，学的也是人家淘汰了的技术，落后一步，便步步落后。 等外面的人走了，江晚月这才从卫生间出来。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到外面，看了一下牌子，然后朝研发车间走去。 她穿着一身朴素的衣裳，镇定自若的走在其间，因为厂子大，一般人还真不看不出她根本不是厂里的工人。 按照指示牌，很快走到了科研室。 走进去是一号车间，是最普通的工人在忙碌，真正的科研室在里面，她进不去，只得在外头晃了晃，顺便观察了一下各种机器。 她也看不太懂，但认识字，这车间里大多是农用的机械，在现有的基础上，研发如何改良。 正瞅着，只见身后那道门开了，好几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个个戴着眼镜，一看就是高知识分子。 江晚月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与此同时，赵向阳和孙宗元等疯了。 不就是去上个厕所吗，为什么快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 是掉厕所了吗？ 他们特意找人问了厕所在哪里，找到厕所那里去，请一个女工人帮忙进去找人，也没找到。 这下，他们慌了。 江老师居然失踪了。 二人连忙去找机械厂的员工，想让他们去广播室，用广播来找人。 就在焦头烂额之时，他们看到，江晚月和一个人，并肩走着，朝工厂大门口走来。 看她那副模样，仿佛和那个人很熟。 赵向阳和孙宗元懵了。 “赵哥，孙哥，咱们碰到好人了。”江晚月露出一个大笑脸，“这位是机械厂研发车间的梅工，梅工听说咱们缺螺丝钉，想帮帮咱们，这不，机械厂每个季度都有一批报废的机器要拉回钢铁厂融了处理，反正融了也是融了，不如废物利用，走，咱们跟过去一起找螺丝钉。” 梅高飞连忙道：“螺丝钉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我还想请江老师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呢。” 江晚月忙摆手：“我就随口提了几句，不敢当梅工的谢意。” 梅高飞是真的想感谢她。 他们车间因为一些技术问题，导致项目无法开展下去，还有一个月时间，要是再没有进展，这个项目就直接关停了。 如今国内还没有大型收割机，各省都在竞相攻克难题，谁都想第一个研发出来。 本以为，他们机械厂要退出了，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位江老师几句提点，让他茅塞顿开。 赵向阳整个人惊呆了。 江老师称呼人家为梅工，那就说明人家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工，她不是去上厕所吗，怎么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他晕乎乎跟着到了仓库。 只见这里堆放着几十台机器，各种各样的都有，很多半成品。 梅高飞很不好意思的说道：“都是研发车间生产出来的废品，浪费了很多资源，哎。” “梅工这是说的哪里话，没有你们攻克技术难题，哪有我们国家的机械化建设呢？”江晚月开口，“咱们国家的技术员还是太少了，若不是出现了断层式的人才流失，也不至于被国外甩这么远。” 梅高飞沉默了一下。 他很多同学家里都出了事，若是不出事，也能为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 他将一个新点的机器挪出来，指着螺丝的位置道：“你们看中哪个，都可以取下来，多拿点，免得不合适，到时候也不好找。” “谢谢，太感谢了！” 孙宗元看到这里的各种大型机械，犹如看到了宝藏。 他记得，大队里的磨面机臂轴有点坏了，这里居然这么巧，竟然有个臂轴，稍微改一下，应该能安装到他们大队的磨面机上去。 他抬头看向梅高飞，搓搓手：“这个机器上的臂轴，能不能……” “可以，都可以。”梅高飞笑着道，“咱们国家的资源本就稀少，这些废品若能实现它的价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孙宗元顿时放心了，将那个臂轴卸了下来。 同时，他心里好奇，江老师到底帮了人家什么忙，怎么会让这人这么大方，随便他们拿东西？ 不多时，终于找到了好几个型号的螺丝钉，他们这一行的主要任务算是完成了。 “太谢谢梅工了。”江晚月笑着开口，“等下回来省城，我给梅工送点我们大队的特产。” “特产就不必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梅高飞看了一眼时间，“正好五点多钟，吃晚饭的时间，江老师，就赏个脸吧，正好咱们再继续聊一聊大型收割机的一些技术问题。” 江晚月想了想，点头。 她也希望机械厂能尽快把这个大玩意研究出来，对农业的帮助太大了。 孙宗元一头雾水，江老师什么时候对收割机都有了解了？ 他们大队、哦不，他们公社，连一台收割机都没有，她去哪了解到的？ 不容他多想，梅高飞已经带路，准备带他们去工厂对面一家国营饭店吃饭。 刚走出几步，迎面碰到了一个人。 梅高飞立即道：“顾州，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去吃饭。” 顾州？ 江晚月抬眸看去。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站在不远处，穿着白色的衬衫，显得很斯文。 这张脸，慢慢和原主记忆中的一张脸融合，她记起来了，是顾州，也就是她早上拜访过的顾阿姨顾叔叔的独子。 第45章 传感器 “顾州。” 江晚月端起笑容，打了个招呼。 她见对方呆愣愣的样子，以为不记得了她了，自我介绍道，“我是江晚月，咱们之前一个高中，还是同桌，你不记得我啦？” “记、记得。” 顾州终于回过神来。 从得知江晚月来省城后，他连忙来机械厂找她，却根本找不见人影。 本来已经放弃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初见第一眼，他差点没认出来，她怎么，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那个天真的少女，变成熟了，眼神坚毅了，身上穿的那样朴素，一看就知道受了大苦。 “原来你们认识。”梅高飞笑着道，“太好了，一起去吃饭。” 从机械厂到国营饭店的路上，江晚月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原来，顾州继承了其父亲的衣钵，也是机械厂研发车间的一名员工，单位的人都叫他顾工，和梅高飞是同事，二人都在研究大型拖拉机这个项目。 梅高飞张罗着点餐，将饭店今天有的全点了一遍，一共五个菜，在这年头算是很丰盛了。 “顾州，你知道江老师提了什么建议吗？”梅高飞开口道，“咱们一直在想，怎么减少收割机的浪费，江老师看了一眼咱们的模型，就提出，可以将传统的平刀，改成波浪刀切割，这样一来，收割机能更加精准的收割作物，我粗略算了一下，浪费可以控制在百分之五以下。” 顾州整个人呆住。 第34章 他是技术员，当对方提出改变刀型时，他的脑中就已经出现了一个算术模型。 结果确实如梅高飞所说，能最大程度减少损耗。 竟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一个难题。 他不可置信看着江晚月：“你、你……我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不喜欢理科，你怎么会懂这些？” “我不懂啊。”江晚月开口，“我是在乡下干了这么多年活，也收过稻子，稍微提了点自己的见解而已，确实不懂这方面。” 顾州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你不是一下乡，就嫁人了吗，怎么还需要自己下地？” 正是因为从江蓉君嘴里得知，她在下乡几个月后，就匆匆嫁给了别的男人，所以，他放弃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稀里糊涂，就娶了江蓉君。 “顾州，你的思想咋这么传统，国家都说了，妇女顶起半边天，嫁人了那也不能只依靠男人呀。”江晚月笑着道，“乡下所有妇女都得下地干活挣工分，难道城里的妇女嫁人了就不用上班了？” 梅高飞打圆场道：“顾州，你的爱人不也在上班么，怎么人家江老师下个地你也大惊小怪。” 顾州顿了一下这才开口：“你回省城，会回一趟江家吗？” “我来省城是办事，回江家做什么？”江晚月转头看向梅高飞，“梅工，咱们再聊聊拖拉机的事吧。” 梅高飞立即道：“其实还有个技术难题，在我们理想之中，农村地面都是平整的，但是在实际观察中发现，地形多少有些起伏，而且农作物它不是流水线产品，并不是整齐标准的高度，要想实现精准的收割，还有点困难……” 江晚月凝眉思索了一下。 上辈子她开的那个收割机，是怎么做到精准收割的呢？ 想了一会，便有了眉目，斟酌一下开口道：“这确实是个难题，可不可以这样，在拖拉机上安装一个水平仪，把水平仪安进传感器里，当地形不平时，水平仪就会告诉给传感器，传感器告知给收割机，然后立即调整高度，可以控制切割刀片降低，实现最大范围的收割……” 她正侃侃而谈之时，梅高飞打断她：“水平仪我知道，可是，什么是传感器？” 江晚月一顿。 这年代，居然没有传感器？ 她使劲的按了按自己的脑瓜子，隐隐约约记起来，某国似乎是在八十年代左右才开始大力发展传感器。 如今是一九七四年，传感器应该已经开始运用了，只不过，肯定还没有运用到农机领域来。 国内有没有，她也不清楚。 “传感器，简单点来说，就是让机器拥有五感，实现机器自动化。”顾州慢慢开口，“去年我出国学习时，教授就有个类似的课题，力在挖掘传感器的更多用途。这两年，我国也开始研究了，不过现在，传感器大多用在精密仪器之中，比如航天导弹等，其他领域还未有涉及。” 梅高飞扭头：“这玩意我都没听说过，江老师咋知道的？” 江晚月抹了一下脑袋上不存在的冷汗：“那啥，我之前意外认识了一位苏国的同志，她跟我讲过传感器，我就记住了，我还以为是个普遍的东西，没想到我国居然还没有普及。” 赵向阳好奇道：“江老师什么时候认识了苏国的同志？” “就、就两年前吧，我作为知青去县里开会。”江晚月随口胡诌，“会上就有个苏国人给我们分享下乡的经验……” 反正整个大队，就她一个人去开了那个会，她瞎说也没人知道。 “江老师，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梅高飞眼中带着光，“知道传感器能解决问题就好办了，接下来，让厂里派顾州和我去一趟京城，去京城各大厂走一遍，一定能买到淘汰的第一批传感器，等传感器到位，就把收割机造出来，到时候，邀请江老师来试试看。” 江晚月举起茶杯：“那就祝你们成功了，等你们好消息！” 几人的杯子碰在一起，一饮而尽。 饭吃的差不多之后，顾州开口道：“我听说晚月你的丈夫是你们大队的农技员，我这里有些这方面的书，你看要不要给你丈夫带回去。” 梅高飞吃惊道：“顾州，你咋连人家江老师丈夫是干啥的都知道？” “我爱人，和晚月是一家人。”顾州开口，“之前晚月写信回来过，所以我知道她丈夫的事。” “原来是一家人。”孙宗元抬起头，“那顾工怎么不知道江老师的爱人已经过世了？” 顾州手里的筷子掉下来。 他看向江晚月，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吐出两个字：“抱、抱歉。” 第46章 买鱼苗 江晚月也是难以置信。 江家就只有江蓉君一个亲生女儿，也就是说，顾州和江蓉君结婚了？ 不过她只惊讶了一下下，因为这件事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笑着开口：“不必说抱歉，顾州，你要是真有技术方面的书，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顾州点头：“有，等会我就回厂里拿出来给你。” 一顿饭吃到天快黑了才结束。 顾州从厂里拿了七八本书出来，递到江晚月手中，顿了一下说道：“你马上就要回去了，不如这会回一趟江家，岳父岳母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很高兴。” 江晚月摇头：“不用了。” 原身写了那么多信回江家，江父江母从未回信，她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这也是为什么，在遇到困难时，她宁愿去找顾阿姨顾叔叔，都不愿回江家求助。 顾州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你现在没了依靠，一个女人生活不容易，这点钱拿着。” 江晚月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你……你和蓉君也算是姐妹，我就算是你姐夫吧，一家人，互相之间帮帮忙，也没什么。”顾州抿了抿唇，“收下吧，买几件好衣裳，买双好鞋子。” 江晚月低头。 发现自己脚下的这双黑面搭扣的布鞋，不知什么时候，大脚趾那里破了个洞。 一定是今天走来走去，走太多路了，鞋子都撑不住了。 哎，真特么丢人。 她将大脚趾缩了缩，冷声道：“顾州，既然你是江家的女婿，那就该知道，我早就不是江家人了，养父母对我尚且都没什么情分，更没你的事，你拿钱给我，等江蓉君知道，少不得和你一顿大吵。行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不缺这点钱，走了。” 她抱起书，转身就走。 赵向阳和孙宗元就在马路边上等着她。 这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大概是晚上八点钟，路边只有零星的路灯照着，三人一路慢慢走回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门口，赵向阳将七八本书还给江晚月，刚刚是他一路帮忙带回来的。 江晚月看了一下这些书，有柴油机运用，拖拉机维修研究，各种各样的农用器械构造图剖析，内容还挺齐全。 她随手翻了翻，就将这几本书，全部递到了孙宗元手上：“孙哥，你现在是咱们大队的农技员，你得好好学，学会了，咱们以后啥东西坏了，就没必要瞎折腾这么久时间了。” 孙宗元满脸错愕：“这些书，给我？” 要知道，他们整个公社都找不出一本技术类的书。 基本上公社所有农技员，都是半吊子，在摸索中积累经验，而不是看书，因为这类的书，买都买不到。 他还以为，江老师是留着自己看，万万没想到，竟然拿出来给了他。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偶然得了这些书，一定会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慢慢看，将技术掌握在自己一个人手里……他真是太狭隘了。 孙宗元定定看着江晚月，然后深深鞠躬：“江老师，对不起，从支书决定让你跟着一起来省城，我就一直觉得支书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两天，我和江老师说话时，语气也不太好，甚至还瞧不起女人，认为女人办不成大事。事实证明，我错了，江老师是女人，也是能人，如果江老师没有跟着一起来，我们大队的柴油机肯定修不好，我再次表达我的歉意。” “孙哥别这样。”江晚月忙道，“就算是亲人，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也难免互相指责，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江老师将这些书交给我，是信任我，我一定好好学。”孙宗元捏着拳头说道，“以后江老师不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来找我！” 江晚月点头应下了。 主要的事情办完了，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去渔场。 第二天早上，三人问了一下省渔场的路，有点远，得坐公交车，要一个多小时才到。 折腾到了中午十一点钟，才终于到了渔场门口，一眼望去，是看不到尽头的湖，湖面上有船，工人正在喂鱼。 渔场的管理就松懈多了，门口并没有保安守门，直接走进去，就看到许多员工在忙碌。 第35章 “你好！”江晚月大声说道，“我们是连湖县红旗公社的人，是想来买点鱼苗，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给我们介绍一下。” 一个男工人擦了一下手走过来：“你们要什么鱼苗，要多少，跟我来这边吧。” 他们跟着走到了集苗池，好几个池子，鱼苗的大小种类也不一样。 江晚月围着集苗池等好几个池子转了一圈，好奇问道：“你们这套孵化鱼卵的东西办下来，一共要多少钱？” “一台孵化器是一千八，咱们渔场共有孵化器十台，每天能孵化出超十万粒鱼卵，全省所有渔场，都是从我们这儿买鱼苗。”男工人开口道，“这蓄水池、产卵池、集卵池，修建也有一套标准，造价大概六百元。” 江晚月点头。 虽然看起来挺繁琐，但价格其实不贵，才六百元。 不过现在大队穷，谈这些还是太早了。 她笑着道：“我们买点草鱼的鱼苗，不知价格怎么样？” “最大号是一块钱六十条，中号一块钱一百条，刚出生的这种是一块钱三百条。” 江晚月问到：“那分别什么时候能出售？” “草鱼生长期在两年左右，最小号的鱼苗你至少得养两年，这种中号鱼苗我们已经养了几个月了，一年左右能出售，而这种最大号，重量是五到七两，只需要再养半年左右就可以了。” 江晚月心里有了数，盘算了一下开口道：“那最大号鱼苗，我们要六千条，也就是一百块，会备耗损吗？” “按照百分之十给你们备耗损。”工人开口道，“你们要的量太少了，渔场不负责送货，在起苗之前，你们得自己安排车子。” 江晚月笑道：“不送货可以，不过，能不能送一本渔场养殖技术书呢，你们可是咱们省最大的渔场，这方面应该很有经验吧。” “咱们渔场没这方面的书，都是靠老师傅代代相传的经验。”工人摇摇头，“不过有一些记录册子，也就是我们渔场日常的操作，你要的话，可以自己拿纸笔抄一份走。” “太感谢了！” 江晚月连声道谢。 然后转头道：“孙哥，你去买纸笔，把技术册子一字不落，全部抄下来。赵哥，咱们俩去找车。” 二人坐公交车，去运输公司租车。 第47章 给分红 省城运输公司大门口停着四五辆大货车，其余都是中型货车，车辆走走停停，门口十分热闹。 江晚月和赵向阳走进去，说明了来意，他们需要一辆中型货车就够了，价格是每吨每公里一毛五，不足一吨按一吨来计算。 六千条大号鱼苗，大约是三千斤，再加上水，按照两吨来计算，省城到小荆大队，全程一百八十公里，也就是五十四元钱。 看到这个价格，赵向阳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也太贵了……” 江晚月开口：“所以，我们得有自己的鱼苗孵化设备。” 如果没有孵化设备，隔不久就得来省城买鱼苗，一百块的鱼苗，运费就要五十多，确实是太贵了。 二人坐上货车，开到渔场，这时鱼苗已经都起来了，装在水箱里，这些装鱼的水箱，也要钱，五毛钱一个。 江晚月干脆又买了一个结实的新渔网。 掏钱的时候，赵向阳的心都在滴血。 鱼苗装好了还要等一会，因为孙宗元还在抄技术册子。 江晚月和赵向阳一人借了一支笔，过去帮忙一起抄，厚厚的一大本操作记录册，三个人一起抄，笔都写完了两支，总算是在中午之前给抄完了，然后赶紧上车，出发回小荆大队。 江晚月被安排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另外两个大男人则和鱼苗一起坐在后面的车厢里。 这年头路况不好，哪怕是省道，也是坑坑洼洼不平整，车子一路颠簸着，大约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红旗公社。 江晚月给司机指路，从公社回大队的路就更不好走了，是泥路，走一下颠一下，晕车的人更难受了。 车子还没开进小荆大队，就引起了田里许多社员们的注意。 “天，咱们队来了个大家伙！” “这是啥车，咋这么大？” “你个没见过世面的，这是货车，我在县里见过！” “……” 许多干活的人跑到路边来看热闹。 江晚月让货车停下来，她推开门就跳了下去，呼吸到新鲜空气，身体舒服多了。 “是老宋家的四儿媳，她居然坐着大货车回来了！” “上回是拖拉机，这回坐货车，下回是不是得坐小轿车了！” “好了都别挡着路了，货车要开动了！” 江晚月和围观的人点头笑笑打招呼，然后带着货车一路开到了鱼塘边上。 只不过鱼塘边上是小道，货车根本就开不进去，只能停在大路边。 她笑着招呼众人：“各位叔伯，大家来帮把手，把鱼苗先搬下来！” 众人这才看到，货车里装的居然全部是鱼苗。 “宋四娘，这、你咋买这么多鱼苗？” “咱们大队每个组一个大塘，还有那么多小野塘，有上万斤鱼了，还买鱼苗干啥？” “不是说咱们大队成立了一个渔场吗，买了当然是卖啊，还能干啥？” “咋说的这么轻巧呢，卖鱼能那么容易卖出去吗？” “买鱼苗可是用大队的钱买的，也有我们每个人的份子，卖不出咋办？” 一群人就站在大货车前吵起来了。 “卖不出去，那就跟以前每一年一样，分鱼！”田有粮拨开人群，挤了进来，“买鱼苗的事，是我们大队部所有成员共同的决定，咋滴了，还要征求你们每个人的意见吗？这鱼，卖出去了，整个大队受益，卖不出去，分到你们每个人头上，咋看你们都不吃亏，一个个扯啥子扯？” 众人一下子哑巴了。 宋大海也走进来，冷冷道：“赶紧帮忙卸货，别东扯西拉了。” 大队长和支书同时发话，众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力气大的上前帮忙将水箱全部抬下去，放在鱼池边上。 赵向阳过去和司机把路费结算了，还带着司机去公社那边吃了个饭，这才将人送走。 孙宗元也是搬完了鱼苗，这才带着螺丝钉，去大队部修柴油机。 江晚月从技术册子里快速学习了一下怎么放鱼苗，然后和田有粮和宋大海，慢慢学习怎么操作，每个鱼塘都放了。 将所有鱼苗放完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月光很亮，照亮了村里每一寸土地，池塘的水泛着银色的月光，波光粼粼。 江晚月看着池水，慢慢开口道：“其实今天村里人的质疑，也有道理，毕竟村里的鱼塘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生产物资，每年都分鱼，就今年不能分，大家咋能没意见呢？” 田有粮开口道：“鱼塘是渔场找大队里租借的，后面会补合同，租金按照人头给大家分下去，有啥不满意的？” “分钱的那几天，大家或许满意，但时间久了，还是会生出不满，因为，利益太少了。”江晚月声音清澈，“因为分到的钱，和以往分到的鱼，价值差不多，大家心理上会认为，办了渔场，对他们也没有任何好处，自然会抵触。” 宋大海听出了几分意思：“那晚月，你的想法是？” “从渔场的收益里，拿一定的比例出来，按照每季度，或者每年，给村民分红。”江晚月弯唇，“只要分红足够多，村民会自发支持渔场经营，成为渔场最强的拥护者。” “你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来办！”田有粮点头，“还有个事，咱们渔场这不是已经算成立了吗，现在还缺个负责人，小江，你觉得谁比较合适？” 江晚月的眸光闪了闪。 支书来问她这话，很明显是中意她来当负责人。 看来，她这么多天的辛苦努力并没有白费。 她故作沉思道：“对了，咱们村之前是谁在管理这些鱼塘，可以给他在大部队安排一个正式职位，由他来全面管理。” “之前这些鱼塘没人管，只是安排了人割鱼草，保证鱼不饿死就行了，不然，鱼塘产量咋能这么少？”田有粮说道，“小江，其实我跟你公爹，都觉得你比较合适，你认为呢？” “我？”江晚月一脸吃惊的样子，“我是小学的老师，每天有课，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呀。” 宋大海抽了一口烟说道：“当老师确实是好一些，老田，咱们再想想其他人选吧。” 田有粮一下子急了：“老师哪里好了，又不是上面派下来的编制，只能算个半脱产岗位，就四块钱补贴，放假的时候得下地挣工分，要是负责渔场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找公社申请多加一个脱产岗位，以后，小江你就再也不用下地了。” 第48章 坏分子 江晚月心中一动。 最初成为老师，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她只知道自己不会下地，退而求其次选了做老师。 第36章 但其实，她教书也没那么擅长，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现代人的优势罢了。 她上辈子学的是经济学，对这方面更感兴趣。 管理渔场，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物尽其用，到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她顿了一下开口：“我知道田叔信任我，但要是将这么大的摊子交给我一个知青，一个外姓人，大队里那么多长辈，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我看他们谁敢！”宋大海冷声开口，“你嫁进了宋家，就是我们宋家的人，户口也落在宋家，谁敢说你是外人！” “没错。”田有粮点头，“有我和老宋做你的后盾，你只管迈开步子去干就是了。” “既然爹和田叔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江晚月笑着道，“不过学校那边的事没那么快脱开身，还得给我几天时间。” “好好好！”田有粮大喜，“现在你成了渔场负责人，渔场的事，你就自己定夺，除非有些事拿不定主意，可以找我们商量一下。” 江晚月趁这个机会道：“这次卖鱼、买鱼苗、路费、修柴油机经费……各种七七八八的费用，哪些属于大队，哪些属于渔场，全都得算清楚，大队有会计，我认为，渔场也该有一个，不然容易出现很多没必要的问题。” “我记得赵向阳有个弟弟，之前赵向阳孩子生病时，就是他弟弟来代工做会计，也有两把刷子。”田有粮说道，“那就让赵向阳弟弟暂时当渔场会计，暂时不设正式员工，每个月给他几块钱补贴就行。” 江晚月明白，现在渔场还没有做出任何成绩，只给补贴，可以省点经费。 三人正在商议一些细节之时。 孙宗元一脸兴奋的跑了过来：“支书！大队长！柴油机修好了！原来真的是螺丝钉的问题，把新的螺丝钉拧上去，柴油机就好了！” 田有粮和宋大海也大喜。 原本计划是花三四百块钱解决这个大问题，没想到，居然分文不花。 “都是江老师的功劳！”孙宗元由衷的道，“是江老师先找人重新检查柴油机，确定问题后，又通过自己的人脉，拿到了机械厂废弃的螺丝钉，整个过程，要是没有江老师，我们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田有粮很吃惊。 刚刚光顾着说渔场的事，差点忘了柴油机。 没想到，小江居然这么有本事。 原本，是打算向公社申请一个“组织员”的岗位给小江，但现在这么一看……组织员完全配不上小江的本事。 那不如…… 田有粮心中瞬间有了成算。 江晚月回到家里时，大约已经八点多了，三个孩子却还都没睡，坐在屋里看书或者玩。 她一走进家门，宋云英立马去厨房端来饭菜，一直温在锅子里，还热乎乎的，江晚月三口两口吃下去，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这一天天的，不是这就是那，累死她了。 吃完了饭，她让几个孩子赶紧睡，自己先是检查了一下物资。 家里的鸡蛋有宋怀之找人帮忙去供销社卖，一直维持在二三十个左右，但其他物资，一个小孩没法拿出去卖，堆的越来越多，她得赶紧抽时间去一趟县城将这些物资给处理了，先前还答应王大娘带点鱼过去，明儿找大队里买一条，放聚宝盆生一些出来…… 这些事情规划好之后，江晚月拿出一个本子，开始写东西。 既然渔场全面交给她管理，那么，一些事情，就得计划起来，一步一步慢慢的，让渔场走上正轨。 如今渔场只有她一个负责人，和一个会计，还差一个员工来负责一些日常的杂事。 另外，关于渔场的收益分配，百分之十给村民分红，百分之二十给村里集体建设，还有百分之七十属于渔场自我发展以及员工福利工资等…… 这些一项项的东西，江晚月全都仔仔细细写下来。 还有资金，这是最大的问题…… 第一步迈仔细，迈踏实了，后面的路，才会更好走。 写到大半夜，江晚月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是被宋怀之叫醒的，早餐都已经做好了，一人一个红薯，一个鸡蛋。 草草吃了早餐，然后走路赶去学校。 她已经很多天没去学校了，一直是万老师给她代课，搞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路上她思忖着，今天就让她来给万老师代课，让万老师回去休息休息。 正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群孩子嬉笑的声音。 这条路是上学的路，经常有学生在路上逗留打闹，起初，江晚月没当回事，直到听到一个老者无力愤怒的嘶喊，她这才转头看去。 只见大路边上，一个田野里，一个老人被一群大概是五年级的学生围着，学生们手上拿着土块，对着老人扔去，扔到老人身上时，老人没说什么，直到一个学生上前，一脚踹翻了老人脚边的一桶农家肥，老人这才控制不住嘶吼出声。 江晚月从原身记忆里找了找，才知道，原来，这老人是住在牛棚的下放改造的坏分子，干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食物，村里人人可以欺辱。 这桶农家肥，老人不知道废了多少力气才收集起来，被一脚踹翻，所有心血没了，难怪会这么悲愤。 “哈哈哈哈！” “活该！” “好臭啊！” 一群学生肆无忌惮的大笑，把老人推倒了。 江晚月脸色不太好看。 这些需要改造的所谓的坏分子，大多都是知识分子，却遭受这样的待遇。 “你们都住手！”江晚月冷声喝道，“马上就上课了，一个个不去学校在这里干什么，等会全部罚站！” 自从她担任了副课老师之后，全校所有学生都认识她，喜欢上她课的同时，也害怕她。 看到她面色严厉，学生们吓得连忙散了。 江晚月走上前，将老人扶起来。 老人佝偻着身体连忙道谢。 “拿着吧。”江晚月悄悄将一个煮熟的鸡蛋塞进老人手里，“孩子们不懂事，我会好好教育的。” 老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对于他们这些“坏分子”，不谩骂、不羞辱，就已经是最大的善意了。 这是第一回，居然有人给他送食物，而且还是鸡蛋。 “不、不能要……” “收下吧。”江晚月后退了一步，“我还要上课，先走了。” 还有几年，这些人就慢慢平反回城了，她希望，这些可怜的人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第49章 画墙绘 “江老师早！” “早上好江老师！” 学校的学生们一看到江晚月，双眼就亮了，连忙打招呼。 今天可是星期六哇，按照课表，有他们最最喜欢的美术课。 美术课是大课，全校所有学生坐在操场上一起听课，江晚月站在讲台上，她目光环视所有人，淡声开口：“在上课之前，我要分享一件事，今天早上我来学校时，路上看见我们学校的几名学生，在围攻一位老人。” 她刚开了个头，底下就有四五个男学生缩起了脖子，藏在人群中。 “那是一位下放改造的知识分子，他们做着大队里最苦最累的活，为我们祖国的四个现代化建设付出了辛勤的劳动，不管他们的成分有多复杂，但当他们站在土地上那一刻起，他们就是我们共同建设祖国的战友。”江晚月不疾不徐开口，“祖国在改造他们，祖国也在培育你们，你们这些祖国的花朵，不该去摧毁别人的劳动……” 她只能从建设祖国的伟大角度，来教育这些孩子们。 其实，整个小荆大队风气还是不错的，那些“坏分子”并未被大队故意苛责，只是像其他所有大队一样，让他们住牛棚，拾粪肥，吃粗粮……很少有人故意去欺辱人，除了一些二流子，和这些不懂事的学生。 在江晚月的教育下，五年级几个男学生站了起来，羞愧的道歉，并表示下次再也不会了。 “知错就改，是好学生，你们坐下吧，接下来，我们上美术课。”江晚月站在讲台上，开始上课。 按照教案来说，她今天依旧是带着孩子们，用大自然素材做一些简单的美术图案。 但她很快就不是学校的老师了，她想尽力展示美术更多的可能，激发起学生们的兴趣。 “你们两位学生，帮忙将颜料都抬上来。”她开口道，“还有你们几个，拿扫把，咱们一起，把这面墙清理干净。” 小学五间教室连在一起，东西各一面墙，一面出了黑板报，是万老师画的，还有一面墙空着，到处是蜘蛛网。 用扫把清理干净后，她让学生将颜料抬到了墙壁面前。 她将扫把扔进五个颜料桶子里，拍了拍手道：“现在，所有学生排成五列，排在自己喜欢的颜色的这一列，轮流上前，用扫把沾颜料，在这面墙上留下你们的印记，随便怎么画都行。” 第37章 几乎所有学生排在红黄蓝这三个颜色边上，黑白两个色没有人喜欢。 最后大概是因为需要排队的时间太长了，几个学生这才走到这俩颜色边上，拿起扫把在墙上胡乱一画。 原本青灰色的墙壁，慢慢染上了色彩，红黄蓝挥洒上去，占据了大部分位置，只有零星的黑白，颜色越来越斑斓，色彩越来越丰富。 半个小时之后，所有人都在墙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江晚月站在墙壁上，仔细观察了一下，笑道：“这幅画不错，很棒，你们都很厉害！” 五年级万学工费解道：“老师，我咋没看出这是一幅画？” “我感觉乱七八糟。” “江老师不用勉强夸我们啦。” 有些学生们很不好意思。 老师给他们颜料作画，他们居然弄成了一团乱。 “这就是一幅画，只不过，你们暂时还没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江晚月卷起袖子，不慌不忙道，“等你们对颜色更加敏锐后，就能看出这些颜色更深层次的东西。” 说再多，都不如做。 江晚月拿起扫把，开始作画。 这幅画上，右上边是大面积的黄色，她用扫把沾了黄色的颜料，递给高年级孩子：“你负责，把这一块，全部涂成黄色，以这条线为界。” 她手里拿着一支小的刷子，画了一条线。 然后再开始调色，黄色绿色混合，黄偏多，让一个女孩子将墙壁右下角涂抹成这个颜色。 紧接着，她唰唰在墙壁大片红色的地方，框起来，寥寥几笔，就画了一个国旗出来，她喊来几名学生：“红旗，加五颗星星，会吧？” 几名学生连忙点头，站在桌子上开始涂色。 江晚月将所有涂色的任务全部分配出去，自己则拿着小刷子开始精细作画。 就这样，在师生的合作之下，墙壁上的画，渐渐出现了雏形。 “黄色的这部分是稻子，黄绿色是桔杆！” “原来国旗是挂在拖拉机上，是蓝色的拖拉机！” “我刚刚还在想，这黑色的部分是什么，原来是一个穿着黑衣裳的人。” “江老师太厉害了！” 江晚月正在画站在拖拉机上的几个人，因为作画工具限制，画的其实不太好，但对这些学生们来说，像是亲眼见证了一场奇迹。 “怀之，你过来。”江晚月从板凳上下来，将小刷子递给儿子，“你在这里写上，大丰收。” 宋怀之被江晚月抱着站在桌子上，认真而又慎重的写下了这三个字。 “好一个大丰收！” 郑校长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看到这样一幅巨画，整个人都惊住了。 这幅画，画的太好了，蓝色的天空飘过几丝白云，金黄的稻穗沉甸甸垂着头，许多人正在割稻子，一辆拖拉机停在稻田边上，几个男劳力正在将稻穗运上拖拉机，拖拉机上的国旗迎风飘着，宣告着丰收的喜悦。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间油然升起。 江晚月收了最后一笔，后退几步看了看，条件有限，能画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 这幅画，既符合这个时代的精神，又开拓了孩子们的眼界，这节美术课上的十分有意义。 她看到校长在边上，洗了洗手，和校长走到了一边，斟酌了一下用词，开口道：“校长，有件事我和您说一下，可能接下来，我没办法再担任学校老师一职了。” 郑校长愣了一下，随即叹口气。 其实，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江老师太优秀了，她有能力带着小荆大队走到新的天地。 “小江，你来学校还不到一个月。”郑校长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学校也因为你增添了许多色彩……不过，你有了新的选择，我祝你在新的岗位干出成绩，越来越红火！” 江晚月笑道：“校长放心，新的老师我会全面把关，一定不会耽误孩子们。” 老师这份工作，是她用原身丈夫的农技员换来的，现在她不干了，也是由她来找下一任的老师。 二人正说着，忽然一个高年级学生跑过来：“校长，公社来人了，说要找江老师！” 第50章 抢人才 江晚月和郑校长走到学校门口去迎接。 却看到公社那位干部已经进来了，正站在刚画好的墙绘面前看着。 是一位女性，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短头发，非常干练的打扮，看到有人过来，她笑着回头：“你就是江老师吧，你好，我是公社宣传部主任，我姓姚。” 江晚月伸出手握了一下：“姚主任您好。” “江老师的画真好。”姚玲指着墙绘道，“早知道咱们公社就有这样的才人，何至于花钱去请别人作画！” 郑校长笑呵呵道：“姚主任特意过来，这是？” “我是来恭喜江老师了！”姚玲满脸笑容，“江老师的画作登上了省城日报，昨天上报，今天市里打电话过来时，我们书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报纸送过来才明白，原来咱们公社一名老师的画作被省城日报选中刊登了，这对咱们公社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郑校长的眸子瞬间瞪圆了。 早之前小江去县里邮局寄画作的时候，他并没有当回事。 哪能想到，居然登报了。 江晚月弯唇笑了笑。 她有作画的技巧，有后世的眼界，只要不违背这个时代的政治方向，其实很容易出彩。 她的目的是赚钱稿费，让自己能光明正大的吃肉穿好衣裳。 “江老师，省城日报的稿费也寄过来了，八块钱呢。”姚玲笑着道，“我们书记说想和江老师当面聊一聊，江老师现在有时间么？” 这会正是中午休息的时间，江晚月让宋怀之自个回去煮饭，然后跟着姚玲去公社。 姚玲骑了公社的自行车过来的，江晚月坐在后座上，十分钟左右，就到了公社大门口。 一到门口，就遇到了开拖拉机的唐国辉，她一脸热情的打招呼：“唐哥好。” 在渔场没有自己的车之前，她少不了还会和唐国辉打交道，搞好关系准没错。 “恭喜江老师！”唐国辉成天在秦书记身边晃荡，自然也知道了消息，“书记早就在等江老师了，快进去吧。” 江晚月点头，跟着姚玲走进了书记的办公室。 “江老师，坐。”秦书记一脸和煦，“这是省城昨天的日报，今天刚送来公社，江老师应该还没看吧？” 江晚月心道，她自从来了这个时代，就从来没见过报纸，不是买不起，而是根本没地方买。 她连忙双手接过来，封面居然就是她的画作，正是小荆大队打谷场上的情形，封页上新闻的核心是今年各公社大队的晚稻收成情况，而她正好在这时候画了一幅画寄过去，可谓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于是就被征用了，画作的右下角，写了很小一行字，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江晚月。 “江老师的画很振奋人心，这也是省报征用的主要原因。”秦书记笑着道，“市里的领导知道这幅画是我们红旗公社的场景后，一个个都打电话来问，江老师让咱们红旗公社也跟着出了一回风头。” 江晚月谦虚道：“运气，都是运气。” 她在想，什么时候把稿费给她，上下辈子加起来，人生还是第一次拿到稿费呢，略微有些激动。 “江老师有没有想过，到更大的舞台来干出一番事业？”秦书记目光欣赏的看着她，“公社宣传部干事，这个位置，江老师有兴趣吗？” 江晚月一脸吃惊。 书记找她，是为了给她安排工作？ 她正要开口，只见孟秘书走进来道：“书记，小荆大队的田支书来了，说有重要的事情。” 秦书记笑着道：“我和你们支书聊一聊，江老师正好思考一下。” 不一会，田有粮就进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边上的江晚月，心中有些奇怪，但并不妨碍他办正事，拿出一张文件递过去：“书记，咱们大队已经成立了小荆渔场，这渔场共有七个大鱼塘，需要专人负责管理，我们大队内部商议了一下，决定增加一个副支书的岗位，专门管理渔场的事，特来找书记申请，请书记批准。” 红旗公社的所有大队，都没有设副支书这一岗位，因为大队事务就那么多，着实没必要。 秦书记拿着文件看了一会，理由充足，确实没有反对的理由，随口问道：“这个副支书的人选，确定下来了吗？” “这不就在书记办公室坐着吗？”田有粮笑着道，“我们大队的鱼都是因为江老师才能卖出去，江老师这回去省城，还给大队带回来了一本养鱼技术指导，江老师对渔场尽心尽力，是最佳人选。” 江晚月是真没想到，田有粮居然给了她一个副支书的位置，这是充分放权了，也是充分信任她。 第38章 秦书记刚拿起章子，瞬间放下了，看向江晚月，笑道：“田支书比我大方，我只给了个干事位置，田支书一出手就是副支书，我很想知道江老师怎么选。” 田有粮嘴巴张大，整个人不可置信。 他就说江晚月怎么在书记办公室坐着，原来书记是要挖人了！ 公社的干事听起来不如副支书威风，但实际上，工资比副支书高多了，而且在公社做事，只要做得好，很容易升到县里去，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田有粮很着急，不停给江晚月使眼色。 江晚月也是难，她肯定更倾向留在大队，但也不能得罪书记，不然以后办事也难。 她开口道：“承蒙书记看中，这是我的荣幸，但昨天我就答应了担任我们大队的渔场负责人，所以只能拒绝书记的美意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红旗公社的一员，我为大队办事，也是为公社建设添砖加瓦，公社无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书记只管召唤，我随叫随到。” 田有粮眉开眼笑：“是啊书记，我们小荆大队的发展，也是公社的发展，江老师在哪里工作都一样。” 秦书记也没办法说什么了，抬手在文件上盖了章子。 边上的姚玲十分遗憾的道：“本来想等江老师进入宣传部之后，将公社所有的墙绘都交给江老师来做，现在……哎。” 江晚月接话道：“就算我不是公社干事，也能画呀，姚主任只管吩咐。” 姚玲目的达到，立即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不还有一个月进入腊月吗，全公社所有的墙画都要重新画，就江老师今天在学校画的那种风格就可以了，一幅墙画五毛钱，全公社大概需要三十多幅画，江老师有时间吗？” 公社的事，没时间也得有时间，江晚月连连点头。 第51章 八块钱 离开公社时，江晚月找秦书记要了一份报纸。 这是她第一次在报刊上发表画作，当然得好好保存下来，留作纪念。 回到学校时，正好碰到郑校长和万老师来上课，二人看到报纸，立即从她手上拿过来仔细看。 郑校长震惊道：“小江的画居然刊登在了省报首页，真厉害。” “江老师画的太好了，真让人移不开眼睛。”万老师好奇问道，“稿费应该不少吧？” 江晚月也没瞒着，将口袋里的邮局汇款单拿出来，笑着道：“八块呢。” “这么多！”万老师瞪圆了眼睛，“抵得上我们两个月的补贴了，没想到画画也能挣钱。” “我觉得，这事儿得和孩子们好好宣传一下。”郑校长开口道，“告诉孩子们，学习知识并不是一无是处，只要运用得当，就能赚点钱，不知道江老师介不介意。” 这时代，教育被压制，只能用赚钱呼吁一下，不然孩子们根本就不把读书当回事。 但是，毕竟赚钱是个人隐私，所以他得征求一下江晚月的意见。 “当然不介意。”江晚月笑道，“这报纸就暂时留在学校，给孩子们传阅吧。” 她说着，看向万老师，“这些天辛苦万老师给我代课，我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让我也为万老师代代课吧。” 万老师忙道：“上午美术课，孩子们不就是你在教么，你已经够辛苦了，我哪能把摊子都扔给你。” 在她的坚持之下，江晚月也没法强行去给三四年级代课。 郑校长将省报放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块玻璃隔开，免得被孩子们摸脏。 一瞬间，全校学生全都知道—— 江老师的画作上省报了！ 江老师得了八块钱稿费！ 下午放学江晚月回家的路上，就有许多村民上前来打听消息。 “江老师，我家那小子说你画画赚钱啦，赚了八块？” “八块钱哪，我们种地一年到头手上都落不下八块，江老师真厉害。” “我听公社那边说，请江老师给全公社画画，一幅画五毛钱，全部画完要给江老师十多块呢。” “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学画画，这等好事不就轮到我了么？” 江晚月对众人道：“不止画画能赚稿费，会写文章，投到报社，如果被看中刊登，也会有稿费，所以得让孩子们好好读书，不说有啥大出息，至少以后能有条出路，就比如城里很多工厂招人，都是要初中生，书读多了准没错，是不是这个理儿？” 村民们有些赞同，也有些提出质疑：“可是江老师，读书要钱呐，一学期两三块学费，要是读到初中，家里不都掏空了吗，也就只有家里孩子少的敢这么供孩子读书，我们可供不起。” 江晚月看向众人道：“如果孩子不读书，那就和咱们祖祖辈辈一样，不识字，不懂道理，长大了依旧在地里刨食，永远没办法走出去看看世界。” 她的话，让在场的人开始思考起来。 江晚月并不指望她一番话就能让人改变，因为，时代如此。 她只希望在潜移默化之中，让这些村民们坚持让孩子读完初中，等恢复高考，机会不就来了么？ 回去的路上，宋怀之忍不住开口道：“妈妈，读了书真的能出去看看世界吗，可是为什么，你读了书，最后还是来了这里？” “因为小荆大队太落后了。”江晚月声音温和，“国家派我们知识青年下乡，就是想带所有人一起进步。” 宋怀之若有所思。 回到家中，母子二人开始准备晚餐。 江晚月正在地里摘菜，忽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她抬头看去，是原身的妯娌，宋家大嫂杨玉兰。 穿过来至今，江晚月还没有和这位大嫂打过交道，原身也很少和妯娌们来往，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杨玉兰这会是来做什么。 她从菜地里出来，擦了擦手道：“大嫂咋来了，坐，怀之，去倒杯水出来给你大伯娘。” “不用麻烦了。”杨玉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中午听爹说，大队准备让你当副支书，你老师这个位置，是不是就空下来了？” 如果江晚月是升职，升到原本就有的职位上，老师这个位置轮不到她说什么。 但她现在是上任副支书，一个新出来的岗位，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两个职位，可以由她自己处理。 话说的这么明白，江晚月自然就知道了来人的意思，她开口道：“老师担负着教育学生的伟大使命，这个位置的人选很重要，需要我和郑校长慎重选择。” “不就是教一二年级的孩子么，只要初中生就能胜任。”杨玉兰拉着江晚月的手说道，“是这样的，建国他不是相看了一个对象么，他对象读过初中，能写会算，教孩子肯定没问题，不然，你就把这个工作给建国对象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宋建国，也就是杨玉兰的大儿子，今年十八岁了，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江晚月先还以为是想让宋建国当老师，没想到居然是宋建国的对象。 她拍了拍杨玉兰的手道：“大嫂，我在学校待了才不到一个月，这事儿我还真做不了主，再者说，建国和那姑娘才刚认识一个多月，关系都没定下来，把老师这差事给那姑娘不合适吧？” “就是因为关系没定，所以才想着让那姑娘来咱们大队当小学老师，这事儿不就成了么？”杨玉兰理所应当道，“晚月，大侄子的婚事，你可得上点心，到时候给你个红包。” 江晚月露出笑容：“行，让那姑娘下周一去学校，只要能通过考察，这事儿就定了。” 杨玉兰顿时眉开眼笑，说了好几声谢谢这才离开。 边上的宋云英皱起了眉头：“妈妈，建国哥的那个对象我见过一次，说方言，还打小孩，肯定不能让她去学校当老师，万一打哥哥怎么办？” 江晚月噗嗤一笑：“放心，没那么容易。” 正说着，门口又有人进来了。 抬头一看，是林锦。 林锦手里还拎着一篮菜，走进来放在桌子上，咳了咳道：“晚月，咱们聊一聊。” 第52章 不公平 江晚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林锦的来意。 果然，林锦拉着她道：“我听大伟说，你要成为大队的副支书了，先恭喜你一下，既然你来大队任职了，那学校的工作应该就没法做了吧，咱们俩同为知青，你也知道我的学习成绩，并不比你差多少，你能当老师，我也能，如果你能把这份工作给我，我给你二十块钱。” 她从兜里拿出一叠钱，只有一张十元，其他全是一元五角一毛这样的零钱，一看就是凑来的。 她强行塞进了江晚月手中。 江晚月：“……” 已经连着好几次了，有人强行给她钱，她看起来这么穷吗？ 她将钱还回去，不急不慢道：“下个星期一，你去学校面试，如果合格，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不需要给钱。” 林锦一喜：“真的？” 第39章 “别高兴得太早。”江晚月淡淡道，“面试的人，不止你一个。” 林锦信心满满：“我一向不比别人差，不管多少人面试，我都能脱颖而出。” 江晚月很欣赏她的自信。 毕竟在村子里，这般自信的人并不多见。 晚餐由宋怀之来做，两个菜，大米饭，一家人吃的很满足。 用餐结束后，江晚月抱起华子出门，走了几步，到了她公婆家门口。 周秀桂和宋大海两个人正在吃晚餐，是红薯煮黑面，加了青菜，颜色一言难尽。 婆婆热情招呼道：“晚月咋来了，吃了吗，要不要加一口？” “吃过了。”江晚月迈进去，笑着道，“我是想请爹帮忙放消息给大队里的初中生，就说咱们大队小学下周一在全大队招一二年级老师，有意向的就可以去面试，只要通过面试就可以上任。” 周秀桂顿时放下筷子：“老师这工作是你用农技员换来的，咋能就这么给别人，依我看，放消息出去，说这工作三十元，谁出钱就给谁，你也能落点钱在手上，孩子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 江晚月认真道：“那这意思就是，有钱才能当老师，而不是让真正有才能的人做老师，我觉得不公平，是对学生们的不公平。” “晚月说的有道理。”宋大海点头，“她现在是咱们大队副支书，凡事确实该考虑的多一些，而不是只想着自己小家庭。” 周秀桂张了张嘴，只好将所有的话咽回去。 “对了，还有个事。”江晚月笑道，“之前不是说第一个月补贴发了之后，就请爹娘吃饭么，正好今儿发了稿费，八块钱呢，我想明天请家里人一起聚一聚，就当是庆祝我上任副支书了。” 这段时间以来，宋家对她多有照顾。 她夜晚回不来时，是婆婆帮她带着三个孩子。 她平时上课，是宋老三帮她带着华子，还为她家里编了个大席子。 她家里的干柴，都是宋老二砍好送来的。 还有孩子们身上的衣裳，脚下的鞋，都是婆婆做的。 她早就想请一顿饭表达一下谢意了。 之前是没有机会，而且也不好拿出好吃的招待，现在有了明面上的钱，一切水到渠成。 周秀桂皱眉：“有点钱了就瞎花，你也是个当妈的人了，省点吧。” 江晚月无奈道：“我一个外姓人，做副支书挺不容易，我这不是想和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家搞好关系么，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好歹有自家人支持我。” “这话说的是。”宋大海点头，“一家人的劲就是该拧在一起，得帮助晚月坐稳副支书这个位置。” 周秀桂扯了扯嘴角：“我看你现在，不管晚月说啥，你都是好好好，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好歹还是个大队长呢。” “大队长也不能一言堂是不？”宋大海站起身，“我得下地走一圈，不说了。” 江晚月去宋家一个一个通知。 听说她要请吃饭，大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还热情的说需要什么菜，只管去她们地里摘就是了。 晚上早早睡下，第二天周六，江晚月打算去县城。 这次，她是决定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眼看着冬天了，越来越冷，孩子们都得买身厚衣裳。 她准备了两个背篓，重的东西放在她的背篓里，比如大米面粉之类的粮食，一些易碎的给宋怀之背着，比如面条酥饼麻花等。 母子三人在晨曦之中走到了公社。 她经常去县城，已经摸清楚了班车时间规律，三人正好赶上了第一趟车，她买了三张坐票，坐在最后一排，四个人挤三个位置，正好坐下。 她从背篓里拿出三颗糖递给三个崽。 自己则取出一个桔子，美滋滋的吃起来，桔子皮的气味驱散了车内的味道，让她舒服多了。 车子摇摇晃晃，两个小时到了县城。 这是宋怀之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来县城，好奇的东张西望。 宋云英舔了舔嘴唇道：“哥哥，上次妈妈带我们去国营饭店吃了面，特别好吃。” “不急，等会咱们再去吃。”江晚月笑道，“现在先把这些东西处理了。” 她带着孩子们，熟门熟路，去了纺织厂的家属院，到了王大娘的家门口，她高声喊了一声王大娘。 “来了。”王大娘从屋子里出来，看到江晚月，顿时眉开眼笑，“我就猜到了你今天会来，快，进来坐，你家三个娃也来了，都进来。” 王大娘拿四个碗出来，放了点红糖，从暖水瓶里倒热水，递给母子四人。 看到开水壶，江晚月心动了，天气越来越冷，她想天天喝热水，而不是需要热水的时候现烧，太麻烦了。 不过这年头买暖水瓶需要工业票，等会得想办法搞点。 将红糖水喝完之后，江晚月这才将背篓上的一块布掀开，笑着道：“有大米面粉面条，还有大娘上回说的鱼。” 鱼是以她个人名义，昨晚在渔场里买了一条，让公爹帮忙在鱼塘里捞起来的，然后放在聚宝盆里，生了七八条出来，一起都带过来了，一路折腾鱼已经死了，不过是刚死没多久，新鲜的很。 “大妹子，你先坐着等会，我喊几个人来。”王大娘风风火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带了人过来。 米面还是之前的价格，有票的话，价格比粮站便宜一分，没票在原价上加两毛，鱼也是按这个来，有票五毛一斤，没票就七毛。 一群大妈大娘都是纺织厂家属或者退休员工，家底比一般人殷实，看到有鱼哪里按捺的住，鱼一下子就没了。 其余的米面红糖面条这些，都是日常用得到的，而且价格比粮站便宜，都想多买点。 不一会儿，东西就卖光了。 因为这回带了鱼，一共有三十斤，光是卖鱼就得了十七块钱加一堆粮票。 其余的七七八八加起来，这一次入账达到了三十九块钱。 第53章 红烧肉 在七十年代，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不过就二十多元。 江晚月手上有这一次入账的三十多，八元稿费，再加之前剩下的一些，合起来多达五十多块钱。 从王大娘家里出来，她特意绕到了黑市那边，果不其然，墙角那块蹲着一个人，正是小李。 他自然还记得她，笑着打招呼：“大姐，带孩子走亲戚呢。” 江晚月压低嗓音：“各种票，我都想来点。” 小李随身就带着这些，闻言抓出来一大把，要啥有啥。 江晚月每张看了看，全都是她需要的，反正现在也有钱，就不委屈自己了，全都要了。 一大堆票，花了她十二块钱。 她不由叹了口气，国家取消票证都是好多年之后的事了，买东西是真不方便。 和小李交易结束后，这会时间也还早，她带着三个孩子前往百货商店，这里永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她先去卖衣服的那里排队，排了二十多分钟才轮到他们。 衣服不兴试，只能隔着柜台看，挑中哪件是哪件，江晚月给三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件毛衣，一条裤子。 同时，自己也买了一套中山装，一双皮鞋，是为了以后出门办事穿，免得被人瞧不起。 孩子的行头共花了九块三毛钱，她自己这一身，足足花了十五块八。 紧接着去日用品店，买了洗澡的肥皂、搪瓷盆、搪瓷杯，还买了个煮饭的小锅子，还有碗盘子好几个……林林总总，花去了十八块多。 这么一花，钱就只剩下十几块了。 买完了东西，直接去国营饭店吃饭。 今天是全家人第一回整整齐齐逛县城，江晚月也很大方，点了三个菜，红烧肉，醋溜白菜，肉末茄子，再一人一碗米饭。 “红烧肉也太好吃了！”宋云英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有如此美味，“哥哥，快尝尝，你能做出来吗？” 宋怀之吃了一口。 红烧肉炖的软糯极了，而且一点都不腻，让人吃了一口不禁还想再吃第二口，而且里头的汤汁和米饭搅拌在一起，更是美味，一不小心肚子就吃撑了。 “是真的好吃。”宋怀之意犹未尽，“我们家只有油盐，做不出这个味道。” “这还不简单。”江晚月笑着道，“吃完了咱们就去买调料，味精、酱油、香醋、五香粉……有啥买啥，今天晚上要请你们爷奶伯伯们吃饭，怀之，这顿饭可得靠你了。” 宋怀之顿时觉得亚历山大。 他才一个七岁大的孩子，妈妈未免太信任他了。 而且，才吃过一次红烧肉，他真做不出来。 不过很快宋怀之就知道了，原来妈妈知道做红烧肉的步骤。 江晚月凭借着上辈子刷短视频的记忆，站在灶台边上指导宋怀之做饭。 不是她不做，而是实在没天赋。 宋怀之这孩子就不一样了，什么东西一点就通，一学就会，这不，锅子里已经传出红烧肉的香味了。 第40章 “哥哥好厉害！”宋云英吸了吸空气，“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吃红烧肉啦。” “嘘！”宋怀之回头做了个手势，“不许和任何人说咱们家每天吃什么，今天晚上，是你第一次吃红烧肉，记住了吗？” 宋云英连忙点头：“这是我们家的小秘密，我谁都不说。” 现在灶台上有了两个锅子，一个锅炖着红烧肉，另一个锅子来炒菜，一个鱼杂炒莴笋，一个煎鱼块，再加一个青菜，然后这个锅子开始焖饭。 宋家上下加起来，二十多口人，焖了半锅子的白米饭，再加半锅切了的红薯块。 江晚月拿出一个大号碗，盛了点红薯饭，勺了一点红烧肉，主要是勺的汤汁，再放了点鱼杂，然后用布将这个碗包起来。 再把碗放进篮子里，递给宋怀之：“送去牛棚那边，低调点，别让人发现了。” 牛棚的“坏分子”，迟早会平反回城，她愿意结个善缘。 若是放在从前，宋怀之肯定会心疼这些吃食。 但现在他知道了，家里的吃食根本就吃不完，甚至还要愁没地方放，家里两只鸡都开始吃稻谷了，比村里大部分人吃的都好，能帮助困难的人那不是更好吗？ 他拎起篮子，独自朝下放的人居住地走去。 这群人住的地方叫牛棚，但并非牛住的棚子，而是和牛棚差不多构造，在潮湿的河边，茅草搭建而成，连个门都没有，地上铺的干草，没有床，更没有桌子椅子，条件十分艰苦。 这边一共三个牛棚，住着三家人。 这时，这三家人都围在一个牛棚口，一个个面色焦急。 宋怀之走来时，他们都没发现，直到他咳了一声。 一个老人回头，正好是那天被五年级学生欺辱的老人。 “这是我妈妈叫我送来的。”宋怀之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揭开布，递了过去。 顿时，红烧肉和大白米的香味闯进了每个人的鼻腔。 那老人面露警惕。 从前也有人故意给他们送鸡蛋，他们刚要接的时候，对方故意把鸡蛋扔地上，最后的结果是，他们需要没日没夜的干活，来挣鸡蛋还回去。 人心有时候很恶。 他们不敢再接受任何善意，怕是陷阱。 “我妈妈是小学的江老师。”宋怀之开口，“昨天您见过我妈妈的。” 那老人立即想起来了。 昨天他被一群学生欺辱，是一个年轻的老师帮了他，还给了他一个鸡蛋。 那位老师是个好人。 他看着那碗丰富的食物，本心想要拒绝，因为他已经拿了人家一个鸡蛋了，不能再要了，可是，情感上根本就无法拒绝。 不是因为他想吃。 而是，他怀孕的孙媳，需要营养。 “谢谢、太谢谢了……” 老人低着头，将那碗食物接过来，用眼神示意自己的老伴找了个破碗出来，将食物倒进去，然后把碗还给宋怀之。 宋怀之看到干草地上躺着一个和他妈妈年纪差不多的女人，肚子高高凸起，一看就怀孕了。 他不由问道：“她怎么了？” 老人低声道：“她发烧了，没有药，我们正在想办法给她降温。” 他们是改造份子，去卫生院都去不了，就算能去，也没钱，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孙媳越烧越糊涂。 第54章 退烧药 宋怀之离开后，陆老让另外几个老人拿来碗，将一大碗食物平均分成了三份。 另外两位老人将肉夹出来，放在陆老家的碗里：“你孙媳怀着孩子，得多吃肉，不然孩子都难生下来。” 陆老满脸愁容。 他们一家人全被下放了，儿子儿媳被批斗时就去世了，他和老伴带着孙子孙媳被放到了小荆大队。 下放是真的苦，孙媳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频频生病，现在还发烧了，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躺在地上的孕妇难受的蜷缩着身体。 “静静，先吃点东西，好心人送了白米饭和肉，吃了会舒服点。” 老妇人将孕妇扶着坐起来。 孕妇也知道，她必须得吃点东西，可是张开嘴，刚吃一口肉，就开始呕吐。 “爷爷，奶奶，你们吃吧。”孕妇重新躺下去，“我睡一会，明天就好了，没事的。” 老妇人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你先睡，吃的我给你留着……别怕，会好起来的。” 要是孙子没被安排去挑水利，一定能想出法子送人去医院，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祈祷孙媳能自己扛过去。 这时，牛棚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陆老先生，听我儿子说，你们这里有个发烧的孕妇？” 陆老回头，看到了江晚月。 江晚月走进牛棚，蹲下身看了一眼孕妇，虽然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出烧的不轻，一身通红。 “孕妇发烧可不是小事。”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钱递过去，“赶紧把人送卫生院，别耽误了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陆老摇头：“卫生院不会收我们这些坏分子的……” “这……” 江晚月捂住了额头。 她想了一下开口道：“你们先用冷水给孕妇降温，我去去就来。” 她转身就走，准备用最快的速度去卫生院买药。 刚走到他们家那排，就看到公婆家门口停着一辆自行车，她走近几步才知道，原来是大姑子回来了。 宋家大姑子叫宋红霞，嫁的男人是个工人，去年宋红霞儿子结婚，和女方家里一起拼拼凑凑，买了个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就是眼前这辆了。 “大姐！”江晚月站在门口打招呼，“等会一起去我家吃饭哈，我家盐没了，借大姑姐自行车去公社买点盐，先走了！” 宋红霞刚想说，你连自行车都没摸过，咋可能会骑。 话都还没说出口，自行车就已经不见了。 她顿时气结：“她咋这样，我都没点头，她咋就把自行车给骑走了，骑坏了她赔得起吗？” “不就一破自行车吗，本来就是给人骑的，咋能骑坏？”周秀桂扯了扯嘴角说道，“再说了，晚月叫你去她家里吃饭，你吃人家一顿，人家骑你的自行车咋了。” “谁瞧得上她家的饭，不是红薯就是黑面，我才不去吃。”宋红霞愣了下道，“娘，你以前不是最看不上江晚月吗，你咋还替她说上话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周秀桂抬眼道，“晚月以后就是咱们大队的副支书了，你以后看到她客气点。” 宋红霞难以置信：“不是吧，爹为了让她留在小荆村，居然给她一个副支书，田叔就没意见吗，这事儿大队里其他人没意见吗，爹不会被人骂吧？” 这母女二人说话之时，江晚月已经骑着自行车到了公社的卫生所。 骑车就是快，十分钟就到了，不然走路得半个多小时。 她将车子推进卫生所里面，拜托门卫帮忙看着，然后走进去，公社卫生所不需要挂号，只有一个赤脚大夫坐诊。 江晚月坐下道：“……我感觉不舒服，有点发烧，有点想吐，能不能给我开点药。” 赤脚大夫拿出一个温度计递过去：“先测温度看看。” “在家里已经测过了，三十八度多。”江晚月撑着头道，“麻烦大夫快给我开药吧，难受死了。” 赤脚大夫看病非常粗暴简单，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就开始拿药。 江晚月插了一句：“我小日子迟了好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麻烦大夫开点孕妇能吃的退烧药。” 闻言，大夫将药瓶放回去，重新拿出另外的药，再拿了几张小纸片出来，倒出几粒药包起来递给她，叮嘱道：“如果吃了药还没退烧，得去县里卫生院看一下。” “谢谢大夫！” 江晚月付钱，道了谢，赶紧揣着药，骑自行车回去。 她直接骑到了牛棚那里，然后走过去，把一包药拿出来递过去：“开了三天的药，孕妇可以吃，赶紧让她吞下去。” “谢谢……谢谢江老师。”陆老眼泪纵横，“等有机会，我们陆家一定会报答救命之恩……” 江晚月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她说完，退出了牛棚，然后骑上自行车回去。 这么一折腾，已经傍晚六点多钟了，家家户户都开始做饭了，炊烟袅袅，升上云霄。 江晚月骑车到公婆门口，一脸笑容对宋红霞道：“大姐，你家自行车真好骑，这是多少钱买的？” 以前有人问这个问题时，宋红霞一般是嘲讽回去，毕竟这年头，没几个人买得起自行车。 可是刚刚，她听她娘说，江晚月画一幅画，就得了八块钱稿费，公社还花钱请江晚月去画画……副支书一个月也有十几块钱工钱，这么下去，买自行车是迟早的事。 宋红霞酸唧唧道：“这是凤凰牌自行车，要一百八十块呢。” 第41章 “别吹牛。”周秀桂拆台，“你这是买的人家骑过的，转了三道手，买回来轮子都是坏的，我记得好像是花了九十五块钱。” 宋红霞：“……” 江晚月笑着道：“时间不早了，家里饭应该熟了，走吧，去吃饭。” 走过去的时候，顺便喊上宋老大宋老二宋老三一块过去，各人得自己带上吃饭的碗和筷子，还要端凳子一起去。 刚迈步进院子，众人就闻到了浓郁的肉香味。 二愣子吸了吸鼻子：“哇，四婶家里有肉吃，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肉。” 宋凤莲快步跑了进去：“真的有肉，这肉看起来就好好吃！” 只见桌子上，摆着四个超大号的碗，有鱼有肉，再加一碗鱼杂莴笋和炒青菜，四个菜，那是相当丰富了，比以前过年过节都吃得好。 宋红霞是真的相信，这个四弟媳确实赚到钱了。 第55章 有本事 迈步走进屋子，肉香味更浓。 宋红霞的眼珠子四处乱看，她发现装菜的碗盘都是新的，看到屋子里有新的洋盆搪瓷杯，看到房间里床上的大新棉被……角落里还能看到新毛巾，居然还有城里人才用的牙刷牙膏…… 一时之间，宋红霞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是宋家唯一一个嫁进城里的人，也是唯一吃国家粮的人，一向觉得优越，现在，那股优越感瞬间没了。 “晚月现在的日子过得可真不错。”宋红霞开口道，“这哪里像是前阵子要跳河的人。” 江晚月闻到了一股酸味，笑道：“还是大姐你们日子过得好，咱们全公社可找不出一家买得起自行车的人。” “一辆破自行车而已，值不了几个钱。”宋红霞顿了一下开口，“晚月，既然你手头阔绰，不如借几个钱给我，我想买个收音机，这玩意贵着呢。” 江晚月还没开口。 婆婆周秀桂就冷冷道：“还收音机，你咋不说你要买小汽车，腿上的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就想学城里人乱花钱，要么坐下好好吃，要么赶紧回去。” 宋红霞虽然是城里人，但每个月也就吃得上一回肉，也就是丈夫发工资那天才会犒劳一下全家人。 看到桌子上一大碗红烧肉，还有鱼，她说什么都得吃了这顿饭再走，江晚月刚刚不都还骑了她的自行车吗，她又不是吃白食。 大人们在桌子边上坐下来，孩子们端着碗站边上，一人夹三四块红烧肉，再坐到院子里去吃。 “这肉好好吃，太好吃了！” “这是我哥哥做的肉，我哥哥可厉害了。” “怀之，你还会做肉啊，你咋这么聪明，下回也教我。” 宋怀之开口：“等哪次你家买了这么多肉，喊我一声，我过去教。” 说话的是宋凤莲，闻言耷拉着脑袋，小小的女孩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算了，我家一点肉都买不起，更不要说这么多肉了。” 她爹腿老疼，老要买药，家里大米饭都吃不上，哪有机会吃肉。 她真是太可怜了。 她眨巴着大眼睛道：“怀之，下回你家吃肉，你就偷点出来给我吃。” 二愣子和二丫也凑过来：“顺便偷点给我们吃，怀之，我们可以给你干活，干啥都行。” “你们属猪的吗，这么贪吃？”宋凤娇转头看向宋怀之，“偷东西是要坐牢的，你想坐牢就只管偷吧。”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说话时，大人们也在聊天。 宋家大嫂杨玉兰吃的差不多之后，放下筷子道：“晚月，我听爹说，你让整个大队有意向的人下周一都去学校面试？” 江晚月点头：“我想着面一个也是面，面一群也是面，就一起面试得了，免得浪费时间。” “可是、可是……”杨玉兰抿了抿唇，“不是说好了，这工作给建国对象吗？” 江晚月声音淡淡道：“大嫂，我可从来没这么说过，我只是让她去面试而已，能不能成，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瞧这话说的。”宋红霞吃掉最后一块红烧肉，抬起头道，“老师可是个清闲工作，每个月还有补贴，这等好事当然得留给自家人，晚月，反正是你面试，到时候就放放水呗，多大点事。” “大姐，面试的人除了我，还有郑校长，我可没那么大本事左右校长的决定。”江晚月皮笑肉不笑，“我倒是听说，大姐夫很有本事，当年可是靠自己的本事进的县里工厂。” 宋红霞与有荣焉：“那是。” “大姐夫这么有本事，就该帮一把家里人呀。”江晚月继续道，“建国眼看着要成家了，靠着那几个工分连彩礼都备不齐，要是大姐夫帮着进了工厂，成了工人，到时候哪怕没有彩礼，也都多的是姑娘愿意嫁。” 杨玉兰瞬间心动。 一个是未来儿媳，一个是亲儿子，当然是更希望亲儿子能有个正经工作。 她连忙拉着宋红霞的手道：“他姑爷是咱们宋家最有本事的人了，就帮帮咱们建国吧，宋家也该出一个吃国家粮的工人了。” 胡招娣跟着帮腔：“是啊是啊，大姐夫有本事，以后也带带咱们二愣子。” “放心，都是一家人，大姐大姐夫肯定会帮咱们自己人。”江晚月笑道，“是不是啊大姐？” 宋红霞被奉承着，头脑一热，不受控制道：“好，我回去就和他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那口子进工厂十几年了，一直在老位置上，要是有本事，早升职了。 但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根本就收不回来，她只得讪讪起身道：“天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她说完，赶紧走出去，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胡招娣羡慕道：“哎，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有一辆自行车。” 宋老二翻了个白眼：“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一顿饭结束后，妯娌三个都留下来帮忙收拾，锅碗洗干净了这才离开。 天色彻底黑下来，气温也慢慢降低，进入十二月，夜晚越来越凉，好在有一条大被子，倒也不冷。 不过，这张床实在是太窄了，睡四个人很挤，江晚月总担心自己半夜掉下床。 她躺在边沿上，开口道：“怀之，过完年你就八岁了，得一个人睡一个房了。” 宋怀之点头：“我听妈妈的安排。” 江晚月在心里琢磨着，等进了腊月，村里人就彻底清闲下来了，到时候请两个人来帮忙在后面盖一个屋子起来，就当做是怀之的房间，不行，要盖两个屋子，英子渐渐也大了，也得有自己的小空间。 多两个房间，不光是土坯的事，还得打家具，最基本的床和衣柜，一人一张桌子椅子…… 就这么想着，慢慢睡着了，到了时间，生物钟自然就把江晚月叫醒了。 早上起来先生火，把早饭放锅子里煮着，然后开始刷牙洗脸，再把孩子捞起来穿衣裳，洗干净。 吃完早饭后，把英子华子送去隔壁，江晚月和宋怀之就朝学校走去。 到学校，她看到老师办公室门口站着二十几个年轻人，这应该都是来面试老师的人。 她对众人道：“大家稍微站一会，我给孩子们布置好随堂作业后就来。” 第56章 走过场 小学买了油印机后，就给各年级都复印了试卷。 江晚月将试卷发下去，让班长和纪律委员负责维持纪律，然后和校长一起去面试。 前来面试的人一共二十三人，其中有十三个是本大队的知青，另外十个是大队所有读过初中的年轻人。 一整个大队，只有十个人读过初中，可想而知这个村的教育处于什么水平。 江晚月和郑校长坐在老师办公室，前来面试的人一个一个进去。 郑校长负责把关，出题的主要是江晚月。 “这是拼音表，你读一遍。” “关于算术计算的技巧，你会多少？” “音乐美术自然，能代课吗？” 能把拼音读准的人，就只有两个。 算术技巧，读了初中的都能答上来一二。 而副课这方面，村里的人完全不会，知青或多或少会一点。 “校长，看出来了吗，城市和农村教育水平差距太大了。”江晚月开口道，“我们整个大队最优秀的学生，都比不上城里成绩垫底的孩子，未来，只会越差越多。” 哪怕是她所在的新时代，教育资源也没有平衡，寒门难出贵子，是所有人的普遍认知。 郑校长也深有感悟，指着一个人名道：“小江，你觉得他怎么样？” 江晚月脑中立即浮现出这个人的样子，他叫袁展润，是个知青，今年二十四岁，下乡六年了，这个人进退有度，谈吐斯文，对教育有一套自己的看法，确实是不二人选。 她点头：“我也认为他不错。” 二人将人选定下来，正要出去公布，忽然，外面传来喧闹声。 第42章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学校门口大声嚷道：“小学招老师，凭啥不通知我孙女来面试！” 在场的本村人都认识这位老太太，姓杜，是大队里比较少的姓氏，她孙女今年十七岁，站在老太太身后，捏着衣角，一副委屈到了极点的样子。 “这次面试，只通知了大队里的初中生。”江晚月走出来，淡声开口，“杜奶奶的孙女没有初中毕业吧？” 边上一个人立即道：“她就读了初一就辍学了，没拿到初中毕业证。” “谁规定必须得初中毕业才能教书，能读到初一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村里能有几个！”杜老太太大声道，“非要说我孙女书读的不够多，那万老师呢，她读初中了吗！” 万老师顿时涨红了脸。 大队十多年前才建属于自己的小学，那时候城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来村里当老师，只能他们村里人自己搭草台班子。 而村里读过书的基本上是男人，男人力气大，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老师这个工作只能女人来干。 但前几十年战乱，男人读书都难，更别说女人了。 她和之前的宋老师，因为会认几个字，就被选为了老师，成为老师后，天天自己先学一遍，才敢教学生…… 别说初中了，她连小学都没读过。 万老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晚月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从前没有人读过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这么多年来，万老师每天自学，实力上已经是一名高中生了，当初万老师进入学校是形势所迫，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有初中生的前提下，我凭什么选一个只上过初一的人教学生？” 郑校长点头：“当初学校刚建成，老师没有补贴，大队没有任何人愿意来教孩子，是万老师站了出来，你孙女就是万老师教出来的，你现在拿万老师出来说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杜老太太狠狠噎住。 随即，她大手一挥，高声道：“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搞啥狗屁面试，不就是走个过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早就内定了宋家未来的儿媳，也就是咱们大队长大孙子宋建国的对象！”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些知道内情的人，朝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女孩看去。 那女孩脸一红，将脑袋深深地埋了下去。 这下，在场的人炸锅了。 “居然内定了？” “你内定就内定，喊我们过来面试干什么，真当别人都没事干是吧！” “整这出，太过分了，大队啥好事都便宜姓宋的吗？” “谁让大队长姓宋，好事可不就轮到他们宋家吗，这样也不是不行，但不该喊我们来走过场！”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义愤填膺。 杜老太太十分满意现在的情况，叉着腰道：“选人咋能选自家人，必须得重新面试，我孙女也得参加面试！” 站在人群中的林锦，气的手都在抖。 连一个小小的破村子，都不给她机会吗，一定要找一个有背景的对象，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工作吗？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她的眼眶顿时红了，吸了吸鼻子，才将眼泪压回去。 “谁说学校内定了？”郑校长真是又气又急。 十几年前学校刚建的时候，因为资金有限，老师没有补贴，没一个人愿意来。 现在教育局的拨款多一些了，老师一个月有四块钱，钱不多，但对拿工分少的女孩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去路了，为了一份工作，在这里瞎搅和，他怎能不生气？ 他冷声道，“我并不知道谁是大队长未来的孙媳妇，不过，既然是做人媳妇的，那肯定是个女娃，但，我和江老师定下来的人选，是一名男同志，袁展润，以后，大队小学一二年级的老师，就是袁老师！” 被点到名字的袁展润，不可置信抬起头。 刚刚杜老太太一顿胡搅蛮缠，他还以为自己没戏了，正准备离开，没想到，校长居然叫到了他的名字。 他推了一把眼镜，连忙走出来：“谢谢校长和江老师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不辜负校长对我的信任和期望。” 看到是袁展润，林锦方才升起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她和袁展润都是知青，住在知青点，心里很清楚，袁展润比她优秀多了。 若是别的人得了这个机会，她少不得要去找江晚月的麻烦，但现在，她心服口服。 她服气，并不代表其他人服气。 尤其是杜老太太，大声嚷嚷道：“这是我们小荆大队的学校，凭啥让知青当老师，没这个道理，我不服！我要去公社告你们暗箱操作！” 第57章 厚脸皮 面试的人之中，有十个本村人，都不服气让知青得了这个机会。 杜老太太理直气壮道：“要么重新安排面试，要么我去公社告你们！” 郑校长气得额角青筋直条，当文明人久了，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不讲道理的人。 “确实得去公社走一趟。”江晚月的唇角拉开一抹弧度，“广大知青下乡，是为了促进我们大队发展，他们的户口粮食关系都落在我们大队，那就是我们大队的人，大队小学招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资格来面试。杜奶奶话里话外都认为知青不是我们小荆村大队的人，这种论调，不就是搞阶级分裂么，领导人早就说了，要消灭阶级斗争，杜奶奶却联合咱们大队所有初中生，要斗争知青，分裂无产阶级，这可是大罪！必须得让公社的干部来处理一下！” 一个阶级斗争的大帽子扣下来，让杜老太太瞬间哑巴了，支支吾吾道：“我们杜家三代贫农，我听不懂你在说啥。” 江晚月淡淡道：“杜奶奶不懂不要紧，让公社的干部来教育一下就懂了。” 前些年各种批斗什么的，搞得杜老太太现在十分有阴影，生怕祸及自身，连声道：“你个小妮子不要乱说，我田里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拉着自己的孙女，夺路而逃。 江晚月看着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口道：“不管面试几次，结果都是袁老师，因为所有人之中，只有袁老师能胜任副课。” 众人哑口无言。 连战斗力爆表的杜老太太都走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一个个都散了。 “小袁，你过来，我给你办一下手续。”郑校长带着袁展润进了办公室。 江晚月看向离开的众人，开口道：“林锦，你等一下。” 林锦的脚步顿住，回头，抿着唇道：“怎么，你是想看我笑话吗，笑话我连个小学老师都选不上！” “你没选上老师，我确实挺高兴。”江晚月实话实说，“因为我觉得，你这种性格，应该有更适合你的工作。” 林锦咬牙：“当了副支书的人，果然说话都不客气了，我忙得很，懒得跟你多说！” 她转身就要走。 被江晚月拉住了胳膊：“我这里有一份工作，你看你感不感兴趣。” 林锦狐疑的看着她：“就算你手上真有工作，也不会轮到我吧，你有这么好心？” “你上回能从公社借到两辆自行车，足以说明你是个厚脸皮的人……” 话说到一半被打断，林锦气得瞪圆了眼睛：“江晚月，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帮你借自行车，一点好都没讨到就算了，还被你说厚脸皮，你……” “先听我说完。”江晚月按住她的手，“说厚脸皮，是夸你的意思，渔场开办，需要一个销售员，我觉得你很合适，你愿意加入渔场和我一起干吗？” 干销售第一条，就是得脸皮厚，能说会道，才能将产品卖出去。 如今渔场刚刚开办，账上没多少钱，最关键的事，就是扩大销路。 所以，她必须得找个优秀的销售员。 整个小荆大队符合这一条的，似乎就只有林锦。 “渔场现在就三个人，我是负责人，再加一个会计，然后就是你。”江晚月继续道，“进入渔场后就是渔场的员工，以后不再拿大队的工分，销售岗位目前是一个月六块钱底薪，再加提成，按百分之一来算，也就是你每卖出去一百块钱，工资就能多一块钱。” 林锦震惊在原地。 她和江晚月向来不对付，每次碰见都会斗嘴，她是真没想到，江晚月竟然拉她进渔场工作。 要是江晚月将这个岗位拿出来，全大队招工，她相信，一定会有很多人来面试。 虽然渔场刚起步，规模也小，但成为渔场工人后，以后就再也不用下地了，还能得一个月六块钱的工资。 当然，比起城里工厂十几二十块的工钱来说，是少了点，可城里工厂进不去呀，这六块钱已经很难得了。 再一个，还有提成。 江晚月随随便便就能给大队赚个四五百，她肯定也行，以后她一个月工资应该至少有个二十几吧…… 第43章 “你不用现在给我答复。”江晚月笑着道，“回去好好考虑清楚，明天下午之前回复我就行。” 她说完，转身走进了学校。 林锦独自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 江晚月和袁展润进行工作交接，成为老师也就短短一个月时间，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看着自己教案上的各种笔迹，她十分不舍，抬头道：“我带袁老师和孩子们认识一下吧，也顺便告个别。” 她带着袁展润先进了一年级的教室。 今早上面试闹出那么大的阵势，学生们自然已经知道了换老师的事。 一个个孩子睁着大眼睛，望着江晚月，有些情感丰富的孩子，甚至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这是干什么？”江晚月脸上布满了笑意，“我只是暂时不做你们的老师了，并不是要离开小荆大队，以后我会时不时来一趟学校，看看你们的学习成果，一个个都不许懈怠哦。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以后的新老师，姓袁，袁老师也是一名知青，从城里下乡，袁老师写得一手好字……” 袁展润走上前，朝孩子们开始做自我介绍。 他长得高高瘦瘦，是个很斯文的人，戴着眼镜，很容易获得学生们的好感。 很快，学生们就接受了他们的新老师。 江晚月走出教室，宋怀之的目光追随着她，哪怕天天能看到妈妈，他也很舍不得妈妈。 江晚月朝他悄悄的挥了挥手，然后回到办公室，万老师和郑校长都去上课了，也不需要告别，整理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后，她直接离开了学校。 还没走到家门口，迎面就碰到了大嫂杨玉兰。 杨玉兰一脸愤怒：“晚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了啥好事，就因为你没把老师的工作给建国对象，这门亲事黄了！” 江晚月直接笑了：“从没听说过哪家孩子亲事黄了，怪到婶婶头上来，真是开眼了。” 第58章 新会计 杨玉兰死死咬着牙。 她儿子人高马大，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嘴巴太笨了，说了好几回亲事都黄了。 这一次还差一点点就能确定关系了，也就临门一脚的事，就因为江晚月，气的人家姑娘头都不回就走了。 “不就一个小学老师吗，教认字算术，人家姑娘咋就不能教了？”杨玉兰咬了咬嘴唇，“建国可是你亲侄子，你不帮他，他以后娶不到媳妇可咋办！” “他娶不到媳妇，是他自己没本事，跟晚月有啥关系！”周秀桂路过这边，听到这番话，忍不住加入了聊天，“玉兰，你一个当大嫂的，咋还不如晚月拎得清呢，今天学校发生的事，你难道没有听说吗，杜家那老太太惯会胡搅蛮缠，要是真选了建国对象当老师，杜老太太能闹得你公爹连大队长都当不成！” 杨玉兰顿时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总不能为了一个没影的未来儿媳妇，影响公爹的工作吧。 她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别跟你大嫂计较。”周秀桂道，“她也是被建国的婚事搞昏了头，等建国娶到了媳妇，自然就想通了。” 江晚月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先去隔壁宋老三家里，将华子带回去，然后开始做午饭。 午饭做好之后，英子就带着一箩筐的干草回来了，然后蹲在院子里，将干草绕成团，用来引火。 中午草草用餐结束，江晚月安顿好孩子，前往大队部。 学校的事情交接清楚了，那么接下来，就要开始着手带着渔场走上正轨。 “小江，你来了。”田有粮正坐在大队部看文件，看到她进来，立即起身道，“大队部一共三间屋子，这间是我和老宋办公的地方，这间是堂屋，一般拿来开会，西边这间以后就当做是渔场办公点，你看看还缺点啥，我想法子给你补上。” 江晚月看了一眼，这间办公室有一张大桌子，两张椅子，再加一个小柜子，东西很齐全了。 她笑着道：“渔场使用办公室，还是要给租金的。” “你这是说的啥子话！”田有粮板着脸道，“渔场归属于大队部，你的方案里还写了，渔场的盈利有百分之二十给大队做集体建设，大队部出一个办公室很合理，行了，啥都别多说了，我去给你喊新的会计过来。” 江晚月只能接受。 她走进办公室，将自己的一些本子笔放了下来，正要坐下来。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江晚月认识，这位是大队里的妇女主任，但因为村里那些关于妇女的事情，妇女主任根本管不上，日子久了，妇女主任也就形同虚设了，大队里人根本没人叫她主任，都喊万三姐。 “支书这是不是太偏心了。”万三姐撇撇嘴，“我当了这些年妇女主任，连个办公桌都没有，凭啥有人一来，就能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太不公平了！” “别给我扯公平！”田有粮去而复返，“你也知道自个当了这么多年妇女主任，那我问你，你解决啥事了吗，大队里老有女孩子被爹妈强行嫁出去，你管过吗？” “我咋没管过，可是他们不听我的！”万三姐开口，“他们是女娃的爹妈，我一个外人能说啥……” “你自己干不出成绩，就别怪我偏心。”田有粮冷声道，“人家小江还没成为副支书时，就给大队赚了几百块钱，修好了大队柴油机，你要是有这本事，我那个位置给你坐！” 万三姐说不出话来了，转身走了。 “田里的事少了，一个个闲了，净找事！”田有粮骂骂咧咧了一句，然后摆出一副笑脸，“来，小江，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新的会计，赵向北，也就是咱们大队部会计赵向阳的亲弟弟。” 赵向北今年二十出头，一副小年轻的样子，连忙走上前道：“江副支书好，我叫赵向北。” “别叫我江副支书，怪生疏的。”江晚月停了一下道，“我应该比你大几岁，你叫我江姐吧。” 赵向北点头：“好的江姐。” 江晚月立即进入工作状态：“小赵会计，我和你说一下待遇……” “江姐也别这么叫我，喊我向北吧。” “行，向北。”江晚月看着他道，“你哥是大队会计，半脱产干部，每天满工分，加一个月六块钱补贴，你进入渔场就是工人了，不会再有工分，我给你开的工资是一个月十二块钱，算下来比你哥少一些，你能接受吗？” 赵向北立即点头：“能，能接受。” “等以后渔场规模起来，走上正轨了，会加工资的。”江晚月给他画了个大饼，继续道，“现在第一件事，就是把渔场和大队部的账算一下，渔场欠大队部多少钱，租金、塘里的鱼、人工，等等，都算个清清楚楚，具体什么时候还，你和大队部也立个协议。” 田有粮忙道：“本来就是一家，倒也不必……” “田叔，我知道您是好心，但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江晚月道，“亲兄弟都得明算账，更别说两个不同的单位了，向北，麻烦你了。” 她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递过去。 赵向北接过来，然后立马去找自己的哥哥赵向阳算账去了。 田有粮还想说点什么。 江晚月就站起身道：“田叔，我得去测量一下渔场的七个鱼塘具体多大，把孙哥借我用一用呗。” 她看了大队部的资料，对几个大鱼塘只有粗略的亩数估计，而且还是六年前的数据，她得再测量一下，不然以后买鱼苗鱼粮都拿不准具体数字。 孙宗元就是大队里的农技员，上回跟着江晚月跑了一趟省城之后，对江晚月那是心服口服，也一直想着能帮点什么忙，江晚月一开口借人，他立马就跑了过来，还携带了一系列的测量工具。 小荆大队共八个小组，一组退出了，那就还剩下七个组，每个组都标配有一个大鱼塘，有些是天然形成的，有些是后天挖出来的，大小不一。 最大的鱼塘是六组那个，足足十亩地，最小的是三组，才六亩，七个鱼塘加起来，合计四十四亩地。 连着两次捕鱼，江晚月也初步能推算出，在这种原始粗放型的养殖模式下，一亩地的鱼产量大概只有两百斤左右。 也就是说，渔场现在有鱼大约八千斤出头，加上刚投入进去的小鱼，合起来有一万多斤。 第59章 三人组 江晚月测量结束后，回到大队部。 赵向北正坐在办公室写写画画，看到她进来，立马起身打招呼：“江姐。” 他说着，将记账的本子递过去，“我跟我哥把账整清楚了，上次卖鱼所得的钱全部归我们渔场所有，去省城是为了修柴油机，差旅费归大队部出，鱼塘暂时签了一年租借合同，租金按每个鱼塘每年十元计算，渔场欠下租金七十元，另外，大队部租的鱼塘是有鱼的，渔场有两种偿还方式，第一是按照人头给钱，成年人一人一块钱，孩子一人五毛，第二个方法是，年底分鱼，也就是如果我们的鱼卖不出去，分给村民就是了……” 第44章 江晚月点头。 大队长和支书为了支持她，连退路都给她想好了。 她开口问道：“咱们账上现在有多少钱？” “上回卖鱼共得四百七十元，买鱼苗和路费花了一百五十四元，买渔网用了三十二元，账上还剩下两百八十四元。”赵向北询问道，“是不是先把租金给还了？” “不急。” 江晚月思忖着。 现在渔场的财产，就是七个鱼塘，一个渔网，以及三个员工，再加两百来块钱，除此之外，啥都没了。 这么点钱，必须得花在刀刃上。 她顿了顿道，“上回是大队部出工分，让村里人帮忙捕鱼，既然收入归了渔场，那么就得给那些人结工钱，按照一天三毛钱算。” 小荆大队穷，工分不值钱，哪怕一天十个工分，换算成人民币也只有大概两毛多一点，三毛钱一天这个价格很公道。 正说着，忽然办公室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 江晚月抬头看去，顿时笑了：“林锦，看来你考虑清楚了。” 林锦迈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只有两个椅子，故意道：“看来你没准备我来，连椅子都没给我准备。” “这点小事，哪能劳动江姐。”赵向北跑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张椅子进来了，“来，林知青，坐吧。” 江晚月站起身道：“我给你们二人互相介绍一下，这位是渔场的会计，赵向北，这位是我们渔场的销售员，林锦，目前渔场只有我们三个员工，渔场正在起步阶段，万事开头难，希望我们不惧困难，齐心协力将渔场做大做强！” 她这一番话，十分激昂，连林锦都有些触动。 三个人围着办公桌，坐了下来。 江晚月拿出一个新本子，以及一支圆珠笔给林锦。 “这是咱们三人第一次碰头，也是渔场第一次会议，在渔场走上正轨之前，我们三个除了本职工作，还要兼顾其他事项。”她清了清嗓子，正色开口，“鱼塘是咱们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就先来说鱼塘管理，共七个鱼塘，我们三个人，每人管理自己就近的两个鱼塘，我作为总负责人，多负责一个鱼塘……” “我身为唯一男同志，应该是我负责三个鱼塘。”赵向北打断她的话，“江姐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 江晚月没有推辞，继续道：“以前鱼塘是大队安排人专门割鱼草喂养，没有定点定量，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因为鱼营养不足，每亩鱼塘只能产出大概两百斤的鱼，而省城渔场那边，一亩地至少能养八百到一千多斤的鱼，所以，我们首先得改变粗放的养殖模式。” 她将从省城渔场抄来的小册子打开，道，“除了鱼草，还应该添加麦麸或者米糠等，草鱼才能生长更快，你们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林锦开口道：“既然别人已经有了经验，我认为，可以先按照他们的经验来，中间我们再慢慢调整。” 赵向北点头：“这些我不懂，都听你们的。” “那现在，咱们最大的任务，就是收购鱼食，一是鱼草，二是麦麸米糠类粮食，二者按照三七比例混合。”江晚月在纸上写写画画，“鱼草可以让大队里的孩子老人们趁闲暇时间去割，按照一分钱十斤的标准来收购，每天控制在大约四千斤以内，不然草不新鲜也影响鱼摄入营养。麦麸和米糠，按照四分钱一斤收购，一万多斤鱼一天能吃掉大概一百五斤左右，这些可以长久储存，收购不设上限，当然，如果账上钱不够了，就缓一缓。” 赵向北立即算出了账：“这样一来，每天收购鱼草就得用掉四块钱，麦麸花掉六块钱，一天支出至少就是十块，咱们账上的钱都不够用一个月呀。” “所以——”江晚月看向林锦，“你的工作就很重要了，一个月内要是卖不出鱼，咱们渔场就关门了。” 林锦顿感压力山大，同时也来了斗志：“一个月时间，够了，放心，我不会让渔场关门的。” “在起步阶段，我和你一起开拓市场。”江晚月合上笔记本，“现在，林锦你想法子买一张全省地图，先好好研究一下这鱼要卖给谁，怎么卖……向北你去通知收购鱼草麦麸的事，明天早上开始正式收购。” 赵向北正要出去，又折身回来：“对了，在哪收购，收购来的粮食放哪？” 这一问，可把江晚月给问到了。 她提前想好了各种细节，唯独漏了仓库这个环节。 大队部的仓库单独在另外一个地方，存放大队的生产物资，有很多贵重东西，要是混用容易出问题。 可是现在渔场没钱，修建一个仓库也不现实。 该放哪呢？ 见她皱着眉，林锦开口道：“知青点有一个空房间，不如暂时拿来存放鱼粮。” “知青点人多眼杂，不行。”江晚月摇摇头，“我家堂屋还挺大，暂时放堂屋，以后出门上锁就是了。” “何必这么麻烦。”赵向北笑道，“江姐家里有孩子，还不如放我家呢，我爹娘刚给我修了新房子，三间屋子，我自己一个人住，多的就是空地方，而且我家也在四组，离大队部最近，以后拿什么用什么多方便。” 他二十出头，还没结婚，家里给他修房子就是为了娶媳妇，现在媳妇还没娶进门，家里空着呢。 江晚月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想了想，点了点头。 三人各自去忙碌。 江晚月暂时放下渔场的事，她得去公社画墙绘，这是之前就答应好的。 画具颜料都是公社提供，给公社的几面墙画上一些红色的政治类的画作，还给了几张报纸做参考。 第60章 收鱼草 江晚月在参照画作的基础上，进行了些许的创新。 画画是她一个兴趣，她上辈子就很喜欢，现在同样喜欢，因为画画的时候，思维能够放空，给精神温养。 等一幅画结束，她忽然发现，身边居然站了好多人围观。 “这幅画太好看了。” “教员看起来像真的人一样。” “好亲切，想一直看着……” 人群中挤进来一个男人，盯着那幅画许久，开口道：“这位女同志，到了年底，我们厂也要重新画墙绘，你把公社这边忙完了，能给我们厂也画几幅吗？” 江晚月欣然答应：“当然可以，你们是哪个厂？” “蛇皮袋厂。”男人连忙自我介绍，“我是蛇皮袋厂的厂长，我姓黄。” 江晚月放下画笔，擦了擦手，满脸笑容道：“原来是黄厂长。” 他们公社也有自己的厂，比如砖瓦厂、棉纺厂、榨油厂……最大的厂就是蛇皮袋厂了，因为每年丰收季节，需要大量的蛇皮袋子装粮食，各家各户无论装什么，首选也是蛇皮袋，这个厂大约有四五十人，是红旗公社效益最好的工厂。 “黄厂长，我是咱们公社小荆大队的副支书，我姓江，您叫我小江就好。”江晚月笑盈盈道，“早就听我们大队长说，黄厂长是咱们公社的能人，带着蛇皮袋厂发展的越来越好，久仰黄厂长大名，今儿可算是见到了。” “副支书？”黄厂长知道公社的大队并没有设副支书，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的话，那不就是最近风头正热的小荆大队的渔场吗，他不由道，“原来红旗公社第一个副支书是一名妇女，还这么年轻，听说你们大队还办了渔场？” “是呢。”江晚月道，“咱们渔场虽然刚刚才起步，但已经卖到县里去了，县里最大的纺织厂买了咱们接近一千斤鱼，放食堂给厂里加餐，还有教育局、造纸厂、印刷厂都买了不少鱼发给员工，咱们蛇皮袋厂效益不错，黄厂长要不要考虑买几斤鱼给工人们喝点鱼汤？” 黄厂长先是被吹捧了一番，然后拿他和纺织厂这种千人大厂放在一起比，让他格外受用，当即就道：“别人有的，我们蛇皮袋厂当然也要有，我们厂一共四十九人，看需要多少斤鱼？” 江晚月回答：“按照一人半斤鱼来算，那就是二十五斤。” “半斤怕是不够。”黄厂长大手一挥，“按一人一斤的指标，明天早上能送来吗？” “放心，准时送到。”江晚月十分开心，“黄厂长是义气人，我也会尽快抽时间把蛇皮袋厂的墙绘给画了。” 二人就这么说定了。 江晚月将手头这幅画结束之后，收拾好东西，然后赶回大队部。 她上回在省城买的渔网就放在办公室里，三十多块钱买的东西，很大，很结实，打结了也很容易解开，非常好用。 她叫上赵向北和林锦，三人一起去捞鱼。 因为只需要四十九斤，捞个差不多十条就够了，他们自己来就行。 江晚月有抓鱼的经验，赵向北是男人有力气，林锦干了多年农活，力气比江晚月大。 三个人拿着渔网，从不同的方向下水。 这会已经十二月了，虽然尚未进入腊月，但温度也很低，腿刚伸进水里，江晚月就冻的一个哆嗦。 第45章 她不由叹了口气，渔场真是太穷了，连等有钱了，一定要买个下水裤，不然这也太遭罪了。 过了一会儿，双腿适应了温度，就还好了，三个人开始行动。 这张网很大，只需要用到一小半，放水里，再小心拉网，不一会儿，就抓到了十几条鱼。 江晚月将鳞片没有受损的鱼重新扔回水中，取出七条鱼，合计四十九斤多一点，放进水箱里先养着，明早再送去蛇皮袋厂，这水箱还是上回买鱼苗的时候顺便买的，有十多个。 “江姐，你太厉害了。”赵向北抬着水箱，一脸的崇拜，“去画个画，都能把鱼卖出去，难怪大队让江姐来管理渔场。” 林锦满心不是滋味，她是渔场销售员，一斤鱼都没卖出去，感觉自己被碾压了。 她捏紧拳头道：“晚月，明天我去县里试试看……” “不急。”江晚月开口，“明天咱们收购鱼食，是第一次，流程生疏，人手可能会有些不够，等明天忙过了再说。” 林锦只得答应下来。 二十多斤鱼暂时放在赵向北家里，第二天还没亮，赵向北就将鱼送去蛇皮袋厂，账上多了二十四块五，也就是鱼塘所有鱼两天的口粮。 天色微微亮，江晚月到了大队部。 这会大队部没有人，大队长忙着集合社员下地干活，支书去公社开会，听取最新政策指导去了，至于其他人，都是半脱产干部，需要想法子挣工分，不过现在是农闲的时候，地里活不多，工分也不好挣。 江晚月刚打开大队部的门，赵向北和林锦也到了。 三人合力将办公室里的大桌子抬出来，找大队部借了秤，放在桌子上，桌子左右各贴了一张纸，左侧收鱼草，右侧收麦麸米糠等物，江晚月和林锦各负责一边，赵向北则负责点钱。 太阳慢慢升起来，初冬的早上带着凉意，大队部门口时不时有人路过，大家都忙着下地，能挣点工分是一点。 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来了。 是宋家的一群没读书的孩子，大房的两个小儿子，二牛和三牛，二房的二丫，三房的宋凤娇和宋凤莲，还有她家的英子，每个孩子背上都有一个背篓，装满了鱼草，放在了秤边上。 二牛摸了一把汗道：“四婶，天都没亮，奶奶就让我们去割鱼草了，特别新鲜。” 江晚月没想到宋家居然这么支持她的工作，她笑道：“你们几个都辛苦了，等会中午去四婶家，四婶给你们糖吃。” 宋凤莲舔舔嘴唇：“我要吃水果糖行吗？” “当然行。” 江晚月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开始过秤称斤两。 二牛十五岁，算半个劳动力了，他那一背篓特别扎实，足足二十斤，赵向北点了两分钱给他。 最少的当然是年龄最小的英子，才四斤，这也不好算钱，江晚月让赵向北记在账上，累积到了整数就给钱。 第61章 送鱼虾 当宋家孩子各自拿着一分两分钱回去炫耀时，村里人这才敢相信，原来鱼草真能换钱。 从前大队里安排人割鱼草，一个成年妇女上下午能割五六百斤，大概能拿六个工分，算下来也就一毛钱的样子，如果拿来渔场这边，能换五六毛钱，这么一比较，各人心中就有了成算。 于是，更多的孩子和老人加入了割鱼草的行列。 小荆大队是个水窝子，到处都是水，有水的地方就有草，而且地处南方，天气冷了也有草生长，一茬一茬割不完。 中午之前，就收齐了三千多斤鱼草，连忙竖起牌子让大家别再割了，免得浪费精力。 不止是鱼草收够了，麦麸和米糠加起来居然收了四百多斤，前些年闹饥荒的时候，这些东西人也会吃，但现在收成好些了，至少不用再饿肚子，家家户户一般是麦麸米糠拿来喂鸡，一家只能养两只鸡，吃不了多少，既然能换钱，大家肯定会拿来卖。 中午各自用餐结束后，三人开始拌鱼食。 按照册子里所写，百分之七十的鱼草，加上百分之三十的麦麸米糠，拌一拌就可以了，非常简单。 拌好的鱼食再各自拿去喂。 江晚月负责二组和三组两个大鱼塘。 她本以为投喂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实际操作起来，很复杂，第一是鱼食很多，她一个人拿不动，要来回走很多次，其次，要分批投放在不同的地方，保证所有鱼都能吃上食物，也就是要围着鱼塘走一圈。 两个鱼塘喂下来，江晚月感觉自己快挂了。 不止是她，林锦也累死了，瘫坐在大队部的椅子上道：“晚月，要是咱们天天喂鱼，啥事都甭做了。” 早上收鱼草，中午拌鱼食，下午喂鱼，一忙就到了四五点钟，这个点，啥事都干不成了。 江晚月深有同感：“还得请个人来喂鱼，七个塘，我估计一个人也不够，得至少两个人。” “别了吧。”赵向北当了会计，就变小气了，忙道，“今天收购鱼食就花了二十多块钱，咱们账上的钱不够用了，还欠一屁股债……其实今天主要是收购鱼食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加上咱们第一次干这件事，不熟悉，所以累，等这事儿形成流程之后，就轻松了，我的活少，可以兼顾喂鱼的事，不如都交给我吧。” 林锦翻了个白眼：“都交给你，把你累死得了。” 赵向阳忙道：“我是男人，我年轻，七个鱼塘而已嘛，小事一桩。” 江晚月没搭茬。 她已经决定了请人这件事，但赵向北说的也对，账上没钱，请人会造成负担。 所以，必须得渔场赚得一大桶金之后，再来说请人的事。 这段时间，就只能他们三个先辛苦一下，熬一熬就出头了。 林锦也知道得赚钱，开口道：“向北，你明天帮我喂鱼，我去县里碰碰运气，要是能卖出鱼，就有钱请人了。” “行吧。”赵向北见江晚月没有反对，开口道，“你也知道账上没钱，我就只给你批来回的车费，再加中午一顿饭钱，一共七毛，你看行吗？” 林锦：“……” 车费三毛，来回六毛，也就是只给她一毛钱吃饭，正好够买俩馒头，也行吧。 江晚月休息了一下后，立马起身去大队部继续画墙绘，光线不好，她只能先用大面积颜色打底，将所有的墙壁泼色，有个大概颜色就差不多了，明天再来具体作画。 忙活到晚上八点多钟才到家。 进家门，看到宋怀之坐在煤油灯下看书，英子在边上跟着学，而华子早就睡了。 她忽然心生愧疚。 她没做过母亲，不知道该怎么养孩子，但她做过孩子，她这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有一个陪着她，而她呢，几乎没时间陪伴孩子，虽然这个年代养孩子都是如此，但毕竟，自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妈妈辛苦了。”英子凑过来，抬手帮江晚月擦掉了脸上的颜料，“妈妈快坐吧，我去给你打水洗手。” 小姑娘拿着盆子去后面锅子里打水，宋怀之则是将锅里温着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 江晚月洗手洗脸，换了身衣服，坐在餐桌边，惊讶的发现，桌子上居然有小鱼小虾，她愣了一下：“这是哪来的，怀之，你下河摸鱼了？” “这是陆爷爷偷偷送来的。”宋怀之开口，“他说谢谢妈妈救了他孙媳，没什么好东西当谢礼，只能送些鱼虾。” 大队里有一条大河，就从门口经过，这条河前年重新挖过，特别深，村里的大人轻易都不会下去。 陆老那么大年纪了，下河实在是危险。 江晚月尝了一口鱼虾。 鱼虾很小，混合小荆大队特有的炸胡椒一起用水烹饪煮熟，味道相当不错。 她含糊问道：“炸胡椒哪来的？” “奶奶给的。”宋云英回答道，“奶奶家里还有很多咸菜，妈妈喜欢吃的话，我明天端一碗回来。” 江晚月摇头。 这些咸菜都是留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吃的，老太太家里估计也没多少，哪能老伸手去要。 她吃完了饭，按住起身的宋怀之，自己收拾桌子洗碗。 然后回房，坐在宋怀之身边：“二年级的知识，有没有不懂的地方，我来教你。” 宋怀之合上书本：“基本上都能懂，妈妈，我能开始看三年级的书吗？” 江晚月惊呆了：“这才多久，二年级的知识就学完了？” 宋怀之点头：“其实并不难，只是在一年级的基础上深入了一点……” “时间不早了，先睡觉。”江晚月整理了一下被子，“英子，你也睡，妈妈出去一趟。” 宋怀之皱眉：“这么晚了，妈妈去哪？” “陆老送了鱼虾过来，我得过去说一声，让他以后别下水了。”江晚月穿上外衣，“我去去就回。” 她蹲下身，从桌子底下摸了三个鸡蛋揣兜里，趁着夜色出门了。 第46章 大队里还没有通电，天气又不好，没有月光，四处一片漆黑，这正好方便了江晚月，免得被人看到她去牛棚，给她扣一系列的帽子。 走了不一会，就到了牛棚所在地。 第62章 请老师 江晚月到的时候。 借着朦胧的光线，正好看到牛棚门口，一个人正在脱衣裳，似乎要下水。 牛棚的改造分子被许多人盯着，也只有夜晚才敢行动，那人刚要下水，就听到了脚步声，吓得一个翻滚，躲进了边上的芦苇丛中。 江晚月还以为是陆老，不过对方反应灵敏，不太像是个老人。 她咳了咳道：“我是江晚月。” 那人这才从芦苇丛里探出来，连忙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穿上：“原来是江老师，多谢江老师救了我妻子，要是没有江老师送来的药，我妻子肯定熬不过去。” 江晚月了然，原来这位是陆老的孙子，她笑着道：“我已经不是老师了，我比你年长，你喊我一声江姐吧。” 二人的说话声，惊动了牛棚里的人。 陆老以及陆老太太，还有怀着孕的段静也走了出来。 “上次江姐过来，我被派去挑水利了，这两天才找到机会回来。”陆城远开口道，“以后江姐就是我们陆家的恩人！” 段静跟着开口：“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我让他认江姐做干妈，长大了孝敬江姐。” 他们被下放后，受尽人间冷暖，第一次感受到外人的善意，满心的感激，却不知怎么报答。 陆老催促道：“诚远，你还愣着干啥，快下水，捞点鱼虾上来，正好让晚月带回去。” “别！”江晚月连忙摆手，“我这么晚过来，就是特地来说一声，千万别下河抓鱼了，被大队发现了是小，要是出了事，你们陆家唯一的顶梁柱都没了，这河水很深，每年都有人淹死，陆老赶紧别让您孙子冒险了。” 陆城远拍拍胸口：“江姐放心，我水性好得很。” 江晚月见劝不住，只得道：“你们应该也知道，现在由我负责大队部的渔场，我会缺鱼虾吃吗？” 这么一说，陆家人都沉默了。 他们除了能偷摸摸下水捉点鱼虾感谢恩人，旁的什么都做不了。 “不如这样。”江晚月笑着开口，“如果你们非要感谢的话，能不能做我儿子女儿的老师？” 从交谈中，她能感觉到，陆家几个人都是知识分子，学识并不比她这个研究生低多少。 她现在每天忙的飞起，没时间辅导孩子们，而怀之正是需要知识嗷嗷待哺的时候，正好让陆家人来。 陆老迟疑开口：“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做这件事，万一被发现，怕是会影响江老师。” 江晚月笑道：“放心，我自有安排，过几天再正式上课。” 她说着，从兜里拿出三个鸡蛋，“陆老给我儿女上课，我就不开工资了，一天一个鸡蛋如何，陆老别推辞，您不需要鸡蛋，但孕妇需要，多补充营养，孩子才能健康生下来，我先给三天的费用。” 她将鸡蛋塞进陆老怀中，转身就走了。 夜色中，陆家四个人面面相觑。 陆老太太感叹道：“她就是老师，明明可以自己教孩子，却让你这个老头子去，这明显是想帮咱们渡过困难，咱们陆家祖上积德，遇到好人了。” 段静扶着肚子：“一天一个鸡蛋，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这个恩情太大了。” “鸡蛋你安心吃，报恩我来。”陆城远道，“江姐家里没有男人，估计缺柴，这会山上没人，正好去砍柴。”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就在家门口发现了两担干柴，足足二十多斤，拿去卖也能有五分钱了。 表面上看是她帮助了陆家，实际上，陆家的回馈更多。 她将干柴拖进去，码放在屋子后面，用稻草盖起来，然后准备早饭，吃完了去大队部。 今天林锦去县里碰运气去了，只有江晚月和赵向北忙着收鱼草，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做事很快，一个人就能控局，另一个人能抽空去拌鱼食，十点钟之前，鱼食就准备好了，然后分工去喂鱼。 喂鱼是一件辛苦的事，中午之前，江晚月才喂完一个塘，吃了午饭继续喂鱼，忙活到两点钟才得空，休息十几分钟，再赶去大队部画画，一整天都没个空闲的时候。 晚上，林锦垂头丧气回来了。 她看到江晚月那么简单卖出去鱼，以为这事儿很容易，可是到了县城才知道，简直比登天还难。 她甚至连工厂的大门都进不去。 厚着脸皮磨了很久很久，终于进了糖果厂大门，可是一直坐冷板凳，最后人家要开会，将她轰出来了。 一整天到处碰壁，简直灰头土脸。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和江晚月同为知青，谁也不比谁差多少，江晚月能冒头，是因为有个大队长公爹。 但实际上，大队长的儿媳，出了这个大队，走到外面，啥都不是，可偏偏，江晚月能闯出一片天地。 反观她，白浪费了七毛钱经费。 “第一次，很正常。”江晚月开口道，“明天再去试试，不要放过任何机会。” 林锦眼神复杂：“你就不怕我浪费渔场的钱吗？” “有投入才会有收获。”江晚月望着她，“我邀请你进渔场，就是相信你的能力，你只是暂时没找到方法而已，慢慢摸索，卖出鱼是迟早的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凡事还有我呢。” 这一瞬间，林锦对江晚月所有的偏见都消失不见了。 若说之前她是为了争口气，那么现在，单纯就是想为渔场做贡献，为江晚月分担压力。 第二天，林锦再次去了县里。 江晚月忙完渔场的事，继续给公社画画。 她绘画功底在，再加上有姚玲帮忙，画的非常快，这四五天下来，三十多幅画已经结束了。 公社给她结账，一共是十六块钱。 这会时间还早，江晚月决定先去蛇皮袋厂看看，提前想好画什么，到时候下笔不用思考就很快了。 蛇皮袋厂离公社并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一个简陋的大门，一排四五间厂房，再加三间办公室食堂，这就是公社最大的工厂了。 江晚月站着思索画什么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晚月？” 她回头，看到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从蛇皮袋厂门口路过。 她想了一会，记起来了，是宋红霞的丈夫。 她笑着道：“原来是大姐夫，这是干啥去呢？” “刚刚给厂里在供销社买点东西。”刘国柱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对了，我听红霞说，你现在是大队副支书了，管着大队里所有鱼塘，是真的吗？” 江晚月点点头。 刘国柱笑呵呵道：“既然自家人管着渔场，那就好说了，我最喜欢吃鱼头，等会下工了，我去你们大队拿。” 第63章 大姐夫 江晚月扯了扯唇角。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工人呢，居然还想白占别人便宜。 她笑着道：“活鱼的价格一般是五毛八，既然是自家人，我就收大姐夫五毛一斤吧，你要几斤？” 刘国柱的笑容僵住了：“咱们一家人，还收钱吗，这不太好吧。” “瞧姐夫这话说的，渔场是集体的，又不是我个人的，我哪能拿集体的东西给自家人，这不是贪污吗？”江晚月顿了一下道，“大姐夫想吃鱼，又不想出钱的话，我还有个办法。” 刘国柱讪讪道：“我没有不想出钱，我就是……咳，那啥，算了，不要了。” “我记得姐夫是竹编厂的员工吧？”江晚月笑道，“带我去见你们厂长，我有办法让你吃到免费的鱼。” 刘国柱面色顿时严肃：“我们厂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你现在只是个副支书，又不是书记，厂长可不会抽空见你。” “副支书咋啦，日理万机的秦书记可是亲自接见我，请我给公社画墙绘呢。”江晚月指着身后道，“这不，咱们公社最大的蛇皮袋厂，紧随书记的脚步，也请我来给他们作画。姐夫，现在你的机会来了，你带我去见你们厂长，让你们厂也跟紧政策，画上墙绘，厂长肯定会对你另眼相待。” 刘国柱心念一动。 他每天上工路过公社，确实看到，这两天公社的墙壁大变样了，那墙绘画的太引人注目了，没想到，居然是自家人画的。 他们厂每年也会请人作画，那水平……狗看了都嫌弃。 要是他向厂长引荐江晚月，也算是为厂里做贡献了，然后奖励一条鱼？ 这就是江晚月所说的免费吃鱼？ 想到这里，刘国柱咳了咳道：“我们厂长很忙，我也不知道会不会见你，我尽量一试。” 江晚月一笑：“那就谢谢大姐夫了。” 竹编厂是个很小的厂，据她所知，大约二十个人左右，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他们渔场实在是缺钱。 第47章 刘国柱骑车，让江晚月坐在后面，她摆手婉拒了。 她的身份是个寡妇，坐在一个男人后座上太不像话了，反正也不远，走一会就到了。 竹编厂自带一片竹林，红砖灰瓦绿竹，构成了一幅美图。 她跟着走进去，在一个屋子里坐着等，这屋子放着几张藤椅，再加一个桌子，看起来是会客室，但十分简陋，由此可见，竹编厂的效益应该一般般。 不多时，刘国柱就带着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进来了。 江晚月算是见了比较多的厂长了，一般都是老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就当厂长的人。 “厂长，这位是小荆大队的江副支书，公社的墙绘就是请她画的。”刘国柱给双方做介绍，“晚月，这位是我们厂长，姓向。” “向厂长您好！”江晚月走上前和其握手，“感谢厂长百忙之中来见我，我是想问问贵厂需不需要画墙绘，若是需要的话，正好公社那边还有剩余颜料，我就一并画了。” 向令霄看到江晚月，瞬间呆了一下。 在这穷乡僻壤，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得这么好看的女人，不止是模样，更多的是气质。 他收起不该有的心思，笑道：“既然公社和蛇皮袋厂都请江副支书作画，那我们竹编厂当然不能落下。” “向厂长是个爽快人，那等蛇皮袋厂画完之后，我就来竹编厂作画。”江晚月谈完了事情，作出一副要走的模样，走了两步回头，道，“对了向厂长，蛇皮袋厂找我们渔场订购了一批鱼，给厂里员工加餐发福利，不知向厂长这边需要不？” 向令霄听她说话，感觉好像在听广播，字正腔圆，让人听着很舒服。 他根本生不出拒绝的心，想了想道：“放食堂加餐，一个人也吃不上多少，这样吧，一人发三斤，就当元旦福利提前发一部分了。” 江晚月笑容满脸：“贵厂二十一人，一人三斤，那就是六十三斤，明早就送来。” 站在边上的刘国柱目瞪口呆。 他以为江晚月说的吃免费鱼，是厂长给他奖励。 没想到，她居然给全厂所有员工，都谋了免费鱼，一人三斤！ 老天爷，过年的时候，他家都吃不上三斤鱼…… 刘国柱看向江晚月的眼神瞬间变了。 他亲自送江晚月出门。 “对了大姐夫。”江晚月停下步伐，“你们竹编厂招人是需要考试还是什么？” “你想进竹编厂？”刘国柱开口道，“咱们竹编厂五六年没招人了，未来三五年估计也不会招，倒是隔壁蛇皮袋厂又有招人计划，你要是想当工人，可以去蛇皮袋厂问一问，你嘴皮子利索，还读过高中，应该不难。” 江晚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再次折身回蛇皮袋厂，进行最基础的颜色打底，忙完后，再回到大队部，叫上赵向北去抓鱼。 因为林锦还没回来，还缺个人，干脆叫上孙宗元。 江晚月还不忘关心问道：“孙哥，那几本书你看的咋样了，能看懂不？” “只能看懂一部分，一知半解的样子。”孙宗元开口道，“不过已经很好了，我弄懂了很多机器的原理，修起来比以前有章法多了。” 江晚月道：“大队还是得想法子送孙哥去省里学一学技术，以后咱们大队机器越来越多，都得靠孙哥维护。” 孙宗元惊讶道：“还能有啥机器？” “就比如说收割机，播种机，插秧机……”江晚月如数家珍，“农用机器太多太多了，等以后有了钱，一样一样添置。” 赵向北吞了一口唾沫：“江姐，你知道收割机多少钱吗，没个一万买不下来，你知道一万块是多少吗，咱们整个小荆大队一年都挣不到一万。” “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江晚月笑了笑，望着面前波光粼粼的鱼塘，“走，下水，捞鱼。” 竹编厂需要六十多斤鱼，很快就抓起来了，同样是先养在水箱里，明早由赵向北送过去。 刚忙完，就看到林锦垂头丧气，从小道上走回来。 她向来精神气十足，这会像是霜打的茄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脑袋埋进了膝盖里。 第64章 评评理 林锦是真的受到了打击。 她从小学习优秀，一直是班上第一名，本以为会顺利上大学，却遇上了知青下乡热潮，原本应该是她哥哥这个无业游民下乡，家里却强行将她推了出来，她不得不来到了小荆大队。 在这里，她满腹的知识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天天下地干活，练出了一身力气。 她每一刻都想回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执念刻进骨，可她也清楚，回城太难了，基本上没有任何希望。 她选择和江晚月一起干。 她以为，凭她的能力，会在销售员这个岗位上干得风生水起。 现实犹如一记重锤，让她失去了力气。 听到脚步声靠近，林锦抬起头，看到赵向北和孙宗元抬着一个水箱走过来，里面装着活蹦乱跳的鱼。 “林姐，好消息！”赵向北眉开眼笑，“江姐给竹编厂卖了六十多斤的鱼，三十多块钱呢，鱼儿们三天的口粮。” 林锦心情复杂。 她在县城跑了一天，一条鱼都没卖出去，还浪费了经费。 而江晚月呢，在公社忙活着画画，都能顺便卖鱼出去。 人和人，确实是存在差距的。 她站起身，一改萎靡不振的样子，开口道：“晚月，这鱼是咋卖出去的，你能跟我讲一讲过程吗？” 她要学习一下经验，不能再盲目往前冲。 江晚月拉着她在大队部门口坐下来，慢慢说道：“首先是要有机会和厂里的负责人见面，这个借口不能太离谱，一定要是自己确实能办到，或者未来某一天能办到的事，不然容易失去信誉。见面之后，你得让人家知道你是卖鱼的，以及，让他知道，咱们的鱼已经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在公社卖鱼，就得说县里的工厂都已经订购了，在县里卖鱼，那就得扯市里或者省里的虎皮……” 林锦认认真真听着，确实有了一番收获。 像是海绵注进了水，她感觉自己现在强的可怕。 她双眼一亮道：“现在十二月了，很快就是元旦节，所有工厂元旦都会发福利，那不如从这方面入手？” 江晚月点头：“距离元旦还有二十多天，先不急，现在有个事给你办，你这几天在大队考察一下，看哪个地方适合修建咱们渔场办公区和仓库，一定要靠近水源，因为我打算修鱼苗孵化池，第二，要靠近主干道，交通必须得便利……” 林锦难以置信的道：“这几天收购鱼食，咱们账上就只剩下一百多块钱了，哪修的起办公区仓库啥的，别异想天开了。” “咱们鱼塘里有八千多斤能出售的草鱼。”江晚月笑了笑，“这可是四千多块钱呐，除开给村里的也还剩三千，修这些足够了，你先去考察，卖鱼的事再等几天，到时候咱们俩一起去。” 林锦：“……” 这鱼要是卖不出去，它就不是钱，那她不就白考察了吗？ 第二天早上，赵向北去送鱼，江晚月和林锦继续收购鱼食。 鱼草每天收购三千多斤，已经形成了流程，一个人也能控制住。 而麦麸米糠这类饲料，头两天大队家家户户就把家里多余的送来了，已经收了两千多斤，这两天送来的人越来越少。 收完了鱼草开始拌鱼食，江晚月和林锦忙得满头大汗。 这时，大队部门口突然传来吵闹声，一群人吵吵嚷嚷的吵了过来。 “大队长，赶紧来评评理！”一个大娘愤怒道，“我儿子马上结婚，这不是要修房子吗，刚挖好地基，就被她给埋了，哪有这样做事的？” 另一个大娘嚷道：“你家东墙占的是我儿子的宅基地，凭啥要让给你十公分，没这样的道理！” 宋大海头疼的从大队部里出来，好声好气道：“咱们祖祖辈辈一直住在这里，往前数几代都是一家人，为了几公分土地吵成这样可不划来，每家多少宅基地，都是有规定的，等会我安排孙宗元重新测量一下，是谁的就是谁的！要是测好了，再吵成这样，我安排你们几个妇女也去挑水利！” 宋大海先是说软话，然后讲道理，接着再一番威胁，吵嚷的两个大娘顿时不说话了。 他喊上孙宗元，带上卷尺，去量尺寸。 他们前脚刚走，另一组两个年轻媳妇也吵嚷着过来了，是这两人的孩子打架，一个孩子脑袋破了，另一个要赔钱，对方不愿意赔，吵着吵着，就吵到大队部来主持公道了。 江晚月都替他公公感到头疼。 支书主要负责村里经济政治这方面，接触的人是公社县里的，而大队长，主要是管理下面的人，之前农忙时还好，每天组织大家干活就是了，这段时间田里的事情少，妇女们清闲下来，于是各种争吵就开始了，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总得来大队部寻求一个说法。 第48章 说到底，人就不能闲着。 一闲下来，就有时间琢磨折腾各种事。 江晚月心中的想法逐渐成型。 接下来几天，林锦在大队里考察最佳地点，最后他们将地址选在三组的鱼塘边上，这里靠近大队部，而且边上就是主干道，以后若是运货卸货，都很方便，租借村里的地，盖厂房什么的，都需要走流程，让林锦去办。 江晚月画完蛇皮袋厂的墙绘之后，拎着剩余的颜料，来到竹编厂。 她之前就打了底色，只需要作画就行，画完一幅画后，厂里不少人过来围观，自然是一顿猛夸。 江晚月和几个妇女随口聊起来，不多时，她就知道了竹编厂的运作模式。 一直画到工厂下班，她也还没走，继续忙活着。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她总算看到厂长从厂房里走出来了，立即回头笑盈盈道：“向厂长，回去呢。” 向令霄今天下午一直在打电话，打完电话开始安排工作，一直忙到现在，他恍惚记起来，刚刚似乎就有员工跟他说，他们厂里今天在画墙绘，他都忘了过来看一眼。 他看着江晚月，笑着道：“天快黑了，江副支书没画完明天再来吧，不急。” 江晚月将画笔放进桶子里，开口道：“我今儿在竹编厂待了大半天，我感觉，竹编厂怕是过不了两年，就会倒闭。” 向令霄本来很欣赏江晚月。 因为整个大队，不管是支书还是大队长，都是男人，而她年纪轻轻坐上副支书位置，足以说明有本事。 长得好看还有本事的女人，谁都会有几分欣赏。 但现在，他欣赏的人，说他的厂子要倒闭，这就让他很不高兴了，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第65章 竹编厂 江晚月弯唇笑了笑。 几天前来竹编厂之时，她问过大姐夫，竹编厂招不招人，大姐夫否定了。 从那时候起，她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 如今想法成形，是时候执行了。 她看着向令霄难看的脸色道：“向厂长不必生气，我说的是大实话，我才来竹编厂半天，就摸到了你们的运营模式，几乎全部的产品，都是承接县竹编厂的业务，如果县竹编厂倒了，你们就没饭吃了。” 一听这话，向令霄一下子笑了：“我还以为你能说出点什么大道理来，原来也就这么点本事，县竹编厂有国家财政拨款，绝不可能关门。” “我的话还没说完。”江晚月继续道，“如果县竹编厂发展越来越好，他会寻求更多的合作伙伴，红旗公社竹编厂很容易被挤开，另外，县竹编厂若是要扩大，可以自己招手编的工人，多修几个厂房就是了，若真如此，向厂长的工厂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向令霄顿时面色沉凝。 刚刚他接的那个电话，正是县竹编厂的电话，编制订单一下子降了三分之一，他四处找人问才知道，原来是湾子公社成立了一个竹编厂，去县里拉走了三分之一的业务。 县竹编厂会不会扩招他不知道，但他这个竹编厂确实容易被挤开。 因为他还听说，湾子公社竹编厂的牵头人，和县里竹编厂的主任认识…… 眼前这个女人，来他们这里才半天，居然就摸清了形势，难怪小荆大队会让一个女人当副支书。 向令霄正色看向她：“江副支书应该不会平白无故和我说这么多吧？” “向厂长聪明。” 江晚月拍了一下马屁，走到墙绘边上，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取出一张画稿，递了过去。 向令霄狐疑接过来，看了一下，发现是用竹子编成的容器，在竹子上涂了亮丽的色彩，看起来好看又实用。 他叹了口气：“看来江副支书对竹编厂还是不够了解，我们这里的工人个个都有手艺，编什么都不在话下，为什么却只能承接县竹编厂的订单呢，因为，我们自己编的东西，卖不出去，不知道怎么卖，所以，只能仰仗别人吃饭。江副支书画的这些很好，但我们厂做不了。” “卖东西当然要有方法，就比如卖鱼，如果不是我主动来竹编厂，向厂长会想到买鱼吗？”江晚月笑了笑开口，“没有需求，那就创造需求，产品自然就卖出去了。” 向令霄若有所思：“说说你的想法。” 江晚月问道：“这样的竹编容器，一个成本在多少？” 向令霄回答道：“普通的大圆盒成本也就两分钱，但你画的这个，增加了油彩，成本应该在八分以上。” “一个油彩大圆盒成本八分，咱们可以卖一毛多，而糖果厂装糖果的铁盒子，成本在五毛左右。”江晚月笑容不变，“若是能说服糖果厂换包装，那不就有销路了吗？” 向令霄顿时目瞪口呆。 县糖果厂的糖果分好几类，他们最常接触的就是散装，可以称斤，也能单个购买，另外在节假日，也会有人买盒装的拿来走亲戚送人情，盒装的糖果价格在四五元，圆形的铁盒子，看起来就很有面子，换成竹编，会有人愿意买？ “你、你想的太简单了。”他摇摇头，“有铁盒子，谁愿意要竹盒子，行不通，行不通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江晚月看向厂房后面的竹林，“向厂长只需要给我一些原料，我找人做出来，拿来给向厂长，向厂长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人愿意要。” 向厂长摇头。 正是因为他了解竹子，不管你编的多精美，它始终是个竹子，比不过铁，所以他一听就知道这事没戏。 江晚月耸耸肩：“也行，反正我们大队山上有竹林，我自己上山砍竹子吧。”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向令霄也只能点头：“我们厂房里每天都剩很多篾片，免去了你砍伐分片的过程，直接就能编制，你跟我进去拿一些吧。” 江晚月立即道：“多谢向厂长，这事儿要是办成了，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感谢向厂长呢。” 因为只是试试看，也不需要太多篾片，她只带了一点点，就回小荆大队了。 这会儿正是傍晚，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宋老三家也正在煮饭。 她迈步走进去，坐在院子地上竹席上的华子就起身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江晚月的怀中。 “凤娇，你带着华子玩一会，我有事情和你爸谈。” 将孩子交给宋凤娇之后，江晚月走进堂屋，在宋老三旁边坐了下来。 如今农闲，身体健全的人都没什么事做，更别说宋老三这个腿脚不便的残疾人了，他每天在家里编一些箩筐簸箕扫把等，拿去和村里不会编这些的人换一些粮食旧衣服什么的。 宋老三放下簸箕，抬起头：“四弟妹，你要谈啥事？” 江晚月将图稿递过去：“三哥能编出来吗？” “这个不难，就是比较精细。”宋老三看了一眼，道，“不过，上面的颜色我不会涂，你是想编一个？” 江晚月点头：“需要多长时间能编出来，我要五个。” “五个至少一天半。”宋老三看到了她身后的篾片，不由道，“这东西我家里很多，你咋还自己搞来了。” “三哥上山砍竹子也不方便，哪能占三哥的便宜。”江晚月笑着道，“那我后天中午过来取，过几天再给三哥好消息。” 宋老三也没多问，低头开始琢磨图纸。 江晚月抱着孩子回家了。 她好不容易回来早一次，连忙接过宋怀之手里的锅铲，开始炒菜。 因为家里不缺吃的，他们现在每顿饭吃的都很不错，白米饭是必备的，一个炒肉，一个鸡蛋汤，还有个猪油炒青菜，有时候会煎条鱼，这生活，就算是放在省城里，都属于高水准了。 吃完饭，她抢着收桌子洗碗，收拾厨房，然后烧水给几个孩子洗漱。 家里还是没有暖水壶，天越来越冷，得赶紧找机会买一个回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第66章 新员工 第二天，处理完渔场的事，她抽空去了一趟供销社。 也算是她运气好，这一批暖水壶只有十个，还剩下最后一个，是个瑕疵品，边缘的塑料都磕破了，不过聊胜于无，她果断掏钱掏票买下来了。 回大队时，她看到赵向北还在喂鱼。 因为林锦不甘心，又跑到县城卖鱼去了，林锦负责的两个鱼塘，就归赵向北来打理，累得他一头汗。 江晚月自己还要去厂里画画，实在是帮不上他。 她画画结束后，赶去大队部，正好堵住了田有粮和宋大海。 这二人刚聊完村里的事，正准备各自回家，看到江晚月来了，立即笑着打了声招呼：“渔场还有事忙呢？” “我是特意来找二位的。”江晚月开口道，“爹，田叔，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咱们渔场刚起步，实在是太忙了，向北一个会计，现在都还在喂鱼，一天天泡在鱼塘里，啥事都干不成，实在是影响我们渔场的发展。” 第49章 田有粮顿了一下道：“小江，你的意思是，再招几个人？” “这没问题。”宋大海道，“喂鱼这些事确实该安排另外的人，你们得想法子去卖鱼。” 江晚月叹气：“可是渔场账上没钱了，请不起人。” 田有粮和宋大海对视一眼。 渔场的账目他们很清楚，最开始就两三百块，天天收鱼草麦麸什么的，估计嚯嚯到只剩下一百左右了。 这点钱，确实请不起人。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田有粮掐灭烟头道：“那就这样吧，我和你爹，每天晚上抽两个小时帮渔场喂鱼，喂鱼的事你们就不需要操心了。” 江晚月扶额。 她可没想占这两位的便宜。 她失笑道：“爹，田叔，你们二位是咱们大队的领袖，咋能让你们干这样的活，我有个想法，是这样的，咱们大队不是有好些个改造份子吗，如今农闲，他们也没啥事做，天天就挑粪而已，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我觉得，可以让他们给渔场劳动，以后渔场就不需要再收鱼草了，省了一大笔开支。” 田有粮不可置信：“你这丫头，居然把主意打到那些人头上去了，那群人虽然是改造分子，但也是知识分子，干活可不太行。” “就割鱼草喂鱼而已，我都能行，他们有啥不能行的？”江晚月搓搓手，“主要是吧，请改造分子不需要花钱，渔场太穷了，我只能想这些旁门左道的法子。爹，田叔，你们就答应吧。” 宋大海想了一会道：“这些改造分子以前是给大队干活，现在去给渔场干活，那粮食关系就得转到渔场下面，渔场能供得起吗？” 江晚月咧嘴一笑：“工资发不起，一天两顿饭还是供得起的。” 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江晚月觉得自己赚大了。 渔场每天收鱼草，能花掉四块钱，而牛棚所有人加起来一天的食物，一块钱都花不了，省了许多成本。 而牛棚的人，在大队干最苦最累的活，吃的却是最差的食物，一个个面黄肌瘦，仿佛风一吹就倒，以后他们给渔场干活，最起码能吃饱肚子，保证基本的营养。 而且，她有聚宝盆，食物源源不断，有时候能私下开个小灶，这不是什么难事。 这件事，对双方都有好处。 江晚月立即去牛棚那里。 小荆大队有三个牛棚，第一个牛棚住着陆老一家四口，第二个牛棚是一户姓王的中年夫妻，第三个牛棚住着李姓的一家五口人，所有人加起来是十一个。 有这些人帮忙，渔场的效率将会上一个大台阶。 她刚走到牛棚门口，陆老一脸紧张的走出来，左看右看，低声道：“这会天还没黑，要是被人看到，怕是……” “我是来下通知的。”江晚月一脸正色道，“从明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粮食关系转到渔场，具体做什么工作，明早你们都去大队部，先开个会。” 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具体章程她还要和渔场另外两个人商量一下。 回到大队部，林锦已经回来了，正一脸兴奋的道：“晚月，卖出去了，我卖出去了四十斤！” “恭喜你。”江晚月十分给面子的问道，“卖给哪个厂了？” 林锦叭叭个不停：“卖给饼干厂了，我想了好多法子，那个门卫就是不让我进去，我只能蹲在门口等着，终于等到了一个长得像领导一样的人，我就和他套近乎，说县里好多工厂都买了我们的鱼给员工做福利，饼干厂也算是百人大厂了，不买点不像回事是不，反正我说了很久，嘴皮子都说干了，那个领导终于点头了，本来领导的意思是给食堂加餐，至少有个百来斤吧，那个后勤主任太小气了，按照每人二两的标准买鱼，所以只有四十斤……” 她滔滔不绝，连细节也不放过，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赵向北竖起大拇指：“林姐太厉害了，四十斤那就是二十块钱，林姐能拿两毛钱提成呢。” 一说到钱，林锦有些赧然。 她去了三次县里，来回车费都花了两块多，哪里还有脸要提成？ 江晚月卖出去那么多鱼，一分钱提成都没拿，她…… 看出她心里所想，江晚月开口：“我和你不一样，你拿的是销售员工资，不拿提成你的日子过不下去。” “我来宣布另外一件事，咱们渔场从明天开始，多了十一名员工。” “什么？”赵向北猛地起身，“十一个人！就算一人最低八块钱工资，那一个月得八十多！账上没这么多钱！” “不用给工资的员工。”江晚月一笑，“就是咱们大队的十一个改造分子，他们给大队里干活没有工分，给渔场干活也不需要给工钱，向北，你可以算一算，咱们一个月能省多少钱！” 林锦目瞪口呆：“晚月，真有你的，还得是你，太行了。” 大队给改造分子是每人一年一百斤的粗粮黑面，再加点蔬菜啥的，根本不可能吃饱。 三个人都不是什么冷漠的人，有心想多加点粮食，加多少渔场都不会亏，但不敢，要是被人发现，会被扣上一顶拿集体财产补贴改造分子的帽子，后果很严重。 江晚月顿了一下说道：“要不然这样，让他们其中一个人来给渔场煮饭，向北你就不必蹭你老娘家的饭了，林锦你也不必回知青点做饭，怎么样？” 二人忙点头同意。 他们本来就忙，还得回去煮饭，太浪费时间了，如果用这个办法，就不需要定量给食物，大家一起吃，吃多吃少谁也不知道。 第67章 一起吃 天还没亮。 大河边牛棚里的人已经苏醒了。 陆老太太在做野菜团子，河边没人要的野菜，从河里摸点螺蛳河蚌肉，做成团子，再沾点盐水，就是他们的早饭了。 白天不敢开火，只有这会敢烧柴起火，做好一整天的吃食，然后开始辛勤的劳动。 他们干了一个多小时的活，哪怕是孕妇也在做力所能及的事，等天亮了，一行人这才收拾了一下，朝大队部赶去。 李老头子十分忐忑道：“那位江老师到底要咱们去做啥？” 王家夫妻二人也是一脸担忧：“落入这般田地，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罢了。” “都胡思乱想什么？”陆老淡声道，“江副支书是个好人，要不是她拿来退烧药，静静怕是要烧没了。” “可是……”李老太太叹气，“江副支书负责的那个渔场，刚起步，还欠一屁股债，咱们的粮食关系要是转过去，怕是一年一百斤粮食都分不到了。” “分不到就分不到吧，要是光靠着那一百斤粮食，我们早就饿死在这里了。”陆城远看向远方，“上工时间到了，到处都是人，别说话了。” 大队安排人下地锄草施肥，路上到处都是人。 村民们很少见到改造分子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在路上，不由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三家人低低垂着头，佝偻着后背，像过街老鼠一样，慢慢的走过，生怕被刁难…… 好在，青天白日之下，人群聚集时，没什么人故意出言羞辱。 终于到了大队部，一到门口就遇到了江晚月。 “你们来了。”她侧过身，“这间是我们渔场临时的办公区，都进来吧。” 十一个人惴惴不安的走了进去。 江晚月笑着开口：“渔场刚开办，一切都很简陋，没有椅子，大家都站着说话，孕妇坐下吧。” 段静哪敢让自己被特殊对待，忙道：“三位领导坐吧，我站着挺好。” 江晚月也不强迫她，继续道：“我向支书大队长申请并得到了支持，从今天开始，你们十一个人，就是我们渔场的员工了，你们从前是给大队干活，现在则是为渔场干活，在大队干活没有工分，在渔场当然也没有工资，这一点希望你们心中有数。” 十一人改造下放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一点，都没有任何异议。 “大队是按照人头，给你们每人每年发放一百斤粮食……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渔场也不知道能不能挺一年，所以就没法给你们按年发粮食了。” 江晚月这话一出，李家五口人和王家夫妻，几人的心口顿时一沉。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在担心这件事，没想到，居然被他们给猜准了……渔场真的拿不出粮食！ 江晚月顿了一下接着道：“渔场底子薄，给你们每个人的待遇都不算好，经过开会后决定，以后渔场包你们所有人的中餐晚餐。” 李老太太大惊失色：“包、包餐？” 她心更沉了，也就是说，渔场给啥吃啥，说不定比盐水沾野菜团子更难下咽，这是变着法折磨他们吗？ 可是她不敢出口质疑，因为她是改造分子，大队给猪粪她都得吃，更何况别的…… “是，就是包餐。”赵向北一脸笑容，“咱们渔场还没有正式的办公点，就暂时在我家开火，每天中午晚上，我们一起吃，对了，我不会做饭，江姐林姐天天忙得很，只能你们之中抽个人出来做饭，成不？” 第50章 王家夫妻抬起头，不可置信：“我们一起吃？” “我可能不会和你们一起吃。”江晚月开口，“家里有三个孩子，我得回去照顾着。” 这话她说的有点心虚，三个孩子要么自己照顾自己，要么宋老三和婆婆照顾，她这个当妈的总是缺位…… 她咳了咳继续道，“向北，你给我支几块钱，我去买点粗粮红薯，咱们先将就着，等渔场赚了钱，就吃大米白面。” 她家里黑面红薯多的吃不完，因为她根本不吃，正好可以卖给渔场，她给最低价，渔场帮她消化。 赵向北点头：“菜就不用买了，我妈给我种了好多，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林锦也道：“我在知青点分了一小块地，我也能摘点菜过来。” “渔场可不能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江晚月正色道，“菜价都按照正常价格来算，向北你记好账。” 三人已经开始商量买什么粮食，吃什么菜了，牛棚的十一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原先，他们以为渔场拿不出粮食，会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搪塞他们。 他们甚至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 做梦都没想到，渔场居然会包餐，而且是和眼前三个领导一起用餐。 如果是他们十一个人单独吃，或许还会担心渔场故意给些发霉发烂狗都不吃的食物。 大家一起吃，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江副支书，以后我们就是渔场的人了。”陆老眼眶微微发红，一字一顿道，“以后我就是渔场的一块砖，哪里需要我，我就往哪去！” 江副支书真是个好人，不止救了他孙媳，还为他们提供口粮，再也不用担心孙媳饿肚子了。 他这把老骨头，以后就献给渔场了，他愿意像蜡烛一样燃烧起来…… “那就先安排一下你们的工作。”江晚月翻开册子，“陆城远，李高山，李一亮，王廷，你们四人力气大一些，以后就由你们割鱼草，每天至少三千八百斤，能做到吗？” 大队社员在正常时间割鱼草，一天下来能割五六百斤，而改造分子一般比社员们多劳作三四个小时，一人一天九百斤自然没什么太大问题。 鱼草虽然是野生的，但也需要养护，得再安排人时不时给鱼草灌溉，保证冬天也有草料。 再安排人喂鱼食，以及捕捞工作。 以及两个人白天晚上分开巡逻…… 事无巨细，江晚月全都安排了下去。 考虑到段静是个孕妇，就让她留在大队部负责坐守，负责收购麦麸米糠等，若是有人到访，接待记录一下，中午晚上，也是由段静负责给十几口人煮饭。 这些事对孕妇来说确实有些多，但在这个年代，就算不是改造分子，怀孕了的女人也得下地，这样的安排，对段静来说，已经是相当照顾她了。 她红着眼眶，摸着肚子，将这份恩情记在了心中。 第68章 画大饼 江晚月拿着渔场的钱款，回到了家中。 她将家里的黑面红薯等粗粮全都拿出来，放进筐子里，让宋怀之背去大队部。 她自己则去隔壁宋老三家中，去取竹编大圆盒。 宋老三院子角落里放着很多编废了的大圆盒，不是他技艺不精，而是这东西实在是有些复杂，只有一张图，旁的什么都没有，他得自己琢磨编法，就一个底部，他就用了四种竹编手法，看哪一种最好看，最后采用哪一种。 就是因为不断地尝试，作废了很多个，所以耽误了点时间，直到今天才编好。 “三哥，你的手艺太厉害了。”江晚月忍不住夸赞道，“还没上色，我就已经想买一个了，这事儿铁定会成，三哥就在家里等好消息吧。” 宋老三不知道她是要去干什么，也没多问，低着头继续编竹筐。 江晚月拿着五个大圆盒回自己家中，翻出之前买好的各色油漆，开始上色。 先用浅色试一遍，再用深色描一遍，画完之后，大圆盒亮丽的色彩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她花一下午做完了上色工作，然后将五个原盒装进背篓之中，朝公社赶去。 虽然公社距离并不算远，但也要走半个多小时，江晚月真想赶紧赚到钱去买一辆自行车。 走到竹编厂时，已经是傍晚了。 夕阳的光照在竹编厂的墙上，墙绘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光芒散四方，格外的好看。 这会正好也是下班时间，竹编厂的工人一个个从厂里走出来。 “晚月，你可来了。”刘国柱推着自行车出来，正好看见她，连忙又将自行车推回去，走过来道，“刚刚厂长还找我问你在忙什么，可把厂长等急了，走，我带你去厂长办公室。” 江晚月快步进去：“向厂长，抱歉，我来晚了。” 向令霄的视线立即落在背篓上，他一眼就看到了上了色的大圆盒，眼中透出不可置信。 这，比纸上好看太多倍了。 江晚月也不含糊，回身将背篓放下，将五个大圆盒一一摆放在了桌子上。 这五个盒子上的图案，全都不一样，花或者鸟，都是老百姓们喜欢的喜庆图案，每一个都特别吸人眼球。 “好好好，这太好了。”向令霄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眼睛越来越亮，“江副支书真是个才女，我终于明白你说的，没有需求，那就创造需求，这句话的意思了。” “向厂长认可了，这事儿就成功了一半。”江晚月弯唇笑道，“那接下来，就请向厂长带着这些样品，去糖果厂谈一谈吧。” “小刘，你去泡两杯茶过来。”向令霄吩咐刘国柱去倒茶，然后让江晚月坐，正色道，“县城的工厂向来瞧不起我们公社的这些草班子，我虽然能进去谈事，但想让他们答应下来，怕是有点难，江副支书，你有什么想法不？” 正好刘国柱泡了茶端进来，放在二人面前。 他大大咧咧就在江晚月身边坐了下来。 向令霄脸都黑了。 他在向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女人请教问题，不太想让厂子员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这个姓刘的真是不懂看人眼色。 要不是看在这人是江副支书姐夫的份上，他早轰出去了。 江晚月笑了笑。 刘国柱这人虽然毛病多，但再怎么样都是自己人。 她帮竹编厂出点子，必须得防着有人摘桃子，那么竹编厂就得有自己的人，刘国柱是最佳人选。 不等向令霄找个借口轰走刘国柱，江晚月就开口道：“糖果厂这么多年都是用铁质盒子，让他们忽然接受竹编大圆盒，那肯定比登天还难，与其浪费口舌谈判，还不如直接将这五个大圆盒免费送给他们，只要放进百货商店，他们自然就知道这东西有多好了，事实胜于雄辩嘛。” 向令霄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居然还能这样？ 这是充分利用了人的心理，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天上掉馅饼，不要白不要。 这姑娘年纪轻轻，居然能将人的心理拿捏的这么准确。 “好，就按江副支书的主意来办。”向令霄一锤定音，“明天一大早，我就将这件事办妥，放心吧。” “向厂长年轻有为，我相信一定能干成大事。”江晚月站起身，“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向令霄跟着起身：“这会是吃晚饭的时间，江副支书要是不嫌弃，去我家吃吧，我老娘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不用了。”江晚月笑道，“我家里有孩子，我还得回去煮饭呢。” 向令霄呆了一下：“你、你已经结婚了？” “孩子都三个了。”江晚月摆摆手，“向厂长别送了，再见。” 走到外面，暮色都已经沉下来了。 刘国柱看向江晚月的眼神已经变了：“我们厂长居然邀请你去他家里吃饭，你真是太厉害了，照这样发展，你是不是很快就能进我们竹编厂了。” 在他的观念里，工人最光荣，要是能进厂工作，谁还做那啥副支书。 “我不进竹编厂，这机会留着给大姐夫。”江晚月笑了笑，“这件事要是能成，我就和向厂长提议，让大姐夫做负责人。” 刘国柱不可置信。 他、他他他在这个岗位上干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升职了？ 老天爷终于眷顾他了！ “晚月，大姐夫就靠你提携了。”刘国柱激动至极，“这会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骑自行车送你回去。” “这、不太好吧。”江晚月一副尴尬的样子，“我是寡妇，被人看到了不好，我还是走回去吧，路上也没什么不安全，万一遇到了坏人，我快点跑就是了。” “跑能跑多快，哪有自行车快？”刘国柱将自行车的把塞进她手里，“你骑自行车回去吧，我离得近，走回去就可以了。” 江晚月目的达成，笑着开口：“那我就接受大姐夫的好意了，先走啦。” 第51章 她骑上自行车，滋溜一下就没影了。 刘国柱就住在公社上，走十几分钟到家，一回去，他就把这件事给说了。 “江晚月扯犊子你也信？”宋红霞气炸了，“你们厂长能听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说让你当负责人就让你当？开什么玩笑？她就是故意找你借自行车！” 刘国柱弱弱说道：“是我主动提出借给她的。” 宋红霞叉腰道：“她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你还沾沾自喜，妈的，老娘咋找了你这么个蠢男人，气死我了，不行，我明天就去把自行车要回来……想占我便宜，没门！” “不准去！”刘国柱难得硬气一次，“要是把我的负责人搞黄了，你赔得起吗？” 第69章 上夜课 江晚月骑着自行车，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更加坚定了她要买自行车的想法。 可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一百八十块，她还真没这么多钱，靠自己还不知道得何年何月才能攒齐。 只能指望渔场飞黄腾达，这样不管是以大队还是渔场的名义，都买得起，那她出去办事就不用光靠两条腿了。 最后一丝余晖被暮色吞尽，江晚月骑着自行车停在了家门口。 刚翻身下车，胡招娣正好出来泼水，忍不住走来：“这不是大姐家的自行车吗，你咋骑回来了？” “我这不是去竹编厂办事吗，正好遇见了大姐夫，大姐夫怕我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就借给我骑回来了。”江晚月笑着道，“二嫂吃了？” “我早吃了，能从刘家人手上借到车你真有本事。”胡招娣拉着她，低声道，“你们渔场是不是要招人，我咋听人说你请了牛棚那些个改造分子干活，他们一群老弱妇孺，能干啥活，那不是影响渔场发展吗？晚月，你看看二嫂，力气大着呢，不如你招我进渔场？” 这两个月是农闲，男人都没啥事做，更别说女人了，她想找个活计赚点家用。 渔场刚开办，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关门，她赚两个月工资再说。 江晚月握住胡招娣的手，一脸惊喜：“二嫂，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没想到在渔场需要人的时候，二嫂居然愿意主动站出来。我是渔场负责人，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算，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二嫂就过来帮忙，放心，渔场不会亏待二嫂，一天两顿饭，可以敞开肚皮了吃。” 胡招娣心中一个咯噔：“只包饭，没有工资？” “二嫂也知道渔场才开办没几天，哪有钱呢。”江晚月叹气，“正是因为改造分子不需要工钱，所以才招他们呀，二嫂也不想想，谁愿意花钱请老弱妇孺来干活？” “啊，这、这样啊……”胡招娣讪讪道，“我记起来了，我这几天要给孩子做冬天的衣裳，没时间去渔场帮忙，呵呵。” 说完赶紧溜了。 江晚月推着自行车进去，推到了卧房之中，免得被人偷走。 家里晚饭刚做好，宋怀之主厨，宋云英打下手，还有华子跑来跑去帮忙递东西。 “妈妈……” 华子扑进江晚月怀中要抱抱。 江晚月一手抱起他，另一只手夺过锅铲，将锅子里的菜盛起来，一家人在桌子边坐下来。 “怀之，吃完饭后你跟我出去一趟，带上书。”江晚月停了一下，“英子，你也去。” 宋云英好奇问道：“去哪里，去干啥？” “去学习。”江晚月一笑，“快吃，吃完了就去。” 她一边吃，一边给华子喂饭，吃完后麻利的收拾碗筷，然后带着三个孩子出门，将院子的门锁上。 一行四个人走到了四组，赵向北的家门口。 今天分布任务的时候，让陆老和李老，两个老爷子夜晚留在赵向北家中过夜，主要是看守一屋子的鱼食。 “江姐，你来啦。”赵向北正在家里洗衣服，猛地看到江晚月带着三个孩子进来，连忙站起身，他折身去屋子里拿了一包糖出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江姐的孩子呢，来，赵叔叔请你们三个吃糖，大白兔奶糖呢，城里人都喜欢吃这个。” 宋怀之摆手表示不要。 宋云英也不缺水果糖吃，摇了摇头。 只有最小的宋华之，看到啥都要，一把捏进了手中。 “既然是赵叔叔给的，就接着吧。”江晚月迈步走进去，“向北，你继续忙着，我进去找陆老。” 赵向北的家修了三间，他自己住着东屋，中间是堂屋，西边当仓库，也就是陆老和李老的暂住地，没有床，只有一块木板，上面铺了厚厚的稻草，然后直接铺床单，上面盖着一床潮湿的很薄的棉花被。 这条件，确实很艰苦。 但陆老和李老常年住在河边，腿脚已经染上了风湿，能睡在这土坯房子里，干净不潮湿，已经很好了。 而且白天两顿饭，是黑面和红薯，吃的很饱，这么多年来，大概第一次能吃这么饱吧。 二人心中的感激无以言表。 江晚月拿出随身携带的煤油灯，照亮了这片区域。 陆老拿起二年级的教材，开始教宋怀之和宋云英上课。 宋云英因为没读过一年级，有些跟不上。 正好李老有些无聊，干脆把宋云英叫到边上去，单独教她一年级的知识。 两位老人都是知识分子，一位是研究员，一位是大学教授，教这么小的孩子，简直跟玩似的，他们太久太久没有接触这些了，一讲起课来，就有些停不住，直到华子在江晚月怀里打瞌睡了，她这才出言打断几个人。 “陆老，李老，二位该休息了，我们也该回去了。”江晚月站起身，“以后两个孩子每天吃完饭后，我就让他们自己过来学习，孩子年纪小，很多都不懂，还请两位老先生多多指导。” 陆老忙道：“晚月，你这是说哪里话，教他们读书，让我这个老家伙感觉自己还有点用，这是对我莫大的肯定，也会成为我每天最期待的一件事。” 江晚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鸡蛋。 本来是打算一次给陆老支付两天的费用，但李老刚刚给英子上课，因材施教，让英子对读书越来越感兴趣，她当然也要给费用。 李老忙推辞：“我家里没有孕妇，就算了，别浪费鸡蛋，留着给孩子长身体。” “知识是财富，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财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鸡蛋根本就不够学费。”江晚月正色道，“若李老先生连一个鸡蛋都不愿意收下，那我以后就让英子别来了。” 陆老斜着眼说道：“老李，你儿子前些年挑水利滚下去，腿脚一直没长好，吃点鸡蛋万一好了呢。” 李老无奈，只得收下了。 江晚月带着孩子从西屋走出来，看到赵向北坐在堂屋里，正在煤油灯下写账本。 “江姐，回去了？”赵向北站起身，“我送江姐回去吧。” 江晚月摆手：“才多远，哪里需要你送，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忙，你赶紧睡吧。” 赵向北送他们母子四人走到这条路的尽头，这才折身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就被他亲娘赵大娘堵住了。 赵大娘冷声道：“一个寡妇，大半夜带几个孩子来你这里，孤男寡女，是想干啥？” 第70章 挖墙脚 赵向北捂住了额头。 他娘一向是个不讲理的，最喜欢胡搅蛮缠。 他无奈开口：“我家这不是有个屋子空着吗，于是拿来当做仓库，江姐是过来和我清对一下账本，而且屋里还有陆老和李老两人，不存在什么孤男寡女，娘，您老就行行好，别败坏我名声了。” 赵大娘当然知道这屋子里还有旁人在，要是没有，她早就冲进来了。 她冷着脸道：“你就只是当个会计而已，拿那么点工资，还得把自己结婚的房子拿出来当仓库，白给人住，这凭啥？” “娘，江姐说了给我租金，是我自己不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何必呢？”赵向北按住他娘的肩膀往外推，“我要睡了，您老也快回去睡吧。” 夜色越来越沉了。 江晚月估摸着，这会大约是九点半左右。 她现在居然也习惯了不知道时间的日子，学会了看天色估摸几点钟。 路上，宋怀之和宋云英分享学习心得，宋怀之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教学模式，很是受用，话少的他，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到家后，烧水洗漱，母子四人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做好了早饭再去大队部，带上赵向北，去县城的运输公司。 眼看着快到十二月下旬了，她打算去省城卖鱼，到时候运鱼去省城，可就不是自行车拖拉机能解决的了。 而且越接近年底，各大单位的用车需求也会增多，她得提前把车子订下来。 县城运输公司自然是不如省城那么大，只有一辆大货车，其余那都是小货车，加起来都不到十辆。 “这是咱们最大的货车，身长六点八米，最高能运输十二吨货物。”负责人热情的介绍道，“这边是轻型小货车，能运输四吨左右，看你们要运多少，根据重量选择即可。” 第52章 江晚月开口道：“我们渔场目前共有大约八千多斤鱼，也就是四吨多，但我们回程，也需要运鱼苗，鱼苗要用水箱装，加上水的重量，估摸着能到十吨，那就两辆小货车，这边能安排上吗？” 负责人点头：“当然没问题，小货车的价格是每吨每公里一毛钱，因为你们回程也装货，避免了我们跑空车，回程价格只需要原价的一半，如果价格能接受，我就将车子订下来，需要预交定金。” 江晚月十分爽快的点头同意。 赵向北给出五十元定金，心都在滴血：“江姐，要是咱们的鱼没卖出去呢，这钱不就打水漂了？” “怎么会卖不出去呢？”江晚月拍拍他的肩膀，“咱们的鱼味道好，谁吃了都还想再吃，肯定卖得出去，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二人坐车打道回府。 可能是经常坐车的缘故，江晚月发现自己好像没刚开始那么晕车了。 刚下车，就见陆城远在车站那里走来走去，一脸焦急的样子。 江晚月一个跨步下去：“陆城远，你咋来公社了，是渔场出啥事了吗？” “不是渔场的事儿。”陆城远忙道，“今天上午，竹编厂的厂长特意来大队找你，中午又安排人过来问，我是怕有事情耽误了，所以特意在车站等着，副支书要是不急着回去，那现在去竹编厂？” 江晚月坐车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城远：“我去竹编厂，你帮忙把东西带回去吧。” 赵向北也将自己手里的东西塞给陆城远：“江姐，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步行前往竹编厂，距离车站也就十几分钟，很快就走到了，这会其实也还早，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 “江副支书可真是大忙人！”向令霄亲自迎接，“从县里奔波回来也累了吧，小刘，去泡茶。” 赵向北有些震惊。 这好歹是一厂之长，居然对江姐这么热情，着实让他有些意外，看来不是坏事，是好事。 刘国柱很快泡了三杯茶端上来。 江晚月坐车一口水没喝，还真渴了，吹了吹，把一杯茶都喝了。 “今天一大早，我就去糖果厂，把那五个大圆盒亮出来，还算他们销售科长是个识货的，没费什么口舌他就答应试一试。”向令霄仔细阐述事情的经过，“他还打算过阵子再办这件事，我是个急性子，可不想等着，而且江副支书也在等我消息，我就催着他今天必须得去，不然就把盒子送去给饼干厂……最后那家伙当然是妥协了，我跟他一起去百货商店，将竹编大圆盒和铁质的大圆盒放在一起，你猜怎么着？” 刘国柱的好奇心被完全提了起来，忙追问：“厂长，然后呢，怎么着了？” 向令霄继续道：“来买盒装糖果的客人，大多是为了送人情，都是讲好看要面子，竹编大圆盒往那里一放，就好像那种穿着旗袍的贵夫人，哪是铁疙瘩能比得上的，不到半个小时啊，就二十多分钟的样子，竹编大圆盒的糖果，全部卖光了！” “天哪，竹编大圆盒居然真的这么受欢迎！”刘国柱先是一惊，然后大喜，这事儿成了，那他的负责人有望了，他连忙看向江晚月。 江晚月却是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那糖果厂是不是订购了一批竹编彩漆大圆盒？” 向令霄点头：“这不马上元旦节了吗，糖果厂马上迎来一波销售热潮，于是当场订购了一千个大圆盒，希望我们五天内能完成并送货。” 江晚月有些遗憾。 这年代的人还是太保守了，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居然只订购一千个。 不过经济环境确实就这样，她也能理解。 她觉得少，其他人可不觉得少。 向令霄一脸笑容：“糖果厂给的价格是三毛钱一个，一千个就是三百块钱，如果卖得好，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单子。江副支书大力推动了这件事，我们厂开会决定，想请江副支书做我们厂的组织员，一个月二十一元，再加各种票证，还有很多福利。” 一听这话，赵向北急了。 这不是挖墙脚吗？ 一个月二十一块钱，比支书和大队长工资还高，他真有点怕江晚月心动。 第71章 五五分 向令霄认为自己给出的福利极好。 要知道，刚进厂的员工，头两三年的工资可只有十几块钱，他一开始就给江晚月定了正式员工待遇，就不信她不心动。 “多谢向厂长的美意。”江晚月开口，“小荆大队渔场刚刚成立，需要人手，我实在是没法子脱开身，不然肯定来为向厂长效力。不过，也不一定非要成为员工才能效力呀，这不是帮竹编厂拿下了一千个订单吗，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 向令霄很是遗憾的道：“如果你以后改变了主意，我们竹编厂随时欢迎你。” 江晚月笑道：“一千个大圆盒，五天内交货，时间其实有点急，竹编厂还要完成别的订单，忙得过来吗？” 向令霄摸了摸下巴：“忙不过来也得忙，虽然三百块钱不算多，但这是我们竹编厂第一次自己接单子，意义重大，必须重视。” “不如交给我们小荆大队的村民们来做吧。”江晚月直入正题，“最初的五个样品，就是我们大队的人研究出来的，中间作废了多少个就不提了，总之这件事不容易，反正总得有人做，何不让我们小荆大队得这个好呢？” “江副支书真不愧为副支书，我算是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副支书极力促成这件事了。”向令霄感叹道，“好，那就让小荆大队来加工这一批货。” 他原先以为，江晚月这么积极，是为了进竹编厂，所以他十分大方的给了她一个正式员工的岗位。 却没想到，她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为村民们多谋一份收入。 “向厂长是个爽快人！”江晚月笑了，“那就这样吧，从原材料到成型，上色之前的所有步骤，全部交给小荆大队，怎么样？” 向令霄皱起眉：“那工费怎么算？” 江晚月顿了一下开口：“糖果厂出价是三毛钱一个，小荆大队出人力，竹编厂负责最后的上色送货，并开拓市场，按照五五分如何？” 刘国柱倒吸一口凉气。 晚月真是胆子大，一开口居然要走一半的收入。 他们厂子肯定不会答应，本来是个好事，这不是要谈崩了吗，他的负责人泡汤了…… 向令霄的眉头皱更紧：“我明白江副支书是想让村民们多赚点补贴，但，一个竹编一毛五，这怕是有点太高了，上个月，我们厂里忙的时候，也找过人加工席子，一个一米二宽的席子，才两分钱。” “那些村民只赚两分钱，是因为，他们只有加工这一个环节，不需要选材，不需要把控质量，甚至，都不需要设计新款式。”江晚月拉开唇角，笑容灿烂，“而小荆大队，从选材开始到最后一步，都不需要竹编厂操心，甚至最后一步，也是由我画好拓版，傻瓜式上色即可。后期也是由我们小荆大队，来开发新的竹编款式……请问向厂长，这些别的大队能做到吗？” 这一问，让向令霄直接哑巴了。 他很明白，如果想长期合作，那就必须同意江晚月的条件。 可是，让他分一半的收入出去，又很是不甘心。 “向厂长的目光应该看长远一点。”江晚月继续道，“现在只有一千个订单，只能赚三百元，所以向厂长不舍得分一杯羹，但如果是一万个订单，十万个订单呢，还会舍不得吗？” 向令霄呼吸一紧。 十万个订单，那就是三万元！ 他们竹编厂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手工活交给我们小荆大队，向厂长应该走到更广阔的天地，去推广我们的竹编大圆盒。”江晚月站起身来，“向厂长先好好考虑一下吧，大队里事情忙，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向令霄跟着起身，“江副支书一个女人都能有如此气概，那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成，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江晚月道：“这事儿算是大事，我认为应该签一个协议。” 向令霄也认可，立即让人去准备合同，一些细节添加在里面，最后两方签字，此事才算是正式定下来。 刘国柱一直忙东忙西，终于忙完了，然后眼巴巴望着江晚月。 说好了给他一个负责人的身份，可千万别忘了…… “对了，竹编厂也应该派个人跟我去小荆大队。”江晚月收起协议，笑道，“一来，是代表竹编厂，让村民们更加信服这件事，二来，竹编厂有什么指示可以及时传达，免得中间出什么岔子，向厂长您说呢？” “说的是。”向令霄点头，目光落在刘国柱身上，“这事儿你清楚是个什么情况，正好你和江副支书也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你们两个商量着来就是了。” 刘国柱大喜：“好的厂长，我一定不负众望！” 第53章 这时候才四点半，天色也还早，于是刘国柱跟着一道回小荆大队，代表竹编厂宣布这件事。 刚走到大队部，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们大队部咋这么热闹？”刘国柱踮起脚张望，“咦，怎么好像是有人在吵架？” 赵向北摇摇头：“农闲的时候，天天有人来大队部扯皮，不知道又是为了啥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着说着，慢慢走近了。 吵架的声音清晰的传过来。 “凭啥让牛棚的人割鱼草，凭啥让他们这些改造分子做这么轻松的活！” “就是就是！要不是渔场请了牛棚的人，咱们还能割鱼草换点钱补贴生活！” “赶紧让改造分子滚，不然我老婆子要去公社告你们大队部！” 叫嚣最狠的人，是杜家老太太。 到了冬天，年纪大的人更没有活干，但家里需要钱用，好不容易渔场收鱼草，她可以割点拿去换钱，谁知道，还没割两天，渔场就说不收了，因为招了新员工。 她过来一看，好家伙，新员工居然是大队里的改造分子。 这哪能忍，她立即吵了起来，还引来了一大堆人前来看热闹，大家都想赚钱，自然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林锦站在大队部台阶上，大声道：“我们渔场没有余钱再收购大家的鱼草了，所以只能请改造分子来干活，他们一天必须割九百斤鱼草，这活难道还轻松吗？” 第72章 谋福利 “渔场归大队部，是我们集体财产，我们不答应请改造分子！” “就是就是，凭啥改造分子能干轻松的活，还能在渔场吃饱肚子，这违背了国家政策！” “我不管，要是不把改造分子赶出去，我老婆子跟你们没完！” 杜老太太一脸凶狠。 她年轻时候死了丈夫，好不容易拉扯大了一儿一女，女儿出嫁了，儿子娶了媳妇，本来生活要好起来了，可是儿媳却怀孕难产大出血死了，留下一个孙女，她计划着给儿子再娶一个，却没想到，儿子参军死了……于是他们杜家，就只剩下了她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孙女。 也正是因为孤儿寡母，杜老太太的性格愈发刚强，也越来越胡搅蛮缠，因为缠狠了，对方就会妥协，她就会拿到好处，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林锦被杜老太太的气场逼的后退了两步。 她虽然是个能说会道的，但此时也有些无力，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好叫人赶紧去地里喊大队长过来。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杜奶奶，别着急上火，消消气。” 江晚月从人群外走了进来。 一看到她，杜老太太火更大，上回就是江晚月，害得她孙女没选上老师，这回又是江晚月请了改造分子，害得她连割鱼草都赚不到钱了。 她看向江晚月的眸子仿佛在喷火。 江晚月走上台阶。 她看向在场所有人，淡声道：“大家都是良善的人，聚在这里吵闹，我很清楚，并非是因为痛恨改造分子，那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是啥，钱呗！”周秀桂冷声道，“改造分子给渔场干活，一分钱都不用花，收你们的鱼草，一天要花四五块，傻子都知道咋选，也不知道你们闹啥闹，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陆老太太愤声道：“没钱就别开渔场，搞得我们连一条鱼都分不到！” “好好好，先别吵了。”江晚月开口，“咱们先来算一笔账，我看了账本，第一天杜奶奶送来了三十斤鱼草，第二天送来四十斤，一共换了七分钱，没错吧？” 杜老太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没作声。 “为了七分钱，在这里吵，说到底，是我的问题。”江晚月给众人鞠躬后，继续道，“我身为大队副支书，总是将渔场放在第一位，忽略了大家的切身利益，是我顾及的太少了，我给大家道歉。” 她这副态度，让杜老太太和众人的脸色都好了一些。 她继续道，“渔场请改造分子，有不得已的原因，这件事不会再改变，希望大家能理解。” 眼看着众人又要闹起来。 她迅速开口，“割鱼草太辛苦，而且赚的不多，大家实在是没必要执着于这件事，我代表小荆大队和竹编厂谈成了合作，大家为竹编厂加工，可以赚点钱补贴，这不是比割鱼草轻松点吗？” 这话一出，在场人炸锅了。 “咋可能？” “竹编厂一直都是找胜利大队帮他们加工！” “我一个表兄在胜利大队，听说编一个箩筐给一分钱呢，一个人一天编十个，那就是一毛钱，真赚钱！” “谁让咱们小荆大队没有关系，竹编厂从来不找到咱们头上来。” “都别叽叽歪歪了，听江副支书咋说！” 江晚月等大家议论够了，这才道：“我年轻，大家质疑我的话也正常，正好，我请来了竹编厂的员工，来，请刘哥上来给大家仔细说一说。” 刘国柱最先以为是和大队几个干部说一下就行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大阵仗，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还真有点紧张。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清了清嗓子，迈步走了上去：“咳，乡亲们好，我是公社竹编厂的员工，我叫刘国柱。” “原来是大队长的女婿。” “他确实是在竹编厂工作，还买了自行车呢。” “好家伙，原来江副支书动用宋家的关系，给咱们谋福利了！” “……” 刘国柱言简意赅：“在江副支书的帮助下，我们竹编厂接了一个大订单，所以这笔单子就交给小荆大队来做，是用来装糖果的大圆盒，原料你们自己去找，做一个一毛五，当场结账，但必须符合要求。” “嘶！” “一毛五一个！” “这是假的吧，忽悠我们的吧！” “供销社一个竹盒子也卖不到一毛钱，太夸张了！” “刘大哥，你说说，到底是咋样的盒子，为啥这么贵？” 刘国柱丝毫没有准备，既没有样品，也没有图纸，只得求助的看向江晚月。 江晚月早就让赵向北去叫宋老三了，并且一路上把事情都说了一遍。 宋老三一瘸一拐的走来了，他很少出现在人前，因为会被人用嘲笑、同情的眼神打量，让他非常难受。 他抬着头，努力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最前方。 他将一个大圆盒拿起来，展示在众人面前：“竹编厂要的就是这样的大圆盒，看起来就比普通的盒子复杂一些，因为要用到四种编法，编起来更麻烦，这个是作废了的，是因为盒子这里，没有预留口子，导致篾片起毛了，这样的产品，属于不合格。” 村里的人，大多都会点手工竹编活，他们一看就知道这盒子不简单，难怪价格这么高。 做起来有点复杂，也不知道一天能做几个。 宋老三看了一眼江晚月，继续道：“像我常年编竹子的人，做熟了，一天能做大概六七个，你们要是沉下心，一天做五个根本不是问题。” 一天五个，那就是七毛五分钱。 在场没有人不心动。 “想做的人，可以来宋德顺这里报名。”江晚月适时开口，“大家现场编一个竹器，由宋德顺和刘监工共同评选出三十多名手艺好的人来做这个活，这是依靠手艺说话，选上了，或是没选上，都是凭本事。” “我，我报名。” “我也报名！” “还有我！” 在场的人全都兴奋了。 割鱼草十斤都只有一分钱，这活儿他们已经看不上了。 只希望自己能被竹编厂选上，这样可以赚一大笔！ 就在现场混乱之时，宋大海从地里过来了，本来是来赶走那帮闹事的人，没想到情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他依旧沉着一张脸，怒声道：“江副支书天天风里雨里，不是处理渔场的事，就是解决大队的破事，忙的连家里三个孩子都顾不上，你们这群娘们，一天天闲得没事干了，居然到大队部来找副支书的麻烦！今天这件事就算了，以后谁再敢怂恿一群人来闹事，我就罚他去做义务劳动！” 杜老太太的态度一下子变了。 论竹编，她还真不比普通人差多少，这活儿她势在必得。 她能屈能伸，走上前不好意思道：“是我想岔了，我给副支书道个歉，副支书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 江晚月哪有心思和一个孤寡老婆子计较，笑着道：“杜奶奶要是会竹编，就去报名吧，明早统一选人。” 第73章 变啰嗦 村民们热热闹闹报名。 宋德顺被围在中间，报名的人拉着他问东问西，他这会说的话，比一年还要多。 终于，报名的差不多了，人群慢慢散了。 江晚月走上前，对宋德顺道：“三哥，我向竹编厂给你申请了一个临时岗位，以后就由你来教乡亲们竹编，并把控品质，因为三哥只是临时工，竹编厂给的工资不高，只有暂时八元，如果这事儿能稳定下来，竹编厂再考虑加工资，或者转正。” 第54章 “八、八元？”宋德顺人都呆了，“很、很多了，四弟妹，谢谢、谢谢你。” “应该是我替大队里的村民谢谢你，因为你精益求精，大圆盒编的特别精美，这才促成了此事。”江晚月笑道，“明早要选人，三哥得定一个标准，免得生出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好、好。” 宋德顺人有些发飘的回去了。 “你呀你，真是闷声干大事！”田有粮摇着头走过来，“渔场的事还不够你忙活的，哪还有时间搞这些？” 江晚月挠挠头道：“我是副支书嘛，要是不做点实事，村民们哪会认我这个副支书，这些都是该做的。” 宋大海点头。 经此一事，副支书这位置应该是稳了。 第二天上午，报名的人全部来大队部进行现场手编，用四种手法编一个小篮子，由宋德顺和刘国柱评选。 因为五天内要一千个大圆盒，时间紧迫，于是挑了接近四十个人。 这四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人每天至少上交五个，由宋德顺过目合格后，再去找刘国柱结钱。 村民们聚集在大队部干这个活，主要是方便宋德顺当场指点，大家手上忙活着，嘴巴也没个停歇。 “干这个活儿，咱们每个人至少可以赚个四五块钱，这不比割鱼草强多了。” “谁说不是呢，竹编活也轻省，屁股都不需要挪动，钱就赚到手了，要是能常有就好了。” “以前这活儿可都是归属胜利大队的，靠江副支书才给了我们，有一次就不错了，还想有两次？” “……” 人群中，杜老太太也在，她老人家年纪大，眼睛却不花，编起来飞快，别人才编第三个，她第四个都已经结束了，她抽空抬起头道：“只要咱们编的比胜利大队好看，竹编厂以后肯定都选我们，都赶紧干活吧。” 竹编如火如荼开展之时。 江晚月开始准备去省城了。 这一次的任务是，将七个鱼塘所有的鱼，共计八千余条鱼，全都卖出去，任务有点艰巨。 她估摸着得在省城待至少四五天。 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裳，一些文件，还有大队开的好几张条子等等…… “怀之，妈妈这回要去省里好几天，你要在家里好好照顾弟弟妹妹。”江晚月摸了摸大儿子的脑袋，“饭就不用做了，直接去你们奶奶家里吃，要是饿了，你就给弟弟妹妹煮个鸡蛋下个面都行，平时出门记得锁门，尤其是屋子里这个箱子锁好，还有……” “妈妈，你怎么这么啰嗦？” 宋怀之忍不住打断了她。 以前妈妈出门时，只交代一两句，这回出门，说了一大箩筐还没完。 江晚月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可能是相处久了，感情深了，所以越发放不下了？ 她从柜子里拿出两块钱，去找婆婆周秀桂：“我走这几天，就让孩子们在娘这里吃饭，这是孩子们的饭钱。” “他们三个是我亲孙子，在我这里吃饭还给钱成啥样子？”周秀桂板着脸道，“你办你的事去，孩子们交给我，放心。” 江晚月强行将钱塞进婆婆手里，转身就跑。 周秀桂追不上，只得在原地骂娘。 隔壁的大娘一脸羡慕道：“你们家这个四儿媳，以前看着挺不中用，现在咋越来越能干了？” “以前咋就不中用了，不中用能给我老宋家生三个大孙子？”周秀桂哼了一声，“现在孩子大了，不需要她天天带在身边了，自然就能干大事了，主席都说了，妇女也能撑起半边天，瞧着吧，她还能有大作为！” 第二天刚亮，江晚月拎起行李就出门了。 这一次去省城，是她和林锦一块儿去，赵向北留在大队里处理一些七零八碎的事情。 二人步行走到公社，坐上最早一班的大巴车，在车上，江晚月本来是闭目养神，却听到好几个人在议论他们小荆大队。 “听说他们小荆大队给村民们谋了竹编厂的活，做一个能赚一毛五呢。” “这活儿以前不是归胜利大队吗，现在怎么落到小荆大队头上了？” “好像是他们大队长的女婿在竹编厂工作，可能是走了这一层关系吧。” “哎，真羡慕小荆大队，这好事什么时候轮到咱们。” “……” 林锦坐直了身体。 她扯了扯唇角。 刘国柱在竹编厂都十几年了，也没见给小荆大队谋什么福利。 这事儿跟刘国柱半毛钱关系好么？ “明明是你的功劳。”林锦小声道，“咋传成了这样？” 江晚月笑着道：“道听途说就是这样的，不过没事，传成啥样也跟我没关系。” 她做好她自己分内的事就可以了。 大巴车摇摇晃晃，九点钟就到了县城，然后再去买票，这个点，只能买到中午十一点的车票。 二人在车站随便吃了点东西，坐着等车，终于时间到了，赶紧上车。 就在江晚月上车之时，忽然，一只黑手伸了过来，在她猝不及防之时，肩膀上的行李包袱被扯了下去。 “抓小偷了！” 林锦尖叫一声，拔腿就追了上去。 可是车站里人来人往，人实在是太多了，那个小偷钻进人群里就不见了。 林锦急的满头大汗：“青天白日的，咋还有小偷，这车站的管理也太松懈了，不行，我得去报警……” 江晚月拉住她：“幸好只是几件衣裳，不妨事，等到了省城再买两件是一样的，别耽误时间了，走吧。” 这年头，坐车在外，到处都是小偷扒手，警察也无可奈何。 她出门这么多回，第一次遇见这事儿，已经算是很幸运了，还好钱和票都贴身藏着，文件什么的在另一个包里，没有遗失贵重东西就更幸运了。 林锦道：“那个小偷肯定盯上我们很久了，看来下次不能我们两个女孩子单独出来，太危险了，得把向北也带上。” 江晚月点头，确实如此。 接下来坐车很顺利，下午四点钟左右，抵达省城。 第74章 安慰人 林锦从车上下来。 她望着省城的天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时隔八年，我终于回省城了。” 下乡后，她再也没回过家。 做梦都想回的地方，终于回来了。 虽然只是暂时来几天，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丝毫没有坐车的疲惫，兴奋的道：“我家离车站不远，坐三路公交车二十几分钟就到了，晚月，咱们先去我家吧，就在我家吃饭留宿，也能为渔场省点开支是不？” 江晚月不太想去别人家。 但看着林锦一脸的期待，她只能妥协。 换成是她，若八年没有见自己家人了，肯定也想趁机会多相处相处。 二人走出车站，坐上了公交车，还不到二十分钟，就下车了。 林锦拉着江晚月拐进了一个小巷子，进了一个居民区：“是了，就是这里，八年了都没啥变化，我家就住在二楼，我爸妈看到我忽然回城了，肯定特别惊喜……到了！” 站在门前，林锦整理了一下仪表，这才敲了敲门。 “谁呀。” 里面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 看到开门的人，林锦愣了一下：“你是谁？” “你来别人家，还问别人是谁，不是很奇怪吗？”年轻女人皱起眉，“你找谁？” 林锦正要说话，屋子里另一个人走出来了。 她满脸兴奋喊道：“妈，是我，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林母转头看来，愣了一下：“小锦？” “是，是我！”林锦挤开年轻女人就冲了进去，一把抱住了林母，“妈，我好想你……” 她正要抒发内心的思念之时，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 只见林母将林锦推开，转身就朝房间跑去：“奶奶来了，别哭了啊，哦哦哦，乖乖，别哭了……” 林锦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走的时候，哥哥还没结婚，现在，居然孩子都有了。 她后知后觉看向开门的年轻女人，干涩道：“嫂、嫂子……” 年轻女人淡声道：“原来你就是小锦，怎么从乡下进城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锦没说话。 她站着等林母抱着孩子出来了。 她哥的孩子，居然已经三四岁了，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着哄。 小荆大队三四岁的孩子，都会下地干活了。 “小锦，你咋回来了？”林母一边抱着孙子，一边道，“突然回来也不写个信，我也好准备点你爱吃的饭菜，现在时间还早，肉联厂应该还没关门，我去买点肉……” “妈，您忘了，今天是我妈生日，得去我家吃饭。”年轻女人淡淡开口，“小权离不得您，您必须得去。” 第55章 “这、这……”林母左右为难，“小锦，不然你在家里自己做点东西吃，我去去就回。” 林锦的心瞬间凉了。 她这个八年没见的亲女儿，居然比不上隔辈的孙子。 随即，她想到了八年前，明明应该是她哥哥下乡，哥哥不愿意，于是爸妈给她做工作，让她代替哥哥下乡。 爸妈确实也疼爱她，可是一旦涉及到哥哥，那么她永远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妈，我来省里有事情要办，就是来看看您，您身体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她转身，走到门外。 看到江晚月一直站在门边没有进去，她觉得自己的尊严好歹没完全掉地上。 她拉着江晚月道：“我妈晚上还有事，我们自己找地方住吧。” 江晚月站在门外听了个大概，也不挑破事情，点头道：“上回我住的那个招待所就不错，楼下还有吃的，就去那家吧。” 二人走下楼，楼上阳台上传来林母着急的声音：“小锦，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走了，我这不是脱不开身吗，你咋这么大气性，赶紧回来！” 林锦挤出一个笑脸，指着江晚月道：“妈，这是我领导，总不能让我领导等着吧，这不合适，我先走啦，有时间再回家。” 二人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一块二一间，两人住一起，然后下楼一人吃了一碗面。 吃着吃着，林锦忽然开始流泪。 江晚月叹了口气。 她是真不擅长安慰人，这眼泪就不能再憋一憋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回来……”林锦放下筷子，抽抽噎噎道，“我过得那么苦，他们却过得那么好，还给我哥娶媳妇了，家里吃的喝的啥也不缺，我那个小侄子居然还有不少玩具，凭啥呀……都姓林，凭啥一个天一个地……” 江晚月脑壳疼，她只得拿自己的事情来安慰对方：“那我不是比你更苦，你好歹还有个家，我呢，家都没了。” “啥？”林锦的眼泪一下子没了，“你家啥情况，好像还真没听你说过。” “我是养女，我养父母找回亲生女儿之后，就将我送下乡了。”江晚月耸耸肩，“这么多年，我写了无数信给养父母，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和我比起来，你已经算不错了。” 林锦的眼睛都瞪圆了：“他们养了你十几年，说送走就送走吗，居然舍得？” 江晚月心虚点头。 实际上是原身得知事实真相后，在江家作天作地，和江蓉君天天争执打架，江家受不了就把原身送走了。 林锦追着问：“那你亲生父母是谁，你找过吗？” 江晚月摇头：“不知道是谁，也没必要去找，这不重要，现在，你心情好点了吗？” “哎呀，你仔细说一说嘛。”林锦拉着她问，“你小时候就没察觉到自己是收养的吗，你养父母对你好不好，你来省城后有去找过他们吗……” 江晚月脑壳更疼了：“明天要去卖鱼，咱们赶紧回去睡觉，鱼卖不出去，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招待所，二人洗了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起床，江晚月整理好领子：“先去百货商店买点东西，再去机械厂。” 林锦听赵向北说过，江晚月在机械厂有认识的人，有人脉自然好办事。 二人在机械厂附近买了点茶叶，然后前往机械厂。 这会很早，正是上班的时候，大门口来来往往很多人。 等了大约才五分钟，就看到了目标人。 第75章 请喝茶 “梅工！” 江晚月满脸笑容的喊了一声。 梅高飞和几个工友走在一起，听见有人喊他，回过头来，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 “原来是江老师！”他一脸高兴，迅速走过来，“我运气真好，昨天刚从京城学习了回来，今天就碰到了江老师，对了，这回去京城，带回了江老师上回说的传感器，虽然是京城淘汰的产品，但也够我们研究一阵子了。我们研究车间主任得知这个灵感来自江老师，还说想请江老师吃个饭，江老师今天有时间吧，不如就约中午？” “不了不了，我什么都没做，上回就厚着脸皮吃了你们一顿饭，哪能再吃第二顿。”江晚月将手里拎着的茶叶递过去，“我这次来，是代表我们小荆大队感谢梅工免费赠予的螺丝钉，修好了我们大队的柴油机，解决了我们大队的大麻烦，这是一点心意，还请梅工收下。” “不用了！” 梅高飞连忙摆手。 江晚月也知道他不会收，笑道：“那就请你们整个研究车间喝茶，毕竟我们大队是沾了你们车间的光嘛。” 这时，早上来上工的其他人路过，听到他们说话，也纷纷凑了过来。 “原来这位就是梅工经常提起的江老师。” “对，要不是江老师提出用传感器，咱们的收割机研究项目可能就要夭折了。” “应该是我们感谢江老师，怎么能喝江老师的茶？” “就是就是！” 一群研究人员坚决拒绝。 “对了，我已经辞去了老师的岗位，现在不是老师了，你们叫我小江就可以了。”江晚月拎着茶叶，无奈开口，“我们乡下人没有喝茶叶的习惯，你们不收，那不是砸我手上了，我回去了可怎么跟领导交代？” 众人也不好再拒绝了。 梅高飞将茶叶接过来：“我们收你的茶叶，那你也得答应中午和主任一起吃个饭，如何？” “我也真的很想和你们主任吃饭，但没办法，任务在身，还得去办事呢。”江晚月叹了口气，“我们大队有八千多斤鱼要出手，县城渠道太窄，只能派我和另一位同志来省城找找门路，我就先去忙了。” 梅高飞是搞技术的，听到要卖八千多斤鱼，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可不好卖，江老……小江，你打算去哪卖？” “这不马上元旦节了吗，省城大厂一般都会给员工发福利，我打算找几个工厂的工会负责人聊一聊，看能不能在元旦福利中加几斤鱼。”江晚月像是突然想到一般，双眼一亮，“不知机械厂的各位，想吃鱼吗？” 甭管他们想不想吃鱼，看到眼前两位女同志肩负重任，自然想帮一把。 众人正要说话。 顾州的声音就传来：“晚月，走，我带你去见工会主任。” “对，让顾州带你去最好。”梅高飞开口，“他和咱们工会主任关系不错，他来搭桥，这件事保准能成。” 江晚月笑盈盈：“好，那就麻烦顾工了。” 顾州在前面带路。 江晚月和林锦在后面跟着。 林锦忍不住悄悄给江晚月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换成是她和机械厂的人认识，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先说出自己的需求，希望对方能帮助她。 可江晚月不一样，她先是送礼，客客气气的，不经意提到自己的任务，让对方主动想帮忙，这样一来，就不会显得自己有求于人，会让双方站在同一个维度，而不是矮人一截。 她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和江晚月之间确实是有差距。 林锦在思索之时，顾州落后了两步，开口道：“你上回来省城的事，你养父母一点都不知情，这回你还是不打算回去看看他们吗？” 江晚月的步子停了下来，神色冷淡：“算了，这件事不麻烦顾工了，我去别的厂碰碰运气。” “晚月，抱歉，是我说错话了，其实你们之间就是有点误会……”见江晚月的脸色越来越差，顾州连忙止住话头：“好，我不说了，走吧，前面就是工会主任办公室。” 江晚月继续走。 在原身去世之后，原身和江家的恩怨就该结束了，她实在是没必要凑上前去。 而且江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硬是往上凑，显得巴结攀附一样，容易被人看轻。 要是早知道顾州是江家的女婿，她当初根本就不会去找顾阿姨顾叔叔帮忙。 不过到底得承人家的情。 很快到了工会主任办公室，顾州带着她走进去，说明了来意。 主任思索着没说话。 “要是这事儿难办，那就把我们研究人员的福利换成鱼。”顾州笑着开口，“发福利，总得是发员工想要的东西，咱们才能更加热情的为工厂的发展添砖加瓦，主任，是这个理不？” 一般过节，厂里发的都是米和油，元旦这种大节日，还会加点罐头和一些零食，再加几斤鱼似乎也合情合理。 “主任，要是等到过年再发鱼，成本又得上升不少。”江晚月开口道，“这会买鱼，一斤只需要五毛钱，而且还能提前吃个新鲜，厂里的人肯定都会感谢主任给他们谋这么好的福利。” “既然是顾州亲自来，那我肯定得给他一个面子。”主任点头，“那就这样吧，元旦节厂里一人多发五斤鱼，我们工厂一共是一千一百人，你们大队那边能提供吗？” 第56章 江晚月笑容盎然：“当然可以，那就定在十二月二十六号那天送来，可以吗？” 主任点头，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走到外面，江晚月诚心道谢：“多谢顾工牵线，下回来，我送些鱼给顾阿姨顾叔叔尝尝鲜。” 如果没有顾州出面，她也有把握办成这件事，但，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顾州顿了一下道：“我们厂也就买下了五千多斤，还剩三千多斤你准备卖给谁？” “省城这么大，工厂那么多，还怕找不到销路？”江晚月笑了笑，“我还得去忙，先走了。” “等等。”顾州叫住她，“不如我带你们去棉纺厂试试看，他们厂子七八百人，应该能消化剩下三千多斤？” 江晚月摆摆手：“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的。” 若顾州单纯是原身的老同学，她借一把力也无妨，可顾州还是江蓉君的丈夫，她实在是不想沾惹一些没必要的事。 自己多跑几个地方就能解决的事，那就多跑跑吧，和林锦也能多积累点经验。 她刚转过头，就看到了江蓉君。 第76章 鱼卖光 江蓉君一大早上来这边办事，正好想来和丈夫说点事。 刚走到机械厂门口，就撞见了自己做梦都害怕见到的一幕。 她的丈夫，居然和江晚月站在一起，二人一直在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顾州那双眼睛，就差长在江晚月身上了。 她看过顾州高中时的日记本，很清楚的知道，她的丈夫暗恋江晚月。 如果不是江晚月夺走了她的人生，她才应该是顾州的暗恋对象。 这一幕，叫她怎么容忍？ 江蓉君踩着高跟小皮鞋，冲了过去，怒声道：“江晚月，你要不要脸，居然勾引我老公！” “不是，你骂谁呢！”林锦横着挡在了江晚月身前，“青天白日的，嘴巴放干净点，明明是顾工非拉着我们副支书，咋就变成了我们副支书勾引男人，你是没长眼睛呢，还是脑子有问题？” 顾州皱起眉：“蓉君，这是晚月，也是你们江家人，我和她说几句话，有什么问题吗？” 江蓉君这才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是惊讶晚月居然来省城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回家呢，为什么来机械厂找顾州，你们只是高中同学，你来找顾州有些不太好吧？” “晚月不是来找我的，她是来找我们科研车间另一个人的。”顾州不愿她们之间再生误会，开口解释道，“是我正好闲着，就带晚月去办事，你别想太多了。” 江晚月懒得听他们夫妻二人扯歪，淡声道：“你们聊，我还有事。” 她说完赶紧走了。 林锦从他们的对话之中已经推测出了江蓉君的身份，低声道：“她好嚣张啊，有她在，你养父母肯定不敢对你过多关心，这不得闹翻天……” “好了，不说这些了。”江晚月打断她，“接下来，咱们还有三千多斤鱼要出手，赶紧忙起来吧。” 机械厂这边是工厂聚集地，二人研究了一下地图，直接进了边上机床厂，这个厂不大，只有两百多人。 因为机械厂的生意已经谈成了，就没必要再找借口混进去，她直接亮出身份，以机械厂购买了五千多斤为诱饵，果然顺利谈成了两个厂的单子。 机床厂订了一千三百斤，隔壁冶金厂订了两千二百斤。 三个厂合起来，一共是九千斤。 她预估大队鱼塘大概是八千五百斤左右，看来还得去野塘里再捞点凑上，问题不大。 事情办完，才到下午四点多钟。 江晚月是预计了用三天时间，提前完成任务，心情简直不要太愉快。 和三个厂定好二十六号交货，今天是二十一号，还有五天时间，不着急。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和林锦去塑胶厂买下水裤。 天气越来越冷了，下水抓鱼是个极大地考验，渔场马上能进一大笔钱，那就提前消费，提前享受一波吧。 下水裤就是类似背带裤款式的塑胶服装，是渔场必备。 江晚月这次过来，赵向北给她支了一百块钱，她买了二十条下水裤，花掉了四十多块。 刚付了钱，就听到边上一个员工跑过来问站在门口的领导：“主任，石市渔场的场长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几个月前在我们厂里买了一百条下水裤，还有一千双塑胶手套，想退货，咱们收不收？” 那主任冷声道：“都三四个月前的事了，谁知道他们用坏没有，不给退。” 江晚月心神一动，她上前问道：“别的渔场要退货，是不是你们厂的货质量不好？” “当然不是。”员工开口道，“是他们石市渔场经营不善，要倒闭了，一个月前就开始处理厂里的固定资产了，都买走三个月了，还想退货，这是想拿我们塑胶厂当冤大头。” 江晚月一笑。 人运气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她笑道：“能不能麻烦你们把石市渔场的电话给我一下呀，我们渔场正好要置办一点东西。” 塑胶厂的人也怕石市渔场纠缠，乐于做这个人情，还把办公室电话借给她。 “您好，我是潭州市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渔场的负责人。”江晚月声音清澈，“我是听人说你们渔场打算处理一批物品，所以特来打电话来询问一下是否有鱼苗孵化器？” 对方立即道：“我们渔场是市里出资开办，该有的都有，孵化器是省里机械厂买的最好的一款，你要是有兴趣，可以过来看一看。” “好，那我下午就去石市。” 挂了电话，江晚月转头道：“林锦，我现在就去石市，你先回大队，安排一下捕鱼的事。” 林锦摇头：“你从来没去过石市，人生地不熟，要是出事了我可承担不起，我同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个照应。” 江晚月也确实有点怕再遇到小偷扒手，就点头同意了。 两个女人带着二十个下水裤坐车，实在是有点不方便，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带着走。 江晚月身上带着空白条子，直接填上内容，就可以买车票，石市距离省城两个小时车程，下午三点多钟时，二人到了地方，然后转车前去石市渔场。 到渔场门口，能看到望不到边的鱼塘，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鱼塘边上一排厂房，还是水泥房子，一切看起来很不错，怎么就要倒闭了？ 很快他们就从路过的村民嘴里知道了答案。 原来这个渔场的会计是厂长的小姨子，厂里半年前赚了一笔钱，然后开始扩建，到处赊账，在要付款的时候，厂长才发现账上空了，而做会计的小姨子早就请假失踪了，报警都找不到人影，推测是出国了……厂里为了还钱，只能宣布倒闭，变卖固定资产，这塘里的鱼也都被各欠债方预定了。 林锦忍不住道：“晚月，那个赵向北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咱们可不能太信任他了，万一他也干出这样的事，咱们哭都没地方哭。” “现在咱们渔场小，只有个会计，确实有风险，等以后，再安排个出纳就好了。”江晚月迈步走进去，笑着道，“您好，我是上午和你们通过电话的小荆大队渔场负责人，我姓江。” 那人让江晚月和林锦等一会，进去带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走出来。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石市渔场的场长，我姓柳。” “柳场长好。” “害，渔场都快没了，还叫啥场长，你们是要买鱼苗孵化器是吧，来，跟我到这边来。” 第77章 孵化器 石市渔场的厂房设施基本上都是新的。 孵化器有三台，其中一台是三年前购置，另外两台是半年前购置，跟新的一样。 新的江晚月买不起，于是将目光瞄准了旧一些的那个：“我看到这里好几个螺丝钉生锈了，这台还能用吗？” “当然能。”柳场长道，“这一台是刚办渔场时买的，有了这台孵化机，渔场都不用去省城买鱼苗了，你看，连操作说明书都还留着。” 江晚月打开一看，说明书上居然是英文，也就是说，这台孵化机是外国进口，价格肯定不便宜。 果然，柳场长接下来就道：“这台孵化机是通过市里关系，在机械厂拿的进口货，一次性能孵化三十万粒鱼卵，是国内最先进的产品，当初买回来花了三千八百元，我们用了三年，折旧一下，你出三千二百元怎么样？” 林锦目瞪口呆。 用了三年，还要三千二百元，干脆去抢钱得了。 在她看来，这鱼苗孵化器也不是非买不可…… 江晚月本来是看中它便宜，却没想到居然是最贵的，只得放弃。 而且她刚刚观察了一下，这台洋货，需要通电才能使用，红旗公社大队没通电，根本就用不了。 她指着另一台道：“那这个呢？” 第57章 “这个是省城机械厂买的，一次能孵化三万粒鱼卵，原价是一千二百元，才用了半年不到。”柳场长顿了一下，“如果你们真心想要，一千一百元，这个价比你们自己去省城买实惠多了。” 江晚月扯了扯唇角。 就只少一百块钱，她还不如就在机械厂买，借着梅高飞的关系，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她笑了笑道：“我刚从省城机械厂回来，就是因为没钱，所以才想到买二手，不管这孵化机它用过多久，它始终是个二手不是么，如果转手货还得要一千多块钱，那我们渔场还是决定买新产品吧，以后有什么问题也能直接找省城机械厂维修。” “哎，这不是还在商量着吗？”柳场长连忙道，“我出价，你也可以还价嘛，好说好说。” 他们附近几个市的渔场都有自己的孵化机，县里基本上没有渔场，更别说公社大队了，好不容易有个人上门来询问，他可不想谈黄了。 他试探性道：“那就九百块，咋样？” 江晚月摇头：“我最多只能出五百。” “你、你杀价也太狠了！”柳场长眼前一黑，“我们买过来花了一千二，根本就没咋用过渔场就面临着关门，说全新都不为过，才五百，真的过分了。” “您要价九百也有点狠。”江晚月弯唇，“再加三百就能买新的，我直接上省城得了。” 柳场长叹气，“八百行不行？” 江晚月也叹气，“不是八百不行，而是我们手上实在没这么多钱。” “那、那七百总可以吧？”柳场长转头指着仓库地上的一堆东西道，“我再送你一些渔场需要的东西，这个秤看起来很旧，但也还能用，还有这个板车，运送草料也很方便，咋样？” 江晚月的视线扫过去。 那个秤一看就还可以，板车也还行，确实是他们渔场的刚需，以后就再也不用找大队部借了。 林锦一看就知道这事成了，她笑嘻嘻走过去，十分厚脸皮开口道：“如果加上这个渔网，再送十个下水裤，三十双塑胶手套，我们就答应七百块成交。” “你们现在的小姑娘可真会谈生意。”柳场长无奈摇头，这些东西用了三年，确实卖不上价了，但要去别处买，可得花上不少钱，他点头，“我们厂里没车，你们自己来拉，咱们约个时间。” 江晚月欣然点头：“那就暂定二十六号下午过来。” 到时候去省城送完了鱼，直接来石市拉货，非常方便。 谈完这件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 江晚月和林锦在柳场长的介绍下，去附近开了一家招待所，吃了点东西就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二人就坐石市的大巴，中途转了一道车，折腾到了下午三点多钟，才终于到了公社。 林锦整个人都是虚的，这三天，不是坐车就是走路，忙来忙去，睡不好，吃也是勉强，累个半死。 “你先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我去一趟公社部。”江晚月下车后，停都没停一下，直接转身朝公社办公的地方走去。 林锦是越来越佩服她了，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也不知道累。 走几步就到了公社，江晚月走到门口遇见了姚玲。 姚玲吓了一跳：“江老师……哦，江副支书，你这是哪去了，咋风尘仆仆的样子？” 江晚月低头一看，有些不好意思。 去省城的路上，行李被抢了，本来打算在省城买点衣服换洗一下，可实在是没时间。 而且因为第一天就谈成了卖鱼的事，后面觉得没啥必要，就天天将就着穿这一身，穿了三天，皱巴巴的，看起来确实是有点不成样子。 她咳了咳道：“刚下车，还没来得及回去换件衣裳，让姚主任见笑了，对了，书记在吗，我来找书记有点事。” “书记刚从县里开完会回来。”姚玲指了指里头，低声道，“好像挨了县委书记的批，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你当心点。” 江晚月点头，然后走进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秦书记抬起头：“小江咋来了？” “书记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江晚月笑着走进去，“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秦书记手里拿着一根烟，准备点燃，似乎是顾及到有女士在场，便忍住了，叹了口气道：“这不年底了吗，县里统计经济数据，红旗公社垫底。” 闻言，江晚月反倒有些高兴。 在这个全国一片红，大讲政治的年代，却因为经济发展不好而挨批，说明县长重视这方面。 她开口道：“经济不好，那就发展经济嘛，书记不必为此心情不好。” “发展经济……说的倒是简单。”秦书记苦笑了一下。 红旗公社自有工厂不到十个，仅能保证工厂自己运转，交的那点税都不够塞牙缝的。 第78章 聊经济 像是想到了什么，秦书记抬起头：“听说，竹编厂被你盘活了？” “盘活了谈不上，就是出了个小点子。”江晚月笑着开口，“其实，只要利用好我们红旗公社自有的资源，就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经济的发展，比如说水资源，可以养鱼，也能养鸭，再比如竹子芦苇，可以做很多精美的手工艺品，还有那么多山头，开发出来种水果，那不也是一条路吗？” 秦书记惊奇的看着她：“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点子？” “最近常常去县城省里，看得多了，就想的多了。”江晚月继续道，“说句不太符合政策的话，城里的工人比咱们农民阶级的生活好多了，这就是因为城里有工厂，工厂能为他们提供工作岗位，基本生活所需，每年还能有结余，而农民，除了土地，什么都没有……书记别误会，我没有说土地怎么样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光靠土地，仅能温饱，要想富裕，得另寻他路。” 秦书记明白她的意思，他问道：“你们渔场办的怎么样了？” “我这次来，就是要和书记说这件事。”江晚月满脸笑容，“这回我和渔场一个销售员一同去省城卖鱼，卖给了机械厂、机床厂和冶金厂，他们一共要了九千斤，二十六号就得送货过去，所以，我特意来到公社请求支援，希望书记能帮忙找其他大队协调一下柴油机。” 几百斤鱼，能用渔网解决。 近万斤鱼那就不行了，得干坑。 再一个，省城渔场建议每隔两三年清塘一次，彻底清除鱼塘里不该有的东西，能增加产量。 正好凑一起把事儿给办了。 秦书记是真没想到，全部的鱼竟然都卖出去了。 九千斤，一斤五毛，那就是四千五百块钱，对一个大队哪怕是公社来说，这钱都不少了。 渔场居然真的就这么办成了。 “你们小荆大队很不错。”秦书记点头，“柴油机的事我去办，明早就送到你们大队去，该给其他大队的劳务费可别小气。” “书记这是说的哪里话，当然不会小气。”江晚月心情畅快，“柴油机借一天五毛钱，到时候还加满了油送回去，公社帮这么大的忙，我们大队请公社全体人员吃鱼，咋样？” “就你办事圆滑。”秦书记失笑，“好了，你去忙吧。” 等江晚月走后，秦书记将秘书叫进来：“以后你多关注一下小荆大队渔场的消息，要是他们真的能摸索出一条路，其他大队可以效仿学习，我们红旗公社也就不至于每年经济垫底了。” 孟秘书点头应下了，着手去办协调柴油机的事。 江晚月走路回大队，走在路上，又是一肚子怨念，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自行车，走路真的太累了…… “这不是江副支书吗？” 边上传来一个声音。 江晚月回头看去，顿时大喜，是一架牛车。 驾车的人是他们小荆大队的刘二爷。 “刘二爷，这是去哪了？”江晚月笑着问道。 “去隔壁大队给我外孙送点东西过去。”刘二爷热情招呼道，“副支书是不是回大队，上来坐吧，顺路。” 江晚月暗自庆幸自己还算是有些人缘，都不用开口就能坐顺风车，她连忙坐了上去。 这三天是真的累了，坐上牛车，整个人神清气爽，还有心情欣赏道路两边的景色。 “对了副支书，那个竹编活儿以后还有吗？”刘二爷随口问道，“这次我家那婆子赚了足足五块钱，尝到了甜头，天天催我去大队部问消息，这不正好遇见了副支书，就问一下。” 江晚月回答道：“这批的一千个大圆盒刚刚才上市，市场反馈也需要个三五天，不急，很快就会有新订单了。” “这就好，这就好。”刘二爷满脸笑容，“感觉这日子有盼头了。” 他住在七组，特意绕路，先把江晚月送了回去。 她刚下牛车，她婆婆正好看到她：“一路上你也累了，先去我那边吃个饭。” 周秀桂二话不说，拉着江晚月进了自己家门。 第58章 她的三个孩子也都在这里，看到她忽然回来了，华子和英子高兴的不行，一前一后扑了过来。 江晚月在闺女额上亲了一下，抱起华子逗了逗，这才看向宋怀之：“这几天咋样，有带着妹妹好好学习吗？” 宋怀之小老头一样严肃的点头：“每天都学习了一小时。” 周秀桂把饭菜端上桌：“好了，吃饭。” 饭菜很简单，两个清炒的蔬菜，一个炸胡椒，一碗天天端上桌的咸菜，主食是小米焖红薯。 这两天江晚月天天吃面条，一碗面其实根本吃不饱，这会也不挑剔，闷头干了两碗饭。 吃完了后，宋大海才问道：“听林知青说，你们卖出去了九千斤鱼，咋办到的？” “没见晚月都快累成狗了吗，让她赶紧回去歇着吧。”周秀桂瞪了老伴一眼，“明天再问会死吗？” 宋大海一下子不说话了。 江晚月有些好笑的说道：“分别卖给了三个厂，二十六号得送货，对了，爹要是现在没什么事，能不能麻烦去公社那边多买点柴油回来，明天要干坑。” 宋大海站起身：“正好没啥事，我找人驾牛车去。” 江晚月打着哈欠，带上孩子，回了自己家。 她赶紧起火烧水，洗了个大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舒服多了。 她躺在床上和孩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闭着眼慢慢睡着了。 “嘘。”宋云英捂住弟弟的小嘴巴，“你就乖乖躺在妈妈怀里睡觉，我和哥哥去向北叔叔家里去了。” 宋华之十分依恋妈妈，乖乖点头，把小脑袋埋在江晚月的胸口，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宋怀之和宋云英，二人带上书本和笔，从家里出去，走小路，低调的去了赵向北家里，然后走进西屋，跟着陆老和李老一起学习。 宋怀之已经开始学习三年级的知识了，宋云英才刚开始接触学习，学的慢一些。 学了一个小时，赵向北送他们两个走过最黑的那条小路，目送着兄妹二人进了二组的地，这才折身回去。 江晚月一夜睡的极沉，早上起来时，太阳都从窗户外头照进来了。 她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穿过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么晚起床，一堆事等着她去办，耽误了可就不好了。 她连忙换衣裳，让英子带着华子去隔壁三伯伯家，去锅子里拿了一个红薯边走边吃，不一会儿到了大队部。 第79章 去送鱼 大队部热闹极了。 一辆拖拉机停在那里，上面放着十台柴油机，是从各大队协调过来的。 宋大海和那几个改造分子，正在往拖拉机上搬抽水泵和一桶一桶的柴油。 看到江晚月过来，宋大海立即道：“这些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过两天还得你跑一趟省城，先养精蓄锐。” “是啊江姐。”赵向北开口道，“有我在，不会出岔子的。” 江晚月点头，正好她来仔细研究一下清塘的工作。 由宋大海坐镇，赵向北安排，很快就开始干坑了，一个鱼塘配一个柴油机和抽水泵，留一个人看守。 孙宗元是农技员，不停在鱼塘间巡察，如果哪个柴油机忽然停止工作了，他得赶紧上前解决。 大队里四处都是轰隆隆的声音。 江晚月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翻看小册子，将细节摘出来，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省城渔场有两种清塘方法，第一个略先进点的是漂白粉清塘，需要买大量漂白粉，成本比较高。 于是她选择用第二种，生石灰清塘法，这东西还算是买得起。 干塘后，将小一些的鱼投放进别的野塘，然后在塘底挖坑，撒生石灰，能够杀死塘底的野杂鱼、蚂蟥、寄生虫、病菌，以及其他吸取营养的水生物，并能优化水质，释放藏在淤泥之中的矿物质，大大提高产量。 用这个方法，需要静置最少五天之后，再放水，投放鱼苗。 记录好重点之后，她把笔记本交给陆城远，让他将这件事情具体落实下去。 柴油抽水机不间断工作了两天两夜，在二十六号的凌晨，江晚月再一次开始忙碌起来。 之前就已经招了几十个人帮忙捡鱼，加上渔场自己的十多个人，每个鱼塘分配七八个人，捡起来的鱼用之前买鱼苗的水箱装起来，搬到主干道边上，由赵向北一一过秤记录。 鱼儿在浅水坑里扑腾着，村民们弯着腰一条一条捡起来扔进背篓里，装满后再倒进水箱之中。 天边慢慢透出光亮时，路上传来了车子开动的声音，是之前预定的货车开来了。 一共两辆货车，停在坑洼不平的主干道上。 段静扶着肚子走来，带着两个司机先去赵向北家里吃点早饭。 这边则开始装货，一边称，一边装，效率很快。 “一共是九千三百多斤。”赵向北看着本子说道，“先一起装过去，万一不够可以补上。” 这次只卖了草鱼，塘里总共还剩至少一千多斤的其他杂鱼，比如鲫鱼、鲢鱼、扁鱼、柴鱼等。 江晚月看向陆城远：“小草鱼先放到野塘养着，其他这一千多斤鱼按照人头，你让大队协助，分给村民们，咱们账上也能少欠点钱。” 这些鱼塘里的鱼，全是村民所有，是渔场借来去卖的，他们欠了大队每个大人一块钱，每个孩子五毛钱，整个大队有一千六百多人，算下来就是五千多块钱了，把这一千多斤鱼分下去，能抵大概五六百块钱，也很不错了。 陆城远点头：“副支书放心，分鱼和清塘的事，我一定办好。” 这时天已经慢慢亮了，大概六点多钟，货车该出发了。 这次去省城，渔场三个人都去，江晚月负责统筹，林锦跟着混脸熟，以后好办事，赵向北要结账。 两个女同志坐在副驾驶位上，赵向北则和鱼一起在后面的车斗里。 货车直达省城，只用了四个小时，在十点钟多钟时，就到了省城机械厂的大门口。 江晚月从副驾驶位上下来，她一下车，岗亭里的保安就立马迎了上来：“今天一大早，主任就来交代说厂子里有一大批福利鱼送来，是你们吧，来，车子开进去，往这边走……” 保安在前面带路，货车慢慢开进机械厂，一直往后，最后停在了后勤处门口。 后勤处的人早就准备好了，一个超大的秤放在那里，众人帮忙卸货，开始过秤记录。 一共是五千五百斤，怕他们不好分，江晚月做主多送了三十多斤。 鱼交付之后，对方的财务过来付钱，一共是两千七百五十元。 赵向北激动不已：“咱们账上终于有钱了……” 最早的几百块钱，早就嚯嚯干净了，他天天提心吊胆，这会，心终于放进肚子里了。 一大叠钱放在哪里都不踏实，总得用手摸着才放心。 几人上了货车，开了大约五分钟，就到了隔壁的机床厂。 江晚月率先下车，朝门岗走去：“这位小哥您好，我们是来送鱼的，之前就和贵厂约好了今天来送。” 门岗皱起眉：“我没听说过有这回事，你们等会，我进去问一问。” 他走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摆摆手道：“我们厂没有订过鱼，你们走错地方了。” “我是和你们工会主任谈的这件事。”江晚月声音淡淡，“李主任亲自定下一千三百斤鱼，让我们二十六号送来，这事儿千真万确，你可以叫李主任出来。” “我刚刚就是问的李主任。”门岗不耐烦说道，“反正没有这回事，赶紧走吧！” 江晚月心口一沉。 因为这年头人心淳朴，大部分人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所以，她压根没想过签合约交定金。 没想到，对方居然反悔了。 反悔了也不是不行，可至少应该提前一天告知吧，而不是他们的鱼都运来了，对方居然说不要了。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江晚月拉开唇角，笑容冰冷，“第一，进去把李主任叫出来，第二，我让两辆货车堵住你们工厂大门，引起你们厂长注意，和你们厂长谈一谈应该也很不错。” 门岗权衡了一下。 要是大门被堵住，责任在他这个保安，会被罚钱。 什么鱼不鱼的，这事儿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他转头又进去了。 而她这边迟迟不过来，林锦和赵向北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也一起下车走过来：“江姐，咋回事？” “机床厂临时有变。”江晚月声音发沉，“向北，你赶紧跑去隔壁冶金厂问问。” 她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第80章 被坑了 李主任大概很难请，等了半个小时都没等到人出来。 倒是去冶金厂的赵向北气喘吁吁回来了。 “江姐，冶金厂他们说没订过鱼。”他大口喘气，“和机床厂的说辞一模一样。” 第59章 “这到底怎么回事？”林锦难以置信，“之前是我和晚月亲自进这两个厂去谈的，这两位主任一听说机械厂也订购了鱼，二话不说就同意了，现在咋就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呢，这不是平白无故坑人吗？” 赵向北看着两辆大货车，心沉入了谷底。 鱼刚上车时还是活的，但离了水，慢慢就死了，这是一车新鲜的死鱼。 这批鱼，接近四千斤，价值大约两千元，要是不尽快处理，就会砸手上，一切回到原点。 “怎、怎么会这样……”赵向北抱住了头，消沉了一会后，捏紧拳头道，“这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咱们就在这里堵人，必须要有个说法！” 终于，门岗带着李主任走出来了。 李主任眉头皱的老高：“不是前天就有人通知你们不用送鱼了吗，我们机床厂不要鱼了，赶紧把货车开走，堵在这里成什么样子，影响我们工厂形象！” “李主任。”江晚月露出标准的笑容，“那天咱们不是谈好了吗，一千三百斤，今天送过来，怎么突然就变卦了呢？” “当场是谈好了，但后面不想要了，所以让人通知了你们。”李主任老不高兴道，“别以为鱼送来了我们就必须得收，这年头可不兴强买强卖，走走走！” 江晚月眸子一眯：“李主任说的通知，是怎么个通知法，之前我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李主任应该也不知道红旗公社的号码吧，是不是通知错了，如果通知错了人，那就是你们工厂的问题了……” “不可能通知错！”李主任开口，“纺织厂的江主任说认识你们，知道你们的联系方式，和我保证一定通知到位！” 江晚月声音变冷：“纺织厂江主任？他们厂长的女儿江蓉君？” “看来你们是真认识。”李主任撇了撇嘴道，“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得知，你们渔场的鱼品质不好，所以才取消了订单，这怪不了我，事情我已经说清楚了，现在可以开着你们的大货车走了吧？” 江晚月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那天她和顾州说话时，被江蓉君撞见了，记恨在心，于是打听了一下她的鱼卖到了什么工厂。 机械厂有顾州在，江蓉君不好搞什么小动作，于是来机床厂和冶金厂散布谣言，说鱼有问题，让这两个工厂取消订单，但工厂苦于没有联系方式，这时候江蓉君闪亮登场，纺织厂厂长的亲生女儿愿意帮忙传达消息，对方自然没有丝毫怀疑。 她原先以为江蓉君只是脑残罢了，没想到居然还如此恶毒。 坑她一个人便罢了，这货车上的鱼，可是他们小荆大队的希望。 “晚月，现在咋办？”林锦挠头道，“这里还有不少工厂，我再去问问？” 江晚月摇头：“咱们两个大货车堵在这里快一个小时，事情估计都传出去了，不会有工厂要别人厂子不要的鱼。” 赵向北急的满头大汗，却想不出法子。 “别急。”江晚月的声音很平静，“再不济，可以拖回去分给村民，这是大队给咱们的一条退路，不过，在我看来，还没到那一步，既然新鲜的鱼卖不出去，那就用别的方式卖。这样，咱们先把鱼集中在一辆货车上，林锦你带着鱼先回去，让陆老他们把鱼处理了，先用盐腌起来，向北，你带着另一辆货车去石市渔场，我之前订了一台孵化器，他们还附赠了一些东西，你过去结账，把东西运回去。” 在她有条不紊的安排下，二人焦急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赵向北不由问道：“那江姐你呢？” “我留在省城，处理点事情。”江晚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把我交代的事情安排好就行了，哦，咱们还没吃饭，先一起去吃点东西。” 一行人坐上货车，在路边找了个国营饭店，点了几个菜，都吃饱喝足后，分头去忙碌。 江晚月目送着货车远去，这才转身去公交站等车，坐上公交车，直接朝纺织厂而去。 原身记忆之中有纺织厂的影子，想来小时候应该经常过来。 县里的纺织厂都有千人，省纺织厂那就更大了，好几个工区覆盖着这一片区域，门口停着不少货车。 江晚月直接朝门岗亭走去，脸上没了从前的笑容和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嚣张和任性，直接往里走，果不其然被门岗拦住了：“你是谁，来干什么，没有预约不许进去，这是我们纺织厂的规矩！”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样拦我？”江晚月一把推开他，“我爸是江奇正，我姐是江蓉君，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 门岗呆住了。 江奇正，那不是他们厂长吗？ 江蓉君，那不是他们厂长的女儿吗？ 那眼前这个女孩，是厂长的二女儿？ 在他思索之时，江晚月已经走了进去，她凭着对纺织厂零星的印象，走到了厂子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 一走进去，她就知道自己没走错。 因为办公桌之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一家三口，江蓉君和顾州两口子，再加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女孩。 她一屁股在江蓉君的办公椅上坐下来，中途一个助理模样的人进来询问。 她冷冷抬起眼皮道：“你们主任是我姐，我来找我姐姐，还需要向你报告？赶紧去给我倒一杯咖啡过来，对了，有什么点心也端点过来。” 助理不敢多问什么，先是冲了咖啡，然后端了点心，送上来了之后，这才赶紧去找江蓉君。 江蓉君正在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女人聊天，得知机床厂和冶金厂并没有买福利鱼，她脸上的笑意都盛了几分。 她就是要让江晚月记住这次的教训，只要再敢接近顾州，那她会继续出手。 正得意着，只见小助理匆匆走来：“主任，有个自称是您妹妹的女人在您办公室等您。” 江蓉君以为是自己的堂妹或者表妹，当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她瞬间炸了。 她居然看到了江晚月。 这个贱人坐在她的办公椅上，悠然自在的喝着咖啡，吃着小蛋糕，手里还拿着她的全家福把玩着。 第81章 要赔偿 “江！晚！月！” 江蓉君简直要炸了。 她踩着高跟鞋进去，伸手就想将江晚月扯起来。 江晚月微微侧过避开了，她露出笑容：“不就喝了你一杯咖啡，吃了一块小蛋糕么，也就不到一块钱，气什么呢？” “你！你！”江蓉君脑袋都快炸了，“谁允许你进纺织厂的，谁允许你进我的办公室，你哪来的胆子！”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江晚月耸耸肩，“瞧，好多人来看热闹了。” 江蓉君回头，果然，不少人假装路过，探头探脑。 她走过去，一脚将门给踢上了。 “在你江蓉君还没找回来的时候，我就常常来这里，想来就来了，怎么呢，还要得到你的允许吗？”江晚月慢悠悠的站起身，“本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挺好，谁让你非要坑我一把，你以为，我会闷声吃大亏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蓉君沉着脸，“你要是再不走，我就喊保安来撵你出去了。” “你撵的走吗，再怎么样，你亲爸，都是我养父，他那个要面子的人，会眼睁睁看着养女被轰出去么，那不丢光了你们江家的面子？”江晚月轻嗤一声，“行了，就别装傻了，你做了什么，心里有数，因为你，我们渔场损失巨大，你必须得赔钱，耗损费加上运输费，多的我也不要了，就五百。” “你是叫花子吗，为了五百跑我这里来闹事？”江蓉君牙都咬碎了，“虽然我不缺这点钱，但喂狗也不会给你。” “看来谈不拢了。”江晚月摇头，“孩子犯了错，那就得找大人擦屁股。” 她提步就走。 江蓉君瞪圆眼睛：“你要去找我爸？” “不然呢？”江晚月弯唇笑，“那，去找何女士？” 江蓉君傻眼了。 她父母都身居要职，特别要脸，虽然疼她，但若是她犯了错，也会毫不留情的骂她。 这件事，说到底，确实是她坑了江晚月一把。 若是闹到父母那里去，爸妈说不定还会心疼一下江晚月不容易。 要是再被顾州知道，他们夫妻两个至少得冷战一个月。 思来想去，江蓉君只得妥协：“我又没吃你一条鱼，五百块未免也太多了……” “刚刚是谁说不缺这点钱？”江晚月耐心告罄，“给你十分钟时间，拿不出五百块，我就另找他人了。” 江蓉君气的肺管子都要爆了，可被人拿住了把柄，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先拉开抽屉，拿出一个钱包，里面只有几十块钱，她冷冷道：“你等会。” 她出去，过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才回来，将一大堆乱糟糟的大团结扔在办公桌上：“你点点，数清楚了赶紧走，别在这里影响我工作。” 第60章 “这回倒是学乖了，没把人民币扔地上。”江晚月一张一张数着，确实是五百块，她将钱揣进兜里，淡淡道，“记住这次教训，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让你主任都做不成。”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纺织厂，留下气急败坏的江蓉君。 江晚月坐公交车去了市中心。 本来想去省城第一百货大楼逛一逛，但是一想到养母何女士在那里工作，便歇了心思。 她坐车前去第二百货大楼，虽然这里屈居第二，但因为是晚几年修的大楼，事实上比第一百货商店还要大一些。 这年头能买东西的地方实在是太少了，这里人来人往，每个柜台前都需要排队。 江晚月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购物，她主要是逛食品区，看看鱼类的商品大概都是什么类别，逛完了百货商店，她又去国营菜市场走了一圈，逛了两个多小时，心中略微有了些成算，这时候天色也黑了，干不成别的事了，只能先去招待所休息一夜。 夜晚睡觉时，因为心里记挂着事情，她睡得很不安稳。 大半夜，隐约听见门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连忙坐起来，拿一张椅子抵住了门，然后打开窗户，用拖把的把用力敲打外面的窗户，故意将隔壁住着的客人都吵醒……果然走廊上很快传来住户骂骂咧咧的声音，门锁那里也变安静了。 江晚月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女人单独出门确实是危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盯上了……幸好没睡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后半夜她根本就不敢睡，收拾好东西背在身上，随时准备跳窗走。 终于熬到天亮了，赶紧下去退房，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吃了个早饭，朝图书馆走去。 这次来省城，她特意带上了自己给公社工厂画墙绘赚到的二十多块钱，是打算给孩子们买点书带回去。 怀之喜欢读书，求知若渴，一份旧报纸都是看了又看，不止是怀之，还有其他很多孩子，也都想看书，但苦于没有书。 虽然她早已不是小学老师了，但依旧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 她走进图书馆，这会时间还早，而且学生们都要上课，馆里人不多。 她挑了几本百科书，看一眼后面标价，好家伙，这一本书居然要一块六。 她看了一下，厚一点的知识科普类的书，封面比较精美，纸张质量较好，而且是彩印，价格都在一块以上。 而一些薄一点的小人书认字书什么的，是黑白打印，价格在五毛钱以下。 江晚月有些咂舌，哪怕她不缺钱，也觉得这些书太贵了，钱在这里根本就不禁花。 忽然，她双眼一亮。 新书贵，但旧书便宜呀。 她连忙走出图书馆，跟人打听了一下附近废品站的地址，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就到了。 废品站门口一个老人正在整理罐头瓶子，一个一个放在箱子里码好。 江晚月走上前，笑着问道：“老人家您好，请问这里有不要的废品书籍吗？” 老人指了指：“都在那边，你有啥想要的，直接拿了就走吧，别被人看到了就成。” “我不是想要一本两本，我要很多。”江晚月开口，“您按照正常价格给我算就行了，不知是怎么算呢？” 老人点头：“废书比废纸价格贵一点，五分钱一斤。” 江晚月不由一喜。 果然来对地方了。 她快步朝放废纸的地方走去。 第82章 废品站 靠墙的地上，堆着各种各样的纸类废品。 这些书虽然看起来旧了，有些还发霉烂了，但翻开都是好的。 江晚月仔细的挑选起来，文学类书籍选了一些孩子们能看懂的，少量的科普类知识书全都要了，还有些连环画小人书之类的，能入眼的都挑了出来……就这么挑挑选选，手边的蛇皮袋都装满了，直到装不下了她才罢休。 起身的时候，视线扫过别的区域，她还看到了不少好东西，比如大概明朝时期的花瓶、梨花家具、字画等等，可惜，她没有多余的钱，而且买了也带不回去，只能作罢。 一蛇皮袋的书，放在秤上，八十三斤，四块一毛五。 江晚月感觉自己赚大了。 就是太重了，她根本扛不起，只能拖着蛇皮袋走。 拖着上公交车，搭车直接去省城渔场。 小荆大队渔场七个鱼塘干坑后，就只剩下最早买的那一批六千条大号鱼苗，而鱼塘总计四十一亩，按照经济效益来算，混养的话，一亩地可以养大约三百条草鱼，如果单单只养草鱼，可以养大约五百条。 鱼苗三斤以上即可出栏，按照平均四斤来算，一亩地可以出产大约两千斤。 而之前大队里粗放的养殖模式，各种野鱼混着养，鱼食不充足，鱼儿饥一顿饱一顿，鱼塘各种寄生虫产生病害，一年到头，亩产就两三百斤。 这差距，是真的太大了。 当然，想提高亩产，成本也高，各方面都得花钱。 江晚月上回来买过一次鱼苗，这次轻车熟路，购买了一万四千条鱼苗，为保证一年到头都有产出，于是要了大号六千条，中号小号各四千条，花去了一百五十三元，再加上水箱等，合起来接近两百。 在渔场起鱼苗的时候，她赶紧去找车。 一万多条鱼苗，加上水，有六吨的重量了，从省城到小荆大队，一百八十公里，车费是一百六十二元。 车费比买鱼苗还贵，这就是为什么在这么穷的时候，江晚月还是首先坚持要买鱼苗孵化器。 装车完毕后，终于启程。 昨天夜里江晚月一整夜没睡好，本来想靠着座位睡一会，可是一想到昨夜的遭遇，就不太敢闭眼了，毕竟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男司机。 她只得睁着大眼睛看向前方。 好在司机是个老实人，就中途问了两句关于连湖县的事，就没再开口说话了，车子一路顺利开到了红旗公社的地界。 往大队开的路上就很不好走了，昨夜刚下了大雨，地上坑坑洼洼很不平，货车居然还陷到泥坑里去了。 司机不停加大油门，也没能把货车开出来。 江晚月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开口道：“我去找人帮忙推车。” 这里是小荆大队隔壁的解放大队，从小荆大队去公社，就得从这个大队经过。 两个大队从前为了争地皮，争水源，没少打过架。 江晚月本是准备回自己大队找人，反正也就走十几分钟的路，没想到，刚下车，就有人热心的群众来帮忙。 一边帮忙推车，还一边询问这是干啥去。 一听江晚月说自己是小荆大队渔场的负责人，一个个露出同情的眼神。 “听说你们渔场拖到省城去卖的鱼没人要，又拖回来了？” “几千斤鱼全砸手上了，只能分给村民了，不知道你们渔场还办的下去吗？” “这不是买了一货车的鱼苗吗，估计还会继续办吧。” “又亏了咋办？” 江晚月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再怎么亏，手上也还有鱼，不妨事。”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货车终于推出了泥坑，江晚月朝众人致谢后，再度坐上车。 司机再开时就小心多了，慢慢腾腾的挪到了小荆大队，停在路边的鱼塘边上。 鱼塘已经干了，撒了生石灰，正在静置，不宜放鱼，暂时先将鱼苗投放在边上的一个小野塘里养着。 这个鱼塘边上正好有人，是李老，看到货车过来，李老就去叫人了，渔场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过来了，还有热心村民上前帮忙一起卸货。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鱼苗全都搬下来了，赵向北给司机结账的时候。 一堆村民围过来，七嘴八舌起来。 “宋四娘，那几千条鱼你准备咋处理？” “是啊是啊，那么好的鱼，卖不出去，看着就心疼。” “该不会是准备分给我们吧，我先说好，这鱼在路上拖了两趟，死透了，我觉得不新鲜，我可不要。” “你这老婆子，这时候倒讲究起来了！” 江晚月洗去了手上的鱼腥味，看向众人道：“不管渔场的鱼是否能卖出去，都一定会将欠下的债还给大家，协议上写的是明年六月之前还清，大人每人一块钱，孩子一人五毛钱，这笔账都在我心里记着，各位尽管放心。” 她这么一说，众人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下。 江晚月和牛棚的十个人开始投放鱼苗，鱼儿太小了，得慢慢投进去，这一忙活，天都黑了。 她几乎一天一夜没睡，双脚都在飘似的，但还得去看看那些卖不出去的鱼。 林锦十几个人花了一天多时间将所有草鱼开肠破肚，撒了盐腌制起来，放在水箱里，没有拿去风干。 水箱暂时放在大队部渔场办公室里。 第61章 田有粮咬着烟头说道：“鱼处理后，净重两千九百斤，等晒干后差不多就只有一千多斤了，我特意去问了一下，粮站收干鱼，三毛钱一斤，多少能挽回一点损失。” 林锦面色一变：“三千七百多斤鱼，本来可以卖接近两千块钱，做成鱼干，居然只能卖四百多块？” “还可以做腊鱼。”宋大海说道，“腊鱼价格高一点，四毛，但三千多斤鱼做成腊鱼最后也只有一千多斤，算下来还是亏，而且做腊鱼需要的时间长一点，回本慢。” “谢谢爹和田叔帮咱们渔场想办法。”江晚月诚挚的道谢。 昨天林锦带着鱼回来时，大队肯定快急疯了，田叔和她公爹应该是放下手头的事，到处去问，给她想办法。 从渔场开办至今，这两位帮了她太多太多了。 她开口道：“这两天在省城，我除了买鱼苗，还考察了一下市场，干鱼和腊鱼市面上很常见，价格比鲜鱼便宜一些，咱们走这个路子，肯定收不回成本，渔场也难以为继。我综合各方面想了一下，认为可以做一款鱼类的零食，麻辣酥鱼片。” 干鱼和腊鱼在后世可能值钱，但在这个年代，没有保鲜手段，是智慧的群众为了储存鱼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价格上不去。 第83章 新产品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 麻辣酥鱼片，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将草鱼切成小片，放进油锅炸到酥脆，再配上独特的麻辣调料汁，就是麻辣酥鱼片了。”江晚月开口道，“我打算加上外包装，当做一款零食去卖。” “零、零食？”田有粮的眉头皱的老高，他是第一次觉得江晚月的提议很不靠谱，斟酌着用词劝道，“这年头，人们也才刚吃饱肚子，不至于饿死，咋可能有多余的钱买零食？” 宋大海跟着点头：“不如就当干鱼卖了算了，能回来四百多块钱，省省也能把下一批鱼养出来了，下一回卖鱼的时候，仔细当心点就行了。” “我提出卖酥鱼片，不仅是为了解决这次的麻烦，还有个原因。”江晚月看着几人道，“隔壁大队看到我们渔场能赚到钱，一个个应该也会效仿，等大家都开始养鱼时，市场会越来越饱和，所以，我们必须得研发新产品，才能永远走在前端。” 后世有各种各样的鱼类零食，一小块鱼包装起来，极受消费者喜爱，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满。 她计划做麻辣酥鱼片，是因为她上辈子很喜欢吃这个，家里的阿姨非常擅长做，隔几天就会做一次，她对做法也略有耳闻，多试几次调味配比，应该就能做出差不多的口味。 三四片鱼包装成一袋，标价两毛，两毛钱能买几颗大白兔奶糖，几块饼干酥糖，对买得起零食的家庭来说，不算贵。 一包酥鱼片大概是二十多克，一斤鱼能做出二十多包，这里三千斤鱼，能做大约六万包左右，算下来，那就是六千多元钱。 原先这些鱼，只能卖到大约一千八百多，换个方式，就能翻倍，这就是问题带来的机遇。 当然还得扣除成本，具体多少得看实际操作。 江晚月迫不及待想实施下去。 可是她太累了。 她打了个哈欠道：“明天早上开会再说吧，还有账目也得整一整，我先回去躺一会，扛不住了。” 她两条腿打摆子一样往回走。 果不其然，家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 屋子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宋怀之坐在麻袋边上，正在看书。 刚刚卸货的时候，她让陆城远帮忙把麻袋送回家，没想到怀之这小子居然发现了知识宝藏。 她一边吃一边问道：“这书好看吗？” 宋怀之激动的点头：“这本昆虫科普书太有趣了，原来我们每天看到的虫子都有各种各样的名字，他们的世界太美妙了。” 宋云英也捧着一本书在看：“这小人书真好看。” 江晚月失笑：“是不是到了学习的时间，陆老和李老应该在等你们了。” 两个孩子如梦惊醒，连忙带上本子和笔，飞快跑出门外。 江晚月吃了饭，收拾了一下家里，清点了一下物资，抱着华子，倒头就睡。 夜晚睡得早，第二天起来的也早，她费时间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一人一碗鸡蛋肉酱面，再加一个她从省城带回来的肉包子，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饱后，就各自忙活去了，宋怀之上学，宋云英窝在家里看书，宋华之在隔壁宋老三院子里爬着，江晚月去了大队部。 她到的时候，赵向北和林锦两人已经到了。 三个人围着办公桌坐下来。 江晚月先报账：“昨天我找挖坑的人索要了五百块钱赔偿金，买鱼苗和水箱花了一百九十三，路费花了一百六十二，这是剩下的钱，你拢一下账。” 赵向北左手放着笔记本，右手放在算盘上，噼里啪啦开始算起来。 机械厂一批鱼入账两千七百五十元，赔偿款五百，买孵化器花掉七百元，江晚月这里花去共三百五十五，还有运输鱼的车费一百五十，省城住宿用餐交通费九元，再有鱼塘买生石灰花去三十六元，村民们的劳务费十二元，柴油费用二十九……林林总总，最后账上剩下一千九百元。 赵向北抬起头：“现在多了一万多条鱼苗，鱼苗食量虽然小，但架不住数量多，麦麸米糠最多还能撑两天，而咱们大队村民们手上已经没有这些了，该怎么办，只喂鱼草吗？” “光吃鱼草长得太慢了，第一批鱼苗十一月放下去的，最好能在明年四月就出栏。”江晚月思索了一下道，“这不马上腊月了，豆腐坊也要开门经营了，林锦，你去和豆腐坊负责人谈一下，买下所有的豆渣充当鱼食，算一算豆渣的量够不够。” 林锦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件事。 “买鱼食的钱，必须得预留出来，留个五百吧。”江晚月的手指敲了一下桌面，继续道，“接下来，最要紧的事，是修集苗池，造价大概在六百到八百之间，向北，这事儿你去办，最好一周内就能修好。” 赵向北惊讶：“这么急吗，咱们账上钱不多，不如等下一笔账进来后再修？” 江晚月摇摇头：“鱼苗孵化器已经买了，越早投入使用，咱们受益就越早，不然等鱼塘里的鱼长大了，这边都接不上茬，不又得去省里买鱼苗么，浪费钱还耽误事儿。” 她拿出一张图纸，“这回买鱼苗，我找那边负责人要的图纸，按照这个来就是了。” 赵向北点头：“好，今天我就把人找齐，买好材料，明天就动工。” 江晚月扭头看向门外：“陆城远，你进来一下。” 陆城远正在拌鱼食，听到她的声音，立马进来了：“副支书，什么事？” “我们渔场准备研究新产品，需要油炸，你现在的任务是，带上钱，去供销社买五个最大号的铁锅，再去粮站买油，还有各种调料，全都要买，多点买。”江晚月吩咐道，“咱们渔场有板车了，你就推着板车去。” 赵向北心里没谱：“支多少？” “一百吧。”江晚月道，“咱们还得试味，估摸着得浪费掉一些。” 赵向北心在滴血一样，拿出一百递了过去。 会刚开完，走出去，就看到竹编厂的厂长向令霄在门口等着。 第84章 爆订单 “江副支书真是大忙人！” 向令霄走进来，不由感叹了一声。 前天他安排人过来找江晚月，没找到人，昨天亲自来，还是没碰见人，今天可算是遇见人了。 “来，向厂长，里面坐。”江晚月笑着将人迎进来，想喊人倒茶吧，可他们渔场办公室都是借的大队部的，哪有什么茶缸和热水。 她笑盈盈道，“向厂长先坐一会，我出去一下。” 她快速的找大队部借了个搪瓷缸子，找点粗茶叶进去，又到隔壁一家人借热水，好歹把茶给泡上了。 “乡下人的粗茶，还请向厂长不要嫌弃。” 向令霄将茶缸端起来喝了一口：“滋味很不错，多谢江副支书的茶。” 江晚月在他对面坐下来：“向厂长特意来我们小荆大队，是要？” “上一批一共一千个大圆盒，一经上市，就直接卖爆了。”哪怕已经过去了两天，向令霄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激动，“竹编包装和铁盒包装放一块，铁盒的就无人问津了，再加上铁盒成本高一些，糖果厂就决定，将百分之八十的外包装，全部换成咱们这种竹编彩色大圆盒，这一次，足足订了一万个大圆盒！” 江晚月的神情也是一振。 一万个，那就是三千元，分到小荆大队村民手上是一千五百元。 村民们的收入将会大大的提高，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立即道：“这批货大概什么时候要？” “腊月二十号之前，也就是差不多二十天左右。” 江晚月点头。 第62章 这样来看，还得招一些人手，才能在规定时间内交货，这事儿得让宋老三去办。 “还有件事。”向令霄喝了口茶继续道，“因为糖果厂的包装格外受欢迎，于是我特意去了一趟饼干厂，果不其然，饼干厂也愿意试一试，第一次嘛，步子迈的小一些，他们定了五百个，不过他们有要求，不能和糖果厂的包装一样，先设计出样品拿给他们看之后，才会正式下订单，不知江副支书这边？” 江晚月点头：“那得喊宋德顺过来问问，就是你们竹编厂在我们大队找的负责人，上一批货的样品，就是他研究出来的。” 她走出去，让正好在大队部门口忙活的陆老太太去叫人。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宋德顺就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当得知眼前这个男人是竹编厂的厂长，也就是给他发八块钱工资的人时，他莫名变得紧张起来，声音都有些结巴：“厂、厂长好。” “三哥，坐。”江晚月开口道，“饼干厂也有意使用竹编包装，需要先设计样品，你这边能做出区别于糖果厂的成品吗？” 宋德顺毫不犹豫点头：“这没问题，不过需要两三天时间，而且，上色方面，我……” “色彩图案方面，交给我。”江晚月接过话，“我根据三哥设计的成品，再来设计图案，向厂长，三天时间如何？” 向令霄点头，顿了一下道：“我想聘请宋德顺为我们竹编厂的员工，以后专门负责竹编包装的技术指导和质量把控，以及新品的研究，工资一个月十七块八。” 宋德顺满脸不可置信。 工人第一年的月工资就是十七块八，这是让他做厂里的正式员工？ 这年头，村里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进城当工人，他又怎么会不想去。 可是…… 他露出苦笑：“我腿脚不便，每天没办法去上班，就、就当临时工挺好……” 一个月能领八块钱，他已经很满足很开心了。 “你的工作内容，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在你们大队就能完成。”向令霄笑着道，“以后每个月，你抽两三天时间去厂里找我汇报一下工作就成，这应该不难吧？” 宋德顺脸上的苦笑褪尽，立即站起身，声音激动道：“是，厂长！” “还有——”向令霄看向江晚月，“江副支书对我们厂贡献重大，我思来想去，还是想邀请你做我们厂的员工，正式员工不行，那就编外人员吧，以后还得靠江副支书设计色彩图案，给你一个职位，我心里也踏实一些。” 江晚月也就没再推辞。 一来，她确实出了力。 二来，她手上没多少钱，确实需要外快。 见江晚月点头，向令霄大喜：“那以后，江副支书就是我们厂的组织员了，以后一个月十七块八。” “按编外人员的工资给吧。”江晚月忙阻止，“八块就够了。” 工资开太高，她会忍不住为竹编厂操心。 现在已经忙的不成样子了，要是再多一个责任在身，把她劈成两个人都不够用。 向令霄怕给少了江晚月不尽心办事。 二人推来推去，最后定在一个月十二元。 向令霄走后，宋德顺以竹编厂正式员工的身份扩招竹编人员，两次人员加起来，一共是六十人，时间紧，任务重，老手带新手，加班加点，清闲的人一个个都忙起来了。 江晚月则和宋德顺一起研究饼干厂的样品。 这一次，设计了两款，一个是大方盒，饼干可以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不浪费任何位置，但怕饼干厂喜欢大圆盒，于是又设计了一款圆形……有了初步框架后，江晚月开始设计色彩图案，出拓版…… 这些事对她来说不难，用两个小时就完成了。 搞完了这些，她才记起来，自己还得去一趟学校，把在省城废品站买的一蛇皮袋子书送过去。 她回家，拖着蛇皮袋子往学校的方向走。 这一路没把她给累死，可算是到了。 正好下课时间，学校门口很多学生在玩。 她大声道：“万学工，你们几个，快来帮忙。” 众学生看到她，顿时一喜。 “江老师，你咋来了？” “哇，蛇皮袋子里全是书，好多书！” “对，我给你们送书来了。”江晚月笑道，“各种书都有，你们想看了可以借书，这些书看起来有些脏了烂了，但不妨事，知识的宝藏不会因为蒙尘而失去价值，每一个人都要珍惜这些书籍。” 有学生们帮忙，一大袋子书很快送到了老师办公室。 郑校长满脸感慨：“小江你都离职了，还为学校为孩子们买书，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江晚月小声道：“不是新书，是废品书，不值钱。” 郑校长道：“也是你坐车跑那么远，费那么多心思挑选出来的，还大老远背回来，这恩情，我会让每个孩子记在心上。” 江晚月不敢当，忙转移话题：“先腾个空架子出来，把书摆上去，写上编号，搞个登记册，以后孩子们借书还书就很方便了。” 这事儿，郑校长就交给新来的老师袁展润负责了。 第85章 试吃员 江晚月回到大队部时，陆城远也回来了。 板车上装着三个大铁锅，本来是要买五个，但没货了。 还有两桶油，其余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调料，干辣椒、豆瓣酱、生姜大蒜、八角桂皮花椒、淀粉等等。 “一共花了六十三元七毛五分钱。”陆城远将账单交上去，“副支书，这些货放哪？” 江晚月开口：“暂时放在向北家里吧。” 赵向北家现在不仅是渔场的仓库，后厨也是给渔场使用，西屋是陆老和李老休息，孩子们晚上还会过来学习……江晚月知道非常不妥。 现在渔场的事越来越多，她越来越迫切的想要修建属于渔场自己的办公点和仓库。 但现在账上钱太少了，必须得等这一批货出手，才能开始安排。 和陆城远走到赵向北家门口，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隔壁门口正在缝衣服的赵大娘。 虽然赵大娘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但也从来没有主动打过招呼，她多少还是能猜出赵大娘心里一些想法。 “赵大娘，缝衣服呢。”江晚月笑盈盈走过去，“我有点事情和您聊一下，您现在有时间么？” 赵大娘拿针在头发上抹了一下，没什么语气道：“忙着，没空。” “那您忙，我就这样和您说。”江晚月蹲下身，开口道，“城里租一个这么大的仓库，是两块钱一个月，但我们渔场还借了后厨，经常来往也造成了不方便，所以我想着给一个月三块钱租金，但这笔钱，向北他死活不要，我就偷偷给您了，您千万别告诉他，以后他娶媳妇的时候再给他媳妇儿就行了。” 她十分有礼貌，柔声细语，还将钱塞进了赵大娘的口袋里，一个人再怎么拿乔，此时也没法再摆谱了，赵大娘开口：“难怪能当上副支书，确实是个会办事的，这钱我就代替向北收下了，既然给了租金，前后院子就随便你们用，别觉得不好意思。” “多谢大娘。”江晚月顿了一下道，“还有件事，想请大娘帮个忙。” 赵大娘顿时有些警惕，她就知道这钱不好拿，看吧，果然又来事了。 她皱眉道：“啥事？” “我们渔场不是有一批鱼砸手上了吗，现在打算用这批鱼开发一个新产品，叫酥鱼片。”江晚月道，“因为还在研发阶段，口味各方面不好把控，所以想请赵大娘帮忙当个试吃员。” “啥叫试吃员？” “就是帮忙试一下味道，觉得哪里不好吃，哪里需要改进，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意见合理，就奖励一毛钱。” “真的？”赵大娘双眼放光，“这点小忙，我当然得帮，啥时候开始？” 免费吃鱼，提点意见还能拿钱，这种天上掉馅饼的美差，她怎么可能会拒绝？ 江晚月一笑：“先不急。” 她即将要在赵向北家里支铁锅炸酥鱼片，赵大娘家就在隔壁，少不得会有意见，所以她才想出这一招，简直是一举两得。 赵向北家里只有一口灶，于是江晚月让陆城远去捡一些石头来，在屋后又垒了两个大土灶，架上了三口锅。 与此同时，让牛棚的众人都过来，开始把草鱼切成片。 这会是冬季，气温低，草鱼撒了盐存放，看起来还算新鲜。 切好的鱼片放在大盆里，由陆老太太和李老太太倒入玉米淀粉充分搅拌。 李一亮和王廷已经砍了不少干柴过来，将三口大锅起火烧起来了。 安排三个大男人，一人掌一口铁锅，女人负责烧柴控火，江晚月负责步骤细节，炸鱼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先要把所有鱼片炸出来，因为这些鱼要是再不处理，很容易就坏了，到时候才叫真的血本无归。 第63章 见炸鱼走上了正轨，江晚月喊上段静和她一起制作配料。 为什么是段静呢，因为牛棚其他人都是知识分子，根本就不会下厨，这么多年下放改造，也就学会了怎么做菜糊糊团子这种东西，大油大盐的食物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而段静，是家中的大姐，在嫁给陆城远之前，要照顾家中弟弟妹妹，几乎天天做饭，算是有些经验。 江晚月将所需的配料都准备好，生姜，大蒜，花椒，小米辣，生抽，料酒，白糖，陈醋，五香粉……大概就是这样，但怎么调配，各放多少，她心里就没谱了。 “先按照常规的搭配试一试。”江晚月各自放了一点，闻了闻，倒也还行。 她烧起小锅，放油，将一些干料倒进去爆香，再把炸好的酥脆鱼片倒进去一起翻炒，然后盛起来，装盘。 江晚月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她示意在场的人都尝一尝。 段静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入嘴中，双眼一亮：“没想到麻辣酥鱼片味道这么好。” 陆城远边吃边点头：“辣的够爽，太好吃了。” “这酥鱼片很下饭。”陆老太太连忙喝了一口水，“就是太辣了。” “调料味有点重了。”李老开口，“我感觉吃不到鱼的味道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味觉浅了。” “对，就是鱼味没了。”江晚月立即道，“调料放太多太杂，吃在嘴里，全是调料的味，没有和食材充分融合，这不行，得继续试一下。” 段静按照自己的想法，也搭配了一碗调料出来，起火试了一下。 不知为什么，江晚月总觉得差点味道，但她不擅长厨艺，根本说不上是差了哪里。 没办法，只能一锅一锅的试。 连着两天，渔场十几个人顿顿吃酥鱼片，早上吃了中午吃，晚上还吃，连隔壁赵大娘也快吃吐了。 不过，试了这么多次，味道已经越来越接近江晚月上世吃的那种最好吃的酥鱼片了，她相信，在段静不断的尝试之下，一定会成功。 于是，她就将这件事暂时放下了。 现在她得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就是把酥鱼片包装的事给敲定下来，别到时候产品做好了，包装却跟不上。 她带上设计稿，步履匆匆的朝公社走去，准备搭车去县里的塑料加工厂。 第86章 订包装 村头一群人坐在树下编大圆盒。 她们都做熟了，一边说话一边干活也不影响竹编的进度。 一抬眼，就看到江晚月打前面走过。 一群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并不是他们喜欢背后说人，而是嘴巴闲着也是闲着，总得找点话来说。 “宋四娘整天风风火火的，真够忙的。” “人家现在是副支书，听说还成了竹编厂的组织员呢，一个月十几块工资，厉害着呢。” “副支书一个月就是十几块，加上竹编厂给的钱，那一个月岂不是三十多啦？” “不止，你们忘了，她会画画，听说画画也有钱，估摸着一个月得五六十。”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钱，要是给我，我能天天吃肉。” “……” “这一批竹编一万个呢，都是靠江副支书咱们才能赚点钱。” “哎，你们说，竹编厂为啥把这活儿给咱们干啊，以前可是都给胜利大队的。” “我说你，平时是个人精，现在咋就不明白了，还不是因为咱们副支书长得好看，要不然咋能呢？” 一群妇女说着，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人群中的杜老太太没说话，但她心里也觉得，江晚月一个寡妇，能拿下竹编厂的订单，还能成为竹编厂的员工，一定是和竹编厂的厂长有点说不清的关系。 不过这话她不会说出口，毕竟，确实是因为江晚月，她才谋了个活儿干，她手快，一天能做十个，算下来就是一块五，去哪能赚一块五这么多？ 她之所以做得快，是因为将竹编的前期工作全都交给她孙女了。 她孙女上山砍竹子，分成篾片，再运过来，坐在她脚边上，将竹编最简单的底部编好再递给她。 杜老太太在这个半成品上再加工，速度可不就快了一大半么？ 她正低头干活呢。 忽然路边开来了一辆车。 这辆车，不是拖拉机，不是货车，更不是自行车，居然是一辆绿色的军车。 军车上走下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朝树下的老太太们走来问路：“请问这里是小荆大队吗，我们想拜访一下杜英明的母亲，请问她老人家住在哪里？” 杜老太太猛地抬起头：“你们是找杜英明的？” 她儿子，杜英明，是个军人，好多好多年前，就战死了，那时候国家正动荡，她连抚恤金都没拿到。 因为孙女还小，她不服，多次去公社、去县里找人，但各方踢皮球，一次一次失望而归，最后就放弃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看到了军队的人。 她语气不是很善道：“我是杜英明的娘，你们找我有啥事？” “杜大娘，您好！”为首的军人和杜老太太握手，“十二年前，杜英明战死，那时候战场胶着，安抚军属的事情就耽搁了，再后来，军营转了阵地，相关人员都派去了别的地区，所以这事儿就一直耽搁，现在，我们是来发放杜英明的烈士抚恤金，以及家属补贴费用，一共四百元，请收好。” 杜老太太没有接钱。 最难的那段时间都过去了，现在生活慢慢好起来了，看到这钱，她觉得很好笑。 她不禁问道：“为啥忽然之间，你们终于想起我们杜英明？” “说来惭愧。”军人道，“我们军部是看到了省城画报刊登的一幅画以及一篇文章，这才知道小荆大队有被遗忘的军属。”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报纸。 是省城画报发行的，上面大多是画作，也有少量的文字说明。 翻开第三页，是一幅老人和孙女坐在一起编竹筐的温馨场景，老人满头白发，孙女豆蔻年华，二人分工协作，几个成品精美的圆盒放在老人的脚边上。 这幅画边上有几行字：杜英明壮烈牺牲后，其母靠着双手，养活了杜英明的独女。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江晚月。 杜老太太不认识字，但她看得懂画，她一眼就认出，画上的人，是她和孙女。 而整个小荆大队，能画出这幅画的人，只有、江晚月。 “所以，你们是因为这幅画，才找了过来？”杜老太太声音颤抖，“当初，我求爷爷告奶奶去找你们讨抚恤金，谁都不理我，现在，一幅画，就让你们找来了？” 军人点头：“这幅画，在省城引起了震动，也引起了我们的重视，抱歉，实在是抱歉，我代表军方诚挚的道歉。” 他后退一步，九十度弯腰鞠躬。 杜老太太也受到了震动。 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知识的强大。 她忽然觉得愧疚。 江晚月替她要回了四百块钱的抚恤金。 而她刚刚，还在心里认为，江晚月和向厂长有见不得人的关系，是靠身体得到了竹编厂的工作。 江晚月并不知道村里发生了大事。 她正坐在前往县城的大巴车上，很快到了县城，她坐车直接去塑料加工厂。 这一次本来就是谈业务的，倒也不必费心巴拉的找借口，直接说明来意，就见到了车间主任。 “您好，我是小荆大队渔场的负责人，您叫我小江就可以了。”江晚月笑着道，“我们渔场现在需要一款塑料包装袋，这是包装袋的尺寸和大小，上面要印这个图案，一共订购三万个，不知道价格怎么算？” 车间主任看了一眼尺寸道：“这样的尺寸，我们的报价一般是六厘钱，纯色不包括图案，你这个图案相对复杂，色素多，算下来，一分钱一个，三万个那就是三百块。” 这个价格，江晚月完全能接受，她继续道：“最快什么时候能交货？” “五天吧。” “太慢了。”江晚月摇头，“能快一点吗？” “厂里还有别的货要出，安排不过来，最快最快都要三天。” 江晚月点头：“好，那三天后我安排人来取货。” 出了塑料加工厂，江晚月朝机械厂走去，现在是要解决包装封口的问题，得买一台塑料封口机。 她在心里祈祷着，希望县里的机械厂就有这玩意，不然，她得去省城买，实在是太难折腾了，想想就头大。 也不知是该说她运气好还是不好，县里机械厂有封口机，一台机器居然要一千四。 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因为前世她曾在网上买过一个家用封口机，才几十块钱，以为这里也只要几百块搞定，谁知道这么贵。 看来，只能暂时找别的工厂借用。 第64章 找哪个工厂呢？ 江晚月站在街头琢磨起来。 第87章 封口机 江晚月思来想去，打算去糖果厂碰碰运气。 正准备前去，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副支书！”向令霄从马路对面走来，“我还以为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居然能在县城碰见，该说不说咱们还真有点缘分在身上。” 江晚月笑着道：“向厂长这是来县城办啥事？” “对了，忘记恭喜江副支书了。”向令霄大笑道，“江副支书果然是个才女，之前就听说有画作在省报上刊登，这一次，你的画又上了省城画报，这不，因为画上正好有咱们竹编厂的大圆盒，省城人都觉得好看，蜜饯厂特意打电话喊我过来，说也要预定一批，我正打算一回公社就去你们大队找你商量样品的事呢。” 江晚月有些惊讶：“我的画上了省城画报？” “都登好几天了，怪就怪公社只有各大报刊，没有订购画报，所以咱们不知道这个消息。”向令霄开口道，“县里书店就有卖，走，咱们去买一份。” 江晚月心里已经知道是哪幅画了。 那天傍晚，她从村头经过，看到杜老太太和孙女坐在大槐树下编大圆盒，傍晚橘色的夕阳照下来，槐树的影子被拉长，祖孙二人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暖光，温馨极了，她心神一动，回家就将这幅场景画下来，并寄去了报社。 那次一同寄了四张画作过去，没想到这一张被选中了。 买画刊的事不急，她开口道：“蜜饯厂不是想订购大圆盒吗，我想亲自听一听他们的想法，这样方便设计。” 向令霄大手一挥：“他们说和糖果厂的盒子差不多就行了，要求不高。” “客户说是这么说，到时候真要就这么做成了样品，肯定会被挑挑拣拣。”江晚月笑道，“反正时间还早，再过去聊一聊吧。” 向令霄知道她主意多，立即点头应下来。 二人走路二十多分钟到了蜜饯厂，这个厂不大不小，主要是将鲜果加工成蜜饯，包装起来再出售。 车间主任看到向令霄去而复返，不解道：“向厂长这是？” “给邱主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竹编厂的组织员，竹编大圆盒的点子就是她想出来的，咱们坐下来具体聊一聊，确定一下方向。”向令霄笑着道，“邱主任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咱们负责实现。” 邱主任还真没什么想法，是上头领导说竹编大圆盒登上了省城的报纸，用这种大圆盒装的糖果瞬间销售一空，于是让他们也赶紧订购一批，反正竹编盒子不都长这样么，他觉得啥样的都行。 江晚月拿起笔，在纸上画了画，出现了好几种不同款式的包装盒，她笑道：“主任，您看看，比较倾向于哪一种呢？” 邱主任立即被带入了情景之中，看来看去，觉得都好，也都不好，反正挑不出来。 江晚月再一次作画，这一次，她画了一个多层的竹编盒子。 邱主任的双眼顿时一亮：“这个好，这个不错，可以将不同种类的蜜饯分开放，不会串味，就这种吧！” 一般用这种包装的蜜饯都是礼盒装，礼盒数量比较多，各种各样蜜饯都会放一点，堆在一起很杂乱，像这样分层次，拿起来方便，看起来也很高档，送人都感觉倍有面子。 江晚月笑道：“因为这是多层竹编，工艺方面麻烦太多太多了，成本可能会比较高，原先那种大圆盒一个三毛钱，这种的话，至少五毛钱，邱主任觉得如何？” 邱主任顿了一下。 五毛钱，那就和铁质的包装成本差不多了。 他拿起图稿站起身道：“我去请示厂长，你们稍微坐一下。” 向令霄有点担忧：“其实这几种盒子工人做起来效率都差不多，价格却多了两毛，我担心蜜饯厂不会同意。” 江晚月笑道：“多层竹编盒子，可是全省头一份，放心，会同意的。” 向令霄觉得她过于乐观了。 正愁着，邱主任去而复返：“我们厂长说，就选这种多层的竹编，五毛钱就五毛钱，不用送样品过来，直接下一千个订单，七天内能送来吗？” 向令霄不可置信。 蜜饯厂不仅答应了五毛的高价，居然连样品都不要了，直接下单？ 江晚月笑着道：“七天没问题，为了保障咱们双方的权益，我建议签个协议，如果我们七天内没有送到货，赔偿三倍定金，邱主任觉得，给多少定金比较合适？” 县里的厂在和省里达成合作的时候，都是要签合同的，但向下合作时，却没有签协议的习惯，但既然对方提出来了，邱主任自然愿意照着流程走，开口道：“一般是给百分之十，按照订单数额，我们蜜饯厂就先交付五十元，我去找财务开单子。” 向令霄简直目瞪口呆。 江晚月不仅直接拿下了订单，在还没交货的时候，竟然就提前拿到了部分货款。 和她一对比，自己这个厂长真是个渣渣。 很快，邱主任拿着五十元钱过来，江晚月当场写了收据，让向令霄按手印。 正事办完之后，江晚月这才提起自己的另一个目的：“邱主任，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来您也听说过咱们小荆大队有个渔场，因为刚刚起步，资金有限，暂时没有钱购置塑料封口机，所以，只能厚着脸皮找贵厂借一下，您放心，我按照天数给您付租金，多少钱您定。” “这事儿好说。”邱主任顿了一下道，“既然你们资金有限，有没有想过买一个旧机器呢，价格也会便宜点。” 江晚月双眼一亮：“难道你们厂有旧的？” 邱主任点头：“我们厂最早购置过一个手动的封口机，手压板式热封式，因为需要人工一个一个封，蜜饯厂日销提上来之后，这款封口机就被淘汰了，你们渔场刚起步，用这一款正合适。” “那简直太好了。”江晚月感觉自己运气太好了，忙道，“那就烦请主任带我去看一看。” 邱主任带着她去仓库，角落里放着一台蒙尘已久的封口机，需要放柴油烧热能，两块板子加热后，就能给塑料封口，非常简单的原理。 虽然机器笨重，用起来也麻烦，但对现阶段的渔场来说，已经很好了。 价格也公道，只需要八十元。 江晚月当场就给了钱，请向令霄帮忙，抬去车站，跟司机和售票员说了不少好话，买了封口机占位那么宽的所有座位票，这才得以搬上去，好在这一趟车没什么乘客，没造成太大的麻烦。 第88章 流水线 到了公社，江晚月厚着脸皮去找书记借拖拉机。 秦书记看到她弄回来一个大家伙，有些目瞪口呆：“这机器，要不少钱吧？”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精密机器，整个躯干都是铁板，而且是人家不要的淘汰品，只要八十块。”江晚月舔着脸道，“等我们渔场新产品出炉后，第一个就拿给书记来点评一下。” 秦书记真是佩服她能折腾的劲头。 他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张汇款单递给她：“这是中午邮局送来的稿费单，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画又在省城画报上发表了，听说引起了军方的注意，这一大早的，军部就安排人开车去你们小荆大队找军属发抚恤金去了。要不是我正好去县里开会了，说什么也得亲自跟过去看看是个啥情况。” 江晚月看了一眼汇款单，居然是十二块，看来省画社比省日报有钱一些。 她更没想到的是，因为她那幅画，军部居然找到小荆大队去了，杜老太太收到抚恤金后，以后日子应该好过一些了。 江晚月坐上拖拉机，带着封口机回大队，她让拖拉机直接开到赵向北家门口。 这会儿，他家里香气四溢，段静还在研究酥鱼片的配方，院子里几个人正在一脸痛苦的吃酥鱼片，吃就算了，还得给出意见，必须说出来和上一次的有哪里不一样，该如何改进……一群人都快吐了，赵大娘早就跑路了，这试吃员她当不起。 江晚月进门后，招呼段静给唐国辉下一碗面，段静虽然怀孕，但手脚利索，不止下了面，还将各种配料的酥鱼片上了一碟子：“唐哥，这里有三种口味的鱼片，你都尝一尝，看看哪种更符合你的胃口。” 唐国辉知道渔场在研究新产品，立即认真对待，仔细品尝，许久后慎重的道：“这个口味太辣了，有些提神醒脑，我觉得适合吃饭的时候下饭，这一种偏甜，我个人觉得可以给小孩吃点也没事，中间这个，味道不多不少，我认为刚刚好。” 江晚月跟着尝了一下，点头道：“我也投中间一票。” 见她开始投票，在场只要是吃过的人，也纷纷行使自己的投票权。 最后，中间这一份，以最高票当选。 “等咱们以后资金充裕了，再针对不一样的群体开发不一样的口味，现在就广撒网吧。”江晚月看向段静道，“接下来，咱们一起将所有炸好的酥鱼片制作出来，三天后开始包装，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65章 元旦一过，就进了腊月，过了腊八就是年，大家就要慢慢开始打年货了，这是非常好的销售时机，他们渔场必须抓住这次机会。 与此同时，红旗公社各大队开始干坑抓鱼了。 小荆大队只有一组还有个鱼塘，一组的人找大队支取柴油机，兴师动众开始抽水干坑。 一组的人一个个乐颠颠。 “幸好咱没同意开什么破渔场，这不，咱们能分鱼，他们毛都分不到。” “咱们一组的鱼塘有八亩，按人头来算，每个人能分到至少两斤呢，一大家子的鱼加起来能有十斤了，可以过个好年了。” “过年过年，不就求个年年有余么，饭桌上连鱼都没有，叫啥子过年？” “……” 这话让其他七个组的人听到，一个个酸死了。 “哎，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过年连鱼都吃不到。” “说到底，不该开渔场，哎。” “等会想吃一组人手上买呗，竹编赚了那么多钱，难不成连一条鱼都不舍得买？”杜老太太冷冷开口，“之前开渔场，咱们都投了票的，别现在来说这些，而且，人家江副支书是个有能力的人，她能让咱们拿到竹编厂的单子，也一定能盘活渔场，咱们的好处还在后头呢！” 之前，杜老太太确实不信江晚月的能力。 但现在，她亲眼见到了知识的力量，一幅画，就解决了他们杜家十几年的大问题，她心服口服。 以后谁再敢说江副支书坏话，她第一个不答应。 江晚月还真不知道自己无形之中多了个拥趸者，她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将所有的酥鱼片制作好之后，她马不停蹄去县城取三万个塑料包装袋，然后整个渔场上下开始进行最后的忙碌。 所有人戴上帽子手套，做食品的，一定要保证卫生，绝不能让不明物体掉进去。 虽然作坊极其简单，但有江晚月全面把控，卫生方面倒也还算合格。 四位老人和孕妇负责装包，一个包装袋里装三到四片，李一亮和王廷负责检查，然后将装好的酥鱼片运送到封口机边上。 封口机由陆城远操作，王婶子和李婶子一左一右，将包装袋放在封口机的直板上，陆城远则将把手往下压，大约三五秒左右，塑料袋就封好了。 李高山则负责一个一个检查成品，然后放进竹筐里码整齐…… 牛棚十一个人，每个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形成了流水线，工作了整整两天多，才终于将所有的酥鱼片包装起来了。 所有人都累瘫了。 江晚月带上林锦和赵向北，一起出发去开拓市场。 先到公社，给公社各位领导送了一些，然后乘车前往县城。 三万包酥鱼片，其实量并不算大，县城内应该就足以消化掉。 “咱们分头行事。”江晚月道，“我去教育局印刷厂造纸厂，向北你去纺织厂机械厂，林锦你去糖果厂饼干厂，办完事后就来车站等着就行了，到时候一起回去。” 这些厂，都是从前合作过的，现在以感谢的名义，送一些酥鱼片过去，给他们食堂免费加餐，让大家尝一尝这味道。 这麻辣酥鱼片，可谓是这个年代独一份，只要是吃过了，应该还会再想吃第二次，那他们的销路不就来了么？ 江晚月直接到教育局门口，热情的道：“刘大爷，还记得我不，我是小江呀。” “这哪能不记得，江老师这样的人才，谁能忘的了？”刘大爷开口，“这回来教育局，是要办啥事吗，找哪个，我进去给你说一声。” 瞧瞧，这就是熟人好办事，江晚月笑着道：“今天来不是办事，是特来感谢教育局对我们小荆大队的支持，这是渔场的一点心意，撕开包装袋，拌着饭一起吃可香了，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刘大爷帮忙送食堂一下。” 第89章 免费送 这一回，江晚月是单纯只送酥鱼片，不需要办什么事，很快就送完了。 事情并没有结束，她拎着一大袋酥鱼片，朝纺织厂的家属院走去，走到王大娘的家门口。 看到她过来，王大娘以为她又来捣腾物资了，立马笑盈盈的道：“刚刚还在念你，想买点红糖面条，有不？” 江晚月忙道：“大娘，真不好意思，我今儿来，不是卖物资的。” 王大娘看了一眼她手上拎的东西：“那这是？” “我一个女人进黑市风险太大了，多亏多谢大娘的帮忙，不知道少了多少麻烦，我闺女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大娘给的，我心里一直记着呢。”江晚月笑着开口，“这是我们渔场新出产的酥鱼片，味道很不错，特意送些给大娘来尝一尝。” 她从大袋子里，拎出一个小袋递过去，大概是二十包左右。 王大娘拿起一包，左看右看，确定里头装的真的是鱼，好奇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包起来的鱼。” 她十分给江晚月面子，当场就拆了一包，咬了一口，顿时惊住了。 咬下去，是饱满的酥脆的鱼肉，舌尖是麻辣鲜香的味道，油脂在嘴里浸润，调料与鱼的味道充分融合，酥、脆、鲜、香各种滋味在唇齿间蔓延，让人吃了第一口，立马忍不住咬上第二口，几口下去，一包鱼瞬间吃没了。 “这、这也太好吃了！”王大娘简直不敢相信，“你们渔场准备在哪里卖这东西，我去给你捧场！” “暂时还没上市。”江晚月叹了口气道，“大娘是县城人，应该也知道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调子有多高，我们一个乡下的渔场生产的产品，他们肯定瞧不上，哪会愿意摆上货架？” 王大娘听出了几分意思：“大妹子，你想让我帮忙做什么，只管说，能帮我肯定帮，帮不上的那我也没法子。” 她以为，江晚月是托她找关系去百货商店当说客。 她娘家那边倒是有个侄女在百货商店上班，可以试一下，但不一定能行，所以话她也没有说死。 江晚月脸上露出笑容：“那就太谢谢大娘了，这里还有两百包酥鱼片，我想请大娘帮忙送给相熟的亲戚朋友品尝，要是有人觉得好吃，还愿意再吃，就烦请他经过百货商店的时候，进去找售货员问一问有没有小荆渔场酥鱼片出售，问一下就行了，这就是帮我天大的忙了。” 王大娘惊讶道：“你让我帮忙，就是让我把这些鱼免费发给人吃，再让人去百货商店问一句就完事了？” 免费给人吃东西，还叫帮忙吗？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江晚月点头：“我下回来县里，给大娘多带点物资。” “行了，别说这些了。”王大娘拍了拍胸脯，“这事儿交给我，保准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有这句话，江晚月放心了。 她折身回到车站，林锦和赵向北也已经完成了任务。 三人汇合后，再去百货商店。 这里是县城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永远人来人往，明明大家都很穷，可就是有人能拿出钱买别人都买不起的东西。 江晚月拿出大队开的证明，走到进门口前台那里，将证明递过去道：“您好，我们是小荆大队渔场的工作人员，有一些事情要和你们的经理谈一谈，不知能不能传达一下。” 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身中山装，穿着小皮鞋，身后还跟着两个同伴，看起来有几分干部的模样。 前台站起身道：“你们等一会。” 江晚月觉得，她还得再去买一身这样的行头，去哪办事都方便。 在任何时代，都是人靠衣装，在别人不了解自己的时候，只能从外表服装来判断身份。 不一会儿，前台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了：“我们经理在开会，这位是我们销售科的科长，有什么事和周科长谈是一样的。” “周科长您好。”江晚月伸出手，“我是小荆渔场负责人，我姓江。” “江女士你好。”周科长带着她往里面走，一行人坐在了办公室里，“不知你们兴师动众前来，是有什么事要谈？” 一行三人前来，对周科长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兴师动众了，所以他这才过来接待。 江晚月开口道：“我们渔场新开发了一款产品。” 她将几包酥鱼片拿出来，递过去，“周科长觉得，这款产品能摆上百货商店的货架吗？” 周科长看了一眼，包装倒是挺有趣，上面画着一条从水里跃出来的鱼，画的惟妙惟肖，十分喜人，上面印着五个字，麻辣酥鱼片，在包装袋反面，是生产地址，这东西，居然是乡下生产的……周科长的脸上瞬间多了几分蔑视。 他开口道：“我们百货商店的所有商品，都是正规工厂生产，像你们这种……怕是不行。” 话说的含含糊糊，但江晚月不是傻子，她自然是听懂了。 事实上，在来这里之前，她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一幕，所以，她才做了那么多的前期工作。 第66章 她开口道：“周科长，虽然我们渔场在乡下，但食品质量卫生没有任何问题，既然百货商店瞧不上，我们也不会强求，抱歉，打扰了。” 她站起身，转身就走，林锦和赵向北立即跟上。 走到外面，林锦这才道：“晚月，酥鱼片进不了百货商店，那咋办，放供销社吗？” “去供销社买东西的都是农民，哪有钱买这个？”赵向北摇摇头，“今天咱们免费送出去了一千包酥鱼片，整整两百块钱呐，哎。” 说起这个，林锦也心疼死了。 但她更担心酥鱼片卖不出去，前期做了那么多的工作，投入了那么多钱，要是砸手上，后果真不敢想。 “担心什么呢？”江晚月失笑，“不管能不能成，渔场都还得继续运转，走吧，坐车回去。” 回到大队时，天色已经黑了。 江晚月直接回家。 两个大孩子坐在院子里正在摘菜。 她终于赶上一回做饭前了，连忙将活儿揽过来开始忙活。 进了腊月，越来越冷，洗菜的水透心凉，江晚月感觉自己手指头都快冻掉了。 她开口道：“过两天我再买两个热水壶回来，以后洗菜淘米洗碗，都用热水，别把手给冻伤了。” 第90章 跳三级 江晚月做好了晚饭，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桌子上点了煤油灯，一家人开始吃饭。 “对了，你们是不是马上期末考试了？”江晚月停了一下说道，“我得去和郑校长说一声，怀之你参加二年级期末考试，英子你也参加一下一年级的考试……” “妈妈，我想参加三年级的考试。”宋怀之抬起头，“我觉得我可以直接上三年级。” 江晚月目瞪口呆。 从一年级上，直接跳到三年级下，这、有这个先例吗？ 这孩子，未免也太聪明了。 不过，说句实在话，这年头的教材其实很简单，没有课外作业，更没有拓展知识，只要一心扑在学习上，确实能很快掌握。 她点头：“我去问问郑校长再说。” 第二天清早，天还没有亮，江晚月就起来了，打算上班之前先去问问郑校长考试的事。 刚推开门，就看到地上一片白，居然下雪了。 小荆大队属于南方，下雪的次数并不多，而且只有小雪，地上下了一层白，雪就已经停了。 她身上套了四五件衣裳才觉得不冷了。 先去学校问了一下郑校长，连跳两级虽然没有先例，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考试通过就能行。 她小跑着回到大队部的渔场办公室，赵向北将自己家的一个煤炉子拎过来了，烧了点木炭，屋子里稍微暖和了一点。 赵向北走进来问道：“江姐，鱼苗孵化池那边已经修建好了，你要去看看吗？” 江晚月点头，跟着出去。 鱼苗孵化池选址是之前林锦考察过定下来的，在三组主干道边上，用红砖和水泥建成，边上空出的一大块地方，是用来修建渔场办公地的，等有钱了立即开建。 主要是圆形产卵池，孵化池，以及集苗池，还有鱼苗孵化基地…… 因为有鱼苗孵化机器，烧柴油转化热能，哪怕是大冬天也能促进草鱼产卵。 将选好的雌雄成年草鱼放入温度适宜的产卵池中，模拟春季温度，大概是十八到二十度左右，并且模拟水流环境，刺激草鱼繁育，过几天后，雌鱼卵成熟，就可以进行人工育种了。 从水里小心的抱起雌鱼，轻轻挤压腹部挤出鱼卵，再抱出雄鱼，将二者混合搅拌融合后，倒入温暖的循环水流之中…… 鱼苗孵化的工作，江晚月暂时交给陆城远。 二人正在交谈一些细节时，忽然有好几个村民过来了，领头的人就是杜老太太。 一看到杜老太太，江晚月就竖起了警铃，主要是，这位老太太太难缠了，已经找过她两次麻烦了，虽然对她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总归是个麻烦，人都是怕麻烦的。 “副支书！”杜老太太十分热情的喊道，“你们渔场的酥鱼片咋样了，卖出去了吗？” 江晚月笑着道：“怎么了这是？” “小荆大队生产的东西，咱们土生土长小荆村的人，自然也想尝一尝。”杜老太太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我问了林知青，她说市场上卖两毛钱一包，给我来五包。” 边上几个大娘大婆也跟着开口：“听说味道不错，我也要两包。” “给我也拿三包吧，尝尝鲜。” “是啊，免得别人问起来，咱们都不知道小荆大队酥鱼片是个啥味道。” 江晚月有些不敢相信。 酥鱼片两毛钱一包，对村里人来说，两毛钱可以办很多大事了，各种生活用品能买一堆，而且加点钱就能买一斤鱼一斤肉，却偏偏来她这里买酥鱼片，很明显，这是给她捧场，怕她的货砸在手上血本无归，能帮她一点是一点。 她以真心待人。 别人就回以真心。 心中莫名有些动容。 大家要买，她也不能拦着，笑着道：“各位奶奶大娘少买点，别把我买断货了，到时候百货商店要货我供不上了咋办？” 杜老太太高兴的道：“酥鱼片卖到县城百货商店去了？” 江晚月咳了咳道：“暂时没有，不过快了。” “太好了。”杜老太太笑着道，“那我就只要一包好了，带回去给我孙女吃。” 在副支书的帮助下，她有了竹编这个稳定的活计，还拿到了儿子四百块的抚恤金，以后的生活有着落了，人心里踏实了，她老人家自然就不会再那么尖酸刻薄了，也开始想着去帮助别人了。 江晚月带着大家去赵向北家里，在场一人买了一包。 隔壁赵向北的老娘赵大娘满脸愁容，她可是亲自参与了酥鱼片的研发过程，那几天吃鱼都吃的想吐了，提了不少意见，还得了五毛钱的奖励，她万万没想到，一小包，就三小片鱼，居然能卖两毛钱，这也太贵了。 村里人因为竹编赚了点钱，给面子买一包，外面的人真的会掏钱买吗？ 她知道屋子仓库里还堆着几万包，非常发愁，走过来道：“副支书，你们上回去县里卖了一次，这几天都没动静了，到底卖得出去吗？” “娘，你操这个心干啥？”赵向北没好气的说道，“江姐心里自有成算，你就别问了。” “向北，大娘也是关心渔场，问一下没什么。”江晚月笑着道，“大娘您放心，过年之前，仓库里的鱼一定能卖出去，不会砸手上的，等这批货出了，渔场就给向北涨工资。” 赵大娘忙道：“我问这个可不是为了涨工资，我就是怕你们白忙一场，好了，既然你们有成算，我就不多嘴了。” 最近和江晚月近距离相处了一段时间，赵大娘对江晚月可谓是心服口服，小儿子的新家给渔场当仓库，她也没再有什么不舒服，当然，给租金是一回事，江晚月人好相处、有才能是另一回事。 江晚月的心思都扑在鱼苗上，第一批人工育种的卵，在温暖的流水中已经慢慢开始孵化了，但因为他们是头一次做这件事，很多细节没有控制好，导致出现了很多坏掉的白色的卵，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四十。 “没事，咱们积累经验。”江晚月给陆城远打气，“下一回，这个地方可以再改进一下，水温或许也可以调整……” 正说着，赵向北气喘吁吁的跑来：“江姐，公社那边派了人来传话，说县城百货商店打电话来了，要你赶紧过去回电话！” 江晚月心中一喜。 她知道百货商店会主动找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她洗了洗手，立即赶去公社。 第91章 谈合作 从大队走到公社，脚程快一些，也得二十多分钟。 江晚月再一次叹气，他们这个渔场真的太穷了，买不起自行车，装不起电话，干啥事都不方便。 等赚了钱……哎，要办的事太多太多了，装电话也不知道排到第几去了，以后再说吧。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很快到了公社。 虽然着急回电话，但江晚月还是先去了秦书记的办公室，一是道谢，感谢公社去通知，二是道歉，因为小荆大队没有电话，所以客户的电话只能打到公社来，给公社添了不少麻烦。 “这算什么麻烦？”秦书记笑着开口，“我没别的要求，记得交税就行。” 江晚月大声道：“书记放心，我们渔场做账非常正规，会按照要求报账交税，一定不给我们红旗公社拖后腿！” 秦书记挥挥手：“赶紧去忙吧，别让人等急了。” 江晚月这才转过身去电话室。 她回拨电话后，不一会儿被接通，是专门的接线员接的电话，听明她的来意后，让她稍等一会，然后去叫人。 过了没一会，电话那头就响起一个声音：“江女士，我是县城百货商店的周科长。” 第67章 “周科长您好。”江晚月的声音让人一听就知道她带着笑容在说话，“周科长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小荆渔场的酥鱼片吧？” 周科长如实道：“你之前来百货商店推销过你们的酥鱼片，我们百货商店进行充分调查之后，决定上架你们的酥鱼片，不知你们这边方便吗？” 最开始，他看不上一个乡下草班台子生产出来的产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好多人来百货商店问有没有酥鱼片。 原本他以为是对方故意找人来询问的，结果调查了一下，发现前来询问的人之中，有教育局的干部，有印刷厂的工人，什么糖果厂、纺织厂、造纸厂……这些厂的工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款酥鱼片，天天来问什么时候上架。 没办法，他只能低头，来寻求合作。 最初是他拒绝了对方，现在，是他主动求合作，他其实有点担心对方端起架子，故意为难。 却没想到，电话里传来女人热情爽朗的声音：“多谢周科长愿意去调查我们的酥鱼片，如果周科长需要进一步调查，可以亲自来我们小荆大队视察生产流水线，虽然简陋，但质量和卫生方面绝对合格。” “视察的事可以往后推推。”周科长道，“咱们先来谈一下价格。” 江晚月知道，这笔生意已经成了，因为只有想合作的人，才会迫不及待想知道加价钱。 她笑着道：“我们的酥鱼片对外的价格是两毛钱，给百货商店一毛八的底价，周科长觉得咋样？” 周科长点点头：“行，那咱们就这样定了，百货商店暂时要一万包，你们什么时候方便送货？” 百货商店上架酥鱼片，不是为了赚多少钱，而是不能让人觉得，其他地方买得到的东西，百货商店却没有。 “明天就可以。”江晚月声音爽朗，“明早渔场的人坐最早一班车过去，大概十点钟到百货商店，麻烦周科长安排人接应一下。” 二人就这么谈妥了。 江晚月内心的大石头终于稳稳的落地了。 虽然她一直表现出云淡风轻的样子，但作为渔场负责人，她不可能没有压力。 如今卖出去一万包酥鱼片，走出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往后的每一步将会越来越好走。 回到大队，江晚月告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向北，你去县里送货。”她开口道，“林锦，你也一起去，不过你是去县里转车去市里，市百货商店这条渠道，就交给你来打通了，你有信心吗？” 林锦满怀信心：“放心，办不成这件事，我就不回来了。” 上个月，她就拿了两毛钱的提成，一个月工资仅有六块二，要不是渔场包吃，这点钱她能把自己饿个半死。 而这个月，她还一笔业绩都没有。 如今，江晚月已经打开了局面，在这样的基础上，要是她还是卖不出去，那她干脆辞职别干了。 这天晚上，陆老和李老就开始备货，一万包酥鱼片，听起来很多，但放进蛇皮袋之中，也就两大袋子。 第二天早上，赵向北推着板车，林锦带着经费，加上江晚月，三人一起朝公社车站走去。 两袋蛇皮袋鼓鼓囊囊，有些显眼，但这年头客车上总有各种各样的货物，客车司机倒也没说什么。 车子走后，江晚月推着空板车回去。 渔场一切有条不紊的忙碌着，力气大的人都去割鱼草了，剩余的人在喂鱼。 以前人手少，鱼塘的鱼只喂一次，现在人手足够，于是江晚月给大家排班，每天早晚各喂一次鱼，形成规律，让鱼儿养成习惯，这样草鱼才会长得快长得好。 虽然牛棚的十一人一天到晚都在忙，但他们已经没有从前那样虚弱了。 每天两顿饭，虽然只有黑面红薯，但这俩可都是主食，比他们从前吃河蚌田螺草根强太多了，连身体最为虚弱的李老太太，脸上都红润了一些，做起事来都不用停歇。 陆老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来：“副支书。” 在工作的时候，他都是喊江晚月副支书，私下时，才会喊晚月。 “我刚刚清点了一下仓库，米糠还有三百多斤，麦麸一百多斤，有些不够了，村里也暂时收不到。”陆老开口道，“现在鱼塘一共两万尾草鱼，消耗的鱼食与日俱增，这点库存也就只够撑两三天。” 江晚月开口：“林锦不是和豆腐坊达成了合作，豆渣之类的都买来当鱼食吗？” “不够，远远不够。”陆老摇头，“豆渣每天产出只有三四十多斤，而且有时候还没有。” “好，我知道了。”江晚月沉眉道，“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陆老先去忙吧。” 草鱼一天一个样，吃得多才能长得快，这是一件好事。 但食物，也确实是个大问题。 既然小荆大队的米糠麦麸收没了，那就只能去别的大队收了。 不过涉及到别的大队，那就得公社开条子才能去收，不然违反规定容易被人告到革委会去。 天色擦黑时，赵向北一脸激动的回来了。 第92章 别逞强 一万包酥鱼片，结了一千八百元钱。 厚厚一叠的大团结从衣服里掏出来，赵向北手都在抖。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了，但他还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声音带着喜悦：“江姐，酥鱼片居然真的卖出去了，咱们渔场终于能回本了。” 江晚月也跟着高兴。 账上原来还有五百元，加上这笔钱，那就是两千三百块钱了，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她琢磨着，是该把厂房盖起来了。 不过钱还不够，等第二笔款子结下来之后，再来办这件事也不迟。 当天晚上，林锦没有回来。 第二天，江晚月先去公社开条子。 她说明来意后，秦书记眉头微微皱起：“一般只有粮站才能收购粮食，你们渔场怕是不行。” “所以才来找书记开条子呀。”江晚月舔着脸开口，“咱们渔场最早一批鱼已经出了，第二批鱼苗刚放下去，需要大量的粮食喂养，不然春天肯定出不了栏，这样一来，资金无法回笼，渔场很可能半路关门。书记，咱们渔场是在您的关照下，一路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我想，您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渔场半路夭折吧，书记可是咱们公社的一把手，您要是批准了，粮站那里肯定也不敢说啥。” 秦书记没有说话。 江晚月叹了一口气：“那就只能请书记开个条子去粮站买粮食？” 个人可以去粮站买粮，但有斤两限制，单位要买粮，必须有条子才行。 其实麦麸米糠不属于正儿八经的粮食，粮站根本不收，但因为分类在粮食那一栏，所以其他人也没法收。 渔场没有办法只能从粮站买粮的话，只能买粮站里最便宜的玉米，而玉米九分钱一斤，麦麸米糠才四分钱，无形之中，又给渔场增加了成本。 秦书记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拿起钢笔道：“米糠麦麸一般拿来喂鸡喂鸭，家家户户都有剩余，你们渔场能帮忙解决一点，也算是给社员增加了收入，这事儿我就批准了。” 他飞快写了条子，盖了章，递过去。 “谢谢书记！”江晚月大喜，随即厚着脸皮搓搓手道，“书记，收麦麸米糠动不动就上千斤，推着板车也不现实，能不能……” 看着她这样，秦书记好笑又好气，故作不耐烦的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坐在这里都听了个一清二楚，行了，我答应了，你去找小唐，用完了记得加满油，我明儿还要去县里开会。” “是，书记！” 江晚月十分庆幸自己遇到了一个这么开明的书记，谢了又谢，这才去找唐国辉。 唐国辉平时在公社打杂，需要开拖拉机的时候他才是司机。 他坐上驾驶位，开着拖拉机先去小荆大队，江晚月叫上赵向北，带上账本、收据和钱，以及大秤，朝其他九个大队而去。 坐在拖拉机上，北风呼呼吹来，江晚月冻的耳朵都红了，连忙把脑袋埋在膝盖里。 边上的赵向北将自己头上的帽子取下来：“江姐，你戴我的，暖和些。” 江晚月连忙摆手：“不用了，我还好。” “江姐别逞强了。”赵向北二话不说将帽子盖在了她的头上。 红旗公社一共十个大队，上万人，算个不大不小的公社。 拖拉机先去最远的丰收大队。 这年头，自行车都少见，更别说拖拉机了，一开进去，许多没事的村民就来围观。 江晚月把帽子还给赵向北，跳下车，笑着对众人道：“大家好，我们是小荆大队渔场的负责人，得了公社的批准，特来收一些米糠麦麸，四分钱一斤，大家有的都可以送来，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我们只在这里停半个小时，请大家抓紧时间，过时不候！” 丰收大队也是穷的出名的大队，距离公社最远，走路去都得一个多小时，干啥都不方便。 第68章 米糠麦麸这些他们大多是留着给鸡吃，穷一些的人是把这些拌进黑面里自己吃，如今这玩意能换钱，大家当然想换点钱拿在手上，四分钱都能买四盒火柴了呢。 于是，全村人奔走相告，不一会儿，大家都拎着蛇皮袋过来了。 江晚月组织大家排好队，唐国辉帮着过秤，赵向北则负责写收据付钱。 排队的大多是妇女孩子，江晚月看到大多数人就穿着薄薄的两件，里面一件秋衫，外面是一件洗的发白的破烂薄袄，寒风之中，排队的人冷的瑟瑟发抖，不停地搓手跺脚，以期能驱走寒冷。 她不由叹了口气。 大家都太穷了，只是勉强搞饱了肚子，但没有余力置办暖和的衣裳。 估摸着，红旗公社是连湖县最穷的一个公社，难怪秦书记每次去县里开会都挨批。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收完了麦麸米糠，才一个大队，就收了足足两千多斤。 江晚月爬上拖拉机，对着还没走的人道：“有些人家没有听说消息，麻烦大家转达一下，如果家里有麦麸这些，可以送到小荆大队，我们一直收，感谢大家的支持。” 接下来，一个大队一个大队收过去。 基本上每个大队都能收两千斤，算下来，那就是接近两万斤，能保证草鱼三个月的口粮了。 不过，账上也花去了将近一千块钱，还剩下一千三百多。 赵向北的心一直在滴血…… 到了最后一个解放大队，众人排队的时候，大家伙拉着江晚月抱怨起来。 “都是你们小荆大队搞什么渔场，卖啥子鱼，咱们支书也想卖鱼，搞得我们大队今年都没有分鱼。”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每年过年桌上都有一碗鱼，就今年没有，哎，真是晦气。” “都怪你们小荆大队，带了不好的风气。” “……” 见好几个人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江晚月。 赵向北立即放下笔站起身走过来，皱眉道：“江姐，怎么了？” 江晚月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看向那说话的老婆婆道：“这位奶奶，您是说，你们解放大队今年还没有干坑吗？” 第93章 谈一谈 解放大队确实没有干坑。 他们与小荆大队相邻，小荆大队做什么，不到半天就会传到他们大队来。 他们的支书和大队长听说小荆大队赚了钱，哪里还坐得住，于是决定跟风也去卖鱼。 只不过卖了好几天，鱼也没有卖出去，也不许村里人擅自捕鱼，村民们的怨气就这么一点点累积起来了。 一群人抱怨个没完。 “人家小荆大队能卖出鱼，是运气好，咱们支书和大队长以为谁的运气都能这么好吗？” “说起来，小荆大队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听说公社竹编厂的活儿全都交给他们大队在做，我一个嫁过去的表嫂说，她这几天赚了好几块钱呢。” “哎，这位女同志，你们小荆大队是怎么拿到竹编厂的单子的？” 那位大婆也是个手巧的人，一脸殷切的望着江晚月问道。 这个问题，江晚月不好回答。 她回到原来那个话题：“我们小荆渔场收鱼，能请你们支书过来谈一谈吗？” 那位大婆不敢相信道：“你们不也是卖鱼的吗，收鱼是想做中间商赚差价吗？” 江晚月哭笑不得：“我们也是按市场五毛钱一斤收购，绝不会让你们大队吃亏。” 这么一说，那位大婆才去叫人。 不一会儿，解放大队的方支书就过来了，他早就听闻了江晚月的大名，小小年纪，一个女性，成为副支书就足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居然真的带着渔场走出了红旗公社。 不过—— 方支书开口道：“我听说，你们有一批鱼砸在了手上，足足三千斤，你们自己都卖不出去，咋还要收我们的鱼？” 他担心这中间有什么猫腻。 他可是在全大队人都反对的情况下，一意孤行要卖鱼，要是出了岔子，他这个支书也甭想做了。 “方支书的消息有些滞后呀。”江晚月和他握了握手，开口道，“我们渔场开发了一款新产品，叫酥鱼片，已经成功打开了县城的市场，现在库存不足，所以想收一批鱼，这马上过年了，各个大队的鱼都分下去了，我正愁去哪里买鱼呢，方支书要是愿意把鱼卖给我，就是我们渔场的大恩人。” 方支书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事，不过看江晚月一脸坦荡的样子，他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他问道：“你们要多少？” 江晚月其实想都要了。 在她看来，酥鱼片市场已经打开了，估计马上就不愁卖了，库存必须补上。 但她也得认清现在的事实，那就是钱不够。 她必须得留一部分钱修建厂房，因为随着酥鱼片市场的打开，产量也得提上来，赵向北家明显不够用了。 而且，要是百货商店真要下来视察，那个地方实在是太简陋了，容易给酥鱼片招黑。 这样一来，能动用的资金就不多了。 她盘算了一下开口道：“先要两千斤。” 方支书顿时大喜。 他们大队一共接近一万斤鱼，他和大队长跑了好多天，就卖出去三百多斤，现在一下子出售两千斤，他感觉肩膀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 他立即道：“今天我就安排人捕鱼，最晚明早就能送去你们小荆大队。” 江晚月笑着点头：“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正好麦麸米糠也收完了，拖拉机打道回府，朝赵向北的家开去。 这一次，足足有接近两万斤鱼食，赵向北的家里根本放不下，只能匀一半放在江晚月家的堂屋里。 “江姐，你一下子定两千斤鱼，咱们账上就只剩下三百了。”赵向北欲哭无泪，“万一、万一后面没有款项进来，咱们渔场就没法运作了。” 江晚月看着他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百货商店打电话来再要货，咱们拿不出来，该怎么办？” 赵向北挠了挠脑袋。 做酥鱼片，是因为一批鱼砸在手上了，不得已而为之。 看江姐现在这架势，是想以后专门做酥鱼片么？ “一斤鱼，只能赚五毛钱，做成酥鱼片，收入翻三倍。”江晚月掰碎了讲给他听，“卖鱼，多简单的事，养大了就能出栏，酥鱼片麻烦，还有口味要求，别人想仿造也没那么容易。你想想，现在解放大队卖鱼，很快其他大队也会跟上，到那时候，鱼还会那么容易卖出去么，所以，要想生存，必须另寻他路。” 赵向北还是有点担心：“万一酥鱼片卖不好咋办？” “那就研发别的产品。”江晚月笑了笑，“一条鱼有百种吃法，我就不信研究不出来大家都喜欢的口味。” 她这股不服输的劲头，影响到了赵向北。 他捏紧拳头道：“好，我们一起研究。” 江晚月忙到现在才记起来，今天小学期末考试，她说了要去接两个娃放学的。 她让赵向北给柴油机加满油，自己洗了个手，飞快的朝小学奔去。 这会儿学校已经放学了，路上遇见了不少学生，一个个主动的向她打招呼。 江晚月来不及和他们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冲到了学校，看到宋怀之和宋云英兄妹二人站在教室门口，看到她过来，二人的双眸顿时亮起一道光。 宋怀之比较克制。 宋云英已经飞奔过来了：“妈妈，我和哥哥考试结束啦。” 江晚月整理了一下她乱糟糟的辫子，问道：“今天在学校感觉怎么样？” 宋云英抬起头，双眼亮晶晶：“我觉得上学好好玩，就是大家老喜欢摸我的头发。” 江晚月笑着开口：“因为你的头饰好看，大家都喜欢呀。” 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上面是一对红色的蝴蝶结头饰，是她去省城办事时，看到喜欢就买下来了。 今天英子第一天去学校，她特意给她扎了新的头饰，红色的头饰衬的小姑娘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看起来真是太可爱了。 她忍不住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抬头看向宋怀之：“你考得怎么样，有把握上三年级吗？” 宋怀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我觉得问题不大。” 看天色还早，江晚月开口道：“我去办公室看看你们的成绩。” 她就是个急性子，等不了几天后再发成绩单了，主要是怕自己一忙起来，又忘了这事。 反正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她让两个娃去图书角找自己喜欢的书看，她则去找郑校长。 第94章 开分厂 小荆大队小学一学期也就只组织这一次考试。 这一回，因为有了手摇油印机，终于不用几个老师加班加点的抄写试卷了，还避免了抄写错误，可谓是帮了大忙。 郑校长看到江晚月，连忙招手：“正好在看你儿子的试卷，刚刚万老师改出来的，俗话说，虎父无犬子，有厉害的妈，就没有差劲的儿，宋怀之三年级试卷，满分！” 第69章 江晚月接过来看了一眼，不仅是满分，而且是很漂亮的满分，最后一题居然运用了五年级的思路。 “还有宋云英，成绩也不错。”新老师袁展润开口道，“从来没上过学，一年级考试也能打九十分，很厉害了。” 江晚月露出笑容：“那过完年，宋怀之上三年级，宋云英上一年级，没问题吧？” 郑校长点头：“完全没问题，我估摸着，你这个儿子还能再跳一级，说不定明年下学期能直接上五年级了。” 江晚月咂舌。 这小子过完年了也就才八岁，若到时候真跳级上五年级，那么……这年头小学是五年制，初中是两年制，也就是十岁就能读完初中，十三岁就能参加高考…… 她忽然感觉亚历山大。 儿子太优秀，当母亲的也很有压力有木有。 看到她皱着眉头出来，宋怀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妈妈，我考差了？” 江晚月故意逗他：“你觉得，你差在哪里了？” 宋怀之想了一会道：“那可能是数学最后一道题，我用了别的思路解题，导致扣了分。” 他说着，顿了一下，“可是，即便不是课本上的思路，算出来的结果也是正确的，为什么会扣分呢，我想进去问问老师。” “好啦，你是满分。”江晚月拉住他的手，“你是满分，英子九十分，你们两个都很棒，今天我们吃好吃的！” 宋云英舔了舔嘴唇：“什么好吃的？” 虽然家里天天生活条件不错，有鱼有肉，但菜色还是太单一了，江晚月早就对家里的鸡垂涎不已了。 到了冬天，母鸡下蛋不勤快，正好有理由炖了吃，正好给一大家子补补身子。 到了家中，接回华子，母子几人就忙碌起来。 江晚月本想找个人帮忙杀鸡，但这年头鸡是家中的重要财产，要是吃鸡的事传出去，免不了一番闲话。 她干脆自己上阵，抓住鸡翅膀，闭着眼睛，拿刀去抹鸡脖子。 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割断鸡脖子，她自己着急，那只母鸡也着急，不停的叫着挣扎着。 “江副支书，鸡不是这么杀的！”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江晚月睁开眼睛看去，看到竹编厂的厂长居然来了。 她连忙迎上去：“这个点了，向厂长咋来我们小荆大队了，是有啥重要事情吗？” “事情等会再说，江副支书先把刀放下。” 江晚月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举着菜刀去迎人，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正杀鸡呢。” “我来帮忙吧。”向令霄放下手中的公文包，卷起袖子，将菜刀和母鸡接了过来，“咱们还是得给鸡一个痛快，鸡肉才好吃一些。” 他说话的同时，右手下刀，鸡脖子顿时喷出热血，挣扎了两下就彻底没气儿了。 “多谢向厂长解决大麻烦了。”江晚月连忙进去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将母鸡扔进盆子里，然后倒了一杯红糖水出来，“向厂长先喝杯热的暖一暖。” 向令霄将红糖水接过来，抿了一口道：“江副支书你一边忙，我一边说。” 江晚月点头，坐在小凳子上开始拔毛。 向令霄开口道：“上回蜜饯厂不是订了一千个多层盒吗，才两天，就卖空了，他们厂长亲自来找我，要定一万个，年前就要。” 江晚月从他语气里听出了惆怅，抬起头道：“虽然要的急了点，但也不是做不出来，向厂长咋感觉不太高兴的样子？” “还有糖果厂，之前订购了那么多，还是不够，这一次，他们一口气预定三万个。”向令霄头疼道，“饼干厂也订了两万个……因为快过年了，这些礼盒卖的特别好，他们全都要腊月二十四之前交货，时间实在是太紧了，我连订金都不敢收。” 从前绩效一般的时候，天天愁。 现在生意忽然好起来了，也要发愁。 江晚月把两条鸡腿上的毛拔干净的才道：“现在市场已经充分接受了竹编包装，已经压过了铁质外盒，以后的订单只会越来越多，你们竹编厂只有二十多个正式员工，这么多订单根本就做不来，只能找临时工。但是开春之后，马上就会农忙，所以，开春后能不能招到临时工都是个问题。” 向令霄蹲下身，随手拿起一个鸡翅膀帮着一起拔毛：“那江副支书，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向厂长在我们小荆大队成立分厂，招正式工。”江晚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这样一来，员工平日里也要竹编，仓库之中保证一定的数量，这样若是忽然订单增多，厂子也能应付过来。向厂长也不必怕别的，大队的竹编厂主要是加工，生产出来的产品，运到你们总厂再进行最后的上色装箱运输等工作，如此分工更加细化，效率也更高。” 向令霄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竹编厂居然还能成立分厂，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而且—— “万一以后竹编不受欢迎了，分厂岂不是白开了？” 江晚月重新换了一盆热水，继续拔细毛，笑着道：“时代在进步，人们的审美也在进步，现在叫卖的大圆盒多层盒以后确实可能会不受欢迎，这就意味着，竹编厂要与时俱进，不断地更新产品，不断地设计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产品，这样才能让竹编厂越走越远，向厂长要是想着靠目前这几个盒子经营竹编厂，我还是那句话，不出两年，竹编厂迟早被人取代，关门倒闭。” 向令霄陷入了沉思。 江晚月说话的同时，手下动作也没停，母鸡很快拔毛干净了，她操刀准备切。 向令霄连忙夺过菜刀：“你们女人力气小，我来吧，正好让我醒一醒脑子。” 江晚月知道得让他思考一下，于是将空间留给他，她自己则去准备别的菜。 鸡肉很快切好了，放进后灶的锅子里炖起来。 前面的大铁锅用来炒菜，煮饭。 第95章 小组长 宋怀之掌勺，江晚月在旁边指导，宋云英坐在灶边上负责添柴火，母子三人合作默契。 向令霄忍不住道：“江副支书的几个孩子太懂事了，不像我那个混账儿子，天天不闯祸就算是听话了。” “没办法，我实在是太忙了。”江晚月有些愧疚，“我这个当妈的不称职，孩子再不懂事就没法过日子了。” 向令霄闻到了菜香味，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是事情还没有谈妥，明早来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江晚月。 他只得厚着脸皮留下来，本来想帮忙劈柴，却发现柴都劈好了，最后只得去院子里和宋华之玩。 江晚月将菜盛起来时，听到院子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走出去，看到华子坐在向令霄的脖子上，向令霄举着小家伙满院子转圈，华子被逗的笑个不停。 她在原身记忆中找了找，居然没找到过这样温馨的场景。 主要是原身丈夫宋德盛也很忙，和孩子们很少相处，父子感情非常一般。 想到几年后宋德盛会回来争夺孩子抚养权，江晚月心中不免有点烦。 “向厂长，咱们一边吃一边谈吧。” 向令霄将宋华之放下来，走进屋子里，看到饭桌上丰富的饭菜，他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他身为厂长，家里的生活自然不错，但比起江晚月家里，好像还差一点。 而且，她家的饭菜格外的香，光是闻着味道，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坐吧。”江晚月笑着道，“粗茶淡饭，向厂长将就一下。” “江副支书太客气了。”向令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双眸顿时瞪圆，“这味道，太好吃了，你儿子不得了，才多大，厨艺居然比国营饭店的厨子都还要好。” 江晚月打趣道：“怀之，看来你可以去国营饭店找份工作了。” 宋怀之露出一个克制的笑容：“都是我妈妈教得好。” 饭吃的差不多之后，向令霄开口道：“我想过了，确实可以开一个分厂，不过现在年底，开分厂也来不及了，如今几万个订单，光是交给小荆大队来做，也干不赢，我是这样想的，面对全公社招临时工，但需要得到江副支书的同意。” 江晚月点头道：“当然没问题。” 三四天时间，要赶出六万个竹编包装，光靠小荆大队根本就不现实，蛋糕既然已经这么大了，分一点出去给别人自然也无妨。 二人谈了一些细节，终于都谈妥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向令霄骑着自行车，打着手电筒，慢慢消失在了小道上。 这天晚上，林锦还是没有回来。 江晚月有点担心，早知道，就该让赵向北跟着一道去了。 如果明天下午林锦还没回来，她得安排人去市里找一找，毕竟治安不好，一个女人在外头太容易出事了。 第二天早上，向令霄带着刘国柱来小荆大队，叫了所有临时工过来。 第70章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是竹编厂的厂长，我姓向。”向令霄站在台阶上大声道，“今天我过来，是宣布一件事，咱们竹编厂这一次接到了一个六万的大订单！” 在场的人不由哗然。 “六万订单，按照一毛五一个来计算，那就是九千块钱！” “好家伙，咱们四五十个人分九千块钱，妈耶，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是不是都买得起自行车了。” 在众人畅想之时，向令霄开口：“但是，那几个厂要求腊月二十四之前就得交货，也就只有三天时间了，你们能完成这么大的单子吗？” 众人连忙摇头。 就算他们所有人日夜不停地编，也完不成啊。 “现在我们打算面向红旗公社其他大队招临时工。”向令霄开口，“为什么特意向大家宣布这件事呢，因为其他大队没做过，需要人带着做，所以厂里打算以大队为单位成立几个小组，至于小组长，就是从你们小荆大队里面选，选中的人，以后百分之百会成为竹编厂正式员工，领工资，吃国家粮。” “天哪，正式工人！” “正式工人一个月有接近二十块钱吧，要是选中了以后就不用愁了！” “妈呀，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 大家像打了鸡血一样，纷纷报名要做小组长。 组长名单由宋老三来定，选定的人分别去其他大队招临时工，该大队的质量进度由该小组长负责，做得好，直接转正成正式员工，若是做不好，对不起，失去转正资格。 这年头，工人就是铁饭碗，能进厂领工资，那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大家都铆足了劲，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忙完竹编厂的事，正好解放大队来送鱼。 两千斤鱼，他们是用两辆板车送过来的，大部分鱼还活着，在网子里活蹦乱跳。 赵向北把秤推出来称，记录数据，然后结尾款。 江晚月让牛棚的众人暂时放下手中的活，先一起把鱼处理了，她打算在年前再做一批酥鱼片。 酥鱼片流水线至少需要七八个人，而渔场还要喂鱼，一天要喂两次，非常累人，人手再度不够了。 像陆城远，既要割鱼草，又要封口，还得照看鱼苗孵化器，东奔西跑，忙的飞起。 像段静，不仅要给众人做饭，调试酥鱼片口味，还负责收购送来的麦麸米糠，以及一些办公室的杂活。 其他人也都是一人兼任多职，哪里需要哪里搬。 江晚月知道，得进一步细化工作，也就是说，得招正式员工了。 到了下午，林锦可算是回来了，并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市百货商店终于答应上架咱们的酥鱼片了。”林锦先是眉开眼笑，随即尴尬的咳了咳道，“就是吧，他们说要先卖货，卖出去了再结账，如果卖不出，直接撤货。” 这一次去市里，她带了五千包，全部放在了百货商店，她相信，一定能卖出去。 但事情没有结果，这颗心始终还是悬着的。 “放心吧。”江晚月拍拍她的肩膀，“县里一万包两天就卖光了，市里的购买力度只会更强，我估摸着，明天早上市里就会来电话，今天你休息一下，明早就去公社那边等电话，总不能老让人家公社的干事特意过来通知我们吧。” 林锦点头应下。 第96章 谋工作 腊月二十二这天，村里杀年猪。 小荆大队养了十几头猪，到了年底，集中杀猪，按照户口人头分肉。 村里除了在忙着竹编的人，其他人都到大队部这边来排队领猪肉了，江晚月不需要去领，她公爹就是大队长，会直接将她家的肉留下来，她什么时候去拿都行。 晚些时候，江晚月忙完了才去公婆家中。 走进去，她看到大姑子宋红霞也在，正拿着一个袋子，装了几斤猪血猪骨头，还拿了一条五花肉。 这是分给老两口的肉，绝大部分都被宋红霞拿走了，因为城里没有猪肉分，便回娘家连吃带拿。 “晚月来了。”宋红霞放下手里的袋子，满脸笑盈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我刚刚还想着路过你家的时候进去给几个孩子呢，既然你来了，就给你自个拿着吧。” 江晚月笑着道：“多谢大姐，不过你自己家里也有孩子，这些留着给他们吃吧。” 宋红霞顺手又把糖放回了自己兜里，她亲热的道：“晚月，我听爹说，你为了鱼塘的事，天天东奔西走，忙个不停，瞧瞧，人都累瘦了一圈，让人看着怪心疼的。” 江晚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干笑道：“还好还好，不累，大姐，你想说啥就直说吧。” “我这不是瞧着你太累了吗，就想给你分担分担。”宋红霞再一次拉起她的手，“你不是在竹编厂有个组织员的工作么，你连竹编厂都没时间去，占着这个工作也不太好，万一人家向厂长一个不高兴，把你开除了，不就完犊子了？我呢，是这样想的，你把这个工作给我，我替你干，每个月工资，我给你两块钱当感谢费，咋样？” 江晚月皮笑肉不笑：“大姐，不是我小瞧你，你确定你能干的来我这份工作吗？” 宋红霞连忙点头：“你天天不去厂里都干得来，我咋就不行了？” “你就还真不行了。”宋大海从外头走进来，冷声道，“难道你男人刘国柱没告诉你，竹编厂这些新样式，全是晚月琢磨出来的，你能行吗？” 宋红霞难以置信：“不是三弟做出来的吗？” 虽然刘国柱也是这么说，但她根本就不信，要是江晚月有这才能，早几年干啥去了，为啥现在才发光发热？ 她私心里认为，江晚月是死了丈夫，以寡妇的身份和向厂长勾搭上了，所以向厂长这才给了江晚月一个组织员的工作。 这不，江晚月天天不去竹编厂上班，厂子里还工资照发。 听刘国柱说，厂长还亲自来小荆大队找江晚月谈事情……谈事？呵呵，和一个女人有什么好谈的，明显就是那档子事！ “没有晚月指点，你三弟那个榆木脑袋能做出这么受欢迎的竹编包装？”宋大海皱眉道，“组织员这份工作，是人家向厂长特意给晚月的，就是不想白占晚月的便宜，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正说着，大嫂杨玉兰，二嫂胡招娣，三嫂贺珍都过来了，都是来拿自己分子内的猪肉。 宋红霞立即开口道：“贺珍，三弟成了竹编厂的正式员工，你以后可就舒服多了，不像老大老二家，还得地里刨食。” 胡招娣满心不是滋味：“哎，谁让宋德发不会竹编呢，错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杨玉兰的声音也酸酸的：“地里刨食咋了，祖祖辈辈也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是贫农我光荣。” 宋红霞开口：“晚月有本事，你们让晚月帮你们谋个工作呀。” 江晚月扯唇笑了笑。 这个大姑姐，真是没事找事。 她淡声开口道：“竹编厂马上会在小荆大队成立分厂，本来，我打算向厂长建议让大姐夫做生产主任……但，哎，还是算了吧。” 宋红霞眼神一凝。 生产主任！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了，工资那不得翻倍！ 她连忙开口：“晚月，咱们都是一家人，有啥好事你得想着你大姐夫啊，我看你大姐夫就挺适合做生产主任的……” “或许会有更好的人选。”江晚月露出一个笑容，看向三位大嫂，“年后竹编厂会正式招工人，会进一步细化生产工序，也就是说，不会竹编的人也能来应聘，因为是自家人，我才提前告诉几位嫂子这个消息，嫂子们若是感兴趣，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贺珍连声道：“晚月，谢谢你。” 胡招娣咳了咳道：“这、咱就不能内定吗？” 杨玉兰也是一脸期待。 江晚月耸耸肩：“就算我是竹编厂的厂长，也没内定的资格，更别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组织员了，几位嫂子就别为难我了。” 周秀桂不耐烦挥手：“拿了肉就都走吧，我这里可不管饭。” 江晚月拎起自己的猪肉，迈步就走。 宋红霞连忙跟上来：“晚月，刚刚都是我的错，我跟你赔个不是，你别因为我说话口无遮拦，就断了你大姐夫的前程呀。” “大姐，我说了，这件事的决断权不在于我。”江晚月头也不回道，“让大姐夫好好表现吧。” 宋红霞跺跺脚，忍不住打了几下自己的嘴。 哎，要不是自己多嘴，就不会连累到自己男人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到家中，江晚月和宋怀之一起做了一顿丰富的晚餐，母子四人吃的肚子圆滚，躺在床上就睡了。 第二天，村里依旧在加班加点的编大圆盒。 距离过年也就七八天了，江晚月也不敢懈怠，她找来赵向北道：“新一批草鱼两千斤，处理后还剩下大约一千五百斤，能做成一万五千包的酥鱼片，你现在去县里塑料厂把包装袋订了，对，还有，最好在年前就把咱们的渔场厂房修建起来，你一并去县里水泥厂把需要的都订了。” 第71章 “订包装问题不大，但——”赵向北开口道，“江姐画的厂房图纸我看过了，一排六间房，而且还是两层，用红砖水泥盖，造价至少两千多，说真的，咱账上真没那么多钱。” 江晚月道：“别着急，马上就有钱了，先下订金把需要的都订了再说，节约时间。” 赵向北只得先收拾一下，准备去县里。 他实在是怕钱用光了渔场倒闭，打算去之前找林锦问问情况。 林锦正在公社这边等市百货商店的电话，一分一秒过的特别慢，她的一颗心渐渐变得焦虑起来。 第97章 货不够 “林姐，咋样了？” 赵向北走进电话室，不等林锦回答，他就从林锦脸上读到了答案。 “不急。”他开口道，“酥鱼片肯定能卖出去，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林锦点头：“你咋来了？” “江姐派我去县里订购外包装，顺路买红砖水泥，说要在年前把渔场的厂房修起来。”赵向北挠了挠头，“虽然我知道江姐心里有成算，但还是难免担心，万一，我只是说万一酥鱼片卖不……” “叮铃铃——！” 手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林锦吓得一个激灵，随即立即拿起电话听筒，压着激动道：“您好，这里是红旗公社。” “您好，我是青龙公社武装部干事，有事情找你们……” 闻言，林锦一脸失望，她将听筒打横放在桌子上，连忙去找人接电话。 公社的人接完了电话，安慰林锦道：“一个单位就一个电话，百货商店那边天天忙，可能是没抽出时间，你别着急，坐在这里慢慢等，没事的。” 林锦道谢，但还是忍不住着急。 赵向北开口道：“你先慢慢等吧，我得赶紧坐车去县里了。” 他正要走，电话再度响起来。 林锦双眼一亮，但没有方才那么激动了，她拿起听筒：“您好，这里是红旗公社。” “您好，我是连湖县百货商店销售科的科长，我姓周，我想找你们红旗公社下面小荆大队渔场的负责人。” 不是市百货商店。 而是县里的百货商店。 但也足够令人高兴。 林锦忙道：“是，我就是小荆渔场的员工，请问周科长来电话是？” “你们前几天送来的一万包酥鱼片已经卖光了，我们急需补货。”周科长直入正题，“在年前，我们至少还需要五万包，不知你们渔场能提供吗？” 五、五万包！ 林锦的嘴巴张的都能塞进一个鸡蛋了。 渔场第一批货，还剩下只有一万五千包，第二批货得等三四天后才能出库，而且也只有一万多包，加起来都没五万！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道：“周科长，您要货太急而且太多了，渔场供应不了，这样吧，我们先送一万五千包过去，等下一批出了货，再给您送一些怎么样？” 周科长点头：“可以，最好今天就送来。” 挂了电话，林锦压抑着激动道：“向北，你赶紧回去，带上所有库存去县里，先去给百货商店送货。” 赵向北也是激动的不行。 一万五千包，一毛八的价钱，那就是两千七百块钱。 修厂房的钱有着落了。 他连忙马不停蹄赶回小荆大队，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江晚月。 江晚月的面色倒是很平静，开口道：“麻烦陆老李老帮忙装一下货。” 赵向北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他怎么老像个毛头小子，要么被打击的一蹶不振，要么高兴的跳起来，一点都不沉稳。 江姐也就比他大个三四岁，遇事沉着冷静，就没见过江姐有慌乱的时候。 他必须得向江姐多多学习才行。 他顿了一下开口道：“对了，周科长说他们年前至少还需要五万包，咱们能供上吗？” 江晚月点头：“我会安排人去买鱼，能供多少是多少。” 赵向北推着板车，再度出发去公社，林锦就在车站等着他，帮忙将三个蛇皮袋搬上车，然后推着板车回公社，等她回去的时候，再把板车带回去。 刚走到公社办门口，一个小干事就连忙道：“林知青，我还以为你回去了，正要去你们大队叫你呢，市里百货商店打电话来了，赶紧去接。” 林锦不由狂喜。 县百货商店无论要多少货，那都是江晚月的功劳。 而市百货商店才是她的战场，只有这边成功了，她才算是真正做出了成绩，没有辜负江晚月的信任。 她捂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走到电话室，接通了电话：“文科长您好，我是小荆渔场的员工，就是上回和您见过面的小林。” “小林，不得不说，你们渔场那个酥鱼片确实是受欢迎，好多人一买就是十几包，你给我的五千包，一下子卖光了。我打电话来，就是让你再给我送两万包，咱们把账也一起结了，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你明天早点过来。” “文科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林锦一脸抱歉，“我们库存的酥鱼片刚刚都送去了县百货商店，仓库都空了，不过下一批已经在赶制之中了，一共一万五千包，少是少了点，但也能应急，文科长您看行不？” 没有货，再不行也没法子，文科长只得道：“那你们加紧时间备货，最好第一时间就给我送来，别县里百货商店都有的东西，咱们市里却没有，说出去很丢人的，小林，你赶紧的啊。” “文科长，您放心吧，这批货我们就紧着您，大概三天后我就去送货。” 挂了电话，林锦终于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之前放了五千包在那边，加上下一批的一万五千包，合起来两万包，那就是三千六百块钱。 按照提成百分之一来算，她这个月，可以拿到三十六块钱的提成。 拿到了提成固然开心，更开心的是，她终于能为渔场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了。 林锦脚底生风一样回到小荆大队，跑到大队部门口，看到江晚月的身影，忍不住大声喊道：“晚月，好消息，市里百货商店也打来电话了，第二批货他们全要了，太好了，咱们渔场不会关门了！” 她跑过去，却看到江晚月一脸愁容。 她的心不由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么久以来，她就没见过江晚月露出这样的神情，小心翼翼问道：“这是，出啥事了，你咋这副神情？” “咱们的货不够了。”江晚月叹了口气，“我刚刚安排人去解放大队买鱼，没想到，他们队长居然熬不下去，把剩余的鱼全都分给了村民，只有个野塘还有四五百斤鱼，全部买回来了，但完全不够。” 县里一开口就要五万包，说明市场比她料想的更好一些。 正好手上马上进两千多块钱，她就打算把解放大队剩余的鱼全都包圆了。 结果，方支书抵不住村民们的怨气，还是将鱼都分了。 那么现在，去哪买鱼呢？ 临近年关，各大渔场的鱼估计都卖出去了，想买都买不到。 以前，是愁鱼多了卖不出去。 现在，是缺鱼买不到。 江晚月托着下巴，脑中迅速出现好几个方案。 第98章 鱼豆腐 小荆渔场最早投入的一批鱼苗，是十一月份投下去的最大号鱼苗，需要六个月才能出栏。 也就是说，在四月份之前，小荆大队渔场将面临没有鱼的窘境。 到时候，只能去省城渔场买鱼，路远难折腾，这将会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既然原材料的问题解决不了，那可不可以换个思路呢？ 酥鱼片这么受市场欢迎，那么，用其他原料做的差不多口味的零食呢，应该也不会差多少。 江晚月的唇瓣慢慢浮上了一抹笑容。 林锦看着她愁了一会儿，就笑起来，知道事情差不多解决了，这才开口道：“你说接下来做什么，只管吩咐。” “收黄豆。”江晚月笑着开口，“暂时先收一千多斤，按供销社的价格收，另外，再招两个人，专门来做新产品。” 上世，麻辣小零食之中，豆腐占据了半壁江山。 渔场主打是鱼类小零食，那么，就将豆腐和鱼肉搅拌融合，做成鱼豆腐，想来市场也不会差。 不过一切也说不好，所以，只能暂时先做出一部分，试试水，如果能行，以后再加大产出。 林锦立马去忙了。 招人的消息放出去后，立马有人过来面试，因为条件之中有一条是会做豆腐，会下厨，大部分妇女都符合这个条件。 江晚月没有特意考量做豆腐的技艺，因为这个手艺祖辈传下来，已经很成熟了，她主要是让段静取来几种酥鱼片的调料，让面试的人一一品尝，指出不同之处，最后，她选择了两位味觉最为灵敏的妇女，因为鱼豆腐最后是什么味道，还得靠这两位妇女不断摸索，味觉不灵敏，根本就做不了这个工作。 第72章 招人后，江晚月重新划分了一下工作内容。 陆老李老主要负责仓库的各种琐事。 陆老太太和李老太太两位老人主要负责搅拌鱼食，因为鱼苗太小，鱼草还得剁碎，这个工作也不容易，得从早干到晚。 段静负责众人餐食，办公室记录，并且是新品口味研发的小组长。 陆城远从琐事中抽离出来，主要负责鱼苗孵化器，眼看着马上开春，自己孵化的鱼卵还是太少了。 李家的李高山和李一亮，以及李高山的妻子，再加上王家夫妻，这五个人，主要负责割鱼草。 当酥鱼片需要人手时，这些人统一放下自己手上的事，先把酥鱼片做出来。 鱼豆腐这边，江晚月出点子，具体细节专门交给两位妇女研究，段静也会根据酥鱼片的口味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 就这样忙碌着，三天一晃而过。 林锦带上第二批货，坐车前往市百货公司送货，并结账。 当天晚上，就带回来了三千六百块钱，加上赵向北之前结的款子，渔场现在一共有六千六百多块钱。 扣去修厂房的预算两千元，收购黄豆啥的七七八八花了几百，还剩四千。 赵向北找了十几个男劳力修厂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鱼豆腐这边也在热火朝天的研发着。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江晚月有心在年前把这一批货出了，让大家真正过个好年。 赵向北家里始终弥漫着浓浓的豆腐味道。 常言道，旧社会富人吃肉穷人吃豆腐，但在这个年代，穷人吃豆腐也不容易，一般就过年能吃上。 豆腐是个好东西，但大家天天吃这个也不行，就跟之前吃鱼一样，吃的都想吐了。 两位新员工，一个是张妈，一个是王妈，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干活麻利勤快，每天勤勤恳恳做豆腐，打鱼糜，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做成鱼豆腐，然后用卤汁放在锅子里熬煮，一锅一锅做出来，吃多了，感觉味道似乎都差不多。 “就这个……”江晚月抽出空过来品尝了一口，顿时神情一震，“就是这个口味，咦，这个也可以，我认为，可以做这两个味道，一个五香味，一个麻辣味，同时上市，看哪个更受欢迎。” 张妈和王妈松了口气，老板满意就好，真怕永无止境的试下去，累一点没事，主要是浪费了豆腐，太可惜了。 于是所有人，开始做鱼豆腐这条流水线。 有了做酥鱼片的经验，这一次就快多了，两天时间，第三批货鱼豆腐就全部做成了。 一共是一千二百斤黄豆，能出大概三四千斤豆腐，再混合四百斤的鱼糜，不断的搅拌，制成鱼豆腐，再切成小块。 按照一小袋四块鱼豆腐来封口，这些原料大概能做出一共两万包。 江晚月和众人开会讨论了一下定价，最后决定，还是卖两毛一包，因为分量更多，别看只有四块鱼豆腐，但每一块都很厚，很扎实，咬在嘴里满是豆腐和鱼肉的味道，一口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江晚月再次去公社借电话。 先给县里百货商店打电话：“您好，我是小荆渔场负责人，我想请你们周科长接一下电话。” 周科长正发愁呢，第一批一万包酥鱼片，第二批一万五千包，全都卖光了，因为没货了，天天有人来问他都不知道该咋回答，而这时，这通电话无疑成了救命稻草，他连忙接过电话道：“江女士，是不是你们那边赶出了新一批货？” “抱歉周科长，因为买不到鱼，酥鱼片暂时做不出来，不过，我们生产了一款新产品。”江晚月笑道，“这款产品是用豆腐和鱼混合制成，叫做鱼豆腐，和酥鱼片一样，两毛钱一包，以一毛八的价格给你们百货商店，现在只有两万包的货，我只能匀出一万包给周科长，周科长要是不要，那我就全部送去市百货商店了。” 周科长有些犹豫。 听到豆腐两个字，他就有点不想要了，因为豆腐便宜，一毛钱都能买一斤多豆腐了，谁会拿两毛钱去买几块巴掌大的豆腐块吃，这不是纯属浪费钱么？ 但，市里百货商店都有鱼豆腐，他们没有说不过去。 再一个，酥鱼片卖的确实是好，他最早就是拒绝了一次江女士，这回若是再拒绝，万一鱼豆腐市场销量也很好咋办？ 他有心应下，可他也必须得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这批货卖不好，他会被领导数落，原本升迁的事也可能会有变动。 但如果现在不答应，年前这批货就没了。 思来想去，周科长决定冒险，拍板道：“好，这批货我要了，以最快的速度送来。” 江晚月敲定了周科长，市里那边就交给林锦去联络。 第99章 开大会 有酥鱼片打底，鱼豆腐出手就变得容易起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鱼豆腐的款子也结回来了，两万包，一共三千六，账上流动资金达到了七千六百元钱。 与此同时，三组鱼塘边上的厂房也修建的差不多了。 两层高的水泥房子，窗户明亮，立在鱼塘和主干道边上，吸引了来来往往许多人的注意。 如今村里绝大部分都是土坯房子，少量的茅草屋，水泥红砖房子只有学校和大队部，而学校和大队部的砖瓦都是从以前地主老爷的房子上来的，也就是说，鱼塘的厂房，是小荆大队第一个盖起来的水泥房子。 江晚月还让人在厂房门口倒了大片水泥，整出了一大块平整的地方。 她决定，就在这一块水泥地坪上，进行渔场成立以来的第一次集体会议。 田有粮和宋大海二人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但她既然要召集所有村民开会，那自然是一个个通知到位。 当天下午，小荆大队的村民，除了一组，其余七个小组的人全都到了。 各自带着长椅或者板凳，坐在新倒的地坪上，一个个神采奕奕，高兴的不得了。 高兴的原因有三个。 第一，是快过年了，不管有什么发愁的事，都会暂时放一边，过了年再说。 第二，竹编厂新一批的货刚交上去，全村大半人都赚到了钱，多则几十块，少也有十几，赚了钱自然喜气盈盈。 第三，是看到村里独一份的水泥房子，忍不住激动，议论个不停。 “突然召我们来开会，这是要干啥？” “谁知道呢，新房建成是好事，发点糖果啥的也能给孩子甜甜嘴不是。” “说真的，我之前确实没想到渔场居然能赚到钱，还能盖这么大的房子，啧啧，咱们的副支书果然厉害。” “可不是呢嘛，听说公社书记都想挖她去当干部呢，是她自己不愿意。” “……” 在一片热闹的沸腾声中，江晚月走到了最高的台阶上。 她站在厂房的正门口，拿着喇嘛说道：“各位乡亲们，大家好，我是小荆大队副支书，也是小荆渔场的负责人，我在这里，代表渔场，提前和大家拜个早年了！” 底下响起一片鼓掌的声音。 待得掌声消停，江晚月继续道：“现在，有请咱们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为渔场厂房建成放炮。” 赵向北将买回来的鞭炮拎过来，田有粮和宋大海一人提着一个，用烟头点燃，然后一左一右扔出去，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了几分新年的喜悦，人群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渔场成立之初，就是承蒙各位父老乡亲的关照，在大家的支持下，渔场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虽然没什么大出息，但至少，赚到了一点钱，也算是有底气了。”江晚月满脸笑容，“今儿请大家过来，是想请大家做个见证，渔场将偿还大队七个鱼塘的租金，一年租金七十元，渔场先交三年租金，也就是二百一十元。” 赵向北拿着一叠钱走过来，递到了大队会计赵向阳的手中。 赵向阳当场清点，一张一张数，一共二十一张大团结。 江晚月望着底下的人继续道：“还完了大队的欠债，接下来，就要把欠大家的算清楚了，大家祖祖辈辈生活在这一片土地上，每年过年都有鱼吃，唯独今年，桌上少了一道年年有余，我要在这里对大家说一声抱歉……” 杜老太太立即大声道：“咱们托你的福，赚到了钱，想吃鱼去买就是了，你没必要说抱歉。” “那不一样。”江晚月笑道，“按照之前协议上所写，大人可以来领一元钱，孩子们领五毛，这笔账才算是清了。” 一个户头上，一般是两个大人，四五个孩子，算下来就是大概四元钱左右。 往年分鱼，分到各家大约是七八斤，七八斤鱼，和四块钱，傻子都知道哪个更好。 “我就说吧，渔场喊我们来肯定有好事，我头上有爹娘，加我们两口子，下面六个孩子，能领七块钱呢，可以过个好年了。” “我老早之前就想买个暖水壶了，一直没钱，加上这几块就凑够了，太好了，想喝热水的时候终于不用烧了。” 第73章 “啥时候可以领钱？” “我都等不及了。” 江晚月拿着喇叭道：“另外，还有件事，咱们渔场之前和大队签了协议，每年拿盈余的百分之十出来给村民们分红，扣除各方面成本之后，今年渔场账上盈余六千元，按照协议，拿出六百元分给大家，这笔分红不管大人小孩，按人头来分，一人三毛五。现在，每户派出一个人来排队，过来领钱。” “哇，居然还有分红。” “我家六口人，分红都能拿两块多，感觉像白捡来的。” “要知道，渔场成立还不到三个月，就赚了这么多，明年一整年的分红估计会更多。” “快，到我们了。” 户主上前确定家中人口，清点钱的数目，然后签字按手印，流程就算是完成了。 全村人就没有哪个不高兴，一些大方的大人，甚至还掏出两分钱给孩子，让孩子自己去买糖吃。 除了……一组。 之前干坑捞鱼的时候他们有多嘚瑟，这会就有多后悔。 眼睁睁看着别人领钱，自己却啥都没有，谁心里能舒服呢。 一组有人酸溜溜的说道：“现在挣钱就是运气好，谁能一直运气好呢，等着看吧，明年亏死他。” 这些风言风语，江晚月并不在意。 待得大会散了之后，渔场全体员工，走进厂房，在他们的新办公室也来了一次会议。 渔场如今人员有不少，负责人江晚月，会计赵向北，销售林锦，牛棚十一人，鱼豆腐流水线两个员工张妈和王妈，一共是十六个人，一起在办公室里坐下来。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以来的辛苦工作，没有各位，就没有我们渔场的今天。”江晚月废话少说，直入正题，“村民们分红结束了，现在，我来给各位来发年底奖金。” 渔场之前账上是七千六百元，扣除欠债分红后，还剩下五千余元，给大家发奖金，渔场发得起。 第100章 发奖金 “首先是我们的会计赵向北，这几个月，他身兼数职，就像一颗螺丝钉，哪里需要，他就去哪里，他有多辛苦，想必大家都看在眼底。”江晚月开口道，“他的年底奖金是二十元，来，上来领取。” 赵向北的心有些激动。 在开会之前，江晚月就找他说了，以后他一个月工资涨到十八块，和城里人的工资一样高，他高兴了许久。 涨工资之余，居然又给他发奖金，二十块啊，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走上前，将两张大团结接过来，他忍不住开口道：“多谢江姐的信任，我以后一定继续发光发热，把我们渔场做大做强！” 江晚月一笑，继续道：“接下来，是我们的销售员林锦，她最早一个月，只有两毛钱的提成，要不是渔场包饭，她吃饭都成问题，她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站起来，终于，她成功了，她成功的为渔场打开了市里的市场，林锦的奖金，也是二十元，别愣着了，来领钱。” 林锦百感交集。 她和江晚月同为知青下乡，江晚月嫁人之后，她总是瞧不起江晚月，认为江晚月靠男人。 后来江晚月当了老师，她处处嫉妒，总想取而代之。 再后来，江晚月邀请她做销售员，她铆足了劲想压江晚月一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再也没了和江晚月一争高下的心思，甘愿成为江晚月的左膀右臂。 她这个月销售提成有四十多元钱，加上这二十元奖金，手头一下子阔绰起来了。 以前的苦日子好像瞬间就过去了。 她走上前，接过江晚月手里的红包，朝底下坐着的人道：“过完年，正月初五，我要结婚了，请大家过来喝个喜酒。” 江晚月有些吃惊：“啥时候的事，我咋不知道，你对象是哪个？” 她天天忙，林锦也不遑多让，忙的脚不沾地，居然还能把婚事定下来？ 林锦咳了咳道：“就是田大伟啦。” 最开始接受田大伟，是因为田大伟是支书的儿子，她就想着有了背景以后的路好走一些。 现在她也不需要靠男人才能如何了，慢慢的发现，田大伟其实也很不错。 虽然二婚带娃，但对她始终如一。 换个思路想，这也有好处嘛，田大伟有孩子，那她就不用生娃了，可以将所有时间投入渔场。 江晚月知道，林锦是彻底放下了回城的执念。 她笑着开口：“好，那天我们一定去喝杯喜酒。” 接下来，给张妈和王妈发奖金，二人来的最晚，奖金少一些，一人五块钱，但也足够二人感激不已了。 至于牛棚的十一人，给奖金肯定是不行的，不符合规定。 江晚月就给他们一人发了十个鸡蛋，几斤大米和面条，还有肉，让大家都低调点，免得传出去了不好。 大家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有感情了，自然不会故意传出去。 见江晚月似乎要结束会议，林姐开口道：“那你的奖金呢？” 江晚月拿起一个红包，笑着道：“我总不能自己给自己发奖金吧，早就给我自己准备了二十块钱，让向北记在账上了。” 赵向北小声道：“其实我觉得，江姐值得更多。” 林锦用力点头：“起码五十吧。” 从渔场成立之初到现在，大大小小所有事，基本上都是江晚月在操心。 没有江晚月，渔场根本就开不起来。 作为领头人，和他们这些员工拿一样的奖金，林锦觉得很不公平。 江晚月笑笑道：“我又不是指着渔场的钱吃饭，我有稿费，竹编厂也会给我发一份工资，我的收入比你们高多了，你们就别替我操心了。” 现在渔场规章制度还没有形成，她暂时和员工拿一样的钱，等以后各部门落成，再根据职位规定年终奖金，慢慢就好了。 小会结束后，众人开始忙活着将赵向北家中的东西全都搬到新的厂房来。 江晚月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办公室，窗户明亮，往前看是波光粼粼的鱼塘，鱼塘坡上长着绿油油的鱼草，看着这些，人的心情都会跟着好起来。 同时，还分出一间屋子当做食堂，渔场员工，以后就在这里用餐。 不过段静快生了，估摸着正月底就会临盆，江晚月想着还得再找个厨娘过来掌厨，等段静生完之后回来，就不做厨房的事了，专门研发调整新品的口味什么的。 不过厨房是个油水多的地方，找外面的人不放心，而且外面的人容易瞧不起牛棚改造分子，她担心新厨娘会故意给牛棚的人吃差的伙食。 渔场能走到今天，牛棚的人功不可没，她可不愿看到卸磨杀驴的事发生。 想来想去，江晚月最后将厨房的活，交给了王婶子。 牛棚的人平反至少还有两年左右，这两年，就让王婶子一直在这个位置上，才能保证牛棚的人基本的一日两餐能吃饱。 江晚月去鱼苗那边巡查了一下。 最早孵化的小鱼已经有半根手指头那么长了，在温暖的水里游来游去，十分活泼。 掌握好温度之后，鱼苗孵化成功率越来越高了，照现在的趋势来看，开春后，渔场的鱼苗数量将会达到八万条左右。 等过了年，她就得着手为这些小鱼儿找买家了。 处理好新厂房的所有事情后，江晚月正式宣布：“咱们今年就到这里结束了，明年初七正式上班，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明年我们大家继续努力！” 江晚月回到家中，清理了一下物资，不清理不知道，一清理才知道家里物资多的吓人。 鸡蛋有宋怀之天天找同学去供销社卖，倒没剩下多少。 而黑面红薯之类的粗粮，全部卖给渔场，所剩也不多。 其余的大米小米，红糖白糖，绿豆黄豆，花生坚果水果，糖果酥饼……装了好几个蛇皮袋。 最关键的是还有猪肉、排骨、鱼……等一些生鲜食物，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增长，放了一大背篓，好在温度低，都没坏。 “明天咱们去县城。”江晚月扶额，“现在先整理好。” 明天腊月二十九，今年最后一个赶集的日子了，她正好也得去打点年货回来。 第101章 买手表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江晚月就带着几个孩子起来了。 物资有点多，她一个人根本背不动，于是从渔场借了板车，将一个大背篓，两个蛇皮袋放上去，三个孩子也让他们坐上板车，她推着往公社走。 “妈妈，我跟你一起推。” 宋怀之跳下板车，宋云英见状也跳了下去。 江晚月失笑道：“推板车很轻松的，你们乖乖坐好。” 两个懂事的孩子不肯上车，跟着她一起走。 很快就到了车站，卖票的人都认识她了，她经常坐车，说话好听人又热情，售票员帮忙将东西放在了汽车底下的行李柜。 第74章 江晚月再将板车寄存在公社，然后坐车前往县城。 坐车坐多了，慢慢也就不晕车了，江晚月抱着华子靠在座位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很快，就到了县城。 马上就过年了，最后一天赶集，县城到处都是人。 江晚月伸手拦了一辆三蹦子车，和孩子们带着货物直接去王大娘的家。 这边是居民区，家家户户都在为过年做准备，巷子里满是油炸食物的味道，把人都给香迷糊了。 王大娘正在门口忙活，看到三蹦子停在家门口，立即笑起来：“是江大妹子来了，外面冷，快进来坐。” 说着，喊儿媳妇出来倒红糖水，自己则抓了一把刚做好的芝麻糖塞进三个孩子手中。 江晚月从背篓之中拎出一条大草鱼：“快过年了，家里也没啥好东西，特意给大娘带了一条鱼来。” “这鱼起码五六斤吧，太贵重了，我不能白要。”王大娘连忙道，“就按正常价格来算，咱们谁都不能白占别人便宜。” “上回大娘帮忙宣传酥鱼片，帮了我们渔场大忙了，这条草鱼大娘就收下吧，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来找大娘帮忙了。”江晚月笑着道，“大娘要是实在有钱花不出去，那就买点别的，喏，这回我带了好多东西来。” 一个大背篓，两大蛇皮袋，物资确实是多。 王大娘一个人消化不了，于是将自己的小姐妹们都喊过来了。 大过年的，几乎人人手上都有点钱，而且都想着过年吃点好的，花起钱来一点都不小气。 草鱼猪肉，这些一拿出来就被抢空了。 水果点心，大人都想买着给孩子吃，几家一人买一点也买光了。 至于那些大米、红糖、粗粮……这东西没有人会嫌多。 江晚月带来的物资，不到半个小时，就卖光了，赚了六十多块钱。 和王大娘道谢道别之后，她背起空空的背篓，带着三个孩子，走路前去百货商店。 平时百货商店就人多，更别说过年这个关口了，可以说是人挤人，脚踩脚，费老大劲才挤进去。 江晚月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抓着宋云英，让宋怀之牵着自己的衣摆，免得母子几人走散了。 她先去了食品区，想亲眼看看渔场研发出来的产品卖的如何。 刚走到那边，就听到一个顾客大喊道：“我先来的，我要二十包鱼豆腐，都别跟我抢。” 这位顾客最早买了一回酥鱼片，一吃就上瘾了，第二回来买的时候，居然没货了。 等了这么多天，酥鱼片还是没有，但同一个厂家生产了另一种产品，叫什么鱼豆腐，听起来名字不咋地，但，既然出自同一个渔场，想来味道应该不差，他可不敢再只买一包尝一下了，他怕下回再买的时候，就买不到了，于是一口气要了二十包，也就是要花掉四块钱。 在这个年头，一口气拿四块钱出来买零食，家底算是很不错了。 有这位顾客大手笔带头，其余人也都纷纷好奇，鱼豆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也来一包试试看。” “豆腐做的东西，要两毛钱一包，太坑人了吧。” “没看见是鱼豆腐吗，加了鱼做的豆腐，和酥鱼片一个厂家，我刚刚吃过了，超级好吃。” “我也要十包。” “……” 场面十分热闹。 江晚月就站了一会，估摸着售货员就卖出去了一百多包鱼豆腐，这肯定又不够卖了。 不过还好这是年前最后一天，不够就不够吧，过完年了再说。 她在食品区买了一些家中没有的零食，比如大白兔奶糖、核糖酥、绿豆糕、红豆饼…… 紧接着前往服装区，过年当然要买新衣裳了，几个孩子一人一件毛衣，一件棉袄，一双棉鞋，她自己买了一套中山装加一件棉衣，光这些，就花去了四十多元钱。 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了，但这么花也不是个事儿。 于是，她又去买了几坨颜色不一样的毛线，回头让聚宝盆生出一大堆，再请人织毛衣。 买完了衣服，再去给孩子们买新年礼物。 华子还不到两岁，于是给这家伙买了一个玩具手枪，小家伙喜欢的不得了，一直抱在怀里。 宋云英十分害羞的看中了一个毛绒小熊。 宋怀之与众不同，他想买一个文具盒。 满足了孩子们，江晚月就要犒劳自己了。 穿到这个年代之后，每天都在辛苦的忙碌，如今有了点小钱，犒劳一下自己不过分吧。 她的要求也不高，就想买一块手表，因为不知道时间，总是耽误一些事。 走到工业区这边，人就少多了。 玻璃柜台下面，放着很多手表，各种各样的牌子，江晚月也认不出。 她随手指了一个。 售货员开口道：“这是咱们百货商店最贵的手表，国外进口，八百块钱。” 江晚月：“……” 这段时间以来，她攒了也就差不多一百八，刚刚大花了一通，手上就只有不到五十块钱了。 她不由问道：“最便宜的多少钱？” 售货员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鄙夷：“没钱就别来买手表嘛，充什么派头。” 江晚月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眼前的售货员脸色忽然一变，一脸微笑打招呼：“周科长好。” “江女士。”周科长一口气走到江晚月面前，“刚刚我去食品区，看到个人影特别像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原来真的是你。对了，你们渔场的鱼豆腐卖的特别好，今天大家都在购置年货，一开口就是十包二十包的，你送来的一万包估计晚上就会卖光。咱们百货商店明天后天休息，初二就开张做生意了，你看能不能再送一批货过来？” 第102章 除夕宴 江晚月头疼道：“周科长，我之前在电话里就和您说清楚了，我们渔场这一批货总共就只有两万包的鱼豆腐，给县里市里各送去了一万包，实在是没有了，渔场初七才开工，具体什么时候有货，得看情况。” 周科长也知道情况是这么个情况，无奈的道：“那江女士要是有货了，一定要记得第一时间联系我们百货商店，就算是新产品，百货商店也要。” 江晚月露出笑容：“好，就这么说定了。” “江女士来这边，是想买一块手表吗？”周科长热情的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吧。” 负责手表柜台的销售员早就呆滞了。 她没想到，周科长居然对这个手表都买不起的人这么热情。 她连忙将位置让出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晚月开口道：“不怕周科长笑话，我手上钱不多，只能买个五十元以下的手表。” 周科长点头，从柜台里拿出了两块手表递过去，道：“这一款价格三十八元，旁边这一块是五十九元，贵一些是因为指针带了夜光，黑夜里也能看清时间，如果江女士想要五十九元这一款，我可以做主给江女士员工内部价，是四十五元。” “那就太谢谢周科长了。”江晚月满脸笑容，“下回来县城时，我给周科长带一些自家地里种的蔬菜。” 周科长忙摆手：“江女士多督促渔场生产就是帮我大忙了。” 江晚月不由笑起来。 付了钱和工业票，她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手表，用她后世的眼光来看，这块手表自然是不在她的审美之中，但没办法，在这个年代，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戴上手表，她有些美滋滋，总是不停地看时间。 宋云英好奇的问她：“妈妈，这几根针分别代表什么，我咋一点都看不懂？” 江晚月顺势给几个孩子科普时钟。 离开县城之前，她还买了鞭炮，以及写对联的红纸毛笔等。 坐车回到公社，正好碰见了姚玲，拉着她说道：“刚刚市百货商店打电话来了，说要订货，要的很急。” 江晚月让几个孩子看着东西，去公社电话室回电话：“文科长您好，我是小荆渔场的负责人，是这样的，我们渔场已经年休了，明年初七开工，我们的工人一定会加班加点生产，出货后，一定第一时间联系您……” 工作上的事情，江晚月现在也不想去琢磨，挂了电话，推着板车，带孩子回家去了。 这会儿，村里家家户户也在为明天的除夕夜忙活着。 江晚月一个现代人，也不知道该忙活什么，于是跑到婆婆家里去偷师。 周秀桂正在油炸红薯片，平日里没吃完的红薯煮熟压碎成泥，刮在床单上，在大太阳底下晒干，再将红薯片揭下来剪成小块，这样可以直接吃，不过小荆大队的人喜欢过一遍油之后再吃，会更酥脆更香。 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人了，就会抓一把红薯片放在桌上给客人吃。 除此之外，还同时在熬糖，是麦芽糖，熬好之后，再混合炒熟的大米，压紧之后，切成块，就成了米糖。 第75章 屋子里满是油炸的香味。 江晚月厚着个脸皮道：“娘，我刚刚去县城，看到有些人家在做芝麻糖，正好我家里好多芝麻，我拿来做糖呗。” 周秀桂抬起眼：“你哪来的那么多芝麻？” “反正，就是挺多的。”江晚月也不知道咋解释，“家里还有一些白面，娘看看能不能做出啥零嘴儿。” 她将家里一些物资都拿过来了。 周秀桂是个勤快的妇人，年轻的时候啥都干，也就什么都学会了一点。 不一会儿，就做出了芝麻糖。 江晚月给芝麻糖切块的时候，周秀桂利索的揉面，然后将面擀成一大块面皮，切成小小的长方形，折叠一下，中间剪两个洞，在将面皮一翻，就成了一个面皮饺子，放在油锅里一炸，捞出来可香了。 四房加起来一共十一个孩子，围着灶台，一会吃那个，一会吃这个，大人也不管着，孩子们一个个吃的肚子滚圆。 “你们明天都来这里一起吃团年饭。”周秀桂边忙边道，“早点来帮忙一起做，到时候还得守岁……” 江晚月点头，有些兴奋。 从小到大，她家里只有三口人，加上保姆也就五个人，过年非常的冷清，而且保姆做完了饭就走了，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 而今年，居然有二十多个人一起过年，想一想就好热闹。 这天晚上早早睡去，第二天起来后，江晚月就开始烧水，给三个孩子一一洗澡，换上刚买的新衣裳。 宋怀之虽然大些，但也压不住兴奋，牵着弟弟妹妹，出去炫耀新衣裳去了。 江晚月铺开红纸，开始写对联。 会画画的人，基本上都能写得一手毛笔字，她的毛笔字相当不错，龙飞凤舞，一副对联就写完了。 她一共写了五副对联，宋家五户，一人一副。 胡招娣高兴的不得了：“晚月你这个字写得太好看了，这对联贴在门上都感觉倍有面子，省了我两毛钱。” 杨玉兰点头：“确实是好看，比东头老李写的好看多了。” 宋家几个男人忙活着贴对联，自然是帮江晚月一道给贴上了。 对联一贴，过年的氛围感顿时就来了。 中午大家草草吃了一顿，然后在婆婆家里集合，开始一起做晚上的除夕宴。 周秀桂是主厨，早就定好了菜单。 小荆大队的特色是蒸菜，蒸肉，蒸鱼，蒸排骨，蒸素菜。 除此之外，还有特色卤菜，卤鸡蛋，卤藕，卤海带，卤猪耳内脏等等。 再就是热菜了，必须得有一条整鱼，寓意年年有余。 醋溜丸子，藜蒿炒肉、红菜苔、鸡蛋卷、豆腐肉圆子…… 周秀桂不是小气的人，大过年的，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聚一下，一共准备了十八个菜，桌子上都摆不下了。 分成了两个桌子，大人坐一个桌，孩子们一个桌，坐不下就有些人站着。 “来，都坐。”宋大海笑的合不拢嘴，让大儿子给自己倒酒，忽然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今年咱们家少了一个人，德盛走了，他一定在天上保佑咱家，才让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第103章 过新年 以前过年，八个菜都算是大户人家了。 今年的日子确实是好多了，家里收入变多，过年也就舍得吃鱼吃肉了，一大桌子也不怕吃不完。 江晚月迫不及待尝了一下蒸菜，味道真是绝了，她忍不住吃了好几口。 紧接着，她的筷子伸向那条整鱼。 虽然她天天和鱼打交道，但说实话，吃鱼的次数不太多。 而且主要是宋怀之做饭，鱼基本上就是拿来炖汤，鱼汤喝多了，也想吃吃煎鱼。 她想着鱼肚子要留给不会挑刺的孩子们吃，于是自己把鱼头夹过来。 谁知，她刚夹断鱼头，边上就传来一声惊呼。 是胡招娣大声道：“晚月，这道鱼不能吃！” 江晚月吓了一大跳，鱼头都吓得掉在了桌子上，她一脸惊恐的道：“咋不能吃，是没熟吗，还是有毒？” “你都来咱们大队八九年了，咋还不知道这里的风俗？”胡招娣开口，“这条鱼要留到正月初七之后才能动筷。” “啊？”江晚月不可置信，“虽然温度低，但放这么多天，应该也会坏了吧。” “当然不会坏。”杨玉兰开口，“这道菜意思就是年年有余，你把鱼头给夹断了，你说，哎，这……” “别胡说八道。”周秀桂板着脸道，“以前有这个规矩，是因为物资不够，家家户户都穷，有一道鱼放在桌子上好看，所以天天端上端下，直到过完了年初七才能吃。今年咱们家条件好了，手上有钱，咋会舍不得一条鱼，晚月，你想吃就吃，不碍事。” 江晚月将鱼头夹起来，放在了自己碗里，笑着道：“大家一起吃，吃了才真正是年年有余嘛。” 吃饭的时候聊天，她才知道，原来很早之前，小荆大队没开河的时候，过年吃的不是活鱼，而是用木头做一个木鱼，每当家里来客，就把木鱼端上桌，大家也都十分有默契的不去动那条鱼，不会戳穿主人家仅剩的尊严。 她不由再次感叹，这年代是真的太穷了。 还好她生活在新世纪，感受过祖国的繁荣富强，她知道祖国一定会好起来，所有才有底气在这里开创一番事业。 天色黑了之后，就得守岁，一直到零点才能去休息。 孩子们在外头到处捡鞭炮，就是之前放鞭炮没有炸开的漏网之鱼，被孩子们捡起来。 大人们则坐在堂屋里，这时代电视也没有普及，更没有春节联欢晚会一说，只能坐着东拉西扯的聊天。 宋大海聊一聊村里的收成。 周秀桂说着家长里短。 男人们聊外头的事。 妯娌们则聊孩子灶台，各人手上还拿着毛线，一边说话，一边织毛衣。 江晚月在县里也买了毛线和针，十分认真的跟着几个嫂子学习，她聪明肯学，动手能力也强，大半个晚上，她织出来了一条围巾，正好给英子戴，舒服又保暖。 很快，零点就到了。 家家户户开始放鞭炮，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 江晚月也赶紧回家，拿出一串鞭炮，在家门口点燃，噼里啪啦的热闹声之中，农历一九七五年来了。 孩子们都玩累了，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人们宁可不吃肉，也得省钱买鞭炮，希望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怀之，英子，华子，新年好呀！” 江晚月坐起身，和孩子们道了一声新年好。 “妈妈，新年快乐。” “妈妈新年好。” “妈妈，好，好……” 华子正在牙牙学语的阶段，话都说不清楚，跟着瞎说一通。 江晚月从枕头下面摸出三个红包递过去：“这是压岁钱，你们自己的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过华子，你还小，你的压岁钱妈妈就先给你收着啦。” 华子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压岁钱能干啥，开心的交了出去。 宋云英把红包拆开，看到里面装着一块钱，高兴的从床上跳起来：“太好啦，我有钱了！” 宋怀之同样打开看，也是一张一块钱，他小心的将钱折起来，放进了自己崭新的文具盒里。 正月初一就是拜年。 晚辈来给江晚月拜年，她统一每个孩子一毛钱。 她自己则去给宋家的长辈们拜年，不止如此，她还专门去给田有粮和郑校长拜了个年，然后顺路去公社，打听了一下秦书记的家，拎着一盒糖酥给秦书记也拜了个年。 要不是大年初一客车不开，她都想去县里给那些厂长领导们都拜年了。 这些都是人际关系，必须得维护好，以后渔场做大做强，就得靠这些人捧场了。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江晚月没有娘家，干脆去知青点凑热闹。 知青们过年也没法回家，大家自娱自乐都在打牌，看到江晚月过来，知青们都愣了一下。 江晚月也就最开始下乡的时候，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很快就嫁人了，再也没来过。 她和知青点的人其实都不太熟悉。 还是林锦先反应过来：“晚月，你咋来了，会打牌不？” 刚成为小学老师的袁展润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晚月，你坐这里，打几把混混时间。” 江晚月忙道：“别急呀，先让我看几局学一学，免得被你们坑了。” 大家开始继续打牌，江晚月学了一下，就上桌了，一分钱一局，输点钱也并不心疼。 在打牌的过程中，她也没闲着，和几个知青拉家常，不一会儿就了解了这些知青的家里情况。 大部分是本省人，只有两个是外省的，因为家里没有多余的工作，只能下乡，也想过找关系回城，但实在是太难了，大家也就慢慢接受了不能回城的事实。 第76章 江晚月开口问道：“大家还有在学习看书吗？” 一个女知青摇头：“每天干农活都干不完，哪有时间看书，而且看书也没什么用。” 另一人道：“应该有用，袁展润不就是因为天天看书，选上了小学老师吗，不用那么辛苦下地挣工分了。” 知青都是高中生，城里人，干农活很吃亏，经常干不完分派的任务，被扣工分，一天四五个工分是常事，很多人需要靠家里寄钱过来补贴，才能有口饱饭吃。 江晚月抬头道：“多看书肯定还是有好处的，我打算买点各种各样的书，放在小学里，大家要是有需要，也可以去借阅。” 还有两年恢复高考，这是知青们回城的大好机会，她希望他们能抓住这个时机。 第104章 方支书 正月初五。 林锦出嫁，村里很多人都是过完年办婚礼，简单请几桌，热闹热闹。 虽然田大伟是二婚，但他爹是大队支书，人脉广，简单安置也办了接近二十桌。 江晚月包了两块钱礼金，吃了两顿饭。 初六又有人办酒席，是宋家本家一个大爷嫁女儿，礼金又是两块。 过年就在天天走亲访友之中之中结束了，正月初七，渔场正式开工，江晚月给每个人发了五毛钱的开工红包，预祝渔场新的一年万事顺意。 上班第一天，渔场就迎来了一位客人，是解放大队的方支书。 方支书原本是来找田有粮的，打听一下养鱼的事。 田有粮挥挥手：“渔场的事全都是我们大队副支书在打理，我啥都不知道，你直接去三组，那边唯一的水泥两层房子就是渔场办公地，她就在那里。” 方支书只得走到这边来找江晚月，十分客气的道：“江副支书新年好。” “新年好方支书。”江晚月见到谁都是一脸笑容，将人迎进会客室，这里特意放了一个暖水壶，边上有个茶叶盒，还有几个搪瓷杯子，顺手就能泡一杯茶，递到了方支书手上。 方支书不由道：“你们渔场这办公室，都快比得上公社那边了。” “毕竟是新房子，看起来稀奇一些，日子久了都一样。”江晚月笑着道，“方支书咋有时间来我们小荆渔场了？” 她心里其实猜到了是什么事。 年前，她还想着等过完了年，忙完基本的事情后，就去找另外几个大队的支书推销一下鱼苗。 这还没动身呢，隔壁支书就找上门来了。 去年小荆大队卖鱼如火如荼，也是解放大队第一个效仿，虽然没搞出个什么名堂来，至少说明，方支书胆子大。 她就喜欢和胆子大的人合作。 方支书喝了一口茶，一喝就知道，这不是村里的粗茶，应该是在百货商店专门买的茶叶，招待客人用茶叶，这说明，小荆渔场修了房子后，肯定还有不少富余，这到底是赚了多少钱…… 他开口道：“咱们都是红旗公社的人，我就不兜圈子，有话直说了。你们小荆大队去年秋冬季，不是卖鱼，就是编竹筐，村里大部分人都赚到了钱，叫我们解放大队的好不眼红。你也知道，要不是去年你们买了两千斤鱼，解放大队怕是会更穷，大家一起穷没事，但穷着穷着你们都有钱了，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是不是这个理？” 江晚月笑着道：“去年底，竹编厂也在解放大队招了临时工，以后这样的机会还会有，方支书不用着急上火。” 方支书放下搪瓷杯：“说白了，我就是想跟着你们小荆大队养鱼，就是不知道江副支书肯不肯带我们一把。” “方支书要养，我当然鼎力支持，不过——”她停顿了一下道，“方支书也知道，小荆大队之前有一批鱼砸在手上，差点造成巨大的损失，养鱼这件事，会赚钱，也可能会血本无归，方支书能接受任何结果吗？” 方支书犹豫了。 毕竟办渔场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整个大队的事。 涉及到集体，考虑的东西就太多太多了。 他想了一会，站起身来：“这事儿，还是从长计议吧，哎。” 江晚月：“……” 她还以为方支书胆子大。 结果，是她想多了。 她跟着起身道：“方支书，先坐，咱们可以再谈一谈。” 方支书顺势又坐下来。 “方支书若是养鱼，我们小荆大队提供基础指导，手把手教你们怎么养。”江晚月笑道，“等鱼上市后，解放大队卖不出去的鱼，我们小荆大队全要了，这样一来，你们就不用承担任何风险了，如何？” 方支书也是个人精了，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早就打听过了，小荆渔场去年收走他们两千斤草鱼，是拿去做什么酥鱼片了，据说县里都卖疯了。 这样一看，养鱼赚不到个啥，还是酥鱼片更有搞头。 他立即道：“江副支书，我再厚着脸皮问一句，能带我们解放大队一起做酥鱼片吗，对，还有那什么鱼豆腐，听说县里市里很多人都抢着买。” 江晚月对方支书多了一个评价，那就是脸皮厚。 不过她自己也脸皮厚，这不是个缺点。 她笑着开口：“方支书要养鱼，我举双手支持，可是这酥鱼片和鱼豆腐……是我们小荆渔场费了很大力气研究出来的，秘方暂不外传。” 方支书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了。 养鱼就支持，说明养鱼赚不到什么。 说要学习酥鱼片，就毫不留情拒绝，说明不愿意别人来抢生意。 这女娃子看着年纪小，心眼咋这么多呢。 方支书作势要走。 江晚月不慌不忙端起茶。 这位都主动找上门来，说明很想赚钱。 养鱼赚的确实不如酥鱼片多，但，也已经很多了。 而且，她承诺买下解放大队所有卖不出去的鱼，就相当于是，将开渔场这件事最大的问题解决了。 小荆渔场最早面对的是地狱模式。 而现在，解放大队手拿经验卡，可以直接进入简易模式。 对方竟然还不满足。 二人正对峙着，段静走到门口，轻声道：“副支书，丰收大队的支书来了。” 江晚月一笑：“上回田支书家里办喜事，碰到冯支书，冯支书和我说了来讨教一下养鱼的事，没想到开工第一天就过来了，段静你给冯支书上杯茶，劳烦他等一会，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 段静点头过去了。 方支书顿时有了紧迫感。 丰收大队是他们红旗公社最穷的村，别的村百分之八十土坯房子，丰收村百分之八十是茅草房，可想而知有多穷。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丰收大队肯定也想养鱼，特来学习经验。 江晚月刚刚提的条件，丰收大队肯定会接受。 有了丰收大队合作，小荆大队还会指导他们解放大队养鱼吗？ 方支书坐直了身体：“江副支书，你之前说的，会把卖不出去的鱼都包圆了，这话算数吗？” 江晚月笑道：“不如这样，咱们草拟一份协议，去公社，请秦书记做个见证，这样方支书总可以放心吧？” 第105章 签协议 丰收大队的冯支书，和方支书一样，都是为了同样的事。 江晚月让他们明早去公社，当着书记的面签订协议，这样双方都放心。 与此同时，她还特意让人将这件事放风出去，最好让别的村的书记也一道去。 她亲眼见证了酥鱼片和鱼豆腐的市场，光靠小荆大队的鱼，远远不够，所以她积极邀请大家一起养鱼。 但环境造就了人，导致这个时代的人普遍不敢迈开大步子，所以，她必须为他们解决后顾之忧。 江晚月连夜草拟了协议，第二天早上很早去公社，在门口等着。 “小江，早。” 秦书记过来，看到她，打了声招呼。 江晚月连忙热情笑道：“书记早，这是养鱼协议书，不知书记现在有没有时间指点一下？” 昨天下午，江晚月就安排赵向北来公社传了话，秦书记知道这事儿。 他接过文件，走回自己办公室，坐下慢慢看。 江晚月拿起书记的搪瓷缸子，去外面打了热水，泡上茶叶，轻轻的放在秦书记手边，然后在边上坐下，静静等着。 秦书记看完，顺手拿起搪瓷杯，喝了一口，这才记起来自己没倒水，但杯子里是满的，不由笑道：“小江，你办事细心，我都想挖你来做我的秘书了。” “不敢不敢。”江晚月摆手，“孟秘书比我优秀太多了，我可不敢抢孟秘书的饭碗。” 这时孟秘书从外面走进来，笑着道：“书记就是和江副支书开个玩笑，书记很喜欢你，你要是能为公社办事，书记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江晚月忙道：“小荆大队归属于公社，我为小荆渔场发光发热，也是给公社做贡献嘛，在哪里做事都是一样的。” 第77章 秦书记言归正传道：“你这份协议里写着，其他大队卖不出去的鱼，你们小荆渔场全要了，是不是不太妥当？” 江晚月回答道：“小荆渔场开发了鱼类副产品，卖不出去的鱼加工成酥鱼片和鱼豆腐，很受市场欢迎，这个问题不大。” “但如果像上回一样，货砸在手上了呢？”秦书记摇摇头不赞同道，“九个大队养鱼，就按最低数量来算，都快十万斤了，你确定小荆大队消化得了吗？” “书记，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其实我更担心其他大队不愿意签这份协议，到时候将渔场的鱼卖给别人。”江晚月如实道，“酥鱼片和鱼豆腐卖得好，市面上迟早会有仿制品，一定有人会大肆收购鱼，签这份协议，不仅是免除各位支书的后顾之忧，更是避了免我们小荆渔场日后可能会面临缺少原材料的窘境。” 秦书记看着她：“你就这么有信心？” 江晚月坚定地点头：“因为市场给了我这个信心。” 秦书记盯着她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大手一挥：“好，我就给你们当这个见证人了。” 不多时，其余大队的支书一个一个都到了。 共十个大队，全都聚集在会议室里。 江晚月找公社借了复印机，将协议复印出来，一一放在各位支书的面前，仔细的将协议内容说了一遍。 方支书早就知道了，倒也不奇怪。 他奇怪的是，为什么今天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这么多公社要是一起养鱼，这数目有点不得了啊。 原先他们亩产大概是两三百斤，这份协议里写着，如果按照省城渔场的技术指导来养鱼，一亩地产出能达到八百到一千斤，也就是说，九个大队最后产出的鱼总产量能达到大约三四十万斤，这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字了。 这么多鱼，小荆大队真能全部买下吗，有那么多钱吗？ 方支书怕自己慢一拍，就失去机会，第一个在协议书上签字。 其余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签字。 江晚月十分满意，将所有签字的协议，拿到秦书记面前：“烦请书记盖个章，其中一份就留在公社，若是以后有人违反合约，就得再麻烦一次书记了。” 秦书记点头，拿起章子，一个一个盖下去。 丰收大队的冯支书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那啥，有个事，想请书记帮忙。” 秦书记抬起头：“说吧，什么事？” “我们大队干坑后，小鱼都是留着的，也没买过鱼苗。”冯支书开口，“协议里说，一亩塘可以养三百到五百条草鱼，那就得买鱼苗了，不然产量跟不上，可是我们丰收大队账上就只有几分钱，买不起鱼苗啊，书记能不能借点，等卖了鱼有钱了，立马还给公社。” 他这话一出，其他大队纷纷点头。 “书记，我们大队也没钱。” “没有鱼苗可咋养鱼。” “公社支点钱帮帮忙吧。” 只有解放大队的方支书十分得意。 还好他去年机智，卖了一批鱼给小荆大队，赚了一千块钱呢，买鱼苗够够的了。 秦书记有些头疼。 其实公社的钱也不够用，如果支给了大队，其他地方就会缺，这事情有些不好办。 “各位不要急。”江晚月笑着道，“我们小荆渔场去年购置了一台鱼苗孵化器，一个月过去，已经孵化出了超过十万条鱼苗，大家可以来我们小荆渔场购买，采用赊账模式，日后鱼出栏后再还。” “江副支书真是大善人！”冯支书忍不住过去握手，“等我们大队有钱了，一定第一时间还钱！” 江晚月开口道：“鱼苗的价格就按照省城渔场来，还免去了大家的运输费，有需要的可以去小荆渔场登记，等天气暖和了，大家就可以过来运鱼苗了。”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支书们离开之后，秦书记让江晚月再留一会，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去：“你看看。” 江晚月接过来一看，原来是竹编厂在小荆大队成立分厂的申请书，没想到向厂长动作这么快，看来这个月分厂的事就能落定了。 她翻开，仔细看了一遍，忽然一愣：“分厂的厂长，是我？” 这向厂长居然让她做分厂的厂长，这未免也太信任了她。 “厂长身上的责任可不小。”秦书记道，“你又管渔场，又管竹编厂，忙得过来吗？” 江晚月无奈道：“忙不过来也得忙，没法子。” 开分厂是她提的建议，也是靠着她出点子在往前走，向令霄肯定怕她撂挑子不干，所以把厂长的位置给她了。 她犹豫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因为厂长拿的是最高级别的工资。 普通工人最高年限一个月工资在五十多块，技术工大约在八十元左右，厂长这种领导，起步就是一百一十元。 而她在大队副支书这个职位上，一个月可只有十八块钱，再加满工分，比起来差太远了。 第106章 当厂长 第二天，向令霄就骑着自行车来小荆大队和江晚月商量这件事了。 他还一脸神秘的道：“江副支书，等公社的文件下来了，我给你一个惊喜。” 江晚月汗颜道：“书记已经把文件给我看了，向厂长说的惊喜，就是让我做分厂的厂长，是么？” 向令霄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忙，不过你忙你的，有啥事你吩咐一声，我来安排。” 看在钱的份上，江晚月已经十分积极的接受了这个职位。 她开口道：“那现在，咱们就去选址吧，看竹编分厂建在哪里比较好。” 开了春，村里的柳树吐露出绿芽，迎春花含苞待放，河水慢慢回暖，好一派初春的景象。 在大队里走了一圈，向令霄开口道：“要不就修在渔场旁边吧，以后你办事也方便一点，不需要跑来跑去的，而且后面的山上有不少竹子。” 江晚月正有此意。 鱼塘办公楼在三组，往东边走百米远，就有个平坦的地方。 他们立即找来三组的小组长，问了一下这块地的归属，然后找大队开条子，写协议，正式租下来。 然后借用渔场的办公室，开了一个会议。 参会的人有向令霄，刘国柱，宋老三宋德顺，江晚月，以及小荆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 “田支书，宋大队长，冒昧请你们来，是有个事情请二位帮帮忙。”向令霄摆低姿态说道，“咱们分厂这不是要成立了么，需要招一批正式员工，暂定三十名，想请两位帮忙将这件事通知下去。” 田支书连忙道：“这是惠及我们小荆大队的大好事，怎么能说是帮忙呢，本来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宋大海站起身和向令霄握手：“我代表我们大队所有的村民感谢向厂长的扶持，放心，招人的事，我们一定层层把关，绝不会影响分厂的发展。” “多谢多谢。”向令霄顿了一下道，“公社的批准文件已经下来了，以后分厂的厂长，就是江晚月同志。” 田有粮和宋大海不由大惊。 江晚月可是他们村的副支书，咋一下子变成分厂的厂长了？ 他们这么支持竹编厂开分厂的工作，这位向厂长咋能当面挖墙脚？ 简直不讲武德！ “二位别误会。”向令霄连忙道，“江副支书还是大队副支书，同时也是厂长，毕竟我要负责公社总厂那边，凡事总难以顾及到。知道江副支书忙，所以，我特意将副厂长的位置空出来，让江副支书自己来定，其他重要职位，也是江副支书说了算，一切以她为主。” 闻言，刘国柱立即坐直了身体。 竹编厂这个新项目，一直是他在主要负责，各方面协调工作都是他来，他认为，自己担得起副厂长这个位置。 退一万步说，他还是江晚月的姐夫呢，这等好事，咋能不想着自家人呢。 江晚月知道向令霄信任她。 但—— 虽然她和刘国柱压根不熟，但在外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家人，厂长和副厂长是一家人，这事儿在这年头没什么，不过，后世却有规定亲属不允许在同一单位任职重要岗位，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再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刘国柱压根没那个本事。 她开口道：“竹编厂许多事情我其实并不懂，我认为，向厂长还是应该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来担任副厂长，比如总厂的办公室主任，行政主任等。” 刘国柱一脸失望。 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一个小小的底层员工，确实不太可能越级成为副厂长，哎，以后继续努力吧。 向令霄思索了一下道：“那就让办公室纪主任来做副厂长吧，当初总厂开办的时候，所有事都是老纪一个人跑上跑下，他经验丰富，一定会是一名合格的左膀右臂，那其他岗位呢，江厂长有想法吗？” 江晚月汗颜。 第78章 之前还叫她江副支书，这忽然叫江厂长，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她忽略这种感觉，开口道：“新品研发这块一直是宋德顺，那就任命宋德顺为分厂的技术主任吧。” 宋德顺猛地抬头。 他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道：“什、什么？” “好，我认为可以。”向令霄笑道，“宋德顺，分厂就开在你们小荆大队，离你家也不远，每天上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没问题！”宋德顺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认真的鞠躬道，“感谢向厂长和江厂长的信任，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会努力研究出更多新颖的竹编样品！” 刘国柱干巴巴的道：“恭、恭喜你啊。” 明明是恭喜的话，却让人听出了酸味，他眼中也满是羡慕。 江晚月继续道：“这段时间以来，质量管控这块一直是刘国柱同志负责，让刘国柱做分厂的生产主任，向厂长觉得如何？” 向令霄没有任何意见，点头同意。 刘国柱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还以为，他完了，没戏了。 没想到，他居然一跃成为了生产主任。 老天爷啊，他刘国柱终于出息了，居然当领导了。 他连忙站起身，激动的道：“谢谢晚月……哦不，谢谢江厂长，谢谢向厂长，我是咱们竹编厂的老人了，我知道生产主任该做什么，我一定不负众望，我……” 江晚月开口：“人事行政主任，办公室主任、财务会计等其余的职位，就麻烦向厂长来安排吧。” 一个厂子里，总不能都是她的亲信，不然会容易被人挑拨，影响她和向厂长的关系。 因此，她将最为重要的财务，留给向令霄来认命，反正她不沾钱的事。 会议结束后，宋大海就将竹编厂分厂成立的消息放出去了，并通知下去，竹编厂招聘正式员工三十人，各部门岗位都需要人，人人都可以来应聘。 不止如此，还招聘修建竹编分厂厂房的临时工。 于是，刚过完年，小荆大队的村民们就忙碌起来了…… 江晚月见了向令霄安排的另外几位主任。 都是总厂里的老员工，总厂也就二十多号人，而分厂居然一开始就招三十个人，可把这些人给忙坏了。 第107章 搅拌机 江晚月不插手竹编厂招人的事。 而是开始思考渔场。 等渔场再往上走一走，也得区分一下职能部门了，各个主任都得安排上。 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是，仓库没有货，而百货商店急需货，这个供需矛盾必须得尽快解决掉。 草鱼不是一时半会能长大的，那就得找个别的东西来替代鱼肉。 用什么呢？ 猪肉？ 鸡肉？ 鸭肉？ 或者不用肉？ 江晚月思索了许久，终于有了眉目。 她开始思考另外一件事。 上一批货鱼豆腐，在制作过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切碎鱼糜和搅拌鱼糜豆腐这个流程，张妈和王妈两个人轮流上场都不行，手臂都快废了，最后是陆城远几个大男人来做这件事，做完后，他们的右手臂疼了三天。 鱼豆腐如此受欢迎，必须得大量制作，那就得购置机器，一台绞肉机，一台搅拌机，这是最基础的。 有了机器后，出货也会更快。 渔场的发展需要大量的资金，她得用最快的速度累积原始资本。 说做就做。 江晚月安排好竹编厂和渔场的事后，带上赵向北，去县里买机器。 县里机械厂只有绞肉机，而且还是人工的，把肉块倒进去，人力手摇来绞肉，别提有多累了。 没办法，只得坐车，前往省城的机械厂。 在县里耽误了点时间，傍晚六点钟才到省城，只能先找个招待所住下。 大半夜的，江晚月又被撬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还不等她做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吼：“你们在干什么！” 是赵向北的声音。 赵向北长得人高马大，至少一米八，而且农村人，常年干农活一身腱子肉，他往那儿一站，撬门的两个贼眉鼠眼的人不敢多说什么，猫着腰就逃跑了。 “江姐，你没事吧？” 江晚月拉开门，心有余悸道：“向北，谢谢你。” “怎么省城也这么乱？”赵向北开口，“以后江姐不能再一个人来省城了，实在是太不安全了，这会应该才两点多钟，江姐再去睡一会，我就在门口守着。” 江晚月连忙道：“守着就不必了，他们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你也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办事呢。” 赵向北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关了门，却睡不着了。 江晚月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着渔场未来的规划，不知不觉熬到了五点钟。 这时候天还是黑的，反正也睡不着，她打算先去买点早餐上来。 谁料，一拉开门，一个人就倒了进来，她还以为是坏人，定睛一看，居然是赵向北。 “啊，江姐，你醒了。”赵向北从地上爬起来，咳了咳道，“我还是怕有坏人来，就冒昧在这里守了一会……” 江晚月心情复杂：“你上午好好休息，我一个人……” “我不累。”赵向北打起精神道，“我去洗个脸，咱们一起去吃早饭，然后坐车去机械厂。” 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里，换了身衣服出来，又成了个精神小伙。 江晚月失笑：“走吧。” 二人去国营饭店各吃了一碗面，坐公交车到了省城机械厂门口。 这次是来买机器的，倒也不需要找熟人，江晚月直接去门岗那里，刚要说明来意，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江老师！” 是梅高飞和几个同事走来了，其中也有顾州。 “江老……对了，我记起来你已经不是老师了，喊小江怪怪的，我就和顾州一样，喊你一声晚月吧。”梅高飞一脸高兴的说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在收割机上安装传感器之后，果然实现了我们的预期目标，这一次的研发成果在国内可以说是首创，国内第一款联合大型收割机，很快就出厂上市了。为表示感谢，我们机械厂将会给晚月你所在的大队特批一台。” 要知道，计划经济，资源匮乏的年代，机器是极其珍贵的生产资料，就算你有钱也未必买得到。 特批给他们大队，足以表现真心。 江晚月十分感谢。 但—— 她尴尬开口：“多谢梅工的好意，就是吧，我们大队没钱买，这个机会让给别人吧。” 大队账上的钱，比渔场还少，也就只能买下收割机上一个小零件而已。 梅高飞也知道大家都穷，十分善解人意的开口：“这个机会我一直为你保留，什么时候你们大队有钱了，就可以来提货，市场价是两万二一台，我们特批给你两万。” 站在边上的赵向北倒吸一口凉气。 两万！ 这简直是天价！ 就算真有这么多钱了，也不可能买这玩意啊，太太太贵了！ “晚月，你这次来机械厂，是有什么事吗？”一直没说话的顾州开口问道。 江晚月点头：“梅工，我们渔场需要购置绞肉机和搅拌机，机器自动化的，不知道你们这边有吗？” 她直接和梅高飞对话，看都没看顾州一眼。 顾州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梅高飞带着他们往里走：“这些都有，我先带你看一下，看是不是你要的。” 绞肉机有家用的和工厂用的，大小不一样，江晚月选择了大型绞肉机，价格是一千八，有梅高飞做中间人，拿到了内部价，只要一千五。 搅拌机大多是水泥搅拌机，非常大型，而食品用的只有一款，是个半自动的，也需要人工操作，但总比一直用手搅拌好一些。 这台机器就贵了，内部价都得三千六。 “江姐……”赵向北在边上小声提醒道，“我们账上只有五千三了。” “行，那就成交了。”江晚月张唇一笑，“向北，你去付款。” 赵向北：“……” 他认命的结账。 他刚刚的话，顾州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开口道：“晚月，我有个朋友，今天下午开车去连湖县那边，不然我让他顺路带你们一程，帮你们把机器运回去。” 江晚月不想戳穿他无中生友，她也不太想和江蓉君的丈夫有任何来往，免得又被坑一次。 她淡声道：“不必了，我自己会找车。” 刚转过身，她愣住了。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江蓉君，另一个人，在原身的记忆中是那么的清晰，是原身的养母，何女士。 第108章 何阿姨 一大早，何女士作为百货商店销售科的科长，来机械厂谈采购的事，江蓉君也吵着要一起来。 第79章 二人办完了事，想来找顾州一起吃个午饭，问了人，得知顾州在机器车间，于是找过来了。 只不过，江蓉君万万没想到，她竟然又看到了江晚月。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还不等她说什么。 她就听到边上何女士开口：“晚、晚月？” 江蓉君的身影不由一僵。 江晚月压住了原身残留的情绪，淡声道：“何阿姨好。” 她一声阿姨，让何女士的面色瞬间沉了下去：“养了你十八年，你就这副态度？” 江晚月声音清淡：“在我下乡之前，何阿姨就说过，我们之间母女关系结束，我以后再也不是江家人，难道何阿姨忘记了吗？” 何女士噎住。 当时这个养女闹得太凶了，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所以，她才说了断绝关系的话。 但现在，八九年没见，多大仇多大怨都过去了。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这孩子，和之前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一样了。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开口：“晚月，你是知青，擅自来省城是会被记大过的。” 梅高飞不由开口道：“何阿姨，晚月之前也来过几次省城，她有大队的条子，为大队办事，应该不会被记过。” “来过好几次？”何女士皱眉，“你来几次我怎么不知道，你怎么没有回去？” 顾州的眉头也皱起来：“蓉君，你没有和妈说过吗？” 江蓉君一下子哑然了。 江晚月来省城的事，她压根就没想过告诉父母。 要是知道江晚月今天在机械厂，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妈妈来这里。 但已经碰上面了，只能想法子圆过去。 她干巴巴开口：“我……晚月来去匆匆，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我本来想邀请晚月回家吃个饭，可是她没时间，我怕爸妈知道了失望，就没说了。” 何女士的面色很不好看。 一手养大的孩子，来了省城，居然不回家，这是养了一头白眼狼啊。 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就养不熟。 她情绪不佳的道：“你是跟谁来省城的？” 江晚月淡声应付：“和我们大队的会计。” 赵向北走上前：“是我。” “就你们两个？一男一女？”何女士神色更加难看，“你是结了婚的人，和男同志单独出差，你有考虑过你丈夫的情绪吗？” 赵向北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忍不住开口说道：“既然您是江姐的养母，怎么就不知道江姐的丈夫已经去世了？” 何女士满脸惊讶：“去世了？” 江晚月皱起了眉。 原身丈夫死去的消息传回来，立马就给养父母写了信求助，怎么，养母居然不知道此事？ 江蓉君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就知道，让妈妈和江晚月这个贱人碰面绝对没有好事。 她连忙开口，声音自责：“都是我的错……我之前收到了晚月写来的信，信中说她丈夫出车祸死了，我怕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一时冲动找关系让晚月回城……爸爸工作正在关键时期，妈妈也不擅长运作这种事，我就没敢将这事告诉爸妈，都是我的错，妈妈，我错了，是我故意隐瞒了晚月丈夫去世的消息……” 她说着说着，还哭起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江晚月明白了。 难怪原身写那么多信给养父母，都没有收到回信，原来，全都被江蓉君给拦截了。 原身为此自尽身亡，她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妈妈，原谅我，我真的错了……” 江蓉君越哭越厉害。 何女士伸手搂住了女儿的肩膀，声音柔和道：“没事，你也是为了江家着想，别哭了，妈妈不怪你。” 江晚月的心口一阵闷痛。 她想，应该是原身残留的情绪吧。 哪怕养母知道了是江蓉君使坏，也选择原谅自己的亲生女儿。 养女什么都不是。 “你丈夫去世，你就是寡妇，这样的身份，更不应该和一个男同志单独出差。”何女士看向江晚月，顿了顿道，“家里少了个劳力，你带着孩子日子也不好过，这里有两百元钱，你……” 江晚月抬手拦住了：“多谢何阿姨，不过不用了，我这人，吃不下嗟来之食，怕噎死。” “你！”何女士顿时怒了，“我再怎样，都是你母亲，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都说母慈子孝，长辈慈爱，孩子才会孝顺。”江晚月面色平静，“既然八年前就断绝了关系，就断到底吧。” 原身已经死了，一条命已经还回去了，别来道德绑架她。 两不相干就是最好的局面。 “晚月，你怎么能这样……”江蓉君趁机指责，“爸爸妈妈总是念叨你在乡下过的好不好，你这么冷漠，妈妈会伤心……” 江晚月真是懒得再多听一个字，一把推开江蓉君，提步就走。 何女士迈步就要追上去，顾州连忙拉住了：“妈，晚月她来省城要办事，赶着回去，有什么事下回再说吧。” 何女士眯起眼睛：“她怎么会来机械厂找你，你们两个？” “何阿姨误会了。”梅高飞走过来道，“晚月是来找我买机器的，发票她忘记拿了，我给她送过去。” 他快步跑过去，一脸抱歉道，“我不知道你和江家关系这么差，对不起，以后你再来机械厂，我不会再让顾州和你碰面了。” 江晚月扬起笑容：“让梅工看笑话了，我现在去找车来拖机器。” 梅高飞开口道：“我们厂子有车，本来三天后有一批货要送到你们连湖县，我干脆让人提前送过去，你们也可以坐个顺风车，别觉得不好意思，你帮了我大忙，这些是我应该的。” 江晚月也就没再推辞。 梅高飞让她在厂子门口休息室等一下，他去协调。 赵向北一脸复杂，张了张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江姐平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做事雷厉风行，没想到家里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丈夫死了，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难怪江姐这么拼，不拼根本就活不下去。 第109章 仿制品 机械厂确实是要去连湖县，小货车上装着几台纺织机，是要去纺织厂送货。 江晚月采购的两台机器正好可以放进去，她坐进副驾驶位置上，赵向北一个大男人自然是坐车厢。 坐车直达回去就快多了，四个小时，车子就到了连湖县，司机没有在纺织厂门口停下，而是继续朝前开，一直开到了红旗公社，这才将副驾驶位上的江晚月给叫醒：“江女士，接下来怎么走？” 江晚月在车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说好了送到连湖县，她自己再找车拉回大队里，这司机也太热心了，居然送这里来了，很明显是梅高飞授意的。 这份好意，她记在心上了。 她坐直身体道：“继续往前开，没路了就左转，对，从公社去大队就只有这一条路，一直顺着开就是了……” 路非常不好走，坑坑洼洼，颠簸的不行。 还好这几天没下雨，不然车轮要是陷进去，又得找人来推车。 不一会儿，车子就开到了小荆大队三组鱼塘边上，江晚月跳下车，喊人来搬机器。 同时她让段静去准备点吃的，喊货车司机先吃点东西。 司机连忙摆手：“我还要去纺织厂送货，就不在这里吃了，江女士真的别客气，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司机爬上驾驶位，关上车门，踩下油门，一下子就消失在了乡村的大道上。 江晚月无奈。 只能下回去省里的时候，带点东西去感谢梅高飞了。 两台机器搬下去，搬进厂房之中。 渔场现在就有四台机器了，鱼苗孵化器，食品封口机，绞肉机，搅拌机。 封口机是纯人工，江晚月思忖着，等下一批货款到账，就得赶紧再买一台全自动的封口机。 不过，现在货都没有，就别想什么货款的事了。 江晚月开口道：“向北，你明天去供销社买点鸡鸭猪肉回来，林锦，你放消息出去，咱们渔场要招两名员工，专门负责管理渔场的机器，一定要读过书的才行。” 林锦惊讶道：“又招人？” 渔场现在员工不少了，他们三个，牛棚十一人，刚招的张妈王妈，还招？ 江晚月点头：“等生产线固定下来后，还得招人，现在远远不够。” 目前县里市里百货商店都等着要货，估摸着十万包都不会嫌多，渔场马上就要忙起来了。 第二天，赵向北早早就去供销社买回了东西，两只鸡，两只鸭，五斤猪肉，花了十二块钱。 江晚月对渔场众人道：“将鱼豆腐之中的鱼糜，换成肉，张妈和向北一组，王妈和林锦一组，段静你和陆城远一组，分别做鸡肉豆腐，鸭肉豆腐，猪肉豆腐，今天必须做出成品。” 第80章 众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紧迫性。 没有鱼，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肉来做。 没有经验，只能一样一样来试。 厂房热火朝天的忙起来。 江晚月则在面试。 渔场招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很多人过来了。 竹编厂那边也在招人，但因为和竹编有关，一些年轻读过书的人，尤其是知青，根本就面不上。 于是，都来渔场这里碰运气了。 能当上工人，谁还愿意下地挣工分呢。 江晚月的面试简单粗暴，把机器搬出来，让他们照着说明书操作。 最后选了操作最为顺畅的两个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知青，另一个是村里的初中生，都是男同志。 “宋文昌，刘大武，你们明天正式入职，试用期一个月，工资十二元，转正后工资十五，后面会根据表现涨工资。”江晚月看着他们道，“虽然你们的主要职责是操作机器，但在现阶段，渔场人力不足的情况下，你们还需要兼顾别的工作，简单点说，就是哪里需要哪里搬，你们能做到吗？” 二人连忙点头：“能做到。” 当天傍晚，三种肉豆腐就都做出来了，江晚月还特意请了她婆婆周秀桂和赵向北的妈妈赵大娘，让二人过来当评委。 赵大娘是有经验的试吃员，她全部尝了一遍，想了一会开口道：“总的说起来，肉豆腐不如鱼豆腐鲜嫩，但口感也非常不错，你们说这三样是三种不同的肉做出来的，但我没有尝出来。” “我倒是尝出来了。”周秀桂道，“这个是猪肉豆腐，这个是鸡肉，这个是鸭肉，对不？” 张妈用力点头：“对，没错。” “其实区别不大，我觉得用什么肉都行，重点是得赶紧做出来。”周秀桂放下筷子，“我今儿去县里给老三买药，在百货商店看到了这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包装食品放在桌子上。 林锦的眸子顿时瞪圆了：“这包装和咱们的鱼豆腐简直一模一样！” “这是模仿咱们的产品！”赵向北连忙拿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是青龙公社下面一个大队生产出来的，他们也太不要脸了！” 江晚月面色淡然：“鱼豆腐出现仿制品，说明这东西受人欢迎，是一件好事，你们气什么？” 她说着，将包装拆开，将四块豆腐倒在盘子里，用刀切成很小一块，尝了一下，顿时眉头一皱，“这只是单纯的豆腐，没有掺鱼肉，娘，这多少钱一包？” 周秀桂面色沉重：“一毛钱，我去的时候，好多人买，好不容易才抢到一包，特意带回来给你们瞧。” 一听这话，大家都急了。 “他们才卖一毛钱，那以后谁会掏两毛钱买咱们的东西？” “咱们过年不应该放假的，要是早点把新产品做出来，还有他们青龙公社什么事？” 江晚月抬手，让大家安静：“都消消气，来，尝一尝他们的干豆腐。” 众人哪有心思吃对家的产品，但也不好驳江晚月的面子，只能各自拿了一点点放嘴里。 一放进嘴里，大家就明白为什么江晚月这么淡定了。 林锦一口吐出来：“我的天，这也太难吃了。” 赵向北一脸嫌弃的道：“吃过咱们的酥鱼片和鱼豆腐的人，绝对吃不下这豆腐干。” “他们的产品虽然便宜，但架不住味道不行，没多少回头客。”江晚月笑了笑，“从这件事也能明白，做好产品才是硬道理，不能因为怕被人抢走顾客，就着急忙慌的生产新品，必须慎重行之，明天再继续优化口味，大家都认为可以了之后，再开始生产。” 第110章 肉豆腐 在张妈王妈和段静的不断尝试之下，新品肉豆腐的确定下来，决定用鸭肉当做原材料。 几种肉的口感确实不易分别，选什么都一样，选鸭子并不是因为鸭子便宜，而是连湖县就有个养鸭场，以后就不愁鸭子断供了，他们这款产品就能一直源源不断的生产下去了。 这一次主要生产两个口味，一个是麻辣味，另一个是甜辣味。 细节都确定下来之后，就要正式生产肉豆腐了。 首先是买鸭子。 渔场账上只有三百块钱，这点钱只够买一百多只鸭子，根本就不够。 江晚月找公社借了拖拉机，前往连湖县养鸭场。 她拿出大队开的条子，去找门卫：“您好，我是红旗公社小荆渔场的负责人，我们需要购买一千只鸭子，请问你们养鸭场能供应吗？” 门卫一下子惊呆了。 说实话，他们养鸭场效益很差。 大过年的一般是最好卖鸭子的时候，今年却根本卖不出去，养鸭场鸭子嘎嘎叫，叫的人脑壳疼。 有人突然上门要买一千只，这可是大生意。 门卫连忙道：“你先跟我进来坐一会，我去找厂长。” 养鸭场虽然归属于县城，但其实也是个草班台子，只有一个厂长，几个喂鸭子拣鸭蛋的员工，再加一个门卫兼仓库管理员。 不一会儿，厂长就来了：“就是你要买一千只鸭子吗？” 江晚月站起身和他握手：“高厂长您好，我们渔场因业务拓展需要采购鸭子，目前需要量是一千只，以后还会源源不断来采购，不知高厂长这边的供应量大概是多少？” 高厂长想了一下开口：“我们养鸭场有成鸭一千五百只，两月龄鸭子八百只，一个月左右的鸭子五百只，目前正准备安排人去省城买大约一千只鸭苗。” “这数量太少了。”江晚月摇头，“看来，我只能去省城养鸭场去买了。” “哎——”高厂长急了，“鸭子出栏快，三个月就能长大，你要多少，咱们养鸭场可以先养着嘛，何必跑那么远去省城，麻烦不说，还要运费。” “高厂长说的也是。”江晚月顿了一下道，“既然养鸭场鸭子不够多，那不如这样吧，我先交三百块钱的定金，高厂长给我送五百只鸭子，半个月后，我交尾款，高厂长再给我剩下的五百只鸭子。” 高厂长一门心思做成这笔生意，没有细想，立即点头应下来：“成，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晚月一笑：“高厂长果然是爽快人。” 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江晚月是借了拖拉机过来的，直接让人将五百只鸭子搬上拖拉机的车斗之中。 等拖拉机开走了，高厂长这才回过味来：“她拉走我五百只鸭子，我只收到了三百块，这钱对不上啊……” 他们厂子的鸭子是按只数算钱，鸭子长到三斤就算是成鸭，一只两块五，五百只鸭子应该是一千多块钱。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把鸭子给送出去了。 不过对方是开着拖拉机过来的，一般来说只有公社里才有拖拉机，既然是公社支持的事，应该、或许、大概不会骗他一个小破养鸭场的钱吧…… 高厂长满脸愁容的转身进去了。 江晚月坐在拖拉机上，心情很是不错。 司机唐国辉见证了整个过程，忽然就明白了一个词，空手套白狼。 用三百块，套来了五百只鸭子，这事儿估摸着就只有这位江副支书能做成，也难怪渔场发展的越来越好。 拖拉机开到小荆大队鱼塘边上，鸭子嘎嘎叫了一路，车子一停下来，厂房里的人就出来帮忙一起搬货。 赵向北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江姐，我真佩服你，三百块钱居然能办成这么大的事，厉害！” 江晚月让赵向北把拖拉机的柴油加满，然后正式宣布开工。 豆腐早就已经做好了，厂房里四处都能看到白嫩嫩的豆腐，每个人还分了一碗豆腐脑填填肚子。 首先是杀鸭子，这是个繁琐的事情，一部分人烧热水，一部分人杀鸭子，一部分人拔毛。 当鸭子杀了几十只之后，一部分人再去处理鸭子，切成大肉块，包括内脏一起，扔进绞肉机之中，绞成肉糜之后，再倒进搅拌机之中，按照豆腐和肉三比一的配比来，将二者充分搅拌，充分融合之后，才算是成功了…… 有两台机器帮忙，进度快多了。 当肉豆腐做好之后，再切成小块，放进大锅子里用特配的卤料煮熟。 煮熟晾凉后，就开始包装了。 这次的包装袋和之前的差不多，上面画着小荆渔场的标志，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写着三个大字，肉豆腐。 虽然肉豆腐和鱼没什么关系，但是他们小荆渔场生产出来的产品，用这样的包装也没什么毛病。 五百只鸭子，配以四千多斤的豆腐，共计七千斤原材料，能生产出六万多包的肉豆腐。 人手还是有些不够，分成两批来出货。 第一批货一共三万包，火速送往县市百货商店。 林锦去市里送货。 江晚月带上一万五千包前往县里。 去之前就联系了周科长，周科长就在大门口等着。 第81章 一看到江晚月，他就连忙迎上去：“江女士，你们这个货生产的真的太慢了，客人天天来问，催命一样的。” 江晚月笑着道：“我这不是听说百货商店新上了一款豆腐干么，我就以为周科长这边没那么急。” “你是不知道，那豆腐干刚上架的时候，确实是受欢迎，但慢慢的，就没人买了。”周科长将新品拿出来，“肉豆腐，也是卖两毛钱一包吗？” 江晚月点头：“我们这类食品都不是单纯的豆腐，所以口味会好一些，做起来也格外麻烦，接下来还有一批货，如果周科长这边卖的还行，记得提前给我打电话。” 周科长点头应下。 然后带着江晚月去财务结账，一万五千包，出厂价一毛八，那就是两千七百块钱。 手上有了钱，她立马就去养鸭场还钱。 之前空手套白狼是不得已，有钱了哪能继续拖着，为了表示歉意，她还特意带了一百包肉豆腐送到养鸭场。 第111章 再招人 养鸭场的高厂长几天没睡好觉，天天为被拉走的五百只鸭子发愁。 直到门卫跑进来通知，说小荆渔场姓江的那位女士来了。 高厂长顿时精神了。 他看人很准，他就知道，那个姑娘不会骗他。 这都还没半个月呢，人家就来付尾款了，这姑娘，能处！ 他一脸热情的迎出去。 “高厂长！”江晚月笑着打招呼，“我今儿带着尾款来拉剩下的五百只鸭子了。” 她拎起手里的布袋子，“这是用上回高厂长卖给我的鸭子做成的食品，特意带了一些过来给高厂长尝尝鲜。” 高厂长好奇的拿出一袋，直接拆开吃了一口，双眼顿时瞪圆了：“这、这完全吃不出是鸭子的味道了，太好吃了，哪里有卖？” “县里市里百货商店都有卖。”江晚月转入正题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渔场每个月都需要大概至少五百只鸭子，高厂长得多买点小鸭子回来养一养呀。” “好说好说。”高厂长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咦，这次咋没有开拖拉机过来？” 江晚月道：“高厂长先装鸭子，我去找货车来。” 上回借公社的拖拉机，是因为渔场账上没钱，现在进了一笔款子，那自然是自己花钱找车。 一千只鸭子，之前付了三百，尾款二千二百元，手上还剩下五百。 找了辆小型货车，从县城到小荆大队七十公里，车费二十元。 江晚月带着五百只鸭子回到红旗公社，她让司机在门口停一会，拎起两只鸭子走到公社食堂：“杨师傅，这是我们小荆渔场给公社各位领导加餐的鸭子，一只炒着吃，一只炖汤，给大家伙都补一补身体，我还有事儿，就先走啦。” 她扔下鸭子就跑了。 大厨师傅走出来，无奈的将鸭子捡起来。 这丫头之前老送鱼来公社，什么鱼头鱼内脏之类的，现在又开始送鸭子了。 也难怪书记总是借拖拉机给她，人家嘴巴甜，会办事，依他看，渔场迟早发展壮大…… 五百只鸭子送到渔场，众人马不停蹄开始处理起来。 晚些时候，林锦从市百货商店送货回来了，带回了两千七百块钱，这下账上又有三千多了。 江晚月算了算。 五百只鸭子大概能出六万多包，一千只，那就是大约十三万包产品。 按目前的效率来看，之前处理三百只鸭子就花了十二三天的天时间，制豆腐三天，杀鸭子两天，碎肉绞肉两三天，切片做成熟食四天，包装三天。 也就是说，要将所有鸭子变成能出售的产品，整体耗时大约四十天左右。 四十天，出产十三万包。 但这四十天，是加班加点，没有任何休息，若是按照正常一天八小时工作来算，应该是两个月时间。 若是全部卖出去，也就是说，两个月，能进账两万三千四百元。 扣除一系列的成本，鸭子两千五，包装袋一千三，各种调料等八百元，以及人工费柴油费等等……算下来，还剩一万八。 再减去给村民大队的分红，一个月大概能挣六千多块钱，这其实已经能打败县里百分之八十的工厂了。 但，江晚月觉得还是太少了。 渔场需要买车。 需要装电话。 还有门口的路她也想修了。 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办，几千块钱显得捉襟见肘。 “向北。”江晚月放下账本，“放消息出去，就说我们渔场要招工人，暂定十个人。” 林锦惊讶道：“怎么一下子招这么多人？” “你看看大家都累成什么样了？”江晚月开口道，“早上五点钟就来干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才走，这样已经持续快半个月了，要是累病了就得不偿失了。再一个，现在二月马上结束，再等一个月，咱们放下去的第一批鱼苗就可以出栏了，到时候有三条流水线，酥鱼片，鱼豆腐，肉豆腐，这都需要人手……我看，招十个人都不够，再等一个月，还得招人。” 赵向北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招人的事。” 渔场招人的消息一放出去，当天下午就有人来面试。 这一次主要是招工人，负责流水线的生产，要求没那么高，但面试的人多达五十几个，随便挑也难挑。 江晚月干脆每个人给一天试用期，干活勤快而且利索的人就留下，其余人结一天的工钱，让他们回去等下一次的招工机会。 刚选出十个工人，田有粮就掐着烟头走了进来。 “田叔咋来了？”江晚月立即起身泡茶，“这是县里百货商店买的龙井茶，专门招待贵客的，田叔尝尝味道咋样？” 田有粮一个粗人，还从来没喝过正儿八经的龙井茶，他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好茶！” 细细品尝过后，他这才道：“竹编厂招了三十个人，你们渔场又招了十几个，眼看着开春了，马上要耕田了，少了这么多劳力，你让我找谁说理去？” “田叔别忽悠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了。”江晚月拉开唇角，“耕田缺的可不是劳力，而是耕田的牛，是吧！” 这年头牛精贵，也是计划物资，一个小队只有两头，耕地自然也就慢了。 田有粮咳了咳道：“什么都瞒不过你，是这样的，你们渔场赚了钱，大队也跟着喝了点汤，这不账上有了钱吗，我就想着再买一头牛回来，可这牛不好买啊，就想看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门路不？” 江晚月手撑着下巴，在心里琢磨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只要一头牛吗？” 田有粮不可置信：“你能买两头回来？” “应该问题不大。”江晚月露出笑容，“渔场这个月赚了不少，大队应该能拿差不多一千块分红，算下来，队里应该有钱买三头的样子，田叔愿意都拿来买牛吗？” “愿意，当然愿意。”田有粮大喜，“晚月，我就知道这事儿找你没错，咱们大队的牛就靠你了！” “田叔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小荆大队的副支书，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江晚月笑道，“明天我去一趟公社，田叔在家里等消息吧。” 第112章 买耕牛 第二天，江晚月走路去公社。 走在路上时，她一拍脑门，现在不是有钱了么，该给渔场配一辆自行车了。 渔场的人办事总要往公社跑，一来一回就一个小时，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等会回去了就让向北把这个事儿给办了。 一路想着，很快到了公社。 “江副支书。”在门口洗拖拉机的唐国辉给她打招呼，“书记就在办公室。” 江晚月笑着道谢，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 秦书记抬起头，看到是她，脸上透出无奈：“说吧，又有啥事？” 这小江，每回来公社找他，都是求他办事。 但这丫头又很会做人，每回占了公社的便宜后，转头就给公社食堂送鱼送鸭，让人心甘情愿答应她的要求。 好在这丫头心不坏，不然他真怕自己这个书记被她坑死。 “书记，这次我是给您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江晚月脸皮厚，自来熟的走进去，笑嘻嘻说道，“前阵子我去省城机械厂，因为我给他们提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机械厂的领导就特批了一台最新研发出来的收割机给我，我特意将这个特批的机会拿来送给公社，书记您就说这是不是好消息吧？” 收割机是重大的生产机器，是计划之中的计划物资，都是由国家来分配，哪怕有钱也买不到。 特批一台，确实是好消息。 但是—— 秦书记开口：“多少钱一台？” “他们出厂价格是两万二，特批给我们只需要两万。”江晚月开口道，“咱们整个县都没有收割机，要是红旗公社买了，就是连湖县头一份，我估摸着还会上报纸，书记您说不定也会因此被上面赏识升官呢。” 第82章 秦书记脸都绿了：“你这话说的，好像谁都能拿出两万似的。” “那公社能拿出多少钱来呢？”江晚月开口问道，“一万有没有？” 秦书记摇头。 红旗公社是连湖县旮旯角的一块地方，县里拨款少，正儿八经的事情办完，账上就没钱了。 今年才刚开始，县里的钱都没下来，账上只有一千多块。 “那要不然这样。”江晚月开口道，“书记想办法从公社拿五千，再去找县里申请五千资助……” 秦书记忍不住打断她：“你以为县里五千是你想要就能要到的吗？” “书记您听我说完嘛。”江晚月继续道，“公社五千，县里五千，还有一万，我们渔场来出。书记您想一想，县里只要出五千块，就能买到全县第一台收割机，县里各位领导走出去，脸上都有光，他们会不愿意吗？同样的道理，公社只需要拿五千块出来，就能拥有一台大型联合收割机，书记，您会拒绝这么好的事儿吗？” 秦书记没法拒绝。 虽然公社资金紧张，但这里扣一扣，那边省一省，几个厂的税一收，应该勉勉强强能凑到五千。 不过，渔场啥时候这么有钱了？ 一万块钱，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拿出来？ “我们渔场研发出来的新产品，非常受欢迎。”江晚月笑容盎然，“今年第一个季度，盈利能超过一万，到今年六七月份，拿出一万元帮助公社买拖拉机应该不成问题。” 秦书记难以置信：“这才多久，渔场盈利就破万了？” 江晚月点头：“等这个月渔场会计来报税，书记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秦书记满脸感慨。 他还记得最开始，小荆大队是为了修柴油机，才决定开渔场。 中间磕磕碰碰，他总觉得渔场不会走多远。 却没想到，如今的渔场，已经比公社所有厂子的收益都要高了。 这才不到半年时间呀。 假以时日，小荆渔场更不得了。 “好，这事儿我就应下了。”秦书记开口，“正好明天要去县里办事，我去找县委书记申请一下。” “那个，书记……”江晚月搓搓手道，“您能不能顺便给我们小荆大队申请买五头牛？” 秦书记难以置信：“你要五头牛做什么？” “我们渔场赚了钱，给大队分红，有钱了就得买点农用物资呀。”江晚月笑着道，“书记能行吗？” “耕牛是计划物资，由革委会严格把控，想买五头怕是不容易。”秦书记皱起眉，“这事儿不好办。” “那、那就三头。”江晚月伸出三根手指头，“咱们小荆大队一直穷，耕牛自古以来就比别的大队少，三头都只能说算是和别的大队保持齐平了。书记，咱们公社要买收割机了，这么大的事能给县里增加不少业绩，领导肯定会答应分给咱们三头牛的。” 秦书记有一丝丝的怀疑，这丫头提出买收割机，该不会就是为了给买牛做铺垫吧？ 可一头牛才多少钱，一台收割机多少钱，二者根本就没法相提并论。 江晚月愿意出一万给公社买收割机，当然不是为了买牛，买牛只是顺带的。 而是为渔场未来的发展提前开始铺路。 渔场的发展已经能预见到了，未来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当一个厂子赚到了钱，自然会被人盯上。 出钱给公社给县里买收割机，是想传达出一个理念，那就是，只要渔场好了，公社县里大家都会一起好。 那么，就不会有人故意给渔场使绊子了。 不说绝对不会有，至少，这样的人会大大减少。 和书记刚谈完，旁边电话室的干事就走过来道：“江副支书，县里百货商店来电话了。” 江晚月叹气：“我们渔场总是借用公社电话，要是能自己装一个就好了。” “怕是更难。”秦书记摇头，“村里电都没通，说装电话简直是天方夜谭，公社用电话的机会不多，你们用就是了。” 江晚月也知道现在说这个不现实。 她和秦书记道了谢，转身去电话室。 是周科长打来的电话。 “江副支书，你们渔场生产出来的产品都太受欢迎了。”周科长的声音传来，“都已经过完年了，照理说，人民的购买力应该会下降不少，事实也证明，其他品类卖的一般，只有你们这个肉豆腐，还是那么紧俏，根本就不够卖，你之前送来的一万多包，所剩已经不多了。” 这事儿就在江晚月的意料之中，她笑着道：“因为年前的酥鱼片和鱼豆腐不够卖，现在有货了，大家都怕买不到，所以抢着囤货，再过一阵子，等热度降下来了，销量也会降低不少。” “销量再低，一个月也能卖出去至少一万包。”周科长道，“江女士再安排一下送货吧。” 第113章 生孩子 江晚月和周科长定下来，以后每个月给县里送货共计两万包。 她想了想，又给市里的文科长打了个电话，同样是定好，以后每个月保证两万包的供应量。 这样一来，一个月稳定出售四万包，收益七千余元。 渔场目前的产能是能供应上的。 天气渐渐暖和了，其他大队的支书纷纷来买鱼苗。 各大队都没钱，是采取赊账模式，解放大队干脆也不给钱，赊了再说。 这是第一批鱼苗，平均每个大队买走大约三千条，等半个月后，再来买第二批鱼苗，再半个月后投放第三批……大小鱼苗间着养，这样一来，就能保证以后每个月都有草鱼产出。 江晚月安排陆城远去每个大队，手把手教他们怎么投鱼苗，怎么喂食…… 与此同时，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竹编厂分厂建成了。 这是一排简易的厂房，红砖修建，没有抹水泥，红色的砖墙在青山绿水中格外引人瞩目。 江晚月作为厂长，在厂房落成这一天，和向令霄一起，在所有员工面前讲话。 “大家好，我是竹编厂的新任厂长江晚月，大家也都认识我，就不多说了。”江晚月满脸温和的笑容，“向厂长将竹编厂建在我们小荆大队，这是对我们大家的信任，成为竹编厂正式员工后，希望大家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工作，勤勤恳恳，为竹编厂的发展壮大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向令霄也象征性讲了几句话，介绍了一下竹编厂各部门的领导，于是让大家伙开始第一天上工了。 竹编厂建设很简单，一个竹子存放处，一个篾片处理间，两个竹编间，一个存货间，一个仓库，再加一个办公室和食堂。 各位新招的员工都已经经过了培训，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 江晚月这些天也忙着画了一些新的样式出来，拿给宋老三，让他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来。 正在竹编厂忙活时，陆城远一脸惨白的跑过来了：“副支书，段静要生了，流了好多血……” 江晚月连忙放下篾片，跟着走出去：“接生婆请了吗？” 这年头，乡下人生孩子，都是请接生婆，基本上没有人去医院。 “请了，但是接生婆说难产了，她没办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陆城远一个大男人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们是改造分子，卫生院也不敢收我们，副支书，求求你帮忙想想办法！” 他在江晚月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你有功夫跪着，还不如赶紧去推渔场的板车，垫好褥子。”江晚月边走边道，“我先去看看情况。” 她赶紧走到牛棚那边，看到陆老太太端着一盆热水进去，陆老站在门口来回走着，不停唉声叹气。 看到江晚月，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宫口一直不开。”接生婆满头大汗，“必须得送卫生院，现在不是有刨宫产吗？” “是剖腹产。”江晚月蹲下身，轻声道，“段静，你振作一点，我现在安排送你去县里卫生院生产，你坚持住。” 段静拉住江晚月的手，声音哽咽：“保小，一定要保住孩子！” “你想什么呢。”江晚月替她整理了一下汗湿的头发，“生孩子虽然是生死关，但现在医学也发展了一点，没事的。” 正说着，陆城远推着板车过来了，陆老连忙把被子放上去。 陆老太太和陆城远扶着大肚子的段静躺上去。 “陆老，陆奶奶，渔场还有活儿要做，你们就别去了。”江晚月一脸从容冷静，“有我跟着，没事的。” 陆城远推着板车，迅速朝公社走去。 江晚月则是跑到竹编厂，找刘国柱借了自行车。 刘国柱住在公社那边，现在却每天要来大队上班，天天骑自行车两头跑。 江晚月踩着自行车，飞快到了公社。 然后一个箭步跑进去，没看到书记，也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幸好拖拉机还在，她直接去找唐国辉。 第83章 她平时为人热情，总是端着一张笑脸，而且经常给公社食堂送东西，再一个，每次她用了拖拉机，都会加满柴油，让人生不出一丁点儿的不满。 听说有个产妇命悬一线，唐国辉根本就不需要犹豫，立马将拖拉机开了出来。 等了不一会，陆城远推着板车过来了，江晚月上前，扶着段静上拖拉机，盖上厚厚的被子。 路上，段静的状态好些了，只有宫缩的时候会疼一下，其余的时候安静躺着。 陆城远小声道：“江姐，我们是改造份子，卫生院不会收……” 江晚月开口道：“离了小荆大队，谁知道你们什么身份，我说你们是渔场工人，出门太着急，忘记带身份证明了，我来给你们做担保，卫生院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产妇把孩子生在卫生院大门口……别把人想的这么无情，大家都是血肉做的，有一颗柔软的心，放心吧！” 拖拉机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了连湖县最大的卫生院。 一进去就要填写产妇信息，江晚月让他如实填，在给证明文书这个环节，江晚月将自己的身份文书拿出来做担保，然后交足了费用，医务人员自然就没有再为难了。 段静的情况相当危急，因为羊水已经破了。 她直接被送进了手术室，开始剖宫产。 陆城远在手术室外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江晚月也有点担心这年代的医术水平，跟着一起走来走去，像无头苍蝇一样。 还好，没让他们等多久。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个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段静的丈夫是哪位？” 陆城远一个箭步冲过去：“是，是我，我妻子还好吗？” “产妇刚做完手术，需要观察两个小时，目前一切良好。”护士将孩子递给陆城远，“你们先回病房等着吧。” 陆城远狠狠松了口气，这才有精神关注孩子。 是个女孩，有点皱巴巴，眼睛没睁开，两只小手挥舞着。 他抱着孩子，看向江晚月：“江姐，一共多少费用，我陆城远这辈子当牛做马，一定偿还！” 第114章 领奖状 江晚月开口道：“这笔钱不是我出，是渔场出，我正打算以渔场的名义成立一笔基金，帮助困难员工看病，这不，正好可以给咱们渔场基金做个宣传，你好好为渔场干活，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陆城远喉咙涌动。 他张了张唇，最终还是将感恩的话吞了回去。 这份恩情，他们陆家永远铭记，包括他怀中的孩子，长大了也必须偿还这救命之恩。 段静很快被推出来，她的状态很好，一看到孩子，就忍不住抱在臂弯之中开始喂奶。 江晚月将病号饭票递过去：“诚远，你就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母女两个，刚刚护士说后天出院，到时候你带段静做大巴车回公社，我让你陆老推着板车在车站等你们。” 陆城远点头，送她到了车站。 还好有手表，江晚月赶上了最后一班车，坐车回到公社时，天都快黑了。 还好她是借了刘国柱的自行车来的，赶紧去公社取自行车，前脚刚迈进去，就碰到了孟秘书。 孟秘书笑着道：“书记刚刚还在说，明儿请江副支书来一趟，正好你来了，赶紧进来，书记还没下班。” 公社通了电，外面没有开灯，书记办公室开了一盏昏暗的白炽灯，秦书记放下书，抬头笑着道：“小江，你来的正好，告诉你个好消息。” 江晚月接过话：“让我猜一下，是县里同意资助咱们红旗公社买收割机了对不对？” 秦书记点头：“而且也批准了你们小荆大队买耕牛的申请，让你们支书带上钱，来我这里开个证明，直接去县里牛场买就是了。” “太感谢书记了！”江晚月喜不自禁，“我这就回去告诉我们支书这个消息！” “你急什么，还有个事！”秦书记怕她跑了，连忙将报纸下面一份文件抽出来，“你看看。” 江晚月狐疑的接过来。 这居然是一张奖状，上面写着： 江晚月同志，因工作突出，乐于上进，勇于进取，被评为红旗公社优秀青年妇女，特发此奖，以资鼓励。 她满脸不可置信。 从小到大，不是没拿过奖，什么积极分子，三好学生，国画一二三等奖等等，手都拿软了。 当初拿奖的心情，和这会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升腾。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道：“书记，公社怎么会我把评为优秀妇女？” “评选的事去年腊月就启动了，是你们支书把你的资料提交上来，公社评选出来的，为什么选你，是因为你的事迹在评选名单之中最为突出，小学老师，大队副支书，渔场负责人，现在再加一个竹编厂分厂的厂长，你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做到了极致，这个奖不给你给谁？” 江晚月心中温热。 田叔那么忙，居然还暗地里做这种事，她知道这种官方评选奖项的活动，填资料就不是个轻松的事，田叔为了她，也不知道掉了多少根头发。 秦书记咳了一下道：“这阵子县里在进行三八妇女评选活动，我就顺手把你的资料交过去了，今儿得到消息，你被县里评为了三八优秀妇女，三八节那天要去县里面领奖，你准备一下。” 江晚月再次呆住了。 县里居然也给她发奖了？ 认真算起来，她干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办渔场，也就挣了一万多块钱。 在她看来，这点成绩并不算什么。 可是县里将她评为优秀妇女，就说明，这年头，能干出这样成绩的人，确实是不多。 江晚月骑自行车回到大队，将车子锁在了竹编厂，明儿刘国柱来上班就能看到。 经过婆婆家里，她走进去喊道：“娘，书包做好了吗？” 周秀桂拿着一个粉色的书袋子走出来，一脸嫌弃道：“这颜色太浅了，背两天就脏了，也不知道你咋想的。” “英子喜欢这个颜色嘛。”江晚月将书包拿起来左看右看，“娘的针线活真好，这书包太好看了，这里还有个小花呢。” 周秀桂扯扯嘴角：“爱惜着用吧，脏了洗不干净我可没工夫再给你缝书包了。” 粉色的小书包拿回去，宋云英果然很开心，背在身上都不愿意放下来。 “好了好了，该睡觉了。”江晚月哄着她，“明早上背上小书包，妈妈送你上学。” 三月初，小学开学。 宋怀之正式成为三年级一名学生。 宋云英直接入读一年级下学期。 小姑娘穿着过年时候买的新衣裳，一件深红色的袄子，穿着一双小皮鞋，头上扎着两个辫子，戴着两个红色发卡，身后是粉色的小书包，她走到学校，引起了许多孩子围观。 “哇，你叫什么名字，读几年级？” “长得真好看，之前怎么没见过？” 一群男孩子围着小姑娘问东问西。 宋怀之挤进来，将妹妹护在身后，小脸冷漠的道：“你们离我妹妹远一点。” 高年级一个大男孩不爽的看向宋怀之：“你个小屁孩再说一遍试试！” 边上另一个男生拉了他一把，提醒道：“他妈妈是江老师，这是他妹妹，应该是江老师的女儿。” 一听是江老师家的孩子，那个嚣张的大男孩立马不说话了。 不是怕江老师，而是因为喜欢江老师。 大男孩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小妹妹，来，吃糖。” 宋云英露出甜甜的笑容：“谢谢哥哥，不过不用了，我要进教室上课啦。” 江晚月正好办完了手续，牵着小姑娘进了一年级教室，还特意请袁展润多照顾一下自己女儿。 一年级孩子平均年龄是八岁，英子还不到六岁，她怕有人欺负小女生。 袁展润点头：“晚月你放心，有我在，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江晚月继续忙活工作。 竹编厂慢慢走上了正轨。 渔场的产能也慢慢稳定下来，完全能供上县里市里两个百货商店。 接下来，就要继续扩大市场了，多方渠道打通后，渔场才能进一步扩大…… 很快就到了三八妇女节这天，江晚月穿着一身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走到公社，和秦书记一起乘坐拖拉机前往县城。 第115章 摘桃子 抵达县城时，是上午九点半钟。 江晚月跟着秦书记朝县委政务楼走去。 这会已经到了不少人，大家在门口有序的排队登记，说说笑笑。 “这不是秦书记么？”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夹着公文包，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道，“红旗公社去年的收成经济都是垫底，今年县里怎么还给红旗公社评优名额呢？” 第84章 秦书记淡声开口：“那是因为我们红旗公社的妇女足够优秀，担得起优秀妇女这个称号。” 这个中年男人是青龙公社的黄书记，青龙公社每年各方面都领先，黄书记的姿态自然摆的高。 他看了一眼站在秦书记身后的江晚月，笑了一声：“这么年轻？优秀妇女？这水分怕是有蛮大。” 江晚月面上笑眯眯的道：“黄书记倒是不年轻，应该有四十多岁了吧，但是您的为人处世，却让我觉得，您比我更年轻。” 秦书记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小江，嘴皮子真不是一般的利索。 笑眯眯夸人年轻，实际上，说出的话却能刺穿人的肺管子。 果然，黄书记脸色铁青，但门口不少人看着，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免得让人背后议论他为人处世不行。 江晚月登记好自己的信息后，跟着秦书记走了进去。 会议室每个位置上都写了名字，江晚月发现，自己左边坐着秦书记，右边居然是刚才门口遇见的黄书记。 黄书记走进来，看到江晚月坐在他旁边，面色也很不好看：“这座位到底怎么安排的，一个丫头片子也有资格坐在我旁边？” “换个角度想。”江晚月拉开唇角，“您是有资格坐在我旁边的。” 黄书记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了。 秦书记低声道：“老黄心眼小，记仇，你少说两句。” 江晚月倒是不在乎。 按照目前的发展势头，红旗公社很快就要将青龙公社远远甩在屁股后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把戏根本就不够看。 黄书记转头和另一个书记说话：“你们湾子公社的铁钉厂，去年效益很不错，恭喜恭喜。” “不敢当，你们青龙公社去年收成经济都是第一，黄书记分享一下经验吧。” 几位效益不错的书记，聚在一起互相吹捧。 有一种故意排斥红旗公社的感觉。 江晚月有些好笑。 没想到这些四五十岁的老男人，居然也玩小学生的那一套。 她看了一眼手表，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二十多分钟，还是来早了，坐在这里太无聊了。 这时，会议室忽然有些躁动。 “鲁秘书来了。”黄书记连忙站起身，伸着手走过去，一脸奉承，“鲁秘书好。” “黄书记。”鲁秘书和他淡淡打了个招呼，双眼依旧在扫视人群，随口问道，“黄书记看到红旗公社的秦书记了吗？” 黄书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鲁秘书找老秦做什么？” “我们书记要见秦书记。”鲁秘书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人，立即迈步走过去，“秦书记。” 然后转头看向坐在边上的江晚月，“这位就是红旗公社今年的优秀妇女吧，你们跟我一起去见书记吧。” 秦书记点头，带着江晚月一起，跟着鲁秘书走出了会议厅。 他们走后，厅内的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宁书记居然要单独见老秦，这咋回事？” “我隐约听说红旗公社搞了个什么渔场，据说鱼都卖到省城去了，可能是这个事儿？” “渔场而已，能赚多少，能有湾子公社铁钉厂赚得多吗，肯定是别的事。” “红旗公社年年收成经济垫底，宁书记肯定是想敲打老秦。” 这么一想，众人心里就舒服多了。 江晚月跟着上了三楼，进了连湖县县委书记宁书记的办公室。 宁书记快五十岁了，从为数不多的头发可以看出，这位书记应该是个操心派。 他正低着头看文件，看完手头这一页之后，这才抬起头道：“老秦，坐，这位就是渔场负责人，江晚月同志吧，也坐。” “宁书记，您好，我是江晚月。”江晚月上前自我介绍了一下，这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宁书记开口道：“前阵子，老秦来县里申请买收割机，一台收割机两万块，他在申请书中写到，小荆渔场会负责一半的费用，是有这回事吗？” 江晚月点头：“不过目前渔场资金不多，大概要两个月左右时间才行。” 宁书记推了一下眼镜：“目前渔场一个月的收入在多少？” “目前大约是六七千元。”江晚月老老实实回答，“按照发展趋势来看，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宁书记心中不由一惊。 六七千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一个基层大队开办的渔场，效益居然比县里很多工厂都要好。 而且一万块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似乎比县里最大的纺织厂还阔绰。 看来，这渔场大有可为。 宁书记顿了一下开口道：“老秦，这我就不得不批评你一句了，渔场效益这么好，却只是个村办工厂，走出去难免会被人嘲笑是草班子，你作为红旗公社一把手，就该大力支持这样有前途的厂子发展，转村办为公社办，抬高自家人的身份！” 江晚月眸子一眯。 来这个年代，遇到了太多好人，她差点忘了，这世上也有想摘桃子的人。 她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问道：“为什么要转村办为公社办呢？” “转为公社办之后，再找机会，划入县城名下。”宁书记脸上露出笑容，“以后，渔场就是县级企业，会得到县政府各方面的扶持，渔场也会发展的越来越好……这些流程估计你们也不太懂，这样吧，我安排一个人下去，担任渔场办公室主任，这些事，就让办公室主任去办吧。” 秦书记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小荆渔场属于他们红旗公社，县里这么一操作，渔场变为县工厂，跟他们红旗公社就没啥关系了。 “那就太感谢宁书记了。”江晚月笑着开口，“对了，我们红旗公社其他所有大队，也都办了渔场，我有个建议，将所有渔场合并为一个集体厂子，由县里直接管辖。” 宁书记双眼一亮。 合并所有渔场后，规模会扩大不少，那效益自然也会更好，真是个好建议。 第116章 有野心 江晚月叹了一口气道：“宁书记，您是不知道，自从公社所有大队都开始养鱼后，麦麸米糠之类的鱼食，价格都涨了一些，养鱼成本蹭蹭往上涨，很多大队没有钱买鱼粮，于是只能继续用粗放的养殖方式喂鱼，这样一来，鱼的生长速度跟不上，非常影响渔场的发展。渔场由县里管辖，正好可以让县里财务拨款，有了钱，办事就方便多了。” 宁书记的拿起钢笔：“需要拨款多少呢？” “那我们就来算一笔账吧，十个大队，共计四五百亩的鱼塘，能产出大约四五十万斤的草鱼。”江晚月稀里糊涂的算，“一天需要大约二十万斤的食物，除去鱼草，还要补充百分之三十的米糠麦麸等，米糠麦麸价格四分钱，也就是说，渔场一天的食物就得花去大约三百元，一个月就是九千，草鱼是八个月出栏，按照一个生长期来算，县里总共要拨款七万余元。” “你说什么？！” 宁书记以为自己听错了，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江晚月一脸认真：“其实我还建议县里掏钱把路给修了，这样一来，运输就方便多了，对了，最好还拨款配一台货车，以后……” 钢笔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打断了江晚月的话。 宁书记取下眼镜擦了一下雾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那如果没有拨款，你们怎么喂鱼的？” “刚刚不是说了嘛，基本上是粗放式养殖，有钱就买点米糠麦麸，没钱那就自个找点蚯蚓虫子螺蛳河蚌之类的晒干了磨成粉喂鱼。”江晚月笑容灿烂，“村里的草班子这么养鱼没事，但如果是县级工厂，就不能这样让人看笑话了，免得丢咱们县的面子，有宁书记的支持，我相信渔场一定不负期望，越走越远。” 宁书记抹了一把汗。 七万块钱，这是要了他老命。 渔场都还没到手，就要先拨款，财务部那帮人会把他给撕了。 而且，这渔场还不一定能赚七万回来。 怎么算，都是一笔吃亏的买卖。 “这事儿先不急。”宁书记稳如泰山，“渔场的基础是鱼塘，贸然划到县里来不太合适，以后再说吧。” 江晚月：“……” 这位县委书记的战斗力也太弱了。 她都还没开始正式发力呢，对方就不战而败了。 正好鲁秘书走进来道：“书记，颁奖大会还有两分钟开始。” 宁书记站起身：“走吧。” 江晚月和秦书记跟在后面。 秦书记浑身上下都是汗，后怕的说道：“小江，你胆子真大，连书记都敢忽悠。” 渔场的情况，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四十万斤草鱼，那是成年后的重量，现在估摸着也就十万斤左右，一天的总花费大约是一百出头。 但即便这样，八个月的总费用也得两万多。 第85章 县里财务部也不会轻易拨这个款。 江晚月评价道：“这位宁书记是个有野心的人。” 秦书记点头：“原来连湖县各方面都很落后，宁书记在任七八年，连湖县在市里至少没有再垫底了。” 江晚月若有所思。 到了会议厅，找到自己位置坐下。 坐在她旁边的黄书记凑过来，低声道：“宁书记找你们做什么去了？” 江晚月目不斜视：“小学生都知道上课不能讲小话，黄书记不知道么？” 黄书记：“……” 之前讽刺他年轻。 现在嘲讽他不如小学生。 这个丫头片子的嘴皮子真特么利索。 惹不起。 颁奖之前，几位领导轮流讲话，书记，市长，妇联主任，然后安排得奖人上台。 这次被评选为优秀的妇女大多是四十岁左右，江晚月站在这群人之中，因为年轻，格外打眼。 为她们颁奖的是一位女性，县财务厅的副厅长，应该不到四十岁，脸上没有多少皱纹，面目严肃，气质清冷。 江晚月不由肃然起敬。 在这个年代，一个女人能走到这样的高度，可想而知有多不容易。 “恭喜三八优秀妇女，江晚月同志。” 一张红色的证书递到了江晚月手上。 看着红艳艳证书上的字，她的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一种说不明的情绪在心间发酵升腾。 颁奖仪式结束后，县政府还给每人发了一张午餐票，可以去食堂吃一顿免费午餐。 江晚月和秦书记往食堂走时，路上不少人过来寒暄，一个个侧面打听刚刚宁书记到底和他们谈什么去了。 秦书记嘴巴紧，任凭那些人怎么问，一个字都不说。 于是好几个人干脆过来问江晚月。 “宁书记就是问一下我们小荆渔场的发展情况。”她满脸笑容的说道，“小荆渔场现在除了卖鱼，还卖一些副食，正好我带了一点过来。” 她说着，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包打开，掏出好几袋肉豆腐，“这是我们的新产品，味道非常不错，来，大家尝一尝，就这么吃也行，拌着米饭吃也能当一道菜，非常下饭。” 一群优秀妇女见她确实是愿意分享，这才一人拿了一袋，撕开包装，倒进了饭碗里。 本来她们没将这东西当回事，但吃了一口之后，她们一个个顿时惊了。 “这么好吃的东西，是你们渔场生产的？” “比我想象中好吃，怎么卖的，我想要二十包。” 江晚月笑着开口：“县里供销社卖两毛钱一包，你们喜欢吃可以去买。” 这些人本来是找江晚月探听口风，结果一下子被带歪了，现场变成了卖货大会。 一群女人坐在一起吃饭，很容易聊到一起，聊着聊着，江晚月才知道，坐在她正对面的是县运输公司的办公室主任。 她吃完最后一口饭，等边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才道：“周姐，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运输公司的货车都是哪里买的？” “在省城汽车厂买的。”周姐开口，“怎么，你们渔场也要购置货车吗？” 江晚月点头：“天天要运货，买货车肯定是方便一些，你们买的那种最小货车，大概是多少钱？” “我记得是两万三。”周姐建议道，“你们渔场才起步，买货车的话资金肯定周转不过来，我觉得你可以去省城问问有没有哪个厂的旧货车不要了，买二手划来一些。” 江晚月叹了口气。 要是有渠道买二手，她何至于这么惆怅。 最小的那种货车都要两万多，看来至少半年内都不要想了。 第117章 新机器 从县委大楼出来，江晚月还有事情要办。 她让秦书记先走，她办完事后自个坐客车回去就是了。 秦书记开口道：“不急，我正好要去报社，办完事后，咱们就在这里汇合，一道回去。” 江晚月知道，报社的报纸书籍之类的，邮递员每隔三天都会送到小荆大队去，根本不需要书记自己去拿，这是怕她心理有负担，特意找的一个借口。 她这回来县里，得买一台自动封口机回去。 最先那台封口机，是八十块钱在蜜饯厂买的二手货，需要人工操作，非常累，而且还慢，影响出货。 现在渔场账上有钱了，自然得把必需品给添置上。 之前是打算找一辆货车，既然书记好心，那就还是用拖拉机运货吧。 江晚月让唐国辉将拖拉机开到机械厂门口。 这边的门卫都认识她了，问明了来意后，就领着她进去了。 有钱好办事，选中封口机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台机器花了一千四。 紧接着，她去了县城的自行车厂，这回，她特意找赵向北批了经费，要给渔场买一辆自行车。 这年头最贵的就是凤凰牌，她跟着潮流选了这一款，和机器比起来，自行车就便宜多了，价格一百八十块。 买完了东西，唐国辉开着拖拉机去报社，接上秦书记，朝红旗公社开去。 因为拖拉机上有机器，秦书记让唐国辉直接送到小荆大队渔场去。 小荆渔场这边异常忙碌，绞肉机和搅拌机的声音轰隆隆，从厂房里头传出来。 唐国辉好奇的下去看，他看到里头众人热火朝天的在干活，烧热水，做豆腐，杀鸭子，去鸭毛，开肠破肚，切鸭子，绞肉，搅拌，做熟，切片，装袋，封口，入库……每一个岗位上都有工人，认认真真的忙着自己的事。 他忍不住开口道：“江副支书，我感觉你们的厂房好像建小了。” 江晚月指着旁边的空地道：“等账上的钱多了，这一片地也会修成厂房，大概年底吧。” 唐国辉竖起大拇指：“佩服。” 江晚月让王婶子领着唐国辉去食堂用餐，她则拿着封口机的说明书，和新来的两个技术工一起阅读。 封口机是柴油驱动，按照说明书一步一步来，只需要将产品整齐摆放好，就可以实现自动封口，之前一分钟可能只能封四五个，现在能达到十个以上，虽然还是很慢，但已经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刚把封口机调整好，林锦就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这两天林锦去了隔壁几个县城，如果渔场的产品只是连湖县卖得好，别的县未必看得上眼，但市里的销售也相当不错，所以这一趟林锦非常顺利。 她眉开眼笑的道：“我去了四个县，只有一个县的百货商店想再观望观望，其他三个都要求每个月给他们送五千包的货，如果卖得好，后续还会再增加货量。” 江晚月点头。 按这个势头来看，厂里的货很快又要不够了。 还好，第一批投放下去的鱼苗，四月份就能出栏。 去年十一月共投放最大号鱼苗六千条，精化喂养六个月，平均每条鱼重量能达到四五斤，合计接近三万斤。 数量虽然也不算多，但等这一批鱼快用完时，投放下去的第二批鱼苗也很快可以捕捞了。 等到了今年十月份，各大队的鱼也都至少三斤以上了，到了那时，应该就不用担心库存不够的问题了。 现在需要大量收购黄豆，同样的，得去别的大队收，多多益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送货的问题。 以前只有县里和市里两个百货商店，各安排一个人去就行了，现在涉及五个百货商店，送一次货得五个人，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渔场没有属于自己的货车。 要是有车了，送货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买最小的货车都得两万多，而渔场账上目前刚刚一万出头，得预留一万给公社买收割机…… 江晚月正在办公室看账本之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江厂长，好消息！” 喊她厂长的人，一般是竹编厂的人，抬起头，果然看到向令霄一脸激动的站在门口道：“省城糖果厂刚刚打电话来了，说也要订购一批咱们这种竹编的外包装，不过他们不想和其他工厂的款式雷同，希望多创新一点，价格不是问题。” 一听价格不是问题，江晚月就笑了：“好，我尽快把图样画出来。” 画图的工具都在竹编厂分厂，那边也有她的办公室，毕竟是厂长嘛，该有的派头都有。 颜料纸张都是竹编厂新采购的，质量没的说。 江晚月将自己关在办公室三个小时，总算是把图给画完了。 她让人去请向令霄过来。 她自己则翻了一下竹编厂分厂的账本。 因为财务是向令霄安排的人，财务方面的问题，会计都是直接找向令霄汇报，所以这边的情况，江晚月不怎么了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她是真没想到，竹编厂现在的订单量居然这么大，扣除各方面的支出后，上个月的纯收益居然达到了五千多。 第86章 分厂员工三十余人，收益五千多，应该比公社总厂的月收入还高一些。 “江厂长，你的速度也太快了。”向令霄停好自行车，踏上台阶走进去，“我昨儿才说的事，你今天就画好了，这效率杠杠的。” 江晚月将好些张图纸递了过去。 向令霄一惊：“这么多？” “其实就是两个方案。”她仔细解说道，“省糖果厂肯定不差钱，我就设计了一种相对而言复杂一些的彩漆大圆盒，内部增加了隔断，显得高级一些，这一盒原盒价格贵一些，五毛钱。剩余的图纸，是另一种方案，我设计了十二个图样，仔细看，是十二生肖，是一个系列的包装，一整套下来，十元钱。” 向令霄倒吸一口凉气。 十二生肖共十二个盒子，一套十块钱，也就是说，一个盒子大约八毛三，这价格太太太贵了。 他连忙摇头：“糖果厂再有钱，也不会做这个冤大头。” 江晚月一笑：“反正两个方案都已经设计好了，向厂长拿过去让他们自己选。” 第118章 买货车 向令霄认为省糖果厂应该会要那个复杂些的大圆盒。 谁料，对方居然两者都要了，大圆盒下了五千订单，价格两千五，十二生肖下了一千套，价格一万。 “江厂长，你真的太厉害了。”向令霄一脸震惊的道，“这十二生肖十块钱一套，他们问都没多问，就订了一千套，就不怕没人买吗，我现在都还想不明白。” “这其实就是个心理战术，顾客买了十二生肖其中一个，就会想要剩下的，最后往往会买一整套回去。”江晚月笑着开口，“省糖果厂就是看到了这背后的商机，所以二话不说就要了一千套，咱们要做的就是把控品质，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向令霄点头：“我这就让人安排下去。” 江晚月叫住他：“向厂长，还有个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刚刚看了一下账本，分厂账上现在有五六千多块钱，等这一批货出了，账上数额会破万，这笔钱向厂长暂时有什么想法吗？” 向令霄摇了摇头：“你是分厂的厂长，主要看你的安排。” “竹编厂的客户越来越多，隔三差五就要送货，每次都租货车，运费都是一大笔。”江晚月开口，“渔场也是一样，很多钱都花在了运费上，我就合计着，不如两个厂子合买一辆货车，各出一万出头，每个月各用十五天，这个主意如何？” 向令霄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毫不犹豫的投了赞成票：“还是你想的周到，货车确实得安排了，你看看两个厂的钱加起来还差多少，不够的我让总厂补上。” “多谢向厂长。” 江晚月满脸笑容。 这样一来，运输的大问题就解决了。 她首先去了一趟公社，询问公社这边打算什么时候买收割机。 秦书记叹了口气：“县里的拨款至少还有一个月，我们公社也还在凑钱。” 江晚月放心了。 既然这两方的钱都没凑齐，那渔场账上的一万多，她就先用了。 渔场一万多，加上竹编厂六七千，买货车应该是够了，等后面竹编厂的款子到账，再把各方的账平了。 这件事拖不得，越早买，两个厂子越早受益。 隔天一大早，江晚月带着赵向北还有林锦一同去省城。 赵向北是管钱，林锦跟着去主要是为了打通省城的市场，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 当天傍晚到了省城，休息一夜后，第二天江晚月和赵向北乘坐公交车前往省汽车厂。 和门卫说明来意，递交证明公文条之后，二人就跟着进去了，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待，给他们介绍各种型号的大小货车。 江晚月一眼就看中了一款中型货车，可是中型的价格太贵了，就她眼前这一辆，居然要价五万七。 这个价格，直接劝退。 只能在小型货车中选，最便宜的那辆，确实是两万三，可是太小了。 这小货车的承载能力，就和他们公社的拖拉机差不多，江晚月实在是不想掏钱买这个。 可是没办法，兜里没钱，没有别的选择。 最后，她选了一辆黑色的最小型货车，先交了五千块钱的定金，等几天后再来将货车开回去。 走出汽车厂，赵向北不由问道：“渔场和竹编厂也没有人会开车，这可咋整？” 江晚月打趣道：“不如渔场出钱送你去学车？” 赵向北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让我算账还行，开车太难了，我不敢。” “瞧你吓的，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江晚月看了一眼时间，“咱们先去吃个午饭，然后去农机大学看一看。” 赵向北摸不着头脑：“去农机大学做什么？” 江晚月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就是去碰碰运气。 据她所知，杂交水稻应该是在一九七几年研究出来的，但具体哪一年，她不是很清楚。 既然来了这个时代，有了先知的视角，那么，就应该做点有意义的事。 在国营饭店吃了饭后，二人乘坐公交车，转了三道车，才终于到了省城的农校。 这年头教育被压制，靠推荐上大学，名额稀少，大学里几乎没有什么新学生，没有什么学术气氛。 江晚月随意拉了个人问道：“请问杂交水稻项目是谁在负责？” 那学生好奇的看着她道：“你是谁，问这个做什么？” 江晚月道：“我听说杂交水稻能让水稻亩产大幅度增加，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推广呢？” “也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消息这么灵通。”那人指了指南侧，“杂交水稻是前年研发出来的，去年做了技术难题攻克，今年正准备各省小范围试验，明年才有可能大范围推广，你要想知道更确切的消息，去那边问问周教授吧。” 江晚月连忙道谢。 赵向北一头雾水：“杂交水稻？什么东西？江姐，你从哪里听说的？” “看一本期刊的时候，偶尔翻到了。”江晚月开口，“听说杂交水稻能让亩产翻倍，要是咱们大队引进这种水稻，大家就能顿顿吃上大白米饭了。” 赵向北难以置信：“目前一亩地产出大概是三四百公斤，你说翻倍，那岂不是一亩地能有七八百公斤的收成，这是真实的吗？” 江晚月点头。 事实就是如此逆天，杂交水稻亩产最高能达到一千多公斤。 感谢袁爷爷研究出了杂交水稻，让国人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她只是想早一步，让小荆大队的人不用再饿肚子，能每餐都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 走到南侧一栋楼面前，走进去，也没看到有人。 这里属于研究所，江晚月也不敢到处乱闯，干脆就站在这里守株待兔。 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外头有一行人进来了。 几个人焦头烂额的声音传来。 “周教授，我走访了十几个大队，他们都不愿意试验新的籼型杂交水稻，说怕颗粒无收。” “我走访的十几个大队也是同样的担忧，民以食为天，他们不愿意让粮食问题变得不确定。” 中间年长的老者叹了一口气：“现在是三月份，距离插秧还有一个多月时间，看能不能以农校名义买下一块地，开荒，再……” “何必这么麻烦？”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才一个月时间，能开多少荒出来，而且荒地不肥，影响水稻收成，到时候也会影响试验数据。” 周教授抬头，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过来。 第119章 试验田 国家集中力量办大事，各省共同研发，终于将高产杂交水稻研究了出来。 去年将难关一个个克服了，今年便决定大面积试验种植，一是进一步收集数据，二是为明年的全国推广做准备。 只要他们需要，国家就可以下政令，让下面无条件配合种植试验田。 但，他们不想强人所难。 不管什么事，总得自愿才行。 所以一个一个大队走访劝说。 可是结果不尽人意。 周教授是湖省这边杂交水稻项目的总负责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他看向走来的江晚月：“你是？” “教授您好，我是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的副支书。”她拿出证明自己身份的条子，“我有一次看期刊时得知国家正在大力研究增产杂交水稻，听说农校今年要种植试验田，不知选择的标准是什么？” 周教授看了一眼大队的批条，确认眼前这个年轻女人的身份之后，他这才开口道：“连湖县距离省城一百多公里，你们是专门为了这个事来的？” 江晚月笑着开口：“我就是过来碰碰运气，如果农校能选中我们小荆大队，那将是我们大队的荣幸。” 周教授如实说道：“国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普遍不高，尤其杂交水稻号称亩产增倍，对许多人来说，像是天方夜谭，他们不信任，处在观望之中，所以不愿意参与第一批试验田，你确定小荆大队要参与试验田吗？” 第87章 “我确定。”江晚月坚定地点头，“要走什么流程，我全力配合。” 周教授给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 一个助理拿出一叠文件，递了过来：“以大队或者小组为单位都可以，前提是，集体之中所有人必须签字同意。” 江晚月终于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焦头烂额了。 居然要所有村民都签字，才能种植试验田，这事儿确实比较难。 不过再难也得办。 因为会获得巨大的回报。 她将文件接过来：“多谢周教授，我会尽快将这件事办妥，不会耽误种植时间。” 从农校出来时，已经下午四五点钟了，回到招待所，看到林锦坐在招待所的大堂里，正愁眉苦脸。 赵向北走上去问道：“这是出啥事了？” “我去了省城第一二三百货商店，推广我们的产品，但对方一听我们是村办厂子，就开始满脸不屑。”林锦叹了一口气，“省城人的调子太高了，想当初我也是省城人，我咋就没瞧不起乡下人呢。” 江晚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他们爱搭不理，明天让他们高攀不起，既然省城百货商店不要咱们的产品，那就直接放弃这个渠道。” “那怎么行？”林锦从椅子上弹起来，“不行，我明天再去试一试，想办法见一见他们销售科的科长，咱们的产品已经经过验证了，非常受顾客的欢迎，我相信……” 江晚月淡声开口：“百货商店销售科的科长，是我的养母何女士。” 林锦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嗓子眼。 “咱们省还有十二个市，一百出头个县，够你慢慢打通渠道了。”江晚月笑着开口，“要是把这些都打通，你知道销售额是个多么恐怖的数字吗，至于省城市场，放心，我有办法，不过不急在这一时。” 林锦捏住拳头：“好，我会努力的。” 第二天早上，一行三人乘坐最早的班车回到县城，然后转车前去县运输公司。 之前和运输公司合作过，来这里畅通无阻，而且上回三八颁奖那天，江晚月还认识了一个运输公司的员工，姓周，她喊周姐。 她让人将周姐请了出来。 “周姐，我这次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渔场买了一台货车，但没有人会开车。” “你们渔场这么赚钱的吗？”周姐瞪圆了眼睛，“一辆货车可不便宜，居然说买就买。” “是跟隔壁竹编厂合买的。”江晚月不好意思的笑道，“货车已经到位了，就是缺个司机，不知道周姐这边能不能帮忙推荐一个人？” “货车司机，这可是个好工作，你确定就这么拿出来？”周姐摇摇头，“我建议你从你们大队选个人，来我们运输公司学习开车，大概半年左右就能拿到驾驶证。” 江晚月苦笑：“半年太久了，我就想找个现成的，待遇方面朝你们运输公司看齐。” 周姐思索了一下道：“我倒是有个人选，但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乡下，等几天我再给你消息。” 江晚月谢了又谢。 回到大队，已经傍晚了。 金色的夕阳照在这一片土地上，青黄色的小麦在风中摇曳着，农人们还在田间忙碌，永不停歇。 江晚月回到家中，先洗了个澡，驱散了一路的疲惫，然后开始做晚饭。 家里什么食材都不缺，想吃什么可以做什么，可惜她厨艺不精，会做的只有那几个菜。 “妈妈，花花……” 华子不知道从哪儿摘了一把野花，捧着递给江晚月。 江晚月噗嗤一声笑了：“才两岁，就知道送花了，长大了可不得了。” 她找了个罐头瓶子，将野花插进去，放在窗台上，给屋子里增添了一丝雅致。 不多时，宋怀之和宋云英两兄妹回来了，放学后他们直接去渔场那边写作业，陆老和李老一人负责一个，除了教小学知识，还会教一些课外拓展内容，丰富他们的知识层，两个孩子越来越喜欢看书了，聊天也不再是哪里野菜多，居然在聊太阳系的东西。 “先去洗手，吃饭了。” 江晚月和孩子们吃完饭，收拾好之后，起身去大队部。 宋大海和田有粮正在核对工分，她也不打扰，坐在边上静静地等着。 等二人合上工分册，这才看到江晚月居然坐在边上。 “爹，田叔，我这回去省城，得到了一个机会。”她直入正题，将文件拿出来放在桌上，“高产杂交水稻试验田项目即将开启，咱们大队要是能参与这个项目，全村人再也不用拿大米换红薯黑面吃了，可以顿顿吃上白米饭！” 第120章 我承诺 田有粮和宋大海点了煤油灯，仔细翻开资料。 “这杂交水稻七三年才研发成功？”宋大海难以置信，“这是新种子，还没有大范围的种植，万一不适合咱们小荆大队的水土，颗粒无收了咋办？” 田有粮严肃的点头：“我觉得这件事不妥，非常不妥，还是等别人试验之后，咱们明年再种吧。” “如果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当第一批试验品，都往后躲，不往前冲，国家何时能实现粮食大生产？”江晚月先讲大道理，然后开始讲切身利益，“田叔，您退伍后被公社指派做咱们大队的支书，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难道您就没想过往上升一升吗？” 田有粮顿时目瞪口呆：“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 他这辈子的目标就是在支书这个位置上干到老，别出什么岔子就行……就算是喝多了酒，他也不敢想升官的事啊！ 江晚月看向宋大海：“爹是村民们选出来的大队长，村里人都相信爹能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可是，到底有多少人过上好日子了呢？有能力的在竹编厂渔场谋一份工作，有工资了，家里条件才好了点，但更多的人，还是天天黑面糊糊配红薯，一年上头一块肉都吃不上，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穿九年，爹身为大队长，有责任有义务，让大家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温饱！” 宋大海沉默了。 他这个大队长，确实失职了。 田有粮也沉默了。 他也失职了。 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江晚月。 “这是国家重大项目，研发成功之后，才决定种植试验田，就算达不到预期，也不可能颗粒无收。”江晚月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不管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大家，亦或是为了自己，我认为，都应该参与试验田。” 田有粮一拍桌子，大声道：“好！那就听你的！” 好像声音大一点，就能驱散心中的不确定，宋大海也吼道：“那就干！” 因为要全体村民签字，所以必须得开会，当天夜里，田有粮就让民兵去各家通知，明天上午下工后，在打谷场上开个小会。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去渔场时，段静走过来道：“有个县城来的人，说要见副支书，在会客室等着。” 段静生完了孩子，本该坐月子，但这年头，坐月子的概念好像并不强，村里的妇人们生完了都是继续生火煮饭，段静一个改造分子，更不敢坐月子，出了院后，就直接来渔场干活了。 江晚月比较照顾她，让她带着孩子来上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 走进会客室，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椅子上。 看到江晚月进来，男人连忙站起身：“你好，我是县城运输公司的司机，我叫吴志强。” “你好。”江晚月和他握手，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笑着道，“是周姐推荐你来的吧，你怎么会愿意下乡来工作呢？” 吴志强老老实实道：“我儿子初中毕业，找不到工作，一直在当临时工，眼看着要结婚了，但因为工作不稳定，没有姑娘愿意嫁，我就想着把我在运输公司的工作给我儿子，去年送他去学车，他的驾驶证一到手，我就把工作换给他了，我自己随便找个了苦力活干着，现在有正式工作，谁还在意是不是在乡下呢？” 这话确实说的实诚。 江晚月点头：“那咱们后天出发去提车，到时候早上十点半车站汇合。” 吴志强大喜，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 他道了谢，这才离开。 江晚月先巡查了一下渔场各方面的工作，因为是食品加工，卫生问题她特别重视，不断地强调叮嘱。 紧接着，她去隔壁竹编厂看了一下十二生肖竹编盒的进度，这边除了有三十个正式员工，还有四十多个临时工，都在马不停蹄的加班加点干活，连江晚月进来了也没有察觉到。 两个厂子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江晚月回到自己办公室，在纸上写写画画。 到了差不多十一点半，当渔场食堂开火时，她收拾了一下，也回家煮饭了。 难得有闲暇的时间，她不慌不忙淘米，焖了个红烧肉，在等饭菜熟的间隙，她给自留地浇了一遍水。 第88章 去年没什么菜吃，今年开春后她特意找婆婆要了一些种子，全都种了下去，到时候就是吃不完的有机农家菜了。 过完年怀之也有八岁了，得赶紧给怀之单独建一个房间，不能再挤一张床上了。 很快，兄妹二人放学回来，一家人吃了饭后，江晚月让两个大的去学校，她则带着华子去打谷场上参加会议。 村民们各家都有事情忙，每一户派了一个人过来参会，三百多户也有不少人了。 田有粮拿着喇叭走上台，大声道：“今天让大家过来，是和大家说一件事，国家研究出了高产稻种，今年大面积试种，我们小荆大队幸运得到了这个机会，现在，请大家上来签字摁手印。” 人群议论纷纷。 “啥高产稻种，啥意思？” “啥叫大面积试种，是拿咱们小荆大队做实验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稻种，大家都没种，凭啥是我们种？” “要是长不出稻子，那今年咱们吃啥？” “这机会不要也罢。” “……” “都安静！”宋大海拿出文件，“这是国家的重点项目，水稻产量会达到八百公斤以上，咋会让大家没饭吃，放心，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好家伙，八百公斤，一听就是假的！” “吹牛都不打草稿，我才不信！” “支书，大队长，您二位别被人给骗了！” 在一片热闹沸腾声之中，江晚月走上了台。 她能理解村民们对这件事的抵触，因为其他大队的人也是如此，若不是她有了先知，她或许也会质疑。 未来的结果是确定的，那对她而言，这件事其实可以很简单。 “大家静一静。”江晚月拿过喇叭，大声道，“大家拒绝这件事，说到底，就是担心今年颗粒无收饿肚子，那如果，我在这里承诺——，如果小荆大队今年没有收成，那，整个大队所有人的粮食，我们渔场包圆了，若大家不信，同样可以准备文件，签字摁手印！甚至还可以请公社干部作见证。” 第121章 安排上 在江晚月的雷厉风行之下，村民们一一在文件上签名，摁下自己的手印。 宋大海满脸担忧：“晚月，你还是太冲动了，整个小荆大队接近两千人，这么多人的口粮，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爹，事情都还没开始，怎么就往失败了想呢？”江晚月满脸笑容，“我们要坚信新稻种一定能增产！” 她收拾好签字的文件，翻到空白一页，“咱们大队还得盖个章，田叔，盖吧。” 田有粮叹了口气。 从抽屉里拿出章子，慎重的盖在了空白处。 江晚月站起身：“这份文件上还要盖两个章子，我先去忙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宋大海忍不住道：“你说她这么忙忙叨叨图啥？” 既不是渔场的事，也不是竹编厂的事，还容易得罪小荆大队所有村民，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儿媳为啥这么上心。 田有粮吐出一口烟，缓声道：“渔场现在不仅仅是养鱼，说到底，其实更多的是食品加工厂，我觉得，厂长这个岗位，该给晚月安排上了，总不能她的时间花在渔场上，却连个正儿八经的称呼都没有。” 宋大海点头：“找个机会，安排上。” 这二人所谈的事，江晚月之前也想过。 竹编厂的工人喊她厂长，渔场的工人一般是称呼她为副支书，总有点不得劲。 她骑着自行车，十几分钟就到了公社，正好秦书记从外头忙完了回来。 “书记，好消息。”江晚月拿出村民签字的文件，“我们小荆大队获得了国家批准，成为第一批杂交水稻试验田，现在村民们都签了字，书记在上面盖个章就行了。” 秦书记拿起文件，慢慢看完。 作为基层干部，自然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红旗公社下面的大队被选中成为了试验田。 他一个读过书的干部，说实话，对这种新鲜事物，哪怕是国家研发，也抱着怀疑的心态。 那些没读过书的社员们，怎么就全都签字了？ 社员们的觉悟什么时候这么高了？ 实在是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若是他拒绝，倒显得他这个书记格局小了。 秦书记消化了一下事实，慢慢开口道：“之前杂交水稻研发成功的新闻我看到过，但听说这种科研产品不能自己留种，社员们以后种植水稻，就需要你们大队自己买稻种。” 江晚月笑着开口：“当亩产翻倍之后，买稻种的这点钱就算不得什么了。” 秦书记点头，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他只能全力支持。 他拉开抽屉，拿出了公社的章子，盖了上去：“好，这事儿我就批准了。” “多谢书记。”江晚月一笑，“那现在我去县里找宁书记最后盖一个章就可以了。” 秦书记站起身来：“宁书记喜欢搞经济，总是发布政策推动县里各大工厂的发展，对农业可能不太关注，我和你一道去吧。” 上回江晚月和宁书记打过交道，第一次见面，就想拿走她辛辛苦苦发展起来的渔场，由此可见，这位宁书记确实是个爱搞经济的人。 渔场日后自然发展的越来越好，迟早会再一次被宁书记给盯上。 也是个棘手的事。 江晚月和秦书记坐着拖拉机前往县城。 到了地方，一问，得知宁书记去外头开会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回来。 二人只好在大堂里坐着等，一等就等到了傍晚五六点钟，天色都快黑了，宁书记这才从外头回来。 宁书记坐着县里唯一的一辆小汽车，汽车有点旧，有点破，但也是县里独一份了。 他边下车边道：“这件事明天十点钟之前办好，文件送我办公室，还有，你明天下午去一趟省城，和省城纺织厂的厂长见个面，让省里纺织厂再帮扶一下我们县里纺织厂……” 秘书站在他旁边迅速记录着。 就这么一打照面，江晚月对这个书记的看法稍微改观了一点点，是个勤勉的干部，这么晚了都还来政务大楼，应该是过来加班处理文件的。 交代完了事情，宁书记这才注意到大厅里有人，惊讶道：“老秦？” 秦书记走上前道：“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主要是我们这件事有点急，拖不得，还请宁书记见谅。” “那就进我办公室说话吧。”宁书记走进自己办公室坐下，鲁秘书连忙给几个人上茶。 “是这样，……”秦书记将事情讲了一遍，“省城农校那边还在等消息，请宁书记在文件上盖个章吧。” “等会。”宁书记将文件看了好几遍，“隔壁石市是出了名的鱼米之乡，要选试验田，不是应该首选石市么，怎么落到我们连湖县头上来了，这事儿有蹊跷，我再仔细看看。” 看了至少五遍，宁书记摇头，“我们连湖县中规中矩，不垫底，也不出挑，没必要冒这个险，万一搞砸了，全是我这个一把手的责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正因为抱着这样的信条，所以宁书记，您这么多年都没能升官。”江晚月这话一出，吓得秦书记一身冷汗。 宁书记有时候平易近人，但大多时候都是翻脸不认人。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敢对着领导说这样的话。 宁书记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怎么，你一个年轻妇女，还想来指点我怎么升官？” “当然不敢。”江晚月露出笑容，“我不过是指出一个事实罢了。” 像宁书记这种有野心的人，努力搞经济，挣业绩，很明显就是为了升官。 打蛇打七寸，知道宁书记的软肋，自然就好谈了。 她继续道，“国家大力发展工业的同时，也格外注重农业的发展，所以就有了杂交水稻，今年是种植试验田，在所有人都拒绝的时候，我们主动参与，才显得难能可贵。在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献出自己的一份力，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政绩。宁书记，我们小荆大队的村民们没什么觉悟和格局，那您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愿意在文件上签字吗？” 宁书记被她带着走，不由问道：“为什么？” 江晚月淡声道：“因为我承诺，如果颗粒无收，由我们小荆渔场承担所有村民的口粮。” 秦书记猛地呆住。 原来，并非是村民有了格局，而是，万事有人兜底。 兜底的人，是眼前这个妇女。 第122章 薅羊毛 “最坏的结果，是颗粒无收。” “可，哪怕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一切后果也都是由小荆渔场来承担。” “而如果，这件事成功了，那么连湖县就将是杂交水稻的第一块大面积试验田，将会得到多少关注不必我多说，而宁书记，您则是大功臣，将会是您履历上光辉的一笔，这个位置肯定是可以往上挪一挪了。” 第89章 听完江晚月的话，宁书记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才缓声开口道：“如果失败，你们小荆大队兜底，同样的，若是成功，也是小荆大队受益最大，表面上看这是连湖县的事，事实上，只是红旗公社甚至小荆大队单独的事，我可不认为我会因此多什么政绩。” 江晚月在心里默默地朝他竖起了拇指。 事关前程，这人的脑子果然很清醒。 她笑着开口：“所以，这就需要书记再添一把火了。” 宁书记皱起眉：“什么意思？” “国家提供种子，小荆大队提供试验田，那县里可以提供化肥呀。”她不疾不徐说道，“有许多研究证明，化肥能让农作物增产，别的大队试验田亩产可能只有五六百公斤，若我们大队达到了八百公斤，那不就是化肥的功效吗，这部分功劳属于宁书记，应该没有人敢有异议吧？” 这年头最常见的就是农家肥，化肥是有，但并未普及，而且很贵，大队里基本上也不会买。 宁书记再度沉思起来。 而秦书记则出了一身老汗。 他算是见识到了江晚月同志的本事了。 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向县里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 他不断的给江晚月使眼色。 江晚月笑着安抚秦书记，用唇语说没事儿。 不一会儿，宁书记就思考结束了，开口道：“你们小荆多少地，买化肥需要多少钱？” 江晚月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 她可不敢薅太多羊毛，笑着开口道：“咱们种的是试验田，自然是要有数据对比，那就一半的田地用化肥，另一半不用，算下来的话，大概是两三千元。” 宁书记狠狠松了一口气，真怕这丫头一开口又是五千。 之前要买收割机的费用他都还没凑齐，莫名其妙答应买化肥。 他都怕财政那帮人把自己给吞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掉进了这个坑里。 可是对上江晚月亮晶晶的双眼，他又很不好意思反悔。 他叹了口气，在文件上盖下县里的公章。 “多谢宁书记！”江晚月珍重的拿起文件，笑意盎然，“我代表小荆大队多谢两位书记的支持！” 宁书记挥挥手：“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们了。” 他实在是怕自己再被坑。 走出县委大楼，秦书记朝她竖起大拇指：“先是收割机，又是化肥，你算是老虎头上拔毛第一人了。” 江晚月咳了咳道：“这两件都是民生大事，宁书记也是看清了形势才答应嘛。” 二人从县里坐拖拉机回去，都已经夜晚九点多钟了。 江晚月到公社后，拒绝拖拉机送，自己骑着早上骑过来的自行车回去。 不得不说，有了自行车是真方便，从公社到家就只要十几分钟了，路上再害怕也就这么一会儿时间。 进屋后，她看到宋老二在她家院子里劈柴，宋老大则在给她家里加固院墙。 “四弟妹你可算是回来了。”宋老二放下柴刀，“我过来送柴，看到你家里也没个大人，就干脆在这里砍柴了，免得有坏人进来。” 宋老大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江晚月开口喊住了他们：“大哥，二哥，我们两个厂子合起来买了一辆货车。” 二人的脚步停下，不知道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买的是市面上最小的货车，等大概半年左右，渔场会买一辆或者两辆更大的货车。”江晚月笑着开口，“买货车，就意味着需要司机，我想问一问，大哥二哥对开车有兴趣吗？” 宋老大和宋老二目瞪口呆：“你、你是想给我们安排工作？” 江晚月摇头：“我不会给自己家人安排任何工作，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过不久后，渔场会公开招聘新的司机，我提前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可以提前做准备，能不能被录用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宋老二一脸激动：“要准备啥？” 货车司机的待遇比普通工人好多了，而且听说还能捞油水，这种好事他可不想错过。 江晚月耸耸肩：“说太多就对其他人不公平了。” 而且，她也想看看这二人的学习能力。 宋老大迟疑道：“我不懂开车啥的，我能告诉建国这件事吗？” 江晚月点头：“别传出去就是了，如果传出去，那也是你们的损失。” 二人立马闭紧了嘴巴，保证绝对不告诉家人以外的任何人。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和赵向北前去公社，坐车前往县城，到县城车站，看到吴志强早就等在那里了。 这次前往省城，就是将货车提回来。 三人乘坐大巴车，到四点多抵达省城，然后转车前去汽车厂。 拿出上回订车的单子给门卫看了一眼，跟着走进去，工作人员将他们领到了小货车面前。 江晚月开口道：“吴叔，你经验多，麻烦你看看这货车行不行，没什么问题的话，向北就去把尾款交了。” 这是吴志强入职新单位的第一个任务，他立即仔细的看了一遍，还上手开动了货车。 在汽车厂里开了一圈回来，他跳下车道：“副支书，车子没什么问题，各方面性能都很好。” 赵向北立即去付尾款，之前付了五千，现在还要付一万八。 渔场账上的钱就这么空了。 虽然这笔钱是和竹编厂对半分，但他的心也还是在淌血。 不过，他也清楚，货车必须得买，买了货车，渠道能铺更开，往长远看，是个大好事。 这款货车，除了驾驶位和副驾驶位，后面还多了两个乘客位，这是江晚月特意选的，因为她很清楚，这辆车不止是用来拖货，也是以后常用的出行工具。 能坐货车直达省城，谁还去坐大巴车转来转去花一天时间才到目的地呢？ 第123章 扩招人 江晚月让吴志强将货车开到农校。 果然有自己的车就是方便，之前转公交车需要一个多小时，这会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她带上签字的文件，整理了一下衣裳，朝农校走去。 赵向北跟着下车：“江姐，我陪你一起进去。” 二人轻车熟路来到了之前来过的一栋研究大楼，也是他们运气好，一进去，就碰到了周教授的助理。 “刘助理，还记得我不，我是小荆大队的副支书。”江晚月将文件递过去，“前几天我们向周教授申请参加今年的杂交水稻试种项目，周教授让我回去找村民和领导们签字，已经办成了。” 刘助理自然记得她。 在他们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人主动提出参加试验，这种行为无异于雪中送炭。 本来没有对此抱什么期望。 可对方居然说，村民们都签字了？ 刘助理连忙拿起文件翻了一下，果然，看到好几页上全是人名和手印，一看就不是作假。 他不可置信道：“你们小荆大队是怎么做到让村民签字的？” 他走访了那么多个大队，口水都说干了，也没有说服哪怕一个人。 他知道这事儿有多难。 简直不敢相信有人居然办成了。 “对于这种新项目，大家都怕出事，只要有人兜底，不损失村民们的利益，大家自然就同意了。”江晚月咧开嘴一笑，“有了这份文件，我们小荆大队就能参与试种了吧？” 刘助理点头：“你跟我进来吧。” 走进去后，刘助理拿出一大堆的文件，让江晚月签字。 江晚月没有贸然签，而是一份一份仔细的看，看完之后，她表示没什么问题之后，在落款的地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刘助理也松了一口气：“小荆大队成为试验区后，农校会安排一个团队过去专门负责这个项目，这期间，团队的吃住都由你们小荆大队负责，放心，农校会拨款的。” 江晚月点头：“我们大队会准备好一切，等待团队的到来。” 如今是三月中旬，三月底就要开始进行水稻的育苗工作了，然后开始插秧，水稻生长期大概在三个半月，受气候影响，早一些晚一些都正常。 也就是说，差不多七月左右，试验田就会有结果了。 从省城回去时，江晚月绕道去省城养鸭场，买了一千只鸭子回去，一是因为她不想跑空车，油费都不少呢，二是县养鸭场的鸭子都被她买光了，下一批得半个月后才出栏，为了保证库存，必须加大生产。 鸭子杀多了，羽毛的处理也成了个难题。 江晚月想到了后世的羽绒服，她还特意在省城百货商店逛了一圈，只有棉衣，羽绒服是什么销售员闻所未闻。 也就是说，这年头还没有羽绒服。 这玩意的技术含量应该挺高的，不是她这个门外汉能研究明白的，于是她让吴志强将羽毛拉到县里羽毛厂卖掉了，县里羽毛厂主要是利用羽毛生产羽毛圈、羽毛头饰、羽毛扫把等。 第90章 而鸭子其他多余的部位，鸭脖子、鸭脚、鸭头等，她打算用来开发新的产品。 在江晚月带着人研究新产品之时。 竹编厂的十二生肖竹编套盒卖爆了。 “江厂长，大好消息！”向令霄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糖果厂追加五千套十二生肖订单，还有省城饼干厂也要定制类似的套盒，江厂长这边还能设计出来吗？” “设计当然没问题。”江晚月给他递了一杯茶，“五千套十二生肖订单，那就是六万件竹编，短时间内怕是做不出来。” 向令霄也是头疼。 竹编厂成立快二十年了，每年每月不温不火，员工永远保持在二十人左右。 而从去年底开始，厂里一直在招人。 总厂这边的事情也多，现在工人有四十多人。 分厂这边正式员工三十多人，临时工五十多人，结果还是不够用。 短短不到半年时间，竹编厂的员工居然要破百了，竟然成了百人大厂，真是可喜可贺！ “招人，那就招人！”向令霄道，“厂房也不够了，得再修一排厂房，还要修仓库！” 江晚月点头：“这一系列的套盒上市后，后续肯定会有很多工厂前来定制，这次工人不能招少了，多招一些，早点培训上岗。” 向令霄赞同道：“还得再招几个能设计套盒的工人，最好读过书，会画画，这样也能替你分担一点工作。” 二人商量一下，再招三十个正式员工。 其实在江晚月看来，这点人数也不够。 主要是竹编这个工作，没法用机器代替，只能人的双手来完成，因此，越往后，招工只会越来越多。 还好渔场这边的加工车间机器多，员工虽少，但创造出来的效益一点都不少。 他们这边如火如荼的招人。 其他大队就坐不住了，纷纷去公社找秦书记告状。 江晚月在忙着设计竹编套盒时，被公社的人叫走了。 她骑着自行车赶到公社，看到其余九个大队的支书全都在，都一脸控诉的看着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各位支书，这是出啥事了？” 方支书率先开口：“你们小荆大队发展的越来越好了，几乎每户家里都有个工人，我们解放大队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正式工人！” 丰收大队冯支书叹气：“我们更惨，一个正式工都没有，只有四个人运气好，在小荆竹编厂当临时工。” “江副支书，你们往前走的时候，也记得带一把我们这些难兄难弟啊，我们大队的村民天天找我来吐苦水，搞得我也是焦头烂额。” “是啊江副支书，帮帮咱们吧，都是一个公社的，八百年前是一家。” 秦书记适时开口：“是你们这些老油条自己没用，怎么能把压力都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不嫌丢人吗？” 说是这么说，但江晚月清楚，秦书记肯定也希望小荆大队带一带其他大队。 她开口道：“我们小荆大队目前生产的食品，是用鸭子当原料，县城养鸭场的鸭子完全供不上货，如果各位支书有想法，可以试试办一个养鸭场。”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沉默了。 之前跟风办什么渔场，鱼是养了，但因为还没长大，现在都没看到盈利。 鱼都没养大，又养鸭子，不符合他们稳打稳扎的理念。 第124章 缺豆子 江晚月也很无奈。 路都指出来了，但没有人愿意走这条路。 归根结底，就是怕承担风险。 她是小荆大队的副支书，为小荆大队兜底没啥问题。 但这么多大队，她可兜不起。 她淡声开口：“那各位聚集在这里，是想让我怎么帮？” 方支书立即道：“听说竹编厂要招三十个工人，之前只面向小荆大队招工，我们希望能面向所有大队。” 其他人纷纷点头。 江晚月明白了，居然就是为了这点事。 小荆大队招人差不多已经饱和了，招太多了也会影响农业生产，本来她就准备面向整个公社招人。 这不正好中了她的下怀，她十分爽快的点头：“那我就拿出百分之五十的名额面向其他大队，诸位有问题吗？”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说话，众人连忙摇头，表示没问题。 事情解决了，江晚月和秦书记聊了一下村里的情况后，离开公社准备回去。 却看到丰收大队的冯支书站在门口一棵树下等着她。 “江副支书。”冯支书走过来，“耽误你一会时间，我就是想来问问，养鸭场养了鸭子，你们渔场真的会收吗？” 江晚月有些意外。 没想到率先迈出这一步的，居然是红旗公社最偏僻、最穷的丰收大队。 她笑着开口：“渔场现在主要进行食品加工，鸭子是最主要的原材料，在能预见到的一段时间内，我们渔场都会收。” 冯支书挠了挠头道：“虽然我们大队也养过鸭子，但只是零星的养，三五只这样，办养鸭场还真没有啥经验，能不能请江副支书指点一下？” “指点谈不上。”江晚月道，“县里有个养鸭场，虽然规模不大，但积累了好几年的经验，冯支书要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想法，可以去县里养鸭场找他们的高厂长，就说是我介绍的，高厂长应该会给我点薄面。” 县里那个养鸭场不死不活的，她一口气买走了所有的成鸭，还让县养鸭场扩大了规模，高厂长一直想请她吃个饭，她没时间自然是拒绝了。 她在高厂长那里应该是有几分面子的。 冯支书不停道谢。 竹编厂这次招的三十个人，有十五个名额是面向其他大队。 小荆大队其实还有很多村民没有成为工人，对此意见相当之大，但竹编厂并非村里集体产业，有意见他们也只能憋着。 这时，江晚月宣布渔场也要招人，因为马上就四月份了，等鱼塘里的鱼出栏后，三条流水线同时启动，到时候人手就有些不够了，这一次打算先招十人，再根据具体情况随时调整。 这十个人，是全部面向小荆大队，那些有意见的人瞬间消失了。 至此，竹编厂分厂的正式员工达到了七十人，渔场员工突破四十人。 与此同时，农校的杂交水稻项目研究团队来了，团队一共三个人，大队便将他们安排在知青点住着。 知青点是六几年盖的房子，这些年知青人数最多时有二十个，这些年大家慢慢找到门路回城，或者直接在小荆大队安家了，这边就还剩八个知青，好几间屋子都空着，正好给研究人员住。 研究人员从农校拉来了杂交水稻的种子。 种植杂交水稻，和种植原来的稻子，在流程和技术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首先是晒种和浸种，以提高种子的发芽率。 村里人和往年一样过来干活挣工分，研究人员则在一边记录温度等各方面的数据…… “刘助理，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你可以听一听，觉得行就试一下，觉得不行那就当我没说过。”江晚月走过来，开口道，“我们小荆大队共八个小组，小组还可以再细分为更小的组，为了让数据更加精确，我认为，可以按照人头划分田地，每三户或者五户负责划定范围内的田，具体数据由他们安排一个人来记录，再由刘助理归拢，刘助理每天只需要查看数据，一来，可以及时发现哪里有问题，及时跟进，二来，也才有精力进行更深的研究，不是么？” 现在大队实行的是集体制，所有人一起干活，一起劳动，年底一起分粮食。 这样的模式，会让很多人浑水摸鱼，反正干多干少一个样，那慢慢的，大家就都变懒了。 得到好几年后，国家才会改变这种模式。 现在既然有机会，那不如提前一些，稍作改变，或许也能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江副支书这个建议很不错。”刘助理在本子上记下来，顿了一下道，“我来了小荆大队后才知道，原来村民们愿意在文件上签字，是因为江副支书承诺会负责所有村民的口粮，这份魄力，令我佩服。” “我这也是相信国家嘛，你们科研人员研究出来的东西，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根本就轮不到我来兜里。”江晚月笑着开口，“村里不比城里，有些不方便，刘助理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和我或者大队长说，我们大队会尽全力支持杂交水稻项目。” 清明前后，当村里如火如荼开始插秧时，鱼塘最早投放的第一批鱼苗也长大了。 这批鱼吃的是米糠麦麸还有豆渣，偶尔还会搞点蚯蚓螺蛳之类的补充点蛋白质，在这个年代来说，算是吃的很不错了，鱼儿个头也长的很大，平均达到了四斤多，肉质鲜美，用来制作酥鱼片和鱼豆腐，最好不过。 渔场的仓库之中，堆满了货物。 光是这一批的三万斤草鱼，一万斤用来做酥鱼片就可以生产出大约十万包酥鱼片，剩下两万斤做鱼豆腐，混合大约六万斤的豆腐，可以做出八十万包的鱼豆腐……供应目前几个百货商店是完全够了，甚至还有些许富余，仓库终于能有点存货了。 第91章 “副支书！”陆城远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走进来，“现在鸭子和鱼是够了，但黄豆不够了，只剩下一千多斤了。刚刚赵会计去隔壁几个大队问了，大家手上都只有用来播种的黄豆了。” 江晚月再度头疼。 光做酥鱼片吧，缺鱼。 于是开始大量制作鱼豆腐，结果缺豆子了。 她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年代的物资有多匮乏了。 她站起身道：“我去一趟公社。” 第125章 点我呢 江晚月骑自行车很快到了公社。 她敲门进秦书记办公室，问了一下粮站黄豆的存量。 秦书记摇头道：“粮站只剩两千多斤黄豆，怕是供不上你所需，你看看能不能用别的代替，比如玉米？” “玉米怕是不行。”江晚月摇头，“既然这样，那只能去县里粮站看看了。” “我跟你一道去吧。”秦书记收拾了一下站起来，“正好有工作和宁书记汇报。” 正好渔场的货车要去县里百货商店送货，于是二人乘坐顺风车。 在路上，秦书记仔细问了一下杂交水稻的工作进展，得知一切顺利，这才松了口气。 货车开到县政府门口，二人下车，走了进去，鲁秘书让他们先坐一会，他走进去通报一声。 一听说红旗公社的人来了，尤其是听说江晚月同志来了，宁书记就一个头两个大。 最早答应了买收割机，共计五千块钱，这笔钱至今还没到位，不过财务总算是答应了拨款，问题不大。 但后来答应的化肥，财务不肯拨钱，总觉得，给红旗公社买了化肥，那万一青龙公社等其他公社也要买化肥，那怎么办，拨还是不拨？ 于是，化肥的事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宁书记本来想让鲁秘书找个由头，把秦书记和江晚月给轰走。 但在开口的瞬间，忽然意识到，他堂堂一个县里一把手，居然怕两个基层干部，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 他扯了扯唇角：“让他们进来吧。” 等两人走进来，宁书记先发制人，淡声道：“化肥的事还需要再仔细商议，这笔钱近期怕是批不下来。” 江晚月笑着道：“没事儿，水稻还没到最需要肥料的时候，等等也不要紧，我今天来，是想找县里的粮站买一批黄豆，需要找宁书记开个条子。” 宁书记松了口气，和拨款比起来，开条子显得不是个事儿，不过该问的还是得问：“买黄豆做什么？” “我们渔场扩大了规模，日生产量大大提升，这不，缺原料了。”江晚月回答道，“缺黄豆，我们的生产线就只能停滞了，收益也会受到影响，不过宁书记放心，买收割机的钱，我们渔场已经预留出来了！” 宁书记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是点我呢。” 江晚月咳了咳道：“秦书记也早就准备好了这笔钱，就等县里拨款了，到时买收割机的时候，麻烦宁书记再安排一个宣传部的同志，带上相机，拍一张照片，咱们连湖县第一台大型联合收割机的新闻登报，不得羡慕死其他县委书记！” “行了，三天后来领收割机的经费吧。”宁书记拿出一张单子，用钢笔迅速的写了一行字，写到一半抬起头，“要多少黄豆？” 江晚月在心里迅速的算了算，目前肉豆腐一个月产能三四万包，需要两千斤黄豆，鱼豆腐一个月也是这么多，也就是一个月总计差不多五千斤，今年的黄豆还有至少四个月才收获，那么就得买好四个月的存量。 她开口道：“要大概十吨黄豆。” “多少？”宁书记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十吨，这么多？” “这还只是保守估计。”江晚月开口，“目前渔场仅和五个百货商店达成了合作，往后打通更多的渠道后，这个数量还会上升，但我也怕书记为难，所以暂时只要个十吨吧，以后不够了再想办法。” 宁书记：“……” 县里粮站的黄豆总共也就十几吨，她一开口，就要走一大半。 这还不算为难他吗？ 这批条，根本就没法写。 “不然这样。”江晚月开口，“总共给我批十吨，我一次只拉走两吨，如果其他单位有需求，我们渔场一定让出去。” 事实上，是渔场没那么多钱。 十万吨黄豆，按照一毛五一斤来计算，那就是三万块钱。 所以，只能先出这么个招。 她相信，书记给她批了条子之后，以后其他单位想要黄豆时，书记一定会想法子拒绝，除非实在是没法拒绝了，才会来占用他们渔场的名额。 连书记都无法拒绝的事，那一定是大事，让出去也无妨。 宁书记在条子上写了十吨黄豆，还加了一句，分五次购买，生怕她一次就给拖走了。 拿了条子，江晚月的心情十分畅快，终于再也不用担心原料的问题了。 有了黄豆，渔场再度如火如荼开始生产。 如今的产能大大提高，除了供应百货商店，仓库还能剩下不少，如今供大于需，那么，就要加快速度拓展渠道了。 江晚月再一次招人，不过这次是招销售员，和流水线工人比起来，销售员的要求稍微高一些，首先就得要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再一个胆子大不怯场，能独自前往各大县城谈业务…… 她正琢磨招聘之时，田有粮和宋大海二人一起来到了她的办公室。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给两位长辈泡了一杯上好的龙井茶。 她笑着道：“地里的秧苗刚插下去，活儿多着呢，爹和田叔咋有时间来我这里？” “我跟你爹商量了一下，觉得现在渔场已经不是单纯的渔场了，应该更多的是副食加工厂？”田有粮开口道，“渔场经营越来越多，你也越来越忙，大队却只给你一个副支书的岗位，一个月才十八块钱，干这么多活，我和你爹亏心啊。” 江晚月忙道：“田叔和我爹，一个支书，一个大队长，干的活难道就不多吗，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不能用钱来衡量。” 她现在的收入着实还可以。 每个月画画的稿费有二十多元，副支书十八元，竹编厂的厂长一百多元，加起来是很可观的一笔数字了。 再加上还有聚宝盆，时不时出手一点货物，赚取零花钱。 这笔钱，能让她在这个年代生活的很好。 “话是这么说，但该办的事还是得办。”田有粮开口，“咱们该正式给渔场挂牌成立一个加工厂，就叫小荆副食加工厂吧，晚月，由你来任厂长，咋样？” 这件事，江晚月之前也想过。 毕竟厂子里的人老喊她副支书，听起来不得劲，再一个，出去为渔场办事的时候，总说自己是渔场负责人，却没有一个能拿出手的身份，免不了会让人看轻。 正式成立加工厂后，任职厂长，各方面都会好多了。 江晚月没什么犹豫就应下来了。 宋大海大喜：“好，我这就写文件，赶紧走流程把这事儿定下来！” 第126章 拍照片 隔了两天，江晚月和秦书记，还有唐国辉一起，去县里领取财务拨下来的五千块钱收割机经费。 宁书记有事情不在，但还是安排了宣传部一个干事，带上相机，和他们一起去省城买收割机。 依旧是坐着渔场和竹编厂合买的货车出行，四个小时后，就抵达了省城机械厂大门口。 门口的保安已经认识江晚月了，知道她和研究车间的人员熟，立即带着她进了厂子的休息室，不一会儿，梅高飞就过来了。 “梅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红旗公社的秦书记，这位是县委宣传部干事，这位是唐司机。”江晚月笑着道，“我们这次来，是想用特批的名额买收割机，麻烦梅工了。” “这哪叫麻烦，顺手的事。”梅高飞热情的道，“秦书记，来，这边请，我们先去外面看收割机。” 新生产的收割机都停在工厂后面的空场上，整整齐齐一排，看起来气势恢宏，让人心神浩荡。 梅高飞开口道：“第一批收割机共一千台，大部分卖给了各大农校农场等，仅有少数几个公社有钱购买，你们红旗公社能拿出这笔钱，说明很有底子。” 秦书记摇头：“公社穷得很，抠抠搜搜只凑了五千块钱出来，厚着脸皮找县里批了五千，剩下的一万，是江晚月同志开办的那个渔场凑来的。” 梅高飞一脸难以置信。 最早认识江晚月时，她是为了买一颗螺丝钉。 后来一次一次来省城，辛辛苦苦卖鱼，有一次还有一大批鱼砸在了手上。 怎么短短几个月时间，她竟然连买收割机的钱都能掏出来了？ 他算是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江晚月转移话题道：“梅工能不能找个会操作收割机的人过来教一教唐师傅，他是我们公社的拖拉机手，应该稍微学一下就会了。” 第92章 唐国辉搓了搓手，十分的兴奋。 这台收割机比拖拉机高多了，大气多了，开多了拖拉机，当然也想试试别的车。 很快就有个老师傅过来了，手把手教唐国辉怎么操作，甚至还仔细讲解如果出了故障，该如何维修…… 在唐国辉学习的时候，江晚月招呼县委宣传部的那位干事：“这可是咱们连湖县的第一台收割机，咱们合张影吧，梅工，你也一起。” 梅高飞摆手，他一个技术人员，不太喜欢拍照。 江晚月正色道：“梅工，这张照片我们县里会刊登上报的，会详细写明这台收割机的来历，是我为机械厂提供了思路，机械厂研发成功后，才给了我们县这个特批的名额，这个消息放出去，一些对农业机械有研究的基层农民或者干部，是不是也能对农业机械化提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呢，你们科研人员在上，基层农民在下，二者需要结合，才能研究出更适合我国的机器，是这个理儿不？” 梅高飞一听，确实是如此。 科学的研究若是不结合农业实际，那就是虚的，基层人员多提意见，确实有助于他们的研发。 想了想，他走过去，和江晚月秦书记站在一起，拍下了一张照片。 拍完照后，他开口道：“照片洗出来后，能不能给我也寄一张，我看能不能刊登在省城农业报上，发动更多的人为我国农业机械化做贡献。” 江晚月点头：“好，我会尽快把照片寄过来。” 从机械厂出来，最兴奋的要数唐国辉，他坐在驾驶位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爱不释手的模样。 秦书记对江晚月道：“我和小唐坐收割机回去，在县委门口等你，咱们一起和宁书记汇报。” 江晚月笑着开口：“这是公社的收割机，书记自己去汇报吧，我想去省城商店逛一逛再回去” 她出了钱，功劳已经钉在板上了，就不去宁书记面前刷存在感了。 秦书记点头，坐上收割机，和唐国辉先走一步。 江晚月和赵向北坐上货车，她让司机吴志强直接去第二百货商店。 她是想来买一支钢笔，她之前用的都是圆珠笔，很不经用，还是钢笔好一些，多买几瓶墨水就可以了。 在百货商店挑选了一番，最后选择了一支这年代最常见的英雄牌银色钢笔，别在中山装胸前的口袋上，那气势顿时就出来了。 江晚月正要掏钱。 边上赵向北就从自己口袋里拿了一叠钱出来。 她忙阻止：“这钢笔是给我自己买的，不用公账上的钱。” 赵向北咳了咳道：“我拿的不是渔场的钱，是我自己的钱，我买了送给江姐。” “我要你送干什么？”江晚月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让他收回去，“有钱攒着娶媳妇吧，别到处乱花。” 赵向北挠了挠头：“那我也买一支给自己用吧。” 他让售货员拿出同样一支英雄牌银色钢笔，别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上。 买完了钢笔，江晚月随意逛了一下，忽然，她看到前面一群人围着一个柜台。 正好是糖果厂的柜台，她看到了自己设计出来的十二生肖外包装，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台上，格外显眼。 她不由走过去，想近距离看看销售的情况。 却看到一个外国人站在柜台前，正拼命比划着什么。 这年头外国人其实比较少见，尤其是在这样人多的公众场合，更是难以见到，所以这里出现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子，引得很多人围观。 只不过男子说的话，大家都听不懂，只能看个热闹。 那个销售员费了老大劲，隐约明白了一些：“这位先生是要这一套十二生肖竹编糖果吗，你想要哪个动物的呢，一盒是五元钱……” 因为对方没有理解到自己的意思，老外急的满头大汗。 江晚月只得走上前，用流利的英语道：“你是想知道这些竹编盒子的产地吗？” 她曾学过十几年的英语，而且还在国外留过学，和外国人对话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那外国人见总算有人会英语了，大喜道：“是是是，这竹编的盒子很有趣，有种东方的美感，我很喜欢，麻烦这位女士帮忙问问销售员，这盒子是哪里生产的？” 第127章 江奶奶 江晚月双眼一亮。 这个老外居然是为了竹编盒子而来，这不是巧了吗？ 她先朝销售员道：“这位顾客不是要买糖果，是打听外包装的产地，正好我知道，我带他去边上聊一会。” 销售员狠狠松了口气。 老外是贵客，向来都得捧着，可是她听不懂对方说话，真怕得罪了外国人被投诉到领导那里去。 出现一个人接管老外，真是解决了她的大麻烦。 她忙道：“往右拐进去那里是我们销售员换班的休息室，你可以和这位先生去那里谈。” “好，多谢。”江晚月朝老外伸出手，“这边请，我姓江，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史密斯。”老外开口道，“江女士，你的英文怎么这么流利，你是出过国吗，去过哪个国家？” “我上学时期学了点，后来自学，没去过国外。”江晚月带着他进了休息室，笑着道，“史密斯先生刚刚打听的竹编盒厂家，正好我任这家厂子的厂长，您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和我说。” “竹编盒子看起来很有东方韵味，我是想问问，竹子能编柔软一些的包包吗？”史密斯比划道，“差不多这么大，能放一些小东西，设计的小巧一些，颜色丰富一点，我们国家的女士应该会很喜欢。” 江晚月找赵向北要了两张纸，拿出自己刚买的钢笔，在纸上画了画，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包包的形状。 上辈子，她有个房间，全部用来放包包，一天一个不重样，可以背一年。 这位史密斯先生来自法国，那么，就设计出几款融合了东方元素的法国风手拿包吧。 江晚月很快画好了，递过去：“史密斯先生说的是这种包吗？” 史密斯的双眼顿时瞪的犹如铜铃一样。 这才不到五分钟吧，眼前这个女人，居然设计出了三款包包，中式的竹编小包包上，画着法国独有的传统元素，两个国家最典型的风格被融合在一个小小的包上，若是再点缀上丰富的色彩，他都不敢想象这个包有多受欢迎。 “这三个，非常好，我很喜欢。”史密斯激动道，“样品什么时候能出来，我想先看样品，再决定买多少个。” “样品大概需要五天时间。”江晚月笑着开口，“在定制样品之前，我想先和史密斯先生谈一下价格。” 史密斯点头：“江女士，请讲。” “竹编包包的技术含量比较高，对工人来说是一个极大地考验，而且上色分散，也很耗费工时。”江晚月不急不缓开口，“这三款包包的定制价格都是九元一个，史密斯先生能接受吗？” 史密斯难以置信：“刚刚那个装糖果的大圆盒，比这几个包包大多了，加上糖果也才五元，我这个光一个盒子，就九元一个，太贵了。” 江晚月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刚刚的大圆盒，作用是装糖果，仅是一个储存的器具。而史密斯先生要的这种包包，更多的是用于装饰，在细节色彩各方面要求更高，就比如说，同样是一块布料，纯色的可能只要一元钱，如果染上更艳丽的色彩，画上独特的图案，这个价格可能翻十倍不止，竹编也是同理，我认为九元并不算贵。” 在后世，这种颇具设计感的包包，价格没有上限。 如果赋予一个品牌，其价格可以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 和外国人做买卖，在价格上，她不必留情。 史密斯沉思了一会：“九元可以，但我要先看样品，样品值得我才会买单。” “没问题。”江晚月伸手，“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五天后我带着样品去哪里找史密斯先生？” 史密斯和她握手：“我暂住在外宾招待所，会在前台留下预约信息，你到了告诉前台就可以了。” 二人就这么约定好了。 等史密斯走了，赵向北结结巴巴问道：“江姐，你居然还会说外语，你太厉害了，你刚刚和他谈了什么？” “给竹编厂拉了一笔外汇。”江晚月一笑，“能不能成功还得看样品。” 赵向北目瞪口呆。 随便逛个街，都能拉一笔外汇？ 国家一直在鼓励出口创汇，可是连湖县好像至今没有创过外汇，难道第一笔外汇要在江姐身上实现了？ “正好，咱们去进口交易市场看一看。” 江晚月想买点法国风格的配饰，用来做竹编手拿包的封口，竹编不是布料，没法做拉链，那就用纽扣吧。 赵向北从不知道省城还有个洋货市场，一脸懵逼的跟着过去。 二人走到门口，却被拦下来了。 第93章 江晚月也才知道，原来这个年代进洋货市场，居然需要身份证明。 外国人刷脸可以直接进。 国人却需要身份证明文件，也就是要去单位或者政府开条子！ 这种崇洋媚外的风气，让江晚月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她现在想进去，那就只能回小荆大队开条子，再坐车过来，一来一回，实在是太折腾了。 可要想拿到史密斯这个订单，必须得加法国风格配饰。 这个洋货市场，她必须得进去。 江晚月找赵向北借了点儿钱，去找看门的师傅，钱没塞过去，就被轰出来了，闹了个灰头土脸。 “晚月，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晚月抬头看去，暗暗骂了一声晦气。 她居然在这里遇见了她的养母何女士，以及江蓉君。 这母女二人一身光鲜亮丽，拎着包，应该是来这里逛街的。 赵向北已经警惕的站在了江晚月身前，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他可没忘记上回在机械厂，这母女二人嚣张的模样。 “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何女士面容很冷，“天天往省城跑，成什么样子？” “不劳何女士费心了。”江晚月淡声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这地方，只能改日再来了。 她提步就走。 “你站住！”何女士沉着脸说道，“你奶奶身体不好了，就这几天的事了，你去医院看一看。” 闻言，江晚月心口忽然有点闷。 哎，这就是占了人家身体的坏处，总是被原身遗留的情绪影响。 原身是江家奶奶一手带大的，感情非常深，原身高中之时，江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若不是如此，原身应该还能在江家留几年。 第128章 打广告 江晚月揉了揉头发。 说好了断绝关系，可是对方拿出江家奶奶，她就没办法拒绝了。 总得完成原身最后的心愿，才能让原身彻底安息吧。 她叹了口气开口：“奶奶在哪家医院？” 何女士面色缓和了一点：“我带你去吧。” 江蓉君跺跺脚：“妈妈，不是说今天来这边给我买一条裙子吗，我……” “裙子什么时候都可以买，你奶奶日子不多了。”何女士看向江晚月，“我去那边借个电话，让人开车过来。” 江晚月指了指停在马路边上的货车：“何阿姨告诉我是哪家医院，住在哪间病房就可以了，我自己坐车过去，不劳烦你们。” 江蓉君难以置信：“这货车，哪来的？” “是我们渔场的货车。”江晚月面色很淡，“我今天还要赶着回去，何阿姨赶紧说吧。” 何女士报了医院病房名字。 江晚月坐上货车，让吴志强开到医院去，她找护士问路，一路到了江家奶奶所在的病房。 江家奶奶陷入了长久性昏迷，脸上戴着氧气罩，不省人事躺在病床上。 江晚月走进去，在边上坐了一会。 她对江家没什么感情，便完全放空了自己的思绪，让原身的灵魂充分接触病床上的人。 “大哥，我回国一趟真的挺不容易……” 一个声音从病房外传进来。 江晚月收回自己的思绪，站起了身。 她看到一行三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她的养父江奇正，一个是姑姑江圆圆，还有个外国人。 隐约记得，原身念高中的时候，这位姑姑好像是嫁给了一个外国人，这个老外应该就是姑父了。 这三人原本是边说话边进来，看到病房里多了两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江叔叔好，我是江晚月。”江晚月自我介绍，“听何阿姨说奶奶病危了，我特意来看看，已经看过了，我就先走了。” “你就是晚月那孩子？”江圆圆一把拉住她，“好多年不见，长变了，更漂亮了。” 江晚月抽出自己的手：“我还有事情，先告辞了。” 江奇正眉头皱起：“我听蓉君说你来过省城好多次了，为什么不回家看一看，真是白养你这么大！” 江晚月脸色一沉。 她正要开口。 耳边就响起江圆圆的声音：“大哥，我听嫂子说，是你们把晚月赶出江家，还当着好多人的面断绝了关系，晚月作为知青下乡，来城里肯定是有正事要办，哪有时间回江家，再一个，她要是回家，蓉君那孩子也容不下，何必给双方找麻烦？” 江晚月不由多看了这个姑姑一眼。 江圆圆摸了一把江晚月的头发道：“你要是不急着回去，晚上就一起吃个饭。” 她话音刚落。 边上的老外就不满的说道：“说好了来看一眼就走，吃什么饭？” 江圆圆用外语道：“这是我侄女，很多年不见，我和她吃一顿饭有什么问题吗？” 老外的脸色顿时一变，低声骂了一句道：“陪你回国就很给你面子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别找我。” 他说完，起身就走了。 江奇正不懂英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用眼神询问江圆圆。 江圆圆笑道：“他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江奇正顿了一下道：“卢卡斯是国外一个服装公司的管理层，他这次来咱们国家，公司有没有安排他一些公务？” 江圆圆皱眉：“大哥，你的意思是？” “上面给我们纺织厂下了死命令，必须创汇，数额不能低于十万。”江奇正叹了一口气，“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看卢卡斯这边能不能帮个忙。” 江圆圆垂眸：“晚上回去我问问他吧。” 江晚月暗暗摇头。 那个卢卡斯对江圆圆态度那么差，怎么可能会从中帮忙牵线。 不过，这些和她一个外人没关系。 “路程远，我得早点赶回去。”她拿出一张纸，写了一串号码递给江圆圆，“如果奶奶……记得打这个电话告诉我。” 她为原身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江奶奶送终。 从医院出来，江晚月坐上货车，直接回小荆大队。 到家时，已经夜晚八点多钟了，宋家其他大点的孩子都在她家里玩，很明显是怕三个小家伙害怕。 她走进去，给每个孩子各发了一块糖，让他们自己回家。 第二天早上，她先去竹编厂那边，把新设计出的竹编包包给宋老三，让他在此基础上改进一下，五天内把三个样品都要做出来。 紧接着，她跑了一趟纽扣厂，将自己画的图纸给厂长，看他们能不能制造出来，如果能，那就不用去省城的洋货市场碰运气了。 她顺手买了一份县城报纸，宁书记办事就是快，县城日报上，果然刊登了昨天买收割机的新闻。 她赶紧去找昨天那个宣传部的干事，将多洗出来的那张照片寄给了梅高飞。 因为付了加急费，邮包当天就去了省城，第三天就刊登出了报纸。 新闻上写的很清楚，是在小荆渔场的赞助下，连湖县红旗公社才有资金购买了国内自主研发的第一款大型收割机。 看到小荆渔场几个字频繁出现在报纸上，江晚月觉得这钱花的真划来。 就等于是花了一万块钱，做了个大型广告。 要知道，这年头报纸是最最主要的媒介渠道，一个乡村工厂能上省城报纸，那简直是天大的荣幸。 “晚月！”林锦一脸激动的跑进来，“好多百货商店主动打电话给我们，要我们供货！” 现在渔场没再蹭公社的电话，而是给竹编厂一笔费用，借用竹编总厂那边的电话，产品外包装上也是写着竹编厂的联系方式。 江晚月一笑，这就是广告带来的效应。 她点头：“这两天统计一下合作的百货商店，准备好协议，至少三个月起签约，然后算一下库存，如果库存不够，还得再扩大生产。” 林锦点头：“照现在这个趋势，货肯定不够。” 现在一个月的货大约是十万包，每家百货商店每个月供货五千包，这么点货，也就够供应二十家。 而湖省有县城一百零三个，这产能还得进一步扩大才行。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修厂房。 第129章 随缘卖 竹编厂扩招后也需要修厂房。 于是两个工厂干脆同时开工，各自新建一排厂房，还要多修几间仓库。 既然厂里买了砖头水泥瓦片，江晚月顺便也买了点，打算给自己家后面也盖几间房子起来。 这年头宅基地只规定了宽度，一般只准修建两间或者三间，但是你往屋后延伸多长，没有人管，当然了，不能太过分。 江晚月打算修两间屋子起来，给宋怀之和宋云英各修一个房间，两个孩子大了，不能老跟她挤一张床。 她画了简单几张图，给了负责修建厂房的工人，等渔场和竹编厂完工后，再给她家里修房子，工钱什么的是她来结算。 第94章 渔场最近在研究新品，鸭掌鸭脖子鸭翅。 有了前三种产品的经验，这一次的研发速度快了很多。 在段静的带领下，张妈王妈不断提出意见，整个过程江晚月没怎么参与，就看到了成品。 “同样是做出了两个口味，麻辣味和甜辣味。”段静微微皱着秀气的眉毛，“就是吧，不管这东西味道有多好，可是一点肉都没有，全是骨头，会有人愿意掏钱买吗？” 江晚月也不解释，笑着道：“放着也是浪费，拿去市场上试试看，万一有人喜欢吃呢，咱们库存的鸭掌鸭脚也不多，那一包就卖五毛钱，随缘卖。” 不止是段静，张妈和王妈也呆住了。 五毛钱，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再加两毛都能买一斤新鲜的猪肉了。 有这个钱，买肉吃不香吗，买鸭骨头有啥好吃的？ 不过她们习惯了听从命令，既然江晚月这么做，那肯定有她的道理，一个个继续干活去了。 江晚月很喜欢啃翅膀，三个鸭翅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后世的人都很喜欢这玩意，这年代的人是否喜欢，她也不清楚，但总得试试才知道不是么？ “晚月，省城百货商店打电话来了！”林锦兴奋的走进来，“上回去省城，他们爱搭不理，没想到咱们上报纸之后，他们就主动找上门来了，说一个月要两万的货呢！” 江晚月笑了笑：“省城那边咱们不供货。” “对，就是要这样！”林锦举双手赞同，“气死你那个养母！” 江晚月拒绝，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确实不想和江家有任何关联。 第二，若是产品摆进省城百货商店，那不就是给了江蓉君挖坑的机会么？ 被江蓉君坑了两次，她不会再给第三次机会。 “省城那边的市场，我自有安排。”江晚月抬起头，“新招来的两个销售员，你给他们好好培训一下，接下来要经常跑各地的百货商店，注意的地方有点多……” 讲完细节之后，她顿了一下道，“等厂子这边规整好之后，我会升你为销售部门的主任，待遇上会有所调整。” “我？主任？”林锦一下子呆住了，“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很适合这个职位，不草率。”江晚月笑道，“之前你一个月是底薪六块加百分之一的提成，现在市场已经全面打通，再给你这个工资，那一个月能拿大几百了，让你做主任，表面上给你升职，实际上是给你降薪，你别一气之下离职了就好。” 这年头的薪资都是有非常严格的规定的，按照年限或者职级来给工资，普通工人初级十七块八，往后每升一级，就涨三元钱，直到三十六元封顶。 她最开始给林锦设定提成模式，是为了激励林锦多多开单。 现在林锦一个人与四五个百货商店联系，一个月货量三四万，光是提成就能拿到三四百块钱，要知道，这年代，哪怕是市长，也拿不到这么高的工资。 渔场将会往规范化发展，在市场开放化之前，就不能用这种工资模式了，被人举报了不是开玩笑。 林锦一拍桌子：“我早就想和你提了，一个月拿几百块钱，我良心真不安！你堂堂负责人，一个月才十八块，对，按照这个水平给我安排工资就好，太高了我也有点怕！” 江晚月噗嗤一笑：“这个月还是按之前的模式，下个月再给你发主任工资。” 傍晚六点多钟，江晚月才忙完一天的工作。 渔场办公楼建在三组，走路回家，也就六七分钟的时间，走在路上，她看到田里还有许多人在忙碌。 往常这个点，已经快下工了，大家都等着大队长那声嘹亮的哨子声，然后火速收工。 就像后世的打工人一样，六点下班，但五点五十可能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逃离工作场所。 但是现在，江晚月却发现，很多农人还认认真真在干活，丝毫没有准备收工的意思。 宋大海站在田边，看到她走来，忍不住开口道：“晚月，你还别说，国家在咱们这儿弄什么试验田之后，村里这些老汉好像都勤快一些了，以前上工的时候拖拖拉拉，还没到下工的点一个个就不干活了，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江晚月笑道：“可能是田地按人头划分到了各户头上，他们需要自己记录数据，所以勤快一些了吧。” 她还建议刘助理，给认真记录数据的村民奖励，时不时抽查，如果发现有人假造数据，将直接扣除三十工分，如果谁负责的那块田各方面数据领先，那么会奖励相应的工分……在这样的措施之下，大家自然也就变勤快了。 目前是每块田交给三户人负责，如果按照家庭来承包，大家只会更加上心。 但这些思想还太超前了，江晚月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想想便作罢了。 回到家中，江晚月从婆婆家把华子抱回来。 之前华子是交给宋老三照看，现在宋老三成为了竹编厂的工人，每天要去上工，于是华子就交给了婆婆照顾。 抱回华子，她开始做晚餐。 不忙的时候，下班后都是她来做晚饭，一顿饭结束，宋怀之和宋云英正好在陆老李老那边学习完回家。 一家人围着桌子愉快的用餐。 华子慢慢开始自己吃饭了，就是吃的满身都是油，江晚月得收拾半天。 正忙活着，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厂长，在家呢？” 江晚月抬头看去，认了出来，来人是同村五组的一个大娘，也是竹编厂的临时工。 第130章 当媒人 “李大娘，快进来坐。” 江晚月招呼人坐下，还倒了一杯红糖水过来。 李大娘喝了一口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有个事情想请厂长帮个忙。” 江晚月以为她是说工作上的事。 没想到居然是私事：“就是，咳，我有个闺女，今年十八了，在相看人家，想请厂长做个媒。” 江晚月：“……” 她看起来像会做媒的样子吗？ “男方厂长也认识，还挺熟。”李大娘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就是渔场的会计，赵向北，那孩子人勤快，长得也好，我闺女一眼就相中了，就想请厂长当个中间人说一下。” 江晚月满头包。 这事儿她真的不擅长。 她只能含含糊糊道：“我就去帮忙提一下，只是提一下。”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抽空去了一趟大队部。 赵向北的家就在大队部边上，她看到赵大娘在院子里洗衣裳，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赵大娘十分热情：“家里正好烧了茶叶，副支书进来坐，我给你倒茶。” “大娘别忙活了。”江晚月干巴巴的开口道，“就是，我想问一下，向北他这新房子早盖好了，准备啥时候结婚呢，有对象了吗？” 提起这事，赵大娘就急的拍大腿：“他今年都二十四了，隔壁跟他一起长大的二柱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一直不肯结婚！之前说什么自己没个正经工作，养不起孩子，死都不肯相亲。现在，他工作这么稳定，多少人眼红他这个收入，是不是就该讨媳妇了呢，他还是不肯，为这事，我没少骂他！” 江晚月咳了咳道：“五组李大娘的闺女，您觉得咋样？” “那闺女模样好，勤快，是个好媳妇。”赵大娘叹了口气，“可是我觉得好也没用啊，得向北点头，我这个当娘的说啥都没用，副支书，你是向北的领导，你帮忙劝劝吧，他年纪大了，不能再耽误了！” 江晚月：“……” 真不该答应这个事，感觉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不过，换个角度想，一个好领导，确实也该考虑到员工的方方面面，才能让员工将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上午工作的时候，赵向北进来汇报了好几次账目，话都到嘴边了，江晚月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快下班的时候，赵向北实在是忍不住了：“江姐，是我工作犯什么错误了吗，你怎么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这个人承受能力强，哪里错了，江姐直接说，我虚心接受，努力整改！” “没有没有，你工作很优秀。”江晚月站起身来，“就是，你……五组的李大娘有个闺女，今年十八岁，模样不错，这周末你正好休息，不如找个时间见一见？” 赵向北一脸难以置信：“江姐，你是让我去相亲？” 江晚月点头：“你二十四岁了，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你要是有这方面想法，可以去相亲试试，如果不满意，再慢慢看，人不管多少岁，都不该为了结婚而结婚。” “我知道了。”赵向北的声音闷闷的，顿了一下，他问道，“江姐之前结婚，是为了什么结的婚？” 这一题，把江晚月问到了，她翻开账本，低头道：“都八九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你要是没啥事了，就下班吧。” 第95章 等赵向北走了，江晚月在心里发誓，她再也不掺和这种事了。 她是个领导，管工作就行了，以后员工这种私人的事，让公司的人事行政去人文关怀就好了。 说起人事行政，江晚月又头疼起来，这两个岗位也很重要，该安排谁来担任呢？ 算了，发愁的事明天再想吧。 她收拾好东西，下班。 走的时候，看到赵向北还在财务室整理账本。 赵向北站在窗前，看到江晚月离开，惆怅的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过了没多久，天色慢慢暗下来了，他看到宋怀之和宋云英从陆老李老所住的仓库里出来。 他立即起身跟了上去：“天黑了，我送你们俩回去吧。” 之前陆老李老住在赵向北家里的时候，赵向北也送过他们俩好几次，宋怀之没有拒绝，开口道：“谢谢赵叔叔。” “怀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赵向北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艰难开口道，“你爸爸去世后，你有没有想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走在边上的宋云英忽然大声哭出来：“我爸爸才没有去世，我爸爸只是出差去了，赵叔叔是坏人，我再也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她大哭着往前跑了。 宋怀之今年八岁了，从小父亲常常在外，母亲对他们也不怎么上心，他向来比别人成熟一些。 宋家人对他和妹妹好，是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陆爷爷李爷爷对他和妹妹好，是因为妈妈曾经帮助过他们。 渔场其他人，对他和英子只是礼貌意义上的好。 而赵叔叔不一样。 有好吃的会专门留给他和英子，总是陪他们一起玩，给他们讲故事…… 他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 没想到…… 宋怀之抬起头：“赵叔叔，我妈妈首先是她自己，才是我的妈妈，你应该去问我妈妈的意见，而不是问我。” 在他漆黑的眸子中，赵向北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无处遁形。 “我先走了，赵叔叔再见。” 宋怀之快速追上了宋云英的步伐。 赵向北无声的叹息。 隔了两天，宋德顺将史密斯需要的三个样品编出来了，江晚月连夜给三个样品上色。 到了约定的时间，江晚月和向令霄，以及竹编厂的文会计，一起前往省城。 这次的客户是一个法国人，向令霄长这么大，就还从来没见过外国人是啥样子，一路上紧张兮兮。 文会计是个女人，天生心细一些，抱着质疑的态度：“江厂长，咱们一个村办的厂子，外国人怎么会看上，会不会是骗子，故意骗我们？” “他能骗我们什么？”江晚月开口，“这三个样品，成本就那么点，骗走了对他有啥好处？” 文会计也没话说了。 中午接近十一点，货车开到了省城，直接到了外宾招待所门口。 第131章 真晦气 用这个年代的眼光来看，外宾招待所修的那叫一个高大上。 而且大门还是旋转式的，向令霄和文会计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大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 江晚月带着他们穿过旋转门，走到了前台处。 外宾招待所只招待外国人，前台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看到国人走进来，那眉毛顿时皱了起来，神态傲慢的道：“不好意思，这里不接待国人，请尽快离开。” 江晚月笑着开口：“我和史密斯先生约好了今天见面，请你查看一下是不是。” 前台女人记起来，好几天前，史密斯确实来和她说过这件事，她翻开小册子，询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了什么事和史密斯先生见面？” 江晚月仔细的回答了一遍。 “我会打电话告知史密斯先生，你们去那边坐着等一会吧。” 前台女人指了指大堂靠窗边的几个位置。 要知道，一般情况下，国人想坐大堂那边的休息位都没资格。 江晚月和向令霄还有文会计走了过去。 刚坐下，就有服务员给三个人端上了咖啡，一人还有一块西式点心。 “外宾招待所的待遇也太好了。”向令霄不可置信，“不花钱都能喝咖啡，高低都得尝一口是什么味儿。” 文会计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坐立不安的道：“江厂长，要是那史什么先生不出来，那我们会不会被轰出去，该不会让我们付咖啡钱吧？” 一听这话，向令霄连忙放下杯子：“我可一口都没喝，没碰到杯子，这钱我不付。” 江晚月哭笑不得：“喝吧，没事的。” 三人静静等待着。 等的同时，江晚月也在四处打量，她看着一个个走进来的光鲜亮丽的老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后世的外国人也是这般打扮，西装革履。 但几十年后的国人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观察着，她忽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江蓉君？ 她定睛看去，是江奇正和江蓉君，还有江圆圆和那个卢卡斯，四个人走了进来。 因为有卢卡斯这个外国面孔在中间，四人一进来，就有服务员上前询问，然后带着四人朝休息区这边走来。 江圆圆开口道：“那位法国人每天中午十二点半才会下楼用餐，咱们在这里坐一会，等他下楼了，再过去寒暄。” 江奇正点头：“你和卢卡斯说一声，这件事要是办成了，我会申请给他在纺织厂挂个职位，按最高级别发工资。” 江圆圆转述了这句话。 卢卡斯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国家厂子最高级别的工资也就那点钱，我还真瞧不上。” 江圆圆冷冷道：“既然瞧不上，那你来做什么？” 卢卡斯顿时不说话了，他有着外国人的傲慢，懒得和这些东亚病夫多说什么。 在大人们说话的时候，江蓉君四处看着，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专门招待外国人的场所，看什么都稀奇。 忽然，她愣住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江晚月，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人能进来的吗？” 江晚月只觉得晦气。 她都尽量降低存在感了，还是被看到了。 不是惹不起，而是懒得浪费时间。 她站起身，先和两位长辈打招呼：“江叔叔，江姑姑，好巧。” 随即，才看向江蓉君，“你都能来这里，为什么我不能来？” 江蓉君不由一噎。 她之前路过这里很多次，可是进不来。 现在是因为姑父是外国人，刷脸就能得到最好的服务，她自然能进来。 可江晚月，一个乡下的知青，凭什么？ 她忽然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知道我们要来外宾招待所，所以故意守株待兔吧？” 江晚月翻了个白眼：“请你弄清楚，是我先到这里来的。” 二人说话之时，卢卡斯脸上露出鄙夷：“瞧瞧你们国家的人，总是吵吵嚷嚷，还称什么礼仪之邦，可笑。” 江晚月：“……” 她居然也成了被鄙视的人。 就不该和江蓉君这种人拉扯个没完。 真是丢脸。 “蓉君！”江圆圆皱眉，“晚月和你也算是姐妹，别这么没礼貌。” 这时，卢卡斯提醒道：“你们要我搭线的人下来了。” 江圆圆惊讶道：“他不是每天十二点多钟才下楼用餐吗，这才十一点钟怎么就下来了？” “说明我们运气好。”江奇正整理了一下衣领子，“接下来就麻烦卢卡斯了。” 他们今天要认识的这位外国人，是法国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这次来华国，是为了拓展海外业务，这家公司开了一百多年，涉足多个行业，也有自己的服装工厂，所以，江奇正就想着，搭上这条线，将纺织厂的布匹卖到国外去，来完成外汇指标。 卢卡斯迈步走了过去，热情的打招呼：“史密斯，咱们又见面了。” “你是？”史密斯想了一下才道，“哦，是卢卡斯，你怎么也来华国了，有时间咱们一定要喝一杯。” 卢卡斯笑道：“噢，我妻子是华国人，她母亲病危，我跟随她过来送老人最后一程，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妻子，这位是我妻子的哥哥，也是省城纺织厂的厂长……” 江奇正走上前，正要握手打招呼。 就见史密斯摆摆手：“抱歉卢卡斯，我现在要见一位重要的女士，以后有机会我再认识你的家人。” 他说着，直接走到了江晚月的面前：“江女士，我等你很久了。” “史密斯先生您好。”江晚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竹编厂的总厂长，这位是会计员，样品我们已经带过来了，去哪里看样品比较合适呢？” 史密斯笑道：“这里有个会议室，正好空着，我们进去慢慢说吧。” 第96章 他带着江晚月一行人走了进去。 “她、她她……”江蓉君失语了，刚刚那一幕，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江晚月怎么会认识史密斯先生？ 江晚月怎么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 史密斯先生为什么对江晚月这么热情？ 江奇正也是一脸懵。 这个养女，什么时候认识外国人了？ 第132章 谈成了 江晚月跟着进了会议室。 坐下后，她拿起手边的一个布包，将三个样品摆放在桌子上。 史密斯拿起一个看了看，立马又拿起第二个，很快仔细摸着第三个，满眼都是惊叹。 “全世界是不是只有华国人才有这样的手艺，这三个包包都太好看了。” “精美极了，太神奇了，我很喜欢，我们国家的女人也一定都很喜欢！” “江，这三款手拿包，我都要，各一千个！” 向令霄一句话也听不懂，但他能从对方的神态之中看出，这个老外很满意这三件样品，这笔生意应该是能定下来了。 之前他就听江晚月提过，一个这样的小包，对方愿意支付九元钱。 要知道，这玩意儿的成本，和装糖果的那种大圆盒差不多，大圆盒才三毛钱一个，而这个东西，翻了十倍都不止！ 小小一个，九元钱！ 估计也就只有不懂行的外国人愿意买单了。 “史密斯先生的满意，是我们竹编厂的荣幸。”江晚月笑着开口，“其实我们还有一款升级版。” 史密斯来了兴趣：“请讲。” “目前这三款竹编手拿包的封口处，用的是我们华国传统的暗扣，漆黑色，显得低调不失优雅。”江晚月从布包里拿出一袋色彩艳丽的纽扣，“我有个想法，将暗扣换成你们法国风情的扣子，史密斯先生，你看看，哪种更好看？” 史密斯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这一袋扣子，有大拇指这么大，艳丽的色彩上有着法国独有的传统元素，和华国传统竹编结合，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美。 江晚月一笑。 她就知道，法国人抵抗不了这种纽扣。 之前她是打算过去洋货市场淘货，但进不去，只能自己想想办法。 于是去县城的纽扣厂定制了一批，因为是定制款，起步就是一百块，这纽扣成本算下来，一颗是四毛钱。 别看四毛钱少，但在纽扣界，这笔钱够买一百颗普通扣子了。 她开口道：“如果史密斯先生选择用这样的纽扣做封口，一个手拿包的价格就是十二元了，选择哪一种，全凭史密斯先生自己决定。” 史密斯再度惊愕。 十二块钱一个小包，是真的有点贵了。 但——很值得。 “好，就用这种纽扣。”他拍板，“各要一千个，你们什么时候能交货？” 江晚月一本正经的转过头道：“向厂长，史密斯先生要定制共三千个，咱们多久能出货？” 向令霄一脸激动的回答：“五天就可以，哦，不，三天！” 外国人的单子，那肯定是加急做，其他的订单先放着，厂里所有人一起开工，三天肯定就能做出来。 江晚月知道这年头崇洋，但没想到竟然崇尚到了这个地步。 先不说这个观念问题，毕竟环境如此，她也没办法要求向令霄改变想法。 就单单说信誉，答应了其他厂子的订单，忽然往后推四五天，别人会愿意吗，信誉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 再一个，出货时间短，会让对方觉得，这东西很容易生产，会认为十二元的价格很不值。 她笑着道：“我们厂长说一个月内能出货，史密斯先生这边可以吗？” 史密斯皱起眉头：“三周后，我就要回国了，一个月太慢了，我加钱，能安排加急吗？” “咱们是初次合作，加急费就给史密斯先生免了。”江晚月想了一下道，“那二十天，行吗？” “江，太感谢你了。”史密斯一脸笑容，“如果这一批货能受到我们国家的人喜欢，后续我再找你订购。” 江晚月点头，从包里拿出早就拟好的协议。 和外国人做生意，也就是签个协议完事，至于交订金，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时候的国人觉得，外国人愿意买你的东西，那是你的荣幸，怎么还能要订金呢。 别人都不收，但不代表江晚月不收。 她之前就因为这方面的事，吃了一次大亏，怎么可能还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地位。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史密斯先生，我设计出来的这款纽扣，造价极高，您订购三千个，我就得让纽扣厂生产至少三千枚，还得预备一些做补充……我们竹编厂刚起步，资金方面有点困难，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史密斯先生先付一部分的订金？” 史密斯想也没想就点头：“确实该这样。” 他们法国人做生意，是必须先交付一部分订金的，这样才能保证双方的利益。 他也不懂华国这边为什么不流行交订金，但不需要他出钱，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现在既然对方提出来了，交也是应该的。 江晚月收了百分之十的订金，也就是三千六百元钱，不过收的不是人民币，而是法郎。 “好的史密斯先生，此事我们竹编厂一定重点安排，严密把控质量，一定会如期交货。” 一行人说着话，从会议室走出来。 走到走廊尽头，江晚月回头道：“史密斯先生请止步，再见。” 等史密斯走了，向令霄这才拿起钱币，一脸惊愕的道：“这就是外国人的钱币吗，居然长这样，这钱在咱们国家咋花出去，要是花不出去咋办？” 文会计也是一脸发愁：“这等于人民币多少钱？” “这叫法郎，是法国流通的货币，等这个订单结束后，我们拿着合同和外币去省城外汇管理局，可以兑换人民币。”江晚月仔细说道，“这里一共是三千六百元，我按照百分之十收的订金。” 向令霄挠了挠后脑勺：“这次产品九块钱一个，三千个，那就是两万七，百分之十应该是两千七呀，江厂长，你算错了！” “没算错。”江晚月笑着解释，“我刚刚提议他把暗扣换成这种纽扣，价格上涨三元，他同意了。” 向令霄的嘴巴张成了圆形。 九元就已经已经很离谱了，现在居然涨到了十二元？ 文会计之前还有些不服气江晚月一个女人能做厂长，但经过这一天，她对江晚月佩服的五体投地，竖起大拇指道：“江厂长，你懂得真多，我得多多向你学习！” 三个人说着话走到了招待所的大堂，正要出去。 只见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晚月，你怎么会认识史密斯先生？” 第133章 没礼貌 江奇正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他知道妹妹和妹夫关系不太和睦，但还是没办法，只能开口请妹夫搭桥认识史密斯。 要是早知道这个养女认识史密斯，何至于这么麻烦。 他开口道：“我看史密斯对你很热情，你帮爸爸一个忙，引荐一下。” “八九年前时，江叔叔和何阿姨就对外宣称没有我这个养女，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江叔叔自称爸爸不太合适。”江晚月淡然开口，“我和史密斯先生这是第二次见面，引荐旁人认识更不合适。” “你和史密斯在谈什么生意？”卢卡斯忽然凑了过来，一脸好奇道，“他是法国兰卡公司的总经理，华国人都是求着他办事，他怎么对你这么热情？” 他说话的同时，那双碧眼一直在打量江晚月。 江晚月被他这样审视的目光看的很不舒服，用英文冷声道：“商业机密，概不外传。” 卢卡斯的面色变了：“你不是江家人吗，按照你们华国人礼仪来算，你该叫我一声姑父，姑父问你事情，你这样的态度太没礼貌了。” 江奇正闻到了几分火药味，开口道：“晚月，你对我冷漠正常，毕竟是我亲手把你送到乡下去了，但卢卡斯是你姑父，是美国人，他是纽约机械厂的员工，你不该……” “停止说教吧。”江晚月皱眉，“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 江奇正盛怒，扬起了手。 江蓉君咬住了唇。 她听着江晚月一口流利的英文，满心都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江晚月抢走了她的人生，那么，学会英语的人就该是她。 这时，江圆圆一把按住了江奇正的手臂：“大哥，当初是你和嫂子提出的断绝关系，你现在可没资格管教晚月，而且，晚月和人家史密斯谈公务，确实不能外传，得罪了史密斯，晚月也承担不起不是吗？” 江奇正还在说什么。 但江晚月懒得多听，大步走出了外宾招待所。 她看了一眼时间，正好十二点钟，三人喊上司机吴志强，到招待所对面的国营饭店吃了个午餐。 第97章 “向厂长要是不急着回去的话，我想再去一趟养鸭场。”江晚月开口道，“县城养鸭场的鸭子被渔场买光了，后面一茬也接不上，只能从省城买点，主要是正好货车开过来了，省的之后再麻烦。” 向令霄一丁点意见都没有。 货车一路开到养鸭场。 文会计身为竹编厂会计，照理说不需要管渔场的事，不过这一路，她对江晚月佩服的五体投地，承担了会计的职责，和养鸭场算钱，交付。 因为货车装载量实在是太小，鸭子又是活物，最后只能装下一千只鸭子带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向令霄难掩激动，毕竟是初次见外国人，算是见过大世面了，在鸭子嘎嘎嘎的声音中，能听见向令霄的声音：“老吴，你是没看到，外国人那眼睛跟猫眼似的，看起来真有点吓人……还有，那咖啡真不好喝，好苦，听说外国人就爱喝这玩意，他们是没喝过咱们华国的茶，要是尝了好茶的味道，肯定就瞧不上咖啡了……” 文会计接话道：“有一说一，外国的点心真好吃。” 江晚月也随口插几句。 货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连湖县。 直接开到纽扣厂，将这一批所需的扣子先订好，这才打道回府。 车子开了没多远，江晚月看到路边上，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车后座两侧挂着两个篓子，那篓子里装满了黄色的小鸭子。 “这不是冯支书吗？”向令霄率先认了出来，“就是丰收大队的支书，我没认错吧？” 江晚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认错，骑自行车的人就是冯支书。 想来，冯支书是真的把她的建议听进去了，买了鸭子，这应该是要开养鸭场了。 就是鸭子数量有点少，估计就几百只。 不过丰收大队穷，能拿出买鸭苗的钱估计都挺不容易了，等这批鸭子长大了，赚了钱，就能扩大规模了。 估摸着，这自行车也是从公社借来的。 看到冯支书这副样子，她想到了最早时，她也是这样，大半夜的，和郑校长一起，骑着自行车，带着草鱼，一路骑到县城，骑了大概五个小时。 可能是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人撑把伞。 她准备开口让货车停一下，让冯支书把鸭子放上货车，自行车轻了，冯支书也能轻松一些。 她还没说话，向令霄就大声道：“老吴，停车，靠路边停！” 吴志强踩着刹车，慢慢将车子停下。 冯支书怕自己蹭到货车，连忙翻身下来，将自行车推到水泥路边的草地上去了。 “冯支书！”向令霄推开货车门跳下去，“这才刚出县城，骑回去至少还得四个小时，太辛苦了，来，上货车，带你一程。” 冯支书连忙摆手：“不用了，我骑着回去就行，才四个小时，天黑前就能到。” “这有啥好客气的。”向令霄喊道，“老吴，下来帮忙把后面的鸭子挪一挪，空个位置出来放鸭苗，成鸭可以挤一挤，鸭崽子可不行。” 自行车也被拎起来，用绳子绑在了货车上。 冯支书根本就抢不过。 江晚月跟着下车：“冯支书别不好意思，都一个公社的，互相帮一把，顺手的事。” 之前她是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现在要多挤一个人，于是让身形大一些的冯支书坐副驾驶位。 江晚月坐在后面最右侧，文会计坐在正中间，向令霄则坐在最左侧。 文会计四十多岁，向令霄二十多，是两辈人，挤在一起坐着也没什么。 货车很快就到了公社，冯书记先下车把自行车给还了，然后上车，一直开到丰收大队，把冯支书送到之后，再掉头回渔场那边。 目前渔场这边还有鸭子正在处理，于是这新的一批先圈养起来。 这几天下来，渔场和竹编厂的新厂房都修建的差不多了，同样是两层水泥房子，镶嵌着格子玻璃，看起来就令人赏心悦目。 这边厂房修建进入尾声之后，工人们就开始准备给她家盖房子了。 她家原先是茅草屋顶，这回打算全部换成瓦片，就不用总是补屋顶了。 第134章 拉化肥 家里多两个房间，需要准备的其他东西也挺多。 江晚月找木匠去打柜子，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再加一张椅子，以及床。 同时，还得买床上用品，被子褥子枕头什么的。 床单什么的不流行买，都是自己买布回来做，她又不会针线活，只能请婆婆来缝。 江晚月是晚上在这边和婆婆一起缝，顺便学习一下，以后衣服破了，钉扣子什么的，总不能老求助别人。 做完了被子，周秀桂还教江晚月用蛇皮袋子怎么做衣裳，让她大为稀奇。 正忙活着，宋大海走了进来，一脸高兴的道：“刚刚公社那边的人来传话，说今天下午县里打电话过来，让咱们大队明天安排人去县里拉化肥！” 江晚月双眼一亮：“太好了。” 她还以为化肥得等到五月底才能批下来呢。 现在水稻种是领先世界的杂交水稻，生产模式稍作了改变，再加上化肥，今年一定大丰收。 大队要拉化肥，自然是用渔场竹编厂的货车。 江晚月和田有粮坐着货车去公社，喊上秦书记一起，在上午九点多钟时，就抵达了县城。 到了县委门口，秦书记上前说明来意，这边的员工直接领着他们去仓库。 江晚月笑着开口：“这一批化肥是宁书记特批的，不知道宁书记在不在，我们想当面感谢一下宁书记。” 工作人员进去找鲁秘书问了一下，鲁秘书再进去传话，然后出来领着江晚月一行人进去了。 “这批化肥能下来，很不容易！”宁书记开口道，“你们得好好配合农校研究院的同志，争取尽早实现我国的水稻大增产！” 之前财务厅死都不肯批化肥的资金，就是怕其他公社有样学样，也来讨化肥。 直到收割机的新闻登报之后，获得省城政委那边的点名表扬，财务厅才终于松口了。 如果这次杂交水稻项目在连湖县成功了，那么，他就是大功臣，这种争业绩的好机会，他绝不能错过。 “宁书记，在我们小荆大队进行研究的农校同志们，特别感谢您，感谢您为我国农业的发展献出这一份力！”江晚月开口道，“我有个上不得台面的建议，书记要听一听吗？” 宁书记有点不想听，主要是怕她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财务厅那边的钱可不好批了。 但他又有点好奇她想说什么，只得不咸不淡点头：“说说看吧。” 江晚月这才开口：“收割机的新闻登上了省城农业报，宁书记在县委的说话权应该也重了几分吧，我觉得，这种事就该多来几次，这回宁书记凭一己之力说服财务厅拨款买化肥，全力支持我国的杂交水稻项目，这种事怎么能不登报呢，等七月份水稻大丰收，到时候省里再回想这次的新闻，那绝对要给宁书记记个大功啊！我建议宁书记亲自送化肥下乡，以表现出县里对这件事的看重！” 宁书记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可行，抬头道：“小鲁，你从宣传部喊个人，跟我一块去红旗公社。” 江晚月一喜。 之前买收割机的新闻，上的是省城农业报，这个报社并不热门，知名度一般般。 她拉宁书记下乡，就是为了蹭一县书记的身份，希望能让这条新闻上省报，当然，上不了也没关系，这次不行，下次还有机会嘛。 七几年，最不缺的就是机会。 宁书记出公务一般是乘坐小汽车，这还是十多年前买的车了，车子很老很旧，但也是连湖县的独一份。 宁书记拉着江晚月还有秦书记一起坐小汽车，而鲁秘书和那位宣传部干事，被赶到货车上去了。 “该说不说，你们渔场发展的真是快。”宁书记开口道，“我看了渔场相关文件，是去年十月份才成立的，是吧？” 江晚月坐在副驾驶位上，微微倾身过来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七四年的十一月份正式成立。” “也就半年时间，渔场就发展成了这么大规模。”宁书记竖起大拇指，“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辈真是比不过了。” 当领导开始谦虚的时候，江晚月知道，就该拍马屁了，她一脸认真的道：“宁书记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我们连湖县的一把手，我们县城这几年发展这么快，全是宁书记您带领有方，有您这样的书记，是我们连湖县老百姓们的福气……” 秦书记适时开口：“书记，不知道您是否知道，小江她还推动红旗公社竹编厂在小荆大队建立了分厂，她现在也任竹编分厂的厂长，就在前几天，小江还和一个外国人谈成了生意呢。” 宁书记一脸不可置信：“和外国人谈生意？这是拉到外汇了？” 第98章 近来，省里全面鼓励工厂创汇，这把火在省城烧的热火朝天，暂时没烧到县城来。 因为县城的人上省城都不容易，遇见外国人更不容易，和外国人谈成生意那更是天方夜谭。 怎么的，他们县里，居然有厂子拉到了外汇？ 简直离谱！ 宁书记一脸质疑，却见江晚月笑着道：“只是暂时拿到了订金，最后能不能成功交付，还是个未知数。” 但这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宁书记仔仔细细询问了经过，一脸的不可思议：“就靠你自己，和老外沟通，谈成了单子？” 他上过学，在学校也学过几年英语，但仅限于打招呼问好，连基本的询问天气都忘了，让他和外国人说话是万万不敢的，那点英文储备，不是丢人么。 可是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妇女，居然办成了这么大的事。 他意识到，他小瞧了江晚月同志。 车子在路上疾驰，车上的人一直在聊天，不知不觉，就开过了红旗公社，慢慢朝小荆大队开去。 这条路就很不好走了，凹凸不平的泥路，颠簸个没完。 一辆稀罕的小汽车从村道那头开过来，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村里很多人连自行车都还没摸过，自然也是头一回见到汽车，一个个连忙从地里抬起头，走到路边上仔细围观。 这时，车门开了，江晚月从车上走了下去。 第135章 被举报 “坐车的人是咱们副支书！” “副支书越来越不得了了，现在居然坐上了小汽车。” “等会，后面出来的好像是咱们公社的秦书记，咦，秦书记对那个人怎么这么恭敬，那位是谁？” “能让秦书记这么恭敬的，肯定是县里的领导。” 村民们小声的议论着。 江晚月站在车门处，用手挡住车顶，让两位领导下车。 这时货车也开了过来，停在小汽车的后面。 江晚月对村民们道：“秦书记大家应该都认识了，站在秦书记身边的这位，是我们连湖县一把手宁书记。”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 村里大队长一声吼，他们都要抖三抖。 公社书记更是他们难以接触的存在。 而县里一把手，在他们的观念里，就好像是戏文里的土皇帝。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这次下乡，是给你们送化肥来了。”宁书记开口道，“咱们国家也是近几年才开始引进复合化肥，还没有在基层推广，但有研究证明，化肥可以使农作物增产百分之二三十，我们连湖县今年的大增产，就靠你们小荆大队了！” 村民们没见过化肥，但多少听说过一些，一个个激动极了。 与此同时，宋大海带着研究院的刘助理等人也过来了。 刘助理是周教授的高徒，专门负责小荆大队的试验田，他走过来，和宁书记热情的握手：“感谢宁书记，感谢连湖县对杂交水稻项目的大力支持，正是有许许多多像宁书记这样开明的领导，我们国家才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宁书记点头：“这是一县书记应该做的事……” 二人握手之时，江晚月小声对宣传部的员工道：“赶紧拍照，就这个角度。” 这时候，好几个村民都在货车那边卸化肥，货车上，是江晚月亲手写的几个字：小荆渔场。 货车前，是宁书记和刘助理握手，货车后方，是一片青黄色即将丰收的小麦，周边还有许多人在围观。 咔！ 照片定格！ 现在的他们不会想到，这张照片，后来成了历史文物。 等化肥卸完之后，刘助理带着宁书记前往试验中心，汇报目前的项目进展。 宁书记其实不太懂农业方面的这些东西，不过还是认真仔细的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虚虚实实的指导意见，再问几个问题，刘助理进行回答，宋大海也会汇报一下稻田目前的最新情况……聊了没一会，就已经中午十二点钟了。 秦书记笑着道：“宁书记也累了，先去我们公社食堂用个餐吧。” “去公社还得坐车，多麻烦。”江晚月笑着开口，“正好渔场食堂准备了午餐，宁书记秦书记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们这里用餐，怎么样？” 宁书记开口：“你们渔场现在生产食品，食堂应该办的也很不错，那今天中午就麻烦你们渔场的同志了。” “不麻烦，这是我们渔场的荣幸。”江晚月侧身指路，“食堂就在那边，请跟我来。” 在宁书记一行人抵达小荆大队时，她就让人帮忙去渔场传话了，让渔场准备一顿简朴却又不失风味的午餐。 书记要是答应在这里用餐，不至于到点了手忙脚乱。 书记要是不答应，那这一餐就给渔场员工加个餐，也不是什么大事。 从试验中心走到渔场办公室那边，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看到鱼塘边上立着两层高的水泥厂房，饶是宁书记早有心理准备也呆住了。 这厂房的规模，比县里好多工厂都要大，主要是厂房很新，员工井然有序，看起来就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 到了厂房的食堂，更是窗明几净，丝毫不会让人怀疑餐食的卫生。 “宁书记，秦书记，鲁秘书，齐干事，请坐。”江晚月让几位来客坐下，这才对自家人道，“田叔，爹，也坐吧。” 桌子上，是很简单的菜色，但却又用了心。 在渔场吃饭，鱼自然少不了，一个鱼头萝卜汤放在正中间，一道小荆特色的炸胡椒炒小鱼小虾，渔场也有鸭子，自然还炒了个鸭肉，再加一碗山上长得正好的野菜，以及村里人人都会端上桌的咸菜和豆腐乳。 江晚月拿起一个酒坛子：“这是我爹自己酿的土米酒，味道肯定不如百货商店里的白酒，但却是我们小荆大队用来招待贵客最好的东西，两位书记，喝一杯尝尝吧。” 秦书记本来不想喝，因为下午还有公务。 但宁书记有点高兴，在小荆大队走一圈，看到了如此充满生命力的村庄，他对连湖县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一高兴，自然就想喝一口，而且米酒度数很低，喝一杯也不妨事。 最大的领导要喝，桌子上的众人自然是陪着喝，江晚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不过只是做做样子，她并不擅长喝酒。 一顿饭，双方都吃的很愉快。 用餐结束，江晚月送一行人走出渔场。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好几个人从边上的大道上跑了过来：“宁书记，是不是宁书记！” 宋大海一个箭步挡在了前面，怒声道：“张大强，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别在书记面前丢我们小荆大队的脸！” 张大强就是一组出了名的二流子，每天在地里混工分，被骂几句，就干脆不下地了，天天靠着老娘吃饭。 “宁书记，我要举报！”张大强一把将宋大海推开，冲到宁书记面前，“我实名举报小荆大队的副支书江晚月贪污受贿，以公谋私！”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宋大海怒了，要不是书记在这里，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他一把揪住张大强的领子，“天天混工分就算了，现在还来书记这里瞎编排，罚你半个月扫猪粪……” “你是江晚月的公公，你当然不准我在书记面前举报她！”张大强愤声道，“书记您想一想，江晚月她一个女人，这么年轻，凭什么当副支书？她家里以前的日子和咱们差不多，现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不就是贪污了吗？” 看着眼前的人，江晚月记起来了。 好几次下班路上，她遇到了这个张大强，言语轻浮，动作轻佻，她懒得搭理。 没想到，居然被记恨上了。 还来搞这一出。 第136章 还清白 宋大海给身边的人使眼色，想让几个力气大的男人过来将张大强给弄走。 江晚月心里很清楚，整个小荆大队接近两千人，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对她这个副支书不服气，哪怕她办成了渔场，哪怕她推动了竹编分厂的建立，哪怕她提高了村民的人均收入……但，就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在看她做出的成绩之前，人们会先评估一下她的样貌。 正好她还年轻，样貌也算出众，于是，就有人会用有色眼镜来看她。 这事儿放在五十年后都不稀奇，更别说现在了。 既然有人提出了异议，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自己立的更正。 “爹，让他说。”江晚月淡声开口，“县里宁书记在这里，公社秦书记也在这里，你有什么质疑的地方，都可以提出来，最好能出示证据，来证明你的言论。” “这还需要证据吗？”张大强梗着脖子说道，“大家个个灰头土脸，就你白白净净，人人穿补丁衣裳，就你穿中山装，大家有的人鞋子都没有，你居然穿着小皮鞋，瞧，她居然还有手表，肯定是贪污了集体的钱！” 第99章 江晚月：“……” 当灰头土脸成了一种常态时，干净整洁就成了原罪。 她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就查账吧，请宁书记和秦书记暂且不要离开，我希望两位书记留下为我做一个见证，还我一个清白！” 秦书记一脸愤怒。 江晚月同志的能力，他全看在眼底，做公社干部都够了，更别说一个区区副支书了。 副支书一个月工资十八块，不高也不低，咬咬牙，买中山装和小皮鞋根本不至于买不起，更何况，他还知道，江晚月每个月都有好几笔稿费寄过来，汇款单是寄到公社，一个月加起来十几块，买手表有什么买不起的。 他很想怒骂张大强。 但他知道，骂人没有用。 骂走了一个张大强，还有一堆张大强等着。 有些人不敢明面上说，在心里暗自猜测，这种人更可怕。 思及此，秦书记开口道：“为了不耽误宁书记的时间，也为了公平起见，公社安排人过来帮忙一起查账，其他所有大队的支书也都过来一起看账本，哪里有问题，就立即提出来，没有问题，那么，张大强，你必须当着全大队人的面，向江晚月同志道歉！” 张大强满不在乎。 他坚定的认为，江晚月一定从中捞了好处。 半个小时之后，各大队的会计们迅速赶来，开始查账。 赵向北作为渔场的会计，看到这样的情况，只觉得憋屈，他将账本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渔场成立也就短短半年时间，账目并不算多，但因为办了很多大事，添置各种东西，分红，销售，建厂房，食堂支出，工资待遇……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多了，才慢慢累积了一大摞本子。 不过毕竟是个新厂子，每一本账都是单一的，非常简单了然。 只花了大概一个小时，简单的账目就被摸了个一清二楚。 “渔场的账目，确实有些对不上……” 公社的会计站出来总结了一句。 张大强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呵，我就知道她一定贪污了，公社一定要严肃处理这件事，决不能让这种蛀虫继续蚕食我们的集体财产！” 宁书记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他对江晚月这个女同志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办事雷厉风行，一口唾沫一口钉，是个当领导的好苗子。 年轻人办事这么厉害，思想觉悟怎么就这么低呢，为什么就不为自己的前途想一想，咋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葬送自己的未来？ 宁书记一脸痛心疾首。 秦书记从会计手里拿过账本：“不可能对不上，一定是算错了，江晚月同志绝不会干这样的事……咦？” “账上多出来了三十四块钱。”公社会计开口道，“经过我们多次排查，发现这笔钱多在好几个地方，比如食堂有一次购买大米，价格是十三元七角钱，但账上支出只记了十三元，还有购买淀粉红薯等，都是真实支出比账目要少一些。”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没想到查来查去，居然多出来了几十块钱。 “我来告诉大家为什么吧。”赵向北走上前，红着眼睛道，“在我们渔场刚刚起步阶段，资金不够，江姐将一部分采购的工作揽在了自己身上，说她可以有办法买到低价的物资。大家都知道，粮站食品站的东西都是统一定价，咋可能买得到便宜东西呢，是江姐，她用自己的工资不停补贴渔场！因为每回也就几毛钱的事，江姐不计较，我也不好意思多说，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明白，原来江姐竟然不知不觉补贴了渔场三十多元钱，这对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笔巨款，江姐却无偿的奉献给了渔场！” 渔场其他人纷纷现身说法。 “副支书经常从自己家里带鸡蛋来，给食堂做鸡蛋汤，没收过钱。” “咱们渔场办公室的椅子，还是副支书从自己家里搬来的，一毛钱没花。” “副支书经常办公到傍晚，屋子里黑，厂里没灯，副支书自己买煤油灯，也没花厂里的钱。” 说来说去，虽然都是些小钱，但细节之处，足以见人品。 “张大强！”宋大海拎着二流子上前，“道歉！认认真真给我道歉！以后再敢泼脏水，把你送到公社关几天！” 张大强知道，在这么多人的排查之下都没有查出问题，那应该是真的没啥问题。 但让他就这么低头，他也不甘心。 他眼珠子一转，抬起头说道：“没有贪污并不能说明她是个好东西，宁书记，我还要举报江晚月她包庇改造分子！” 闻言，宋大海再也忍不住，抬脚就踹了过去：“老子包庇你大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你是找打！” “书记，快看，大队长打人了！”张大强抱头鼠窜，“江晚月就是包庇牛棚的人了，还给牛棚的人修了砖瓦房，我家八代贫农都没住上砖瓦房，那群改造分子凭啥？” 江晚月淡声道：“是不是包庇，书记可以再查一查。” 这次渔场修新的厂房，她让人在每个鱼塘边上修了一个小房子，一是渔场发展越来越好，怕有人使坏，安排人住在房子里守渔场，二是，陆老李老他们住在河边的牛棚里，身体一直养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让这群人有个容身之所。 她做这些事时，光明正大，有理有据，一点都不怕被查。 第137章 上报纸 改造分子是个敏感的话题。 但渔场并没有给改造分子发工资，也没有特殊对待，那几人比一般员工的工作时间也要长，根本就不存在包庇。 至于砖瓦房子，随便问个人就知道，这是给守渔场的人住的，谁守渔场就谁住，跟是不是改造分子没啥关系。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耽误书记的工作！”田有粮都气炸了，“张大强，我说最后一次，道歉！” 张大强只好低下头，蚊子一样的道：“这次是的事是我不对，我给副支书道歉……” 等事情差不多了，一组的小组长这才姗姗来迟，点头哈腰道：“书记，支书，大队长，是我的不是，我没管好我们一组的人，给大队带来了麻烦，都是我的错……” 田有粮都气笑了：“事情都发生快两个小时了，你现在过来道歉不觉得太晚了吗，说白了，就是你这个小组长纵容张大强来搞事情，说吧，到底什么居心，趁大家都在，一次性说个清楚！” 一组小组长沉默了一下，鼓足勇气抬起头说道：“小荆大队一共八个组，有七个组都参与了渔场的分红，只有我们一组，被排挤，这不公平。” 江晚月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一组人最终的诉求。 她转头道：“宁书记，秦书记，当初渔场决定成立之前，就请全大队所有人开过会，全一组投了反对票，所以他们才没有分红。” 此事涉及到村里人的利益，大家也纷纷出言证明。 一组的小组长涨红了脸，有些无地自容。 当初觉得渔场没前途，所以他让全组人都别投赞成票。 现在渔场干出了大成绩，他却厚着脸皮过来鸣不平，就像是自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事情我已经了解清楚了。”宁书记一身官威的说道，“既然最开始你们没有用鱼塘这个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入股，那么后续就不该再参与，要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想来分一杯羹，这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一组小组长自知理亏，低着头，一言不发，也不肯走。 “书记，我有一句话要说。”江晚月开口道，“教员说了，咱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组也是小荆大队的一员，他们要加入也算是有理由，我觉得，应该给个机会。” “对对对！”一组小组长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们一定配合渔场的工作！” 宋大海故意扮黑脸：“你们一组懒汉多，我看还是算了，平白惹这个麻烦干什么？” 田有粮点头：“晚月，你就是太心善了，书记都说了渔场和他们没关系，这事就到这里为止吧。” 一组小组长顿时急了。 江晚月不疾不徐开口：“渔场可以给一组提供鱼苗，但鱼食得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在草鱼出栏时如果斤两达标，我会找领导申请允许你们一组参与年底分红。” “多谢副支书，太感谢了！”小组长大喜过望，“我们一组一定好好养鱼，争取达标，不会辜负副支书的信任！” 等一组的人离开后，宁书记看向江晚月道：“女人也能有此肚量，是个做领导的料子。” “宁书记这话，不是搞性别歧视么？”江晚月笑着转开话题，“书记也看到了，我们渔场的新厂房已经落成，准备正式办个落成仪式，并成立小荆副食加工厂，我呢，想厚着脸皮请宁书记来给渔场剪彩，不知道可不可以有这个荣幸？” 宁书记沉思了一下道：“可以是可以，但这个月我抽不开身，估计五月份才有时间。” 第100章 江晚月眉开眼笑：“那我们就把时间定在五月，具体哪一天，到时候我和鲁秘书碰头，您看行吗？” 她都安排好了，宁书记也没什么话可说了。 江晚月送宁书记上了小汽车，秦书记没敢搭宁书记的顺风车，于是江晚月让吴志强开货车把秦书记送回公社。 两位书记一走，田有粮和宋大海紧绷的那根线就松开了，二人对视一眼，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看着江晚月游刃有余的样子，不由暗自咂舌，他们也算是老油条了，可是在面对上级领导时，总觉得一身压力，都不太敢高声说话。 反观江晚月，年纪轻轻，在两位书记面前游刃有余不说，还敢开玩笑，而书记们也丝毫不怪罪。 隔天早上，江晚月特意跑了一趟公社，正好邮局的人过来送报纸，其中就有昨天县委书记下乡送化肥的新闻，新闻被刊登在首页，照片上是宁书记和刘助理握手的一幕，后面的货车很显眼，最幸运的是，“小荆渔场”四个字并未被遮挡。 连湖县日报销量低，基本不用来出售，每天印刷之后，让邮局送往下面的各大公社，仅充当一个宣传作用。 红旗公社这边是订购了两份，江晚月常来这边，和谁都混熟了，于是厚着脸皮找宣传部要走了一份。 她带上报纸，骑着自行车，一路到了小荆大队的知青点。 刘助理和几个研究员都不在，她下地去找，终于在田间看到了一行人，几人正在认真的观察水稻的长势，并做记录…… 等他们聊完了，江晚月才出声道：“刘助理，昨天的报纸！” 刘助理随手在稻田水里洗了一下手，在身上擦了一下，这才将报纸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一遍。 “刘助理，咱们省的杂交水稻试验田应该不止是在小荆大队吧？”江晚月开口道，“您是研究这方面的，应该清楚化肥对水稻产量的影响有多大，要是把这则新闻登上省报，让其他试验田的书记们看到我们连湖县的做法，会不会也效仿呢？” 刘助理精神一震。 杂交水稻项目，是农校这两年最大的项目，投入了太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已经无力再购买化肥了。 如果能得到基层县政府的支持买化肥，杂交水稻的成绩一定会让全国乃至世界为之瞩目。 “江副支书这个建议太好了。”刘助理点头，“我现在就去邮局，把这份报纸寄给周教授，教授有一名学生在省日报工作，应该能让这条新闻登上去。” 江晚月笑意盎然。 这时，田埂那头跑来一个人，是赵向北，大声喊道：“江姐，省城来电话了，说你奶奶去世了……” 第138章 去吊唁 江晚月顿了一下，面上没有太多情绪。 上回去省城，远在国外的江圆圆都回来了，说明老人家确实时日无多了。 对于一个身患老年痴呆症，且终日躺在床上的人来说，去世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刘助理开口道：“节哀顺变。” 江晚月道了声谢，伸出手：“我明早去省城，比邮局快多了，我带过去吧。” 刘助理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 来小荆大队有段时间了，常常听人说起这位副支书，知道她年轻、能干、有本事，现在是近距离体会到，为什么她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不沉湎于亲人去世的悲伤，迅速走出来，朝前看。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成功呢？ 要是知道刘助理内心的想法，江晚月估计都要无语了。 她只是单纯的对江家人没什么感情罢了。 晚上下班回去的时候，她对上了两个孩子担忧的目光。 今天赵向北那么大声音传话，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她奶奶去世了。 “怀之，英子，我明天要去一趟省城，大概两三天的样子。”江晚月顿了一下道，“本来应该带你们去，但我想了一下，确实没什么必要，而且还耽误学习，这几天你们三个就在奶奶家里吃饭吧。” 宋怀之点点头，睁着大眼睛问道：“那这一次妈妈去省城，会见到外公外婆吧？” 江晚月摸了摸他的脑袋：“之前早就见过几次了，放心，我是小荆大队的人，不会再惦记回城了，等丧礼办完，我立马回家。” 她知道这孩子是没什么安全感，怕她见了江家人就不回来了。 正说着，周秀桂从门口进来了，她试探开口道：“以前也没听你咋说过江家，我也是才知道你还有个奶奶活着，作为亲家理应去奔丧，不过隔得远，家里丢不开，实在是不方便，这是挽金，不多，表达个心意。” 关于这个儿媳的家庭情况，周秀桂是真不太清楚，最早问过几次，四儿媳含含糊糊，动不动就哭，后来就不敢问了。 事实上，是原身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是养女，所以对江家的事绝口不提，周秀桂是连江家有几口人都不清楚。 江晚月看了一眼，挽金是三元，对村里人来说绝对是一大笔钱了。 她开口道：“又没什么来往，给挽金就不必了，这两天就麻烦娘照顾一下几个孩子了。”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乘坐货车前往省城。 本来是两天后货车去省城买鸭子，正好她要去省里，就干脆提前了。 她在货车上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到了省城。 她先去了农校，将连湖县的报纸亲手交给了农校研究院的学生，然后和吴志强吃了个饭，这才去江家。 江家不是住在纺织厂，而是在城中心一个小院里，这是江家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 江奇正年轻时在苏国留过学，所以回国后才能这么快当上领导，那年代没什么家底的孩子哪有机会留学，祖上有这样一套房子也就不奇怪了。 江家院子门口贴着挽联，靠墙放着很多花圈，许多人前来吊唁。 江晚月走进去，立马放空了自己的思想。 她现在，只是代替原身做完最后一件事，默默地给老人家送终就可以了。 江圆圆迎上去，递给她一件麻衣，江晚月穿上，然后上香，在灵堂前跪下来，低着头烧纸。 “这是哪个？” “只有孝子贤孙才一直跪着烧纸，这是江家哪个后辈？” “好像是……之前那个养女？” “我记得不是断绝关系了吗，怎么来江家了？” 江圆圆开口道：“只是断绝了养父母关系，过去的情分还在，老太太走了，她来送一程有什么奇怪？” 七大姑八大姨顿时不说话了。 江圆圆在江晚月身边跪下来，低声道：“蓉君这个亲孙女昨天跪了一夜就撑不住了，今天说身体不舒服，在房里躺着，你没啥血缘关系，也别硬撑，你吃过了吗，我去给你煮个面？” “不用了，我吃了才过来的。”江晚月将钱币扔进火盆，“我也就白天跪一下，夜晚守灵轮不到我。” 这时，何女士听说江晚月到了，从后面走出来，居高临下道：“晚月，你跟我进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 江晚月继续烧纸：“有什么话，等丧事结束后再说吧。” 何女士皱起眉：“你怎么老是这副态度？” “嫂子！”江圆圆出口打圆场，“晚月刚坐车到省城，都没歇一下就过来吊唁，有什么事咱们晚点再说吧，这么多亲戚都在呢。” 何女士这才没说什么了。 江晚月耳边终于清净了。 烧纸的时候，脑子不用想事情，有种放空的轻松感。 到了傍晚时，江家安排了简单几桌席面，江晚月也见到了刚下班的江家女婿顾州。 顾州一到院子里，目光就自动锁定了江晚月。 饶是江晚月没什么感情经历，隐隐约约也明白，这家伙应该是喜欢原身。 哎，这种桃花债就别来烦她了。 她匆匆扒了两口饭，起身就准备离开江家了，明天老太太出殡，她再来送一程就可以了。 谁能想，顾州居然跟了出来，走到她身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江家……想想也是，你和奶奶感情最好，当初念高中的时候，老师布置一篇作文，你写的就是我的奶奶……” 江晚月都要翻白眼了。 能不能不要来和她忆往昔，让她非常反感！ 她话都懒得说一句，飞速朝外走。 但江家人就是这么阴魂不散，何女士追了出来：“晚月，家里给你安排了房间，你今天就在家里住着。” “不用了，我自己定了招待所。”江晚月头也不回，“我明早再来！” 说完，她火速离开了现场。 这次她特意找了个大一点的招待所，怕发生上回那种情况，要五块钱一个房间，不过现在有钱了，倒也没那么心疼，毕竟安全第一。 在好一点的招待所果然体验也很不错，早餐也含在这个价钱内。 早起后，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看到餐厅里还有报纸，顺手拿起一份，顿时笑了。 第101章 不得不说，省城人办事效率就是高，昨天中午送到周教授手里的新闻，今天就登上了省城日报。 她看到货车上的“小荆渔场”四个字，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第139章 都怪你 用完早餐之后，江晚月前往江家。 今天是江老太太出殡的日子，再在江家待个半天，就可以撤了。 刚走到江家小院门口，她就听到了有人在英文飚脏话，绕过墙角走过去，看到江圆圆和卢卡斯正在吵架。 也不知道在吵什么，江圆圆情绪激动，抓住卢卡斯的领子拳打脚踢。 卢卡斯明显也不是个好脾气，一把将江圆圆猛地推开。 江圆圆稳住身形，不可置信道：“你居然推我，我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出事，我不会放过你！” 江晚月讶然。 江圆圆居然是个孕妇，真是丝毫没看出来。 她担心这两人继续大打出手影响未出世的孩子，大声咳了一下。 听到有人过来的声音，二人迅速整理好了神情，要不是江晚月听到了一些，还真以为这二人关系和睦。 “晚月，你来了。”江圆圆笑着走过来，“吃过早餐了吗，家里煮了面条。” 江晚月脸上也是笑：“我在外面吃过了。” 这时，卢卡斯也是一脸笑意的走上前，他在自己西装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小东西，递到了江晚月面前：“月，你应该没见过这东西，你们国家没有，一般人也买不到，我特意买了一块带给你尝尝。” 江晚月对那一声“月”十分反感，她脸上露出假笑，她看了一眼那东西，原来是一包巧克力，这玩意，啧啧…… 她耸耸肩：“这不是巧克力吗，怎么会买不到，我上回就买了一些。” 卢卡斯一脸吃惊。 巧克力是进口产品，只有洋货市场才有，而只有外国人才能进入这个市场。 她是怎么买到的？ 江晚月继续道：“这种巧克力不好，掰开断裂的声音说明，这里面没有多少可可，你们国家生产巧克力的厂家，应该在巧克力里面放了大量的食品添加剂，添加剂这东西虽然是你们国家发明出来的好东西，但不适合孕妇吃，姑姑，你以后别吃这东西，对孩子不好。” 卢卡斯震惊至极。 他最初以为江晚月是假装自己吃过，可是她居然还能准确的说出巧克力的成分，而且食品添加剂这种东西，也是近几年才出现的新玩意，她居然全都知道。 本来是打算靠巧克力和江晚月拉一下关系，想打听一下史密斯的事。 却没想到，反被嘲讽了一番。 卢卡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江圆圆刚和他吵过架，懒得理他，拉着江晚月往里走。 这时候还早，亲戚什么的都没来，只有江家自己人，江晚月跪在自己昨天的位置上，低着头烧纸，保持着极低的存在感。 忽然，她的头发被什么给拽住了。 她皱眉回头，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怒气冲冲的盯着自己。 这女孩她也是昨天才认识，是江蓉君的独女，顾小艾。 也是认识了顾小艾之后，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的小女孩并非每一个都像英子那么可爱乖巧。 “都怪你！”顾小艾拽着江晚月的头发，一副凶狠的样子，“都是因为你，害我爸爸妈妈吵架，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你从我家里滚出去！” 她说着，将自己手上一个水壶，朝江晚月泼过来。 江晚月身侧避开了一些，但肩膀还是淋到了一些水。 “小艾！”江蓉君冲了过来，一把将自己的女儿护在了身后，笑了笑道，“晚月，你应该不会跟一个孩子计较吧？” “当然。”江晚月也露出笑容，她端起刚刚江圆圆给她端来的一杯水，照着江蓉君的脸就泼了过去，“小孩的错，大人承担，非常合理。” 江蓉君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吸引来了在别处忙碌的人。 看到面前的场景，何女士简直不敢相信：“晚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处处针对蓉君！要我跟你说多少次，你只是一个养女，蓉君才是我们江家的亲生女儿，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现在，立即向蓉君道歉！” “妈！”顾州走了过来，开口道，“这次的事，是小艾的错，是她将水泼在了晚月脸上，所以晚月才有此行为，应该是小艾向晚月道歉。” “顾州，你疯了！”江蓉君尖叫，“你不是最宝贝小艾吗，你居然要小艾给别人道歉？！” “就是因为小艾是我的宝贝，所以我才要好好教育她。”顾州沉着脸，“小艾，请向你小姨道歉！” 顾小艾大哭起来：“我讨厌爸爸，我最讨厌你了，我要妈妈……” 江蓉君连忙将女儿抱在怀里哄。 “好了都消消气。”江圆圆赶紧过来打圆场，“亲戚们都到了，要准备出殡了。” 何女士只得放下这件事，出门去迎客。 顾州走到江晚月面前，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江晚月转过身去，轻轻擦了一下肩膀上的水渍，然后给江老太太上了最后一炷香。 这年头城里丧事都是简单办一下，人差不多到齐之后，就开始出殡了。 江家在省城郊区有一块墓园，将棺材下葬后，江家集体沉默哀悼几分钟，这事情才算是真正结束了。 “晚月。”江奇正朝她走来，“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坐下好好聊一聊吧。” 江晚月淡声道：“如果江叔叔是要问有关史密斯的事，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大哥，你就别逼晚月了。”江圆圆走上前，“纺织厂都打不开的门路，晚月一个小姑娘能帮上什么忙呢？” 她说着，转头对江晚月道，“你接下来去哪，我送你。” 江晚月对这个姑姑还是有些好感的，点头道：“我去车站。” 来的时候蹭了厂里的货车，回去的时候还是自己坐车比较好。 江圆圆和江晚月一同离开墓园，刚走到外面大门口，忽然开来了一辆小汽车，二人本能的站在路边避让。 这时车停下，门推开，一个男人率先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晚月本来没注意那一幕，但是余光扫过那个男人的脸，有些熟悉，她定睛看去，猛地就呆住了。 第140章 遇丈夫 江晚月的脑中浮现出无数画面。 都是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 这个男人，是原身的丈夫，是三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宋家宋老四，宋德盛。 因为原身和这个男人太熟悉了，所以，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江晚月就认了出来。 在原著之中，只寥寥提了一些，宋德盛在八几年遍地黄金的年代赚了不少钱，成了个大老板，因为后来的妻子只给自己生了三个女儿，有了钱的男人就想要儿子了，于是这才回到小荆大队，寻找到宋家，强行带走了儿子。 这也就导致，几个孩子，全都惨死。 原先看书的时候，江晚月就痛恨这个渣男的行为，对几个孩子的结局唏嘘不已。 如今，她和三个孩子已经有了很深厚的感情，只要一想到孩子们未来可能的结局，她的心就在绞痛。 可惜宋家不是主角，关于宋德盛写的太少了，根本就不知道宋德盛究竟是如何死而复生，如今在哪工作，是个什么人，现任妻子是谁……这些，都无从得知。 “晚月，你怎么了？” 江圆圆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江晚月回过神来，连忙往江圆圆身边靠了一下，挡住自己的脸，怕被看见。 在摸清楚对方的情况之前，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 等宋德盛走远了，她这才开口道：“姑姑，你在省城有人脉吗？” 江圆圆听出了几分意思：“我大哥是纺织厂的厂长，再加上我嫁给了外国人，有些方面还算是有人脉的，晚月，你是要我帮忙办什么事吗？” 江晚月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能不能查一下这辆车归属哪个单位？” “其实你是更想查一下刚刚那个男人的身份吧？”江圆圆也是个通透的人，没有多问，笑着应下，“查这些需要点时间，估计明天才能查清楚，你看你要不要在省城多留一天等消息。” 江晚月点头：“好，那我明天去哪找姑姑？” “我跟卢卡斯住一起，看得出来，他很想在你身上探听到一些商业机密，所以你还是别去了。”江圆圆道，“把你所在的招待所地址给我，我查到了就过去告诉你。” 江晚月谢了又谢。 从墓园离开，她打算去逛一下百货市场，给姑姑买点东西当谢礼。 她想着江圆圆怀孕了，正好买点婴儿用品，结果发现这年头奶粉都没有，只有麦乳精。 想到家里几个孩子发育的都不太好，她立即买了一罐，以后就有源源不断的麦乳精喝了。 第102章 挑来挑去，最后给江圆圆挑了一些小孩的衣裳鞋子，花了十几块钱。 这里是第二百货商店，门口热热闹闹，江晚月穿过人群走出去，这里离招待所也不算远，走路半个小时左右，她打算走回去，走着走着，看到路边有一排房子，门口满是青苔，还有爬山虎，明显是被废弃了。 现在渔场生产的产品，在省下面的市县内都卖爆了，唯独省城市场还没有打开。 因为江蓉君的缘故，她绝不会将产品摆上百货商店的货架，那么，就得准备自己的门店了。 这年头只是不允许私人开店做生意，以工厂集体的名义是可以开店经营的。 她早就想在省城开个店了。 但想起来容易，办起来却太难太难了。 那现在，就迈开第一步吧。 江晚月走向那排废弃的房子，一共是五间连在一起，两层楼，门口距离马路有大概二三十米，非常宽敞。 她观察了一下，这里应该以前是一个什么小厂子，要么是倒闭关门了，要么是搬地方经营了，废弃了至少四五年以上。 这里虽然人流量不多，但也处于省城中心，算是个很不错的地段了。 江晚月走路去对面的居民楼打听，有些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在树下说话。 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分给大家，笑着道：“各位爷爷奶奶，我想和你们打听一个事，就是斜对面那一排房子，咋都空着，也没人住，咋回事？” 一个老太太飞快的吐出瓜子皮，道：“那里几年前是个榨油厂，经营的可好了，后来换了领导还是咋的，效益越来越差，就关门了。” 另一个大爷接话道：“榨油厂倒了，这里就变成了弹棉花的地方，六几年的时候这里是咱省城唯一可以弹棉花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后来地方太小了，就搬到东岸去了，这里也就慢慢废弃了。” 江晚月问道：“也就是说，这里归属于弹棉厂？” 这里的大爷大妈也不清楚这块地归属于谁，只知道最后在这里的是弹棉厂。 道谢过后，江晚月打算去弹棉花的厂子问一问，反正这会也还早，才下午三点钟，总得做点什么事打发时间。 坐车到了之后，她走到门卫那里，笑着道：“大爷，我是听说你们厂在市中心有一排厂房需要出售，是有这回事吗？” 门卫大爷哪里知道这个事，连忙走进去问领导，领导也不是管这块的，让助理去找专门管这个的人去了解情况。 那排五间房子，确实是弹棉厂的房子。 他们搬到这边来，一是因为效益变高了需要更大的厂房，二是周边居民投诉空气中老有棉絮，政府责令他们立即搬迁，是以，那边的房子就这么荒废了。 也不是没想过出手，但一般工厂都不愿意在居民区，因为有噪音经常会被投诉，影响生产。 这事儿就耽误下来了。 没想到过去好几年，居然有人来问那排房子。 陈主任满怀希望的迎出来，却看到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人，顿时有点心凉，派这么一个年轻人来，对方肯定也不是诚心购买吧。 江晚月笑着握手道：“主任您好，我是想来询问一下，那五间厂房能分开出售吗？” 陈主任摇头：“当初榨油厂是统一修建，我们也是统一买过来，各种资料都在一张单子上，没法子分开卖。” “这样啊……”江晚月顿了顿，笑着问，“那请问价格是多少呢？” 陈主任开口：“房子虽然老了旧了，但占地挺大一块，一口价，十二万。” 这个价格，比江晚月预想的还低了一些，她以为接近二十万，没想到只要十二万。 她知道这年代房价低，没想到低成了这样。 要不是现在私人没法买房子，她高低都得买一条街！ 她微笑道：“十二万有点多，我们厂目前拿不出来，不过年底应该可以凑上，几天后我让人来交点订金，年底再付尾款，主任您看行吗？” 目前渔场生意不断扩张，一个月的收入达到了一万多，接下来还会继续增加，再者，还有竹编厂分担这笔钱呢，年底拿出十二万应该不难。 第141章 不反对 陈主任表示要交五千块钱的订金，则会帮忙留到年底。 虽然好几年了都无人问津，但万一来人问了呢？ 江晚月欣然答应。 等回去了，她就让赵向北过来交钱。 办完事，时间也差不多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回招待所睡了一夜。 为了等消息，第二天她哪都没去，就在招待所的大堂里坐着看报纸。 等到了中午十点多钟，终于看到江圆圆走了进来。 江晚月立即起身迎上去：“快十一点钟了，咱们去对面的国营饭店一边吃一边聊吧。” 江圆圆也没拒绝。 二人在饭店里坐下，江晚月点菜，点了两荤一素，两个人吃绰绰有余了。 “昨天那辆小轿车是省文工团的车子。”江圆圆吃了个半饱，才开始说起正事，“昨天那个点，是文工团一个女员工称要车子前往部队慰问老干部，单位就给她派了车，事实上，并不是她自己要用车，而是她的丈夫开车要见一个外宾，见外国人嘛，都想包装一下自己……说实话，这种行为我很不齿，但文工团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江晚月吃惊不已。 宋德盛现任的妻子，是文工团的员工？ 文工团在这年头可是大热门工作，没点实力根本就进不去。 “那个员工叫唐曼，她母亲是总政歌舞团的，父亲是当兵的，似乎是个团长，有这样的家底，她公车私用别人也不敢说什么。”江圆圆继续道，“她丈夫也是个当兵的，去年受了伤，便转文职了，由岳父岳母运营，他现在是食品厂的车间主任。” 江晚月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宋德盛会抛妻弃子！ 她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姑姑查到唐曼的丈夫叫什么名字了吗？” “叫宋铎吧好像是。”江圆圆想了一下道，“我去文工团打听的时候，听那边几个妇女说，这个叫宋铎的之前一直在为国家实行危险的秘密任务，直到去年才出现在唐曼身边。” 江晚月笑了笑。 一个村里的农技员，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兵的，真是侮辱了军人！ 何来的秘密任务，不过是在村里娶了妻子生了孩子，找个理由遮掩过去罢了。 她很好奇，唐曼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枕边人的过往？ “他们俩有个孩子，今年两岁了。” 江圆圆这句话，让江晚月的笑容消失了。 她还以为渣男是假死之后，再和现任搞在一起。 没想到，在华子还没出生的时候，渣男就让外面的女人怀了孩子。 原身的这辈子，真是太惨了。 江晚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谢谢姑姑帮忙查的这么仔细，我给姑姑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准备了一点小礼物，还请姑姑不要嫌弃。”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江圆圆笑道，“我这不是怀孕了么，打算就在国内待产生孩子，这段时间会一直留在省城，我没工作，天天闲得慌，你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江晚月再一次道谢。 和江圆圆分开后，她就坐车前往车站，坐车回家了。 路上，她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宋德盛的事。 告诉宋家人么？ 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去找唐曼戳穿宋德盛的假面目么？ 可万一唐曼本就知道呢？ 所以，在处理之前，得先搞清楚唐曼的立场。 而且还有三个孩子……他们心里不可能不在意爸爸。 总之，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让渣男过逍遥日子，任何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一路昏昏沉沉坐车到了县城，正要转车时，运气好碰到了正好来县城糖果厂送大圆盒的吴志强，于是搭顺路车回了小荆大队。 不管是竹编厂还是渔场，这两天都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事，江晚月直接回家休息了一下。 时间差不多之后，她开始煮饭，还没做熟，孩子们就回来了。 两个大的牵着小的去山上挖野菜去了，顺便带回来了一兜树莓和桑葚，酸甜的味道，很可口。 在餐桌边坐下来之后，江晚月随口引入话题：“怀之，英子，你们有梦到过爸爸吗？” 宋云英神色黯然。 村里人都说爸爸去世了，不管她相不相信，都必须得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她摇头：“我没梦见过爸爸，我都快忘了爸爸长什么样子。” 宋怀之抬起头道：“爸爸已经去世半年多了，妈妈一个人养我们不容易，如果妈妈有想法，我不会反对。” 江晚月瞬间懵逼：“不是，你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她只是想来打探一下几个孩子对宋德盛这个父亲的感情还有多深，怎么感觉好像话题朝另一个方向转去了？ 第103章 宋怀之认真道：“我不介意让赵叔叔做我们的爸爸。” “你、你说什么？”江晚月懒得两只眼睛瞪的又大又圆，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赵叔叔找我问过这方面的事。”宋怀之低头继续扒饭，“妈妈你做你想做的事就行，不必问我们的意见。” 江晚月的脑袋轰了一下。 赵叔叔？ 赵向北？ 那家伙找孩子们问这种事？ 她回忆了一下和赵向北的日常相处，丝毫感受不到赵向北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 是赵向北隐藏太好了，还是她太迟钝了？ 江晚月的脑子里仿佛装了一盘浆糊，根本就想不明白。 不过，确实是该注意一些了。 现在业务扩大，财务部得再招个人，最好是个女员工，以后她问财务方面的事，就直接和女员工面聊吧。 不管赵向北对她有没有那种意思，她都必须得避开才行。 夜晚沉沉睡去。 江晚月难得做了个噩梦，梦中宋德盛回来了，从她身边抢走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剧烈反抗，逃出宋德盛的魔爪，却没注意马路上有车，被车子给撞飞了…… 江晚月吓得一个激灵醒了，连忙摸床上的孩子，只有华子。 她的心空了一下。 半晌才记起来，家里后面新建了两个房间，怀之和英子现在已经单独睡了，在自己屋子里睡得好好的呢。 反正睡不着了，正好起来做早饭。 吃完了早餐，江晚月去渔场看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情况。 招了两个销售员之后，渔场的销量开始稳步提升，最早一个月六七千收益，慢慢突破了一万，按照这个势头，到今年七月份，渔场月收益可以达到恐怖的两万多。 第142章 外汇局 值得高兴的是，新产品鸭脖子鸭翅鸭掌，销量居然还不错。 但是鸭子数量有限，脖子翅膀这些就更有限了，很难增加量产，只能暂时先这样。 竹编厂那批给外国人的货，也基本上完成了，最后的上色部分，江晚月是亲自到竹编总厂，盯着工人们一个个完成的，这是打开国外市场的第一批货，必须慎重对待。 五月初，这一批货终于成功出库。 三千个手拿包装上货车，江晚月和向令霄，带上文会计，一同坐车前往省城。 和上回一样，接近十一点钟时，货车开到了外宾招待所，将货车停在了招待所的后门那里，那儿有个专门面向外国人出租的仓库。 江晚月一行人走进招待所，向前台接待说明了来意。 前台还记得江晚月，这次倒是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拨通了史密斯房间的电话。 这一幕，看的江晚月又羡慕不已，她想要一台电话都没办法，人家这里已经做到每个房间都有电话了。 在大堂休息区等着，这一次，向令霄终于敢大大方方喝咖啡了，还是觉得难喝，文会计也觉得咖啡太难喝了，二人只吃了点心。 刚吃完，史密斯就下楼了。 “江，向，又见面了。”史密斯十分热情，“比约定好的日期，提前了几天，感谢你们。” 江晚月笑道：“史密斯先生急着回国，我们也怕耽误您的时间，所以让工人们加班将产品生产出来了，您这边请，我们去检查一下这批货的质量，不满意我们全额退定金。” 史密斯跟着去了招待所的后面，一辆货车停在停车场。 看到江晚月过来，吴志强连忙从车上下来，打开了后面车厢的门。 向令霄单脚踩上去，小心的将大的竹编存货框子往外推，吴志强在下面接着，一起抬了下来。 江晚月打开盖子，拿出一个小包递了过去：“史密斯先生，请看。” 史密斯满眼放光的拿起小包，满脸都是不可思议：“比之前的样品精美多了，太神奇了，我很喜欢，这批货我全要了！” 江晚月开口：“史密斯先生还是将所有货都检查一遍吧，这是手工品，不是机器生产，抽查不具有代表性。” “江，我相信你。”史密斯随意扫了一眼，竖起大拇指，“如果我们国家的人也喜欢，我希望能长期合作。” 江晚月欣然应允：“那当然。” 接下来，史密斯叫来了自己的助理，付款写收据等等。 加上之前的定金，一共是三万六千元，全是法郎。 向令霄有点怕，怕这些钱是假币，但也不敢当面质疑，只能在心里暗暗着急。 江晚月和史密斯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互相说了再见。 “走吧，去外汇管理局。”她哪里不知道向令霄在想什么，开口道，“外国人在华国用假币，是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他既然来了我们国家，那就是在我国有正事要办，毁了自己的信誉，吃亏的是他。” 向令霄忙点头。 外宾招待所距离外汇管理局并不远，走了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条街上都是和外国事务有关的一些部门，不少老外在街上走，向令霄和文会计一直看稀奇热闹，时不时低声议论一两句。 到了管理局后，向令霄这才收起看热闹的心思，之前和史密斯谈生意都是江晚月，那么现在就该他来处理这些后续的流程了，他拿上法郎，走向了柜台。 江晚月坐在大厅里，随手翻着边上书架上的报纸，都是外国的报纸，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厚厚一大摞，从去年到今年，各大报社，各个国家，全都有。 她连忙拿起来翻阅，她在国外生活过好几年，英语阅读没有任何难度，一目十行的看报纸，迅速的了解了一下目前外国的经济政治情况…… 而向令霄正在和柜台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我们刚刚和法国人做成了生意，这是法国人支付的法郎，想在你们这里换成人民币。” 工作人员一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乡下人，因为口音太浓了。 说实话，在这里工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乡下人来办过业务。 工作人员抬起头，神情稍微有点不耐烦，但是当看到向令霄推过来的一大堆法郎时，她愣住了：“这都是？” 向令霄是个生意人，自然感觉到了对方有点不耐烦的态度，小心翼翼道：“麻烦你先看看，是真钱还是假钱？” 工作人员郑重的接过来，清点了一下，不由吃惊了，这笔法郎数额不小了，换成人民币有三万六！ 要知道，这阵子省城刚低调下了文件，要求省城千人以上的大工厂，在半年内，必须拉到十万元的外汇，由此可见，这三万六有多么的珍贵。 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钱，开口道：“这是真的法郎，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合同文件带了吗，能给我看一下吗？” 边上的文会计连忙将订单合同拿出来。 工作人员翻开，主要是看了一下单位名称，她还以为是省城那个大厂子安排基层员工过来办这个事，可是一看，居然是个什么竹编厂，省城好像也没什么竹编厂啊……她仔细看，更是惊呆了，这家单位，居然是省城下面的潭州市，再下面的连湖县，下面的红旗公社的一个大队，也就是最最基层的一个村办单位！ 一个村办单位，居然拉到了外汇？ 简直离谱！ 工作人员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问道：“这确定是你们厂子的订单吗？” “当然，合同在这里，钱也在这里，没做假。”向令霄连忙解释，“我们的客户是个法国人，叫史密斯，你看合同上都写得很清楚，他暂住在外宾招待所，暂时还没有回国，你要是不相信，我带你去找史密斯先生当面……” “我不是这个意思。”工作人员见他越说越着急，连忙道，“我现在就给你们办兑换，对了，政府刚下了文件，所有外汇收入都免税，并且，政府还会根据订单情况奖励相应的金额，你们等会上二楼去问问。” 向令霄不由大喜。 第143章 请咖啡 向令霄上二楼，领了一笔奖金。 曾有一位教授说过，如果钱币会说话，那么外国币种的声音一定比人民币大至少百分之五十。 所以，国家大力鼓励拉外汇，奖励也特别丰厚，竹编厂拉到了三万六的外汇，给了三千元的奖励。 “三千块，白拿的。”向令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对，那个工作人员还给了我外汇券，说可以进友谊商店买东西，建议我们可以多看看外国市场，继续扩大外汇收入。” 友谊商店就是之前江晚月想去的洋货市场，因为这里只允许外国人进，慢慢被人称为友谊商店，代表着中外之间的友谊。 那地方，确实得进去一次。 她寻思着，得给渔场也拉一笔外汇，不止免税，还有奖励，这种好事哪里找去？ 一行人决定去友谊商店那边逛一逛，先吃饱了肚子，然后步行走过去，将外汇券展示给门口的工作人员之后，他们就被允许进入了。 第104章 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外国人，三个国人走在其间，倒成了异类。 江晚月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有各种各样的巧克力，万宝路香烟，瑞士手表，各种外国品牌的服饰，工业电器…… 她重点去了食品区，除了巧克力以外，还有各种威化饼干，包装小点心等，以及很多罐头。 国内大部分是水果罐头，外国这边基本上是肉类的罐头，用来当做吃饭的配菜，销售还挺不错。 江晚月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了一个想法，可不可以做鱼罐头，卖给外国人呢？ 她向来是个实践派，当即就找向令霄拿了外汇券，各种口味的罐头都买了一些。 外汇券是奖励给竹编厂的，等回去了，她再让赵向北将这部分钱补给竹编厂就可以了。 虽然两个厂子都是她负责，但归属不一样，因此账目方面她会搞清楚，绝不混淆。 买好了罐头，然后再去逛一逛卖包的地方。 到了这里，向令霄整个震撼了。 国内人出行基本上就是一个布包，讲究一点的人会用公文包，也就那么几个款式，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而国外的人，居然有这么多好看的包，手拿的，斜挎的，双肩的，单肩的，大的，小的……人的眼睛都看花了。 他震撼道：“包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吗，这么小，能装啥，不懂，看不懂。” 文会计了然道：“难怪史密斯先生要买咱们的竹编手拿包，原来这是他们国家的习惯。” 江晚月失笑。 等若干年后，他们华国的女人，也开始“包治百病”。 她也不能免俗，买了好多好多各种款式的包，一天背一个，心情真美妙。 她仔细看了一下这个时代的主打款式风格的包包，记在心里，到时候设计新款竹编包也有点谱了。 办完了事情，一行人就准备离开了。 刚走出友谊商店，在大门口的马路上，她又看到了那天熟悉的一辆车。 车子停下，后面的车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这个男人距离江晚月只有大概三四米，面容如此清晰，她一个闪身，躲在了身形魁梧的向令霄身后。 向令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正要回头，就被江晚月制止了，低声道：“挡一下我，别动，麻烦向厂长了……” 向令霄只好当起了人形柱子。 文会计也帮忙挡了一下。 从面前二人之间的缝隙看去，江晚月看到宋德盛牵着一个女人从车上下来了。 女人穿着绿色的军装，一看就是文工团的员工，应该就是宋德盛现任的妻子了，皮肤胜雪，头发乌黑，眼睛明亮，长得确实是好看。 “曼曼，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你进去逛了。”男人一脸深情，“两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女人点头：“你要是忙，就别来接我了，车子你紧着用，明天就得还给团里了。” 男人目送女人进了友谊商店，这才坐车离去。 江晚月从向令霄身后走出来，她看着女人的背影，抿着唇思索了一会。 她很快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她看向向令霄，咳了咳道：“那啥，向厂长，我有个不情之请。” 向令霄被她这个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啥，啥请，你只管说。” 唐曼从母亲手里得到了几张外汇券，想来友谊商店买一条国外进口的裙子。 她走到卖服装的地方逛了一圈，选了一条暗绿色的半身裙，她很喜欢这个颜色，穿在身上很有风情。 拎着衣裳刚从里头出来，忽然一个男人朝她撞了过来。 那男人手里拿着一盒颜料全撞在了她身上，她的袖子上，被染了一片斑斓的颜色。 “喂，你这人没长眼睛吗？” 唐曼气的脸都青了。 “抱歉，我替我朋友向你道歉。”江晚月连忙拿出手帕，“这是水溶性的颜料，沾水就能搓掉，但不管怎样，都是我们的错，实在是不好意思……咦，是唐小姐？” 唐曼皱了皱眉：“你是？” “之前军部一次团会演出，我们在后台见过面的呀。”江晚月笑道，“不过你要上台演出，我们没有怎么交流，今天在这里遇见，这不是咱们的缘分么，我朋友弄脏了你的衣服，不如就由我朋友做东，请你喝个咖啡，就当赔罪了如何？” 唐曼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江晚月是哪号人物，她觉得，样貌这么好看的女人，她应该有印象才对，不可能完全不认识。 她猜测，这可能是故意和她套近乎的人，毕竟她家里条件不一般。 但，面前几人能进入友谊商店，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人…… 想来想去，唐曼答应了：“友谊商店里就有一家咖啡店，我们进去吧。” 她倒是要看看，面前几个到底是什么人。 一行人进了一家咖啡店，四处都写满了英文，向令霄和文会计那叫一个局促不安，而且他们也喝不惯咖啡，找了个借口，去旁边服装店逛去了。 江晚月做了个标准的手势，叫来了服务员，用流利的英文询问了一下店内的特色咖啡，然后询问唐曼：“唐小姐，你想喝哪个？” 唐曼难以置信。 她学过英文，生活中也接触过外国人，可是，她在面对外国人时，完全不敢开口。 上回是一个朋友带她来的这家咖啡馆，全程不需要她说话，这回，她以为应该是自己主导，没想到，竟然是对面的女人。 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第144章 任厂长 江晚月点了两杯咖啡。 她直言道：“抱歉唐小姐，用这样的方式认识你，还请你不要介意我的唐突。” 唐曼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她眯起眼睛：“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谁并不重要，唐小姐也没必要知道。”江晚月喝了一口咖啡，淡声道，“我是想问一下，唐小姐的丈夫叫宋铎吗？” 唐曼更加警惕：“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晚月笑着开口：“我听人说，唐小姐和宋铎婚后有一个孩子，已经两岁了，也就是说，你们结婚差不多至少三年了，那么请问，为什么没有办婚礼呢？” 唐曼皱眉：“你对我家情况这么清楚，应该也知道，我丈夫是军人，因为他要执行任务，所以没办法办婚礼。” “真的是军人吗？”江晚月扯了扯唇角，“唐小姐家庭情况优越，要查一个男人的真实资料应该很容易，我言尽于此，希望唐小姐好好查一下自己的枕边人吧，再见。” 她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下了咖啡钱。 走到外面，看到向令霄和文会计惴惴不安的等待着，见她一出来，就上前询问：“怎么样，没有为难你吧？” 江晚月摇头：“今天多谢向厂长了。” 向令霄大手一挥：“小事儿，有什么谢不谢的，就是把人家衣服弄脏了挺不好意思的。” 江晚月之所以让向令霄如此做，是因为，单纯的请人喝咖啡，人家肯定不愿意。 如果弄脏了对方的衣服，让对方有了损失，正常人心中肯定想讨回这笔损失，自然会答应去喝咖啡。 再一个，在这个年代，喝咖啡是一件非常潮流的事，在友谊商店喝咖啡，那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她猜测对方肯定拒绝不了。 谈话中，她试探了一下，能感觉到，唐曼似乎并不知晓宋铎的真实身份。 宋德盛变成宋铎，到底是个什么过程，她相信，以唐曼的家底，应该能查出来一些。 一行人乘坐货车回去，天黑了才到家。 听说红旗公社竹编厂拉到了外汇，公社都惊动了，秦书记连夜写了报告书，去县城做汇报。 县城还安排了人过来采访向令霄，向令霄本来想推给江晚月，但江晚月忙的团团转，像陀螺一样，根本找不见人影，他只好自己接受采访，不过这只是他们县城自己的狂欢，只上了县城报纸。 很快，竹编厂和渔场的新厂房就彻底建成了，其实四月份就修好了，但因为要添置办公物品，就推迟了一些，再加上要配合宁书记的时间，就将仪式定在了五月十五这一天。 天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绿树盎然，田间庄稼茁壮生长，看得人心情畅快。 一辆小轿车从乡间开进来，众人连忙上前迎接。 先是鲁秘书下车，紧接着是宁书记，秦书记站在最前面迎接，边上站着江晚月，还有各大队的支书和大队长。 其他大队的人早早就听说县里书记要来，即便渔场没有邀请他们来参加建成仪式，一个个也都厚着脸皮过来了，谁不想在大领导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呢。 宁书记看向鱼塘边上的厂房，长长一排二层高的水泥房，在这乡下地方格外引人注目。 房子修的宽敞，窗户反射着阳光，格外明亮，门口修了一个宽场地，干净整洁，很多人在那里看热闹。 第105章 “宁书记，这边请。”秦书记领着宁书记走到了正门口，“您站这儿，正中间……” 正门口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小荆副食加工厂。 他们从最初简单模式的渔场，慢慢转变为了有更高附加值的加工厂。 一群领导人呈一字站好，江晚月拿出红绸彩带，让各位领导拿手上，一人发了一把剪刀。 赵向北连忙点燃鞭炮。 在噼里啪啦的声音之中，剪彩仪式结束。 这一回，没有江晚月提醒，宁书记也特意带了宣传部的员工一起过来，将这一刻记录下来了。 毕竟是县里第一个效益这么好的村办厂子，也是他第一次参与工厂落成仪式，这件事很有意义，刊登在县报上，正好可以鼓励基层干部带领村民们开办工厂，提高社员们的收入。 接下来，是宁书记讲话。 “大家好，今儿我坐车从县里过来，一路上经过了很多大队村庄，唯有你们小荆大队让我觉得不一样。我看了往年的数据报告，小荆大队处处垫底，红旗公社也永远倒数第一，从去年年底开始，这个情况就开始慢慢有了改变，我相信，在你们大家勤劳的双手之下，小荆大队今年一定能干出亮眼的成绩，让全县所有人都为之惊叹！” “接下来，我来任命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 “让我们有请江晚月同志上台！” 在所有人热切的目光之中，江晚月走了上去。 早就知道自己是厂长，但在这样的仪式之中，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渔场和竹编厂不一样，这里，全是自己心血，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是她努力的成果。 站在这片土地上，心情难免澎湃。 “我正式宣布，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就是江晚月同志！”宁书记将一块工牌挂在了江晚月的脖子上，“江晚月同志，希望你谨记自己的责任，记住为人民服务，记住自己的初衷，希望加工厂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辉煌！” “谢谢书记！”江晚月朝宁书记鞠躬，然后看向在场的众人，“小荆副食加工厂，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靠的不是我，而是大家团结一心，积极向上，使厂子的发展越来越好！今天，我们厂子迈入了新的阶段，今后我们要更加齐心协力，开拓创新，让我们共同谱写小荆副食加工厂的新篇章！” 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第145章 升官了 剪彩和任命仪式结束后，江晚月带着一行领导参观渔场。 渔场的厂房就这么大，走一圈就结束了，宁书记提出再去竹编厂看一看，毕竟是县里第一个拉到外汇的厂子，宁书记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竹编厂就更简陋了，因为是纯手工作坊，连一台机器都没有，每个厂房里都是工人在劳作。 “咱们国家工业化落后，只能靠单纯的人力去追赶，好在，我们国家的人民勤奋努力……”宁书记深有感触道，“国家为了鼓励创汇，实行出口免税，看来我们县内，也得颁发几条政策鼓励一下各厂创汇……” 两个厂子视察完毕后，宁书记还有别的事，没有留下用餐，乘坐小汽车离开了。 “秦书记，食堂备了午餐，您就赏脸留下来用餐吧。”江晚月笑着道，“还有各位支书和大队长，也都这边请。” 秦书记点头，跟着进了食堂，他也没有搞特殊，跟着江晚月一起排队打餐，所有人的菜都一样，是一荤一素一汤，搭配的很有食欲。 秦书记这一桌，坐着田有粮宋大海，以及江晚月，其余人坐在另外的桌。 吃得差不多之后，秦书记放下筷子，缓声道：“刚刚宁书记跟我透了个信，秋收后，会让我去县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从红旗公社成立后，就是秦书记任一把手，忽然要调走，大家心理上一时根本接受不了。 但随即一想，也很合理。 之前秦书记不挪窝，是因为红旗公社各方面太差了。 而现在，红旗公社买了全县第一台收割机，还拉到了全县第一笔外汇，都和老外做生意了，足以说明红旗公社的与众不同，秦书记升官就很在情理之中了。 那秦书记走了，会让谁做新书记？ 还有秦书记这么好说话吗？ 就在众人胡思乱想之时，江晚月笑着道：“恭喜秦书记，去县里工作，那就是往上走，升官了呀，以后秦书记在县委工作，我们去办事的时候，不就有熟人了吗，这可是大好事，来，我们以茶代酒，敬秦书记一杯！” 众人回过神来，恭喜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此事已经从县委书记嘴里说出来了，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秦书记也不怕传出去。 等用餐结束后，众人散了，秦书记看向身侧的江晚月，开口道：“县里应该会从上面安排一个年轻人来担任红旗公社的书记，如今公社迅猛发展，交税可观……若是杂交水稻项目成功，那么，红旗公社就成了一个香饽饽，是挣业绩的好地方，我估摸着，新任书记，应该是某官员的亲信。” 江晚月点头。 自古以来，没什么家底的进士都是去偏远山沟沟，一辈子难以挪窝，而有家世背景的人，则是调到富饶的村庄挣一份漂亮的履历，然后升职加薪。 红旗公社在这半年来，成绩亮眼，交到县里的税收也十分可观，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能看出红旗公社未来大有可为。 她笑着道：“不管新任书记什么来路，只要他成了红旗公社的书记，那么就一定会努力推动公社的发展，毕竟只有公社发展好了，有了政绩，他才能继续往上走嘛。” 秦书记点头：“为了方便你办事，我打算把你们小荆大队的支书田有粮，调到公社去，你有什么想法？” 江晚月有点惊讶。 她原先想的是，等杂交水稻项目搞出了成绩，再向书记推荐田有粮或者宋大海。 没想到，成绩还没出来，书记就提出了这件事。 看来，书记真的很看重他们的渔场，生怕换了领导后，渔场发展受阻。 她承了这个情，开口道：“田叔有担当，有责任心，我觉得升职没问题，可以给田叔一个管理方面的岗位，我相信田叔一定能干的很出色。” “那就办公室副主任吧。”秦书记道，“这个位置原本就有，只不过暂时没有人任职，让田有粮担任最适合不过。” 江晚月追问：“那我们大队支书走了，是公社再安排一个支书来呢，还是？” “让宋大海做支书，至于大队长，你们大队自己投票选举就可以了。” 秦书记没有再多说，坐上拖拉机就走了。 江晚月将这个事，告知田有粮和宋大海，二人听说这个消息，全都惊呆了。 红旗公社十个大队，就从没有哪个大队长和支书升过官！ 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田叔，爹，新任大队长选举，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在这事儿明朗之前，私下走访一下，确定几个名字。”江晚月开口道，“这事儿一定要低调，千万别被人钻了空子。” 这年头农村大队长选举，没什么正规流程，就是靠个人威信，村民们选谁就是谁，去公社报备一下就可以了。 如果提前泄露这个消息，难免会有人提前给好处拉票，这就违背初衷了。 田有粮点头：“放心，这点事你田叔还是知道的。” 宋大海对村里人最熟悉，和田有粮仔细的商议起来。 村里这些事，和江晚月的关系就不大了，第二天早上，她召集全体员工开了一次会议。 渔场目前员工，加上改造分子，一共是四十七个人，全都坐在会议室里，一个个正襟危坐。 “大家好，这是我担任厂长以来的第一次会议。”江晚月笑容和煦，“今天让大家过来，是要将我们小荆副食加工厂进一步正规化，有了厂长，那么就要形成各部门或者科室，每个部门都要有相应的管理人员，现在，我来一一任命。” “首先，是最重要的财务室，我任命赵向北同志为财务室主任，目前财务室仅一人，需再招聘一位出纳，最好是一名女性，女性认真仔细，在财务方面有先天性优势。” 其实，她是想避开和赵向北的过多接触……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既然有了怀疑，那就要将这种感情扼杀在摇篮之中。 赵向北站起身，走上台：“谢谢江姐的信任！” 边上林锦打趣道：“以后不能叫江姐了，得叫厂长，这是咱们厂长该有的排面！” 赵向北抓了抓脑袋。 叫江姐亲近一些，喊厂长，好像在两人之间挖了一条鸿沟。 见他不说话，江晚月的心有点沉，该不会真被宋怀之那小子说准了吧。 她咳了咳道：“咱们加工厂要迈向正规化，各方面都得正规，所有员工，在厂子里确实该叫我厂长。” 第106章 第146章 有资格 赵向北在原地踟蹰了好一会。 他戴上工牌，终于迟缓开口：“谢谢厂长。” 江晚月点头，继续道：“那接下来，我任命林锦同志为销售科的主任，销售科目前加上主任一共三名员工，主要工作是与各县各市的百货商店联络送货，按照目前的工作量来说，三个人够了，后续有安排再说。” 林锦走上台，接过工牌戴上，鞠躬道：“谢谢厂长的信任，我一定不辜负期望，将我们小荆副食卖到全国各地！” 江晚月微笑道：“不，不止是卖到全国各地，还要卖到国外去，所以林锦，你该把自己忘记的英语捡起来了。” 林锦：“……” 八九年没读书了，再捡起来学咋可能学得会？ 而且，就算是她高中时期的英文水平，也万万没有到可以和外国人沟通的程度。 可是，她手底下现在有两名下属，万一下属先学会了，那她这个主任岂不是要被一脚给踢开了？ 思及此，林锦大声道：“厂长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江晚月看向底下的人，继续道：“我们加工厂也成立了研发车间，主要是研发新产品，研究各种新口味，这个车间也非常重要，我任命段静为研发车间主任，请上台。” 段静整个人惊住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落在她的头上，她可是一个改造分子啊。 而且她刚生完孩子，天天上班都是带着孩子一起，她觉得很对不起厂子，可是厂子居然还给她升职。 “厂长，我……”段静站起身，结结巴巴道，“我没资格做车间主任，让、让其他人……” 江晚月故意沉下了脸：“你觉得你没资格，那就是在质疑我这个厂长的眼光，你让大家以后怎么服我？” 段静更加慌张，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向北有资格，林锦有资格，同样的，你也有资格，只要有能力，厂里就会提拔。”江晚月一字一顿道，“任何人，任何身份，只要能为厂里做贡献，厂里就会为他铺好前面的路。你成为主任后，这就意味着，身上的担子也就更重了，但，厂里却不能给你相应的福利，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算是为厂里节省了人力成本，如果你觉得工作多了，待遇却没有增加，这一点你无法接受的话，我同意你拒绝升职这一请求。” 段静都要被绕晕了。 她要是拒绝了，就好像是怕苦怕累。 她要是答应……可她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啊，万一给厂子带来麻烦怎么办？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时，陆城远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研发只有三个人，每个产品都是你研发出的口味，你要是拒绝，厂长不好办事，先答应，散会后再去找厂长说一下。” 段静点头，走上台，惴惴不安的将工牌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在场的员工倒没什么抵触情绪。 因为上回，一组的二流子张大强当着县委书记的面举报改造分子的事，宁书记都没说什么，更加轮不到他们这些底层员工来表达不满，再者，他们也没有不满，人家不拿工资还干最辛苦的活，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满呢？ 接下来，江晚月任命生产主任，是从最早应聘的一群初中生中选了一个妇女，叫杨水珍。 另外还有管理设备的主任，是管理机器的一个男青年。 还有仓库主任，她定下了陆城远，因为管仓库的基本是渔场的人，让陆城远当主任，渔场众人日子好过一些。 厂里还缺一位办公室主任，主要就是负责人事行政后勤等方面的杂事，这个岗位江晚月暂时没看到合适的人，打算对外招聘一个。 与此同时，她告知众人厂里打算再采购一辆运输货车，再对外招聘一名司机，不会开车没关系，只要条件符合，厂里会花钱送去县里学习开车技术。 办公室文员和司机招聘的消息一放出去，就有很多人摩拳擦掌来面试。 江晚月没什么性别歧视的观念，但从现实情况来看，司机最好是男性，而文员最好是女性。 前来面试文员的女性很多，村里读过书的妇女们，还有几乎所有的知青。 这个文员，江晚月是打算培养成办公室主任，以后会常常给她汇报厂里的工作，因此，这个位置十分重要，不能轻忽。 她仔细看了一遍名单，然后选了三个人参与面试，最后从三人的表达能力、应变能力、学习能力，选择了最优的一位，是一名知青，今年三十岁了，已经在小荆大队成家了，看起来和大队的农妇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江晚月从她的双眼之中，看到了一丝渴望。 哪怕成家了，也渴望回城吧。 这是时代赋予这代人的悲剧，无人能改变什么。 “裴素，你被选取了。”江晚月伸出手，笑着道，“安排好家里的事，明天就能过来上班了。” 裴素不可置信，眼眶都红了：“谢谢晚月……不，谢谢厂长，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 文员招聘结束后，就是面试司机了。 这件事，江晚月没插手，而是安排吴志强一个一个面试。 村里绝大部分人连自行车都不会骑，更别说开车了，所以，来面试这个岗位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胆子大的男青年过来报名了，其中就有宋老二宋德发和宋老大的儿子宋建国。 江晚月之前跟宋家透过这个消息，据她所知，为此，宋德发特意去了一趟县城，不知找谁买了一本开车方面的书，天天在家里看，但认识的字不多，胡招娣没读过书也不认识，有时候还拿来问江晚月是什么意思…… 至于宋建国，江晚月感受不到宋建国的热情，还没开始，她就已经猜到了结果。 果然，最后是宋德发选上了。 宋德发整个人高兴地不得了，先向面试官吴志强道谢：“您以后就是就是我师父了，我叫您一声师父。” 吴志强连忙摆手表示不敢当。 紧接着，宋德发去厂长办公室，私下感谢江晚月：“多谢四弟妹提前透信，不然我可争不过那些年轻人。” 江晚月笑道：“是你自己做足了准备，不然也轮不到你。” 二人正在说话时，大嫂杨玉兰冲进了办公室，咬牙道：“宋德发，你一个当叔叔的，也好意思抢侄儿的工作，你好意思吗？” 第147章 养鸭场 杨玉兰脸色很不好看。 原以为这个工作稳了，谁能想到，竟被自家人给抢走了。 宋德发一脸懵：“啥叫我抢走了，我是凭本事得到了这份工作，也得到了四弟妹的认可，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你都四十了，还能开几年车？”杨玉兰咬牙道，“让给自家侄儿咋了，别这么小气！” 宋德发扯了扯唇角：“建国自己没本事，怪我咯？” “娘……”宋建国低声道，“我、其实我对开车不感兴趣，面试的时候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没选上也正常，娘别怪二叔。” 杨玉兰怒目圆瞪：“你咋想的你，车都不喜欢开，那你想咋地，你都十九岁了，对象都找不到，你说你，我让我咋说你是好，真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你要气死我啊你！” 宋建国被骂的一声不吭。 江晚月开口道：“大嫂，你先出去吧，我和建国单独聊一聊。” 若放在从前，杨玉兰也是瞧不上江晚月的。 但这个四弟妹忽然上进了，都能坐上县委书记的车了，足以说明四弟妹的本事，劝一劝也好。 杨玉兰和宋德发走出办公室，关上了门。 “建国，坐。”江晚月自己也坐下，“现在我不是副支书，也不是厂长，我就是你四婶，坐下说话吧。” 宋建国今年十九岁，是家中长子，小时候读过书，但成绩不行，没考上初中就没读了。 他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家里没有女娃，他承担了家里很多家务，慢慢的养成了沉闷的性子。 “你娘也是为你着急，希望你早点成家立业。”江晚月声音温和，脸上带着笑意，“下地挣工分当然也是一条路，但咱们必须得承认，农民确实比工人生活更累，而且更穷，作为家人，肯定希望你能有更好的工作。加工厂后面还会招聘工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提前准备一下。” 在她温和如水的声音中，宋建国总算是慢慢抬起了头，他开口道：“最早我是在大队猪场里喂猪，我满十八岁之后，我娘说喂猪工分太低了，就让我开始下地，其实我更喜欢喂猪，我家里两只鸡也是我养大的，特别肥，下的蛋也比别人家的多一些，大一些。” 江晚月点头：“那你是想重新回去喂猪？” 宋建国摇头：“我娘说的也对，喂猪一天六个工分，养我自己还行，如果结婚有了小孩，就不行了，四婶，我听人说，你建议别的大队养鸭了是吗？” 第107章 江晚月双眼一亮：“你想养鸭子？” “是，有点想。”宋建国挠了挠后脑勺，“我跟我娘说了这件事，我娘说，其余大队都没人养，四婶也没养，肯定不挣钱，而且又不能自己养，得以集体的名义，中间流程太麻烦了，我娘不支持我。” 江晚月笑了：“只要你有这个心，大队就会配合你把养鸭场办起来，就看你自己想不想。” “如果四婶支持我，我就养！”宋建国鼓足勇气道，“只要四婶同意，我娘肯定也会同意。” “这还不简单。”江晚月朝门外喊道，“大嫂，你进来一下。” 杨玉兰推开门走进来。 宋建国立即站起身道：“娘，我和四婶说了养鸭子的事。” “你……” 杨玉兰还来不及表达意见。 江晚月就笑着开口：“大嫂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加工厂现在急需鸭肉，所以我才号召其他大队养鸭，咱们小荆大队有河流经过，也有养鸭的先天条件，在我看来，这个事情可行。” “你这么说的话，看来大队是会同意。”杨玉兰认真思考起来，“可是办养鸭场，需要钱，大队会批吗？” 江晚月开口：“放在半年前，大队没有没有资金批给你们，但这段时间，加工厂给了分红大队，大队账上有点钱，你们可以写申请书，写未来发展规划，找支书申请一点起步资金。” 杨玉兰一脸为难：“还要写申请书啊，建国你会写吗？” “不会我就学。”宋建国扬起了斗志，“多谢四婶，我知道该咋做了。” 江晚月笑着点头：“有不会的地方就来问我，在这边找不到我人就晚上去我家里找我。” 宋建国连忙应下。 杨玉兰拉着江晚月的手，唠叨道：“建国从小就是个闷葫芦，嘴巴笨，这么大了连个对象也找不到，既然决定了办养鸭场，这事儿就请四弟妹多多费心了……”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 江晚月好说歹说才把人给送走了。 忙了一会，陆城远和段静走了进来，二人还没开口，江晚月就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她淡声开口道：“我当众任命你们俩做管理人员，是我占了你们便宜，你们应该用好好工作来回报，不然别人会说我识人不清，我还有事情，你们去忙吧。” 夫妻二人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轰了出来。 段静眼圈发红：“厂长真是个好人，这份恩情咱们怎么回报啊……” 陆城远摸了摸妻子的头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全力完成自己的工作，等以后……若是政策松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接下来几天，江晚月辅助宋建国筹办养鸭场。 宋建国自己会养殖，鸭子怎么养，心里门儿清，技术是没什么问题了。 大队非常重视这件事，拨款两八百元帮助筹备，这笔钱用来做原始资金也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各方面的流程筹备，江晚月安排新招的办公室文员裴素去协助，主要是为了让裴素接触一下大队和公社里的公职人员，为以后办事做铺垫。 五天后，养鸭场在二组的河边成立了，租的村里的地，租金一年才二十元。 第一批养了五百只鸭子，鸭苗花了一百五十元，借了渔场的货车拉鸭苗，车费免了，柴油花了几块钱。 另外在河边修了一圈篱笆，是宋建国自己熬夜修起来的，一分钱没花。 给鸭子修了屋棚，因为赶时间，找了几个人帮忙，各方面加起来用了十几块。 剩下的钱，全部用来给鸭子买粮食，鸭子食量一天比一天大，这点口粮肯定不够，宋建国自个天天去野地里找蚯蚓螺蛳啥的…… 至于请人，宋建国根本没想过，他一个人连轴转，总算是将这个厂子开起来了。 第148章 鱼罐头 与此同时，加工厂的新产品也有了进展。 上回在省城的友谊商店，江晚月买回来了一些外国进口的罐头食品，拿回来给研发部门做研究。 段静出生在一个优渥的家庭，没有被改造时，吃过很多国外的食物，对这方面还是稍微有些领悟的。 新产品是鱼罐头，根据外国人的口味，做成了香炸鱼，用调料充分融合浸透，切成大小一致的鱼块，放在盘子里，江晚月夹起一块品尝了一下，还别说，味道真不错，有酥鱼片的鲜香，也有鱼豆腐的软嫩，外国人就算不至于追捧，应该也不会太排斥。 “先做一千罐的份量。”江晚月开口，“等我探一探外国人那边的市场后，再来决定是否增大销量。” 段静点头，去生产车间协调安排生产。 江晚月则准备去一趟罐头厂。 如果确定了鱼罐头这个产品，她肯定是会购买一台专门的罐头包装机器的。 但现在市场未定，买一个这么贵的机器回来，容易闲置，在此之前，先找别人借用一下吧。 当人有了一定的名气之后，办什么事都顺利。 她也就是和宁书记来往了几次，不知怎么的就被传开了，县里罐头厂的人一听说她是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立马去通报了他们的厂长前来亲自迎接。 这一波操作，把江晚月都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厂长，您好您好，没想到这么年轻！”罐头厂的齐厂长走出来，一脸热情，“我们罐头厂有十多年的历史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就还从没和县委书记说过话，江厂长真有本事！” “哪里哪里，是宁书记和善，支持我们村办企业。”江晚月谦虚道，“齐厂长，我这次来，是想请罐头厂帮个忙。” 齐厂长点头：“江厂长只管说。” “是这样，我们加工厂开发了一款新产品，叫鱼罐头。”江晚月笑着道，“现在新品已经生产的差不多了，就剩最后一道工序，就想借贵厂的机器用一用，多少租金，您尽管开口。” 罐头厂主要做水果罐头，还涉及一点肉罐头，和鱼罐头不算直接竞争关系，齐厂长欣然点头：“租金就免谈了，咱们是兄弟工厂，就该守望相助，江厂长什么时候需要，我让车间把机器空出来。” “那就太感谢齐厂长了！” 江晚月谢了又谢，隔了两天，就用货车拉着产品过来装罐了。 这边流水线很成熟，除了装罐，还有高温杀菌的机器，江晚月一起借了。 对方不愿意收租金，江晚月就让厂里的工人起了三百斤草鱼，送来罐头厂给员工们加餐。 三百斤鱼是一百五十块钱，付租金是绰绰有余了，主要是想感谢一下罐头厂的慷慨爽快，帮忙办了大事。 一千个鱼罐头，半天时间就包装消杀结束了，冷却后带回加工厂。 这一批鱼罐头的目标顾客，就是外国人。 那些能来华国的外国人，都不是缺钱的人，因此，罐头的价格，江晚月定在了四元。 生产车间的主任杨水珍听到这个价格，倒吸一口凉气。 酥鱼片那些两毛钱一包，就已经超出她的认知了，但勉勉强强，也在普通人的承受范围之内。 鱼罐头的分量虽然多一些，但成本也就翻了两三倍而已，在她看来，五毛钱一罐应该差不多了，四元，简直是天价！ 要知道，老师一个月的补贴，也就只有四块！ 拿四块钱买鱼罐头，疯了吗？ 有这个钱，都能买快十斤草鱼了！ 不过杨水珍只是管生产的，价格方面，轮不到她来发言。 林锦直接道：“厂长，如果四元钱一罐的话，放在百货商店怕是很难卖出去。” “你说得对。”江晚月看向另外两名销售员，“这个价格，你们觉得，应该卖给谁比较好？” 林锦知道，江晚月是想考一下两位销售员，便没有开口说话。 “在我看来，军人不差钱，福利待遇都很好，或许可以卖给军队，他们出去野战的时候，带这个挺好。” “省城不乏有钱人，咱们应该想想有钱人一般出现在什么场所……哦对，我记得省城六几年有个友谊商店，只对外国人开放的场所，能进去友谊商店的国人，都不是一般人，可以去那里试一试。” 江晚月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意见都很不错。 不过军队还是暂时先别尝试了，薅羊毛薅到自己国家军人身上去，还是不太妥当。 “那就先定友谊商店。”江晚月笑着开口，“那里头咱们华国人进不去，你们两个就带着产品，在门口推销试一试，若是能打开销路，厂里会给你们发一笔奖金。” 二人顿时踌躇满志。 赵向北给二人各批了十元的经费，二人一起前往省城。 林锦不由感叹道：“我还记得最早的时候，赵主任就给我批七毛钱经费，车费就占了六毛，那么难，也熬过去了。” 赵向北笑着道：“林姐现在哪一回出差，我不是至少批十块钱以上，就别提那七毛钱了。” 第108章 两个销售员在省城待了三天，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厂长……来来往往的人，根本就不看我们一眼，还让保安把我们赶走。” “我们没办法，只好在友谊商店对面支了个架子，免费品尝，前来品尝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有些人倒是想买，一问价格四块，人就都跑光了。” “厂长，不然把价格降一降，我觉得两块钱应该多少会有人愿意掏钱。” 江晚月抬头，面色淡然：“你们销售员的任务是开拓市场，而不是劝说厂里改变定价。” 她一向都是满脸笑容，突然冷下脸，二人顿时不敢再说什么了。 江晚月开口问道：“这两天，就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人品尝鱼罐头吗？” 二人纷纷摇头。 “好，你们先去忙吧，鱼罐头的销路我来想办法。” 江晚月发话，二人点头走出去。 走到外面，两人齐齐叹了口气，二人都是知青，城里人，但在乡下待久了，有些怯场，要是他们胆子大一些就好了，要是邀请几个外国人来品尝一二就好了……哎！ 第149章 加订单 江晚月觉得这事儿还是得自己亲自来。 要想把货卖给外国人，语言就是一大难关，虽然销售员们都是知青，但这年头英语教的都不多，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没在那个环境里，很难有和外国人交流的水平。 该去一趟省城了。 一是打开鱼罐头的市场。 二是买点英文类的书籍，让几个销售员把英文捡起来。 为此，她得做一些准备。 好在曾经她在国外留学过，对外国菜也是有些了解了。 她唯一认识的老外就是史密斯，她非常不介意利用史密斯搭一下桥。 史密斯是法国人，那就学习一下法国菜好了。 法式蜗牛，这道菜基本上人人都知道，江晚月也吃过，知道应该是什么味道。 农村里蜗牛很好找，但能上桌的只有一种，叫白玉蜗牛，非常难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只，赶紧将肥美的小蜗牛放进聚宝盆之中，无限再生，然后拿这些蜗牛来试菜。 宋怀之看到一盆子的蜗牛，简直头皮发麻，看到亲妈把蜗牛收拾了倒进锅子里，更是两眼呆滞。 “妈妈，咱们家不缺肉……”他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可以不用吃蜗牛……” “蜗牛味道其实还不错，这是我第五次尝试了，勉强算成功了。”江晚月将锅子里的蜗牛夹出来，放在盘子里，笑眯眯道：“怀之，英子，来，一人尝一个。” 宋云英不停后退：“妈妈，我不饿，我就不吃了。” 宋怀之只能硬着头皮拿起一个，闻了闻，好像没有他以为的那种腥味，他小心翼翼舔了一口，有点鲜……他用筷子将蜗牛壳里的肉取出来，咬了一口，双眼一亮：“味道居然真的不错，没想到蜗牛真的能吃。” “只有这种蜗牛才能吃，其他的不行，你别乱捉来做。”江晚月笑道，“如果有黄油和芝士，再加上红酒，味道会更好。” 宋云英歪着头问：“红酒是什么？” “葡萄酿成的酒是红色的，所以叫红酒。”江晚月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小孩不能喝，等你长大了应该就有机会尝一尝了。” 那时候就是八几年九几年了，经济迅速发展，买一瓶红酒不会再是什么难事。 江晚月在家里又捣腾了几种其他的外国菜，因为技术有限，再加上食材缺乏，总感觉差点味道。 好在如今国内没有任何外国餐厅，即便只能做成这样，在外国人眼中，应该也是独一份了。 准备的差不多之后，江晚月准备出发之时，只见向令霄骑着自行车，从乡间道上飞快的骑过来。 车子还没停稳，向令霄就翻身下来，自行车倒在地上了他也顾不上心疼，连忙道：“江厂长，昨天大半夜，一点多钟，有个洋人打电话来了！” 竹编厂的电话在公社总厂，那边有仓库，每天夜里都有人值班。 值班人员听到电话响了，赶紧去接，结果一句话听不懂，怕耽误事，于是连夜去找向令霄。 向令霄睡得正香被叫醒，穿上衣服连忙赶到厂子里去接电话，结果对方已经挂断了。 他本想打过去，可奈何自己不会讲英文，打过去了也无济于事，没办法，只能等天亮，就赶紧骑自行车过来找江晚月了。 “应该是史密斯。”江晚月笑道，“走，去打电话问问什么情况。” 她推出厂子里的自行车，和向令霄一起骑到公社的竹编厂去，进电话室，拨通了昨夜打来的那个号码。 电话里传出一个标准的普通话声音：“您好，这里是湖省外宾招待所……” 一句话结束后，立马又用英文来了一遍。 江晚月直接用英文道：“您好，我是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请您让史密斯先生接一下电话。” 没想到，史密斯刚回国不久，居然又来华国了。 而且来华国后，给竹编厂打电话，那就说明，上一批货绝对卖得不错。 不多时，话筒里就传来了史密斯熟悉的热情的声音：“江，是你吗？” “史密斯先生，抱歉，昨天夜里接电话的是我们的基层工作人员，他不会讲英文，怠慢了史密斯先生，我在这里代表竹编厂道歉。”江晚月笑着道，“不知史密斯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情呢？” “江，我回国半个月，就卖光了三千个竹编手拿包，你知道我们国家的女士有多喜欢这种东方风格的小包吗？”史密斯声音激动，“这次打电话，我是来追加订单，三个款式，各追加三千个。” 江晚月顿时一喜。 三千个竹编包，那就是超十万的外汇。 放在整个省城去看，这笔钱也绝对不是个小数目了。 她保持稳定情绪，笑问道：“史密斯先生什么时候要这一批货？” “这次我一定要给加急费，我希望一个月内就能看到产品。”史密斯道，“我们国家的女士等不了太久，等这阵风过去了，我怕卖不出去，江，拜托了。” “每一款三千个，那就是九千件，一个月时间对我们来说很紧张。”江晚月顿了一下道，“史密斯先生为什么不考虑研发一下新款式呢，这样一来，消费者会永远有期待，每一款产品紧跟潮流，永远不用担心过时的问题。” 史密斯双眼一亮：“江，你这个建议很好，还能设计出新的款式吗？” “当然能。”江晚月笑道，“我之前就画好了样图，不如今天去省城给史密斯先生看一看？” “太好了！”史密斯高兴不已，“你大概什么时候到省城？” 江晚月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多钟，真的很早。 她开口道：“十一点钟能到外宾招待所。” “那我就把时间空出来等你了。” 挂了电话，江晚月将事情说了一遍。 向令霄的嘴巴张成了圆形：“又、又追加了九千个？他们国家的人这么喜欢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小包包吗？史密斯从华国运回去，路费也不便宜吧，他在法国卖多少钱一个？一个能赚多少？” 江晚月估计，国内产品跨洋运过去，价格应该不止翻十倍，不然史密斯不会这么激动，说不定翻了百倍。 有时候，女人的钱就是这么好赚。 而且法国掠夺了那么多东西，他们国家的人有钱，法国七十年代的人均收入就已经突破了两万法郎。 花这点钱买个包，真的是小意思。 第150章 加急费 江晚月这次去省城。 除了给史密斯看样品，更重要的是，打开鱼罐头在洋人之中的市场。 原先是打算借一下史密斯的势，现在能和史密斯见上面，推广鱼罐头只会更容易。 这次还是三个人，她和向令霄，以及文会计。 主要是货车只有四个座位，三个人加上司机，就没地方可以坐了。 车子一路朝省城疾驰。 在十一点之前，就抵达了外宾招待所。 江晚月从后车厢拿了鱼罐头和一些食材出来，塞进自己的布包里，神色自如背在身上。 走进招待所大堂，正要找前台接待，就听见了史密斯热情的声音：“江，我在这里！” 时间差不多之后，他就一直在大堂里等着，一看到江晚月一行人，就立马迎上来：“我安排了会议室，这边请。” 江晚月明显感觉到，这一次，史密斯的态度比上回热情多了。 在会议室坐下之后，她从包里将图稿拿出来，递了过去：“史密斯先生，这些天我一共设计了五个款式的包包，其中有两款是和之前差不多大小的手拿包，还另外设计了三种款式，小方包，贝壳包和水桶包，您看看，有感兴趣的吗？” 史密斯先看已经得到了市场认可的手拿包，新款色彩搭配更加明丽，细节处做了改动，肯定会更受欢迎。 第109章 贝壳包和手拿包差不多大小，不过是贝壳的样式，参考了大海的元素，看起来很让人心动。 而小方包，是长方形的样子，增加了肩带，同样的，水桶包也有肩带，这种有肩带的包在他们国家的市场一向销量不错。 “江，你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设计出来了这么多款。”史密斯竖起大拇指，“这几个款式，我都很心动，我全要了。” 江晚月一笑。 和爽快人做生意就是舒服。 她开口道：“手拿包还是之前的价格，十二元，但另外三个包的价格不一样，贝壳包采用了竹编最新技术，左右侧是可以收放自如的软编织法，很考验手艺人的技术，贝壳包的价格是十五元。小方包和水桶包除了形状不一样，其他用材基本一致，因为增加了肩带，图上画的是传统的皮质肩带，用这种的话，一个价格十八元，我还有一种想法，用铁链的如何，就这样……” 她在纸上迅速画了一下，就是后世最常见的那种小铁环一个扣着一个，形成的链条肩带。 “这种肩带首先是牢固，再一个，是非常潮流，光照在链子上，反射出光芒，让背包的人也像太阳一样发出光芒，史密斯先生，您能想象出那个场景吗？” 史密斯的双眼顿时亮了。 现在他们国家流行一种衣裳，就是在胸口钉亮片或者珍珠，要的就是江晚月刚刚阐述的那个效果。 他着急道，“江，这种多少钱？” “这种更考验工艺技术。”江晚月叹了一口气，“我们得寻求其他工厂的帮助，才能产出这样的肩带，价格的话，可能接近三十块。” 听到这个价格，史密斯松了口气，才三十块，他还以为多贵呢。 他点头：“那就三十元一个好了，这五个新款式，每一个，先给我来一千个，如果卖得好，我再来追加订单。” 江晚月笑容灿烂：“那五天后，我给史密斯先生送样品过来。” “不不不，不要样品了。”史密斯全然相信她，“直接要成品，快，一定要快，不能耽误。” “但史密斯先生您这次的量太大了，旧款一共九千个，现在新款加起来五千个，这就是一万四千个了。”江晚月露出为难的神情，“您也知道，如果让工人加班加点干活，说不定会抗议罢工，到时候更难……” “对，我在电话里就说了给你加急费，必须要给。”史密斯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道，“就按照货款的百分之五来计算加急费如何？” 江晚月蒙了。 这人也太大手笔了。 百分之五是多少来着…… 她连忙转头对文会计道：“老款九千个，单价十二，贝壳包一千个，单价十五，另外两种各一千个，单价三十，帮忙算算一共多少钱？” 文会计算账很快，答案脱口而出：“十八万三千。” 江晚月再问：“总价的百分之五是多少？” 文会计：“九千一百五十元。” 江晚月擦汗。 这个加急费也太高了。 虽然外国人有钱，但也不能这么坑人，等哪天这事儿传开了，受损的还是他们竹编厂。 而史密斯见她一脸为难，还以为是加急费太低了，连忙道：“百分之六如何？” “不，史密斯先生，您误会了。”江晚月露出笑容，“我们厂长认为，收这么多加急费不合适，按照百分之五来计算，那就是九千多元，甚至超出了某一款包包的总价，这对您来说不划算。我刚刚是在和厂长商议，不如多招一些工人，扩大我们工厂的规模，这样一来，就能将进度加快了，不过再怎样，至少也得一个半月的时间才能出库。” “一个半月时间，还是太久了。”史密斯摇头，“真的，我付加急费，用来付给工人做加班费，他们一定会心甘情愿加班。” “那好吧……”江晚月露出很无奈的神情，“但我们只能收百分之一。” 史密斯竖起大拇指：“江，你是我见过的最大方的商人，我很喜欢和你做生意，希望我们能长久合作下去。” “史密斯先生也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生意人，因为您这笔订单，我们工厂赚了不少钱，养活了很多工人，我代表竹编厂谢谢史密斯先生。”江晚月笑着开口，“如果没什么问题，那我们把合同签了？” 史密斯连忙点头。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外面传来老外的声音：“史密斯，我知道你在里面，又在谈什么大生意，也让我们瞧一瞧……” 史密斯脸色一变，连忙道：“江，这家伙一直打听我的商业机密，不能让他知道，快，把东西先藏起来……” 江晚月将样图放进了布包里。 史密斯这才清了清嗓子道：“没谈什么生意，你进来吧。” 外头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外国人。 第151章 设计费 “史密斯，你太不够意思了。” “听说你上次回国，赚了一大笔钱，咱们都是兄弟，有赚钱的门道也不分享一下。” “我听人说，你是从华国进了一批包包回国去卖，在哪儿买的包包，把供货商也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 “是这位东方女士吗？” 几个外国人的视线落在了江晚月的头上。 江晚月露出标准的笑容，用英文打招呼：“你们好。” “会说英文，肯定就是供货商！” “这位女士你好，请问你手头还有包包吗，给我也来点！” “史密斯那家伙给你多少钱，我付双倍。” “我出三倍！” 看到一群外国人围过来，向令霄不明情况，连忙拉起江晚月，将她护在了身后。 更着急的是史密斯，他连忙冲过来，伸手按住最前方一个男子的胸口，皱眉道：“迈克，华国人含蓄，你们的热情会吓坏我朋友。” “史密斯，钱不能就你一个人赚了啊。”迈克不满的说道，“你那个包在法国都卖疯了，三千一个，那么多人想买都买不到，这块蛋糕你一个人也吃不下，为什么不分享给我们这些老朋友……” 一听这话，江晚月才发现自己年轻了。 她以为这个包在法国大概能翻十倍，没想到，居然翻了千倍。 近年，法国通货膨胀严重，法郎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值钱了，但也比人民币贵一些，三千法郎，约等于人民币大约三千五百元。 出厂价十二元，出售价三千五百元。 难怪史密斯这么热情！ 史密斯回过头，对江晚月不停使眼色。 江晚月笑着对那群外国人道：“我和史密斯先生是聊一些私人的事，和生意无关，你们误会了。” 用外国人的眼光来看，江晚月的容貌也绝对算得上出色。 他们心想，可能是华国美人想勾搭史密斯移民，他们这是坏了人家好事了。 于是一个个连忙道歉，往外走。 史密斯松了口气，搂着迈克往外走：“等我聊完了再找你们喝酒，你们先出去，别吓到我朋友了。” 办公室门被关上，隔绝了闹哄哄的声音。 “江，太谢谢你了。”史密斯坐回去，“我差点忘了一件事，我想签订一个保密协议，我在你这里下订单的事，我希望你能全程保密。” “抱歉史密斯先生，我们竹编厂对外做生意，赚了外汇币，必须上报外汇管理局，这件事我恐怕没办法保密。”江晚月开口道，“但我认为，可以签订一个设计稿保护协议，也就是说，我给史密斯先生设计过的图案，绝不会泄露给其他任何人，这在你们法国，应该叫做知识产权保护？” 史密斯有点震惊。 这个年轻的东方女人，居然连知识产权保护都知道。 江晚月继续道：“在我们国家，同一个款式的商品，是能卖给任何人的，如果我设计出的产品，只能卖给史密斯一人，那我认为，史密斯应该多付一笔设计稿保护费。我们华国人，不该收的钱，不会收，就比如加急费，该收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希望史密斯先生能够理解。” 史密斯对她是心服口服。 之前百分之五的加急费，是她主动提议降到了百分之一，说明她并不是个奸诈的商人。 而且她现在的提议，在法国也是成立的。 想到这里，史密斯开口道：“每一张图稿，我付一千元设计费，你看行不行？” 江晚月一笑：“当然没问题。” 双方就这样说定了，并现场拟定了合同，史密斯让自己助理去打印出来，双方签字，并付了钱。 文会计之前不认识法郎，但这段时间已经恶补了这方面的知识，当接过对方助理递过来的一大叠法郎时，她一下子呆了，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开始清点数额，换算成人民币，一共是两万多元。 她惊愕道：“江厂长，怎么这么多？” 第110章 史密斯一直拉着江晚月说话，导致她根本就没时间和向令霄文会计说明情况，她让史密斯等会，回头道：“百分之十订金，百分之一加急费，还有四千元的设计费。” 向令霄捂住了胸口。 这样算下来，也就是说，他们竹编厂拉到了超过二十万的外汇。 听说省里很多大厂子，为了十万元外汇币都快愁死了，而江厂长，轻轻松松，拿下近二十万。 人和人，真的不能比。 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有江厂长在，竹编厂以后怕是会如日中天！ 所有流程走完之后，双方都松了口气。 史密斯热情洋溢：“江，咱们谈成了大买卖，应该坐下来一起吃个饭，正好十二点了，吃午餐的点，我请你们。” 江晚月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第二个任务。 她笑着开口：“史密斯先生在华国的土地上，那就是尊贵的客人，而我是东家，这顿饭，应该由我来请才合适。” “噢，不不不，该我来请。”史密斯道，“外宾招待所二楼是餐厅，有很多美味的华国食物。” 江晚月笑道：“法国人吃中餐应该吃不惯吧，我猜，在华国的时候，史密斯先生应该常常饿肚子。” 史密斯有点不好意思：“确实，口味差异太大了，面条我还是能吃些的。” “那不如这样，我来给史密斯先生做一顿午餐。”江晚月有理有据，“在史密斯先生的帮助下，我们工厂迅猛发展，我也想表达一下谢意，还请先生给这个机会。” 史密斯来了点兴趣：“走，我带你去餐厅，让厨师给你空点位置出来。” 江晚月跟着上二楼，正是饭点，这里很热闹。 虽然这里是外宾招待所，但还是中餐居多，鲜少的外国食物基本上就是牛排面包等。 不过好在，有红酒。 有些法国菜，红酒才是灵魂。 向令霄和文会计也跟着一道上来了，二人看到上百种食物摆放在桌子上，随便取用，一个个震惊到了极点，忙问道：“就这样，随便吃吗？” “这叫自助餐。”江晚月解释道，“外国人流行这样吃，招待所用这样的方式备餐也简单方便一些。” 向令霄和文会计真的长见识了，一路震惊跟着到了后厨。 第152章 法国菜 史密斯常来省城做生意，住这边一住就是半个月以上，后厨的人也都认识他。 不过后厨的人不会英文，还是史密斯说一句，江晚月翻译一句。 这年头洋人就是上帝，既然上帝提出了请求，那后厨自然是照办，立即让了一块位置出来给江晚月。 “史密斯先生去外面先等会吧。”江晚月笑着道，“大概，半个小时出餐。” 史密斯完全不会做菜，他站在这里也是占位置，于是走出去了。 文会计将手中装钱的袋子递给向令霄：“向厂长也出去吧，我来帮江厂长打下手。” 江晚月点头：“文姐，你先帮忙把蜗牛肉掏出来。” 文会计以为自己听错了：“啥肉？” 紧接着，她看到江晚月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一打开，好家伙，密密麻麻爬满了蜗牛。 女人对这种软体动物有着天生的恐惧，比如蛇、虫子，年纪多大都这样。 “就这样，肉就出来了。”江晚月示范了一下，“这一点都不可怕，而且味道很鲜美，文姐把肉掏完之后，再过一下水去味……” 文会计后悔了，就不该让向厂长出去的。 她只得硬着头皮拿起蜗牛，一个一个开始把肉掏出来，做熟了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江晚月在厨房里看了一下，发现了牛肉，这玩意在乡下根本买不到，但招待所里很多。 她选了一块肉质好的牛肉开始操作起来。 而外面的向令霄跟着史密斯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史密斯十分热情的给向令霄倒了一杯红酒。 向令霄尝了一口，举起大拇指：“好，非常好。” 史密斯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能明白意思，正要开口，边上好几个外国人就围了过来：“史密斯，这边来，我们喝一个。” 史密斯摆手：“我要招待客人，你们自己喝吧。” 几个老外的视线落在向令霄头上。 向令霄硬着头皮挥手：“哈喽。” 这是他唯一学会的一句洋文。 接下来老外们又说了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只得保持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老外们干脆在桌子边上也坐了下来，旁敲侧击问史密斯生意上的事。 史密斯和江晚月签了合约，倒也不怕什么了，耸耸肩道：“这位就是那个包包厂家的厂长，你们有什么想问他，问他就是了。” 众人齐齐对准向令霄。 问了一堆。 奈何对方听不懂。 正在双方僵持之时，一个清朗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响起，而且还是英文：“史密斯先生，让您久等了，请用餐，咦，怎么这么多人？” 在场的人看到江晚月端着食物走出来，看样子是亲自烹饪。 更加坐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测，这个女人一定是为了巴结史密斯…… 可是当看到女人盘子里的餐食时，他们顿时坐不住了。 其中好几个人在华国已经待了超过三个月了，天天吃华国菜，早就吃吐了。 现在，他们看到了什么？ 居然是蜗牛？ 噢上帝，是出现幻觉了吗？ “法式蜗牛。”江晚月用流利的外文道，“红酒牛腩，土豆苹果泥，番茄蘑菇浓汤，还有一道鱼。” 文会计端着餐盘，江晚月将菜一道一道放在桌子上，并介绍菜名。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这可都是法国名菜，只有法国厨师才会做，在华国，他们根本就没见过这几道菜。 史密斯满脸不可思议：“江，你太厉害了。” 江晚月笑道：“随便做做，你们尝尝看。” 确实就是随便做做，她的目的是推销鱼罐头，自然不能让这些法国菜的风头压过自己的产品。 当然，就算想认真做也做不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点亮厨艺技能。 虽然只是随便做的，但基本味道都在，几个外国人吃了几口，忍不住又吃了几口。 向令霄很好奇，尝了一下，差点吐出来。 妈耶，这东西和华国美食完全没法比，这群洋人咋吃的这么开心？ 江晚月失笑道：“江厂长，文姐，你们自己想吃什么就去拿，可以随便取用，别浪费就行了。” 二人点头，但也不敢多拿，一人取了一碗蛋炒饭，再加点猪油渣，就吃得非常满足了。 江晚月要了一碗阳春面，这里的味道比国营饭店好多了，一大碗她都吃完了。 一群外国人只吃那几个菜肯定是不够的，他们很快将目光瞄准了那碗鱼。 史密斯率先尝了一口，惊讶道：“这鱼的味道还真不错，应该是不是法国菜吧，我在法国没吃过。” 江晚月笑着开口：“这是我们厂子新研发出来的鱼罐头，我特意带来给史密斯先生尝一尝。” 史密斯好奇道：“你们不是竹编厂吗，怎么还做食品？” “我也还担任一家食品加工厂的厂长。”江晚月笑眯眯问道，“各位觉得这鱼罐头如何？” 一听这话，众人神色变了。 先前还以为她是要攀附史密斯。 可人家是两个工厂的厂长！ 而且，看史密斯对她也十分尊重，似乎不是想象的那种关系。 一群老外十分给她面子，各叉了一块吃起来。 “唔，味道很鲜，比我在华国吃的任何鱼都好吃。” 江晚月一笑。 这可是专门针对外国人的口味研发出来的食品，当然和华国其他鱼的味道有所不同。 “我在华国天天吃不饱，我太需要这种鱼了，江，请问哪里有卖？” “我也想买点带回国给我家人尝尝，就当是华国特产了，江，我想要十罐。” 这些老外已经非常自来熟的跟着史密斯一样喊江晚月了。 江晚月笑容满面：“这种新产品暂时只在我们当地小范围出售，若是要运来省城，得八百罐起步。” “八百很容易。”迈克有心结交，“我们欧洲人在这里有个商会，晚点碰头的时候，我去问问，一人十罐二十罐，问题应该不大。” 江晚月波澜不惊：“好，那我就先谢谢迈克先生了。” 她并没留在省城等消息，会显得她上赶着一样，用餐结束后，她留下三十罐鱼罐头免费给其他人品尝，就和这群外国人告辞了。 过了两天，竹编厂电话室就接到了外国人电话，工人骑着自行车，喊江晚月赶紧去接电话。 江晚月无奈看向林锦：“咱们都是高中生，怎么我能和外国人沟通，你就不能呢，赶紧把英文捡起来，以后得你和这些外国人打交道！” 第111章 林锦：“……” 学校就教了那么点东西，就算她全都捡起来了，也感觉不太可能和外国人沟通自如啊。 江晚月下乡后就嫁人了，很少下地，难道是天天躲在家里看书么？ 第153章 真评论 江晚月骑自行车到了竹编厂。 来不及打招呼，赶紧跑去电话室，调整了一下呼吸后，她将电话回拨过去。 不一会儿，就接通了，她用外语道：“您好，我是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江，我是迈克。”电话那头传来男人热情的声音，“你留给我的鱼罐头，我让商会里的人尝了尝，大家都觉得好，我让助理统计了一下，一共有四十一个人订购，正好八百罐，江，你看什么时候能安排送货？” 她开口道：“抱歉迈克先生，我想问一下，你们商会一共多少人？” “前来湖省的外籍生意人基本上都加入了这个商会，会员几千人，不过很多人都回国了，前天到场的只有六百多人。” 江晚月笑着问道：“那大概有多少人品尝到了鱼罐头呢？” “挺多的。”迈克想了一下说道，“大概百分之六七十的人都品尝了一二。” 六百多人的百分之六七十，那就是接近四百人，最后却只有四十个人下订单。 这个下单率放在后世，绝对算得上优秀了，但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在外国食物尚未进入国内的情况下，照理说，按照外国人口味研发出来的鱼罐头，应该很受欢迎才对，可最后下单的人却只有这么一点。 本来驻华的洋人就不多，客户流失率又这么高，这款产品很难继续往下走。 江晚月微微思忖了一下，开口道：“迈克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江，你和史密斯是合作伙伴，当然也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请求，只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这款鱼罐头是新产品，我需要很多真实的市场反馈。”江晚月缓声道，“这批货，我愿意全部免费送给下订单的那些外国友人，但是有个条件，就是得拿其他人拒绝购买鱼罐头的理由来换，一个理由，换一个鱼罐头。” 听到她的话，迈克满是不可思议。 这鱼罐头单价四元钱，这批货共计三千多元。 他在华国混了这么久，太知道这三千元对华国工厂意味着什么了。 不等他开口，江晚月就继续道，“我的目标是，生产出让绝大部分外国友人喜欢的鱼罐头，为此，我会付出我所有的努力。” 她声音里的坚定，感染到了迈克，他点头：“好，我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订单名单上的人，你两天后再来送货，应该就有具体的反馈了。” “那就太感谢迈克先生了。” 挂了电话，江晚月赶紧去安排事情。 首先就是得去财务室告知，这批货拿不到回款。 听她说了事情的经过，赵向北惊得瞪大了眼睛：“厂长，这批货的成本可不低，光是那个包装的罐子，就花了五百……” 江晚月笑着开口：“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花小钱，换大钱，非常划算。” 这款产品是基于她对外国人口味的了解研发的，但终究不太符合这个年代外国人的口感，所以，必须得实地考察每一位客户的真实看法，改进口味，争取拿下外国人这个市场。 成本算下来，大约八百多元，花这点钱，拿到第一手客户资料，难道不划算吗？ 赵向北现在虽然是财务主任了，但在厂长面前，也没什么说话权，只得默默办事去了。 紧接着，江晚月去竹编厂买了一个好看的大圆盒，在盒子里面摆满了加工厂的各类产品，打算送去给迈克当谢礼。 过了两天，江晚月带上销售主任林锦，二人一起前往省城送货。 货车直接开到外宾招待所仓库边上，江晚月带着林锦迈步进去，走向前台。 前台已经完全认识江晚月了，知道她和好几个外国人关系不错，看到她走来，立即微笑道：“请问江厂长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帮忙叫一下迈克先生，就说我给他送货来了，谢谢。” 前台点头，拨通了招待所的内线电话，过了大约六七分钟，迈克拿着一个笔记本下楼了。 “迈克先生，您好。”江晚月笑着道，“我给迈克先生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工厂的销售主任，姓林。” 这是林锦第一次和外国人面对面说话，紧张的脸都红了，她一路上都在练习打招呼用语，这会终于派上用场了，可是喉咙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怎么都没办法发音。 迈克朝她笑了笑，转头和江晚月说话：“江，这个笔记本里的东西，你应该很想要。” 江晚月双手将笔记本接过来，本子里夹着很多小纸条，纸条上写的是英文。 “华国的鱼，很不错，但味道太重了，我不喜欢。” “有皮，鱼皮好恶心，所以我不会买。” “鱼刺太多了，我之前被卡过快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鱼。” “难道你们不觉得有腥味吗？” “……” 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拒绝买鱼罐头的真实理由。 最关键的是，每张小纸条的右下角，还写了人名。 这个笔记本，确实是宝藏。 江晚月将笔记本合上，从林锦手上拿起大圆盒递了过去：“太感谢迈克先生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当谢礼，就将我们工厂卖的最好的产品，各选了一些，拿来送给迈克先生，还请迈克先生不要嫌弃。” 迈克一脸浮夸的神情：“江，你太客气了，送了我们鱼罐头，又送我这些东西，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紧接着是交货，一共八百罐鱼罐头，如数交给了迈克，再让迈克拿去分给其他外国人。 双方分开后，林锦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江晚月：“我知道你英文好，但没想到，居然好到了这个地步，要不是你长了一张东方脸，听你说话，我差点就要以为你是英国人了。” “学英文，就是要多听，多开口。”江晚月开口道，“你高中好歹接触过英文，比其他没读过书的人强多了，该开口的时候，千万不要怯场，说习惯了，慢慢就能像我这样子了。” 林锦流汗。 她觉得自己学二十年，都不可能达到江晚月这个水平。 二人边说边走，刚走到招待所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江晚月的注意。 第154章 新点子 一个穿着绿色洋裙的女人站在招待所侧门口。 女人白皙的面庞，出众的五官，引得路过的人频频回头。 江晚月认了出来，这就是原身丈夫宋德盛的现任妻子，唐曼。 “林锦，你先去货车上等我。”江晚月支开了林锦，朝唐曼走去，“唐小姐能在招待所门口堵我，看来，是查过我的身份了？” 唐曼冷声开口：“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上回这个女人在她面前胡言乱语的一通，她立即找关系，盘查所有进入过洋货市场的人，根据各方面的信息，终于查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原来是一个乡下工厂的厂长，叫江晚月，因缘巧合之下和外国人做上了生意，常常来省城。 查来查去，也没查出，这个叫江晚月的女人，为什么要在她面前说那番话。 唯一能解释通的是，这个女人是寡妇，莫不是，想勾搭上她的丈夫，所以使离间计？ “唐小姐，你该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丈夫。”江晚月摇摇头，提醒道，“他军人的身份，应该是假的。” “我查过了，不是假的。”唐曼咬了一下唇，“他十五岁参军，直到去年才退伍，还领了军队一笔转业费，他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你，在我面前信口雌黄，你什么居心，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江晚月扯了扯唇。 枕边人这么单纯，难怪宋德盛能依靠岳父家，在省城混的风生水起。 她开口：“冒用军人身份，是什么罪名，你应该比我清楚，你父亲母亲都会因此受到牵连，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去原籍地好好打听一下宋铎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那个参军的宋铎，和你枕边的宋铎，到底是同一个人吗？” 唐曼神情一凝。 她只是去食品厂以公务的名义，调了一下丈夫的个人档案，档案没有问题，她就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可是，仔细一想。 结婚这么久了，孩子都有了，宋铎却从未带她回过老家。 他老家在湖州黄市，隔得并不远，为什么不带她和孩子回去祭拜祖先呢？ 她正思索之时。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曼曼，你怎么在这里，好巧。” 江晚月听到这个声音格外熟悉，转头，居然看到了江蓉君，她心中暗道了一声晦气。 “咦，江晚月？”江蓉君满脸都是惊讶，“曼曼，你怎么会认识她这种人？” 第112章 唐曼挤出一个笑容：“怎么，蓉君，你们也认识？” 她父亲和江蓉君的父亲是朋友，她和江蓉君常常在一些场合见面，关系说不上多好，但也不算差。 江蓉君附在她耳边道：“她呀，就是我爸妈以前的那个养女，她老想回江家取代我，这事儿你应该也清楚……去年，她不知勾搭上了什么人，得到了常常来省城的机会，一来省城，她就想方设法见顾州，导致我和顾州总是吵架，哎……她这种人，居心不良，曼曼，你离她远一点。” 一听这话，唐曼的面上就带了警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江晚月笑了。 本来她都已经说动了唐曼。 只要唐曼回原籍地查一下宋铎的身份，那么，宋德盛就完了。 没了唐家出钱出力，八零年的宋德盛根本就没有本钱下海做生意，那么日后也就没本事来争夺抚养权了。 明明事情进展顺利，硬是被江蓉君给破坏掉了。 之前，江蓉君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都没当回事，因为觉得没必要。 可现在想想，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就不该给江蓉君跳脚的机会。 江晚月耸耸肩：“上回就警告过你，既然你不听，那你这个纺织厂办公室主任的位置，就没啦。” 闻言，江蓉君露出嗤笑：“你说没了就没了，你是哪根葱？” 她爸爸是纺织厂的厂长，厂里在执行任免权之前，也得征求她爸爸的意见，江晚月算老几？ 江晚月坐上货车，开口道：“吴叔，麻烦开去省纺织厂。” 吴志强点头，将车子掉头，朝纺织厂开去。 林锦好奇问道：“咱们去纺织厂干什么？” “办点事。”江晚月唇角露出笑容，“我也是突然想到，今年秋天有一场盛事，我们小荆副食加工厂肯定拿不到门票，那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林锦叹息：“你咋就这么多新点子，感觉我白长了一个脑子。” 江晚月捏了一下她的脸：“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学英文，不然小心哪天被别人取代。” 林锦有了紧迫感：“你放心，只管放心，我肯定好好学！” 开了半个小时，货车到了纺织厂门口。 江晚月从货车上下来，径直走到门卫处。 门卫看到她是坐货车来的，自然不敢懈怠，忙迎出来：“请问你是？” 江晚月一笑：“这么快就忘了我吗，上回我来这里不是说过吗，你们厂长是我爸，江主任是我姐！” 一说这个，门卫立马记起来了。 上回，就是因为他疏忽，将这个人放了进去，导致他被江主任狠狠骂了一通。 他连忙将门卫室的通道关上了，一脸严肃道：“不管你是谁，进纺织厂都需要登记预约。” “你进去找厂长，就说，我给他送外汇币来了。”江晚月淡声道，“你们纺织厂有外汇任务，若是耽误了头等大事，你负的了责吗？” 门卫小哥有苦说不出。 既怕江主任江蓉君找他的麻烦。 又怕耽误了大事自己承担不起。 就在这时，门口一辆小轿车开过来了。 门卫松了一口气：“那是我们厂长的车，你自己过去问吧。” 江晚月转过身，朝小汽车挥了挥手，车门很快被推开，江奇正从车里走了出来，一脸讶然：“晚月，你怎么来纺织厂了？” 江晚月笑道：“江叔叔不是一直想创外汇吗，我这里有个门路，江叔叔要不要听一听？” 江奇正顿时大喜。 上面给纺织厂下了死命令，半年内必须创十万外汇，已经三个多月过去了，他靠着妹夫卢卡斯认识了几个外国人，就只得到了五千多外汇币，距离十万太远太远了…… 他知道江晚月有门路，但碰了几次闭门羹，就断了这个心思。 没想到，关键时候，这个养女还是伸出了援手，果然没有白养。 “来，晚月，咱们坐办公室慢慢聊。” 江奇正带着江晚月和林锦，进了纺织厂，坐进办公室，让人上茶上点心。 第155章 被撤职 江晚月喝了几口茶，这茶叶味道很醇厚，余味无穷。 她品了一会茶，这才道：“创外汇，说白了，就是把产品卖给外国人，其实很简单。” 江奇正：“……” 并不简单，可以说难如登天。 不然，国家又怎么会强硬派指标？ “纺织厂是生产布匹，把布匹卖给外国人，有两个难题。”江晚月说道，“第一，纺织厂的布料有很明显的我国风格，外国人其实不太喜欢。第二，就算有外国人想要华国布料，也会选择沿海城市购买，因为沿海那边技术更精良，也更省运费，所以，省纺织厂这么长时间挣不到外汇也正常。” 江奇正点头：“之前好不容易和一个外国人谈成了两万元布匹买卖，临门一脚，被海城那边纺织厂抢走了生意，因为那边省去了上千元的陆路运费……哎，我们这些内陆城市拉外汇是真的难，国家太为难我们了。” “既然布匹生意比不过沿海城市，为什么不换个思路呢？”江晚月开口，“与其和外国商人做生意，还不如，将产品卖给在华的外国人。人生在世，也就吃穿住行四个字，穿排在第二，外国人来我国，不可能带很多衣裳过来，那些居住超三个月的洋人，他们绝对有服装这方面的需求，我国的国内人，或许也想赶一下时髦，这部分市场待挖掘，友谊商店卖西装衬衫的仅有一家，价格贵，货量少，并非洋人的首选，江叔叔就没想过，分一杯羹吗？” 江奇正整个人都呆住了。 换个思路，前面的路确实宽阔多了。 但—— 他开口：“我们纺织厂，只生产布料，并没有做成衣的经验。” 江晚月笑了笑：“难道江叔叔还想让我指点怎么开制衣厂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奇正忙道，“我的意思是，我很难找到会制作西装燕尾服衬衫的裁缝。” “那江叔叔就太小瞧我们华国的裁缝了。”江晚月淡声道，“我们国家的缝纫技术源远流长，古代那些精美复杂的汉服唐装都能制出来，区区西装燕尾服算得了什么，只要有设计图，对裁缝来说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到时候江叔叔躺着数钱就行了。” 江奇正顿时有了信心。 江晚月一个年轻女孩，都能在外国人之中杀出一条路，他有什么不能？ “江叔叔，我听说今年十一月份，国家会在广城那边举办广交会。”江晚月笑着开口，“省纺织厂是我们湖省的龙头企业，应该会收到邀请函吧？” 江奇正点头：“广交会办了好几年了，每年我们纺织厂都会被邀请，但说实话，没什么用，我就第一年去了一次，后来都是安排助理去的。” 江晚月忍不住痛心疾首。 这么好的机会，居然就这么浪费了，难怪打不开外国市场！ 她立即道：“如果江叔叔能弄送一张广交会的邀请函给我，我可以为江叔叔免费设计西装燕尾服和西装各一款。” 江奇正满脸震惊：“你还会设计洋人的衣服？” “会一些。”江晚月提醒道，“纺织厂既然要创外汇，我建议还是得抓住广交会这个机会，这可是我国目前对外的最大窗口，机会转瞬即逝。” “好！”江奇正答应下来，“每年我们湖省有十几个参加广交会的名额，大家都不愿意要，今年我给你要一张门票，咱们一起去广城！” 江晚月一笑。 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达成了。 她开口：“五天后，我让人将设计稿送来纺织厂。” 江奇正内心大喜。 这五天他招好裁缝，把机器搞到位，形成流水线，等设计稿一到，就可以开工了。 同时，他也得走流程，让政府批准他在友谊商店开一家卖外国服装的门店…… 这么算下来，大概二十天左右，第一批衣服就能上市了，到时候就能看到成效了。 “对了江叔叔。”江晚月状似无意开口，“办公室主任这一职位很重要，以后接待国外客户，都得靠这个部门，目前的办公室主任，我觉得不具备这方面的能力。我提出这个建议，并非是我和江蓉君不和，而是出于对纺织厂的考虑，江蓉君是江叔叔您的亲生女儿，这个身份，让她做不到踏实努力工作，若是让外国人看到了这样的工作态度，恐怕谈到手的订单都要飞了，而且也影响我国的国际形象，还请江叔叔慎重考虑。” 她言尽于此，转身离开了纺织厂。 江奇正不得不认真对待。 因为亲生女儿走失了十八年，出于愧对弥补，他不顾流程规矩，让蓉君担任了厂里办公室主任一职。 他其实多多少少也知道，蓉君常常迟到早退，自己的工作任务都是扔给手下的人去做……他心疼这个女儿，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13章 但确实如晚月所说，外国人要是看到了这样的情况，一定会认为整个纺织厂都是如此。 一旦这样，纺织厂在洋人那里就坏了口碑。 思及此，江奇正冷声道：“立即叫你们办公室的主任过来，我有事找她。” 底下的人出去后回来，汇报道：“厂长，江主任她……她不在厂里，出去办事了。” 江奇正气极。 哪里是办事，分明是旷工出去玩了！ 晚月越来越优秀，蓉君怎么就越来越不上道？ 晚上回去，江奇正才碰到了江蓉君，冷着一张脸道：“明天开始，你不用去厂里上班了，办公室主任我重新找了一个。” 江蓉君以为自己听错了：“爸爸，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江奇正冷声开口，“上班时间你经常不在厂里，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再上班了，我想了一下，决定送你去夜校上学……” “爸爸！”江蓉君发出尖叫声，“是江晚月去找你了是吗？！她说让我不做办公室主任，爸爸就不让我做了，凭什么听她的，她算哪根葱？我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一个养女凭什么决定我的去处！” 江晚月说那番话时，她只当江晚月白日做梦！ 可是，爸爸居然听了江晚月的话，她的办公室主任居然真的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第156章 学习班 江晚月回到加工厂，认真研究迈克给的笔记本。 密密麻麻的英文，她全部翻译成中文，然后将这些真实的反馈全部交给段静。 段静知道，这本东西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格外珍惜，晚上睡觉前都在翻看，一条一条看，再做笔记，写下改良的方案。 现在段静一家人已经没有住在牛棚了，而是住在鱼塘边上的守塘小屋子里，屋子大概只有六七个平方，只能放一张小床，一个桌子，椅子都放不下，但已经足够了，夫妻二人带着孩子住在这里，格外感恩。 大概五六天之后，根据意见改良的新的鱼罐头生产出来了，这次做了两个口味，一个清淡一些，一个重口一些，分别针对不同的人群。 江晚月尝了一下，不是她喜欢的味道，但应该能俘获百分之八十左右的外国人。 她露出笑容：“就生产这两种口味的鱼罐头，先各生产五千罐，同样还是找县里罐头厂帮忙包装。” 等这一批货出售回款后，再着手买这条流水线上所需要的几个大型机器。 这几天，江晚月也将纺织厂需要的服装设计稿画出来了，西装，西裤，燕尾服，衬衫，领结，各设计了一款，每一款三个码子，数据都标的非常清楚，让吴志强去省里买鸭子的功夫，送去纺织厂。 加工厂这边的事走上正轨后，江晚月才有时间去竹编厂看一看。 两个厂子距离很近，她去竹编厂的时间很少，但竹编厂的效益却大多了，因为拉到了外汇。 这一次史密斯订货量特别大，而且质量要求高，为此，向令霄和江晚月商议过后，再次招人，这次招了五十个正式员工，全都在赶制这一批卖给洋人的货。 “放在半年前，我哪里敢想？”向令霄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批货出去，厂里能回款十八万多，这是竹编厂以往十年多的收入！” 江晚月笑着开口：“向厂长，你知道咱们生产的这种包，在法国卖多少钱一个吗？” 向令霄想了一下道：“最早那款包出厂价是十二元，从我们国家运到法国去，分摊在每件产品的运费大概是五元左右，也就是成本十七，我觉得他应该至少卖十倍的价格，一百七十块一个，就算没猜对，应该也没差多少。” “向厂长，你太保守了。”江晚月伸出三根手指头，“是这么多。” 向令霄惊讶道：“三百？好像也能接受，反正外国人都有钱。” 江晚月摇头：“是三千。” “嘶！” 向令霄倒吸一口凉气。 很早之前，竹编厂一个月的盈利也就三千多块钱，养活了二十几个员工。 一个厂子一个月的收入，外国人拿来买包？ 他知道洋人都有钱，但这是第一次认识到，国内外的差距居然大到了这个地步，让人难以置信。 “咱们最贵的那种包，出厂价三十，史密斯可能会卖到接近一万元。”江晚月笑道，“看到了吧，有钱人的钱就是这么好赚。” 最早的震惊褪去后，向令霄有些闷闷的。 他们厂子的人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东西，只能赚那么点钱，而别人，却能赚这么多。 “不甘心，我也不甘心。”江晚月开口，“如果我们能直接将产品卖到外国人手上，没有中间商赚差价，竹编厂收益会更高。” 向令霄叹了口气：“可是你和那什么史密斯签了合同，这种款式的包包只供给他一个人，再一个，咱们也没办法认识那么多外国女性，有产品也找不到客户。” “包包的款式不是问题，只要我想，每天都能出一个设计稿。”江晚月笑着道，“向厂长，你换个思路想一下，卖出去两百多个手拿包，才能抵得上史密斯卖一个的钱，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把精力拿来开发优质专属客户呢，哪怕只有十个愿意买包的人，我们也能狠赚一笔。” 向令霄狠狠点头。 十个人买，那就是三万！ 也是一笔巨款了！ 他忙开口：“江厂长，你有什么想法，你只管说，我无条件配合！” 江晚月弯唇一笑：“我想在省城买店铺，开店，专卖我们的产品。” 向令霄目瞪口呆。 买店铺？ 开店？ 这、这完全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能行吗？”向令霄结结巴巴道，“街上的店铺，不都是国营吗，我们能开吗？” “只要是集体经营就没问题。”江晚月道，“上回我去省城，就实地考察了一下，在人民路街角，有一排废弃的厂房出售，是两层，有五间门店，副食加工厂和竹编厂一人两间，另一间做仓库，向厂长觉得如何？” 向令霄完全被她的思路带着走，他托着下巴仔细思考了许久，感觉这件事真的可行，这才开口道：“这铺子多少钱？” “十二万，我已经付了五千定金。”江晚月开口，“我和对方约好了年底之前付完尾款，向厂长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考。” 她不说还好，一说向令霄就急了。 她没问他的意见之前就交了定金，说明她是准备单独为加工厂买店铺，如果他反对，那么门店全部归加工厂所有，竹编厂再想朝这个方向发展，肯定得他自己去实地考察，他知道自己的本事，肯定找不到更好的选址了，还不如就跟着一起干！ “江厂长，就听你的，不用思考了。”向令霄拍板道，“我等会去财务室说一声，你什么时候要钱，安排文会计去取钱。” “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还有件事。”江晚月开口，“我们加工厂和竹编厂都有了外国客户，而能和外国客户沟通的人，目前仅有我一个，我是这样想的，两个厂联合开办学习班，一个班专门教基础知识，为工人们扫盲，另一个班教外语，争取尽快培训出一批能接待外国客户的销售员。” 向令霄点头：“扫盲班让陆老教就可以，外语班就有点麻烦，主要是江厂长你也没时间干这个事。” 江晚月也叹气。 想在这里招个英文老师，确实是难如登天。 只能先让小学老师袁展润帮帮忙，给销售员们培训一下基础的英文知识，首先是二十六个字母，然后是打招呼用语，外国人习惯等等，更深层次的教学，等她这段时间忙完了，再安排上。 第157章 收鸭子 学习班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厂里只有部分岗位对学历有要求，其他岗位都是苦力工，很多人都没读过书。 两个厂合开学习班，时间在每天午餐过后半个小时，工人们热情高涨，教室里坐满了人。 而隔壁学英语的教室，却格外的惨淡。 加工厂三个销售员，竹编厂两位，总共五个人，一个个拿着本子和笔，愁眉苦脸。 袁展润站在讲台上，努力教他们学习二十六个字母…… 江晚月在教室外走了一圈，摇了摇头，英文学习进展太慢太慢了，等这些人学会外语，黄花菜都凉了。 算了，还是她自己抽时间来教吧。 她走到向令霄的办公室，将一本图稿递过去：“十一月份有个广交会，我打算把竹编厂的产品一起带过去，这也是以后摆在我们省城门店的主打产品，向厂长看看行吗？” 向令霄翻开图稿仔细看起来。 图稿分四个类别。 第一类是女士包包，和他们卖给史密斯的包差不多样式。 第二类是生活用品，比如竹编的席子枕头等等，比他们平时生产的更加精美。 第114章 第三类是茶具，没想到竹子居然还能做茶具，看起来就令人心动。 第三类是单纯的装饰品，竹编花瓶，摆件，屏风，等等。 每一张图，都给人一种极大地视觉享受。 “江厂长，你太厉害了。”向令霄连连叹息，“你真是个人才，在我们小荆大队真是委屈了。” “向厂长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也是希望竹编厂越来越好。”江晚月笑着道，“这图稿上的产品比较多，慢慢研究，在十一月份之前做出成品就行。” 正和向令霄说话之时，加工厂办公室员工裴素过来传消息：“厂长，丰收大队的冯支书送鸭子来了。” “向厂长您忙着，我先过去了。” 江晚月走出竹编厂，朝加工厂走去。 这段时间以来，副食加工厂的销售员打通了三十七个市县的供货渠道，卖货量呈直线上涨的趋势，一个月的收益已经稳定在了三万多。 如今正是草鱼的出栏期，鱼倒是不缺了，但鸭子却总是不够。 县里养鸭场的鸭子根本供不上，吴志强每隔一个星期就得去市里或者省城买鸭子。 三个月过去，丰收大队的鸭子总算是出栏了。 江晚月走近的时候，听到鸭子嘎嘎叫个没完。 丰收大队安排了四个男人来送鸭子，四个板车上，一共四百八十七只鸭。 “之前一共买了五百只鸭苗，死了十几只，还剩这些。”冯支书搓着手说道，“江厂长，你们还收鸭子的吧？” 他来这边的路上，听村里人说，加工厂三天前从省城运了一千只鸭子回来，搞得他有点七上八下。 “当然收，有多少要多少。”江晚月走上前，将蛇皮袋子拉开，拎出一只鸭子，掂了一下，“好家伙，这起码四斤多快五斤了吧，才三个月，居然长这么肥！” 冯支书十分骄傲的道：“这批鸭子是吃蚯蚓蚂蚱长大的，还会喂点小鱼小虾，比光吃粮食长得更好，这些鸭子我都称过了，最轻的一只都有三斤半。” 省里那边的成鸭是按照只数来算钱，两块五一只，大约四斤左右。 但冯支书这批鸭子很多都超过了四斤，两块五一只就比较吃亏了。 江晚月主动开口：“两块七一只，怎么样？” 她让点价，对方赚多一点，以后愿意养更多的鸭子，而且人家是送货上门，她也能多省点买鸭子的路费。 “好好好！”冯支书大喜，“多谢江厂长，太感谢了！” 江晚月让赵向北结钱。 一共是一千三百一十四块零九毛。 拿着厚厚一叠钱，冯支书的眼眶顿时红了，絮絮叨叨道：“有钱了，我们大队终于有钱了，先、先把村民的钱还了。” 之前买鸭苗的钱，是找村民们凑的，一共是二百五十块钱。 这么点钱都需要借，可想而知他们大队有多穷。 “还了钱，你们大队还有一千元。”江晚月笑着开口，“可以请几个人专门养鸭子，扩大一下规模，我建议第二批可以养两千只左右，养到差不多一个月，再添加小鸭苗，再过一个月，继续增加鸭苗，这样一来，就能保证一直都有进账。” 冯支书点头如捣蒜：“好，就听江厂长的，我回去就安排上。” 丰收大队养鸭赚了钱的事，瞬间就传遍了整个红旗公社。 所有大队基本上都养了鱼，但初春养的鱼，得到至少十月份才能出栏卖钱，所以，这么久了，他们还一分钱都没见着，不仅如此，还投入了不少钱买鱼粮……而丰收大队呢，不声不响就赚了一千。 不少人过来打听消息。 江晚月看着其他大队的支书，笑着道：“我们加工厂的主营产品是肉豆腐，用的就是鸭肉，厂子里会一直收购鸭子。” “我听说你给的价格是两块七。”方支书开口道，“县里那边据说只要两块五。” 江晚月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赚差价居然想赚到她头上来。 她笑眯眯道：“四斤半以上的鸭子，我才会给这个价，三斤多勉强四斤的，按两块五来算，当然啦，如果方支书不怕辛苦，帮忙去县里挑肥一点的鸭子转手卖给我，我也愿意给两块七的价格。” 方支书扶额，这丫头太精明了。 他咳了咳道：“我可没这个意思，我也想养鸭子，第一批养三千只，你们加工厂能消化吗？” “有多少，要多少。”江晚月灿然一笑，“只要方支书能养，我照单全收，不放心同样可以签合同。” 目前省内市场才打通了三分之一，等全部铺开，对原料的需求会更高。 而且，她的目光可不仅仅是省内市场，她会慢慢打通省外的市场，将她的产品卖到全国，卖到全世界…… 咳咳，想这些还太早了，一步一步来吧。 得了准信，各位支书放心了。 他们一回去，就准备着手办养鸭场，决定的早的人，还能在县城买到鸭苗，那些犹豫了许久的大队，最后只能去市里或者省里买，无形之中，增加了不少路费成本。 第158章 大丰收 当小荆大队的两个厂子如火如荼生产之时，大队也迎来了丰收。 早稻的收割期在七月，天气热的厉害，中午走出去，感觉人都要被烤熟了。 从家里走到加工厂，经过一大片稻田，江晚月看到村民们一个个喜气洋洋，满脸都是丰收的喜悦。 “晚月，杂交水稻果然不一般。”宋大海笑得满脸褶子，他从稻穗上搓了一把稻谷下来，“你看看，颗粒多饱满，多香，抓在手里，比往年的稻子有分量多了，不用上称我就知道，亩产至少六百斤以上，就跟你之前说的一样，咱们大队人人都可以吃上白米饭了！” 江晚月学他的样子，搓了一粒米放进嘴里，有着稻米的清香，有种喜悦从舌尖蔓延到心间。 她笑着开口：“今年有收割机，大家也不需要那么累了，找个好日子，开始收割吧。” 宋大海用力点头。 公社的东西，一般是抓阄定谁第一个使用，但谁让这台收割机是他们大队的厂子出钱买的呢，他们小荆大队自然是第一个使用，其他人抓阄排队。 以前这种时候，上学的孩子都得放假回家帮忙，但有了收割机，就不用了。 大家伙轰隆隆从村道开进田里，无数人站在田埂上看热闹。 “快看，这就是收割机。” “这玩意真的能代替人割稻子吗，总感觉不太现实。” “你看着不就知道了吗，收割机下地了，开始了，快看，一大块地被收进去了。” “咦，怎么又吐出来了！” “吐出来的没有谷粒了，全部去后面车厢了！” “我的天，这也太厉害了，都不需要打谷机了！” “……” 村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江晚月也在看热闹，原来这就是联合收割机。 在割稻子的同时，利用机器实现谷粒与秸秆的分离，然后通过传输带，将稻子传送到后面的车厢里。 车厢之中有村民负责将稻子装进蛇皮袋，扔下收割机，将空间空出来…… 当然，收割机也不是万能的，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没办法顾及到，还是需要人力来解决。 人力割稻子一天大约一亩半，而这种大型联合收割机能完成八十亩左右。 小荆大队共一千八百亩稻子，光靠收割机也不现实，而且别的大队还在等，宋大海组织村民们和收割机同时开始工作。 花了三天时间，小荆大队的早稻就收割结束了。 然后开始打谷，晒稻子，马不停蹄。 所有人都关心的一个问题是，产量究竟有多少。 等一切处理完之后，公社安排粮站的人过来公开称粮食，全村只要没有活的人，都过来围观。 刘助理和一群研究人员十分紧张的站在边上，这关乎着全国人民能不能吃饱的问题，他们很关心这个结果。 最大号的秤推过来，粮食一袋一袋码上去，工作人员一直在记录数据。 一千多亩地，产出了很多很多粮食，称重量也不是个简单的活，耗时也很长。 去年，小荆大队早稻的亩产是三百八十公斤，放在这个年代，这个亩产算中等偏上了。 围观的人都是农民，对稻子产量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认知的，大家窸窸窣窣低声议论着。 “今年的稻子格外饱满，一根稻穗上结的也多，亩产肯定超过四百公斤了。” “四百公斤太保守了，我觉得差不多四百八十公斤的样子。” “好家伙，你还真敢想，要是亩产这么高，今年我们分到手的粮食得多几十斤。” “几十斤大米，能换回来不少红薯黑面了，想咋吃就咋吃。” “你婆娘不是在竹编厂上班吗，一个月十八块钱工资，你们家咋还吃红薯黑面？” 第115章 “瞧你这话说的，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有钱了当然得存着给儿子盖新房子，哪能嘴巴嚯嚯了。” “……” 在众人的聊天之中，终于，数据出来了。 公社会计抬起头，不可置信的喊道：“小荆大队早稻总产量，是，一百四十六万一千六百公斤！” 周边忽然安静，然后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 “天哪，一百多万公斤！” “我记得，去年我们大队早稻只有六十万多公斤！” “老天爷，翻倍了，真的翻倍了，快，谁来算一下，亩产达到了多少！” 不等村民们算出答案，公社会计就大声宣布：“小荆大队早稻亩产，八百一十二公斤！” 江晚月心神一震。 八百一十二公斤！这个数字绝对能震动中外了！ 刘助理和几个研究人员，喜极而泣，互相拥抱流泪。 他们在实验室的时候，各方面数据达到完美时，亩产也不过八百多公斤。 没想到，试验田也能达到这个数字。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实践证明，教授研究出来的杂交水稻，确实能让所有中国人吃饱肚子。 外国人没做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刘助理，听见了吗，亩产八百多公斤！”宋大海红着眼眶走过来，“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感谢你们研究人员的辛勤付出，我代表小荆大队，谢谢你们！” “不，我们是互相的，没有你们小荆大队的敢为人先，就没有杂交水稻试验田的成功！”刘助理擦了一把眼泪，“这个数据，我要报告到省里，今年还有晚稻需要播种，希望下半年能有更多的地区种上杂交水稻！” 江晚月开口：“刘助理什么时候启程，我让货车司机送你们去省城。” 刘助理忙摆手：“不用了，我们坐客车……” “刘助理跟我还客气什么。”江晚月坚持道，“你们为人民办大事，我们人民有义务支持，坐货车快一些，得赶紧让省里知道消息。” 刘助理这才没有继续推辞。 当天晚上，刘助理就坐货车出发了，其他研究人员留在小荆大队继续收集整理各方面的数据。 村里人个个高兴的不得了，走到哪都在谈论这件事。 高兴之余，还得继续干活，早稻收走后，立马就得把晚稻种下去，这一次晚稻种杂交水稻的话，得等省里那边运稻种过来。 第二天上午，县里农业局就来人了。 是县里的宁书记和农业局局长，带着一帮工作人员，来小荆大队视察杂交水稻的具体情况。 第159章 视察团 宁书记和农业局局长坐小汽车前来。 局长早就听闻过杂交水稻，对此十分感兴趣，拿着数据不停翻看。 宁书记的眉毛却皱的老高，他拉着公社秦书记低声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是六几年的口号了，现在可不兴搞这个，要是被发现造假，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秦书记连忙道：“书记，您就算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造假啊，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去年一亩地还不到四百公斤，今年八百多公斤，听起来就很假！”宁书记顿了顿道，“你现在再安排人，当着我和邹局长的面，重新再称一次，等上面下来视察时，我也有底气应对。” 秦书记无奈，只得安排人去粮仓重新上秤。 这一次称的结果，比上一次多了一斤半，在正常范围之内。 宁书记目瞪口呆道：“你们该不会是拿了其他大队的粮食掺进来……” “书记，您想太多了。”江晚月忍不住开口，“我们小荆大队第一个收割结束，其他大队还在忙活呢，再一个，这些粮食都要登记入册，上交粮站，如果别的大队给了我们，他们的产量就低了，分到自己手上的粮食也就少了，谁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农业局局长开口：“这就是杂交水稻的实力，应该全国推广啊，这些数据整理一份给我，我写一份报告递交到市里农业局去！” 隔了两天，市委书记和市里农业局长也来视察了，各种询问拍照，同时，让秦书记再次安排人上称。 称出来的结果，和之前两次差不多，正负在两斤以内。 市里这边视察结束，省里的视察团也来了。 这一次，周教授也跟着一起来了，身边跟着刘助理。 “亩产真达到了八百一十二斤吗？”周教授皱着眉头道，“其他几个试验田，最高七百五十公斤，最低六百三十公斤，小荆大队却超过了八百公斤，居然和我们实验室的数据差不多，你可有追究过原因是什么？” 刘助理立即道：“是化肥的帮助，连湖县拨款买了化肥，是水稻增产的主要原因。” “我说的那个最高七百五十公斤的试验田，就是撒了化肥。”周教授开口，“化肥增产有限，不是主因，应该是别的原因，或者，称错了。” 省委书记淡声开口：“那就再称一次，时间还早，我们也不着急。” 于是，小荆大队第四次召集人，上称记录。 这么多大人物，村民们不敢看热闹，远远忙活着自己的事，时不时低声议论一两句。 江晚月是村里副支书，她负责接待这些视察团，给众人端茶倒水。 省委书记的目光不由停在了那套茶具上，看起来似乎是竹子编制而成，外形精美，还有复古的图案和色彩，还没喝茶，就让人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他开口道：“这套茶具，很不错。” “曲书记喜欢就好。”江晚月笑着开口，“这套茶具是我们竹编厂新研发出来的产品，打算卖给外国人，曲书记觉得能卖出去吗？” 曲书记喝了一口茶：“难说。” 现在国家鼓励出口创汇，沿海工厂有先天优势，但他们内陆城市缺了点机遇，基本的指标都很难完成。 一个村子里的竹编厂，想把产品卖出国门，简直是痴人说梦。 江晚月看向坐在边上的宁书记，使了个眼色。 宁书记一脸懵逼。 他陪同省委书记来这里视察，路上一直被问各种杂交水稻的细节问题，他又不是种田的，也不是农业局的局长，这些细节东西他当然答不上来，已经挨了不少白眼了，这会，他只想当个隐形的透明人。 不过，看到江晚月一直使眼色，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连忙开口道：“曲书记，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小荆大队的副支书，也是竹编厂和副食加工厂的厂长，她任竹编厂的厂长后，为我们连湖县拉到了三万六的外汇，这是我们县城的第一笔外汇！” 曲书记淡定的神情这才变了。 一般只有超十万的外汇才会上报到他这里来。 三万六虽然不多，但绝对也不少了，而且对一个村办的工厂来说，这笔钱更显得难能可贵。 曲书记坐直了身体：“卖给外国人的那批货，是什么样子？” 江晚月让边上的人去竹编厂取货。 不一会儿，竹编的包包就拿过来了，很精致的包，根本就放不了什么东西。 曲书记一个男人，就更加看不懂这玩意了。 “书记，这个包我们的出厂价是十二块钱，而外国人运回自己国家后，价格是三千元。”江晚月看到了曲书记震动的神情，继续道，“我就在想，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将这个包卖给外国人呢，那这三千元不就是我们国家自己赚了吗？” 曲书记摇头：“跨国贸易，更难。” “跨国是难，那如果就在我们国家卖呢？”江晚月一笑，“外国人常出入场所，比如外宾招待所，友谊商店，机场……若是安排柜台专卖这种受外国人欢迎的竹编包包，是不是也能带动外汇呢，而且，这是我们国家的传统工艺品，也能宣传中华民族的文化。” 曲书记震惊极了。 友谊商店本来就是卖货的地方，就先不说了。 外宾招待所是专供外国人住宿吃饭的地方，机场是坐飞机的地方，在这两个地方卖东西？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书记，我们国家急需外汇，去买国外先进的机器和武器，只要能赚到外汇，管他是什么手段呢？”江晚月开口，“竹编厂正在研发各种各样的工艺品，主要针对外国客户群，我们还拿到了十一月份广交会的门票，我有信心，让我们的产品走出国门，为我们国家赚到尽可能多的外汇币！” 这番话，让人热血沸腾。 曲书记点头：“好，那我就先让人在友谊商店为你们安排一个柜台试试看。” “多谢书记！” 江晚月大喜。 宁书记满脸不可置信。 友谊商店是政府盖的，在里面经营的大多是有关系的华侨国人，以及少量的外国商人。 一个村办工厂，居然也拿到了入场券，该说不说，这位江厂长还真是巧舌如簧，连曲书记都被说服了。 第116章 第160章 不如她 不多时，水稻的总斤数就出来了。 不管称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亩产达到了惊人的八百一十二公斤，一个足以震惊国内外的恐怖数字。 周教授难以置信道：“周家大队试验田使用了国内最好的复合化肥，产量都只有七百五十公斤，小荆大队仅使用了一次化肥，为什么产量会高出这么多，必须得找出原因，并进行全国推广，才能最大可能保证水稻产量！” 他将其他大队试验田的数据全都拿了出来，让刘助理等人进行深层次的对比。 究竟做了什么，产量会涨这么多？ 一亩地多六十公斤，全国能多出几千万公斤…… 但是查遍了所有数据，一项一项对比，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江晚月看了一眼宋大海。 宋大海这才大着胆子走上前，说道：“如果非要说我们小荆大队和别的大队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应该就是改变了以往的种田模式。” 周教授连忙追问：“仔细说一说。” “都是搞集体，以前是整个大队一个大集体，分成八个小队，也就是八个小集体，各自小队长负责自己区间内的田地。”宋大海说起这方面的事，滔滔不绝，“但研究人员来我们这里试种杂交水稻后，因为每天要记录数据，研究人员就三名，记录整个大队数据是个非常辛苦的事，在我们副支书的建议下，将八个小队，再进一步进行划分，每块田交给三户人负责，三户人就是一个小集体，也就十个人左右。” “以前啊，几百号人在一起干活，谁偷懒摸鱼，真的很难发现，但现在，一个小集体才十个人，谁不干活就显出来了，大家都辛苦，凭啥有人偷懒……可能是大家都变勤快了，生产力提高了，亩产就起来了……咳，这只是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还请书记别见笑。” 曲书记陷入了沉思。 江晚月知道，这是历史必然的趋势。 大概是在七八年吧，国家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大调动了农民的积极性，亩产大量提高。 现在才是七五年，距离历史性的一天还早。 不过，只要能稍微改变一点，大家就能早些受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省城考察团带着沉思离去了。 小荆大队投入进下一次的劳作之中，开始种植晚稻。 宋大海也隐约认识到划分责任田的好处，和上回一样，依旧是三户负责一块田，在江晚月的建议下，以亩产八百公斤为分界线，若亩产低于八百，这三户必须受罚，如果超出八百公斤，超出部分的产量，由这三户平分。 这样一来，村民们干活更卖力了。 夏天傍晚的晚霞格外绚烂，给这个小村庄镀上了一层迷人的色彩，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看着忙碌的农人，江晚月心情畅快。 远远地，她看到家里两个孩子宋怀之和宋云英在一棵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快步走了过去，看到赵向北在树上摘野桃子，两个孩子在下面接着，已经接了满满一衣兜了。 “妈妈，快看，桃子红了，超级甜，快吃一个。”宋云英把桃子递过去。 江晚月咬了一口，清甜水润，还带着一丝丝的酸，非常可口。 她看到赵向北还往树上爬，连声道：“桃子已经够了，向北别爬了，小心树枝断了。” 赵向北露出一个憨笑：“英子说树尖上的那个桃子最大最红，我答应了摘给她。” 他抓住最上方的树枝，爬了上去。 桃树顿时摇摇晃晃起来。 江晚月看着都有点担心，再次开口让他下来。 赵向北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够了好几次，终于够到了那个大桃子，这才下树。 “哇，赵叔叔你真厉害！”宋云英拿着桃子开心极了，“赵叔叔是我见过的最会爬树的人！” 赵向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忍不住将宋云英举起来：“英子也是我见过的最会夸人的人！” 他抱着宋云英转了个圈。 小姑娘高兴的哈哈大笑。 看到这一幕，江晚月心中莫名触动。 在原身记忆中，刚生下孩子时，宋德盛还会逗孩子，后来，天天忙，晚上回来就睡了，和孩子们几乎没有互动。 在孩子们的生活中，父爱是严重缺失的。 孩子们会想念宋德盛吗？ 江晚月有些不确定。 她招了招手：“怀之，英子，走了，回家。” 宋云英从赵向北怀里跳出来，挥挥手：“赵叔叔，明天见。” 说着，她将最大最红的桃子递给了江晚月：“妈妈，你是最辛苦的人，最大的桃子就该给最辛苦的人。” 江晚月笑着道：“妈妈就咬一口，剩下的你和哥哥吃，再留一点给华子。” 母子三人说着慢慢走远了。 赵向北站在桃子树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明显感觉到，最近，和江姐打交道次数少了，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面。 这种感觉，让他很惆怅。 “呵！”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说你这小子为啥不愿意相亲，原来是这样！” 赵大娘扛着锄头，看到自己儿子傻站在路边，痴痴地盯着一个方向，忍不住顺着看去，看到了江晚月的背影。 都是过来人，一个眼神自然就明白了。 她一把揪住了赵向北的耳朵：“你居然敢动这种念头，王八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娘，这么多人看着，你松手，快松手，别让人看笑话！”赵向北低声求饶，“这事儿千万别在外面说，别毁了她的名声，娘，算我求你了……” 赵大娘拽着他回了屋：“说，啥时候有这种心思的？” 赵向北满脸涨红：“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就感觉其他人都不如她。”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她是谁，咱们公社第一个女副支书，竹编厂和加工厂两个厂的厂长，还拉到了第一笔外汇，我们公社第一台收割机也是她出了一半钱买回来的，她这么有本事，十里八乡哪个人比得上她？”赵大娘冷声道，“对她有心思的男人，肯定不止你一个，你就歇了吧。” “娘……”赵向北鼓起勇气开口，“我想试一次，我不能让自己后悔……” 第161章 见面礼 赵向北今年二十四岁了。 放在村里，这个年龄绝对算得上大龄了，到今天都还没结婚，媒婆天天上门说亲。 赵大娘头疼死了，还去公社那边找人帮忙介绍对象。 结果没想到，不是对象不好，而是她儿子心里有人了。 “你喜欢谁不好，你居然喜欢江厂长？” 赵向北抬起头：“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她太优秀了，我控制不住。”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有资格喜欢她吗？”赵大娘冷笑开口，“要不是江厂长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还在地里刨食，你完全是靠着江厂长，才有了现在的工作，你是江厂长的下属，是她几十个下属中的其中一个，你有什么比别人出众的地方吗？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了，哪怕江厂长结过婚生过孩子，你赵向北，依然配不上她！” 赵向北如遭雷击。 曾经的他，庆幸过她曾经结过婚，因为这样，他才起码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可是他老娘告诉他，即便如此，他也配不上。 是啊，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他凭什么配得上呢？ “你再奋斗二十年，也达不到江厂长目前的成就。”赵大娘说着残忍的真话，“任何女人，都看不上比自己差劲的男人，也就是说，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江厂长有点什么了。听娘的话，好好相亲，找个差不多的对象结婚生孩子，也没什么不好。” 赵向北低头不说话。 “如果你非要试一下，我也不反对。”赵大娘开口，“但我必须提醒你，一旦你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和江厂长可能连上下级都做不成了，你得想想，离了加工厂，你还能去哪工作，如果你能承担这个后果，我这个当娘的也只能支持你。” 赵向北一夜没睡好。 江晚月哪知道年少人的心思，她依旧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 她将中午时间空出来半个小时，给英语班的几个销售员上课，希望这些销售员能尽快成长起来。 在销售员能独当一面之前，给外国人送货这事儿，还是只能江晚月自己来。 竹编厂这一批货已经全部赶制出来了，这一次向令霄不去，江晚月带着文会计，以及竹编厂一名销售一起去。 学英语嘛，最关键的是得感受那个语境，所以，她打算每次来省城面见老外时，都带一个销售过来。 货车开到招待所，和前台讲明之后，江晚月就坐在休息区等待着，随手拿起一份报纸，就看到了杂交水稻的新闻。 省报划了两开大页面来介绍杂交水稻的进展，还专门报道了小荆大队试验田的情况，八百一十二几个字被加粗加大写在封页上，格外引人注目。 第117章 她还听到休息区有几个老外在讨论这件事。 “假的，肯定是假的。” “华国这么落后，粮食产量怎么可能猛涨这么多。” “博眼球罢了。” 江晚月笑了笑。 事实胜于雄辩。 等杂交水稻全国推广之后，这几个人就会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言论有多可笑了。 不一会儿，史密斯就下来了。 “江，很高兴见到你。” 他还给了江晚月一个热情的拥抱。 文会计的眉头使劲皱了皱。 边上的销售员低声道：“这是外国人打招呼的方式，拥抱和亲吻意味着他们很喜欢眼前的人。” 文会计难以置信：“还有亲吻？” 销售员是个知青，到底读过高中，而且是年轻人，见得世面也多一些，接受程度更高，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文会计四处看了看，发现那些外国人见到友人时，确实都是这样。 她开口道：“这事儿就别在村里说了，村里人思想传统，少不得说闲话。” 她话音刚落，史密斯就朝她走来，在她没有任何防备之时，被搂了一下肩膀。 “史密斯先生！”江晚月连忙阻止，“我们华国人不太适应这样打招呼的方式，你别吓到我们会计了。” “噢，抱歉。”史密斯连忙给文会计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 文会计干巴巴摆手：“没、没事。” 只要能维系客户关系，她牺牲一下，好像也没什么…… 江晚月转移话题：“史密斯先生，货车停在后面仓库门口，咱们先去看看这批货吧。” 史密斯就是一直在等这批货，连忙跟着过去。 吴志强已经将每个款式的包拿出来了几个，摆放在架子上。 史密斯一边看，一边发出惊叹的声音，他的助理则负责抽查每一箱货的质量。 “非常好，这批货没有任何问题。”史密斯满脸笑容，“来，咱们先结账，付款结束后，再一起吃个饭，希望我们能一直合作愉快。” 江晚月欣然点头。 毕竟跟着外国人，可以蹭外宾招待所的自助餐，味道可比国营饭店好多了。 这一批货，总价是十八万三千，加急费是一千八百三十元，还有四千元的设计费，加起来就是十八万六千一百六十三元。 加上第一批货的三万六，竹编厂已经创造了二十多万的外汇。 史密斯付钱相当爽快，文会计拎着一大袋钱，非常不安，想快点去外汇局换成人民币存起来。 一行人去二楼的自助餐厅吃饭。 江晚月有意培养销售员，从头到尾都带着销售员和史密斯沟通。 销售员胆子也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学会了好几个外国日常用语。 “噢，江，又看到你了。” 一行外国人凑了过来。 他们不满的盯着史密斯道：“江来这边，你也不提前说一声，真是不够意思。” 史密斯哼了一声：“江是和我做生意，又不是跟你们，你们一个个凑什么热闹，都一边去，别吓坏了我的客人。” 迈克摇晃着酒杯，在空位置上坐下来，开口道：“江，我前两天刚来你们华国，本来还打算打电话找你，没想到你来了，这就是你们华国人所说的缘分吧。” 江晚月笑着道：“迈克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上回送的那些罐头，我回国的时候，带回去给我父亲母亲尝了，他们都很喜欢。”迈克摊开手，“你也知道，我们国家的人工特别贵，一厅罐头的价格是你们的五倍以上，我父亲经营一家商店，他想买点新鲜东西放在货架上，我觉得你的罐头就很不错，咱们合作？” 第162章 怀孕了 江晚月微微有些惊讶。 说实话，第一批鱼罐头各方面都有缺陷，她没指望有回头客。 经过改良后的鱼罐头，她是打算带到广交会上去打开市场，所以这次来省城，她都没带罐头过来。 她如实道：“迈克先生吃的鱼罐头，和目前我们工厂生产的鱼罐头，在味道上已经不太一样了，我不确定您是否还需要。” “是经过改良后的产品吧？”迈克一笑，“改良后的产品只会更好，我确定需要，因为还不知道我们国家人的接受程度，第一批我就要三千罐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出货呢？” “我们加工厂正好有货，明天就可以送来。”江晚月笑容灿烂，“也是在招待所交货吗？” 迈克点头：“明天十一点，我在这里等你。” 用餐结束后，江晚月一行人赶回小荆大队，当天就将三千鱼罐头装货装好了。 第二天早上，还是江晚月去送货，带着林锦一起去。 “晚月，你放心，最多半个月，我就能和外国人进行基础的沟通了。”林锦咳了咳，“当然了，谈业务这种事我肯定不行，不过送货就不需要再劳动你出马了，瞧你，都累成什么样了，最近是不是瘦了？” 江晚月看着她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胖了？” “不能吧？”林锦摸了摸自己的脸，“最近我胃口很差，吃什么吐什么，应该瘦了才对。” 江晚月本能的看向她的肚子：“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啊哈？”林锦目瞪口呆，“应、应该不会吧……” 她声音里有一丝丝的不确定，好像确实…… “今天送货结束后，我们、去、去卫生院看一下。”林锦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车上还有个财务，是加工厂新招的一个女出纳，不过这年头会计出纳都是混着，区分没那么清，这次跟着过来了，她开口道：“林姐结婚半年多了吧，这时候生孩子多正常。” “加工厂刚起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要是怀孕生孩子去了，销售部岂不是少了一员大将？”林锦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等以后吧，稳定下来再说。” 江晚月难以置信：“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怀没怀都不知道呢。”林锦挤出一个笑容，“快到招待所了，我把笔记本拿出来瞄一眼，等会让我跟迈克先生打个招呼，看能聊个几句。” 她开始碎碎念英文句子。 江晚月摇摇头。 很快货车停在了外宾招待所后门处。 江晚月带着人走进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休息区的迈克。 “江，这边。” 迈克挥了挥手。 江晚月走过去：“迈克先生您好，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厂的销售主任，姓林，这位是会计……” 林锦脸上露出笑容，热情十足道：“迈克先生午安，久仰您大名，很高兴见到您，我的名字是林锦，怎么称呼随你高兴。” 她主动伸出手，迈克和她握了一下，笑着道：“你是英文初学者吗，感觉你说话很有趣。” 林锦有点没听懂，不妨碍她继续沟通：“我们的鱼罐头已经到了仓库，请您查收。” 一行人走到后面仓库门口，江晚月当场开了一罐鱼罐头，递给迈克品尝，迈克吃了一口，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太棒了，这个味道真不错，我很喜欢，我父母一定也喜欢，我们国家的人肯定愿意花钱购买，江，我明天就回国了，到时候给你带一瓶我们国家女士最喜欢的香水。” “不用不用。”江晚月摆手，“我们华国有句话，叫无功不受禄，东西我肯定不会收，如果迈克先生还需要货，可以拨打包装上的电话找我订购。” 迈克点头，当场就付了货款。 三千罐，单价四元，也就是一万两千元。 刚和迈克分开，准备去外汇局，就在招待所门口再一次，遇见了唐曼。 江晚月看到唐曼眼睛都肿了，像桃子一样大，她猜测，唐曼应该是查到了什么。 “吴叔，林锦有点不舒服，你带她去最近的卫生院看看。”江晚月开口道，“你们看完了病再过来跟我汇合吧。” 林锦很好奇唐曼的身份，非常想吃这个瓜，但自己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情况，只得先上车去卫生院了。 江晚月朝唐曼走了过去：“唐小姐，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聊一聊？” “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唐曼声音沙哑，“宋铎的原名真的是宋德盛吗，也就是你的丈夫，是吗？” “既然唐小姐已经查到了，那自然没错。”江晚月淡声道，“我的小儿子，今年两岁，据我所知，唐小姐的孩子也接近两岁，也就是说，在我和他还没有离婚的情况下，他就和唐小姐在一起了。” 唐曼捂着嘴失声哭起来。 江晚月继续道：“你是他的妻子，我也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不知道……”唐曼剧烈摇头，“他说自己父母早亡，说自己是军人，他说他爱我……为什么一切都是假的，他怎么能这么骗我，我那么爱他，他怎么可以骗我，我好痛苦……” 第118章 江晚月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之所以先来找唐小姐，而不是去找宋德盛，是因为，我们二人都是女人，同为受害者，我们两个应该统一阵线，让渣男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厂长，求求你让我冷静一下好不好，我需要好好思考该怎么办……”唐曼捂着头，眼泪大滴往下掉，“我一时真的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真相，给我一个月，一个月时间，行吗？” 江晚月正要开口说话。 忽然，她的肩膀被人用力一扯，耳边响起怒斥的声音：“你是谁，大街上就敢欺负人，我妻子要是有什么好歹，我跟你没完……你？” 江晚月抬头，看到了熟悉的脸，是宋德盛。 宋德盛整个人也呆住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神情一下子变得慌乱至极。 他是发现妻子这几天有些不对劲，问了人，得知妻子来外宾招待所了，他很好奇妻子来这儿干什么，就跟着过来了。 谁料，居然看到妻子站在路边大哭不止。 他这才冲了过来。 怎么会、怎么会看到江晚月？ 她不是应该在潭州市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大队吗？ 第163章 打渣男 “宋铎，我没事，刚刚是沙子进眼睛了，越揉越疼，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唐曼掩住内心的痛苦，解释道，“是这位女士帮我，才把沙子吹了出来，你误会别人了。” 她转头看向江晚月，艰难开口，“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丈夫，宋铎。” “宋铎？”江晚月故意拉长了声音，“真是个好名字，真巧，我的丈夫也姓宋。” 这句话，让宋德盛方寸大乱，短短零点几秒之内，脸上就浮现出了十几种情绪。 而唐曼看向江晚月，轻轻的摇了摇头。 江晚月叹息了一声。 这个女人，还没做好和丈夫对峙的准备吧，也是个可怜人。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宋德盛稳住心神，“这位女士，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买一杯咖啡给你赔罪吧。” 唐曼挤出笑容：“确实应该的，宋铎，你去买吧，我到公交站等你。” 她转过身，眼泪再一次落下。 她没有去公交站，而是站在路边的墙角，看着那边的方向。 宋德盛早已汗流浃背，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妻子就在不远处看着。 他深吸一口气道：“晚月，你怎么会来省城，你是知青，出公社是需要批文的，你这样贸然来省城，被发现了后果非常严重，我先给你安排车送你回去，有什么事，等我放假了回去再跟你解释。” “真没想到，我那个出了车祸早就死亡的丈夫，居然在外面又成家了，该说不说，宋德盛啊，你可真有本事。”江晚月满脸嗤笑，“你说你父母早亡，你可知道两位老人听说你的死讯后，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宋德盛捏紧了拳头，喉头哽咽。 “你可知三个孩子，当知道他们没有爸爸之后，哭了多久？” “你可知，我知道你出事了，差点也跟着你一起去了？” 江晚月声音愤慨。 原身就是这么去世了，死的那么凄凉。 “对不起，晚月，对不起……” 宋德盛上前抱住了江晚月，紧紧抱着她。 当初，是他主动追求江晚月，他不可能不爱她。 可是在漫漫岁月之中，那点点爱慢慢消亡了，他将所有心思放在了工作上。 但在农村，不管他有多优秀，最多也只能做个农技员，一个月领着六块钱的补贴，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有一次，他借用农技员培训的机会，到了省城，看到了大千世界，打破了他固有的认知。 那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晚月心心念念要回省城，因为大城市真的千好万好，让人魂牵梦绕。 “我和她在一起，是为了能留在省城，为了有一份正式的工作，等我在这边安稳了，我就会和她分开，将你和三个孩子接过来，让你实现自己心心念念的梦想，这样不好吗？” 江晚月的余光看到唐曼哭着瘫倒在了地上。 她用全身的力气将宋德盛推开，然后扬起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过去。 一巴掌完全无法替原身出这口恶气，她卷起袖子，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晚月，你打吧，只要你高兴，怎么打我都行。” 宋德盛说是这么说，身体却呈逃避的姿态。 江晚月并不惯着，狠狠扇了他十几巴掌，才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 “晚月，先别告诉唐曼这件事好吗，等我把这边处理好了，我们夫妻就会在一起了。” 宋德盛声音里带着哀求。 江晚月淡声开口：“我没别的要求，就一件事，立即和我把离婚手续办了。” “不行！”宋德盛摇头，“宋德盛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宋铎，没必要再办离婚。” 如果办离婚手续，那他就得用原来的身份去政府单位，那他所经营的一切就全都泡汤了。 “这个婚，你离也得离，不离也得离。”江晚月一字一顿，“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她必须和这个渣男断的干干净净，必须拿到孩子的抚养权！ 现在她认识的唐曼，还是个单纯的女孩。 但日后，连生三个女儿，被迫接回丈夫前妻的三个孩子后，唐曼就变了，变成了恶毒继母。 在原书之中，三个孩子全都死在了唐曼手上。 很难想象，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这么单纯的唐曼，最后会变成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恶毒……应该一切拜渣男所赐。 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唐曼不出手，那很好，她不介意让唐家也遭受牵连。 若唐家出手，也很好，就不需要她自己出手对付宋德盛了。 她提步就走。 宋德盛急的拉住了她的手腕：“晚月，别这样，我们再谈一谈……” “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了，难道你还想多一桩流氓罪？” 宋德盛吓得松开了她。 正好货车来了，江晚月直接坐了上去。 她看向坐在后座的林锦道：“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林锦垂头丧气：“我看的是中医，一分钟把脉就看出来了，我确实是怀孕了，刚两个月。” “恭喜恭喜。”江晚月笑着开口，“我们厂子人性化管理，会给你几个月产假，你就别愁了。” “哎——”林锦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女人要生孩子，为什么这不是男人的事，好烦，真的烦，我不想生娃，不想被一个孩子缠住自己的脚步……” 江晚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根据真实情况来说，她自己没生过孩子，带孩子也都是扔给其他人，她确实不知道个中辛苦。 所以，这个孩子该留还是怎样，她也没什么立场去劝人。 车子开回村里，江晚月得知一个好消息，宁书记要升职了，升到市里去做副市长。 趁宁书记还没上任，江晚月第二天喊上秦书记，让司机送他们去县委大楼贺喜。 宁书记和她也算是熟人了，才四十岁就做了副市长，过不久要么升为市长，要么直接去省里，这可是她以后办大事的人脉，这条关系她会一直维系着。 “宁书记，恭喜恭喜！”江晚月走进办公室，满脸笑容道，“哦不，该叫一声宁市长了。” “胡说！”宁书记板着脸道，“别说还没上任，就算上任了，也只是个副的，你这丫头别给我惹麻烦。” 第164章 放下吧 宁书记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脸笑呵呵。 他还带着秦书记去了县委大楼的办公室，秦书记下个月一号上任县委这边的办公室主任。 “原本，是提拔老秦做组织委员。”宁书记开口道，“但红旗公社今年的成绩太亮眼了，所以县里开会决定让老秦做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相当于党委秘书，也是提拔最快的一个位置，老秦你干好了，几年内就能升为副县长或者县委副书记，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秦书记站直了身体，大声道：“我一定谨记党训，为人民服务，做人民的忠仆！” 宁书记点头：“新任书记是谁我这里还不清楚，不过听消息是个年轻人，年轻人都有干劲，比我这个老头子有远见一些，以后连湖县肯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那就借书记吉言了。” 从县里离开后，随着秦书记回到公社，秦书记立马下了调任书。 第二天，小荆大队支书田有粮就到公社报到了，职位是公社办公室的副主任，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了。 而原小荆大队大队长宋大海成为支书，江晚月继续担任副支书，大队长需要全队选举。 由公社安排人公证，全大队的人来打谷场上集合，公开选举新的大队长。 第119章 毛遂自荐三人。 宋大海提名两人。 这五个人上台发言后，由全村人投票。 年满十八岁以上的都有投票权。 最后是二组的小队长当选新的大队长，姓万，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是个踏实肯干的庄稼人。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中旬。 宋建国养的那一批鸭子，一共五百只，死了几十只，还剩四百六十二只，全部出栏了。 这批鸭子都是宋建国一个人养大的，宋老大和杨玉兰也会帮忙，但到底人手还是少了，鸭子没有丰收大队养的肥，江晚月开价是两块五。 杨玉兰有点不满：“晚月，咱们可是一家人，你给丰收大队两块七的价格，为啥给建国才两块五？” “大嫂争这个做什么？”江晚月脸上是不变的笑容，“不管开多少价，这个钱都是集体财产，又不能进建国腰包，有什么好争的？不过说句实话，建国确实不成样子，他自己累就算了，还让大哥大嫂天天晚上不睡觉帮忙守鸭子，还不给你们开工资，养鸭场不能这么办，不然办不下去！我好歹也是副支书，我就来做这个主了，这三个月，建国一个人干五个人的活，就按一个月三十元工资发给他。” 她是亲眼看到，宋建国起早贪黑，一天就睡三四个小时，吃住都在养鸭场，起码瘦了二十斤，一个月三十块钱，这工资真的不算高。 而杨玉兰整个惊呆了。 养鸭场是村办场子，村里最早就拨了两百八十块钱，买鸭苗口粮什么的就花光了，根本开不出工资。 后来还是她去找公爹闹，公爹才从大队的账上给建国开工资，一个月十二块。 现在，江晚月嘴巴一张一合，十二变成了三十？ 三个月下来，那就多了五十四块钱！ 杨玉兰心中的那点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大哥大嫂也忙了三个月，你们白天挣工分，晚上过来帮忙，工资就少一点。”江晚月停了一下道，“一人一个月八块钱，怎么样？” 杨玉兰再次呆住。 她和丈夫是心疼儿子，所以才帮忙的，根本没想过要工钱。 这么一算，他们两口子加起来可以拿到四十八块钱！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江晚月抬头看向正在卸鸭子的宋建国，喊道：“建国，你过来。” 宋建国擦了一把汗跑过来：“四婶。” “这批鸭子出栏，养鸭场就有钱了，这钱是集体的钱，你省下来也用不到自己身上，该花钱的地方就得花，该招人就得招。”江晚月开口道，“下一批，你打算养多少鸭子？” “至少一千只吧。”宋建国浑身充满了干劲，“招人肯定要招，两个人行吗？” 江晚月扶额：“你看看你爹妈累成什么样了，两个人肯定不够，我觉着至少要招五个人。” 宋建国忙摇头：“一个人工钱至少十二，五个人的话，一个月支出就是六十，太高了，养鸭场没这么多钱。” “人多了，养鸭量就可以往上提一提了，两千只都可以。”江晚月开口，“县里估计买不到鸭苗，过两天正好吴叔要去省里买鸭子，你坐顺风车一起去吧。” 宋建国连忙道谢。 在忙着收鸭子的时候，裴素过来告诉江晚月，说林锦请假了，请了一个月。 江晚月心里一个咯噔，连忙洗了一下手，跑到田家去了。 林锦嫁的人是田有粮的儿子田大伟，房子修在田有粮隔壁，盖着瓦片，在村里也算是很不错了。 她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田大伟走出来：“江厂长，你来了，我和小锦刚从卫生院回来，她心情不太好，你进去陪她说说话吧。” 江晚月点头走了进去。 她看到林锦一脸苍白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 “晚月，那个孩子，我还是没要……”林锦一开口，眼泪就流出来了，“大伟不是有个儿子吗，快三岁了，我跟婆婆说，我怕自己生了孩子偏心，等几年再说，婆婆就同意我打胎了，大伟说尊重我……我现在想好好工作，我没那么多时间照顾孩子，没有时间教育孩子，陪着孩子长大，我知道，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所以，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晚月，你能理解我的吧？” 事情都发生了，江晚月自然是尽全力安慰她：“你首先是你自己，才是孩子的母亲，你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对孩子来说也很不公平，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放下吧，你还年轻，等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林锦默默流泪，没再说什么。 等她睡了，江晚月才离开。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起来，她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该放下工作，好好陪一陪孩子了。 这年头没有寒暑假一说，就是最热最冷的时候统一放假，眼看着八月就要过完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带孩子们出去玩一玩。 说做就做，江晚月收拾行囊，带上三个孩子，搭顺风车，前往省城。 第165章 邀请函 七八十年代，没有过度开发，湖省保留着最原始的风光。 江晚月带着三个孩子看山看水，逛公园，坐大船，将省城周边的游玩场地都走了一圈。 母子四人肉眼可见晒黑了不少，不过孩子们的精神头很足，天天处在兴奋之中，怎么都玩不够。 就连最沉稳的宋怀之，也变成了小孩的样子，和妹妹叽叽喳喳议论着刚刚看过的风景。 到了第四天，该打道回府了。 离开省城之前，江晚月决定去纺织厂打听一下消息。 眼看着要九月份了，广交会就在十一月初，从湖州坐火车前往广城，路上得耗费至少四五天，也就是说，十月底得出发。 时间紧迫，所以，她得打听一下到底有没有戏。 这边没戏的话，她得走一走省委书记的门道。 乘坐公交车到了省纺织厂门口，门卫已经认识她了，知道她确实和厂长很熟，十分热情的向她打招呼。 江晚月笑着道：“我和你们厂长有正事要谈，能不能让我的三个孩子在门卫室待一会，他们三个很乖，不会影响你工作的。” 门卫小哥立即点头：“放心，有我看着，没事的。” 宋怀之和宋云英各拿出一本书看，宋华之则拿出七巧板摆弄着，三个孩子确实很安静。 江晚月放心的走了进去，直接走到了厂长办公室门口。 她正要敲门，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了哀求的声音。 “求你了爸爸，让我回来上班吧……”江蓉君泪眼朦胧的看着江奇正，“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旷工早退了，我改，我都改，爸爸，你就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被撤职后，很多朋友来问怎么回事，她都没脸面对圈子里的人。 在夜校待了几天，什么都学不进去，她知道，不能这么下去，只能过来再求一次机会。 江奇正叹了一口气：“蓉君，我也是为了你好，人还是要有学问，才能在自己的岗位上越走越远。” “可是爸爸，我没有学问难道是我的错吗？”江蓉君吸了吸鼻子，“是我小时候，你们把我弄丢了，我在该接受教育的年龄没有接受教育，现在我都快三十岁了，再让我读书，这不是为难我吗？” 江奇正顿时满脸愧疚。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江晚月从门口走了进来。 她笑着开口：“只要是学习，那什么时候都不晚，人家姜太公八十岁才开始走仕途，成了史书上的名人，你江蓉君还不到三十，怎么就不行了？” “你！” 江蓉君气得脑袋冒烟。 明明爸爸都要被她说服了，江晚月一进来，一切就回到了原点。 “你抢走了我十八年的人生还不够，你现在还要抢走我的工作，江晚月，你太可恶了！” 江晚月跟她没法沟通，看向江奇正道：“江叔叔，我来省城有别的事，路过纺织厂，顺道来问一下广交会的事，不知有眉目吗？” 江奇正一拍脑袋：“看我，天天忙，把这事给忘了，两天前，广交会的名额就定下来了，这是你的邀请函。” “谢谢江叔叔，太感谢了！” 江晚月将邀请函接了过来，上面写的是，红旗公社小荆副食加工厂。 广交会的举办日期是十一月一日到十五日，共半个月。 这么长时间，足够做很多很多事情了。 江晚月正仔细看着邀请函，边上，江蓉君的脑袋探了过来：“这是什么？” “说了你也不知道。”江奇正摇头，“蓉君，你出去吧，我和晚月还有事情要谈。” 江蓉君不由一噎。 她梗着脖子道：“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爸爸，你别太偏心了。” 江奇正也不想在江晚月面前，和自己的亲生女儿有过多争执，只得忽略江蓉君的存在。 他抬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江晚月，开口道：“你上回寄来的设计稿，我让人制成之后，放到友谊商店出售，你猜怎么着？” 第120章 “我猜销量一定不错。”江晚月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友谊商店我去过，卖西装的只有一个柜台，那款式都是欧洲十八世纪的风格了，根本没几个人买，我给江叔叔设计的衣裳，融合了复古以及最新的时髦元素，那些外国人肯定抵抗不了，我估摸，一摆上货架，就卖空了。” “你还真是神了。”江奇正感叹道，“头两天，无人问津，我没办法，找友谊商店的经理帮忙换了个柜台，花了两千块，才换到了入门口第三家，换了位置之后，来来往往的人就多了，不到三天，二十件西装和衬衫就卖空了，燕尾服销量差一些，但也只剩下两件了。” “江叔叔的定价是多少呢？” “西装定价八十元，衬衫五十五元，燕尾服也是八十元，领结二十元。” 江晚月摇摇头：“也就是说，第一批货，全部售罄，江叔叔也就只赚个四千来块钱，除去成本，净盈利估计不到两千。” 江奇正已经很满意这个结果了。 五天时间，赚四千多外汇，一个月能入账两万多，把产量提高，销量随之上涨，十万的外汇指标根本就不是问题。 “如今市面上就只有江叔叔一家，不趁这个时候多赚点，等以后竞争大了，可就没机会了。”江晚月开口道，“第一批货既然已经定了这个价，那就算了，以后再有新款，必须涨价，上涨百分之五十我都觉得不算多，赚外国人的钱，不必手软，想想这些家伙当年从我们国家抢走了多少好东西！” 江奇正立即道：“晚月，我也正要跟你说新款的事，你看能不能再设计几个款式，越多越好。” “第一次免费设计，是因为江叔叔给我拿到了广交会门票，后面可就不免费了。”江晚月露出笑容，“我给史密斯先生设计的包包，每款一千块设计费，江叔叔是熟人，我可以打八折，八百元。” 江蓉君不可置信睁大眼睛：“八百元设计费，你抢钱吗？” “蓉君，你不懂就闭嘴！”江奇正冷冷呵斥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他太知道设计稿的分量了，八百块钱根本就不多，若是有外人知道这个价格，肯定会抢着让晚月设计。 “就按你的价格，一千。”江奇正开口，“西装衬衫燕尾服，再各来三个款式。” “我就喜欢江叔叔这么爽快的人，成交！” 江晚月开心至极。 为竹编厂加工厂赚再多钱，她也只能拿死工资。 给画社省报投稿，稿费最高也就十几块。 瞧瞧，出个设计稿，就能赚一千，这几年好好攒钱，等政策开放之后，她要买一条街！ 第166章 离婚吧 江晚月离开后。 江奇正看向江蓉君，淡声开口：“刚刚我和晚月聊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感受？” “我……” 江蓉君满心复杂。 她对江晚月的印象还停留在八九年前，那个处处和她较劲的女孩子。 她想方设法把江晚月赶到乡下去了，她以为，江晚月成了乡下人之后，就处处不如她了。 可是，没想到，江晚月比曾经更优秀了。 江晚月能和外国人沟通自如。 江晚月能帮纺织厂拉到外汇。 江晚月能为爸爸提供工作上的帮助。 而她呢…… 她会做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一时间，茫然充斥在她的胸口。 “蓉君，我送你去夜校读书，是为了你好。”江奇正语重心长说道，“人只有多读书，才能懂更多，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你看晚月，没了江家的庇护，她越来越好了，如果哪一天，我和你妈妈倒下了，你能像她一样越来越优秀吗？” 江蓉君剧烈摇头：“不会，爸爸妈妈不会倒下的……” “万一呢？”江奇正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政策一直在变，以前的地主多风光，现在成什么了，我现在是厂长，下一刻可能就要被批斗，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事。蓉君，你大了，你也有孩子了，不说为了我和你妈妈，就算是为了孩子，你也该成长了，去夜校好好读书吧，读两年后你就会发现，世界很大，很多事都需要你去做。” 江蓉君捏紧了拳头。 她咬牙道：“好，我答应去夜校，我要好好学习，我不比江晚月差，她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这时，江晚月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客车。 带着三个孩子坐客车回到县里，再从县里转车回公社，再从公社走路回小荆大队，折腾到天黑了才到家。 华子早就累得睡着了，江晚月抱着孩子进家门，来不及休息，开始生火煮饭，两个大点的孩子打下手帮忙。 因为太累了，江晚月也没做什么花样，下了一锅面条，打了几个蛋进去。 做好之后，她去床边上喊华子起来。 小家伙睁开惺忪的睡眼，乖乖跟着江晚月坐在了餐桌边上，自己拿着筷子吃起面条。 华子已经两岁多了，都说两岁的孩子很闹腾，华子却很不一样，天天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头，学会了很多新技能。 “妈妈，蛋蛋给你吃。” 华子将自己碗底的鸡蛋夹给江晚月。 江晚月咬了一口放进他碗里：“你在长身体，多吃蛋，赶紧吃了去睡觉。” 忽然，这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江晚月看了一眼时间，夜晚快九点钟了。 村里这个点，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更不可能去别人家串门，这是谁来了？ 难道是婆婆过来看看她回来没有？ 这些念头也就转瞬，宋怀之已经起身去开门了。 门口忽然没了声音。 江晚月有些好奇。 她婆婆是个话匣子，不可能开了门一句话都没有。 她忍不住扬声问道：“是谁呀？” 门轻轻又关上了。 响起脚步声。 江晚月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迅速起身走出去，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是爸爸……”宋怀之声音哽咽，“妈妈，爸爸回来了！” 宋云英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跑出来，喜的跳起来：“我就说爸爸没死吧，爸爸真的没有死……” 话没说完，她的嘴巴就被捂住了。 宋德盛蹲下身，看着眼前一儿一女，以及后面慢慢走出来的宋华之，满眼感慨：“孩子们都这么大了，晚月，辛苦你了。” 宋华之并不认识自己的爸爸，躲在江晚月身后，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华子，我是爸爸呀。”宋德盛声音温柔，“来，过来，让爸爸抱抱你。” 宋云英点头，小声道：“华子，这真的就是我们的爸爸，没有死。” 江晚月唇瓣浮上了冷笑。 真没想到，这个渣男居然回来了。 比原著中，大概早了至少七八年。 原著中，渣男回乡，是为了夺走孩子们的抚养权。 而现在，大概是为了封口吧。 “怀之，你带着弟弟妹妹回房间睡吧，我和你们妈妈有事情谈一下。” 宋德盛站起身，想将孩子们支开。 江晚月淡淡开口：“怀之今年八岁了，是家中长子，家中任何事，他都有知情权，英子，你带华子去睡，怀之留下。” “晚月，大人的事，不需要孩子参与。”宋德盛的语气强硬了一些，“他才八岁，才上一年级，他懂什么？” 江晚月嗤笑：“怀之，告诉他，今年开学你上几年级？” “五年级。”宋怀之开口，“我一年级上跳到了三年级下，又从三年级下跳到了五年级上。” 宋德盛难以置信。 “所以，你说怀之有没有资格参与我们的谈话？”江晚月转身走进了屋内。 宋怀之立马跟上她的步伐。 他已经隐约感觉到，父母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爸爸没死，妈妈不应该高兴么，为什么是这副神情？ 还有，为什么爸爸时隔快一年了，才回来，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他脑中有很多问号，急需寻找到答案。 宋德盛面色很难看。 他预料到，今晚的谈话不会很简单。 但没有办法，他必须得走这一趟，必须得安抚住江晚月。 这是他同床共枕了八年的妻子，他自认为，对她还算了解，他想，她应该是处在愤怒之中，无法接受他的背叛，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情绪。 只要他好好分析局面，诚心认错求得宽恕，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只不过，在对上儿子宋怀之漆黑的眼眸时，那些肮脏的东西，他根本就没法说出口。 “你是想好了吗，回来和我办离婚手续？”江晚月在椅子上坐下来，“怀之，你大了，父母之间的事就不瞒着你了，我和你爸爸离婚，你跟谁一起生活？” 第121章 “晚月，别这么绝情，我们结婚八年了，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感受不到吗？”宋德盛在她身边蹲下来，仰头看着她，“我向你保证，每个月我都会回来一次，看看你和孩子们，我会尽到丈夫和父亲的责任，请不要和我离婚好吗？怀之，你帮我劝一下你妈妈。” 第167章 别逼我 屋子里点着煤油灯。 风从门缝吹进来，豆大的灯摇摆着，屋子里也影影绰绰。 宋怀之的两只眼睛比夜色还要黑，漆黑的眼镶嵌在眼眶之中，定定的望着宋德盛的方向。 许久，他才开口道：“爸爸，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宋德盛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他支吾道：“你问。” “第一个问题，当初传消息的人说，爸爸坐车从盘山公路摔下去了，必死无疑，爸爸是怎么活过来的？” 宋德盛哑然。 他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能怎么说，说他自己根本没上那辆车吗？ 他干脆将计就计，让自己死了。 然后，让自己变成了因公差点殉职、九死一生的宋铎。 他成功和唐曼结为夫妻，有了体面的工作，在省城扎下了脚，他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样的生活？ 他在省城住的是楼房，厨房卫生间非常高档，下楼就是公园医院。 瞧瞧这里，土坯房子，地面也是泥土，墙上透风，屋顶估计也漏雨……这样的地方，他住了二十多年，再也不想回来了。 “怀之，爸爸是有苦衷的……”宋德盛艰难开口，“这个问题，暂时没办法回答，你换一个吧。” 宋怀之开口：“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爸爸没死，却不回家？” “这……”宋德盛无法面对儿子漆黑的眼眸，“怀之，我真的有苦衷，你看，现在有机会，不就立即回来看你们了吗，你们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牵挂呢，可是我没办法……” “第三个问题！”宋怀之冷漠打断他的话，“你这次回来的目的是什么？” 宋德盛立即道：“我回来就是看看你们三个，看看你们的妈妈，看你们过的好不好。” “你在说谎。”宋怀之漆黑的眸子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利光，“你说了这么多，但是没有一句实话，你和我印象中的爸爸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支持妈妈和你离婚。” 他看向江晚月，“妈妈，我跟你一起生活，还有英子和华子，也都和妈妈一起，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江晚月一直没说话。 她在等。 等宋怀之的回答。 直到听到他确切的回答，她悬在胸口的心，才落回到了肚子里。 宋怀之走了几步，走到江晚月身边，和她站在了一条线上，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宋德盛知道，没法谈了。 他抿了抿嘴唇，开口道：“晚月，离婚和丧偶，结果都一样，你可以再嫁人，孩子也归你，你……你就当我死了吧，就当从没见过我，当我没有死而复生，我们之间就此了断……” “呵！” 江晚月发出冷笑。 “除非是真的丧偶，像你这种时不时诈尸出来恶心人的配偶，我觉得，必须得断干净。” 宋德盛摇头：“别逼我，你知道的，我没办法……” “你拒绝办离婚，不就是怕自己没死的事情曝光，怕唐家放弃你吗？”江晚月唇瓣勾起嘲讽的笑，“甘蔗没有两头甜，人也不能既要鱼又要熊掌，天底下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让你给占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宋德盛哀求道：“再给我两年时间，就两年，可以吗？” 江晚月转头：“怀之，去喊你爷爷奶奶过来。” 宋怀之点头，拔腿就跑。 宋德盛站着没动。 他愧对家里，确实也想看一看父母亲。 他相信，父母一定会站在他这边，帮忙一起劝一劝江晚月。 所以，他没有阻止。 这会，已经快九点半了，宋家老两口早就休息了。 听见敲门声，听到孙子说四儿子没死，周秀桂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宋怀之拽着爷爷奶奶的手，拽着二人到了家门口，走进院子，看到那个站在堂屋里的人之时，宋大海和周秀桂整个愣住了。 “德盛？” “是德盛吗？” 周秀桂颤颤巍巍走进门，摸了摸宋德盛的肩膀，从上到下摸了一遍。 随即嚎啕大哭。 “德盛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没死怎么不早点回来，你知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有多痛苦……” 宋大海的眼眶也红了：“等天亮了，立马去祖坟祭拜，感谢老祖宗保佑！” 周秀桂点头：“快，怀之，把你大伯二伯三伯都叫过来，他们为你这个弟弟也操碎了心，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别！”宋德盛连忙开口阻止，“爹，娘，儿子不孝，儿子虽活着，但暂时没办法在二老身边尽孝，我有我不得不做的事，我今夜回来，就是看看你们，你们身体康健，我就放心了。” “啥意思？”周秀桂从情绪中抽出神来，“什么叫做你有你不得不做的事，啥事，说清楚点！” “怀之，你进去看看弟弟妹妹吧。”江晚月支开了儿子，这才挑明了话，“爹，娘，他没脸说，那就我来说吧……” 她将在省城遇见的事，简单和二老讲了一遍。 虽然她语气清淡，但表达出来的信息，却让二位老人差点瘫在地上。 “德盛，晚月说的是真的吗？” “你在外头又娶了一个？还生了个孩子？那孩子跟华子一样大？” “到底咋回事，你说清楚，赶紧说清楚！” 宋大海和周秀桂，你一言我一语，几乎要炸开了。 宋德盛只能艰难开口：“她说的不对，我当时也受伤了，阴差阳错认识了现任的妻子，她失了清白，我只能和她结婚……爹，娘，她家底不错，她父亲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过不了多久，我就升职了，等我在省城安稳下来，我可以和她离婚，把咱们一家人都接到城里去过好日子……” “啪——！” 响亮的一耳光，扇在了宋德盛的脸上。 是宋大海动的手。 他一个老农民，手劲比江晚月大多了，宋德盛被扇的直接摔在了地上，嘴角还流出了血，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你还是个人吗？”宋大海声音颤抖，“我宋家祖上是读书人，最讲礼义廉耻，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现在这种行为，简直猪狗不如！你对不起省城的现任妻子，也对不起晚月和孩子们，更是让我们宋家蒙羞，成为所有人的笑话！” 他没忍住，抬起脚踹了过去。 宋德盛连忙用手挡，不然一张脸都得被踹烂。 第168章 除族谱 大晚上闹出大动静，住在隔壁的宋老三很快惊醒了。 宋老三穿着草鞋跛着脚冲进来，看到一个人被打的倒在地上，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仔细一看，顿时呆住了：“老四？” 宋德盛趁机逃脱，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忙开口：“爹，你别动手，这件事我们好好谈一下，找个最佳的解决方案，千万不能毁了我的前程！” “不用谈了，就一个方案，你现在和城里那个女人断干净，回来和晚月好好过日子！”宋大海咬牙道，“至于你在外面生的那个野种，我们宋家不要，就这样定了！” 宋德盛脸色一变。 他刚在省城站稳脚跟，绝不可能放弃城里的一切。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开口道：“目前、至少三年内，我不可能离开省城，你们就别逼我了。” “好，你很好！”宋大海怒极反笑，“既然你这么不知廉耻，那就别做我宋家人了，明天早上，我请族长，开宗祠，把你宋德盛除名，以后，你爱去哪去哪，想做啥做啥，都跟我们宋家没有任何关系！” 江晚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原著中的情况。 原小说中，这老两口，也是大义灭亲将宋德盛除名，公开举报…… 这也是为什么她一直和宋家交好的原因。 “爹，娘，我才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不该尊重我的选择吗？”宋德盛不可置信的低吼道，“我只是想请你们帮忙再瞒三年，就三年就可以了，帮帮我好吗，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爹，娘，晚月，我求你们了！” 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晚月不为所动。 周秀桂一直抹眼泪，嘴里喊着造孽。 宋大海抬脚就踹了过去：“我没你这个儿子，滚！” 宋德顺连忙将宋德盛拉起来：“老四，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但爹娘和晚月都这么生气，说明确实是你不对，你赶紧道歉，认错，改正错误，我们是一家人，肯定会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第122章 “不……” 宋德盛剧烈摇头。 他只是想有更好的前程而已，他有什么错？ 等他混好了，他会回来孝顺父母，抚养孩子，补偿妻子…… 为什么，都要来逼迫他…… 他转身，直接跑了。 “德盛！你回来德盛！” 周秀桂追了出去，冲着夜色大声喊了好多声。 沉睡的村民们都被惊醒了，不过等她们出来看的时候，周秀桂已经被宋大海拉回到了江晚月家中。 宋大海满脸冰棱子：“他既然跑了，那我就权当没有这个儿子了！” 周秀桂擦干眼泪，抬起头：“晚月，你是个有成算的，你打算咋办，无论你做啥选择，我跟你爹都支持你。” “离婚。”江晚月淡声开口，“他已经销户了，办离婚有点麻烦，爹娘能帮我更好，不能帮也没事，我自己多跑几个地方把事情办了。” 宋大海冷声道：“晚月，这件事我去办，我亲自写报告递到公社去！” 周秀桂眼中带着担忧：“离婚后，你、你回城吗？” 以前回城确实不太可能，但现在，这个儿媳妇已经办了厂，常常跑省城，随便找个理由在省城开办事处，就可以留在省城了，并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想到这一点，周秀桂有点慌。 “暂时没想过回城。”江晚月露出笑容，“爹不是要把宋德盛从族谱除名吗，那他就不是宋家人了，这宅基地和他就没啥关系了，直接由怀之继承，我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吧？” 周秀桂满脸惊喜的点头：“德盛死后，户主是你的名字，这本来就是你家，你住着，好好住着。” 夜很深了，宋家人注定睡不好。 第二天，是孩子们新学期开学，宋怀之上五年级，宋云英上二年级。 隔壁宋老三赚了钱之后，也决定送双胞胎女儿去上学，宋凤娇和宋凤莲九岁了，今年上一年级。 一群孩子在上学路上叽叽喳喳。 贺珍故意落后了几步，轻声道：“晚月，昨夜的事我听老三说了，你没事吧？” 江晚月一笑：“三嫂，你看孩子们多高兴，他们的情绪都没受到影响，我就更加不会了。” “那就好。”贺珍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在学校安排好之后，江晚月直接去厂子里忙活。 广交会的门票已经拿到手了，那么接下来，就要想一想该带什么产品过去了。 首先是鱼罐头，得继续加大量生产，光一种食品还是太少了，她让段静再研发出肉罐头，外国人爱吃牛肉，可以做牛肉罐头，食材有点难买，但也不是买不到，还可以做汤罐头，外国人就喜欢各种各样的罐头，都做一些，当做试验品带过去，哪个打开了销路，以后就卖哪个。 第二就是竹编产品了，但因为受邀的是加工厂，而非竹编厂，肯定是没有展台的，那么就要想办法，将竹编产品融合进去，吸引外国商人的兴趣…… 这样一来，她就得好好设计一下展台了。 因为没参加过这个年代的对外交流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清楚，只能凭自己的经验，画一些颜色亮丽的海报，用竹编代替原本的柜子桌子，再摆放竹器做装饰，还有茶具…… 几天下来，设计就出来了。 江晚月将图稿拿给宋德顺，让他尽快做出来。 刚把任务发派下去，办公室的主任裴素就过来叫她：“厂长，公社书记让您去一趟。” 江晚月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 一进办公室，秦书记就和颜悦色的道：“坐，今天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谈话了，明早，我就要去县里上任了。” “恭喜恭喜。”江晚月笑着道，“以后我去县里办事，少不得要找秦书记唠嗑几句，秦书记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我欢迎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烦？”他笑了笑，转回正题，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你们大队新上任的支书宋大海写给公社的报告，不止给公社写了，还写去了县里，市里，以及省里，事情闹得有点大，我特意找你来问问情况。” 第169章 纪书记 江晚月拿起信看了一下。 信中，宋大海如实阐述了宋德盛死亡的经过，因为不知道省城具体什么情况，信中没有多说，主要诉求是，恢复宋德盛身份，也请政府对重婚罪严肃处理。 “宋大海一个普通农民，能大义灭亲写出这样的信，很让人动容。”秦书记开口道，“据说，这事儿还和军方扯上了关系，有军方的人来公社调查具体情况吧，不过我也不清楚个中内情，没有多说。” 江晚月扯了扯唇角。 宋德盛冒用的就是英烈宋铎的身份，军方当然会查了。 此事要是坐实，宋德盛肯定会坐牢，少则三五年，多则七八年……这个结果，她喜闻乐见。 “等宋德盛亲自过来在文件上签个字摁手印，他的户籍什么的就都会复原。”秦书记开口，“我看你也不像着急的样子，心里肯定有成算了，我就不跟你说这个事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过去，“这是新上任的公社书记的资料，你看一看。” 江晚月连忙接了过来。 她常常要来公社开证明条子什么的，和公社书记打交道的地方非常多，她得提前摸一摸对方的路子。 新书记姓纪，今年二十七岁，和江晚月一样大，也是省城人，之前在别的公社做主任，直接调到红旗公社来当书记了，可见，这人应该是有一定的家世背景，来红旗公社刷政绩来了。 既然是为了政绩，那和她的目标也差不多一致。 方向一致，那就是朋友了。 江晚月笑着道：“明天纪书记上任，我需要来恭贺吗，还请秦书记指点一下。” “上任第一天，忙得很，你就别来添乱了。”秦书记摆手，“等个两三天，你随便以什么借口，过来和新书记打个照面，认识一下就可以了。” “好，那我就听秦书记的安排。” 江晚月这番话，让秦书记很受用。 第二天早上，宋大海作为大队支书，去公社参加新书记上任的第一次会议。 回来后，江晚月问了一下情况，宋大海道：“新书记年轻，好说话，温温和和的模样，拉着我问了不少小荆大队两个工厂的事情，还夸我们大队高瞻远瞩，说现在红旗公社的税收就靠咱们这俩厂子撑着呢，哎哟喂，你可不知道，我今天在公社那边多有面子，想当初，这种会，都是老田去参加，终于轮到我了……” 江晚月不由失笑。 没想到她公爹一个老实的种田人，也有这种虚荣心。 隔了两天，江晚月带上新研究出来的肉罐头，拿去公社，邀请公社的人品尝。 以前的什么酥鱼片、鱼豆腐、肉豆腐……每次出了新品，都会拿来给大家尝一尝，众人也都习惯了。 正品尝着，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工作时间，都在做什么？” 众人全都吓了一跳。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表面看着有多温和，始终是领导，在领导面前，大家会自动变成鹌鹑。 再一个，现在确实是工作时间，在工作的时候吃东西，还被抓了个现形，是有点…… “纪书记您好！”江晚月笑着迎了上去，“我是小荆大队副书记江晚月，也是竹编厂和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我今天来，是想请公社的所有领导干部，为我们厂子的新品提一点意见。这款产品的客户群是外国人，村里人没见过世面不懂，我就想着，各位领导干部肯定了解一些，所以斗胆请各位品鉴。纪书记，您是省城人，肯定也和外国人打过交道吧，您也尝尝，看觉得符合外国人口味不？” 纪书记多看了她两眼。 在来这里任职之前，他就看了资料，红旗公社前任书记之所以能升迁，靠的就是这个叫江晚月的女人。 资料显示，红旗公社百分之六十的税收，来自竹编厂和加工厂，而她，是这两个厂的厂长。 别的厂子，一个月就三四千收入，而竹编厂，据说上个月，拿下了接近二十万的外汇，放在省城都很逆天。 而且加工厂也打开了外国市场，上个月也拿到了几千块的外汇。 就因为红旗公社潜力大，所以，他被调了过来。 这一打照面，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成功了，因为很会说话。 纪书记接过江晚月递来的肉罐头，用牙签尝了一下，点头：“这是牛肉吧，口感确实不错，但牛肉贵，很难买，这东西，你打算卖多少钱？” 江晚月笑道：“牛肉价格确实是太高了，价格暂定二十八元。” 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二十八元！比他们一个月工资还要高出不少！ 这么贵的东西，外国人会愿意买吗？ 反正他们是不愿意的！ 第123章 江晚月笑了笑。 国内人均收入十几块钱，当然舍不得，而外国这个年代的人均收入早破万了，二十八根本就不是事儿。 主要是得找到销路。 有广交会这个对外的窗口，她根本就不愁。 “你很敢想，很有魄力，难怪会办成大事。”纪书记放下牛肉罐头，“你来我办公室，我们聊一下。” 江晚月朝其他人道：“不好意思，耽误大家工作了，各位继续忙，我去和书记聊一会。” 她跟着进了纪书记办公室。 之前这里是秦书记的办公室，处处透着老派作风，换了领导之后，各种装饰什么的也换了，多了些活力。 “听说我们公社的收割机，就是你牵头购买的。”纪书记声音温和开口，“当时你们加工厂的收益并不算多，拿出一万块钱很困难吧？” 江晚月品出了几分别的意思。 她不动声色开口：“主要是因为收割机这东西太难买了，需要上面的指标，正好有个特批的名额，不买的话太浪费了，所以只能东拼西凑点钱买回来。” “指标其实不难，难的是钱。”纪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我看了你们工厂的季度报告，近来，每个月的盈利达到了三万多，也就大半年时间，你们加工厂的收益就翻了百倍，竹编厂更不用说了。” 他继续道，“公社上万亩的田地，一台收割机远远不够，就拿刚过去的早稻来说，你们小荆大队排在第一个没什么感觉，但排在后面的几个大队，等排到他们的时候，自己都手动割完了，收割机反倒成了摆设，说到底，收割机太少了。” 第170章 装电话 江晚月内心直呼好家伙。 刚上任，就想来薅她的羊毛。 偏偏，她还没办法直接拒绝，因为是自己的领导，甚至可以有权罢免她厂长的位置。 只能迂回处理。 “按照整个公社的田地来算，要想五天内割完所有的稻子，至少需要十几台收割机，一台两万二，书记可以算一算，这是多大一笔巨款。”江晚月摆出事实，“书记别看加工厂收益高，事实上到处都要花钱，货车只有一辆，根本不够用，而且我们打算年底在省城开门店，买店子和装修的费用，估摸着得二十万，处处需要钱，我和向厂长还商量着，要不要找银行贷点款。” 纪书记微微蹙眉。 这是拒绝他的提议了。 他正要再开口。 门口他的秘书轻轻敲了敲门道：“书记，省委书记身边的欧秘书打电话过来了。” 纪书记噌的一下站起来了。 欧秘书可是省委书记身边的大红人，日后升职，很大可能是省城的领导班子，副市长之类的。 他父亲年轻时候，和欧秘书做过同事，后来欧秘书一路高升，他父亲还只是省委大楼一个普通职员。 莫不是他父亲找了欧秘书，让欧秘书来指点他的工作？ 对一个公社书记来说，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纪书记到底年轻，有些压不住情绪，连忙大步朝电话室走去，他忙拿起话筒：“欧秘书您好……” “小纪。”欧秘书大一轮，称呼上比较随意，“红旗公社那边还行吗？” “多谢欧秘书关心，一切都好。”纪书记回答道，“这里的劳动人民勤劳热情，是个风水宝地。” “这就好。”欧秘书道，“你们红旗公社有一位叫江晚月的同志，你让人传个话，让她得空了给我回电话。” 纪书记蓦的一愣。 他忍不住开口：“欧叔叔，您找江晚月同志是？” 他喊了亲近的称呼，就是想求一点私下的提点。 “上回曲书记去红旗公社下面的小荆大队考察，是江晚月同志接待，她请书记帮了个忙，这事儿解决了，和她说一声。”欧秘书语重心长道，“书记都夸她，是个干实事、能吃苦的人，小纪，你这是捡到宝了。” 纪书记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刚刚让江晚月买收割机，差点得罪了这个宝…… 连省委书记都夸的人，得罪不起啊。 “欧叔叔，江晚月正好来公社这边了，我这就去喊她接电话。” 江晚月被叫到电话室，接过了话筒，一脸笑容的说道：“欧秘书您好，我是江晚月。” “江晚月同志，书记出面为你在友谊商店安排了一个柜台，具体情况你来省委大楼领取文件就知道了，签字后，那个位置就可以使用。”欧秘书笑着开口，“你们红旗公社共有工人两百三十名，其中，你管理的两个厂子就占了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你创造出了一百多个岗位，如果可以，很希望你能在省城发光发热，为更多人解决工作问题。” 江晚月擦了擦汗：“我尽量。” 这意思，是想让她在省城开分厂了。 小荆大队这边都还没闹明白，就把厂子开省城去，疯了么？ 二人随意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纪书记站在边上，没听见具体是什么事，心里抓痒一样的好奇，却还得装出一副领导的模样：“欧秘书日理万机，特意打电话来指点你的工作，你可得好好干。” 江晚月点头：“等友谊商店那边流程走完，接下来，我会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省城的国外市场，不辜负曲书记和欧秘书的期望。” 纪书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欧秘书居然给一个村办厂子在友谊商店安排了柜台？ 简直离谱！ 但侧面也反映出，省里对这个村办厂子的重视。 看来，他确实不能小瞧眼前这个女人了。 江晚月从刚刚欧秘书打电话一事中，已经微妙感觉到，欧秘书和纪书记应该认识。 纪书记有省城那边撑腰，难怪一上任，就敢薅她的羊毛。 以后少不得要和纪书记长久打交道，这关系可不能搞僵了。 江晚月露出笑容：“我们厂子今年的目标是在省城开门店，明年的目标是，能装上电话。” 纪书记心想，装电话这事，和他应该没什么关系吧，难不成还让他提出点指导意见？ “要想装电话，首先就得通电。”江晚月继续道，“公社这边有电，书记是不知道没电的苦，晚上看书眼睛难受不说，很多机器没电也用不了，只能买柴油发动的机器，效率太低了，通电这个事，我打算明年初就安排上，到时，希望书记多多支持！” 纪书记内心顿时大喜。 目前，全国通电的大队屈指可数，如果在他上任第二年，红旗公社大队通电，这可是履历上光鲜的一笔。 他立即道：“这样的大事，别说公社了，县里也会大力支持，放心！” 江晚月画了个大饼之后，就离开了。 她回到大队，先去找司机吴志强，询问一下宋老二宋德发的学车进度。 一个月之前，宋德发就拿到了县里发的驾驶证，然后开始跟着吴志强实践学习。 “他还没怎么上手开过。”吴志强实话道，“开村里的小路他倒是没问题，一上大道，就开始不自信，一旦对面来了车，他就会慌神，不过技术上来说，他确实没什么问题，就是太胆小了。” 江晚月无语。 宋老二一米八，人高马大，居然会胆小？ 这是没上路，应该上路就好了。 她开口道：“你叫上宋德发，咱们去省城。” 吴志强点头，随口问道：“去省城哪里？” “我去省委大楼有点事要办，办完了咱们再去买辆车。” 吴志强愕然，这么快，又要买车了？ 江晚月觉得一点都不快。 一个月前，向令霄就一直找她说货车不够用，早就该买第二辆了，这不是一直在等宋德发学会开车吗？ 学车三个月，实习一个月，也该派上用场了。 宋德发听说要买货车，整个人兴奋异常，不管哪个年代，就没有男人不喜欢车，他忍不住道：“四弟妹，你现在是两个厂的厂长，这两个厂子的效益都这么好，应该合起来买辆小轿车啊，以后你去省城，坐小轿车多拉风……” 江晚月翻了个白眼。 轿车十几万，买不起，而且中看不中用！ 第171章 旮旯角 因为出发比较晚，货车傍晚才到省城。 几人先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 同行的有两位壮年男士，晚上睡觉很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首先前往省委大楼。 这大楼应该是刚修建不久，看起来很是气派，里头还停着两辆小汽车。 江晚月从货车上拎着两袋土特产走出来。 一袋是她自己菜地里种的蔬菜，一些青菜茄子莴笋什么的，另一袋是干鱼和鸭蛋，干鱼是没来得及处理怕坏掉的鱼，鸭蛋是宋建国养鸭场生产的一些，她打算让厂里研发新品，看到有多的就一起装进来了。 江晚月和门岗说明来意后，门岗给她指了一下路。 第124章 她踩着台阶，走进省委大楼，走到了办公室，一个年轻的女干事接待她。 “你就是江厂长吧，这是省里为小荆大队工厂安排的柜台，在这个位置。”女干事指了指地图，“你顺着走，走到底，再右转最尽头，就是了。” 一听这个描述，江晚月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还是露出笑容道：“谢谢，代我谢谢曲书记，我给曲书记带了点自家的乡土特产，不值钱，还请帮我转交一下。” 女干事一听说对方送东西，立马提高了警惕心。 不过，当她看到袋子里装的确实是食物时，松了口气。 但还是不放心，她将所有东西拿出来，一样一样检查，这才道：“好的，我会转交给曲书记。” 没办法，书记过两年极有可能升到京城那边去，要是在这种事上出了岔子，就全完了。 江晚月一笑。 她就知道，给这种领导干部送东西，一定要越土越好，不然人家根本不会收。 她主要就是表达一个感谢的意思，东西送到了就行。 她拿上文件，以及友谊商店的员工通行牌，然后起身告辞了。 接下来，得去看看柜台是个什么样子。 货车开到友谊商店外面，江晚月拿着文件资料，去工作人员那里又拿了两个通行牌出来，一共就有三个牌子了。 她按照图上的位置，一直往里走，走了大概七分钟，才终于看到了地方。 这是一个靠近后门仓库的小旮旯角，宽大概一米二，深度不到半米，等摆放产品后，人估计都没法站在柜台后。 江晚月扶额长叹。 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只是小小的村办厂子，放在显眼的地方估计怕他们埋汰人。 换个角度想，别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来都没有门路，她能拿到入场券，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这地方偏僻是偏僻了点，小是小了点，但胜在清净。 江晚月安慰自己了一番，走到隔壁柜台处，满脸热情道：“这位姐您好，请问能借点东西吗？” 隔壁也是个手工艺品柜台，卖的是传统面具，很显然，也是个不受待见的厂子，冷清到了极点。 不过这个柜台稍大一点，能容一个人坐在后头，后面是个大概四十岁的女人，正在织毛衣，闻言抬起头道：“你要买什么，随便看。” 江晚月笑道：“姐，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女人连忙探出脑袋：“好家伙，这地方归你们了啊，这里最早是糖人厂在这儿，几个月就卖出去一个糖人，还是我买的，后来是花艺厂在这儿卖花，就卖出去一盆，也是我买的，这地方后来就空下来了，大妹子，赶紧和你们厂长说，别浪费这个精力了，这地方不行，卖不出东西。” 江晚月微微笑：“我就是厂长。” 女人惊呆了：“这么年轻的厂长，真少见，你们年轻人啊，就是脑子不好，非要做外国人的生意干什么，还得找个会说洋文的销售员，这不是浪费钱吗？” 江晚月继续笑：“正好，我会说洋文。” 女人立马转换了语言，试探道：“哈喽？” 江晚月也换成英文，问道：“姐是出过国吗？” “我祖上在英国定居，混不下去，早几年回来了，正好我会说洋文，就在这里找了个工作。”女人热情道，“我姓白，你就叫我白姐吧。” “白姐。”江晚月从善如流，“我姓江，叫我小江吧。” “那哪能，你是厂长，我得叫你江厂长。”白姐抓出一把瓜子，“咱们这边几个柜台都清净，你以后多买点瓜子来，咱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江晚月都要笑了：“白姐一天能卖多少出去？” “这面具，说实话，我自己都看不上。”白姐吐出瓜子皮说道，“不过咱们国家不是在搞什么保护传统手工艺品吗，我们厂子正好入选了，就算一个月一毛钱都赚不到，我们厂子也有补贴，所以不妨事，这工作清闲，舒服，适合我这种懒人。” 江晚月：“……” 没有绩效考核，销售员没有积极性，也就导致日后大量工厂倒闭，引发了巨大的下岗潮。 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白姐只是一个代表而已。 江晚月笑着道：“白姐这边有尺子吗，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 白姐在柜台下面掏出一卷皮尺递过去。 江晚月将柜台具体长宽高的尺寸量出来记好，然后归还皮尺：“谢谢白姐，过几天咱们再见。” 友谊商店的事忙活完之后，然后去买货车。 上次因为囊中羞涩，买的是最便宜的小货车，有时候一趟货得分两次拉，特别麻烦。 这次，江晚月打算买个中型货车，装载量在十吨以上。 小型货车价格两万三，中型的价格翻倍，要五万七。 分摊在两个厂，每个厂拿两万多出来，似乎好像也还能接受。 “就这个！”江晚月豪气的大手一挥，“吴叔，你上车兜一圈，看各方面感觉咋样。” 吴志强非常兴奋，他之前就是开这种大车的，开起来更爽。 他一个跳跃上了驾驶位，发动车子，围着汽车厂走了一圈，竖起大拇指道：“厂长，这车没问题，很好！” 江晚月看向文会计：“那麻烦文姐去付钱吧。” 文会计摸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她跟着向厂长这么多年，花最大的钱都不超过一千。 自从跟着江晚月开始办事后，花钱越来越没谱了，关键还没法说…… 第172章 胆小鬼 新货车很快买好了。 这种大家伙，自然是由老司机吴志强来开。 而之前那辆小货车，就交到了新司机宋德发手中。 “我、这……”宋德发刚刚还一脸兴奋，这会根本不敢接车钥匙，“来的时候也没说让我开呀……” 文会计看他这副怂样，连忙道：“我上老吴的车。” 宋德发咳了咳道：“要不，咱们都上老吴的车吧，等他下回坐汽车来省城，再把这辆小货车开回去。” 江晚月：“……” 她拿起车钥匙，直接坐在了驾驶位上。 宋德发目瞪口呆：“四弟妹，晚月，厂长啊，你没有驾照，可别乱来！” 江晚月淡淡开口道：“我不上路，就在汽车厂开一圈，不算违法。” 汽车厂有一个空场，专门拿来给买车的试开，很大一块场地，随便怎么开都没关系。 上辈子的她，十八岁就考了驾照，虽然开小汽车和开货车不是一回事，但实际操作起来也没差多少。 主要是这个货车很小，她能控得住。 握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小货车慢慢开到了空场上，她开始加快速度。 不管是直线开，还是转弯，还是停车，她全都稳稳当当。 最后，货车停在了宋德发面前。 江晚月从驾驶位上跳下去，冷声道：“如果二哥没法上手，那厂里只能开除你，等我拿到本后自己开。” 宋德发：“……” 被一个女人这么鄙视，男人的好胜心一下子被激发了。 他立马坐上了驾驶位，手握着方向盘，脚放在了油门上，吼道：“厂长，上车，我们走！” 看他这虚张声势的样子，江晚月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坐上副驾驶位，正式出发。 刚开始，宋德发开的还挺好，乖乖跟在吴志强的车后。 但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慢了一拍，两辆车分开了，宋德发就开始方寸大乱。 江晚月也没法睡个安心觉，只得在边上提醒：“就这样开就可以了，后面的车越不过去，前面开过来的车在也另一条道上，二哥，你怕什么？” “我没怕。”宋德发深吸一口气，“我这叫谨慎。” 开着开着，他就慢慢找到了感觉，不需要江晚月再提醒，就能开很好。 即便如此，江晚月也不敢睡，提着心观察四周的路况。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成功开到了小荆大队。 江晚月决定，以后由宋德发送县内的货，省城那边交给吴志强，更放心一些。 胡招娣看到自己男人开着货车回来，高兴的不得了，搓着手说道：“那啥，四弟妹，你看，我这辈子也没啥大出息，让我上车坐一坐呗，正好让德发也练练手……” 江晚月严肃道：“货车是厂里资产，无关人员不得乘坐，不过宋德发胆子太小，我给批准他每天可以练车半小时，这半小时你可以坐一下，其他时间不行。” 胡招娣喜上眉梢。 当下，她就让宋德发把这半个小时指标用了，自己爬上了副驾驶。 然而，车子刚开了没到五分钟，就停了，胡招娣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弯着腰在路边草丛里狂吐不止。 “不坐了！再也不坐了，遭罪死了……”她看向江晚月，“四弟妹，我之前还羡慕你天天坐车去省城，再也不羡慕了，这份罪我受不起，呕……” 第125章 江晚月摇了摇头。 回到厂子里，她开始着手设计友谊商店的柜台。 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月份，其他大队春天投放的第一批鱼苗，已经长到了三四斤，可以出售了。 那些大队都没有货车，是用板车，一车一车推过来卖。 江晚月让加工厂分批次收购，免得一次性收太多，来不及处理，导致鱼死了不新鲜，影响口味。 每个大队第一批产出的鱼都在三万斤以上，扣除成本，净盈利大约在八九千。 对一个大队来说，这笔钱真的非常不少了。 整个公社上下都喜气盈盈。 江晚月正在看账本之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她抬头看去，是裴素。 裴素是她招来的办公室文员，按照办公室主任在培养，各方面进步明显，等再历练一段时间，江晚月就打算正式提拔起来了。 “厂长，我是想来问一下，学习班的英文老师招到了吗？” 江晚月开口道：“我打算就自己来教，每天中午抽半个小时，学什么样就靠他们自己了。” 这年头，会外语的人都自视甚高，很简单就能在省城谋个工作，谁会来一个乡下旮旯角？ 她手中的笔一顿，“怎么，裴素，你这么问，是有推荐人选吗？” 裴素点头：“我有个表妹，在外国出生的，我姨妈姨夫之前不是走正常途径出的国，也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什么，姨夫死在国外，姨妈五六年前带着我表妹一起偷渡回来，表妹今年二十一岁，英语很流利。之前厂长宣布招人的消息之后，我就写信问了表妹，她被下放到另一个市下面的大队，隔得远，今天我才收到她的回信，所以现在才来问厂长这件事。” 江晚月一喜。 会说一口流利英语的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人才。 她立即道：“我们厂在友谊商店有个柜台，我正在愁去哪招会说英语的销售员呢，你表妹应该能胜任这个岗位。这样，你先去大队开条子，再去公社盖章，还得去县里开条子，再去市里打证明，这个事，我肯定办下来。” 去隔壁市要知青，这事儿必须得在市里打申请，所有流程一个环节都不能少。 裴素满脸惊喜：“厂长，您的意思是，我表妹以后去省城友谊商店工作吗？” 回城是每个知青刻进骨髓里的执念，是她们没日没夜最大的期盼，她多想回到省城，回到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回到那片生她养她的故土…… 她替表妹感到高兴！ 江晚月摇头：“得看她自身性格，她适合销售岗，就让她去省城，如果不适合，就在小荆大队教大家学英语，怎么样？” “好！” 裴素用力点头。 给厂子里当英文培训老师，总比干农活舒服，谁拒绝的了呢。 当下，裴素就去办各种各样的手续，不管是去县里还是市里，江晚月都没插手，这些琐碎的和人打交道的事，得裴素自己来，一步一步锻炼出来，以后成为一个强有力的左膀右臂。 第173章 回乡了 鱼开始出栏后，加工厂再度陷入了忙碌之中。 酥鱼片和鱼豆腐，最早的两样产品因为原材料紧缺的缘故，产量一直上不去，现在终于能有些许库存了。 为了进一步提高生产量，江晚月再一次扩招员工，加工厂的员工达到了九十人。 同时，让赵向北带人去省城机械厂再次购买相关的机器，机器到位之后，产量果然提上来了不少。 在一片忙碌之中，一辆小轿车低调的停在了村头。 这年头，只要是开车，哪怕是辆自行车，甭管你多低调，都能被人发现。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 在边上劳作的农人都伸长了脖子。 “快看，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穿着打扮真时髦，一看就是城里人。” “开着小汽车进村，肯定是当官的，这找谁的？” “还用说，肯定找咱们江厂长呀！” “不对，当官的人应该自带气势，这两人垂头丧气，不像当官的！” 胡招娣扔下锄头挤上前：“都让看，这男人我好像见过！” 边上的人嘲笑她：“你坐车都晕，还能见过城里人吗，快别开玩笑了！” 胡招娣皱起眉：“我真认识，你们也认识，这不是宋德盛吗，我们宋家老四！” “咋可能，他不是死了吗？” “我去，真的是他，换了身行头也还是那张脸，他没死，还活着？” “这咋回事，身边怎么还带着个女人？” “……” 人的本性就是吃瓜，正好是大中午，距离下工也没几分钟了，大家纷纷作鸟兽，跑去宋家看热闹。 宋德盛身边的女人，正是唐曼。 二人已经尽量往低调打扮了，但城里人，再怎么低调，也和村里人不一样。 他们往宋家走的时候，早就有人回去递消息了。 宋家二老的家门，紧紧闭着。 村里人出去忙根本不会关门，这会门关着，是什么意思，大家伙也很想知道。 死了的儿子忽然回来了，不是该高兴吗？ 咋把门给关上了？ 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 宋德盛的脸涨的跟猪肝一样。 唐曼屈辱的低着头。 江晚月家的门也关着。 她坐在院子里，正和几个孩子在摘菜。 宋怀之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来，宋云英却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门。 几个孩子，多多少少也能意识到，事情比他们想象中更复杂。 “英子，爸爸这次回来，应该是和妈妈办离婚。”宋怀之声音淡定，“我们三个都跟妈妈。” 宋云英咬了一下嘴唇。 她自然是舍不得爸爸的。 可是更加舍不得妈妈。 必须选一个的话，当然选妈妈。 至于宋华之，他对爸爸完全没印象，依偎在江晚月怀中。 江晚月坐在院子里，能隐约听见外面村民们的议论。 在书中，宋德盛回乡，可以用衣锦还乡来形容，村民们一个个恭维他，把他捧得很高。 而现在…… 她知道，公婆主要是看她的态度。 江晚月将篮子里的菜摘完，不慌不忙洗了个手，这才上前，拉开了门。 她家距离公婆家隔着老二老三两户人家，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杵在那边的宋德盛和唐曼。 看到唐曼，她摇了摇头。 虚伪的面目都揭开了，唐曼还愿意和这个渣男站在一起接受人们的道德审判，只能说，尊重祝福。 她迈步走出去，怀里抱着华子，身后跟着两个孩子。 唐曼看向宋怀之，这模样，和宋德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难受。 江晚月忽视两人，敲了敲公婆的门：“爹，娘，开一下门。” 老两口其实就一直站在门后。 他们从村民口里得知，老四是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的，这意味着什么，很明显了。 他们不想见老四和那个女人。 这样的话，就好像背叛了晚月。 晚月才是他们心目中完美的儿媳妇。 就算晚月没有这么优秀，像最开始那样啥也不干，他们也不接受儿子又从外面找一个。 江晚月敲门，二老才拉开了门。 宋德盛直接跪在地上：“儿子不孝。” 唐曼也跟着跪下来。 “去，喊宋家族长过来！”宋大海吩咐宋建国，“宋家其他老人也都喊过来，今天，我要把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逐出宋家，以后就不再是我儿子了！” 这话一出，周边全都沸腾了。 “不是，这咋回事，死了的儿子回来，咋要赶出家门？” “你咋还看不明白，宋德盛在外头有人了，咱们大队长哦不，支书是个有原则的人，咋能容忍这样的事，估计宋德盛不愿意和外头的人了断，所以，支书只能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赶出家门！” “嚯，好家伙，原来不是死了，是偷跑到外头结婚去了。” “真他娘是个人才！” “艳福不浅！” “……” 宋德盛跪在地上，捏紧了拳头。 如果不是他跪在地上求岳父岳母帮忙，那么军方一定会将他送进监狱。 江晚月太毒了！ 他亲爹亲娘根本就没把他当儿子！ 他落入这样的境地，全都拜江晚月所赐，还有他爹娘！ 可是，他没有办法！ 他已经做出了人神共愤的事，就必须摆出认错的姿态，否则，他会被人戳断脊梁骨。 唐曼开口道：“爹，德盛当时是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妻子孩子了……” “别叫我爹。” 宋大海抬头看到宋家族人来了，立即邀请进来。 族长翻开族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宋德盛三个字，慢慢涂黑了。 第126章 宋德盛跪地磕头：“爹娘，儿子不孝，等哪天你们原谅我了，我一定会承担起我该承担的责任！” “爹娘还有我们三个，轮不到你！”宋德发冷声道，“你不配当我们弟弟，赶紧带着外面的野女人滚吧！” 唐曼屈辱的咬唇。 她是文工团的一朵花，不是什么野女人！ 但她和这些粗鄙的农村人掰扯不清！ 她握住了宋德盛的手。 这个男人，在她和父母之间，选择了她，那么，她也会坚定地站在他身边。 江晚月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是这个年代的结婚证书，淡声道：“既然回来了，就把这些事一起办了吧。” 第174章 终离婚 办离婚要去县城办。 宋德盛和唐曼在村民各种议论声中，乘坐小汽车灰溜溜走了。 江晚月则坐货车前往，几个嫂子怕她受欺负，主动开口一起过去。 胡招娣哪怕有点晕车，也硬是跟着去了。 开车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到了县城。 一下车，胡招娣就扶着路边的树吐个没完，杨玉兰在外面陪着，贺珍则陪着江晚月走进民政局。 进去里面之后，江晚月拿出两份协议，淡声开口：“这是关于孩子抚养权的协议，你看完没什么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签完了我们再办离婚。” 宋德盛接过来，迅速看完，满脸难以置信：“你说孩子归你抚养，我没意见，但你提出不允许我将孩子接到身边过几天，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这是他的亲生孩子，怀之是他的长子，倾注了诸多心血，英子是他第一个女儿，他很爱这个女儿。 而华子是他的小儿子，因为没有过陪伴，他满心愧疚，他想日后弥补。 以前身份需要隐藏，很多事不方便。 现在一切都撕开了，为什么还不能和孩子们见面呢？ “我不同意！” 宋德盛强硬表达自己的态度。 江晚月冷漠笑道：“不签，那就不办离婚了。” 宋德盛怒道：“不是你一直在提要离婚吗，都到这里来了，你拿什么乔？” “也就是说——”江晚月耸肩，“你根本不想离婚是吗？” 边上唐曼的脸色变了。 只要宋德盛和江晚月不离婚，那么她永远是不合法的存在。 她深吸一口气道：“协议上写了不允许我们带孩子去城里，那我们回乡看孩子可以吗？” 江晚月点头：“当然。” 孩子留在村里，有她盯着，不会出事。 去城里了，能发生的事就太多了，比如车祸、坠楼、被拐，所以，她才会在协议里写明这一点。 宋德盛妥协了。 他一言不发在协议上签了字。 江晚月也十分利落的和他办好了离婚手续。 这年头离婚太简单了，不到三分钟就办完了。 走到民政局门口，唐曼目光复杂的看向江晚月道：“多谢你成全我们，以后孩子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你只管给我们写信，我们会负担起这个责任。” 江晚月摆摆手走了。 抚养权她一分钱都不会要。 因为，日后宋德盛会拿这个道德绑架几个孩子。 她又不缺钱，何苦跟渣男牵扯不清。 上了货车，三个嫂子不由叹了口气。 杨玉兰第一个开口：“晚月，也就你大度，这么放他们走了，替你寒心。” 胡招娣喝了口水道：“换成是我，肯定得从他身上咬一块肉下来，不给我一千块钱，我不会善罢甘休！” 贺珍一笑：“晚月像是缺这一千块钱的人吗？” 江晚月没再说什么。 穿书以来，一直压在心口的一件事解决了，整个人是说不出的畅快。 货车开到公社后，就被人叫住了，竹编厂那边有外国人打电话过来，去大队找江晚月没找见，于是在路边等着。 江晚月跳下车：“你们先回去吧。” 胡招娣忙道：“我们走回去就行了，车停在这里等你吧。” 说完，三人赶紧下车走了。 江晚月走进竹编厂电话室，看到电话上显示的号码，居然是国外的，是个越洋电话，那应该是迈克了。 迈克刚带了五千罐鱼罐头回国，还在那边就打电话过来，看来，销量应该很不错。 电话很久之后才被接通。 “江，你知道吗，你卖给我的鱼罐头，卖的特别好，价格便宜，味道比我们国家的罐头更有风味。”迈克的声音十分兴奋，“我明早的飞机去你们华国，你大后天能送货到外宾招待所吗，这批货很急。” 江晚月笑道：“那就看迈克先生要多少货了？” “有多少要多少。” 江晚月没有一口答应。 因为眼看着广交会就到了，她还得带一批过去打开市场。 她算了一下数字道：“大后天要货的话，我只能提供两万罐鱼罐头，另外我们厂出了新品，有牛肉罐头，汤罐头，迈克先生感兴趣也可以捎带一点。” 迈克毫不犹豫点头：“这两个新品先各来五千罐。” “牛肉罐头二十八，汤罐头六元，迈克先生没问题的话，我就让厂子里备货了。” 迈克惊了一下：“牛肉罐头有点贵。” “看到产品之后，迈克先生就不会这么说了。”江晚月一笑，“这样吧，我一起带过去，您先看看产品，不要也没关系。” 二人就这么说定了。 隔了两天，江晚月带上林锦，一起去省城送货。 林锦休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已经恢复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拉着江晚月讲英文：“晚月，我这一个月没啥事，天天学英语，我觉得，这次交货的沟通可以让我来，你在旁边听着，若是有什么问题，你提点一下。” 江晚月巴不得有个人能代替一下自己，自然是忙点头。 十一点钟，货车开到了外宾招待所后面的仓库。 江晚月和林锦走进去，看到迈克正在大堂里坐着喝咖啡。 迈克两只眼睛很疲惫，一看就是刚到华国，时差暂时还没有调过来。 “噢，江，看到你太棒了，走，我们先去看货，要是没问题，我今晚就把这批货带回去了。” 从他的语气中，江晚月意识到，这批罐头极其畅销，这条赛道果然选对了。 她首先拿出浓汤罐头，这是蘑菇番茄汤，按照西方人口味用高汤熬成的汤，成本略高，所以价格六元。 迈克喝了一口，非常满意。 紧接着是牛肉罐头，一拉开，就有一股浓郁的香味飘出来，里面是切成一大块一大块的牛肉，分量非常扎实。 “迈克先生，你们国家一块牛排的分量，都不如这个多吧？”林锦走上前，推销道，“您可以再尝尝这个味道，又比牛排差了多少呢，售价二十八元，真的是良心价了。” 迈克吃了一块，眼睛都瞪圆了。 这味道，真的绝了。 反正俘获了他。 他当即点头：“牛肉罐头我也要，这批货我全部带走。” 江晚月弯唇一笑。 鱼罐头收益四万元，汤罐头三万元，牛肉罐头十四万元，加起来二十出头。 这样一来，买店铺的钱就凑上了，还能有余钱装修，非常棒。 第175章 真有才 和迈克对接结束后，立即前往外汇局。 二十一万的外汇，算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了，外汇局工作人员看到单位居然是个村办工厂，惊讶到了极点。 同样的，因为这次数额达到了，外汇局还给了一笔三千元的奖金。 江晚月带着一行人去吃国营饭店。 吃完后，继续办正事。 这次来省城，她把友谊商店展柜的装饰材料都带过来了，现在先去布置好，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也能及时改正。 货车停在友谊商店之后，江晚月让女会计守着车，她带着林锦，还有司机吴志强一块进去，因为只有三个通行牌。 吴志强是男同志，力气大，可以帮忙搬东西。 到了地方，林锦一脸呆滞：“这种边边角角，真的有人来吗？”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产品够好，就不怕没人来。”江晚月将带过来的东西打开，“林锦，你先帮忙把墙壁都擦干净，然后按照尺寸，把海报都贴上去。” 林锦将海报展开，满脸不可置信：“我去，晚月，你这画功太牛了，好好好，可以可以！” 她卷起袖子忙活起来。 江晚月指着天花板道：“吴叔，麻烦你把这些东西钉上去。” 吴志强个高，站在桌子上就能碰到天花板，也开始忙活起来。 江晚月将另一个大的蛇皮袋子打开，倒出各种东西。 边上的白姐凑了过来：“这是干啥呢？” “白姐下午好。”江晚月热情打招呼，“我这回正好带了点我们乡下土生的鸭蛋做成的咸蛋，不值钱，就是个心意。” 第127章 白姐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伸手接过来，当下就敲开一个：“味道真不错，这蛋黄，都流油了，比我在百货商店买的还好吃。！” “白姐要是喜欢，我下回再给你带一些。” “哪能白拿你的东西。”白姐将最后一口咸蛋吃下去，“说吧，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白姐。”江晚月一笑，“我们这个柜台今儿下午会捣腾好，摆放了一些东西，怕被人收走，麻烦白姐得空的时候看着点，不用专门看着。” 白姐大手一挥：“咱们这儿白天没人来，晚上锁门了，放心，东西丢不了！” 和白姐聊了一会，江晚月就去忙活了。 首先是那个柜台，就是一张细长的非常普通的桌子，她直接不要了，换成了她让宋德顺编的竹编藤桌。 细长的竹丝编织而成的桌子，实木做支撑，桌面是竹编，打磨的很好，不起毛，不刺手，看起来雅致有韵味，古朴而又耐看。 桌子上再铺上一张复古花纹的桌布，摆上竹编的茶具，那种悠闲怡然自得的感觉就出来了。 这是天花板上也钉好了，是编制而成的竹条，上面悬挂着绸布，每一条布下面悬挂一盏竹编的灯笼，位置太小，挂了三盏就没地方了。 墙壁上，还做了几层隔板，隔板上放着竹编装饰…… 等几张海报再贴上去，整体的感觉就全变了。 “我的天，大妹子，你也太有才了。”白姐磕着瓜子，一脸不可置信，“这么个破地方，你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我都移不开眼睛了，难怪你担心会丢东西。” 林锦托着下巴：“这里就只卖竹编厂的货吗？” 江晚月笑而不语。 这里是用竹编厂的名义申请下来的，主要当然是卖竹编产品，等走上了正轨，再放点加工厂的副食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托着下巴道：“我总觉得还差点东西。” 林锦点头：“确实是，但，差什么呢？” “差两把椅子。”白姐笑道，“那上面泡茶，这里放两把椅子，坐着喝茶多舒服。” “可惜没位置。”林锦叹息，“这地方太小了。” “谁说没位置了。”白姐把手里的瓜子放自家柜台上，把中间隔开的一个放商品的架子移开，“喏，这里不就空出来了吗，一张放你们那边，一张放我这边，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咱们坐着嗑瓜子聊天。” 江晚月一笑：“既然白姐都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办了，下次我来这边，再带两把藤椅过来。” 事情差不多就办妥了。 等广交会那边的事情一结束，这边的柜台就可以正式开始营业了。 一行人走出友谊商店，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还好有货车，直接开车回去就行了。 刚走到路边上，就看到有两个人在吵架。 “那个女人的英文真厉害，还能和外国人吵架。”林锦一脸羡慕的说道。 江晚月看去，愣了一下，那个外国人，不是卢卡斯吗，那个女人……果然，是姑姑江圆圆。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碰到这两个人吵架了。 “你让开！”卢卡斯一把推开江圆圆，“我只是来买个东西，你就疑神疑鬼，你们华国女人都是这种鬼样子吗，我真是后悔跟你结婚了！” 江圆圆大哭道：“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说这种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昨天晚上，你带一个女人进了招待所，你这是第二次不忠于我们的婚姻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卢卡斯看也不看江圆圆一眼，大步离开。 江圆圆绝望的捂脸哭泣。 “姑姑……”江晚月走了过来，“你们刚刚吵架的内容，我听到了一些，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已经第二次出轨了，为什么不离开他？” 江圆圆没说话。 当时，能得到卢卡斯的青睐，能嫁给外国人，能出国定居，是多大的荣幸啊。 她成了人人羡慕的女人，只要回国，就有无数人追捧着。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段婚姻，带给她的只有表面的虚荣，实际上，内心全是痛苦。 怀了孩子，还是挽回不了丈夫的心。 江晚月转移话题：“姑姑，吵架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你不如换个环境吧，去我们大队玩一玩？” 江圆圆茫然的抬起脸。 “我们大队开了个英文班，但苦于没有英文老师，学习进度非常慢，姑姑英文这么好，就帮帮我吧？”江晚月连哄带骗，“我们大队可好玩了，风景又好，想吃什么都有，对养胎非常好，正好我们回程，姑姑上车去看看，要是不喜欢，我再送姑姑回来。” 江圆圆稀里糊涂上了货车。 第176章 学英文 上了货车。 江晚月云淡风轻的将自己刚刚离婚的事情讲了一遍。 江圆圆听完，满脸都是不敢相信，这也太离谱了，像看电影一样。 她比江晚月大了将近十岁，哪怕是她这样的年龄，她都不敢说，自己能这么痛快的就离婚。 她陷入了沉思。 货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到了小荆大队，路况开始变得不好，江圆圆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 农村的风光和城市不一样，到处都是田地，远处是山，有河水，有湖水，让人心旷神怡，思想也变得开阔起来。 等下车了，江圆圆才意识到，自己连行李都没拿，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来了。 一下车，就是小荆副食加工厂。 “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江晚月笑着招呼大家，“这位，就是我们临时的英文老师，以后教销售员学习英语，姓江，你们喊一声江老师就可以了。” 大家连忙打招呼：“江老师！” “裴素。”江晚月吩咐道，“你给江老师收拾一间客房，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差什么支钱就买就行了，对了，再买几身里里外外的衣裳回来。” 裴素点头应下，顿了一下问道：“厂长找到了英语老师，那我表妹是不是不用来了？” “当然要来。”江晚月开口，“江老师就是临时过来撑一下场面，不是正式员工，赶紧让你表妹过来，我这里太缺会说英语的人了。” 希望能在十月底之前赶过来，这样去广交会上，她能多一个帮手。 江圆圆就这样在加工厂客房住下来了，第二天，她去公社竹编厂电话室，给省纺织厂去了个电话，告诉江家人她来了小荆大队，免得她忽然不见了家里担心。 却从电话中得知，她消失了一夜，卢卡斯根本就没找过她，也就是说，她的丈夫再次夜不归宿。 她脸上浮起了自嘲的笑。 在村子里，不用干活的人，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 早起散了步，吃了早饭，又睡了一觉，再醒来才刚到中午十一点多钟。 在食堂用餐结束后，江圆圆开始上第一节课。 她以前读高中的时候，学过英文，但仅仅只是入门而已，是后来嫁去了国外，天天在那个环境之中，自然而然就会一口流利的英文了。 在她看来，学英语就是要营造语境。 因此，江圆圆采用全英文教学法，只要走进了这个教室，她全程说英文，配合她的动作，让销售员们慢慢习惯。 学得最快的就属林锦了。 她本来就有底子，坐一个月小月子的时候，天天看书学习，突飞猛进，再加上和江晚月去省城了几次，和外国人面对面交流过，很习惯这种全英文教学法，她甚至还会故意去找江圆圆用英语聊天，每天早中晚都在一起用餐。 在这种模式之下，林锦的英语水平和之前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其他销售员怕被甩太远，也都非常刻苦，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在啃英文。 隔壁扫盲班的员工们也被这种氛围感染，大家坐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聊书本上的知识。 在一片热火朝天之中，新员工终于到了。 裴素的表妹叫应晓玲，身形消瘦，皮肤略黑，一看就是天天干苦力活，神情有些胆怯，双手局促的拎着手里的蛇皮袋子。 “厂长，她就是应晓玲。”裴素互相做着介绍，“晓玲，这位是我们的厂长，厂长平易近人，你别紧张，等会厂长问你什么，你回答就是了。” 应晓玲点头：“厂长好。” 江晚月让裴素出去。 她问了应晓玲的家庭情况，只有一个母亲在省城火柴厂工作，赚的钱全寄给应晓玲补贴生活了，应晓玲不是大手大脚花钱的人，是因为有哮喘，总是要买药，所以生活有些捉襟见肘。 “裴素说，你会说英文，那接下来我就用英文来面试你了。” 江晚月直接换了语言，让应晓玲用英语描述一下自己这几年下乡的生活，每天做什么，吃什么，有什么感受。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考题，但能查探出对方的英文水平。 第128章 应晓玲只是思索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始说起来了，她确实有英文底子，但可能是太久没有在这个环境里了，有时候说一个略微高级的词汇时，会停顿下来想一会，然后继续往下说，关于下乡的生活，她有很多感慨，大概说了五六分钟才结束。 江晚月忍不住鼓了鼓掌：“裴素还真给我推荐了一个人才，我们小荆大队正式聘用你为员工，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满转正，底薪十七块八毛，特殊人才一个月津贴五元，包吃住。” 应晓玲整个人惊呆了。 面试这么容易的吗，说一段话就可以了？ 而且工资真高啊，一个月居然能有二十多块钱，包吃住的话，这些钱全都能攒起来！ 表姐果然没有骗她。 她激动的鞠躬道谢：“多谢厂长，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厂长的信任！” “还有五天，我们就要出发去广城参加广交会，你和我一起去。”江晚月开口，“这五天，你没别的事，就是熟悉一下我们加工厂以及竹编厂的所有产品，并提前想好如何用英文来描述，这是你入职的第一个考验，好好干。” 应晓玲挺直背脊：“是，厂长！” 距离广交会越来越近，两个厂子反倒没有那么忙碌了，因为该准备的东西，已经全部准备妥当了。 这一次，去五个人，江晚月和向令霄带队，林锦和应晓玲两名销售员，再加上赵向北这个会计。 十月底，天气已经变凉了。 江晚月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裳，带了一件外套，冷的时候可以穿，多备了一双小皮鞋。 她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三个孩子眼巴巴围在边上。 “等妈妈这次忙完了回来，带你们去县城看电影。”江晚月摸摸孩子的脸，“还没看过电影吧，据说可好看了，看完了电影咱们再去游乐园，怎么样？” 宋云英点头：“好！” 宋怀之开口道：“妈妈注意安全，我隔几天去一次竹编厂电话室，妈妈记得打电话回来。” 江晚月也有些不舍。 这次和以往不一样，要去半个月以上。 广交会举办半个月，再加上来回路上就得耗费七八天，略略一算都快一个月了。 第177章 坐火车 江晚月将家里的事交代给婆婆，两个厂的事让公公多看着点。 带着一行人，以及海量的货物，朝广城出发了。 首先是乘坐货车，抵达省城的火车站。 这年头的火车站和后世完全不能比，乱糟糟的，到处都是人，这种地方小偷小摸还特别多。 好在，这一行有赵向北和向令霄两个大男人，还有吴志强和几个男人帮忙把东西抬进去，小偷看到了也得退避三舍，没有遭抢。 到了火车站大门口，看到有人举着一个大牌子，上面写着：湖省广交会参加团。 向令霄立即走了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跟着人走到了另一个稍微清净点的候车室，这里，全是去广城参加广交会的厂子。 这年头车次少，这几天去广城的就只有这一趟火车，撞一起并不奇怪。 “晚月。”江奇正走了过来，“还有一个小时发车，你过来先坐一会。” 江晚月看了一眼候车室，确实只有江奇正指的那边还有空位，于是带着人走了过去。 刚坐下，她就看到养母何女士也在，她礼貌性打招呼：“何阿姨。” 何女士淡声开口：“我听说，现在市面上卖的紧俏的小荆副食，是你厂子里的产品？” 这些信息，在包装袋上都有写，江晚月也不必刻意隐瞒，淡声道：“是。” “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何女士继续道，“我让人联系你们加工厂的销售员至少三次，让销售员给省城百货商店供货，你们销售员都拒绝了，你和销售员说一声，让他们下个月尽快备货送来，第一批先要五万的货吧。” 边上的林锦不由撇了撇嘴，开口道：“这事儿我们厂长管不着，我是销售主任，归我管。” 何女士的眼神扫了过去。 林锦露出笑容：“年初，我们加工厂曾找过省百货商店，不过呢，你们当时嫌弃我们是个村办的厂子，还说什么村里的东西土气太重，上不得台面，这事儿就只能作罢了。” 何女士皱起眉：“那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我代替他们道个歉，咱们可以继续合作。” 林锦吐出两个字：“晚了。” “晚月，你手底下的这个主任，不太行。”何女士眉头皱的更紧，“生意是生意，别总是带个人情绪。” 最近那什么酥鱼片鱼豆腐肉豆腐，卖的特别火，唯独省城百货商店没货。 天天至少百来个人前来询问，百货商店却一直没法上货，引得许多人不满，上面的人也批评了她。 她安排人一打听，不得了，这款产品居然是小荆大队的产品，再一查，这个厂的厂长，是她的养女。 为什么一个乡下知青一跃成了厂长，这个过程，她不想去追究了，因为没什么意义。 她不得已，才跟着江奇正来火车站等江晚月，打算当面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省城客户群体有多大，不必我多说。”何女士冷然道，“一个省的购买力，抵得上二十个县城相加，以后你们厂子的效益不愁了。” “何阿姨，我们的销售主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早半年，确实可以合作，现在真的不行。”江晚月不软不硬，公事公办，“目前，我们厂子在省城已经安排了销售门店，省城的客户以后有地方购买，何阿姨就不必忧心了。” “你说什么？”何女士难以置信，“销售门店？在哪里？什么时候开业？” “这个就不劳何阿姨费心了。”江晚月看了一眼手表，“还有四十分钟上车，我要先休息一会，何阿姨失陪了。” 她眼尖看到另一个地方空出来，连忙拉着林锦走了过去。 林锦吐吐舌头：“你这个养母，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颐指气使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 而另一边，何女士快气炸了：“老江，你看看，她那个态度，合适吗，我把她养到了十八岁，她这么对我？” 江奇正开口道：“行了，她现在是一厂之长，职位比你还高一些，你以前这套办法已经行不通了，再一个，我们纺织厂的外汇收入还得倚仗晚月，你别把人给得罪狠了，影响我们纺织厂。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何女士气呼呼走了。 很快，就到了验票的时间，众人排队上车。 向令霄和赵向北扛着不少东西，首先一趟一趟将东西存放在火车的货厢之中，这才过来入座。 他们五个人的座位在一起，三人一排，挤着坐，要坐至少三天三夜才能抵达广城，时速慢是一个原因，还有个原因是这年头火车也时不时堵一下，进个站都要排队，中间停下来就得至少停一两个小时……反正很乱。 江晚月坐了两个小时，就有些熬不住了。 她赶紧起身去晃荡。 走到车厢与车厢的交接处，她笑眯眯问乘务员：“请问这车上还有空着的卧铺吗？” 乘务员摇头：“因为广城那边有盛会，卧铺优先提供给外国人。” 江晚月心里都要骂娘了。 一涉及到外国人，这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又随便问了一些，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傍晚时分，到了用餐时间，火车上又热闹起来，乘务员推着小推车走来走去，上面放着一些干馍馍、饼干、水等之类的食物。 江晚月自己带了干粮，是包子，这天气温度还挺高，包子也就只能吃这一顿，明天就只能吃馒头，到了后天只能啃馍馍。 还好带了他们加工厂的副食。 吃一口包子，再吃一口鱼豆腐，也算是有滋有味。 湖州并不是始发站，车上还有其他省份坐过来的乘客，看到他们手中的副食，十分好奇的凑过来：“这是啥，哪买的，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坐火车，吃东西不方便，大家嘴里都乏味的很，看到好吃的就忍不住凑过来的。 这年头，能坐火车的也不是穷苦人，大部分是出差的工人，拿点钱买东西还是出得起的。 林锦的销售血脉被唤醒，热情高涨的介绍道：“这是我们湖省卖的最火的一款副食，这是酥鱼片，这是鱼豆腐，这是肉豆腐，你们运气好，正好碰到我们厂长了，可以按出厂价卖给你们尝尝味。” 听这么说，众人连忙掏钱。 第178章 到广城 江晚月本来想着，他们是以厂子的身份出售副食，应该不算违背政策。 没想到，还是被乘务员叫停了，原来是列车上规定，任何人和集体单位，都不得在火车上出售任何东西。 “那就送给大家吃吧。”江晚月十分大方，“等以后我们的产品卖到省外去，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就行了。” 第129章 众人连连道谢。 大家拆开包装袋尝了一口，一个个惊奇的不得了。 “这也太好吃了。” “赶紧卖到我们省去吧，我肯定掏钱买。” “你们还有货不，我建议你们先卖给货车售货员，让他们来出售，我们不就可以多买点了吗？” 江晚月笑道：“抱歉，我们货源不够，下次一定。” 这批货还得带去广交会试一试呢，虽然这些鱼豆腐什么的不是针对外国人口味研发的，但万一外国人也喜欢呢，反正也是跑一趟，能试试就试试，并不麻烦。 不过，这一幕倒也提了她一个醒。 她低声对林锦道：“咱们之前的渠道就是百货商店，我觉得，火车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渠道。” 林锦点头：“一辆货车上应该有一千多个人吧，人流量确实是大，而且大家也都想换换口味，估计销量不会太差，我现在就去找乘务员谈一谈。” 江晚月一把拉住了她：“现在咱们可没底气谈，这辆火车是从北方开过来的，乘务员连潭州市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咱们小荆大队了，只怕一听说是村办厂子，立马就把你轰走了。” “那你的意思是？”林锦双眼忽然一亮，“我明白了，等咱们在广城的广交会上做出成绩之后，这些乘务员一见咱们的产品都卖给外国人了，自然不敢轻视，对吧？” 江晚月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天慢慢黑了，车厢里亮着夜灯，乘客们大多沉入了睡眠之中。 在这样的环境下，江晚月根本睡不着，但她知道，不睡也得睡，不然人扛不住。 她坐在靠窗户的位置，脑袋靠着侧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但实在是没办法，哪怕困得要命了，也还是没法睡。 忽然，她感觉身上披了一件什么东西。 她倏然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赵向北的眸子，那眸子里，有着尚未褪去的情绪，还有一丝被抓了个正着的慌乱和尴尬。 江晚月也有点尴尬。 “那啥，夜里有点凉。”赵向北挠了挠头，“我这里还有一件衣裳，厂长给旁边的晓玲披一下吧。” 林锦刚坐了小月子怕冷，穿的厚厚的，而应晓玲从外地来，因为穷，还没置办厚点的衣裳。 江晚月接过衣裳，给应晓玲披上了。 接下来，赵向北不敢再做什么了，闭上眼睛老老实实睡觉，几个人轮流值班，免得有人偷东西。 断断续续睡到了第二天，半夜去上厕所的时候，江晚月差点没昏厥。 她这趟必须得赚个大的，不然这一路白折腾了。 第二天吃干粮吃的嘴巴都腻味了，这时乘务员推着售货小车走过来，叫卖着一些常见的东西。 江晚月看到最底层，居然有方便面，这玩意可是坐火车神器。 她连忙叫住推车：“我要一个方便面。” 只要两毛钱一包，她买了五包，一人一包。 向令霄直接捏碎，然后拆开，里面有一包调味料，倒进去混合，他示范了一遍道：“这玩意我们湖省没有卖的，还是有一次，我去外地出差，那会还是秦书记给我买的，就这么吃，很好吃。” 江晚月眉头直跳：“我还打算泡着吃呢。” “泡着吃？”向令霄吃惊的看着她，“江厂长，你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江晚月：“……” 后世的方便面，就是用来泡着吃的。 这么捏着吃的叫干脆面。 看来这年代还没有发明泡面，或者已经发明了，但是没有传到这里来。 等日后有时间了，她研究一下。 她学向令霄的样子捏碎了吃，味道好像还行，就是太干了，调料味也太重了，要一直喝水。 火车上真的很无聊，而且硬座那不是一般的累，腰杆子都快坐断了。 整个人昏昏沉沉，终于熬到了第三天。 到了更南方，气温慢慢升高，大家身上的衣裳也穿不住了，穿着单衣看着窗外的风景。 江晚月问了一下乘务员几点到广城，乘务员说下午三点，于是她就不上厕所了，打算到了再去卫生间。 因为那厕所，真的，只要是坐过原始绿皮火车的人应该都有发言权。 只不过，乘务员也没那么靠谱，火车速度突然变得慢腾腾，直到傍晚六点钟，才终于到了广城火车站。 “向厂长，向北，麻烦你们去拿一下东西，我去一趟卫生间！” 江晚月火一样的冲出火车，朝卫生间狂奔，解决完生理问题之后，整个人终于舒服多了。 她和向令霄他们汇合，他们的东西有点多，毕竟是承载着两个厂子的希望，能带的产品都带过来了，找火车站借了好几个推车，全部堆上去。 到了火车站外，有专门接待广交会团队的大巴车，五个人赶紧放好东西，坐了上去。 江奇正纺织厂的人也在车上，除了他们湖省的，还有其他省份的团队，车上各种各样的语言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大巴车开了一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招待所。 组织方不包住，得自己开房，他们一行五个人，开了三间房，江晚月单独一间，另外四人两两一间。 用餐结束后，江晚月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 这天是十一月一日，广交会开始的第一天，开幕式在十点半举行，现在是早上六点半钟。 他们还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来装点他们的展示位。 这个招待所距离广交会非常近，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门口热热闹闹，各省各厂的人陆陆续续进场。 和后世的广交会比起来，规模自然是小多了，而且没什么规章制度，四处都有点乱糟糟，工作人员努力在维持秩序。 江晚月走上前，看展馆的地图，看了好半天，终于找到了他们的位置。 还好，没那么偏僻。 这次是以副食加工厂来参会，所以他们被安排在食品区，在西侧的展区。 第179章 广交会 西侧最靠边的展区，就是食品区。 一路走过去，江晚月四处观看，发现这个年代国内出口的物资结构非常单一。 精加工和高科技产品就不用说了，压根就没看到影子，主要是轻工业产品，陶瓷、丝绸、造纸、家具、纺织……稍微高端一点，居然是钟表、自行车和金属这类，再就是食品区的粮油、土特产和传统美食了。 他们展区隔壁是别的省的蜜饯厂，展台上摆放满了各种各样的蜜饯，另一边是出售粽子的。 对国人来说，蜜饯和粽子都是好东西，销量一般很不错，但外国人会喜欢这玩意吗？ 走到属于他们的展位，还好没有特别对待，基本上和别人的区域差不多大小，有四五个平方了，包括一张桌子，一个展架，还有两张椅子。 “现在是七点半钟，距离开幕式还有三个小时，来吧，忙活起来。” 江晚月卷起袖子，将他们带来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首先是可装卸的置物架，这是用竹编做成的展柜，相接处用了传统的榫卯工艺，合上就能用了。 用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展柜代替官方的柜子，摆放进去，每一层再放置一个竹编工艺品，以及一个罐头。 桌面上则铺了一层竹编而成的藤席，因为不知道尺寸，是往大了编的，有些长了，便从里侧拖拽按下去，再用钉子固定好，左侧放上一个竹编的细长高腰花瓶摆件，江晚月不知从哪儿捡了一根弯曲的枯枝，插了进去，从外侧看，展台有了丝丝古朴韵味。 两把椅子，也铺了藤席。 除此之外，展台的墙壁上，还贴了江晚月画的海报。 这是一幅西式画，画上是一家西方人正在聚餐，餐桌上除了常见的牛排和意面，还有几个罐头，罐头开着，里面的食物做了细节处理，画上还有个孩子拿着罐头，正用叉子将罐子里的牛肉叉出来，送进嘴里，一脸享受的模样。 这幅画边上另外还有一张海报，画的正是他们的产品，共有三款产品，鱼罐头、汤罐头、牛肉罐头。 旁边蜜饯厂的员工，看到他们这么多花样，简直惊呆了。 他们蜜饯厂就只是单纯的将所有产品全部摆上展柜，连产品名称都没有标上去，显得非常随意。 这么一对比，差距感就出来了。 那位员工忍不住问道：“你们是哪个厂的？” 赵向北擦了一把汗抬头道：“我们是湖省一个副食加工厂。” “湖省啊，我小姨就嫁到湖省去了，在省食品厂工作呢。”那员工立即攀谈起来，“我记得副食加工厂就在食品厂边上，是的吧？” 赵向北解释道：“我们不是省加工厂，是省下面的潭州市连湖县的一个公社下的大队，叫小荆副食加工厂？” “什么？”那人惊呆了，“你们是村办厂子？” 赵向北点头。 第130章 那人的神情顿时变了。 不是只有省级的单位才会受邀参加广交会么，一个村办的厂子咋来了？ 现在广交会的门槛这么低了吗？ 难怪这个厂子搞这么多七七八八的花样，这大概就叫懒人屎尿多，差生文具多吧。 搞得再出众也没用，外国人可瞧不上土里土气的村办厂子。 这人心里想什么，江晚月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在意。 忙活着，还不到十点钟，展台就焕然一新了。 五个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都露出了笑容。 江晚月笑着道：“那接下来，就请咱们向厂长来安排一下工作。” 再怎么说，向令霄都是竹编总厂的厂长，级别比她高一些，她自然不能一言堂。 向令霄连忙摆手：“江厂长，你可别埋汰我了，我这次来纯属是为了长见识，工作什么的还是你来安排吧，我觉得，打杂这个事就很适合我，比如从仓库拿东西，给客人倒水之类的，我最拿手。” 江晚月一笑：“向北，在没有订单之前，你就协助向厂长打杂吧，林锦，晓玲，你们两个会说英文，那就负责去那边，将客流引过来。” 他们这个展位在西侧的最里面，距离主道有大约三十米的距离，中间要路过二十个左右的展台，来这边的人本来就少，被这么一分流，估计一天到晚，人流量不会超过一百。 那么，她就得安排人主动出击，将那些人带过来。 几人正交谈着，十点半了，展馆里响起巨大的声音，是开幕式开始了。 首先是主持人说一些官方的话，然后是一些嘉宾发言，再紧接着就是节目表演，一个舞龙舞狮的节目。 热热闹闹了半个小时之后，十一点整，大门终于开了。 “好多外国人进来了。” “居然这么多人，晓玲，我们赶紧过去。” 林锦和应晓玲一人端着一个竹制的托盘，盘子里放着三个小碟子，提供客人免费试吃。 江晚月则在展位上开始泡茶。 她特意带了四个热水壶过来，一大早在招待所烧了热水装满，拎着过来了。 等会有客人来了，泡上几杯茶，和客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不经意间拿下订单，岂不美哉？ 不过，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两个会英文的销售员同时出马，也没拉来一个外国人。 林锦叹了口气：“那些外国商人都去看瓷器丝绸了，说去晚了订单就要排到年后了，一个个急的不行。” 应晓玲开口分析情况：“这才是第一天，商人们有自己的想法，肯定是先去看自己感兴趣的商品，等第一天过了，情况应该就好点了。” 江晚月看了一眼边上几个食品展位，大家都很淡定，似乎见怪不怪了。 她走到对面一家制糖厂的展台，自来熟和那个员工搭话，熟悉了一些后，笑着询问：“你们一般是第几天才有订单？” “广交会一共十五天，我们这种卖糖果的厂子不受待见，起码得第十天之后，才慢慢有些商人过来瞧一瞧，而且总是压我们的价格，但没办法，价格再低也得卖，能赚点外汇是一点。” 江晚月皱了皱眉。 要到第十天，外国人才会看自己兴趣以外的商品么？ 那若真这样的话，真正能谈生意的就只有五天…… 她继续问道：“那你们一般能创下多少外汇呢？” “这是我们制糖厂第三次参加广交会，第一次创汇两千元，第二次情况稍微好了点，一万三千元，这次，应该能破两万吧。” 江晚月心都沉到了谷底。 第180章 挑战赛 江晚月用同样的方式和其他展位的人拉了一下家常。 这区域，创汇最高的是粮厂，破了千万，但这完全在情理之中，因为民以食为天，而且华国给的价格比国际上更低，外国人大量买粮食不奇怪。 至于其他农副产品和手工艺品，最高的创汇居然就是制糖厂的一万三。 要是只赚一万三，她折腾这么远来做什么？ 成本都赚不回去！ 江晚月招呼五个人开头脑风暴。 她托着下巴道：“我们不能等到第十天，这样太耽误时间了，咱们一起想想，该怎么让外国人愿意来我们的展位呢？” 向令霄愁的抓了一把头发：“免费试吃他们都不过来，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我在国外生活过几年。”应晓玲开口道，“在我看来，外国人思维比较跳脱，不喜欢困在规则里，他们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喜欢挑战，喜欢刺激，喜欢冒险。” 林锦眸子一亮：“那我们就找点稀奇的东西吸引他们过来。” 赵向北撑着脑袋：“那什么是稀奇古怪的呢？” “喜欢挑战……”江晚月若有所思，“那不如，我们就来办个挑战大赛，吸引外国人来玩游戏，给丰厚的奖励。” 反正展柜这边也没有客流，五个人接下来就一直在苦思冥想。 第二天早上来展馆时，江晚月心神一动，忽然一个后世的小游戏，从她脑海中浮了上来。 她让赵向北去多买点纸笔过来，同时多准备了几把椅子。 东西备好之后，江晚月在纸上写下一行字：“挑战智力：从1写到500，成功者奖励一千元。” “奖励一千？”赵向北瞪圆了眼睛，“厂长，咱们账上其实也没多少钱，按这个额度给奖励，会透支的！” 江晚月弯唇笑：“你给个一百，外国商人瞧得上吗？” “可是，这个挑战也太简单了。”林锦皱起眉，“还不如换成记忆挑战，一分钟能记住超过多少物品就算成功。” 江晚月摇摇头：“记忆挑战太虚，而我上面写了是智力挑战，很多人肯定会疑惑，从一到五百，谁不会，算得上什么智力挑战呢，抱着这个想法，一定会有人来尝试，当这个人失败了，其他人不信邪，也会来试试看，一个又一个失败，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就不愁人流量了。” “等会！”向令霄开口，“江厂长，我知道我不是个聪明人，但我觉得，从一写到五百，我应该没啥问题，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外国人会失败呢，一个接一个失败，那更不可能，外国人不会比我还笨吧。” 江晚月知道，口说无凭。 她给另外四人一人分了一张纸一支笔：“那你们试试。” 几人一人坐一张椅子，开始奋笔疾书。 “不是吧……”林锦才写到二十几，就中断了，“刚刚是个失误，我再来一次。” 她刚重新开始，那边赵向北就失误了。 紧接着向令霄也出局。 唯有应晓玲还在坚持，不过写到三百多时，也写错了。 林锦又试了两次，每次都没写到一百。 她终于信了江晚月的话：“这是什么原理，也太神奇了。” “一到五百，一共有一千四百个数字。”江晚月笑着开口，“你们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却有一千四百次失败的机会，所以，成功的概率非常小，若是对方真的成功了，这一千奖金我也给的心甘情愿。” 她找了块板子，将智力挑战的纸张贴上去，递给林锦，“你和晓玲举着这块板子在展馆里走来走去就可以了。” 二人将牌子举过头顶，出发去最热闹的地方。 隔壁几个展柜的员工看到了，一个个吃惊的不得了。 “写数字就能赚一千，还有这种好事？” “这得把底裤都亏了吧？” “不是白给外国人送钱吗？” 江晚月笑道：“不止是外国人，大家也可以来试试，成功了就有奖励。” 现在需要的就是人气，人越多，说明产品受欢迎，也就越能吸引外国人的关注。 边上食品区几个展柜一个客户都没有，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纷纷跑过来尝试，每人一次机会，纷纷失败。 “咋就写错了？” “真是邪门？” “到手的一千块飞了！” 江晚月从桌子底下的箱子里拿出酥鱼片鱼豆腐：“这是参与奖，人人有份，大家可以尝一尝。” 挑战失败还能拿到奖品，大家伙都高兴起来。 “这东西味道不错，酥鱼片，第一次听说。” “我的是鱼豆腐，真好吃，我们省没见过这类的副食。” 在众人聊天之时，好几个外国人跟着林锦过来了。 一出现外国人，所有人就赶紧回到了自己的展柜前，随时准备接待。 不过那群外国人，是为了挑战而来。 外国人也是写阿拉伯数字，一人一张纸一支笔，坐在桌子前，开始奋笔疾书。 “噢，老天，才五十七，我怎么就写错了，再来一次！” 江晚月笑着开口：“抱歉这位先生，一人只有一次机会。” 第131章 此人十分懊恼，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边上两个外国人接连出错，这人的表情才好了一点，大家都这样，那他失败自然也就没什么了。 唯有一个外国人，一直写，写的超过了一百，紧接着过了两百，然后过了三百大关。 边上的老外都兴奋起来：“杰克，加油，马上就成功了，领了这一千块钱你得请喝酒！” 就是这句话一出口，叫杰克的外国人手一滑，把四百写成了四百零一。 “哎！” “呀！” 一片叹息声。 “恭喜这位先生踏入四百大关，击败了百分之百的玩家。”江晚月拿出一张自己画的单子递过去，“进入四百大关的玩家，我们也有奖励，这是订单八折券，若您对我们的商品感兴趣，下单时，价格打八折，请您收好。” 第181章 破十万 那名叫杰克的外国人不可置信。 他们每回参加广交会，看中商品后，都会想方设法压价，华国的产品因为价格本来就给的低，所以轻易不会让价。 没想到，这家厂子居然主动打八折。 只要订单足够大，八折也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杰克好奇问道：“你们的产品在哪里？” 应晓玲动作迅速将免费试吃的托盘端了上来。 江晚月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专门针对欧美人研发出来的罐头，更符合西方人的口味，我们的产品已经远销意大利了，意大利人普遍很喜欢这款鱼罐头。” 她并没有说谎。 迈克就是意大利人，第一批买走五千鱼罐头，很快就销售一空，足以证明意大利人喜欢这个口味。 这么一说，杰克来了兴趣，叉起一块鱼肉罐头吃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味道确实不错，也俘获了我这个德国人，既然我幸运拿到了八折券，那就要一些吧，你们是多少起订？” 广交会有个好处是，只需要将产品运送到广城就可以了，跨洋运输那是老外自己的事。 不过，从湖州运货来广城，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 江晚月笑道：“订单价格一万就可以，杰克先生拿了八折券，也就是满八千即可。” “那我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杰克露出笑容，“要是挑战成功，也就只能获得一千块奖励，我下个订单，能少两千，这不是我赚了吗？” 他立马喊来助理，赶紧签协议，交订金。 江晚月笑了笑。 表面上看，确实是杰克赚了。 事实上那就说不准了。 开门红第一单，就这么拿下来了。 杰克也自动成了宣传者，拉着几个相熟的友人过来智力挑战。 结果，这几个人连两百都写不到，一人领了一份参与奖，也就是酥鱼片肉豆腐之类的两毛钱产品。 杰克满脸骄傲：“这样看来，我的智力遥遥领先。” 就这么进行了一天，人流量是有了，但写过三百的人，仅有迈克一个。 江晚月看着自己写的一大堆的八折券，默默无语。 她开口道：“明天改变规则，只要进入三百大关，就给九折券，进入二百大关，给一张五百元优惠券。” 这些外国人也是喜欢贪便宜的，没拿到优惠券，轻易不下单。 那就只能广发优惠券了，刺激这些老外消费。 广交会第三天，前来挑战的人更多了，但大家也仅仅是为了挑战，很少有人对罐头感兴趣。 将门槛降低之后，好几个老外拿到了九折券和五百元优惠券，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再加上，他们的产品确实是很不错，吃了一口还想吃，老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要是拿了券的人，基本上都会下单。 而下单金额一万起，很快，他们的交易额就突破了十万。 打开局面之后，罐头的名气自然就传了出去，吸引了好几个专门做食品的商人前来。 这些商人仔细品尝询问过后，对罐头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不过下单之前，还是玩了一波挑战游戏。 不过实力有点不行，写到一百多就出局了。 作为商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节省成本的环节，于是把自己团队的助理会计什么的，全叫来了。 总算是有个人运气好，写到了三百多，拿到了九折券。 这位叫亚历山大的老外皱起眉。 九折，肯定不如八折。 他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开口：“江，咱们来谈一谈吧。” 江晚月饶有兴味的坐在他的对面：“这位先生您要怎么谈？” “如果是九折券，那我只能下五万的订单。”亚历山大老神在在开口，“如果你能给我八折券，那我可以下十万的订单，怎么样？” 江晚月露出为难的模样：“亚历山大先生，我们这个挑战赛是公开的，目前只有杰克先生拿到了八折优惠，如果我私下给您八折，这对杰克先生以及其他下订单的客户来说，很不公平，我们华国人做生意也讲究个公平公正，所以抱歉。” 亚历山大对这款罐头相当满意，首先是味道不输于他们国内自产的品牌，其次价格比国内低廉，运回国肯定能大赚一笔，但对方不肯让价，他要是低头，会让他有点丢面子。 “不过我们可以这样。”江晚月笑着开口，“八折是肯定不行的，不过，如果先生您的订单到了十万，我可以设立一个十万订单赠送礼包，这三款罐头各一百份，亚历山大先生能接受吗？” 亚历山大心理上受到了安抚，立即点头：“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江晚月笑容更甚。 如果九折换八折，那就是直接少了一万元。 换成大礼包，实际上只需要出三千八百元，这笔买卖很划算。 而且送礼和优惠券，说出去肯定是礼包更有面子。 和亚历山大签订了合约之后，局面可以说彻底打开了。 因为亚历山大是欧洲出了名的大商人，他投资的生意，就没有亏本的，一些商人闻风而来，纷纷下单，基本上都是以九折的价格成交。 罐头生意走上了正轨，江晚月就将心思放在了竹编工艺品上。 这些工艺品，和花了她不少心思，也是宋德顺这小半年来的心血，必须得做出一番成绩。 只不过这里是食品区，很少有人能注意到竹编。 拿到别的区域去，也不符合规定。 正在发愁之时，只见江奇正走来，当看到他们展柜前这么多人时，他整个惊呆了：“那个什么智力挑战，原来是你弄出来的，晚月，你真的太聪明了！” “江叔叔过誉了。”江晚月笑笑道，“您这会过来是？” “我们展柜今天开了第一个订单，赚了四万多，我这是来跟你报个喜。”江奇正这才发现，自己四万块真的不够看，他咳了咳道，“本意是想找你拿点你们厂的产品放在我们的展区，帮忙推销一下，现在看来，好像也没那个必要了。” “有必要的。”江晚月从后面仓库拿出几个竹编的工艺品，“那就谢谢江叔叔，江叔叔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 第182章 老先生 到了下午，江奇正还真有事情来找江晚月。 他一脸急匆匆的模样走来：“晚月，叔叔这回要你帮个大忙了，你这边能抽出时间过去一趟吗？” 这边展柜有应晓玲和林锦两个会英文沟通的人，有赵向北和向令霄坐镇，问题不大。 江晚月跟着江奇正边走边问情况。 原来是有个商人看中了他们设计的西装，很喜欢这种风格，但希望能换一下设计。 这些西装全都是江晚月设计出来的，现场的裁缝起不到作用，于是，江奇正赶紧跑来请江晚月过去。 那个外国商人是个金发女人，四十多岁，正在和翻译说着什么。 这位翻译是江奇正花大价钱在省城招聘的，英文很流利，但是在金发女人好几个问题的追问之下，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吧。”江晚月笑着走过去，“这款西装其实主要是借鉴了英国皇室的服装风格，肩线比市面上其他款式更立体一些，穿起来很利落，采用的也是单排三粒扣的最经典款式，但为了避免过于复古，我还在里面增加了一些时髦元素，请看领口和袖子以及收腰这里……” 江晚月侃侃而谈，那位女士完全被她带着走，听完后，眼中露出赞叹，忍不住击掌道：“没想到，你们华国人还能制作出比西方更得体的西装，颠覆了我的认知，你就是设计师吗，请问你除了会设计西装，还会设计女士晚礼服吗？” “正好会一些。”江晚月没有谦虚，因为外国人不讲究谦虚，你要说自己不行，那她会觉得你真不行。 “我需要订购一批西装和女士礼服。”女士开口道，“西装需要全新的三款，同时，女士晚礼服也设计出三个款式，五天时间出图稿，能不能行？” 第132章 江晚月点头：“虽然五天时间有些仓促，但也不是不行，五天后请女士过来看图。” 此事就这么谈妥了。 江奇正感激不尽：“不管这个订单能不能成，设计费我都会照付。” 江晚月点头。 五天时间，忙里抽空画图，这点辛苦费她自然是要收下的。 她从纺织区往食品区走，那边客流量还行。 最开始很多人慕名过来挑战智力，但，慢慢的，大家发现这根本难以成功，就没什么人来了。 只有一些真正想做生意的人，想拿到优惠，会安排员工朋友过来尝试。 江晚月看到一个外国老者坐在他们展区的椅子上正在大口喘气。 她连忙快步走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 林锦快言快语道：“他忽然倒在地上抽个不停，吓我一跳，晓玲说是哮喘发作了，他又没有带药，晓玲去仓库那边找药去了。” 每个展台都配了一个小仓库，他们的随身用品都放在那里。 应晓玲从小就是哮喘患者，这方面很有经验，她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拿出药，在患者的鼻子喷了一下。 刚刚呼吸受影响的老者，慢慢平复了气息，总算是缓过来了。 “谢谢，谢谢你们。” 老者鞠躬道谢。 林锦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江晚月递到老者手中：“喝口茶缓一缓吧。” “是碧螺春？”老者喝了一口，试探性问道。 “看来这位老先生喝过不少华国茶叶，一喝就品出来了。”江晚月笑着交谈，“这确实是碧螺春，特级，希望老先生能满意。” “咦，这茶具……” 老先生的目光落在了茶壶上，外面有一层竹编的编制套，细细的竹丝缠绕出花纹，特别雅致。 还有这个托盘，也是竹编制成。 “茶好喝，但这个器具更让我感兴趣。”老者放下杯盏，“这是哪里订购的？” 江晚月一听，有戏。 她开口道：“也是我们名下一个厂子里生产的，目前只做自用，老先生要是喜欢，我可以做主将这一套送给您。” 老者摆手：“我们家族是做家装生意的，我专营亚洲这边的市场，你们厂子这种风格的竹编，如果做成一些家装摆设，应该会很好看。” 江晚月侧过身，让出身后的展柜：“您说的家装摆设，是这种吗？” 老者抬头看去，这才注意到，柜子每一层上，都放了一个工艺品，第一层是一个圆形竹编嵌丝花筒，第二层是竹编台式灯笼，第三层是竹编动物摆件，活灵活现…… 外面桌子上，还放了一个竹编花瓶，插了一根木棍，简洁而又大气雅致。 “我喜欢你们的那个灯笼，很好看。”老者眼中满是亮光，“吊在天花板上的灯造型，会做吗？” “当然，我们最擅长这个了。”江晚月随手拿起一张纸，开始画简稿，不一会儿，三款灯具跃然纸上，“第一款，简约款，单纯用竹编而成，是传统华国最常见的一种，第二款，添加了现代元素，用竹子芦苇稻草等元素做成了云朵的形状，外形飘逸，天然合一，第三款，稍微复杂一些，采用了各种编织工艺，主要是串珠，将自然竹艺与富贵珍珠相结合，相信很多贵妇都会喜欢。” 老者满脸惊叹。 这才十分钟吧，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孩当场设计出三种灯具出来，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她外语流利，画功了得，而且对竹编这种传统专业的手工艺明显也很了解，不然绝对设计不出来。 “这三款，我都喜欢。”老者开口，“什么时候，能看到样品？” 江晚月知道，这单生意是做成了：“样品需要等我们回厂子里，请传统手艺人根据样图编出来，我们大约十一月二十五左右抵达工厂，五天时间出样品，看老先生您住在哪儿，我安排人和您对接。” “我暂住在广城。”老者开口，“那就这么说好，十二月五号，你们带样品来广城外宾招待所。” 江晚月把应晓玲叫了过来：“老先生，这位是我们的销售员，到时候她过来和您对接。” 应晓玲一听，满心激动。 她是十月底入职，试用期一个月，给她安排十二月份的工作，那就说明她转正了。 太好了！ 她压住激动，忙道：“我叫应晓玲，您可以叫我应，或者晓玲，老先生，您怎么称呼呢？” “我叫弗兰克……” 第183章 借把力 广交会慢慢走上正轨，订单如雪花一样飞来。 当然了，事情也不尽然顺利，也遇到了一些插曲。 比如眼前这个人，明显就是来找茬的，之前做过一次智力挑战，昨天做了第二次，江晚月懒得掰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这个男人又来了，当然，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男人显得气急败坏。 江晚月已经看出来了，这个男人绝非真正的商人，应该是混进来捡便宜的，否则不会盯着这一千元。 她上前正要说话。 那个男人忽然将手里的钢笔一扔。 好家伙，钢笔断开了，墨水洒了江晚月一身。 那男人还先发制人：“你们华国的钢笔质量太差了，我的西装全毁了，噢，天哪，你们必须得赔钱。” “这位先生，明明是你弄坏了我们的钢笔！”林锦气得脸都青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你赔偿钢笔的费用。” “噢，你们华国人居然还讹我。”男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我要找官方讨个说法，不赔钱我不会放过你们！” 林锦快气死了都。 江晚月走上前，淡声开口：“先生这套西装需要多少钱？” “这是英国皇室的裁缝手工制作而成，无价。”男人冷冷道，“至少一千元。” 应晓玲噌的睁大眼睛。 这明显是为了那一千元奖金而来的，太过分了！ 江晚月用眼神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淡声道：“并非你说多少就多少，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们去纺织区，找卖西装的厂子现场鉴定你这套西装的价格，是多少，我们认赔。第二，你自己去商店选一套，我花钱买下来赔给你，友谊商店需要外汇券，我没有，只能去百货商店。” 这个年头，在华国的土地上，外国人就是祖宗，这事儿要是闹大，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还不如，利用这孙子办成点什么事。 江晚月嘴角露出冷漠的笑。 果然，如她预料，那男人选了第二个方案。 那男人也有自知之明，他身上的西装根本不是什么皇室出品，而且穿了七八年了，专业的人一看就知道不值钱，既然这样，还不如趁机会买一套新的，也算是赚了。 于是，江晚月带着男人去百货商店，还拎了一点他们加工厂的产品。 到了百货商店，男人要直奔服装区。 她不急不缓，笑眯眯说道：“百货商店人多，买西装要排队，我们去找销售科长走捷径，怎么样？” 男人点头，这事儿越快越好，免得拖久了办不成。 江晚月去办事的柜台，朝前台道：“您好，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们科长谈一下，请问方便吗？” 那前台一听她口音，就不是广城人，心中还在想，他们科长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 但是一抬头，看到江晚月身边站着一个外国人。 外国人一般是去友谊商店，很少来百货商店，一看到老外，前台赶紧站起了身：“好的，请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叫我们科长过来。” 江晚月笑了。 瞧，带这么个孙子过来，都不用费口舌，刷脸就能见到科长，多省事。 不到三分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急匆匆走来了，连忙朝老外握手，嘴里说着仅会的一句英文：“哈喽哈喽。” 那男人回以同样一样：“哈喽。” “科长您好，我是湖省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我姓江。”江晚月走上前，笑着道，“我是想和您谈一谈供货的事。” 科长看了一眼老外：“你是厂长，那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陪我过来办事。”江晚月直入正题，“先请科长看一下我们的产品。” 她将一袋东西放在了柜台上，是酥鱼片、鱼豆腐、肉豆腐，还有卤鸭翅鸭掌和鸭脖子。 边上的老外皱起眉：“不是买西装吗，你这是要做什么？” 江晚月不动声色开口：“这里不是友谊商店，你当西装是想买就能立即买到吗，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排队，这不是在想办法吗？” 老外不说话了，默默站在边上。 那位科长看到江晚月和老外说话丝毫没有恭维，看来确实是朋友关系。 于是，也认真的看待这批产品了。 江晚月还拆开包装，请科长品尝。 科长看一眼包装上的文字，发现前面的前缀很长，看完了才知道，居然这是一个村办厂子。 第133章 不等他心里有什么想法，江晚月就开口道：“这次我们受到邀请参加广交会，所以顺路特意带了一些产品过来，科长要是觉得合适，我们可以合作，不合适也没关系。” 科长尝了尝，还别说，味道确实很不错。 他顿了顿道：“冒昧问一下，你们在广交会上拿下订单了吗？” 一个村办的厂子能进广交会，看来有几把刷子，他很好奇，外国人看得上这种草台班子吗？ 江晚月想了一下道：“虽然没有具体计算过，但目前的订单数额应该是一百万左右。” 科长大惊失色。 一百万外汇！ 这个数字，就算是放在广城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可以说相当骇人了！ 幸好他没有轻视对方是个村办厂子！ “你们的产品确实不错。”科长开口道，“你们的产品出厂价是多少，多久能供一次货……” 这些细节江晚月和科长全都谈妥了，每个月一号安排人送三万包产品过来，再根据市场反馈调整数字。 广城的市场，就这么轻易被打开了，江晚月心情愉快，看向那个等的不耐烦的老外说道：“走吧，买西装去。” 事实上，百货商店的西装区很少有人问津。 因为这里的西装比较古板，不符合外国人审美，有钱买西装的国人也看不上，放在店子里蒙尘。 最贵的那件，也就八十块钱。 江晚月非常愉快的付了账。 那个老外似乎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一脸不爽的甩手走了。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月中旬，广交会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天，当天上午举办闭幕式。 江晚月让人收拾好展柜，然后开始清点订单，看看这半个月到底签了多少订单。 第184章 百万元 几个人将所有的订单拿出来，一张一张核对整理计算。 赵向北手里的算盘敲得噼里啪啦，最后，终于算出了结果。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平静开口道：“先从少的开始说起，酥鱼片鱼豆腐等这类食品，不怎么受外国人欢迎，只有几位华侨订购了一些，订单金额是十二万三千元，鱼罐头金额四十万，汤罐头三十万，牛肉罐头达到了八十万，总金额，一共是一百六十二万余元。” 林锦倒吸一口凉气：“我知道订单很多，没想到多到了这个程度……” 应晓玲也惊呆了，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令霄满脸都是难以置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江晚月也是满心震撼。 要知道，哪怕是到了八几年，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万元户都很罕见，更别说现在才一九七五年。 而他们不是万元，也不是十万，而是，破了百万！ 她呼出一口气，开口问道：“那竹编这边呢？” 赵向北点头回答：“竹编厂这边因为需要先看样品才订购，所以订单金额没这么高，但现场茶具和花瓶，也成交了三十四万。” “不枉此行，真是不枉此行啊！”向令霄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嘴里反反复复就是念叨这句话。 江晚月开口道：“向北，晓玲，广城这边的所有外贸订单，都交给你们两个来负责，有问题吗？” 赵向北大声道：“没问题！” 应晓玲满心激动：“谢谢厂长的信任，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收拾好东西后，江奇正也是一脸激动的朝江晚月走来：“晚月，这次广交会多谢你伸出援手，你的设计很受那些外国人的喜欢，为我们纺织厂拉到了近两百万的外汇，我想聘用你为我们纺织厂的设计顾问，成为纺织厂员工后，单位会分房子，福利待遇方面按最高标准，你看行吗？” 江晚月想也没想就摇头。 如果成了纺织厂员工，为厂里设计服装就成了分内之事，自然就拿不到那一千元设计费了。 “不用了江叔叔。”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我现在处理两个厂子的事，就已经忙不过来了，要是再为纺织厂办事，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江叔叔有什么事，可以只管找我帮忙，我都会抽时间完成的。” 江奇正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勉强你了，这次广交会上，你为纺织厂设计的服装，会按照价格给你汇款，你记得查收。” 江晚月一笑：“那就谢谢江叔叔了。” “说什么谢，应该是我谢谢你，代表纺织厂谢谢你！” 江奇正这话是出自真心。 九年前蓉君回江家时，双方之间闹得很难看，因此断绝了关系。 没想到，晚月还愿意帮助纺织厂。 这段关系也算是维系住了。 不止是江奇正感谢江晚月，边上几个展位的工作人员也十分感谢她。 前几年他们参展时，基本上无人问津。 这一次，因为江晚月带来了人流量，也让很多外国人注意到了他们，多多少少还是拿到了一些订单的。 蜜饯厂粽子厂还给江晚月他们送了一些产品带回去。 作为交换，江晚月也将仓库剩下的产品送给了对方，双方还留了联系方式。 广交会结束，一行人回到招待所，睡了个天昏地暗。 没有买到第二天的火车票，一行人干脆在广城玩了一天，到处逛一逛，感受这个城市的风土人情，还买了很多湖省那边买不到的各种特产。 江晚月还特意买了很多书，有专门去买的新书，也有在废品站买的旧书，共买了六七个蛇皮袋。 一部分书送去小学，丰富孩子们的课外阅读。 一部分书放在厂子里，供厂子里的工人休息时翻阅，增长见闻。 广交会结束的第三天，他们这才打道回府。 这次提前买票，虽然没买到软卧，但买到了软座，比硬座好歹舒服一些。 “晚月，我去找乘务员聊一聊。” 林锦一直惦记着火车售卖这个渠道，等乘务员闲下来之后，就带上产品，找了上去。 这趟火车是从广城发车，乘务员都是广城人，他们对广交会这个盛会还算是了解，一听林锦说，他们厂子在广交会上拉到了一百多万的外汇单子，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我们加工厂的产品在我们湖省销量非常好，月收入好几万呢。”林锦笑着道，“这次打通了外国市场，一个月的销量估计能达到二三十万，我想着，外国人都吃到了我们厂的产品，也该让全国人民也都尝一尝我们湖省的特色。” 她一句话，把一个村办加工厂的食品，提升到一个省的特色。 她继续推销道，“我观察了一下火车上售卖的东西，除了水，就是一些罐头饼干了，餐点会卖一些饼子馒头，这些确实饱肚子，但必须得承认，连着吃几天，是真的不好吃，嘴里很淡。而我们的食品，有各种各样的口味，麻辣、五香、甜辣……算得上是枯燥路程上的调味剂了吧。” 几个乘务员尝了鱼豆腐肉豆腐，这东西，确实味道很好，可以吃馒头的时候搭配着一起吃。 不过，这种大事他们也决定不了，领班开口道：“火车上售卖的食品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需要上面批准走流程，这件事，我会上报给领导，如果领导同意，会有人打电话联系你们。” 林锦脸上露出笑容。 只要上报上去，这件事八成会谈成，因为，他们小荆副食加工厂，经过这次广交会，已经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了。 火车从南往北，穿过数个城市，经过三天，终于到了湖省的土地上。 一下火车，他们就感觉到了凉意。 广城比较热，穿着单衣，但十一月底的湖省已经是深秋了，几人赶紧穿上外套，拎着东西，走出火车站。 厂子里的司机吴志强已经在火车站门口等着了。 看到他们出来，连忙迎上来，帮江晚月拎着东西，高兴的道：“大家天天念叨着你们，平安无事回来就是最大的福气了，走，上车，先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咱们再回去。” 一行人在火车上三天，没吃一顿正经餐，到了饭店之后，所有菜都点上来，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用餐结束后，坐上货车，一路朝小荆大队驶去。 第185章 回家了 江晚月在货车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货车正好到了小荆大队，她看到厂子里的员工，全都在路边上迎接。 推开车门跳下去，耳边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为了迎接他们，厂子里居然买了不少烟花，放了足足十分钟才结束。 “欢迎厂长回家！” “大家都辛苦了！” 还有很多村民过来围观，场面一度很热闹。 “你们也都辛苦了。”江晚月作为厂长，自然得发表讲话，她找个块石头站上去，大声道，“这次去广交会，我们不负所望，拿到了一百多万的订单，按我们厂子目前的产能来计算，得好几年才能完成这些单子，所以，接下来，我们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扩大厂房，抓紧招人，购买机器，目前加工厂员工不足一百，这次，招到三百人……” 第134章 从一个不足百人的厂子，一跃成为三百人大厂，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的进步了。 将最重要的事吩咐下去之后，江晚月让大家先散了，等明天再开个会具体说一下。 江圆圆站在人群之中，满脸都是震动。 来这个小村庄之后，很多事，一直在刷新她以往的价值观。 江家不穷，所以她小时候也没吃过苦，后来各种政策导致江家生活没以前那么优渥了。 她也曾在厂里工作过，但总觉得天天在一个厂子里关着，生活太枯燥无聊了。 后来，她想出国看看，就嫁给了一个外国男人。 其实嫁给外国人，只有表面的光鲜罢了，三观不合，习惯不同，性格摩擦，生活很艰难。 现在怀孕了，跟着晚月跑到这个小村子里来，她的丈夫也没找过她。 在这里，风景很好，人们都很淳朴，每天上课时，看到那些员工如饥似渴的学习着，她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 “姑姑。” 见江圆圆站在路边上发呆，江晚月走了过去。 “是在小荆大队住的不习惯吗？” 江圆圆摇头：“这里很好，我还想在这里生孩子呢，不过生孩子之前，我想先回省城处理一件事。” 江晚月疑惑道：“什么事，我让人帮你去办？” “离婚。”江圆圆笑了笑，“之前想出国，觉得嫁人是唯一途径，现在看到你，我不这么想了，明明我也不比你差，怎么就还得靠看男人脸色过日子呢，晚月，你让我学到了很多。” “姑姑来这里之后，我就去广城了，我还担心自己照顾不周呢。”江晚月挽着她的手说道，“姑姑决定离婚，我举双手支持，那我们工厂就正式聘用姑姑了，按照高级技术工的福利待遇，行吗？” 江圆圆笑弯了眼。 把厂子里的事情安顿完了之后，江晚月火急火燎赶回家。 这时候，正好是放学时间，路上很多学生，看到她都会很热情的喊一声江老师。 “宋怀之，你妈妈回来了！” 宋大柱先看到她，连忙去拉路边上的宋怀之。 江晚月看去，看到宋怀之和宋云英手牵手走在路上，两个人正在背课文。 “妈妈！”宋云英一个猛扑冲过来，“我好想妈妈呀！” 宋怀之跟着过来，面色含蓄道：“妈妈累不累，我帮你拿东西。” 江晚月摸了摸两个孩子，快一个月没见，孩子好像又长高了一点。 回去后把华子接回来，小点的孩子更明显，长高了，懂事了，走路更稳了。 看到妈妈回来，三个小家伙都特别高兴。 江晚月把蛇皮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怀之，这是妈妈给你买的手表，你不是总喜欢问我时间吗，以后可以自己看表了。” 广城的手表很便宜，小孩戴的这种只要十几块。 “英子，看这条裙子喜欢吗，妈妈特意给你买的，赶紧回房试一下合不合身。” 广城那边稍微开放一点，裙子的款式比湖省好看多了，她忍不住买了两件回来。 “华子，你的是玩具，自己拿去玩吧。” 除了三个孩子的东西，她还给宋家其他人都买了东西。 男人一律买的鞋子，女人一律买的布，孩子一律买的特色点心，叫宋怀之送过去。 除此之外，她还买了很多茶叶，这些，都打算送给几位书记尝尝。 收拾完之后，她去房里看了一眼。 聚宝盆生出来的东西，都被宋怀之整整齐齐归置好了，放在暗格里，外人根本就瞧不出什么来。 有这么一个省心的儿子，真是一种幸福。 当天夜里，江晚月睡了个舒服的觉，第二天去厂子里，召集所有人开会。 首先是厂子扩建的事，建多大，需要把细节都定下来。 第二是招人，这次打算从全公社招，只是招普通的工人，不设学历要求，勤快肯干就可以。还得买货车，再招两名司机送去学车。 第三，是买机器，人多了，机器数量也得跟上。 最后，账上现在有二三十万元，她打算趁早把省城那个厂房的尾款给付了。 早点买下来，早点装修，早点开店投入使用。 事情虽然多，但一切有条不紊。 江晚月从赵向北那里拿了广交会的资料，然后前去公社。 这次厂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拿下一百多万的外汇，省城那边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她也得把事情报上去。 “江厂长来啦？”公社干事热情的打招呼，“是找书记吗，书记在办公室，你直接过去就是了。” 江晚月笑着道谢。 到了书记办公室，她敲了敲门。 纪书记正在看各大队的历年情况，看的正入神，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他抬起头，看到了江晚月。 小荆大队两个厂子这才去参加广交会，闹得县城都知道了。 因为，县城没有任何厂子拿到广交会邀请函，只能眼巴巴望着一个村办的厂子去了广城大舞台。 纪书记很想知道，这趟之行，到底有没有收获。 他站起身来：“原来是江厂长，好些日子没看到你了，快进来坐。” “纪书记好。”江晚月笑着道，“这次去广城，一直忙得很，没空去街上逛，走的时候终于抽了点时间出来，特意买了点广城的特色茶叶拿来给书记尝一尝，不是什么贵东西，就是尝个新鲜。” 纪书记从善如流：“江厂长有心了。” 第186章 买房子 纪书记喊人进来泡了茶，给江晚月也递了一杯。 “果然是好茶！” 纪书记赞不绝口。 江晚月直入正题道：“书记，这回我们厂子在广交会上，拉到了不少订单，需要扩大工厂，招聘员工，这次呢，打算全公社招人，不管哪个大队，只要符合条件，我们都要，一共要招满三百人。” 纪书记惊得放下了茶盏：“招这么多人？” “因为订单实在是太多了。”江晚月将文件推过去，“光是加工厂，就拿下了一百六十多万的订单，必须得招满三百人，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出货……” “你说什么？！” 纪书记直接站了起来。 “多少？！” “一百六十二万。” 纪书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整个红旗公社一年的收入，都没有一百万！ 不，最近五年，总收入，也没达到一百万这么多！ 这个厂子，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慢慢坐了下来，开口道：“这些单子都是外汇单，客户是外国人，你们厂子必须得保证质量，才能长期合作。” “书记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江晚月笑道，“这笔账，明年三四月份，应该就会慢慢回来，所以，我是想让书记将通电的事情，正式提上日程，这电要怎么通，怎么修，预算多少，都得有个章程，我们厂子也好早做准备。” 之前她就提过这件事。 纪书记当时信了，但后面回想了一下，总觉得她在画大饼，所以，没有和旁人提过。 没想到，这短短一段时间过去，她就做到了。 他内心百感交集。 刚来这边上任的时候，确实是想过拿捏这个年轻的女厂长。 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样的念头了。 他知道，只要他好好配合这位江厂长，等他到任之后，必然会升职。 他慢慢开口道：“这件事，我会让公社尽快办好，先拿给你看了，再上报给县里。” 和书记谈完之后，江晚月准备回去，这时竹编厂那边的接电员跑过来道：“江厂长，省城有个外国人来电话了，您赶紧去接一下。” 江晚月点头过去。 电话接通后，一听声音，她就知道是迈克，她笑着道：“迈克先生，上一批货卖的如何，是要追加订单吗？” “江，你太不够意思了。”迈克声音里带着些微的谴责，“我听人说，你卖给其他外国人的罐头，比卖给我的价格低一些，我需要一个解释。” 江晚月依旧是笑着：“迈克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我们厂这次是参加了广交会，广交会上，无数厂子争夺你们外国人的单子，我若是不降价，哪能赚到钱呢？当时推出了一个挑战赛，能拿到多少优惠，都是凭自己本事。广交会结束，我们的价格还是以前那样。” “不过，话说回来。”她继续道，“迈克先生作为我们罐头产品的第一个大客户，我却没有给优惠，确实是我没有做到位。不如这样吧，我们厂子还会源源不断推出新品，每一样新品我为迈克先生保留一个月的独家优先权，如何？” 迈克不解：“什么叫独家权？” “意思就是，一个月内，我们的新品只卖给迈克先生。”江晚月笑容满面，“等这一个月过了，才会向其他人售卖，也就是说，迈克先生有一个月的垄断权。” 第135章 迈克这才听懂了，立即高兴起来。 罐头在他们国家有多受欢迎，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他本来还有点担心竞争太大影响销量。 但有了这一个月的垄断权，以后，大家想尝试新品，定会第一个想到他。 这个独家垄断权，可不比优惠强多了。 “江，你果然是个生意人，说到我心坎上去了。”迈克大笑，“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有了新品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把迈克安抚好了之后，江晚月回到竹编厂，叫来宋德发，和他一起研究样品。 这一批样品有二十多个，得在短短五天之内全部做出来，不是个简单的事情，还好竹编厂现在员工多，手艺强的人更多，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制作样品，不断改进，效率非常高。 样品制作出来之后，应晓玲就得带着样品去广城了。 这次不止是去送样品，同时，加工厂仓库的所有罐头，也一并拉过去，交给前几位下单的客户。 应晓玲和赵向北一起去，同时，竹编厂安排一个人，销售部再安排一个人，一起去历练学习一下。 两个厂子合起来，也就只有两辆货车，这么多货，根本就装不下，又去交通公司借了三辆货车，才装下了，拉到省城的火车站。 江晚月出面，找火车站租了一节车厢，将所有货物搬上去。 其实用货车拉过去也可以，耗时差不多，但这个年头治安不是一般的差，货车开在路上，有很大概率被犯罪分子劫持，火车相对而言就安全多了。 送走了第一批货，江晚月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和文会计还有向令霄，以及林锦，一起去省城的弹棉厂。 这次过来，是交付那排厂房剩下的尾款。 弹棉厂的陈主任看到他们带钱过来，笑的满脸都是褶子：“这是厂房的所有文件书，咱们去政府过一下手续，那排厂房就是你们的了。” 办手续非常快，一个多小时就办好了。 几人站在厂房门口，内心都很激荡。 尤其是林锦。 下乡多年，她每一分钟都想回省城，没想到，现在他们厂在省城有了这么大的厂房。 她作为销售主任，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要驻扎在省城了。 曾经遥不可及的一切，现在，就在眼前。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这房子看起来太旧了，而且年限也有点长了，我想推翻了重新修房子。”江晚月开口道，“竹编厂和加工厂各一半的地儿，修两个大门店起来，向厂长，你觉得怎么样？” 向令霄没什么想法，一切跟着江晚月走，准没错。 反正现在竹编厂账上也有钱，该办什么事就办，现在花出去的，以后自然赚的回来。 “我先把设计图稿画好，然后再找人修房子装修。”江晚月笑着道，“还有，别忘了，咱们在友谊商店还有个柜台呢，该摆上产品开始营业了，林锦，你先负责打理友谊商店的门店，等这边门店装修好了，你再过来管理，如何？” 第187章 高工资 林锦自然是答应了。 她知道自己日后避免不了常常待省城，上回厂里招司机，她特意让丈夫辞去记分员的工作，来厂里应聘司机。 田大伟就是原来支书田有粮的儿子，本来就读过书，见闻比别人多一些，自然应聘上了。 他目前正在县里学习开车，等一段时间，就能上岗了。 到时候让田大伟经常跑省城，夫妻两个也就不至于分居两地了。 江晚月带着他们一起去友谊商店。 有通行证，很容易就进去了，往里走，拐来拐去，到了最偏僻的一个柜台。 去广交会之前他们就来过一次，每个角落都已经布置好了，这会将货品摆上去，放仓库。 这个柜台是以竹编厂的名义申请下来的，因此，主要是卖竹编产品。 茶具、装饰品、手拿包…… “唉哟，你们可算是来了。”隔壁的白姐嗑着瓜子从边上走出来，“一个多月不来，我还以为你们放弃这个柜台了，这段时间还真有人来你们展台问过，可惜你们这儿啥都没有，我也不敢多说什么。” “谢谢白姐还惦记着我们。”江晚月拿出一盒从广城买回来的茶叶递过去，“广城人喜欢喝的茶叶，我喝过，很不错，不是什么贵东西，白姐拿回去喝吧。” “你这妹子真客气。”白姐收下了，笑着道，“你们打算啥时候开张呢？” “应该是后天。”江晚月拉着林锦过来，“这是我们厂的销售主任，白姐喊小林就可以了，暂时由她负责这个柜台，林锦，这是白姐。” 林锦和白姐互相认识了一下。 这边的展柜整理完，天色也差不多暗了。 江晚月也不急着回去，因为明天还要给林锦在省城租个房子。 不过现在治安不好，林锦一个人租房子住，还是有些不太安全。 本想找个男销售一起来，但，一男一女单独租房子住，传出去了对林锦也不太好。 左思右想，江晚月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林主任不是省城人吗？”向令霄疑惑道，“住在自己家不就行了吗，要是隔得远，也可以住亲戚家里。” 江晚月正要说话。 林锦就道：“我家离得不远，公交车大概半个小时就到了，不过，我家房子太小了，我哥娶了媳妇之后，我的房间成了儿童房，没地方住。但向厂长说得对，我这不是还有亲戚吗，我大姨家里可大了，我找我大姨租一间，不过不知道我大姨还住不住在那儿，得回去问一下。” 江晚月点头，住在亲戚家，肯定比租房子好一些的。 一行人在招待所住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向令霄和吴志强去养鸭场买鸭子，江晚月则陪着林锦回家。 刚到居民区院子里，就看到了带孩子的林母。 林锦似乎忘了上回的事，满脸笑容道：“妈！” 林母猛抬头，看到女儿，高兴极了：“小锦回来了，太好了，今天可不许来了就走，这位是你领导吧，一起留下，正好家里有菜！” 林锦没有拒绝，拉着江晚月进了屋。 林母将厨房的菜拿到客厅来理，边理边问女儿的情况。 听说女儿要来城里租房，她顿时惊住了：“你不是知青吗，下乡不是要下地干活吗，怎么能来城里，而且还租房子，这是长住吗，大队里的干部不会有意见吗？” “妈，我不是说了吗，我现在是工人。”林锦解释道，“我们厂在省城开了门店，需要人打理，最近一段时间，我会一直在省城。我记得大姨家里很宽敞，想在大姨那里租个房子，妈觉得能行吗？” “你大姨一个人住着，就想热闹呢，你住过去她肯定高兴。”林母高兴的道，“以后你下班了就回来吃饭，也能省点钱。” “省什么钱？”客厅的门被推开，林大嫂走了进来，“小锦既然是工人，那就有工资，这么大的人了，不该再回娘家蹭饭了吧？” 林母的唇张了张，不知道该怎么圆场。 林锦抿了抿唇。 大哥娶了大嫂之后，这就不是她的家了。 虽然心里难受，但，也能理解。 谁家不是这样呢？ 她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笑着道：“大嫂别担心，我以后肯定不会回家吃饭的，今天这顿饭，我也会付钱，不会占大哥大嫂丁点儿便宜。”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孩子……”林母连忙把十块钱塞回去，“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干什么，你看这事儿闹得，哎……” 林大嫂的眸子闪了闪，露出笑容：“看来小锦工资挺高的啊，一出手就是十块。” “林锦工资确实还不错。”一直沉默的江晚月笑着道，“林锦工作能力强，为我们厂创造了很大的效益，现在已经是销售主任了，一个月工资加上奖金，接近一百块。” “什么？”林大嫂的表情绷不住了，“什么工作，居然一百块？” 她目前的工作，是林母之前的工作，一个月二十几块，她生了孩子后，让林母带孩子，她上班，因为现在赚钱的人是她，所以她在婆婆面前一向趾高气昂，也敢给林锦脸色看。 谁知道，林锦一个月一百块？ 这也太离谱了！ 林锦知道，江晚月这是故意给她抬身价呢，她漫不经心道：“就在友谊商店卖东西，销售员罢了，不值一提。” 友谊商店！ 这四个字，让林大嫂又是一惊。 她记得，他们厂子的厂长之前就很想去友谊商店买衣裳，但根本没资格进去，找了好多关系也进不去。 可是她瞧不上的小姑子，居然在友谊商店上班。 要是她能帮厂长进友谊商店，那她岂不是可以得到厂长的青睐了？ 就这么一会儿，林大嫂的心态瞬间变了。 第136章 她笑呵呵道：“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小锦，你要是有时间，常回来，爸妈老念你呢。” 知道林锦的工资之后，林大嫂态度转变，这顿饭吃得也没那么难受了。 用餐结束，然后坐车去林锦大姨家里。 大姨家两间房，空的那间给林锦住，对方本来不想要租金，是江晚月坚持要给，一个月五块钱，包水电。 第188章 回城梦 把林锦安顿好之后，一行人这才回村。 江晚月开始忙着设计省城的门店。 原先是两层五间店铺，全部拆了，修成两栋房子。 两个厂子都是集体产业，且分属于不同的集体，这种固定资产，该分清楚就必须分清楚，免得给日后的管理和运营留下隐患。 两栋楼各修三层，第一层是店铺，第二层是仓库，第三层当做员工宿舍。 这厂房后面还有一块空地，看图纸，也在归属内，正好可以修成车库，也可以用来堆放货物。 房子修建的图纸画好了之后，还得画装修方案。 毕竟这不是江晚月内行的事，画了又画，不停的推倒重来，费了不少时间…… 在画图纸的同时，江晚月开始招聘省城销售员。 销售员和普通工人不一样，对各方面的要求更高一些，由江晚月亲自面试。 因为工作地点在省城，消息一放出去，整个公社的知青全都出动了。 当初，正是因为城里工作岗位饱和，大量青年没有工作，所以才有了下乡知青。 回城，几乎可以说是每一位下乡青年最大的梦想，哪怕是嫁了人的知青，也想回自己的故乡，可是，没有人脉，回城等于痴人说梦。 而且，有些人就算是回去了，日子也不尽人意，因为城里房子小，家里兄弟姐妹成家后，自己回去就像是个外来者，再一个，城里几乎没有工作，临时工被抢光了，苦力活也不好找，回城后就等于成了无业游民。 而现在，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 只要应聘上了，就能回城，而且包吃还包住，这么好的事，可以说打着灯笼都难找！ 江晚月坐在办公室，看到外面站满了知青。 整个公社十个大队，每个大队安插了十几名知青，其中有些回去了，但也还剩下一百个左右，除了一些实在没法回去的人，基本上都到了，甚至有些在加工厂做工人的员工，也想来试试销售岗位。 这批人，都是时代的眼泪，江晚月愿意给他们机会。 面试进行了整整两天，最终选出来了八个人，男女各四名。 八个新员工站在江晚月面前，难掩激动，两位女同志甚至还红了眼眶。 “省城的门店大概明年三月份才能开业，这四个月，你们也有任务。”江晚月笑着开口，“四位男同志，你们可能要辛苦一点了，需要现在就去省城，主要是盯修房子的进度，这是图纸，你们四个熟悉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来问我。” 她继续道，“你们四个女孩子，这四个月，先熟悉产品，然后进入销售部，学习怎么和客户对接，怎么出售产品……” 四个男知青激动不已：“厂长，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省城？” 江晚月笑道：“后天吧。” 江圆圆去省城办离婚了，后天正好把人接回来，销售部的英文教学工作可不能停。 第二天早上，江晚月正忙活着，公社那边来喊人：“江厂长，我们书记让你赶紧收拾一下，跟着去县里。” 江晚月天天穿着中山装和小皮鞋，也不需要收拾什么，骑上自行车就跟着到了公社。 “江厂长，是县里书记让你去一趟，主要是想了解广交会上的事。”纪书记夹着公文包说道，“广交会一向是省城那些大厂子的事，这回谁都没想到，一个村办的厂子居然也上了报纸，广城那边的日报上，特意报道了你们小荆副食加工厂，引起了我们湖省震动，书记这才打电话来叫你去。” 江晚月一喜：“我们厂真上报纸了？” “当然，这还有假？”纪书记一笑，“不过广城那边的报纸，公社也没有，去县里了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两个人说着话，坐着拖拉机去县里。 因为厂里的货车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出空。 拖拉机没有座位，坐起来肯定不如货车舒服，不过江晚月不是那种过惯了好日子就接受不了差日子的人，当初去县里还是骑自行车呢，坐拖拉机也没什么不可以。 坐在车斗里，纪书记开口道：“两个会计在做通电的方案书，目前粗略估计了一下，整个公社所有大队都通电的话，耗资大概五十万元左右。” 他说话的时候，观察着江晚月的脸色。 虽然厂子赚到了一百多万，但扣除成本什么的之后，到手应该也就只赚五六十万。 而通电至少需要五十万。 这么一花，所赚的钱全没了。 他担心江晚月会临时改变主意。 这个金额，在情理之中，也在江晚月的意料之外，因为六七十年代，正是物资最匮乏的时候，所有的资源都集中在国家大项目上，通电所需的耗材，价格算是比较贵了，可一下子拿出五十万，压力真有点大。 江晚月开口道：“书记，如果，只把电通到各大队，不通到每一户门口，预算大概是多少？” 纪书记想了想道：“在做预算的时候，就只算了主干道的线路，估摸着也就只能少个五六万块钱……你看，要不要晚一年再通电？” 江晚月摇头：“必须得尽快通电。” 没有电，很多机器用不了，柴油虽然也能用，但不方便。 而且，她真的很需要电话，需要第一时间能和客户联系上，而不是每次都要跑到公社来接电话。 再一个，有了电，生活也会更方便，她是真的不想再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了。 纪书记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拖拉机到了县委大楼门口。 二人下车走了进去。 这还是宁书记升职之后，江晚月第一次来这里。 她先去了一趟秦书记那里打招呼，还送了茶叶。 秦书记现在是办公室主任，坐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文件，看到江晚月，他高兴极了：“你们在广交会上的成绩，我看到了，江厂长，你真厉害！” 江晚月谦虚道：“哪里哪里，都靠大家捧场，对了秦主任，我是来打听一下新书记的脾性。” 秦主任低声开口：“新书记姓刘，三十多岁，比之前宁书记更严厉一些，注重细节，也追求政绩，这次叫你来，除了了解广交会，应该还有别的事，你自己多注意点。” 江晚月点头道谢，这才和纪书记一起去刘书记的办公室。 第189章 反制裁 “刘书记，您好，我是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小江！” 江晚月一脸热情的走进办公室，微微弯腰，和刘书记握手。 刘书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没想到江厂长这么年轻，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了不得，居然办成这么大的事，小纪，你能去红旗公社当书记，真是捡到宝了。” 纪书记确实觉得捡到宝了。 别的书记辛辛苦苦干好多年，都未必能让公社通电。 而他呢，来这里第一年，就能实现这个政绩，完全可说是白捡来的。 刘书记将一份报纸推过去：“广城日报，特意报道了你们的厂子，说你们厂子敢为人先，勇于创新，厚积薄发……让全国基层单位多向你们学习，我估摸着，咱们省的报社很快就会找你做采访了。” 江晚月笑着开口：“那是我的荣幸。” 她知道，刘书记肯定还有后话。 果然，对方坐直了身体开口道：“听说你们厂最近正在广招人，员工应该有两三百人了吧，这么大的厂，县城也没几个。厂子大了，各方面也应该正规化，免得外头的人提起来，总说是个草台班子，江厂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晚月微笑：“刘书记说的是，我会加强这方面的管理，不知刘书记有什么好的意见呢？” “这么大的厂子，达到成立支部的要求了。”刘书记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基层成立支部，流程繁琐，各方面文件也很多，还是得需要专业的人去办，这样吧，我从县里拨一个人下基层去协助你，等支部成立后，咱们再看让谁来担任书记。” 江晚月笑容更甚。 原来是为了这个目的。 厂长这个身份听起来最大，实际上，若是有支部，支部书记的权力更大一些，甚至有权任免厂长。 很明显，这位刘书记，是想安排自己人做加工厂的书记，然后架空她这个厂长，就等于是夺权。 人家纪书记只是想薅一下她的羊毛，这位刘书记倒好，居然想连锅端了。 她笑着开口：“我果然是太年轻了，没想到成立支部这件事，我们厂子能成立支部，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的事件了，上回我去省城，见到了曲书记，书记还问我接下来厂子的安排呢，正好，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曲书记。” 第137章 刘书记满脸难以置信：“你还认识曲书记？” 湖省一把手曲书记，他只在新闻上见过，这个年轻的妇女，还和曲书记说过话？ 曲书记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还关心一个村办厂子的发展？ 江晚月说起假话来丝毫不觉得心虚，反正这位刘书记也不可能去找曲书记对质，再说了，她本来就和曲书记搭上了话。 她点头：“之前杂交水稻项目成功，曲书记去了我们大队视察，正好就认识了，曲书记对我们加工厂的发展很感兴趣，所以问了一下。” 纪书记也不是个傻子，这一来一去的，自然听懂了话里暗藏的机锋，他适时开口：“前阵子，曲书记身边的秘书打电话来公社，特意让江厂长接，聊了很有一会。” 刘书记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曲书记下乡的新闻上过报纸，他看过那篇报道。 眼前这位江厂长连曲书记都能搭上话，他忽然成立个支部架空江厂长，万一被曲书记知道了……江厂长年轻可能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但曲书记一眼就能明白他干的好事。 他打了个寒颤，瞬间换了念头，笑呵呵道：“江厂长真是大才人，我觉得，支部的书记，让江厂长来做最好不过。” 江晚月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 省委书记比县委书记大了好几级，她提一下名字，就让这位刘书记放弃了搞事情。 她开口道：“我只做过大队里副支书，书记怎么当还真不清楚，目前厂里事情也多，我想着，等厂里人数突破一千之后，再来成立支部，更有意义一些，书记，您觉得呢？” 刘书记本来一肚子的计划，在听到曲书记的大名后，就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对了，还有个事，我和书记提前报备一下。”江晚月叹了口气，“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和纪书记提过，到了年底给咱们公社通电，由我们厂子出钱，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厂里扩张，到处要用钱，通电的事情只能往后挪一挪了……” 刘书记愣了一下：“通电？” 他之前也是在基层，那边整个县没有一个大队通电，也可以说，根本就没打算通电，至少五年计划内，通电这件事不可能提上日程，因为造价太高了，县里出不起，市里不会出，省里更不可能把钱花在基层，因为回报率太低了。 “是，就是通电。”江晚月开口，“我们厂需要联系客户，总是跑公社太麻烦了，所以我想着通电，可是造价太高了，要五十万，这笔钱，我们厂子哪拿得出来，和纪书记商量了一下，等七六年底……哦不，七七年或者七八年再说通电的事吧。” 纪书记：“……” 刚刚在拖拉机上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这位江厂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偏偏，刘书记入套了。 刘书记是真的心动了。 要是他辖区内的大队率先通电了，这肯定会上报纸，是大功绩啊！ 他忙追问：“你们差多少？” 江晚月故意思考了一下：“估摸着，差个十来万的样子。” 刘书记一听，心都凉了。 十来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县里根本拿不出来！ 可是，只需要拿十来万，就可以办成五十万的项目，这是个划算的买卖！ 要是等到七七年，七八年，那时候，还不知道多少大队已经通电了，他们再来办这个事的话，意义就没那么大了。 他也想走在人前。 刘书记思索了好一会儿开口：“十来万，我们财政部怕是拿不出来，你要说七八万，我倒可以厚着脸皮往市里多跑几趟，让市里拨一部分款，县里再拿一些，你们厂出一些，应该能凑个五十万出来？” “书记，您真是为人民服务的好官！”江晚月激动的握住了刘书记的手，“只要县里能拿七八万，剩下不管多大的缺口，我来想办法！！” 她一脸热切。 刘书记也热血翻涌：“好，就这么说定了！” 纪书记：“……” 刘书记，您是不是忘了，最开始，您是准备端走小荆大队这个厂子了。 怎么最后，反倒被薅走了七八万？ 第190章 干大事 纪书记对江晚月那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以前可能还有点什么小心思，在见到了江晚月的手段之后，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二人坐拖拉机打道回府，回到公社，却看到一群大队的支书站在公社门口在抽烟说话。 看到江晚月这个女同志过来，他们连忙将烟头掐灭了，一个个热情的迎上来：“书记，江厂长，回来了。” 纪书记摆出威严道：“大队里事情忙完了？到这儿夸天来了？” “哪能呢。”方支书搓了搓手道，“这不是听说公社准备通电了吗，好像还是江厂长提出来的，书记，公社不能厚此薄彼啊，小荆大队通电，也不能落下我们啊。” “是啊书记，都是一个公社的，要通电一起通嘛。” “我们大队今年养鱼养鸭赚了点钱，大队里愿意全部拿出来，只给我们大队牵一根电线杆就行。” “我们大队也可以出钱！” 一群支书连忙表态度，生怕慢了一步被排挤出去。 纪书记笑了笑：“你们都太小看江厂长了。” 方支书一愣，忽然脸上露出狂喜：“书记，您的意思是，江厂长不是只给小荆大队通电，而是给整个红旗公社通电？！” 纪书记点头：“不过具体什么时候通电还不清楚，预算有点高，哪怕是江厂长，也难承担。” 冯支书开口问道：“总预算多少？” “至少五十万。”纪书记叹了一口气，“而且你们也应该知道，实际上用多少，往往都会超出预算，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所有支书都呆住了。 他们都养了鱼和鸭子，一年的收益，也不到一万块钱。 五十万，对他们而言，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根本想都不敢想！ 方支书张了张唇道：“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江厂长，你真的有魄力，我心服口服！我们大队账上所有的钱，都可以拿出来，帮助公社把这件大事办下来！” 冯支书立马跟上：“我们大队到年底，应该能有六千块钱，可以全部拿出来！” “还有我们大队，有四千多块钱。” “咳，我们大队养鱼养少了，钱不多，只有两千！” 这时，小荆大队的新支书宋大海姗姗来迟，大声道：“我们大队有厂子的分红，钱还挺多的，可以拿四万块钱出来！” “好好好！”纪书记满心火热，“你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支书，有你们添砖加瓦，红旗公社何愁发展不起来！” 江晚月的内心也激荡起来。 她笑着开口道：“通电的钱，还是我来出，各大队账上的钱，就用来保证电线入户，保证家家户户都能用上电！” 通电的路线基本上就是走几条主干道，住在大道边上的村民能用上电，但住在偏僻的，拐角的，山窝里的，很难把线牵过去，这部分她也难以兼顾，交给他们自己大队内部来处理最好不过。 事情就暂时这么定下来了，整个红旗公社都洋溢着喜悦。 江晚月就等着海外这批订单一批批出库，一批批回款，然后就可以正式开始办大事了。 隔天，她让吴志强开车去省城，带着新招的四名男销售员一同过去。 四名男知青自打下乡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公社，省城对他们而言，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坐在货车后面的车厢里，四个人都难掩激动。 货车很快到了省城，江晚月对他们四人道：“今天下午的时间，你们自由安排，回去探亲什么的都可以，明天早上，在我们的新门店集合，有问题吗？” 四人激动到了极点。 原以为，只能白天忙完了，夜晚抽时间回去一趟，没想到厂长直接给他们半天的假。 “谢谢厂长！”一名男知青红着眼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工作，报答厂长的知遇之恩。” 江晚月一笑：“知遇之恩就有点夸张了，你们都是知识青年，来我们厂里当销售员是大材小用，只要你们好好干活，厂子里未来肯定会有更适合你们的工作。” 四个人都听懂了言外之意，更加踌躇满志。 分开后，江晚月让吴志强开车去江家。 前天江圆圆打电话过来，和卢卡斯已经正式离婚了，现在住在江家那边。 货车进不去居民区，停在路边上，江晚月走进去，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是江蓉君，看到江晚月，她的面色顿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转过身让江晚月进去。 一进门，何女士就冷声道：“晚月，你也太不懂事了，你居然怂恿你姑姑和姑父离婚，你不知道你姑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吗，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你以为这是个好事吗？” 第138章 “大嫂，这事和晚月没关系。”江圆圆淡声开口，“是我自己想通了，与其过着天天吵架的日子，还不如离婚算了，我自己带着孩子也能过很好。” 江奇正也是一脸不赞同：“你又没有工作，以后怎么养孩子？” 江圆圆一笑：“谁说我没工作了，晚月他们厂子需要培养一批会说英文的销售员，特意开了培训班，我英文不能说有多好，教人还是没问题的，晚月给我的待遇，足够养活我和孩子。” “所以，还是晚月给了你底气离婚！”何女士沉着脸道，“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离婚对一个女人的伤害有多大，圆圆，你听我说，你和卢卡斯夫妻感情还在，你们……” “好了大嫂！”江圆圆拎起行李，“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心意已决，就这样吧。” 江奇正叹了口气，看向江晚月：“晚月，你姑姑只能拜托你多照顾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江晚月点头：“对了江叔叔，不知道你认不认识盖房子的工人？” “纺织厂去年扩建厂房，请的就是我们居民区张大娘的儿子，他专门搞这个的。”江奇正道，“你是要盖什么房子？” 江晚月道：“我们厂在省城买了一排门店，现在想推翻了重建，江叔叔能不能引荐我认识一下？” 江奇正点头：“走，我现在就带你去。” 一行人走了出去。 何女士一张脸冷着：“这个养女，真是白养了。” 她还不知道吗，买门店不就是为了和百货商店唱对台戏么？ 她倒要看看，这戏能唱多久。 江蓉君抿了抿唇。 上了夜校之后，她越来越发现，她和江晚月之间隔了巨大的鸿沟。 不管她怎么逃避，都必须得承认，江晚月比她优秀太多太多了。 也不知道，她读几年书，才能赶上江晚月的步伐。 第191章 发福利 江晚月跟着江奇正到了李师傅家中。 李师傅是个砖瓦工，干了多年，有了自己一个小队，三四个人，专门接活。 江晚月把自己的图纸递过去，仔细讲解了一下。 李师傅看了一遍，忍不住道：“江厂长这图纸画的真好，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房子该怎么盖……不过，这个图纸我怎么看不懂？” 江晚月画了房屋搭建图，也画了内部装修图，她笑着道：“这是房子修好之后，内部的装修，不知道李师傅有认识搞装修的人吗？” 李师傅点头：“认识几个，我到时候介绍给江厂长认识。” 第二天早上，一行人来到门店的大门口。 这一排厂房上爬满了爬山虎，这个季节，就留下爬山虎的脚印，显得墙壁十分斑驳。 李师傅面露可惜：“这房子没坏，捯饬一下其实还能用。” 江晚月摇头：“还是推了重建比较好。” 这厂房内部不适合做门店，等以后发展大了再来重建更麻烦。 “以后李师傅和他们四个对接就可以了。”她指着四名男知青道，“要买什么东西，让他们四个去跑腿，也可以让他们打下手。” 四个男知青，她选了一名叫叶尘的当负责人，专门管钱，另一个专门管账，要买什么建材都是由这二人负责，另外两名主要是负责盯进度，管控各方面的质量。 四个大男人租房子就比较随便了，在附近居民区租了个两室一厅，暂时先住着，等房子盖起来了，就可以住在门店的宿舍区了。 她还叮嘱林锦隔三差五过来看一眼，把控一下。 省城这边的事情安排好之后，江晚月就将重心放在了两个厂子的生产上。 加工厂目前主要是加紧生产广交会上的订单，大概要到明年三月份，才能结束全部的单子。 竹编厂那边，应晓玲去了一趟广城交付了样品，几个客户都非常满意，下了第一批订单，金额直逼一百万。 现在竹编厂的人手也不够用了，再度扩招，工人数也到了两百多人。 两个厂子如火如荼的生产着。 与此同时，林锦那边打来了电话，告知一个好消息。 “厂长，广城火车公司的乘务员打电话来了，说可以先尝试在火车上卖我们的产品，让我们先送一批货过去！” 江晚月一笑：“好，我安排晓玲跑一趟。” 这会已经是十二月底了，阴历也快进入腊月了，天气越来越冷。 新的厂房已经修好了，这次修的是过去的四倍，整整一长排，三层高，全都属于加工厂。 这次她还专门修了一排宿舍楼，专门给外地过来的员工居住，比如江圆圆，以后，厂里业务拓展，肯定还会从外地招更多的技术人员，住宿方面不能太差。 越到年底，回款也越来越多，账上的金额已经有五六十万了。 虽然县里还没动静，但江晚月不想再拖了，她希望明年春天，就能用上电，就能装上电话。 腊月初，下雪了，她不敢骑自行车，走路去公社，和纪书记聊了通电的事。 纪书记满脸笑容：“这事确实宜早不宜迟，年前我会把这件事落实下去，过完年，立即开工，你看怎么样？” 江晚月点头：“那就辛苦纪书记了。” 腊月初八时，小学放假了。 也正是这一天，县里打电话来，让纪书记带着江晚月赶紧去一趟。 刘书记大笑道：“咱们小荆大队今年试验田干出了成绩，我这个县委书记在市里也说得上话，市里书记听说这次通电也是由小荆大队牵头，由一个村办的厂子出钱，立马就答应拨款，拨了五万块钱，我说服县里财务厅拿了三万，凑个八万给你！” “书记，您可真是雪中送炭！”江晚月感激不尽，“有您这样的书记，真是我们老百姓的福气！” 刘书记正色道：“先别拍我马屁，丑话我先说在前头，这笔钱多达五十万，哪怕是放在市里，也是一笔巨款，会让有些人动不该有的心思。村里人更是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你们两个负责人，必须把这笔钱给我看紧了！要是钱方面出了岔子，我可不管你们认识省委书记还是认识省长，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绝不会留情！” 纪书记站起身：“书记放心，我时刻谨记着自己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绝不会生出贪念！” 江晚月也站起身：“如果我想贪污，就不会拿出这笔钱了，书记大可以放心！” 刘书记点头：“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有了市里县里拨款，再加上加工厂资金到位，通电的事情终于开始慢慢落实下去。 在这忙碌之中，渐渐就到了腊月底。 虽然厂子里还有一大堆订单压着，但江晚月还是决定按照去年的时间给大家放假。 忙碌了一整年，赚了钱，大家都想过个好年，没必要让工人们大过年的还在厂子里忙活。 “开会了开会了！” 办公室主任裴素通知所有人到外面的大场地上集合。 今天是腊月二十四，过小年，也是大家最后半天上班，开完会就直接放假。 加工厂和竹编厂所有员工一起开会。 两个厂的工人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五百人，大场地上站满了人。 虽然人多，但大家上了这么久的班，已经很有纪律了，现场十分安静。 “大家好，我是小荆副食加工厂及小荆竹编分厂的厂长，我在这里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江晚月拿着喇叭，笑意盎然的说道，“今年，我们工厂的发展有目共睹，取得这样的成绩，和在场你们每个人的努力都分不开，希望明年，我们厂子能再创辉煌，越来越好！废话呢我就不多说了，请大家按照厂子部门车间排好队，过来领取新年红包和福利！领完就可以回去了。” 一听这个，在场的人全都激动起来。 听说公社和县城的厂子，过年会发一箱罐头，他们也很期待能吃上罐头！ 办公室主任裴素领着几个男工人从仓库里将东西搬了出来，看到摆在桌子上的福利，所有人都沸腾了。 第192章 不委屈 一九七五年这一年，江晚月迈出了很大一步。 两个工厂取得了相当大的进步，赚的钱已经过了百万，丝毫不比县城乃至省城的一些厂子差多少。 赚了钱，那当然要给员工们发福利了，明年才能更好的工作嘛。 她按照工人们的工作时间，给每个人准备了新年红包，一个月两元钱，这一整年都干满了的人，红包里是二十四元钱，相当于是一个多月的工资了，领到了红包的人，一个个面带红光，高兴的不得了。 除了红包外，还给每个人发放了物资。 首先是一人一壶油，不是棉籽油，是植物油，拿回去炒菜最好不过。 还有一人一条两斤重的五花肉，再加上一条鲜活的大草鱼，大概四斤重，村里没有干坑发鱼，在厂子里会发，众人笑得合不拢嘴。 第139章 另外，还有一个糖果大礼盒，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饼干和糖果。 最后，人手一提橘子罐头。 “天哪，咱们厂长太大方了，给咱们发这么多东西。” “我才来上班两个月，就能领这么多东西回去，赚了，真是赚大发了。” “我都拿不下了，这种开心的心情，谁懂啊！” “……” 小荆大队，几乎每户都有人在加工厂或者竹编厂上班，可以说，家家户户都能过个好年了。 大家拎着过年福利，走在路上，三五成群的聊天。 这时，两个人出现在了村道上。 因为他们穿的太好了，众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一看，就认了出来。 “这不是支书家的老四吗，宋德盛？” “他不是被逐出宋家了吗，怎么还回来？” “还带着外面那个女人呢，啧啧！” 唐曼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过街老鼠，她只想落荒而逃。 从省城来这个地方，本来可以开车，但因为丈夫犯了错，影响很大，父亲不许她再利用公职调用单位的车子，就只能坐大巴车回来，转车好几道，走路半个多小时，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到了，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却没想到，还要遭受村民们的白眼。 宋德盛低声道：“曼曼，不然你就住在县里吧，我一个人回来就可以了。” 唐曼摇头：“你被记了过，要是真和父母断绝关系，你的工作肯定就没了，该你做的事，咱们必须得做，走吧，赶紧去你家。” 宋德盛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家门口走。 一路走过去，碰到的都是扛着物资的工人们。 唐曼惊讶道：“你们大队这么富有吗，过年居然给村民们发这么多东西？” 宋德盛也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 上回回来的时候，一直在说离婚的事，根本没时间了解大队的发展。 不过，他确实发现，村民们不再是当初灰扑扑的样子，身上穿的也好些了，至少不会在大冬天穿单衣，而且很多孩子，一手拿着糖果，另一手拿着饼干，看起来一点都不缺零食吃，比城里小孩也没差多少。 两个人带着疑惑，走到了家门口。 周秀桂正坐在院子里给宋华之洗手，现在华子基本上都是由她在带，江晚月给钱老太太也不要，于是隔三差五拎点物资过来，桌子上正放着江晚月让人送来的鱼和肉，还有一只刚处理好了的鸭子。 听到脚步声，她老人家抬起头，先是呆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怒意，站起身就抄起手边的扫帚打过去：“走走走，出去，真是晦气！” “娘！”宋德盛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腕，“我知道我不是东西，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只能接受不是吗，您十月怀胎生下我，该我尽的孝，我不会丢给三个兄长！” 周秀桂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好好，那你待这里，我走！” 她抱起孩子就走了出去。 宋德盛满嘴发苦。 他知道自己不该回来，可是省城那边流言满天飞，他必须得把村子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才能继续在省城扎根。 他在省城有体面的工作，住着楼房，家里有自行车，出行还可以坐车，这样的好日子，他不愿意放弃。 “曼曼，委屈你了。” 唐曼摇头：“不委屈，你选择了我，那我也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我知道爹娘不会这么简单接纳我，没关系，日久见人心，咱们先给爹娘做一顿饭吧，表达我们的诚心。” 宋德盛看到院子桌子上随意放的鱼肉，还有杀了的鸭子，有些吃惊。 往年腊月三十的时候，都没这么好的生活，今天才过小年而已，家里就开始大鱼大肉了吗？ 他随意看了一眼，看到院子里晾着洗的衣裳，干干净净，厚厚的棉袄，没有补丁，一看就是新衣服。 家里的条件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们两个人在四处观察做饭的时候，周秀桂抱着华子到了江晚月的家里。 江晚月还在厂子里忙，家里只有两个孩子在看书写字，看到奶奶一脸愤怒走进来，宋怀之忙问道：“奶，是华子不听话了吗，我来带吧。” 周秀桂叹了口气：“怀之，过完年，你就九岁了，你一直懂事，我就不瞒着你了，你爸回来了。” 宋怀之手里的铅笔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抬起头道：“爷爷不是已经把他赶出家门了吗，他回来干什么？” “我看他大概是想回来过年。”周秀桂到底是个女人，虽然已经狠下心和四儿子断绝关系了，但，血缘关系是那么轻易能斩断的吗？ 她不停唉声叹气，“真是造孽，我咋生了这么个东西！怀之，你去厂子里跟你妈妈说一声，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宋怀之起身走了出去。 他特意路过了一下爷爷奶奶的家，透过院子的门看进去，他看到一个陌生的女人，正在院子里洗衣裳。 他沉着脸走了进去：“不许碰我妈妈给奶奶买的衣裳。” 唐曼愣住了。 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丈夫的儿子，因为长得太像了。 她挤出一个笑容：“你就是怀之吧，你好，我是你唐阿姨，我给你买了一个玩具汽车呢，走，我去拿给你。” 她擦了一下手，要去牵宋怀之，被宋怀之一把给甩开了。 第193章 请离开 宋怀之面色冰冷。 他虽然是个小孩，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从妈妈的态度，爷爷奶奶的反应，村里人的议论之中，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轮廓。 他冷冷道：“别碰我，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立刻离开！” “怀之……”唐曼委屈的红了眼眶，“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相处，咱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好吗？” 宋怀之声音冰冷：“和一个抛妻弃子的男人在一起，我确实也不懂你图什么，但小荆大队不欢迎你们的到来，别到时候搞得太难看。” 他话音刚落，宋德盛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前年离开时，儿子还很小，一晃眼，居然就这么大了，而且还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 “怀之！”宋德盛厉声道，“是没有人教你什么叫做礼貌吗，这是你唐阿姨，你长辈，你怎么说的话？” 宋怀之捏紧了拳头。 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是愤怒。 “哟！” 一个讥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紧接着，江晚月走进了院子里。 厂子里的事情忙完之后，她就下班回来了，准备带华子回家，没想到，居然撞见了这么一幕。 难怪刚刚在厂子里时，好几个工人对她欲言又止，原来是渣男回村了。 她伸手将宋怀之拉到了自己身后，满脸冰霜：“我今儿算是长见识了，一个背弃道德的人，居然还有脸站在道德的十字架上来指责别人！宋德盛，怀之有句话没说错，小荆大队并不欢迎你们，赶紧离开吧！” 宋德盛望着江晚月，眯起了眸子。 之前几次碰面，太仓促了，而且总处于一种情绪激动之中，并未好好打量江晚月。 现在仔细瞧，总感觉，他的前妻，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锐利的眸光，冰冷的面容，和从前的江晚月，活像是两个人。 见他盯着江晚月看，唐曼满心复杂，她轻声道：“晚月姐姐……” “停！”江晚月揉了揉耳朵，“我可没有妹妹，别和我套近乎。” 当初她率先接近唐曼，是想把唐曼从这场欺骗的婚姻中解救出来，她在想，书中的剧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唐曼没有投入那么多沉默成本，应该容易抽身出来，结果证明，她错了。 唐曼不值得她当初费心思接近。 “德盛，看到我们，晚月姐姐好像很不高兴。”唐曼声音哽咽，“我们还是走吧。” 宋德盛冷声道：“这里是宋家，我姓宋，该走的人不是我。” 江晚月轻轻笑了，牵起宋怀之的手：“走，我们回家。” 瞧瞧，这渣男，自己犯了错，还振振有词，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样。 幸而早就离婚了，幸好宅基地也早就过到了怀之的名下，宋德盛 和这种人，她懒得多说，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就到了自己家里，发现几个嫂子都在，和婆婆坐在一起，正在聊唐曼。 胡招娣翻了个白眼：“长得也不咋地，真不懂老四为啥要离婚和那种人结婚，眼瞎了吧。” 杨玉兰开口道：“你懂什么，老四是为了留在省城。” 贺珍摇头：“晚月有本事给那么多知青在省城安排工作，不比那个女人强多了，确实是瞎了眼……” 见到江晚月进来，几个人适时闭嘴了。 杨玉兰作为大嫂，开口道：“今天过小年，就在我家里做饭吃吧。”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一起去杨玉兰家中煮饭。 第140章 今年大家的收入变高了，条件也好了，过年过节吃鱼肉还是吃得起的。 这边热热闹闹在做小年夜的饭，隔壁却闹了起来。 宋大海刚忙完回来，就听人说自己四儿子回来了，到家门口，听隔壁的邻居婶子说老四一回来，就和四儿媳吵了一架。 这还得了？ 宋大海走进家门，抄起门口的藤条就冲了进去。 “宋德盛，你给老子出来！” “你有脸在外头乱搞，有脸离婚，你哪来的脸回来！” 啪啪啪！ 藤条毫不留情抽在宋德盛的身上。 宋德盛忍着疼道：“爹，再怎么样，我都是你儿子，我是犯了错，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能放下吗？这不是过年吗，我特意回来陪你们过个年，我回家还有错了？” 这话听的宋大海头顶冒火：“你已经被逐出宋家了，我也没你这个儿子，滚！” 唐曼连忙去劝架：“爹，别打了，德盛回来是为了尽孝，他跟我说，等工作稳定了，就把你们老两口接到省城去享福，我们也准备换个大点的房子，给爹娘住……” 宋大海看到唐曼，更加火大，但他不可能去打女人，气得又抽了宋德盛五六下：“你要是不滚出去，那我就只能喊民兵来把你们轰出去，闹大了，丢人的可是你们！” 一听到要找民兵，唐曼就急了。 找了民兵就等于闹到公社去，公社要是报到县里去，再一传十十传百，丢人的还是他们唐家。 她拉住宋德盛，轻声道：“今天爹娘都在气头上，德盛，我们改天再来尽孝，走吧。” 宋德盛知道他爹是个牛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说让他滚，那他今天就只能滚。 他拎起行李袋，牵着唐曼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外面，这才注意到，墙角边上站满了村民，全都在看热闹。 看到他出来也不躲避，反倒是对他和唐曼指指点点，小声议论个不停。 一大群人堵住了这条路，宋德盛只得带着唐曼绕远路离开。 从西边绕路，要经过三组鱼塘，鱼塘边上，新盖了长长的好几排厂房。 这时候是傍晚，夕阳照下来，鱼塘波光粼粼，厂房也显得很气派。 唐曼惊讶道：“你们村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厂子，看来你爹这个支书还真挺有本事的。” 宋德盛满心复杂，他离开小荆大队也就一年多的时间，怎么感觉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他不敢多留打听情况，带着唐曼朝公社走去。 到了公社车站那里，结果最后一趟去县里的班车已经走了，今天根本就没办法赶回县里。 唐曼强颜欢笑：“没事，我们有介绍信，可以在招待所先住一夜，明天再走。” 宋德盛摇头：“公社没有招待所。” 唐曼的心凉了。 没有招待所，晚上住哪儿？ 第194章 她厉害 这年头人口流动低，公社确实没有招待所。 宋德盛本想去大姐宋红霞那里去凑合一晚上，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主要是怕他爹杀到大姐家里去，搞得他在公社也丢一次人。 “我们去公社办公室借住吧。” 宋德盛叹了口气，朝公社那边走去。 这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公社也已经下班了，不过有两个民兵在值班，亮着一盏非常昏暗的灯。 看到一男一女走来，两位民兵连忙起身：“你们是干啥的？” 宋德盛将自己的身份证明拿出来。 他在省城那边，还是叫宋铎，是省城食品厂的员工，文件上写的清清楚楚，还写了他下乡是为了探亲。 他开口道：“我们是从省城来探亲的，下乡后发现亲戚家里没人，没办法只能回城，但回县城的车没了，晚上也不知道住哪儿，能不能在公社借宿一夜？” 民兵看了身份证明的条子，没什么问题，而且宋德盛也是说的一嘴红旗公社这边的方言，于是带着他进了大厅。 大厅里放着两排椅子，民兵开口道：“你们就躺在椅子上将就一下吧，别乱走就行了。” 宋德盛连忙道谢。 虽然环境简陋，但好歹是安顿下来了，他满心愧疚：“曼曼，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唐曼挤出笑容：“没事，回去就好了。” 在这样的地方，她根本睡不着，干脆起来走一走，她看到大厅的墙壁上刊着很多报纸文件，还用玻璃罩着，借着昏暗的灯，她看到了小荆大队的名字，还看到了关于两个厂子的介绍。 她不可置信道：“德盛，你们小荆大队那两个厂子居然这么厉害吗，说是今年广交会上，拉到了一百多万的外汇！” 宋德盛连忙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我们食品厂今年才拉了十二万的外汇，已经算表现很不错的了，一个村办的厂子，哪来的资格参加广交会，还拉到了一百多万外汇？不可能吧？” 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火柴，刮了一下，借着火柴的光迅速仔细的读了一下报纸。 这是广城的报纸，边上还有他们湖省的报纸，都仔细的报道了小荆副食加工厂的丰功伟绩，还尤其表扬了这个厂子的厂长，从头到尾的称呼都是江厂长！ 小荆大队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厉害的人了，他居然不知道？ 耳边，忽然传来唐曼错愕的惊叫声：“江厂长？江晚月？德盛，你的前妻，不就是叫江晚月吗？” 她细长的手指，指着报纸最下方。 这里仔细介绍了一下两个厂的领导人江晚月，说是下乡的知青，用自己的知识成立了工厂，带动了整个小荆大队的发展，公社的第一辆收割机，也是她牵头购买的，还有之前轰动国内外的杂交水稻项目，也有她的参与…… 门口的民兵听到他们提起江晚月，与有荣焉的走进来说道：“你们这两年应该没来过红旗公社吧，我跟你们说，江厂长真是个能人，就前年十月份吧，她成立了渔场，这才一年多的时间，就带着渔场走到国外去了，现在渔场改名为小荆副食加工厂，生产出来的罐头好多外国人都喜欢呢！” “我弟弟就在小荆加工厂上班，他上班才七八个月，因为表现得好，被江厂长亲自提拔成为车间组长，还不到一年时间，工资就涨了三回，今儿不是小年吗，厂子里发了好多东西，比县里很多厂子的福利待遇都要好！” 宋德盛从这番话里能听出，这个民兵非常敬佩江晚月，甚至到了一种崇拜的地步。 一年多前，他还在小荆大队的时候，公社民兵那可是每个男人都想做的工作，可现在，一个被人尊崇的民兵，居然那么的崇拜江晚月一个女人！ 他声音干涩：“她一个女人，能干出这么大的成绩吗，应该是有人帮忙吧？” “瞧你这话说的，咋还瞧不起女人呢，江厂长可比绝大部分男人都厉害多了，因为江厂长办厂，我们红旗公社现在是县里经济效益排名第一，也是因为江厂长，咱们公社书记升官了，县里书记也升官了……还有啊，别的公社的知青可羡慕我们公社了！” 宋德盛来了兴趣：“为什么呢？” “哪个知青不想回城里呢，可是都没机会，江厂长直接在省城开了个门店，招了接近十个知青去省里工作，还说以后扩大了，还会继续招人！”民兵开口道，“听说江厂长花十几万在省城买了一排房子，只要是进城工作的人，都包吃包住，待遇还特别好……” “真的吗？”唐曼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尖利，“你们江厂长也是知青吧，她既然有本事在省城买房子，为什么不留在省城，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当然是真的，骗你们干什么？”民兵开口，“虽然省城好，但江厂长的根在这儿，当然不想离开，而且还有孩子呢，孩子在上学，江厂长也不可能撇下孩子吧。哎，说起来，江厂长也是个可怜人，我也是才知道，她老公没死，居然在外头又结婚了……我不懂，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眼瞎男人，居然放着江厂长这么厉害的女人不要，去娶外头的野女人？” 话题说到这里，宋德盛就接不下去了。 唐曼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也说不出一个字。 民兵自顾自说了许多，见两人不接茬，只得起身走外头去，和另一个民兵唠嗑。 “她长得漂亮……”唐曼轻声道，“肯定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才……” 宋德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抛妻弃子，在外面另成了小家，就是为了留在省城。 可是他的前妻呢，居然有本事让那么多人留在省城…… 明明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怎么他离开后，她忽然脱胎换骨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长得漂亮吗？ 宋德盛闭上眼睛。 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第195章 过年了 第141章 腊月二十四的小年夜，宋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大家都十分有眼力见，提都没提宋德盛和唐曼。 江晚月注意到，宋怀之的情绪很不对劲。 等两个小的睡着了，她拉着宋怀之在书桌前坐下来，先是问了一下近期的学习，这才开口道：“怀之，我知道你还在想你爸爸的事，妈妈是想告诉你，他没有选择我们，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是他错了，为一个犯错误的人伤神，不值得。” 宋怀之的声音有些干哑：“我知道，他是想当城里人，如果以后，我们成为了城里人，那爸爸是不是……” “怀之！”江晚月认真的看着他，“一个抛弃了我们的人，哪怕日后他选择回来，也不要再接受他，因为，他还会再离开，懂了吗？” 这孩子看着成熟，其实特别心软。 她真的有点担心，日后宋德盛卖点惨，怀之这孩子就选择原谅了。 宋怀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几天，就是打年货准备过大年了。 趁空闲，江晚月带着几个孩子去县城看电影，看完了电影再去百货商店买东西，一人一身新衣裳，一件新年礼物，各种各样的点心…… 在这一片忙碌之中，很快就到了除夕夜。 宋家众人聚在一起过年，妯娌四个人和周秀桂一起准备晚餐，孩子们在院子里放鞭炮，好不热闹。 “晚月，是我们宋家对不住你！”宋大海举起米酒，声音沉重道，“宋德盛已经不再是我儿子，我和你婆婆商量了一下，想认你当女儿，以后，你不是媳妇，是我们宋家自己人！” 江晚月笑着举杯：“不管儿媳还是女儿，我们都是一家人。” 宋德发站起身：“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一起喝一个，祝我们宋家来年越来越红火！” 今年除夕夜的饭菜非常丰盛，全是大鱼大肉，比去年又高了个水平，而且因为提前种上了杂交水稻，家家户户分到的稻米多了许多，餐桌上终于不是杂粮红薯稀粥了，而是扎实的白米饭。 江晚月知道，小荆大队家家户户的日子都好起来了。：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在一片期待之中，一九七六年来了。 大年初一第一天就下雪了，孩子们穿着厚厚的衣裳，在院子里扔雪球打雪仗。 江晚月准备了很多年礼，她带着孩子，坐货车去拜年，村里的大队长，公社的书记，县里的书记领导，还有各方合作的厂长们……关系是需要维系的，过年就是维系关系的最好时机。 新年这几天，就在拜年、吃喝、打牌中度过了。 正月初七，厂里正式开工。 冬雪还未融化之时，小荆大队就热热闹闹开始忙碌起来了。 两个厂子里的员工有一半来自小荆大队，另外一半是红旗公社其余九个大队，以前这几个大队因为水和土地等各种资源的问题，没少打过架，现在都在同一个厂子里上班，基本上一笑泯恩仇了。 江晚月召集所有员工开了个大会，发了开工红包，一人两块钱。 厂里各方面的事走上正轨之后，她则开始做另一件大事，一件从她穿到这里来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的事，那就是，通电！ 去年底的时候，公社已经把方案书做出来了。 预算资金五十六万，耗时三个月。 也就是说，今年四月底，小荆大队就能用上电了。 江晚月压抑着激动，看着纪书记道：“方案书我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安排人开工吧。” 纪书记点头，将负责这项工作的员工叫了过来，仔细交代了许多细节。 第二天，就有大货车开进了村子里。 但因为在滑雪，地面湿哒哒，大货车一不小心陷进了沟里，喊了二十多个大男人过来，才把大货车推出来。 江晚月叹了口气。 通电是大事，修路又何尝不是大事呢。 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修路这事儿，也得放进日程里。 但，修路也不是个容易的事，费用比起通电，只高不低，今年怕是有点难度，只能等明年再说。 大货车开到最远的丰收大队，然后开始把电线杆卸下来，没事的村民们自发前来帮忙…… 通电的事开始运行之后，就不需要江晚月怎么操心了。 她乘坐货车，前往省城，停在了门店门口。 去年初冬，门店就开始推倒重建，经过两个月，门店已经建好了，三层高，看着就很气派。 差不多还有半个月，门店修建就完工了，接下来就是装修。 这年头，装修的概念其实并不明确，也没有专门的装修单位，要装成什么样，全靠房主自己折腾。 好在新招的那几个男销售员特别靠谱，也看得懂图纸，江晚月完全放心。 她转道前去友谊商店。 拿着通行证，畅通无阻的走进去，她看到林锦坐在柜台门口，和白姐正在嗑瓜子。 看到她过来，林锦连忙起身招呼：“厂长来了，正好烧了热水泡了茶，来，先喝一杯暖一暖。” “江妹子，你们这个销售员小林，真厉害！”白姐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刚开始来这儿，她的英文还不咋地，待了一个月，英语说的都跟母语差不多了，年轻人的学历能力就是强，我是真比不上了！” 江晚月笑着开口：“以前读书的时候，林锦的成绩就很好，学英语嘛，对她而言小意思。” “行了，你就别夸我了。”林锦心虚的道，“在你面前，我哪敢说自己厉害，对了，上个月的销售记录，我拿给你一下。” 因为外国人没有过年一说，因此过年期间，林锦也在友谊商店上班。 她将账本拿过来，江晚月仔细看起来。 白姐坐在边上道：“不看账本我都知道，你们这个柜台，一个月的进账至少是五位数！” 她店子里基本没客人，每天就坐在门口嗑瓜子喝茶，她注意到，隔壁竹编柜台似乎也没什么客人，小林也闲着，正好多了个伴，每天东扯西拉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谁能知道，两个人都无聊呢，人家小林忽然就开张了，卖出去了一个竹编包。 她以为，那种竹编的手工东西，顶多也就十块钱了，谁能想到，她居然看到一个外国人，掏出了几百的美金，两三百美金，那就是大几千块钱了。 一个竹编的小包，大几千？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客人走了，一打听，好家伙，一个手拿包，什么都放不下的包，居然要人民币三千多一个。 虽然隔壁生意不咋地，但三四天卖一个出去，一个月下来，可不就得一两万块钱了吗？ 反观她…… 白姐惆怅的叹一口气。 以前自己一个躺平，也不觉得有什么。 现在，大家明明一起在聊天，人家赚了大钱，她却一毛钱赚不到，真的有点心酸。 第196章 面具厂 江晚月接过账本，仔细看了看。 开张一个月，总共卖出去六个竹编包，一套茶具，一个凉席，进账两万一千二百元。 因为柜台在边边角角，前来询问的客户基本上是慕名而来……因为江晚月开张时，拜托史密斯迈克的人在外国人圈子里宣传了一下，所以能找到这儿来的客户，都确实是想买的人。 成交额两万多，已经算很高了。 但接待量却很低。 实在是浪费了林锦这个人才。 江晚月开口道：“我明儿安排一个新销售员过来，你带一带，等她熟悉了这边，你正好可以去管门店。” 林锦立即点头。 友谊商店这里客户太少了，每天真的非常无聊。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去门店大干一场了。 “真羡慕你们……”白姐叹了口气，“我这个面具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张。” 最早开业的时候，好歹卖出去了三四个面具。 现在呢，整整一个月，来问的人都没有，更别说卖出去了。 她打算回去建议厂长，取消友谊商店柜台…… “白姐，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江晚月喝了一口茶说道，“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很多传统生意人，就是坚信这句话，守着自己的产品，希望能被人看到，但很可惜，往往守着守着，就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只有产品好，是完全不够的，得自己想办法，让人看见，客户看见了，才会产生兴趣，才会有购买的冲动，你们才能赚到钱，让厂子走更远。” 白姐愁眉苦脸：“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做起来太难了。” 江晚月笑着开口道：“白姐有没有想过在友谊商店举办一次节目呢，请一些传统戏曲人唱戏，表演变脸，我相信，应该会让一些外国人对面具产生兴趣。” “请人来这里唱戏？”白姐难以置信，“只有咱们国人喜欢看戏，外国人根本就听不懂吧？” 第142章 江晚月摇头：“文化表演是没有国界限制的，就像音乐，不分国内外，只要演的好，外国人自然会喜欢，白姐可以和你们厂长提一下建议，试一下，万一成功了呢，是吧……你们卖出去的可不仅仅是面具，对宣传我们国家的传统文化有很重大的意义。” 白姐的积极性一下子被调动起来了：“江妹子，你一个年轻姑娘能把厂子经营的这么红火，你的意见自然可贵，晚点我就回厂子里和厂子提一下……哦不，还是现在就去，晚点厂里就下班了。” 她起身就收拾了一下柜台，拎起包，风风火火就走了。 林锦朝江晚月竖起大拇指：“你天天操心竹编厂和加工厂的事，还能分神给面具厂出主意，我可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江晚月站起身：“你继续忙活吧，我得去火车站接一下晓玲。” 原先，招应晓玲，是想把她培养成专门接待外国人的销售员，安排在友谊商店守柜台。 但现在，应晓玲成了专门去广城送货的销售专员，照道理来说，这样辛苦的差事给男同志会更好一些，但没办法，英文最好的那个男同志的水平，和林锦差不多，守一下柜台可以，但去那么远的地方见那么多客户，需要面对的意外情况较多，只有应晓玲这样的英文水平才能应付。 江晚月再一次感叹，人才实在是太少了。 还好现在江圆圆过来帮忙教英语，能用最快的速度培育出一批双语销售员。 到了火车站，等了大约十分钟，应晓玲一行人就出来了。 每次去广城，都会安排一个会计，以及另外两个销售员一同前去，一行是四个人。 “你们都辛苦了。”江晚月带着他们先去国营饭店吃了个饭，然后一起坐上货车回去。 路上，应晓玲激动的道：“厂长，我按照您的吩咐去了一趟广城火车站，问了一下咱们产品销售的事，果然，根本就不够卖，我找他们负责人谈了一下，原先只在一辆火车上售卖，现在增加到十条路线，每辆火车每个月供货量五万包，共计五十万包。” 这样一来，光是广城火车站，一个月的收入就能达到十万元，扣除成本和分成，纯盈利大约三万。 要想尽快修路，这点收益可远远不够。 江晚月点头：“你做得很好。” 这年头的工作人员都缺乏主观能动性，尤其是在经济上，因为卖东西没有提成一说，卖得多和卖得少收入一样高，所以，不管他们的产品销量有多好，底层的工作人员都不会报上去。 从去年到今年，已经快三个月时间了，她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所以才让应晓玲顺路去问一下。 果然，他们的产品在火车上已经卖爆了，但基层的乘务员并未上报。 原因就是干多干少都一样，他们不想上报。 还有一个，如果增加供货，那么他们肯定会忙一些，明明工作很清闲，谁想给自己找活干呢？ 货车到达公社，江晚月先下车，她用竹编总厂的电话，给广城火车站那边的负责人拨去了一个电话。 “文科长，您好！”江晚月热情的说道，“我是湖省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我姓江。” “原来是江厂长。”文科长笑着道，“你们的销售员前几天来了一趟，我和她订了一个月五十万包的产品，江厂长这边打电话来是？” “首先是谢谢文科长捧场，其次，我有个想法。”江晚月笑着道，“火车上的乘务员，首先是管理火车货物和乘客，其次才是售卖商品，我们的产品太受欢迎，很多人购买，占用了乘务员太多的时间，长期下去，恐怕不是一件好事。” 文科长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火车上，每节车厢配备一个乘务员，需要处理杂七杂八各种各样的问题，平常卖东西，走一趟就可以了，很快能结束，但据员工们说，因为酥鱼片鱼豆腐等产品卖得好，买的人多，在每个车厢停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有时候走完一个车厢就得花半个小时，全部走完，半天就过去了，确实是影响正事。 第197章 樊科长 “文科长，我有两个想法，您听听看哪个好一些。” “第一个想法，火车站给每辆火车配备两名专门的销售员，并给销售员发奖励，按照销售额度来确定奖励金，这样能充分调动销售员的积极性，而且，还能创造一些岗位，现在广城火车站决定在十条线路上售卖，那就是能创造二十个岗位，我相信火车站有很多家庭都有知青下乡，这些岗位放出来，我相信文科长比我更清楚会有多受欢迎。” “第二个想法，那就是由我们加工厂来招聘销售员，销售员的工资由我们厂子来发，根据销售额，按照一定的百分比例，给火车站相应的提成，也就是说，你们火车站什么都不需要出，就能白赚一笔钱。” “您觉得，这两个方案，哪个好一些？” 第二个方案，文科长根本就没咋听。 他完全被第一个方案给吸引住了，因为他的大儿子就下乡了，已经七年了，他也想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把大儿子弄回来，可是没有任何办法，因为没有工作，户口没地方接收，那就回不来。 如果……如果他能劝说领导同意每辆火车增设两名岗位，那他的儿子就有机会回城了。 “江厂长，你的建议很好。”文科长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口道，“我今天就上报领导，最晚明天晚上给你回复。” 江晚月一笑：“那就辛苦文科长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竹编厂的接线员就来通知江晚月，说文科长打电话来了，选择了第一个方案。 选方案一的话，那就不需要江晚月操什么心了。 她还有个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将他们的产品摆上湖省的火车。 她连夜整理了一下广城那边了解的数据，带上方案书，坐货车到了湖省火车站门口。 不管是哪个年代，火车站永远是人来人往，不过这个年代，小偷小摸比较多，江晚月带了两名男同志，再加上司机吴志强随行，那些想偷东西的压根不敢上前。 江晚月走进去，先找到前台接待员，拿出身份证明。 不过他们厂子是个村办的班子，那个接待员看了一眼，皱眉道：“你要见我们车务科的科长？” 江晚月点头：“麻烦通传一下。” 这年头部门划分不太明晰，她也不知道车务科为啥管火车上卖东西的事，不过那位文科长就是广城火车站车务科的员工，找车务科应该没错。 那接待员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下说道：“我给你登记了，你明天再来一趟。” 江晚月不动声色给吴志强使了个眼色。 吴志强跟着她久了，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故意重重叹了口气道：“厂长，咱们等会还要去见省委书记，省委书记要是问起火车站的事，咱们怎么回答？” 江晚月笑着道：“没事，我再多跑几趟就是了。” 那接待员听到“省委书记”四个字，惊得手里的笔都掉了。 火车站是省里超级重点单位，省委书记之前还来视察过，火车站最大的领导在省委书记面前都得矮半截，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科长了。 要是耽误了事儿，到时候单位怪罪下来，她肯定得倒霉。 反正也就是过去问一句的事，她就跑一趟吧。 思及此，接待员脸上浮现出笑容：“我正好有个文件要交给樊科长，我替你们去问一下吧。” 江晚月点头：“麻烦你了。” 边上一个年轻的销售员不可置信的说道：“厂长，咱们等会真的要去见省委书记啊？” 江晚月耸肩：“去肯定是要去，省委书记会不会见我就不知道了。” 省城一把手，可不是她说想见就能见的。 不一会儿，接待员就回来了，笑着道：“我们樊科长刚开完会在休息，我带你们过去吧。” 他们跟着接待员，避开人流，走到了火车站的办公区域。 一路跟着到了办公室。 “樊科长，您好，我是潭州市连湖县红旗公社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厂长，我姓江。”江晚月笑着打招呼，“冒昧来访，是想和樊科长谈一件事。” 樊科长给她倒了一杯茶，开口道：“你们小荆副食加工厂，我在报纸上见过，去年广交会上，你们一个村办集体单位，创汇接近两百万元，成了典型，很多单位都拿你们当榜样，没想到厂长居然这么年轻，果然年轻的人，也能让厂子拥有活力，创造出想不到的效益。” “樊科长过誉了。”江晚月将方案书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请樊科长看一下。” 樊科长狐疑的接过来，翻开，竟是广城火车站的产品销售记录，他惊讶道：“这是？” “去年广交会之时，我们厂子和广城火车站达成了合作，将我们厂子的产品摆上火车，两个半月的实践证明，火车上的乘客对我们的产品，最开始，我们一个月供货五千包，仅仅五天时间就卖光了，如此供不应求，足以看出我们产品的受欢迎程度，就在三天前，我们和广城火车站正式签订了合同，日后将在十辆火车上开展产品线，每个月每辆货车供货五万包。” 第143章 “我们小荆大队，是湖州的厂子，没道理外省的火车站上架了我们的产品，而湖省火车站却没有，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找樊科长谈一谈合作的事了。” 樊科长翻了一下方案书，里面详细写了广城火车站在上架这几款商品之后的销量，确实是呈猛增的趋势，一包副食火车站能赚两分钱，一辆火车一个月五万包，那就是能赚一千块钱，湖省火车站共有二十三辆火车，如果都摆上这款产品，能创造至少两万三千元的效益。 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就算没有广城火车站的案例摆在前面，樊科长也会心动，更别说别人已经成功了，自己只需要照搬模式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多考虑什么。 他点头：“这事情我会当做重点项目和领导汇报，估计得要一个月的样子会有结果。” 江晚月：“……” 这么大的单位，办事效率就这么慢吗？ 她没办法，只能下猛药，不慌不忙的道：“广城火车站经过实践发现，让乘务员担任销售员不太现实，需要另外安排销售员，我这里有两个方案……” 第198章 再扩招 江晚月将和广城文科长说的那番话，和樊科长又仔细说了一遍。 果然如她所料，没有人能受得了这样的诱惑。 这年头，只要是城里人，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里都有亲戚下乡，不是孩子就是兄弟姐妹，或者亲戚朋友邻居，谁不想让自己的家人朋友回城呢？ 火车站这么多员工，那些员工的家属肯定有不少在乡下，若是能创造出几十个岗位，至少能解决几十个家庭长期以来的问题…… 樊科长立即站起身：“江厂长这个建议太好了，不仅能为我们火车站创收，还能为社会增加这么多岗位，让我十分震撼，我明天……不，今天下午，我就会想办法见我们站长一面，把这件事谈妥。江厂长，能不能请你在火车站招待所留宿一夜，明天我就给你答复。” 江晚月欣然答应。 这事儿她也想尽快谈妥。 正好在省城也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她让老吴开车送她去省委大楼。 得知省委书记曲书记并不在这里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份方案书，麻烦门岗小哥转交一下。 这方案书里，是对省城火车站汽车站飞机站修建门店的一些建议。 这年头的火车站就是单纯的车站，有一个国营商店，一个国营招待所，除此之外，再想买点别的什么东西，就买不到了，得去附近的供销社或者百货商店，对旅客来说非常不方便。 等政策开放之后，车站才会涌来无数小摊小贩，还得好几年时间。 现在正好可以在车站这样人流量集中的地方修建门店，方便他们这些单位售卖产品，又能给车站创造效益，还能创造社会岗位，可以说是一举三得的事情。 方案书交出去之后，江晚月就没管了。 她再次去门店看看进度，房子已经收尾了，马上就开始装修，各种装修材料已经买过来了，估摸着四五月份就能装修完毕，到时候再找个黄道吉日开张。 现在厂子的渠道有很多条了，第一条就是最初开发的其他工厂过年过节的福利，第二个是各大市县的供销社供货，第三是海外市场，第五是车站这个渠道，第六，就是他们的门市店了。 渠道越来越多，厂子的产能总有些跟不上。 江晚月知道，又得招人了。 工人总是不够，有技术有能力的员工更加不够，太难招了。 在招待所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樊科长就给了她答复。 “江厂长，我们领导同意了！”樊科长高兴的道，“因为有了广城火车站的成功例子，我们站长说，直接套用就是了，目前火车站一共二十三条线路，每趟火车只安排两名销售员的话，感觉有点不够用，因为得白班晚班两班倒，所以暂定一辆车配备四名销售员，也就是用需要九十二名销售员，我们大概需要半个月时间把这批销售员招聘起来，到时候需要江厂长安排你们的销售员过来给他们做几天的业务培训，也就是大约二十天后，这批产品就能正式摆上我们火车的货架之上了。” 江晚月开口道：“一切听樊科长的安排。” 樊科长笑着开口：“我们站长说，九十二名员工，百分之五十从火车站家属中招聘，另外百分之五十面向社会招聘。” 闻言，江晚月有些惊讶。 她还以为火车站会直接内部消化，没想到居然拿出一半给社会上的青年，这确实是一个省内龙头企业该有的社会觉悟和担当。 她点头：“那就辛苦樊科长了。” 樊科长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虽然内部只有四十多个名额，但好歹也有个机会了。 他左看右看，低声道，“江厂长，我儿子下乡四年了，我有心想让他借用这次机会回城，所以我想打听一下，作为一名销售员，最应该具备的优点是什么？” 他说话的时候，还偷偷给江晚月塞了点东西。 把江晚月都给整无语了。 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被贿赂的一天。 她连忙将东西塞回去，轻声道：“樊科长，我是个年轻人，在这个位置上才一年时间，收了您这个东西，我怕是要做到头了。我非常理解您作为父亲的心情，但这毕竟是你们火车站内部的事，我确实帮不上什么。不过我名下有另一个厂子，是竹编厂，在友谊商店有个柜台，由我们厂的销售主任在守柜台，樊主任可以过去看一看。” 樊科长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亲自去现场学习，可不比听干巴巴的经验有用多了吗？ 他握住江晚月的手，连连道谢：“江厂长，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是好，不然去我家吃个便饭？” 江晚月忙后退一步：“樊科长别麻烦了，我们还赶着回去呢，就不多留了。” 樊科长亲自送他们一行人出去。 回到大队，江晚月再一次扩招员工。 两个省的火车站上的供货加起来，一个月多达一百多万包，现有的员工根本就不够用。 好在，去年广交会的订单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可以分一些人手到这边的流水线上来，不过还得招至少一百个人，才能运转开。 加工厂的工人数直逼四百人。 竹编厂也不遑多让，两个厂的员工加起来已经接近一千人了。 在两个工厂紧锣密鼓的生产之时，时间很快到了四月份，红旗公社的通电大业也慢慢到了尾声。 站在田埂上，能看到一根一根的电线杆，从公社的方向，一点点的蔓延到村子里的最深处，电线将天空割成几片，麻雀小鸟停在上面叽叽喳喳，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四月二十一，一个大好的黄道吉日，通电仪式正式启动。 江晚月给纪书记提议，邀请了县里的刘书记，让刘书记带着宣传部的干事一同过来，让干事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幕。 村民们全都聚集在红旗公社，几位领导人站在台子上，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红色彩带，一人手上拿着一把剪刀。 本来没有江晚月什么事。 刘书记朝站在台下的她招了招手，笑着道：“红旗公社下面的大队能通电，有个人功不可没，我不说，大家也知道是谁吧？” 村民们大声喊道：“是江厂长，我们的江厂长！” “对，就是江晚月同志！”刘书记笑着道，“要说谁最有资格剪彩，那肯定是江厂长，来，上来，一起见证这历史性的时刻！” 江晚月也不矫情，迈步走了上去。 第199章 讲故事 江晚月被安排站在了刘书记身边。 没有人觉得她身份不合适，大家热情的鼓掌，满脸都是笑容。 随着剪彩仪式结束，现场响起了热烈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在场的除了红旗公社的人，还有其他公社的书记，那些书记们一个个满脸不是滋味，心里酸溜溜的。 刘书记笑着道：“红旗公社这两年快速发展，走在我们的前面，他们摸着石头过河，已经摸索出了一套成功的方案，其他公社的书记们，可都得以红旗公社为榜样，向他们好好学习啊。只要你们有通电的计划，我也一定会舍下这张老脸，去市里帮你们申请七八万的项目资金！” 众位书记：“……” 据说这次小荆大队通电，耗资五十多万，就算县里市里愿意出一部分，那自己也得掏四十多万！ 他们活到这个岁数了，连一万块钱是多少都没见过，更别说四十多万了，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遥想两年前，红旗公社每年各方面都是倒数第一，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他们远远甩开了，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怎么追上去。 他们羡慕，也嫉妒，也恨，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眼巴巴望着。 剪彩仪式结束后，公社食堂给各位领导干部安排了午餐，江晚月也在这里蹭了一顿。 第144章 吃饭的时候，刘书记语重心长的说道：“江厂长，你是个有能力的人，短短一年多时间，就让小荆大队红旗公社发展到了这个水平，咱们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你们小荆大队，应该可以在全国乡村中排个前十了。别人发展得好，那是有政府投资帮扶，但你们小荆大队，完全是自己闯出了一条野路子，我说这么多，是想让你帮帮咱们县里的其他公社，大家一起发展进步嘛。” 这话一出，坐在边上的其他公社的干部，纷纷竖起了耳朵。 有几个厚脸皮的，青龙公社的黄书记，凑了过来，笑呵呵道：“江厂长，还记得我不，我是老黄啊。” 江晚月笑着点头：“青龙公社在我们连湖县大名鼎鼎，我当然记得了。” 去年三八节她去县里领奖的时候，这位黄书记特别瞧不起她，她哪能忘了，不过她也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儿为难别人。 黄书记非常自来熟的凑过来道：“依江厂长之见，我们青龙公社可以开一个什么厂子呢？” 江晚月想了想道：“我记得，青龙公社最大的厂子，是铁钉厂吧。” 黄书记点头。 铁钉厂成立十多年了，给公社赚了不少钱，以前无论去哪儿开会，他话里话外都要吹捧一下他们铁钉厂有多厉害。 但自从见了小荆大队两个厂子的发展势头，他再也不敢说啥了。 自己发展了十几年，一个月的收益才几千块钱，而人家才成立一年多，就能掏出钱通电了，真是比不得。 “最关键的其实是创新和技术。”江晚月实话道，“铁钉没什么技术含量，每个公社只要资金到位，就能开个铁钉厂，所以你们的效益一直起不来，但因为铁钉各行各业要需要，所以厂子也饿不死。” 黄书记非常认可：“因为我们厂子办的早，所以效益稍微好一点，但也仅此而已。” “我和黄书记讲个故事吧。”江晚月笑着道，“一年多前，小荆大队还没有开办工厂，那时候我们的柴油机坏了，去省里修要三百块钱，全村想各种办法也凑不齐，最后是卖了鱼才凑齐的……” 这事儿，黄书记当然也有所耳闻，但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总之，我们折腾了很久，找了不少人，最后才知道，原来柴油机没有坏，是少了一颗螺丝钉。”江晚月继续道，“一颗螺丝钉而已，买都买不到，最后是通过关系，在机械厂的废旧机器上拆下来了几颗……螺丝钉和铁钉一样，很不起眼，但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铁钉随处可见，对大小型号也没有太具体的要求，而螺丝钉就不一样了，有相对高一些的技术含量，各种款式型号大小……市面上一些对牢固和要求比较高的产品，都是用螺丝钉的固定，可以说，螺丝钉市场潜力更大一些，而且，单价也会高一些。” 黄书记不可置信道：“江厂长，这是你琢磨了多久想出来的法子？” 江晚月汗颜道：“就刚刚随便想的。” 黄书记：“……” 难怪人家会成功，瞧瞧这脑子，转的也太快了。 他虚心请教道：“可是我们厂子里没有会做螺丝钉的人。” 江晚月一笑：“黄书记可以去省里的螺丝钉厂寻求帮助，咱们国家整个就是个大集体，我相信螺丝钉厂的技术人员一定会全方位指导。” 就像最早的时候，她去省里的渔场寻求技术帮助，那里的工作人员直接将养鱼的技术手册给她了，随便她怎么看怎么抄。 国家制度的优越性，在这一时刻就完全的体现出来了。 黄厂长非常激动：“太感谢江厂长赐教了……” 话没说完，就被金秋公社的书记挤开了。 这位书记笑呵呵看着江晚月道：“江厂长，我侄女就是嫁到你们小荆大队去了，说起来，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以前你们红旗公社是倒数第一，我们金秋公社就是倒数第二，现在嘛，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想请江厂长指点一下。” 江晚月对金秋公社那是相当陌生，开口问道：“提起你们公社，周书记觉得最能代表金秋公社的是什么？” 周书记顿时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还是县委书记刘书记看不下去了，开口道：“说起金秋公社，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应该就是你们公社的挂面厂了。” 周书记很不好意思：“挂面厂才七八个人，一个月赚三四百块钱，实在是不值一提。” “你们公社的挂面味道很不错。”刘书记道，“比省城食品厂生产的挂面味道还好一些，这是实话。” 一被夸，周书记就高兴起来：“那当然，我们公社地理位置好，在山的向阳一面，麦子长得好，面条更劲道，味道自然好。” 第200章 方便面 江晚月心念一动。 去年坐火车去广城时，她看到火车上卖的方便面，心中就有了想法。 这年头只有干吃的方便面，没有泡面一说，国外或许有，但就算有也没有传到国内。 她开口道：“周书记，过两天我去你们公社坐一坐，行不？” “那简直太行了。”周书记激动不已，“江厂长喜欢喝什么茶，我提前备好。” 江晚月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就是和周书记聊一聊挂面厂的未来规划，到时候去厂子里走一走就行了。” 周书记高兴的晕头转向。 其他人都快羡慕死了，一个个往这边挤。 刘书记忙道：“行了你们，江厂长一个小姑娘，脑子转的再快，也禁不住你们这么薅，隔一段时间我安排个会议，请你们各公社的领导过来开个会，由江厂长来主持这个会议，怎么样？” 众人点头如捣蒜。 江晚月自然也是恭敬不如从命。 当天晚上，整个红旗公社就来电了。 村民们早就买了灯泡，挂在堂屋里，等天一黑，就纷纷打开了灯。 以前这个点，村子里一片漆黑，仅有少数人点着煤油灯，但煤油灯只有豆大的光，根本就不起眼。 而现在，全村家家户户买了灯泡，虽然瓦数比较低，但也比煤油灯强多了，屋里的灯照出来，整个小荆大队也处在一片光明之中。 因为电费贵，大家都舍不得用，亮了一会就灭了。 江晚月家里安装的是瓦数高一些的灯泡，每个房间都安了一个。 宋云英满脸高兴的道：“灯泡好亮啊，看了这么久的书眼睛也不疼。” 宋华之很兴奋的直拍手：“我喜欢大灯，大灯亮，好亮！” 宋怀之将弟弟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故意板着脸道：“今天的任务是学会《咏鹅》，坐好，跟着我背诗。” 宋华之已经三岁了，照理说可以学习背诗了，不过这家伙贪玩的不得了，学习这首诗已经半个月了，才学会第一句——鹅鹅鹅。 坐在那里就开始东张西望。 宋怀之头疼，拿一根棍子充当戒尺，打了小家伙几手板，这家伙才终于老实了。 江晚月坐在桌子边上，开始写方案。 有了灯确实是方便多了，眼睛很轻松，一不小心就熬到了凌晨。 第二天早上，她就看到了县里送来的报纸，他们红旗公社通电的事，被报到省里去了，省城日报特意报道了这条新闻，还出现了他们小荆副食加工厂的名字，算是无形之中一个大的广告了。 隔天，她带上方案书坐车去金秋公社。 周书记早就在那等着了，看到江晚月十分热情：“江厂长百忙之中莅临我们公社，是我们的荣幸，来来来，这边请。” “周书记您太客气了。”江晚月被捧得十分不好意思，放低姿态道，“咱们先去挂面厂看一看。” 周书记点头：“这边走，不远，几分钟就到了。” 挂面厂说是一个厂，用江晚月的眼光来看，其实就是个小作坊，两间屋子，一间屋子生产，一个屋子当仓库，收拾的倒是整整齐齐，挂面厂的七名工人局促不安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江晚月迈步进去，看了一下作坊，没有任何机器，完全是手工制作挂面，难怪一个月就三四百元的收入。 周书记搓搓手说道：“机器太贵了，一台就要好几千，买不起，真的买不起。” 江晚月开口：“能去麦田看看吗？” 周书记立马带着她下地。 这会是四月底，麦子马上就可以收割了，金黄的麦穗在风中摇曳着，让人心中也跟着喜悦起来。 江晚月虽然不精通农业，但在村子里待久了，也知道什么麦子好，什么麦子不好，金秋公社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因为阳光充足，麦子的长势确实是好一些，麦粒更饱满，更香，难怪刘书记夸赞不已。 周书记紧张的道：“江厂长，咋样？” “我们去办公室坐着聊吧。”江晚月和周书记进了办公室，将方案书递过去，“周书记先看一下这个。” 第145章 封面上，是“方便面厂计划书”几个字，周书记直接看蒙了：“方便面？是什么？”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一年也难得去一次，更没坐过火车，自然不知道方便面是什么。 江晚月笑着解释道：“是一种非常方便的食物，用面粉制成，目前只有火车上售卖，有机会我去省城火车站给周书记带回一包尝一尝，先看方案书吧。” 周书记认真的看起来。 看完后，他满脸不可置信：“江厂长，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做挂面了，转做方便面？” 江晚月点头：“挂面的竞争太大了，光是咱们连湖县下面的公社，就有四家做挂面的，县里食品厂也生产挂面，你们金秋公社除了麦子好，说实话，没有其他任何竞争优势，一个月赚几百，也就只能维持个基本生计而已。” “可是、可是……”周书记挠头，“这方便面我听都没听说过，完全不知道怎么做，简直是两眼一抹黑。” 江晚月一笑：“方案中写的很清楚，由我们小荆副食加工厂提供技术，你们金秋公社提供厂房和人力，以及原材料。” 周书记放心了。 技术是一个厂子最核心的问题，有江厂长出言保证，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不过，还有个问题。 他开口道：“资金呢？” 江晚月笑着道：“资金这块，我打算采用募股的形式，因为需要征求刘书记的同意，所以没有写在方案之中，简单来说，技术占股百分之三十，人力地皮占股百分之三十，资金占股四十。我们小荆加工厂出技术，你们出人力地皮，并负责保证原材料的产出，资金这块，如果有其他公社愿意入股，那就按照这个占比来分割。如果大家不愿意出，那就我们厂子全部掏了，这样一来，我们小荆加工厂在方便面厂的占股就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如果赚一百块钱，我们拿七十，金秋公社拿三十。” 周书记听懂了，他张了张唇道：“明明、江厂长可以自己一个人单干，为什么还带着我们？” 第201章 募股资 江晚月也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带着大家一起干呢。 或许是到了这个年代，被身边人的集体意识感染了吧。 共同富裕四个字，对她而言并非一句空话，她希望每一位淳朴勤劳的国人，都能富起来。 她带着方案书去县里见刘书记。 “书记，这个方便面厂，我有信心做好，所以我希望有更多的公社加入进来，有钱大家一起赚，等各个公社手里有钱了，咱们整个县城自然也就有钱了，到时候，实现全县通电不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还能实现全县通路呢。” 刘书记顿时满腔热血：“实践证明，江厂长具有前瞻性的目光，既然你说能赚钱，那就肯定能赚，我同意你这个方案，我这就让人通知各大公社的书记过来开会！” 当天下午，其余公社的书记们就都来了县委大楼。 刘书记坐在主位上，笑呵呵的说道：“这次召集你们开会，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 他给了江晚月一个眼神。 江晚月站起身来，声音清朗道：“我们小荆大队加工厂，准备联合金秋公社开一个方便面厂，小荆大队出技术，金秋公社出人力地皮，还有资金这一块，可以给各公社一个入股的机会。” 她这么一说，众书记全都懵逼了。 这意思，是让他们出钱么？ 刘书记哼了一声：“之前人家红旗公社发展好的时候，你们天天来找我哭诉，说别人有钱不带着你们一起赚，现在，机会就在你们面前摆着，聪明人都知道抓住机会，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回，可不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黄书记小心开口道：“江厂长，这什么方便面厂，需要多少钱才能办起来？” 江晚月翻开方案书，看了一眼说道：“经过我们厂的会计预估，前期至少需要五万元的启动资金。” 地皮厂房修建的钱几千块就够了，主要是机器。 她特意打电话去省城机器厂问过了，只有面条机，方便面机器没有，另外蔬菜脱水机，也没有。 她只能厚着脸皮请梅高飞帮忙在圈子里打听一下，昨天晚上电话打过来，梅高飞告诉她，全国只有京城海城才有方便面厂，办了也有几年了，经济效益一般般，别的省也就没有效仿，还在电话里劝她别办这个厂，免得血本无归。 不过她坚持要办，梅高飞这才告诉她，要想买这两台机器，必须得去外国买。 梅高飞真是够意思，转辗了好几个人帮她打听到，这两款机器在国外也是新品，还没有过保护期，非常昂贵，面条机两万三，蔬菜脱水机一万八。 江晚月叹了口气。 别国掌握了技术核心，所以他们只能被动接受这个价格。 听到要五万元的启动资金，在场所有的书记都倒吸一口凉气。 五万真的太多了，穷点的公社，一年可支配的资金都没有五万，说是天文数字并不为过。 江晚月望着众人开口道：“我们连湖县一共九个公社，除开红旗公社和金秋公社，由你们七个公社分摊五万元，我认为并不算多，如果有公社拿不出这笔钱，我们厂子可以借贷，当然，如果有人实在不愿意加入，可以退出，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一个书记犹豫开口道：“这什么方便面，我听都没听说过，真能赚到钱吗？” “万一亏了怎么办？” “分摊到我们头上也有大几千，万一赚不回来，对我们公社打击太大了。” 江晚月正色道：“任何项目，在启动之前，都没人敢打包票说一定能赚钱，但既然我选择了开方便面厂，就说明，确实大有可为。其实，五万块钱，对我们厂子来说，也就几天的盈利而已，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出这笔钱，为什么把这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拿出来给大家呢，因为，在我看来，一个人富裕不算富，大家一起富才叫富起来了，有句话说得好，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盛放才是春满园。” “说得好！”刘书记鼓掌，“江厂长有这样的格局，是你们的运道，抓紧机会吧，我还有十五分钟要开个会，就给你们十五分钟的思考时间吧，过时不候！” 书记们围在一起热烈的讨论起来。 有的认为这个机会好。 有的感觉不太靠谱。 有的质疑江晚月别有目的。 有的认为有刘书记在，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说什么的都有。 当第一个人站起来，表示要入股六千元时，接下来的场面就完全在意料之中了。 谁都害怕自己被落下，既然有人入股了，那干脆也入了得了，反正到时候亏也是大家一起亏，谁也别笑话谁。 五万元，一共是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最后每个公社出六七千元，占股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六。 县里当场打印了合同，众人在合同上签了字，一式三份，由县里保留一份，此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研究方便面的口味了。 江晚月先从省城百货商店买了一些方便面，就两个牌子，没什么口味选择，买回去带给段静和研发科的众人试吃。 这年头最早的方便面，就类似干脆面，再加一包调味料，把调味撕开倒进去，摇一摇再吃。 “我想做一款泡面。”江晚月开口，“用开水泡三五分钟，就可以直接吃，相当于一顿正餐。” 段静吃惊不已：“厂长是在广城吃过泡面吗？” 江晚月摇头：“国内暂时还没有泡面，如果我们能研发出来，那就是全国头一家泡面厂。” “厂长，你太敢想了。”段静满脸佩服，“我们研发科一定会把这款泡面研究出来，给全国的厂子做个榜样！” 江晚月一笑：“目前就做两个口味，一个红烧牛肉面，一个番茄鸡蛋面，再给一个备选口味，香菇鸡汤面，你们研发科主要就是把料包研究出来，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够吗？” 段静用力点头：“厂长放心吧，研发科不负众望，一定完成任务！” 江晚月很欣赏段静，工作努力，孩子也带的很好，就很可惜，是个改造分子，想给工资都没法给。 说起这个，她记起来，大概是七七或者七八年起，改造分子就开始大规模平反回城了。 现在是七六年，再有一年左右，段静大概率要回城了。 江晚月提拔一个人，做了研发车间的副科长，做段静的副手，等以后段静走了，也能顶上这个缺。 第202章 开业了 等到了五月中旬，托梅高飞购买的两台进口机器，终于运回来了 这机器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却花了大几万块钱，哪怕是江晚月也觉得心痛。 方便面厂房还在修建之中，机器就暂时放在县里。 与此同时，加工厂在省城的门店也装修完毕了。 第146章 竹编厂因为还在做广交会的订单，至少年底才能做完这一批货，省城门店暂时不开张。 加工厂的门店焕然一新，大门做的非常现代化，是玻璃门，大门上方是一个招牌，写着四个大字：小荆副食。 站在大门口就能看到店内的陈设，店内已经上架了加工厂所有品类的产品，摆满了所有货架，货架用的是后世超市的那种形式，客户可以自由选择商品，放在购物篮，再去柜台结账。 一楼是门店，三个开间的店铺，可以说是相当宽敞了，二楼是办公区，三楼是员工宿舍，仓库在门店的后面，这块地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很大，前面有足够的地方修建门店，后面还能再挨着修一排房子当做仓库和车库。 开业的时间定在了六月一日。 这天是国际儿童节，正好也是周末，街上的人流量也会多一些。 省城这边最早招了四男四女共八名销售员，一半属于加工厂，一半属于竹编厂，不过两个厂子的很多员工都是共用，工资各承担一半，所以有时候也不必分那么清楚，在竹编厂那边开业之前，几个销售员就暂时在这边帮忙，由林锦担任店长，至于友谊商店那边，应晓玲不出差的时候由她打理，身边跟着一个英文说的非常不错的女销售，女销售慢慢也能独当一面了。 开业期间，江晚月也会在这边帮忙。 也就是说，这几天，店内共十个人。 江晚月安排两位男同志负责维持秩序，主要是目前全新的购物模式，会有些小偷小摸的情况发生，又没有监控，只能让员工辛苦点多多盯着。 安排三名女同志负责收银，一名女同志负责给客人们介绍各类产品。 另外两名男同志负责补货。 林锦负责处理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江晚月主要负责营销这方面。 她画了一幅海报，重点突出几项优惠活动。 第一，开业前三天，全场八折。 第二，全场满十八元送毛巾，满二十八送搪瓷盆，满三十八送一百个鸡蛋。 “这样我们会亏吧……”一个女销售算了算说道，“如果一个顾客买三十八元，打八折那就是三十块四，还能再得鸡蛋，省城鸡蛋贵，七分钱一个呢，一百个那就是七块钱，算下来，顾客只需要花二十三块钱，咱们太亏了。” 江晚月一笑：“换个角度想，一百个鸡蛋听起来多，实际上咱们的成本是五分钱一个，也就是五块，花五块钱，让顾客掏二十多，这笔买卖太划算了。” 城里人买什么都要钱，鸡蛋也难买，一百个鸡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她相信，很多人为了这一百个鸡蛋，一定会花心思拉亲戚朋友一起来买东西，咋都得凑到三十八。 这种心理，她是从后世一些购物网站上学来的，各种满减，凑单，送礼……能完美的拿捏住消费者的心理。 林锦又被上了一课，她开口道：“送的东西越多，也就代表咱们卖的越多，买东西的客户越多，以后的回头客也越多，我好像已经看到了咱们门店门庭若市的场景了。” 江晚月笑着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正式开业！” 一行人就睡在三楼。 三楼也非常宽敞，男女宿舍分开，一个房间四张床，类似于大学宿舍，配备了卫生间，非常方便。 江晚月的办公区在二楼，她的休息区也在二楼，独享一个大房间。 夜晚，站在窗户边上，外面一片漆黑，只有零星的灯火点缀着城市。 等到四五十年后，这里，已经成了省城最中心的区域，夜晚霓虹闪烁，灯火通明，可以说是不夜城。 难以相信，也就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城市就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江晚月怀着满心感慨，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还没亮，她就被楼上蹬蹬蹬走路的声音弄醒了。 这帮销售员估摸着是没睡好，这么早就起来开始准备了，她也洗了把脸，开始收拾。 下楼时，男销售已经买回了早点，一大袋包子馒头，还有豆浆。 众人吃饱之后，门店就开始营业了。 首先将搞活动的优惠海报挂出去，安排四名销售员在店门口迎客。 正是大周末，厂里学校都放假，一大早上人不多，只有老头老太太出门买菜或者散步。 这边盖房子搞装修，就搞了小半年的时间，住在这附近的居民们早就好奇这里是干什么的了，路过时，都好奇的进来看了一眼。 “欢迎光临。”销售员整齐的说出欢迎语，由一个销售员带着顾客走进去，“我们这家店是小荆副食专卖店，只卖我们厂里的产品，这一款是我们最早的产品酥鱼片，受到了广大群众的喜欢，这是鱼豆腐和肉豆腐，口感细腻，很多孩子都喜欢吃。这边还有卤豆腐，各种口味选择，这边柜台是各类鸭货，鸭翅鸭掌鸭脖子……每种产品都有好几种口味，价格也标明了，大家自行挑选，全场八折，满十八还有礼品哦……” “这一袋鸭掌要五毛？也太贵了？” “这一小包豆腐，居然要两毛，两毛钱都能买多少豆腐了？” “这哪个食品厂生产的，也没听说过呀？” “你们不会还不知道吧，这个小荆加工厂可有名了，之前我去石市，就吃过一次，回省城想买都买不到，现在开了专卖店，想吃就能来买，太好了。” “哎，你把话说清楚，这个厂怎么有名了？” “前几天的报纸看到没，听说这个厂出资，给他们公社下面的村子全部通电了……再往前一点，去年广交会上，这个厂拉到了好几百万的外汇，真是牛……还有还有，杂交水稻试种的时候，也是这个厂的厂长在中间斡旋的，不然咱们分到手的粮食怎么变多了呢？” 第203章 满就送 “说起这个小荆大队，我也知道，据说是个村办的厂子，但比很多省城厂子发展的还要好。” “人家赚了钱，全都给村子里做建设了，这种厂子打着灯笼也难找。” “据说他们的产品在各大县市都卖疯了，下面地区的人都买得起，没道理我们省城人买不起啊。” “有试吃的吗？” 女销售微笑着道：“有呢。” 试吃盘子里是切成小块的鱼豆腐，各人纷纷上前尝了一下。 “这味道，绝了。” “两毛钱是买得到不少豆腐，但却买不到这种味道的豆腐。” “好吃，是真的好吃，难怪这么受欢迎。” “我买点吧。” “哎，我们合买吧，看能不能买个三十八块钱，送一百个鸡蛋呢，一人可以分二三十个。” “行！” 五六个大妈都是城里人，自己是退休工人，儿女在厂子里上班，在这个年代，这个条件算是很好了。 拿点钱出来买副食并不会舍不得。 几个人凑了三十八块钱，林锦将一百个鸡蛋递了过去：“欢迎下次光临。” 新店开张，来凑热闹的人不少。 一个人买十八块钱还是比较难的，一般都会拉着兄弟姐妹街坊邻居过来一块儿买，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 江晚月却觉得还是不够。 现在的人流量，放在平日里绝对是够了。 但，今天可是开业期，优惠活动期，这么点人，完全不够看。 说到底，还是这块地方距离人流中心太远了。 目前城市的中心，一是车站附近，二是百货商店那条件，他们这里距离百货商店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怎么把客流量引过来呢？ 这是个问题。 首先，得让人知道这里有个店铺开业了。 其次，得让远一点的人觉得走一趟过来不亏。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天一黑，路上就没什么人了，第一天的营业也就结束了。 林锦开始清点第一天的收入。 “两千一，两千二，两千二百五十……一共是两千三百一十二元！” 在场的销售员不由欢呼起来。 两千多块钱，对他们来说，真的很多很多了！ 一天就能赚两千多，一个月那就是六万多，说明这个门店能存活下来，那么他们的工作也就稳定下来了。 在众人兴奋之时，传来江晚月淡淡的声音：“两千三，扣除成本等各方面，第一天的纯盈利，大约是一千元，要记住，这是开业优惠期的收入，等没了优惠活动，一天的盈利至少会减百分之六十到八十，以后一天可能就三四百块的收入。” 一个女销售弱弱的说道：“一天三四百，也很多了呀。” “不够，完全不够。”林锦摇头，面色也有些凝重，“咱们这么多人，这么大的门店，一个月下来，就赚一万块钱，也就是说，要赚十几年，才能把门店的修建装修费赚回来，这样算，你们还觉得多吗？” “林锦说得对。”江晚月从柜台下拿出一张图，递给一个销售员，“你们两个明天一大早，就去印刷厂把这张图复印出来，一万张吧，复印出来后，去车站和百货商店那边碰到人就发。” 第147章 众人看了一眼，图上写了很大几个字：“到店就送鸡蛋！” 销售员忍不住咂舌：“要是大家都来了咋办，一人送一个，我们送得起吗？” “只要他们能进店，知道我们店的位置，知道我们卖什么，我们就赚了。”江晚月撑了个懒腰，“今天就这样吧，都好好休息，明天又是一场硬战！” 江晚月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打开店门，居然有人等在门口要买东西，一开门就问：“送鸡蛋的活动还有吗？” 江晚月热情迎顾客进门：“当然还有，只要满三十八，就送一百个鸡蛋，不买也没关系，只要进店就送一个！” 一群人呼啦啦涌进来，拿起购物篮就开始挑选东西。 江晚月让销售员招呼顾客。 顾客买东西的时候，男销售员已经带着复印好的一万份传单回来了。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钟，江晚月很惊讶：“这么早，印刷厂就上班了？” 男销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是省城人，我二姨在造纸厂工作，我昨天半夜特意去我二姨家问了一下，她有个朋友正好在印刷厂，有这层关系，就好办事了，昨天凌晨一点钟就开始印，早上六点钟就印好了，路上耽误了点时间，现在才送来。” 江晚月欣赏的看了他一眼。 说好了是今早再去印刷，这位男销售夜里就开始想法子，还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是个好苗子。 她开口道：“光靠咱们自己人，一万份根本发不完，你去百货商店那边，看到有些大妈没事干，就让她们帮忙发一下，两个小时给五毛钱，肯定多的是人抢着干。” 两人正说话呢，店里买东西的几个大妈就凑了过来：“哎呀，我正好没事干，不然我帮你们去发吧？” “还有我，我住在纺织厂家属区，那边人多，离你们这里也不远，大家肯定愿意过来捧场。” 店里几个大妈，一人拿了三百份传单去发，店里给她们一人五毛钱的辛苦费。 江晚月如法炮制，让一些顾客帮忙发，给工钱，确实是很多人抢着干。 她又让男销售去买了几个喇叭回来，放在店铺门口，循环播放门店的优惠活动。 一听到，只要进店就送鸡蛋，门口走的人，哪怕是个三岁大的娃娃，都会进店来晃两圈。 店里人挤人，这样的盛况，让很多不明所以的人也都会过来凑一下热闹。 等到了中午，传单发出去之后，前来店里的顾客更多了，三个收银员甚至还有些忙不过来，江晚月赶紧去当第四个收银员。 林锦看了一眼仓库，吓一跳：“鸡蛋不够了。” 好在门店安装了电话，她赶紧上二楼给加工厂那边打电话，让吴志强迅速送一批鸡蛋过来。 江晚月提醒道：“公社那边的蛋可能有些不够，林锦，你带个男销售，去养鸡场买，越多越好！” 林锦连忙点头。 第204章 成功了 门店的顾客越来越多。 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进店的那个鸡蛋而来。 但看到很多人都在买，自己也开始蠢蠢欲动。 省城人都是工人，初级工人一个月二三十块工资，年限长点的，一个月三十四，如果两口子都是工人，一个月七十多，若还有老人拿退休金，那这个家庭的条件就可以说是相当好了，每个月拿五六块钱出来买零食根本就不是事儿。 一口气买个十几块钱，放着慢慢吃，很多人也能接受。 拉上朋友凑个三十八，得一百个鸡蛋，一人分几十个，白得的东西吃起来总是更香。 一整天下来，午饭都没时间吃，随便买了两个馒头对付一下，然后继续忙活，一直忙到了晚上七点多钟，才终于消停了。 江晚月锤了一下老腰：“你们两个女同志去煮面，男同志清理门店，再看看仓库的货还剩多少，林锦，我们俩清点一下进账。” 柜台里面全是钱，最开始还能一张一张分类整理好，到后面，人实在是太多了，顾客不停地催促，收银员又都是新手，顾不上整理钱币，只能瞎塞，导致柜台下面全是纸币和钢镚。 江晚月和林锦坐着点钱，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数清楚了。 “我的天！”林锦满脸不可置信，“今天的营业额居然达到了一万！” 江晚月靠在椅子上道：“明天会更多。” 明天是最后一天活动，这两天实践证明，送鸡蛋是真的，哪怕是什么都不买，只要进店子，就送鸡蛋，怕是很多人会大老远走过来凑一下热闹，只要人进店了，总有一部分人会掏钱。 最后一天只会更忙。 还好只剩一天了。 很快，女销售员就端着面条进来了。 仓库那边做了个小隔间，充当厨房，可以用来做饭，暂时没有买米油菜那些，只有挂面，就下了一大锅的鸡蛋挂面，每个人都干掉了满满两大碗。 用餐结束后，江晚月让两名男同志结伴去附近的银行存钱。 以后也是这样，每天营业结束之后，安排两名销售员去存钱，当日钱，当日存，店内留一部分急用，其余的必须全部存起来。 第一，是为了防止销售员生出别的念头。 第二，是怕治安不好被人给抢了，存银行最保险。 借这个机会，江晚月特意对大家说道：“一旦遇到了不好的事，比如抢劫之类的，记住，生命安全永远在第一位，我不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安全去保护店内财产，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众人郑重点头。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昨天疲累不堪的人，今天又精神百倍了。 趁早上顾客少，江晚月特意抽时间去买了点鱼肉和菜回来，免得又像昨天晚上一样只能吃挂面。 果然如她所料，这一天比昨天更加忙碌，外头排队的人都排到街上去了，吸引来了更多的人，没办法，只能把在友谊商店守柜台的应晓玲和另一个销售员叫来帮忙，吴志强过来送货时，是和赵向北一块儿来的，江晚月让他们两个留下帮忙上货。 店里十多个人，忙的晕头转向。 忙到下午六点多钟时，人终于少了一些。 江晚月揉了揉一下胳膊腿，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终于缓了过来。 众人还在忙时，她则去后面仓库的小隔间开始做饭。 大家累了这么多天，该犒劳犒劳了。 首先是炖个汤，排骨山药汤，然后是一个香菇鸡肉，一个黄骨鱼，一个红烧肉，再一个肉末茄子，还有拍黄瓜，再加上辣椒炒鸡蛋，还有花生米和青菜，每道菜的分量都特别足，再去边上买了点酒回来。 等她做好这顿饭之后，店内也差不多忙完了。 饭桌就摆在仓库门口，满满一大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十几个人，挤一挤也能坐下。 “来，先喝一个。”江晚月举起杯子，“庆祝我们首家门店开业成功！” 大家都十分激动兴奋，欢呼一声，将杯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晚月，这一桌真是你做的？”林锦吃了一口菜，不敢相信道，“这也太好吃了！” 她就不明白了，为啥江晚月干啥啥都行，就是做个菜，也比别人更好吃。 江晚月笑笑道：“随便做一做，你们将就着吃。” 她厨艺其实很一般，但知道后世一些做菜的技巧，所以会比这个时代的人做的好吃一些，怀之那小子从她这里学了些技巧，做出的菜才真的叫色香味俱全，让人吃了还想吃。 其他人纷纷伸筷子，一个个惊奇的不得了。 “厂长太厉害了。” “我们要多向厂长学习！” 江晚月吃了一块红烧肉，别说，用省城高压锅炖出来的红烧肉，确实更好吃。 吃了个几分饱之后，她扭头看向赵向北：“刚刚是你在点钱，赶紧告诉大家，今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赵向北喝了口米酒，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道：“第三天营业额破两万了，一共是两万三千一百元！” “天哪！这么多！” “一天就入账两万多，咱们这个店太厉害了！” 销售员们激动的脸都红了。 江晚月也很激动。 按照这个数据来预估，接下来每天的销售额应该在五千元以上，一个月下来就是十五万，扣除各方面成本，盈利非常可观。 她再次举起酒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我们的门店算是在省城扎下了根，从明天起我就不在这边了，得靠你们大家，一起把我们的门店经营的越来越好，你们有信心吗？” 众人齐齐点头。 一个女销售员红着眼睛道：“谢谢厂长在这么多人之中选择了我，让我回到了省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我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我会珍惜这个机会，会珍惜这份工作，我一定会好好干，厂长，我敬你一杯！” 第148章 江晚月拿起杯子和她碰了一下，将一杯酒喝下去。 接下来好几个人来敬酒，都是这一批的销售员，他们全是省城人，回城工作对他们来说，像是天赐的机会，现在终于稳定下来，他们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十分感谢他们的伯乐。 一个接一个来敬酒，哪怕是米酒，江晚月也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边上一只手伸过来。 是赵向北，接过了江晚月的酒杯，开口道：“厂长喝多了，后面的酒我来替厂长喝。” 第205章 结婚了 赵向北主动代替江晚月喝酒，让其他人意识到，他们居然在给厂长灌酒，太不应该了。 一个个的连忙道歉。 江晚月摆摆手并不在意，偶尔喝点酒没事。 她确实有点头晕，准备上楼去休息一下，刚走出一步，被椅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地上。 幸好被边上的赵向北给扶住了。 她虽然有点醉了，但脑子还算清醒，赵向北对她似乎有那方面的心思。 这小半年来，每回清账，她都是和财务部的那位女员工对接，和赵向北有时候一个月下来都说不上一句话。 忽然被扶住，她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连忙避开。 赵向北的唇瓣浮上一丝苦笑。 厂长躲他已经躲了半年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他知道厂长的意思。 他低头，轻声道：“厂长，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下个月结婚，希望厂长能抽个时间喝喜酒。” 江晚月脸上露出笑容：“那太好了，恭喜恭喜，下个月我肯定去喝喜酒！” “向北，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林锦忍不住调侃道，“哪家的姑娘，让你把保密工作做的这么好？” 赵向北笑道：“我大姨给我介绍的对象，在公社蛇皮袋厂上班，你们应该不认识。” 边上一群人纷纷道恭喜。 赵向北脸上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他看向江晚月道：“厂长，你喝多了，走楼梯小心点，我送你上去吧。” 对方都要结婚了，江晚月心里的大石头也就落地了，她笑着点头。 她走在前面，赵向北走在后面，一前一后，走到了二楼。 江晚月走进自己的休息间，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关上了门。 赵向北站在门口，紧紧抿着自己的唇。 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直到林锦上楼，看到他，惊讶道：“向北，你在这儿干啥呢，有事找厂长？有事也明天再说吧，厂长喝多了，这会肯定睡着了，你就别打扰她了。” 赵向北没说话，抬脚上了三楼。 江晚月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钟了，一楼门店早就开始营业了，居然没有吵醒她。 她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洗漱一番就下楼了。 开业活动已经结束，今天的客流量自然没有前两天那么大，不过也还可以。 她在店里待了十几分钟，就和吴志强还有赵向北一起回去了。 刚回到加工厂，段静就一脸兴奋的来找她：“厂长，调料包研究出来了，您赶紧来看看。” 江晚月走进研究车间，一进去，就闻到了扑鼻的香味。 桌子上放着三碗面，色香味俱全，她用筷子各吃了几口，眼睛顿时瞪圆，竖起了大拇指：“段静，你真是太厉害了，我只跟你说了一遍，你就能研究出来，选你当主任，真是我最明智的决定！” 段静十分不好意思：“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成果。” “红烧牛肉和香菇鸡汤这两种口味更好一些，先生产这两种。”江晚月开口道，“金秋公社那边的厂房也修好了，明天我就让人把机器运过去，开始生产调味包。另外，段静，你再研究一下，在现有面饼的基础上，看能不能再进行口味改良，更容易泡软，或者更容易入味……” 目前的面饼是市面上仅有的那种类型，属于干脆面，若是要做专门的泡面，面饼肯定还要再改良一下。 第二天上午，江晚月就去县里把两台昂贵的机器运到了金秋公社的厂房。 这边已经修好了，三排厂房呈半包围的形状立在大路边上，三层高，水泥房，看起来非常的气派。 金秋公社的周书记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说道：“江厂长，你说，咱们要不要搞个开厂仪式？” 江晚月笑着开口：“很多人都不知道方便面是什么，所以也不看好我们厂，搞开厂仪式没什么必要，我觉得，可以等咱们的产品上市取得成功之后，开一次庆功会，如何？” “江厂长这个主意好。”周书记什么都听她的，“今年的小麦已经丰收了，品质非常高，方便面厂第一批二十名员工也已经就位了，那明天就正式开始生产？” 江晚月点头：“调味包已经研究出来了，可以直接开始生产，面饼再等几天，还有蔬菜包，得需要收新鲜的蔬菜，再用机器脱水，一定要注意，蔬菜的品质必须要保证和小麦一样，不能滥竽充数，我们厂聚集着整个县的心血，不能败在细节上，还有小麦，你们金秋公社得天独厚……” 因为这个厂是交给周书记来管理，所以江晚月耐着性子说了很多。 周书记身边跟着一个秘书，秘书拿着笔唰唰唰记录个不停。 说了半个小时，终于把重点说完了。 那位秘书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悄悄松了口气。 周书记这才道：“那咱们方便面厂，是不是该有个厂长？” 江晚月随意道：“厂长副厂长什么的，周书记自己来定就行。” “那不如让江厂长兼任？”周书记连忙道，“主要管理还是我们金秋公社，江厂长就是挂个名，关键时候给点指导意见就行，肯定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江厂长你看行不？” 江晚月按了一下太阳穴。 就算不做这个厂长，她也得参与管理运营。 还不如接下厂长这个位置，每个月还能多拿一百多块钱工资。 眼看着马上就要开放了，她手上还没多少钱，她还想着等房子能交易之后，去大城市买大院子呢。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周书记高兴地不得了。 过了几天，段静就研究出了面饼，她想到用油炸一下，面饼会更香，也容易泡软入味。 后世的人可能不太喜欢油腻的东西，但这年头的人就喜欢大盐大油，面饼油炸后，确实更受欢迎一些。 于是，方便面厂正式投入了生产。 与此同时，江晚月研究出了两款包装，一款是塑料包装，和干脆面差不多，但分量更足一些。 还有一款，是几十年后常见的盒装泡面，不需要用碗，只要有热水，就能吃上一碗香喷喷的泡面。 最后就是定价，在股东们开会讨论事情的时候，正好说到了定价一事。 第206章 小升初 众人坐在方便面厂的会议室里，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这才过了多久，厂房居然就修起来了，办公室也搞得这么气派，比县里的大厂也差不了多少。 这厂要是修在他们公社该多好。 还好厂子招人，是每个公社两个名额，不偏不倚，做到了完全的公平。 黄书记率先开口道：“其他厂的方便面两毛钱一包，咱们肯定不能比它还贵，也定两毛吧，至于这种盒装的，成本略高一些，定为五毛，怎么样？” 李书记点头：“这个价格可以。” 他知道，小荆副食加工厂的主要几个产品，也是两毛钱一包，赚了个盆满钵满。 周书记皱起了眉。 他是主要负责这个厂运行的人，他知道一包方便面的成本是多少，两毛钱虽然不至于亏，但也赚不了多少。 他咳了咳道：“水稻大面积增产，价格降了点，但麦子可没增产，价格在那儿立着，你们知道一包方便面需要多少麦粉么，麦粉倒是其次，主要是面饼用油炸了的，成本高，再加上调味包蔬菜包，这俩加起来，成本就快一毛了，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费用，一包方便面的成本大概在一毛八，要是定价两毛，那给别人出厂价只能一毛九，一包只赚一分钱，你们自己算算，划得来吗？” 其他人只负责入股，给了钱就没关注其他事了，并不知道一个方便面成本居然这么高。 黄书记挠头：“那就三毛？” 周书记点头，三毛不低了，可以赚一毛钱，只要销量大，一年内应该能回本。 江晚月淡声开口道：“三毛只能叫做勉强赚钱了，但远远不够，最先投入的五万花的差不多了，必须尽快赚到大量回款，才能买别的机器，才能扩大生产，才能招更多的员工，才能将我们方便面厂打造成连湖县的名牌。” 她顿了一下说道，“这种塑料简易包装的方便面，我觉得可以定价五毛钱，这种盒装的一块钱。” 听到这个价格，在场众人全都呆住了。 第149章 他们都是干部，从某种角度来说，不算缺钱。 可是让他们拿一块钱买一盒泡面，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一个馒头才几分钱，也能对付一餐，谁会想不开花一块钱买泡面？ “大家要记住，我们这款产品，主要是在车站售卖，对象是出门在外的人。”江晚月一笑，“在外奔波的人，吃馒头干粮早就吃腻了，嘴里没味儿，泡面正好满足了他们的需求。既然大家不信，那不如今天中午，厂子就请各位吃泡面吧。” 说起这个，大家都有些期待起来。 厂子建了这么久，他们还真不知道自家产品是什么味道呢。 就连管理厂子的周书记，也没品尝过，主要是因为，他听说之前小荆厂子里闹出过什么贪污的事，江厂长还被告到县委书记那里去了，幸好江厂长没有拿过厂里一针一线，不然就完蛋了，所以，哪怕他时不时来厂里走一圈，也不敢拿厂里任何东西，生怕被人看到告上去。 散会后，大家在食堂聚集。 一人一碗泡面，盒装的，两个口味供选择。 大部分人看到牛肉两个字就挪不开眼睛，选了红烧牛肉面。 食堂烧了开水，直接把开水倒进去，撕开调味料，盖上封口，静候三到五分钟，很快，食堂里就弥漫着泡面的香味。 众人迫不及待开吃。 “说是红烧牛肉面，我咋没看到牛肉。” “这调味料肯定是牛肉汤调制的，也太香了，我的天，好好吃！” “我当书记这么多年，还没吃过这么香的面，绝了，真的绝了！” “如果我坐火车出差，正好有人卖这个，就算是一块钱，我也认了！” “谁说不是呢！” 大家轻而易举就被泡面给征服了。 产品投入生产之后，接下来就是打开渠道了。 有之前小荆副食加工厂和火车站的合作前例，这一次谈合作十分的顺利。 方便面的出厂价分别是四毛五和八毛，让火车站有得赚，才能更好的宣传他们的产品。 在不紧不慢的忙碌之中，赵向北的婚礼到了。 他是小荆加工厂最早的三人组之一，现在是总会计，工资涨了又涨，是村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前来说亲的人把门槛都快踏破了，最后他选择了公社蛇皮袋厂的一个女工人，倒也没有人村里人太惊讶。 赵家的婚礼办的特别盛大。 江晚月带着三个孩子过来吃席，她家四个人，就坐了一半的桌子，所以礼金她也给的多一些，足足五块钱，在农村算是很高了。 赵大娘非常不好意思，等酒席办完的时候，硬是将一只没有动的整鸡塞给江晚月回去明天加菜。 这场婚礼是在六月底办的，一晃就到了盛夏。 宋怀之五年级的学习生涯也要结束了。 小学最后一次考试，是公社组织大考，小升初考试，根据成绩录取到公社中学，成绩不好的人要么复读要么辍学。 这年头当然没几个人舍得出钱复读，基本上就是辍学在家开始下地挣工分，等年纪大点，再想法子进厂里，进不去工厂，那就一辈子种地，讨个媳妇生孩子，一辈子就这样了。 还好，现在大队里有厂子，且优先招小荆大队的人，一些辍学的孩子们总算多了个去处。 六月最后一天，是小学五年级统一考试。 江晚月骑着自行车，让怀之坐在后车座，送他去公社参加考试。 各大队的学生都是在这里考试，年龄最大的孩子都快十五岁了，最小的就是宋怀之，今年才九岁。 九岁的孩子就像是个萝卜丁，在一群人之中格外显眼。 有个家长数落自家的孩子：“瞧瞧人家江厂长的儿子，比你小那么多，跟你读一个年级，你羞不羞？” 那孩子哼了一声：“妈妈，你瞧瞧人家江厂长，比你年轻那么多，已经当领导了，你好意思不？” 那位家长：“……” 周边的人全都善意的笑起来。 孩子们进去考试后，大人们就在门口等着。 江晚月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去竹编总厂的上色车间晃荡了一圈，提了一些意见，回来的时候，正好第一门考完了。 第207章 幼儿园 小升初只有两门考试，一天就结束了。 小学正式开始放暑假。 方便面厂的产品刚上市，相信不出半个月，就能得到好消息。 另外两个厂早就走上了正轨，也不需要她多操心。 于是，江晚月趁着暑假，打算带着孩子们好好玩一玩。 趁货车去省城门店送货，坐上顺风车去省城，看了两场电影，去公园划船，带孩子下馆子，逛百货商店，买衣裳买文具，三个孩子兴奋的不得了。 母子四个人在省城玩了五六天，这才打道回府。 “我好希望妈妈一直这么陪我们。”宋云英小脸蛋红扑扑，害羞的说道，“不过我知道，妈妈要工作，我们也要学习，只有寒暑假才能这么玩儿。” 江晚月掐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袁老师说，你的成绩很好，今年九月份可以直接上三年级。” “哇塞，我和哥哥一样可以跳级吗？”小姑娘兴奋极了，“今年上三年级，明年上五年级，那我也很快可以上初中了！华子，你要向我和哥哥学习哟！” 宋怀之点头：“华子现在能背几首诗、认几个字了，我觉得可以送他去一年级了。” 宋华之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头扎进江晚月怀中：“妈妈，不要，我不要上学，我还没玩够呢！” 江晚月哈哈大笑起来：“你今年才三岁，上一年级是太早了一点，不如咱们上学前班去吧？” 学前班就相当于是后来的幼儿园，不过这个年代没有专门政府办的幼儿园，一般是几个厂子联合起来为工人的孩子办一个托儿所，就是为了让工人们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宋华之剧烈摇头：“不要，不要，我就想待在家里玩。” “学前班比家里更好玩哦。”江晚月哄着道，“那里有很多很多小朋友，跟你一样的孩子，每天有老师带着你们一起玩游戏，丢手绢，老鹰抓小鸡……” 宋华之抬起头：“什么叫老鹰抓小鸡？” 江晚月仔细的讲起来。 这小家伙是婆婆一手带大的，惯着宠着，性子越来越野，该放到学前班约束一下性格了。 说句实话，她真有点怕这小子遗传宋德盛渣男性格，自然得早点约束。 说做就做，她第二天就打听了一下，公社这边正好办了一个学前班，是公社牵头，几个厂子联合办起来的，很多双职工家里没人带孩子，就是送到这儿来，等到了六岁才会送小学去读书。 她特意去看了一下，这个托儿所婴儿居多，大多都是不满一岁的孩子，老师们主要职责是哄娃喂奶换尿布，到处都是娃娃哭的声音。 而满三岁的孩子，一般不会送这里来，要么锁在家里，要么扔爷爷奶奶家里，或者就放养自个在厂子附近玩…… ……这和后世的幼儿园完全不一样。 江晚月仔细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县城有她想象的那种幼儿园，不过，县城太远了，天天接送不现实，让孩子寄宿更不现实。 难道还要让宋华之这小子在家里玩三年么？ 再玩三年，估计更野了。 回去的路上，她忽然灵光一现。 既然公社这边没有学前班，那不如以厂子的名义，办一个？ 她管理了三个厂子，不出意外的话，到今年年底，三个厂的工人加起来绝对会超过一千人。 这一千人之中，绝对有不少家有三到六岁孩子的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托儿所不要，小学也不要，只能在家里瞎玩，天天搞破坏。 若是她办一个学前班，不以盈利为目的，肯定会有很多人将孩子送过来。 在江晚月操办幼儿园的时候，方便面厂传来了好消息。 “江厂长，咱们湖省火车站要求我们提高供货量！”周书记满脸激动的找过来，“第一批我们送了一万包简装方便面，一万盒精装的，他们一摆上货架，不到五天就卖空了。咱们厂的产能现在跟不上，得立即招人！” 江晚月一笑：“招人这事周书记看着办就行，现在回款了一部分，其他机器也得配上，有机器效率才更高嘛。” 周书记疯狂点头。 他就知道，跟着江厂长混准没错。 目前五天就卖了一万五的货，照这个趋势，一个月可以卖差不多十万块，净盈利大约六万，分到他们金秋公社，大概是一万八，一个月赚一万八，简直跟做梦一样，攒个几年，他们公社都能通电了！ 他还在幻想之时，就听江晚月开口道：“赚的钱先别分红，一是扩大产能，二是继续铺货，全国三十几个省呢，除了咱们省，其他省的火车站也得打通，多招几个有能力的人，最好是有学识的知青来担任这个职责，尽快打通全国的渠道，到时候就是躺着赚钱了。” 第150章 泡面这东西，技术含量真不高，很快就会被人仿制。 必须得在竞争对方模仿之前，打通全渠道，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周书记目瞪口呆。 如果打通了全国的火车站，那么，一个月的收入岂不是破百万了？ 老天呐，这个金额有点太恐怖啦！ 目前加工厂也在做打通渠道这件事，湖省和广省两个地方已经全面铺开了，接下来就是隔壁的江省等…… 卖这种零食，就是得多渠道卖货，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打通渠道是个非常漫长的事情，快则一年，慢则三五年。”江晚月笑道，“周书记也不要着急，慢慢来，这一步最开始有点难走，慢慢就好了。” 方便面厂她只是个挂名，具体的事项，交给周书记她就没多管了。 接下来是主要操办幼儿园的事，先是去县里申请资质，刘书记和她是老熟人了，自然没有过多为难。 然后选址建幼儿园，最后选在了公社那边的一块空地，由她名下的三个厂子联合出资修建。 幼儿园在修的同时，她也让人将这件事宣传出去，今年九月开学，有意向的可以来咨询。 同时，她找了几个木匠打桌椅和午休的床，这年头都是从山里砍的树直接打桌椅，没有那么多胶水和粘合剂，环保的很，不用担心什么甲醛污染。 她正和木匠商量桌椅的高度之时，裴素一脸惊慌的跑过来：“厂长，省城门店来电话了，说是出事了！” 第208章 被造谣 江晚月洗了个手，去厂里接电话。 通电后装了电话就是方便，再也不用骑着自行车跑去公社回电话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林锦。 “厂长，有个不好的消息。”林锦声音沉重，“我们门店已经五天零收入了……” 江晚月皱眉：“五天没收入，怎么今天才来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我以为能处理好，事实证明，我能力不足，愧对你对我的信任。”林锦叹了口气，“五天前，店里的生意突然不好了……” 平常一天能有五六千块钱，最差也有三四千，但那天居然只进账几百块。 接下来几天，营业额一直为零。 林锦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安排销售员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在人群多的地方转一转，才知道，原来，省城四处都在传，说他们厂里用药喂鸭子喂鱼，一只鸭子长四个翅膀四只脚，一条鱼能长三十斤，所以才能源源不断产出这么多产品。 有些离谱的，说他们给鸭子和鱼喂避孕药，吃了他们的副食，以后孩子结婚了也生不出孩子。 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门店对面的老太太们，没事就坐在巷子口议论。 不知怎么的，报社居然也知道了这事，街头采访群众，还来他们门店拍照，搞得声势浩大。 “厂长，今天上午报社拍了照，估计明天就会登报了。”林锦急的嗓子都哑了，“要是登报，全省的人都会知道，我们的产品就彻底卖不出去了！” 江晚月淡声道：“那我问你，他们说的是事实吗？” 林锦摇头：“当然不是！” “所以不必担心。”江晚月声音平静，“门店继续开着，等我过来。” 原本急得不行的林锦，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莫名慢慢淡定下来。 她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们没做那样的事，那么，这盆脏水就不能扣在他们头上。 江晚月安排好了家里的事，让吴志强送她去省里。 到省里时，正好是傍晚，门店对面的巷子口，一堆老头老太太坐着在说话。 她过去听了一耳朵。 “我今天在这儿坐了一天，他们店一个客人都没有。” “这黑心店子，就该倒闭，真是坑人！” “我就说嘛，咋那么多鸭翅鸭脚，原来是喂了避孕药，好家伙，一只鸭长四只脚，太吓人了。” “我咋听说他们一只鸭长八只脚呢。” “是的，八只脚，八个翅膀，忒吓人了。” 江晚月：“……” 真是越说越离谱。 吴志强一个粗壮的汉子气得手都在抖：“怎么瞎说啊这些人，天天吃饭了没事干在这儿瞎编谣言，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 要是厂子因此倒闭了，那就有几百个人面临失业，后果不堪设想。 江晚月笑着安慰道：“没事，让他们说。” 她迈步朝门店走去。 刚走几步，就被那群大妈给叫住了：“大妹子，你是去那家店买东西吗，告诉你，要不得，那是个黑心店，吃了他们卖的东西生不出娃儿，他们干这种缺德事也不怕天打雷劈。” 若江晚月是个局外人，高低还得感谢一下这些大妈真热情。 但现在么，她皮笑肉不笑：“我就是这家店的负责人。” 她说完，转身就走。 那群人安静了一下，随即更加火热的议论起来。 “天，这么年轻的大妹子，咋干这种事？” “所以说，不能以貌取人，长得好看的都是黑心肝。” “……” 吴志强格外气愤。 江晚月像没事人一样，大步走进了店里。 店里八个销售加上林锦这个管理员，一个个都白着一张脸，这会是晚餐时间，也没人去煮饭或者买点吃的来。 看到厂长进门，一群人迅速围了上来。 林锦声音干哑：“厂长，今天还是零收入，我们这个门店……” “我不想听丧气话。”江晚月看向其中一个手脚麻利的销售员，“你带个人去后头做晚餐，煮饭下面都行，等吃饱了，我们再来商量具体细节。” 她走到柜台那里，把账目翻出来，她发现，并非这五天零销售，在这五天之前，销量就在慢慢降低，可能是某一天忽然大面积传开了，这才导致没有一个人来店里买东西。 谣言这种东西，是很难找到源头的。 必须得尽快破除谣言。 江晚月开口道：“今天来采访拍照的是哪一家报社？” 一个女销售员忙道：“是省城日报，我有个高中同学就是在省日报工作，今天下午我跑了一趟，求他帮忙拖延几天，他说今天晚上六点之前就会印刷好，不可能拖延发行……”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江晚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过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不一会儿，晚饭好了，一人一碗面。 大家或坐着，或站着，或蹲着，简简单单对付了一餐。 吃完后，江晚月笑着道：“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杜鹃，你跟我去一趟省日报。” 杜鹃就是刚刚哭的那个女孩，她着急道：“明天清早报纸就发行了，得今天晚上就过去。” 江晚月摇头：“不急，明天再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厂长都这么说了，杜鹃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家也只能先回宿舍休息。 江晚月心里压着事情，晚上也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用餐过后，她和杜鹃前往省日报。 乘坐公交车，中间还转一道车，四十多分钟之后，到了省日报门口，现在也才早上八点钟，正是上班时间，门口人来人往，都是高级工作分子。 “我同学是接了他父亲的班，在省日报做校对工作。”杜鹃开口道，“厂长如果要见他，我喊个人叫他出来。” 江晚月笑道：“不找他，我是来找编辑部的牛主任。” 杜鹃惊了一下。 她是省城人，同学在省日报工作，她当然知道省日报这种单位有多牛，尤其是编辑部，可以说是掌控着省内百分之八十的话语权，写什么新闻，放什么新闻，很多都是由编辑部决定……编辑部的主任，可以说是相当牛了，厂长能见到吗？ 而且，今天的新闻已经发行了，再找主任有用吗？ 第209章 出高招 江晚月拿出大队开的条子，走到门岗那里。 她笑着开口道：“您好，我是小荆大队的副支书，去年我们大队杂交水稻试验成功，牛主任亲自去我们大队采访，那几天在村民家中用餐，牛主任总说我们那里饮食丰富，这不，我正好来省城，给牛主任带了一些土特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想当面送给牛主任，不知道方便不？” 去年杂交水稻那个新闻，可以说是震惊国内外，让华国狠狠扬眉吐气了一番，举国上下，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 那门岗是个大爷，佩服道：“当时新闻里就提了你们小荆大队，是你们大队的干部敢为人先，勇于创新，才创造了世界奇迹，你稍等一会，我进去看看牛主任忙不忙。” 江晚月笑着点头：“辛苦大爷了。” 站在她身边的杜鹃惊愕至极，她刚刚还在想，牛主任会不会见厂长。 第151章 万万没想到，厂长居然拿杂交水稻项目做切入点。 当初牛主任下乡采访的时候，和村民们同吃同住，对杂交水稻的试验过程十分感兴趣，再怎么样，应该都会给厂长这个面子。 果然，那位大爷走回来道：“牛主任不忙，你们随我进来吧。” 江晚月从袋子里拎出一小袋鸭蛋：“辛苦大爷通传，这是我们大队自产的咸鸭蛋，大爷拿回去给孩子吃，别推辞了。” 大爷象征性推了两下，然后收起来放在抽屉里，带着江晚月往里走的时候，态度更热络了一些。 很快就到了编辑部，穿过忙碌的办公室，能看到忙碌的编辑们，大多数是手写稿子，只有一台非常笨重的那种最原始的电脑……一直走到底，就是牛主任的办公室了。 大爷将他们领到之后就走了。 江晚月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一声：“进来。” “牛主任！”她一脸热情的走进去，“一年没见，不知道牛主任还记得我不，我是小江！” 牛主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他放下报纸，抬起头，笑了声：“我就猜到是你，去年我在你们大队住了几天，村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哪能不记得，来，坐，喝杯茶。” 江晚月和杜鹃走进去坐下。 她将拎着的咸鸭蛋和一些蔬菜递过去：“村里自产的，不值钱，主任带回去给孩子吃。” “去年我本来想给你做个专访，你天天躲着我走，今儿来省日报，肯定不是光给我送土特产吧？”牛主任推了一下眼镜，“跟我就不必兜圈子了，有什么事直接说。” 江晚月有些不好意思道：“姜还是老的辣，我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厂子在省里开了个门店，六月份开业的，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经营的还可以，但是最近出了一件事……” 她将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 刘主任一脸难以置信。 他连忙将今天的报纸翻开。 他是编辑部主任，只负责审核一些大新闻，比如国际上的局势，国内各方面的政策等等，关于民情舆论等基层新闻，他不会花这个时间去审核关注，所以，他并不清楚江晚月说的这件事。 翻开报纸，在后面一些的位置，看到了半版报道，文章开口介绍了一下门店，然后放上一些群众的采访，配了一张店里的照片，官方对这件事没有给出什么评价，只是完整了报道了整件事，即便如此，也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我们新闻人，对每一件事，应该求证后再报道，而不是随便采访几个人，就放在报纸上，要知道，舆论可以杀人啊！”牛主任看了一下责任编辑，“那个小柳，你给我进来！” 一声暴喝，外面的编辑们吓得抖三抖，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同志推门走进来，小心翼翼的道：“主、主任。” 牛主任也是个暴脾气，拿起报纸就砸在了小柳头上：“一只鸭长八只脚，群众恐慌为哪般……这条新闻，是不是你在负责？” 小柳捡起报纸道：“是，这条新闻从采访到编辑，校对，都是我……” “呵！我在小荆大队住了三天，时不时去他们厂子里转一圈，他们用的什么鱼什么鸭，我太清楚了！”牛主任冷声道，“就算没有去过小荆大队，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一只鸭可能长八只脚八个翅膀吗，啊？！” 小柳一下子就慌了：“我、我……” 他一着急，就说不出话。 牛主任怒声道：“报纸已经发行，想撤回也来不及了，现在联系省城晚报单位，写一篇澄清的文章。” 晚报是下午印刷，傍晚发行，这会还来得及。 江晚月开口道：“主任，能听一听我的建议吗？” 牛主任的脸色顿时变了，和气道：“你说。” 江晚月不疾不徐道：“现在写澄清新闻，这个澄清力度，我觉得不够，一是谣言已经深入人心，不是短短一篇报道就能破除谣言的，二是，省日报发行量比晚报大太多了，看日报的人很多都不看晚报，根本不是一个群体。” 牛主任皱眉：“那你的意思是？” “我建议把这个新闻做成一个系列新闻。”江晚月笑道，“今天发的新闻，就是第一篇报道，主要是报道群众对谣言的看法，造成的各方面影响等。明天发第二篇报道，征集热心市民探访黑心工厂，亲眼目睹八只脚八个翅膀的鸭子。再过几天发表第三篇报道，让去了工厂的热心市民现身说法，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小柳忙道：“今天的新闻发出去之后，确实有群众打来电话，想亲眼看一下那鸭子长什么样。” “在新闻上写明，由报社出钱，免费请一百名市民前往小荆大队探访黑心工厂，包车费包吃住，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报名。”江晚月道，“明面上是报社出钱，实则这部分钱我们厂子来补贴，绝不会让报社吃亏。另外，等探访结束后，我们工厂会征文，评出一二三等奖，一等奖一千元现金，二等奖八百，三等奖五百，优秀奖一百。” 牛主任佩服的看着她：“这样一来，不仅能破除谣言，还能再给你们工作做一波宣传，这一招真是高！” 第210章 探访团 第二天上午，省日报特意开辟一个板块出来，征集热心市民。 包吃住和车费，相当于是免费一日游，而且时间还选在大家休息的时候，前来报名的人络绎不绝。 这次活动牛主任交给小柳负责，小柳拿着名单来和江晚月商量，因为后面还有个征文大赛，因此报名的有很多知识分子。 江晚月选了三分之一知识分子，三分之一退休大妈，还有三分之一是其他各行人。 就定在第四天上午，两辆载满了热心市民的大巴车，朝小荆大队开去。 江晚月则是提前一天坐车回到了小荆大队。 首先是让人将厂子从里到外全部清扫了一遍，再让食堂准备乡土味特色的餐食，其他一切照旧运转。 得知省里有人来视察，工人们都特别紧张。 江晚月给大家开了个会：“……省里人说我们工厂是黑心厂子，所以才安排了这次活动，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和以前一样，在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工作就可以了……”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钟，两辆大巴车开进了村子里。 很多人晕车，下车后就开始狂吐。 江晚月让人早早准备了热水，喝了热水后，晕车的人这才舒服了一些。 这会正是饭点，也不需要急着去厂里，带大家先去食堂吃个饭，再休息一下。 食堂的饭菜很简单，都是地里的蔬菜，一人一个咸鸭蛋，一个猪骨汤。 下午一点半钟，江晚月这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笑着对众人道：“大家好，我是小荆加工厂的厂长，省里小荆副食那个门店，就是我们厂的店子，近来省城很多人都说我们厂是黑心厂，报纸上也报道了这件事，我们无力澄清，只好请大家亲眼来看一看。” “大家先来看看我们的渔场，请这边走。” 众人下车之后就看到了鱼塘。 大太阳下，池水波光粼粼，还能看到鱼群一跃而起，十分活跃。 “有人说，我们是用药物养鱼，这怎么可能呢？”江晚月弯腰扯断一根鱼草，“这是我们种植的鱼草，草鱼最喜欢吃的食物，除了鱼草，我们还会投喂麦麸豆腐渣等，我们渔场的鱼孵化出来后，在孵化池养三四个月，才会放进鱼塘，大概十个月左右，草鱼会长到三四斤，就可以捞出来制作我们的产品了。” 她指着远处另一个鱼塘，笑着道，“今天正好在清塘，在场的各位都有口福了，每人可以带一条鱼回去加个餐。” 众人连忙围到另一个鱼塘那边去。 十几个男劳力正在拉网，三四斤的草鱼在网子里活蹦乱跳，偶尔会有一条五六斤的大鱼。 “到底是谁说他们厂的鱼都有二三十斤的，简直离谱！” “草鱼是能长二三十斤，但非常非常少，而且长这么大的草鱼很老，肉腥不好吃。” “果然，流言信不得，眼见才为实。” 鱼拉上来之后，工人们给每位热心市民都发了一条，用草绳一系，拎在手上就可以了。 大家没想到还能带条鱼走，一个个高兴的不得了。 也有人怀揣阴暗的心思：“草鱼没问题，不代表鸭子没问题，肯定是拿鱼贿赂我们，让我们别乱说话呢，瞧着吧。” 江晚月带着大家到了养鸭场。 这个养鸭场就是宋建国一手办起来的。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养鸭场扩张再扩张，现有员工二十多人，养鸭好几万只，还没靠近就能听到鸭子嘎嘎嘎的叫声，吵得人脑仁疼。 众人之所以报名，就是想亲眼看一看长了八只脚的鸭子，一个个连忙往这边凑，江晚月都被挤开了。 “咦，哪里有八只脚的鸭子，没看到啊？” 第152章 “这鸭子长得真好，好肥，比菜市场的鸭子好多了。” “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能买吗？” “哇，那边好多黄色的小鸭子，真可爱！” 众人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很快被小黄鸭吸引住了。 江晚月笑着道：“养鸭场主要用玉米喂鸭子，再配合一些谷物麦麸等，大家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喂一下小鸭子。” 一些女士看到小鸭子就走不动道，抓了一把玉米亲自喂鸭子。 看到这一幕，小柳连忙举起手里的照相机，将这人畜和谐的一幕拍了下来。 看完了养鸭场，江晚月又带着人进了工厂，让他们亲眼看一看产品的制作流程，每一道流程，她都进行了仔细的讲解，众人这是第一次走进食品制作的车间，一个个好奇的不得了…… 一直忙活到傍晚五点钟。 食堂再度安排了晚餐，然后送各位去县里的招待所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又备了早餐，这才送他们回省城。 赵向北计算了一下成本，心痛的说道：“厂长，这些人的车旅费，再加上送出去的鱼，就花了快一千块钱。” 江晚月笑而不语。 再过几年，一个企业要想在省日报上打广告，没个几万块钱做不到。 现在花一千，就能做这么大的宣传，简直赚大了。 江晚月让厂里两辆货车同时装货，一起前往省城，仓库本来就有一大批货没卖出去，这么多货运来，也放不下，只能暂时先放货车里。 第二天早上，杜鹃起个大早去电话亭买报纸。 “厂长，太好啦，报纸给我们澄清了！” 报纸拿回来，一群人挤过去看内容。 一张照片在正中间，是热心市民喂鸭子和谐的一幕，大鸭子在边上嘎嘎嘎，小鸭子愉快的吃玉米。 新闻仔细报道了小荆加工厂的生产模式，尤其介绍了渔场和养鸭场，下面还有很多热心市民现身说法。 最后，小柳还放上了厂子的征文。 江晚月拍拍手：“准备一下，马上就来生意了。” 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是巷子口的那群老太太。 老太太看着江晚月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大妹子，我们听信谣言，阻止大家来你们这儿买东西，是我们对不住你！” 江晚月笑着道：“误会说清楚就好了，没事的，我们店随时欢迎大家的到来。” 老太太们都有退休金，一人买了几块钱的副食走了。 接下来，人流量慢慢变多了，很多人都是看了报纸，特意来支持他们的。 第211章 好哭鬼 征文的宣传发出去之后三天，投稿的文章如雪花一样飞来。 一等奖有一千元，优秀奖也有一百元，对一个普通的打工族来说，是一笔超级巨款了，只要会写文章的人，都会来碰碰运气。 江晚月特意请省日报的牛主任当主评委，其他编辑做评委，一起选出一二三等及优秀奖。 一等奖的文章还刊登在了报纸上，笔者以优美的如散文一样的文笔描绘了小荆大队一日行，从山水风景，到人文情怀，再到厂里的见闻，让人仿佛亲临其境，最后升华到对整个社会舆论环境的深刻剖析，一等奖实至名归。 江晚月将所有获奖的文章印刷出好几本，放在他们的店内，同时，墙壁上张贴省日报关于他们的新闻报道。 文人的笔杆子，就等于是当兵的枪杆子，文章一经发出，引起了巨大的讨论。 省门店迎来了人流高峰，比开业那三天的顾客还要多。 忙不过来，根本忙不过来，八个销售员忙的脚不沾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晚上也是忙活到八点多钟才关店。 虽然忙，但大家心里充实，格外高兴。 “厂长，你知道今天收入多少钱吗？”林锦激动的无以复加，“四万七，我的天，快接近五万了，省城人民的消费能力真牛！” 江晚月看着隔壁已经装修好的门店道：“竹编厂的门店也该开起来了。” 回小荆大队后，她去竹编厂巡察了一下，去年广交会的订单，总算是做的差不多了，很快就能为省门店生产竹编了，和向令霄商量了一下，决定把竹编厂门店的开业时间定在国庆节，也就是十月一日。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底，最后一天。 江晚月精心打造的幼儿园终于建好了，也迎来了第一批幼儿，八月底最后一天让学生们先来适应一下。 宋华之背着小书包，哭巴着一张脸：“我不想上学，我不要上学，呜呜呜……哥哥姐姐六岁才上学，为什么我三岁就要去学校，妈妈，我不要，不……” 江晚月脑壳疼。 明明在家里都说好了，怎么到学校门口又开始哭？ 边上一个同村的小男孩，也是去上幼儿园，做了个鬼脸道：“宋华之，好哭鬼，略略略！” “你才是好哭鬼！” 宋华之愤怒的喷回去。 那孩子的妈妈连忙捂住自己孩子的嘴，朝江晚月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厂长，这孩子不懂事……” 江晚月不在意的道：“孩子说的也是实话。” 她蹲下身，认真道：“华子，你在学校乖乖上一天学，晚上妈妈来接你，第一个接你，怎么样？” 宋华之伸出手指头：“那说好了，妈妈要第一个来接我。” 江晚月和他拉钩钩。 小家伙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她可算是松了口气。 幼儿园第一批学生只有四十多个，按照年龄分成了两个班。 请了六名老师，一个班三名，又请了一个园长，还有一个厨师，负责孩子们的午餐。 幼儿园虽然不以盈利为目的，但每天吃饭也要钱，一餐饭加一点零食按照两毛钱标准，一个月上学二十六天，那就是五块二，再加上其他七七八八一些杂费，一个月收费是六元钱。 若是放在两年前，让一个家庭一个月拿六元钱送孩子上学，根本没人去。 毕竟，小学一学期才三块钱，都没几个家庭舍得送孩子上小学。 但这两年，小荆大队大面积招工，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当工人，工人最低一个月就是十七块八的工资，再加上奖金制度，还有餐补，一个月到手大概接近三十元，若是两个人上班，一个月就有六十块了，送个孩子上学还是送得起的。 即便如此，也只有四十多个家庭将孩子送来了。 为了考虑双职工家庭，幼儿园放学比较晚，比厂里下班时间晚十几分钟。 江晚月提前五分钟下班，第一个赶到了幼儿园，排在第一个。 下课铃声一响，她就看到宋华之背着小书包，也站在第一个。 “江厂长，华子今天可乖了。”老师笑着说道，“很多小孩哭，他还帮着哄，真是个好孩子。” 宋华之骄傲的挺起胸脯：“老师奖励了我小红花呢。” 江晚月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真乖。” 家长们陆陆续续来接孩子，和孩子们聊今天在学校的情况。 “今天吃了鸡蛋，还有肉肉呢，还有汤，学校的饭菜太好吃了。” “下午老师还给我们发了鸡蛋糕呢，一人一个，真好吃，明天我还要来上学。” 那些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们也放心了，在学校吃这么好，还有人看着，一个月只要六块钱，非常划算。 牵着华子回家，家里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是宋怀之做的。 明天是九月一号，宋怀之就要上初中了，以后在公社那边上学，晚上还有一节晚自习，大概七点钟才能回家。 江晚月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宋怀之用来上下学。 还找婆婆给怀之做了一个大点的书包，小学只有两门主课，上初中就有英文课了，还有七七八八别的课，书包太小了装不下书本。 “明早上我送你去学校。”江晚月一边给他收拾一边道，“学校会给你发饭票，如果食堂的饭菜不好吃，以后我从厂子里食堂打饭给你送去……还有，你年纪最小，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把你拦着要钱，你一定要告诉老师，或者回来告诉妈妈……” 宋怀之点头：“妈妈，我都知道。” 母子二人正在说话时，院子的门被敲响了：“厂长，是我。” 一听声音，是陆老，宋怀之连忙跑去开门，礼貌的打招呼：“陆爷爷。” “怀之明天要上初中啦。”陆老爷子走进来，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我父亲送我的钢笔，被下放这么多年，我一直保管的很好，它陪着我走过了最难熬的日子，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怀之，你永远有逆难而上的勇气。” 江晚月惊讶道：“陆老这话，怎么听着好像是要走了的意思……” 她忽然顿住，猛地站起身，“陆家，平反了？！” 第212章 平反了 第153章 陆老眼睛里满是光。 他老人家整个人的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好像忽然之间年轻了十岁。 “是啊，陆家平反了，多少年了，终于还我们陆家一个清白了……”陆老爷子长叹一声，“几个月前，我就收到信，说是有平反的意思，但我不敢期待，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怕是一场空……还好，希望没有落空，我们可以回城了，国家把陆家的房子还给我们了，大学也让我重新回去教书，我们终于熬出头了……” 说着说着，他老人家忍不住掩面而泣。 宋华之蹬蹬蹬跑进去拿了一块帕子出来，给陆老爷子擦眼泪。 江晚月劝道：“苦日子都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陆家打算什么时候走，我让老吴送你们回城。” “明天早上就走。”陆老爷子开口道，“最开始下放的时候，很苦，但很幸运，遇到了江厂长，要是没有你，我的孙媳怕是早就难产死了，瞧现在，我们一家人养的白白胖胖，哪里像是下放的改造份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陆家的地址，还有我以后任职的大学，江厂长若是去省城，一定要去我家里坐一坐，让我们陆家招待江厂长一次。” 江晚月笑着接过来：“到时候我带孩子去，希望陆老不要觉得吵就行。” 宋怀之跟着陆老学了两年，满眼都是不舍：“陆爷爷，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当然可以。”陆老笑着道，“学习上遇到了什么困难，都可以写信来，等回去了，我把学校的电话告诉你，你可以随时给我电话，更方便一些。” 宋怀之用力的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江晚月和几个孩子亲自送陆老一家人上货车。 陆老，陆老太太，陆城远，段静，还有个不满两岁的小孩。 一家人上了货车，朝送行的挥挥手。 “是好事，是个好事儿啊，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们了。”周秀桂开口道，“城里人就在城里好好生活吧，希望别又被下放，真是遭罪！” 江晚月扭头看向李老和王家夫妻，轻声道：“快了，你们也快了。” 大面积的平反似乎是在七七年，最多再熬个半年，他们就都能平反回去了。 李老不在意的笑道：“回不回城无所谓，在小荆大队也没受什么苦，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住着砖头房子，天天有鱼有肉，干活也不累，人活着还有什么可求呢？ 说是这么说，但眼里还是带着希冀。 陆家人走了，好几个岗位空出来，江晚月琢磨着把谁提上去。 陆老之前是守渔场，陆老太太在厨房帮忙，这两个岗位都好说。 陆城远一直负责打理机器，让一个青年顶上，问题也不大。 最大的问题，还是段静这个研发车间主任这个位置，虽然段静努力在带新人，但没办法，这方面实在是需要天赋，带出来的人，根本胜任不了这个重要岗位。 江晚月只能提点他们，让他们自己领悟。 周秀桂前脚还在说希望永远别再看到陆家人了，结果第三天，陆家两口子带着孩子，出现在了小荆大队。 “怎么了这是？”周秀桂急的脸色都变了，“不是平反了吗，咋还回来了，咋回事？” 她是生怕这两口子又被下放改造了。 陆城远笑着开口：“婶儿您别急，我们陆家确实是平反了，我爷爷现在是湖省大学教授，奶奶也被返聘，政府给我和段静也安排了工作。” “好好好，这就好！”周秀桂松了口气，“那你们回来，这是？” “我们还是喜欢小荆大队。”段静抿着唇笑，“我还是想在江厂长手底下工作，不知道江厂长还欢迎吗？” 江晚月正好走过来，她实话道：“你们选择留在大队，肯定不如城里，至少从医疗教育来说，村里肯定比不上省城，我怕你们以后会后悔。” “江厂长不是也选择留在了小荆大队吗？”段静笑道，“明明江厂长有那么多机会去城里，可以在城市过的很好，却还是选择留下，那是因为我们都热爱这一片土地，希望把这里建设的越来越好，虽然我不是小荆大队的人，但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成为土生土长的小荆大队人！” 江晚月十分佩服她。 在小荆大队受了那么多苦，还愿意留下，这是一个有胸怀的女人。 陆城远开口道：“我们夫妻两个的户口关系没有转到省城去，还留在小荆大队，是不是可以划一块建房子的基地了？” 江晚月身为副支书，还是了解这些政策的，她笑着点头：“确实可以，不过也要交一笔钱，你们自己去选地方，选好了来大队部登记一下，交了钱，就是你们的宅基地了。” 陆城远点头。 等人群散了，他找到李老和王家夫妻，低声道：“我爷爷正在给你们走动，用不了多久也会平反，且耐心等着……” 李老眼眶发红：“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差这几个月……” 九月底，竹编厂的产品生产的差不多之后，省城竹编门店正式开业了。 这个门店和隔壁副食店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卖的是竹编制品，所以装修都是竹子，门口种了一排假的绿竹，窗户用的仿古格子小窗，门也是中式，走进去，处处都是雕花竹具，正中间是一个茶桌，摆着茶具和茶盏，还有供客人坐下喝茶的休息区。 这里主营竹制品，第一类是竹编日用品，凉席凉床等，第二类是竹编精品，茶具和一些精致的摆件，两类货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日常区，一个是高端区，应对的是不同的客户群，所以开了两个门。 国庆节全国都放假，竹编门店正式开业。 销售员分了四个过来。 因为是国庆，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的，凉席什么的并不受欢迎，当然，这也不是江晚月主攻的市场，没有附加值的产品赚也赚不了多少，主要还是精品，不然也不会挑在秋天开业了 有些人进来，看到那些茶具摆件什么的挺感兴趣，一听价格，就有些不敢再看了。 一个竹编的花瓶，居然要十八块钱一个，对他们来说，贵得离谱。 第213章 领分红 竹编精品店，开业期间也有活动，全场八折，满十八元还送一个凉枕。 也安排人去人流量多的地方发了传单，但效果并不明显。 “国人才刚吃饱肚子……”向令霄摇头，“怕是没多少人愿意花钱买这些东西。” 江晚月笑了笑道：“无论什么年代，都不乏有钱人，尤其是在省城地界上，愿意掏钱的人多着呢，咱们这个店就主打一个细水长流，静待花开就可以了。” 她赚的是金字塔顶端那部分人的钱，比如祖上有钱的，华侨，外国人，等等。 虽然生意萧条，但一天的进账也有几百块，养活一个店子完全没问题，不需要工厂来补贴，向令霄也就放心了。 同时，方便面厂的销量彻底爆了。 火车上的销量一天比一天多，百货商店也要求供货，江晚月还拿了一部分货放在门店里卖，销量居然特别好，看来，除了外出的旅人，居家的人也想吃一吃不一样的味道。 “江厂长，上个月你知道我们方便面厂赚了多少吗？”周书记难掩激动，“四十八万！我的天哪，居然赚了四十八万！” 江晚月也是心神一震：“生产能跟上吗？” “我又招了一批人，现在方便面厂工人一百二十多人，还购置了好几台机器，效率提高了很多。”周书记笑着道，“不然再拿一部分钱从国外买一台脱水机回来？” 现在蔬菜脱水机一天二十个小时运行，有些扛不住了。 江晚月点头：“扣除买机器的钱，账上再留一部分，拿一些出来分红吧。” 从方便面厂开业至今，也有五个月的时间了，当初投资的人，现在还没拿到一分钱，也该给大家伙一点甜头尝一尝了。 周书记更加激动，连忙点头。 分红的日子就定在十月中旬，各大公社的书记都来了。 之前开加工厂的时候，江晚月就拿了百分之二十出来给大队里做建设，因此，这次入股方便面厂，她也是一样分百分之二十出来，也就是说，红旗公社也有百分之六的股份，纪书记自然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这段时间，方便面厂迅速发展，收益喜人。”周书记看着账本道，“第一个月主生产，第二个月上市，第三个月才有收益，赚了五万六，第四个月收入十八万多，第五个月，四十八万，加起来一共是七十二万！扣除各方面成本，净盈利三十九万，再预留员工工资、设备购买、急用等，可以拿三十万出来分红！”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他们都知道方便面厂赚大钱了，因为日夜不停开工，老在招人，但具体赚了多少，他们不知道，因为没看到账本。 现在听周书记说了具体数据，一个个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154章 赚了多少？ 七十二万？ 后面几个零来着？ “目前，我们只和三个省的铁路局达成了合作，省内有八十多个百货商店在我们这里拿货……”周书记开口道，“如果打通全国火车站，我们一个月至少能进账两百万！” 嘶！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江晚月也被这个数据给惊到了。 她知道方便面受欢迎，但没想到，这么受欢迎，实在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开口道：“方便面赚大钱，肯定会有人效仿，接下来的重心要放在新品研发上，多研究出一些口味，给客户多点选择……” 众人齐齐点头，前几天他们就好像看到县里食品厂也在做方便面。 正事说完之后，周书记笑道：“三十万，按照股份来分红，大家今天就可以把钱给领走！” 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激动起来。 首先是两个大支股，江晚月和金秋公社各百分之三十，也就是九万元。 其他公社，最少也是百分之五的股权，也就是一万五。 五个月时间，净赚一万五，还不用操什么心，可以说是白捡来的了。 人人喜气盈盈。 众人钱拿到手之后，心里就开始思考着，这笔钱，该用在什么地方，或许，可以买一辆收割机？或者拖拉机？还是说再办个什么厂？ 他们心里各种想法之时，江晚月开口道：“我有个想法，各位书记可以听一听。” 大家立即安静下来，听她说话。 她笑着开口：“今年初的时候，我就想着年底了说服我们纪书记，给红旗公社修路。” 纪书记难以置信。 今年四月份才刚通了电，花了那么多钱，她咋这么快又想着修路了？ 虽然厂子里赚了不少钱，但时不时搞个大事情，能攒下钱吗？ “赚了钱，就是用来花的，留在手上又不能生钱。”江晚月看向众人，“既然各个公社都赚了钱，不如我们所有公社联合起来，再让县里拨款，把我们整个连湖县的路都修了。” 嘶！ 嘶——！ 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全县修路，可真敢想！ 她知道要多少钱吗？ “江厂长，你先冷静一下。”黄书记呼出一口气道，“不是我们不支持你，而是，咱们这些公社，这次分到手也就一两万，修路远远不够，还是、再等几年说这个事吧。” 江晚月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到后面一页，开口道：“我打听过了，咱们县里主干道那种公路，确实是贵一些，就不提了，公社那边的路，价格低一些，一公里造价是四万元左右，但还是太贵了，我四处找人问，村里的话可以铺毛石子路，再压平，倒上一点沥青，这个就很便宜了，一公里造价只要一万五千多。就拿我们红旗公社为例，从最远的丰收大队到公社，是十八公里，所有大队主干道算上，需要修的主路里程大约是五十公里，算下来，一个公社需要七十五万元。” 黄书记差点晕倒。 七十五万！ 这个钱，打死他都拿不出来！ 还不如攒着钱通电，通电还便宜一些！ 办公室静默，静默，还是静默，没有人发表意见。 江晚月继续道：“咱们九个公社，粗略算一下，需要接近七百万元，其实是能办下来的。” 众人纷纷摇头。 减一个零都不可能办下来，简直太异想天开了！ 第214章 提修路 “首先，这是全县大队修路，是县里的大事，要是办成了，人人都有功，咱们县委书记和市长可不会冷眼旁观，县里财务厅至少会拿个五六十万出来，就总价的十分之一而已，我相信县里会想办法，这也是市里的大功绩，市委书记不拿个一百多万出来也不好意思吧？” “再一个，这个事情是我提出来的，我自然是做了准备的，我管理的竹编厂和加工厂，会从年盈利拿出百分之二十出来，帮助县里修路，两个厂年盈利的百分之二十，加起来也有一百万，算下来，我们只需要再拿四百万出来就可以了。” 众人：“……” 四百万难道就不多么？ 周书记迎着众人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方便面厂也可以拿出年盈利百分之二十，诸位没问题吧？” 黄书记算了一笔账：“就算按最高盈利来算，方便面厂一年盈利的百分之二十，也就五六十万。” “你错了。”江晚月道，“目前正在打通各省铁路局的渠道，到今年腊月，月销量应该会接近百万，年盈利百分之二十，也有一百多万了，这么一算，那咱们就只要凑个三百万啦！” 众人：“……” 三百万也不少啊。 她脑子到底怎么想的，这种异想天开的事，怎么到了她嘴里变这么简单。 江晚月一笑：“咱们就不管每个公社具体多少里程了，反正大差不差，一家人就不算那么清楚了，九个公社，每个公社出三十五万，问题不大吧？” “江厂长，你快别说了。”李书记快哭了，“把我们全公社的社员卖了，都凑不出三十五万啊！” 纪书记也有点头疼，红旗公社算是比较有钱的了，但拿三十五万出来，也几乎不可能。 江晚月笑容灿烂：“你们手上现在是没有钱，但，你们未来会有钱呀，按照方便面厂的发展势头，到明年年底，最晚后年，你们各位的分红，肯定能达到三十五万，我的想法是，咱们从银行贷款，找银行借钱修路，等后面分红到手了，再把钱还给银行。我打听过了，办这种民生大事，银行利息是国家补贴，多好，借钱都不用给利息，是我们赚了。” 静默。 在场的人再度沉默。 今天本来是领分红来的，却让他们找银行借钱！ 钱都没有捂热，转头欠一屁股债，谁愿意？ 可是，他们很清楚，如果他们拒绝了，那么，江厂长一定会拉着纪书记，单独给红旗公社修路！ 之前通电，红旗公社就风光了一回，要是再抢先修路，他们这些公社不知道被甩多远！ 现在有江厂长牵头，负责跑县里市里要批款，他们能省不少事。 日后若红旗公社修成了，他们再想修路，就难了…… 江晚月站起身来：“大家好好考虑吧，这事儿不急，拒绝也没关系，我们红旗公社单独修没事的。” 众人还能再说什么。 周书记第一个站起来，咬牙道：“江厂长，不就三十五万吗，我借，明天就去银行签合同借钱！”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最后自然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表示明天一起去银行借钱。 江晚月笑容灿烂：“那我这几天跑一跑县里市里，尽快把这批钱要来，希望明年初就能动工！” 想到要修路，她动力十足。 这两年来，她真是受够了坐车的苦，每次车子开到大队，颠簸个不停，不下雨还好，一下午，那真的完犊子，老是陷进泥地里，老要找人来推车…… 她十分期待修路之后的日子。 她先去了一趟县里，找刘书记聊了许久。 刘书记一听说她要号召全县所有大队修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江晚月一笑，“昨天各公社的书记就去县里银行借钱去了，但因为手续不齐全，银行没有批，这不，我来找书记盖章了。” 她将九份银行借贷申请表放在了刘书记的桌子上。 刘书记仔细看了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江厂长，你真是厉害，居然能说服这么多老家伙同意干大事，我谁都不服，就服你！” “这路要是修成了，应该是我们全市甚至全省，唯一一个全大队通路的县吧？”江晚月开口道，“刘书记上任第一年，就办成这么大的事，等升职的时候，妥妥升到省里去啊。” 刘书记瞬间飘了。 他立马拿章子盖在那些贷款表上，开口道：“全县要集中力量办大事，修路利国利民，我肯定支持！你现在跟我去市里走一趟，咱们让市委书记批点款子下来。” 之前杂交水稻项目，市委书记下乡视察过，江晚月也搭了几句话，还算是认识。 跟着刘书记到了市委大楼，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看到了书记的身影。 “刚刚在开会，让你们久等了。”曹书记坐下来，喝了口茶道，“我没记错的话，刘书记身边这位是江厂长吧，听说你又办大事了，那个方便面厂发展的如火如荼，全省都卖疯了，我也吃了两次，味道确实不错，忙的时候当一顿中餐很饱肚子。” “曹书记喜欢，是我们方便面厂的荣幸了。”江晚月笑着道，“今天刘书记带我过来，是有另外一件大事。” 刘书记将修路的初步方案书递上去：“请书记过目。” 第155章 曹书记看到封页上几个字，顿时惊了一下：“修路？全县通路？” 连湖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全县修路，这笔经费可不低，估摸着接近千万。 他皱眉翻开了方案书，直接翻到最后：“六百八十万？” “是，我们用砂石沥青铺路，简单点，费用也低点。”江晚月开口，“现在资金已经差不多了，还有点缺口，就想请市里帮个忙。” 曹书记满脸不可置信：“资金差不多了？怎么凑的？” 接近七百万啊，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市里都拿不出来，县里咋凑的？ “我现在是三个厂的厂长，每个厂拿年盈利百分之二十出来，能凑个两百万多出来，各大公社每人出三十多万，能凑个三百万，我们县财务厅拨五六十万，最后还有一百万的缺口。” 刘书记：“？？？” 县里财务厅什么时候说拨五六十万了？ 去年通电拿个七八万块钱出来，都跟要命一样了，五六十万根本不可能！ 第215章 要资金 刘书记还在腹诽之时。 曹书记就已经忍不住了：“你的意思是，让市里出这一百万的缺口？” 一开口就是一百万，说的这么轻飘飘，她到底知不知道市里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这么点，要是修路拿一百万出来，其他方面都得压缩，还不知道多少人要哭天抢地！ “书记，通电有多重要我就不赘述了。”江晚月波澜不惊的开口，“近七百万的费用，现在只差一百万，我知道书记肯定要说，可以推到明年，可是明年还有明年的事，若是咱们市的一个县全部修了路，这样的成绩有多亮眼，不用我说书记自己心里也清楚。” 曹书记当然清楚，可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他沉吟道：“五六十万，我还能想法子，一百万太多了。” 边上的刘书记都哭了。 听听，市里都只能拿个五六十万出来，江厂长居然也想让他拿五六十万，可能吗？ 但当着曹书记的面，他也不好拆江晚月的台。 “那也就剩四五十万的缺口了。”江晚月充分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作用，“我有个朋友，在市里机关单位工作，我听他说，市里明年准备修单位房，书记，全市修单位房，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吧，这笔钱拿来修单位房，您得到的是千名干部的感谢，但如果拿来修路，您得到的是几十万老百姓的感谢！” “你消息还挺灵通。”曹书记扯了扯嘴角，“你动了那些干部的福利房，你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江晚月一笑：“等全县通路之后，去我们大队的路就好走多了，我想在市里建一个方便面分厂，到时候，厂子的税收都是交给市里，咱们市里财政收入增多，迟一年不是能修更大的福利房吗，他们应该还会感谢我呢。” 曹书记的神色变了：“你们方便面厂要建分厂？” 江晚月点头：“忙不过来，真的忙不过来，必须扩建新厂，到时候还请曹书记给块地方，最好靠近主干道。” 曹书记很清楚的知道，她的条件就是让市里同意拨款。 实际上也不算拿捏，毕竟这一百万又不是花在她个人头上，而是花在全县。 为了修路，她可真是煞费苦心。 曹书记靠着椅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拨款的事没那么容易，今年财政已经很紧张了，过完年，我一定想法子把这笔款给你们拨过去，明年初应该不算晚吧？” 江晚月露出大大的笑容：“不晚不晚，多谢曹书记，书记辛苦了！” 从市委大楼出来，刘书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江厂长，我都服了，你居然说服市里拿一百万出来，真牛！不过……” 他哼了一声，“你跟曹书记说，县里能拿五六十万出来，你是之前问过财务厅了吗？” 江晚月连忙给他锤了锤肩膀，狗腿的说道：“有您这个一把手在，我何必去找财务厅，书记，我知道您一定会排除万难，为我们凑齐这五六十万，一时凑不齐也没事，大概明年六七月才付最后一笔尾款，不急，不急呢。” 刘书记用鼻孔出气。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把他都架在这儿了，他还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 江晚月开口道：“等路修完了，其他公社也得通电是不是，到时候，只要县里市里钱齐了，还差多少，我可以拍板从三个厂子里拿一部分钱出来，支持政府搞建设！” 刘书记看她一眼：“你倒是有钱，啥好事都让你做了。” 江晚月不好意思一笑：“哪能啊，我要是有钱，何必想方设法从你们两位书记手上掏钱，穷啊，真的穷，不过再穷，也得修路，要想富，先修路，路修起来，厂子也能跟上发展，慢慢大家就都有钱了。” 她是真没说谎，这次修路，几个厂都得掏钱，账面上差不多快空了。 不过好歹没找外头借钱。 九个公社各欠银行三十五万，书记们压力山大，疯狂鼓励公社的厂子搞生产。 方便面分厂的事，迅速提上日程，由金秋公社安排人去市里选址，修厂房，买机器，然后招人。 这一忙碌着，又到了年底。 县里的修路具体方案书已经下来了，只等开年资金到位之后，就开工了，江晚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方便面厂的分厂也开始投入生产了，日产惊人，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小荆副食加工厂也已经打通了全国大部分的百货商店，日销步步攀升，一个月收益十分可观。 省城那边很多人打电话给他们，说门店距离自己家太远了，每次去买东西，要坐车快一个小时。 那个门店是在城东，江晚月打算再在城西买一间门店，开个分店。 竹编厂现在主要是做精品竹编，承接国外的订单，一天天忙的团团转。 友谊商店那个柜台，有不少外国人问津，卖一个包就是两三千，虽然生意一般，但收益并不低。 隔壁白姐的那个面具柜台，在听了她的建议之后，果然在友谊商店大门口办了一场华国戏曲表演，其中就有最受国人欢迎的变脸，一连唱了三天，带动了面具销量，白姐也开始忙起来了。 “来，江厂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纪书记眉眼里都是笑，“看看这个。” 江晚月将桌子上的好几张文件拿起来。 原来是年底评先进个人。 大队把她的资料交到了公社，她被评为公社先进生产者。 公社把她的资料交到了县里，她被评为县里先进生产者。 然后交到市里、省里，她成了一九七六年湖省的先进生产者，全省只有八名，特别光荣。 “腊月二十四，小年这天，省里办了颁奖典礼。”纪书记笑着道，“我还没参加过这样的场合呢，可以跟你一起过去见见世面了。” 江晚月开口：“我才是没见过世面，要是纪书记不陪着一起去，我都有点怯场。” 纪书记：“……” 谁怯场她都不会怯场好吧，就没见过比她还能社交的人。 第216章 去领奖 腊月二十四，没有下雪，但起了很大风，很冷。 厂子里又添了两辆大货车，江晚月和纪书记坐货车去省里参加颁奖典礼。 车子到地方后，二人一下车，冷风迎面吹来，她赶紧裹紧了自己的军绿色大风衣，飞快走进里面，终于暖和了一些。 纪书记带着她在门口签了到，然后往里走。 纪书记是省城人，家里有点关系，所以调到了红旗公社，一到这样的场合，他就碰到了熟人，带着江晚月过去聊天。 “呀，这位就是江厂长啊，可真年轻。” “江厂长还不到三十吧，居然办成了好几个厂，我们这些老家伙真是自愧不如。” “之前你们那个小荆副食在省城闹得风风雨雨，我还以为已经是巅峰了，没想到又搞出一个方便面厂，据说全国都卖疯了。”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这些前浪都要被拍死咯。” 江晚月一笑：“这是说的哪里话，正是有你们这些老领导带路，我们这些年轻人才能少走弯路，没有你们，我怕是撞南墙都撞死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说话真有趣。” “她嘴皮子要是不利索，哪能办成这么大的事。” 边上好些人围过来，想认识一下这位年轻的女厂长。 毕竟她办成了不少大事。 据说她名下三个厂的税收，就占了县城绝大部分。 而且她研发出来的产品，全国都卖疯了。 只要坐车，就能看到他们厂的产品。 可以说，现在这款方便面，已经成了湖省的特色。 这才多久，半年多时间吧？ 真是厉害。 很多人过来和江晚月握手。 虽然她只是个搞经济的厂长，但这年头，人人都穷，政治地位再高，你穷，治下穷，那老百姓就有怨言，所以，很多书记什么的愿意低头过来取经。 第156章 江晚月脸上始终笑盈盈的，认真记下每个人的姓氏和职位。 很快，典礼开始了。 开场还有文工团的表演。 一群年轻的女人在台上跳舞。 江晚月来这个年代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这种文娱活动，特别享受。 她坐的位置并不算靠前，快结束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跳舞人里，居然有个是唐曼。 是了，之前姑姑就查过，唐曼是文工团的女兵，需要到处演出。 唐曼本来在认真跳舞，忽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当然，所有人都在看跳舞，可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有人是专门在看她。 她看向台下，看到了唯一一个坐在那里的女性，不是江晚月还有谁？ 她满脸不可置信，这样的大的场合，江晚月一个村里的泥腿子怎么来了？ 居然还坐在第三排，她哪来的资格坐那里？ 因为走神，唐曼差点一个趔趄摔地上了。 还好舞蹈到了尾声，影响并不大。 开场舞结束后，主持人上台，然后邀请几个领导上台说话，总结了一下过去，展望了一下未来，然后开始念今年评选的几个优秀个人，先进生产者，先进生产单位，劳模等接近十个奖项。 “接下来，让我们恭喜以下八名同志荣获湖省一九七六年年度先进生产者奖项，让我们邀请他们上台，李晨、周宇……江晚月……” 江晚月站起身，朝台上走去。 站在幕后的唐曼，满脸不可置信。 江晚月，居然拿到了先进生产者这个奖？ 这个奖的含金量有多高，她十分清楚，多少人抢破头，怎么落到了她的头上？ 她虽然是个厂长，但一个村办的厂子，能有多大能力，怎么会评上省里的奖项？ 她正发呆时，边上一个女人推她一下：“唐曼，你愣着干什么，咱们要上台帮忙颁奖了。” 先进生产者是省委书记来颁奖，一排文工团的女兵上台辅助。 唐曼思绪纷乱，不知怎么的，就被安排站在了江晚月的面前。 她忽然觉得有些憋屈。 本来她是文工团女兵，高江晚月一头。 可是，她现在只是个陪衬，江晚月才是主角。 她拿起奖状，交给省委书记曲书记，曲书记再递给江晚月：“江晚月同志，恭喜，你是我们湖省年轻人的榜样，希望接下来，你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江晚月胸口热血激荡：“是，书记，我一定继续努力！” 曲书记笑着道：“颁奖典礼结束后，你先别急着走，先去休息室，我们聊一会，就是上回你交给我的那个方案书，我们具体谈一谈。” 江晚月一喜。 上回她去省里办事的时候，给曲书记送了一份方案书，是建议车站修建店铺的方案，这么长时间没有反馈，她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曲书记一直放在心上。 颁奖结束后，欧秘书就过来带江晚月过去。 “那不是江晚月吗？” 宋德盛刚走进会议室，就看到了江晚月的背影。 他是来接唐曼回家的，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地方，还能看到江晚月。 “她怎么会在这儿？” 唐曼冷声道：“她获得了先进生产者称号，过来领奖，曲书记亲自邀请她去办公室坐一坐呢，呵呵。” 声音里充斥着酸味。 宋德盛开口道：“她好像办了个方便面厂，销量惊人，书记应该是了解一下情况吧。” 唐曼皱起眉：“你怎么知道那个方便面厂是她办的？” 宋德盛说不出话来了。 上回从老家回省之后，他就开始特别关注小荆大队的事情，尤其是有关江晚月的事，他会比别的人先知道一些。 自从关注了她，他才知道，原来，他曾经的妻子竟然这么厉害。 她一个人，牵头办了三个厂。 这三个厂，每一个都红红火火，赚的钱是别的厂十年都赚不到的。 还有，这几个厂都有外汇，把他们湖省的外汇都拉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她那样耀眼。 而他…… “宋铎！”唐曼的声音有些尖利，“你后悔了，后悔了是吗？” “瞎说。”宋德盛呼出一口气，“我不爱她，所以才和她离婚，无论她有多大的成就，我都不会后悔。” 唐曼咬住唇。 她知道他在说谎。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为了这个男人，他们唐家快被人笑死了。 要是现在分开，看笑话的人只会更多。 第217章 吃螃蟹 江晚月跟着走到了曲书记的休息室。 “小江，坐。”曲书记一脸温和的模样，“你之前给我的方案书也带过来了，之前就想找机会跟你聊一聊，但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他翻开方案书，江晚月看到上面全是笔迹，看来书记确实是把这个事当了一回事。 她开口道：“我先说个例子吧，我们方便面厂飞速发展，产品深受旅客们的喜爱，但只有火车上才有售卖，很多滞留在车站的旅客们只能啃干粮。如果在火车站修建一排门店，卖一些旅客所需，我相信，不出三个月，哦不，一个月，就可以把投入赚回来。” 这年头的人工非常不值钱，加上水泥砖瓦什么的，一排十个门店，修下来也就小几千块钱而已。 十个门店，一个月赚几千，难道赚不到吗？ 曲书记缓声道：“钱不是问题，主要是火车站规划就那么大，如果要修一排门店，就得让那里的居民搬走一部分，各方面难以协调，所以这段时间才没找你过来。我让秘书和火车站的领导人聊过了，那边是火车站家属区，有大概八户受到影响，和这八户聊完之后，都同意搬迁。” 江晚月一脸难以置信。 原来，这段时间，曲书记一直在为这件事努力。 有这么好的领导，湖省何愁发展不起来？ 曲书记继续道：“我是想和你聊一聊，这几家门店，分别给什么厂子比较好？” “据我所知，火车站附近只有两家店，一个国营招待所，一个国营饭店。”江晚月想了想道，“除此之外，还可以开很多其余的店，比如行李寄存处，很多人想逛一逛，奈何带着大件行李，只能苦守在车站等车，还有卖行李包装的店，湖州土特产的店，各种填肚子的副食店，服装店也可以考虑……总之，只要是旅客需要的，都可以。” 她这么一说，曲书记就想起了很多年前，没有实施计划经济之前，火车站似乎就是这么热闹。 后来政策一下来，街上的小摊小贩都消失了，连剃头的小摊儿都没了，还得去国营剃头店…… 也不知道经济什么时候能复苏。 他开口道：“就按你计划书上所说，在火车站和飞机场率先修建一部分门店，明年正月开始动工，争取四月份投入使用，你们厂子也做一下准备。” 江晚月一笑：“书记放心，我一定全程配合！” 曲书记跟着笑了笑：“等会你从我这里出去的时候，肯定有老家伙找你打听消息，你可以适当放点风出去，我希望有冲劲干劲的人来当这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才能给大家做个榜样！” 江晚月点头，寒暄了几句后，这才起身走出去。 果然如曲书记所料，刚走到外面，一群人就把她给围住了，是省里各个厂的厂长，基本上是食品相关的厂。 “江厂长和曲书记聊什么呢，聊了这么久，半个小时了都。” “曲书记肯定是欣赏人才，惜才，这才和江厂长聊了会，是吧江厂长？” 江晚月故意神秘兮兮的开口道：“咱们都是食品相关厂子的领导，这些话，我就只跟你们说了，可千万别说出去。” 众人一听，立马全都凑了过来：“放心，我们肯定不说出去，江厂长赶紧说吧。” 江晚月低声道：“曲书记说，铁路局和飞机场明年打算修建一排店铺，只要是符合规定的厂子，都可以把自己的产品拿到那里去售卖。” 此话一出，在场许多人就摇了摇头。 最早，湖省学北上广那边修什么百货商店，也是让他们这些厂子把产品拿到那边去卖给外国人，结果呢，一个都卖不出去。 现在又要在火车站飞机场修门店卖东西，人家去车站的人，都是忙着坐车，谁会掏钱买东西？ 而且，就算买东西，个人的购买力能超过集体吗？ 这年头，厂子里的产品都是卖给集体，鲜少卖给个人，因为钱太少了。 江晚月这么一说，很多人就散开了。 但也有几个人，听说江晚月在友谊商店那里拿了个门店，运转的风生水起，赚了数不清的外汇，据说还帮人家面具厂都赚了些钱，由此可见，这个江厂长是有本事的，跟着有本事的人一起混，准没错。 第157章 留下来的那个几个人，仔细和江晚月打听了下具体情况。 江晚月也没多说，让他们开年后，注意省里的报纸就行了。 和众人告别后，她到处找纪书记的身影，准备一道回去，却在门口撞上了宋德盛。 “晚月！”见她扭头就走，宋德盛连忙叫住了她，追上去道，“晚月，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可不管你怎么逃避，我们都是孩子的父母，你一个女人养孩子太难了，我不该什么都扔给你，以后每个月，我给你十块钱的抚养费……” “宋德盛！”江晚月冷冷打断他的话，“如果你还要点脸，以后看到我就最好绕道走，否则，我会让你身边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晚月……” 宋德盛还想再说什么。 江晚月忽然露出笑容：“杨厂长，留步！” 宋德盛顿时一个激灵，杨厂长，是他所在的省食品厂的厂长…… 他眼睁睁看着江晚月朝杨厂长走去。 他吓得连忙道：“晚月，对不起，以后我看到你假装没看到就是了，你别把事情做这么绝。” 江晚月看都没看他一眼，走向杨厂长道：“杨厂长，我是想向您请教一下，是这样，我们方便面厂决定改进一下产品，想在里面增加一包配菜，目前有了蔬菜包，我觉得可以再加点肉，猪肉片鸡肉干之类的，贵厂经验丰富……” 两个人聊着聊着慢慢走远了。 宋德盛闭上了眼睛。 后悔如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但他知道，他回不去了。 忽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厂长，纪书记在车上等你呢，快上车！” 他抬头看去，看到停在大门的一辆货车的驾驶位上，探出一个脑袋，居然是他的二哥宋德发。 他二哥，居然开上了大货车？ 江晚月一个人发达，宋家也跟着安排上了正经工作？ 难怪宋家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这边。 他看向远处的雪，心里知道，哪怕错了，他也只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他这一生，怕是一辈子都要在后悔中度过了。 第218章 过大年 宋德发开了大半年县内后，现在也开始偶尔走省城这条线路了。 如今厂子里是四辆货车，他作为老司机，身边还跟了一个实习司机，开车的时候絮絮叨叨讲一些注意事项，十分靠谱的样子。 货车先把纪书记在公社放下，然后开回小荆大队。 因为连着几天天气都不好，货车果不其然又陷下去了。 宋德发赶紧下去喊人过来帮忙推车，这大冬天的，村民们也没什么事干，一叫就过来了。 人多力量大，货车很快就推了出来。 车子继续朝前开，江晚月注意到，帮忙推车的好些人都没有散去。 她疑惑道：“他们是还有什么事吗？” “咳咳！”宋德发一脸尴尬，“是、是找我有点事儿。” 他都不敢看江晚月。 看他这副样子，江晚月还有啥不明白的，一定是这趟车，给村里人从省城带了东西。 为什么这年头人人都抢着做司机，就是因为司机可以利用职务之便赚点油水，这是业内约定俗成的事，不过要是说穿了就有点不太好说了，只要不影响本职工作，江晚月也不会说什么。 主要是，这个年代，农村人想去城里太难了，一般人都是去供销社买东西，想去县城，就需要开条子了，去省里，那得有非常正规的理由才可以，比方说“探亲”这类理由就是绝对不行的，想买省里的东西几乎不可能，有宋德发帮忙张罗，大家用上了省里的东西，宋德发也能赚点，可以说是两全其美。 江晚月下了车，就看到那群人朝宋德发围了过去。 看到她没走，宋德发也不敢做什么，等她朝家的方向走去，他这才从车子里把东西拎出来。 江晚月路过他家里，走进去，提醒了一下胡招娣：“二哥给大家从县里省里带点东西回来，是互惠的好事儿，但别太招摇了，要是让人眼红给举报了，我可保不住他，到时候司机的位置就是别人的了。” 胡招娣一听就急了：“晚月，你放心，我晚上肯定说他，一定不给你惹事！” 江晚月知道她的性格，谨慎一些，为了保住工作，肯定会让宋老二低调一些。 她没再管这件事，回到家中时，晚饭已经做好了。 宋怀之的厨艺越来越好，一桌子的菜，让人垂涎欲滴。 “快过年了，你们今年有什么愿望？”吃完饭后，江晚月开口问道，“听说过年有一部电影上映，我们再去看电影吧？” 宋华之高兴的拍手：“好呀，我最喜欢看电影了。” 宋云英也露出笑容：“我也喜欢看，到时候再买一桶爆米花好不好？” 江晚月点头：“当然可以。” 宋怀之顿了一下开口道：“妈妈，这一年，我们家的鸡蛋都是让宋大柱帮忙卖的，去年他听说我看了电影，今年想让我带他一起去看，他自己出车费电影票费，可以吗？” “对了，我同学也说想看电影。”宋云英跟着道，“他们手上有压岁钱，就是他们爸爸妈妈没时间带他们去县里。” 江晚月思考了一会儿，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还不简单，今年我们整个大队一起看电影！” 第二天早上，她就坐车去县里的电影厂。 她名下的厂子都放假了，因为这一年太忙了，每个人都累个半死，该休息了，但县里这边的工人都还在上班。 她去电影厂聊了一下。 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六，电影厂的货车就开到了他们小荆大队，在大队部的正门口，也就是打谷场这块平地上，开始搭台子，扯幕布。 村里没事干的人全都围过来了。 “咦，这是干啥子？” “我看到箱子上写着连湖县电影厂，是放电影的吗？” “什么是放电影？” “哎呀，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那你快说说，放电影到底是什么？” “就是、就是、哎，我们去问问宋怀之，他看过，他知道！” 这次看电影，是小荆副食加工厂出钱，放三天大电影。 向令霄听说了这个事，以竹编厂的名义，在小荆大队安排了唱戏。 于是白天唱戏，晚上看电影。 周边大队和公社的人，为了不错过每一场电影和唱戏，都跑来小荆大队亲戚家里借住，有些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人，也厚着脸皮去认识的人家里蹭住，自带被子什么的，知青点那边空着的房子，也被人抢着住了。 要知道，这年头，看电影就是有钱人的消遣，甚至到了九十年代，很多农村人都不知道电影是什么，如今电影走到基层，村里第一次放电影，谁都想来凑凑热闹。 而且还有唱戏呢，老人们就喜欢听戏，白天的时候，这个场地上全都是人，人挤人，根本挤不动。 江晚月找了几个有手艺的师傅，在广场上炒瓜子，以加工厂和竹编厂的名义请大家吃瓜子。 “真热闹，太热闹了！”宋大海感叹道，“从我有记忆开始，咱们村就没这么热闹过。” 田有粮点头：“谁说不是呢，居然都看上电影了，瞧瞧，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哪个不羡慕咱们小荆大队的人？” 江晚月笑着道：“我听赵大娘说，我们大队的小伙子娶媳妇都好娶一些了，姑娘也好嫁一些，谁都想和我们村的人结亲。” “那当然了！”宋大海开口，“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有工人，还有老人下地挣工分换粮食，也就是说一年打工赚的钱全都可以攒下来，能攒个三百呢，可以买自行车，还能买缝纫机，县城里好多家都还做不到呢！” 前两天，江晚月还确实看到村里有两家人买自行车了，还有人家里买了缝纫机，大家的日子确实是越来越好了。 在看电影和唱戏之中，新年的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一九七七年就这样向江晚月走来了。 不知不觉，这已经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三个春节了。 正月里依旧是拜年，到了初七，唱戏和看电影的场子撤了，然后正式开始工作。 与此同时，全县修路的大事，也开始落地执行了。 第219章 分店三 县里办事效率很快，运输大货车第一天就开进了村子里，开始拓宽路边。 首先要把村里的主干道拓宽一些，然后铺上碎石子，再根据路况倒上相应数量的沥青，最后再轧平。 村里开始修路时，货车运输也不太方便了，只能用板车走小路把货推到公社那边，再装车送到各地，麻烦是麻烦了一些，但大家并没有觉得累，因为他们知道，麻烦只是暂时的，很快，村里修好了路，送货不知道该有多方便。 与此同时，省里火车站和机场也开始动工了，省里办事更快，三月份，门店就落地建成了。 第158章 江晚月去看了自己的门店，在打头第一家，这个店子有个好处是，右侧没有门店，这块空地可以拿来停车卸货。 门店钥匙到手之后，她立马安排人装修，上货，在三月二十号，就开业了。 这家店主要经营副食，一是加工厂的各种产品，二是方便面厂的各种口味的泡面。 这个门店只有一间，她安排三个销售员过来，是从省门店那边调三个人，再从小荆大队选三名年轻人补上省门店的空缺，老带新，新带一下更新。 她隔壁的门店也开业了，一家卖行李袋蛇皮袋的，一家行李寄存的，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卖副食产品的。 火车站的人流量可想而知。 根本就不需要江晚月做什么促销活动，第一天，方便面就卖空了。 果然，最受欢迎的还是方便面。 她赶紧打电话回去，让厂里迅速补货。 “江厂长，咱们厂开年后又招了五十个人，不够用，根本不够用啊。”周书记高兴的道，“还好市里的分厂马上就建成了，终于能分担一些压力了。” 江晚月去看过建在市里的分厂，比现在的厂子至少大五倍以上，按照千人大厂的规模修建的，目前已经差不多建成了，就差机器还没运回来。 主要是生产泡面的机器，只有国外才有卖，也不知道省机械厂什么时候才能研发出来。 分厂大概五月份就能正式投入生产了。 货源充足后，江晚月把买门店再次提上日程。 目前省里有两家门店，最早有一家，火车站一家，城西那边没有，于是她花了两天时间在城西逛了一圈。 这边有个第三百货商店，不远处有一块空地，周边居民都在空地上种菜，也不知道归属哪里。 到处找人问，才得知，原来无归属，找政府买下来就可以了。 这块地不大，能修大概三四间房子起来，还能再修个大仓库和车库，够用了。 如今江厂长的名头在省城算是很盛了，买这块地还算顺利，才花了七万块钱，就得到了一块没有开发的地方，简直血赚。 她先找挖土机，把这块地挖了，打好地基，再修房子。 挖土机刚开进来，几个大妈就围了过来。 “哎，你这是干啥？” “这块是我种的菜，踩死了让你赔！” “哪来的生面孔，一来就挖别人的菜地，缺德不？” 陪江晚月办事的是办公室主任裴素，她开口道：“各位大娘大婶你们好，这块地已经被我们厂子购买下来了，这是买地的文书，我们厂要在这块地修房子。” “修房子也不能翻别人种好的菜吧？” “就是就是，老百姓们才刚填饱肚子，就不把菜当粮食，小心遭天谴！” “赶紧走，别让我骂你们！” 裴素气的脸都红了。 这块地属于国家，这些人本来就没资格在这块地上种菜，一个个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江晚月按住了裴素的手，笑着开口道：“大家别着急，这事儿我们可以慢慢商议，得彼此舒心才好。” “没啥可商议的，等我们地里的菜收起来之后，你们再修房子吧，大概今年九月份吧。” “不行，九月份还可以种萝卜白菜，还是冬天再来修房子吧。” “哎，冬天地里还有红菜苔呢……” 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这块地她们就是要拿来种菜，不会让出去。 江晚月转过身，从货车上抱了一个箱子下来，她划开箱子，拿出盒装的泡面，笑着道：“这是我们厂的产品，各位大娘要不要尝一尝？” “别以为拿东西贿赂，我们就会让步……咦？” “是方便面！盒装的！” “我儿子出差的时候，在火车上买过，还带了一盒回来，我孙子可喜欢吃了，我喝了一口汤！” “听说可贵了，一块钱呢，都能买多少挂面了？” “瞧你这话说的，挂面能有方便面好吃吗？” 一群大妈丝毫不觉得难为情，一人接了一盒方便面。 得了好处后，她们的神色稍微好看一些了。 江晚月继续道：“我们厂准备在这块地方修一个门店，以后店里会卖这种方便面，门店占用你们的菜地，确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政府已经下了批文，要求我们一个月内建好，也不好再拖延时间。为了补偿各位的损失，我可以做主，给各位办我们门店的会员卡。” 站在最前面的大妈皱眉问道：“啥是会员卡？” 不怕她问，就怕她不问，说明她感兴趣了。 江晚月笑道：“我们厂子正要推出会员卡制度，在卡里存五百元，以后在任何门店消费，都可以打八折，八折的意思就是，原本一块钱的东西，只需要八毛钱，可以便宜两毛钱。别人要花五百块钱才能办成的会员卡，免费给各位，家里人和亲戚也都能用，很实惠的。” 另一个大妈挤上前：“真的假的？一块钱的东西八毛钱就能买到，没骗我们吧？” “我是方便面厂的厂长，我为我说的话负责，要是门店不给你们优惠，你们可以给我打电话，喏，包装袋上就有我们厂的电话。”江晚月依旧是一脸笑容，“如果各位答应的话，现在就可以办会员手续，如果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只能再选一块地方盖门店了。” 几个大妈互相看了一眼。 门店修在她们这儿，买东西也方便，而且有了会员卡，她们还可以买方便面去单位赚差价，多好。 她们嘀咕了几分钟，然后看向江晚月：“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办手续。” 江晚月让裴素去办。 她当然知道几个大妈打什么算盘，但有什么关系呢，多几个批发商，能多卖不少产品出去，没什么不好。 第220章 通路了 省城第三家门店很快就开始修建了。 时间一晃就到了四月底，连湖县的路终于修通了。 这是整个省，第一个全县修路的县城，虽然只是简单的沥青路，但也很了不起了，可以说是万众瞩目，省城各大报社都安排人过来了。 刘书记满面红光。 这还是他从政以来，第一次高光的时刻。 记者们采访他，他也不敢邀功，开口道：“其实这件事，是我们江厂长提出来的，哦，说起江厂长，你们应该也认识，上回红旗公社通电，也是她牵头，如今火爆全国的方便面厂，也是她提议创办的，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来，咱们请江厂长来讲几句。” 江晚月：“……” 之前也没说让她讲话呀。 提前都没准备，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她硬着头皮走上去，面向众记者道：“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把厂子里赚到的钱，投入到了更需要的地方，说功劳，那是我们全厂人的功劳，也幸而有纪书记、刘书记、曹书记各位领导的支持，这条路才能这么快建成！” 底下响起噼里啪啦鼓掌的声音。 最后是曹书记压轴发言，主要就是鼓励其他县跟上步伐，争取早日修路通电。 这件事自然是上了新闻。 江晚月发言的照片被放了上去，江厂长三个字，瞬间火遍全省，连带着她名下的三个厂都销量暴增。 小荆大队的产品销售稳定，目前的罐头产品，已经打开了海外的销路，每个月能给国家带来五六十万的外汇币，被省日报多次点名表扬。 而竹编厂开始走精品高端路线，意外的进入了海外家装市场，很多海外装修都来竹编厂订购各种竹编的灯具摆件等，一年到头都忙不过来。 方便面以不可控的势头，迅速打通了全国各大火车站，并摆上了各省百货商店的货架，销售量遥遥领先，一个月营收额已经破了百万，可以说是连湖县的最赚钱的厂子了。 方便面厂赚钱，其他公社就能分到一大笔分红，在这一年六月份的时候，各大公社联合把本公社大队的电给通了，于是，连湖县又成了湖省第一个全县通电的县城，又通电又通路，在全国可以说是头一份。 各大厂子走上正轨，还都安排了副厂长，江晚月终于清闲下来了。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一九七七年底，国家会开放高考，那她该参加高考吗？ 原身是高中生，按政策，是绝对可以参加高考的。 但，她本身读过大学，也读过研究生，她问自己，还想再读一次大学吗？ 她原先读的是工商管理，主要学习怎么管理企业，怎么给家里公司赚钱。 那现在如果要读，读什么呢？ 江晚月想不明白，她干脆带上孩子，去省里拜访了一下陆老先生。 陆老先生在湖省大学任教，教的是化学这门课。 “妈妈，陆爷爷在那边！” 宋怀之眼尖，第一个看到了刚下课的陆老。 第159章 陆老听到声音，看了过来，然后立马飞快走来：“你们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走走，去家里，我让你们陆奶奶去买菜。” 江晚月也没推辞，因为她知道，陆家人早就想请她做客了，推辞了反而不美。 陆家住在大学的教职工区，一个三室一厅的房子，非常宽敞。 陆老太太非常高兴他们的到来，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吃完饭后，三个孩子在客厅里玩，江晚月转入正题，轻声道：“我听人说，读大学的政策好像要变了？” 这几年，是采用推荐的方式上大学，就是干部们觉得谁好，几个人联名推荐一下，那个人就能去大学，这种方式，并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因此，陆老知道，政策迟早会变。 回城后，他确实听到了一些风声。 却没想到，江晚月好像比他知道的还多一些。 他压低嗓子：“是不是曲书记和你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江晚月道，“我是猜的，您看，这么大的学习殿堂，却没几个学生，多可惜啊，难道国家不会想办法吗？” 陆老先生叹了口气。 他回来任教，班上只有三名学生，真是没法说。 他声音极低：“不出意外的话，我估摸着，明年底可能会恢复……高……我就不明说了，你懂就行，你是高中生，完全可以试一试，我这里有书本，你这次带回去，不管是不是真的，提前准备肯定没错。” 江晚月一笑。 陆老先生估摸错了，哪里还要等到明年底，今年十一月，就会恢复高考了。 可以看出，国家对人才缺失这件事也很着急，不顾一切恢复了高考…… 江晚月开口问道：“陆老您觉得，我要是考上了大学，什么专业会比较适合我？” “这还用说吗？”陆老先生爽声一笑，“你的厂子都办的那么好，你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就读经济学，这多好。” 江晚月迟疑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国家各方面都落后别人，如今最缺的就是外汇币，需要大量的外汇去换取外国的先进技术，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就该在这方面精进，为国家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 陆老爷子声音里全是昂扬，江晚月怔忪道：“国家将您下放改造，您还要为国家做贡献，为什么呢？” “我们的国家成立才多久啊，还是个孩子呢。”陆老先生笑道，“任何孩子，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能及时改正，都不是什么大事，这不，我不是回来了吗，国家把属于我的东西也都还给了我，我还能干，那就一定会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边上的宋华之喊起来：“我长大后，要成为国家的栋梁，建设国家！” 宋云英点头：“我也是我也是！” 江晚月一笑：“那妈妈和你们一起上学好不好？” 宋怀之大声道：“我也要考大学，和妈妈一起上大学！” 江晚月捂住他的嘴：“暂时不可以乱说，低调点。” 政策还未明朗，提前说出来，怕造成人心浮动。 第221章 备高考 江晚月仔细回忆了一下。 恢复高考的通知，到正式高考之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人根本就来不及准备。 十二月考试，十月底才发出通知，但实际上，据说八九月份，上面领导人就在开会商议这件事了，一些家里有关系的，可以八九月就开始进行复习，而大部分人，尤其是在村里的知青们，因为消息不灵通，等知道高考恢复消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哪里比得上别人？ 如今是六月底，她该开始准备起来了。 方便面厂那边主要是周书记管理，江晚月不怎么插手。 这边两个厂子的知青加起来，有多达三十五名，其中十多个人都在省城门店做销售员。 这些重要的岗位，她得找本村的员工顶上，免得这些知青日后上了大学，影响厂子的正常运转。 她提前在厂里公布了一件事：“大家好，想必大家也知道，我们厂现在的外汇越来越多，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外国人来我们厂子里视察工作。” “天哪，外国人来我们这里？” “说实话，我还从来没见过外国人长什么样子呢。”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没啥稀奇的。” 等大家议论过后，江晚月继续道：“外国人来视察，那么，我们全厂工人都要接待他们，必须做到每个人都学会几句简单的外语，从明天开始，每天中午，大家可以去班上听课，时间半个小时。” 闻言，工人们齐齐哀嚎。 之前有个扫盲班，好不容易学会了认字读书，居然还要求学英文，太难了！ 江晚月一笑：“一个月一次考试，前三名有奖励，大家加油吧。” 她还记得，恢复高考第一年的英语非常简单，对她来说肯定不是问题，但这个年代，英语不是专业课，哪怕是高中应届生，也很难考得高分。 她现在，就是帮大家把英语捡起来，每个人抄一下课本，先熟悉一下，等国家通知正式下来，大家才能用最快的速度进入状态。 厂子里的知青，基本上都会参加高考。 而其他人，工人、农民、干部、干事、赤脚医生……年龄基本上没有限制，绝大部分人都可以通过高考这个渠道走出小山村，出人头地。 江晚月自己也开始看书。 她虽然读过书，但读的是几十年后的课本，和这个年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陆老给了她高中两年的课本，她每天工作结束后，和几个孩子一起，挑灯夜读，仿佛回到了当初准备高考的时候。 见她这么刻苦努力，林锦也有样学样：“我已经落后你太多了，不能被你甩更远了，你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咦，你咋看高二的课本？” 江晚月笑道：“下乡这么多年，之前学的都忘了，捡起来再学一遍，我可不会嫌自己学得多。” 林锦耸耸肩：“这些东西我还记得，就不跟你一起学了，我还是继续学英语吧。” 她拿着自己抄的英语笔记，去找江圆圆聊天去了，不是单纯聊天，而是用英语对话，提升非常之快。 在一片火热的学习之中，一眨眼就到了一九七七年十月份。 江晚月特意找人订购了京城的报纸，在十月十二号，京城报纸上，就报道了恢复高考的消息。 报纸寄到公社时，才十五号，而这时，省城或许已经收到消息了，但县城公社这边，完全没有人知道高考要恢复了。 当她将报纸拿回去时，整个公社甚至整个县都沸腾了。 “天哪，高考恢复？” “如果考上大学，是不是就可以回城了？”一个下乡九年不得回城的知青掩面而泣。 另一个知青冷静摇头：“这是京城的报纸，只通知了京城学子高考恢复的消息，湖省没有……应该是今年以京城为试点，明年才轮到我们吧。” 知青们一个个忐忑不安。 江晚月笑着开口：“不管怎样，高考肯定会恢复，别纠结焦虑了，从现在开始，拿起书本，开始学习吧！我们厂子的教室，随便大家读书，我也会安排老师给你们指点学习！” 英语老师自然是江圆圆莫属，这时的英语不是主课，只作为录取的参考指标。 数学老师请还未平反的李老来担任。 语文从县城高中请了个老师。 物理化学附近根本就没有能教的人，江晚月正头疼之时。 陆老和陆老太太坐车来了小荆大队，他老人家笑呵呵的说道：“全国准备高考工作，我这个老家伙被踢出来了，就来小荆大队玩一玩，怎么样，欢迎我吗？” 江晚月大喜：“我看您是玩不了了，有个岗位很适合您，物理化学老师，如何？” 陆老先生本就是为了这个而来，欣然点头应下。 在小荆大队这些年，承蒙这里的乡亲们看顾，他们一家人没有生离死别，熬到了平反，这是多大的幸运啊，如今他有能力，自然要回馈这些人。 一眨眼到了十月底，全国的广播终于开始播报高考恢复的消息。 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而此时，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江晚月统计了一下，小荆大队共有一百二十人报了名，厂子就占了九十多个名额，看来这段时间的学习动员，让大家对高考也有了信心。 宋家宋老大的二儿子，宋老二的大儿子，都读过高中，也报名了高考。 她发了一个通知下去，只要是报考了高考的员工，放假一个月，直到高考结束。 若是没考上，厂子欢迎他们回来。 若是考上了，厂子会负担员工们大学四年的生活费，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们毕业后，若是要从事相关行业工作，希望能优先进入她的厂子，若是食品行业以外的行业，那就随便他们选择了。 第160章 她的通知，让所有考生大受鼓舞。 江晚月和所有的考生们一起在教室里学习，互相探讨，互相切磋，一起进步。 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或许也是为考生们鼓劲，这一年的冬天没有那么冷，每天都出太阳，驱散了些许的紧张。 厂子里安排车子，送所有考生去县里参加高考。 第222章 大结局 坐在教室里，手脚冰冷，但江晚月的心一片火热。 试卷一发下来，她就低头开始做题，这些题目，比她上辈子简单太多了。 她奋笔疾书，唰唰唰。 高考一共进行了两天，从考场出来时，太阳还没有落山，金色的光照着大地，让人看到了远处的希望。 宋家有三个人参加高考，宋家便倾巢出动，来县城接人。 杨玉兰忙问自己的二儿子：“建华，你考得咋样，有信心吗？” 宋建华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的说道：“好难，数学最难，我也不知道。” 宋老二的儿子心虚的道：“我也觉得好难，怕是考不上了。” 周秀桂看向江晚月：“晚月，你呢？” 这么一问，边上好多人把耳朵凑过来听。 江晚月笑道：“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先回去吧。” 宋大海阔气的道：“回去做什么，来都来县城了，那自然也得吃一顿好的，走，今儿我们老两口请客，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宋家十几二十个人，呼啦啦去了国营饭店，能点的菜就四个，于是每个菜来两盘，大家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么多人，也就吃了不到十块钱。 江晚月再一次感叹，这个年代物价的便宜。 在国营饭店还遇到了林锦一家人，他们家林锦和田大伟都参加了高考，夫妻两个正在对答案，林锦大概是做错了，气得拍了田大伟两下，她有些不服，过来找江晚月：“数学最后一题的答案到底是多少？” 江晚月说了个数，林锦哎呀一声：“完了，我做错了，考不上大学了。” 江晚月好奇问道：“做错一题而已，不碍事，对了，你报的哪个大学？” 这年头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高考，也就是说，你对自己成绩结果一无所知的时候，就得选择将来要上的大学，比后世出了分数再填志愿难多了。 “我填的湖省大学。”林锦叹气，“还好填了第二志愿，师范学院，应该能上。” 田大伟也抓紧问了江晚月几个题，两个人的答案都一样。 “对了晚月，你填的哪个学校？” 江晚月笑着开口：“京城大学。” 此话一出，在国营饭店吃饭的所有人全都呆住了。 因为高考热，这段时间，哪怕是不认识字的人都知道京城大学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全国最高的学府。 居然有人敢填这个大学？ 这么有信心？ 倒是要看看哪个这么牛！ “那不是江厂长吗？” “原来是江厂长，这就能理解了。” “人家厉害着呢，上个京城大学算什么。” 用餐结束后回家，江晚月坐在车上，发现公婆欲言又止。 等到家后，她笑着道：“爹娘，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 周秀桂叹了口气：“你能考上京城大学，那自然是好事，不过，你要是去了那么远的地，三个孩子咋办？” “我正要和爹娘说这件事呢。”江晚月思索了一下道，“在我决定参加高考后，我就在思考怎么安排三个孩子，我不可能把三个孩子扔在家里，所以决定带在身边，我在哪里上大学，他们就在哪里念书，我们母子四个人不分开。” “好好好，这就好！” 周秀桂和宋大海不由大喜。 虽然知道四儿媳不是个不负责的人，但前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宋德盛抛妻弃子，他们还是有些担心四儿媳有了大好前程之后，会将三个孩子扔开。 还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高兴过后，周秀桂又皱起眉：“可是你也要上学，你哪忙得过来？” “所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江晚月诚恳道，“国家考虑到大学生大多会拖家带口，所以是允许家人跟着一块儿去城里念大学的，娘，你能随我一同去京城吗？” “我？”周秀桂惊了，“去京城？我这辈子还能去京城？” 对一个朴实的乡下人来说，去京城，就等于是去以前皇帝待的地方，有种不真实感。 她还在发愣之时，宋大海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晚月等你回答呢。” “去去去，我去！”周秀桂咧开嘴一笑，“奶奶带孙子天经地义，晚月，你就放心读大学吧！” 过了没多久，公社陆陆续续收到了各大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 他们小荆大队，有十二名知青，八名本村人，考上了大学，哪怕只是最差的学校，也足够光宗耀祖了，他们村的录取率，是整个县，乃至整个省最高的。 正好又是过年，村里喜气盈盈，四处放鞭炮。 今年江晚月同样安排电影厂来大队放电影唱戏，热热闹闹唱到了正月里。 三月份，大学要报到。 这段时间，江晚月把工作全部安排了一下，让副厂长接手，她同样还是厂长，不过以后的任务，就是打开京城的市场，让他们的门店开遍京城每个地方。 同时，她还给孩子们办了转学手续。 二月底，就准备出发前往京城了。 林锦也考上了，和丈夫田大伟一起考上了湖省大学，几人一同坐货车到省城，然后他们送江晚月去火车站。 “晚月，谢谢你！”林锦抱了一下江晚月，“如果不是你拉我进厂子，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干啥呢，谢谢你让我知道，人生还有这么多种可能，你放心，我隔三差五就会回一次小荆大队，绝不会让厂子出乱子！” 江晚月笑道：“要是销量降低了，我可是要扣你工资的。” 两人相视一笑。 火车进站了，江晚月和周秀桂大包小包，扯着三个孩子，挤上了火车。 “唉哟妈呀，我还以为坐火车多舒服呢！”周秀桂擦了一把老汗，“还得坐三天三夜，老遭罪了，来，华子，奶奶抱着你睡。” 江晚月和周秀桂轮流睡觉守行李，就这样坐了三天，到第四天中午，才终于到了京城。 门口就有京城大学接人的牌子。 江晚月忙走了过去，掏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你们好，我是京城大学的新生。” 负责接待的人这几天见多了带孩子上学的大学生，看到他们一家五口，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热情的带着他们上大巴车。 车子从火车站一路朝京城大学开去。 周秀桂不停感叹：“原来这就是古代皇帝待的地方，房子真整齐，马路真宽，真好……” 大巴车直接开到了京城大学门口。 古朴的标志性的大门，阳光照在那四个字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江晚月抬头看着自己未来上学的殿堂，嘴角露出的笑容。 生命不息，学习不止。 未来，还大有可为。 她将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永不停歇。 —全文完— 第223章 番外一 一九八二年冬天。 窗外是连绵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青石板路。 广城的腊月并不算寒冷，宋德盛穿着一件风衣，坐在饭馆的角落里，他手里的筷子挑着一块红烧肉，却怎么也送不到嘴里。 他的心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 “宋老板！” “不好了宋老板！” 一个年轻人穿着雨衣的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面容焦虑。 “昨天晚上开始，废钢价格突然下滑，比我们买进的价格还低了三块……” 宋德盛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 “完了，完了，全完了……” 开放之后，他拿着全部的身家，来广场投资做买卖，前两年做服装电器，赚了十多万，在八十年代十多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可对他来说，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将这十几万，投入钢材生意，一倒手，资产瞬间破了百万。 尝到甜头后，他再次将百万成本投进去，却没想到，年中钢材价格突然大跳水，他亏了八十多万，手上瞬间只剩下十几万。 这点钱，没办法再进场钢材市场。 他多方调查打听，得知钢材降价，是因为废钢卖起了价。 他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全部买了废钢囤着。 果然，价格一天天涨，两倍，三倍，四倍……眼看着，他能再度回到百万巅峰。 “宋老板，三天前就该卖了啊……”年轻人急的哭起来，“这批废钢，您还找银行贷了款，低价卖出去得来的钱，只能勉强还账……” 第161章 他听不下去了，匆匆离开饭馆。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杂着他的泪水，冰冷而苦涩。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心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没有方向，没有希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知道，他必须离开，离开这个让他失败的地方！ 宋德盛花三天时间，将砸在手上的废钢全部处理了，赚来的钱还了银行贷款，紧接着处理了他在广城的房子，支付了几名员工的工资…… 他带着行李，上了回湖省的火车。 车的汽笛声在夜空中回荡，像是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宋德盛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将头靠在冰冷的玻璃上，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中五味杂陈。 三年前来这里，意气风发。 如今，却落魄收场。 火车上的乘客形形色色，有的在低声交谈，有的在闭目养神，还有的在啃着干粮，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汗味和食物的味道，让人有些窒息。 宋德盛的口袋里只剩下一千多块钱，那是他所有的财产，他不敢去餐车，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背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证件。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女人看起来有些疲惫，孩子则不安分地扭动着，小手不断地拍打着女人的肩膀。 看着这一幕，宋德盛眼前突然浮现出了江晚月的身影…… 他来南方，大概也有江晚月的原因。 他想超越她，站在比她更高的地方，可是，他失败了…… 他连忙摇头，将这个身影驱赶出去。 “需要帮忙吗？”宋德盛笑着问。 女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不用了，就是孩子有点闹。” 宋德盛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一个背包，从里面拿出一包饼干递给女人：“给孩子吃点饼干吧，可能会安静一些。” 女人接过饼干，连声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小宝，快说谢谢叔叔！” 宋德盛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然后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看着女人温柔地喂孩子吃饼干，孩子的哭闹声渐渐平息，他的嘴角也不禁上扬。 就在这时，车厢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嚷嚷着，说他的钱包被偷了。 车厢里的乘客纷纷低头检查自己的行李，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宋德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的心猛地一沉，急忙翻开背包。 只见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钱包早已不见踪影。 “怎么会这样……”宋德盛喃喃自语，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女人注意到了宋德盛的异样，关切地问：“同志，你怎么了？” 宋德盛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钱包也被偷了。” 女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她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又看了看宋德盛，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才……” 宋德盛摆了摆手，打断了女人的话：“不，这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极了。 他所有的钱都在里面，现在他真的是身无分文了。 三天两夜之后，火车缓缓驶入了湖省的车站。 宋德盛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火车站的出站口，迎面而来的是湖省特有的湿润空，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灰蒙蒙的，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 就在这时，一群人从车站的另一边走了过来。 他们穿着整齐的制服，中间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宋德盛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江晚月。 江晚月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中山装，留着短发，显得干练而优雅。 她的脸上带着从容的笑容，正和身边的一群领导模样的人交谈着，看起来光鲜亮丽，意气风发。 宋德盛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 江晚月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宋德盛，然后收了回去。 她根本就没认出眼前这个人。 自从去北京上大学，拓展事业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男人了，四年时间，足够忘记一个人的样貌。 她看向身侧的铁路局总书记，笑着道：“这点小事还让书记亲自迎接，挺不好意思的。” 书记摆摆手：“七几年的时候，是你提出在火车站修门店，这一举措得到了上面的认可，现在我们湖省火车站的经济收入，是全国排名第一，都是江厂长的功劳，来，里面请，我们多聊一会。” 第224章 番外二 江晚月和铁路局的书记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分开。 她现在的事业遍布全国，海外市场也在不断扩大，每天都很忙。 也就趁着冬天过年了，才能回老家休息一阵子。 她走出火车站，在路边等人来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 “晚月。” 这个叫她名字的声音，让她的神情顿住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身影。 她辨认了许久，才认出来：“宋、宋德盛？” “是我。”宋德盛走上前，脸上挤出笑容，“没想到在火车站能遇见你，你这是准备去哪，回小荆大队吗？” 江映月声音冰冷：“这就跟你没关系了。” 宋德盛神情复杂：“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再怎么样，我们都是孩子的父母，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三个孩子，我……” 江映月脸上浮现出不耐烦。 她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 正好厂里的司机开车停在了她面前，她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 车子绝尘而去。 宋德盛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口袋，只剩下几个硬币，拿来坐公交车就什么都不剩了，他走路朝家里走去。 当年他的私事曝光之后，唐家成为附近邻里间的笑话，他们就搬家了，搬到了城西的一个小院里。 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回到家。 站在家门口，他愣住了，透过玻璃窗，他居然看到他的妻子唐曼，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亲密的坐在沙发上，二人的手还交握在一起。 更为关键的是，他和唐曼的女儿，唐巧慧居然也坐在客厅里，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他扔下行李就冲了进去。 “曼曼！” 他突然开口，唐曼吓了一大跳。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唐母就从边上出来，一把抓住宋德盛，笑呵呵看向里头坐着的男人：“这是我娘家的侄儿，怎么上门都不提前说一声……” 唐母强行将宋德盛拽了出去。 宋德盛一把甩开岳母的手：“我是唐家的女婿，不是您的侄儿……刚刚那个男的，怎么回事？” “呵呵！”唐母一脸讥讽，“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们唐家给曼曼重新找了个下家，下个月就办结婚，至于你，赶紧从我们唐家滚出去！” “我才是曼曼的丈夫，我和她是合法夫妻，我们没离婚，她凭什么再婚！” “这话就有点好笑了！”唐母轻笑，“当初你用假身份和曼曼结的婚，结婚证也是假的，你拿什么证明自己是唐家女婿？我告诉你，我一直就瞧不起你这种男的，当年是曼曼鬼迷心窍非要嫁给你，我这个当妈的也没办法，现在曼曼想通了，我们唐家当然是举双手支持她！你要是敢坏了曼曼的姻缘，我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巧慧！” 宋德盛不可置信：“一定是你们逼迫曼曼……” “没有人逼迫我。” 唐曼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她一字一顿，“德盛，当初我确实是爱你，所以一意孤行嫁给你，甚至，当你的身份被拆穿时，我宁愿被人取笑，也不愿离婚，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私下关注江晚月的一举一动，只要是关于她的新闻报纸，你全都收集起来放在书房里藏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甚至有时候做梦，叫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她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既然你放不下她，为什么又来招惹我？” “这几年，你一年三百多天都在广城做生意，你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也没有巧慧！既然如此，我们的婚姻就没必要继续了！巧慧一直是我们唐家在抚养，姓唐，自然是归我，以后你每个月支付生活费，允许你来看一次孩子，别的，你就别妄想了！” 宋德盛的身体摇摇欲坠：“曼曼，我这几年是忙于做生意，忙着给你和巧慧更好的生活，我心中怎么会没有你们……” 第162章 “你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钱呢，我一分钱都没看到！”唐曼咬牙，“如果你现在能给我几十万，我或许，可以考虑跟你继续……” 宋德盛呆住：“曼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在意钱财，你怎么……” “因为以前有感情，但现在，感情没了，我还不能为自己争取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吗？”唐曼伸出手，“孩子抚养费，一次性支付二十万，就算是你这个父亲尽心了。” “我……” 宋德盛满嘴苦涩。 他做生意亏了，全亏了，浑身上下就几个钢镚，他哪拿的出二十万！ “曼曼，你别为难我……”他试图去牵唐曼的手。 被唐母一巴掌给扇开了：“行了，别磨磨唧唧了，该收拾什么赶紧收拾，给你一个小时时间，收拾完了赶紧走！这些年，我们唐家被你连累的还不够惨吗，曼曼她爸本来可以升官的，硬是被压下来，都是被你害得……” 宋德盛看向站在角落的女儿：“巧慧……” “哼！”唐巧慧生气极了，“田叔叔天天关心我，给我买衣裳巧克力，我喜欢田叔叔，不喜欢你这个爸爸！我再也不要喊你爸爸了！” 她转头就跑了出去。 唐曼抿着唇。 她昨天接到广城那边的电话，知道他做生意亏了，血本无归。 她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所以，她不得不听从家里安排，和田家人相亲。 她也想通了，和田家联姻，帮爸爸事业再上一层，她也不必再被人笑话。 至于宋德盛……这个脑子里还放不下前妻的男人，不要就不要了吧…… “这是五百块钱。”唐曼抽出钱币递过去，“收了钱，我们就彻底断干净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说完，转身回房，关紧了房门。 从唐家出来，宋德盛的双肩都泄了下来，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事业没了。 家庭也没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或许，只能回生他养他的故土，小荆大队了。 只要他诚心认错，他爹娘一定会接纳他，晚月……应该也会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第225章 番外三 小荆大队刚下了一场雪。 大队组织人将路上的雪清扫干净了，平坦的水泥路，宽阔极了，完全可以和大城市相媲美。 马路边上，立了一个石碑，写着为修路捐款的人名，其中，江晚月这个名字，赫然在首。 宋德盛拎着行李，站在石碑前，站了许久，嘴角溢出苦笑。 当年，为了成为城里人，他抛妻弃子，娶了唐曼…… 原以为，自己从此飞黄腾达。 谁能想到，最后他落魄归乡，而他的前妻，却成了举国闻名的大人物。 这些年的每一天每一夜，每一分每一秒钟，都在懊悔中度过。 这时，大队里一群人喜气盈盈走了过来，好几个人用异样的眼神打量着他。 “这人看着有些眼生，不是咱们小荆大队的人吧？” “确实是个生面孔，应该是探亲的吧，这位同志，你要去哪家？” 面对热心村民的询问，宋德盛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我是德盛，我爹，宋大海。” “宋家老四，宋德盛？” “自打和江厂长离婚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这咋又回乡了？” “德盛，你回来咋没带着你新娶的婆娘呢？” 这大过年的，村里人闲着没事儿，就喜欢聊东家长西家短的，宋德盛返乡，无疑是个巨大的八卦消息，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 宋德盛抿着唇道：“我和……她已经离婚了。” “嚯，第二任婆娘也离婚了？” “你这不行啊，咋娶一个离一个？” “我们小荆大队就没见过离婚的，你一个人还离两次……” “你这次回来，该不会是想找我们江厂长复婚吧？” 被人戳穿心思，宋德盛显得十分狼狈。 他呐呐道：“你们忙，我先回去了。” “哎，别走啊，乡里乡亲的，这么多年没见，再聊聊。” “咋一下子跑了，我还想问问他以后咋打算的，该不会真和江厂长复婚吧？” “江厂长这些年开厂读书带孩子，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他来摘果子吗？” “这种渣男，哪里配得上我们厂长，啊呸！” 宋德盛夺路而走，将这些人的议论全都扔到了脑后。 他一口气跑到了宋家门口。 四五年没回来，他印象中的房子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红砖房子，窗户上镶嵌着透明玻璃，十分亮堂。 他看到他老父亲老母亲站在堂屋里，正笑着说话，边上围着一大群孩子。 虽然四年多没见，但他能认出三个孩子。 宋怀之，他的大儿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听说考上了京城大学，十分的优秀，是他的骄傲。 宋云英，他的大女儿，今年十三岁，已经念高三了，明年夏天高考，听人说也能考上华清或者京大。 宋华之，他的小儿子，今年九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笑嘻嘻在屋子里不知道闹什么…… “外头咋站着一个人呢？”宋华之嘴里吃着大白兔奶糖，指着窗外道，“爷爷奶奶，是不是找你们的？” 宋大海转头看去，顿时呆住。 周秀桂跟着往外看，惊得从椅子上起身：“你、你怎么回来了？” 当年，老四和晚月离婚后，就当年春节回来了一次，从此以后，再也没回过小荆大队，这一晃，四五年过去了。 这些年来，他们似乎已经忘了这个儿子。 “爹！” “娘！” 宋德盛扔下行李，跪在了地上。 “儿子不孝！给爹娘磕头了！” 他的脑袋磕的砰砰作响。 宋大海的手颤抖起来。 周秀桂热泪滚滚，她冷着一张脸，一字一顿：“当年你干出那样的混账事，宋家就已经开祠堂，将你的名字从族谱除掉了，你不再是宋家人，也不是我的儿子，出去！” 江晚月考上京城大学后，她这个当婆婆的就跟着一块儿去了京城，在那边带三个孩子，每天送孩子上学，买菜做饭……在京城过了四年，如今说话时，声音里还有一股京腔，和小荆大队的方言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意思。 宋德盛满脸眼泪：“爹娘，我知道我错了，大错特错，这些年，我没回来看你们和孩子，是想挣钱，挣很多很多钱，来弥补我的过错！求爹娘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好意思，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宋怀之面色冰冷，“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他妈妈的厂子越开越大，已经开到京城甚至国外去了，钱对他家里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 再者，就算家里穷，他也不会接受这个男人的钱。 他已经十五岁了，已经读大学了，想要钱，自己挣就是了，并不难。 “怀之，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宋德盛抖着手，“不管你怎么否认，都改变不了我是你们爸爸的事实，你书读得多，应当知道一句话，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犯了错，愿意改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这个爸爸呢？” “因为我们马上就有新爸爸啦。”宋云英脸上带着笑意，说出的话却无疑像一把雪亮的刀子插进了他的胸口，她声音很甜美，“等妈妈忙完了，就会和新爸爸订婚，你要是想参加订婚宴，我可以给你一张邀请函。” 宋德盛满脸不可置信：“不可能，绝不可能！” “是真的。”宋大海开口，“那孩子我见过几次，成熟稳重，最关键的是，对晚月矢志不渝，这就是最可贵的真心。” 宋德盛一脸呆滞：“她住在我们宋家，是宋家儿媳，也是因为宋家在小荆大队立足，她凭什么嫁给别人……” “啪！” 周秀桂一耳光扇了过去：“凭什么，你说凭什么，就凭那个男人对她一片真心，只要她愿意，她就能嫁！至于你说的，她是因为宋家才在大队里立足，这话真是太好笑了，要不是因为晚月，小荆大队全村人现在还在地里刨食呢！这个房子，也是晚月名下的宅基地，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奶奶，跟他说这么多干什么？”宋华之搂住周秀桂，“村里人都去接妈妈和新爸爸回来了，我们也赶紧去吧！” 宋大海点头：“快走，别耽误了！” 第226章 番外四 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进了小荆大队。 江晚月坐在车里，转头看向窗外，田间种下去的冬小麦已经萌芽了，青翠的绿意点缀着冬天萧条的大地，河面已经结冰，一些孩子在冰面上跑来跑去，十分热闹。 这时，车速变慢了，司机踩下刹车：“厂长，前面好多人。” 江晚月看向车前，只见宽阔的大马路上，站满了村民，这些人，她基本上都认识，全是厂子里的员工。 第163章 赵向北和陆城远拿着巨大的横幅站在马路两侧，横幅上写着：“欢迎江厂长回家过年！” “你们这儿的村民真热情！”坐在江晚月身侧的是个年轻男人，他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唇角带着笑意，“今年我也能感受一下小荆大队的春节气息了。” 他率先下车，拉开车门，江晚月跟着下去。 几个十几岁的男孩立即点燃了手里的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让江晚月缩了缩脖子。 他身侧的男人连忙替她挡住了鞭炮屑。 村民们围上来。 “欢迎江厂长回家！” “这位是叶教授吗，欢迎来小荆大队！” 那男人，是海外归来的教授，叶黎明，在江晚月念大学研究一个项目时，叶黎明是带队导师，她是参与人员，一来二去，二人就认识了。 后来她的厂子要研发几款机器，都是和叶黎明一起探讨研究，为此，叶黎明还来过好几次小荆大队。 湖省工厂的总负责人，田大伟，走了过来：“叶教授又研发出了新机器吗？” 他身侧的妻子，也就是林锦，狠狠撞了他一下：“真是不解风情，大过年的，谁谈工作？” 田大伟就是原来小荆大队支书田有粮的儿子，田有粮后来调到公社去工作，因为工作突出，如今已经成了县里领导班子中的一员。 而田大伟也考上了大学，脑子也算活络，慢慢的接管了江晚月在湖省内部的一些事情，成了湖省这边工厂的总负责人，在村子里的说话权几乎超过了大队长和支书。 林锦一直以来是个工作狂，这些年在湖省读书，还兼顾厂子的销售事业，厂子的产品能卖到全国各地，绝对有她一份功劳。 她摸了摸肚子，靠近江晚月：“我怀孕了，两个多月，还不能对外说，你得替我保密哟。” 江晚月一脸惊喜：“你可算是想通了，恭喜恭喜！” 她还记得，厂子刚开始发展的时候，林锦意外怀孕，为了工作，居然将孩子给打掉了，为此她遗憾了好久。 如今厂子四平八稳，林锦这个销售总监要亲自忙活的事情不多，总算是能安分下来怀个孩子了。 林锦一笑：“怀着孩子我也不敢四处跑业务，不然这样吧厂长，你安排我去国外学习，每天坐在教室里上课，就算是胎教了，国外不是挺提倡胎教的么？” 江晚月一脸汗颜：“田大伟，管管你媳妇，怀孕了还要出国！” 田大伟挠挠头：“她就是喜欢折腾，我当年可不就是看上了她这股折腾的劲头吗？” “唉哟，咱们厂长越来越有那身气度了。”田有粮从县里匆匆赶回来，正好碰见了大场面，大笑着道，“你回了村子，我就不喊你厂长了，叫你一声晚月，你是晚辈，得听我这个长辈的，今天别的话都不多说了，走，去我家吃饭，你婶子把饭菜都安排好了！” 林锦忙道：“对对对，我婆婆啥都备好了，叶教授也一块儿去！” “哎慢着慢着！”道上一辆车子停下，是向令霄来了。 他原先是公社里竹编厂的厂长，后来因为江晚月介入，竹编厂的生意如日中天，发展的越来越大，而今，整个湖省几乎每个省都开了分厂，向令霄现在已经是几十个竹编厂的总厂长了！ 当然，就算他是总厂长，他也得乖乖听江晚月的话，因为他很清楚，没有江晚月，就没有竹编厂的今天！ 他拿出一包烟，给在场每个人发烟。 叶黎明摆手：“谢谢，我不抽烟。” “对，不能抽烟，抽烟有害健康！”向令霄面对叶黎明的时候，总有些拘束，连忙收起了生意场上的那套，“江厂长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在村里什么时候吃饭都行，今天不如去我家吃一顿……” 田有粮一把拉住他：“我说你，咋还跟我抢人来了？” “我也想让江厂长去我家呢。”一旁的赵大娘也走了出来。 她是赵向北的亲妈，最早的时候，有些看不惯江晚月，后来，一次次被折服。 她儿子赵向北，原先是厂子里的会计，后来厂子发展的越来越大，那点儿本事就有些不够看了，很多大学生来抢会计这个职位……她还以为，她儿子会失去这个位置，没想到江厂长出钱，送她儿子去国外进修了半年，从国外回来后，他儿子成了所有厂子的财务总监，现在一个月工资高的吓人。 可以说，没有江厂长，就没有她儿子的飞黄腾达。 “妈，你凑什么热闹？”赵向北笑着看向江晚月，“今天我们就不争了，厂长离开那天，来我家吃个饭行吗？” 江晚月欣然点头：“好！” 她话音刚落，边上的陆城远立马就道：“那厂长你离开的前一天，去我家吃个饭成不，段静念叨这件事很久了！” 他们一家人是特殊时期下放到牛棚的，承蒙江晚月关照，一家人整整齐齐都活着，他闺女因为江晚月活了下来，认了江晚月当干妈，天天念叨着干妈，但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回。 江晚月看向躲在陆城远身后的干女儿，笑着应声：“好。” 这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 “江厂长，那你明天去我家吃饭成不？” “后天晚上去我家……” “那大后天去我家……” “大后天是除夕夜，去你家干啥！”周秀桂紧赶慢赶，总算是赶来了，心里把宋德盛骂了一通，要不是宋德盛耽误，她不会来这么晚。 她一把拉住江晚月，“这是我儿媳，当然是回我家过年，你们都一边去，散了散了！” 番外 第227章 番外五 江晚月忍不住失笑。 她在京城读大学的时候，婆婆周秀桂就在那边带孩子，两人虽然不是母女，但感情上早就胜似母女了。 每年学校放寒假之后，她要留在京城处理工作上的事，偶尔还要出国一趟，周秀桂就会提前带着三个孩子回老家过年。 她和孩子们，其实也就半个多月没见。 宋怀之继承了宋家人的基因，长得非常高，比她这个亲妈还高出一个脑袋，他的面容已经渐渐有了成年人的坚毅，年龄越大，这孩子越是沉稳，好在不是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的孩子，学校发生什么事，都会和她说。 去年的时候，怀之想和同学们一起学着做生意，被她拒绝了，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学知识的时候，她希望他疯狂汲取知识，站在知识的肩膀上，再去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事业。 宋云英，今年十三岁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长相非常甜美，在京城读高中，听婆婆周秀桂说，本来上高中的孩子不需要接送了，但不接不行，因为婆婆不接，就会有一大堆男孩子抢着送英子回家。 有一回，她无意打开英子的书包，发现里面居然被塞满了几十封情书…… 宋华之，今年九岁，还在读小学，这孩子和哥哥姐姐不一样，成绩非常差，在班上是倒数前三的存在，开家长会的时候，她总是被老师批评。 有一回，老师不知道从哪儿得知她是京大的学生，还得知她大儿子也是京大学生，于是老师陷入了自我怀疑，认为不是基因问题，也不是家庭教育问题，可能，是他们学校的教育有问题…… 也因此，宋华之在学校格外受人关照，虽然成绩还是很差，但好歹不是垫底儿了。 看着小儿子的五官轮廓，江晚月有些叹气摇了摇头。 这孩子，越长大，和宋德盛也越来越像…… 一晃眼的功夫，她怎么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宋德盛，定睛看去，站在人群外围，穿着黑色的风衣的男人，可不就是在火车站碰见过的宋德盛吗？ 他居然回村了？ 宋德盛的心情可以说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是小荆大队土生土长的人，可他回到这里，格格不入，甚至像一只过街老鼠。 而江晚月，下乡的知青，她本该是一个外来者，却好像完全融入了这里。 所有人对她那样的热情，争着抢着让她回自己家吃饭，那些热情让他忍不住眼红。 他的父母站在她身边，成了她的父母。 他的儿女在她怀中，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他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哟，这不是德盛吗？”一个村妇开口，“今年咋回来过年了？” “我刚刚听德盛说，他和城里那个野女人离婚了？” “离婚了就回来啦，不会以为我们江厂长还要他这个破鞋吧？” “这话说的，好歹两人有三个孩子，孩子总归是希望爹妈在一起的。” 站在江晚月身侧的叶黎明，刚刚还是一脸笑盈盈随和的样子，这会猛地绷紧了神经。 他推了推眼镜，率先走上前：“你就是怀之他们的亲生父亲是么，你好，我是叶黎明。” 宋德盛神情僵硬。 叶黎明，就是英子口中所说的那个新爸爸吗？ 第164章 一身崭新的衣裳，一身说不出来的气度，一看就是知识分子，他有些自惭形秽。 “你好，我是宋德盛。” 宋德盛伸出手，和叶黎明握了握。 “叶教授，真是稀客啊。”宋大海一脸笑意，“家里备了酒，叶教授快家里请！” 宋家人簇拥着江晚月和叶黎明朝家里走去，村民们虽然想看热闹，但也知道，这种时候看热闹容易讨人嫌，于是慢慢散了。 到了家中，宋德盛迈步就要进去。 被宋德发一把给拉住了：“老四，你早就和家里断绝关系了，进这个家门不太合适。” 他现在的身份可了不得，是厂子运输部的部长，所有车都归他管。 没有江晚月，就没有他的今天，他说什么，都不会让这个糟心东西进去倒人胃口。 “是啊老四。”宋德顺道，“爹娘看到你心里堵得慌，晚月大概也不想看到你，这几天，你就住在我家里吧。” 他是个残疾人，多亏江晚月拉他一把，现在，他成了连湖县竹编厂的总厂长，能坐上这个位置，当然和江晚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誓死捍卫江晚月的利益。 “你们……”宋德盛一脸不敢相信，“我们可是亲兄弟！” “正因为是亲兄弟，你回乡的时候，可以给你一个住的地方。”宋家老大宋德昌开口，“你回老三家里休息去，等会给你带点饭菜，行了，就这样！” 几人走进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屋子里气氛正好。 宋大海给叶黎明倒了杯酒：“今年叶教授跟着晚月回来过年，事儿是定下来了？” 叶黎明有些不好意思：“还在考察期。” 他追了晚月四年，整整四年，这是第一回，她松口了，说试试。 他不敢逼太紧，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急什么。 “叶叔叔，我们三个以茶代酒，敬您一杯。”宋怀之站起身，“在京城的时候，承蒙叶叔叔照顾，我妈妈避免了很多麻烦，我们虽然是小孩，但也都看在眼底，叶叔叔不仅保护妈妈，也护着我们，我希望能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叫叶叔叔一声爸爸。” 宋云英立马跟上：“我从小没有爸爸，太想有个爸爸了，叶叔叔你加油呀。” 宋华之笑嘻嘻道：“给未来爸爸敬茶，走一个！” 江晚月被闹了个大脸红。 其实，她早就断了找对象的念头，这年头，搞事情不香么，要什么男人？ 可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她和叶黎明在一次项目合作中认识，慢慢接触变多，越是了解，她越是佩服这个男人…… 感情自然而然就萌芽了。 今年带他回来过年，算是走个明路，她和这个男人就正式在一起了。 未来的路还很长。 一个人走太孤单，两个人正好。 她回头，和叶黎明相视一笑。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