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向阳》


 第1章

    [gl百合] 《微风向阳作者：七号佳酿【完结+番外】
    文案
    陆知微是全国顶尖学府的教授，专攻社会心理学。为进一步探索人类在现代社交关系中心理活动，接受了自家弟弟朋友——某互联网公司营销总监程夕的合作邀请。
    没想到在和程夕相处的过程中，她却渐渐发现，这个人就是最好的研究课题。
    活了30年的程夕，是一个热情开朗，乐观真诚的理想主义者。她精力旺盛，永远在向四周散发能量，没有她搞不定的人际关系。
    从她第一次见陆知微开始，她就没有办法把目光从这个女人身上挪开。
    一次酒后，程夕忍不住藉着醉意吐出真言。
    没有被拒绝，也没有被接受。
    后来她才知道，一早想明白的人往往更谨慎，那些隐忍的爱意从来都不比她的少。
    人前职场精英人后撒娇粘人精的公司高管x看上去很正经实则内心躁动火热的大学教授
    tips：
    1.1v1，he，，双洁，互攻；
    2.主角非完美人设，可能不那么爽，但是很甜；
    3.文中各种领域的专业知识都是作者瞎诌的，别代入，别较真，看个乐儿就行。
    内容标签：都市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轻松
    主角：程夕，陆知微；配角：苏棠，陆知远，林深，周然
    一句话简介：你在的方向，就是我的向往。
    立意：坚韧不拔，向阳生长
    第1章 微信
    周一的早晨，建设大道被各类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程夕坐在驾驶座上，揉了揉因为宿醉而发胀的太阳穴，按下车窗想感受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昨天晚上的聚会是部门小孩儿们临时决定的，为了庆祝项目终于过半，作为部门老大，程夕当然得出席。
    不仅得出席，还得买单。
    不过看着那一张张青涩但又坚定而满怀希望的笑脸，程夕也还是没忍住被带动起来的情绪，多喝了几杯。
    但到底是奔三的人了，当时喝的时候有多爽，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有多狼狈。头昏脑涨也就算了，时不时反胃才是真的要人命。
    程夕伸出手掰过后视镜，侧过身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奶茶色的发丝不安分地从鸭舌帽两侧钻出，后脑勺处扎起一绺小辫，穿过帽后的调节孔翘起一撮雀尾。快要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和苍白的面色无一不述说着当事人宿醉的事实。
    她正抬手想要两侧调皮的发丝塞回帽里，左手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了起来。
    是微信语音来电。
    程夕看了眼来电人，有些诧异，但还是伸手拿起手机接了起来。
    “夕姐，方便说话吗？”
    “还行吧，堵在上班路上了，咋啦？”程夕一边回答一边抬眼观察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路况。
    “是这样的，上次我不是跟你说我姐是a大的社会心理学教授吗？我昨天回家跟她说了你们公司的事儿，她说可以见面聊一聊。我给你们拉个群？”
    她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之前无意间确实有跟陆知远说过公司目前项目进展遇阻，缺乏数据分析，也没有专业背书的问题。
    虽然当时陆知远就已经提过自己姐姐是a大教授，可以帮她想想办法，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自己那时候其实也就是吐槽一下。
    “夕姐？”
    这一晃神的功夫，她发现前方车辆已经有缓慢前进的迹象了，得快点结束通话才行。
    “啊，我在呢。可以可以，太谢谢你了，帮了大忙了。但是我这边前面车动了，我得先开车了，抱歉知远。”程夕飞速说完正准备挂电话，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补上一句：“啊，我开车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群消息，你帮我跟你姐姐解释一下哈。”
    “好嘞，放心吧夕姐，你开车注意安全啊。”
    还没等陆知远说完，程夕就已经把手机放在车载无线充电上，准备起步。
    “知道啦。”她朝着手机的方向大声嚷嚷。
    通话结束。
    1小时后，终于到达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程夕利落地停好车，边往电梯方向走边掏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
    [陆知远]：@夕这是“搭刻duck”产品公司的营销总监程夕。@陆这是我姐陆知微，a大的社会心理学教授。
    [陆]：你好，小心开车，空了联系。
    看来陆知远跟对方已经解释过自己在开车不方便看消息的事儿了。不过，怎么感觉这个姐姐话很少的样子呢？程夕皱了皱眉，先不想这些了，得赶紧回人家消息才行。
    “滴~”
    电梯到了。
    程夕拿着手机，一边打字，一边往电梯里走。本来已经组织好的语言呈现在输入框里，她想了想，还是把称呼从“姐姐”换成了“陆老师”。
    [夕]：陆老师你好，我是程夕，刚到公司楼下，我先加你微信哈~
    随后便点开对方的头像，准备添加好友。结果预料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屏幕上几个大字“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群聊将其添加至通讯录”让程夕尬在原地。
    “滴~15层到了。”
    电梯的机械播报音响起，程夕尴尬着一边往公司走一边继续回到群聊界面发送消息：
    [夕]：那个，陆老师，你微信设置了禁止群聊添加好友，我加不了你，你看你啥时候方便了加一下我哈~
    还附带上一个小狗傻笑的表情包发了过去。
    这一通操作整完程夕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更胀了。
    “程总早！”程夕的助理小艾拿着马克杯向程夕走来问好，马尾辫在脑袋后面一甩一甩的，浓郁的咖啡香味从杯子里传来，看样子应该是刚去了一趟茶水间回来。
    “早啊，”程夕放下准备揉太阳穴的手，朝对方笑了笑：“精神很好啊，看不出来原来你酒量这么厉害。”
    “啊？”小艾用手搓了搓杯子的外壁，微微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回道：“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哈哈哈，没有调侃你的意思，不用这么紧张，我这是羡慕啊。”
    说罢，程夕拍了拍小艾的肩膀：“去工作吧。最近大家都挺累的，跟大家说早点干完活儿，今天早点下班。”
    听完这话小艾眼睛都亮了，连忙应好，正扭头准备去告诉部门的小伙伴们这个喜大普奔的消息时，程夕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喊住了她：
    “诶，小艾，那个...”程夕忍不住胀痛，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到：“你帮我个小忙，看看茶水间还有没有蜂蜜，如果有的话帮我泡一杯，谢谢了。”
    “好的程总！”小艾中气十足地应道，立马风风火火地朝着茶水间走去。
    果然年轻就是好哇。
    程夕感叹着走进办公室，准备开始一整天的工作。
    -
    刚过立春的江城气温还是很低，在a大的校园里，随处可见刚下课穿着羽绒服往食堂飞奔的大学生，阳光洒在他们朝气蓬勃的脸上，连溢出的薄汗都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陆知微刚刚结束讲座，穿着驼色的毛呢大衣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米色的高领毛衣紧贴身型。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直筒长裤，裤脚刚好触及脚踝，搭配着一双黑色的低跟皮鞋，鞋面被擦拭得锃亮。深空灰的及腰直发被收束成低马尾，左手拿着保温杯，牛皮纸档案袋被可怜兮兮地夹在腋下。
    阳光悠然洒落，轻拂过金丝眼镜的边框，镜面上跃动着细腻而剔透的光晕。
    陆知微眯双眼，抬起空着的右手挡了挡不识时务的光线，迈步往停车场走。
    教学楼到食堂的路上，会路过a大最大的羽毛球馆。刚刚结束晨练的大学羽球人们，背着球包，穿着yonex的球服，和旁边大部队的厚重穿着显得格格不入。球包上露出2个或更多的球拍拍柄，像是古代侠客背在身后的宝剑一样，耀眼夺目。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五颜六色的手胶上。
    看到这，陆知微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屏幕，微信群聊里程夕的消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小狗傻笑的表情包。这是一只卡通柯基的简笔画，被作者上了色后做成了表情包，吐着红舌头向屏幕前的人示好。尾巴在后面晃来晃去，傻乎乎的。
    有尾巴的柯基？
    陆知微蹙着眉头，略带疑惑。
    果然是知远的朋友，连用的表情包风格都和他一样别具一格。不过...她想起之前陆知远特地给自己打电话解释的内容，又仔细看了看对方发过来的文字。
    还算是有礼貌。
    陆知微这么想着，右边嘴角轻微上扬，指尖在屏幕上跳跃。
    [陆]：不好意思，刚结束讲座，这就加你。
    随后，陆知微点开了程夕的头像，这才发现对方的头像也是一只卡通柯基，看上去和刚刚那个表情包应该是一个作者。

 第2章

    白色的背景下，黄白相间的小狗乖巧地坐在中间，左上角是一个同样简笔画的小太阳。而且，这只柯基也有尾巴。
    她有点无语，这家伙真的是一个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吗？用这种头像和表情包的人，镇得住手底下的人吗？接着往下看，头像下方写着个性签名：
    “你和梦想必须一起活下去。”
    好吧，还是个理想主义者，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能和知远成为好朋友了，还让那孩子这么上心，前前后后提了不下10次。
    昨天晚上更是硬生生拉着自己叨叨了4个多小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充分展现出作为一个文艺学专业研究生的遣词造句能力。直到自己终于松口说可以聊一聊才肯放自己回房间休息。
    让陆知微不由地感叹自家这个傻弟弟确确实实还是有点语言天赋的，平时还是逼少了。
    她小幅度地摆了摆头，把这些思绪甩开，然后低头，发送了好友申请，更改备注。
    做完这一切，她快步走向不远处的食堂。
    其实她会答应陆知远也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软磨硬泡。最近她遇到了瓶颈，这次与程夕的合作，或许能为她的研究项目带来新的突破。
    暂且试一试吧。
    她这么想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低跟皮鞋踏在由水泥混凝土铺设而成的道路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像稳健而有序的行进旋律，在喧嚣的校园里，有力且坚定地，一下下叩着春天的门扉。
    -
    微信的提示音把程夕从工作中拉了出来，喝了蜂蜜水，身体又经历了一上午的新陈代谢，她这才终于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
    下次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程夕闷闷地想着，打开微信界面。看到陆知微的回复和好友申请，程夕毫不犹豫地点下了“通过验证”。随后拿出手机点开对方的微信头像，把对方的备注改为“陆知微”。退出来的时候被个性签名所吸引，看着“知行合一”四个大字，程夕右边眉毛不自觉地微挑了一下。
    好嘛，不愧是教授，哲学思想都整出来了。
    又抬眼看了下上方的头像，之前没注意是因为这个头像实在是没什么个性可言，黑黢黢的背景下，白色的毛笔字“陆”肃立在中间。
    遒劲有力，一丝不苟。
    她瘪了瘪嘴，心想：果然很正经。同时也感叹了一下，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姐弟俩差距这么大，还好上午把“姐姐”改成了“陆老师”。
    想到这里，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向陆知远了解一下他姐姐的性格和喜好，毕竟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人，姿态要端正，何况对方看上去就很难搞的样子。
    由于一直在互联网行业，程夕基本没有跟这种“正经人”打过什么交道，少有几次要接待政府领导，接触时间也都很短。这种可能需要深入交流长期合作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不过，微信都已经加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打个招呼。
    她又退回到聊天界面，在聊天框里快速输入。
    [夕]：陆老师你好，我是程夕，很高兴认识你。［握手］x3
    发完消息以后，她看了眼电脑桌面右下角的时间。
    时针指向11点，分针已过半。
    感受到空腹工作了一上午胃部传来的抗议的声音，她一边打开外卖软件一边想着待会儿约陆知远啥时候出来打个球顺便聊聊他姐。
    而在这个春天刚踏进一条腿，万物复苏的江城，新的故事，正悄然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日更。
    浅改了一下排版。
    第2章 诚意
    不论是平日还是周末，a大的羽毛球馆几乎都是爆满的。这种男女老少皆宜还带有社交属性的体育运动，在大学校园里总是能激发出年轻人的热情。
    程夕把车停在球馆门口的停车场，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陆知远半小时前发来消息说乐队有点事儿，可能要晚点到。她想了想，回复对方说没关系，自己正好吃点东西，在球馆门口等他。随后从放在副驾的包里拿出下班后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和牛奶，准备在车上对付一口。
    距离跟陆知微约好周末见面已经过了两天，此后两人再没有任何互动。程夕在对方微信设置“仅展示半年朋友圈”的限制下，能获取到的信息寥寥可数。
    寥寥可数的意思是，总共只有三个动态：
    “莫奈的色彩哲学——平衡与冲突的永恒对话。”配图是美术馆里莫奈的画。
    “京都庭院的一盏热茶，是喧嚣中的片刻禅意。”配图是茶具和盏里的茶。
    第三个是转发的热点新闻，并发表看法：“从数据看环保政策，每个数字背后都是鲜活的生活选择。”
    这也太简洁了。
    程夕当时就想，这要是自己，去了美术馆当然还要拍些别的，就算是只拍莫奈，怎么着也得多拍几张吧？去京都庭院也是，庭院里那些风景应该也很美吧？难道不值得留念吗？
    想到这里，她又咬了一口已经冷掉的三明治。
    真的难搞。
    没过多久，背着球包的陆知远就敲响了程夕的车窗。程夕下车从后备箱里提起球包，同陆知远并肩走进球馆。
    一场酣畅淋漓的“菜鸡互啄”式的对抗后，程夕率先体力不支败下阵来，嚷嚷着要休息。
    陆知远从前台买来两瓶电解质水，将其中一瓶递给坐在长凳上擦汗的她。
    她咕噜噜灌下去几大口，而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啊，好爽。”她低头看了眼瓶身，转头同陆知远说道：“不过下次记得买橘子味的。”
    “知道知道，今天橘子味的卖完了，你总不能指望我出去超市给你买吧。”陆知远翻了个白眼。
    程夕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怎么样？跟我姐聊得？”陆知远凑过来坐在程夕旁边。
    程夕拿起手机，点开和陆知微的聊天框，递给陆知远：“你自己看吧。”
    陆知远接过手机，低头查看。
    [程夕]：陆老师你好，我是程夕，很高兴认识你。［握手.jpg］x3
    [陆知微]：你好。［握手.jpg］
    [程夕]：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开发了一款主打年轻人轻度社交的app，名叫“搭刻duck”。我们根据产品特点，策划了一个名叫“情感联结”的全国主题活动，希望能在打开产品知名度的基础上引起一些社会对于现代人际关系的思考和关注。由于是比较严肃的话题，我们想做到尽量严谨。听知远说你这边是a大的社会心理学教授，在人际交往研究方面非常权威，所以拜托他想跟你认识一下，看看你这边什么时间方便，我前来拜访一下取取经。
    [陆知微]：过奖了。说是拜访有点夸张了，我们可以周末约个时间出来喝杯咖啡交流一下。
    [程夕]：好的！那我这边周五再跟你确认具体时间和地点你看可以吗？
    [陆知微]：可以。
    [程夕]：好的好的，那我们周五联系。［愉快.jpg］
    “这不是挺好的吗？”陆知远把手机还给程夕。
    “太难了，跟你姐聊天让我有一种跟老师汇报学习进度的感觉。”
    “啊？你怕老师啊？”
    “不是怕，是压迫感你懂吗！！！”程夕咆哮。
    “呵，我可是她弟，压迫感这三个字你能比我更懂吗？”陆知远嗤之以鼻，站起身来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其实我姐人很好的。”
    说完，陆知远的手机响了，在跟程夕示意后，便走到一旁去接电话。
    程夕看着来回踱步，一会儿蹲下扒拉球框里的球，一会儿又拿起球拍颠球的陆知远。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陆知远的外在条件很优秀，是那种会被女生追着送情书的类型。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肩宽背直，小麦色的皮肤在场馆的灯光下透着自然的光泽。脸庞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眉眼弯弯，跟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意。
    基因挺好，那姐姐应该长得也很好看吧。
    程夕这么想着，那边陆知远已经挂了电话走了过来。
    “芊芊？”她调侃道。徐芊是陆知远乐队的外聘键盘手，陆知远的暗恋对象。当然，说是外聘，也就是人家学业繁忙，偶尔来串个场而已。
    果然，此话一出，陆知远的脸肉眼可见红了起来：“少八卦！还打不打！”
    “打打打，再来两局，然后去吃宵夜，我请客，给我说说你姐。”程夕站起身来拿过球拍往球场走去。
    “哇，那我要吃烧烤！”
    “行。”
    羽毛球从左手垂直落下，球头撞击拍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球馆里此起彼伏的击打声和球鞋擦地发出的“擦擦”声，伴随着挥汗如雨的身影，让人光是看着都觉得愉悦无比。
    顶灯如手术刀般，划开似乎与挥洒的多巴胺交织的悬浮汗雾，光影流转间，仿佛勾勒出一道道斑斓的彩虹。

 第3章

    等到俩人终于尽兴，气喘吁吁地坐在球场边上。做了会儿拉伸，便收拾东西上车前往烧烤店。
    虽然已经入春，夜晚的江城跟冬天还是没什么两样，凉风飕飕。
    老板在店门口支着烧烤架，聚精会神地烤着手上的串儿，偶尔有油炸到手上，他也只是把手背放到围裙上抹一抹，随后继续重复刚才的动作。
    炭火生出来的浓烟从他脸上掠过，直直地往身旁散去。
    “老赵~好久不见啊！”程夕走上前来，鼻子耸了两下，嗅着香喷喷的肉串。
    “哟，你俩来了啊，进去坐进去坐，别闻了，当心烟熏眼睛。”被唤作老赵的男人擦了擦手上的油，从围裙的兜儿里摸出一包软盒香烟。
    烟盒皱巴巴的，老赵低头把它捋整齐，准备拿烟出来递给程夕。
    “别，我戒了。”程夕抬手制止老赵的动作，继续说道：“我们进去了哈，嫂子在里面吗？”
    “在在在，直接进去就是。”
    “好嘞~”
    说罢，俩人便往店里走去。
    工作日的晚上，又不是正经的饭点，烧烤店的人零零散散。
    程夕找了个角落坐下，陆知远则跑去前台拿餐具和饮料，俨然一副自给自足的画面。老板娘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坐在角落的程夕便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恰巧这时候陆知远拿完东西回来了。
    三人寒暄了一阵，老板娘被其他桌的客人叫走，程夕这才哀嚎起来：
    “啊啊啊啊啊，我的腰，我的腿，我的屁股，我的背！！！”
    “别叫唤了，你就是太久没运动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突然一下这么高的强度不痛才怪。”陆知远把餐具拆开，然后给俩人陆续倒饮料。
    “这不是因为前段时间工作太忙了吗！我也不想啊。”程夕哭丧着个脸：“怎么办，明天醒来我肯定动一下都痛。”
    陆知远把倒好的饮料递给程夕，低头扫码点菜，懒得接她这个话题。
    程夕自觉无趣，便掏出手机看看朋友圈和公司群消息。
    等到陆知远点完菜，抬头喊她：
    “所以，你想知道我姐啥？”
    程夕放下手机，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就随便说点能说的吧，比如喜好啊，性格啊，雷点啊什么的，都行。”
    陆知远听完，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便开口说道：
    “我姐比我大8岁，爸妈工作很忙，小时候基本上都是她在辅导我功课。再加上她各方面都很优秀，人很聪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学什么都很快，而且她特别独立，很讨老师和大人们的喜欢。但是也正因为这样，那时候的我老觉得她不怎么喜欢我，就像你今天说的，就很有那种，嗯...‘压迫感’，对。所以老实说我以前很怕她。”陆知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程夕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想象。”
    “但是在我大概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突然就不怕她了。”陆知远朝程夕笑了笑，接着说道：
    “那天刚好我姐去参加市里的物理竞赛，家里就剩我和阿姨。我那几百年见不着面的老妈突然回到家里把阿姨打发走说要带我去吃西餐，我当然屁颠颠地就跟着去了，结果一份水果沙拉直接把我给干休克了。”
    “啊，我没记错的话，你...”
    “没错，我对沙拉酱过敏。”陆知远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说道：“但我老妈不知道。”
    程夕注意到陆知远不停地在拨弄着左手食指的智能指环，很缓慢的速度，一顿一顿的。
    “我应该是被老妈的哭泣声吵醒的。”陆知远继续说道：
    “我一睁眼就看到我姐穿着校服，脸色苍白地拽着我的手，问我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发现她好像很疲惫的样子，因为我看到她眼里满是血丝。老实说，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个样子的她。”
    他喝了口饮料，然后抬头看了看门口老赵的方向，接着说道：
    “老妈想凑过来摸摸我，被我姐制止了。然后我姐她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让我好好休息，之后就拉着我妈出去了。我当时看着她的背影就觉得，她应该非常非常的生气，不过似乎不是冲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板娘端着铁盘过来上菜。香喷喷的肉串烤得金黄，因为俩人都不吃葱所以肉串上只有少许的红色点缀。
    “出院那天，我坐在病床上等她来办出院手续。实在憋不住尿意，去了一趟厕所。出来的时候听到隔壁女厕所似乎在讨论我的事儿，就躲在门口偷听，然后我就听到她们说我姐跟我妈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儿，程夕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
    "而且，”陆知远等程夕喝完放下杯子后，继续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她接到电话时正在考最后一道压轴题。监考老师说她扔下卷子就往医院跑，答题卡上辅助线还差最后一笔。"
    陆知远拿起桌上的大瓶美年达，程夕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看着他慢慢往里面倒饮料。碳酸饮料落入杯中，“滋滋”作响。
    “自那次以后我就知道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只是隐忍习惯了而已。”陆知远突然笑起来，“不过你放心，现在的她已经在我的影响下活泼很多啦~只是话没有我这么多而已。”
    程夕知道事情当然没有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这么轻松。常年不在家的父母，不知道儿子对沙拉酱过敏的母亲，以及儿子进医院都没有出现过的父亲。
    这姐弟俩，莫名地让人有点心疼。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程夕很认真地说道。
    “哎呀夕姐，干嘛呢，少给我整这套哈。”陆知远摆摆手，继续说道：“而且我是有私心的，我姐最近研究上也遇到瓶颈了，我觉得你能帮她。”
    陆知远看到程夕依然紧锁着双眉郑重地点了点头，又说道：
    “你放心吧，相信我，我姐会喜欢你的。”
    程夕被他这句话逗笑，说道：“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
    陆知远闻言，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睁着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眉毛自然舒展，微微上挑，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温和而真挚地直视程夕，说道：“因为你很真诚。”
    程夕很感动，狠狠咬了一串肉。
    老板娘又来上菜，顺便端上了保温炉。
    之后陆知远说了一些陆知微的喜好，程夕拿出手机认真地逐一记下。
    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夜深了。
    待俩人吃得差不多，程夕看了看时间，站起身准备去买单。
    “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吧，再晚学校要宵禁了。”
    “好嘞。”陆知远也跟着站起身来，检查有没有物品遗漏。
    两人结完账走出烧烤店，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第3章 初见
    周六下午，程夕正坐在家里的电脑跟前看昨天小艾发过来的打包方案。
    前段时间营销部刚刚收官的《城市心跳博物馆》大受好评，许多品牌联系过来，想要赞助后续的全国主题活动。
    程夕从中间选了几个和“搭刻”相性比较好的品牌，安排策划同事出了方案，准备最近约时间跟对方一一接触看看。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1点多了。
    想到昨天跟陆知微约好了今天下午3点在咖啡厅见面，虽然位置距离自己家里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不过为了避免堵车，程夕决定还是早一点出门好。
    事实上，提前起身准备完全是正确的选择。
    光是选衣服都花了程夕20多分钟的时间。打开衣柜的那一刻，她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衣到穿时方恨少”。
    好在去咖啡厅的路上畅通无阻，程夕到咖啡厅的时候离约定的时间还有10来分钟。
    她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脱下羽绒服放在隔壁座位上。先掏出手机给陆知微发消息说自己已经到了，随后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看小艾整理好发过来的方案。
    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阵细碎风铃声。
    陆知微环顾一周，拿出手机正准备询问具体在哪个座位的时候，突然就被靠窗座位的人吸引了目光——穿着米白色卫衣的程夕正对着笔电屏幕蹙眉，忽然又自己笑起来，左脸颊旋出个小小的酒窝。
    陆知微目光掠过对方齐肩的奶茶色短发，发尾用黑色橡皮筋扎起俏皮的小辫，随着打字的动作轻轻摇晃。当看见隔壁座位搭着的奶黄色羽绒服时，手机恰好在掌心震动。
    [您有一条新消息]来自程夕：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来，我正好在看文件。［愉快.jpg］
    陆知微低头对照桌牌号时，瞥见对方握着鼠标的右手——缠着一圈银耀石手串，石头表面的银色光点随着她不停挪动的右手在灯光下像猫眼一样活灵活现。
    "07桌客人需要帮您收外套吗？"服务生的询问声里，她按下发送键。

 第4章

    几乎同时，她看到窗边的人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智能手表。
    [陆知微]：冒昧确认，是窗边07桌吗？
    她看到对方忽然站起身体，将手机贴在耳边，抬头张望。
    两人在氤氲着焦糖香气的暖意里，四目相对。
    陆知微看着对方清澈带有震惊的眼神，嘴角上扬，按下接通键：“你好，我是陆知微。”
    -
    排练室里，陆知远正和吉他手讨论solo部分的问题，鼓手走过来把手机递给他：“你手机刚刚一直在震。”
    陆知远接过手机，刚一解锁就被程夕铺天盖地的微信消息疯狂轰炸：
    “你姐真的绝了！！！！！！”
    “太离谱了吧，你没跟我说过你姐这么好看啊！！！！！”
    “而且气场1米8，金丝眼镜也太犯规了吧！！！还有那长筒靴都踩我心上了！！！！”
    “怎么办，我感觉我没发挥好。”
    “［暴风哭泣.jpg］x3”
    吉他手本来还在低头认真思考旋律问题，结果被陆知远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对方看着手机，笑得五彩斑斓，真是莫名其妙。
    陆知远起身跟大家说自己去打个电话，随后一边思考一边往外走，嘴角的笑意迟迟未散去。
    本来是想给程夕回个电话问问具体情况的，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问问自己亲姐的感受。
    -
    陆知微此时穿着围裙正对着砧板上的鱼发愁。
    阿姨这两天请假了，之前买的菜再不吃就要坏了。
    砧板上的鱼尾仍在神经质地抽动，灰白鳞片间翻着几处暗红。刀尖悬停三次，仍然不知从何处下手。
    本来今天见面只是想初步认识一下，没想到对方给出的合作建议很有吸引力——由“搭刻”提供数据，陆知微作为企业的数据顾问辅助建立数据模型，提供背书。在不侵犯用户隐私的前提下，对方承诺提供的所有数据可以以陆知微的名义用于学术研究或论文出版。
    有备而来啊。
    陆知微皱了皱眉。
    放在客厅的手机突然响起，她擦了擦手，走过去接电话。
    “喂，知远，怎么了？”
    “姐！见完面啦？”
    “嗯。”陆知微应着，拿着手机回到厨房。
    “怎么样？”
    “还行吧，就了解了一下他们公司的产品，以及他们接下来的营销计划。”陆知微打开冰箱，把青菜拿出来放到洗菜池里，想了想，继续说道：“至于合作，她提了一个方案，我说要考虑一下，三天内给她答复。”
    “哦哦哦，那...你会答应吗？”
    “陆知远。”陆知微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背靠洗菜池，问道：“你喜欢她？”
    “.....说什么呢姐，你明知道我心里只有我们家芊芊！！！”
    “那你怎么对她的事儿这么上心？”
    “我不是对她的事儿上心，我是对你上心啊姐，我觉得她可以帮到你。呃...各种意义上的。”
    陆知微扶额，小叹了一口气，说道：“知道了。我先做饭，晚点聊。”
    “好嘞姐~多吃点！！！”
    挂掉电话以后，陆知微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微信通知：
    [夕]：陆老师，到家了吗？
    她想到今天下午咖啡厅里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和应当是被暖气烘得泛红的脸颊，以及在自己看笔记本上的产品介绍时，认真观察她表情的灼热视线。怎么看都是一个冒失的小鬼。
    可偏偏在她看完ppt后，面对她提出的近乎刁难的问题时，对方只是愣了一会儿，却又几乎滴水不漏地一一回答了上来。
    她说：“‘搭子’指当代社会中基于共同兴趣或需求临时结伴、不涉及深度情感维系的新型浅层次社交关系，具有垂直细分和即时性特点。”
    “科技的高速发展让人际关系越来越异化，现代人的情感需求也越来越复杂。既不满足于便捷社交，又逃避于深度联结。”
    “我们的目的是希望人人都能正式自己的情感需求，有情感共鸣的两个人的关系不该止于搭子，人和人之间的情感联结也不该是负担。
    “所以，我个人认为，搭子只是人际交往关系的起点。”
    倒还挺会说。
    陆知微想着，低头回复消息：到了。
    对面几乎秒回：好的，今天辛苦了。陆老师早点休息！期待你的答复！［愉快.jpg］
    陆知微将手机锁屏，放在围裙的兜里。
    总归还是个商人。
    随后走回厨房，再次面对砧板上那条已经死掉的鱼。
    刀锋悬在鳃边时，她看到浑浊眼球里凝着一小块天花板的白光。
    她突然就想起那串银耀石的猫眼，似墨玉蕴藏星河，流转间泛着剔透的光。就如同对方的眼眸，连瞳孔深处的纹路都泛着未琢璞玉般的坦荡。
    “你放心，所有需要以你的名义发布的内容我们全部都会提前交由你审核，你点头我们才会发布。”
    “我们也可以只签项目协议，也就是只在‘情感联结’的主题活动中建立合作关系。这个可以根据你个人的需求而定。”
    “当然，这些也只是我这边粗浅的想法，如果陆老师有其他想法和建议，也可以提出来我们共同探讨。”
    没有照本宣科的迷茫，也没有信口开河的慌张。
    陆知微再次拿出手机，指尖略微迟疑，终于下定决心敲下屏幕。看着屏幕上简短的几个字，她终于如释重负。
    把手机放回客厅后，她再次回到厨房。
    食指按着冰凉的鱼腹，指腹陷进发僵的软肉，微微发颤。腥气混着潮湿水雾漫上来，刀锋终于压入鳞片，这次没有犹豫。
    试试清蒸吧。
    -
    程夕回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房间认真看方案，时不时瞅一眼微信消息。
    桌边的杯子里是刚泡的茉莉茶，茶汤黄绿明亮，白雾从杯沿处缓缓升起。
    她拿起杯子，将白雾吹散，在扑面而来的清香中，抿了一小口。
    果然还是茶比较好喝。
    想到陆知微朋友圈那张关于茶的照片，程夕思考着要不下次约她去茶馆吧。
    微信提示音响起。
    [陆知远]：[截图]我觉得问题不大。
    截图是陆知微发给陆知远的微信消息，只有短短几个字。
    “可以尝试。”
    程夕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啥意思，眨巴着眼睛盯着截图想了好一会儿才敲响键盘回复消息。
    [程夕]：！！！太好了，我还担心她觉得我太轻浮来着。
    [陆知远]：轻浮？你？
    [程夕]：呃...因为你姐长得太好看了...我就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柯基脸红.jpg]
    [陆知远]：......[蛙真服了.jpg]
    [程夕]：哈哈哈，别管哈。
    [陆知远]：行，有空来我这边听听我们乐队的新歌，我也遇上创作瓶颈了。
    [程夕]：嘻嘻，好的知远弟弟！
    [陆知远]：[白眼.jpg]
    关掉微信界面后，程夕又想起下午在咖啡厅里的画面：
    深空灰色的长发如银河倾泻而下，发尾在暖光里泛着冷调的金属光泽。
    金丝眼镜框住对方垂眸看电脑屏幕的侧脸，镜片边缘滑过一串数据代码似的反光——那是程夕第一次见到能把学术的冷峻与美学的流动感糅合得如此浑然天成的人。
    她记得对方落座时用食指轻推镜架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指压过镜腿上的细纹，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校准；也记得陆知微听她讲解方案时，发丝从肩头滑落，在光线中漾开清冷的光泽，每一寸弧线都似被牵引，搅动着程夕内心未及收敛的涟漪。
    她垂眸时是平静的湖水，抬眼间却是巍然屹立的山峰，连呼吸都带着不动声色的威仪感。
    最要命的是她抬眼问“所以，程总个人是如何定义‘搭子’这种人际关系的？”时的眼神，睫毛在镜片后投下网格状的阴影，瞳孔里却裹挟着碎钻般的星尘——程夕当时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突然就理解了古书上说的“渊渟岳峙”该是什么模样。
    「真是...太失态了。」
    程夕十分懊悔，不过好在对方似乎没有在意这些。
    “可以尝试”的意思应该就是愿意接受吧？那...来日方长，下次再找机会挽尊吧。
    安慰好自己后，程夕拿起茶杯豪饮一口，哼起小曲儿，心情愉悦地回到工作中。
    “叮咚~”
    桌边的手机屏幕亮起，小黄鸭的logo图标弹出。
    程夕拿起手机，解锁屏幕，点开通知。
    第4章 搭子
    得益于开发团队的认真与热爱，“duck搭刻”app的界面美观简洁，功能一目了然。黑白黄三色相间的ui界面活力满满，衬托出设计师的良苦用心。
    [zora]：明天有空吗？
    程夕想了想，如果今晚能把工作处理完，明天确实可以放松一下。
    [夕]：几个人啊？

 第5章

    [zora]：加你4个。
    [夕]：诶？这次人这么少吗？
    [zora]：是啊，所以我想换个轻松点的形式。
    [夕]：小黄鸭疑问.jpg
    [zora]：我看了下明天天气很不错，我们去露营怎么样？
    [夕]：啊？我没露营过额，需要准备什么吗？
    [zora]：说是露营，其实也就是换个地方喝下午茶而已。
    [zora]：你人来就行了，露营需要的东西我这里都有，晚一点我再去超市采购一趟就差不多了。
    [夕]：那真是麻烦你了。几点？
    [zora]：下午2点，澄湖公园正门，我们集合再一起进去。
    [夕]：小黄鸭收到.jpg
    回复完消息以后，程夕拍了拍脸颊，聚精会神地开始审阅方案。
    可能是一直担心的事情有了着落，也可能是想明天好好享受一个完整的休息日，总之，她今晚效率奇高。
    方案全部审核完，一一给上批注后，时间才刚刚来到9点多。
    不过，饶是如此，由于晚上没有吃晚饭的缘故，这会儿，她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厨房。
    思索片刻后，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卧了一个鸡蛋，然后用烤箱烤了一根香肠加到面里。
    碗里氤氲着醇厚的汤香，金黄油亮的烤肠斜插在红油面上，溏心蛋黄裹着香菜沫在汤汁里晃出细碎的光晕。
    程夕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一扫休息日加班的疲惫，连碗里最后一点汤底都喝得干干净净。
    啊，好满足。
    靠在椅子上摸着圆鼓鼓的肚皮，她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
    澄湖公园位于江城中央文化区，是江城最大的城中湖公园。
    这会儿正是梅花开放的季节，露天停车场里熙熙攘攘。
    私家车与旅游大巴排起长龙，轮胎摩擦地面与游客谈笑声此起彼伏，交织成春日的序曲。
    休息日前来赏花拍照的人成群结队地从车上下来，阳光透过花枝倾洒在游人面庞，连空气都被染上了蜜糖般的甜香。
    程夕把车停好，看了眼时间：13:54。
    她背上提前准备好的双肩包，锁好车门，向着澄湖公园正门走去。远远便看见zora与另外两位朋友已经站在那里。
    zora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面容平淡。栗色的长发垂在身后，发尾被阳光渲染成渐变的色泽。
    最右边这位看样子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她双手放在身后，上身朝着zora的方向略微前倾，眉眼弯弯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然后又站直身躯兴奋地开始手舞足蹈。金色的短发在人群中耀眼夺目，头顶上一撮呆毛随着她的身体动作缓缓摇曳，配合上她丰富的肢体语言，活像一只从动物园里放出来的小狮子。
    而站在中间的这位明显就沉稳多了。
    个头很高，约莫有175+，黑色的长发顺直而下。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医用口罩遮挡住了她大半边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时不时会在旁边的小狮子情绪过于高涨的时候伸手示意她注意场合。
    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zora突然转过头，正巧看到迎面走来的程夕，双眉上扬，歪着脑袋冲她笑了笑。
    “抱歉，等久了吧？”程夕面带歉意地快步上前。
    小狮子很是自来熟地凑了上来，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哎呀没事，是我们来得比较早啦~”随后又认真盯着程夕看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阿夕吧？”
    程夕显然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热情，略带生硬地回复道：“呃...是的，你们好。”
    好在zora一眼看出了她的尴尬，走上前来给她逐一介绍两位新人。
    “这是小岚，”zora伸出手来，掌心向上摊开，五指朝向小狮子。
    随后又转向身后的黑发女子：“这位是阿柒。”
    “她们俩都是上个月刚刚加入我们阅读小组的新成员。”
    程夕跟着zora的伸出的手对着两位一一微笑颔首示意，小岚再次一个跨步走上前来，眼睛笑成了月牙状：“阿夕你好呀，我超级喜欢你的书评！”
    程夕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哪里哪里，过奖了。”
    阿柒摘下口罩，说道：“我也很喜欢你的观点，很独特，不随波逐流。”
    程夕注意到说这话的同时，阿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小岚的外套衣摆，似乎想把对方与自己的距离拉开。
    “好了，商业互吹环节留到待会儿坐下以后吧。现在赶紧进去了，不然再晚一点人挤人走不动道了。”zora突然出声打断了大家。
    四人便在zora带领下走进了澄湖公园。
    公园里，梅花开得正盛，粉白相间，香气扑鼻。游人们或驻足欣赏，或拍照留念，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程夕她们也找了一处梅花开得最为繁盛的地方，开始搭建天幕。
    由于只打算在这里度过一个短暂的下午茶时光，众人并没有带除了天幕以外其他繁重的设备。简单摆好野餐垫，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和饮料后，大家便陆续坐了下来。
    “所以，这种小组活动是经常办吗？”小岚两腿交叉，两只手撑在前面，盘坐在垫子上。身体前倾，偏过头歪着脑袋看着程夕。
    “呃...”程夕抬头思索了一下，笑着说道：“如果你指的是露营这种类型的话，其实这是第一次。”
    “啊？”小岚表示震惊。
    “之前基本都是去书吧或者咖啡馆，当然也有去过社区活动中心。毕竟主要目的还是读书交流嘛，而且以往也没有这么小范围地组织过活动。”
    “诶？你们之前每次都有很多人参加吗？”
    “也不算很多人吧，不过最少的一次我记得也有7,8个人的样子，像这次这样只有4个人的情况确实是第一次。”
    坐在程夕旁边正在喝饮料的zora余光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似乎在等自己解答这个疑问。
    “嗯，因为小岚和阿柒是上个月刚刚加入的成员。我担心人多她们会紧张，所以提前约出来熟悉一下。”
    程夕还是觉得很奇怪，zora是组长，这么做听起来很合理，但是既然这样，那约自己干嘛？而且这个小岚，怎么看面对陌生人也不会紧张吧？
    不过这话问出口就太不礼貌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这个念头很快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话说，小岚和阿柒是原本就认识吗？”程夕突然想到前面阿柒扯小岚衣摆的动作，问道。
    小岚刚想回答，没想到却被一直闷声从包里拿东西的阿柒抢先了。
    “我们是情侣。”阿柒淡淡地说了句。
    “诶？”小岚很是惊讶，睁大双眼愣愣地看着阿柒，显然是没料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个。
    “原来如此。”程夕点点头。
    “诶诶？”小岚扭过头来看着接受良好的程夕，又转去看神色一如往常的zora，紧接着又转回来：“一点都不惊讶吗？你早就知道了？”
    “没有，确实是刚刚才知道，只是觉得你俩很亲密而已。所以得知是情侣也觉得确实情理之中，没什么好意外的。”程夕站起身来想要去拿放在zora旁边的大瓶椰奶。
    zora拿起身旁的饮料，抬头看着程夕，然后伸出右手，说道：“杯子给我。”
    一旁的小岚已经拉着阿柒笑嘻嘻询问她怎么今天这么坦率，顺带着讨论俩人的情侣关系是不是看上去真的很明显。
    而这边乳白色的椰奶顺着杯沿缓缓倒入透明的塑料杯中，zora抬头看了一眼相隔半个身位弯着腰双手握着杯子的程夕，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奈说道：“我是什么吃人的妖精吗？过来一点，或者坐回来，你这样我很难倒。”
    程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确实给对方造成很大困扰，连连道歉，立马重新坐了回去。
    待椰奶覆盖到杯子大概四分之三处，zora将瓶身移开。
    “谢谢。”
    “嗯。”zora闷哼着应了一声，扭好瓶盖，把饮料放回原位。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她...有点沮丧？
    程夕这么想着。
    虽说是露营，但毕竟还是以读书交流会邀请大家出来的，该有的活动流程还是要进行。
    在一阵闲聊过后，四人纷纷从背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书籍。
    “咦？”小岚看着程夕从包里拿出的电子书阅读器，发出疑问的声音。
    “哦，这个啊？”程夕举起手里的阅读器，解释道：“我比较喜欢用墨水屏看书，纸质书我一般只用来收藏。”
    “哇，我之前也一直想买来着！好用吗？”小岚凑过来，左手小臂搭上程夕的右肩，低头看着程夕手里的阅读器。
    这次还没等阿柒有所动作，zora便发出了一声轻咳：　“好了，那就从小岚开始吧。”
    “啊，好的，马上。”闻言，小岚赶紧拿起放在腿上的书，来回翻找自己之前做的笔记，一副临时抱佛脚的样子。旁边的阿柒面色柔和地看着她，伸出手将她头上因为左右晃动而翘起的几根短毛轻轻抚平。

 第6章

    被这对小情侣吸引全部注意力的程夕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zora晦暗的眼眸和略微失落的神情。
    读书交流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三个小时就过去了。
    阳光恋恋不舍地从身前挪动到了身后，周围的温度也慢慢地降了下来。四周陆陆续续已经有些许人群在收拾东西准备撤场离开。
    zora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很快又把目光移回到正在侃侃而谈发表读书感想的程夕身上。
    程夕的指尖点在电子屏某段文字上，有片梅花瓣飘落在她肩头，她却浑然不觉地继续说着，整个人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磁场笼罩。
    这让zora想起第一次在读书会上见到程夕的模样。那时她坐在咖啡馆最角落的卡座，有人上前去找她搭话也只是礼貌地给与最基本的回应，一副与世隔绝的样子。
    而此刻的程夕却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随着她讲解时偶尔挥动的手势，在野餐垫上投下灵动的影子。
    当她引用博尔赫斯的诗句时，连风都变得粘稠起来。小岚托着腮听得入神，连阿柒都暂时停止投喂零食的动作——而zora手中的塑料杯早已被捏得变形。
    "......所以真正的自由，或许正是承认自己永远无法抵达理想国。"程夕以这句话作结语时，尾音带着轻微的颤意。
    zora明白，就是这种愿意把灵魂最赤诚的部分剖开呈在春光里的热忱，才最让人着迷。
    直到掌声响起，程夕才像是突然从某种结界中跌出来。
    她长舒一口气，关掉阅读器坐回到zora和小岚中间。
    方才演说家的气场瞬间坍缩成温和的柔光，一如她开始演讲前的那样。
    zora垂眸藏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借着递饮料的动作让指尖短暂擦过程夕的手背——比想象中更凉，却在她皮肤上烙下灼烧般的触感。
    "讲得很好。"她将这句赞美混入拧开瓶盖的声响里，也把滚烫的情绪压回心底。
    第5章 关系
    待四人再次回到停车场的时候，太阳已经几乎不见踪影。凉风袭来，程夕注意到身旁的zora拢了拢身上的风衣外套。
    “那就下次再见咯？”程夕说。
    “好嘞，那我们先走啦~”小岚冲着程夕和zora摆了摆手。
    “下次见。”阿柒说。
    程夕点点头，看着二人转身离开。
    “你呢？你开车了吗？”程夕转头问身旁的zora。
    “没有。”
    “那我送你吧。”程夕一边说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吃个晚饭？”zora提议道。
    程夕停下脚步，转头看着zora，略作沉思。
    “不好意思，有点突然了，要不...”
    “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突如其来的建议打断了zora的话，她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程夕看这反应，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声音好像有点大了。
    “呃...因为有家重庆火锅我惦记很久了，但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硬是挤不出时间去吃。”程夕尴尬地补充道：“所以你刚刚一说去吃饭我立马就想到这个了。”
    zora听她说完，脸上的笑容只增不减：
    “知道啦，我们走吧。”
    引擎启动时，车载广播恰好切到老歌频道。程夕把车内的空调打开，挂挡起步。
    “要开导航吗？"zora问道。
    "不用，闭着眼都能摸过去。"
    程夕尾音扬起的瞬间，轮胎碾过减速带轻微颠簸。副驾驶座上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zora正把散落的长发绾成松散的发髻，路灯暖光像蜂蜜滴进她晃动的翡翠耳钉里。
    半小时后，俩人在路边停好车。霓虹招牌的猩红光影此时扑进车窗，麻辣牛油混着九宫格沸腾的咕噜声，正在五十米外招摇。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轻吟，服务员将她们带到二楼临窗的卡座，俩人脱下外套后面对面坐下。当服务员递来菜单时，程夕注意到身旁的玻璃窗上此时已蒙着厚厚的白雾。
    “有什么忌口吗？”程夕一边滑动ipad浏览菜单一边问道。
    “呃...其实...我不太能吃辣。”
    “诶？”程夕抬头震惊地看着对方。
    “但偶尔也想尝试一下啊，何况你说得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程夕余光瞥见zora垂落的左手正在摩挲袖口暗纹。那是件酒红色羊绒开衫，袖口处用银线绣着半朵白色茉莉。
    "说得也是，那就来个鸳鸯锅吧。"
    两人干净利落地点完菜，错开时间陆续去调料台调蘸料。回来的时候锅底已经上好了，俩人再次坐下，一时相视无言。往常这种时候程夕都会说些什么缓解尴尬，但是这会儿不知为何她有点想摆烂，不愿意动脑子去想话题。只能一会儿左右张望其他桌的客人，一会儿又把视线放在窗外的景色上。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单独吃饭呢。”zora开口打破平静。
    程夕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好像是的，之前都是跟大家一起。”
    “回想一下，我们也认识蛮久了。”
    “嗯，快一年了吧。”程夕喃喃回道。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读书会的时候还是在夏天，一转眼又一个夏天都快要来临了。
    “是啊，我们认识都这么久了，是不是可以更进一步了？”zora右手托着下巴，把脸撑在手上笑眯眯地看着程夕，说道：“比如加个微信？”
    程夕正要开口，沸腾的汤底突然在铜锅里咕嘟作响，火锅散发出来的香味扑面而来。服务员端着香油碟和秘制蘸料从他们身侧经过，热气氤氲中，她似乎看见zora的耳廓在雾气中有些微泛红。
    “当然可以。”
    程夕拿起手机调出二维码的界面放在桌上，给对方扫码。待zora操作完以后，她拿回手机，看着屏幕上的好友备注设置，有些犹豫。
    “周然。周全的周，然后的然。”周然开口说道。
    “哦哦哦。”程夕把备注设置好，后知后觉地抬头补充道：“我叫程夕，禾字旁的程，夕就是我id的那个夕。”
    “嗯呢。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程夕这才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肉烫熟放进了自己的味碟里。她看着碗里的肉，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将肉送入口中。鲜嫩的肉在舌尖散开，混合着蘸料的香味，味蕾的刺激让她不禁发出满足的赞叹。
    “哇，这个肉好嫩！！！”程夕惊讶地道：“你也快尝一下。”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逐渐多了起来。从喜欢的书籍聊到最近看过的电影，从工作中的趣事聊到对未来的规划。全是她们以前从来没聊过的话题，程夕以前总以为周然是个对社交距离把控很严格的人，没想到俩人莫名地很聊得来。对方想法独特，见解深刻，和她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时间过得很快，程夕吃得也很快。周然会时不时尝试一下不同的菜品在辣锅里的味道，然后被辣到疯狂喝水，俩人再一起哈哈大笑。
    待程夕把最后一片娃娃菜塞进嘴里，又喝了口饮料，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
    “呼~太爽了。”
    周然也跟着抿了一口柠檬水，擦了擦嘴角，说道：“那我们走吧？”
    “嗯嗯。你先坐一下，我去买单。”程夕说着，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准备起身去前台买单。
    “不用了，我已经买过了。”周然站起身来说道。
    “哦哦哦，那我一会儿a给你。”
    周然没有回复这句话，程夕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俩人沿着原路返回车上。
    车驶入林荫道时，周然忽然伸手调低广播音量。街灯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金属扣："今天很愉快啊，也许咱俩以后可以经常单约？"
    程夕感受到对方的紧张，笑道：“想跟我当好闺蜜啊？”
    周然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翡翠耳钉撞出清脆声响，"闺蜜应该知道对方爱喝三分糖的茉香奶绿，讨厌下雨天却喜欢听雨声。"
    “那就从知道你吃不了辣开始吧。”说完程夕就想起周然刚刚狂喝水的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
    周然看着这个自己把自己逗笑的人的侧脸，感受着车内空调带来的温暖和喉间微微的干涩感，转过头看向窗外。
    “今天的饭钱别a给我了，下次你请我吃回来就好了。”
    “妥妥的，有来有回关系才能越来越好嘛~”
    周然听完这句话微抿的嘴角才终于放开，眉间也跟着舒展开来。
    夜间的道路比起白天显得更为宽敞，路灯下，街上的事物被拉成不同的长度。车载广播也被调成音乐，播放着舒缓的老歌。
    "到了。"周然解开安全带时，袖口的银茉莉擦过程夕手背。
    "要上去坐坐吗？"她推开车门，转头看着程夕。
    然而突如其来的洒水车几乎淹没了原本就绵软微弱的邀请。

 第7章

    “你说什么？”程夕朝着周然的方向挪动上身，开口问道。
    “没什么，你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哦哦哦，好的，你回去也早点休息。我们下次再约。”
    周然摆了摆手，踏着路灯下的阴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
    程夕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双手撑在方向盘上，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她的耳朵很好，好到能清楚地听到对方刚刚的邀请。她抬头看向前方，变换了一下坐姿，靠在驾驶座上。回想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虽然对方很克制，且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只是欣赏而已吧。
    程夕这么想着。
    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带着老式居民楼前梧桐树沙沙作响，三楼某扇窗突然亮起暖黄灯光。
    周然站在窗边看着那辆白色小车离开的身影，左手搭在窗沿上，大拇指小幅度摩挲着，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
    “谁要跟你当闺蜜啊。”
    老式小区的夜里万籁俱寂，暖黄色的灯光下，似乎有雨滴轻轻落在玻璃上，像是在回应这声没有人听到的喃喃自语。
    -
    凌晨两点的书房仍亮着冷白灯光，陆知微的食指在机械键盘上悬停良久，最终重重敲下删除键。
    台灯将l型书桌劈成明暗两界，处于右侧的咖啡角早已冷却，陶瓷杯底凝结的褐色残渍在台灯的余光下泛着油润光泽——这是她今晚第三次煮的曼特宁咖啡，苦味早已被焦虑稀释得寡淡。
    她起身绕过堆满专业书籍的书架，走到窗边，落地窗外夜雨渐密，雨珠在钢化玻璃上绘出各式各样不规则的纹路。
    中央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蜂鸣，陆知微伸手按住温控面板，却猛然发现书房里充斥着陌生的味道——浅淡的柑橘香。
    她这才突然想起自己昨晚在香薰机里换了陆知远上次回家见面时送的精油。这不是她会主动选择的精油种类，但意外的是，她并不讨厌。
    然而此时此刻，这个嗅觉上新奇的体验却让她莫名想起那撮会摇晃的小辫儿，会说话的酒窝，被暖气烘得泛红的双颊，还有那对星空般的双眼。
    陆知微看了眼书桌上的老式机械钟，关掉书房里所有的设备，走到香薰机旁边时，略作迟疑，最后还是将其拿起，走向卧室。
    卧室里，原本在床头柜上的智能香氛机被刚刚拿进来的小型香薰机取代，孤独地落在一旁。
    陆知微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柑橘香气如爆裂的盛夏撞进鼻腔。
    她被这盛夏包裹，渐入梦乡。
    第6章 合作
    晨光穿过百叶窗时，程夕端坐在电脑前，目光在屏幕上的赞助商方案、新合作伙伴的邮件和日程表之间来回切换，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的节奏透出明显的焦灼。
    桌上散落着揉皱的便签纸，最新的一张写着“情感联结下一场活动提案确认”，后面用红色圆珠笔标注着“11:00”的痕迹刺目。
    走廊突然爆发出清脆的高跟鞋声，小艾抱着ipad撞开磨砂玻璃门：“程总！刚接到三家新品牌的合作意向书！”
    话音未落，她已麻利地将文件在程夕眼前摊开，马尾辫随着动作活泼地跳动，屏幕冷光映着两人同步挑眉的神情。
    程夕拿起三份文件快速浏览，面色越看越沉，她转头看向小艾，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说实话，我觉得不太行。”小艾抱紧怀中的ipad。
    程夕将电竞椅调整了一下角度，靠在上面，开口道：“说来听听。”
    “品牌契合度不够高，而且提出来的诉求也过于离谱了。”小艾抽出其中一份文件，手指放在某行文字上，补充道：“甚至有这种生鲜企业要我们在活动现场植入他们的爱心食材盲盒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他们当我们是菜市场吗……”小艾努了努嘴小声说道。
    程夕被她这话给逗笑了，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你说得很对，但这种话还是要少说。”
    随后伸手把文件收拢，合在一起，递给小艾。
    “所以，回绝掉。另外，告诉商务部的人，合作伙伴还是要认真筛选一下再拿上来，你的思路是正确的，这方面你可以多把把关。”程夕重新坐直，双手放在键盘上，指尖按下之前，又补充了一句：“你也要快点成长啊，毕竟，我不会一直待在这个位置上。”
    小艾点了点头，接过文件，准备离开办公室，身后窗台上的绿萝蔫头耷脑。
    程夕敲击键盘的节奏毫不停滞，“还有，新的权益清单别忘了，下午4点前给我。”
    “好的。”
    小艾走后，办公室回归静谧。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打乱了键盘敲击的声音。
    程夕点开微信界面，看清内容的一瞬间，眉头舒展，嘴角的笑意漾起再难收敛。
    [陆知微]：我考虑好了，可以试试。
    [程夕]：感谢信任。那我这边按照我们上次聊的先拟一版合作协议出来，然后我们这周抽空见面敲定细节，你看可以吗？
    [陆知微]：可以，我明天下午有时间。
    [程夕]：还去那家咖啡馆？
    [陆知微]：方便的话，我想看一下你们公司的情况。
    [程夕]：没问题，我把定位发你。
    [程夕]：[定位]
    [陆知微]：明天下午3点？
    [程夕]：okkkkkk。
    关闭聊天窗口后，程夕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10:35。
    她又看了一眼日程安排，立马给法务部的同事打电话沟通拟合作协议的事情，电话拨通后等待的时间里，她想到明天下午3点的会面。
    看来今晚又要加班了。
    程夕第n次挂断法务部电话时，落地窗外的霓虹已攀上cbd天际线。
    键盘声在夜晚化作碎纸机嗡鸣，程夕完成合作协议内最后一处修改，走向碎纸机旁，窗台上绿萝蔫头耷脑的叶片正巧落在她的脚边。
    她弯身将其捡起，扔进垃圾桶。
    -
    第二天，阳光再次洒进办公室的时候，小艾正踮脚给新换的绿萝浇水，瞥见程夕对着化妆镜扒拉着眼睑查看黑眼圈：“已经跟一楼物业打好招呼了，陆教授那边，需要我……”
    “不用了，我下去接她。”程夕拉上外套拉链时，指尖扫过打印机上尚带余温的协议。
    三点差十分，百叶窗滤进的阳光正斜切过办公桌上的机械键盘。
    程夕将最后一份修改后的权益清单归档进共享云盘，抬眼瞥见窗台绿萝叶片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叶脉缓缓滑落。
    微信提示音响起，她瞥见屏幕的瞬间瞳孔微缩。
    陆知微发来的定位信息精准落在公司大厦b座17层，附带的实时照片是停车场通向写字楼的电梯井。
    程夕抓起桌上的手机疾步走向消防通道，电梯镜面映出她耳后碎发被中央空调吹得翘起。
    “滴~17层到了。”
    随着电梯播报的声音，电梯门打开，穿着烟灰色大衣的陆知微迎面走来，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在楼道的冷光灯下折出液态银纹。
    “抱歉，我还说下去接你来着。”
    “没关系，这里很好找。”
    陆知微跟随程夕走向会议室，一路上程夕像导游一样认真给她介绍办公室的区域划分以及软装设计。
    “这边是产品部，主要是由设计人员、技术人员以及产品经理组成的。”
    “这边是运营部，负责app、社区以及各个自媒体平台的运营。”
    “这边是大会议室，不过用得很少，因为太大了所以不太方便讨论具体的事情，一般只有开大会的时候才会用到，比如例会这些。”
    “这边是职能部门，包含行政，人事，财务这些。旁边是仓库，用来存放公司一些固定资产或是活动物料等等。”
    “这边是员工休息区，包含茶水间，员工休息室以及母婴室。”
    “母婴室？”陆知微打断道。
    “啊对，因为我们公司女性员工还算比较多的，所以会有这方面的需求。”程夕解释道。
    “那用员工休息室不就好了吗？”
    “不行的，那样的话那些妈妈们会不好意思占用员工休息室，其他员工也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还是得单独设一间母婴室，也占用不了多少空间，这样大家都开心。”
    陆知微边听边微微点头回应，确实如此。
    “这一整层楼都是你们的吗？”
    “是的，楼上也是，不过楼上主要是我们另外一个项目的事业部以及法务部门。”
    “明白了。”
    “这边就是营销部了，隔壁这间是我的办公室，对面两个是小会议室。最里面就是机房了。”
    陆知微抬头看了一眼程夕办公室的门，发现上面并没有门牌。
    “请进。”程夕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陆知微走向会客的沙发，刚刚落座，小艾便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她放下咖啡后朝程夕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玻璃门。

 第8章

    “特地为你准备的，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程夕在陆知微对面坐下，笑眯眯地说道。
    陆知微对此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上次见面她就已经知道对方应该对咖啡没什么研究。然而事实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当她端起杯子的那一刻，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
    她微抿了一口，眉毛上挑，给出回复：“黄金曼特宁。”
    程夕脸上的笑意更甚，说道：“陆老师果然专业。”
    陆知微也笑了笑，其实这个跟自己平时喝的那款口感并不完全一致，但就单从接触过一次就能捕捉到她的喜好，并且用心到这种程度，实属难得，陆知微之前没遇到过这种人。
    “程总有心了，谢谢，我很喜欢。”
    两人喝着咖啡闲聊了一会儿后便开始讨论起合作的具体内容以及合同条款。
    期间小艾进来换过两次咖啡，还送来了一些甜点。
    偶尔能听到对面会议室传来的争论声，陆知微抬头看了程夕一眼，似乎想问需不需要去处理一下。
    然而程夕只是摆了摆手，说这是正常现象，不吵才要去处理。陆知微不能理解，但选择尊重。
    2个小时后，协议条款基本敲定下来。
    但由于陆知微对于很多专业内容其实并不了解，所以她提出需要找律师看一下以后再给程夕回复。程夕欣然同意。
    长时间低头导致的脖颈酸胀感在正经事告一段落后突然袭来，陆知微抬头捏了捏颈后，那扇没有挂上门牌的玻璃门又再一次闯入她的视线。
    “程总，我有一个与合作无关的问题想请教一下，如果冒犯到，可以不必回答。”
    “没关系，陆老师直说。”程夕有点惊讶，但还是礼貌回复。
    “为什么只有你有独立办公室？”陆知微又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咖啡，说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其他部门的负责人没有？”
    “这个啊……”程夕将右手的银耀石取了下来，拿在手中拨动着，似乎在想怎么回答。
    陆知微看着对方这么为难的样子，正想开口说算了。
    “因为这个办公室本就不是给营销总监准备的。”程夕突然开口说道。
    很明显，这个回复并没有完全解答陆知微心里的疑问，但程夕也没有给她过多的思考时间。
    几乎是话音刚落，程夕就开口道：“那我也有一个与合作无关的问题想请教一下，可以吗？”
    “当然。”这下轮到陆知微惊讶了。
    “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陆老师是没有戴这个的”程夕指了指陆知微左手，问道：“为什么今天戴了呢？”
    陆知微跟着程夕手指的方向，低头看着自己左手上的虎眼石手串。
    高品质的虎眼石在办公室明亮的灯光下明亮耀眼，金黄色猫眼纹路随光影流转，活灵活现。
    第7章 闺蜜
    陆知微当然可以随便说个理由搪塞过去，比如那天的着装不太配，比如这是自己昨天刚买的，再比如之前忘记了，今天出门正好想起来了等等。
    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觉得漏洞百出，只要对方追问，她就得一直编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回答下去。
    当然，她也可以干脆选择拒绝回答。
    但当她抬头再次看向程夕，透过那双干净得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她十分确定，对方并没有看她笑话的想法，真诚得让人无法直视。
    陆知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终于开口说道：“因为上次见面看到你戴的银耀石手串，我觉得很好看。”
    程夕听完，颧骨都快飞起来了。
    “对吧！我也觉得很好看。当然了，陆老师这个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品质很高的虎眼石，呃...应该是黄虎眼吧？啊，这么说来的话陆老师八字喜土咯？”
    陆知微被她这一连串的输出弄得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还是刚刚跟自己认真讨论合作的那个人吗？该不会被夺舍了吧？
    “呃，是的，我喜用神是土和火。”
    “果然，陆老师对五行也很有研究啊。”程夕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
    “只是略有了解而已。”陆知微看着对方左脸上的酒窝，很想开口提醒一下别再笑了，再笑颧骨真的要飞到天上去了。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聊了一会儿五行相关的内容，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程夕在说。
    陆知微只是安静地听她兴致勃勃地讲着，时不时喝一口桌上的咖啡，然后发表一段简短的看法。
    等到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程夕抬手看了一眼智能手表。
    “已经这个点了啊，陆老师晚上有约吗？一起吃个晚饭？”程夕开口询问道。
    陆知微这才发现原来两人闲聊了这么久。
    “抱歉，我今晚已经有约了。”
    她看到对方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连后脑勺上的小辫都不摇晃了。于是她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留到签合同那天吧，我请程总。”
    “好的！我很期待。”程夕突然转过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左边的酒窝又蹦了出来。小辫也重获新生，轻轻地左右摇摆着。
    吃个饭而已，这么开心吗？
    陆知微心里再次表示不理解。虽然不理解，但被对方的热情所感染，她也跟着开始期待起来。
    -
    陆知微走后，程夕回到办公室。
    本来是准备再加会儿班的，但是她脑袋却异常兴奋，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
    她站在窗台边上，无意识地摆弄着绿萝的叶片，回想整个下午发生的事情。
    今天她克制了许多，虽然还是被对方的外貌疯狂暴击，但没有再像上次那样时不时就脸红，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而且，对方主动说下次请她吃饭！
    她看得出来，那不是用来搪塞她的回复，应当是真的今天有事。就像是对于手串那个问题的回复一样，都是发自内心的。
    这么想着，程夕心情大好，立马掏出手机。
    [程夕]：陆老师开车注意安全，今天聊得很愉快，期待下次见面。[柯基乖巧.jpg]
    退出聊天界面的时候，看到上方置顶的对话框，她略微想了想，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
    语音通话的等待界面亮起，发财歌还没唱两句，就被接通的提示音打断。
    “干嘛？”语气冰冷，态度恶劣。
    “嘿嘿，我的苏大小姐~有没有空赏脸出来一起吃个晚饭呀？”
    “没空。”毫不留情的拒绝。
    “诶诶诶，别这样嘛，你不陪我吃饭我要饿死啦。”
    “呵，那你随便找个饭搭子不就好了！”
    “那能一样嘛！我们可是手握着足以让对方身败名裂的糗事和丑照的灵魂伴侣！”
    “斯道普！我开着扩音呢。”
    “哦哟？秦叶在呢？”
    “不然？”
    “哈哈哈哈，那一起啊。”
    对面传来商量和询问的声音，程夕听到秦叶清冷的嗓音小声说了句可以。
    “算你走运，正好我跟她今天都懒得做饭。”
    “嘿嘿，想吃啥？”
    “我跟秦叶商量一下然后发定位你。”
    “好嘞。”
    挂断电话后，高涨的情绪这才有了平息的趋势。
    程夕哼着小曲儿，回到电脑跟前，准备边处理点简单的工作边等苏棠消息。
    没过多久，对面定位就发来了，她迅速收拾好东西，抓起外套就向外走。
    在一通马不停蹄的赶路后，程夕终于推开烤肉店的玻璃门，油花在铁盘上跳跃的滋啦声裹着香气扑面而来。
    她一眼望见角落卡座里苏棠正将长发别到耳后，侧头与身旁的秦叶低声说着什么。
    程夕的这位发小兼闺蜜生得明艳张扬，及腰的栗色卷发慵懒散在肩头，眼尾微微上挑，宽松的衬衣扣子也只是随意扣了几个，整个人像猫一样往秦叶身上贴。
    而后者坐姿笔挺如常，正用湿纸巾慢条斯理擦拭餐具。乌黑长发也一如往常地绾在颈后，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深灰色衬衫袖口微微卷起，左手的银质腕表泛着冷光。
    “哇，好香！”程夕蹦到桌前，指尖戳了戳苏棠面前冒着雾气的盘子，"点这么多？某人不是说不饿吗？"
    "怕你饿死了。"苏棠冲她翻了个白眼，"反正你买单。"
    “是是是。”程夕一边笑嘻嘻地应和一边脱下外套在俩人对面坐下。
    秦叶将倒好饮料的杯子递过来时，程夕已经卷起袖子准备去拿烤夹："今天就由我来伺候两位大小姐。"
    “你放下！”苏棠拍开她的手，“让你烤我们今晚回去全都得拉肚子。”
    滋滋作响的牛五花在铁盘上蜷缩成诱人的弧度，三杯冰镇酸梅汤碰出清脆的声响。
    “所以，工作上的事忙完了？”苏棠将烤好的肉分到另外二人的盘里，问道。
    “也没有，只是上个阶段的收尾了。”
    苏棠瘪了瘪嘴，说：“你这个工作狂，偶尔还是要注意一下身体啊。”

 第9章

    程夕夹了块牛肉粒放进味碟里，笑着说道：“知道啦~”
    一旁的秦叶将烤盘里的大号牛排翻了个面，深红的表面上脂肪所构成的白色纹路清晰可见，秦叶把烤夹按在上面，腌料渗出，白烟腾腾升起。
    “你上次提到的那个问题解决了吗？”秦叶问道。
    程夕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事，回道：“应该算是解决了吧。”随后把陆知远介绍陆知微给她认识的事情说给俩人听。
    “这样说来，你这个球搭子还挺靠谱。”苏棠调侃道。
    “呃...确实，不过...”程夕想到那天打完球去吃烧烤时，陆知远对她说的事情，“我跟他是朋友啦，不是什么球搭子。”
    “哎呀呀，得了吧你这个人，谁在你口中都是朋友。”苏棠摆了摆手，身子靠前，眼神放光，问道：“说正经的，所以他姐真的很正？”
    程夕刚想吐槽这算什么正经的，就被秦叶的一声轻咳打断了。
    苏棠秒怂，拽着秦叶的胳膊，脸在上面蹭来蹭去，“哎呀，我就是关心一下阿夕的感情生活，她都老大不小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家着急嘛~”
    在苏棠的软磨硬泡下，秦叶才终于表情舒缓了下来。
    “你俩真是够了！”程夕咬牙切齿，“都多少年了还这么黏糊，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那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习惯？”苏棠不甘示弱地回怼。
    程夕正准备奋力回击，左手上的智能手表震动了起来。抬手一看，是陆知微发来的微信消息。
    [陆知微]：好的，今天辛苦了，合同我会尽快确定下来。
    她立马回复：好的好的，辛苦陆老师。[抱拳.jpg]
    笑脸盈盈地回复完消息，她一抬头却发现对面俩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怎么了？”程夕莫名其妙。
    “就是她？”苏棠问道。
    “对啊，咋啦？”
    “你笑得太不值钱了，简直就像是中了彩票一样。”苏棠感叹道。
    程夕狠狠地冲她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可以再夸张一点。”
    “我一点都没有夸张，不信你问秦叶。”
    秦叶此时脸上的表情早已恢复如初，正举起手里的杯子准备喝一口酸梅汤，面对突然被cue，她认真想了想，说道：“说中彩排确实有点夸张。”
    程夕一脸“你看吧”的表情得意洋洋地看着苏棠，苏棠咬牙切齿，眼神如刀飞向秦叶。
    “但是前半句我是认可的。”秦叶喝了一口酸梅汤，补充道。
    这下轮到程夕咬牙切齿地看着对面笑得几乎前仰后合的苏棠。
    “可恶！”程夕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大喝一口酸梅汤用来消气。
    等到苏棠擦干眼角的泪珠，才又开口问道：“所以你真看上人家了？”
    “怎么可能！”程夕炸毛，“我才见她两次面！你俩能不能靠点谱！”
    “嘴硬。”苏棠得出结论。
    “确实。”秦叶点头赞同。
    程夕无语，只能低头狠狠吃肉。
    没一会儿，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对了苏棠，我希望接下来的项目，能由你来拍摄，当然我会正常付费。”
    “没问题，你提前告诉我时间，我留档期给你。”苏棠边说边用烤夹夹起土豆片放到烤盘上。
    烤盘上的炭火渐暗时，苏棠用筷子尖戳了戳盘中最后一块烤蘑菇，状似不经意地转头问身边的人："最近你加班是不是太频繁了？上周半夜两点还看到你在书房开视频会。"
    秦叶擦拭桌面的手指一顿，淡声道："公司裁员重组，部门压力大。"
    "那群老顽固又卡你方案了？"程夕灌了口酸梅汤，皱起眉。
    "董事会对新薪酬体系有异议。"秦叶将餐巾折成整齐的三角，"他们更倾向传统绩效模式。"
    苏棠突然把烤夹往铁盘上一拍："我就说该往他们咖啡里倒褪黑素！省得天天睁眼说瞎话！"
    "褪黑素好像也没啥用吧？"程夕憋着笑把账单二维码对准手机，"不过秦叶，需要法律顾问资源的话——"
    "暂时可控。"秦叶起身拎起风衣，右边袖口滑落时露出腕间与苏棠同款的银链，"走吧，明天某人不是还有棚拍？"
    玻璃门推开时，一阵劲风刮来。程夕故意落后两步，看着路灯下十指相扣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第8章 搭档
    a大是全国闻名的顶尖学府，整个校区靠湖而建，空气清新，风景优美。
    陆知微结束了上午的授课，授课过程中有几个学生的提问让她对于最近的研究项目有了新的想法，于是立马决定回办公室登录学校的网上图书馆查询相关文献。
    为了方便老师上课，从教学楼到办公室的路程并不遥远，陆知微快步走向办公室的过程中，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张叔好。”陆知微接起电话。
    张律师是陆知微父亲年轻时候的校友，陆家大大小小的合同基本都是交由他的事务所在草拟、审核。这次和程夕合作的协议也是委托他在处理。
    “微微啊，合同我看了，没什么大问题，涉及到你切身利益的部分，我做了些微调整，你可以适当去争取一下。”
    “好的，感谢张叔。”
    “这都小事儿，一会儿我就把修订版本发你微信，你注意查收。”
    “好的张叔。”
    结束通话后，教师办公楼已经近在咫尺了。
    大厅里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在指挥几名大学生搬运物料。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知微走向前去，开口问道。
    林深转过头，高马尾差点甩到旁边的大学生。看清来者后，她先给学生交代了几句，随后朝着陆知微的方向靠近几步，开口说道：
    “前天，刚一回来就被通知要加强校内心理咨询服务的推广工作，忙得焦头烂额。”
    陆知微闻言点点头。
    严格意义上来说，林深算是陆知微的同学兼同事，之前俩人一起考研、考公、做学术研究，还合著过一篇有关人际关系的论文。
    但从去年开始，林深突然就改变了职业规划，开始朝着行政方向发展，目前在辅助管理a大的学生处。
    至于改变的具体原因陆知微也没有深究过。
    林深看了眼陆知微手里拿着的教学文件，问道：“你呢？刚下课？”
    “是啊，有点灵感，准备回办公室查询一下资料。”
    “中午一起吃饭？”
    陆知微看了眼时间，还早，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随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a大很重视教学资源，陆知微的办公室完美印证了这一点。
    虽然算不上高端大气，但也足够清新雅致。
    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处处透着秩序与温度。
    靠墙的书架上堆满心理学与社会学专著，每本书脊都贴着分类标签，几本中国文学小说斜插其间。
    窗边立着一幅装裱简素的书法——知行合一，四个大字墨迹遒劲。
    办公桌角摆着两盆青翠的虎尾兰，叶片油亮得像被雨水打过。
    一台黑色咖啡机嗡嗡作响，壶底残留着半凝固的浓缩液渍，旁边散落几页写满批注的论文草稿字迹凌厉。
    陆知微在电脑前坐下，认真查看了张律师发来的修订的协议后，点开和程夕的对话框，将文件发送过去。
    [陆知微]：请查收。
    发送完消息以后，陆知微看着屏幕上的柯基头像，突然有点好奇。于是掏出手机，点开对方的朋友圈。
    最近一条朋友圈是上周末发布的，张开的天幕占据了大半个画面，下方的坐垫上铺满了零食和饮料，角落里的梅花开得肆意张扬。
    配文是：美不胜收的休息日。
    陆知远点了个赞。
    陆知微有点手痒，但还是忍住了。
    顺着界面往下滑，对方发朋友圈的频率很随性，有时候半年都不发一条，有时候一天能连着发几条。看得出来，纯粹就是有感而发。
    [您有一条新消息]来自程夕：收到，我这边尽快确认。
    陆知微没有点开对话框，因为她被眼前对方的一条朋友圈牢牢锁住视线。
    画面是一张截图，应该是电子书阅读软件的笔记截图。
    “这些人既当不了圣人，也不愿意与灾难同流合污，但当他们面对恐惧，面对它不停挥舞的凶器，他们却不顾个人痛苦，竭尽全力想做名医生。”——文字下方显示内容摘录自加缪的《鼠疫》。
    图片配文：
    “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疫情，那些被医用口罩和医用护目镜勒出的痕迹、被大雪覆盖的黄色和蓝色的骑手服，还有那些褶皱不平明显不合身的红马甲...
    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不过是挺身而出的凡人罢了。”
    陆知微猛然想起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那段再也不愿回想的时光，以及收到那个人死讯的清晨。

 第10章

    回忆如潮水般袭来，视线逐渐模糊。
    等到她回过神来，手机屏幕上已被水渍晕开，陆知微慌忙地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拭屏幕和眼镜。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和状态后，陆知微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之后，她将手机放到一边，登录a大的网上图书馆，投入到本职工作中。
    1个多小时过去，陆知微合上电脑时，窗外银杏叶正被风卷着掠过窗台。
    林深正在整理搬运后的工具箱，高马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看见她出来便迎上来："走，他们说西区的食堂今天有玉米排骨汤。”
    两人并肩向着食堂的方向前进。
    教师专区的木质长桌上摆着两碗玉米排骨汤、一份清炒时蔬和一份小炒肉，林深正用筷子尖戳破溏心蛋："学生处的同学说上周校庆方案又被退回来三次，那群老家伙连气球颜色都要管。"
    蒸腾的热气中，陆知微夹起一片青椒，嘎吱声响混着远处学生讨论课题的喧嚷，“体谅一下他们吧，年纪大了总要找点存在感。”
    林深笑了笑，目光却被对方左手手腕上的虎眼石手串吸引，开口问道：“你呢？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陆知微没有抬头，但咀嚼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开口说道：“没有。”
    林深便不再追问，专心吃饭。待两人都吃得差不多时，陆知微突然放下了筷子，抬头一脸正色地问：“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合作出版书籍？”
    “你要写书？”林深表示很惊讶。
    “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不过最近才确定下来。”陆知微拿起纸巾擦了擦桌上漏出来的汤汁，说道。
    随着陆知微抬手的动作，虎眼石的猫眼晃了一下林深的眼睛。
    “社会心理学方面的？”
    “对。我对于现代搭子文化的社会性很感兴趣，而且...”陆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我有特殊的渠道获取相关的数据。”
    “我需要考虑一下，毕竟最近实在太忙了。”林深低头思考了一下，“不过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
    “好。”
    之后的时间里，俩人似乎各怀心事，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一顿饭吃得很快，两人将餐具收好一前一后地前往收残台。
    陆知微突然停下来，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林深。”陆知微深邃的双眼凝视着林深，“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改变职业方向？”
    林深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飘忽，拇指按在餐盘边缘上，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已经泛白。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有点疲了。”说完后，她突然看向收残台，提高音量：“我们快过去吧，别耽误食堂阿姨休息了。”随后便快步向前。
    擦肩而过时，陆知微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莫名想起二人合作完成的论文致谢中，对方写下的那句“感谢我的最佳对照组”。
    林深在学术研究上思想开阔，同时也沉着内敛。与陆知微在工作中配合默契，两人就像是控制变量出来的对照组。
    旁人也喜欢调侃二人的关系，有说她们是“灵魂伴侣”的，也有说她们是“最佳搭档”的，不过林深本人似乎更喜欢这个所谓的“最佳对照组”。
    当时的陆知微并没有多想，此刻却似乎在对方闪烁的睫毛下读出了别的意思。
    不过显然，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
    陆知微快步跟上，把餐盘放在收残台上后，便跟站在一旁等她的林深认真地说道：“不管怎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我知道了。”林深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走吧，下午还一堆事儿呢。”随后便迈开步子向出口走去。
    陆知微跟在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黑色的影子在午后的阳光下被拉得老长，似乎显得有点落寞。
    -
    从上午收到陆知微发过来的合同开始，程夕就一直在法务部和自己办公室里来回穿梭。本来是安排小艾去处理这件事的，但是很明显，在跨部门沟通这件事情上，小艾还需要再锻炼锻炼。
    何况程夕很急，非常急。
    在合同被第n次打回来的时候，程夕终于爆发了。
    她生气的不是被驳回，而是对方根本就不好好审，批注的地方只说不行，不说哪里不行，怎么改。
    程夕一气之下，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喂，夕夕，怎么了？”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锐哥！你的夕夕要被公司的法务折磨死了。”程夕哭丧道。
    “哈哈哈，我看到你的审批了，但是还没到我这里呢。”
    “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真审！这个合同我很急，定下来我才好推进项目后面的事情。”程夕没有撒谎，陆知微的合作确定下来，对于宣发以及跟赞助商的谈判都是一大助力。
    “我知道，最近法务部的管理确实有点问题，我已经在处理了。你直接把合同发我，我来推进。”
    “好，我这就发你。”
    程夕挂掉电话，在公司的通讯软件上找到总经办，点进去，鼠标在“徐锐”的名字上停顿，双击打开对话框，文件发送。
    一小时后，徐锐把修订后的文件发送过来，程夕打开来看了一下。做了一部分的让步，但已经够了，客观来说，目前的条件已经是业内非常高的标准了，足以让她说服陆知微。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已经整理好话术准备开始一番battle的她把文件发给陆知微以后，对方非常干脆利落地接受了。并且认真询问她什么时候见面，以及，想吃什么。
    有些欣喜若狂的程夕突然就变得贪心了起来。
    [程夕]：陆老师喜欢喝茶吗？我们可以找个茶室坐一下，签完合同聊聊天，然后到饭点再一起去吃晚饭。
    [陆知微]：你下午不用上班？
    [程夕]：可以申请外勤。陆老师方便吗？
    [陆知微]：周五下午可以。
    [程夕]：好的！晚一点我把茶室的定位发你。
    [陆知微]：嗯，那吃饭的位置就选在附近吧。我一会儿也把定位发你。
    [程夕]：okkkkk。
    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程夕这才点开一直挂在朋友圈上的红点。
    这段时间朋友圈发得勤，时不时就会有红点冒出来，程夕一般闲下来了才会去点开查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其中有一条是很久以前的动态，而且点赞的人，是陆知微。
    所以，陆知微翻了她朋友圈？
    这个认知让程夕双颊发热，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她立马查看自己的朋友圈有没有发过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
    确认没有什么让人反感的内容，她这才将手机放下，同时也在心里嘚瑟了一下。
    「那当然，我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程夕现在心情美滋滋，靠在身后的电竞椅上看着电脑屏幕笑得心花怒放。
    前来送下午茶的小艾看着自家老大这副状态，完全无法想象这跟一个小时前恨不得把法务部炸掉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程总，情绪大起大落对心脏不好。”小艾把下午茶放在程夕桌上，开口说道。
    程夕：......
    第9章 试探
    周五，是一个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情愉悦的词语。
    今天所有见过程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她在17楼的会议室和办公室之间来回穿梭，连发丝都反映着当事人喜悦的心情。
    午休时间，程夕吃过午饭后躺在电竞椅上看书，又担心会把自己精心打扮的发型弄乱，只能坐起身来，把阅读器放在桌上看。
    和陆知微约的时间依旧是下午3点，定的茶室是程夕之前和徐锐经常去的那家。
    那里有很多独立包间，私密性很好，非常适合谈生意。
    吃饭的位置是陆知微定的，就在对面一条街，很近，也省去了转场还要开车过去的烦恼。
    微信提示音响起，程夕抬头，点开微信。
    [陆知远]：夕姐！听说你和我老姐今天签合同？
    程夕眉眼弯起，敲下键盘。
    [程夕]：是啊，她跟你说了？
    [陆知远]：嗯，我昨天问了一嘴。
    [陆知远]：你动作真快啊，这么快就搞定了。
    [程夕]：嘻嘻。
    [陆知远]：？
    [陆知远]：你这句嘻嘻让我有点害怕，你不会坑我姐吧？
    [程夕]：[无语.jpg]
    [程夕]：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而且你姐精明得很，这合同改得，我们公司算是没被她啃下一口肉来。
    [陆知远]：嘿嘿，那是~
    [陆知远]：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问题，你怎么感谢我？
    [程夕]：你想怎样？
    [陆知远]：都说我也遇到创作瓶颈了！！！你啥时候来听我们乐队的新歌啊！！！
    [程夕]：诶...我想想。

 第11章

    [陆知远]：别想了，就明天！
    [程夕]：太赶了吧...[裂开.jpg]
    [陆知远]：就！
    [陆知远]：明！
    [陆知远]：天！
    [程夕]：......
    [程夕]：sing。
    [程夕]：明天晚上？
    [陆知远]：nonono，明天晚上我要回老宅吃饭，早一点吧，下午4点？
    [程夕]：okkkkk。
    回完消息，程夕长舒一口气。
    她突然就有点好奇陆知远口中的老宅，是他们父母家吗？
    那陆知微也要回去吗？
    陆知远没有车，那明天陆知微会去学校接他一起回去吗？
    如果会，她们俩不是明天又会见面？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请进。”
    小艾拿着一沓单据从外面走进来，“程总，有几个报销需要你签字。”
    程夕接过单据，低头审核签字。
    等她再次抬起头来却发现小艾一脸欲言又止地盯着她。
    “看嘛这样看着我？”
    “程总今天像孔雀开屏一样，是因为下午要去见陆教授吗？”
    “你这种洞察力花在工作上就好了。”程夕无可奈何。
    “不过陆教授确实很有魅力。”小艾表示理解。
    “喂喂喂！有完没完啊！工作不饱和是吧？”程夕拿起刚刚用来签字的笔在桌上敲了两下，佯怒道。
    “嘿嘿，溜了溜了~”小艾拿起签完字的单据飞速逃离现场。
    很快来到约定好的时间，程夕提前了10分钟到达茶室。
    还是熟悉的包房，熟悉的布局，熟悉的茶香。
    包房以竹帘隔断，四周墙壁上挂着各式水墨山水画，墙角青瓷瓶里斜插着几枝素心兰。
    程夕拨弄着茶桶里的茶夹，突然被之前没有见过的茶宠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只奔跑着的柯基犬，四脚离地，好像是在贴地飞行一样。
    程夕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它的屁屁，结果它居然像个不倒翁一样摇晃了起来。
    她正想着把它拿起来研究一下，余光却瞥见竹帘被掀起一角——陆知微立在光影交界处，米色风衣剪裁利落，腰带松松系在腰后，勾出一道柔和的弧度，裤脚收进棕褐色踝靴里，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恰到好处。
    “程总很喜欢柯基？”陆知微脱下风衣，走到程夕对面坐下，取下眼镜，擦拭着镜片上因为温差引起的白雾。
    程夕感觉自己有点失聪，她看到对方脱下风衣后露出的内搭浅灰丝质衬衫，领口处有一粒珍珠纽扣未系，隐约透出锁骨的清瘦轮廓。
    袖口翻折半寸，露出纤白手腕上缠绕的虎眼石手串，随着对方擦拭镜片的动作轻轻晃动。
    「咕咚...」
    程夕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程总？”陆知微发现对方半天没有吱声，一抬头便看见对方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啊，抱歉。”程夕回过神来，羞涩，懊悔，歉意一股脑地全部涌上大脑。
    “实在对不起，我刚刚...”她努力思考着能说些什么来挽回自己刚刚用那种近乎冒犯的眼神一直盯着对方的失态，却最终还是没办法撒谎，“我刚刚走神了。”
    “因为陆老师今天真的很好看。”程夕狠狠捏住手里的“小飞基”，近乎破罐破摔地说出实情。
    陆知微惊讶于对方的坦诚，她看着那烫红的耳尖，以及因为懊悔紧紧捏住茶宠而显得清晰的血管。
    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有趣？
    “是吗？”她伸出左手，将下巴搁在掌心，挑眉示意程夕紧握的右手，开口说道：“不过程总继续这么捏下去，恐怕待会儿老板要找我们赔钱了。”
    “诶诶？”程夕这才发现自己把“小飞基”捏在手里捏了好久。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陆知微开口问道。
    “当然。”程夕将手里的茶宠递了过去。
    “挺可爱的。”陆知微将其拿在手上认真看了一会儿，随后放回茶盘上。
    “是啊，不过没有尾巴有点可惜。”
    陆知微突然就想起对方的微信头像，还有常用的那些柯基的表情包，确实都有尾巴。
    “程总喜欢有尾巴的柯基？”
    “啊，倒也不是，有没有尾巴的我都喜欢。我只是单纯觉得狗是靠尾巴来向人类传达情绪的，尾巴断了有点可惜。”程夕低头又点了一下柯基的小屁屁，开口说道。
    “有道理。”陆知微看着对方因为低头而露出的小辫，肯定道。
    在这一番简单的互动后，一开始造成的尴尬也随着“小飞基”的摇晃渐渐消散。
    程夕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合同，递给陆知微。她看着对方在文件上干净利落地签下大名，简单的三个字在这个人笔下却仿佛有了生命。
    果然，她的字也很好看。
    程夕在心里感叹着。
    随后两人确认好之后合作的具体流程和细节，公事部分基本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程夕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去吃饭还太早了。本来她是想借此机会多了解对方一点，但是，出于见面时的尴尬，她现在有点担心自己问一些跟工作无关的问题会引起对方的反感。
    程夕一边纠结该找什么话题打开局面，一边将公道杯里的茶水倒入陆知微面前的茶杯中。
    “比起咖啡，程总似乎更喜欢喝茶？”陆知微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并拢，轻轻叩了桌面三下。随后拿起茶杯，朝着升起的白雾轻轻吹了口气，一股独属于绿茶的清香向程夕扑来。
    “啊，是，就口感上来说，我更喜欢喝茶。但也正因如此，咖啡对我来说提神效果反而更好。”
    “提神效果更好的意思是喝了会容易失眠？”陆知微抿了一口杯里的茶，茶汤在舌尖上绽开，口感细腻柔和，鲜润中不失醇厚。她刚刚被别的东西分散了注意，这会儿再感受下来，确实是好茶。
    “只要不喝太多就还好。而且我属于精力比较旺盛的那一类人，一般晚上睡5、6个小时就够了，睡多了反而白天会乏。”程夕将旁边的烧水器扭开，笑道：“不过周末还是会睡睡懒觉的。”
    “所以程总的周末闲暇时光一般怎么打发？”
    程夕莫名有一种被长辈审问的错觉，尤其是刚刚那个标准的叩手礼，仿佛把她拉回到某些商务场合。
    “一般就是打打球看看书，或者跟朋友约着吃个饭什么的。”程夕突然想到明天要去a大找陆知远的事儿，有点小心思地试探道：“话说正巧我明天下午和知远约好了要去他学校听他的新歌。”
    陆知微轻叩茶盘边缘，镜片后的目光有几分讶异：“我还以为你和知远只会约球，不过...”
    程夕指尖在茶杯边缘摩挲，等待着对方的后文。
    “不过某种程度上你们倒是很像。”
    “是的，我们很投缘，成为朋友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儿。”程夕笑了笑，表示认可。
    “不过程总，有个问题我实在是很好奇。”陆知微突然停下了轻叩茶盘的动作。
    一种无形的压力向程夕袭来，她突然就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大学教授的气场，同时她也能预想到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可能会非常尖锐。
    即便如此，她还是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
    “为了了解我提前请知远吃饭，明明不爱喝咖啡还特意为我准备的黄金曼特宁，以及今天，明明可以约着吃个饭把工作聊完就结束的饭局被延长了至少2个小时，我们在这里聊着跟工作无关的话题，然后一起喝着这个...”陆知微看了一眼茶杯，继续说道：“这个明显不属于茶室的明前龙井。”
    “你对每个合作伙伴都这么用心吗？”
    “程总？”
    当陆知微说出最后两个字，程夕的眼前浮现出拳皇97的决斗画面，在一连串aabb上上下下华丽的连招后，她看到自己操作的小人倒在地上，屏幕中央显现出两个鲜红的英文字母。
    「k.o」
    作者有话说：
    “小飞基”是真实存在的！
    除了“小飞基”还有“小飞柴”！
    还有边牧、金毛、卡皮巴拉等等，不过都没有柯基可爱就是了，感兴趣的朋友们可以自行某宝。
    第10章 萌芽
    老实说，这些行为本身其实并不出格。用到一些真的想去争取的合作伙伴身上在行业内虽不常见，但也不算反常。
    在程夕以前的职业生涯里，类似的事情也不是完全没有发生过。只是她很清楚，这不是行为的问题，而是出发点。
    因为对方的问题是“你对每个合作伙伴都这么用心吗？”而不是“你对每个合作伙伴都这么好吗？”，此处用词之精准，让程夕不由地感叹文字的魅力。
    但是很显然现在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面前这个人是她很重要的合作伙伴，同时也可能、也许、大概是她的心动嘉宾。
    如何回答才能满足这双重身份的后续接触不受影响，甚至能有所加分？

 第12章

    程夕的大脑飞速运转，略微思索后，给出答案：
    “是，也不是。”
    陆知微双手交叉摆在胸前，眉毛轻挑。
    显然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并不能让对方满意。
    程夕突然很想抽根烟，想到自己已经戒烟了，无奈下只能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当然可以骗你说‘对，我对所有合作伙伴都是这样’，但是我认为那样会直接影响你对我的判断，所以我不想撒谎。”
    “我面对所有的合作伙伴都会拿出最大的诚意，但是你不一样。”
    “知远是我的朋友，你是他血浓于水的亲姐姐。从知远把你介绍给我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代表着我不可能拿对待其他合作伙伴的心态去对待你。”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我的小私心。我在网上看过你的论文，逻辑严谨，条理清晰，论证透彻，视角新颖。出于合作的角度我认为你在专业领域非常优秀。而作为你弟弟的朋友，我认为你很有魅力。”
    “没有人不想和优秀且有魅力的人亲近，我也一样。”
    “那么以上，是我的全部供词。陆法官是否满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程夕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用仿佛想要背叛这具身体的频率，在她耳边怦怦作响。
    但她还是极力稳住自己紧张的心情，甚至在说完后，给了对方一个充满诚意的微笑。
    陆知微听完后，很自然地重新把手放回到茶台上，可能是屋内太闷了，她突然觉得有点热。于是她低头一边将衬衣袖口往上卷起，一边说道：“程总的口才果然很厉害。”
    茶汤渐凉时，服务员轻叩竹帘提醒预约时间将至。
    程夕率先起身穿好外套，替陆知微拉开竹帘，擦肩而过时嗅到一丝似有似无的清香。
    餐厅临窗的卡座铺着墨绿丝绒垫，陆知微将菜单推到程夕面前：“椒盐虾球是招牌，其他的程总按照自己的喜好来就好。”
    “陆老师忌口吗？”程夕勾选椒盐虾球时故作随意，笔尖却把纸面戳出小凹痕。
    “不吃姜。”陆知微用湿巾擦拭餐具，“我以为程总应该已经知道了才对？”
    程夕有些尴尬，赶忙解释道：“只是确认一下。”
    玻璃窗外霓虹初亮，餐厅里的暖光照在陆知微的脸上，显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柔和了起来。
    由于是工作日，对于上班族来说这个时间还未到饭点。
    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几桌客人，服务员在一旁穿着西装站得笔直，等待着客人的召唤。
    椒盐虾球的碎屑还残留在骨碟边缘时，服务员拿来一壶新的柠檬水换上。
    程夕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杯里的美年达，用纸巾擦拭嘴角，余光瞥见大厅里的座位已经基本坐满，低沉的交谈声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花香，让她不由地放松了下来。
    “程夕。”
    突然被叫全名的人手一抖，纸巾掉进橙色的碳酸饮料里。
    陆知微将纸盒推向程夕：“之前就想说了，你的名字确实跟你本人很搭。”
    程夕将泡发的纸片从杯子里抽出，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从纸盒里抽出新的纸巾，说道：“嗯，很多人都这么说。因为跟晨曦是谐音？”
    “可能吧。”
    尾音落在陆知微起身拎外套的动作里，衣摆扫过程夕膝盖，像一片雪松叶掠过滚烫的盛夏。
    还因为夕阳没有攻击性，但也同样能温暖人心。
    -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阳台。
    露珠从芦荟肥厚的叶尖滚落，砸进薄荷丛溅起一阵凉意。
    陆知微踏着雾气从洗手间走向书房，还未完全干透的发丝如同瀑布一般散落在肩披的毛巾上。
    晨跑后的洗浴让人神清气爽，陆知微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放在书桌旁。随后开始研墨，准备上午的书法练习。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被打开的声音打断了陆知微的练习，她抬头一看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
    “陈姐。”陆知微放下手中的毛笔，从书房走了出来。
    “哎呀，陆小姐，今天菜场的猪肝特别新鲜！”陈姐一边洗手，一边回头说道，“我还买了青椒，做个爆炒猪肝吧。”
    “可以，辛苦陈姐了。”
    “哎呀，这有啥辛苦的，去忙吧，一会儿菜做好了我叫你。”
    陆知微还想说点什么，放在书房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回到书房拿起手机一看，是陆知远。
    “喂，知远，怎么了？”
    “你下午来学校接我吗？”
    陆知微被对方这么一问，突然想起昨天程夕说今天下午要去听陆知远他们乐队的新歌，如果去接他的话，应该会碰到吧？
    “姐？姐姐？我亲爱的老姐？”陆知远在电话那头大喊大叫。
    陆知微扶额无奈道：“别叫唤了，我听到了。”
    “那你到底来不来嘛？你要是不来我就让程夕开车送我回老宅了。”
    “老宅离a大有30多公里，到时候正是饭点还要堵车，你好意思让人家送你？”
    “没事，我夕姐不care这些~”
    “行了，别麻烦人家了，我去接你。”陆知微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问道：“你们大概几点结束？”
    “5,6点吧，你可以早点来，也听一下我的新歌嘛~”
    “行，我知道了。”
    “好嘞~爱你老姐~”
    挂掉电话以后，陆知微略微思考了一下，走进卧室。
    下午4点刚过，陆知微出现在a大校园里。
    她之前来过陆知远的排练室，所以对来这里的路并不陌生。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原本封闭的空间被打开，激昂的鼓点混着电吉他失真的音色向着陆知微的耳膜袭来。
    “哇，姐，你今天好美！！！”陆知远迎了上来，冲着她上下打量。
    她把陆知远晃来晃去的脑袋一掌拍开，很快便注意到了舞台上坐在主唱位旁边的程夕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包扔给陆知远，一边向舞台靠近一边跟其他人打招呼。
    “又见面了，程总。”陆知微在距离舞台还有两步距离的地方停下，看着程夕开口说道。
    “是啊，陆教授来接知远？”程夕问道。
    还没等陆知微开口回答，陆知远便洪亮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姐，你怎么今天来这么早？往常不都是踩着我排练结束的时间来的吗？”
    陆知微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转过身看着陆知远，说：“今天下午正好没什么事，干脆早一点来看看你排练。”
    说着她便走向墙边的魔方凳坐下，一抬头发现大家都还盯着自己，有点无奈，说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然后便低头沉浸在手机里。
    大家这才分散，陆续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陆知远的心动嘉宾徐芊走到电子琴旁边，冲陆知远使了个眼色。
    陆知远一个箭步上前，小声问道：“咋了芊芊？”
    徐芊凑到陆知远耳边，小声开口：“你姐今天不对劲，”随后她用眼神示意陆知远看向程夕，“有情况？”
    陆知远看了一眼拿着谱子发呆的程夕，又看了眼明显精心打扮过，坐在角落里低头看手机的陆知微，恍然大悟。
    “啊！”
    徐芊一把捂住陆知远的嘴，这个人真的是，咋咋呼呼的。
    这一声叫唤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了过来，徐芊放下手，给了陆知远一个威胁的眼神。
    陆知远有点尴尬地抓了抓脑袋，说道：“没事没事，我清下嗓子。”
    他回到话筒旁边，拿起一旁的电吉他，跟大家沟通着准备进入状态。
    一直到第一段副歌旋律响起，程夕才反应过来，这首歌一改乐队之前大开大合的风格，整个音乐风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差不多就是这样，后面的词还没填完，所以只能到这里。”陆知远摆弄了一下插在麦架上的话筒，转头看向身旁的程夕，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这叫瓶颈？你这很明显是突破了啊。”程夕毫不吝啬地赞叹道，“这种音乐风格你是第一次尝试吧？”
    陆知远伸手挠了挠额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是的，但是我老觉得差了点什么，就很奇怪的感觉。”
    程夕低头看了眼谱子，思考了一下，抬头说道：“能麻烦大家再来一次吗？这次一直演奏到结束，后半部分没有词的话哼就好。”
    众人没有意见，反正总是要练的。
    大家纷纷拿起手中的乐器，二话不说就又演奏了一遍。
    程夕闭上双眼，感受着房间里跳动的音符带来的情绪，陆知远温润的音色从低沉到明亮，军鼓的节奏踏着海浪而来。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室内明亮的灯光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第13章

    她眯了眯眼睛，让眼睛适应突然转变光线环境。
    随后指着谱子对陆知远说：“你觉不觉得这中间少了点什么？”
    陆知远看着她手指的方向，那是第二段预副歌和副歌中间。
    “你现在的歌曲结构是主歌-预副歌-副歌对吧？”
    “是的，我想更好地推进情绪。”陆知远点了点头。
    程夕注意到其他的乐队成员都已凑了过来，把她围住。
    她压力倍增，站起身来继续说道：“但是你第二段的副歌部分做了特殊处理，应该是提速了？甚至最后收尾的部分让我觉得自己飞起来了，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说完她笑了笑。
    “对，提速了。最后几句主旋律也做了连续升调的处理，尾奏部分原本在中低音区弹奏的键盘我也让它浮上来了。”陆知远解释道。
    “原来如此。”程夕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所以，你第二段和第一段不是并列关系，是递进。但是和前面一模一样的结构又让你觉得这个递进有些突兀。”
    “啊，我懂了。”陆知远拍了一下脑袋。
    “在这里加一段桥吧？”徐芊低头凑近程夕手里的谱子，扭头看向陆知远。
    “可能不止一段，我想想。”陆知远歘一下从众人身边略过，抱起角落的木吉他便开始扒拉。
    “他进入状态了。”乐队的主音吉他手说道。
    “看样子是的。”徐芊点了点头，然后跟其他人说道：“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你好，陆女士的外卖。”一个小黄人推门走了进来，“我在外面叫了半天看你们没反应就直接进来了。”
    陆知微上前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袋子，转头和其他人说道：“大家辛苦了，我给大家点了奶茶，过来休息一下吧。”
    “哟嚯！”
    “陆姐姐简直是天使！”
    “哇，谢谢陆姐姐！”
    众人一窝蜂涌了上去。程夕看着手握两杯奶茶向她走过来的陆知微，她突然感觉到拿着谱子的那只手，手心在微微发汗。
    “伯牙绝弦还是桂馥兰香？”陆知微问道。
    “伯牙绝弦，谢谢。”
    陆知微将奶茶递给她：“没想到程总对音乐也这么了解。”
    程夕闻言，一边拆开吸管一边回答道：“只是爱好而已，以前读书的时候也喜欢折腾这些。”
    “也组过乐队？”陆知微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红色的唇印浅浅地印在吸管上。
    “没有，只是自学过吉他和一点点乐理知识而已。”
    “但是他们对你的认可度很高啊。”陆知微扬了扬下巴，她指的是乐队的这些人，“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能因为创作的底层思路都是相通的吧。音乐也好，文学也好，美术也好，包括我现在做的这些策划案。”程夕喝了口奶茶，觉得自己说得可能有些绝对了，又补充道：“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
    “有道理。不过我认为也不单单是这样。”陆知微笑了笑。
    程夕一扭头，便撞进对方深邃的眼眸里。
    陆知微今天并没有戴眼镜，而且还画了跟往常不一样的妆，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柔和的气质，所以程夕才会在一开始看着刚进门的她目瞪口呆直接愣住。
    陆知微移开视线，看向角落里正扒拉着吉他的陆知远。
    脑袋里浮现出刚刚程夕被乐队众人围住，认真探讨思路的画面。
    先肯定，随后提出疑问，再加以引导，最后让对方自己得出结论。这种沟通方式就算是用在教学里面，也是非常有效的。
    不过，这一切都太自然了。自然到陆知微非常肯定这并不是她刻意练习的结果，而是成长过程中自己领悟的能力。可能就连她本人也没有注意到吧。
    真是耀眼啊。
    第11章 不爽
    忙碌起来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自从合作正式确定下来，陆知微原本就已经很充实的生活更是被进一步挤压。之前构思的关于搭子文化的书籍创作也随着程夕发来的相关数据被提上日程。
    陆知微此时正坐在办公室电脑前批改学生论文，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抬头一看，是林深。
    “进来吧。”陆知微说着，起身准备给对方倒杯咖啡。
    林深走进办公室，在陆知微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事，我考虑好了。”林深看着面前的咖啡杯，那是她之前买来放在这里的，那时候她待在这里的时间比待在自己办公室的时间还要长。
    陆知微没有开口，默默地等待着她的后文。
    “虽然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大忙，但我会尽力的。”林深喝了一口咖啡，还是熟悉的味道，接着问道：“所以，现在是什么进度？”
    “刚整理完大纲，另外还有一些数据，我一会儿打包一起发你。”
    “行。”
    两句话结束了正事，这种长期存在于两人之间的高效的相处模式反而让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冷清。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文玩感兴趣了？”林深看着陆知微手上的手串，问出了上次见面就很好奇的问题。
    陆知微闻言，也看向自己的左手，说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她小幅度地晃了晃左手手腕，猫眼灵动。
    林深看着对方嘴角漾起的微笑，感到有些陌生。
    她记忆里的陆知微，理性、克制、严谨、自律、独立。在学术上追求完美，在社交场合中，又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就连爱好，据她所知也都是保持了很多年的。
    这样的陆知微，却突然开始对文玩感兴趣，就因为觉得好看？
    林深不相信。但她很清楚，陆知微正在她看不到的时间里悄悄发生着某种变化。
    “谢谢你，林深。”陆知微突然开口打断了林深的思绪，“谢谢愿意帮我。”
    林深愣了一下，笑道：“谢太早了吧陆教授。”
    说完，她便起身，喝掉杯里最后一点咖啡，说道：“那我先走了，东西记得发我。”说着便转身离开。
    林深走后，陆知微开始整理需要打包发给林深的内容。
    再一次打开程夕发给她的数据文件，她看着文档封面上审核人下方的名字，倏然间有些恍惚。
    微信聊天界面显示，最近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程夕把文件发给她的时候，她回复了“收到”。
    这一晃，半个月都过去了。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当然，也没有再见过面。
    陆知微看着对方头像上的小柯基，空调出风口的风吹得她心里有些烦闷。
    她拿出遥控器，关掉了办公室里的空调。
    -
    程夕很委屈，从上上周开始，她的工作量就倍增。
    原定的下一场活动的场地临时发生了变动，供应商那边也因为资金周转问题迟迟不给工厂下订单。
    在这两周的时间里，程夕带着小艾从南飞到北，从北飞到南，晚上做梦都在开电话会议，忙得根本就落不了脚。
    这两天好不容易把事情重新推回正轨，她这才约着苏棠出来准备喝一杯放松放松。
    跟苏棠确认吃饭的时间和地点后，程夕靠在电竞椅上滑动着微信对话框。
    这半个月里，周然约过她两次，陆知远约过她一次，因为实在是没有时间，所以都推辞了。
    放下手机后，她突然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似乎都没有跟陆知微联系过。
    虽然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合作伙伴如果没有进度要推大家也不会没事闲聊。
    但她就是莫名地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危机感，仿佛她这半个月没联系对方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程夕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有些好笑。
    不过她还是决定要问候一下，毕竟...好吧，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应该联系一下。
    可是，发什么呢？
    两人接触又不多，之前还被对方怼着问了那样的问题，现在找对方闲聊会不会显得别有用心？
    何况还过了这么久，怎么问候都显得很奇怪吧？
    跟她讲讲项目？毕竟最近变化这么大，跟合作伙伴同步信息也是很重要的吧。
    可是场地和供应商这种事情跟对方的合作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啊！突然跟人家说这个，不是很莫名其妙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难！”程夕双手抱头，开始抓狂。
    小艾一进门就看到自家老大在电脑桌前一副抓狂的样子，惊慌失措地带上办公室的门，冲上前来：“程总！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吗？”
    被撞破的程夕有点尴尬，抬起头来，佯装无事发生似的整理了一下衬衣的袖口，说道：“呃...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儿。”
    小艾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真的没什么，一点私事儿而已。”程夕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三言两语就把人给打发出去了。

 第14章

    待小艾走后，程夕瘫软在了电竞椅上，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最后经过一番艰难的心理建设，还是拿起手机，认真地码了两段字，发送过去。
    窗外暮色渐渐降临，程夕开完了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会议。
    走出会议室时，不禁长舒一口气。
    部门的实习生抱着笔记本电脑从她旁边路过时，不小心被搁在旁边的折叠椅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好在程夕反应快，扶了他一手。
    “啊，对不起程总。”实习生刚来公司不久，撞到领导，急得脸都红了，一个劲道歉。
    程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没事，然后跟小艾说让她带几个人收拾一下会议室门口的折叠椅。
    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的点。前段日子疯狂加班，到今天终于可以准点下班了。
    程夕想到待会儿可以和苏棠把酒言欢，就感到不亦乐乎。
    这时小艾再次敲门走了进来，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老大，有件事儿，我得跟你汇报一下。”小艾一脸严肃。
    “你搞这么严肃，不会又出啥事儿了吧？你别吓我。”程夕一想到苏棠那张会因为爽约发狂的脸就有点害怕。
    “部门有个实习生，哦，就是刚刚撞到你的那个，他叫瞿子凡。”
    程夕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开策划会议的时候，他提了几个想法，但是被其他同事驳回了，部门经理没有表态，所以我也就没有插嘴。”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你觉得他的那些想法很不错？”程夕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是的，虽然乍一听有些不切实际，但是不乏可取之处。”
    接下来，小艾将瞿子凡的想法详细地说了一遍，并且把策划会上发生的事情也原封不动地进行了场景还原。
    程夕听完后，略微思索，心里立刻就下了决定。
    “你的判断非常准确，可以干。陆教授那边我去争取，虽然不保证能成功，但是可以试一试。另外那件事...”程夕左手握拳抵在鼻下，右手食指在桌面上不停地敲击着，突然扭头对小艾说：“你带着瞿子凡出一版合作方案给我，剩下的我去想办法，不过如果真的有希望，恐怕你得陪我再出一趟差了。”
    小艾笑了笑，说道：“随时听候差遣。”
    随后程夕又简单拆解了一下计划说给小艾听，后者则认真做着记录，两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
    -
    玻璃窗外霓虹闪烁，排队的情侣正凑在一起看手机。
    烧烤店的塑料门帘被油烟气顶得不停晃动。苏棠缩在角落的卡座里，第七次划亮手机屏幕——19:47，程夕迟到了三十九分钟。
    “小姑娘，先点单不？”系着油围裙的服务生第三次凑过来，苏棠瞥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塑料椅，“再等等。”她拨弄着竹筒里的一次性筷子，隔壁桌大学生模样的情侣正举着手机拍滋滋冒油的羊肉串，滤镜柔光里腾起的白烟模糊了墙上的价目表。
    店外等位的队伍已经甩到马路牙子上，穿碎花裙的姑娘踮脚数着叫号屏，她男朋友的肚子适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惹得排队人群一阵哄笑。
    "抱歉啊棠棠，临下班的时候突然有点急事要处理耽误了时间。"程夕摘下脖子上的米色羊绒围巾，发梢还凝着细密的水珠，"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蜜汁叉烧......"
    "你猜我第几次看手机了？"苏棠把纸巾递给程夕让她擦擦头上的汗，"加班不要命了？策划部那么多人都是养着看的吗？昨天小艾还发消息说你在公司通宵改ppt。"
    程夕双手合十讨饶：“这段时间真的是意外，场地方和供应商突然同时出幺蛾子，部门的孩子们也没办法啊——这顿我请！”她抓起菜单连勾五份烤生蚝，又冲着柜台喊：“老板，加两扎啤酒！”
    苏棠将程夕脱下来的外套和包一起放在靠墙角的座位上，抬头就发现她一边点菜一边时不时瞅一眼手机的微信消息。
    “虽然我知道我说你也听不进去，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我不想再去医院病房天天给你送饭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多上点心。”
    程夕将点好的菜单递给一旁等候多时的服务员，随后将装着蜜汁叉烧的袋子打开，一边夹着往苏棠碗里送一边说：“我哪有不听，我都听着呢。放心吧我的苏大小姐，我现在身体比之前好多了。”
    苏棠伸出筷子正准备夹起碗里的叉烧肉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话，当下就把还没用的筷子伸到程夕脑袋前，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呸呸呸，别乱说，快点，赶紧呸掉！”
    程夕一边笑一边听话地呸呸呸，把刚刚说的话都呸到九霄云外。苏棠这才放下心来，美滋滋地开始吃碗里的叉烧。
    没过多久，服务员便端着烤盘提着啤酒挤过人群走了过来。
    程夕利落地倒好啤酒，当即就准备一饮而尽。
    苏棠拦住她，将烤好的牛小排推到她面前：“先垫垫，别空腹喝酒。”油星溅在程夕袖口，她才发现对方穿着两天前小艾发的朋友圈里的那件衬衫，“你该不会又几天没回家了吧？”
    “哪有那么夸张...”程夕含糊着咬住滚烫的肉串，食指双击点亮手机屏幕，然后用余光扫了一眼。
    “还在等工作消息？”苏棠问道。
    程夕咬着筷子，歪着脑袋想了想，有点迟疑地说道：“也不算是工作吧。”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苏棠双眼发光，朝程夕凑了过去：“嘿嘿，该不会是上次说的那个姐姐吧？”
    其实苏棠也就是开个玩笑，她这个恨不得跟工作结婚的发小要是突然开窍才是见了鬼。
    可没想到程夕居然该死地点了点头。
    真是活见鬼了。
    苏棠当然不会放过她，一个劲拽着程夕非要听细节。
    程夕反抗无能，便把上次跟苏棠吃完饭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和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的想法都一股脑对着苏棠倒了出来。
    苏棠听完以后已经震惊到合不拢下巴了，程夕无奈只能伸手试图将其怼回去。
    “妈呀，你开花了！”
    程夕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棠抓住程夕准备朝着玉米粒伸出的右手，疯狂摇晃：“铁树开花啊！天呐，你的春天终于来了吗！”
    “说什么呢！”程夕耳根有些发热，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她很漂亮很优秀很有气质而已，所以不自觉想要搞好关系，没别的意思，你别乱说。”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次轮到苏棠翻了个白眼，无情地审判道：“骗姐妹可以，不要骗自己，宝贝。”
    此话一出，程夕突然觉得整个耳朵都在发烫了。
    -
    陆知微坐在电脑跟前，第n次打开程夕的聊天对话框。
    [程夕]：陆老师，前段时间项目上遇到了一些问题，处理起来花费了许多时间，所以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这边做进一步的沟通，实在是不好意思。[鞠躬.jpg]
    [程夕]：不知道陆老师最近是否有时间？咱们对一下项目进度？
    其实是很有礼貌且妥当的文字内容，但不知道为什么，陆知微就是有点不爽。
    这种不爽可能早就有了，只不过因为太忙且想不出来原因所以她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今天收到这两条消息，情绪突然破土而出，把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所以迟迟没有回复对方。
    结果就是拖了大半天，依然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不爽。
    不行，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知微终于下定决心，敲下键盘。
    第12章 姐姐
    程夕坐在羽毛球馆的长椅上，一边擦着汗一边思考着昨晚陆知微给她回复的消息。
    [陆知微]：我最近也很忙，程总可以直接来a大找我。
    [程夕]：好的，那陆老师什么时候方便呢？
    [陆知微]：基本都在，程总提前一天说就行了。
    [陆知微]：[柯基收到.jpg]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程夕扭开柑橘味儿的电解质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几大口。汗水顺着额前的发丝滑了下来，滴在她的睫毛上。
    她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胡乱抹了一下脸，然后继续发呆。
    “你还不拉伸一下吗？不然明天一觉起来又要叫疼。”陆知远抵在墙壁上正拉着小腿，看到程夕一副睁眼入定的样子说道。
    程夕回过神，站起身来一边拉伸一边开口说道：“你和你姐在一个学校，你们平时应该经常可以见面吧。”
    “怎么可能？a大这么大，不提前约基本上见不着的。”
    “可以约着一起吃饭啊。”
    “开什么玩笑？谁会没事和自己亲姐约着一起吃饭啊！”陆知远一脸看白痴一样的表情看着她。
    “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哎呀呀”陆知远摆了摆手，说道：“这跟关系好不好没关系，你们独生子女很难理解的。”

 第15章

    程夕瘪了瘪嘴，不置可否。
    “你咋了？在我姐那里碰壁了？”陆知远问道。
    一说到这个，程夕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瞬间耷拉了下来。
    “也不算是碰壁吧”程夕两手抓住脖子上的毛巾，想了想，说道：“就是感觉很多时候有点猜不透她到底咋想的。”
    “嗐，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们才认识多久。”陆知远将球拍放回球包里，扭头问程夕：“我们现在去哪儿？”
    程夕边换鞋边说：“各回各家。”
    “诶？不一起吃中饭吗？”陆知远有点讶异，接着说道：“我带你去我们西区食堂吃好吃的啊。”
    “现在才10点多啊大哥。”程夕低头看了眼手表，说道。
    “说的也是...”陆知远略一思索，突然说道：“诶，我们可以去逛文创店啊，逛一会儿时间差不多了再去西区食堂吃午饭，perfect！”
    “文创店？”程夕将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袋，塞回包里。
    “对，我们学校前段时间开的文创店，里面有很多文创产品，我都还没去逛过呢。”
    程夕抬起头，发现他已经把包背在身上了，两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失笑道：“行，那走吧。”
    a大的文创店同样也位于西区，直接刷身份证就可以进入。
    这是一家集书店、咖啡馆、简餐、户外阳台及周边商店为一体的文创店。周边产品种类很多，从冰箱贴、衣服、杯子、小夜灯到各类文具用品应有尽有。
    程夕拿起一个棒球帽看了一眼吊牌，69元，价格也比较合理。她站在文具用品区内研究了半天，看着琳琅满目的钢笔礼盒、笔记本还有书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开了。
    俩人在店里逛了一会儿，就在旁边的咖啡馆一人点了一杯咖啡坐下了。
    陆知远把刚买的小熊玩偶放在腿上，伸手把它的卫衣帽子套上去再拉下来，然后把自己逗笑了，玩得不亦乐乎。
    “嘿嘿，真可爱，芊芊肯定会喜欢的。”陆知远举着小熊笑嘻嘻地说着。
    程夕喝了一口咖啡，有点无语。
    “你怎么啥都没买？”陆知远抬头看着她，“你不是正愁跟我姐搞不好吗？你可以买点什么送我姐啊，她比较喜欢用传统一点的记录工具，那些文具什么的就挺不错的。”
    “我是有这个想法来着，但是没看到合适的。”程夕自动忽略了他所谓的“搞不好”的说法，略有惋惜地回答道。
    闻言，陆知远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又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差不多到了中午，就一起朝着食堂出发了。
    周末的大学食堂比起平日来显得有点略微冷清，偌大的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十来个大学生。
    程夕看着面前的黄焖鸡米饭，再次无语。
    “你说好吃的就是这个？”她伸出筷子戳了戳砂锅里的鸡肉，说道。
    陆知远正端着两碗紫菜蛋花汤走了过来，听到她吐槽，马上表示反对：“哇，你不懂，我们学校的这个跟外面的不一样，真的超级好吃。”
    程夕将球包里刚刚没喝完的电解质水拿出来放在桌上，耸了耸鼻子，鸡肉夹杂着酱香扑鼻而来，琥珀色的浓汤裹着油润的鸡块，绿油油的小白菜软趴趴地躺在汤汁里，看起来确实很美味的样子。
    程夕瞬间就感觉食指大动，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知微穿着那天去茶馆时穿的米色大衣，侧着身子一边跟旁边的人说话，一边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程夕脑袋里瞬间警铃大作，陆知远不是说a大很大，不提前约的话根本见不着的吗！！！
    她现在刚打完球一身汗还没洗澡，里面还穿着打球时穿的短袖，外面随便套的一件棉服，头发都乱糟糟的。
    怎么办？程夕有点崩溃，只能低头吃饭装蜗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面对。
    可惜还没等她想到解决方案，陆知远已经先她一步大手一挥打起招呼来。
    “啊，老姐！”陆知远的声音响彻食堂。
    程夕的心情从崩溃变成绝望。她眼睁睁看着对方慢慢地走了过来，长筒靴无情地踩在食堂的地板上，犹如倒计时的钟声一样咚咚作响。
    待对方走到跟前，和陆知微同行的女人率先开口说道：“好巧啊，知远。”
    陆知远站起身来嘿嘿一笑，说道：“是啊，好久不见呐，深姐。”
    林深也微笑回应，看到旁边也站了起来的程夕，开口问道：“这位是？”
    陆知远刚想开口介绍，却被陆知微抢了先。
    “她是程夕，是知远的朋友。”陆知微面色如常地说道，随后又向程夕介绍起林深：“这位是林深，是我同事，也是我很好的工作搭档。”
    程夕礼貌地同林深打了个招呼，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陆知远这个粗神经的家伙非拉着二人在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身上有没有汗味，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像鸡窝，陆知微会不会觉得她很脏。
    她低着头往嘴里扒着饭，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她脑袋里转来转去，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抓起旁边的电解质水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林深一边跟知远聊着天一边觉得有些奇怪，这个程夕看起来跟知远关系挺好的样子，怎么感觉氛围这么僵硬，知远的朋友们不是都很喜欢陆知微吗？
    而且，既然是知远的朋友，为什么刚刚陆知微要开口介绍？
    “程夕？”陆知微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怎么了程老师？”这是对方第一次正儿八经直呼她的名字，程夕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深姐问你要不要再加点什么？”陆知远用肩膀拱了拱程夕，说道。
    “啊，不用不用，我吃饱了。不好意思，刚刚有点走神。”程夕一脸歉意地说道。
    “你是知远的朋友，管知微叫老师？”林深有点诧异。
    “诶？那不然叫什么？”程夕茫然。
    “叫陆姐？微姐？知微姐？反正不管怎么说叫老师都有点太生硬了吧？”林深说。
    陆知远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你点个屁的头啊，程夕今天第三次无语。
    “确实。”陆知微突然说道。
    程夕万万没想到陆知微本人居然对此表示认同，还一副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林深从包里拿出纸巾，向食堂侧面走去。
    “诶，我也要去，水喝多了。”陆知远也跟着站起身来，跟着林深离开了座位。
    一下子只剩程夕和陆知微两个人，周围也似乎瞬间安静了下来。
    程夕觉得有些尴尬，正在想说点什么好的时候。
    “好久不见啊程总。”陆知微的食指规律叩着桌面。
    得，又变成程总了。
    程夕的喉结动了动，后颈汗湿的发丝黏在棉服领口：“呃，确实，好久不见，陆老师。”
    陆知微左手手肘架在桌上，将脸搁在左手上，歪着脑袋看着她，“我觉得林深说得挺有道理。”
    “诶？”程夕莫名其妙。
    “程总应该比我小吧？95后？”陆知微若无其事地摘下眼镜，用程夕放在桌上的纸巾擦拭镜片。
    “陆老师猜得真准，我95年的。”程夕也跟着抽取了一片纸巾用来擦拭自己后颈以及两侧鬓角的薄汗。
    “嗯，比我小2岁。”陆知微嘴角微扬。
    说完这句话，陆知微就再没有发表任何言论，扭头朝着林深和陆知远俩人离开的方向，看上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所以呢？？？
    程夕一脑袋问号，脑细胞在疯狂燃烧，她感觉自己因为早上运动长出来的神经元都要被这大中午的不期而遇给烧没了。
    直到林深和陆知远上完洗手间，谈笑着正缓缓向着这边走来时，她才听到陆知微突然说出一句：
    “确实应该叫姐姐。”
    第13章 推进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周一上午，程夕一早上就忙得脚不沾地。
    小艾抱着ipad敲门进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上次你说的那件事，我已经联系到了他们品牌部，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一趟栾城，你定一下机票，带上瞿子凡。”程夕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至于陆教授那边，我跟她约了今天下午见面，我会尽量争取。”
    “那现有的场地方那边怎么说？还有赞助商。”小艾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场地方正常推进就好了，如果我们这次能赶得上就直接加在现有的框架上，只是原计划的主舞台改成副舞台，但预算不变。赞助商那边不会有意见的，花同样的钱获得了更多曝光，他们bb个啥。”
    “那如果赶不上呢？”小艾问道。
    “如果赶不上就做在下一次的主题上，但是我们得想办法赶上。”程夕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因为对方也不是傻子，我们计划里下一次的主题内容要想和他们做匹配就有点难了，很难打动他们。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下一次的内容以赠送的形式给他们，主卖这次的。”

 第16章

    小艾沉默不语。
    程夕看她这个样子，有点好笑，开口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瞿子凡的想法是很好，但是这个节骨眼上也太难实现了。我是不是不该跟你说这个事？”
    “你怎么能这么想？”程夕正色道：“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团队的每个成员都是公司的财富，他们的每个想法都应该被认真对待。就算最后搞不成，也是因为各种客观原因，而不是这个想法本身不好。而且就算如此，你、我、瞿子凡乃至整个部门的所有同事也都会有所收获。”
    小艾低着头瘪了瘪嘴，说道：“瞿子凡和其他人能收获什么？”
    “瞿子凡收获了归属感，其他人收获了‘被看见’的勇气。”程夕说着拍了拍小艾的肩膀，“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因为看见他们的，是你。”
    “嗯！”小艾闻言猛然抬起头，双眼坚定地像是要入党。
    程夕有些忍俊不禁，继续开口说道：“另外还有件私事想问一下你。”
    “啊？”小艾有些讶异。
    程夕拿起手机，打开相册，指着一张图片问小艾：“我想做一个这个，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小艾拿过手机，认真看了一会儿，惊叹道：“哇，这是程总自己画的吗？好有意思的设计！程总这是要送人吗？”
    “嗯。”程夕有点不好意思。
    “哎呀呀，那就交给我吧，这种小玩意儿我们年轻人自有门路。”小艾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地说道。
    “那就拜托你了，真是帮了大忙了。”程夕笑道。
    -
    陆知微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距离和程夕约定的时间还有20多分钟。
    她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随后从包里拿出一盒茶叶放在桌上。想了想，又将烧水壶提起，准备前往大办公室去接水。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打扰了，陆老师。”
    陆知微一转身便看到程夕背着双肩包在门口站得笔直。
    “因为担心会堵车就提前了一点出发，所以到得有点早。”程夕有点拘谨地解释道。
    “没关系，进来坐吧，我去接壶水。”陆知微招呼她在电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便出门接水去了。
    今天的天气很好，陆知微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空调。
    房间里唯一的一扇窗开了一个小口，阳光被切开，透过窗外的树叶洒向窗台。
    程夕在等待的时间里左瞧瞧右看看，和她的办公室不同，这里大部分的物品都是木质的，很中式，很古典，很陆知微。
    等陆知微回来时，发现程夕正看着她窗边的那幅书法发呆。
    “这里平时没有什么客人来，我自己喝咖啡比较多，所以没有准备茶具。”陆知微把水壶按开，然后走回电脑跟前坐下，和程夕面对面，笑道：“所以只能委屈一下程总了。”
    “啊，没关系，我不讲究这些的。”程夕也笑着说道，随后指了指那幅书法，开口问道：“这个是陆老师自己写的吗？”
    陆知微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回道：“嗯，去年写的，放在办公室里时刻提醒自己。”
    “原来陆老师毛笔字也写得这么好啊。”程夕感叹道。
    “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现在也基本每天都会练。”陆知微打开身后的柜子，拿出两个风格迥异的杯子摆在桌上。然后将茶盒打开，侧着将茶叶倒进杯子里。
    “茉莉龙珠？”程夕认出茶叶，开口说道。
    “是，程总别嫌弃才好。”陆知微笑着说道。
    “怎么会嫌弃，我最喜欢喝茉莉茶了。”程夕有点开心。
    “想来也是。”
    “诶？”程夕歪着脑袋表示疑问。
    水烧开了，陆知微起身将水壶拿了过来，倒进杯子中，这才说道：“上次去你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所以就有这个猜想，没想到还真是。”
    “哦哦哦，这样啊。”
    程夕看了看陆知微手上的不锈钢杯子，又看了看她递给自己的印有简笔画小太阳的白色瓷杯，违和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呃...这个杯子还蛮有意思的。”程夕忍不住开口说道。
    “昨天刚买的，觉得很可爱就买了，想着正好你今天要来，刚好可以用得上。”陆知微将自己的不锈钢杯子用杯盖盖上，若无其事地说道。
    程夕听完受宠若惊，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陆知微不禁莞尔，调侃道：“程总的表情真是一如既往地丰富多彩。”
    程夕感觉双颊又开始发烫了，努了努嘴，有点不甘示弱地说道：“前天陆老师还直呼我大名，介绍我说我是知远的朋友，今天就又变成程总了。陆老师才是瞬息万变吧。”
    话音刚落，程夕就后悔了。
    她的本意是觉得陆知微每次叫她程总都有一种在逗她的感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就是觉得有点羞赧，再加上她感觉两人的距离拉进了许多，所以才突然口不择言想要怼回去。
    可是她忘了，陆知微好像不是很能开玩笑的人。
    然而说出口的话收不回来，程夕只能双手端起杯子遮挡住下半边脸，有些心虚地看着对方。
    可没想到的是，陆知微只是稍愣了一会儿，随后笑意更甚：“呵，既然程总记忆力这么好，那应该也还记得...”她低头抿了口茶，挑眉看向程夕：“前天我还说了别的吧？”
    程夕的脸歘一下红了个彻底，把杯子放桌上，认命地说道：“陆老师你就别逗我了，我刚刚是开玩笑的。”
    陆知微见状，也没再继续为难她，收起笑意，敲了敲桌面，问道：“进入正题？”
    程夕已经习惯对方这种突然转变话题的节奏了，立马坐直身子，从身旁的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对着项目进度表把最近的情况一一同步给陆知微。
    期间说到一些比较专业的部分，她会停下来认真解释给对方听，确认对方点头表示明白了以后，才继续讲下去。
    等程夕全部讲完，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她看着杯里已经见底的茶水，又抬头眨巴着眼睛看向陆知微。
    原本还在盯着电脑消化信息的陆知微感受到她的视线，一转头就看到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陆知微略表歉意，随后起身拿起两人的杯子，走向水壶重新烧水。
    程夕倒不是很介意，只是讲了一个小时确实有点渴罢了。
    “也就是说项目可能会有比较大的变动？”陆知微靠在烧水壶旁边的柜子上，开口问道。
    “对，既然有能做得更好的机会，我还是想要尽力尝试一下。所以...”程夕停顿了一下，轻轻吐了一口气，“虽然我知道突然说这个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我还是希望陆老师能认真考虑一下。”
    陆知微两手反搭在柜子上，右手习惯性地开始敲击台面。她看着程夕略带恳求的目光，原本想要直接拒绝的话也被堵在胸膛。
    “程夕”她开口叫了对方的名字，“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难度？”
    程夕察觉到称呼变化，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正对着柜子，也将两手张开，搭在柜子上，扭头说道：
    “这个提议其实是我们部门一个实习生想出来的。他提出来的时候没人搭理他，毕竟就像你说的，这是在给自己增加难度。部门经理没有汇报，这孩子的周报里也没有写，所以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程夕停顿了一下，看着陆知微将烧开的水再次倒入两人的杯里，继续说道：“是小艾告诉我的。因为她觉得是很好的想法。其实我很清楚，我们部门并不缺乏有创意的人才，只是大家都被磨平了。如你所见，我想把这件事情落实下去，并不单单是为了项目本身。更多的，是为了做给他们看。”
    闻言，陆知微没有吭声。她把杯子递给程夕，随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坐回原来的座位上，抬眼看着程夕。
    “在过去30年的成长经历里，你一直都是这样吗？”她开口问道。
    “你指的是哪样？”程夕没太明白。
    “利他，理想主义，情感驱动。”陆知微吐出了这几个词。
    程夕挠了挠头，她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但是她并不认为事情有那么复杂，虽然她知道对面这个人是个心理学教授，可她也觉得对方不能通过这么一件事就给自己下了定义。
    虽然那些词并不是什么贬义词，但总归是有点片面了吧。
    她这么想着，于是开口说道：“我觉得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要不你再多观察观察？”
    陆知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这件事情本身对我来说并不难，但是需要时间准备，如何让年轻人更容易接受也需要时间琢磨。”陆知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
    程夕一听，知道这是有戏了。赶紧端着水杯凑了过来，认真说道：“这个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会尽全力帮你的。”

 第17章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电脑主机的风扇声。
    陆知微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行。”
    第14章 涟漪
    为了搞定“啡凡一刻”这个全国连锁咖啡品牌，程夕带着小艾和瞿子凡在对方的总部栾城待了3天。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因为对方的品牌调性和“搭刻”高度适配，基本上第一天就已经敲定了初步意向。
    但由于时间很紧，程夕担心回去以后又发生什么变故，于是希望能在这边把合作大致内容都定下来，好在对方品牌部负责人也是个急性子，又经过了2天的激烈讨论后，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返程的日子定在了周五的上午，程夕正在飞机上闭目养神，旁边的瞿子凡则是激动得根本睡不着，拉着小艾一直在讨论这次出差的收获。
    “你俩要是睡不着不如想想待会儿回去开会怎么给大家说这个事儿。”程夕实在受不了了，开口说道。
    “啊？我们要说什么？”瞿子凡开口问道，一旁的小艾也是一脸懵逼。
    程夕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有嘴唇一张一合回答道：“想法是你提的，合作方案是你和小艾做的，合作伙伴是大家一起谈下来的，我只是辅助你们而已。”说到这里，她突然睁开眼睛，“哦不对，陆教授那边确实是我搞定的。不过那又是一码事了。”
    小艾跟着程夕也有一段时间了，立马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看瞿子凡还想说点什么，抬手制止了他。
    于是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程夕再次合上双眼，小憩片刻。
    等到程夕再次睁开眼，飞机已经落在了江城的机场。三人目标明确，直奔公司。
    待会议室密密麻麻坐满了人，程夕喝了口杯子里的茶——那是周一去陆知微那里的时候带回来的，对方表示本来就是拿来招待她的，自己平时也不怎么喝，于是程夕也就坦然收下了。
    她抬头巡视了一圈，看到大家基本上都已经准备好了。于是起身，拿起身边的话筒，说道：“这一周，在小艾和瞿子凡同学的努力下，我们拿下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啡凡一刻’。”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瞬间嘈杂了起来，程夕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续说道：“想必大家都知道，‘啡凡一刻’是全国连锁咖啡品牌，旗下门店“啡刻咖啡”遍布各大商业体，而且品牌调性也与我们高度契合。这一改变直接让我们在活动场地的选择上从被动化为了主动。我在这里非常感谢两位同事对于这个项目的辛勤付出。”
    程夕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知是谁带头鼓掌，整个会议室便被震耳欲聋的掌声所覆盖。等到掌声减弱，她才再次开口说道：“另外我本人也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我说服了我们另外一个合作伙伴陆教授，她将在我们活动的主舞台的流程里加入一个关于搭子文化的主题演讲环节，这也是我们第一次向专业靠拢，被权威站台。当然，这也同样是瞿子凡同学的想法，我再次对此表示感谢。”
    掌声再次袭来，被点到名的瞿子凡非常激动，咬住下唇眼眶也有些湿润。
    “接下来由这两位小伙伴为我们讲解具体的合作模式以及调整后的活动方案。”
    程夕说完以后便把话筒递给了小艾，拿起茶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她看着在台上热情地讲解ppt的小艾，又看了眼旁边有些拘谨时不时补充两句的瞿子凡，无声笑了笑。
    台下的同事都听得很认真，不时会有人举手提问，然后便是一番激烈的争论。
    她没有制止，反而觉得很怀念，仿佛透过眼前这一幕想到了刚刚步入职场的自己，一时间也有许多感慨涌上心头。于是她拿出手机，将此刻的画面定格，留在了相册里。
    会议结束后，程夕留住了部门经理，对方有些紧张，双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才好。
    程夕见状，开口说道：“瞿子凡是个不错的孩子，你眼光不错啊。”程夕知道，瞿子凡可是他面试进来的。
    “程总，我...”
    “既然把人家招进来，就要对人家负责。”程夕打断了他，“教学相长，我们也要从年轻人身上不断学习新的东西。”
    部门经理低着头，没有出声。
    “不过这孩子还是有年轻人的通病，太浮躁了，方案里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程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继续说道：“还是需要你的指导啊。”
    闻言，部门经理猛然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程夕，说道：“程总放心，剩下的交给我吧。”
    回到办公室的程夕瘫软在电竞椅上，出差这几天基本都没有睡个好觉，她有些疲惫。
    突然想到自己答应了周然明天要去江边坐观光游轮，她觉得更心累了。
    她本来其实是没打算去的，但是考虑到之前已经拒绝过对方好几次了，而且只是占用了晚饭以后的时间，于是还是咬咬牙答应了下来。
    何况对方知道自己最近工作很累，表示可以车接车送也让程夕觉得无法拒绝。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的晚上，程夕刚把吃完的外卖盒收拾好放在门口，周然的消息就来了。
    [周然]：我到你家楼下了。
    程夕告知对方稍等片刻后便麻利地开始收拾起来。一刻钟以后，裹着棒球服的程夕敲响了周然副驾的车窗。
    “虽然最近有点升温，但是你这也穿太少了吧。”周然看着只穿了两件的程夕说道。
    程夕把胸包挪到身前来，靠在副驾上，扭过头去找安全带，说道：“还好吧，我觉得不是很冷啊。”
    “咔嚓”一声，安全带落扣。
    程夕又伸手将自己的卫衣翻起一小块，把里面的绒绒呈现出来给周然看，“喏，你看，里面有绒的。”
    周然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便驱车启动前往江边。
    江城的这个跨江游轮是全国都很有名的移动水上剧场，是由当地的文旅集团以及一系列导演和艺术家打造的一个以长江文化为背景的实景大剧。
    不过由于各种原因，程夕作为一个本地人之前也没有来过，所以并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样子的表演形式。
    “怎么突然想着来看这个？”在汽车行驶到拥堵路段时，程夕突然开口问道。
    “之前就一直想来看的，一直没时间。最近创作遇上瓶颈了，就决定来看看能不能激发出什么新的灵感。”周然说道。
    “怎么一个二个都遇到瓶颈了...”程夕小声嘟囔着。
    “你说什么？”周然把音乐声音调小，问道。
    “啊，没什么。”程夕摆摆手，突然又说道：“诶对了，之前一直没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方便说吗？”
    周然闻言轻笑了一声，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好奇呢。”随后看了一眼前方拥堵的车流，把右手搭到旁边的扶手箱上，扭头对着程夕说道：“我是作家，主要写些社会小说和散文。”
    意料之外的回答，程夕一直以为她是幼师一类跟小孩子相关的职业，因为对方身上有很强的母性光辉，没有什么棱角，很柔和。所以完全没有想过对方是作家的这种可能性，毕竟在程夕眼里，作家都多多少少带有一些批判思维。
    “哇，这可真是，太让人意外了。”程夕睁大眼睛看着周然。
    “为什么？”周然觉得程夕的反应有些好笑，追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对作家的刻板印象吧，我觉得不该是像你这么温婉的形象。”程夕想了想，继续说道：“而且言辞也应该要更加尖锐刻薄一点才对，比如像余华那种，哈哈哈哈哈。”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对不起了余华老师，粉到深处自然黑。
    周然也跟着笑出声来，说道：“可能因为我俩年纪相仿吧，比较聊得来所以你觉得我很温和。”
    “maybe，所以你多大？”程夕问道。
    “92年的，你呢？”
    “啊，完全看不出来，我95的。”
    “你看着也不像95的，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周然说道，“走出去人家还以为你是我妹妹或者家里的哪个亲戚。”
    “哎呀呀，然姐！哇，这么叫还挺顺口。”程夕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张口即来。
    周然被她叫得有些不好意思，程夕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沉浸在刚刚得知对方是一个作家的喜悦当中。一边然姐然姐叫得直欢一边嚷嚷着要看周然出的书。
    一路上说说笑笑，转眼就到了江边码头。
    在路边停车区域停好车，俩人便并肩走向不远处的露天码头——也是整场演出的入口。
    当二人再次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程夕只觉得恍惚，100多分钟的穿越之旅，承载了几百年前关于这座城市的文化记忆。不愧是得过奖的旅游项目，整个观赏体验对于程夕来说简直称得上是震撼。
    “你觉得怎么样？”周然看着还未平静的她开口问道。

 第18章

    “太厉害了！”程夕感叹道：“简直太太太太太厉害了！”
    周然看到她这副模样，哑然失笑。
    “还好我跟你来看了，不然我肯定会后悔死。”程夕此时非常庆幸自己没有拒绝周然，这演出看完她感觉自己都活过来了，不过她也没有忘记自己是陪对方来找灵感的，于是又开口问道：“你呢？有没有迸发出什么新的创作灵感？”
    周然看着对方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尖，也顾不得什么安全社交距离了。
    她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套在程夕脖子上，认真系好后抬眼看着对方。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程夕反应过来的时候，围巾已经安安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鼻尖传来周然身上的香水味道。
    程夕有点不太适应，但事已至此，也不可能取下来还给对方。她只能无措地低头看看围巾，又抬头看看周然。
    “唔...谢谢然姐。”程夕耸了耸鼻子，说道。
    这一幕落在周然眼里简直觉得对方乖巧得要命，忍不住伸手又捏了捏对方的右脸，连带着说话的声音又温柔了几分。
    “该我谢谢你才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让我脑海里的画面突然就有了温度。”
    话音刚落，程夕的智能手表震动起来，是小艾。
    “喂，程总，你要的东西做好了，寄公司还是寄你家？”
    第15章 生病
    次日清晨，程夕从睡梦中惊醒，头痛如裂，像有人在脑子里敲鼓。
    喉咙干涩刺痛，吞咽时如同在吞砂纸。
    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烫得让她瞬间清醒。她立刻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体温枪，对着自己额头biu了一下，液晶电子屏上显示着冰冷的38.9c将她确诊。
    昨夜的冷风和单薄的衣着在她脑海闪过，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脆弱。
    担心牵动起肺部的旧疾，她挣扎着爬起床，裹上厚外套，戴上口罩，盯着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那条围巾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将外套上的帽子直接扣在头上，步履虚浮地出了门，直奔医院。
    问诊室里，医生给她又量了一次体温后，简单问了两句便给她开了打针的单子。
    护士将她带到输液区，她独自坐在一张靠窗的塑料椅上。
    椅子冰冷坚硬，贴着她的后背，让她微微缩了缩身子。
    在等待护士的时间里，她掏出手机给自己的就诊单拍了张照，点开朋友圈，配文：还是被倒春寒给干倒了。
    随后她自嘲地笑了笑，点击发送。
    没过多久，护士便端着治疗盘走了过来，熟练地为她扎好针。
    冰凉的药水通过透明的输液管缓缓流入她的静脉，带来一丝刺痛和凉意。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药液在体内扩散，头痛和疲惫稍有缓解，但胸口依旧沉重，仿佛压着一块石头。
    就在这时，智能手表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是苏棠的来电。
    程夕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喂，阿夕，你怎么样了？在医院吗？”苏棠的声音透着关切。
    程夕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尽量让语气轻松：“嗯，刚开始输液。昨晚吹了风，着凉了，没什么大事。”
    “你一个人？我过来陪你吧！”苏棠急切地说。
    “不用了，棠棠。”程夕连忙拒绝，“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还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了？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注意身体，你就是不听！哪个医院？定位发我，我现在就过去。”苏棠语气有些急。
    程夕有点怂，但还是坚持道：“真的不用，输完液我就回家休息。你别担心，有事我肯定给你打电话。”
    苏棠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气：“好吧，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别逞强，有事儿一定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爱你爱你。”程夕轻声说完，挂断了电话。她盯着手机屏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意，但她实在是不想麻烦苏棠。
    她知道最近对方因为秦叶的事情已经有够头疼了，难得的假期，她不想过多打扰。
    环顾四周，输液区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小孩的哭声断断续续；不远处，一位老人正闭目养神，手背上的针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颤动。
    护士们脚步匆匆，忙着更换药瓶、检查输液进度，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输液的时间里，她原本想掏出手机看看资讯，但头昏脑涨让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她只能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胡思乱想，任凭思绪在脑袋里四处打转。
    她想到那条围巾，回去得消毒了以后再还回去才行。
    想到她跟小艾说寄到公司去的东西，得去买个礼盒包装起来再送出去。
    可是怎么送呢？好像没有什么送礼物的理由。
    女神节都刚过，最近的节日是清明了。
    直接送？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人家还送了她茶叶呢，虽然只是顺便带走的。
    但是但是，还有那个瓷杯呢，那一看就是自己的风格，虽然人家也没送给她。
    真麻烦，怎么送个礼物都这么麻烦。
    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礼物，会不会觉得太突兀了？会不会觉得她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吗？
    她突然想到对方那张清冷的脸，会时不时说出两句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少有几次直接叫她名字的时候，却又总是嘴角微扬，连带着面色都变得柔和起来。
    但是应该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她的名字又不是什么魔法咒语。
    想到这里她觉得有些好笑，发烧果然降智。
    时间渐渐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护士走过来给她拔针，手背上的刺痛让她不得不收回思绪。
    她按住自己手上的针眼，再次进入了放空状态。
    等到冷气从地面升起，她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于是松开了手，起身紧了紧外套，前往取药处去拿医生开的药。
    目光无意扫过人群，瞥见一个熟悉身影，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陆知微站在药房窗口，手持处方单，眉心微蹙，正低头确认药名。
    程夕犹豫一瞬，沙哑着嗓子喊：“陆老师！”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欣喜。
    陆知微闻声回头，见到她时，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程总，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语气平静，目光却在对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发烧了，来打针。”程夕努力挤出笑容，声音虚弱却不失热情，“你呢？”
    “家里老人常年患有心脏病，我每个月这个时候都要来医院取药。”陆知微轻声道，目光扫过程夕颤抖的手和紧抿的唇，眉头微皱，“烧得厉害？”
    “发烧嘛，总不是38、9度。”程夕佯装轻松地回应道。
    陆知微凝视她片刻，语气平淡却坚定：“一个人来的？没开车？”
    “没，打车来的，怕开车不安全。”程夕摇头，头痛让她额角渗出细汗，嗓子涩得她有些想呕吐的感觉。
    “我送你回去。”陆知微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走向药房窗口。
    “啥？”程夕愣在原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取完药，陆知微走回来，看到她还是一副没回过神来的样子，心中暗道果然是烧糊涂了，无奈地开口道：“走吧。”
    “哦哦哦。”程夕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跟在陆知微身后。
    车内暖气渐起，程夕靠着座椅，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让气氛不这么尴尬，刚想开口，就被陆知微出声制止了。
    “喉咙疼少说话。”陆知微认真开车，余光却时不时扫过程夕，似在确认她的状态。
    到小区楼下，程夕下车时腿一软，险些摔倒，被陆知微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
    她有些羞赧地说道：“我没事陆老师，你靠这么近会被传染的。”
    陆知微没有搭理她这句话，低声道：“我送你上去。”
    程夕反抗无能，只能提步往电梯走去。
    进门，屋内的温馨扑面而来，家具和装修基本都是以橙色和白色为主的暖色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知微仿佛闻到了自己熟悉的柑橘香。
    “随便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知微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程夕从厨房入口处的吧台柜子里拿出两个杯子，然后走进了厨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里。
    她环顾四周，面前的茶几是圆形的，上面随意摆放着遥控器和消毒纸巾，茶几下面垫着地毯，毛茸茸的踩上去很舒服。
    沙发上摊着两个抱枕，从她的角度看不到正面，看从轮廓上判断，应该是某种动物。
    客厅的电视柜很大，上面放满了各式各样陆知微不认识的游戏机和一台智能音箱。靠近阳台的那一侧，一把木吉他竖放在琴架上。

 第19章

    “家里可能有点乱，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程夕拿着两杯水走了过来，面色有些不太自然，显然她还没有完全接受对方在她家里的这件事实。
    陆知微淡淡应了声“挺好”，随后问她体温计在哪里。
    程夕想起身去卧室拿，却被陆知微按住肩膀。
    “我去拿吧，你坐一会儿。”陆知微说道，她看着程夕有些犹豫的样子，再次开口：“怎么？有什么东西不方便让我看到吗？”
    “啊，怎么可能！只是有点乱而已。”程夕连忙解释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可能是因为烧还没退，“在床头柜的第一层屉子里。”
    陆知微笑笑，没再说什么，起身朝着卧室方向走去。
    一进门，柑橘香更浓了。
    她十分确信自己的鼻子没有出问题，于是很快便在床头柜上看到了已经暂停工作的香薰机，心下了然。
    虽然她没有想在对方卧室里过多停留，但墙上五颜六色的羽毛球拍实在过于显眼，视觉冲击太大，她想不看都不行。
    略微震惊过后，她径直走向床头柜，在体温枪和温度计之间，果断选择了更加原始的后者。
    当程夕看到对方拿着温度计出来的时候，她有一种，猜对了的感觉，有点小窃喜。
    “不是有体温枪？”她还是开口问道。
    陆知微抽出茶几上的消毒纸巾擦拭温度计，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这个比较准。”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程夕开心地把左边的酒窝笑了出来。
    陆知微有些无奈，不知道这个人在笑些什么，她甩了甩温度计，看了一眼，随后递给对方。
    她看着对方乖乖地把温度计放进衣服里，瞅了一眼客厅电视上方的钟表，随后又看了一眼已经见底的水杯，拿起两个人的杯子走向厨房。
    程夕知道她要去厨房接水，但这次没有开口拦，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享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
    陆知微从厨房回来以后，把杯子放在桌上，抬头看了眼时间，还差一点。于是沉默片刻，想到刚刚去卧室的路上看到隔壁另外一间紧锁的房门，开口问道：“一个人住？”
    “对啊。”程夕点点头，顿了顿又笑：“自己住比较自在嘛。”
    陆知微拿起水杯，低头抿了一口，又抬头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示意程夕把温度计拿出来。
    陆知微取出一看：“37.8度，不算太高。打完针多喝水，好好休息。”
    “知道啦，谢谢陆老师。”程夕笑眯眯地应道，精神比刚刚见面时好了不少。
    她看着陆知微在她对面的移动小沙发上坐下，又抽出一张消毒纸巾，认认真真地擦拭着温度计，突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有点不太真实。
    生病带来的脆弱感不光影响了她的身体，还侵蚀着她的理智。
    她突然想起那天和苏棠吃饭时，对方调侃她的话，脑袋里的各种思绪缠成一团，找不到出口，她停止了思考。
    “陆老师是单身吗？”她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问出这句话。
    陆知微手上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她通红的脸颊，没立刻回应，只继续低头完成手上的动作后，起身扒拉了一下旁边的抱枕。
    看到侧边拉链的那一刻，她干净利落地将其打开，盖在了程夕身上。
    程夕裹着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耸了耸鼻子，有些懊悔地缩在里面，不敢抬头看她。
    就在她几乎要把整个头都埋进毯子里时，她听到陆知微轻柔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是。”
    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第16章 礼物
    虽然当天晚上就已经退烧了，但是程夕还是谨遵医嘱连打了三天针。
    她早上去医院打针，下午去公司处理事务，这期间她还抽空去买了礼盒把礼物给包装好了。
    令她欣慰的是，项目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陆知微也把稿子发给她看了，俩人约好了周五见面一起把具体内容定下来。
    当然，在这几天她也模模糊糊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似乎也许大概是真的对陆知微有点不一样的感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针对此事，她和苏棠在微信上进行了一番深入的探讨。
    [程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真的有点喜欢陆知微？
    [苏棠]：？
    [苏棠]：大姐，你才发现吗？我那天吃饭的时候跟你说的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啊。
    [苏棠]：[暴扣你.jpg]
    [程夕]：我当时以为你开玩笑呢。
    [苏棠]：[笑一下蒜了.jpg]
    [苏棠]：所以，发生了什么？
    [程夕]：我去医院打完针，去取药的时候碰到她了。她正好也去医院给她爸爸拿药。
    [苏棠]：？？？
    [苏棠]：这都能碰到？多少有点离谱了姐妹。老天爷这是搁这儿给你送老婆呢吧？
    [程夕]：......
    [苏棠]：然后呢然后呢？
    [程夕]：然后她看我没开车就提议说送我回去。
    [苏棠]：哇哦！
    [程夕]：你能不能不要打断我，让我说完。
    [苏棠]：你打字太慢了！！！！！我们语音吧。
    程夕残忍地挂断了对方的语音通话邀请。
    [程夕]：no，我需要通过打字来整理思绪，而且我嗓子疼，不想说话。
    [苏棠]：okok，那请你继续。
    [程夕]：然后她送我到楼下，又非要送我上去。我象征性地拒绝了一下，没有成功。然后她就跟我一起上去了。
    [苏棠]：？？？？？这个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程夕]：然后就坐了一会儿，我全程都超级紧张，她倒是很自然。结果我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我问她，是不是单身。
    [程夕]：她说是。
    [程夕]：然后我就知道我完蛋了，因为我好开心，就像烟花在脑袋里炸开了一样你懂吗？
    [苏棠]：......
    [苏棠]：对不起，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苏棠]：就这？没了吗？
    [程夕]：没了啊，然后她就回去了啊。
    [苏棠]：[有些时候我是真的想报警.jpg]
    [苏棠]：所以你就只是确认了她是单身？那万一她不喜欢女的呢？
    [程夕]：啊？
    [苏棠]：啊什么啊，你以为天下大同吗？
    [程夕]：那怎么办？
    [苏棠]：看你自己了，要是我我才不管那么多先a上去再说。但是你估计不太得行。
    [苏棠]：哎呀没事啦，你这才哪儿到哪儿，先顺其自然吧，别想那么多。
    [程夕]：...知道了。
    原本她还想找陆知远聊聊，但想想还是作罢，毕竟她拿不准陆知远对于自己朋友喜欢上自己亲姐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而且，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万一是她搞错了呢？她又想到家里的那条围巾，要不找周然聊聊？这一念头刚出来就被她驳回。
    还是算了，一来感觉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二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当然，最最最最最重要的，还有那个礼物。
    老实说，当时想送这个礼物的时候程夕并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当东西真的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了一点私心。最终她决定只送一半，另一半被她放在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总之，在被各种乱七八糟思绪裹挟的情况下，周五很快就到来了。
    还是熟悉的茶室内，竹帘低垂，隔绝了窗外街巷的喧闹。
    程夕和陆知微坐在同一侧，两人正对着陆知微的笔记本电脑一起审阅稿子。
    一壶绿茶氤氲着清香，袅袅升起，古筝乐声从远处隐约传来，轻柔地填满这片雅致的小空间。
    程夕右手握住鼠标，中指在滚轮上轻滑，偶尔停下来，选中文字扭头同左侧的陆知微确认。她坐姿随意，肩线微微塌着，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显然在斟酌措辞。
    身旁的陆知微朝她侧着身子，左手搭在桌面上，右手自然下垂放在腿上。镜片后的目光平静而专注，时不时落在程夕脸上，观察她的表情变化。
    “陆老师，这段的措辞可能需要稍微调整一下。”程夕抬起头，指着屏幕上的某一行，“这段描述对专业人士来说很精准，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会觉得有点学术化，难以理解。”
    陆知微点头，表示认同。
    程夕笑了笑，在此处插入批注，方便二人后续进行修改查阅。她的动作轻快，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透着一股干练与细腻。
    陆知微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程夕的手指，又移回稿子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的清香在舌尖散开，带来片刻的宁静。
    “这里的部分也很精彩，”程夕指着另一段，“但理论内容稍微多了点，现场观众可能跟不上节奏。我觉得可以删减一些学术性的描述，加入更具体的例子，比如身边朋友的故事这种。”

 第20章

    “可以。”陆知微略一思索，笑道：“不过这方面的素材可能就得程总提供了。”
    程夕被这一笑晃了眼睛，耳尖一热，为掩饰羞涩连忙说道：“这个没问题。”
    事情推进得比预想中顺利得多。陆知微的专业性毋庸置疑，稿子结构严谨、逻辑清晰，程夕的调整只是锦上添花，让内容更贴近大众口味。
    两人不过花了半个多小时，便将工作敲定。
    茶馆内的光线随着时间推移稍稍暗了下来，窗外街道上的灯渐次亮起，映得室内暖意更浓。
    程夕点击保存，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活动了一下肩膀，犹豫了一会儿，起身从放在对面椅子上的白色包装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礼盒，看向陆知微。
    “呃...”程夕有点踌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陆知微见状，瞬间了然，于是开口问道：“这是？”
    “是一个小礼物，觉得很适合陆老师，所以就买下了。”程夕将礼盒递给陆知微，她很紧张，还撒了个小谎。
    陆知微接过盒子，看着对方这副跟刚刚工作截然不同的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她问道。
    “啊，当然。”程夕说完便坐回陆知微身边，紧张兮兮地看着对方拆开礼盒。
    全程她都盯着陆知微脸上的反应，等到盒子被完全打开，她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惊喜，悬起的心才终于放下。
    盒子里面躺着一个黄铜书签，色泽温润，签头嵌着一枚微型指南针，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这是...”陆知微拿起书签，翻转着端详，“书签？”
    “对的！”程夕解释道，语气轻快中透着小心，“就感觉这个特别适合你的气质，就当是个学术护身符吧。”她笑嘻嘻地说道。
    陆知微指尖摩挲着黄铜的纹理，指南针微微颤动，内圈显示着方位，中间一圈显示的是八卦，最外圈则是天干地支。
    整个指南针正面由一层类似亚克力的材质覆盖，但并不是完全光滑的平面，到内外圈过渡的部分小幅度向内凹陷，形成一圈圈涟漪的效果，看上去就像是原本应该有什么东西嵌在里面一样。
    她将书签翻了个面，发现背面的底部用非常小的字镌刻着“秩序|grid”。
    陆知微垂眸，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谢谢，我很喜欢。”
    程夕闻言非常开心，刚刚的紧张感一扫而空，她扒拉着椅子的扶手，看着陆知微小心翼翼地将书签放回礼盒，左边的酒窝渐深。
    陆知微将礼盒放进包里，沉默片刻，开口问道：“不过，我该感谢的，是程总？”她凝视着对方的眼睛，“还是程夕？”
    程夕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她当然不会蠢到去问两者有什么分别，而且这也并不是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对方既然能问出口，某种程度上来说就已经说明了答案。只是她心里有鬼，所以才有些悸动罢了。
    她手指在茶杯边缘摩挲片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按下心中的那份悸动，随后认真回答道：“这是我个人行为，跟公司，还有合作都没有关系。”
    陆知微闻言，欣然一笑，这一笑比程夕之前在她脸上见过的所有笑容都要生动。
    所以，她毫无意外地脸红了。为了掩饰，她移开视线，按开桌上的烧水壶，佯装随意地问道：“平时没有工作的时候陆老师一般怎么打发时间呢？”
    “跑步，看书，练字。”陆知微言简意赅答道。
    “陆老师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
    “心理学或者哲学类的。”
    “哦哦哦。”
    话题戛然而止，因为程夕对这两个领域所知极少，为避免说错话，她选择沉默。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再找些话题的时候，对方突然开口了。
    “知远说你平时有参加读书会的习惯。”陆知微一边整理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件，一边说道。
    “啊，是的。不过我们那分享的基本都是小说或者杂文集之类的。”程夕挠了挠下巴说道。
    陆知微将电脑合上，侧着头问道：“有比较喜欢的作者吗？”
    “阿加莎·克里斯蒂！我很喜欢看她的推理小说，虽然很多人觉得人物很多看起来很累。但是有一说一，比起福尔摩斯我更喜欢她笔下的那个大胡子比利时侦探。”说到这个，简直像是打开了程夕的话匣子，她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整个人都跟着生动了起来。
    “因为《福尔摩斯探案集》更像是人物传记吧，福尔摩斯被柯南道尔塑造得更像是一个大男主，而波洛身上有很多反差感，更生动一些。”陆知微说道。
    “啊对对对！哇，你好懂！就是这样的！”程夕很兴奋，屁股都从椅子上腾了起来，她挪了挪腿，坐姿变成了跪坐，椅子都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但她丝毫未察觉，“陆老师也看过克里斯蒂的小说吗？”
    “嗯，看过几本比较经典的。”陆知微视线落在对方的坐姿上，一边回答一边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放在对方的椅背上，稍加施力。
    “真好呀。”程夕感叹道，把脚也放回到了地面。
    陆知微的手没有收回来，但动作变得更加随意，手臂放松了下来。
    “一周前我可不敢想象能跟陆老师聊这些，感觉像做梦一样。”程夕起身将原本茶壶中的茶叶倒掉，从茶盒里拿出新的茶叶放了进去。
    “为什么？”陆知微看着她将烧开的水倒入茶壶中，问道。
    “呃...因为陆老师给人一种很有距离感的感觉，我很怕说错话一不小心越界踩到雷点。”
    可能是因为聊了些比较轻松的话题，程夕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而且她能感觉到陆知微对她的容忍度似乎还比较高，虽然话少，但也会找话题跟自己聊下去。
    这个发现让她很开心，不自觉地就多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看起来很难相处吗？”陆知微蹙眉问道。
    “啊，不是，是我的问题，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没少让老师操心，所以对老师这个职业总有些害怕，教授也属于老师嘛。”程夕笑嘻嘻地说道。
    陆知微闻言，眉头并没有舒展开，反而皱得更紧了。程夕见状，以为是自己说错话了，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程夕”陆知微右手摩挲着椅背的边缘，“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的。”
    作者有话说：
    阿婆也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作家，波洛超可爱~
    感谢阅读~
    第17章 潮起
    “陆...陆知微？”程夕试探性地小声喊道。
    闻言，陆知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她看着小心翼翼的程夕，失笑道：“我的名字有这么难念吗？三个字还要结巴一下？”
    程夕的脸瞬间涨红，刚想说点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微信消息打断。
    是周然发来的，告诉她自己已经出门了。
    程夕看了一眼时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这个点了。她连忙边收拾东西边开口说道：“不好意思陆老师，我得走了，我晚上约了朋友吃晚饭。”
    陆知微突然想到那天在她家玄关的衣架上看到的那条围巾。
    那是一条墨绿色的羊绒围巾，底部印有某奢侈品牌的logo。程夕对于穿着一直不怎么讲究，她是那种只会在兴趣爱好上花钱的人，而且这个款式和颜色也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
    所以当时陆知微就非常肯定，这个围巾不是程夕自己买的，也许是朋友送的或者朋友落在这里的？然而就在刚才，程夕从白色的包装袋里拿出那个黑色的小礼盒的时候，她看到了压在袋子里的那条围巾。
    于是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本来没打算多嘴的她却在看到对方这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以及那声清晰流畅的“陆老师”后感到有些不悦。
    “去还围巾？”她听到自己开口问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不知怎么，程夕突然觉得有点冷。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知道围巾的事的，但时间紧迫，她没时间去想。
    她边把笔记本电脑收起来边回答道：“啊，对。上周跟朋友去看游轮演出，我穿得比较少，她就把围巾借给我了，我们约了今天晚上吃饭我顺便把围巾还给她。”
    说着，她穿上外套，环顾四周确认是否有东西忘在这里。
    “你今天没开车？”陆知微也跟着站起身来，开始不急不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程夕很惊讶，这都能看得出来吗？
    “因为之前病了不想开车，我就让苏棠帮我把车送去保养了，车在她家呢，我还没来得及去取。”
    程夕背着已经整理好的双肩包站在竹帘边，看着陆知微披上外衣，修长的手臂从袖口伸出，虎眼石手串和腕表轻碰，发出一阵阵脆响。
    “我送你过去吧。”陆知微将笔记本电脑挎在手上，另一只手掀起竹帘，往外走。

 第21章

    “诶诶诶？那会不会太麻烦陆老师了？我打车就好了。”程夕小步跟上。
    “这个点不好打车，你不是赶时间吗？”陆知微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棕色的马丁靴踩在木质地板上蹬蹬作响。
    程夕跟在身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打车软件，好像确实要等很久的样子。
    “那就麻烦陆老师了。”程夕说道。
    陆知微没有回答，一路走到车边，拉开驾驶座的门就坐了上去。
    程夕紧随其后坐上副驾，双肩包和纸袋被她抱在手里，她往后看了一眼后排，很干净。
    “给我吧。”陆知微伸手接过包和纸袋，放在后排，“你把导航调出来。”
    程夕将背包和纸袋递给陆知微，随后便打开手机开始调导航。
    还好，不是很堵。她把手机放到支架上，然后便乖巧地坐好，等着发车。
    “安全带。”陆知微出声提醒道。
    “哦哦哦，不好意思。”程夕边说边扣上安全带。
    陆知微开车很稳，上次程夕就已经感受到了。
    车里有一股清香，和陆知微身上的一样，很好闻。
    导航显示路程大约20多分钟，两人自车辆启动以后就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程夕感觉好像自从她说要走，对方的情绪就一直不高。她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打乱了对方的计划，比如可能对方有计划一起吃晚饭？但是这个也不太好直接开口问，她有点苦恼。
    正在导航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微信通知，周然说自己已经到了。
    程夕有些犹豫是否要拿回手机给对方回个消息，伸手扒拉了一下导航，显示还有5分钟到达目的地，她余光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开车的陆知微，想了想，把手收了回来重新坐好。
    “不回消息？”陆知微有些奇怪。
    “快到了，不回了吧。”程夕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
    两人便没再开口说话。
    很快，陆知微将车在路边稳稳停好。
    “谢谢陆老师。”程夕说着，解开安全带，伸手准备把手机从支架上取回来放进口袋。
    陆知微抢先一步拿起手机递给她，然后在对方的手接触到手机的时候，稍稍使了点力。
    程夕有些奇怪地抬头看着她，开口道：“陆老师？”
    陆知微被这一声声的陆老师叫得有些烦躁，她松开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私下里别叫我陆老师了。”
    程夕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喜笑颜开，笑嘻嘻地说：“嘿嘿，知道啦~”说完还嫌不够，又得寸进尺地问道：“那私下里我可以约你吗？比如吃饭看电影打球之类的？”
    陆知微有点无奈，这个人怎么变脸这么快。刚刚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这会儿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可以，不过要提前说。还有，我不会打羽毛球。”
    “没事儿~我们可以约别的。”
    程夕很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两只手撑在座位上，整个人都在向驾驶座倾斜，脑后的小辫儿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了起来。
    陆知微很想伸手rua一下对方的脑袋或者戳一下左脸的酒窝，又或者捏一下对方的后颈，总之很想上手。
    但是最终她只是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开口说道：“你快进去吧，别让朋友等急了。”
    “是哦。”程夕赶紧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准备开门下车。
    “别忘了后座的东西。”陆知微出声提醒。
    “知道啦~”程夕手搭在车门上，扭头乐呵呵地继续说道：“你开车回家注意安全哦，到家记得说一声。”
    “嗯。”
    随着车门一开一合的声音，程夕急急忙忙地冲进餐厅。陆知微抬头看了一眼餐厅的招牌，略作思考，随后便驱车离开。
    这次吃饭的位置是周然定的，是一家法餐厅。
    程夕刚一走进来就发现这里应该是个比较高档的餐厅，服务生穿着笔挺黑马甲，戴着白手套托着银盘在大理石立柱间来回穿梭。
    暗金色灯光透过水晶吊灯倾泻而下，餐具与瓷盘轻碰发出的脆响混着低徊的小提琴曲，在空气中织出一张慵懒的网。
    门口的服务员上前询问是否有订座，程夕有点不太自在地耸了耸肩膀淡淡回应，随后拿出手机准备拨通电话的同时四处寻找着周然的身影。
    周然坐在靠窗位置，指尖正漫不经心拨弄着白瓷杯沿，墨绿围巾叠得方正搁在桌角。
    她一抬眼便见到程夕正在四处张望着，手机也同时响起。她接起电话，起身打着招呼。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下午有点事情耽搁了。”程夕刚一落座就疯狂道歉。
    周然笑笑，把菜单推至她的面前，说道：“没关系，看看想吃点什么吧。”
    程夕很少吃法餐，少有几次都是跟苏棠去吃的。因为法餐里大部分的食材她都吃不太习惯，而且氛围也让她觉得很拘谨。为此苏棠没少嘲笑她山猪吃不了细糠。
    所以拿到菜单以后，她只点了份普通的牛扒和碳烤鸡便将菜单推了回去。
    周然侧着身子跟站在一旁等候的服务员确认菜品，突然扭头问道：“你开车了吗？要不要喝点红酒？”
    程夕有点纠结，一方面她其实很爱喝酒，难得今天没有开车，她其实很想来一杯。
    但另一方面，她病情刚好，而且她喝红酒一向不太行，她怕喝多了失态。
    周然见她犹豫，就知道她今天肯定没有开车，便笑了笑开口说道：“喝一点不碍事的，一会儿我送你回去。”
    程夕被说动，点了点头。
    周然欣然一笑，又跟服务员说要加一瓶她听不懂名字的红酒。
    “怎么想着来吃法餐？”待服务员走后，程夕按捺不住开口问道。
    “嗯...这里环境挺好，味道也很正宗，就想带你来吃一下。”周然捋了捋头发，将脸撑在手上，歪着脑袋看着程夕。
    程夕注意到她的睫毛分明轻颤，淡金色的眼影若隐若现，豆沙色的唇釉与颧骨处轻扫的肉桂色腮红遥相呼应，连鼻尖高光都打得恰到好处。
    就连程夕这种对妆容不太了解的人都看得出来，对方今天化了一个很精致的妆。
    这个发现就如同周围的环境一样让程夕有些坐立难安。
    周然注意到她的拘谨，于是主动挑起话题开口问道：“最近工作还是很忙？”
    “啊，对。估计要一直忙到4月底。”聊起工作，程夕又恢复了点活力，“不过好在一切推进得还比较顺利。”
    服务员将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里，随后上了餐前面包。
    “最近有在看什么书吗？”周然将面包夹起，放进程夕面前的盘子里。
    程夕小声说了句谢谢，随后脸皱成一团想了一会儿，说道：“有，最近在看威廉·福克纳。”
    周然看着她这副表情，不禁失笑道：“看你这样的反应，不太喜欢？”
    她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道：“可能是我的文学素养还不够，我啃得好难受。”
    “读书这种事就跟吃饭一样，有人喜欢吃甜的有人喜欢吃辣的，别给自己上这么大的压力。”
    程夕点了点头，看着服务员把一小坨鹅肝配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玩意儿端了上来，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喜欢吃法餐。
    周然拿起程夕面前的高脚杯，将红酒沿着杯壁缓缓倒入，随后晃了晃，轻轻放回程夕手边。
    “可以多看一点国内的文学作品，其实有些国外的文学作品因为年代、故事背景以及翻译的原因，现在的我们可能不太能接受，也很正常。”她将鹅肝切开，夹了一块到程夕盘子里。
    “你说的也对，但是我读博尔赫斯就没有这种很难受的感觉，可能还是口味不一样吧。”程夕拿起手里的红酒杯抿了一口，她其实也喝不懂红酒，但是酒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其实都一样，她不是很在乎口感，只是单纯地喜欢微醺的状态而已。
    等到半瓶红酒下肚，桌上的菜品也吃得七七八八了。程夕靠在椅子上，双颊泛红。
    中途她收到了陆知微发来的已经安全到家的消息，她很开心，又喝了几口红酒。
    “阿夕？你脸很红，是不是喝多了？”周然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喝酒是有点上脸，一会儿就好了。”程夕摆了摆手，夹了一撮沙拉扔进嘴里。
    周然见状，也没有再劝，想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她试探性地开口问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野餐的那两人吗？”
    “记得啊，咋啦？”
    “呃...你对她们俩这种情况怎么看？”
    酒精稀释了程夕的注意力，她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对方是在问什么。
    “啊，你说她俩谈恋爱的事儿吗？这有啥稀奇，我闺蜜对象也是女孩子，我基本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其实程夕心里想的是，何况自己大概率也是喜欢女孩子的，但是她没说出来。

 第22章

    周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程夕把围巾拿出来还给周然，收拾收拾买完单，她便跟着周然出了餐厅。
    外面开始飘起小雨，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冻得她一个激灵。
    周然将她卫衣的帽子拎起来罩住她的脑袋，然后从身后把她环住带着她往车上走。
    她感觉到自己确实是喝多了，红酒和啤酒不一样，这后劲来势汹汹。一上车她便瘫软在副驾上，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阿夕阿夕，到了。”
    程夕感觉到有人在推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周然面色柔和关切地看着她。
    “你还好吗？要不要再坐一会儿？”
    她甩了甩脑袋，发现酒意已经散下去一些了，就是胃里有点难受。
    “已经好多了，应该没事。”她回答道。
    随后她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却突然被对方拉住手臂，她有些不解，转过头看着对方。
    “阿夕，我想跟你聊两句。”周然收回手，说道。
    程夕闻言，心里有些慌张，但还是坐正了等着对方的后文。
    周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里带着散不开的柔情。
    “我喜欢你，阿夕。”
    第18章 暗涌
    程夕迷迷糊糊地从床上醒来，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昨晚一夜无梦，睡得很沉。
    她坐在床上晃了晃脑袋，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情况。
    还好，除了口渴没有其他的宿醉症状。
    她起身走进洗手间，当水流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碎片化的记忆向她袭来。
    “我知道突然跟你说这个可能会让你很惊讶，但是其实我考虑很久了。我并不是要你现在马上回复我，我们依然可以像之前一样继续相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
    “阿夕，我是认真的。”
    程夕将身体擦干，裹着睡衣去厨房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回到卧室。拿起手机，看到周然发来的消息。
    [周然]：醒了吗？如果不舒服可以冲一点蜂蜜水，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我。
    程夕不太明白，她喜欢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她喜欢自己什么呢？程夕回想了一下，两人认识快一年，刚开始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自己在集体活动里一直都比较低调，是近半年才陆陆续续和大家熟悉起来。
    周然很会照顾人，每次不管是大大小小的活动她都可以组织得很好。性子温和，没有什么锋芒。跟她相处起来也很舒适自然，没有什么压力。是个性格很好的朋友。
    程夕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热水滑入干涩的喉咙，将粘稠的声带润开。
    她指尖在手机上轻轻敲动，按按停停。输入框里的文字被她打了又删，太过热情怕对方误会，太过冷淡又怕对方多想。
    [程夕]：刚醒，身上还好，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没想到那个酒那么厉害，一不小心就喝多了，谢谢然姐昨天送我回来。[非常感谢.jpg]
    程夕面无表情点下发送。随后退出界面，向下滑动，在一众群聊和公众号提醒的对话框里，她看到了陆知微。
    她感觉有些奇怪，于是点了进去。随后她睁大双眼，看着屏幕上这段让她感到陌生的对话。
    [陆知微]：你回去了吗？外面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一小时后。
    [陆知微]：程夕？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
    [程夕]：啊啊啊啊啊啊，不好意思我刚看到消息。
    [程夕]：我到家啦~朋友送我回来的，下车的时候雨就停了，所以没有淋到雨嘿嘿。
    [陆知微]：嗯，早点休息。
    [程夕]：好哦，你也是~
    程夕对这段对话完全没有印象，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家以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她有些懊恼，难得陆知微主动关心她，她却处于一个断片的状态。
    屏幕上方弹出新消息通知，是周然发来的。
    [周然]：那就好，我看你昨天喝醉了本来是想送你上去的，但是你很坚定地表示自己可以，所以我也就没再坚持。你好好休息，有需要就联系我。
    [程夕]：好哒，谢谢然姐！
    周然很聪明，她没有步步紧逼再次提起昨天晚上的话题，程夕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但也正是这种态度叫人难以处理。
    程夕叹了口气，打开外卖软件，决定点个螺蛳粉让自己先冷静下再说。
    江城的春天非常短暂，眼瞅着刚刚踏入4月，天气就已经开始渐渐热起来。沉寂了一整个冬天的太阳也终于撕下它友善的伪装，逐渐变得张牙舞爪起来。
    程夕将厚重的冬装叠在一起，扔进卧室上方的柜子里，然后陆陆续续把单薄凉爽的夏装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
    陆知远发来消息的时候，程夕正在打扫客厅卫生。
    [陆知远]：[文件]
    [陆知远]：终于做好了，快听听！
    程夕放下手上的拖把，回到卧室拿起耳机戴在耳朵上，用音乐播放器打开文件。虽然是demo，但是完成度已经很高了。
    陆知远在上次说的地方加了三段桥，整首歌听下来情绪收放自如。
    [程夕]：很不错啊，恭喜你突破了。
    [陆知远]：嘿嘿，真开心啊。
    程夕将手机锁屏，准备回客厅。结果她刚把手机放下，屏幕就再一次被新消息点亮。
    [陆知远]：话说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我姐？
    程夕想了想，自从上次俩人分开以后，确实就再也没有见过，工作都是在线上沟通完成的。
    倒不是说她不想约，临近项目落地，大会小会不断。
    再加上总公司目前在筹备下一轮的融资，徐锐最近找她的频率也渐渐变得频繁起来。她实在抽不开身。
    但是她也不是傻子，经过上次的接触以后，她很清楚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显拉近了。
    所以这期间她没少在工作对接的过程中夹带私货，时不时就给对方分享一下心情和动态，陆知微也都会很认真地回复她。
    于是乎，虽然没有见面，程夕反而觉得两人的感情是有在升温的。想到这里，她有些小雀跃。
    不过，一码归一码，程夕还是老老实实回复陆知远。
    [程夕]：没有额，怎么了？
    [陆知远]：她已经两周没有回老宅了，我感觉她最近好像特别忙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在忙你们公司的事儿呢，就问问你。
    [程夕]：应该不是，我们公司的事需要她花费精力的部分基本已经告一段落了。
    [程夕]：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呢？
    [陆知远]：你以为我没问吗？我当然问了！她就说忙，也没说在忙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程夕突然想到那天在a大食堂里遇到的另外那个女人，那天她太紧张了，也没太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好像和陆知微很熟稔的样子。程夕想了想，低头打字回复陆知远。
    [程夕]：你可以问问你姐身边的人啊，比如上次我们在食堂碰见的那个？她们应该是同事吧？你去问问呗。
    [陆知远]：啊？你说深姐啊？
    [程夕]：我不太记得她叫什么了，应该是吧。
    [陆知远]：你说得有道理，我去问问。
    程夕有些无奈，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说陆知远会给她补充说明一下陆知微和对方的关系，没想到他直接就溜了。
    不过她想着既然连陆知远都和对方如此熟悉，估计大概率是很好的朋友或者闺蜜吧，就像她和苏棠那样。
    程夕没再多想，起身走向客厅继续刚刚被打断的卫生工作。
    -
    a大校园内，耗时两个周末终于把大纲整理好的陆知微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轻轻舒了口气。一旁的林深见状笑了笑，起身将刚煮好的咖啡递给她。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周末还拉着你加班。”陆知微抿了一口咖啡，略带歉意地说道。
    “这才刚开始呢，答应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这会儿这么见外干嘛。”林深在她旁边的椅子坐下，也端起自己的杯子，朝着杯沿轻轻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真想感谢我，晚上请我吃饭吧。”
    “可以。”陆知微将文件上传至云盘，问道：“你想吃什么？”
    林深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边缘，略微思索，开口说道：“江边新开了一家法餐厅，听说环境很好。”
    陆知微眉头一皱，回忆了一下，说道：“塞纳漪？”
    “你去吃过？”林深有些惊讶。
    “没有。”陆知微将电脑关机，掏出手机搜索路线，“有一个朋友去吃过。”
    林深其实很好奇对方口中的这个朋友到底是谁，两人认识这么多年，自己一直站在最近的地方观察着。
    陆知微的交友圈很窄，来来回回都是些同学或者同事，这些人基本上也都是两人的共友，大部分都是泛泛之交。

 第23章

    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和知远一起出现的女孩儿，因为对方打扮得很年轻，她一度以为是知远的同学。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林深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用余光观察着陆知微的神情。
    会是她吗？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不是说是知远的朋友？而且，知远的朋友为什么会是陆知微来向她介绍？
    林深想不明白，但是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继续追问也不会得到什么具体的回复。于是她起身帮着收拾了一下办公室，把垃圾放在门口。再一转身，陆知微已经穿好衣服一副随时可以出门的样子。
    她似乎永远都是这样，高效，不拖泥带水，没有废话。
    这些品质让林深着迷，也让她觉得苦涩。原本为了斩断这长达多年的暗恋所下定的决心也在对方的真诚邀请下被付之一炬。
    她逃脱不了，且甘之如饴。
    “走吧。”陆知微将办公室的窗帘拉上，提起包，向她走来。
    法餐厅坐落于江畔，观光游轮的彩灯踏着暮色映在江面上，形成一片片流光溢彩的倒影。
    陆知微拿起手机，冲着窗外的景色按下了快门键。
    林深将菜单推到她面前，她简单扫了一眼，点了一份香草小羊排和蜗牛汤便将菜单递了回去。
    她再次拿起手机，指尖轻触屏幕，随后很快又将其放下。
    两人是面对面坐下的，从林深的角度看不到她对着手机操作了什么，但从动作看来，大致是发了条消息出去。
    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早，服务员上菜的速度很快。餐厅里播放着欢快的小步舞曲，林深仔细听了听，约莫是莫扎特的经典曲目。
    “还挺有情调。”林深笑笑，叉起一块鸽胸肉送入口中。
    陆知微抬眼看了看逐渐满座的四周，情侣们的欢笑声让她感到有些不自在。她低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手机，烦闷感更甚。
    “在等消息？”林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开口问道。
    她刚想开口说没有，桌上的手机便震动起来。
    林深瞟了一眼屏幕，只能看到是微信消息，但并没有显示对方是谁。
    陆知微没有理会手机，低头喝了一口蜗牛汤，开口问道：“你最近学生处那边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林深闻言，扶额叹息道：“唉，别提了，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那帮老顽固在想些什么。”
    手机又是一震。
    陆知微面不改色地从桌旁抽出纸巾擦拭嘴角，用眼神示意林深继续。
    “我们人手本来就不太够，他们还老想些花活儿出来增加我们的工作量。”林深边说边观察着对方的面部表情，“而且你知道，心理辅导真的很伤神。”
    非常不给情面的手机第三次震动起来。
    林深有些尴尬，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要不然你先回消息？”她无奈地说道。
    “抱歉。”陆知微略带歉意地朝她点了点头，随后便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这次，林深精准地捕捉到了对方脸上表情的变化，那种期待实现所带来的欣喜是人类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的，哪怕是陆知微也一样。
    她突然觉得嘴里的鹅肝涩得有些发苦，原本欢快的小步舞曲也似乎变得悲戚了起来。
    一餐饭吃得林深愈加心寒，而陆知微似乎浑然不知。
    两人从餐厅走出来的时候，街灯已全部亮起。
    江边的风徐徐吹来，有人心旷神怡，有人倍感凉意。
    第19章 催化
    随着气温的不断爬升，“搭刻”的情感联结第二期主题活动也已经拉开序幕。
    苏棠拿着相机在主会场的舞台和互动区来回穿梭，栗色的卷发在脑后束成马尾，随着她频繁低头弯腰的动作上下起伏。
    一张张照片在她指尖定格，她低头查看成品的时候，余光瞥见她的好闺蜜正站在舞台侧后方同一个年轻男人说着些什么。
    从双方脸上的表情来看，应当是在聊工作。于是苏棠也没有上前去打扰，她挪动脚步也往舞台后方走去。
    来到后台，她从包里取出镜头准备更换，一抬眼却看到一个女人靠在舞台设备箱上，一手拿着咖啡，另一手拿着几张写得密密麻麻的a4纸，目光却望着其他的方向。
    虽然这个女人胸前挂着工作人员的证件，但苏棠非常肯定对方一定不是程夕公司的工作人员，也不是供应商。
    因为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散发出来的气场，都与身边的一切格格不入。
    苏棠情不自禁地拿起手中的相机，遵从一个摄影师的直觉，将女人框在镜头内，按下快门。
    程夕刚刚接待完“啡凡咖啡”的区域负责人，一转头，苏棠和陆知微同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两人相隔5米左右。
    前者坐在小板凳上埋头捯饬着她的相机，后者靠在设备箱上低头研究着演讲稿。
    “下午好啊，陆老师。”程夕走到陆知微跟前，笑着打招呼。
    “下午好。”陆知微闻言放下手上的稿子，拿起咖啡抿了一口。
    一旁的苏棠猛然抬头，站起身来。程夕见状，也举手跟她打招呼。
    “你今天挺好看啊。”她快步走到程夕身边，看了看陆知微，又看了看程夕，“像个搞艺术的。”
    程夕笑了笑，扭头同陆知微说：“这是苏棠，我发小。”
    “这是陆知微陆老师，是a大的教授。”
    程夕刚刚介绍完两人的身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结果下一秒就被小艾叫走，剩下苏棠和陆知微俩人面面相觑。
    不过好在苏棠一向不会让气氛冷场，何况她本来就对这个女人很好奇，于是她瞟了一眼陆知微手上的稿子，开口问道：“陆老师一会儿要上去演讲？”
    “嗯。”陆知微说道，随后她看着对方手里的相机，问道：“苏老师是摄影师？”
    这声苏老师叫得苏棠有点受宠若惊，虽然平时也有很多人这么叫她，但是被真的老师叫老师，她还是头一回。
    “诶，陆老师叫我名字就好了。”苏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随后解答对方的疑问，“是啊，自由摄影师，阿夕喊我来帮她拍点照片。”
    陆知微点点头，眼睛依然盯着她手里的相机。
    苏棠马上会意，凑近了点距离，把相机拿起来给对方看。
    “陆老师是想看看我拍的照片还是想试试拍照？”
    陆知微惊讶于对方的敏锐，虽然突然被拉近距离让她有些不适应，但想到对方是程夕的发小，便放松了下来，笑道：“都可以。”
    活动持续三天，基本上只有第一天会比较手忙脚乱，苏棠和陆知微也只有第一天在。
    不过区别于时不时就被喊走的程夕，这两人就要显得闲适许多。
    陆知微的演讲环节结束以后，便待在后台同苏棠喝咖啡聊天。
    两人从摄影聊到旅游，从旅游聊到生活爱好。中途苏棠要出去拍摄，陆知微就同她一起，两人还在商场里逛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这一天相处下来，苏棠觉得陆知微简直是个宝藏，哪有程夕说得那么难接近？明明就是很温柔的大姐姐！而且陆知微去过很多地方旅游，拍了各式各样的风景照。
    她把照片拿出来给苏棠看的时候，就连苏棠这个全职摄影师都不禁发出赞叹。虽然对方话很少，但是拿捏得很好，不会让自己觉得被敷衍，反而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当活动结束，程夕在后台给大家开完复盘会后，却发现两人并不在附近。
    她掏出手机给苏棠打电话，被告知她们正在旁边的商场里吃西餐。
    程夕简直无语，收拾起东西就往餐厅赶去。
    玻璃门推开时带起一串风铃响动，程夕站在餐厅入口处张望。
    深灰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枝形吊灯的碎金，她一眼便看到靠窗卡座里的两人——苏棠正手舞足蹈比划着什么，陆知微托腮聆听，唇角挂着罕见的松弛笑意。
    “你吃得很开心啊？”程夕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把背包放在旁边的空椅上，咬牙切齿地冲着苏棠说道。
    “哟，程总忙完啦？”苏棠抽出湿巾慢悠悠擦手，眼神却往陆知微那边飘，“你们家陆老师今天可给我贡献了三组绝佳抓拍——”她故意拖长尾音，将相机屏幕转向程夕。
    照片里陆知微垂眸调试麦克风的侧影被逆光勾勒，镜框的边缘泛着淡金，像被揉碎的晨雾。
    程夕耳尖发烫，双颊涨红，急得有些不知所措：“你别乱说。”
    她余光却瞥见陆知微若无其事地抿了口柠檬水，玻璃杯沿留下极淡的唇印。
    “饿不饿？给你点了海鲜焗饭。”陆知微将菜单推向她，腕间的虎眼石手串滑过桌布褶皱。
    程夕这才注意到对方锁骨间多了一条极细的银链，从丝质衬衫的领口处露出，随着动作起伏微微颤动——与平日裹在西装里的克制模样截然不同。

 第24章

    “嘿嘿，好看吧？”苏棠发觉程夕注意到了新项链，得意地说道：“今天下午刚买的，我一眼就觉得肯定特别适合陆姐姐。”
    陆姐姐是什么鬼？
    程夕简直无力吐槽，但还是把视线挪向陆知微的新银链上。对方衬衫领口松开的幅度刚好衬托出锁骨的弧度，程夕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
    苏棠突然举起相机连按几下快门，惊得程夕猛地后仰。
    取景框里，穿卫衣的姑娘手忙脚乱扶住差点翻倒的柠檬水杯，而始终端坐的女人伸手替她稳住杯底，指尖悬停在水珠滚落的杯壁上。
    “这张叫《饲养员和她的炸毛小狗》。”苏棠憋着笑把相机塞进程夕怀里，“版权费记得打我卡上。”
    陆知微忽然起身：“我去催餐。”
    程夕盯着她走向服务台的背影，心里有些窘迫。
    “你干嘛啊！万一惹她不开心了怎么办？”
    “你哪只眼睛看出她不开心了？”苏棠冲她翻了个白眼，一把夺回相机，继续说道：“我很怀疑你这观察力怎么脱得了单。”
    程夕自知自己说不过对方，但还是有些郁闷地戳了戳桌上的菜单。
    “挺绝的这女人，你眼光不错。”苏棠一边低头查看相机里的照片一边开口说道。
    “废话，还用你说？你知道还这样乱搞我？”程夕更难过了，整个人耷拉在桌上。
    “我哪有搞你？我这是在帮你你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苏棠伸手轻轻敲了敲程夕的脑袋，无奈道。
    程夕哼哼两声，把头转向一边，继续耷拉。
    陆知微回来时，苏棠正拽着程夕的袖子低声争论什么。见陆知微坐下，两人立刻噤声，一个低头喝水，另一个若无其事地叉起沙拉里的樱桃番茄。
    “你们在聊什么？”陆知微将切好的牛排推给程夕，刀叉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动。
    “聊阿夕小时候因为害怕楼上养的猫不敢出门的事——”苏棠话音未落，程夕的叉子“当啷”敲在她盘子上。
    “苏、棠！”程夕耳尖通红，奶油焗饭的热气熏得她鼻尖冒汗。
    陆知微有些惊讶，问道：“你怕猫？”，她还以为程夕是那种所有毛茸茸小动物都会喜欢的人。
    程夕有些尴尬地喝了一口柠檬水，说道：“小时候很怕，后来长大了就还好了。”
    玻璃窗外忽然炸开一簇烟花，商场中庭的灯光秀开始了。苏棠立刻跳起来，相机镜头贴上冰凉的玻璃：“居然有无人机表演！陆姐姐，阿夕，快来看！”
    程夕刚要起身，手腕却被陆知微轻轻按住。
    “人太多，这里视角更好。”陆知微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温热的气息拂过后颈。
    程夕僵在原地，看见落地窗映出两人的影子——陆知微微微倾身，两人的手串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无人机群在夜空中拼出一片星海，苏棠的快门声连成一片。
    身旁的陆知微突然开口说道：“下午苏棠挑这条银链时，说它像活动主视觉的流线型设计。”
    程夕下意识看向对方领口，新买的银链随着陆知微偏头的动作轻晃，在锁骨凹陷处投下一弯细碎的流光——确实与活动海报上蜿蜒的星河图案如出一辙。
    “她眼光向来很毒。”程夕移开目光不敢多看，随后清了清嗓子，试图用工作话题掩盖慌乱，“今天辛苦陆老师了，媒体那边反馈说演讲环节效果很好。”
    “你真的很喜欢叫我陆老师。”陆知微的目光从程夕红得滴血的耳垂挪向脖颈处，她清楚地看见对方细白的颈线骤然绷紧，喉骨随着吞咽动作在薄皮下一阵起伏。
    略带不满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叹息。程夕听见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紧接着下一秒后颈被抚上，轻柔摩挲，一股酥麻的感觉顿时从后颈传至全身，陆知微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不容抗拒的语气：“叫我名字。”
    程夕转过头，一眼便撞进对方遮在镜框后的眼眸里。
    那是她小时候看过千万次的，猫科动物看到猎物时的眼神。
    按在后颈上的手还在微微施力，她的脑袋已经宕机，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她歪下脑袋，身高差的原因，她以略微仰视的视角注视着陆知微的眼睛，随后，轻轻将脸贴上对方伸过来的那只手的小臂，蹭了蹭，小声唤道：“陆知微...”
    她感受到陆知微的身体明显一僵，等到对方收回手，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被自己脸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得面红耳赤的她转过头佯装看着窗外的表演，塞在上衣口袋里的手不知所措地捏紧又松开。
    她能感觉到陆知微的视线仍在她身上，但是被羞耻包裹住的她此时完全失去了与之对视的勇气。
    苏棠的镜头不知何时转向了她们。在一道道微不可察的快门声中，风铃又一次叮咚作响，混着笑闹声散进灯火通明的夜色里。
    陆知微低头喝了两口柠檬水，将眼底的情愫压下喉咙，连带着心头的躁动一同滑进胃里，等待着冷却后的降解。
    第20章 醉酒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活动的最后一天正好是周日，小艾提前就订好了庆功宴的位置，这边刚一结束，程夕就带着大部队直接转场来到饭店。
    没过多久，包厢里便热闹非凡。
    每次这种场面程夕总是少不了被灌酒，好在这次的她有周然之前塞给她的解酒神器——是上次醉酒以后周然寄到她家的，在来饭店的路上她就已经偷偷服下了。
    又是一轮推杯换盏，杯里最后一点酒下肚的时候，程夕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上头，便找了个空隙起身想去外面透透气。
    「看来这个解酒神器不怎么顶用啊。」
    程夕一边想着，一边往外面走去。
    包厢外面，走廊的尽头有一处小阳台。
    程夕双手搭在阳台木质的围栏上，看着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
    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街灯将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看到两个女孩儿牵着手在路边等红绿灯，个子稍高的那位突然伸手帮另外那个女孩儿整理衣领，而后者则轻轻拽住对方的上衣下摆，嬉皮笑脸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这里，程夕突然就很想点根烟。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和陆知微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两天前，她邀请对方来今天的庆功宴，被婉拒了。因为陆知微今天要回老宅吃饭。
    最近两人间的互动过于频繁，以至于她开始变得贪心，总是不自觉地就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取更多。
    原本她是有计划准备表白的，但是周然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她想要干净利落，还想要把对对方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想要真诚坦荡，又想要说开以后还能继续做朋友。
    很明显，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程夕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30年来的处事方式和思考模式已经深深印在她的骨髓里，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要尝试。
    不是出于什么很高尚的探索精神，她只是单纯地下不了决心。很多时候，她也很讨厌这样优柔寡断又拖泥带水的自己。
    因为许久没有操作已经息屏的手机突然亮起，程夕滑开屏幕，是周然发来的消息。
    [周然]：你们今天活动结束了吧？还顺利吗？
    程夕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轻轻叹了口气，回复消息。
    [程夕]：嗯，结束了，还比较顺利。
    程夕看了眼时间，将手机锁屏，刚想揣回兜里回到包厢，屏幕却又突然亮起。她低头看了眼屏幕，原本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嘴角也带着明亮的笑意。
    这次是陆知微。
    [陆知微]：你们结束了吗？
    [程夕]：还没呢，感觉他们今天有种不醉不休的势头。[柯基叹气.jpg]
    程夕快速点下发送，随后想了想，又补发了一条。
    [程夕]：我偷摸出来透气了，你方便接语音吗？
    发送完毕，程夕握紧手机，双眼紧盯屏幕。
    很快，对方发来了回复。
    [陆知微]：方便。
    程夕兴奋地立马按下语音通话键，铃声刚响了两下，语音就被接起。
    她有些慌张地清了一下喉咙，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对方听到。
    “喂，程夕？”陆知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听起来有些疲惫。
    “啊，我在呢~你回家了吗？”程夕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刚到楼下，还没上去。”
    还没上去？那应该是在车里吧。
    “哦哦哦，呃...”
    程夕想了想，一时有些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然而陆知微却再次开口：“你喝酒了吗？”
    “啊，是的，庆祝圆满收官嘛，明后两天又休息，大家都很开心，所以就被多灌了几杯。”程夕笑着说道。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程夕第一次因为自己找不到话题而苦恼，她抓耳挠腮，酒精让她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第25章

    良久，听筒里蓦地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声音小到程夕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想开口问问对方怎么了，就听到陆知微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定位发我，我来接你。”
    “啊？”程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唇微张，眼睛眨巴了两下张得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轶事奇闻一样不可思议。
    “嗯？不想我去接你吗？”
    程夕莫名从这句话里听出了调侃的意味，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陆知微，她都要觉得这人在调戏她了。
    “没有没有，只是你不是都已经到家了吗，我担心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程夕连忙否认，紧接着又说道：“而且听声音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只是到楼下了而已，而且程夕...”陆知微说道。
    “在！”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番话有点茶？”
    程夕再次瞳孔震惊，这还是她认识的陆知微吗？到底是她喝多了还是陆知微喝多了？
    “所以，少废话，把定位发来。”说完，陆知微就把语音挂了，留下程夕一个人握着手机在风中凌乱。
    再次回到包厢的程夕还依然有些懵，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从她把定位发给陆知微以后已经过了20多分钟，对方说大概半小时到。
    而她在这种懵的状态下被连灌了2瓶啤酒，现在的她已经从小懵变成大懵了。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光晕在她眼里一圈圈放大，周围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她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嗝，酒精的味道冲上喉咙，掠过鼻腔，直逼天灵盖。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但是身体却被酒精裹挟在这个敞亮喧闹的包厢里。
    “程总，醒醒，陆教授来了。”小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程夕睁开双眼，陆知微站在小艾身后看着她，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没办法分辨对方脸上的表情所蕴含的情绪。
    她站起身甩了甩脑袋，一阵晕眩传来，她失去重心再次跌坐在椅子上。
    “劳烦你帮我一起把程总扶到车上。”陆知微上前观察了程夕一会儿，转过头对小艾说道。
    “好的。”
    两人合力把程夕扶到陆知微的车里以后，小艾就回包厢去照顾其他人了。
    陆知微扭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的程夕，开口问道：“想吐吗？”
    程夕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喝水。”
    陆知微后备箱里有一箱矿泉水，但是她不准备拿给程夕喝。她伸出手揉了揉程夕的后颈，诱哄着说道：“你喝了酒现在不能喝冷的，忍一会儿回去喝热的，好吗？”
    程夕后劲被揉，舒服得眯上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嗯算是回应。
    陆知微心道还算好哄，随后收回手准备开车。哪知自己刚按下启动键，余光就瞥见身旁的人一脸哀怨地看着她。她感到有些莫名。
    “困的话就眯一会儿。”陆知微没有搭理对方哀怨的眼神，右脚轻轻踩下油门，车辆平稳起步。
    可能是因为刚刚在包厢里睡了一会儿的缘故，程夕一路上都没有困意，虽然她还很迷糊，但回家的路总不会认错。很快她就发现这并不是回她家的路线。
    “嗯？”她发出一个单音节表示疑问，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理解。
    好在陆知微很快会意，但她不想跟醉鬼解释太多，只简单说道：“嗯，去我家。”
    ！！！
    程夕被这句话吓得差点弹射起来，酒都被吓醒了半分。
    陆知微见她这个反应，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蹙着眉头说道：“坐好。”
    于是她便像个被训话的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好，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关于自己要去陆知微家的这件事。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开口说道：“可是我没有带换洗的衣服。”
    “我家有新的。”陆知微明显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
    程夕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了。
    才怪！！！
    程夕很想挣扎一下，但是她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显然已经罢工，她此时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对策。
    车辆停下，程夕以为到了，准备解开安全带下车，却被陆知微按住。
    “你在车上等我，我下去买点东西。”陆知微说着，便下了车。
    紧接着，程夕听到“咔哒”一声。
    被锁在车里了。
    程夕一脸问号，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难道还会乱跑不成？这个女人太过分了。
    她双手叉在胸前，鼻子里发出哼哼两声，也不知道是哼给谁听，全然已经忘记了刚刚得知自己要去对方家里过夜的那种惶恐。
    很快，陆知微便提着一个塑料袋回到了车上。
    程夕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买的什么，袋子就被陆知微扔到了后座上。
    车辆重新启动，没过多久就到了陆知微小区楼下。
    程夕被陆知微带着往电梯里走去，眼睛却一直盯着陆知微手里的塑料袋。从外面看，能看得出有一个罐子大小的东西，旁边似乎还有一个长方盒。
    随着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玄关的灯被陆知微按下。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给程夕，自己则换了鞋提着袋子往厨房走去。
    “你在客厅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水。”陆知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程夕正蹲在地上换鞋，她动作很慢，一双运动鞋的鞋带被她解了半天。她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很确定这是一个两室一厅的格局，想到自己待会儿不用睡沙发她有些开心。
    但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因为陆知微把杯子递给她，嘱咐她小心烫慢点喝以后，就进了其中一间屋子半天没有出来。
    她有些好奇，端着水杯走了过去。在门口，她看到陆知微正在把另一床被子往床上铺。
    陆知微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一眼程夕，随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说道：“很快就好，你可以先去洗澡，毛巾和衣服我一会儿给你送进去。”
    “我不是睡客房吗？”程夕开口问道。
    “客房？”陆知微把被子掖好，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程夕，说道：“隔壁那是书房，我家没有客房。”
    程夕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喝了一口杯里的水。
    呃？怎么是甜的？程夕又喝了一口，这才反应过来，是蜂蜜水。
    所以刚刚那个罐子里应该是蜂蜜，程夕这么想着，看了一眼杯子里琥珀色的液体，再次喝了一口。
    蜂蜜的香气裹着清透的甜，一起滑进喉咙，她感到胃里的暖意蔓延至全身，胸口胀胀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冲破桎梏。
    “陆知微”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酒精带走了她的理智，也许是今晚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也许是这杯蜂蜜水熔化了她最后的一丝坚持，她在对方充满疑问的眼神里，开口问道：
    “我可以追你吗？”
    第21章 留宿
    陆知微原本是没有打算把人接到家里来的，但是程夕醉得很厉害，她不放心把对方一个人扔在家里，于是只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直接把人往家里领了。
    但是现在，她有点后悔了。
    她很累，早上去县城的陵园扫墓，下午去老宅应付陆家人，晚上又来接程夕。
    这一天折腾下来，光是开车她就开了200多公里。
    身心俱疲的她现在还要认真思考面前这个人说的话到底带着几分醉意。
    她走到程夕身边，看着对方紧咬着下唇，泛白的指尖紧握着水杯，虽然很坚定地望着她，但从那双迷蒙的眼神中，她很确定此人仍醉着。
    她伸手覆上对方握着水杯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试图让其放松下来，随后开口道：“你先把蜂蜜水喝完，等你清醒些了，我们再来谈论这个问题，好吗？”
    程夕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像是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随后眉眼松开乖巧地点了点头。
    陆知微这才满意地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继续说道：“那你先自己乖乖坐一会儿，我去洗澡。”她把程夕带到床边坐下，随后便从衣柜里拿出换洗衣物走进洗手间。
    温水顺着身体的曲线倾流而下，陆知微把沐浴露抹在身上晕开，考虑到外面还有一个醉鬼要照顾，她决定明天再洗头。
    半小时后，洗手间的门被拉开，穿着睡衣的陆知微踏着雾气走了出来。她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边低头玩手机的程夕，水杯被放到了床头柜上。她上前看了一眼，杯里已经干干净净。
    程夕将手机拿在手上，低着头小声问道：“呃...有充电器吗？我手机要没电了。”
    陆知微从床头柜里拿出充电器递给她，随后把杯子拿起，开口问道：“胃有没有不舒服？”
    “呃...”程夕被这么一问，脸都皱成一团，说道：“是有点难受。”

 第26章

    陆知微闻言，说了句稍等，便拿起水杯，走向厨房打了一杯热水，随后又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刚刚在药店买的药盒，回到卧室。
    程夕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双眼失神地看着前方，听到脚步声，她马上抬头望去，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似乎已经清醒了不少。
    陆知微走到她的面前，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边拆药盒边开口问道：“脑袋清醒些了？”
    “嗯，没有那么难受了，但还是有点晕。”程夕看着陆知微把药盒拆开，抽出一板准备挤出一粒的样子，她伸手接住，问道：“这是什么？”
    “奥美拉唑。”陆知微将白色药丸挤到程夕手心，随后拿起水杯递给她。
    程夕将药服下，捧着杯子抬眼看了一下陆知微，很快又将视线收回，小心翼翼地喝起水来。
    陆知微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酒意应该已经下去了不少，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喝多了情绪外放得像个小孩子，清醒的时候胆子倒是小得很。
    不过陆知微也没想要戳穿她，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次性内裤和干净的衣裤放到床边，开口说道：“其实喝多了最好是不要洗澡，如果一定要洗的话，这是新的。”
    “啊，好...好的。”程夕放下杯子，抱着衣物，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陆知微跟在身后，准备同她一起进去讲解一下注意事项。结果走到门口程夕一个猛然转身，两人差点撞了个正着。
    “那个，我...我自己可以的。”程夕红着脸说道。
    陆知微有些无奈，指了指洗手间里面，说：“就算你天赋异禀一看就知道我家的东西怎么用，我也总要告诉你洗漱用品和毛巾在哪里吧。”
    程夕哑然，尬在原地。
    陆知微不管这些，只自顾自地开始说，讲解完以后转头看着在门口当门神的程夕，开口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程夕疯狂点头。
    “嗯，有事再叫我。”
    陆知微说完便回到卧室，靠在床头，闭上双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洗手间里传来吹风机的呼呼声，陆知微睁开双眼看了一眼时间，23:40，好在明天早上没有课，可以晚一点去学校。
    程夕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突然亮起，显示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陆知微只瞟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起身拿起水杯出去又倒了一杯热水放在程夕那侧的床头柜上，随后打开自己这一侧的香薰机，拿出床边放的书靠在床头开始翻阅起来。
    “这么晚了还看书啊？”程夕穿着陆知微给她拿的衣服走了进来。
    陆知微比程夕要高一点，所以她的衣服穿在程夕身上显得有些松垮垮的，原本扎在脑后的小辫儿也得到了解放，奶茶色的头发肆意张扬地顶在脑袋上。她这才发现原来这人的头发是有点自然卷的。
    由于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程夕整个人都泛着热气，双颊被烘得红扑扑的。
    “嗯，睡前习惯看一会儿。”
    陆知微放下手上的书，看着程夕站在床边，拿起手机指尖轻点，似乎在回复消息。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转钟了。
    “苏棠吗？”陆知微随意地开口问道。
    “啊？”程夕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哦哦，不是。是我另外一个朋友。”
    “还围巾的那个？”陆知微没有戴眼镜，为了看清楚程夕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微眯双眼，说道。
    程夕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眼神有些躲闪地挠了挠脑袋，开口说道：“呃...是的。”
    陆知微见状，没有再问，低头继续翻阅手上的书。
    程夕放下手机，钻进被子里，她耸了耸鼻子，柑橘香气伴着陆知微身上的清香一同涌进她的鼻腔里。
    “啊，这个香味跟我家用的那个好像。”她惊喜地说道。
    陆知微只淡淡回了一句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被敷衍了，程夕有些沮丧，把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看着陆知微。
    没有戴眼镜的陆知微比平时少了一份清冽，在台灯的暖光照耀下，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更加柔和。
    因为低着头，偶尔有几撮调皮的发丝随着重力滑到额前，陆知微伸手将其轻轻绕至耳后，动作娴静自然。
    程夕越看越欢喜，刚刚被敷衍的失落一扫而空，胸腔被另一种满足的情绪铺满。
    陆知微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合上书，转头问道：“胃好点了吗？”
    “嗯嗯，好多了。”程夕点了点头。
    “脑袋还晕吗？”
    “不晕了。”程夕又摇了摇头。
    “好，那么关于你刚刚提到的问题...”陆知微把书放回床头，接着说道：“你是想现在聊还是改天再聊？”
    程夕听到这句话，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出于她对自己的了解，她非常清楚，没有改天，只有现在。
    只有借着酒意稀释掉理智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的现在，她才有勇气暂时性地把那些禁锢着她的所有人和事全部抛开。
    “现在，我要现在聊。”她双手拽紧被子，看着陆知微，开口说道。
    陆知微靠在床头，目视前方，好半天才吐出一句：“程夕，你很好。”
    程夕有些不知所措，怎么有人一上来就发好人卡呢，她转动身子整个人侧过去看着陆知微，刚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对方开口打断。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尖锐，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要拒绝你，应该说，我压根就没有打算要拒绝你。”陆知微转过头，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略显疲惫地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很有好感，这一点我也一样。我从来没有掩饰过对你的喜爱，想必你也感觉得到。”
    程夕点了点头，她能感受到对方对她的纵容，所以她今天才会突然借着酒意想要把关系更进一步。
    “我们之间有很多不同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些不同才对彼此产生了吸引力。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想要遵从自己的内心去处理这段关系，但同样的，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我既期待又感到焦虑，可能还有一些惶恐。”
    “为什么焦虑和惶恐？”程夕开口问道。
    “因为我们并不合适。”陆知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夕的反应。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程夕的眉毛就皱了起来。她伸手轻轻抚平程夕眉间的皱纹，继续说道：“你这种性格，会吸引到很多人。你散发出来的磁场和能量，注定会让你成为人群中的焦点。绝大部分人都会想要从你身上获取一些什么，可能是具体的事物，也可能是情绪价值，更多时候可能是一些当事人也说不明白的东西。”
    程夕没有说话，眼底藏着的情绪让陆知微也分辨不清。于是她开口继续说道：“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有所察觉，但是你其实是享受的。他人的认可让你感觉自己真实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被需要’这三个字对你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程夕有些焦躁，她不喜欢对方像一个心理医生一样剖析自己的内心。
    “这跟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她伸手抓住对方放在自己眉间的手，努力让自己焦躁的情绪不要外泄。
    “因为我不喜欢。”陆知微想要收回手，却被程夕牢牢抓住，她只能作罢，继续说道：“我不喜欢想要所有人都喜欢的你。”
    “你的意思是说你被这样的我吸引然而又不喜欢这样的我？”程夕有些不忿地说道。
    陆知微有点后悔在这个时候跟对方探讨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已经十分疲惫的她也很难维持平日的理智去把自己真正想要传达的观点表述清楚，并且让对方理解。本就有些犹豫的她被程夕这么一问，突然就忘了自己原本准备说的话。
    程夕看上去有点生气，除了生气，可能还有一点委屈，湿漉漉的眼睛好像随时要哭出来。
    她耸了耸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捏在手里的对方的手，白皙的肌肤因为刚刚洗完澡所以滑嫩无比。她轻轻揉捏了一下，怨气也跟着被揉捏了下去。
    很快她就再次整理好情绪，开口说道：“老实说，我其实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陆知微看她这副模样，突然就有点懊悔，懊悔自己话说得太重了。懊悔自己不该这么心急，想要通过几句话就说清楚两人之间的问题。
    明明她比谁都清楚，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有时候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不明白，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你的心情。”程夕突然抬起头，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没有迟疑和困惑，就如同陆知微第一次见她时的那样，真诚坦荡。
    “我知道我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而且很多时候我可能给人的感觉有点，呃...”程夕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整理措辞，“有点不太靠谱？”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呐，我确实朋友很多，但是我圈子也很小。我确实很多时候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但我也知道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不可能。我是个理想主义的烂好人，但我也明白谈恋爱这件事不是每天你爱我我爱你就能谈得好的。可是可是...”

 第27章

    程夕说到这里有点动容，她握着陆知微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
    “可是你也该听听我这里的想法，我的心脏在跳动，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也是。我们的未来不是靠着书本上的知识或者公式甚至前人的一些经验可以推演出来的结果，你不能因为一句不合适就否认我们之间会存在的无限可能。”
    陆知微感受到从掌心传来的心跳，还有按住她的那只手传来的颤抖。
    她觉得心口处有些胀，就好像对方的委屈与不解通过那只手，透过强劲的脉搏，从对方那颗努力跳动的器官传到了自己身体里，渗进了她的心脏。
    “毕竟，谈恋爱不就是要谈的吗？”
    陆知微看到对方脸上浮现的笑意，声音里却充满了试探和小心翼翼。她有些心疼，也有些无奈，她知道酒精会放大情绪，为了避免对方会错意，自己明明一开始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压根就没有打算要拒绝。
    可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它让一个平日里像太阳一样无拘无束散发着热量的人此刻变得像一只被抛弃的幼兽一样，蹲在角落里，轻晃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头满是讨好地去触碰想要亲近的人。
    明明可能在前一秒还因为对方尖锐直白的话语感到受伤，下一秒就自己说服自己去理解，去体谅。
    程夕微抿着下唇，脸上却依然带着浅浅的笑意，眼睛睁得大大的，固执地不让眼泪落下。
    “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陆知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捏了一下，她闭上双眼，看到自己心里的那个小人摇晃着白旗，举手投降。
    良久，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
    “可以。”
    第22章 衣服
    “也就是说...”苏棠将一块糖醋里脊夹进嘴里，囫囵吞咽掉，“你们在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春宵一夜值千金的夜晚，甚至当事人之一还醉酒被拐到对方家里，这么一个标准到可以出现在女同情夜排行榜上的良宵”她将筷子放下，双手交叉叠在胸前，眉梢轻挑，说道：“什么都没干？”
    对于苏棠时不时的胡说八道程夕已经习以为常了，于是她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然呢？很明显不是那个氛围。”
    “那是因为你没有营造那个氛围！”苏棠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洗完澡出来就不能想想办法，勾引一下她吗？那么关键的时候回个什么消息，我真是服了。”
    “你是不是疯了？我？”程夕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随后将其收回伸出大拇指指向身后，“勾引她？”
    “呃...”苏棠上下打量了一下程夕，倒不是说她长得不好看，实在是这个人太不喜欢打扮自己了。
    就像冬天永远都是卫衣棉袄一样，现在眼瞅着快立夏了，这个人每天都是穿着个衬衣随便搭件外套就出门了。也不爱化妆，偶尔想起来刮刮眉毛打个底涂个口红已经是她能给对方最高级别的尊重了。当事人还美名其曰管这叫大道至简，其实说白了就是懒。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搭配上她那张不显年龄的脸蛋和灿烂真诚的笑容，总让人想起在校园里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也可能是高中生，总之，少年感十足。
    当然，少年感十足也同时代表着确实跟性感、性张力和勾引这类词汇很难沾上边。
    想到这里，苏棠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这个好像对你来说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过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对方身上这件虽然依然是衬衣但很明显不太合身，穿在程夕身上有点oversize的味道。
    “等会儿，你这件衣服该不会是陆知微的吧？”苏棠讶异道。
    “嗯，我的那件昨天沾到酒水有点脏了，她就把她的给我穿了，反正穿在里面也看不出来。”程夕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你的衣服呢？”
    “当然是...”程夕想说当然是打包带回来了，结果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好像自己脑子里并没有这段记忆。
    “啊，我一紧张好像忘在她家里了！”程夕有点抓狂，赶紧拿出手机准备给陆知微发消息，却被苏棠拦住。
    “你干嘛？”苏棠问道。
    “我跟她说这件事啊，看她下午有没有时间，我待会儿吃完饭就过去拿啊。”程夕有点急。
    “你急什么？”苏棠摆了摆手说道：“就留在那里，你不也穿着她的衣服呢吗？”
    “可是可是...”程夕不知道苏棠什么意思，还在想怎么跟陆知微说。
    “可是你个头可是”苏棠握住程夕拿着手机的手，说道：“你就跟她说衣服好像落在她那里了，下次还衣服的时候再去拿就是了。”紧接着她朝程夕挑了挑眉毛，“这样你下次还可以去她家，或者约她出来，多好。”
    程夕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她按照苏棠的说法编辑了消息发过去。
    “不过说真的，虽然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我还是要说。”苏棠看她放下手机，清了清喉咙正色道：“陆老师对你的评价很中肯。你确实有时候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了，这个我之前也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而且你的点很奇怪，你老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纠结得要死，而在一些真正很值得在意的地方又表现得好像无所谓的样子。比如你的穿着打扮。”
    程夕有些不耐地敲了敲桌子。
    “还有你那个读书搭子，叫什么来着？”苏棠想了一会儿，“记不起来了，哎呀。你别老想着既要又要，赶紧处理了。磨磨唧唧的到时候拖出问题来了又要死要活。”
    “啊呀呀，真是烦死了。”程夕烦躁地伸手将脑袋上的杂毛弄得更乱，“我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嘛，而且她也没说要我跟她谈恋爱啊，我怎么拒绝嘛。”
    “你就告诉她，你有喜欢的人了。如果她愿意，你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这很难吗？”苏棠突然站起来拍了下桌子，“我真搞不懂，你工作上可没这么扭捏。”
    “那不一样嘛，工作是工作，做人是做人。再说了，很多时候工作是有标准的，做人又没有。”说到这里，程夕自己也有些郁闷。
    “所以你看”苏棠坐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无奈地说道：“你有时候真的很分裂，但是你又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自圆其说。在这种正儿八经的话题上我永远说不过你。”
    程夕叹了口气，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喝了口饮料，开口说道：“不说这个了。秦叶呢？最近怎么都没见她跟你一起来？”
    闻言，苏棠的情绪瞬间低落下来，不满地撅了撅嘴开口说道：“加班。她最近天天加班！我天天在家里独守空闺都快成望妻石了。”
    “啊？她天天夜不归宿啊？”程夕张大嘴巴，夹着肉片的筷子也在空中停滞。
    “那倒不是，哎呀，夸张手法懂不懂？”苏棠无语地摆了摆手。
    “哦哦哦，懂了，你欲求不满。”程夕把肉片扔进嘴里，调侃道。
    “你！”苏棠立马张牙舞爪起来。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互相伤害着。
    一餐饭很快吃完，驱车回家的路上，下午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程夕拿出墨镜戴上，开始认真思考怎么追陆知微，并且把拒绝周然的事情提上了日程。
    -
    阳台的门被拉开，晾衣杆缓缓降下。陆知微将洗好的衣物拿出来挂在上面，扭头跟坐在客厅没精打采的陆知远说：“冰箱里有饮料，我晒完衣服就过来。”
    陆知远这才回过神，有气无力地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准备帮忙。却突然被对方拍了一下手背，陆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去坐着，不用你帮忙，这都是贴身衣物。”
    “啊，抱歉。”陆知远有点尴尬地退了回去，他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橘子味的汽水，开口问道：“陈姐呢？”
    “回老家扫墓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陆知微的声音从阳台传来。
    陆知远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碳酸滑进喉咙的瞬间，他才突然感到奇怪。
    他印象中陆知微是从来都不喝碳酸饮料的，而且这个橘子味总让他想到他那个最近因为忙都没怎么约球的朋友。
    他回到客厅，抬眼望向还在阳台晒衣服的陆知微。
    「等等，那件衬衣怎么这么眼熟？」
    陆知远睁大双眼，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陆知微把衣服晾好，一转身就看到陆知远站在客厅里满脸震惊地看着自己。虽然她也没想刻意隐瞒，但她还是惊讶于自家弟弟的敏锐。
    她有些无奈，但也没主动开口解释什么，看对方一副没打算开口问的样子，她便前往厨房准备去煮杯咖啡喝。
    甚至在路过陆知远旁边的时候她还贴心地伸手把对方的下巴往回收了一下。
    “姐！！！！！”陆知远的呐喊从身后传来。
    陆知微脸上挂着“果不其然”的笑容，低头把咖啡机打开。
    陆知远见她没反应，按捺不住地冲了过来，双手撑在吧台上认真地看着她。

 第28章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怎么完全都不知道！”
    “昨天晚上。”陆知微言简意赅答道。
    “啊啊啊啊啊啊，程夕这个混蛋，我把她当朋友，她居然干出这种事！！！”
    陆知远义愤填膺当下就要掏出手机给程夕打电话，被陆知微制止了。
    “你干嘛？”陆知微按住她想要拨通电话的手，问道。
    “骂她啊，她怎么能这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陆知微伸手揉了揉因为没睡好而胀痛的太阳穴，继续说道：“她昨天晚上喝多了，在我家留宿而已。”
    “姐。”陆知远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说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
    “是真的。”陆知微把咖啡杯从柜子里拿出来，扭头看着陆知远，说道：“而且我以为你应该很清楚，就算真的发生什么，该是谁吃亏。”
    陆知远闻言，仔细看了看面前气场1米8的自家亲姐，又想了想程夕，答案显而易见。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居然站反了吗？
    “很明显，如果我不同意，给她多少胆子她都不敢的。”陆知微按下按钮，褐色的液体从咖啡机里流入杯中，胸有成竹地补充道。
    陆知远沉思片刻，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开口问道：“那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知微端着杯子走向客厅，陆知远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在沙发上坐下。
    “她说她要追我。”陆知微低头朝着杯沿吹了一小口，“然后我同意了。”
    “同意什么？”陆知远有点不明所以。
    “同意她追我。”陆知微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杯里的咖啡，斜眼瞥见对方无语至极的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新玩法？是我孤陋寡闻了吗？”陆知远实在是搞不懂这俩人在想些什么了，他曾经朝夕相处的亲姐，他志趣相投的好兄弟/姐妹，他此时一个都搞不懂。
    但是他很清楚，陆知微肯定是喜欢程夕的。不然他这个理性至上沉稳冷静的老姐是不可能把人拐到家里来的，还给人家洗衣服。
    陆知微闻言挑了挑眉，越过了这个话题，把咖啡放在茶几上，扭头问道：“所以，徐芊把你怎么了让你这大中午像失了魂一样跑来找我？”
    “诶？你怎么知道？”陆知远很诧异，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陆知微甩了个“赶紧说事”的眼神给他，后者马上会意，换了一副面孔，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地说道：“她觉得我不靠谱。”
    “她的感觉没错。”陆知微肯定道。
    “姐！”陆知远哀嚎起来，音量之大，音调之高，充分表现出他作为一个乐队主唱的基本功。
    “不好好读书，成天不是打球就是玩乐队，20多岁的人了对未来也没有任何规划。人家徐芊玩归玩，但是人家成绩好。保送的a大，马上还要保研。而且，看得出来，人家家境应该也挺好。”陆知微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然，作为你姐，我知道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我看着你长大，我很清楚你不是那种游手好闲不上进的人。但是她不是，你没有权利要求她也像我一样无条件相信你支持你。”
    “这我当然知道...”陆知远弓起腿，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小声说道。
    “她拒绝你了吗？”陆知微问道。
    “那倒是没有。”
    “那就还好”陆知微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这种情况，你应该找程夕聊聊，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俩是一类人，她应该能给出更合适的建议。”
    “我是准备约她来着，这不是她最近忙得狠吗？然后我又憋得慌，就想着说找你聊一下。”陆知远闻言向她这边瞅了一眼，喃喃道：“结果没想到跟你聊完更难受了。”
    陆知微无视了对方话里吐槽的意味，开口说道：“她近期应该不怎么忙了，你约吧。”
    陆知远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精油，还有吗？”陆知微开口问道。
    “啊？那是程夕推荐给我的，你直接让她送你不就好了。”陆知远走到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回道。
    等他换好鞋，转身就看到陆知微靠在鞋柜上，眼神里写满了威胁。
    “好好好，我买我买。”陆知远缩了缩脖子，背起包转身出门，还不忘小声吐槽两句：“来一趟安慰没找到，还成了人家play的一环。”
    陆知微显然听到了，上前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链接发我就行。”
    陆知远捂住脑袋，拉开大门，回头说道：“那...你跟夕姐好好的。啊不对，我的爱情之路不顺利凭什么她一帆风顺，不行不行。你多考验她一下，别太快答应她了。”他振振有词地说着，“她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揍她！”
    “说什么呢，她也是女孩子。”陆知微扶额无奈地说道。
    “哦哦哦，对哦。”主要是他没想到自家姐姐会突然喜欢上一个女的啊！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好朋友。他马上改口说道：“那我帮你在球场上打爆她！”
    “我觉得，你要不然还是担心一下她？”陆知微笑了笑，接着便轻轻推了推他的背，说道：“好了，快回去吧，到寝室说一声。”
    随着“咔”地一声，大门被关上。
    陆知远还有些迷糊，想到陆知微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不禁抖了抖脖子，此时他再度确认，自己之前一定是站反了！
    他一边走进电梯，一边掏出手机给程夕发消息约时间见面，同时也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只要自家老姐这么一笑，就总有人要遭殃。
    第23章 开导
    正如陆知微所说，最近的程夕在工作上确实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下一场大型活动定在夏末，这期间其他的项目基本也都比较常规，她终于可以准点下班重新拥抱休息日了。于是她便陷入了另外一种忙碌当中，她先是接受了陆知远今晚的邀约，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周然的事情。
    最后，她打开某书app，开始研究怎么追陆知微。
    虽然她没有追过人，但是大致有哪些步骤她还是清楚的，毕竟她自己也是女孩子。
    无外乎就是嘘寒问暖，分享日常，然后送点小礼物，最后想办法约人出来干点什么。
    程夕一边刷着某书，一边构思她的追求方案。她拿出智能办公本，在墨水屏上写写画画。小艾敲门进来，她头也不抬依然埋头沉思着。
    “程总，徐总说让你看一下企业微信。”小艾走进来，瞅了一眼程夕笔下的办公本，说道。
    程夕闻言，放下手中的电磁笔，抬头握住鼠标开始查看消息。等她回完徐锐的消息，才发现小艾依然站在身旁，眼睛都快贴在墨水屏上了。
    “你咋还不出去？”程夕有些无语，领导的八卦就这么有意思吗？
    “嘿嘿，为领导分忧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小艾站直身体，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最近大项目刚刚结案，办公室整体的氛围都轻松愉悦，程夕也不是什么很呆板的领导，相反，绝大多数情况下她基本没什么架子。
    她看小艾这副德行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地想逗逗她，于是开口说道：“哦？那你说说怎么替我分忧？”
    “不是我说你老大，你这上面写的完全不行，太俗了。”小艾朝着办公本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陆教授一看就不会喜欢的。”
    “我只是把可能性都写上而已...”程夕转着电磁笔，条件反射刚想开口问对方有什么建议，突然反应过来，“等等，你说什么？”
    “我说”小艾毫不在意地说着：“你应该根据陆教授的喜好去制定计划，吃饭看电影什么的，太俗了。”
    “不是，你怎么知道是陆知微？”程夕非常诧异。
    “拜托老大”小艾有些无奈地说道：“就你那个眼睛恨不得长在陆教授身上的状态，不光我，从头到尾跟了项目的人只怕都看得出来。”
    “啊？真的吗？”程夕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还是不太相信。她左手摩挲着下巴，眼睛转来转去，突然看到原来小艾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盒。
    “这是我的吗？”程夕开口问道。
    “啊对，我是过来送这个的，快递小哥直接放前台了。”小艾将盒子递到她手上，说：“那老大你加油，我溜啦~”随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程夕看了眼屏幕右下角，已经是下班时间了。随后又低头看着手里的快递盒很是困惑，不管了，先拆再说，反正陆知远也不急这一会儿。
    于是她一边回忆自己最近在网上买了什么一边拿起笔筒里的剪刀拆快递。
    随着剪刀一横一竖划开透明胶带，灰色的礼盒被取出，程夕更疑惑了。
    她将礼盒打开，内部是四周都是防摔的结构，中间凹陷下去的地方安安稳稳地盛放着一个精致的小布袋。轻轻一扯，布袋上方的绳子散开，她朝着布袋内部探眼望去，顿时双眼一亮。

 第29章

    一掏一拿，只见一只可爱的柯基茶宠出现在她手上，和上次在茶室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程夕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她把小飞基放到桌上，点了点它的屁股，果不其然下一秒它就像不倒翁一样摇晃了起来。
    因为大概能猜到是谁送的，所以程夕此时此刻的心情无比愉悦，她兴高采烈地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然后点开陆知微的对话框发送了出去。
    [程夕]：[照片]
    [程夕]：谢谢，我好喜欢！
    [程夕]：[柯基感谢.jpg]
    发送完消息以后，想着对方这个点应该在开车回家的路上，程夕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随着气温逐步升高，老赵的烧烤店的生意也跟着回暖。程夕赶到店里的时候，陆知远正盯着门口发呆，直到程夕走到跟前他才反应过来。
    “你咋了？”程夕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魂被妖精勾跑了？”
    陆知远把她的手拍掉，将菜单推向她，示意她点菜。
    “你说你的，我点我的。”程夕哼着小曲儿，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陆知远看到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就五味杂陈，忍不住开口问道：“心情很好？”
    “还可以吧。”程夕笑着把菜单递给老板娘。
    “我姐答应你了？”陆知远幽幽地问。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人突然提起这件事，并且一副证据确凿的样子了。
    程夕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不过想到对方毕竟是陆知微的亲弟弟，知道了倒也不出奇。
    “你姐跟你说了？”程夕问道。
    “你懂我那天去她家看到你的衣服的时候有多震惊吗！”陆知远愤愤地说道，“我明明是去求安慰的，结果得知这个消息我简直仿佛受到了双重打击！”
    “哎呀呀！”程夕刚想说让他冷静，结果陆知微的消息就来了。
    [陆知微]：这么肯定是我送的？
    程夕笑眯眯地低头打字回复。
    [程夕]：因为只有你知道这个啊。
    对面回复得很快，应当是到家了。
    [陆知微]：嗯哼，你喜欢就好。
    程夕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幽怨看着她的陆知远，忍俊不禁地冲他拍了张照，然后不理会对方的哀嚎继续低头打字。
    [程夕]：我在跟你弟吃饭。
    [程夕]：[照片]
    [陆知微]：嗯，他最近心情不好，可以的话多开导一下他。
    “我姐吗？”陆知远突然停下哀嚎，开口问道。
    “嗯。”程夕头也不抬闷头打字。
    [程夕]：没问题！
    [程夕]：[柯基收到.jpg]
    她等了几分钟，确认对方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这才收起手机放在桌上。
    “老实说，你这个状态比我更像魂被勾跑了。”陆知远现在非常肯定他老姐的判断了，就程夕这个反应，简直就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对方有点可怜，看向程夕的目光都变得怜悯了起来。
    程夕才不管这些，她现在心情好得很。
    “说吧，徐芊把你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好崩溃啊！”一提到这个，陆知远抱着脑袋就开始鬼哭狼嚎，然后认认真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也提到了陆知微的看法。
    陆知远说完以后，他们点的菜也基本都上齐了。
    程夕将翅中从铁签上褪下夹到陆知远碗里，随后给俩人都满上饮料，这才开口说道：“你姐说得没错，某些方面来说，咱俩确实挺像。”
    陆知远喝了一口饮料，没有出声。
    “你自己呢？有什么想法？”程夕问道。
    “我不知道。我觉得她们都很奇怪。”陆知远夹起碗里的翅中，扔进嘴里，“我姐也是，芊芊也是。她们支持我玩音乐，但是她们又觉得我不务正业。我搞不懂。”
    “因为她们看过你认真学习的样子，所以才觉得你现在是不务正业。”
    程夕囫囵吞下嘴里的牛肉粒，看了一眼对面一脸震惊的陆知远，她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
    “你以为a大是什么学校？”程夕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而且你的音乐里能听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文学素养，很有艺术细胞的人。你的专业其实选得挺好的，很适合你。”
    陆知远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脸上终于挂上了笑容。
    “所以...”程夕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了？”
    陆知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想了想，将筷子放下，大拇指摩挲着手指上的智能指环，低着头开口说道：“我之前选专业的时候，是因为喜欢，或者说是热爱？我那时候写文章就像喝水一样自然，还拿了很多奖。”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夸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好像特别难。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就发现我写不出来了。”
    “那些震撼我心灵的场景，那些让我夜不能寐的心情，我通通没办法用文字呈现出来。”
    “但是我又有大量的情绪积压，我需要释放，音乐对我来说就是很好的宣泄方式。”
    陆知远越说越激动，程夕没有打断他，静静听他讲着。
    他喝了口饮料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说道：“但是如你所见，我也没有完全不学习，我只是没有之前那么专注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确实。”程夕点了点头，她大概知道问题在哪里了，“这些话你跟你姐或者芊芊说过吗？”
    “当然没有。”陆知远立马否认，“她们会觉得我矫情吧。”
    “噗嗤”一声，程夕突然笑了出来，嘴里的饮料飞溅到桌上，她赶紧抽出纸巾擦拭嘴角和桌面，“啊，对不起，我只是觉得矫情这个词用得太毒了，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
    “但是你知道吧？”程夕将纸巾扔进垃圾桶，脸上笑意未减，“爱你的人是不会觉得你矫情的，她们只会因为自己没有办法理解你，而感到难过。”
    “就拿徐芊来说吧，她明明可以直接拒绝你的。但是她嘴上说着觉得你不靠谱，却还是跟你一起组乐队。她跟你说那样的话，是想让你有所改变，但是具体她想要你怎么改，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想要跟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就得把你的心情传递出去。你得相信她们，别老跟自己较劲。”
    “否则再这么下去你就会把问题放大，然后上价值。犟在那里，觉得她在逼你，觉得你姐也在逼你，觉得大家都不理解你。”
    “可你都没给机会让她们了解你内心的想法，你的心情，你的症结。那你凭什么要求她们理解你？”
    程夕一口气说完，然后咕噜噜把杯里的饮料灌进喉咙，感觉有些畅快。
    陆知远被她说得有些怔住了，他之前知道程夕能说，但没想到她这么能说。
    “好啦，就像你说的，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只是短暂地钻了一下牛角尖而已，我现在把你揪出来了。”程夕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陆知远如获新生般点了点头，“我回去想想怎么跟她们说。”
    “嗯，如果你觉得说很难，就用写的，写不出来就用唱的，这些都只是形式而已。只要能传递你的心情和想法就够了。”程夕起身一边往杯里加饮料一边说道：“哦对了，关于写文章这件事，我回头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说不定能对你有帮助。”
    “呜呜呜呜，夕姐你太好了。”陆知远又开始哀嚎，他甚至想要冲过来抱住程夕，被程夕用手上的大瓶饮料怼住了，于是他只能再次坐下，煞有介事地说道：“我宣布，你过了小舅子这关了，同意你做我姐嫂。”
    姐嫂是什么鬼？程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赶紧吃吧！光顾着说，肉都凉了。”程夕看他恢复了精神，心里也舒了一口气。
    “嘿嘿嘿，好嘞~”
    陆知远又变回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的小伙子，程夕却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第24章 外勤
    程夕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她刚一进门，就拿出手机给陆知微发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安全到家，也把陆知远送回去了。
    随后她换上拖鞋，走进书房，把“小飞基”拿出来放到电脑前的音箱上，怎么看怎么欢喜。
    她突然想到刚刚陆知远在车上跟她说的，陆知微的生日快到了。礼物肯定是要送的，不过不知道当天对方会不会有别的什么安排。
    算了不管了，先做计划吧。
    她从包里拿出办公本，开始干今天下午没有在办公室干完的事儿。
    -
    第二天一早，程夕驱车直奔高新区。
    由于担心拥堵，她提前半小时就出门了。
    到了目的地以后她在园区里的便利店买了一份早餐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告诉徐锐自己已经到了。

 第30章

    没过多久，徐锐走进便利店，买了两包烟，便和程夕一起走进写字楼。
    这次来拜访的公司是去年刚刚跻身全国500强的科技企业，他们前不久刚在江城的高新区成立了新的分公司，主要负责研发和市场。
    昨天徐锐说他们公司的副总裁和投资管理部的负责人正好来江城出差，就约了程夕一起来聊一下融资的事情。
    在此之前，程夕陪徐锐去他们在泉城的总公司出差过好几次，所以双方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两人在等电梯的途中，徐锐扭头问程夕：“小艾没来？”
    “没，她来干嘛，她还得在公司镇场子呢。”程夕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她是你助理啊，你偶尔也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嘛。”
    “你不也没带助理？这种场合还是别给小朋友们上压力了。”
    徐锐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一上午的时间聊得还比较顺利，本来双方也来来回回接触过好几次了，尽调都差不多进展到一半了，所以也没那么多客套。
    这次来主要是参观一下他们的新办公室，顺便取取经。
    他们的副总裁是一个50多岁的女性，保养得很好，岁月基本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程夕每次见她，她都是穿着一身正装，举手投足都彰显职业素养，程夕很是敬佩。
    程夕一行人跟着参观完以后便在副总裁办公室坐下了，这期间投资管理部的负责人因为临时有新的工作安排提前离开了。
    “越总这次在江城准备待几天？”徐锐开口问道。
    被称为越总的女人坐在程夕对面，伸手按开茶台边上的煮水器，回答道：“后天回去。”
    “这么赶？”徐锐有点惊讶，他听说越总这次出差可能要待一周时间所以本来还打算带对方体验一下江城文化呢。
    “是啊，本来是想多待几天陪陪家人的。”女人有点惋惜地说道，随后她看了看程夕，开口问道：“程总看上去很年轻啊，成家了吗？”
    突然被cue到的程夕愣了一下，笑道：“还没呢。”
    “滴滴~”煮水器发出提示音，水开了。
    女人将水倒入提前摆好的茶壶和茶杯中，轻轻荡了荡，随后把水倒掉。
    “你们现在年轻人好像都晚婚，我记得徐总也是去年刚结婚吧？”
    “是的。”徐锐应道。
    女人用茶夹把茶叶放进茶壶里，倒入开水，盖上茶壶的盖子。
    茶叶是黑色的，有点像干了的梅干菜，程夕估摸着，应当是岩茶。
    “抱歉，你们应该不喜欢聊这些吧？”女人突然摇了摇头，笑道：“我女儿跟你们差不多大，所以看到她的同龄人总是忍不住问上一嘴。”
    她抬眼看了看程夕，目光柔和地说道：“特别是看到你们这样年少有为的年轻人，就控制不住想要多了解你们一点。”
    “您过奖了。”程夕谦逊地说道，随后她结合对方前面说想在这边多待几天陪家人的话，开口问道：“不过听您这语气，您女儿不在泉城？”
    “是啊。”女人把泡好的茶分到茶杯里，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她在江城，被老人带大的孩子总是很难离开故乡。”
    随后，三人又聊了聊江城这些年的变化。程夕才知道越总原来是江城人，因为工作原因才去的泉城。很明显，她的女儿并没有跟她一起去，而是选择了留在江城的老房子里，即使老人们已经不在了。
    待茶喝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对二人说道：“一起去楼下吃个便饭吧。”
    两人自然点头答应。
    午间的科技园非常热闹，戴着不同颜色工牌的人们来来往往，就连楼下的便利店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程夕被带着走进了一家小餐馆，从门口的招牌上来看，应当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虽然只有三个人，越总还是要了一个包厢。
    待三人在包厢内坐下，越总开口说道：“听我们研发部的同事们说这里的菜味道很不错，算是这附近很正宗的江城菜了。”
    徐锐笑了笑，应道：“是吗？那今天就让咱们三个本地人来好好品鉴一下了。”
    越总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越总是那种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工作的人，于是大家非常默契地聊着江城菜和背景故事，一餐饭吃得甚是和谐。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越总在说，徐锐偶尔搭一下腔，程夕乖巧地扮演着背景板，时不时点点头，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程总不聊工作的时候有点像大学生。”越总突然看向一旁喝着美年达的程夕，开口说道。
    “是，大家都这么说。”程夕笑了笑，应道。
    “挺好的。”越总说道。
    接着又跟一旁的徐锐聊起家长里短来，搞得程夕一脸莫名其妙。
    待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了，越总似乎也讲累了，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二人说道：“那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辛苦你们大老远跑来听我聊这么久。”女人笑着伸出右手。
    “哪里，我们应该的。那我和程总就不打扰了，下次您再来江城一定要留点时间让我们两个晚辈好好招待一下您。”徐锐起身一边同女人握手，一边说道。
    程夕也站起身，同女人握手。女人的手心温度很低，大拇指搭在程夕虎口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说道：“下次我回来可以介绍我女儿给你们认识，你们是同龄人，应该很聊得来。”
    虽然女人用的是“你们”，但是程夕很清楚这句话是冲着她说的。
    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应道：“没问题，越总。”
    随后两人便同越总告别，一起离开了餐馆。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徐锐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下意识低头想要摸打火机点燃，余光瞥见程夕的橙色球鞋，才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把烟拿了下来，夹在手指上，扭头冲她说道：“这个越总看上去很喜欢你。”
    程夕有些无奈地说道：“算了吧，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徐锐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别这么悲观嘛，至少对我们融资是好事。”
    程夕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车停哪儿了？”
    徐锐伸出没有夹烟的那只手往旁边指了指，随后又开口问道：“说真的，你准备什么时候上任？你这天天顶着个营销总监的title跟我去谈融资也太奇怪了。”
    聊到正事，程夕认真想了想，说道：“等夏末的大项目落地吧。”
    “那也太久了吧，你就不能让小艾顶上吗？”
    “融资你自己也能谈啊，干嘛非要带着我。”程夕本来就不喜欢这种事情，不乐意地说道：“不行就找家fa公司。”
    徐锐没有搭腔，眉间轻蹙，低头搓着手里香烟的烟嘴。程夕看他这个样子，也没说话，脑袋里开始回忆自己车子停放的位置，随后掏出手机查看自己停车时拍的照片。
    “你回公司吗？”徐锐突然开口问道。
    程夕想了想，摆了摆手说道：“不回了，我要去追求幸福。”
    “周六去我家吃饭，外婆特意煨的鸡汤，念叨你好一阵了。”说完，不等程夕回应，他便朝着自己车子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程夕瘪了瘪嘴，回道。
    随后她低头看了眼时间，思索着上次苏棠跟她说的很好吃的那家甜品店的名字，移步离开。
    -
    a大办公楼大会议室里，以“应届生职场压力应对”为主题的会议已经进入到尾声。
    由于春招刚刚结束，不少辅导员反映应届生在面对高压面试的情况下出现各种程度的心态问题，对此就业指导中心也给出了一系列的建议，但效果都不太理想。
    这个时候，林深根据这个情况做了一个简单的提案，希望通过模拟面试来减轻学生们的心理负担。今天的会议主要就是探讨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通过校企合作，一方面可以降低学生们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另一方面对于企业来说，也可以提前进入校招阶段。”林深挥舞着手中的翻页笔，绘声绘色地讲着。
    “但是，我们不可能找到所有专业对口的企业来帮助我们完成这件事，这个工作量太大了。”
    “而且按照你的计划，模拟面试到学生正式进入实习阶段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企业大概率不会愿意等这么久的。”
    “再者，这个事情如果真的要做，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这些都是问题。”
    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被此起彼伏的质疑声充斥着，陆知微坐在侧面靠后的位置认真听着同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话，不时地在纸上做着笔记。
    忽然，手机屏幕亮起。陆知微抬头看了一眼，大家仍处于激烈的争论中，她便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程夕]：你下午在学校吗？
    [程夕]：我买了超级好吃的下午茶来慰问辛苦的陆教授，可否赏脸咱们见上一面？

 第31章

    [程夕]：[柯基眼巴巴.jpg]
    陆知微眉间一挑，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低头回复消息。
    [陆知微]：我在开会，你直接去办公室吧。
    对面几乎秒回。
    [程夕]：收到！您的下午茶外卖将于半小时内抵达目的地。
    陆知微将手机锁屏，再一抬头才发现会议已经结束了，众人纷纷收拾着桌上的物品准备离开。
    林深略显失落地在长桌最前端整理着笔记本电脑和投影设备。
    陆知微见状，走上前去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唉，真的好难。”林深将u盘放进口袋里，“我去你那儿蹭杯咖啡行吗？”
    陆知微想到一会儿程夕要来，虽说这俩人之前也见过面，但是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明显不同，她有点想拒绝。但看着对方十分颓然的样子，她还是没忍下心。
    “好。”
    第25章 牵手
    由于是工作日的下午，堵车情况没有那么严重。
    程夕在车上听着音乐，摇头晃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时地跟着音乐的节奏敲击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她下了车快步往陆知微的办公室走着，手上提着的袋子偶尔擦过裤边，发出“唦唦”的声音。午后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满心雀跃的她也不觉得刺眼，两鬓的薄汗在光线的照耀下显得晶莹透亮。
    刚一走进办公楼，她就感觉一阵凉爽，甚至让人有一种开了空调的错觉。
    也许是下午的原因，偌大的一楼大厅在此时显得有些冷清。
    她放慢了脚步，从包里抽出两张纸巾擦拭着额间和两鬓的薄汗。她一边掏出手机检查着自己的发型和穿着，一边循着记忆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没过多久，她便在一个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前驻足，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轻轻敲响了房门。
    “请进。”
    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程夕徐徐推开了房门。
    出乎她意料的是，办公室里居然有两个人。
    她第一反应是完蛋，下午茶买少了。
    “你是...”林深看着程夕那张有些熟悉的脸思考了一会儿，“知远的朋友程夕？”
    “啊对。”
    程夕站在门口有些拘束，听到对方的问话下意识应道。
    “进来吧。”陆知微起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之前程夕用过的那个瓷杯，说道：“咖啡还是茶？”
    程夕闻言走了进来，看了看桌上两人杯里的黑色液体，说道：“咖啡吧。”
    随后她便将装有下午茶的袋子放在了桌上，看着办公室里仅有的两把椅子，有点为难。
    林深虽然觉得程夕来找陆知微很奇怪，但考虑到可能是跟知远有关的事情，自己不方便多问。
    再者也是时候回自己办公室梳理方案了，于是她起身同二人告辞，走之前还不忘同陆知微确认了一下下次沟通创作进度的时间。
    “又翘班了？”陆知微将咖啡杯放在程夕面前，开口问道。
    程夕很是自然地坐在林深刚刚坐的椅子上，一边将下午茶从袋子里拿出来一边回道：“哪有，上午跟老板去见了个客户，老板看我太辛苦了，浅放我半天假~”
    说着，手里的包装被展开。
    紫色的六宫格盒子里，放着六个风格迥异的甜品。
    “达克瓦兹？”陆知微问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程夕撅了撅嘴。
    陆知微笑了笑，没有回应她这句略带不满的埋怨。
    程夕倒也没有在意，她将盒子推到陆知微面前，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对方，催促道：“快尝尝，苏棠说很好吃的。”
    陆知微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伸手拿取了一块中间夹心是绿色的，拆开包装，左手托在下巴处，轻轻咬了一口。
    抹茶的香味在嘴里散开，当它的微苦即将要扩散至舌根时，栗子的甜腻将其裹挟，两者的特色风味在饼干的酥脆口感下被完美中和。
    苦而不涩，甜而不腻。
    “确实不错。”陆知微毫不吝啬地给出了赞赏。
    说完，她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进胃里，微微的满足感瞬时蔓延至全身。
    她不自觉地眉眼舒展，嘴角也跟着微微翘起。
    这一切都被程夕看在眼里，她忍不住雀跃的心情，兴高采烈地低头指着盒子里的其他甜品，逐一给陆知微介绍。
    像一个小朋友捧着心爱的玩具想要献给喜欢的人。
    陆知微被程夕的情绪感染，就连平时不怎么吃甜品的她也跟着多吃了几块。
    待盒子里只剩最后一块的时候，两人望着那被巧克力包裹着，看上去热量就很高的甜品，不约而同的笑了笑。
    “我晚上带回去吃。”陆知微说着，便将盖子合上。
    程夕点点头，眯着眼睛喝了一口咖啡，享受着闲暇的时光。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传来。
    程夕看了眼来电显示，面无表情地接起电话。
    “喂。”
    “在忙吗？”熟悉的中年男声从听筒里传来。
    “还好，怎么了？”
    “你自己去扫墓还是跟我一起去？”
    程夕想了想，清明节已经过去一周了，确实也该去扫墓了。再加上跟父亲也许久未见，趁此机会见上一面也挺好。
    “一起吧。”
    “嗯，那周日吧，我到时候去你那边接你。”
    “好。”
    程夕挂断电话，发现陆知微正端着咖啡看着她。
    “我爹，叫我周日跟他一起去扫墓。”程夕主动开口说道。
    “嗯。”陆知微起身走到咖啡机旁边，准备重新煮一壶咖啡。
    程夕看着她的背影，继续说道：“然后我周六要去我老板家吃饭，所以这周末还有点忙。”
    “你跟你老板关系很好？”陆知微可从来没听说过周末去老板家吃饭这种奇葩事，打工人不都应该恨不得离老板远远的吗？
    “嗯，算是很好的朋友了，我管他叫哥。他、我还有他老婆，我们仨以前在一家公司。”程夕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哦，还有18楼，我们公司另外那个项目的老大，我们四个是一家公司出来的。”
    陆知微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又觉得有些奇怪，既然如此，为什么程夕现在还只是个营销部总监？但既然对方没有说，她也不打算追问。
    “哦对了，有一件事。”程夕停顿了一下，“徐芊，就是知远喜欢的那个女孩儿你知道吧？”
    陆知微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程夕皱着眉头有些苦恼地样子，似乎在组织语言。
    “她是我老板的妹妹，亲妹。”
    陆知微听到这个消息，饶是一贯冷静的她也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她在脑袋里重新捋了捋这几个人的人物关系，问道：“知远他知道吗？”
    “他知道徐芊是我老板的妹妹，但是不知道我和我老板关系很好。”
    “所以你跟徐芊其实很熟？”
    “那倒是没有，她常年在学校啊，一年到头我可能跟她也就见个1、2次的样子。”
    陆知微闻言，没有再开口说话，她走过来拿起程夕的杯子，安静地往里面倒新煮好的咖啡。
    程夕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有点发怵，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他的，因为我和他也是最近几个月关系才突然变得很好。然后这几个月又比较忙，上次见面看他那个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程夕越说声音越小，眼巴巴地看着已经给两人倒好咖啡面无表情坐下的陆知微。
    沉浸在思考中的陆知微感受到被注视的目光，一抬头便看见对方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没有埋怨你的意思。”陆知微浅浅笑了一下，“我只是在想，要是知远知道这事儿，只怕又要暴跳如雷了。”
    程夕闻言，叹了口气，很是惆怅的样子。
    “所以我劝你，还是赶紧找机会跟他坦白吧。不然小心到时候他的爱情之路不顺利...”陆知微托腮看着她，脸上笑意未减，轻声说道；“跑来百般阻挠你的。”
    ！！！
    这是威胁吧！
    程夕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她拿起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偷偷瞥了陆知微一眼。
    这个女人居然笑得更开心了！
    这是赤裸裸的幸灾乐祸吧！
    程夕心里止不住地哀嚎，怎么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就掉坑里了呢。
    陆知微此时此刻心情可是无比愉悦，她看着对方幽怨的小眼神，她感觉就连口中的咖啡也似乎变得甘甜起来。
    之后的时间里，程夕断断续续讲了一些工作上的趣事，陆知微偶尔搭上一两句话。
    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程夕手舞足蹈地描绘着那个她从来没接触过的世界。
    两人一起在陆知微办公室里一直坐到了陆知微下班的点，程夕才突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第32章

    “啊对了！”程夕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陆知微，突然说道：“那个...你生日一般怎么过啊？”
    陆知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忆了一下，说道：“以前一般都是跟知远或者林深一起过。”
    随后她抬眼看着对面拽着背包的背带扭扭捏捏不敢直视她的这个人，心下了然地又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两年也没有怎么特意去庆祝过了。”
    “那...”程夕突然抬起头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可以让我给你庆祝吗？”
    陆知微没有立刻回答，她干净利落地把桌面收拾干净，拿起手提包，风一样从程夕身边经过，走向窗边拉上窗帘。
    一转身发现程夕还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站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她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走过去拉起对方的胳膊。
    “走了。”
    程夕不满地撅了噘嘴，被对方带着往外走的同时嘴里还小声追问着：“那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过生日嘛？”
    “程总就是这么追女孩子的？”陆知微扭头看着她一脸哀怨的样子，眉梢轻挑，说道：“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这一说程夕可不乐意了，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大了起来：“我哪有？我顶多只是软了一下，其他的都没有！”
    “确实。”陆知微点点头，目视前方，轻声笑道：“你也硬不起来。”
    ！！！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程夕也不是傻子，这很明显是在调戏她吧？
    这么短的时间内被调戏了两次，本着士可忍孰不可忍的原则。
    程夕她不忍了！
    于是她一怒之下，将对方拽着的那只手抽出，随后精准地抓住对方的手心，十指相扣，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快速地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甚至还小声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的声音，以表她的行为是多么的硬气。
    但很快她就两耳发烫，不敢看身旁人的表情。
    虽然从手心传来的触感让她心安，对方也并没有要抽回手的意思，反而捏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带着她的手在口袋里找了一个更为合适的角度放松了下来。
    直到她们并肩走出办公楼，微风徐徐吹在她的脸上，她才感觉自己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了下来。
    趁着一个转弯的角度，她微微转头看了一下对方的侧脸。
    在夕阳的余晖下，陆知微白皙细腻的脸上，若有若无地泛着淡淡的粉色，就如同她身后缓缓飘落的樱花一样温婉烂漫。
    程夕习惯性地耸了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清香扑鼻而来，她感觉自己仿佛醉了一般，已然分辨不出这香味是来自樱花，还是来自身旁的这位伊人。
    这一刻，程夕突然觉得所有的语言都太过单薄，她此前见过的所有美丽也都太过逊色。
    她无法表述的不光是此情此景，还有此时心动到快要窒息的自己。
    第26章 念想
    最终程夕还是没能追问清楚关于生日怎么过的问题，很明显她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冷静下来以后，她也不是那么急了，毕竟还有一个多月呢。
    由于程夕是突然到来的，陆知微并没有提前跟陈姐说自己不回去吃饭。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她婉拒了程夕的晚饭邀约。
    程夕虽然有点失落，但也表示理解。
    于是二人在停车场分开，便各回各家了。
    回到家的程夕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心同陆知远打了个电话，认真且详尽地讲述了自己和徐锐之间的革命友情，比跟陆知微讲的要详细得多。
    果不其然，陆知远听完以后很是激动，程夕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开着扩音等他念叨完。
    “算了，我是一个大度的男子汉，不跟你计较。”陆知远做了最后的总结。
    “是是是，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嘿嘿，我跟你说，芊芊真的超好的！我跟她推心置腹聊了一晚上，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我，但是我明显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听起来他的心情确实很好，男低音都快变成男高音了。
    “哦？甜甜的恋爱指日可待？”程夕不禁笑出声，打趣道。
    “是的，指日可待。”陆知远肯定道。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接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以后，程夕想到之前答应陆知远的事，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她原本是打算这周就约周然出来讲清楚的，但现在事情似乎变得棘手了那么一点点。
    程夕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介绍他俩认识了再说吧。
    日子就这么晃悠着到了周六。
    清明节过后的江城就像解开了某种束缚一样，气温突然就蹿到了30c。还没到中午，太阳就已经高高挂在天上耀武扬威起来。
    程夕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肩上披着毛巾，半干的头发耷拉在脑袋上还冒着热气。
    她走进书房，拿起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解锁。
    徐锐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大概几点到。
    她想了一下，回复对方12点左右的样子，随后把手机重新放回床头柜上。转身前往洗手间，把刚刚换下来的球服球裤放到洗衣机里，一通操作，洗衣机便开始吭哧吭哧工作起来。
    运动过后的一场热水澡让身体感到轻松畅快，多巴胺在体内游动着。程夕从冰箱里取出一盒鲜牛奶，咕噜噜灌了几大口下去，打了一声满足的奶嗝。
    她回到洗手间把头发完全吹干，随后便回到书房拿起手机和电纸书，在阳台的躺椅上翻阅起之前没读完的书。
    读到动容的地方时，她突然扭头看向阳台外面。
    楼下情侣们牵着狗在小区里散步，远处的轻轨从楼宇间穿过，更远一点的江上货运轮渡正辛勤地工作着。
    程夕看了一会，拿出手机，找好角度拍了张照。
    照片里，阳光将画面左右斜向切开，左下角是她比着“耶”的小手，右边是她放在躺椅旁边的另外一把小椅子，上面放着电纸书和冒着热气的茶杯，其余部分则是阳台的景色。
    她盯着照片满意地笑了笑，打开微信，找到陆知微，点击发送。
    “滴滴滴~”
    洗衣机完成任务的提示音从洗手间传来，与此同时，手机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程夕站起身，拿着手机一边笑容满面地低头打字，一边走走停停地前往洗手间。
    -
    休息日的商场简直人满为患，陆知微吃完饭从饭店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居然还排着长队。
    “这家寿喜锅真挺好吃的，果然，论会吃还得是大学生。”林深手上拿着外套，走到陆知微身旁。
    “确实不错。”陆知微点点头表示认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兜里，“接下来去哪儿？”
    “顺着逛吧”林深想了想，又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先去买点喝的？”
    “可以。”
    达成一致后，两人便先去一楼买了奶茶。
    靠近中庭的时候，门庭若市的景象让陆知微有些震惊。
    再往里走一点才发现，是某师傅牌红烧牛肉面在做新品的推广，整个中庭都被红色的物料包裹着，真可谓是红红火火。许多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在试吃摊位前面排队，吃了一小杯还不够，嚷嚷着还要再吃。
    “好像是加了肉丸的新品”林深挤到煮面师傅旁边瞅了一眼，回来跟陆知微说道：“要试试吗？”
    陆知微的视线突然被不远处一个女孩儿吸引，女孩儿看上去大概17、8岁左右的样子，穿着浅色的防晒服，个头小小的。齐肩的短发在脑后被扎成一个小揪，随着她不断扭头找人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她手上抱着一个几乎跟她差不多大的泡面桶，从正面看几乎看不见女孩儿的脸。
    林深看她半天不回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诶，那个桶好大，看上去还蛮有意思的。”林深感叹道，随后她又探头看了看旁边的摊位，指着那个堆有同款泡面桶的摊位对陆知微说道：“在那边，要过去看看吗？”
    陆知微下意识望去，看着近在咫尺但又被人群簇拥着的大桶泡面摊位，摇了摇头。等她再次扭头回来想要给刚刚抱着泡面的那个女孩拍张照，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算了，走吧。”陆知微说着，便快步离开了这个拥挤的区域。
    林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亦步亦趋跟上了。
    两人在商场里走走逛逛，林深手上逐渐挂满了购物袋，陆知微倒是只买了一条薄薄的九分裤。
    到睡衣店门口时，陆知微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导购热情地走上前来准备给二人一些款式推荐，林深突然开口问道：“你要买睡衣吗？”
    陆知微这才陡然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上的这件柯基印花的女士睡衣，有些不太自在地说道：“没有，就看看。”

 第33章

    随后她便把睡衣放下，转身离开了睡衣店。
    林深回头瞅了一眼那件睡衣，眸色晦暗地快步跟上。
    待两人终于逛累了，在陆知微的车里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陆知微喝了一口已经变成常温的伯牙绝弦，随后便低头轻轻敲动着手机屏幕，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林深的心却越看越沉，等到对方终于放下手机，她才忍不住开口问道；“知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闻言陆知微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把视线移到远处在争论着什么的情侣身上，轻声说道：“目前还没有。”
    短短五个字，林深的心却沉入了海底。
    以她对陆知微的了解，她非常清楚，如果完全没有，对方会直接了当地说“没有”，甚至还可能会反问她为什么这么问。
    她压下心中的苦涩，继续问道：“是上次来办公室找你的那个女孩儿？”
    陆知微惊讶于对方的敏锐，但原本就没想要隐瞒的她点头说道：“是。”
    “看着年纪很小的样子，是知远的同学吗？”林深低头喝着手里的奶茶，吸管被她咬平，又换个方向咬回来。
    “其实她只比我们小两岁，看着比较嫩而已。”陆知微笑了笑，低头用右手轻轻摩挲着腕间的虎眼石手串，说道。
    果然，再怎么自持理性的人，在提到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总会露出柔和的一面。
    林深看着这样的陆知微，思绪被拉回到十多年前的夏末。
    那年9月的江城，骄阳似火。
    a大校园里密密麻麻站着穿着迷彩服的大一新生，各个方阵在教官的指令下做出不同的动作。整个操场上只听得到教官的口哨声和指令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踏步声。
    林深从小就低血糖，刚来到江城身体还没适应这里的气候，没站一会儿她便突然倒下。晕倒前她看到身旁的人将她牢牢扶住，那一瞬间她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像茉莉，又像她故乡的一种茶花。她还听见对方冷静的声音，说着：“她应该是中暑了，得赶快送到医务室才行。”
    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了。医务室的老师给她开了病条，于是她便名正言顺地不用再去操场接受烈日的炙烤，同时，她也失去了和那位同学相识的机会。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她躺在上铺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却听见下方传来熟悉的清冷的声音。
    她猛然坐起，与前来查寝的陆知微四目相对。
    她听见对方熟悉的声音，字正腔圆地对她说道：“又见面了同学，你低血糖好点了吗？”
    虽然a大是全国知名的顶尖学府，来自五湖四海的学生都有。但她的寝室恰巧就是3个本地人加她一个外地人。
    从小县城一步步考进大城市的她，骨子里的自卑让她无法融入这个小群体。
    她就像无香的山茶花，花开花谢，悄无声息。
    然而她发现这个散发着同她故乡最美丽的茶花一样清香的女孩儿，不论面对谁永远都是说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林深一开以为她是不会说，后来有一次她偶尔听到对方给家里人打电话，一口流利的江城话让林深惊讶万分。
    她喜欢上这样的陆知微就像喝水一样自然。
    之后她们一起上大课，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为考研奋斗，一起合著论文，也一起留校任职。
    就这样，她的自卑被治愈了，心里却滋生出另外一种形式的卑微。
    春去冬来，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不近不远地仰视着她心中最美的那朵茶花。
    而自身无法发出香味的她，终于在这个春天，彻底失去伴其左右的资格，静静地等待凋零。
    “林深？”
    陆知微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眼眶湿润，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她刚想伸手擦拭脸上的泪水，对方拿着纸巾的手便递了过来。
    “谢谢。”
    她接过纸巾在眼睛上拍了拍，随后循着眼泪滑过的痕迹，轻轻推动着纸巾。
    “对不起...我....”林深沙哑着嗓子，组织语言对现在的她来说是那么的困难。
    “没有对不起”陆知微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林深的后背，轻声说道：“我们之间，永远不存在对不起。”
    林深刚刚忍住的眼泪，刹那间再次夺眶而出，像是要把这十多年来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可陆知微有什么错？
    是她的自卑，她的敏感，她的懦弱。
    是这些，让她连绽放的勇气都没有就即将迎来凋零。
    是她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她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就能一直维持着陆知微心里的第一顺位。
    她的委屈，都是她自找的。
    她感受到自己身后的那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时地给她顺一下气，就像那年灼灼烈日下朝她伸出的那只手一样。
    温暖，有力，让人心安。
    许久，林深终于缓过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一直静静等她发泄完的陆知微，突然就笑了。
    “老实说，我真的很好奇你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陆知微也笑了，说道：“我也好奇。”
    车里的氛围突然变得轻松起来，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然而梦醒了，什么都变了。
    “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林深轻声问道，“等等...该不会是你在追她吧？”
    “你觉得呢？”陆知微有些无语地睨了她一眼，随后将车里的通风打开，又按开车机播放起音乐，说道：“至于什么时候...顺其自然吧。”
    “你不怕拖着拖着拖没了？”
    “不怕。”陆知微自信地朝她笑了笑。
    “我想见她，之前都没好好接触过。”林深说道。
    “可以，我回头安排一下。”
    “在一起了要请我吃饭。”林深得寸进尺道。
    “好。”
    “还有，我们还是要跟以前一样好。”林深低声说着。
    这下陆知微笑出声来了，她嘴角弧度翘得更高说道：“我之前怎么没见你这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深把化妆镜放下，一边从包里拿出化妆品准备补妆一边说道：“以前你是山头上的高岭之花，现在你是办公室里的绿萝。”
    陆知微略微思考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所以，我们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好。”
    林深猛然一转头，看见陆知微高高翘起的嘴角。
    “因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们会比以前更好。”陆知微说着，又指了指林深的嘴角，“你口红划到下巴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说话喜欢大喘气啊！”
    林深吐槽着，从副驾面前的储物盒里拿出湿纸巾擦拭着下巴。
    她听见车里熟悉的古典乐，嘴角却微微上扬起来。
    又或许，什么都没变。
    作者有话说：
    其实林深这个人物我真的很心疼，写的时候都很难受。
    大多数从外地去到大城市上大学的姐妹们应该都有同感吧，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背井离乡的感觉。
    我有个朋友之前跟我说刚上大学的时候天天晚上躲在被窝里哭，想家。
    第27章 父亲
    每年清明节前后，从江城去旁边县城的高速公路都被来来往往的车辆塞满。
    程夕探头瞅了一眼前方的路况，转过头来跟驾驶坐上的中年男人说：“爸，好堵好堵。”
    程刚叹气，说着一口地道的江城话：“那怎么办咧，就应该再早一点出门的。”
    说着他拿起杯架上的保温杯，扭开盖子，吹了一口，问道：“你喝不喝？”
    “不喝不喝，热死了，我要喝冷的。”
    程夕从车门最下面的储物格里拿出小瓶美年达，小心翼翼地拧开，等气放得差不多，咕噜噜地灌了下去。
    “少喝点饮料，这东西喝多了对身体不好，说一万次了。”
    “这又不是我买的，这是你车上的，我顺手帮你消灭掉而已。”
    男人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唧，没有搭话。
    高速公路上没有高楼大厦的掩护，阳光直射在玻璃上。
    程夕现在坐的这辆车是程刚十几年前买的老车型，还是入门款的手动挡。玻璃不隔热，也不遮阳。
    她看到男人脸上的汗已经积成了小水珠，可他身上却还穿着一件薄款的毛衣，实在是有些不协调。
    “你要不把毛衣脱了吧？我看着都热。”程夕忍不住说道。
    “我里面是秋衣，脱了很难看。”男人有些尴尬地说道。
    “那你开空调撒。”
    “这才多少度就开空调？不开不开，节约一点。”
    程夕翻了个白眼，说：“你不是还有一件外套在后座放着呢吗？你把毛衣脱了，待会儿下车把外套穿上就好了。”

 第34章

    男人看了一眼前方一片红的路况，有点被说动的样子，刚把手放到毛衣下摆上，又皱着眉缩了回来。
    “不行，算了，我忍一忍吧。”
    “为什么啊！”程夕表示不理解。
    “哎呀，在高速公路上脱衣服太不文明了。”
    ？？？？？
    程夕无语，掏出手机假装很忙，懒得再跟他争论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才终于缓缓驶过拥堵路段。
    春风随着车速的上升，轻轻掠过程夕的脸颊。她看着窗外的场景从繁茂的绿植渐渐变成错落有致的乡间住房，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随着道闸杆升起又落下，他们终于抵达了陵园。
    程夕打开车门下车，熟练地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3朵菊花、两只蜡烛和一捆香，转身回到车上。
    找停车位花了好一阵功夫，好在程刚眼尖，逮住对方一个离开的空隙，一脚油门一转方向盘，一个标准的倒车入库，车子正正方方地停进了车位里。
    “老司机，不跟你开玩笑的。”
    男人潇洒地拉起手刹，冲着程夕得意地扬起眉毛。
    程夕懒得搭理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男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拎在手上，快步跟上女儿的步伐。
    程夕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放慢了脚步。
    等到男人走到身边，她自然地挽起对方的胳膊，俩人在被绿色包裹着的小道上无声前行。
    在经过了两个天堂苑的路牌后，男人带着程夕右转，嘴里数着数字，一步一步迈上台阶。
    终于，两人在熟悉的照片前驻足。
    深灰色的墓碑上，椭圆形的遗照凸起。照片里，是一个短发的年轻女人，灿烂地笑着。
    程夕只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男人从袋子里拿出毛巾和一瓶矿泉水，将水小心地倒在毛巾上，拧干，随后认认真真地开始擦拭墓碑。
    程夕站在一旁看着，等到墓碑被男人擦得锃亮，她把蜡烛递了过去，随后将菊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底座上。
    随着“咔嚓”两声，蜡烛被点燃，火光在烛台上轻轻摇曳。
    “小葵，我带女儿来看你了。”
    男人声音低哑，他转身拿过程夕手里的祭祀香，分成两半，一半递给程夕，一半自己拿在手上，借着蜡烛的火一根根点燃。
    程夕清楚地看见男人眼里的泪光和血丝，握着香的手微微颤抖。她学着男人的动作，用另外一支蜡烛陆续点燃手里的香。
    “你要保佑她工作顺利，身体健康。”男人顿了顿，又说道：“还得找个好对象。”
    程夕渐渐听不清楚男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被正上方不远处正在进行的安葬仪式勾走了注意力。
    白色的顶棚下，有人嚎啕痛哭，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捂着嘴拍着身旁人的后背，有人抽着烟默不吭声。
    只有司仪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受任何影响恪守其职地推进着流程。
    明明经历过葬礼的程夕此刻却觉得这一切很陌生。
    她收回目光，男人也收了声。
    手里的香被举起，男人缓缓弯下腰，鞠了三个躬，随后将香插在蜡烛中间的香炉上。
    程夕效仿着男人的动作，插香的时候一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遇上了困难，燃断掉的香落在了她的手上，她轻轻“嘶”了一声，手=却没放开。
    “笨。”男人接过她手里的香，略微聚拢后调整了一下角度，半捆香轻松陷入香灰中。
    程夕挠了挠鼻子，有些羞愧。
    男人没在意，招呼着程夕用瓶里剩下的水洗了洗手，又从裤兜里掏出纸巾让她擦干。
    做完这一切后，程夕再次挽起男人的胳膊，走下台阶，一步步走回车上。
    再度回到车上的时候，太阳已经进化成灼灼烈日了。
    男人启动车子后，开启了空调。发动机的声音携着空调出风口的冷风将程夕从那个世界拉了回来。
    她系上安全带，想了想，转头跟男人说道：“爸，我这两天看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你看过没？我觉得他好会写。”
    男人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道：“你高中的时候没读吗？”
    “没有啊，我们高中的时候只学过节选，而且那时候我感受不深。”
    “嗯，那很正常。”男人打着方向盘，将车辆稳稳驶入高速公路，说道：“他蛮有名的，可惜了。”
    程夕拿起饮料又喝了几口，说道：“你别打岔，你要是没读过你快回去读。”
    “哎呀，你上次推荐我看的那本我还没看完呢。”
    “哎呀呀，那是看得你太慢了。”程夕耍起赖来。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赶快找个人把你收走。”
    父女俩的声音回荡在车里，这台老款的suv迎着正午的阳光不急不缓地行驶在返程的公路上。
    -
    陆家老宅说是老宅，其实并不老旧。只是相较于现在年轻人常住的高楼大厦而言，诞生于民国时期的它，设计上便显得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陆知远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硬质的购物袋提在手上，“八某茶业”的鎏金字样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从驾驶座上下来的陆知微被晃了眼睛，抬手遮了遮，提上包和一个简朴的包装袋便跟陆知远一起走进老宅。
    “少爷，小姐，你们回来了。”管家迎上前来，接过陆知远手上的购物袋，转身便吩咐着其他佣人泡茶上点小吃。回过头来发现陆知微手上还有一个，刚想要上前接过来，就被陆知微制止了。
    “父亲呢？”陆知微开口问道。
    “老爷一大早就出去了，老夫人在后院赏花。”管家毕恭毕敬地回复道。
    陆知微点点头，带着陆知远前往后院。
    刚刚穿过一楼的走廊，浓郁的花香便扑面而来。下一秒，满园春色闯入视野。
    一位70多岁的老人在花丛中，手里拿着水壶，弯腰看着面前开得正好的香水月季，满头白发稀疏地盖在她的头上，青筋分明的手轻轻抚摸着花瓣，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小声嘟囔着什么。
    “奶奶~”陆知远兴奋地跑上前去。
    听到呼喊，老人直起身来，满脸慈爱地看着二人。
    “来了？”老人把水壶放下，看到陆知微手上提着的袋子，开口问道：“怎么又带东西来？”
    老人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乡音，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嘴角却未曾放下。
    “是血压计”陆知微扶着老人在后院的大树旁坐下，随后打开袋子，将里面的盒子拆开，一个白色的医用血压测量仪器展现在三人面前，“这是臂筒式的，不用绑臂带，直接把手搁在这里，然后穿过圆筒就能测量了。”
    老人看着面前精致的仪器，紧皱着眉头说道：“唉，又花了不少钱吧，家里那个小的还能用呢，又花这冤枉钱。”
    陆知微刚想开口说还好，就被陆知远抢了先。
    “哎呀，不要钱。这是姐姐单位送的。”陆知远笑嘻嘻地说道。
    老人这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嘴里念叨着“单位福利好哇”，低头甚是喜爱地摸着这个新的血压测量仪。
    陆知远在老人看不到的地方给陆知微挑了下眉毛，得意洋洋地笑。
    陆知微也微微一笑对他的临场反应表示认可。
    简单研究了一会儿仪器后，陆知微便将它收了起来。
    两人跟在老人身后，听着老人逐一介绍院里的花花草草。
    虽然对于姐弟俩来说已经是听过千百遍的东西，此刻却依然听得不亦乐乎。
    陆知远总能精准地找到角度说出一些俏皮的话惹得老人呵呵直笑，陆知微则站在一旁，也淡淡地跟着笑。
    直到管家前来告知老爷已经回来了正在洗澡，大约30分钟后可以吃午饭后，两人才搀扶着老人移步离开。
    在餐桌前坐下后，三人间的话题从后院的花花草草变成了陆知远在学校的社团活动和乐队之间的趣事。
    说到一些比较前卫的名词，陆知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会眼神求助他姐。然后陆知微再用老人听得懂的名词耐心做出说明。看到老人点头，陆知远才会接着说下去。
    姐弟俩配合得默契无间，老人也听得很是认真。
    一阵沉闷的脚步声扰乱了此刻温馨的画面。
    陆父手握茶杯，老式的polo衫套着行政夹克在三人对面坐下。
    男人皮肤很白，鼻梁高挺，脸上的皱纹并不明显，鬓角的白发却出卖了他的年龄。
    他坐下后将身上的夹克脱下，搭在椅背上。薄薄的单件掩盖不住他挺拔的身形，宽厚的手掌覆在茶杯上，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
    陆知远即刻噤声，闷头剥起盘里的开心果。
    陆知微倒是冲着男人轻声喊了句爸爸，男人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紧接着便转头看向窗外，指尖在桌面上轻点着。

 第35章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道：“以后来别买东西了，浪费钱。”
    老人马上附和着说是，都是一家人，能来就好了。
    陆知微没有吭声，陆知远依然埋头嗑着开心果。
    空旷的餐厅里，窗外的鸟儿不时的鸣叫声和陆知远剥开心果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整个画面显得更加不协调。
    好在对时间有着精准把控的管家适时出现，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很快餐桌上便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菜，一眼望去，陆知远的食欲瞬间就被勾了起来。
    如果说这个老宅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陆知远每周都雷打不动地回来，一是奶奶，二就是陆家的饭菜。
    陆家的厨师每周都能变着花样将姐弟俩喜爱的菜品搬到餐桌上，陆知远对此深表惊叹。
    区别于陆知远的大快朵颐，陆知微倒是吃得慢条斯理，但从她的表情里也能看出她对饭菜十分满意。
    老人看着两个孩子吃得如此津津有味，欣慰地笑着给俩人夹菜。
    男人则是一言不发地静静看着这一切，偶尔动两下筷子，大多时间都是在喝茶。
    一餐饭很快就吃完了。
    管家撤下餐盘，换上新鲜的水果和茶水。
    陆知微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一口咬下手上的草莓尖尖。
    “你一会儿有急事吗？”男人突然开口问道。
    陆知微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男人是在问她，答道：“没有。”
    “那你来一下书房。”男人说完便准备起身，他看着陆知微点头后又拿了一颗草莓送入口中，转头跟身后的管家吩咐把水果送一份到书房来，管家应好。
    两人经过了大厅里的旋转楼梯上到二楼，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在书桌前与相对而坐。
    男人的手不断摩挲着茶杯，陆知微也没有说话。
    佣人敲门进来送上水果，出门时顺手把门带上。
    男人把果盘推到陆知微面前，看着对方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下，这才缓缓开口问起女儿的现状。
    陆知微如实回答，语速平缓，面色平淡。
    谈话间，男人被她手上的虎眼石吸引了注意力，他有些惊讶地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低头认真挑选饱满草莓的陆知微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等她再一抬头，男人的表情已经恢复到一如往常。
    两人又聊了一下老人的身体状况，陆知微简单说了一下新买的血压计的事情，男人听后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随后书房陷入宁静。
    男人低头拿起手机不知操作了些什么，随后便再次伸出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陆知微看出男人还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只默默低头吃着盘子里的水果。
    直到陆知微把盘子里草莓几乎全部吃完，再也吃不下的时候，才起身将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等她再次坐下，男人低沉的声音才终于再次响起。
    “我知道你不想我干涉你的个人生活”男人面色如常，但他的手紧握着茶杯，指尖微微泛白，“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找个合适的对象。”
    “我之前的一个战友的儿子从国外回来了，你要是有空可以去见一面。”
    “爸。”陆知微出声打断他。
    男人叹了口气，松开茶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说道：“你不想见就算了，我不逼你。”
    陆知微看着男人，沉默许久，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轻声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男人闻言有些意外，表面看上去却依然从容不迫。他刚想开口问些细节，就被陆知微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但是你不用做太大指望，她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女婿。”
    男人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再次紧紧堆在一起，他开口问道：“是家境原因还是？”
    “她是个女孩儿。”
    在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后，陆知微戴上眼镜，轻声说了句我走了，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书房。
    留下男人独自在房间里目瞪口呆。
    但陆知微没看到的是，在她走后，男人很快便整理好了表情，微微摇了摇头，随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到陆知微从楼上下来，陆知远提起她的包迎了上去。姐弟俩同奶奶告别，便并肩朝门口走去。
    车子就停在门口的院子里，两步路的功夫就走到了。陆知微坐上驾驶座，刚刚系好安全带，抬头就看到管家小跑了过来。她降下车窗，歪着头疑惑地看着对方。
    管家把两个袋子从车窗递给陆知微，说道：“是老爷让我给你们的，带回去吃。”
    陆知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表达了谢意。她把袋子递给副驾的陆知远，同管家告别后，升起车窗，踩下油门，离开了陆家老宅。
    陆知远打开袋子一看。
    一个袋子里装着巨量的开心果，个个绿仁紫衣，圆润饱满。
    另外一个袋子里装着两盒鲜艳的草莓，水滴粘在保鲜盒上，晶莹透亮。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给我灌溉营养液的姐妹~
    同样也非常感谢看文的各位。
    给你们比心~[比心]
    第28章 投喂
    平平无奇的周末很快就过去了。
    程夕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盘算着计划，手指不断在键盘上敲动。
    苏棠发了五六个链接过来，看得她眼花缭乱。
    她问苏棠，这些有什么区别吗？
    苏棠逐一引用，做了简单的介绍。
    程夕低头用手机点进链接，认真比对着。
    直到办公室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再一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一上午过去了，礼物没决定下来的同时，外卖也忘了点。
    她惆怅地站起身，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准备去公司楼下随便吃点什么对付两口。
    正是饭点，电梯门口堆满了人。
    程夕站在人群后面，想着干脆等下一班电梯再进，于是掏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界面。
    她欣喜地发现置顶的对话框居然冒着红点的小“1”，是陆知微发来的消息。
    [陆知微]：所以，周六的安排是？
    周六是陆知微的生日。
    程夕兴奋地回复：那天正好有个摄影展在高新区，我们可以下午去看展，然后晚上我带你去吃一家非常好吃的日料，你觉得怎么样？
    程夕握着手机，没有锁屏，跟着人群挤进电梯。
    陆知微很快回复：国家地理那个？
    程夕皱着眉回复：你老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挫败，都没有惊喜感了。
    电梯停下数次以后，终于到了一楼，程夕被人群推出电梯，左右摇头思考片刻，便直接移步走向了便利店。
    她低头看到陆知微的回复：从你说出摄影展三个字的那一刻就已经没有惊喜感了。
    那不是你要问的吗！
    程夕在心里吐槽着，但还是老老实实回复：那...你觉得怎么样嘛？[柯基可怜.jpg]
    便利店一样人满为患，程夕拿了一盒便当和一瓶牛奶，站在收银区的人群后面排队，手表震动起来。
    [陆知微]：可以，不过周末我的车要借给知远去踏青。
    程夕立马会意，回复：司机小程包接包送，虔诚为您服务！
    看着微信上的文字消息，程夕乐呵呵地买完单，拿着加热后的便当和冰镇牛奶回到办公室。
    说来也奇怪，程夕很爱吃，但是对吃的要求又不高。像是这种预制便当，或是泡面一类的速食她也吃得很香。
    之前工作很忙的时候，她一头扎在项目里，吃了好几天的泡面，徐锐来看她的时候都觉得她惨兮兮，非要带她去吃点好的。
    她自己倒是不觉得很惨，每当这时徐锐就会认认真真跟她科普长期吃这些东西对身体的损害。
    想到这里，她看着桌上的已经被她吃掉一大半的便当，心想，要是徐锐看到了只怕又要念叨起来了吧。
    智能手表再次亮起，程夕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是陆知微发来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a大食堂的餐盘上，丰富的菜色让她不禁口舌生津，连带着嫌弃起自己的午饭来。
    她朝着自己桌上的残羹剩饭拍了张照，发送过去，还附带了一句：你们伙食真好，我只能吃这个。[哭唧唧.jpg]
    对面很快发来回复：为什么？
    她眼珠子一转，撒了个小谎：早上有点忙，忘记点外卖了。
    平时聊到这种程度，话题也就差不多结束了。
    程夕等了一会儿，果不其然对面再没有发消息过来。她也习以为常地吃完剩下的午饭，将瓶里的牛奶一饮而尽。
    随后电竞椅的靠背被放下，她挪动身体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美滋滋地进入了午睡时间。
    14点的闹钟响起，程夕四仰八叉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点亮电脑。
    徐锐发来消息说需要一些数据文件，程夕回复ok后，投入到工作中。

 第36章

    小艾拎着外卖进来的时候，程夕正对着表格里的数据犯难。
    看到小艾进来，她立马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个季度的高校推广成本比同期低了这么多？”
    小艾凑过来看了眼屏幕，说道：“哦，这个啊，是瞿子凡。”
    程夕依然一脸困惑。
    小艾将外卖袋放在桌上，认真解释道：“瞿子凡是江城高校联盟的副会长，这个联盟是民间组织，没有任何认证的。他们进校的成本比我们在社会上找兼职要低很多。”
    程夕听完后，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个好渠道。”
    紧接着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外卖袋，问道：“这是什么？”
    “啊？不是你点的吗？可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和电话啊。”小艾有些诧异地查看着外卖信息。
    程夕有些奇怪地打开来一看，发现里面简直是下午茶大合集。有蛋挞、小蛋糕、卤味拼盘、果切拼盘、炸鸡还有一杯香喷喷的星爸爸。
    她刚纳闷说这些东西怎么能在一个外卖单子里送过来，就听见小艾惊呼：“哎呀，这不是外卖单，这是跑腿单。”
    小艾看着桌上的这些食品，摇着头“啧啧啧”地说道：“程总你好奢侈，我们公司的下午茶满足不了你了吗？”
    程夕睨了一眼小艾，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小艾走后，她掏出手机给徐锐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对了一下工作，最后提了一嘴这件事，她希望人事部门那边能在瞿子凡的绩效考核里把这件事情加上，或者直接给他发一笔奖金。
    徐锐没有任何犹豫便答应了下来，两人又讨论了一下具体奖励的金额，便结束了通话。
    挂断电话以后，她将除了蛋挞和星爸爸以外其他的东西放进办公室的小冰箱里，随后回到座位上，双指取出蛋挞放进嘴里。
    温热的触感伴随着鸡蛋的香气在口腔里散开，酥脆的外壳裹着绵软的内芯滋润着舌苔，“咕咚”一声，全部滑进喉管。
    她觉得有些口渴，拿起旁边的星爸爸浅喝了一小口。红茶温和的口感顿时中和了口腔里的甜腻，随后奶香味将残留的鸡蛋香在狭小的空间内二次发酵，幸福感直冲脑门，从她满足的一声叹息中溢了出来。
    毋庸置疑，这是程夕上班以来，吃得最幸福的一餐下午茶，哪怕此时她只是吃了一个蛋挞，喝了一口红茶拿铁。
    她拿起手机，打开那个置顶的聊天框，满心欢喜地敲着键盘。
    -
    学生处的例会从午休以后开始，一直开到下午第二节课结束。陆知微从教学楼回到办公室的路上正好碰见开完会愁眉苦脸的林深。
    自从俩人说开以后，陆知微发现这个多年的好友逐渐变得生动了起来，表情和肢体语言都更丰富了些。
    “我要死了，真的。”林深一脸阴郁地说着。
    陆知微看她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忍住了，拍拍对方的后背，提议回她办公室详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陆知微的办公室，刚把门带上，林深就忍不住开口吐槽道：“我真的搞不懂，这些人自己不干还不让别人干，占着茅坑不拉屎。”
    陆知微很是惊讶对方能说出这种话，她给两人倒了咖啡，便坐下认真倾听林深的困境。
    自从上次开完大会，林深就一头扎进了校企合作的方案里。
    在她看来，执行层面的问题都是可以想办法克服的，学生们的就业问题总该要得到重视。
    于是她决定先报一个试点方案上去，以某一个专业为突破点，找相关的企业合作先看看效果。没想到今天在会上刚一提出来，就遭到了驳回。
    理由是没有人力物力去支撑这件事情，虽然上面并不阻止她干这件事，但是不会给予任何形式的支持。
    林深说完，忿忿不平地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咖啡。
    “确实有点棘手”陆知微轻敲着桌面，说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林深闻言，抬眼期待地望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陆知微清了清喉咙，说道：“大学生的就业问题是社会问题，不是哪个学校哪个专业的问题。你得发动群众力量来做这件事。”
    “群众力量...你指的是学生们吗？”林深敏锐地问道。
    “对，所以这件事不能由你来主导，要让学生去干。”陆知微抿了一口咖啡，说道：“你们学生处没有优秀的应届生或者快要实习的学生吗？”
    林深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合适的人选，但对方已经在单位实习了，她担心会影响对方的实习工作。
    然而陆知微闻言却摇了摇头，表示，在实习了更好。
    林深有些不明所以。
    陆知微进一步给她解释道：“不光学生就业是问题，企业招人也是问题。我们在学校里待太久了，对于外界很多情况都不敏感。这本就是件共赢的事情，我们不做，总有人会去做的。”
    “让他们牵头团结力量，我们作为老师，在背后给予一定的支持并且在需要和企业谈条件的时候出面镇一下场子就行了。”
    “你得相信那些孩子们。”
    陆知微笑着给出总结。
    “你说的有道理”林深点点头，略微思索以后又开口问道：“咱俩的情况差不多，为什么遇到这种事情，你的脑袋一下子就转过来了？”
    陆知微闻言笑了笑，说道：“因为我最近交了些新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陪苏棠逛街的画面。
    那天苏棠很是热情，似乎担心自己接受不了同性恋，还特意讲了许多跟自己对象之间的事情。
    其中就包含了苏棠对象公司招人困难的事。
    当然，这些东西陆知微觉得没必要跟林深说，毕竟这也算是人家的隐私。
    林深见状也没有追问。
    两人就这个想法又讨论了一阵子，林深掏出手机全部记了下来。
    待讨论得差不多了，林深突然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的准女朋友？”
    饶是陆知微，被这么突然一问，脸上的表情也差点绷不住。
    她佯装无事发生起身添咖啡，背对着对方说道：“等我这周生日过完吧。”
    “行，那我等你通知。”林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
    待林深走后，陆知微这才点亮电脑屏幕，看到程夕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程夕]：感谢投喂！！！！！太好吃啦！！！！！
    [程夕]：[柯基跪谢.jpg]
    陆知微哑然一笑。
    第29章 交汇
    清晨，小区里的跑道人还比较稀少。
    小孩子睡眼朦胧地牵着大人的手被拖着走出小区大门，赶车的打工人嘴里咬着一块面包一边低头操作着手机一边拖着行李箱往外跑，时间仿佛在他们身上被加速了。
    穿着跑步服在跑道上慢跑的陆知微被前方牵着狗出来散步的老人吸引了视线，准确来说，是被狗吸引了目光。
    她跟在老人身后，慢跑变成了慢走。
    黄白相间的小狗吐着舌头踏着小碎步在老人身旁走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老人，小翘臀随着它的动作一颤一颤的，看上去很有弹性的样子。
    它屁股处的毛被修剪成了爱心的形状，虽然没有尾巴，但陆知微依然能从它的动作里感受到它的开心。
    老人似乎走累了，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狗狗也坐下望着他。
    他冲狗笑，狗咧开嘴冲他吐舌头。
    陆知微站在不远处拿出手机给眼前的这一幕拍了张照。
    几乎是在快门声响起的一瞬间，狗狗的耳朵一颤，脑袋跟着转了过来，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舌头也不吐了。
    “别怕，它很乖的。”老人看出陆知微的窘迫，开口说道。
    陆知微点点头，走上前去，在狗狗面前蹲下。
    “它叫什么名字？”
    “喜宝。”
    狗狗听到自己的名字扭头望着老人，舌头又吐了出来。
    老人弯下腰摸了摸狗狗的头，对陆知微说道：“可以摸的，没事。”
    话音刚落，喜宝就很是乖巧地贴了上来，用耳朵轻轻蹭着陆知微的小腿。
    陆知微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喜宝”，狗狗睁大双眼看着她，乌黑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它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女人叫了它以后又没有后文了，它很是纳闷地歪了歪脑袋。
    陆知微被它这个动作可爱到，实在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挠着挠着，它眯上了眼睛，耳朵也放松了下来，一脸享受的样子。
    老人看着她娴熟的动作，不禁开口问道：“你养过狗？”
    “嗯。”陆知微掏出手机对着喜宝又拍了张照。
    它贴在脑后的耳朵再次颤动了一下，但其他部位却没有任何反应，整只狗依然乖乖地让陆知微撸着。
    “小时候养过，后来送人了。”陆知微简短地解释道。

 第37章

    老人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喜宝的趣事，陆知微一边撸着狗，一边搭着老人的话。
    很快，陆知微撸够了狗，老人也聊完了话。
    她起身心情愉悦地同老人告别。
    “再见了，小喜宝。”
    她弯腰握了握狗狗的爪子，随后朝老人挥挥手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里，她洗完澡将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随后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这个点某人应该到公司了，于是掏出手机把刚刚拍的照片发了过去。
    她突然想到那天对方接电话时说的江城话，看了一眼输入框里的“它叫喜宝”四个字，她略微思索，全部删除。
    接着她清了清嗓子，按住语音键，将原本准备用文字发出去的内容用江城话说了一遍，松开按钮，发送。
    她点击语音条听了一遍，嘴角上扬，很是期待对方收到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会炸毛吗？
    想到那个画面她不禁笑出声来。
    毕竟，江城话里，喜和夕是同音。
    -
    刚刚开完晨会的程夕拿着办公本走出会议室，突然想到什么，叫住了瞿子凡，让他来一趟办公室。
    瞿子凡在程夕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坐姿端正，敛容屏气地看着程夕。
    程夕先是问了一下对方实习的感受，等到对方稍微放松下来，她才慢慢进入正题。
    一方面了解了一下江城高校联盟这个组织的情况，再一方面也想听听对方在两者合作这块儿有没有一些想法。
    瞿子凡听后略显踌躇，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交错在一起，手指不停绞动着。
    程夕看出他有话想说，但又有所顾虑，低头给小艾发了一条消息，随后开口道：“没关系，想到什么说什么就好，随便聊聊而已。”
    瞿子凡抬头看着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春招刚刚结束，很多同学们都反映找工作很困难，我们可以帮助他们的同时降低公司招人和进校推广的成本。”
    程夕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想了想昨天林老师找到他说的想法，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下，转变成自己的语言说道：“我们可以在学校里去做一些演讲活动，给学生们科普一些面试的相关知识，或者给他们讲一下找工作的过程中会遇到的问题等等。”
    小艾这时敲门走了进来，给两人送上咖啡就转身出去了。
    瞿子凡双手握住咖啡杯，抬头看了一眼程夕，对方鼓励的眼神让他继续说道：“然后在演讲结束以后，也可以组织模拟面试，遇到合适的人选公司可以提前接触，对我们来说相当于提前开启校招了。”
    “我这边有渠道可以进江城百分之80的高校，整体算下来成本应该跟原来的差不多，但回报上要高很多。”
    他说完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等着程夕的反馈。
    “想法很好”程夕笑了笑，说道：“但是有几个问题。”
    “第一，进校地推和进校办讲座以及模拟面试是两码事，校方需要提供更多的支持，这部分你准备怎么解决？”
    “第二，这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好事，但对于校方来说，据我所知如果只有我们一个企业进校的话在他们领导那边是很难通过的，何况我们也并不是什么全国500强。”
    “第三，如果以上两点都解决了，这种规模的活动，谁来主导？”
    程夕说完以后，示意他可以思考一下，不用急着回答。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反应很快，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给出了答案。
    “这三个问题现阶段其实都是一个问题，我们可以选一个学校试点。”
    “哪个学校？”程夕问道。
    “我的母校，a大。”
    -
    陆知微上午没有课，但还是在家里简单吃了个早餐就驱车来到了a大的办公室。她想趁着最近没有其他事情的干扰，把书籍的创作速度再提一提。
    在等待电脑开机的时间里，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距离她发消息给程夕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对方依然没有消息回复过来。
    电脑屏幕亮起，她一边把思绪收回，一边输入密码。
    她在电脑上找到之前编辑的文档，正准备投入到创作中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拿起来查看。
    [程夕]：！！！
    [程夕]：不好意思，刚刚在忙。
    [程夕]：原来你会说江城话啊？
    [程夕]：狗狗好可爱！！！但是它怎么叫这个名字，感觉怪怪的。
    [程夕]：不对，你是故意的吧？你是在调侃我吧？
    陆知微轻声一笑，巧妙避开对方的质问，回复道：嗯，我是江城人。
    对面很快回复：你转移话题！！！[柯基生气.jpg]
    果然炸毛了。
    陆知微已经能想象到对方眉头皱在一起的画面了，她看着屏幕上那只龇牙咧嘴头顶着怒气符号的小狗，突然就有点想挠一挠对方的下巴。
    想到这里，她低头回复：今天很忙？要加班吗？
    她喝了一口刚刚泡好的咖啡，盯着屏幕等待回复。
    没多久，对面发来：还好，刚刚是临时有点事，应该可以准时下班。
    她刚想回复，又一条绿色气泡从对话框下方弹出：姐姐要来接我下班吗？
    ？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甚至怀疑自己看错了。
    得寸进尺。
    她在心里给对方下了定义。
    她活动了一下脖子，回道：你就是这么追女孩子的？
    很快，对面连发两条消息过来，第一条：可是姐姐下班时间比我早啊，我总不能天天翘班过去找姐姐吧。[柯基委屈.jpg]
    第二条：而且我又没有追过人，没有经验嘛，姐姐谅解一下~
    茶言茶语！！！
    茶里茶气！！！
    茶不知耻！！！
    陆知微捏着手机，胸腔的猛烈跳动让她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两条消息，她觉得自己应当是有点恼。
    之前让叫姐姐不叫，现在没让她叫死命叫是吧？
    而且叫就叫吧，这么大个人了，撒什么娇。
    这让她突然想起喜宝早上过来蹭她腿的那一幕，毛茸茸的耳朵贴着她光滑的小腿，就像上次在餐厅里，对方脸上的绒毛轻轻擦过她的小臂。
    真要命。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正思考着怎么回复对方，林深就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冲了进来。
    “知微！”林深看上去有些激动，缓了口气才接着说道：“真让你说中了，孩子们还真找到愿意来我们这儿做模拟面试的企业了。”
    陆知微对此倒是毫不意外，不动声色地将手机翻转，屏幕朝下，笑着说道：“是吗？恭喜。”
    “虽然对方只是有一个初步意向，但是也算是迈出第一步了。”林深感慨道。
    陆知微点了点头，心里由衷为这位好友感到开心。她起身给对方倒了杯咖啡，问道：“所以，是哪个企业？”
    “是一家科技文化公司，叫...”林深想了想，说道：“叫共生灵感。”
    陆知微闻言有些震惊，如果没记错的话，程夕公司就叫这个名字。
    “怎么了？”林深看她面色有些奇怪，开口问道。
    “哦，没什么。”她决定先去确认了再告诉对方。
    她看了一眼时间，岔开话题说道：“中午一起吃饭？”
    “可以，我先下去跟学生交代点事，一会儿上来找你。”林深说着，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往外走，“咖啡我拿走了，洗干净了给你送回来。”
    陆知微笑道：“不送回来也行，下次来你就自带杯子。”
    林深背朝她摆了摆手，离开了办公室。
    被林深这么一打岔，陆知微心情也平复了下来。想到刚刚对方说的话，她觉得自己作为多年好友，还是有必要去确认一下。
    于是她不再纠结，拿起手机，在聊天框里输入文字：6点下班？
    第30章 炽热
    小会议室里，电视屏幕上展示着瞿子凡3个多小时赶出来的ppt。他顶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皮，紧张地讲完了整个方案。
    这次会议除了程夕和小艾，其他的都是应届生或者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略显拘束地坐在椅子上，望着程夕。
    程夕简单地讲了一下这个项目立案的初衷，以及执行过程中可能会遇到的麻烦。随后她鼓励其他同学提问，一时间讨论声充盈四壁，本就不算大的会议室仿佛变得更小了。
    最后，她宣布这个项目由瞿子凡主导，小艾全程配合把关，也希望其他同学能给与最大程度上的支持。说完后，她带头鼓掌。
    此话一出，瞿子凡站在掌声中，嘴唇微张轻轻抖动，握着翻页笔的手也有些颤抖。他扭头看了一眼小艾，后者微笑着比出了大拇指在胸前微微摆动。
    瞿子凡这才敛气凝神，等到掌声结束后，他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会努力的，今后要麻烦大家了。”随后，冲着前方弯腰鞠躬。

 第38章

    散会后，程夕走到正在关电脑的瞿子凡身边，小艾跟在她身后。
    “讲得不错。”程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下次这种情况不用做ppt，做个思维导图或者表格就可以了，我们内部讨论结束以后再整理成ppt汇报上去。”
    “好的。”瞿子凡话音刚落，胃就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中午没吃饭吧？”程夕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随后她扭头跟身后的小艾说：“你带他下去吃点东西吧。”
    “不用，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艾姐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瞿子凡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你就当是跟你艾姐下去遛个弯的，她还能给你开点小灶呢。”
    说完她冲小艾使了个眼色，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刚一进办公室，她就把门带上，靠在电竞椅上定好闹钟，准备眯一会儿。
    错过午休时间的不只是瞿子凡，为了能让下午的会准时召开，她内部沟通，调度人员也费了不少精力。人力资源部那边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好在公司的hrd和她还算是有点交情，沟通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电竞椅上，闭上了双眼。
    -
    因为担心堵车，陆知微下午的课刚下，就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出发了。
    一路上畅通无阻，她到程夕公司楼下的时候才刚刚5点多。不想让对方工作分心，她并没有发消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到了。
    陆知微在园区里停好车以后，按照记忆，走进了一家咖啡厅。
    古典的装修风格伴随着轻柔的小提琴曲，让人一扫疲惫瞬间放松下来。
    她点了一杯加浓美式，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
    身边大部分都是临近下班偷摸出来的打工人，陆知微看着他们眉飞色舞地跟自己同行的人讲述着什么，表情时而狰狞时而开怀大笑。
    她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准备趁着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赶一下书籍的进度。
    没过多久，手机突然亮起，是程夕发来的消息：我马上下班啦~在哪里等你？
    陆知微看了一眼桌上的立牌，将咖啡厅的名字发给对方。
    很快，对方回复：收到。
    十分钟后，程夕背着双肩包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一会儿还要回去加班？”陆知微看着她胸前的工牌说道。
    “啊？不用啊”程夕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过来。
    她一边把工牌取下放进包里，一边笑嘻嘻地解释道：“出来的时候有点急，忘记拿下来了。”
    陆知微把文件保存，合上电脑，问道：“去哪里？”
    程夕眨眨眼，兴致勃勃地说道：“听知远说你很能吃辣，园区对面有一家川菜特别好吃，去尝尝呗？”
    陆知微点点头，收拾东西跟她往外走。
    由于距离很近，两人选择徒步走过去。园区门口的马路被下班回家的车辆堵得一片红，一个红绿灯的功夫才勉强过去几辆车。
    程夕兴高采烈地走进餐馆，招呼着陆知微在窗边坐下。老板递来菜单和纸笔，随后又给她们上了一壶茶。
    “这家店据说开了好多年了”程夕将菜单推给陆知微，说道：“我们有时候加班，就会让老板给我们炒几个菜送过去。”
    陆知微看着手上这质朴的菜单，开口问道：“有什么推荐的吗？”
    程夕卷起袖子，有模有样地介绍起菜品来。她对这家店菜品的了解程度让陆知微甚至认为她在这里打过工。
    “那，我要一个水煮肉片。”陆知微说道。
    “嘿嘿，我也喜欢吃这个。”程夕开心地晃了晃脑袋，似乎对这个菜很是满意。
    “怎么感觉你今天特别开心？”陆知微看着她摇晃的小脑袋，问道。
    “开什么玩笑？”程夕低头在纸上写下“水煮肉片”四个大字，头也不抬地说道：“一下班就能见到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开心？”
    陆知微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拆开餐具，将热水倒进杯子里，装作很忙的样子。
    “还有吗？”程夕写完后，抬头问道。
    “剩下的你点吧。”
    程夕点点头，低头又加了两个菜。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里，两人象征性地用茶水把餐具烫了一下，随后将水倒进垃圾桶里。
    程夕趁此机会跟陆知微讲了一下陆知远的事，虽然之前她同对方也说过一些，但只是寥寥几句，今天难得有时间可以长聊，她便把那天的对话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当然，其中也包括她后来跟陆知远坦白徐锐的事。
    陆知微其实在另外一个当事人那边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她并没有拦住程夕，任对方再讲一遍。毕竟，眼前这个人讲故事的功夫确实了得，她也有点想听。
    程夕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问她想喝点什么。她摇了摇头，表示喝送的茶就可以。
    于是程夕就给自己要了一听美年达，随后继续有声有色地说着。
    水煮肉片被端上来的时候，热油在红亮油润的汤汁上滋滋作响，薄如蝉翼的嫩肉片□□辣椒段和花椒粒包裹着若隐若现。
    “先吃吧。”程夕说道，随后抬头同老板说上一桶米饭。
    在程夕期待地眼神里，她夹起了一块肉片放进口中。
    豆瓣酱裹着辣椒的炽烈在舌尖炸开，嫩滑的里脊肉片毫不粘牙，在重麻重辣中仍保留着肉质的清甜本味。
    “很好吃。”陆知微肯定道。
    程夕闻言喜笑颜开，自己也乐呵地吃了起来。
    讲完陆知远的事情，陆知微又问程夕那天在阳台上看的什么书。
    这一问可真是问到程夕的点上了，她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水流一般，口角生风地讲述起那本书来。
    陆知微听得很认真，偶尔说上两句自己的见解。于是程夕便讲得更带劲了。
    陆知微看着对面这个连发丝都洋溢着热情的人，自己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不自觉的笑意。
    期间剩下的菜和米饭也都被服务员端了上来。程夕一边站起身给陆知微盛饭，嘴巴依然没有停下。
    无论是她丰富的词汇量还是阐述观点的节奏，亦或是生动的表达方式，都让陆知微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果然还是个企业高管。
    逻辑清晰，语言表达能力也很强，虽然私下里对方的言行举止常常会让自己忘记这一点。
    这种反差感让陆知微想要了解更多，她想要探索对方更深的内心世界，也想要看到对方更真实的样子。
    “咕咚”一声，滚烫的思绪和鸭血一起滑进喉咙，她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压抑住了自己心头的躁动。
    在餐馆过了最忙的时间段后，老板把一个果盘放在他们桌上，随后冲程夕使了个颜色，就转身离开了。
    陆知微有些不明所以，程夕半个身子凑过来，伸出手对外遮住嘴型，小声说道：“送的。”
    她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这个人，像个小孩子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一样炫耀着这碟果盘，终于还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有说有笑间，桌上的菜也被扫荡得所剩无几。
    两人吃饱喝足从餐馆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的马路已经畅行无阻了。
    程夕把陆知微送到停车的地方，看到对方驱车离开，才念念不舍地转头去找自己的车。
    一小时后，陆知微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发现自己完全忘记了最初决定去见程夕的目的。她伸出手，小臂搭在额头上，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挣扎许久，她最终还是决定下次再问。
    下定决心的她闭上眼睛，却回想起清晨遇到的那只叫喜宝的柯基。毛茸茸的下巴手感很好，黑溜溜的眼睛真诚无害，还会蹭她的腿撒娇。
    她翻了个身，变成了侧躺的姿势。
    那个人后颈肉的手感也很好，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很真诚，也会撒娇。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眼波流转，计上心头。
    她决定下次见面除了要问校企合作的事情，还要再感受一下手感是不是记忆中那么好。
    或许，下次可以换个地方？
    陆知微这么想着，满意地合上双眼。
    第31章 生日
    两人怀着不一样的期待，时间终于不慌不忙地来到了周六。
    程夕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浅蓝色牛仔衬衣袖口被挽起，内搭白色的短袖t恤，脖颈间的吊坠悬挂高度恰到好处，浅卡其色的九分裤刚好将脚踝露出。
    年轻的穿搭配合上她那张朝气蓬勃的面庞，每一寸肌肤都焕发着少年的活力。
    她很是满意地对着镜子点了点头，拿起通勤常用的固体香膏，准备抹在耳后。在即将贴到肌肤的那一刻，低沉的乌木香若有若无，只在她的指尖附近流窜。
    低调有礼，既不扩散也不张扬。
    这种不打扰别人的香味是她平时上班最常用的，为此她还特地选择的是扩香内敛的香膏而不是张扬浓烈的香水。

 第39章

    可今天又不是去上班，她瘪了瘪嘴，低头看着手上的香膏。
    去见心上人喷个香水也没什么吧？
    脚步声由近至远，又由远至近。转眼间，镜子前的她手上已经变成了透明瓶装的香水。
    喷头对准耳后，手腕内侧，左右各喷两下。
    金桔的松木香裹着茉莉的清香在空气中瞬间扩散开来，温和自然地轻拂肌肤。然而下一秒，粉红胡椒特有的木质香气冲破禁锢，柑橘拉起它的小手，用独有的清新甜爽将其中和，果香和花香最终交汇在一起，萦绕在程夕身旁。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取下了抑制贴的alpha，攻气十足。有侵略本能但又懂得克制，分寸和距离都把控得恰如其分。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象逗笑，低头看了眼时间，得抓紧出门了。
    半小时后，打着双闪的车辆在陆知微小区门口停靠。
    程夕掏出手机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到了，随后打开照相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发型和衣领。
    陆知微敲响车窗时，程夕正用湿纸巾擦拭着副驾的化妆镜。
    随着车门一开一合，陆知微稳稳地坐在了副驾上。
    “请乘客系好安全带，我们准备要出发啦~”程夕面容一本正经，语气却十分俏皮。
    陆知微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地搞怪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侧过脸拉过安全带。
    这一转头的功夫，程夕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讶道：“啊，你今天没戴眼镜！”
    不光如此，她还发现对方今天的风格跟平时也不太一样。平时都是低马尾淡妆出行的她，今天居然披着长发，还画了全妆！
    “嗯。”陆知微将散落的头发挽至耳后，说道：“想着是出去玩，这样方便一点。”
    程夕想起之前在陆知远排练室的那次，那次陆知微也没有戴眼镜，也画了一个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妆。
    没有了眼镜的遮挡，程夕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睫毛的颤动，淡粉色的眼影略显俏皮。
    月牙形的耳坠从发间被解放出来，因为刚刚的动作在空中微微摇曳，搭配着一旁星星形状的耳钉，闪耀夺目。
    再往下，蜜桃色的嘴唇衬托着白皙透亮的肌肤，随着嘴唇的一张一合，仿佛是樱花在车内绽放。
    程夕一时间觉得胸口发烫，呼吸都有些急促。她忙不迭地拿起车上的矿泉水，猛地灌了几大口下去。随后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坐姿，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她听到身旁传来座椅调整的声音，她不敢转头看。
    “我好了，走吧。”陆知微说道。
    程夕应了声好，随后轻踩油门，车辆起步。
    目的地距离陆知微住的地方有点远，导航显示大约要40分钟。
    陆知微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车上的环境。
    车内很干净，除了车上常用的物品以外没有任何装饰，前排只有一个香薰机在辛勤工作着，依然是她熟悉的香味。
    她扭头看了一眼后排，果然，只有程夕的背包和一件外套紧紧相依躺在座位上。
    陆知微突然就想起之前在对方家里看到的满墙的羽毛球拍以及随处可见的智能用品，更加确信这个人果然只会花钱在爱好上。
    由于路途算得上是遥远，程夕一会儿怕她渴了给她递矿泉水，一会儿怕她饿了掏出零食给她吃，再过一会儿又怕她被车上空调吹得冷问她需不需要外套。
    总之忙得不可开交。
    就是不敢看她。
    陆知微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转瞬一想，这样也好，毕竟是在开车，俩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不太安全。
    车辆平稳前进着，在经过了三环的高架后，窗边的风景由成片的住宅渐渐变成了商业区和高楼大厦，烟火气也逐渐被科技感所代替。
    程夕一个拐弯，车辆驶入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摄影展在商场三楼的展厅内举行。两人拿上包，并肩走进电梯。
    程夕平时不怎么逛商场，也很少会去人多的地方，所以当她看到面前人山人海的景象时，被震惊得愣在原地。
    “这...这么多人啊！”程夕感叹道。
    陆知微看了一眼身旁已然石化的程夕，笑着拉起她的手臂往展厅门口走。
    程夕乖巧地被带着去排队，一只小脑袋左看右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哇”她看到一个妈妈牵着看上去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在她们前方排队检票，扭头对陆知微说道：“这么小的小朋友也来看摄影展吗？”
    “嗯？”陆知微闻言看去，随后又低头看了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一起的双手——是和前方大人牵小孩一样的姿势。她五指微微施力，在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一脸茫然地看着她时，笑着说道：“咱俩和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吧？”
    程夕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带着往前走了一步。
    “您好，请出示二维码。”工作人员微笑着说道。
    程夕努努嘴，掏出手机伸了出去。
    刚一走进展厅，程夕立马就被眼前巨大的前言墙所吸引。她走上前去，作为一个从事市场营销的工作者，墙面上写的文案成功使其驻足。
    “写得太好了。”程夕不由得感叹道。
    陆知微点了点头。
    两人看了一会儿，便携手往里走去。
    在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她们一起深入丛林，沉入暗夜，一起探索了海底深处的秘密，又一起钻进洞穴里冒险。从宇宙银河到无人之境的荒漠戈壁，在海洋与大地的间隙中看到各种生动活泼的飞禽走兽。
    程夕不敢发出惊叹，她怕打扰到其他人看展。但她的内心却在止不住地惊叹，她不是没有看过摄影展，但这次的体验超过了之前的任何一次。国家地理团队实实在在用作品证明了什么叫做“脚步未曾丈量过的地方，让眼睛先抵达。”
    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硬生生憋回去。
    身旁人的情绪波动自然瞒不过陆知微的双眼，看到对方如此动容，她的睫毛颤了颤，心头也降下一圈涟漪。
    她想伸手揉一揉对方的后颈，或者摸一摸那毛茸茸的脑袋，又担心会打断对方的情绪。
    犹豫几次后，她还是选择放弃，但两人牵在一起的双手，却渐渐变成十指紧扣。
    越过出口，走出展厅，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程夕感觉自己仿佛刚刚结束了一场时间和空间的旅行，有一种足不出户却看到了世间万物的感觉。
    “很喜欢？”陆知微开口问道。
    “是的，很喜欢，我觉得很震撼。”程夕耸了耸鼻子，将情绪收敛起来，继续说道：“你不喜欢吗？”
    陆知微看她一脸还没缓过神的样子，笑道：“我也喜欢，不过...”
    程夕歪着脑袋看她，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陆知微喝了一口手中的矿泉水，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之前在石城看过一次，所以没有你反应这么大。”
    “诶？”程夕眼睛睁得老大，问道：“那你怎么还...”
    没等程夕说完，陆知微轻声打断道：“因为我觉得你会喜欢。”
    程夕愣住。
    “所以我想跟你来再看一遍。”
    陆知微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是上翘的，蜜桃色的口红被水浸湿，显得晶莹透亮。
    程夕盯着她的嘴唇，在车上体验过的那种即将失控的感觉再度来袭。她感觉自己喉间滚烫，急需点什么来止渴。
    下一秒，矿泉水瓶被贴在她脸上。
    “喝点水吧，可能在里面被闷着了，你脸好红。”陆知微说道。
    程夕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接过水瓶，侧过身拧开瓶盖。
    几大口甘甜的液体滑进喉间，可她却并没有久旱逢甘露的感觉。
    日料店离商场并不远，但还是得开车过去。
    两人穿过人潮涌动的商场，来到地下停车场取车。
    车内空调重新启动的嗡鸣声中，程夕故作镇定地打开导航，指尖却在屏幕上多戳了两下——目的地早被提前标记好。
    陆知微偏头看向窗外，唇角笑意未散，余光却瞥见程夕发红的耳尖随导航提示音一跳。
    车子拐入一条栽满竹影的窄巷，木质招牌上「胧月」二字被暮色镀得温柔。
    推开移门的刹那，暖融的灯光裹着昆布高汤的鲜香涌来，穿和服的服务生躬身引路。
    两人脱掉鞋子，在包厢里落座。
    “喝点酒吗？这里的梅子酒味道很不错，度数也不高。”程夕轻声问道。
    陆知微点了点头。
    程夕掏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低头点菜，不时抬头询问坐在对面的陆知微对某菜品是否感兴趣。
    菜品下单后，程夕迫不及待地将背包打开，拿出一个小手提袋递给陆知微。
    “生日快乐！！！”程夕喜气洋洋地说道。

 第40章

    陆知微眉梢轻挑，接过手提袋。
    “拆开看看呗。”程夕双手托腮，期待满满地看着她。
    陆知微将手提袋放在腿上，低头一看，心下了然。
    一款白色的拍立得相机躺在包装盒中央，她轻轻将其拿起，类肤的材质手感很好，侧面则是磨砂的质感，整个机身圆润精致。
    陆知微将其翻过面，瞅了一眼上方的logo。
    “让你破费了。”陆知微笑道。
    程夕闻言挠了挠脑袋，说道：“你喜欢就好。”
    “谢谢。”陆知微低头看着相机，手指在漆面上轻轻摩挲几下后，才恋恋不舍地将其放回包装盒内，说道：“我很喜欢。”
    在看出对方没有客套，确实对礼物很满意的情况下，程夕的酒窝再次显露出来。
    “看样子，你应该闹腾了苏棠好一阵吧。”陆知微将包装盒放回袋子里，贴在她腿边，用肯定的语气对着程夕说道。
    程夕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服务员敲响房门，前来上菜。
    “这个酒盗芝士非常好吃，就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可以尝尝。”程夕将盘子挪到陆知微面前，说道。
    陆知微看着盘子里一颗颗白色的小方块，加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嗯，口感软滑，芝士味浓郁。”陆知微中肯地给出评价。
    “嘿嘿，对吧。我之前没事就会和苏棠一起来喝两杯，这个很下酒。”程夕夹起一块天妇罗递进嘴里，笑嘻嘻地说道。
    “你很喜欢喝酒？”陆知微端起手边盛有梅子酒的杯子，抬眸问道。
    “呃...”程夕拿不准对方是不是接受不了自己喝酒这件事，她有些踌躇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开口说道：“是挺喜欢的。不过仅限于慢酌，边聊边吃边喝的那种。像是之前醉酒是因为被同事灌的，那都属于豪饮了，那种我就不喜欢。”
    程夕说完后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平时开车其实也没太多机会喝，苏棠最近好像也挺忙的。”
    陆知微闻言点了点头，将杯子里的梅子酒一饮而尽，思索片刻，说道：“下次别开车，来我家喝。”
    作者有话说：
    最近这两天看的人好像变多了起来，把我整紧张了，有点瑟瑟发抖的意思。
    不过，看都看了，走过路过点个收藏呗~[可怜]
    第32章 失控
    地狱拉面的汤汁包裹着软糯的溏心蛋，一起被送进了程夕的嘴中。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咀嚼着，一边思考着陆知微刚刚说的话。
    程夕不太能接受干喝酒，她喝酒都是要配上美食的。去对方家里喝酒点外卖是不是不太合适？
    “你可以把想吃的菜告诉我，我让阿姨做。”陆知微低头吃了一口茶泡饭，说道。
    “诶？”程夕这才想起对方家里是有阿姨的，“我还想说我去你家做呢，你出酒我出力，也挺不错的。”
    陆知微略显惊讶地看着她，说道：“你会做饭？”
    “对啊。”程夕喝了口水，说道：“以前和同事合租的时候经常做，那时候也没有现在这么忙。”
    “可苏棠说你连烤肉都烤不好。”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程夕有些羞赧地说道。
    说完，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相视一笑。
    “那你想菜单，我买好菜带去你家。或者...”程夕顿了顿，说道：“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超市买？”
    “可以，一起去吧。”陆知微几乎没有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接着她又追问了一句：“明天？”
    “明天不行，下周吧。”程夕小脸皱到一起，很遗憾的样子，说道：“明天要带知远去参加读书会。”
    陆知微看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好，那下周。”
    从日料店出来的时候，弯月已经高高挂在了天上，就像陆知微的耳坠一样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但是城市的天空看不到星星，那些星星落在了陆知微的耳朵上。
    想到这里程夕被自己的联想逗笑，身旁的陆知微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你的耳饰很漂亮。”程夕解释道。
    随后，她看到陆知微冲她狡黠一笑，衣领被轻扯，一股清香夹杂着酒香扑面而来。她的视野被对方飘扬的发丝遮挡，月牙耳饰拂过她的脸颊。
    “你今天的香水我也很喜欢。”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程夕如同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
    离开时，唇角轻轻擦过程夕的耳廓，陆知微如愿以偿地看着眼前迅速涨红的耳朵，她松开对方的衣领，捋平上方的褶皱。
    程夕突然拽住她的手，清澈明亮的双眼此刻幽深似潭，深邃如夜。她微抿下唇，紧紧盯着陆知微，胸腔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上下起伏着。直到看见陆知微眉头微皱，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控制好力度，赶忙将手松开，连连道歉。
    “没事。”陆知微活动了一下手腕，扭头看了看身边熙来攘往的人群，说道：“走吧。”
    程夕点点头往停车的方向走去，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自制力变得这么差了，短短半天时间，三番两次濒临失控。
    她既懊恼，又感到羞愧。
    两人几步路来到车上，安全带落扣，导航准备就绪。伴随着空调启动的声音，程夕挂档起步。
    夜间路灯已全部亮起，街边的树干被穿上了各种颜色闪亮的新衣。霓虹的灯带给冰冷的道路增添了些许温度，五颜六色的光晕映照在车窗上，让人心神荡漾。
    陆知微拿出手机，调整参数，“咔嚓”一声将此刻定格在相册里。她检查相册时，翻到上周和林深吃饭的时候拍的照片，想到了正事，便开口问道：“你们公司和我们学校好像有一个校企合作，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程夕干净利落地回答道：“这事儿小艾和我们部门的一个小孩儿在负责，咋啦？你也要参与？”
    “没，是林深。”陆知微把手机收起来，说道：“她在负责这件事。”
    “啊？这么巧的吗？”程夕回忆了一下林深这个人，笑道：“这四舍五入也算是朋友了。”
    “嗯。”陆知微顿了顿，再次开口说道：“她想和你吃个饭。”
    “啊哈？”程夕瞳孔震惊，想了想，问道：“公事还是私事啊？”
    “当然是私事。”陆知微淡淡答道。
    程夕倒是宁愿对方找她是公事。
    跟还没有追到手的对象的闺蜜吃饭什么的，大概率是鸿门宴吧？
    “你不想吗？”陆知微看她半天不吱声，开口问道。
    “没有，我就是有点紧张。”程夕老实回答。
    “没关系，你喝了酒就不紧张了。”
    ......
    不知道怎么反驳，程夕只能干笑一声。
    “那下周她一起？”程夕试探性问道。
    “嗯...”陆知微停顿片刻，说道：“我让她晚上直接来吃饭吧，菜的话我们两个人去买。”
    程夕猛猛点头。
    聊着聊着，陆知微住的小区已经近在咫尺了。
    程夕在路边停好车，在想要不要送对方上去。大拇指在安全带扣子那里磨来磨去，五官都在纠结。
    反倒是陆知微收拾好东西以后扭头面不改色地问她：“你不送我上去吗？”
    语调平缓，语气自然，仿佛这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得到了指令的程夕飞速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
    上次来的时候程夕醉醺醺的，很多细节都记不太清了。而今天她很清醒，于是认真观察着小区的情况。
    小区是人车分离的，她们脚下的道路被分成三道，中间是灰色宽敞的普通道路，两侧则是稍窄的红色跑道。
    周围很安静，错落有致的名贵乔木与灌木丛随处可见。再往前一点，程夕看到远处有一座小桥将道路切成两半，水面在桥头庭院灯的照射下泛着粼粼波光。
    程夕没能走进看，因为陆知微所住的楼栋已经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楼栋号，随后看着陆知微拿出手机刷了一下门禁，“嘀”地一声，玻璃大门缓缓打开，雅致的入户大堂映入眼帘。
    正对着的云纹大理石墙面上挂着一幅书法和一幅山水画，书法横着在上，山水画竖着在下。进门后左拐便是一处会客空间，一扇墨竹花纹的屏风将两个区域隔开。程夕够着脖子从间隙中往里瞅了一眼，屏风后靠墙伫立着的巨型流水景观正一丝不苟地工作着。
    电梯在右手边，在等待的过程中，程夕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屏风，隐约还能听到微弱的水流声，感叹道：“这个小区看上去好高档啊。”
    陆知微再次惊讶于对方的直白，回应道：“嗯,主要是挺安静。”
    “也好，”程夕笑了笑，“物业好的话对女孩子比较安全。”
    电梯到了，程夕跟着陆知微走进电梯，她看着对方按亮楼层，心中暗暗记下。

 第41章

    “之前那个围巾的主人也是读书会认识的吗？”陆知微冷不丁突然开口问道。
    程夕被问得一懵，这话题跳跃的幅度也太大了吧。
    不过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嗯，是的，她是我们读书小组的组长。是个作家，所以我想让知远和她交流一下，想着说不定能给知远一些启发。”
    “嗯。”陆知微淡淡答道，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程夕感觉气氛有些奇怪，她往对方那边靠了一点点，结果被巧妙避开了。
    ？？？
    还没等她想明白为什么被避开，电梯就已经到了。
    陆知微掏出钥匙开门，程夕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候。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上来了，还一副准备跟着进门的样子。但是对方没让她回去，她决定死皮赖脸地装傻。
    玄关的灯亮起，陆知微换好鞋，看着站在门外一脸不知所措的程夕，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再次被搅动得七上八下。她从鞋柜里拿出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走去。
    程夕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有些郁闷地把门带上，低头换鞋。
    “喝什么？”陆知微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程夕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她看到陆知微站在冰箱旁边，被打开的冰箱门上，一排听装美年达整整齐齐地靠在一起。
    “就这个。”程夕有些惊喜地说道。
    陆知微将听装饮料拿给她，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程夕拿着饮料，挨着她坐下。
    “呃...是我的错觉吗？”程夕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陆知微扭头看着她，程夕分辨不出对方眼里的情绪。她回忆着气氛改变之前自己说过的话，有些着急地说道：“知远不是说他写不出来东西了吗，我就想着说自己刚好有一个作家朋友可以介绍给他认识。我跟那个人认识也蛮久了，我觉得她还蛮靠谱的，是个很知性的大姐姐。你要是觉得不太好的话，我待会儿...”
    程夕说不下去了，因为她被摁倒在了沙发扶手上。陆知微的手从她的肩膀挪到了她的脖颈处，大拇指和食指按在她的颈动脉上，她被迫仰视着对方。
    她看着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被挟持的姿势让她本能地感到有些害怕。她喉管微微颤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对方的大拇指压在她的右侧下颚，微微施力，她的视线一转，眼到之处只有灰色的沙发靠背。
    下一秒，清香扑鼻，对方倾身压了过来。紧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脖子传来一丝轻微的刺痛。
    她彻底傻眼，一动不敢动。她此时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按理来说不应该啊，梅子酒又没什么度数。
    但很快她就没办法思考醉不醉酒的问题了，因为身上的人为了调整姿势，轻微地挪动了一下，她感觉自己某个地方被对方的大腿擦过。
    “嗯...”
    她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吟，一股电流传遍全身，最终在她被吸吮的脖颈处爆炸。
    她的脑袋也跟着爆炸了，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海底，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海底重新飘回陆地。
    陆知微依然压在她的身上，拇指摩挲着她脖颈的那块地方。
    “你明天就这样去，不要用东西遮。”
    很平淡的语气，程夕却莫名听出了命令的口吻。
    “嗯...”她小声应着，喉咙沙哑，视线依然对着沙发靠背，不敢看身上的人。
    陆知微对这人的乖巧很是满意，她看到对方湿漉漉的眼睛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整个耳朵红得滴血，身上的衣服也因为她刚刚的动作泛起褶皱。她刚刚压下去的情绪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用舌头舔了舔牙尖，忍着小腹传来的不适感，告诉自己对待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要有耐心。
    她承认自己今天失控了，但她心里很清楚，跟酒精没有关系，她早就失控了。
    第33章 挑破
    破天荒的，程夕睡了个懒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当然，这不能怪她。昨天回来以后，她在浴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活了30年的她当然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在那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可知道归知道，当她真的面对那一块布料上的水渍时，她依然羞红了脸，硬生生将其放在洗手台前面搓了20多分钟。
    然而这期间，她脑子里依然不断浮现出那个画面，以及残留在自己身上的触感。
    结果可想而知，她又去洗了一遍澡。
    这还没算完，从来都是沾枕头就睡的她，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睡着了。又被自己的梦给热醒，然后半夜三更爬起来再洗一遍澡。
    而且，最好笑的是，昨天出门前她明明记得自己把洗干净了的衣服放在袋子里，为了避免忘记，她把袋子就放在鞋柜上。结果直到她晚上回家躺在床上才想起这件事。
    笑死。对方衣服忘了还，自己的衣服也忘了拿回来。
    现在，离出发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脖子上鲜红的印记，想到待会儿见到陆知远肯定要被大肆调侃一番，就有点无可奈何。
    她当然知道这吻痕的作用是什么，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对方占有欲这么强。
    明明就还没答应做自己女朋友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小情绪地对着脖子拍了张照，发给陆知微。可照片是发出去了，想说的话却迟迟组织不好语言。对面可不等她想好，消息就发了过来。
    [陆知微]：嗯，看上去还很明显。
    ？？？什么鬼？这是重点吗？
    程夕忿忿不平地敲下文字：下次我也要！！！[柯基咆哮.jpg]
    对方很快回复：看你表现。
    程夕被哄好了，没错，她就是这么好哄的乖宝宝。
    她对着屏幕笑嘻嘻地回复道：嘿嘿，好哦，我准备出门啦~
    对面发来一条语音，程夕点开，陆知微柔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嗯，开车注意安全，结束了早点回去。
    ！！！
    程夕抱着手机反复听这条语音，傻乐了半天，直到陆知远打电话过来催她，她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机揣进兜里，穿上衣服出门。
    这次读书会选择的地点在一个老巷子里，程夕带着陆知远穿街走巷，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周然发到群里的招牌。
    “我还是不能接受。”
    陆知远很明显还没有从自家老姐在程夕脖子上留了那么明显的一个吻痕这件事中走出来。
    尽管对此他已经念叨一路了。
    程夕睨了他一眼，无视了这个话题，对着群聊里的照片看了看，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
    说着，她走了进去。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了二楼。
    楼上的空间并不大，整体看上去更像是一个阁楼。墙壁两侧被书架覆盖，密密麻麻的书籍整齐地摆放在一起。
    正中间是一张木质的长桌，周然和几名成员已经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正开心地聊着。
    看到程夕的到来，周然笑着站起身迎接，却在看到对方脖颈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
    程夕反应过来，尴尬地笑了笑，主动上前打着招呼。
    “然姐，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的那个朋友，他叫陆知远。”
    “然姐好！”陆知远笑着说道，“老听夕姐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
    周然僵硬的表情往回收了收，礼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好，先坐吧，还有几个人，他们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她说完，眼神避开程夕，像是对着空气又补充了一句：“可以先点些喝的。”
    程夕带着陆知远点了两杯奶茶，随后相继坐下。
    另外几位成员跟程夕都不太熟，虽然大家都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但都装作没看到似的。
    再加上有陆知远这个新人的加入，大家的注意力被转移。而陆知远本人又很是健谈，短短十来分钟，他便迅速地和大家打成一片。
    只有周然，表面看上去参与着大家的话题，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很僵硬。
    很快人员到齐，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这次读书会是辩论主题。
    由于程夕的口才是大家公认的好得离谱，她在这次被ban掉了，改为以主持人的方式参与其中。
    虽然陆知远是第一次参加，但他适应得很快。就连程夕好几次都不禁为他拍案叫绝。
    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周然的表现非常差，整个人像是在神游一般，常常说了上句忘记下句。
    为了缓解情绪，她提出去趟洗手间，便离了席，辩论也被迫提前进入到了中场休息的阶段。
    程夕看了看低头玩手机的众人以及身旁疯狂给芊芊发消息的陆知远，也跟在她身后前往洗手间。

 第42章

    周然洗手的时候，程夕站在一旁等候，她想说点什么，但只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阿夕...”周然主动开了口，她一边搓着手上的泡沫，一边说道：“其实你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程夕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周然没有错，陆知微也没有错，是她的优柔寡断伤害了眼前这个人。
    她耸了耸鼻子，说道：“对不起。”
    周然自嘲地笑了笑，把洗手池让了出来，没有看她，但也没有离开。
    程夕将水龙头拧开，双手打湿后挤了洗手液在手心，轻轻揉搓，说道：“我本来是想找机会跟你说清楚的，但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然用一旁的纸巾擦了擦手，问道：“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是女的。”程夕老实答道。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
    “其实...”程夕也抽出纸巾擦拭湿漉漉的手指，有些纠结地说道：“还没有在一起。”
    周然对这个回复很是震惊，刚刚被宣判死刑的心脏似乎因为这句话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程夕将纸巾扔进垃圾桶，看对方似乎短时间内没有话要继续问下去，于是说：“然姐，我们先上去吧。”
    周然闻言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二楼。
    下半场，周然像是换了个人，只身一人大杀四方，敌方队伍在她的巧舌如簧下节节败退。作为队员的陆知远在一旁叹为观止，连连叫好。
    一场风起云涌的辩论终于在一片倒的局势下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陆知远还意犹未尽地喝着第二杯奶茶，对程夕说道：“这也太爽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有这种形式的活动？”
    程夕翻了个白眼，回道：“你也没问过我啊？再说了，我们每次见面不是打球就是聊音乐，要不就是吃饭，我哪知道你喜欢？”
    陆知远没有反驳，只“哼哼”两声以表不满。
    周然送完其他人，回到两人身边，说道：“你们开车了吗？”
    程夕点点头。
    “那我们分开出发去餐馆。”
    说着，周然便拿起包，去前台结账。
    程夕和陆知远也收拾东西，往外走。
    “那我们先走了啊，餐馆定位我发你微信上。”程夕朝身后喊道。
    周然冲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程夕带着陆知远离开。
    读书会结束后一起吃饭这件事是一开始就商量好的，考虑到周然不能吃辣，这次的餐馆选的是一家粤菜小馆。
    程夕停好车，和陆知远一起走进小馆的时候，老远便看到周然已经坐在室外的露台卡座上开始翻看菜单了。
    “然姐！你怎么这么快？”陆知远惊叹道。
    程夕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耳边传来周然的轻声回复：“这附近我很熟悉，很多小道可以穿，相比跟着导航走的你们自然要快一些。”
    对于三个比较随性且健谈的人来说，点菜是一件很迅速的事情。
    服务员上茶壶的同时，将菜单收走。
    陆知远的兴奋劲明显还没有过，他不断跟周然讨论着读书会的事情，双眼一直都亮晶晶的。
    程夕看俩人聊得正欢，她低头给陆知微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餐馆准备吃饭了。
    她听到陆知远问周然她和自己是怎么认识的，周然将茶水陆续倒入三人的茶杯中，说道：“搭刻上认识的。”
    陆知远很兴奋地回应：“我跟她也是！”
    周然闻言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什么共同爱好？”
    “羽毛球！”陆知远答道，“本来其实还有很多人一起的，但是我们俩性格上也很合得来，还有很多其他的共同爱好。所以逐渐就变得开始单约了。”
    “哦？”周然喝了一口茶水，有些讶异：“可是羽毛球不是男女之间差异很大吗？”
    陆知远“嘿嘿”一笑，说道：“所以一般我都让着她哈哈哈哈。”
    在一旁一直没有插话的程夕冲他翻了个白眼，说道：“是是是，感谢您高抬贵手陪我练球。”
    陆知远得意洋洋地哈了一会儿，才又补充道：“没有啦，主要还是因为打球其实是次要的，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是重点。”
    “确实，这一点我非常认同。”周然笑道。
    程夕也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被炒热，陆知远很快和周然拉近了距离。
    周然对于这个眼前这个活泼开朗大男孩很是友好，几乎有问必答。当知道对方因为某些原因导致写不出文章来的时候，她立马将自己的经验分享了出来。
    陆知远知道机会难得，很认真地拿出手机做着笔记。
    服务员来回几次，菜也在三人的谈笑间上齐。
    程夕的手表亮起，是陆知微发来的消息：嗯，吃的什么？
    她没多做犹豫，举起手机拍了张桌上的饭菜，发了过去。
    相机的快门声引起了身旁二人的注意，陆知远调侃道：“又给我姐报备呢？”
    程夕闻言，双颊微红，但也没否认。
    周然闻言很是诧异，她看向陆知远问道：“你姐？”
    “对啊”陆知远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在追我姐呢。”
    周然愈加惊讶地看向程夕，她被这两句话的信息量砸得有些懵，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嗯...”程夕有些尴尬，如果可以，她并不想用这种方式让周然知道这件事。换位思考一下，她觉得这已经不光是伤害的问题了，是不尊重。
    周然饶是拥有良好的教养此刻也有些绷不住了，她说了句去趟洗手间就离开了座位。
    她一走，陆知远就发话了：“夕姐，你这事儿做得不地道。如果不是我挑破，你打算装傻装到什么时候？”
    程夕愣住，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陆知远耸了耸肩，说道：“她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脸都青了，傻子才看不出来。”
    “而且你跟她一起去上个厕所，回来她状态就恢复了。你跟她说了什么吧？”
    “在车上我没有问是因为我以为她知道你和我姐的事，结果这么看来她压根就不知道。”
    “你不喜欢人家干嘛给人家希望？你这样我姐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收藏终于过两位数啦[加油]
    感谢各位的支持！！！[比心]
    第34章 心迹
    接二连三的问话让程夕很是羞愧，她确实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原本我是想跟我姐说这件事的，但是以我姐的性格，我觉得她可能会直接开车杀过来。到时候局面就会更加尴尬，那样的话然姐就太可怜了。”
    “我不管你和我姐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你不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话，我是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陆知远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自若，但语气却坚定有力。
    程夕知道自己无力辩驳，毕竟对方说得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她亲手把局面搞得如此狼狈。
    “我知道了。”程夕说道。
    陆知远没再吭声，低头大口扒着米饭。
    周然再次回来的时候，从面上已经看不出来有任何异样。
    她刚一坐下，陆知远便起身带着歉意说道：“抱歉然姐，我得走了，学校那边有点急事。今天真的非常感谢，我很感激。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说着他拿起背包，同二人打招呼离开。
    这个点了，学校能有什么急事？还是周末。
    被留下的二人对现在的状况都心知肚明。一时间无人开口说话，周围的喧闹声将两人包围。
    手表震动了一下，程夕瞟了一眼，是陆知微发来的消息。可现在她没法回复。
    她深吸了一口气，率先开口说道：“对不起，虽然我知道我现在说对不起也没用，但是我还是为我给你带来的伤害道歉。”
    “对不起。”
    她再次重申了一遍。
    周然没有说话，只低头吃着盘里的白切鸡。
    “我有这个毛病，一遇到情感上面的问题就老想逃避，我老想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问题，结果就老是这样。”
    “但是我真的没想这样，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这是在侮辱你。但是请你相信，这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我是想要单独约你出来说这事儿的，但是陆知远的事情正好冒了出来，我脑子一糊涂就又缩了回去。”
    “对不起。”
    程夕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周然抬眼，说道：“你知道吗？你现在说的话，和你今天的行为只让我想到四个字。”
    程夕看着她，一脸困惑。
    “又当又立。”周然说道。
    闻言，程夕的脸羞得通红，但她没办法反驳。
    周然喝了一口茶水，缓缓开口说道：“我确实很生气，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我是真的觉得你在羞辱我。”
    “但是我自认为我看人的眼光没有问题，你不是那种道德品质低下的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我还是被伤害到了。”

 第43章

    程夕低着头，双手放在大腿上，握紧又松开。
    “你知道吗？就在陆知远刚刚说那句话之前，我甚至还在想，既然你还没有跟对方在一起，我是不是还有机会？”
    说道这里，周然自嘲地笑了笑。
    “两情相悦本就是很难得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直接了当地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哪怕你直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都不会觉得怎么样。”
    “可你偏偏拖到现在，以这样一种方式让我知道这件事。”
    “程夕，你真的很过分。”
    随即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看着对面快要把头埋到桌子下面的程夕，叹了口气，说道：“好了，我骂完了，吃饭吧你。”
    程夕闻言，缓缓抬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很过分，也是真的认识到自己的行为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可周然一如既往的包容让她更加感到无地自容。
    周然看她这副样子，气也消了大半。
    “你有时候过于在意自己身边的人际关系了，其实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可以把控的。”
    程夕耸了耸鼻子，没有否认。
    暮色降临，露台上的灯光亮起，两人在沉默中吃完了这餐饭，一前一后走出餐馆。
    周然站在餐馆门口，目视前方，突然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她的？”
    程夕低头看着脚尖，想了想，回道：“大概两周前吧。”
    周然看了看身旁这个蔫掉的人，轻轻叹气，说道：“算了，我不跟小朋友计较。”
    “嗯？”程夕抬头睁大眼睛，条件反射说道：“我30岁了。”
    “你还知道你30岁了？”周然睨了她一眼，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用这么幼稚的处理方式。”
    “呃...”程夕头又低了下去。
    “好了，我走了。”周然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程夕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周然离开的背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踽踽独行，一个拐角的功夫，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拍了拍脸颊，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汇入人群。
    -
    智能门锁的提示音“滴”地一声响起，大门打开又关上。
    程夕两脚一蹬把鞋子踢掉，穿上拖鞋，按亮客厅的灯，两步一跨瘫软在沙发上。
    从玄关到客厅，外套和背包被随意扔在地上。
    寂静的夜里，苏棠洪亮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往牛角尖里钻，还不听劝！我老早就跟你说了让你赶紧处理，结果你硬生生拖到现在。”
    程夕翻了个身，把手机放在沙发上，打开免提，趴着继续听对方的数落。
    “but，我觉得这样也好，你吃一堑长一智。而且这女的，我觉得她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算了，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程夕情绪低迷，声音闷闷地从双臂间传出。
    “这是两码事好吧，反正我觉得挺不爽的。”
    程夕耸了耸鼻子，没有吭声。
    “要不，出来喝一杯？”苏棠小声建议道。
    她看了眼时间，说：“这个点了，算了吧，明天还得上班。”
    “那就明天喝，两杯酒下肚你什么毛病都好了。”
    “嗯，行。”
    “那你别难过了，早点休息。”
    “嗯。”
    电话挂断以后，程夕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楼上传来邻居打闹的声音，客厅的时钟“滴答”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着手机屏幕息屏，又亮起。
    她解锁手机，是陆知微发来的，问她到家了没有。
    她看着白色气泡里的文字，阴郁的情绪被渐渐抚平。
    拿起手机翻身躺平，她轻敲回复：嗯嗯，刚到家。
    对面很快发来：聊一下？
    程夕立马坐起。
    聊什么？怎么聊？为什么要突然聊一下？
    她忐忑不安地回复：可以。
    下一秒，语音通话的申请占满屏幕，她接起。
    接通以后好一会儿，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程夕？”陆知微率先打破平静。
    “嗯，我在。”程夕开口回复，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闹情绪了？”
    “啊？什么？”程夕有点懵，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什么。
    “我...”陆知微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昨天的行为确实有点欠考虑了，给你今天的社交活动带来困扰了吧？”
    “啊，没...”程夕刚想说没有，但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犹豫了。
    “嗯？”
    “其实...”程夕闭上眼睛，脑袋里两个小人打着架，一个嚷嚷着说应该让对方知道，另一个低声细语说不行，会被讨厌。
    胜负很明显。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程夕选择了全盘托出。
    她和周然的相识过程，以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她通通向陆知微敞开。
    陆知微全程都认真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全部说完，陆知微才缓缓开口说道：“嗯，你确实处理得不好。”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程夕的心还是沉了下去，鼻子酸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但是，她也没有资格说你又当又立。”陆知微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
    程夕愣了一会儿，眼泪也收了回去。
    “她说只是想让你知道她对你的心情，她对你表完白以后又让你不用急着给回复，还说可以继续像朋友一样相处。”
    “然后你按照她说的做了，她又不乐意了。”
    “程夕，她喜欢你是她的事情，你怎么回应你对她的喜欢是你的事情。”
    “你没有这个义务按照她的想法去给她回复，不管这个回复是接受她的感情还是拒绝，她都没有资格干涉。”
    “所以，她凭什么说你又当又立？”
    陆知微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内容却是尖锐凌厉。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话语，让程夕感觉自己刚刚沉下去的心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抬了回去。
    她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陆知微...”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好喜欢你啊。”
    轻笑声从耳边传来，程夕耸了耸鼻子，听到陆知微轻柔的声音，仿佛在擦拭她湿润的眼睛：
    “那就别哭了，我不喜欢你因为别人掉眼泪。”
    “嗯嗯嗯。”程夕抽出茶几上的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
    “还有，我们俩的事情，你不要管第三个人怎么说。知远也不行。”
    “我知道的。”程夕应道。
    “不过，这种事情不要有下次了。早点说清楚你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难受，别老想着让所有人都满意。更何况...”陆知微停顿片刻，淡淡地说道：“她要是满意了，我就不可能满意。你选谁？”
    程夕闻言嘿嘿一笑，说道：“选你选你，你跟谁都选你。”
    熟悉的语调从听筒里传来，陆知微知道小狗尾巴又摇起来了，于是她眉梢一挑，开口说道：“嗯，那别人的事情聊完了，现在来聊聊我们的事。”
    “诶？”程夕呆住，“我们什么事？”
    陆知微拨动着手上的虎眼石，轻声说道：“你还打算追我到什么时候？”
    程夕脑子一懵，没太懂对方的意思，她很是自然地答道：“当然是追到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时候啊。”
    “嗯，那到此为止吧。”
    陆知微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从那头传来，程夕的眼前一片黑。
    “我等不了了。”
    “程夕，我们在一起吧。”
    眼前的黑夜被烟花炸开，绚烂的火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这一章写得很艰难。
    周然不是坏人，陆知微那些话其实本质上是为了把程小狗哄好，怕她又钻牛角尖。简单来说其实是偏爱。
    至于在感情里的对错其实大部分都是主观的，会随着视角和立场的改变发生改变。所以我不定义对错。
    以上，感谢阅读。
    第35章 鲜花
    昨天晚上程夕走后，陆知微洗完澡回到卧室。
    她靠在床头，机械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直到床边的手机亮起，对方一如往常发来的晚安才让她合上书，关灯睡下。
    然而今天，寥寥几句的对话依然让她有些坐立难安。
    虽然对方很是老实地在报备行程，但过于简短的文字看不出情绪，一张照片过后就再也没有新的内容传来。
    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斟酌片刻，她决定去问陆知远。
    让她没想到的是，知远说他已经回寝室了，问他什么情况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重点。

 第44章

    陆知微的手指悬在通话按钮上方，犹豫许久，终究还是选择编辑文字发送了过去。
    程夕很在意她自己所认可的人际关系以及在这个关系上的人。
    这一点，在两人刚打交道的时候，陆知微就发现了。
    所以今天她才会这么不安，她能想象到因为她昨天的一时冲动，可能会让程夕有些尴尬。
    她能猜到那个女人有点喜欢程夕，但她没料到的是，原来那个女人给程夕表过白。
    于是程夕的尴尬变成了两难，而她的担忧变成了心疼。
    听到对方字里行间都是自责和懊悔，还有那个尖锐刻薄的“又当又立”，手串被她捏在手里，石头间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陆知远说得没错，如果几个小时之前她知道了这些事，她真的会直接杀过去让那个女人闭嘴。
    但现在，她只能隔着冰冷的手机，安抚这只陷入自我否定萎靡不振的笨狗。
    不过好在，小家伙一如既往地很好哄，即使看不见，她也能从对方的语气中看到那张破涕为笑的傻脸。
    原本她是打算顺其自然的，但是这几天浅尝辄止的亲密接触让她越来越躁动，她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满。
    她等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了。
    强扭的瓜不甜，但解渴。何况她压根没有强扭，顶多算是催熟。
    于是她毫不意外地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就是——
    “陆知微！”程小狗带着哭腔不满地说道：“不带你这样的，怎么说话大喘气呢！”
    陆知微眉梢轻挑，笑道：“嗯哼？”
    “哼~”小狗哼唧。
    可惜了，人不在跟前，rua不到，陆知微有点遗憾。
    “好了，早点休息吧，睡前拿热毛巾敷一下眼睛。”
    诶？这就完了？刚确认关系都不腻歪一下的吗？
    程夕不乐意了，撅着嘴说道：“可是我还不想睡觉，”紧接着她灵机一动，“诶，要不我去找你吧，我这次自带睡衣！”
    陆知微闻言一愣，她看了眼时间，又摸了摸自己有些胀痛的小腹，考虑再三，说道：“下次吧，我今天有点不太舒服。”
    “啊？”程夕一惊，连忙问道：“哪里不舒服？严重吗？你怎么才说啊！我来接你去医院吧。”
    陆知微听着这如同小机枪扫射出来的话语，不禁失笑，她轻声说道：“生理期而已。”
    “诶？那...”程夕脑袋飞速运转，“我知道有个药止痛效果很好，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的，我痛经不严重，只是有点胀而已，明天就好了。”
    “那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嗯，那晚安？”
    “嗯嗯，晚安！”
    通话结束。
    陆知微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温暖的液体从喉管流入身体。她拿起睡衣走进了浴室。
    水雾弥漫的空间里，花洒喷出的水流勾勒出身体的曲线。
    陆知微闭着双眼，感受到小腹的胀痛渐渐舒缓，另一种欲求却传遍全身。
    她干净利落地擦拭完身体，换好睡衣，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打开了购物软件。
    十来分钟后，陆知微结束采购返回桌面。
    思考良久，她最终还是点开微信，找到陆知远的聊天框，编辑了两句话，发送过去。
    -
    第二天一早，程夕脖子上顶着一个朴实无华的创可贴满面春风地出现在公司。
    然而她刚在办公室坐下，小艾就鬼鬼祟祟溜了进来。
    “干嘛？”程夕装作不耐地问道。
    “没，我来汇报上周的工作进度。”
    小艾义正言辞地回答道，接着还真像模像样地开始说起工作来，只是眼睛时不时往程夕脖子上瞅。
    “哎呀，行了行了。”程夕打断她，“上周五开会都对过的事情，过了一个周末能有什么进度？”
    小艾嘿嘿一笑，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随后向上一挑，问道：“追到了？”
    程夕努力压着嘴角，装作若无其事地应道：“嗯。”
    “哇，恭喜你啊老大！”小艾高兴得音调都高了一个八度，“不过这个创可贴，也太欲盖弥彰了，不如不贴。”
    程夕双颊发烫，有些羞赧地说道：“你差不多行了啊，有事说事，没事我给你找点事。”
    小艾闻言，正准备开溜，突然又被程夕叫住。
    “对了，你那小灶开得怎么样了？”
    小艾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回道：“挺好的，他学东西很快。但是...”
    她斟酌片刻，继续说道：“我有点担心部门经理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程夕闻言，笑道：“放心吧，那边我都打过招呼了，一点意见都不会有。”
    小艾点点头。
    程夕又问：“a大那边对接有困难吗？”
    “没有！”这次小艾回得很快，整个人腰杆子都立起来了。
    程夕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她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肩膀突然泄力垮了下来，说道：“其实也算不上困难，就是他们那个林老师，有点厉害。”
    “哦？”程夕来了兴趣，“怎么个厉害法？”
    小艾偏着脑袋，回忆着组织语言，说道：“就是说话很有水平，她发一条消息过来我要想半天怎么回。”
    “哈哈哈哈~”程夕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多好，正好锻炼一下你。”
    小艾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程夕乐呵地看着对方写满愁思的背影，扭头投身到工作中。
    键盘声起起落落，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闪动起来，程夕点开。
    是陆知远发来的一张聊天截图，备注是老姐的人给他发了两句话。
    第一句：我和程夕在一起了。
    第二句：还有，你别欺负她。
    这两句话似乎引起了陆知远的强烈不满，因为在截图下方紧接着他怨气冲天的文字。
    [陆知远]：你这就把我姐拐跑了？
    [陆知远]：居然还叫我别欺负你，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啊！！！
    [陆知远]：我真是服了！
    程夕眉眼上扬，笑得肆无忌惮。
    她给陆知远回：早上好，小舅子~
    陆知远无视了她这句话，换了个话题：我昨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我后来想了想，我觉得自己说的也不对。
    程夕有些讶异：嗯？怎么呢？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发来回复：因为这都是你的事情，我其实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的。但是事关我姐，我就有点糊涂了。
    程夕笑着回复：没事小舅子，我不在意。
    陆知远：......
    程夕笑得下巴有点酸，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好啦，周六早上打球不？
    陆知远很快回复：打！
    -
    艳阳高照，陆知微走在a大的校园里，有些后悔今天出门没抹防晒。
    手机铃声响起，是陌生来电，她瞟了一眼，挂断。
    没过几秒钟，电话再次打了进来。
    她蹙着眉头接了起来。
    “喂？您好，是陆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小伙子的声音。
    “是，哪位？”
    “有一位程女士给您订的花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签收吗？”
    陆知微闻言愣了一下，说道：“你在哪里？”
    “我在教师楼这边，一楼大门口。”
    “那你就在那边等我，我马上到。”
    陆知微挂断电话后，嘴角噙着笑意快步往教师楼走去。
    林深从一楼的会议室走出来时恰巧看到跑腿小哥将花送到陆知微手里，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林深？早上好啊。”陆知微走过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不早了，快中午了。”林深瞅了一眼她怀里的鲜花，问道：“她送的？”
    “嗯。”
    “在一起了？”林深又问。
    陆知微点了点头，笑得很自然，但熟悉她的人——比如林深，一眼就看出她此时的内心就跟怀里的蓝玫瑰一样，已然盛情绽放了。
    “我为以前送你花然后被你冷脸拒收的那些人感到心痛和惋惜。”
    陆知微依然笑着，没理会对方话里的调侃，问道：“去我那儿坐坐？”
    “荣幸之至。”
    说着，两人一起移步二楼。
    陆知微从隔壁办公室借来一个花瓶，倒了些水进去，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花插在花瓶里，摆在窗台上。
    挪花的时候卡片掉落，林深将其捡了起来，念道：“to：我亲爱的女朋友。潮汐私语，星轨洄游，愿你无忧——你的程小夕。”
    话音刚落，陆知微就从她手里抽出卡片，神情自若地将其折好，放进包里。泛红的双颊却出卖了她。
    “原来你喜欢文艺的。”林深忍不住说道。
    陆知微一时语塞，只能低头喝着杯里冷掉的咖啡。

 第45章

    林深没有放过她，弯腰欣赏着花瓶中的碎冰蓝玫瑰，继续说道：“星辰大海，这几句写得还挺配这花。”
    “够了。”陆知微既是羞涩又是无奈道。
    林深知她脸皮薄，感觉差不多了及时收了口。
    不过看到她这副模样，林深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反而是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很神奇。
    “你周六有时间吗？”陆知微突然开口问道。
    “有啊，怎么了？”
    陆知微将发丝捋至耳后，露出淡粉的耳尖，说道：“你不是想见她吗？周六晚上来我家吃饭，她下厨。”
    第36章 身份
    天气逐渐炎热，路边的小店的营业场所纷纷扩展到了室外。
    从路口一眼望去，各式各样的桌椅板凳排成一列，欢声笑语同吆喝声汇在一起，给这条街添上了浓厚的烟火气。
    程夕在熟悉的烧烤店门口驻足，同老赵打了个招呼，随后走进店里。
    很快，她熟稔地一手拿着菜单和纸笔，一手拿着餐具，在门口找了个空位坐下。
    “哟，你今天居然没迟到。”苏棠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将装有两袋精酿啤酒的塑料袋放在桌上。
    “嗯呢，今天没加班。”程夕把啤酒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标签，问道：“怎么改喝百香果了？”
    “换个口味嘛，我又不像你，怼着一种口味喝几年都喝不腻。”
    苏棠将外套脱下，放在身旁的塑料椅子上，正准备再调侃她两句，一抬眼却目瞪口呆：“你....你脖子上是什么！”
    程夕这才想起自己下班以后觉得脖子很痒，就把创可贴撕下了。再者，跟苏棠也没什么好装的。
    “吻痕啊，干嘛？没见过啊？”她睨了苏棠一眼，低头往杯子里倒啤酒。
    “等会儿，我有点混乱，你让我思考一下。”苏棠低着头，两指夹住下巴，眼珠子转来转去，倏然醒悟，惊呼：“你把陆知微拿下了？”
    “说什么拿下，我们那是两情相悦情不自禁好吧。”程夕美滋滋说着，嘴角高扬。
    “你昨天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今天就...就这样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苏棠追问。
    程夕看她这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就把昨天晚上两人挂断电话以后的事情跟她说了。
    苏棠听完以后恍然大悟，摇着头感叹道：“啧啧啧，原来是她把你拿下了。”
    程夕：......
    “不过看不出来啊，她占有欲挺强。”苏棠盯着程夕脖子上暗红的吻痕，一本正经地说道：“事已至此，作为闺蜜，我觉得有必要向你传授一些重要知识了。”
    程夕一脸茫然，问道：“什么？”
    “你喜欢看书还是喜欢看视频？我回去发你。”苏棠眉毛耸了两下，小声说道。
    程夕秒懂，整个人瞬间红成一只大龙虾。
    老板娘过来上菜，看见她一脸通红，笑道：“咋回事啊丫头，菜还没上呢怎么就喝多了？”
    苏棠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真是够了。”程夕狠狠咬下一口腰子。
    “诶，你现在确实是要多吃点这个。”苏棠说着，笑得更欢了，眼角都泛着泪光。
    “斯道普！”程夕受不了了，举起酒杯，说道：“喝酒喝酒。”
    苏棠伸出抖动的手跟她碰了杯，呼了两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接着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月色被城市里的喧嚣掩盖，街灯和商户的照明灯各不相让，照得街道灯火辉煌，如同白天一样。
    袋子里的啤酒转眼间已过半，苏棠顶着红扑扑的脸颊，嚷嚷着要加菜。
    程夕知道她喝多了，低头给秦叶发着定位。
    “干嘛？”苏棠蹙着眉头，“陆老师查岗啊？”
    程夕喝酒上头不上脸，何况这种浅饮慢酌的速度还不至于让她神情恍惚。她抬头看了一眼明显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地苏棠，说道：“我在跟秦叶说让她来接你。”
    苏棠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噘着嘴，转头看向街道的另一边，说道：“我才不要她来接。”
    “怎么？”程夕眉间一跳，问道：“又吵架了？”
    “让她跟工作过去吧！”苏棠忿忿不乐地说道，随后又把酒杯满上。
    “你别喝了，待会儿要难受了。”程夕伸手想要拦住她，却被甩开了。
    “你别管，我开心，我开心我发小终于脱单了。”苏棠说着，举起酒杯，也不跟程夕碰杯，自顾自地灌了下去。
    程夕叹了口气，她知道最近这段日子，苏棠和秦叶之间肯定有事儿，但是对方不说，她也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何况就像知远说的，两个人的事，哪里是第三个人能捋得明白的。
    苏棠和秦叶俩人大学时候就搅在一起，分分合合好几次，每一次苏棠都说再也不复合了，可没过多久，两人就又黏黏糊糊地出现在程夕面前。
    没有恋爱经验的程夕搞不懂为什么，自然也给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我跟你说...”苏棠拽着程夕的手，嘴里嘟囔着：“你跟陆知微好好处，别吵架，两个女人在一起不容易，能体谅就多体谅一下对方，她看上去也不是...嗝...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要...”
    话还没说完，她就倒在了桌上。还好程夕眼疾手快，拖住了她的额头，才没让她嗑得一响。
    手表亮起，秦叶发来消息说二十分钟之内到。
    程夕回复说好的，起身买了单。
    在等待秦叶的时间里，她和陆知微聊了两句。对方有点担心，也想要来接她。
    她赶忙制止，一方面她确实没喝多，再一方面现在时间也不早了，陆知微还在生理期，该好好休息才是。
    她再三保证自己无比清醒，清醒到甚至可以回公司加班赶个方案出来，陆知微才打消过来接她的念头。
    几句话的功夫，秦叶已经到了。苏棠很不老实，一会儿闹着要吃冰淇淋，一会儿吵着要秦叶背她。
    俩人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把苏棠劝进车里。
    时针走过22点，江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程夕坐在副驾上，看着光怪陆离的城市街景，有些恍惚。
    车辆驶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场，代驾小哥下车后，马不停蹄地骑着折叠电动车赶赴下一单，程夕拎着包，迈向电梯。
    -
    翌日清晨。
    窗外稀稀落落下起了小雨，窗帘被拉开，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陆知微拿起手机，看了眼天气软件。眉头轻蹙，点开微信，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晨跑落空，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她在客厅做起了无氧，汗水洒在瑜伽垫上，腰腹的肌肉紧绷，马甲线清晰可见。
    最后一组平板支撑结束，她瞟了眼时间，站起身，走进浴室。
    一小时后，穿戴整齐的陆知微提着包走出房门。
    雨水砸在车窗上，三环被堵成了一条红线。
    陆知微指尖轻敲方向盘，堵车并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烦闷，相反，此时的她嘴角上扬，面容愉悦。
    放在支架上的手机显示着微信对话。
    白色气泡里是她刚起床时发给程夕的：外面有点冷，多穿一点。
    绿色气泡是刚刚发来的一条语音，她伸手点开，软糯的声音瞬间铺满了车内所有的空间。
    “呃...好哦，你也要多穿一点。”
    刚睡醒的声线和平时不太一样，慵懒的腔调借着车内的通风系统扫过陆知微的全身，最后汇集在心间，痒痒的。
    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里探出，睡眼朦胧地发出语音，又蹭了蹭枕头，哼唧两声窝回被子里继续赖床。
    身后传来的喇叭声把她拉回现实，她单手扶着方向盘，轻踩油门，另外一只手轻敲扶手箱。
    心头的痒意蔓延至喉间，她拿起手机放在嘴边，按下语音键，轻声说道：“不早了，起床吧。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
    江城春末的天气从来都是阴晴不定，晨间阴云密布稀碎的小雨下个不停，转眼间到了下午，火红的太阳便又炙烤着大地。蓝天白云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一般梦幻绚丽。
    程夕将外套脱下挂在椅背上，茶杯里的水已过半，电视屏幕上播放着瞿子凡做的最新方案，是需要拿去给a大过审的版本。
    “物料的设计稿没更新吗？”程夕开口问道。
    “设计部那边说用之前的就行。”瞿子凡支支吾吾地答道。
    “这样肯定不行。”程夕皱着眉头，面色严峻，“招聘，讲座，模拟面试，一个关键点都没有展现，你是校领导你批吗？”
    瞿子凡低着头没有吭声，程夕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你把文案整理好发给小艾，小艾负责去跟设计部的同事沟通。”
    “好的。”小艾和瞿子凡两人同时应道。
    “另外，讲座的大纲和模拟面试的题目要尽快出，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人力部的同事帮忙，但不要全部都甩给他们。至于他们的配合力度有多大...”程夕扭头看着小艾，“就要看你们的横向沟通能力有多强了。”

 第46章

    “好了，散会。瞿子凡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程夕说完，起身离开会议室。
    办公室里，徐锐翘着腿靠在会客沙发上刷抖音，余光瞥见程夕走进来，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开完会了？”
    程夕有些讶异：“你跑下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难得清闲，想问问你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徐锐将手机锁屏，放在桌上。
    “那你说晚了，我晚上有约会。”
    徐锐刚想追问，瞿子凡就敲门进来了。
    “程总。”瞿子凡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
    “嗯，坐。”程夕让他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随后看着徐锐。
    徐锐会意，起身说：“我去外面抽根烟，你们聊。”
    “你觉得用之前的设计稿这个事合不合理？”徐锐走后，程夕开门见山，“实话实说。”
    瞿子凡摇摇头，嘴唇微抿。
    “觉得不合理为什么不提出来呢？”
    “因为设计部同事说他们没时间做，我就...”瞿子凡支支吾吾，很是委屈的样子。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刚来没多久，处理不好跨部门沟通很正常，但是...”程夕语气缓和了下来，两眼却直视着他，“你得学会求助，你搞不定的事情找小艾，小艾搞不定自然会找我。”
    “刚刚出去的那个是徐总，我们的大老板，我搞不定的事情就会去找他。”
    “但是你不能因为怕错就什么事情都不做，因为怕挨骂就什么事情都不说。我不管在外面怎么样，但是在我们公司，这一定是不对的。”
    瞿子凡点点头，很是动容。
    两人又就着项目的情况聊了两句，程夕就让他回去工作了。
    徐锐带着一身烟味回到了程夕的办公室，开口问道：“刚刚那小孩儿就是你们新来的实习生？”
    “嗯。”
    “看上去还挺机灵的样子。”
    “机灵是挺机灵。”程夕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就是还太嫩了，做事情有点畏手畏脚。”
    “呃...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晚上和谁吃饭？苏棠啊？叫上一起啊。”徐锐锲而不舍又绕回到这个话题。
    “不是，是和我女朋友。”程夕笑嘻嘻地说道。
    “什么？”徐锐被这个答案震得瞠目结舌，凑近喊道：“你脱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怎么都不吭声呢！”
    “就这两天的事。”程夕捂着耳朵说道。
    徐锐很是兴奋，追着她问东问西，程夕被闹得苦不堪言。
    当知道对方也是个女性的时候，徐锐一点也不惊讶，他甚至觉得很合理，因为这么多年他完全没办法想象程夕会喜欢男人。
    “所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徐锐很好奇。
    程夕突然想到陆知远，笑道：“你还记得知远吗？追芊芊的那个。”
    “记得啊，不是你的球搭子吗？”徐锐一脸懵逼，不知道她这时候为什么提这个人。
    “说了多少遍了，是朋友，不是搭子！”程夕反驳，随后狡黠一笑，说道：“她是知远的姐姐，亲姐。”
    徐锐彻底傻眼：“也就是说，我俩妹妹，都被这家人给拐跑了？”
    “nonono”程夕纠正他：“知远还没追到芊芊呢。”
    “我觉得也快了。”徐锐垂头丧气地瘫在沙发上，喃喃道：“不行，我得回去跟芊芊说让她稳着点，我心脏受不了。”
    程夕嘿嘿一笑，看来陆知远的追妻之路更漫长了。
    第37章 接吻
    程夕走出写字楼的时候，太阳被高楼大厦遮挡，晚霞把天空烧得火红，她把衬衫的领口捋平，拿着外套，挺直身板，神采奕奕地走向停车场。
    陆知微的车停在和上次一样的地方，车后方有一颗大树，树叶生长茂盛，恰好为车顶做了遮阳。
    程夕四处张望，锁定目标后，两眼放光，眉眼弯弯地提着包，两步并作一步迈了过去。
    车窗被敲响，陆知微扭头看了一眼，解锁车辆。
    程夕笑眯眯地打开车门，在副驾坐下，还不忘开口问道：“等很久了吗？”
    “没有，刚到。”陆知微没有撒谎，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已经能精准地把控从学校到程夕公司的时间，车子刚刚停好没多久，程夕就来了。
    她注意到对方腿上的外套和包，伸手拿过来，放在后座上，随口问道：“想吃什么？”
    “都可以。”程夕看了看陆知微空荡荡的鼻梁，她发现自己有些习惯对方没有戴眼镜的样子了。
    她系好安全带，双手放在腿上，一副听候安排的样子。
    陆知微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平时没饭局的时候下班回家吃什么？”
    “在小区楼下随便买点东西吃呗，我们后街的小摊小馆味道都挺不错的。”程夕将衬衫上方的扣子解开一颗，薄汗覆在嫩白的肌肤上，被光线照得发亮。
    陆知微抽出纸巾递给她，问道：“那去你那边吃？”
    “可以！”程夕接过纸巾擦拭脖子上的汗，想了想，说道：“有家米线味道很不错，要试试吗？”
    陆知微点点头，挂挡起步。
    车上放着轻柔的钢琴曲，隔绝了窗外的喧嚣。
    正是下班的点，很堵。
    但车内俩人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程夕说着苏棠的调侃和徐锐的惊讶，陆知微面色柔和地听她讲着，时不时踩一脚油门，车辆缓缓地向前滑动。
    两人并肩走进小馆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一进门，米线的香味扑面而来。贴着墙边是一条长桌，中间区域摆着多人份的桌椅，30来平的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点好单后，程夕从冰柜里拿了两瓶饮料走过来，看到陆知微朝她轻轻摇头，她把其中一瓶饮料换成了店里免费的酸梅汤。
    店里人不算多，形形色色的人们默契地隔着空位而坐。
    陆知微注意到，来这里吃饭的几乎都是只身一人。他们有的穿着工服，有的脖子上还挂着工牌，有的甚至一边吃米线一边打着工作电话。
    “呃...这里环境虽然很一般，但是味道真的很不错的。”程夕发现陆知微在观察四周，她挠了挠脑袋说道。
    陆知微闻言笑道：“怎么？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吗？”
    程夕疯狂点头。
    “知远出生之前，我都在农村，所以...”陆知微抽出纸巾擦了擦桌上残留的油渍，抬眸看向程夕，“收起你的刻板印象。”
    “诶？真的假的？”程夕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当然是真的。”陆知微扶额无奈道：“所以我上学比你们晚一年。”
    两份热腾腾的米线被端了上来，黑色的砂锅被烫得“滋滋”作响。
    程夕抽出筷子递给陆知微，还不忘嘱咐了一句小心烫。
    “那...你家里是有些重男轻女吗？”程夕用吸管嘬了一口玻璃瓶中的饮料，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时候这么想过，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陆知微用勺子舀了一小口汤汁，轻轻吹了吹，继续说道：“因为我父母似乎对知远也不怎么上心。”
    程夕想到之前陆知远说的那些事，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呢？”陆知微将汤汁送进嘴里，问道。
    “我什么？”程夕被问得有点懵，“你是问我家里人吗？”
    陆知微点点头。
    程夕抬着下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家里很普通啊，我爹是服装厂的裁缝，我娘是外贸公司的会计，不过我20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她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平和，语气自然。
    “你父母很爱你。”陆知微肯定道。
    “对。”程夕笑了笑，说道：“他们很爱我。”
    “你看，其实我家里环境很一般，但是我从来没有觉得我比别人家的孩子差。”程夕囫囵吞下鱼丸，继续说道：“我喜欢看书也是因为我爹，以前小时候很多家长都不让孩子看课外书，他们觉得那都是闲书，不利于孩子学习。我爹就不一样，他说只要是书，什么书都可以读，都是有用的。”
    “然后他会跟我一起读，我们读完同一本书再一起交流感想。”
    “还有我娘，我读书的时候很叛逆，是那种放在其他家庭可能要把孩子吊起来打的那种叛逆。”说到这里，程夕有点不太好意思，“但是我娘就很会引导我，她不打不骂，会很认真给我讲道理。有一次我逃课被她抓到，她哭着跟我说了好多话。具体说了什么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天以后我就好了。”
    “总之，他们很尊重我，我觉得是因为这种尊重所以我才从来不觉得自己别人差。”程夕总结道。
    “他们跟你建立的是平等的关系，这很难得。”陆知微喝了一口酸梅汤，酸甜的液体滑进喉咙，她清了清嗓子，“所以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孩子。”
    程夕脑袋一歪，问道：“我这样？我哪样？”

 第47章

    “能量场很强的小太阳。”陆知微笑道。
    “知远不也是吗？”程夕眨巴着眼睛问道。
    “他不一样。”陆知微摇了摇头，没打算继续说下去。
    程夕见状也没有追问，低头吃着砂锅里的米线。
    小馆里的客人们匆匆地来，匆匆地吃完米线，然后再匆匆地离开。
    陆知微将碗筷放下，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开口询问：“你一个人的时候也在这里坐着吃吗？”
    “不会，我会打包带回去吃。”程夕将瓶子里的饮料一饮而尽，饱腹感袭来，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看了一眼陆知微面前所剩无几的米线，笑了笑，问道：“吃饱了？”
    “嗯，很好吃，酸梅汤也很好喝。”陆知微实话实说，末了又加上一句：“不像是用酸梅膏冲的。”
    “哇，这你都喝得出来？”程夕惊讶，“不过确实，他们家的酸梅汤是用传统的方式熬的，所以口感很清爽。”
    陆知微点点头，看了一眼时间，问道：“去你家坐一下？”
    “不胜荣幸。”程夕笑出酒窝。
    五颜六色的招牌灯点亮了整条后街，排队等候的人群拿着手机挤在摊位旁。不停地有人空着手来，然后拎着打包好的饭盒离开。
    程夕带着陆知微穿过街道，走进小区。
    “怎么不住自己家？”智能门锁打开的时候，陆知微随意地问了一句。
    她看出这个房子是租的，但程夕是本地人，家里应该是有房子的。考虑到程夕跟家里人关系应该还算不错，所以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爸跟他女朋友住在一起，我觉得不太方便，就搬出来了。”程夕无所谓地说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白色拖鞋递给陆知微，笑道：“专门给你买的，新的。”
    女朋友？
    陆知微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接过拖鞋，弯腰换鞋。
    程夕打开客厅的灯，给自己拿了一杯饮料，然后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笑嘻嘻地问道：“要不要玩游戏？”
    陆知微看了眼电视柜上各式各样的游戏机，有些造型奇特到甚至都看不出来是游戏机，她笑道：“可以。”
    于是俩人在沙发上坐下，程夕一通操作，游戏界面浮现在了陆知微眼前。
    “左边是上下左右，右边的按键在不同的场合下有不同的功能，比如...”
    程夕凑过来给她讲解手柄功能，距离一下子被拉进，陆知微闻到了低调的木质香。
    “呃...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但是你试一下应该就懂了，不难的。”
    程夕说完，准备撤开，领口却突然被抓住，她刚想抬头问怎么了，一阵清香扑了上来。
    她睁大了双眼，嘴唇被柔软覆上，像是带着茉莉香味的棉花糖。
    她被亲了。
    这个认知让她顿时浑身发热，一股暖流滑至下腹，她的手不知该如何摆放，只能无助地停在空中。
    紧接着，那片柔软动了起来，含住了她的下唇轻轻吸吮，拉着她衣领的手不知何时挪到了她的颈后轻轻捏了一下，随后滑至后脑微微施力。
    下一秒，她的唇齿被撬开，灵巧的舌头滑了进来，她闭上了眼睛。
    程夕没有接过吻，只能靠着本能笨拙地回应对方。
    不过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有太多经验，软滑的舌头有些茫然，四处冲撞，一个不留神轻轻扫过了她的上颚，她浑身一震，接着便试探性地勾了一下。
    这一勾，两人的舌尖瞬间交缠在一起，在狭小的空间内舞动起来。
    “唔...”她不可遏制地发出了声音，呼吸急促，左手无意识地搭在了陆知微的肩膀上，捏紧了那块单薄的布料。
    她感觉到对方的右手覆上了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拇指缓慢挪动，似乎想要剥开她的衣角探进更深的地方。
    小腹有些酸胀，奇异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蓦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推了推陆知微的肩膀。
    对方的舌头退了出来，她的嘴唇再次被含住，不一会儿，舌尖滑过唇面，随后轻轻一个吻印在上面后就离开了。
    陆知微将右手收了回来，她餍足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口喘着气，眼睛湿漉漉的小卷毛，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问道：“还好吗？”
    程夕点了点头，待平复后，她才顶着红扑扑的脸小声解释道：“那个...我是想着你姨妈应该还没走，所以才推你的。”
    陆知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将头埋在程夕的肩膀上，笑出了声。
    ？？？笑什么？
    程夕有些不明所以。
    陆知微笑了一会儿，抬起头，轻轻捏住程夕的下巴，嘴角依然带着笑意，开口问道：“那，要是我不在生理期，你想干什么？”
    程夕知道这个人又在逗她了，但是此时她已经熟透了，她的脸和耳朵已经不能更红了。
    想干什么？
    这句话的宾语无疑是面前这个人。
    但是她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把脸侧向一边，试图逃避这个问题。
    哪知陆知微并没有放过她，贴近她红扑扑的耳朵，轻声开口：“其实不影响...”
    灼热的呼吸打在程夕的耳廓上，她捏紧了自己的衬衣下摆，感觉到耳垂被轻咬了一下，随后她听见对方用着略带慵懒的声线，吐出剩下半句。
    “你躺好就可以了。”
    第38章 助攻
    原本在脑袋上的手不知何时又挪到了程夕的颈后，紧贴温热的肌肤，掌心微凉。
    耳边的话仿佛魔鬼的低语叩在程夕的心弦上，又一股暖流经过，小腹收缩。
    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将陆知微推倒在沙发上，像小狗扑食一样，对准那红润的双唇，吻了上去。
    在意识沉沦之前，她听到对方的一声轻笑，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这个吻很长，两人的情绪都很高涨，像是渴求了许久的甘露终于降临在了这片干涸的土地上。
    陆知微双手搭在程夕的脑后，右手微微施力，加深了这个吻，随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程夕的后颈。
    哪怕被撩拨至此，程夕的手依然没有触碰到陆知微分毫，她的双手按在沙发上，沙发上的布料被她揉出褶皱，抓得变形。
    情动的二人身体紧贴在一起，两具灼热的身躯在狭小的空间内被对方点燃。
    某些东西即将破土而出，程夕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想要亲其他的地方，可能是脖子，可能是锁骨，也可能是其他更靠下、更深的地方。
    抓住布料的手又下了几分力道，陆知微耳边传来撕裂的声音，她轻轻推开程夕，低下头睁眼一看，单薄的布料被程夕扯出了一个小口，露出里面的白色纱线。
    她刚想对身上的人说点什么，一抬眸却撞进对方满是情欲的双眼里。
    这个人对自己的渴求写在脸上，写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色里。
    就如同自己对她的一样。
    她双手使力，将对方抱进怀里。程夕的呼吸靠在她的脖颈处，很痒。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感受到身上人的紧绷，她轻哄：“你太紧张了，放松一点。”
    闻言，程夕双手松开那可怜的布料，肌肉松弛，整个人瘫软下来。
    陆知微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眯起眼睛揉了揉小卷毛，又看了眼被对方撕裂的布料，笑道：“这个怎么办？”
    程夕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想起身面对，只小声说道：“那本来就是用来防尘的，很薄很脆弱，跟我没关系。”
    陆知微把她的脸从脖子里托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里情欲还未完全消散。
    “还耍赖起来了？”她眉梢轻挑，捏了捏程夕嫩滑的小脸蛋。
    “哼哼~”小狗不认，小狗就耍赖。
    两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儿，看着时间不早了，程夕才恋恋不舍地放陆知微回家。
    她拿出装有陆知微那件衬衣的袋子，把对方送到车上。
    “好了，回去吧。”陆知微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说道。
    程夕点点头，扒在车窗上凑在陆知微的嘴角轻点了一下，有些扭捏地说道：“那我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哦。”
    “知道了。”陆知微对这个告别吻很是满意。
    车窗升起，引擎轰鸣，程夕站在一旁看着车辆远去，胸口却被甜蜜的情绪充盈，她一脸春光地返回电梯间。
    -
    谷雨节气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天气预报连连报错。
    雨水有时稀疏，有时密集，有时打在屋檐上，有时落在水洼里。
    直到周六清晨，云朵被层层剥开，第一缕阳光穿透水雾弥漫的空气，洒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
    程夕背着球包，关上车门，跨过球馆门前路上的水坑，推开大门。
    此起彼伏的击球声和叫喊声响彻整个场馆，环顾一周，她看见了正在做热身运动的陆知远。

 第48章

    “咱们先打，芊芊和她闺蜜一会儿到。”陆知远站起身活动脖颈。
    程夕从包里拿出鞋子换上，问道：“她俩会打吗？”
    “芊芊会一点点，她闺蜜我也不知道。”陆知远略作思索，“待会儿见机行事吧。”
    程夕点了点头，俩人做了会儿热身就拿起球拍拉起高远球来。
    羽毛球是全□□动，但同时也是一项等级分明的运动，双方之间差一个级别会差很多。
    会打球的人口中的“会打”和不会打球的人口中的“会打”完全是两个意思。
    助攻局，程夕问这个问题是为了照顾俩小妹妹的体验感，但很显然，问了等于白问。
    一个恍惚，球头擦过程夕的侧脸，陆知远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
    半局结束，程夕喝着瓶里的电解质水，忍不住吐槽：“你待会儿要是这么打，到手的媳妇儿都得被你打没。”
    陆知远有点尴尬，说道：“其实我也很紧张，说真的，我不太会喂球。”
    程夕刚想教他两句，不远处徐芊带着闺蜜已经缓缓走了过来。
    徐芊熟稔地同两人打着招呼，随后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闺蜜。
    徐芊的这位闺蜜是她的高中同学，不是a大的学生，所以知远之前没有见过。
    小姑娘叫于桐，扎着小马尾，穿着和徐芊同款的运动服，两个梨涡浅浅地挂在嘴角，亲切地向俩人问好。
    程夕点点头，目光则落在她们穿的鞋子上。
    还好，是球鞋。
    陆知远带着俩人去一旁热身，时不时传来两句讲解。
    程夕拿起手机给陆知微发消息：勤快的人儿已经在球场上了~
    附带了一张球场的照片发送过去。
    “咱们打双打？”陆知远走了过来，凑到程夕耳边小声说道：“完全不会。”
    程夕会意，站起身。
    “那，芊芊和我一队，夕姐和于桐一队？”
    无人反对。
    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分钟里，没有一个球在空中没能活过两拍。绝大多数时间里，陆知远在讲解规则，程夕在教于桐怎么把球发得飞过发球线。
    一局结束，两人气喘吁吁，另外两人发丝都没乱。
    徐芊坐在椅子上，擦着汗，陆知远一个箭步把水拧开递了上去。
    “原来羽毛球这么多讲究吗？”徐芊感叹，“那我们小时候打得是什么？”
    “是童年回忆。”程夕说。
    于桐在旁边笑出声来，程夕不明所以。
    “她笑点低，别管她。”徐芊把水送入口中。
    “我们小时候都是把球往对方手上打。”于桐说道。
    “对对对。”徐芊同意。
    程夕想了想，冲陆知远使了个颜色，说道：“也可以这么打。”
    陆知远马上接话：“对对对。”
    “但是那得两个人打。”程夕继续助攻，“知远你陪她打一会儿呗。”
    陆知远右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随后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芊笑了笑，搭在他的手上，拿起球拍，走向球场。
    于桐表示要去上个洗手间，程夕给她指了指方位，随后回到椅子上坐下。
    手表震动，陆知微发来消息：嗯，我刚晨跑完。
    程夕看了眼球场上的两人，嘴角微翘，低头敲字：我在给你弟助攻呢！
    对方很快回复：那他的求爱之旅可真是堪忧了。
    程夕不服：我这么优秀的军师，怎么就堪忧了！
    她拍了张球场上二人在亲密教学的画面发给陆知微，还补上一句：你看，他们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又过了几分钟，陆知微回：看来知远开窍了。
    得，总之就是跟她没关系呗。
    她刚想再吐槽两句，对面又发来一条：我去洗澡，待会儿聊。
    得，人还不给你机会吐槽了。
    程夕只能回复：好的。
    收起手机，于桐恰好回来了。她坐在程夕旁边，时不时往这边瞅一眼。
    程夕被她瞅得有些坐立难安，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了？”
    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于桐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道：“我听他们都叫你夕姐，但你看上去跟我们差不多大啊。”
    “呃...我看着显小而已，其实我比知远大6岁。”
    于桐闻言很震惊：“完全看不出来。”
    “哈哈，我就当你在夸我了。”程夕笑道。
    “我就是在夸你呀。”于桐脸上笑意未减，双腿在椅子下轻轻摇晃。
    青春活力在她的梨涡里漾开，直白的话语却并不让人感到反感。
    果然，年轻真好。
    程夕笑着换了个话题：“你和芊芊这么熟，给我透露一下知远有没有戏呗？我保证不告诉他。”
    哪知于桐听到这句话整个人怔住，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俩不是情侣吗？”
    程夕也愣住：“徐芊跟你说的？”
    “不是...”于桐摇了摇头，“怎么说呢，就是芊芊说他们之间的事情都很自然啊，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是我感觉他俩就是一对儿啊。”
    “懂了。”
    “我没懂，他没有表白过吗？”于桐问道。
    “有吧...”程夕回忆了一下，还是不太确定，“也可能没有，他一直以为他是在暗恋。”
    于桐的嘴巴张得老大，好一会儿双腿才重新摇晃起来。
    “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她说道。
    “确实。”程夕肯定道。
    四人从球馆里走出来的时候，门口的水泥地已经被太阳直射了好几个小时了。
    陆知远提议一起去咖啡厅坐一下，程夕果断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她得赶紧回家洗澡，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去见她的宝贝女朋友呢。
    于桐似乎也有其他的安排，她问程夕是否能带她去地铁站。
    顺路的事，程夕自然同意了。
    于是两两一组，大家在球馆门口说了再见。
    第39章 超市
    阳光张牙舞爪地掠过各家各户的阳台，却被晾衣杆上的床单隔绝在外。
    陈姐拿着拖把，满意地看着亮得反光的地砖，脸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好好好。”
    陆知微将手上的睡衣叠好，跟随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笑道：“陈姐你擦这么亮，我都不好意思踩了。”
    “有朋友来当然要把家里弄得亮堂一点。”陈姐擦了擦额间的汗，又问道：“明天也是这个时间吗？还是要再晚一点？”
    陆知微思考片刻，答道：“陈姐明天休息一天吧。”
    “好的。”
    陈姐洗了洗手，把刚刚打包好的饭盒装进袋子里，走到门口，对陆知微说道：“那陆小姐，我先走了，中午的饭菜我带走了哈。”
    陆知微点点头。
    房门打开又关上，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几声鸟叫。
    陆知微把睡衣放进衣柜里，又看了眼床上新换的四件套，很是满意。
    手机适时响起，是程夕发来的消息：我到啦，要上来吗？
    她嘴角微扬，低头回复：不用，我下去。
    -
    考虑到要喝酒，程夕今天没有开车。司机把她送到正门，她抬头看见熟悉的小区名字，便跟司机道谢下了车。
    她没有走进小区，而是找到一棵大树，踩在它的阴影上等候。
    最近昼夜温差很大，穿多了中午热，穿少了晚上冷。
    程夕将衬衣的袖口往上又卷了两分，露出健康肤色的小臂。双手插在兜里，脚尖踮起又落下。她一会儿张望着小区门口，一会儿埋头看着脚下。
    一阵微风吹过，绿油油的树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轻轻吹了一口气，树叶便再次随风而起，飘然下落，落在了一双黑色的长筒靴上。
    视线一路往上，黑白相间的猫纹短裤，配上同款条纹的宽松衬衫，里面是一件黑色打底背心，纤细的银链随意地搭在白皙的肌肤上，敞开的领口处锁骨的纹路依稀可见。
    “又走神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知微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嘴角噙着笑。
    程夕有些羞赧地移开目光，刚想辩解两句。随即又想到这人现在是自己女朋友，这个认知让她挺直了腰杆，正大光明地盯着陆知微看了起来。
    这些小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陆知微的眼睛，但她很乐意对方痴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那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观赏什么艺术品。
    “很好看，你衣品真的超好。”程夕忍不住赞叹，随后目光又挪到陆知微下半身，“不过穿短裤晚一点会不会冷啊？”
    陆知微见她看够了，笑着牵起她的手，往街对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开口回答她刚刚的问题：“不会冷，晚上就回家了。”
    “哦哦哦。”程夕又低头看了看对方若隐若现的腰肢，自言自语道：“呃...身材也很好。”
    陆知微闻言有些惊讶，显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第49章

    程夕自己也没想到，她只是心里这么想着，等她反应过来话已经脱口而出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知微的反应，好在对方只愣了那么一会儿，很快又恢复如常，但并没有回应她这句话，只是嘴角却带着一丝程夕看不大懂的微笑。
    陆知微住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很大的商场，隔着一条马路。
    两人牵着手略过了各式各样的品牌店，直奔负一楼的超市。
    程夕推着小推车，将两人的包放进推车里，脑袋里一边思索着做什么菜，一边抬头看着超市里的指引牌。
    “家里酱油醋还有葱姜蒜什么的都有吗？”程夕站在调味品区域的入口问道。
    “当然，阿姨每天会做饭的，我自己偶尔也做。”
    “啊哈？”程夕闻言有些震惊，“你会做饭啊？”
    陆知微捏了捏她的耳垂，无奈道：“刻板印象又来了是吧？”
    程夕很享受对方偶尔表现出来的这种亲昵，比如摸摸头或者揉一揉她的后颈什么的，每次这样她就忍不住想要撒娇。
    但是现在是在外面，她忍住了，只能撅起小嘴：“没有啦~我就是觉得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我只是勤奋好学而已。”陆知微收回手，“如果遇到不会的，我会提前去学。”
    很正常的一段对话，但不知为何程夕就突然想到那天接吻的画面。
    那天前半段对方表现得像是老手，可她的唇齿一放开，这个人就明显愣住了，有些不得要领的感觉。
    想来也是好笑，她居然在一个口腔器官上感受到了迷茫和无助。
    “笑什么？”陆知微奇怪地问道。
    程夕摇摇头，她当然不会傻到去说在笑你的吻技。
    毕竟她自己也不太会，想到这个，她决定回去就找苏棠要资料，恶补一些知识。
    这个时间来超市的大部分都是结伴而行，有的是三口之家，有的是室友，有的是情侣。
    陆知微没有在这个时间逛过超市，她看着四周欢笑着的人群，又看了看身旁正蹙着眉认真比对青椒品质的这个人。
    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满涨她的胸腔，她很想亲亲程夕侧脸的发丝，然后帮她捋到耳后，再亲亲她白嫩的耳垂。
    看着它在她的亲吻下由白变红，引诱她张开双唇，探出舌尖，将其包裹住再进一步品尝。
    “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水产，思忖片刻，说道：“基围虾？”
    “妥。”
    程夕笑嘻嘻地同师傅要了一斤活蹦乱跳的基围虾，又称了一条鲈鱼。两种水产在推车里蹦蹦跳跳，程夕的心情也跟着蹦蹦跳跳。
    排队称菜的时候，一个小朋友呼啸而过，高举挥舞的小手打到了陆知微的膝盖，她站得放松，被撞得身子一侧，程夕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手心覆在腰侧，微凉的肌肤隔着单薄的布料贴上火热的掌心，陆知微耳尖瞬间红了起来。
    “你没事吧？”关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陆知微微抿着下唇，摇了摇头。
    程夕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变化，她抽回手，把原本在前面的推车挪到外侧，自己则站在陆知微身后，两只眼睛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推车抵达自助收银机前，程夕将里面的东西陆续取出扫码，陆知微站在一旁接起林深打来的电话。
    “嗯...你可以晚点出发，我们备菜估计还要好一会儿...”
    陆知微看着程夕，程夕心有灵犀给她比了一个“1”的手势。
    考虑到林深开车过来大约还需要半个小时，陆知微对着电话说道：“你半小时后再出发吧。”
    挂断电话，程夕刚好买完单，提起满满当当的两个袋子，笑嘻嘻地说道：“走吧~”
    陆知微从她手里接过一个袋子，空着的那只手很是自然地同对方牵在了一起。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出口走去。
    -
    林深到的时候，是陆知微下去接的。
    两人相识多年，林深却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楼栋间不时有鸟类飞过，看上去不像是麻雀。
    “是鸽子。”陆知微开口解释，又指了指某一户的阳台，“这户人家的一个老爷爷养的，他还养了一只柯基，很可爱。”
    林深抬头望去，阳台上的老人靠在躺椅上，小狗扒拉着栏杆冲她们热情地吐着舌头。又一只鸽子从头顶掠过，在空中转了两圈，回到老人身旁。
    不远处，小桥流水，绿荫环绕。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气，还有城市里几乎感受不到的静谧。
    “环境不错，很惬意。”
    陆知微点点头，带她走进了电梯。
    刚一进门，米饭的香味扑面而来，抽油烟机卖力地工作着。
    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两道菜品，碗筷也在一旁准备就绪，一个金色的包装盒竖立在桌上。
    林深在陆知微的指引下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再一出来，第三道菜也被端了上来。
    “最后一道菜马上好了，你们着急可以先吃。”
    洪亮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从林深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围着围裙的背影，奶茶色的小辫儿在脑后摇晃。
    “喝点红酒？”陆知微手举高脚杯，问道。
    “不是喝白的吗？”林深瞅了一眼桌上那个金色的包装，说道。
    陆知微将两个高脚杯放在桌上，脑袋朝着厨房的方向侧了侧：“那是给她喝的，她喝红酒好像很容易醉。”
    “你不怕我喝醉了耍酒疯？”林深下巴一扬，语气俏皮。
    “这点酒还喝不醉你。”陆知微从柜子里拿出红酒，倒在醒酒器里。
    是的，林深酒量非常好，从小到大没有醉过。不过她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跟朋友喝一杯，所谓的朋友，其实也就是陆知微。
    很快，最后一道菜也被端上桌。
    “都是家常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们胃口。”程夕脱掉了围裙，又洗了个手，站在桌旁略显局促。
    陆知微把她拽过来坐下，林深看着桌上的菜，有些讶异：“你一个人做的？”
    程夕点点头，三人寒暄了两句便动了筷子。
    事实证明，程夕的手艺确实不错。
    尤其是那条红烧鲈鱼，简直深得林深的心。
    林深本来就爱吃，这几筷子下来，她对程夕的厨艺赞不绝口：“真的很好吃，你学过吗？”
    “诶？没有额。”程夕把剥好的基围虾放进陆知微碗里。
    “那...走一个？”林深端起酒杯。
    碰杯声响起，酒香挥洒在空中，笑意洋溢在三人的脸上。
    程夕觉得林深跟她想象中不太一样，她转头看向陆知微，满脸的问号。
    陆知微笑了笑，凑到她耳边说：“她吃到好吃的就会这样。”
    程夕目瞪口呆，听说过喝酒变脸的，没听说过吃美食变脸的。这可真是让人惊叹。
    当然了，吃归吃，林深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她试探性的问了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工作经历啊，交际圈啊这些，程夕对答如流。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见程夕二两酒下肚，寻思着差不多了，这才缓缓进入正题：“你之前谈过几个？”
    程夕摆摆头：“没谈过。”
    林深张大了嘴巴，一脸不信的样子看向陆知微。
    陆知微嘴角带着笑，低头吃着碗里剥好的基围虾。
    “为什么？”林深还是不信，“你看上去很讨人喜欢啊。”
    “你也很漂亮很优秀啊，但知微说你也没谈过啊。”程夕一本正经地答道。
    陆知微抽出纸巾捂住嘴，笑出声来。
    林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咬牙切齿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陆知微没让她俩喝多，眼看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带着二人转移阵地到客厅，泡了壶茶给两人倒上。
    程夕看了眼时间，还早。于是提议要不要找不电影看，林深很快响应。
    三人在沙发上排排坐，广电的logo很快出现在屏幕上。
    看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程夕觉得胃里没那么撑了，起身收拾餐桌，顺带把碗筷也洗了。
    陆知微本来想拦住她，后来一想，让她表现一下也好。
    “老实说...”林深小声嘀咕，“我觉得还挺不错的。”
    “嗯哼？”
    “挺乖，性格也好，最重要的是做饭好吃。”林深有些感慨，“别说你，我都想要一个了。”
    “她的助理还行，你要不试试？”陆知微本来就是一句调侃的话，她知道林深那个项目对接人是小艾，俩人最近来往密切。
    但她没想到的是此话一出，林深的脸色还真变得不自然起来，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你不对劲。”陆知微肯定道。
    “我不知道...”林深眉头皱在了一起，“很奇怪，跟以前...你懂的，跟以前不一样。”

 第50章

    陆知微知道林深说的是喜欢自己的时候，她笑道：“当然不一样，你以前对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欢，或者说，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林深闻言一愣，随后自嘲地笑了笑：“亏我还是心理学老师呢。”
    “医者不自医。”陆知微说道。
    程夕端着果盘走了过来，水果是下午在超市刚买的，回来以后她就把草莓和樱桃放在盐水里泡着了，刚刚洗完盘子拿出来用清水又洗了一遍。
    “吃点水果。”她笑嘻嘻地递上牙签。
    林深看着盘里没有梗的樱桃和去了尾的草莓，扭头看着陆知微：“我有点羡慕你了，要不...”
    陆知微将一颗草莓塞进她嘴里，堵住了后面的话，冷冷地说道：“喜欢自己去找一个。”
    第40章 餍足
    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林深看了眼时间，扭头悄悄对陆知微使了个眼色便先行离开了。
    陆知微把电视关上，没吃完的水果也收进了冰箱，回头发现程夕反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搭着椅背，笑嘻嘻地看着她。
    “笑什么？”陆知微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笑我女朋友真好看。”
    程夕扬起下巴，仰视她。
    陆知微挠了挠她露出来的下巴，虽然程夕觉得这个动作很像是在撸猫撸狗，有些羞耻，但她还是舒服地眯上了眼。
    一个吻轻轻落在了程夕的嘴角，她睁开眼睛。
    “晚上留下来吗？”陆知微将手挪到她的颈后，身体向前靠近了一些。
    程夕眨巴了两下眼睛，从她这个角度望去有一种被山峰夹在中间的感觉。
    这个想象让她热气上涌，她低下头，伸手揽住陆知微的腰肢，往里一带，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消失。
    她的脑袋贴在了对方的腹部，清香灌入鼻腔，脸颊和衣料摩擦，她小声应了一句：“嗯。”
    陆知微被她蹭得有些痒，轻笑道：“那你先去洗澡，我给你拿睡衣。”
    “嗯。”程夕又蹭了两下，才顶着毛茸茸的脑袋起身，走向浴室。
    淋浴间和洗手间之间隔了一层磨砂的玻璃门，因为陆知微说要给她拿睡衣，程夕进来的时候就没有锁最外面的门。
    水雾缭绕，白色的泡沫像泡芙里的蛋糕一样扣在程夕的脑袋上，她眯着眼睛，水流自上而下将蛋糕冲散，一同汇进地砖上的下水口。
    开门声突兀地响起，盖过了浴室里的水声。
    程夕的动作一滞。
    “睡衣给你挂在这儿了，新的毛巾也在一起。”
    陆知微的声音透过玻璃门传了进来，程夕抹了抹眼睛，看向门后的阴影，说道：“知道了。”
    阴影没有挪动，就站在那里。
    可能正在盯着她。
    程夕咽了咽口水，问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有点担心，你洗太久了，比起上次。”
    她并没有关掉淋浴头，水流还在继续，陆知微的声音仿佛被一层布包裹着经过水幕飘进她的耳朵里。
    “啊，因为上次喝多了嘛，不敢洗太久。”程夕提高了几个声调。
    她好像听见对方嗯了一声，但水流声太大她不敢确定。紧接着她看到阴影挪动，似乎是一个转身的动作。
    直到关门声闷闷地叩响，程夕才舒了口气，继续清洗身体。
    她洗得很认真，手指顺着身体的曲线向下，她脑海里浮现出刚刚的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陆知微可能会拉开玻璃门走进来。
    她面色潮红，眼眶湿润，仰着下巴看向淋浴头。
    玻璃门顺着轨道缓缓滑开，她一眼就看见了挂钩上的睡衣。
    睡衣是浅黄色的短袖短裤，上身是开衫设计，柯基的小狗头印在胸口。
    她欣喜地换上这套新睡衣，却倏然发现，好像少了点什么。
    陆知微此时正在书房对着电脑码字，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起身走向浴室。
    程夕揣着手里单薄的布料，扭捏地站在浴室门口，脸被热气蒸得通红。
    “你上次拿给我的那个，还有吗？”程夕小声问道。
    陆知微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自己去拿，我去洗澡了。”
    说着她便拿起换洗的衣物走进了浴室。
    程夕将刚刚手搓干净的布料在阳台晾好，回到卧室，很快就在最下面的抽屉找到了那个一次性的用品，她利索地脱掉睡裤换上，转过身趴在床上玩手机。
    陆知微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浴室里出来，主要是吹干头花了不少时间。
    她刚一开门，就听见卧室里传来程夕爽朗的笑声。她眉头轻蹙，走进卧室。
    此时程夕正趴在床上不知跟谁打着电话，两只腿交替抬起又放下。
    “诶，真的很离谱，他确实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暗恋。”程夕笑得灿烂，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情况。
    直到一只手覆上了她的腰间，她一个哆嗦，转头看见陆知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棠的声音从听筒传来：“我觉得就是差个表白的事儿。”
    程夕翻了个身，冲陆知微做了个口型，示意电话那头的人是苏棠，她看见陆知微点了点头，才对着话筒说道：“嗯，我也觉得。我是准备跟他说的，但是我今天下午有事，就...”
    她突然噤声，因为陆知微的手已经伸进她的睡衣里，在她的腰侧摩挲。她赶紧伸手按住，一脸疑惑地看着陆知微。
    “喂？你在干嘛啊？怎么说话说一半呢！”苏棠有些不耐。
    陆知微整个身体都覆了上来，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好好打电话。”
    “啊，我在呢，就...就没说成啊。”程夕只能艰难地继续说道。
    但在她耳边的人已经开始了动作，她的耳垂被亲了一下，她浑身一颤，紧接着她感受到自己的耳垂整个被温热的气息包围。
    “哎呀，其实我觉得你也不用管。”苏棠还在耳边继续说着。
    左边是冰冷的手机，右边是灼热的呼吸。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掉了，握住手机的手很是用力，她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注意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可从未有过的触感已经顺着耳朵传遍全身，她感觉小腹一股暖流而下。
    “要我说，还不知道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呢。”苏棠幽幽地说了一句。
    那只原本在她腰侧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她的控制，指尖轻轻扫过她的肌肤，一路往上，她呼吸急促，右手隔着布料坚定地按住了对方的手。
    “苏棠，我先挂了，有点事。”
    她干净利落地挂掉了电话，按住陆知微的肩膀一个翻身，上下颠倒，局势转换。
    两人的身体隔着睡衣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她双腿夹住陆知微的右腿，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按住刚刚在她身上作乱的手。
    她佯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陆知微的下巴，不满地说道：“你干嘛啊！”
    陆知微慵懒地躺在她的身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面对她满是怨气的目光，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缓缓曲起右腿，刻意摩挲了两下，程夕被蹭得闷哼一声，熟悉的感觉从敏感的部位再次传来。
    陆知微伸出双手搭在程夕脑后，手腿并用把人拉进自己怀里，贴近耳边，嘴唇翕张，轻轻吐出一个字：“你。”
    唇舌交缠，沉重的喘气声顷刻间铺满了整间卧室。
    周围的空间愈加稀薄，程夕的唇顺着嘴角下滑，陆知微微抬下巴，按在程夕脑后的手又加深了几分力道。
    明亮的灯光让陆知微有些恍惚，她抬起另外一只手遮住视线，轻声唤道：“程夕，等会儿。”
    收到指令的人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很是不解。
    “去关灯。”陆知微沙哑着喉咙说道。
    -
    程夕趴在床上，浑身酸痛，筋疲力竭。
    她实在搞不懂，明明一开始主导权在她手上的，怎么一个不留神角色就颠倒了呢？
    浴室传来清晰的水声，她又看了眼一旁几乎被塑料包装和纸巾堆满的垃圾桶，除了开始的那次，剩下的全都用在她身上了。
    想到这里，她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恶，腰更酸了。
    水声停了，没过多久，脚步声由远至近，在她身侧停下。
    “去冲一下吗？”陆知微坐在床边开口问道。
    程夕脑袋转过来，看到对方正对着包装盒清点数量，见她看过来，晃了晃手上的盒子，眉梢轻挑，打趣道：“买少了，只剩最后两个了。”
    “我去冲一下。”害怕她再说出什么让人羞耻的话，程夕麻溜地爬了起来，下床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倒。
    陆知微扶了她一把，笑道：“要我帮你吗？”
    “不...不用了。”程夕脚底抹油，滑进了浴室。
    迅速冲洗完，再次回到卧室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柑橘香弥漫在空气中。

 第51章

    陆知微背对着她，似乎已经睡着了。
    程夕窝进被子里，侧着身，手试探性的搭在了对方的腰间，见对方没有反应，她又往里挪了挪，鼻尖触碰到陆知微的后颈，轻轻落下一个吻，才缓缓阖上双眼。
    良久，程夕的手随着重力滑落在床单上，被另外一只手握起，十指相扣。
    清晨，鸟儿唱着歌落在窗台上，细长的鸟缘轻啄窗沿微微试探。
    一滴露珠从叶片上缓缓淌下，留下一串浅浅的水痕。
    程夕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身体却感到一阵燥热。
    她猛然睁开眼，咬牙切齿地喊道：“陆知微！”
    身后的人轻声一笑，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垂：“醒了？”
    程夕脑袋一片混沌，她严重怀疑自己是不小心打开了某个潘多拉的盒子，不然平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热衷于这种事。
    她的语言系统濒临破碎，眼角的泪痕甚至都还未完全消退，她求饶：“别，我好累。”
    “乖，最后两个刚好用掉。”恶魔的低语从身后传来。
    她浑身无力，嘴唇微张，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陆知微将她翻了个身，轻轻吻掉她的泪水，诱哄道：“放松一点，我动不了了。”
    程夕心想，动不了才好。
    但想归想，身体却还是听从指令逐渐放开。
    一阵白光闪过，她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她满含泪水的眼睛对上陆知微的双眸，那是捕猎者终于餍足的眼神。
    “要我说，还不知道谁是猎物谁是猎手呢。”
    苏棠的话语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闭上双眼，又是一阵窸窸窣窣，陆知微在帮她清理。
    又一个吻落在了她的耳畔，她听见对方伏在她耳边轻声夸赞：“好乖。”
    作者有话说：
    改锁章改得我心力交瘁。
    感谢阅读~
    第41章 天赋
    周一下午的高管例会挪到了周二，因为徐锐又去泉城出差了，好像是融资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他这次没带程夕。
    收到延迟开会通知的时候程夕正忙着查看小艾发过来的文件，小艾坐在她身侧，同她一起看着屏幕。
    人力资源部那边反馈说可以出一个人参与模拟面试，但是讲座的部分还涉及到其他专业，他们不太愿意插手。
    “如果这样的话...”电磁笔在手中飞舞，程夕脑袋飞速运转，筛选着人选，“果然，还得是你来。”
    小艾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认命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和林老师对接得怎么样？还是很困难吗？”程夕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此话一出，小艾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自在。
    “还好，比之前好多了。”小艾有些局促地回答道。
    “哦哦，那就好。”程夕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林老师很喜欢吃美食，你可以投其所好拉近一点关系。”
    小艾闻言，眼睛一亮，狠狠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两句项目上的事情，小艾就离开了办公室。
    程夕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后腰还是有点酸。
    昨晚她也没回家，陆知微带她出去按了个摩，晚上自然而然就在那儿睡下了。
    今天早上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她一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陡然间还有些恍惚。
    怀里的人被吵醒，挪动了一下，把她的脑袋按在脖颈里，声音带着几分不舍：“要起了吗？”
    她蹭了蹭面前白皙的肌肤，闷声哼道：“嗯。”
    陆知微揉了揉眼前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哄道：“那起来吧，别迟到了。”
    “再抱一会儿。”慵懒的声音吐出的内容含糊不清，她放在对方腰间的手收紧，脑袋埋得更深了。
    陆知微轻笑出声，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手表的震动将程夕拉回现实，是陆知微发来的消息：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夕揉了揉腰，又跺了跺脚，回道：腰还有点酸，腿也是。
    对方很快发来回复：那里呢？
    程夕面颊一热，回复：好多了。
    昨天还有些麻麻的，今天基本就已经恢复了。
    虽然次数有点多，但好在陆知微动作都很温柔，那些痕迹也基本都留在一些看不到的地方。
    总的来说，是一次非常愉悦的初体验。
    但是！为什么她的身体会这么敏感而且恢复得这么快啊！
    这是什么先天受体的设定？
    作为一个自诩就算穿越到abo世界也得是sss级alpha的大猛1，程夕接受不了自己周六晚上的表现。
    而且，凭什么同样都是第一次，她全程晕头转向找不着北，进去的时候她看到陆知微紧皱的眉头心疼得不得了，要不是对方拽着她，她都想打退堂鼓了。
    而反观陆知微，简直一整个游刃有余，她甚至都没感觉到痛。
    想到这里，她有些不爽地又发了一句：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消息发出，好半天没等来回复，她看了眼时间，猜想对方应当是在上课了，于是放下手机，投入工作。
    下午的阳光不似正午那么狠厉，它收起了锋芒，绵软地照在这片土地上，蛊惑着昏昏欲睡的上班族。
    程夕从便利店里走出来，打了个哈欠，将刚刚买的薄荷糖放进嘴里，一阵清凉顺着味蕾直冲脑门，她使劲眨了眨眼睛。
    陆知微就是这时发来的回复：天赋异禀+勤奋学习。
    “咔”地一声，硬糖被咬碎，她不忿地拨通了苏棠的电话。
    “好姐妹，我需要帮助。”
    -
    苏棠住的地方离市区很近，是她家里留下来的老房子。
    从街边的一个小巷走进去，经过两段长长的水泥楼梯，就到了大平台。
    大平台左前方是长长的走廊，通往另一条街道的入口，那边的尽头是另外一个大平台。
    右前方则是黑黢黢的居民楼梯入口了，一共有八楼，没有电梯。
    程夕步履轻快地迈上了大平台，向右拐了个弯，便看到了苏棠家门口的一小片空地。
    空地上方用一张红白蓝的三色布封了顶，苏棠爷爷用不锈钢打的骨架在下方做着支撑。瓶瓶罐罐整齐地排列在木质的折叠花架上——那是秦叶养的花花草草们。
    没错，苏棠家很特殊，就在平台上。
    程夕一步跨过面前的最后三节台阶，按响了门铃。
    防盗门被打开，苏棠开了门人就不见了，程夕只看到一阵残影晃过。
    “你坐一下，我把衣服收了先。”苏棠的声音从左边传来。
    程夕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换上，屁股往后一拱，防盗门落了锁。
    在秦叶搬进来之前，苏棠斥巨资做了一轮大装修。无论是客厅北欧风格的吊灯，还是铺满白色瓷砖的地板，都仿佛与屋外隔绝成了一个新的世界。
    程夕打开冰箱，拿了一听冰可乐，晃荡到卧室门口。她看着苏棠正把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取下来，开口问道：“秦叶呢？”
    苏棠头也没回，若无其事地吐出俩字：“加班。”
    程夕伸出脑袋往旁边的书房探了探，看到一张铺着床单的折叠床，床头的被子正正方方地摆在枕头下方。
    她把头缩了回来，手中的饮料冰得她指尖微痛，她换了只手，把饮料灌入口中。
    冰镇后的碳酸饮料凶狠凛冽，在口腔里横冲直撞，程夕艰难地吞咽下去。
    直到苏棠把所有的衣服都收了下来，坐在床边开始分类折叠，她才走过去也在一旁坐下，缓缓开口：“你们俩到底咋了？”
    苏棠手上动作停滞，挤了个笑容出来：“没咋啊，怎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要分房睡？”
    苏棠睫毛颤了颤，把手上的短袖叠好放在一边，说：“她最近回来都很晚了，怕打扰我休息。”
    程夕这才注意到，苏棠眼底的阴影很重，面色憔悴。
    “这不太合理吧，你没跟她沟通一下吗？”
    “我们最近见面都很少，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跟她吵架。”苏棠叹了口气，起身把衣服一件件收进衣柜，“何况她已经很累了。”
    “也不一定是吵架吧，情侣之间正常的沟通而已啊。”程夕不理解。
    “不，一定会吵架。”苏棠斩钉截铁，“但是她的性格不会跟我吵，顶多就是生闷气而已。”
    “说实话，我有时候会觉得，跟我在一起确实挺委屈她的。”
    “你说什么呢！”程夕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中的饮料差点洒出来。
    “你干嘛！弄脏了你洗啊！”苏棠狠狠瞪了她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激动。”程夕连连道歉，但很快又正色起来，“你不要这么想，你情我愿的事情，而且你很好。”
    程夕走过去掰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听我说，我看着你们一路走来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你俩有多配。”

 第52章

    “她那个木头性格，也只有你受得了。离了你她活不了的，真的。”
    “程夕，”苏棠移开目光，“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程夕嘴唇翕张，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过你放心吧，没事的，忙过这一阵就好了。”苏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毕竟之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最后那句话声音很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耳边的脚步声响起，渐小。
    程夕低着头看向手里的可乐，碳酸饮料在铝制的瓶罐里发出“滋滋”声，她双手覆在瓶身上，凉气顺着掌心直达心底。
    “我点了老曹家的水煮鱼，应该快到了。”苏棠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旺仔牛奶，冲着卧室喊道：“来客厅吧，给我讲讲陆知微把你怎么着了。”
    程夕被她这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她快步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同苏棠面对面坐下，双腿盘起。
    “你上次跟我说的资料，给我来点。”程夕把可乐放在茶几上，说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脸正色，苏棠一下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困惑地开口问道：“什么资料？”
    “就是那个...那个，哎呀你懂的。”程夕急得双手在空中绕了两圈，试图用动作阐述她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内容。
    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苏棠很快心领神会，“噢噢噢噢，那个啊...”她耸了耸眉毛，一脸窃笑地说道：“怎么？准备下手了？”
    “下什么手啊，”程夕一脸哀怨，“我根本不是对手好吧。”
    苏棠两只眼睛睁得像金鱼一样大，她伸出手狂摇程夕的肩膀：“不是吧不是吧！”
    摇晃间，程夕的衬衣领口被扯动，锁骨的吻痕漏了半截出来。
    空气停滞了，苏棠盯着吻痕眨了眨眼，顷刻间笑倒在了沙发上，捂着肚子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她两句：“笑死我了，你那么多羽毛球白打了。”
    “喂！”程夕满脸通红，把苏棠从沙发上揪了起来，“别笑了！还是不是好姐妹了！快给我想想办法啊。”
    “好好好，那你先给我说说是个什么情况。”苏棠捏了捏笑得发酸的下巴，说道。
    程夕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整个过程说得她面红耳赤。
    苏棠听完若有所思，好半天才问她一句：“所以，爽吗？”
    程夕抄起手边的抱枕就扔了过去，被苏棠在空中拦截。
    “哎呀，开个玩笑嘛~这不是为你感到高兴吗。”苏棠把抱枕抱在胸前，略带忧伤地说道：“不像我，最近都得靠自己解决。”
    说到这个，程夕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哎呀，没事，过段时间她不忙了我会让她连本带利都补上的。”苏棠拍了拍她的膝盖，俏皮地朝她一笑，“倒是你，没想到陆知微这么狠。”
    她翻开程夕的衣领，感叹道：“啧啧啧，这可真是，太幸福了姐妹。”
    程夕拍开她的手，冲她翻了个白眼。
    “除了这里，还有吗？”苏棠扬了扬眉毛，一脸八卦的样子。
    “苏！！！棠！！！”程夕咆哮。
    “好好好，冷静点嘛，老房子要被你震塌了。”苏棠捂住耳朵，“我一会儿就把东西发你，你自己回去研究。”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苏棠话锋一转，正言厉色地说道：“这玩意儿是要天赋的，我觉得你适合躺着，真的。”
    “绝交吧。”程夕恼羞成怒。
    第42章 旅游
    眼瞅着气温节节攀高，上半年打工人最喜欢的节日——劳动节来了。
    确认关系后的第一个长假，程夕和陆知微两人毫不意外地选择了一起出去旅游。
    江城是内陆城市，在这座城市长大的孩子们多多少少有一些对大海的向往。于是，她们旅游目的地便定在了北方的沿海城市。
    当然了，假期期间出去旅游，到处都是人挤人。
    下了飞机后，两人在城市里的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踏上了驶向海岛县的轮渡。
    程夕搭在白色的护栏上，看着远处越来越远的城市，感叹道：“唉，可惜了，我还想说去爬下山的。”
    陆知微站在她身边，伸手把她两鬓的碎发捋至耳后，莞尔一笑：“以后总有机会的。”
    程夕点点头，目光挪向了不远处的海鸥身上。
    二层的甲板上，一个男人不知抛出了什么，引来原本在上空盘旋的海鸥们争相抢夺。
    程夕觉得很是稀奇，脑后的小辫儿被海风吹得摇曳起来，她指着海鸥们问陆知微：“你说，为什么它们要绕着我们飞呢？”
    “因为有吃的。”陆知微淡淡说着，嘴角笑意未减，“而且跟着我们飞省体力。”
    程夕狐疑地掏出手机搜了一下，还真是。
    “你是什么百科全书吗？”她不可思议地小声嘟囔。
    陆知微笑笑，没有回话。
    不远处海岛上的欢迎字样清晰可见，整座岛如同一座大山浮在海上。
    民宿是陆知微定的，两室一厅，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可以听到海浪拍打石礁发出的声音。
    卧室的窗户被陆知微推开，一阵海风吹了进来。
    程夕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大海的气息随着海风的吹拂涌入她的鼻腔。
    “啊，大自然让我又活过来了。”她侧过脑袋看着整理行李箱的陆知微，“话说，为什么要定两室啊？”
    陆知微背对着她，手上动作没停：“因为两间房方便一些。”
    方便什么？
    程夕歪着脑袋想了想，想不明白。
    算了，无关紧要。
    她翻过身趴着，掏出手机把路上拍的好些照片发给了苏棠和自己父亲。
    不一会儿，手机收到两条新消息。
    [苏棠]：好家伙，真美，真羡慕。但是你的拍照技术还是一如既往的惨不忍睹。
    程夕没理她，接着看下一条。
    [老爸]：那边海鲜应该很便宜，但是要小心痛风。
    程夕刚想回复消息，熟悉的气息就从身后覆了上来。
    陆知微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亲了一下她的耳朵：“在干嘛？”
    “给我老爹回消息。”程夕把手机侧过来给她看。
    陆知微瞟了一眼对话内容，又揉了揉她的脑袋：“饿不饿？出去吃点东西吗？”
    程夕扬着脑袋感受了一下腹部，点了点头。
    两人在楼下找了个小馆随便吃了点，这里的主食基本都是水饺馄饨一类的，也有馒头，米饭很少见。
    程夕胃口很好，一口气干掉了二两水饺。陆知微倒是吃两口就饱了，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程夕把她碗里的也一扫而空，肚皮撑得鼓鼓的。
    海边的太阳和城市里的不太一样，因为有海风的吹拂，阳光照射在身上显得绵软无力，但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只是错觉。
    陆知微给程夕抹上防晒霜，又喷了一层防晒喷雾。程夕感觉自己身上全是化学用品的味道。
    码头边上人潮拥挤，程夕穿着沙滩套装，脚底踩着一双洞洞鞋，脑袋上的墨镜闪闪发亮。
    她牵着陆知微迈上快艇，船身摇晃了一下，她扶着陆知微的腰身让对方在自己身边稳稳坐下。
    “好多人哦。”程夕努努嘴，“你要坐稳啊。”
    陆知微笑着捏了捏她粉嫩的耳垂：“知道了。”
    伴随着一阵“轰隆”声，快艇切开海面，离开了码头。
    程夕转过头，看到身后白花花的海浪像汽车尾气一样跟在她们身后，驾驶座上的师傅热情地向船上的游客介绍着路过的风景。
    一块块奇形怪状的巨型礁石矗立在海上，透过它们之间的缝隙，能看到远处高耸着的灯塔。
    快艇在海上蹦蹦跳跳，带着船上的游客们在礁石间穿梭。
    程夕忍不住站起身来，遥望更远处的大海，海天一色的景象让她心潮澎湃。
    陆知微一手抓在前方椅背上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掌住程夕的后腰。她仰头看着程夕被阳光照得发白的侧脸，嘴角微扬，心口发烫。
    又一次颠簸，海水溅在了程夕的嘴角。
    “哕...”程夕吐了吐舌头，看向陆知微，“好咸，海水真的是咸的。”
    陆知微忍俊不禁，程夕被她这一笑晃了眼睛，抓在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移开了目光。
    太阳渐渐落下，海鲜一条街灯火通明，年轻的女孩儿抱着菜单在不同的餐桌间来回穿梭，食客们手里的酒杯相撞，酒花洒在他们身侧的影子上。
    程夕带着陆知微在门口找了个摊位坐下，女孩儿带着热情的微笑向她们小跑过来。
    “两位吗？”她递出菜单，从腰包里掏出纸笔，看看程夕，又转头看向陆知微。
    陆知微下巴往程夕那边微抬了一下，女孩儿立马看向程夕。
    程夕点点头，接过菜单。
    海鲜当然要配啤酒，何况这里的啤酒本就是当地特色。

 第53章

    “你知道吗？”程夕一口烧烤一口啤酒，口齿不清地说着：“以前这里的啤酒都是用袋子装的。”
    “嗯？”陆知微抽出纸巾给她擦拭嘴角。
    “就那种塑料袋，随便一个副食店就有散啤卖，当地人就拿着塑料袋去打啤酒，然后插上一根吸管直接喝。”
    这个说法陆知微倒是第一次听说，眉梢轻挑，示意程夕继续说。
    “因为这样比较方便嘛，他们这儿的人恨不得连血管里都流着啤酒花。”
    程夕夹起一片蛤蜊，轻轻吸吮，肉进了嘴里，壳子落入垃圾桶。
    “不过他们每天都是啤酒海鲜，也不见痛风。反观我们内陆，动不动就尿酸过高了。”
    陆知微低头开了一个生蚝，放在程夕的碟子里：“他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饮食习惯，跟我们体质不一样。”
    程夕把肥美的生蚝送入口中，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酒足饭饱，两人起身离开。
    民宿离她们吃饭的地方约莫2公里左右，陆知微看着程夕红彤彤的脸颊，果断选择了散步回去。
    这座岛占地面积很小，整体算下来可能还不如江城的一个区大。
    路灯昏黄，在这个几乎没有夜生活的小岛上，成为了唯二的光源。
    另外一个，当然是月亮。
    程夕兴致很高，一扎啤酒三分之二都进了她的胃里，现在整个人都很亢奋。
    她踩在路边的台阶上，双手张开保持平衡，晃晃悠悠。
    陆知微一手牵着她，一手虚放在她身后。
    “你看！”程夕突然停下，指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好亮啊，江城的月亮都没有这么亮的。”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后，陆知微非常清楚这个人现在已经醉了，但她还是下意识解释道：“因为江城的光污染太多了。”
    显然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醉酒的人满意，程夕一个转身挂在陆知微脖子上，瘪了瘪嘴，语气略带埋怨：“你好正经。”
    陆知微没理会她这句话，伸手把她从台阶上抱了下来，重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在陌生的城市，带着一个醉鬼晚上在街上走这件事让她很警惕，她有点后悔让程夕喝这么多了。
    “明明这么正经，怎么在床上就变了个样子。”程夕噘着嘴，细声嘀咕道。
    虽然声音很小，但在这座静谧的小岛上，一切都被放大了，于是陆知微理所当然地听到了这句话。
    她扬着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程夕。
    程夕被她盯得有些发怵，但酒精在她的脑袋里晃荡，她壮着胆子扬起脑袋盯了回去。
    陆知微被她这副模样逗笑，凑过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小声说道：“所以你猜猜为什么要定两室？”
    这个问题程夕清醒的时候都想不明白，现在喝了酒更是头绪全无。
    何况话题跳跃得太快，她混沌的脑子根本就跟不上节奏。
    无奈之下，她放弃了思考，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看向陆知微，等着对方给她揭晓答案。
    然而陆知微压根没打算回答她，只牵着她，脚下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回到民宿以后，程夕先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受，直到温热的液体划过她的肌肤，冲刷掉一整日的疲惫，她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一个人住久了，她从来就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当陆知微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你...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洗完呢。”她侧过身子，遮挡住关键部位。
    陆知微没有回答她，她也不敢转头去看。只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凌迟之前磨刀的声响敲在她的心头上。
    而她，就是那头磨刀霍霍向的小羊羔。
    但小羊羔不是真的小羊羔，凌迟也不是真的凌迟。
    几乎在陆知微身子靠过来的一瞬间，她就反身把对方压在了浴室的墙上。
    她看着陆知微略带惊讶的眼眸，血气上涌，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你还真当我是小羊羔啊？”
    陆知微不知道她嘴里说的小羊羔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自己身后的这个人几天不见，技巧上有了质的飞跃。
    可能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让原本害羞的人变得大胆了起来。没几个来回，陆知微就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腰也止不住往下塌。
    程夕把她翻过身，抱在洗手台上。然后埋头继续干刚刚没有干完的事情。
    陆知微抬头看着浴室的天花板，微张着嘴。她把手按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手指穿过发丝，通过按压的力度传达自己的感受。
    一阵收缩，身体的某一部分被带走，陆知微长舒一口气，低头看向被她弄得满脸湿漉漉的程小狗。
    “多谢款待，我吃饱了。”程夕仰着头，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吗？”陆知微眯起双眼，拿过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水渍，手指滑落颈间按住她的喉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可我还没开动呢。”
    第43章 落日
    海岛上的时间似乎比外面要慢得多，城市的喧嚣在这里无法生存。
    海鸥在码头转着圈，等待着新一轮的旅程启航。远道而来的游客们拖着行李箱，从轮船上推攘着走下来。
    程夕被渴醒，刚一坐起身，就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她这才想起，另外一半似乎也是自己昨天喝掉的。
    果然，失水太多了吗。
    她看了一眼窗外，海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偶尔有电动船在海上驶过，掀起一串串小浪花。
    看来时间已经不早了，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屏幕显示：11:09。
    身旁的人睡得正香，手还搭在她的身上。
    她笑了笑，倾身吻了吻对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睡衣的扣子只扣了下面几个，领口大敞，程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脖颈到胸前全是密密麻麻的痕迹，提醒着她昨晚的疯狂。
    原本她以为自己在那些图文并茂、姿势繁多且生动的教学资料的熏陶下，已经是个成熟的大猛1了。结果当她看到陆知微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玩具，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自己还是太嫩了啊。
    程夕摆了摆头，走进空荡荡的那间卧室，把床单和被套扯下来，放进洗衣机里。
    所以，订两室的民宿原来图的是这么个“方便”。
    程夕盯着洗衣机上显示的数字，迷迷糊糊地想着。
    卧室里传来响声，她赶忙回房。
    陆知微靠在床头，一脸阴郁地看着她，好像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你跑哪儿去了？”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陆知微蹙着眉头问道。
    “我去把床单被套洗了，刚扔进洗衣机你就醒了。”程夕解释道，许是陆知微的语气不太好，她回答得有些怯生生的。
    “过来。”陆知微朝她摆了摆手。
    程夕两腿一蹬，扑进她怀里。
    被子滑落，露出香艳的景色和斑驳的痕迹，程夕双颊粉红，将脑袋埋进陆知微的胸前。
    陆知微毫不在意，伸手揪住她的耳朵，笑道：“昨天是谁喝醉了凶狠狠的，今天就又怂了是吧？”
    “才没有，”程夕闷声说，“你后来不都变本加厉还回来了？”
    “而且我喊停都不听的，我都哭了！”程夕埋头蹭着白嫩的肌肤疯狂控诉。
    “哦？”陆知微挑眉，“你那难道不是爽的？”
    “才不是！”程夕嘴硬到底，坚决不认。
    “我知道了，”陆知微点点头，把她的脑袋托了起来，“下次我会停的。”
    程夕被噎住，反驳无能，只能哼唧两声以表不满。
    小岛上的自然风光总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天上漂浮的一朵朵白云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它们被风捏成不同的形状，这场景如同儿时童话故事里的插画跳出纸张，照进现实。
    海边的游客嬉戏打闹着，程夕脱掉了鞋子，躺在由鹅卵石铺成的海滩上，大海近在咫尺，浪花时不时打在她赤裸的脚上。
    她戴着墨镜，刺眼的阳光被镜片阻挡在外，双手交叉摆在脑后，两只脚同步摆动着，一会儿向内一会儿向外。
    “好舒服，我觉得我可以在这里睡着。”她惬意地说道。
    她今天没有扎小辫儿，奶茶色的卷毛被海风吹得乱七八糟。
    陆知微在她身旁坐下，伸手帮她捋了捋头发。
    她在看天，陆知微在看她。
    前者悠然如风，后者柔情似水。
    “大自然的磁场就是会让人心情愉悦，”陆知微说着，揉向程夕的耳垂，“你也是。”
    程夕把墨镜推了上去，挑着眉毛转头看她：“你这是在对我说情话吗？”
    “我只是在阐述我的真实想法而已，你磁场很强，很温暖。”陆知微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的羞涩。

 第54章

    程夕挪动身体，把头搁在她的大腿上，仰头看她：“你知道吗？每次你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我都觉得很激动，很澎湃。”
    陆知微笑着揶揄道：“你这都是些什么词？”
    “哎呀你别管，”程夕在空中摆了摆手，“你懂我的意思就行。”
    “嗯，我懂。”陆知微轻揉她的耳垂，肯定道：“你很喜欢。”
    “对的！”程夕笑得灿烂。
    又躺了一会儿，直到海边的人群都起身移动起来，程夕才恋恋不舍地拍拍裤子，站起身。
    陆知微从包里取出一片清凉贴，贴在自己和程夕的后颈上。
    两人跟上人群，慢慢悠悠地往不远处的山崖走去。
    穿过长长的珍珠隧道，青翠的草坪映入眼帘，人群簇拥着往山顶边上汇聚。
    程夕牵着陆知微迈过两节天然台阶，终于到达了最佳观景点。
    此时远处的天空已经被晚霞染成了渐变色，海水的颜色渐渐变深，从脚底传来的海浪声不再亲和。海面上有一支渔船正加速前进，广阔的海平线上，小船成了海天之间的人工分割线。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拍照声，程夕也掏出手机加入其中。
    两道快门声接连响起，程夕回头一看，陆知微正手举白色的拍立得浅浅地朝她笑。
    “你拍我干什么？”程夕凑过去，“我很不上相的。”
    陆知微拍掉她想要看照片的手，说道：“试试效果。”
    程夕只能努努嘴，又退回去。
    山崖上人山人海，但并不吵闹，大家都聚精会神等待着落日。
    程夕站累了，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陆知微在她旁边捯饬着手中的拍立得。
    白色的防晒服随意地搭在陆知微的腰间，上身黑色的背心完美修饰着她的身形。
    程夕觉得有些口渴，从陆知微的包里掏出矿泉水拧开，想了想，递过去：“你喝吗？”
    她看到陆知微摇了摇头，这才仰头将液体灌入喉间。
    “快看，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嗓子，空气中的平静瞬间被打破。
    程夕猛然站了起来，看向那片被熔化成金液的海域，橘红色的太阳已经开始缓缓下落。
    天际线被烫出一道蜿蜒的金边，云层在燃烧，远处的渔船已经行驶到了一半，三支海鸥拍动着翅膀，如剪影一般向落日飞去。
    程夕怔怔地望着此时的景色，喃喃道：“古人诚不欺我。”
    “落霞与孤鹜齐飞。”陆知微按下快门。
    “你怎么知道...”程夕扭过头，想要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她一转头就愣住了。
    金色的余晖洒在陆知微的脸上，海风朝着一个方向吹过，发丝轻轻扫过程夕的鼻尖。
    她看到陆知微修长的手指穿进长发，沿着发丝的纹路往后梳理，露出雪白的长颈和鲜艳的一抹红色——那是她昨晚动情时留下的，只有那么一小块，此刻却像猫爪一样挠动着她的心扉。
    陆知微倾过身子，眸色明亮地看着她，似是在问她怎么不继续说下去。
    “我说，”程夕伸手攀住她的脖颈，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比落日还要美。”
    -
    再次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走了一天的路消耗了太多体力，两人在楼下打包了晚饭拎回民宿。
    顺便，还打包了1l原浆啤酒，塑料袋装的那种。
    本来陆知微是不想让她喝了的，但是程夕表示，来都来了，总要体验一下。
    陆知微拗不过她，想着在民宿喝也算是比较安全，就应了。
    两人陆续去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惫，陆知微出来的时候，看到程夕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调试电视，打包好的食物整齐地摆在桌面上。
    “怎么不先吃，你不是饿了吗？”陆知微在她旁边坐下。
    “没事，等你一起。”程夕把电影投屏在电视上，把筷子递给她。
    电影有些烂，程夕把目光挪向身旁人的杯子里，透明的塑料杯淡黄色的液体已经见底。
    “你酒量很好？”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看酒。”陆知微言简意赅回答道。
    程夕眨了眨眼，换了个话题：“老实说，这种旅游节奏是我没想过的。”
    陆知微闻言，侧着脑袋看向她，眼里写满了疑问。
    “就很随意啊，没有说一定要几点起来干什么，虽然我们也做了攻略，不过总体来说还比较松弛。”
    “旅游不就是来放松的吗？”陆知微有些不解。
    “可是我听别人说，情侣一起出去旅游如果节奏不合拍，容易分手。”程夕皱了皱眉头，“而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没多久。”
    “是有听说过这个说法。”
    “所以你看，我们很合适啊。”程夕起身把陆知微杯里的酒添满，又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陆知微，等着她的回答。
    陆知微拿起酒杯，乳白色的酒花在杯里轻轻晃荡，她知道程夕是在反驳自己那天晚上说俩人不合适的话。
    但是...
    “其实，”陆知微斟酌片刻，还是开口了，“我说我们不合适，是指我们两个人看待事物角度不太一样，会引发很多冲突。”
    “你很好，周围的人都喜欢你，是因为你花了很多心思去经营这些关系，你很在意别人的眼光和认同。”
    “很多时候你纠结也是因为这个，你想把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处理得完美，也不想让任何人失望。”
    “那你为什么愿意跟我在一起？”程夕突然问道。
    陆知微愣了一会，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状态很不一样？特别是我们确认关系以后。”
    程夕点点头，她确实发现自己变得粘人爱撒娇了，她控制不住。
    “这就是理由，这才是真实的你。”陆知微把一只扇贝递到她嘴边，“张嘴。”
    程夕乖乖张嘴，粉条夹着蒜末和扇贝的肉一起滑进嘴里。
    陆知微继续说道：“虽然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在生活，但你的面具格外的重。”
    “而我，我不在乎这些，我更在乎自己。”
    “还有，”她突然正色道，“不是愿意，是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之前我说那些话是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毕竟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但是后来我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我们可以边走边看，本来感情也是要磨合的。”
    “嘿嘿，”程夕眉眼弯弯，笑着说道，“你好喜欢我哦。”
    陆知微睨了她一眼，没有回话。
    程夕不依，凑过去想要亲她，陆知微按住她的额头拦住了她：“坐好，吃饭。”
    她瘪瘪嘴，小声嘀咕：“又正经起来了。”
    “我不正经你又受不了，我正经你又怪我正经，”陆知微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程总，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呢？”
    作者有话说：
    劳动节快乐啦姐妹们~
    感谢阅读[比心]
    第44章 视频
    程夕不记得是从哪里看到过一句话，说，情侣出去旅游就是换个地方打/炮，她以前不信，现在不得不信。
    虽说一开始是她主动在先，毕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大好春宵岂能浪费。
    但是考虑到已经没有床单可以换了，她很克制很收敛。疏解一下躁动的情绪，意思意思也就罢了。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这种想法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谁能告诉她怎么会有人出来旅游还带防水垫的啊？
    啊？？？？？
    而且，因为她白天多嘴那么一句，晚上就尝到了恶果。
    她一掉眼泪，陆知微动作就停了，她很有骨气地不吭声，刚缓过气，对方又很有技巧地动了起来。
    到后面，她什么羞耻的话都说了，这人才一鼓作气给了她一个痛快。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嘴硬。
    何况谁能抵挡住陆知微顶着那么一张禁欲的脸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夸她乖狗狗啊？
    反正程夕不能。
    不光不能，她还到得异常地快，要不是防水垫质量好，她感觉最后的这张床单也得遭殃。
    当然了，虽然羞耻万分，虽然筋疲力尽，虽然自食恶果。
    但是一切结束，她瘫软在床上，陆知微细心温柔地帮她清理身体的时候。
    她突然觉得，下次还敢。
    翌日清晨，时针刚走过6点。
    海风徐徐吹来，扰动了陆知微的发丝，程夕痒得双腿战栗。
    “还没好吗？”程夕小声嘀咕。
    “快了，”陆知微轻声应道，伸手按住她有些打颤的双腿，“别动。”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没有了夜晚的加持，视觉的冲击让感官都变得清晰起来。
    陆知微一手按住她的大腿，一手轻柔地给她上着药。
    一丝不苟的神态，仿佛在雕刻某件艺术品。

 第55章

    程夕双颊泛红，移开了视线。
    “好了，”陆知微拍拍她的膝盖，示意她可以将腿收起来，“有点红肿，但问题不大。”
    程夕并拢双腿，微凉的药膏让她有些不适。她抬眼看着陆知微抽出湿纸巾擦拭手指上粘稠的液体，抱着被子的手又紧了紧。
    清理完以后，陆知微俯身过来抱住她，轻声问道：“再睡一会儿，嗯？”
    她把脑袋埋进对方的胸前，点了点头。
    -
    机场里人声鼎沸，有人在这里转站，有人从这里返航。
    程夕推着行李箱，走出了机场，回头笑嘻嘻地同身后的人说道：“我们回来啦。”
    陆知微走上前揉了揉程夕的后颈，掏出手机给陆知远打电话询问他车辆停靠的位置。
    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前一后上了车。
    陆知远开车到程夕小区附近的商场，三人一起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一会儿把你先送回去，我和知远回一趟老宅，把特产给老人送过去。”陆知微对程夕说道。
    程夕问道：“那你晚上还回自己家吗？”
    “回的，”陆知微挑眉，“怎么？你要过来睡？”
    程夕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很快否认：“恐怕不行，我明天要去看我爹。”
    陆知微点点头，加了一块牛肉到程夕碗里，程夕闷头干饭。
    陆知远脑袋跟着她俩的对话来回摆动，感叹道：“旅游果然能加深两个人的感情。”
    程夕不解：“何出此言？”
    陆知微也抬头看着他。
    “你俩现在自然多了，之前很拘谨。”陆知远看着程夕，“特别是你。”
    程夕无语：“你又知道了？我们之前三人在场的局面都很少吧？”
    “哇，上次去我们学校，你看到我姐的时候，我感觉你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陆知远双手挥舞着，很是夸张。
    陆知微轻笑出声。
    程夕羞赧道：“闭嘴，吃你的。”
    一餐饭很快吃完，姐弟俩把程夕送回家，程夕下车的时候还不忘凑到陆知微脸上亲了一下，引来驾驶座上人的一通鄙夷。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
    程夕一回到家就开始收拾行李箱，把该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给家里做清洁。
    心情好，效率自然高。
    客厅的音箱播放着nirvana的经典曲目，程夕哼着小曲儿忙进忙出，两个钟头后，终于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衣服也都整整齐齐地挂在了晾衣杆上。
    她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给自家老爸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下明天过去的时间，顺便聊了两句旅游的经历。
    挂掉电话，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4点多了。
    她思索片刻，从房里拿出电纸书在阳台上倚着下午的阳光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光线逐渐黯淡，正当她觉得看得有些吃力准备回客厅开灯看的时候，手表传来震动。
    是陆知微发来的问候：好点没？
    她下半身在坐垫上微微挪动，蹙着眉头感受了一下，回复：感觉上应该是好了。
    显然陆知微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别感觉了，看一下。
    程夕没办法，拿着手机走向洗手间，一通操作后，坐在马桶上回复消息：老实说，我看不出来差别，平时我也没怎么观察过那里，我觉得应该是好了。
    发完以后，她刚想提起裤子离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是视频电话。
    她只得重新坐下，接过视频。
    陆知微熟悉的脸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白色的瓷砖，看上去应当也是在洗手间里。
    “怎么突然打视频过来？我裤子都还没穿好呢。”程夕不解地问道。
    “那正好，”陆知微笑了笑，轻声说道，“你把镜头下移，我看看。”
    程夕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说什么呢！我才不要！”
    紧接着她又移开视线，小声补上一句：“反正我觉得好了。”
    “乖，我就看看，”陆知微哄着，“要是感染或者加重就不好了。”
    “又没有破皮怎么会感染。”程夕瘪了瘪嘴，很不乐意的样子。
    “程夕，”陆知微神情严肃了起来，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冰冷，“听话。”
    程夕秒怂，极不情愿地强忍着羞耻，把镜头往下放。
    “掰开一点。”陆知微清冷的嗓音命令道。
    程夕：......
    程夕羞红着脸，伸出手指往两边拨开。
    “确实好多了，”陆知微说道，“晚上睡觉前再擦一遍药，你自己会擦吧？”
    程夕闻言迅速把手机拿了起来，对着镜头疯狂点头：“嗯嗯嗯。”
    说完，两人一时间有点相视无言，程夕的羞涩还未完全褪去，陆知微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吭声。
    良久，陆知微才突然开口说道：“程夕。”
    程夕一个激灵：“在呢。”
    陆知微被她的反应逗笑，很快又收敛起来，认真说道：“抱歉，是我没把控好。”
    “为什么道歉？”程夕歪着脑袋，面色困惑地说道：“我们都没经验啊，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烧过头了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就算有错那我也要背一半的锅，毕竟我是当事人，我纵容你这样的。”
    程夕说这些话的时候态度诚恳，直言正色，没有丝毫迁就讨好的意味。
    陆知微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怔住，两秒后，她欣然笑出声，扶额道：“你可真是...”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外面的喊叫声带走了注意力。
    程夕看见她冲着镜头外喊了一句“知道了”，随即转过头来说：“家里人叫我去吃饭了。”
    “好的，你去吧，我也去吃饭。”程夕回答道。
    通话结束以后，程夕拎起裤子刚想从马桶上起来，粘稠感让她略感不适。
    程夕再次：......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无语了，她突然就对自己这具身体很不满意。
    还是先洗澡吧。
    她这么想着，脱掉衣物，走向花洒。
    -
    陆家老宅内，一家四口在餐桌前安静地吃着晚饭。
    菜色一如既往的丰盛可口，刚从海岛回来的陆知微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米饭。
    老太太见状，心情大好，连连往她碗里夹菜。
    直到她再也吃不下，才徐徐放下筷子，擦拭嘴角，移步客厅。
    没过多久，陆父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杯中的茶叶刚刚泡开，他对着茶汤轻轻吹了一口，眼睛却不时往她这边瞟。
    陆知微环顾四周，问道：“奶奶和知远呢？”
    男人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眼神飘忽地答道：“出去散步了。”
    陆知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起电视遥控器调换节目。
    男人在一旁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陆知微转过头去看他。
    “你这次旅游是去的哪里？”男人问道。
    “海岛，”陆知微扭头继续看向电视屏幕，“是个群岛，从岛城坐轮渡过去的。”
    “跟那孩子一起？”
    “嗯。”
    “两个人？”
    “嗯。”
    陆知微余光瞥见男人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翘起腿，一会儿又放下。两只手臂交叉置于胸前，不时又分开放在两边的膝盖上。
    “知微，”男人终于按耐不住，开口说道：“如果你是认真的，我觉得，作为父亲，我有必要见一见她。”
    陆知微闻言，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转过身子看向他：“当然是认真的。”
    她面色如常，语气平淡。反观男人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略显局促。
    “不过，”她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有点早，等过段时间稳定一点吧，我到时候提前跟你说。”
    “可以。”男人很快应道，脸上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他试探性地问道：“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想到程夕，陆知微嘴角上扬，轻声说道：“真诚热情有礼貌，阳光开朗，很乖很懂事的一个孩子。”
    末了，又加上一句：“奶奶会喜欢的。”
    第45章 回家
    程夕驱车驶下三环线，一个掉头，终于把堵塞的车流甩在身后。
    路过加油站右拐后，便只有一条路，一条回家的路。
    还建小区的停车位总是异常抢手，程夕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空位，见缝插针停了进去。
    许久未回家，电梯里的广告焕然一新，程夕看得入迷，提示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走出电梯。
    她伸出手指穿过铁门上的缝隙，循着记忆找到了下方的插销，手指一勾一拉，门就开了。
    她跨进铁门，前方便是鞋柜和虚掩着的防盗门。
    她没急着进去，反手把身后的铁门带好，在鞋柜里找到自己的拖鞋换上。
    一个女人许是听到响声，推门出来。
    “你回来了。”

 第56章

    “嗯，爸呢？”
    “在做饭呢，快进来吧。”
    程夕穿好拖鞋，走了进去。
    客厅的布局还是跟之前一样，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还是有些许不同。
    不过程夕不在乎这些，她把从海岛带回来的特产放到桌上，跟女人说了一声。
    随后便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房间里一尘不染，床单和被套是新的，她之前没见过。
    “知道你要回来，就把之前的换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女人跟在她身后，有些紧张地解释道。
    程夕其实没打算在这边过夜，但她还是礼貌回应：“谢谢。”
    “姑娘！”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爹我今天大显身手了。”
    程夕放好包，移步厨房。
    男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程师傅今天重出江湖，给你露一手。”
    “你可算了，”程夕翻了个白眼，“上次也不知道是谁煎个饺子全糊了，还粘在了一起。”
    “那是意外，锅不好那次。”
    男人说着，一手握住锅柄，当即表演了一个颠锅。
    “你好好炒吧，别整这些。”程夕心有余悸地说道。
    女人适时打断了父女俩的对话：“阿夕，来吃点水果垫垫。”
    “来了。”
    程夕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用牙签插起一颗桑葚送入口中。
    紫黑色的桑葚汁水充盈，果香浓郁。
    “呃...好吃！”程夕毫不吝啬地评价道。
    “你喜欢就好，这是自己家里果园种的。”女人脸上的笑意漾开，“那你慢慢吃，我去厨房帮你爸爸。”
    “好。”程夕颔首。
    原本放在茶几上的小茶台被挪到了阳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锈钢的铁盘，里面放着两副老花镜和一些杂物。
    沙发上的抱枕也换了新的，程夕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全家福，照片中的女人依然笑得恬静，阖家欢乐的场景让她嘴角微微下垂。
    她把头转回来，抄起一个抱枕，放在胸前反复揉捏。
    又一颗桑葚被嚼碎，汁水在口中蔓延开。
    她失神地望着黑屏的电视，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菜盘陆续上了桌，男人取下围裙，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白酒出来，兴致勃勃地嚷嚷着：“来，整两口。”
    程夕下意识拒绝：“我开车了爸。”
    “你还要回去吗？”男人有些讶异，“床都给你铺好了，就在这里睡呗，自己家客气什么。”
    程夕面色犹豫，转眼又对上男人期盼的目光，她叹了口气：“行吧。”
    酒过三巡，女人起身说拿个快递就下楼了，留下父女俩把酒言欢。
    “她其实对我挺好的，”男人说道，“人也很善良，我觉得现在日子过得还行。”
    “你俩打算啥时候领证？”
    “傻姑娘，”男人笑了笑，“我们这个年纪还领什么证，都是凑合着过日子而已。”
    程夕垂眸，没有吭声。
    “对了，”男人突然正色道，“烟没有再抽了吧？”
    程夕点点头：“很久没抽了。”
    “那就好，你之前可差点把我吓死了。”
    程夕笑道：“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又是一轮推杯换盏，男人重新往酒杯里添酒。不知不觉中，原本一满瓶的白酒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
    “对了，难得见你放假跑出去旅游，”男人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谈朋友了？”
    “嗯，”程夕点点头，直接承认了，“但是吧...爸，你听我说，你别激动先。”
    “你说，我不激动。”男人放下酒杯，认真道。
    “我喜欢女孩儿。”程夕一鼓作气说了出来。
    男人又拿起酒杯，眉头蹙在了一起，沉思片刻，说道：“先走一个。”
    程夕拿不准他的想法，只能跟他碰杯，这一口喝下去小半杯，程夕被辣得吐了吐舌头。
    又是片刻沉静，男人兀自将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脸色通红地坐在沙发上，小口喘着气。
    程夕微抿着下唇，缄默不语。
    “好看吗？”男人突然问道。
    “好看。”
    “有你妈好看吗？”
    程夕：“......”
    “很喜欢？”男人又问道。
    程夕点点头。
    男人神色疲惫，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可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程夕觉得这口气仿佛有他的前半生那么长。
    这时，门口传来声响，是女人拿快递回来了。
    “早点休息吧。”男人恢复了平静，起身将酒杯收走。
    这边小区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过了晚饭时间以后，楼下的广场就会被大婶们占据，这是属于她们的黄金时间。
    程夕洗完澡，赤裸着站在浴室里，看着挂钩上五颜六色的毛巾，怎么也想不起来哪一条是她的。
    无奈之下，她只好用纸巾擦干身体，穿上睡衣，返回卧室。
    墙上的电视被擦得锃亮，但程夕此刻并没有打开它的欲望，它唯一的作用是作为游戏机的投屏载体，然而那些游戏机早已被她全部带走，于是它也失去了开机的意义。
    书桌的后方是两个三层的榉木??书架，紧紧相连。
    当初装修的时候，主卧并没有预留放书架的位置，于是这间房子所有的书都放置在了这里，其中当然也包含男人喜欢看的一些历史书和人物传记。
    书籍的摆放跟之前没有变化，只在最右侧多了几本她之前没有见过的书，其中便包含了那本蓝色封皮精装珍藏版的《我与地坛》。
    程夕把这本书抽了出来，拇指抵住封底，像拨动琴弦般快速捻动书页，纸页哗啦啦地向前翻涌，回忆也跟着往前倒带。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看课外书被老师抓到，男人接到电话赶来学校，她在办公室外站着等待审判降临。
    空荡荡的走廊如同暴风雨前夕一般寂静，落日被前方的教学楼遮挡了一半，她在阴影里，办公室的门在淡黄的阳光下。
    门被打开，男人神色疲倦地走了出来。她双手捏住书包两边的肩带，亦步亦趋地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一路上一声不吭，她感觉那天回家的路就像语文课本上被要求全文背诵的文章那么长。
    老式的木门打开又关上，男人坐在椅子上，她低着头站在房间的正中央。
    眼前的球鞋变成了那本被没收的课外书，她抬起头，看到男人笑嘻嘻地对她说道：“以后别在上课的时候看，下次我就不一定能要得回来了。”
    暴风雨没有落下，审判也没有降临。
    她抱着男人的脖颈嚎啕大哭，好似想用哭声把那些委屈和恐惧都赶走。
    “老师说，”她打了个嗝，肩膀一耸一耸的，“看这些书的，都不是好孩子。”
    “不是的，阿夕是好孩子。”男人的手在她背后给她顺气，宽厚的手掌让她找到了依靠。
    脸上的泪水被粗糙的手指抹掉，男人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她听见他宠溺的声音。
    “阿夕是爸爸的小公主啊。”
    手上的书被放回原位，回忆也戛然而止。
    她张开手指，缓缓擦过那些错落有致的书脊，从漫画书到杂志期刊，从奥斯特洛夫斯基到村上春树，这些千差万别的纸张里，承载着她的童年和青春。
    还有一个男人沉甸甸的父爱。
    房门被敲响，程夕耸了耸鼻子，说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半，女人的脑袋和手里的毛巾同时出现在程夕的视野里。
    “你爸爸和我都忘记了，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脑袋不记事了。”女人满含歉意地说道：“我们之前把你的毛巾洗了收起来了，刚刚才想起来。”
    “啊，没关系，我用纸巾把身上擦干了。”程夕笑着摆了摆手。
    女人的眼角耷拉了下来，嘴唇微微颤抖。
    “真的没关系的阿姨，我没那么矫情。”程夕大大咧咧地说道，她眼珠子转了转，又补了一句：“那条黄色的麻烦帮我挂起来吧，我明天早上起来洗头还要用呢。”
    “诶好，”女人这才露出笑容，“那我给你就挂在镜子旁边的第一个挂钩上哈。”
    “好的，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这有什么好谢的。”女人欣慰地笑着，面容舒展开来，离开时轻轻带上了房门。
    程夕躺倒在床上，天花板上的吸顶灯亮着令人感到温馨的暖色光。
    飘窗上黑色的小号琴包蓦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一个弹射坐了起来，走过去拉开拉链，乐器挣脱束缚被她抱在了胸前。
    她盘腿坐在床上，打开琴头的调音器，不着调的音符在房间里蹦蹦跳跳。
    不一会儿，几个和弦规律性地响起，相思木的音色圆润饱满，层次分明。
    程夕嘴角上扬，拿出手机点开录像，简单录了一小段弹唱发给陆知微。

 第57章

    对面发来视频通话请求，程夕果断接通。
    画面里陆知微靠在床头，已经换上了睡衣。
    “咋啦~”程夕笑呵呵地问道。
    “看看你。”陆知微挪了挪身子，把手搭在额头上好整以暇地看着镜头。
    “你怎么不问我弹的是什么？”程夕将琴身在镜头前晃了晃，问道。
    “尤克里里，我看知远弹过。”
    “那你为什么不夸我？”程夕噘着嘴，有点不乐意。
    “呃...弹得不错，唱得一般。”陆知微皱着眉头想了想，给出评价。
    “可恶，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老实说，我觉得我已经在哄你了。”陆知微笑道，“毕竟我有一个做乐队主唱的弟弟。”
    程夕瘪了瘪嘴，生气，但又没办法反驳。
    “你没回家？”陆知微问道。
    程夕知道她说的是那个租的房子，她点了点头，说道：“嗯，陪我爸喝了点酒，就想着说干脆在这边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嗯，还习惯吗？”
    “嗯...”程夕踌躇片刻，含糊其辞地说道：“还行吧，就那样。”
    “嗯？”陆知微眉间一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话里有话，“不想跟我说？”
    “不是，”程夕连忙摆头，瞟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凑近手机小声说道：“不太方便，下次见面跟你说。”
    陆知微很快明白过来，轻声应道：“好。”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挂了视频通话。
    床头灯接替了吸顶灯的工作，程夕靠在床头打开了电纸书。
    她正在读的这本书有点晦涩难懂，催眠效果显著，没多久她便睫毛打颤，哈欠连天。
    正当她准备关灯睡觉时，手机屏幕忽而亮起，她解锁手机，点开一看，是徐锐发来的消息。
    [锐哥]：越总来江城了，明天晚上跟她吃个饭，位置我订好了。
    [锐哥]：[位置]
    第46章 饭局
    太阳由东至西在天上画了个半圆，商务区里密密麻麻的写字楼像群山一样，忽高忽低，连绵起伏。
    清澈的液体缓缓泻进溢水口，细腻柔嫩的双手掌心向上拦截水流，一汪小水塘在手心成型，顷刻间又被拍在了光滑红润的肌肤上。
    身后不时有脚步声来来往往，程夕甩了甩手，转身回到办公室。
    徐锐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眉头紧锁。他左手搭在扶手上，右手摩挲着腕间翠绿色的表盘。
    脚步声由远及近，徐锐将腿放了下来，眉间舒展开，看向走进办公室的人。
    “越总说是私人饭局，不谈生意。”他开口说道。
    程夕抽出纸巾揩拭掉脸上的水珠，又擦了擦手，抬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私人饭局？我们仨？”
    “不是，”徐锐低头解锁手机，看着聊天界面，答道，“还有她女儿。”
    程夕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先过去，”徐锐在手机上划拉了两下，“就当吃个便饭的。”
    程夕没再说什么，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鼠标在电脑上操作了两下，显示器上关机界面弹出，不一会儿，黑漆漆的屏幕上反射出她的轮廓。
    饭店位于沿江大道上，门口车位充足，两辆车一前一后并排停好。
    程夕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门头。金色的简笔画在黑色的背景上勾勒出两片精致的云朵，右侧则是用较粗的楷体赫然写着“云阙”二字。
    门头两侧的落地窗连通二楼，再往上，可以看到白色的遮阳棚在露台上崭露头角。
    程夕跟在徐锐身后，走进饭店。
    长长的自然景观将一楼的区域分割成两半，左侧是包间，右侧是卡座。卡座之间放置着印有云鹤的屏风作为隔断，轻纱垂帘成了天然的门扉。
    服务员带着两人径直走进包厢，程夕环顾四周。
    浅灰色的墙面上挂有一幅巨大的山水灯画，随着led灯带接通电源，层峦叠嶂的山峰威严耸立，跃于墙上。圆圆的月亮白似玉盘，将山下的湖面照耀得如同星星闪烁。
    “吃个便饭？”程夕脱下衬衫挂在角落的衣架上，打趣道：“私人饭局？”
    徐锐看了一眼占据了包厢一半空间的硕大的茶台，又转过头看另外一侧紧靠墙面放置的仿真造型绿植。
    “啥情况啊我的妈呀，”徐锐毫无头绪地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这不是你订的地方吗？”程夕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抱胸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不是啊，是越总订的。”徐锐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小声嘀咕道：“不应该啊，融资的事情差不多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啊。”
    程夕没搭理他，低头拿出手机搜了一下，讥笑一声说道：“没事徐总，我查了一下，人均800，不算特别贵，你还是买得起单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徐锐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两步上前抽出椅子在她面前坐下，“这太奇怪了啊，你不觉得吗？”
    “当然，她带女儿来跟我们吃饭就已经很奇怪了。”程夕翻了个白眼，双手一摊，无奈道：“但是来都来了，还能咋办。”
    徐锐没理会她聊以□□的说辞，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打开融资协议反复查看，随后又给法务打电话询问各种细节，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
    程夕懒得搭理他，从包里拿出电纸书放在桌上看了起来。
    包厢的隔音做得很好，于是当有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请问，是徐总吗？”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夕猛然回头，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
    “然姐？”她惊呼出声，蓦地站起身来，椅脚跟地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周然一身休闲打扮，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简约自然的装扮让程夕感到有些陌生。
    “程夕？”周然同样很是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两人一时间面面相觑，徐锐率先反应过来，走上前去朝周然伸出手：“你好，我是徐锐，这位是我妹妹程夕。”
    “你好，我是周然。”周然也伸出手来同他握手，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母亲越苒说她在这里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晚饭，喊我过来陪她。”
    徐锐听明白了，侧了侧身拉开身后的椅子，说道：“先坐下喝口水吧。”
    周然坐下后，徐锐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但没提融资的事，只说和越苒是工作上认识的朋友。
    程夕往桌上的杯子里倒入茶水，用转盘推至周然跟前，又起身把电纸书收起来放回包里。整个过程她一声不吭，注意力全在另外两人的对话上。
    “越总没跟你一起来吗？”徐锐开口问道。
    “是一起来的，她去洗手间了。”周然答道，余光却不时往程夕那边瞥去。
    程夕此时正把包往衣架上挂。
    “你和夕夕之前就认识？”徐锐注意到她的目光，试探性地问道。
    “是的，读书会认识的。”周然回答道。
    程夕垂眸回到餐桌旁，在徐锐旁边坐下，一抬头发现两人正面色各异地盯着她。
    “咋啦，怎么这样盯着我。”她明知故问道。
    徐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交替了一个来回，随后拿起手机对她们说：“不好意思，我出去打个电话。”
    脚步声渐远，门被关上了。
    程夕挪了挪屁股，脸色不自然地说道：“原来你就是越总的女儿啊。”
    “嗯哼，”周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一年就回来几次，我们见面机会也很少。”
    程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道：“那你知道今天这个饭局是咋回事吗？”
    “不知道，”周然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她说要跟几个朋友吃饭，可能要喝酒，让我过来当司机。”
    程夕闻言皱了皱眉，脑袋里回忆了一下和越总之前的互动，说道：“我觉得，越总可能是想介绍我俩认识。”
    周然很是诧异：“怎么说？”
    程夕把上次和越苒见面的事情给周然简单说了一下，同样也略过了融资的部分，只说是去对方公司拜访交流。
    她刚一说完，却发现周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了？”程夕奇怪地问道。
    “你这不是很敏锐吗？”周然嗤笑道，“怎么之前没看出来我喜欢你？”
    程夕抿着嘴角，两侧的虎牙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略微思索了片刻，正色道：“我确实想过这个可能，但很快又被我自己否定掉了。”
    她松开虎牙，笑盈盈地说道：“因为你真的很像邻家大姐姐。”
    周然目不斜视地盯了她好一阵，半晌，才移开目光，幽幽说道：“但我妈那边，恐怕确实是你想的那样。”
    “啊？”程夕张着嘴巴，很是惊讶，“天下大同了吗这是？”
    “因为我很早就出柜了，这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这些事情看得越来越开，现在只想我有个伴就行。”周然说着，又朝程夕挑了挑眉，“所以，真不考虑一下我？”

 第58章

    程夕知道她在开玩笑，撅嘴说道：“你可别调侃我了。”
    周然笑了笑，神色放松下来：“好啦，不逗你了。之前我说的话有点过了，我也一直想找机会给你道歉来着。”
    “但是，总归是有点难拉下面子。”她晃了晃杯里的茶水，讪讪道：“要不是今晚这个饭局，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得犟多久才肯联系你。”
    程夕睁大眼睛看着她，问道：“你不生我气了？”
    周然瞥了她一眼，说道：“生你气有什么用？大家都是成年人，本来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怎么样，毕竟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程夕感觉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中透着一丝凄凉。
    “不过，别让我妈知道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然又补充了一句。
    程夕尤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气氛松弛了下来，没一会儿，徐锐就和越苒一起推门走进了包厢，看样子两人是在外面遇到了。
    “抱歉，刚刚临时接了个电话处理了点公事。”越苒略带歉意地说道。
    “没事没事。”徐锐马上接话，叫来服务员点菜。
    在程夕的印象中这种饭店一贯的特色就是摆盘好看，分量少，味道一般。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挑不出毛病，但又无法满足食欲的菜品。
    总得来说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越苒在听说程夕和周然两人本就认识以后，整个人的兴致都上来了，要不是徐锐说大家都开了车想方设法拦着，只怕今天这个酒是非喝不可了。
    一般来说，有徐锐在的饭局，程夕都只用在旁边假装背景板。这也是即使她很讨厌商务饭局也依然愿意陪徐锐走南闯北的原因。
    徐锐是真的把她当妹妹。她甚至觉得徐锐是不是看出了点什么，因为整个晚上他的眼神都时不时往她和周然之间游移。
    一餐饭吃得她坐立难安也就算了，还索然无味，吃了跟没吃一样，肚子空荡荡的。
    买单的时候徐锐和越苒俩人抢了好一阵，最终还是徐锐败下阵来。
    当然了，程夕觉得他心里应该在窃喜。
    走出大门时，越苒接了个电话，说有点急事要回一趟公司，郑重其事地将周然委托给程夕，让她将其送回去。
    两个当事人对视一眼，心里都非常清楚这个理由有多牵强，但还是无奈接受了。
    越苒走后，徐锐面色很是忧愁，他看向程夕的目光欲言又止。
    程夕觉得有些好笑，她让周然先上车，自己走到徐锐跟前冲他笑笑，说道：“别担心啦锐哥，没事的。”
    徐锐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最好找时间好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
    “知道啦~你快上车回去吧，再晚一点只怕璐姐电话又要打我这儿来了。”程夕边说边推着他上车。
    璐姐是徐锐老婆，去年公司最忙的时候徐锐天天在外面应酬，她联系不上徐锐就打电话程夕，好几次她因为徐锐喝多了大发雷霆都是程夕给拦下来的。
    “那你开车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徐锐认真嘱咐道。
    程夕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转身上了各自的车。
    “有个哥哥真好。”她刚坐上驾驶座，就听到周然如是说道。
    程夕闻言笑了笑，解释道：“你误会了，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就是关系很好，他比我大，所以我管他叫哥。”
    “他以前是我领导，后来出来单干了，现在是我老板。”
    此话一出，周然直接愣住：“可他看上去对你真的很关心。”
    “是啊，”程夕一边说着一边启动车辆，“我还经常去他家吃饭呢，他家里人都认识我。”
    “怎么说呢，”她轻踩油门，一个拐弯驶入沿江大道，“就有点像伯牙子期那样吧。”
    周然伸手调整了一下椅背的高度，将视线挪到窗外，好半天才又开口问道：“所以你脱单了吗？”
    程夕没想瞒她，坦然道：“嗯。”
    周然没有转过头，依然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街景，如梦呓般说道：“真想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第47章 荔枝
    临近下班的点，咖啡厅的落地窗前光影流转，拿铁拉花的绵密泡沫被银匙转着圈搅动。
    程夕只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就把和周然之间的事情讲了个清楚，然而，徐锐看上去并不满意。
    他皱着眉头问道：“越总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程夕咬着勺子说道，“然姐不会跟她说的，放心吧。”
    “我就感觉越总整这个局奇奇怪怪的，但我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徐锐靠在椅背上，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那你后面准备怎么办？”他又问道。
    “不怎么办啊，”程夕被问得有点莫名，“越总也就是搭个线而已，她又不能保证我一定喜欢女孩子。”
    “你女朋友知道这事儿吗？”
    “前面跟你说的她都知道，昨天的事情她不知道。”程夕老实答道。
    “行吧，你自个儿的事儿自个儿处理。”徐锐两口喝光了杯里的冰美式，把手机放回兜里。
    “你要走了？”程夕有些讶异，这才刚坐下没多久呢。
    “嗯，晚上还有个饭局，回去提前准备一下。”说着他就站起身，突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五一我跟璐璐去旅游，给你带的，差点又忘了给你。”
    “哦？嘿嘿，谢谢锐哥。”程夕双眼放光，嬉皮笑脸地接了过来。
    “小没良心的，自己去趟海岛什么都不给我带，我和璐璐出去玩还老惦记着你。”徐锐越说越来气，走到程夕身边伸手把她头发弄乱。
    “哎呀，你好烦！”程夕小声抗议。
    徐锐看着她噘着嘴整理头发，露出得逞的笑容，随即又问道：“你不走？”
    程夕看了眼时间，把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走。”
    两人一起回到公司所在的楼栋，程夕在17楼走出电梯，同徐锐告了别。
    回到办公室后，程夕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她知道徐锐五一是去的新区，再根据这个盒子的大小她约莫就能猜出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果不其然，黑青色的手串安静地躺在盒子正中央，颗颗饱满，色泽均匀，在光线的照耀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程夕上手一摸，笑意触达眼底。
    质地温润，手感非常细腻，是上等的好货。
    她抽出下方的证书，上面赫然写着手串的种类——和田玉塔青。
    如获珍宝的她掏出手机给徐锐发消息：啊啊啊啊啊啊，手串好美，知我者莫若锐哥！！！[柯基抱抱.jpg]
    紧接着她又拍了一堆照片，盒子拍一张，手串拍一张，戴在手上的照片拍了好几张，发送朋友圈，配文：感谢我锐哥。
    对外的文案言简意赅，连一个感叹号都不用，很是内敛。
    她美滋滋地将盒子收好，放进抽屉里。
    徐锐发来回复：[无语.jpg]我本来是准备给你买翡翠的，璐璐说你的气质不适合戴翡翠，就买了这个。
    程夕脸上酒窝更深，回道：那还是璐姐懂我哈哈哈哈哈哈。
    徐锐发了一长串的无语表情，然后说自己要开车了，程夕便又发了几个飞吻的表情过去结束对话。
    这么好的心情当然要跟自己的亲亲女友分享。
    程夕兴奋地一个电话打给了陆知微。
    对面很快接起：“嗯？怎么了？”
    程夕这才想起这个点对方应该是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问道：“你在开车吗？”
    “还没有，刚上车。”陆知微答道。
    “哦哦哦，”程夕兴奋劲又上来了，“我去你家蹭个晚饭可以吗？”
    “可以。”
    程夕听到了陆知微的轻笑声，紧接着又听见她继续说道：“你直接来吧，我让陈姐再多煮一点饭。”
    “嘿嘿，好嘞~”程夕笑嘻嘻地说道。
    三言两语结束通话，程夕看了眼时间，还有5分钟下班。她利索地收拾好东西，又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时间一到，准时下班。
    晚高峰还是一如既往地惩罚着每个不加班的打工人，但程夕的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她在梦龙乐队高亢的鼓点下一路驶至陆知微的小区。到达地下停车场入口时，她迟疑了片刻，倒车出来，一个掉头两脚油门将车停在了隔壁小区的露天停车场。
    水果店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看上去不过20岁的年轻小女孩儿，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系着绿色的围裙。
    程夕在水果店门口驻足时，小女孩儿正认真地整理着外面摊位上的价格牌。
    程夕从摊位的一侧走进店里，视线在五颜六色的水果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一盒盒鲜红的荔枝上。
    “那个...”
    身后传来怯生生的细语，程夕转过头，发现刚刚还在门口的小女孩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身后。

 第59章

    “那个是上午包装的，”女孩儿指了指她面前的盒装荔枝，又指了指另外一侧的散装荔枝，“那边是下午刚到的，更新鲜一点。”
    女孩儿说这话的时候，空着的那只手紧紧捏住围裙的下摆，眼睛跟着她的动作转来转去，最后回到了程夕的身上。
    “是吗？”程夕笑了笑，“可是我不太会选荔枝。”
    “我帮你选！”女孩儿音量抬高了一节，从旁边撕下一节塑料袋，在手里抖了抖，向另一侧走去。
    程夕跟着她走了过去，伸手随意拿起一颗荔枝瞅了瞅又放下。
    女孩儿正仔细挑选着荔枝，余光瞥见程夕的动作，拿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小声说道：“可以尝一下的。”
    “哦？真的吗？”程夕说着就剥了一颗荔枝扔进嘴里，鲜嫩多汁的果肉被咬碎，汁水甜美。
    女孩儿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垃圾桶端在程夕身前，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她。
    她将果核和外壳一起扔进垃圾桶，眉眼弯弯地笑道：“很甜。”
    女孩儿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很甜的品种，叫白糖罂，现在吃刚好应季。”
    想到最多只有三个人，程夕没让她多称。
    扫码付钱的时候，女孩儿指了指另外一个二维码，语速很快地说道：“可以加一下这个微信，我们可以送货上门的，有活动也会在群里通知。”
    程夕抬眸，调侃道：“第一天上班？”
    女孩儿一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答道：“其实是第二天。”
    “自信点，你做得很好。”程夕从包里掏出薄荷糖，放在收银台上，朝她微笑：“谢谢你让我买到这么新鲜甜美的荔枝。”
    说完，她拎起袋子转身离去。
    小区里的花花草草令人赏心悦目，鸟儿们欢声歌唱，四处追赶的小狗也显得憨厚可爱。
    程夕迈着欢快地步伐走出电梯，然而当她看到崭新的智能门锁时，她睁大双眼，还以为自己走错了。
    看了眼门牌号，又回忆了一下在楼下看到的楼栋号。她略带迟疑地按下门铃，穿着家居服的陆知微给她开了门，但并没有让她进去。
    “等一下，”陆知微抓着门把手冲她说道，“录个指纹。”
    一通操作后，指纹录入成功，陆知微又把门关上，程夕将手放在把手上。
    “滴”的一声，门开了。
    “可以了，”陆知微从鞋柜里拿出程夕的拖鞋，放在地上，“密码我发你微信上。”
    程夕点点头，换上拖鞋，走了进去。
    饭菜整整齐齐地摆在餐桌上了，程夕放下包，环顾一周，问道：“阿姨呢？”
    “回去了，工作日她还要赶回去给孩子做饭。”
    陆知微将碗筷放在桌上，抬头又看了一眼呆愣着站在那里的程夕，无奈道：“去洗手吃饭了。”
    “哦哦哦。”程夕回过神，把水果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在洗手间迅速洗完手，坐到餐桌前。
    陆知微从冰箱里拿出橙色的碳酸饮料，递给她，开口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过来？”
    接过饮料的程夕确实感觉有点渴，拉环扯开，咕噜噜灌了两口下去，才擦擦嘴巴，笑着说道：“跟你分享我的喜悦。”
    说着她抬起左手，在空中晃荡了两下。
    陆知微抓住她乱晃的手，盯着手串仔细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
    “和田玉，”程夕得意洋洋地说道，“徐锐去旅游给我带的。”
    陆知微点点头，笑道：“他对你倒确实是不错。”
    “嘿嘿，因为我讨人喜欢。”程夕扬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确实。”陆知微给她盛好饭，放在她面前。
    程夕捧起饭碗，嘴巴却不停。
    她声情并茂地吐槽了昨天的那餐饭局，说到这事儿，自然避不开周然这个人物，不过程夕本来也没想瞒她，倒豆子似的全倒了出来。
    “害得我昨天晚上都没有吃饱。”程夕瘪瘪嘴总结道。
    陆知微闻言又往她碗里夹了两块肉。
    “诶，你介意我跟她继续来往吗？”程夕把肉咬进嘴里，口齿不清地问道。
    “怎么？”陆知微左手托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我介意你就不跟她来往了吗？”
    程夕神色一滞，转眼间又变得愁眉苦脸，嘴里的肉也忘记嚼了。
    陆知微看她这副德行也没有继续逗她，说道：“我当然介意，但这是你的事情，我没有权利干涉。”
    “当然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你闹脾气。我相信你可以把握好分寸的。”
    话是好话，但程夕听着总觉得有些别扭，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陆知微也没给她思考的时间，很快又问道：“你那天回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这一问，程夕的思绪立马被拉回到那天晚上。
    她将嘴里的饭菜吞下，又喝了一口饮料润润嗓子，才把自己那天回家以后的事情讲给陆知微听。
    这个讲述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她尽量保持情绪平静，还要把自己当时的心情复述出来。
    她一会儿讲家里摆放的变化，一会儿讲毛巾的失而复得，一会儿又讲自己小时候的回忆，再过一会儿又回到吃饭时自己和父亲的那些对话。
    陆知微一如既往安静地听着，直到程夕全部说完，她才缓缓开口问道：“所以你很介意那个阿姨吗？”
    “啊？”程夕愣了愣，疯狂摇头，“没有，当初还是我劝我爸去接触新的人的。”
    “只是，”她头低了下来，眼睛失神地望着盘里的菜，小声说道：“有点不习惯罢了。”
    “嗯，能理解。”陆知微说道，随后伸出手指轻轻敲了下程夕眼前的桌面，再次开口：“先吃吧，待会儿凉了。”
    程夕回过神，猛猛扒拉碗里的饭菜，陆知微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
    这次陆知微没让她洗碗，两人一起把碗筷收拾到池子里，又把荔枝洗了放桌上，随后便靠在沙发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了天。
    程夕很好奇，为什么陆知微一点都不关心她出柜的情况。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陆知微的肩膀，问道：“你不怕我爸拦着不让我俩在一起吗？”
    “不怕。”
    陆知微剥了一颗荔枝，送进程夕嘴里，问她：“甜吗？”
    在看到对方点头以后，她才又缓缓说道：“因为你30岁，不是20岁。你的经济和思想都独立了，何况你爸很爱你，这种事情上面，父母永远是拗不过孩子的。”
    “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矛盾和冲突基本都来自于内部，而不是外在。”
    程夕又想到前段时间去苏棠家里的场景，她抿着下唇，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又一颗荔枝喂到她嘴里，她囫囵着吞下果肉，把核吐进垃圾桶，抗议道：“哎呀你也吃啊，怎么光喂我。”
    陆知微看着她因为不满而皱起的眉头，哑然失笑道：“因为你吃东西的样子很可爱，像小动物。”
    “我才不是小动物。”程夕并不认可这个说法。
    她动手剥了一个荔枝喂给陆知微，又解释道：“小动物都是食物链底端的生物，一不留神就会被什么狮子老虎的吃掉。”
    这个说法倒是陆知微没有想到的，她抽出纸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干，伸手勾住程夕的脖子，猛然贴近，撬开对方的唇齿，舌尖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房间里响起似有若无的喘息声，等到两人再次分开，程夕满脸通红地吐出被移形换位的果核。
    “结果还是被我吃了。”她感叹，又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荔枝啊？”
    “倒也不是。”陆知微说完，取下眼镜，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一推，她便倒在了沙发上。
    她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写满了某种欲望，双唇再次贴合在一起，体温逐渐升高。
    由上至下是纽扣被解开的声音，四周的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
    没过多久，鲜嫩的花瓣垂涎欲滴地暴露在了空气里，在被热情采摘的前一刻，她听到陆知微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但我更喜欢吃你。”
    第48章 骤雨
    小满小满，江河渐满。
    一连好几天的骤雨把水位抬至江堤的警戒水位线，好在江城的排水系统在经历了前些年的雨灾后，得到了大规模的改造，只一个细雨绵绵的夜晚，水位便又退回安全区。
    天依然是阴沉的，没有风，雨水像细针一样淅淅沥沥地落在了三色布的顶棚上。
    程夕跨过台阶上的水洼，将伞放置在棚子下，按响了门铃。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沙发旁的落地灯泛着微弱的黄光。
    苏棠给她开完门就继续瘫回沙发上，室内温度并不低，但苏棠露在毛毯外的小腿和双臂，却让程夕感受到了那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凉意。

 第60章

    半个多小时前，正在陆知微家里，缠着对方教她软笔书法的程夕收到了苏棠发来的消息。
    “我要跟秦叶分手。”
    她倏然皱起眉头，放下手中的笔，反手回了一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的声音细软无力，仿佛从天外飞来的一样。
    她简单地问了两句对方现在的状况，心里瞬间下了判断。
    “你等着我，我现在过去。”
    说完，她也不等对面回话，直接掐断了电话。
    陆知微把外套和雨伞递给她，问道：“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程夕穿好衣服，坐在玄关的台阶上换鞋。
    “呃...我不确定晚上回不回来，不过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她站起身，翘起腿将鞋尖在地板上点了点，伸手勾下陆知微的脖子，在嘴角落下一个吻，便转身准备出门。
    “程夕，”陆知微拉住她的胳膊，“不要过度干涉别人的感情，可以听，但尽量少说。”
    又是这种让人别扭的话，程夕听着觉得不太舒服。
    “知道了。”
    “滴滴”两声，门锁一开一合，雨声变大了。
    客厅的吊灯被点亮，突如其来的光线让程夕眯起了双眼。
    粉色的拖鞋一只在程夕脚下，一只在茶几旁。黑色衬衣湿哒哒的，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兔子印花的白色便当包搁在餐桌的一角——是靠近房门的方向。
    沙发上的人影蠕动了一下，片刻后，毛毯被掀开，杂乱无章的头发露了出来。
    “干嘛开灯？好刺眼。”苏棠揉了揉眼睛，闷声说道。
    程夕将她的小腿扒拉到一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起来吧，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苏棠蓬头垢面地坐了起来，白色的背心皱巴巴地蜷在身上，眼角挂着明显的泪痕，依稀还能看见粉色的眼影晕开前的模样。
    “你出去了的？”程夕问道。
    苏棠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嘴角耷拉着点了点头。
    周围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雨水砸在门外顶棚上的声音，从嘀嗒嘀嗒骤然变成了哗啦哗啦。
    雨又下大了。
    苏棠转过身靠在扶手上，程夕也换了个姿势，双腿盘起，看着她。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阵，苏棠才终于开口说道：“她一大早就去公司加班了，我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她走的时候招呼都没给我打。”
    程夕蹙起了眉头，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拇指来回搓动。
    “我担心她不好好吃饭，你知道的，她有胃病。”
    苏棠把视线挪向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在程夕听来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这段时间虽然她很少回家吃饭，但是偶尔的几次，我发现她吃得很少。”
    “我很担心，所以醒来以后看时间还早，就去菜场买了新鲜的菜，回来给她做好饭送去公司。”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程夕注意到她的眼眶湿润，嘴唇也开始微微抖动。
    “我到公司楼下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我想直接上去找她，但是又怕影响不好。我就在门口走来走去，告诉自己只是上去送个饭而已，我可以放在前台就走，周末公司应该也没什么人，不会怎么样的。”
    “结果，我刚鼓起勇气，一抬头，就看见她和一个小妹妹打着伞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到我还愣住了，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说，我来给你送饭。她说她已经吃过了。那一瞬间我就控制不住了，我感觉我的脑袋都要爆炸了。特别是当我看到她外侧的衣服被雨水浸湿，而那个小妹妹身上干净得像是没有出去过一样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的受不了了。”
    “我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真的像个傻子，明明有那么多的异常情况，我都假装看不到。她天天加班，回来得越来越晚，找理由跟我分房睡，难得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一脸的疲惫，好像跟我说话她都很累一样。”
    “她应该早就倦了吧。”
    她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双眼翕合间，睫毛被打湿，一颤一颤的。
    “那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我估计还不到20岁。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这种口味了。”苏棠干涩地苦笑了一声。
    “当然了，我知道，也有可能不是她，是另外一个我没有见过的女人。或者压根就没有人，她只是单纯地倦了。”
    说完，她趴在程夕的腿上，嚎啕大哭。
    哭声盖过了窗外的雨声，空气里的潮湿将程夕淹没。
    程夕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沿着头发往下顺，一直顺到她的后背，再收回来，重复刚刚的动作。
    苏棠哭了很久，久到哭声变成啜泣时，窗外的雨声也渐渐变小了。
    周围的一切又回归到寂静，程夕刚想开口说点什么，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程夕猛地站起身走向玄关，和浑身湿透的秦叶四目相对。
    “棠棠呢？”秦叶看到程夕没有丝毫的意外，她利索地把可以拧出水来的外套脱下，扔在地上，甩掉高跟鞋，光着脚踏进了屋里。
    “沙发上，刚哭完。”
    程夕觉得她问的这句话是废话，自己的这句回答也是废话。因为玄关到客厅只有几步路，她话还没说完，秦叶就已经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苏棠。
    她看到秦叶轻轻舒了一口气，身体也瞬间放松了下来。
    “我先去换衣服。”说着，秦叶回到玄关穿上拖鞋就转身走进了卧室。
    程夕非常佩服她这种时候还能想到先换衣服，不过，她们这边也不能坐以待毙。她走到苏棠身边俯下身小声说道：“我觉得，你要不然先去洗把脸？”
    苏棠眼珠子转了转，起身走向洗手间。
    两人再次出现在客厅时，程夕已经从冰箱里拿出饮料，找到最佳位置——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苏棠双手抱胸坐在沙发上，一旁的秦叶侧着身子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棠棠。”秦叶清冷的声音率先响起。
    熟悉的场景，毫无新意的开场白。
    程夕耸了耸肩，在心里腹诽两句。
    “我不知道你要来给我送饭，正好小楠在附近逛街没带伞，我给她送伞顺便中午陪她吃了个饭。”
    秦叶把身子往苏棠这边挪了挪，手搭上了苏棠的肩膀，“小楠你记得吧？我侄女，你们之前见过一面的。”
    哦哟？程夕眉尖一挑，饶有兴致地看向苏棠。
    苏棠脸色有些尴尬，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肩膀往下一耸，手也配合着拍开秦叶。
    “你为什么不追上来？”苏棠瞪着她。
    “我话都没说完你一个转弯人就不见了，你穿的球鞋我穿的高跟鞋我怎么追？而且小楠还在。”秦叶无奈道。
    “那你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吗！”苏棠怒气冲冲。
    “我打了，”秦叶叹了口气，将通话记录摆在苏棠面前，“你看看。”
    看着鲜红一片的通话记录，苏棠这才想起自己把她拉黑了，这么多年，她拉黑秦叶的动作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没比她按下快门的速度慢下多少。
    “我还用小楠的电话打了，你也没接。”秦叶补刀。
    苏棠面红耳赤，扭过头不看她，但声音不甘示弱：“你不知道陌生来电我都不接的吗！”
    “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秦叶轻声哄道。
    “一个多小时了！你现在才回来！”
    苏棠的声音有些颤抖，秦叶的手再次搭上了她的肩膀，说道：“外面下那么大的雨，我这个做小姨的总得把小楠先送回去吧。”
    “呜呜呜呜呜，”苏棠转过身扑进秦叶怀里，又嚎了起来，“我前面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为什么都不接？”
    秦叶一手摸着她的脑袋，一手抚着她的后背，“昨天晚上手机没充上电，在车上充的那么一会儿买完单就没了。”
    “那你借个充电宝啊，你都不怕我找不到你担心吗？”苏棠不依不饶。
    秦叶脸上的讶异把程夕都给逗笑了。
    “我没想到你今天起这么早，平时你都睡到下午才醒。”秦叶又是一口气叹了出来，“吃饭的位置离公司也没几步路，想着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回公司充上电了，就没有借充电宝。”
    “你还跟我分房睡，出门都不跟我打招呼，饭也不好好吃，回来就拉着个脸好像我欠了你几百万一样。”苏棠继续控诉着，但声音小了很多。
    “其实我每天出门都亲了你的，但你睡得太死了估计没感觉到。”秦叶小声说道。
    苏棠明显很不满意这种回答，抬起脑袋瞪着她，好像下一秒又要闹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秦叶一把她抱住，吻了吻她额间的碎发，“我已经在调整了。”
    “把那个破折叠床给我收起来！”苏棠嚷嚷道，手也跟着往书房的方向指。

 第61章

    “好好好，收起来。”秦叶抓住她乱晃的手往自己腰上放。
    苏棠脑袋搭在秦叶的肩膀上，扭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脖颈，突然想到什么，又抬起头来张嘴问道：“你为什么最近吃那么少？”
    “就...没什么胃口。”秦叶眼神飘忽，嘴里含糊其辞。
    苏棠脸色马上冷了下来，一把把她推开，一副转身就要走的样子。
    秦叶立马就慌了，抱住她的腰身不撒手，“胃病犯了。”
    苏棠身子软了下来，把埋在自己腰侧的脸托起，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吃了药，时好时坏的，”秦叶的脸被两只手挤压着，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嘟囔，“我想忙完这阵子再去医院。”
    “一会儿就去。”苏棠冷冷道，语气不容拒绝。
    “好。”秦叶把苏棠搂紧怀里，轻吻她的发丝。
    苏棠耸了耸鼻子，手也搭上了对方的肩膀，理智回炉，她这才发现秦叶身上冰凉，她惊呼：“你好凉，你不冷吗？”
    程夕看不下去了，吐槽道：“你才发现啊？你赶紧让她去洗个热水澡吧，不然待会儿就变成好烫了。”
    “啊！”苏棠把秦叶推开，赶着她去浴室，然后自己又去卧室拿了睡衣递进去给她。
    “你一开始就知道没什么事？”苏棠坐在程夕对面的椅子上，有些扭捏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我一开始也很担心。”程夕喝了口饮料，拿起桌上的一袋仙贝，撕开包装，咬下一口，“但我看到她回来的那个状态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什么状态？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什么状态？”苏棠一脸困惑。
    程夕睨了她一眼，吃完手里的仙贝，跳开了这个话题：“老实说，你们每次吵架我都能看到一个外人看不到的秦叶，这种感觉很神奇。”
    “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棠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她平时像个机器人，只有哄你的时候像个人。”程夕喝了口饮料，揶揄道。
    “喂喂喂，不准你这么说她，她哪里像机器人了，这叫严谨好吧。”苏棠不乐意了。
    “是是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护上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哭得像是地震了一样，我衣服都被你哭花了。”程夕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苏棠瞅了一眼程夕身上被她扯皱的t恤，自知理亏，马上表示给她买新的。
    程夕哼唧了两声，没再跟她计较。
    窗外的雨声已经细不可闻了，天色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不过我很好奇，”程夕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是见过她侄女吗？怎么没认出来。”
    “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才这么高，”苏棠伸手比了比，有些羞赧地说道：“而且我就见过那么一次，今天事出紧急，我脑子里哪还能想到什么侄女不侄女的。”
    “也是，”程夕点点头，“别说侄女了，那个情况下你只怕连秦叶她妈妈都认不出来。”
    苏棠缩了缩脖子，讪讪道：“不至于啊不至于。”
    第49章 端倪
    雨过天晴，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的芬芳，门口的绿叶清新翠绿，花儿鲜艳绚烂。
    程夕把伞收了起来，苏棠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真不留下来吃饭？”
    “不吃了，”程夕摆了摆手，“陆知微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苏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妻管严。”
    程夕懒得搭理她，两步跨下台阶头也不回地说了再见。
    这附近都是老房子，自然没有合适的停车位。程夕要走过两个路口，才能回到停车场。
    在刚刚秦叶进去洗澡的工夫，她就已经给陆知微发去了消息，告知对方自己要回去吃饭。
    对方很快就发来回复，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程夕翘起嘴角，这种感觉很神奇，就好像俩人已经结婚了一样。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留在坑坑洼洼里的雨水溅在了她的裤脚上，她也毫不在意。
    然而，她不在意，总有人在意。
    当她满心欢喜地打开屋门想要来一个热情拥吻时，却被陆知微一脚踹去了洗手间。
    “洗澡，换衣服，脏衣服扔洗衣机里。”陆知微毫不留情地说道。
    “超凶。”程夕噘着嘴把衣服脱下，扔进洗衣机里。
    “怎么凶了？”陆知微站在洗手间门外，双手抱胸看着她，“你出去一趟，身上花得跟个小孩子一样。”
    “你不笑的时候就很凶，再配上这些话，像老妈子。”说完，程夕猛然贴上去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咔哒”一声，门被反锁了。
    陆知微被她这一通操作给气笑了，但她依然从容不迫地敲了两下门，提高音量，冲里面喊道：“程夕，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正因为自己的机智在洗手间里窃喜的程夕听到这话，愣了愣，随即又环顾四周。
    很快，哀嚎声从里面传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我错了，帮我拿一下睡衣吧！”
    陆知微冷笑一声，冰冷的话语穿透洗手间的门刺向程夕：“你裸着出来吧。”
    下午的骤雨来势汹汹，再加上陆知微并不知道程夕会不会回来吃晚饭，她便给陈姐下午放了个假，晚饭需要俩人自行解决。
    程夕用毛巾遮挡住重点部位，刚想飞速奔进卧室拿睡衣时，一扭开洗手间的门，却发现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门把手上。
    她哼着小曲儿换好了睡衣，瞅了一眼卧室发觉没人，又移步客厅寻找陆知微的身影。
    半开放式的厨房被一个小型吧台隔断开，陆知微系着围裙背对着她，看上去应当是在切菜。
    程夕走过去，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做什么好吃的呢？”
    湿润的毛巾贴在陆知微的后背，她眉头一皱，停下手上的动作，侧脸看过去。恰巧一颗水珠滴落，浸入毛巾，留下一滩不规则的水渍。
    “去把头发吹干。”陆知微说着，视线又回到案板上，手起刀落，圆润饱满的番茄瞬间被切成两半。
    “知道啦，我就出来看看你。”程夕在她脸上又啵了一口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洗手间。
    电吹风从发根吹至发丝，水分一点点蒸发，发色逐渐由深变亮。被各种水渍和泥巴弄脏的衣服此时正在滚筒洗衣机里坐着高速摩天轮。
    程夕吹干头发，又把洗手池和淋浴间清理干净，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食物落进铁锅里发出的“滋滋”声从厨房里传来。
    “需要帮忙吗？”程夕凑过去，看了一眼锅里的绿油油的豌豆，问道。
    “不用。”陆知微把锅盖盖上，拍了一下她的腰，把她赶到另外一边。
    两人互换站位，程夕这才发现刚刚自己站的那一边灶台上焖着东西。
    陆知微把这边的锅盖掀开，浓白雾气裹挟着甜咸交织的香气扑面而来。
    “可乐鸡翅！”程夕舔了舔嘴角，欢呼起来。
    “你没事去看看洗衣机里的衣服，”陆知微嫌她在这里碍事，想要赶她走，“洗好了就拿出去晾起来。”
    “好嘞~”得到指令的程夕屁颠屁颠地回到洗手间，抱着洗干净的衣服又屁颠屁颠地跑到阳台。
    太阳已经突破了云层的包裹，在夜晚到来之前散发着最后的余热。
    微风拂面，程夕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撑开放在阳台角落里的雨伞，心情好得一塌糊涂。
    晚饭可谓是人一天中最期待的一餐了，它不同于早餐的匆忙，也不同于午餐的功利。
    晚餐在老百姓们辛勤劳作了一整天后，姗姗来迟。它突破了人们最基础的生理需求，承载了人们对美好生活最简单的希冀——和心爱的人一起吃顿好饭。
    在经历了大半天的跌宕起伏后，这餐丰盛的三菜一汤，让程夕此刻有一种幸福满溢、飘飘欲仙的感觉。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被打破，她刚拿起筷子就被陆知微拍掉。
    “洗手了吗？”
    “唔...”程夕不乐意地瘪瘪嘴，跑去厨房洗手。
    再次坐下时，碗里米饭已经盛好，飘飘欲仙的感觉又回来了。
    “哇，很好吃啊！”程夕夹了一块可乐鸡翅到嘴里，囫囵着说：“为什么林深上次吃到我做的饭还那么惊讶？明明你做得就很好吃啊。”
    “因为她没吃过我做的。”陆知微随口答道。
    程夕愣住，张着嘴问道：“我该不会是第一个吃的人吧？”
    “不是。”
    程夕嘴巴闭上，吐出失落的鸡骨头。
    这人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害得她还心潮澎湃了一下。
    “第一个是我。”陆知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程夕：......
    “因为有陈姐，我一般很少做饭。”陆知微解释道，“偶尔她有事请假我才会做。”
    程夕站起身用勺子舀了一大勺豌豆盖在米饭上，“你这一点都不像偶尔做的。”

 第62章

    “因为我学东西很快，”陆知微抬眸浅笑，意有所指道：“关于这点，我以为你应该深有体会。”
    程夕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双颊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陆知微见状也没再逗她，敛起笑意，主动问及下午的事。
    程夕自然全盘托出，毕竟也没什么好瞒的。
    陆知微听后略微思考片刻，说道：“苏棠她，有点患得患失。”
    “是的。”程夕起身又盛了一碗饭，“因为她有点自卑，她总觉得秦叶如果没有跟她在一起会过得更好。”
    “为什么？”
    “呃...”程夕放下筷子，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大学时秦叶为了她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实习找工作的时候秦叶为了她又不愿意去外地，为这些事情秦叶跟家里关系闹得很僵。”
    “后来俩人出柜，苏棠没受什么影响。但是秦叶跟家里彻底闹掰了，这几年才略微好一点。”
    “最重要的是，秦叶家里其实环境挺好的。年轻时候很多东西不会多想，现在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以后，苏棠老觉得自己拖了她后腿。”
    “最近秦叶工作遇阻，每天连轴转，其实苏棠心里比谁都难过，但是她又不敢吱声，她怕秦叶后悔。”
    程夕一口气说完，把最后一点番茄汤也倒进碗里，搅动了一会儿，抬头看着陆知微。
    “你怎么看？”陆知微问道。
    “我能怎么看？”程夕把汤泡饭往嘴里扒拉，嚼了会儿吞下，说道：“我觉得她俩缺乏沟通，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吗？”
    陆知微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才缓缓道：“其实，很多事情不是通过沟通就能解决的。”
    “什么意思？”程夕蹙起眉头。
    “加班只是导火索而已，关键在于苏棠自己心结解不开。这种时候沟通意义不大，在这个问题上她女朋友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她被过去绊住了手脚，不断去美化对方没有选择她的那条道路，这是她自己要想办法跨过的障碍，别人帮不了她。”
    “你也一样。”
    陆知微淡淡说着，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所以你今天才让我少说话？”
    程夕神色已经有些不耐了，她不喜欢陆知微这种事不关己的腔调，还带有一丝说教的味道。
    “我那个时候并不清楚她们俩之间的问题是什么，”陆知微停顿片刻，观察了一下程夕的表情，“我只是建议你不要干涉他人的感情问题，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两个人自己清楚。”
    “陆知微，”程夕难得正色起来，“你说的道理我都懂，但是，苏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跟她是一起长大的。”
    “我和她一起抓过鸡喂过狗，逃过学挨过打。我陪她参加她爷爷的葬礼，她跟我一起看着我妈咽气。她和秦叶的感情故事我全程参与，我看着她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长成今天这个样子。”
    “老实说，我压根不在乎她和秦叶在不在一起，因为没有秦叶也会有张叶、刘叶，我只在乎她开不开心。如果有一天这段感情只会给她带来痛苦，我一定会插手。她和谁在不在一起不重要，她比较重要。”
    “所以，我没办法做到像你一样完全置身事外。”
    说完，她快速地扒拉完碗里剩下的饭，起身离开了餐桌。
    第50章 缓和
    天色暗沉下来，小区的灯已全部点亮。
    程夕手握电纸书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十几分钟过去了，一页也没有翻动。
    她侧着耳朵听着从浴室传来的断断续续的水声，心烦意乱地挠了挠脑袋。
    其实那番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没错，道歉明显不合适。
    但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跟陆知微吵架，虽然其实这也不算是吵架。
    顶多是两人有点意见不合，小摩擦而已，情侣之间难免的。
    要不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行，这不是她的作风，有问题当然要沟通解决。
    可怎么沟通呢？
    程夕咬着拇指，门牙剐蹭着指甲盖。
    浴室里的水声陡然停了。
    她立马变换姿势躺在了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上的墨水屏。她眉头轻蹙，食指搭在鼻下，拇指按住下巴，一副被书里情节深深困扰的样子。
    然而很快，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她整个身子顷刻间又放松下来。
    这一起一落，她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
    对方既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恰恰相反，从始至终，陆知微连句重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反倒是她，撂下那些话就缩在沙发里假装看书，整个人都像是魔怔了一样扭扭捏捏，矫情得要命。
    着实是有些太不成熟了。
    想到这里，程夕将手上的电纸书锁屏，起身走向浴室，敲响了那扇被白雾笼罩的磨砂玻璃门。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门从里面被拉开。
    陆知微站在洗手池前面，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知微的声音一如往常，好似吃饭时候的对话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
    “呃...”程夕像个木头似的伫在门口，一会儿看看陆知微湿润的头发，一会儿又看了看那白色的吹风机。
    陆知微看她这样，也没再问，只兀自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旁若无人地继续吹起头发来。
    有几滴水珠越过了肩上的毛巾，蜿蜒曲折地落进了陆知微的锁骨里，程夕看得出神，伸出手去揩拭。
    陆知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颤，再次关掉手上的吹风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那个...”程夕挠了挠鼻尖，鼓起勇气走到陆知微身后，伸手覆上她拿着吹风机的手，“我来帮你吹吧。”
    呼呼声再度响起，程夕拿起台子上的牛角梳从发根插入顺着纹路缓缓往下滑，她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这种新奇的感觉让她暂时丢掉了那些烦闷的情绪。
    发丝缠绕梳齿的沙沙声里，暖意从指尖蔓延至彼此相隔的方寸空气。
    程夕将梳子放回台上，手指穿过披散的长发，托起、吹拂、再放下，循环往复。在这五指一抬一放之间，她心里的郁结似乎也随着头发上的水滴一起蒸发了。
    指节无意识地擦过耳廓，她看到陆知微睫毛轻颤很快又恢复正常。
    她闻到了洗发露的香气，是清新的茉莉。
    当手里湿漉漉的感觉完全消失，她关上了吹风机，鼻尖凑近陆知微的脖颈，吸了两下鼻子。
    “明明用的是一样的洗发露和沐浴露，为什么我就是感觉你要香一些呢？”程夕很是纳闷。
    陆知微站起身，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收进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
    程夕看她不回话，那股烦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陆知微放好吹风机，一转身看到的就是她抿着下唇，委屈吧啦的样子。
    她不禁失笑，伸手捏住程夕微微鼓起的双颊，“怎么？没我香就这么委屈吗？”
    “才不是，”程夕一口咬在陆知微的虎口上，口齿不清地说着：“是因为你不理我。”
    “程总可真是恶人先告状啊，”陆知微把手往后轻轻一收，虎口脱离险境，拇指顺势侵入口腔，又被程夕咬住，“你这倒打一耙的功夫都是跟谁学的？”
    程夕看她没有跟自己冷战的意思，脑袋转得飞快，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被自己牙齿禁锢住的指腹，抬眸观察陆知微的表情。
    果不其然，她看到陆知微瞳孔微缩，呼吸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她松开牙齿，把陆知微的手抽出来往自己身前轻轻一带，两人的身体霎时间贴在了一起。
    程夕双手环着陆知微的腰身，脑袋在她脖颈间蹭了又蹭，一副讨好的模样。
    “我聪明伶俐，自学成才。”
    陆知微捏住程夕睡衣的后衣领，把人从她脖子处拎了出来，无可奈何道：“你这张嘴可真是...”
    程夕没等她说完立马接话：“巧舌如簧，能言善辩？”
    陆知微睨她一眼，嗤道：“你这叫搬唇弄舌，搬弄是非。”
    “嘿嘿，”程夕不气反笑，抱紧了腰身不松手，扬着下巴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其实你超爱。”
    “行了，回房去，”陆知微拍了拍她的手臂，“我要敷面膜了。”
    暮色降临，整间屋子只有床头的灯被点亮。
    脸上被墨绿色铺满的陆知微正一丝不苟地坐在床上擦着身体乳，程夕盘着双腿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
    陆知微伸手把那颗靠得越来越近的脑袋推开，无奈道：“你怎么不去看书，我擦个身体乳有这么好看吗？”
    “不是，我觉得很神奇，”程夕一本正经道：“真的一点毛都没有诶。”
    紧接着，她又略微思索片刻，小声嘀咕了一句：“那里也是。”

 第63章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陆知微的动作停滞片刻，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嘭咚”一声划破了寂静，程夕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板上，她对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转过脑袋看见自己那双橙色的拖鞋在地上摆出一个上翘的弧度，仿佛在嘲笑她被踹下床的这个事实。
    “陆知微！！！”程夕怒了，手脚并用爬回床上想要扑倒罪魁祸首。
    陆知微眼疾手快伸出脚尖抵住她的肩膀，看过去的眼神略带威胁。
    程夕立马蔫了，哼唧了一声后，抱着枕头蜷在床边一动不动。
    陆知微被她这副模样成功逗笑，伸手连人带枕头一起环住，凑近耳边轻声问道：“生气了？”
    回答她的只有两声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哼唧。
    “摔到哪里了？我给你揉一揉？”她继续诱哄着。
    这次哼的声音小了一些，而且只有一声。
    陆知微脸上笑意更深了，双唇轻轻含住粉嫩的耳垂，小声道：“你不说我就自己上手找了啊？”
    说着，手便顺着睡衣下摆滑了进去。那只手挤开枕头的压迫，并未在弹性十足的腹部多做停留，直奔更上方的小山包而去。
    程夕抓住她的手转过身，佯怒道：“流氓！”
    “哦？”陆知微眉尖一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是谁先开始耍流氓的？”
    “当然是你，”程夕理直气壮，“我那只是在阐述事实而已。”
    “而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又动口又动手！”程夕越说越来劲，枕头被她甩在一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气势汹汹。
    “首先，我不是君子。”陆知微伸手按住她的脖子往下推，程夕重心不稳直接倒下。
    “其次，能动手解决的事情我从来不屑于动嘴。”她一个跨步坐在了程夕的小腹上，一只腿压住程夕的胳膊，另一只手和她十指相扣贴在床上。
    拇指在喉骨处摩挲，程夕刚刚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斯道普！”
    眼看着事情又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程夕及时叫了停。
    “怕了？”陆知微好整以暇地问道。
    程夕疯狂点头。
    陆知微适时放开手，毕竟她也没想真的把程夕怎么样，只是小动物总要吓一吓才老实。
    但手虽然是放开了，她整个人却压在了程夕身上，脑袋搭在程夕的胸前，原本扼住喉咙的手此刻在对方的锁骨上画着圈。
    她抬头看着近在咫尺毛茸茸的脑袋，轻启唇齿：“那，给我说说你以前的事？”
    这到底是什么妖精转世？
    程夕内心在疯狂咆哮，她以前那个正经内敛的女朋友上哪儿去了？
    “我说，但是你先起来。”程夕发出的声音有些颤抖。
    “想都别想，”陆知微不给她讨价还价的机会，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以免一会儿你又黑着脸躲起来，还反过来怪我不理你。”
    说话间，陆知微的气息打在她颈动脉脆弱的肌肤上，她不禁咬着牙咽了口水。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啊，你想听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时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脑袋分开了，身体叫嚣着要这样这样，脑袋一个劲拦着说不行不行。
    陆知微思忖片刻，回道：“就说你小时候的事，你和苏棠的事，还有...”
    “你妈妈的事。”
    程夕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陆知微在她锁骨上作乱的手，说道：“那你别动了，我整理一下思绪。”
    陆知微闻言真就没动了，她的手安分地放在程夕的肩膀上，静静地等待下文。
    半晌，程夕才适应了身上的触感，缓缓道出那些几十年前的往事。
    第51章 发小
    在一个烈日炎炎的清晨，白露将至。
    3岁的程夕趴在父亲的肩膀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长时间的嚎哭让她的嗓子已经干涩无比，但她依然锲而不舍地时不时捶打着男人的后背，再小声念上一句：我要回家。试图以此方式唤醒男人心里的怜惜。
    然而，年幼的脑袋还未发育完全，尚且不懂幼儿园和监狱的区别，自然也不明白男人定不可能产生她想要的那种“怜惜”。
    她只觉得她爹不爱她了。
    于是休息片刻，随即开始了另一轮的嚎哭。
    幼儿园门口，孩子们的哭声一浪接着一浪，压过了大人们的轻声诱哄。
    程夕就是在这时，在父亲的肩膀上，以一个涕泗横流的形象，看到了穿着碎花裙活蹦乱跳的苏棠。
    同样3岁的苏棠，脑袋上顶着两个冲天小揪揪，牵着老人的手，欢快地向着程夕的方向走来。
    她清澈的眼珠对上了程夕哭得红肿的双眼，一种名为好奇的情绪在两个同岁的小孩心里产生，程夕一时间也忘记了恐惧。
    男人发现肩上的孩子停止了哭泣，转头瞅了一眼，便发现了站在一旁的老人，以及老人牵着的小丫头。
    “苏师傅，”男人转过身正对老人，“好巧，您也来送孩子上学啊？”
    “是啊，孩子爸妈都没时间。”老人笑着摸了摸孙女的脑袋。
    两个大人聊得开心，两个小孩不乐意了。
    男人这一转身，程夕就看不到冲天辫和碎花裙了，她捶打着男人的后背，两只脚丫子也撒泼似的摆动了起来。
    男人以为她又要闹，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一只手按住她乱晃的小腿，耸着肩膀哄了起来。
    但很快，程夕就不闹了，因为她看到冲天辫又出现在了她面前，还指着她大声问道：“爷爷，你快来看，她的头发像咩咩身上的毛！”
    程夕被她这么一喊，“哇”得一声，又哭了出来。
    所以，程夕和苏棠的初遇，是湿漉漉的。
    程夕那时候住在父亲单位分的房子里，20来平米的老房子被搭了个阁楼，程夕睡在楼上，父母睡在楼下。
    她从被铁丝拦住的窗户里望去，就能看到楼下狭窄的马路，和水泥堆砌而成的巷子大门。
    苏棠就住在那条巷子里。
    程夕的父亲年轻时候跟着苏棠的爷爷学过几个月电工，在那个荒年不饿手艺人的年代里，让程夕的父亲过上了相对温饱的日子。
    他有时候会带上一瓶好酒去巷子里找这位老师傅喝上两盅，程夕自然不会被落下。
    两个大人坐在石板铺成的道路上追忆往昔，苏棠便拉着程夕在巷子里上蹿下跳。
    她们用脑袋把邻居们晾在门口的床单撞得高高飞起，然后在扫帚即将打到两人屁股上时一个闪身躲进巷子里的缝隙。
    但很多时候，程夕是不敢一个人出门的。
    横亘在她和苏棠之间的，是一只猫。一只瘦弱但叫声尖锐的三花猫。
    三花猫是楼上一个老伯养的，每到夜里她就会听到楼梯间传来声嘶力竭的猫叫，好似小孩子的哭声一样。
    一开始程夕真的以为是哪家小孩在哭，她跑去问父亲，男人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才告诉她，那是猫的叫声。
    自此以后，她再也无法直视那只猫的眼睛，那金色的竖瞳总让她想起夜里的惨叫。
    这一来二去，在没有大人陪同的前提下，她便不敢下楼了。
    苏棠对此很是不满，她不理解程夕为什么会怕这么柔弱又可爱的小动物，还怕得不敢出门。
    作为程夕最好的小伙伴，她觉得帮助程夕克服困难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
    程夕家的门有两层，家里有人的时候，里面一层的木门是敞开的，只有外面的铁门这一层防护。
    铁门是插销式的，熟悉的人可以从外面伸手进来直接打开。
    苏棠就是那个熟悉的人。
    所以，当她抱着三花猫出现在程夕家里时，程夕毫无准备，被吓得魂飞魄散，跌坐在地。
    苏棠握着猫猫的爪子做出了如同招财猫一样的手势，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证明猫咪并不可怕，猫咪是人类的好朋友。
    效果很显著，显著到程夕单方面宣布要和她绝交。
    这场闹剧终结于几天后三花猫的不告而别，程夕也在父亲后来含蓄的表达里隐约明白了三花猫叫声的含义。
    不过，小孩子哪有隔夜仇，所谓的绝交原本也就只维持了半天不到。
    第二天在学校里，当苏棠把程夕念了许久的魔法卡牌递给她时，她瞬间就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小卷毛和冲天揪很快又靠在了一起，向其他凑过来的黑压压的小脑袋们显摆着自己珍藏的那些魔法卡牌。
    一年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程夕的记忆里，童年似乎只有夏季。
    因为，在那无数个蝉鸣聒噪的下午，程夕正躺在阁楼的地板上装睡，没过多久总能听到苏棠在楼下扯着嗓门大喊：“程夕！”
    声音从稚嫩逐渐变得明亮，程夕就在这样的声音中长大。
    她们从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初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在那些可以肆意挥霍的时光里，没有人能学会珍惜。

 第64章

    中考把俩人分开，苏棠搬进了爷爷的房子里，而程夕也永远告别了那个能看到水泥大门的阁楼，住进了新家。
    从此她再也听不到那洪亮的声音穿过铁丝来到她的窗前，但父亲在高中报道的前一天带她去买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却再一次缩短了她和苏棠之间的距离。
    苏棠读的文科类高中离程夕的理科类高中之间只隔一条羊肠小道。
    于是，苏棠上学的路不再漫长，虽然自行车的后座实在硌得慌。
    程夕也不用为早餐发愁，因为苏棠在等她的那段时间里会在楼下买好双人份的豆浆油条，有时吃腻了也会换成牛奶面包。
    汤汤水水的东西是万万不可的，有一次苏棠端着一碗汤面就上了程夕的后座。一个颠簸，汤汁洒在了程夕的后背上。
    为此程夕因为没有穿校服被罚站了整整一个大课间，气得她当天放学回家一路上都在骂骂咧咧。
    时间依然无情地向前滚动着，它不因那些美好而逗留片刻，也不因那些痛苦而停滞一分。
    父母离异所引来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对苏棠造成丝毫的影响，她像野草一样破土而出，向着阳光顽强生长。
    只是时至今日，程夕依然清晰地记得老人去世时，苏棠脸上的表情。
    那天阴沉的天空飘着绵绵细雨，程夕穿着校服站在老旧的房子里紧贴着父亲壮硕的身体。
    黑色的相框摆在木桌上，房间里只有寥寥几人，他们如同黑影一样立在那里。
    程夕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们的身躯如同他们手臂上系着的黑纱一样轻盈，仿佛风一吹，他们都将飘然离去。
    周围的一切只有黑白两色，没有痛哭也没有哀嚎。
    父亲的手轻轻揽过程夕的肩膀，她听到男人用低哑的嗓音对她说，这些都是苏爷爷曾经的徒弟。
    她抬头仔细巡视了一圈，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任何一张脸。
    她很确定，苏棠的父母并不在其中。
    后来她才知道，老人离世，所有的手续都是程夕的父亲和这些徒弟们操办的。
    那时的她看到那个同样穿着校服的背影逐渐模糊，老人亲切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她耳边，他的脸却永远留在了那张黑白的相片里。
    等到男人带着她上完香，她转过头看到了苏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那张脸所展现出来的麻木不仁是当时的程夕从未看到过的，仿佛死的人并不是她的至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然而在几年后，在一个同样阴雨绵绵的清晨，她在殡仪馆洗手间门口的镜子里，在她自己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表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程夕已经口干舌燥了，陆知微侧过身将床头的水递给她。她咕噜噜喝下去半杯，舔了舔嘴角的水渍，打了一个小嗝。
    陆知微揉了揉程夕的后脑勺，试探性地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程夕看了一眼时间，回道：“不用了吧，不然我怕今天讲不完了。”
    “讲不完就明天再讲，不急。”陆知微柔声说道。
    程夕摇了摇头，把剩下的半杯水也送入喉咙。
    陆知微接过空杯，起身出去把面膜卸掉，顺便往杯里又添满了水，放在程夕这一侧的床头柜上。
    “我有点好奇，苏棠父母是什么情况？”陆知微蹙起眉头，询问道。
    “具体的我也没有问过，”程夕看着她翻身上床，掀起薄被的一角盖在她的肚子上，“离婚以后苏爷爷就和他们俩断了往来，遗产也全部都留给的苏棠。”
    “我爹也很不喜欢苏棠老爸，他说那个男的不本分。”程夕歪着脑袋回忆道。
    “你父亲很厉害，他没有因为苏棠的父亲而对苏棠产生偏见，进而不让你们俩相处。”陆知微言语中透露着钦佩。
    “那是自然，在我爹眼里，苏棠是苏爷爷的孙女，跟那个男人没有关系。”程夕伸手揽住陆知微的腰，脑袋枕上她的胸前，喃喃道：“我爹很尊敬苏爷爷的。”
    “嗯，听得出来。”陆知微顺手摸上了程夕的耳垂，轻轻揉捏着。
    空气沉寂了好一阵，久到陆知微甚至以为程夕睡着了，她正准备起身关掉床头灯时，听到程夕暗哑的嗓音幽幽响起。
    一个知性温婉的女性形象在程夕的叙述里缓缓成型。
    第52章 潮湿
    1995年6月的某一个清晨，夏至未至。
    产房门口的走廊上，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拖着后腰走来走去，男人神色紧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女人突然停住脚步，摸着肚皮转过身朝男人笑道：“它好有活力啊。”
    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速却是飞快：“要出来了吗？要不要叫医生？”
    女人看着他身上湿透的白色衬衫，红色的小块浮肿或大或小地铺满了他的手臂和小腿处。
    “我刚刚进去那么一会儿，你怎么就被咬成这样？”女人皱着眉头问道。
    男人这才发觉自己身上已是红肿一片，但他毫不在意，他的关注点全在面前这个女人身上。
    “你要不要坐一会儿？”男人答非所问，黑黢黢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你这样走来走去会不会很危险？”
    “医生说要适当走动一下，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女人笑盈盈地看着他。
    男人被这一笑晃了眼，一时间也忘记了紧张。他嘴唇翕动，最终也跟着女人一起笑了起来。
    金色的圆盘从东方的云层中升起，阳光穿透晨雾洒向大地。
    随着一声清脆的啼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女人躺在病床上，虽然满脸疲惫，但笑容却一直浅浅地挂在脸上。
    “是个女孩儿。”虽然知道男人应当已经从医生那里得到了结果，但她还是想要亲口告诉男人这个消息。
    “好。”男人握着她的手，眼眶有些湿润，他扭开头移走目光，一时又连说了好几个“好”。
    女人脸上笑意更甚，她伸手抚上男人的耳廓，略微施力，男人的脸就又转了回来。
    “好什么？”她问道。
    男人鼻头一酸，眼泪终是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他喃喃道：“你没事就好。”
    女人替他擦掉脸上的泪水，调侃道：“哭什么啊，你都是当爸爸的人了，回头女儿看见了要笑话你的。”
    “她敢！”男人马上摆出一副严厉的表情，想了半天吐出一句：“我...我抽她！”
    “你敢！”女人轻拍了一下男人的脸颊，佯怒道：“不准欺负女儿。”
    男人马上蔫了下来，还有些委屈。女儿的降生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地位更加雪上加霜。
    女人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伸手抓住男人那只宽厚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那是我们孩子啊。”
    女人体力消耗过多，瘦弱的身躯靠在床上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倒。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身体上的疲惫掩盖不了她心里的喜悦。
    阳光洒在她乌黑的卷发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色薄膜，闪闪发亮。她双瞳明亮，目光柔和地看着男人。
    男人隔着被子抚摸着女人干瘪的腹部，心疼所带来的酸涩满涨他的胸腔。
    他俯身亲吻了女人的额头，认真说道：“辛苦了，老婆。”
    微风吹起窗帘，女人脸上温和的笑容轻轻抚平了男人心头的酸胀。
    程夕就是在这样一个煦日和风的晨间，被爱意包裹，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年幼时她对母亲这个人物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女人总是很忙。
    从农村到城市扎根，没有读过什么书的女人花了25年的时间。
    女人在蛋糕店做过服务员，在商场当过导购，在超市收过银，在餐厅洗过盘子。
    频繁的工作变动和高压的工作环境让女人在幼小的程夕的眼里，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背影每日起早贪黑，程夕醒来时见不到她，晚上睡下时她还未回。
    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程夕上小学的时候，女人之前的同事给她介绍了一份在照相馆做销售的工作。
    于是，那间临街的照相馆便成了程夕最早感受到母爱的地方。
    照相馆离程夕家只隔一条马路，每天晚上写完作业，男人会带着她一起跨过那条马路，去接女人回家。
    刚开始父女俩只是在外面站着等，后来过了一阵子，男人坐在照相馆的会客椅上等，程夕则霸占了店里空闲的电脑，一边玩小游戏一边等。
    有时她玩得兴奋，全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这时女人总会面带笑意地戳戳她粉嫩的小脸蛋，轻声唤道：“阿夕，回家啦。”
    程夕便从高高的椅子上滑下来，张开双手扑进女人怀里，女人挠挠她的腰侧，她就咯咯地笑。
    那一年大街小巷放的都是周杰伦，照相馆里放的却是刘若英的《后来》。
    女人有一个好嗓子，唱起歌来如同清泉流水一样动听自然。

 第65章

    店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女人会跟着音乐哼唱起来，程夕也张着嘴巴嚎上两句。
    然后女人就会笑着说：“阿夕，跑调啦。”
    程夕不服，非要说没跑。其实她根本听不出来自己跑调没有。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她唱一句，程夕学一句。
    这下子不跑了，因为一开始就没在调上。
    程夕这个时候就会瘪着小嘴，五官都揉在了一起，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女人要抱她，她就躲。撒开腿跑到店门口，再满脸怨气地叉着腰回头瞪着女人。
    如果女人没有第一时间追过来把她抱回去，她就会生闷气。但她又不敢回家，因为那时候她还不敢一个人过马路。
    于是她就只能鼓着腮帮子在门口跺脚。
    不过好在，大部分时间下，女人都会面带笑意从容不迫地走过来把她抱起，然后亲她左右两边鼓鼓的脸颊。
    亲左边，左边就瘪下去，然后亲右边，直到两边都瘪下去。
    母女俩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小游戏，程夕在女人的笑容中长大。
    程夕没有说谎，她确实没有谈过恋爱。
    只是青春期总会有些躁动，而校园总是情愫滋生天然的温床。
    程夕从小到大就很讨老师们的喜欢，那天中午，她被英语老师叫去另外一个班上帮忙做清洁，奖励是一盒进口的巧克力。
    她馋得很，舔舔嘴角就答应了。
    她叫上几个班里的男生，抄起扫帚和拖把就跨进了班级的大门。
    校服的裤脚被她卷起，露出白嫩的脚踝。站在讲台上耀武扬威地指示着男生们的工作，活像个泉水指挥官。
    本是一个稀松平常的中午，却因为一条好友申请为其增添了几分旖旎。
    没过多久，程夕的后座便换了人。苏棠对此毫无意见，因为她也去找她的旖旎去了。
    女孩有时会在休息日去程夕家里写作业，有时会让程夕去她家里看她弹琴，有时也会拉着她去逛路边的甜品店或精品店。
    女孩还会因为她跟其他人走得太近而生气，会因为她打球受伤掉眼泪，也会因为她送的一些小礼物而乐上好久。
    那时候程夕并不明白这些行为代表着什么，她只觉得跟对方待在一起，情绪会平和，心情会好。
    她喜欢跟对方待在一起。
    同时，她也不知道的是，载着人从照相馆门口路过，又空着后座回来的一幕幕落在一个聪慧的母亲眼里意味着什么。
    直到某天，女孩突然问她如果自己要出国留学三年，程夕会不会等她。
    程夕被问懵了。
    很显然，那时的她根本没搞懂这句话的意思。
    然后她便看到了女孩失落的表情和止不住的眼泪。
    飞机划过天空，留下一道白色的伤痕。
    一个休息日，女人带着程夕逛街想给她买双鞋。恰好商场做活动，两双打8折。
    “给那个女孩儿也买一双吧。”女人突然对程夕说道。
    程夕正翻看着鞋舌里的码数，听到女人的话语动作一滞，“苏棠吗？”
    “不是，”女人柔和地笑了笑，“是那个一见你就笑的女孩儿。”
    程夕眸色暗了下来，摇了摇头。
    女人见状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鞋子还是买了两双，另一双便宜了苏棠。
    回到家里，坐在沙发上猛灌牛奶的程夕已经从刚刚莫名的悲伤里走了出来。
    女人把鞋盒放好，在程夕身旁坐下，揉着她的脑袋，轻声问道：“分手了？”
    程夕瞳孔一震，满是愕然地看向女人。
    女人仍旧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她不管程夕的惊讶，继续说道：“没关系的，你们还年轻，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
    程夕坐不住了，立马开口解释：“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这下轮到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了，不过很快，她便调整了过来，只是说出口的话略带几分怜惜：“那你只怕是伤了人家的心了。”
    程夕垂眸不语。
    噩耗是突然降临的。
    接到电话时，程夕正在大学后门的网吧里打游戏。烟灰积成长条，在指尖摇摇欲坠，她熄灭手中的香烟，将电话接起。
    随后便是长达一年的狂风暴雨。
    在那一年的时间里，她眼睁睁看着那乌黑的卷发变成一层光滑的头皮，曾经凹凸有致的身躯也被日复一日的治疗折磨得干瘦如柴。
    唯一不变的，是女人嘴角那抹淡淡的笑。
    她是看着女人咽气的。
    早在几天前她就有预感了，因为她无意间看到了女人腕间暗红的伤痕，也听到了父亲夜里低声的啜泣。
    她知道，死神的镰刀已经近在咫尺了。
    女人躺在病床上，全身抽搐，伸出的手抖动个不停，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是程夕父亲的名字。
    男人满脸泪水冲上去握住她抖动的手，程夕看到男人也跟着抖动了起来。
    随后女人又抬起了另外一只手，嘴里发出的声音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程夕上前去握住，侧耳去听，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她也跟着抖动了起来，但这抖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骤然间停止了抖动。
    她抬眼去看，女人脸上的光泽消失，微张着嘴唇，瞳孔散大。
    女人死了。
    程夕坐在病房门口，看着不认识的人走进病房忙前忙后。
    她坐的那个角度只能看到女人腰身以下的部位，于是她看到女人的腿抬起又放下，裤子从蓝色的病号裤变成了大红色的棉裤，干瘪的双脚穿上了印有一朵玫红色花朵的棉鞋。
    她只看到了这里，因为苏棠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紧接着，她的脸被纸巾覆盖，单薄的纸张刚一贴上来就湿了个透底。
    苏棠连忙又抽了两张纸出来，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她这才发现自己哭了，而且似乎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因为她觉得喉咙很干，眼睛很痛，鼻腔堵得死死的。
    感官回归，她嘴巴大张，奋力地呼吸，她听到了自己胸腔发出来的蜂鸣声。
    “阿夕，阿夕，你听我说。”
    苏棠两手掌住她的脑袋，她看到了苏棠泛红的双眼。
    “没事的，都会过去的，都会好的。”
    苏棠把她抱进怀里，哑着嗓子在她耳边喃喃道：“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我，会好的。”
    “我们都会好的。”
    程夕一直都相信苏棠，所以她闭上了双眼，杂乱的脚步声在她耳边呼啸而来，又一闪而过。
    后面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些零散的记忆，很难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她只记得自己端着遗照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围着母亲的遗体绕了一圈又一圈，那些陌生又熟悉的面容抱着她号啕大哭，还有民乐发出的悲鸣在耳边不停地环绕。
    她站在人群里，看着雨水从黑色的雨伞上滴落，渗进湿润的泥土里，晕在她黑色的羽绒服上。
    她突然意识到，再也不会有人埋怨她把衣服弄脏了。
    雨越下越大，她把帽子戴上，半边脸缩进衣领里。
    好冷。
    整个流程她都没有再哭过，她像是失去了知觉的躯壳，只能听从指示或循着本能去行动。
    当一切尘埃落定，她走进殡仪馆的洗手间去解决生理问题。
    生锈的水龙头被拧开，清澈的液体从手指的缝隙中流过，她抬起头，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张毫无生机、苍白麻木的脸。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几年后，程夕从父亲的口中得知，其实母亲是有留遗言的，在她生前用的那部手机里。
    是备忘录，留给程夕父亲的，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我没能陪你走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
    “亲人的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许多人说这句话来源于余华老师的《第七天》，但其实并不是，余华确实说过大致的话，但他本人也只是引用而已，《第七天》这本书里也并没有这句话。
    原文出自哪里，我也查了很久，但还是没找到出处。
    but，我觉得很贴切，所以在此引用了。
    感谢阅读~[比心]
    第53章 想念
    “这句话折磨了我爸好多年，最后在多方的劝说下，他才愿意去接受新的人。”
    程夕把腿搭在陆知微身上，手绕着她的发丝转圈。
    “我身边很多人知道我爸后来又找了阿姨，就很为我妈抱不平。”程夕耸了耸鼻子，脸上挤出一抹笑，“他们要是知道我爸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就不会这么说了。”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陆知微说道。
    “他俩是真爱，我妈的遗愿就是想我爸能趁着年轻再找一个。”
    “所以阿姨是什么病？”

 第66章

    “肺癌。”程夕睫毛微颤，“发现的时候她的一根肋骨已经只剩一半了。”
    陆知微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抱歉，突然让你说这些。”
    “没关系，”程夕摆了摆手，“我跟别人说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我只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特别难受。”
    “也没有什么规律，就是偶尔想起来会很难过，然后就哭，哭完了就好了。”
    “我反而特别害怕别人知道我妈不在了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怜悯，会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应。”
    程夕将脑袋往上挪了挪，靠在陆知微的脖颈里。
    “所以，不要可怜我，我很幸福。”
    “是的，你很幸福。”陆知微笑了笑，“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是这种性格了。”
    “哪种？”程夕抬头看她。
    “很温暖，很讨人喜欢。”陆知微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因为你在爱里长大。”
    程夕有些得意，凑过去想要亲别的地方，却被陆知微拦住了。
    “说说你那个白月光。”陆知微单指抵住她的眉心，冷冷道。
    程夕挠挠鼻尖，讪讪道：“我哪有什么白月光。”
    陆知微揪住她的耳朵，稍加施力，程夕就顺势倒在了床上，陆知微的手被她压在脑袋下面。
    “她出国以后就断了联系了，我那时候真的没有这个概念。”程夕亲亲她的小臂，又道：“很奇怪，我对他人的好意感受很明显，但是我很少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那我呢？”陆知微问道。
    “什么？”程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你的？”陆知微整个身子都侧过来对着她，又伸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捋到后面。
    “诶？”这个问题把程夕问得一愣，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大概是，我第一次牵你手你没甩开的时候。”
    陆知微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确认她并不是开玩笑的以后，无奈扶额：“我大概能猜到会很晚，但是没想到这么晚。”
    “啊？”程夕不解。
    “你醉酒那次，我不是就已经跟你说过了吗？”陆知微用另一只手捏住程夕的脸蛋，“我说我对你很有好感。”
    “可那只是好感啊，而且我第二天酒醒了觉得你那可能是托辞。”程夕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不过后来我就知道了，你应该那时候就有点喜欢我了。”
    陆知微果断放弃跟她继续探讨这个话题，否则恐怕要被气死。
    她点亮手机看了眼时间，拍了拍程夕的手臂，使唤道：“去把香薰机打开。”
    程夕领命，起身照做。
    白色的烟雾从小孔里喷出，柑橘香气随之而来。
    陆知微扭头关上夜灯，房间里霎时间一片漆黑。
    程夕循着记忆扑进陆知微怀里，又抱又蹭。
    陆知微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不早了，睡吧。”
    程夕嘴上应好，眼睛却未曾闭上。
    好一会儿，在适应了漆黑的环境后，她抬头看着面前平静的睡颜，脑袋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对方的温柔和纵容让她心里酸甜酸甜的，她鼻尖轻轻蹭了蹭面前白皙的脖颈。
    “陆知微，”她小声呓语，“我好喜欢你。”
    “嗯。”
    -
    “搭刻”的用户量在五一假期期间迎来了一波飞速增长，大大小小的营销号们也争先恐后地借势蹭了一波流量。
    借此机会程夕申请开发了一些周边产品，用来回馈老用户和一路支持他们的合作伙伴。
    一时间，手举杠铃的“运动鸭”、脚踩书本嘴衔钢笔的“文艺鸭”、埋头干饭的“干饭鸭”等各类小黄鸭周边风靡全网，与之配套的表情包也同时上架，又掀起了一波流量浪潮。
    程夕看着倍数增长的数据报表，一半欢喜一半愁。
    欢喜不用多说，愁是因为“搭刻”内部根基不够稳，她不确定能否接下这波流量。
    门被敲响，小艾走了进来。
    “你把这批数据整理一下，我要打包发给陆教授。”程夕指着电脑屏幕说道。
    “好的。”
    程夕关掉报表，登录公司的网盘，又问道：“你们昨天的进校活动办得怎么样？还顺利吗？”
    “很顺利，我一会儿就把结案发你。”小艾看着她的操作，提醒道：“现场照片是今天早上上传的，在地推的那个文件夹里。”
    程夕点点头，点进文件夹看了一会儿照片。扭头发现小艾今天破天荒地换了一身装扮，无论是色泽油润的唇妆，还是俏皮靓丽的眼影都不得不叫她眼前一亮，连服装都是明显精心搭配过的。
    她扬起眉梢，语气略带调侃：“怎么？晚上有约会？”
    小艾闻言面色一红，手指扣弄着ipad的边缘，应道：“不是，是林老师。”
    “哦~”程夕故意拉长尾音，“跟林老师约会啊？”
    “不是啦！”小艾更羞了，“是林老师摆的答谢宴，又不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程夕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直把她看得头都低下了。
    “行了，不逗你了，去忙吧。”
    小艾溜得飞快。
    一晃又到了临近下班的时间，程夕把数据文件打包发到陆知微邮箱，起身伸了个懒腰，眼珠一转，决定去一趟楼上。
    18楼的装修风格和楼下如出一辙，只是办公区之间的隔断略有不同。
    同前台确认徐锐没有在会客以后，程夕穿过办公区，直奔总经理办公室，敲响了房门。
    徐锐此时正在打电话，看到程夕站在门口便冲她做了个手势，程夕进屋在沙发上坐下。
    这边的茶台比程夕办公室里的要大得多，茶宠也略显粗犷。深棕色的大蟾蜍口衔一枚金币趴在底座上，赤红的眼睛闪闪发亮。
    程夕伸出手指拨动蟾蜍的身体，它便像陀螺似的旋转了起来。程夕越拨越快，蟾蜍转出了残影。
    “怎么了，突然上来找我？”徐锐打完电话，在程夕对面坐了下来。
    “上来跟你聊聊，”程夕拨弄着蟾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融资的事情怎么样了？”
    “合同寄过去了，等他们盖章寄回来。”徐锐将她的手拿开，一壶热水浇灌在蟾蜍上。
    没过多久，蟾蜍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从黯淡无光的深棕色变成了璀璨耀眼的金色。
    程夕饶有兴致地戳戳蟾蜍嘴里的金币，“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有意思。”
    徐锐一边眉毛往上轻抬，一脸探究地看着她，“说吧，遇上什么麻烦了？你总不能上来一趟就为了看茶宠变色吧。”
    程夕轻叹一声，说道：“最近'搭刻'数据飞涨你知道吧？”
    徐锐颔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有点担心，就目前楼下这个情况，还真不一定接得住。”程夕面容惆怅，神色略显凝重。
    “你顶着个营销总监的title当然接不住，”徐锐一语道破，“以前体量小，管理体系不健全的问题没那么明显，现在光'搭刻'的整体员工数量都比刚回来时要多了一倍不止，何况还有18楼这100多号人。”
    “你这样跨部门沟通成本太高了，知道你情况的老员工还好说，新员工心里全是疑问。”
    “你说的我明白，但是...”程夕眉头都纠在了一起，很是为难。
    “你就是担心别人说闲话，嘴长在别人身上你管那些干嘛。”徐锐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末了又补上一句：“再说了，天塌了，还有我顶着在呢。”
    程夕取下左手的和田玉，拿在手里拨动片刻，抬眸说道：“你让我想想吧。”
    -
    明亮的冷光照亮整个书房，显示器上方的墙壁上，多了一个新装的毛毡墙。
    毛毡是驼色的，左右两侧有黑色胶卷样式的边框装饰。毛毡上用小巧隐蔽的实木钉固定了几张拍立得照片，照片多为风景照，只有中间一张较为特殊。
    照片里海上落日在正中央，额头上顶着墨镜的短发女人在画面右下角回头看向镜头，她伸手将被海风吹起的碎发捋开，笑意深达眼底，脸上的酒窝无处遁形。
    陆知微刚刚看完程夕发来的新数据，做好标注后关掉了文件，起身去浴室清洗掉一天的疲倦。
    吹风机的声音在耳边呼呼作响，五指作梳捋顺发丝，拇指擦过耳廓时，她想起那天程夕帮她吹头发的画面。
    那只手时而落在后颈，时而轻擦耳尖，扰得她心神不宁、浮想联翩。
    偏偏当事人却毫不在意，还埋怨自己不搭理她。
    想到这里，陆知微不禁失笑。
    果然还是该嗔她几句才好。
    那日程夕的几句情绪发言她其实并未放在心上，但一番交流后她愈加坚信两人之间还有些观念需要磨合。
    不过好在，来日方长。
    陆知微吹干头发，回到卧室。
    往日一个人睡的时候觉得无拘自由的双人床此刻却让她觉得有些过于宽敞。

 第67章

    还有些凄凉。
    她拿起手机给造成这种情绪的始作俑者发了条消息，对面很快就发来了视频邀请，她接起。
    画面里，程夕只露了一个脑袋，还背着光，看上去是趴在床上。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角度？”陆知微开口问道。
    “看不清楚吗？你等会儿，我看看哈。”程夕闻言似乎想要调整手机的摆放，镜头一震晃动，不一会儿又回到刚刚的角度，她声音含糊道：“还是算了。”
    “怎么？”陆知微觉得有些奇怪。
    程夕在那头扭扭捏捏，半天才开口说道：“哎呀，好热，我又不想开空调，所以没有穿上衣。”
    陆知微扬唇一笑，打趣道：“又不是没见过。”
    “那不一样，”程夕扬声嚷嚷，“我是正经人。”
    “好，你是正经人。”陆知微敷衍附和。
    “不聊这个了，”程夕话锋一转，“你在干嘛？”
    “刚洗完澡，在床上躺着。”
    “没看书？”程夕讶异。
    “嗯，今天有点看不进去。”
    “咋呢？有心事？”程夕离开镜头，声音飘远了。
    “没有。”陆知微不禁提高了音量。
    不一会儿，程夕又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
    “喝水。”程夕舔了舔嘴角，又歪着脑袋思忖片刻，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笑道：“嘿嘿，我知道了。”
    陆知微不解，疑惑地看着她。
    “你想我了，”程夕得意洋洋，“怎么样？没人暖床还是不太行吧？”
    陆知微挑眉轻笑：“你都热得不穿上衣了，这气温还需要人暖床？”
    “此暖非彼暖。”程夕一本正经道。
    陆知微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样子，觉得煞是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挠她软乎乎的下巴，可惜隔着屏幕，自然是挠不着的。
    “嗯。”她小声道，算是应了前面那句话。
    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但程夕明显还是听到了，她瞪大了眼睛，“啊？真的啊？”
    陆知微移开手机，撂下一句：“有些困了，睡觉吧。”
    随即便挂了视频。
    她起身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再回来，发现手机多了一条新消息，她点开。
    [程小狗]：晚安，我也想你。
    她嘴角微扬，将另外一个枕头抱在怀里轻嗅两下，双眼合上，渐渐睡去。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会被口口，所以改了一下。
    第54章 焦虑
    “那么，差不多就是这样。”程夕说完总结，眼神在会议室里巡视了一圈，忽而神色轻松，语气也俏皮了起来：“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刚刚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每个人脸上都扬着笑。
    “好了，散会吧，大家记得把粽子带回去。”程夕拍了拍手，爽快地结束了节前会议。
    三天的假期对如今的“搭刻”来说也算是小长假了，用户量倍增带来的工作量也顺势涨了好几倍。
    产品部和运营部那边也连着加了好几周的班，人都快累垮了。
    程夕从会议室出来以后，拉着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又开了个简短的小会。
    “我知道你们最近很辛苦，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这边全力配合。”程夕诚恳地说道。
    产品部负责人何潇一脸苦闷地回道：“师傅，要不你还是赶紧上任吧，我有点扛不住了。光面试我都没时间，最近大家心态也不稳定，愁死我了。”
    另一位显然更为冷静，她沉思良久，程夕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汪经理？”
    汪晶这才回过神，缓缓开口：“其实连轴转倒还是小事，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抗风险能力太差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把我们压垮。”
    “我就是担心这个。”程夕叹了口气，深思熟虑后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来二面。这样也算是减少一点你们的工作量。”
    “那太好了！”何潇很激动，“那可省太多事了。”
    汪晶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她：“能行吗？而且这也不符合公司规定吧？”
    何潇闻言脸色微沉：“你在质疑什么？”
    汪晶斜眸瞥了她一眼，双手抱胸，一副懒得跟她争论的样子。
    何潇更火大了，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程夕赶忙起身劝阻。
    “潇潇你先冷静点，汪经理只是比较谨慎而已。”程夕拍了拍何潇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何潇不情不愿地回到了椅子上，脑袋往旁边一扭，不想看那个说话难听的女人。
    “汪经理，是这样的，我之前本身也做过运营，还算是比较熟悉。”程夕淡定从容地解释道，“公司流程那边，我会去打申请，问题应该不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到时候麻烦汪经理配合一下就行。”
    汪晶眼神微动，凝眸注视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还是我去打这个申请吧，这样更合理一点，毕竟是我这边需要帮助。”
    “那太好不过了。”程夕嘴角噙着笑，说道：“流程的话我一会儿发你。”
    汪晶颔首，“那我先去忙了。”
    “好的。”程夕笑道。
    汪晶走后，小会议室里只剩下满脸不爽的何潇和程夕。
    “不知道她在装什么。”何潇愤愤道。
    “她这反应很正常，”程夕心平气和地说道，“她又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在她看来，我更像个啥都不懂的关系户。”
    “怎么可能？”何潇一脸诧异，“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是我们打交道也好一阵子了，我很肯定她不是那种人。相反，你回来以后落的几个项目都很漂亮。我觉得她应该是认同你的能力的，不然她刚刚压根就不可能答应。”
    “哦？”程夕嘴角勾起，“那你刚刚还跟她较什么劲？”
    何潇被噎住，好半天才讪笑道：“天天吵，吵习惯了，条件反射。”
    既是端午节放假的前一天，外面自然是堵得寸步难行。人堵，车也堵。
    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被拉长到了一个钟。
    不过好在，也不是她一个人堵。
    当她在路边停好车，点开微信就看见苏棠的消息霸占了她整个手机屏幕。
    [苏棠]：我们出发啦~
    [苏棠]：太堵了！！！！！
    [苏棠]：我要晕车了，真的。
    [苏棠]：估计还得十几分钟，你们要是到了就先点菜。
    看到对方也堵在路上，程夕心里宽慰了许多。她嘴角勾起，滑动屏幕返回，刚准备给陆知微发个消息问她到哪儿了，电话就响了起来。
    陆知微在电话里说自己已经到了，程夕赶忙下车，快步向熟悉的小店走去。
    老赵的烧烤店夏天生意一直都很好，门口基本已经坐满了。
    程夕远远就看到了那个让她牵肠挂肚的身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握着手机四处张望。
    她小跑几步闪到陆知微身前，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不先坐？”
    “等你一起。”陆知微浅笑着答道。
    程夕拉着她在门口的一个空位上坐下，又来回跑了几趟拿菜单和餐具。
    “她们估计还得一会儿，咱们先点菜。”她把菜单推到陆知微面前，“你看看想吃点什么，他们家的肉都很新鲜。”
    陆知微报了几个菜名，程夕一笔一划地写在纸上。
    菜单和纸笔一起递给老板娘的同时，苏棠挽着秦叶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我跟你们说，就江城的这个路况，过节出行简直就是灾难。”苏棠挽起袖子坐了下来，“你们能信吗？我们在高架上堵了半个多小时！”
    “常规操作，淡定淡定。”程夕接话。
    “抱歉，路上遇到一起交通事故，耽误了些时间。”秦叶将买的酒水放在桌上，淡淡解释道。
    “对，不好意思哦，陆姐姐等很久了吗？”苏棠面带歉意开口问道。
    “没有，我跟程夕差不多时间到的。”陆知微回道。
    “喂喂喂，”程夕嚷嚷起来，“你怎么不跟我道歉，我也等很久了好吧。”
    苏棠无视了程夕的埋怨，同陆知微介绍了一下秦叶，便又向其询问起之前的海岛旅行。
    程夕不满地瞪着苏棠，后者毫不理会。无奈之下她只能同一旁的秦叶聊起最近的工作。
    两组人各聊各的，直到秦叶提起招聘的事情，程夕突然想到校企合作的项目。
    她扭头看了看陆知微，发现陆知微也在看她。
    “要不，把林深推给她？”程夕试探性地问道。
    “我觉得可以。”陆知微掏出手机准备立刻给林深拨个电话过去，被程夕拦住了。
    “哎呀，不急，先吃饭。”
    秦叶点头附和：“是的，不是很急。”
    这时老板娘也端着铁盘走了过来，苏棠急不可待地拿起筷子在空中夹了两下，以示她的迫切。

 第68章

    旁边的马路上汽车们头尾相连，电动车在它们之间狭小的缝隙中扭来扭去。偶尔传来两声谩骂，又被汽车的喇叭声盖了过去。
    程夕正认真地将鸡翅从铁串上剔下，听见秦叶冷不丁说了一句：“最近‘搭刻’似乎挺火，热搜上了好几次。”
    这句话正好打在程夕的忧心事上，她将剔下来的鸡翅夹进陆知微的碗里，幽幽道：“是啊，我愁死了。”
    苏棠不解：“愁什么？这不是好事吗？”
    “接得住当然是好事，接不住就是灭顶之灾。”程夕愁眉苦脸，“树大招风啊姐妹们。”
    “也是。”苏棠点点头，又问：“徐锐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程夕摆摆手，“来来去去就那几句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陆知微疑惑问道，“虽然我不太懂企业架构，但是这应该属于运营或者公关那边要考虑的事情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都愣了愣。苏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被秦叶按下了。
    程夕眉头微皱，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原本，你刚刚说的这些都应该归我管。”
    “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我停薪留职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锐哥是想让我直接出任副总的。”
    “但是我拒绝了，突然空降这么一个高层，我担心难以服众。我想从营销总监做起，顺其自然再往上升。”
    “不过这是迟早的事，老员工基本都知道。所以平时其他部门的一些事情我也都会参与，甚至融资也都是我和锐哥去谈的。”
    “简单来说，阿夕干着副总的活儿，拿着总监级别的工资。”苏棠撇撇嘴，“徐锐这个老狐狸。”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程夕辩解道，“我没有插手很多，他们只有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交流而已。”
    “这种情况不出问题倒还好，出了问题就很麻烦了。有几个部门的负责人是我不在的时候招进来的，他们可能本来对我就有意见。遇到问题我没办法去调动他们，跨部门协作就会变得很难。”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上任？”陆知微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苏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俩人。
    程夕瞪了她一眼，随即又怏怏不乐地说道：“因为我有点纠结。”
    “纠结什么？”陆知微继续追问。
    程夕抬眼看看她，又低头拨了拨腕间的和田玉，斟酌许久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不太想当副总。我还是更愿意带项目。”
    “他们现在来找我商量，是我分外的事情。如果我当了副总，那就成了我分内的事情了。我没有把握能抗下这么一大摊子事。”
    “说白了，就是怂。”苏棠一语中的。
    程夕将纸巾揉成团朝她扔了过去，被她一个侧身躲开。
    一直没吭声的秦叶擦了擦嘴，淡淡道：“话题还是绕回来，你可以不管的。你可以提醒，但这本就不是你的工作。”
    程夕灌了一杯啤酒下肚，没有吭声。
    陆知微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小声说道：“我也这么认为。”
    程夕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眸色晦暗。
    苏棠的眼神在对面这两人之间来回扫过，她看到程夕一脸为难的样子，适时发言把她解救了出来：“哎呀，还没发生的事情就先不要想那么多啦。”
    “这句话倒是真的。”程夕面色缓和了一点，“希望是我想多了。”
    “对嘛！”苏棠乐呵地笑道：“过节呢，该吃吃该喝喝！”
    然而，墨菲定律有时候就是这么准。
    当程夕洗完澡，清清爽爽躺在陆知微刚换过的床单上时，电话响起了。
    何潇颤抖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师傅，出事了。”
    第55章 变故
    热搜榜上，“搭刻诈骗事件”后面紧跟着的“爆”字刺痛了程夕的双眼。
    “你别急，我现在就回公司。”程夕肩膀夹着手机，火急火燎地套上裤子，系绳垂在腿间，她刚伸出的手被按下。
    “你继续。”陆知微的口型清晰可辨，灵活的手指瞬间在她腰间打好了一个结。
    “嗯，先统计网友的反馈，”程夕换了只手拿手机，方便陆知微帮她穿上衬衣，“声明等我到了再发，你稳一稳汪经理。”
    衬衣的纽扣被一颗颗系上，程夕拿着手机走到玄关，“别，先不要回应任何媒体，等我来。”
    陆知微把包给她背上，她弯腰去拿鞋子，“不不不，全力配合公安部门的工作，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操作。”
    她的声音变得急躁起来，陆知微把鞋子拿出来放在地上，拍拍她的屁股示意她坐下，然后低头帮她穿好鞋，系好鞋带。
    “嗯嗯，我大概，”程夕看了一眼时间，“三十分钟到。”
    挂断电话后，她看了眼陆知微，“抱歉，我...”
    “你喝了酒的，别开车，打车去。”陆知微帮她把门打开，“还有，晚上不回来的话要说一声。”
    程夕点点头，倾身在陆知微唇角落下一个不带情欲的吻。
    “我走了。”
    “嗯。”
    “滴滴”两声，智能门锁扣下。
    过了高峰期，三环线上畅通无阻，不到半小时，程夕就已经踏进了写字楼的电梯。
    17楼的办公区亮堂得就像白天一样。
    “师傅！”何潇冲她挥挥手，她加快步伐走了过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程夕开门见山。
    汪晶走过来，将刚刚整理的内容复述给程夕听：“公安的人已经来过了，确认我们跟此事没有直接关联。但属于监管不力，罚款是必然的。”
    “继续。”程夕说道。
    “现在的问题是舆论，从热搜上去到现在，我们已经接到不下于100家媒体和营销号的联系了。”
    “当事人没事吧？”程夕问道。
    “她没。”何潇向她递了一瓶矿泉水，插话道。
    “我再确认一下，”程夕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受害者是通过我们的app认识的诈骗人，然后被诈骗人以会员聚会为由骗到了边境，但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受害者报警了，是这样没错吧？”
    何潇猛猛点头，汪晶也没有否认。
    “那还好，”程夕略微放松了下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但是犯人还没有抓到，受害者的家属要起诉我们，要求赔偿。”汪晶补全信息。
    程夕手肘抵在桌上，五指插进发根，顷刻间便做了决定。
    “先发声明吧。”
    “发什么？”汪晶问道。
    “道歉，承认错误，接受批评。”程夕眼神坚定的看着汪晶，“并且同步整改进度。”
    “另外，”程夕揉了揉太阳穴，“联系受害者家属，我来跟他们面谈赔偿的事情。”
    “我去联系，”何潇马上接话，“但是整改方案...”
    “我来写吧，”汪晶说道，“本来也是我的工作，我写完了发给程总。”
    程夕点点头，眉头依然纠在一起。
    “但是程总，有句话我必须得说。”汪晶推了推眼镜，说道：“我们需要支援，这事儿我们抗不下来。”
    “我知道。”程夕咬紧后槽牙，推敲良久，说道：“我去想办法，你们先忙。”
    回到办公室里，关上房门，程夕刻不容缓地拨通了徐锐的电话。
    “锐哥。”
    “嗯。”徐锐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程夕长舒一口气，说道：“我需要专业的公关人员，楼上能借点人我吗？”
    徐锐冷笑一声：“就算借你，他们懂'搭刻'的业务逻辑吗？你不怕越帮越忙？”
    “我有信心能掌控好这事儿。”
    许久，程夕清楚地听到了徐锐的叹气声，“夕夕，你早就该有这个觉悟。我说过，天塌下来了，还有我顶着，你怕什么？”
    程夕一怔，还在思考对方这话的意思，没想到徐锐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她震惊。
    “我一直留了一个小组给你，组长的联系方式我发你，你直接找她。”徐锐语气轻松，甚至有些得意，“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兵我给你了，好好用。”
    接下来自然就是一场鏖战，但新伙伴的加入和程夕的镇场都如雪中送炭一般地鼓舞了团队的士气。
    连着熬了两天，程夕也在公司睡了两天，期间陆知微来给她送过一次衣服，但两人来不及沟通两句，程夕就被叫走了。等她忙完想起来，陆知微已经离开了。
    这两天，程夕自掏腰包，包了所有假期加班的工作人员的三餐。虽说条件有限，只能吃些方便打包的餐食，但也足够温暖人心。
    即便小艾是营销部门的编制，她收到消息以后也第一时间主动询问程夕需不需要她来公司帮忙。程夕自然是拒绝了。
    好在，作为平台方，毕竟不是直接责任。两天后，咄咄逼人的热搜下去了，但全国网友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搭刻”的整改计划，也总有黑子冒头出来带节奏。

 第69章

    终于，在端午节的最后一天，她抽空回家洗了个澡，把自己拾掇干净便登门拜访了受害人及受害人家属，好在这一拜访她才发现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由于诈骗犯是初犯，留下的痕迹过多，已经被警方逮捕。
    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自然也没有过多为难程夕这边。再加上程夕态度诚恳，言行谦逊，双方很快便达成了一致，确定了赔偿金额和后续的配合工作。
    从受害者的家里出来以后，程夕有些恍惚，这几日严重的睡眠不足致使她不敢开车出行。
    她站在马路边等待网约车的到来。
    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眯了眯眼睛，生理性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抬手抹了抹，失去视觉的她因为过度疲惫也短暂失去了平衡，她一个踉跄向前迈了一步。
    一辆逆向行驶的电动车飞驰而过，她感觉自己的额头撞到了什么硬物，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她倒在了路边。
    消毒水的气味直直地冲入程夕的鼻腔，眼皮很重，身上很痛。
    她隐约听见旁边有人在说话，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很快又睡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身上的痛意减轻了许多，她睁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白嫩的小脚丫子。
    她动了动脚趾。
    还好，腿还在。
    “程夕？”
    听到呼唤的她扭头一看，陆知微坐在病床旁，蹙着眉头看着她。
    而她的老爸，正站在陆知微旁边，嘴唇颤抖着，似是等着她开口说话。
    ？？？
    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下？
    刚睡醒的程夕被这一幕弄得有点懵，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阿夕，你还好吗？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吗？”男人紧张地凑上前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我...”她一开口，发现嗓子干涩无比，发出的声音嘶哑无力。
    陆知微递水给她，她接过来，一口气喝下。
    “还要吗？”陆知微问道。
    程夕摇摇头，想了想，开口问道：“你俩怎么来了？”
    “你都躺医院了还问我怎么来了？”男人看程夕没事，马上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注意休息，别要钱不要命的。”
    程夕眨巴眨巴眼，又看向陆知微：“你呢？”
    陆知微睨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起身同男人说：“叔叔，麻烦您看一下她，我去叫医生。”
    男人变脸很快，脸上挂着笑意连连应好。
    陆知微走后，男人立马又嚷嚷起来：“你怎么回事你！”
    程夕挪动了一下四肢，还是有点痛。随后又将被子掀开看了看，还好，看上去只有一些擦伤和淤青，虽然面积有点大，但没有绑绷带。
    “我睡了多久啊？”程夕问道。
    “20多个小时吧，具体的待会儿问医生。”男人说道，“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外伤的话只有脑袋上的要注意，整体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程夕点点头，脑袋上的伤她看不到，但眉毛一活动她就能感觉到痛，她有点担心自己破相。
    没过多久，陆知微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医生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程夕的身体，很快便下了结论。
    “问题不大，回去好好休息就行，尽量不要洗澡，你腿上的淤青范围比较大，洗澡容易滑倒。”医生说到这里看了看陆知微，笑道：“当然，如果有人帮忙也是可以洗的，注意避开擦伤的部位就行。”
    “好的，谢谢医生。”陆知微答道。
    “那么，来个家属办一下出院手续。”医生说完便向门口走去。
    “我来我来。”男人跟了出去。
    剩下的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程夕是因为怂的，她感觉陆知微气压很低，好像不太想搭理她的样子。
    果然是因为破相了吗？
    “那个...”程夕怯生生地开口，“我的手机在哪里啊？”
    陆知微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她接过来一看，消息的红点铺天盖地铺满整个界面。
    大部分都是工作消息，她低头逐一回复。
    一个水杯出现在她眼前，挡住了手机屏幕。
    “喝水。”陆知微淡淡道。
    “哦。”她双手端起水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徐锐打过一个电话来，我接了。”
    陆知微在床边坐下，程夕往边上挪了挪给她腾出位置。
    “他让你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他去处理。”
    陆知微面色平淡，语气也没有什么情绪。
    程夕心里发慌，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拇指按在虎口上揉了揉，抬眸偷看两眼，又垂眸看着那只被她握住的手。
    “抱歉。”她把手牵至自己面前，低头轻吻了一下手背，眼睛向上看着陆知微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小声道：“让你担心了吧？”
    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陆知微立马站起身，把手抽了出来。
    男人手里拿着数不清的单据，走到陆知微跟前一张一张梳理好交给她。
    “那我去上班了，阿夕就麻烦你了，有事打电话给我。”男人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对陆知微说道。
    “叔叔放心。”
    男人又看向程夕，“好好休息，别给人家添乱。”
    程夕：？？？
    第56章 争执
    程夕自然是被接回了陆知微家。
    这段日子她三天两头就在那边借宿，日常起居要用的东西也都齐全，甚至连衣物也都放了好几套。
    一到家，她就从衣柜里拿出睡衣，直奔洗手间而去。
    她站在洗手台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边额头上贴着一块白色的纱布，正正方方的，从眉尾到发际线中间。脸颊左侧也有明显的擦痕，暗红色的丝状伤口如砂纸般粗糙，她轻轻碰了一下，痛得一哆嗦。
    陆知微打开门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药膏。
    “擦一下吧，别洗了。”
    “可是，很脏诶。”程夕站久了觉得有点累，便坐在了马桶上。
    陆知微看她坚持，也就没再说什么。她把药膏放在洗手台上，然后走到程夕面前开始解她衣服上的纽扣。
    一个澡洗得小心翼翼，程夕身上很多地方不能碰水，陆知微只能让她坐在小板凳上，然后手拿花洒小心地避开擦伤，一点点冲洗。
    程夕像个布娃娃一样任其摆弄，浴室的光线明亮，她一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渐渐就放开了。
    陆知微给她洗完澡后，又让她坐在马桶上，自己则坐在小板凳上，动作轻柔地给她上药。
    为了方便给她洗澡，陆知微自己身上也只留了内衣和底裤。此时从程夕的角度望去，简直就是满园春色关不住，两只白团探头来。
    于是她果断上手了，可哪知刚刚探进去一半，就被陆知微拍掉。
    “身上不疼了是吧？”陆知微瞪她一眼。
    “疼。”程夕嘴上说着疼，脸上却笑嘻嘻没个正行，“就是因为疼才要讨点好嘛~”
    陆知微沉默片刻，说道：“不行，你伤都在正面，短时间别想有的没的。”
    程夕当然知道自己这身伤不太方便干坏事，但白花花的肉在眼前晃却吃不着让她心里痒得慌。
    “但是我好想你哦，摸一下都不行吗。”程夕怏怏地埋怨起来。
    “不行，你摸开心了，我一会儿还得自己解决。”陆知微想也不想地回绝。
    程夕瘪瘪嘴，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马桶上望梅止渴。
    陆知微给她上完药就把人赶了出去，自己留在浴室里洗澡。
    程夕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
    为了方便大家对接，她当天就重新拉了一个工作群，把公关小组的伙伴们也拉了进来。
    但现在，她发现临时拉的这个群里悄无声息，这很明显有点不太对劲，她反手就给何潇打了个电话过去询问情况。
    何潇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把事情说明白。
    汪晶本就是个刺头，说话不留情面，但也是因为这样她办事效率极高，相处久了大家也都习惯了，知道她是只对事不对人。
    但新来的公关小组的组长恰恰也是个刺头，程夕在的时候两头衔接，她们双方都只用跟程夕沟通。程夕一走，问题马上就暴露了出来。
    两人互相看不对眼，昨天下午在公司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到现在整个办公室的气压都很低迷。
    程夕听完有些头疼，问道：“你就不能在中间调节一下吗？这点小事，你打打太极不就过去了。”
    何潇很委屈：“可她们俩都不搭理我啊，那个乔组长，我感觉她眼神都能杀人。”
    “那现在事情推进得怎么样？”程夕话题回到工作本身。
    “老实说，不太顺利。”何潇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惫，“她俩不对付，底下的人也跟着不对付，一个问题争来争去。我夹在她俩中间，快成夹心饼了。”

 第70章

    程夕挂断电话以后，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去一趟公司。
    于是陆知微洗完澡出来，看到的便是已经穿戴整齐的程夕。
    “你要出去？”陆知微皱着眉问道。
    “嗯。”程夕把充电线拔掉，手机揣进兜里，“有点事，他们处理不好，我得去一趟。”
    说完她便往门口走去，陆知微伸手把她拦住了。
    “我不准你去。”陆知微抓住她的手腕，语气冰冷。
    程夕愣住了，转过身来和陆知微面对面，“为什么？”
    “医生说让你好好休息，你这一去不知道又要搞到什么时候。”陆知微直视着她，“我不想再接到医院的电话了。”
    “医生不是也说了没什么大碍吗？”程夕有点不满地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连出行都要管着我吧？何况我又不是去干坏事，公司这会儿确实有事，我不去的话指不定乱成什么样。”
    陆知微的神色随着程夕的话语愈加凝重，她强忍着怒气，声音低沉道：“徐锐都说让你在家里休息了，没了你公司是转不动了吗？”
    “你一个营销总监，端午假期你们一整个部门只有你一个人在加班，把自己弄进医院了不说，还要拖着这么多伤再赶回去？”
    “你要是现在去公司出了什么事，我怎么给叔叔交代？”
    陆知微越说情绪越激动，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程夕，”她缓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别把自己当救世主。”
    程夕听完她的最后一句话，干笑了一声。
    这是陆知微第一次在程夕脸上看到类似于心寒的表情，她看到程夕脸色苍白，一脸淡漠地凝视着她。
    “我没有把自己当救世主，”程夕不带情绪地说道，“我只是做我能做的事情。”
    “我说过的，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做到像你一样置身事外，因为你不是我。我不用你完全理解我，但是也希望你不要用你的思想去否定我。”
    说着，她把陆知微握着她的手推开，径直地朝着门口走去。
    “还有，我爸那边，不用你交代。”
    程夕扔下这句话，便消失在了陆知微的视野里。
    直到门口传来落锁的声音，陆知微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程夕走了。
    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程夕顶着白色的纱布在来来往往探寻的目光中踏进了公司大门。
    “程总！”小艾惊呼，“你怎么来了？”
    “我怕我不来，公司要炸锅。”程夕半开玩笑地说道。
    “师傅！”何潇也凑了过来，盯着程夕头上的纱布看了半天，才小声道：“抱歉，是我顶不住事，害你这样了还要操心公司的事。”
    程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这本来也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别放在心上。”
    几人聊了两句，便安排了临时会议，只有程夕、何潇、汪晶、小艾和乔组长参与。小艾是来做会议记录的。
    刚刚坐下，还没几分钟，程夕便感觉到了这位乔组长和汪晶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她不禁感觉头上的伤口更疼了。
    事情倒是小事情，程夕三言两语就定了方向，大家各司其职推动下去就好。但这争锋相对的劲头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解决不了，按徐锐的意思，只怕这个公关小组后面也是会编到“搭刻”的架构下面的。
    这人是挺优秀的，可跟汪晶放在一起，两人就像撞号了一样暗暗较劲。
    虽说看得出来双方都已经很是克制了，汪晶是因为这两天程夕的行为让她不禁有些佩服，自然愿意卖她几分面子。
    而这乔组长，言行中也不乏对程夕的尊敬，虽然程夕也搞不明白为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公关组员神色慌张地敲门进来，冲着乔组长喊道：“组长，有新情况。”
    众人眉头一紧，让他进来细说。
    他拿出手机给大家看了一条视频，视频里剪辑了陆知微在前段时间的活动上的身影，以及“搭刻”推广时带上陆知微title的那些物料广告。
    文案写的是：a大知名教授给诈骗软件站台，建议有关部门严查。@a大官方 #搭刻诈骗 #社交软件app #社交风险
    程夕看了一眼转发量，已经过万了。
    评论区也黑白不分，净是些带节奏的话，一看就是买的水军。
    其实按理来说，官方和受害者都已经发过声明表示此次案件与“搭刻”没有直接关联，这人完全是为了黑而黑。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并不难，一通律师函扔他脸上就是。
    但这舆论让程夕很不爽，她担心陆知微的工作会受影响。
    “呵，真好笑。”乔组长率先发话，“这人居然还有胆子艾特官方。”
    汪晶这次倒没和她唱反调，看向程夕，问道：“怎么说？直接请他吃律师函？”
    “律师函自然是跑不了的，但是...”程夕沉思片刻，问道：“我想知道，如果陆教授这时候跟我们做切割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
    乔组长想了想，回道：“会有一定的影响，但不会很大，本来我们也算不上过错方。只要我们按照计划整改，风头过了就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程夕面色严峻地说道：“抱歉各位，我得去打个电话，回来再告诉大家具体怎么操作。”
    众人纷纷点头。
    散会后，程夕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陆知微的电话。
    出门前的那番不愉快让程夕并不确定对方现在是否愿意搭理她，她握着手机，双眼紧盯着手机界面。汗水滑过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咧了咧嘴。
    不过好在，陆知微不是苏棠，不会一吵架就拉黑对方。
    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接了起来。
    “喂？”程夕心急如焚，不等对方开口她急忙说道：“陆知微，你听我说，有个视频可能会对你造成影响。不过不要紧，我有个办法。你在认证过的社交媒体上发一个声明，说在此之前就已经跟我们终止合作了...”
    “程夕，你冷静一点。”她还没说完，就被陆知微打断了，“刚刚校领导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
    程夕瞬间心里一紧，问道：“他怎么说？”
    “只是找我了解了一下情况而已，我如实回答的。”陆知微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来情绪。
    程夕抓挠着脑袋，头发被她揉成了鸡窝。她怎么就没早点想到可能会影响到陆知微呢？她应该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的啊！
    “程夕？”陆知微唤了一句。
    “我在...”程夕咬着下唇，颤颤道：“对不起，陆知微，是我没考虑到。”
    “先工作吧，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聊。”陆知微说道。
    程夕听到这话，脑子里“嗡嗡”了两下。
    等她回过神，电话已经挂断了。
    第57章 处理
    事已至此，过去的事情已无法挽回。外面人还等着程夕做决定，她拍拍双颊，强迫自己重新振作起来。
    把人叫到办公室里分配好任务以后，她看看坐在最左边的乔组长，又扭过头去看坐在最右边的汪晶，两人皆是不解地看着她。
    “听说你俩最近总在一些小事上有不同的看法？”程夕问道。
    何潇看她这么直白地把问题说了出来，顿时有些汗流浃背。她坐在两人中间，只能用余光左瞥一眼右瞥一眼。一旁的小艾被她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逗得低头直笑。
    “程总，”乔组长开口道，“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
    汪晶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跟着附和道：“是的，我们就是讨论可能有点激烈而已。”
    程夕笑了笑，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是你们领导，我只不过是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我以前跟楼上的副总也经常因为小事非要争个高下，后来我觉得这光争下去也没用，两人还是谁也不服谁。”
    “然后呢，我就想了个办法。我跟他说，我们打赌。”
    程夕坐在电竞椅上两腿一蹬，椅子回到办公桌旁，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
    “什么都赌，能有确切结果的事情我们就看结果。那种没办法出结果的事情，我们就看支持人数。全公司都被拉进来当我们的裁判，虽然当时公司也没几个人就是了。”
    “这事儿当时闹得很大，何潇应该还有印象。”程夕说着看向被夹在中间的何潇。
    “对对对，”何潇立马应声，“哎呀，最离谱的是有一次连可乐都要赌，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原来可乐有那么多品种和口味。”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汪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扬眉问道：“输了的怎么办？”
    “跑步，”程夕食指在空中转了两圈，“就围着公司这栋楼跑。”
    “当然了，我们是一周一结算，后来变成一个月一结算。徐总给我们计数。”说到这里，程夕噗嗤一笑，“现在想起来还蛮有意思的。”

 第71章

    “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吃瓜群众也觉得蛮有意思。”何潇嘿嘿一笑。
    乔组长被勾起了兴致，说道：“之前听说程总和钱总是一个公司出来的，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nonono，”程夕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我跟他在上家公司就不对付，只不过那时候来往比较少，后来过来这边天天吵。他嫌我不懂设计，我嫌他不懂用户。”
    这话说到两个当事人的心坎上了，她俩现在可不就是互相嫌弃吗？
    乔组长看向汪晶，挑衅道：“怎么说？”
    汪晶冷笑一声：“什么怎么说？你觉得我怕你？”
    程夕一看有戏，赶忙插话：“那就从今天开始，潇潇负责计数。”
    何潇猛然被点名，愣了一会儿才应好。
    散场以后，小艾关上办公室的门，踩着小碎步来到程夕身旁。
    “程总，我刚得知一件事。”小艾说道。
    “什么？”
    “瞿子凡的爸爸是a大的副书记。”
    程夕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小艾刚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惊讶，拉着瞿子凡摇了半天，所以她此时很理解程夕的心情，“是刚刚瞿子凡偷偷跟我说的，他好像知道你和陆教授的关系，所以特地问我需不需要搭把手。”
    瞿子凡知道这事儿程夕并不意外，毕竟上次和林深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他是林深的得意弟子，想来瞿子凡应该也是见过陆知微的。
    “人事资料里没写这个？”程夕有些纳闷。
    “没有，高/干子弟谨慎得很，他填的他妈妈的信息。”小艾答道。
    “你等会儿，我捋一下。”
    程夕想揉太阳穴，又怕碰到伤口，手伸出去就收回来了。
    “a大的常务副书记可是正厅级别的干部，他为什么会来我们公司实习？”
    “这个我也问了，他说他那段时间正好在跟家里闹别扭，他家里认为他弄的那个联盟属于不务正业。正好我们那时候在校招，他就试着来面试，结果通过了。”小艾摊摊手，继续说道：“进来以后，他很喜欢这里的氛围，觉得你是个很好的领导，也就没想着走。”
    “这次校企合作，他爸看他这么上心，也在中间帮衬了一下。不然，哪有这么顺利。”
    “结果他这次整得有模有样的，还真让他爸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了。”
    程夕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手批的项目还引起了这么多连锁反应，张大嘴巴半天没有回过神。
    “所以程总，陆教授这事儿？”小艾试探性问道。
    程夕叹了口气，“本来也不是陆教授的问题，是我没处理好这事儿，我现在就怕影响到她工作。”
    小艾立马会意，“得了，我懂了。”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又被程夕一把抓住。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程夕有些纠结，“这属于滥用职权吧？”
    “老大！”小艾急得跺了跺脚，“你自己也说了这不是陆教授的问题啊，怎么你一遇到工作以外的事情就这样。再说了，瞿子凡愿意帮忙也是因为他想帮你，不然他完全可以一直憋着不说的啊！”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啊，他为什么想帮我？”程夕不解。
    “因为他感激你啊！他一个实习生来到咱们这儿受到这么多关爱和重视，换谁都感激吧？”小艾快要急死了。
    “好好好，你别这么激动了。”程夕冲她摆了摆手让她冷静下来，低头想了想，又笑道：“那就交给你了？我的小助理。”
    “放心吧。”小艾顿时挺胸抬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冲突有了一个宣泄口，汪晶和乔组长之间也奇妙地达到了一个平衡。
    本就不复杂的事情，随着律师函的发出以及公关小组雷厉风行的公关手段也彻底告一段落。
    小艾这边，第二天就带来了好消息，一个简单的“ok”表情包，就让程夕心头的最后一件事落了地。
    现在只剩下自己的私事了。
    关于陆知微说要聊一下的事。
    一想到这事儿，程夕就恹恹的，人也跟着颓靡起来。
    这两天她是回的自己家，两人之间一点联系都没有，她食欲不振，晚上觉也睡不好，连连做噩梦。这期间倒是苏棠因为想约她吃饭打电话来问候了两句。
    这一问，苏棠才知道程夕被电动车撞了的事情，嘘寒问暖了好一阵。程夕顺带着说了一下最近公司的这些糟心事。
    苏棠又问她最近跟陆知微怎么样，其实本就只是随口一问，但因为两人现在尴尬的情况，程夕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
    不过好在苏棠也没追问什么，只让她好好休息，过段时间再约她喝酒。
    程夕嗯嗯啊啊应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现在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身体状态都不太好，再加上她本身心里也有怨气，这时候去找陆知微，只怕是又要吵架。
    所以她索性和大部队一起调休把自己关在家里想好好睡上两天，准备休息好了脑子清醒了再来处理和陆知微之间的问题。
    可谁知她第二天一大清早，就被陆知微一个电话打醒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朦朦胧胧地接起了电话。
    “开门。”
    简短的两个字让她瞬间清醒。
    陆知微上一次来她家两人还没确定关系，程夕自然没有给她录指纹。后来程夕自己黏人，时不时就往陆知微家里跑，也忘了这事儿。
    所以陆知微既没有她家的密码也没有录上指纹。
    她猛地从床上弹射起来，光着脚跑到门口开了门。
    陆知微拎着一大袋子东西站在门口，看她开了门直接跨了进来。
    她低头看见程夕光溜溜的脚，皱了皱眉，“去把鞋穿上。”
    程夕闻言，吧嗒吧嗒跑回房间里穿上拖鞋，等她再回到客厅时，看到陆知微正在餐桌前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
    “你怎么来了？”程夕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和水果，明显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陆知微看了她一眼，确定这人还没睡醒，便继续手上的动作，嘴里回道：“你可以再睡会儿，现在还早。”
    程夕看了一眼客厅的钟，8:06，确实挺早。
    但她被这么一闹，再困也睡不着了。
    她又揉了揉眼睛，转身走进洗手间。
    脸上的伤已经结痂，额头上的纱布也取了下来。刷牙的时候程夕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是很深，应该不会留疤。
    小心翼翼地洗了把脸，水滴不小心经过伤口，还是有些钝痛，她皱了皱眉，把毛巾挂好，走了出去。
    厨房的灯已被点亮，程夕坐在餐桌前，这才开始认真辨别桌上的东西起来。
    山药、银耳、百合、雪梨...
    程夕越看越不对劲，这些东西全都是润肺的。
    陆知微此时背对着她，站在洗菜池旁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站起身，两步迈进厨房。
    当她看到盆子里泡着的银耳和百合时，心里的猜想已经大致得到了印证，但她还是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怎么突然想着煮银耳百合羹？”
    陆知微转头瞅了她一眼，说道：“给你补补肺。”
    饶是有心理准备，程夕还是有些讶异，她正奇怪对方是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结果她脑袋里灰色的小细胞还没来得及启动，就听见陆知微淡淡道：
    “苏棠昨天来找过我了。”
    第58章 揭开
    程夕横坐在沙发上，两只腿搭在陆知微的大腿上，看着她给自己擦药。
    几分钟之前，陆知微说完那句话便没了下文。
    程夕看着她把剩下的菜和水果规整好放进了冰箱，又洗了一遍手，然后把程夕按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大瓶小瓶，自顾自地开始给她上药。
    她腿上的淤青其实比脸上擦伤要严重得多，但是她从小就爱上蹿下跳，对于这种跌打损伤已经不以为意了，反正时间久了都会好，她自己不太在意，所以自然是没有上过药。
    毕竟，腿哪有脸重要。
    如今那一块块淤青已经从红色变成蓝紫色了，虽说看上去是在慢慢变好，但是由于面积比较大，没有擦药的情况下恢复得也着实是有些慢。
    特别是小腿内侧的一大块，陆知微轻轻按上去，她就疼得龇牙咧嘴。
    陆知微虽然低着头，注意力全在程夕的腿上，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从她嘴里发出的吸气声。小小的一声“嘶”，让陆知微不禁皱了皱眉。
    “所以，苏棠跟你说什么了？”程夕咬咬牙，还是把心里的问题从牙缝里问了出来。
    陆知微动作一滞，抬头看着她，从那双清澈的眼睛到紧皱的眉头，从紧咬的下唇到被阳台的风吹得摇晃的发丝。
    她叹了口气。
    对于陆知微来说，苏棠会突然联系她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虽然两人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加了微信，但这几个月以来从未联系过。

 第72章

    所以当苏棠发来见面邀请时，她瞬间就明白过来是为了程夕的事。
    于是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两人约在一家咖啡厅见的面。
    “陆老师，我来其实是为了告诉你两件事，”苏棠刚一坐下，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本来我是想等着她自己跟你讲的，但是昨天我给她打电话听她那个状态我就知道你们大概率闹矛盾了，她是我最好的闺蜜，我没办法坐视不理。所以我还是贸然把你约出来了，你现在一个人来见我，我就知道我猜对了。”
    苏棠观察着陆知微的反应，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是她工作上的。”
    “她是‘搭刻’最早的产品经理，没有她，就没有‘搭刻’这个app。那是她带着最早的一批员工用无数个日夜孵化出来的项目，半年的时间她从产品经理到研发，从研发到运营，从运营到市场，没有哪一个岗位她没有亲身埋下去干过。那帮老员工，没有一个不服她的，因为她够拼。‘搭刻’对她来说，是亲手养大的孩子。”
    “这件事秦叶也不知道，阿夕她不说不是因为刻意瞒着谁，而是她压根就觉得这没有什么好说的，说了，人家也不一定能理解。说不定，还会觉得她矫情。”
    “第二件事，是她身体上的。”
    苏棠接过服务员手中的咖啡，低头抿了一口，她看到陆知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去年夏天的时候，她病了，申请了停薪留职。我陪着她跑了很多医院，大大小小的，中医、西医、中西医，都跑遍了。光是确诊都花了很长时间。”
    陆知微忍不住了，插嘴问道：“什么病？”
    “肺结核。”苏棠凝视着陆知微的眼睛，“这个病的症状和肺癌很像，她刚开始谁都不敢说，自己跑医院做检查。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就诊报告，才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苏棠顿了顿，问道：“她跟你说过她妈妈的事情吗？”
    陆知微点点头。
    苏棠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妈妈当时确诊也花了很长时间。母女俩一个样，怕痛，穿刺很痛。但是只看ct报告的话容易误诊，她妈妈那时候一开始就以为是肺结核，拖了大半年全家才正视起来开始四处跑医院。结果在医院住了一年多，掏空了她家所有的家底，她爸爸还背了一屁股外债。”
    “不过好在，她比她妈妈命好。多番确认以后，确诊是肺结核。她在医院住了半年多，她本来想瞒着她爸的，但是这怎么可能呢？她刚住院一个星期就被叔叔发现了。然后我和叔叔俩人换着班去医院照顾她。”
    “今年年初，她回公司上班。她不愿意当副总的原因很复杂，一方面是她说的那些，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别人说闲话。半年多的时间，公司来了那么多新人，很多有能力有手段的人都盯着副总这个位置在。她又犟，总想要面面俱到，名正言顺，不给人留话柄。结果就拖到现在。”
    “她爸她妈都是很老实本分的人，她轴，也是因为她骨子里老实。可老实有个啥用，老实就只能吃亏，我老说她，其实我是心疼她。可我说她，我又舍不得别人说她。”
    陆知微低头喝了一口咖啡，苦涩蔓延至舌根的时候，她取下眼镜，抽出桌上的纸巾擦了擦眼睛。
    苏棠还在继续说：“陆老师，阿夕她臭毛病很多，自尊心又强还老爱钻牛角尖，两句话把她说急了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说出来的话能把人气死，转头她自己又会后悔。”
    “但是...但是...”苏棠顿了顿，“她不把你当外人了才会对你耍小脾气，那些难听的话不是她的本意。”
    苏棠捏着咖啡杯的手越来越紧，指尖微微泛白。
    “陆老师，我知道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不该跟你说这些。可你看，我跟她，比好多亲姐妹都还要亲。我跟她是一起长大的，是真真正正的发小，不掺水分的那种。我之前跟秦叶闹矛盾，她也会说我，也会说秦叶。那是因为她知道，我和秦叶就该在一起，你听听——苏棠和秦叶，海棠和绿叶，多配啊。”
    “我也一样，我觉得你俩也挺配，你俩也就该在一起。我知道她肯定惹你生气了，她没谈过恋爱，她那个木鱼脑袋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灵光，其他时候要敲一下才响一下。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俩有戏了，但是她完全看不出来，她还以为我说那些玩笑话会把你惹毛，跟我气了半天。”
    “但是吧，总体来说她还是个好孩子，真诚善良有责任有担当，你说是吧陆老师？”
    “陆老师？”
    “陆知微？”忽而改变的称呼和音色把陆知微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看到程夕的手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她一把将其抓住。
    “你怎么了？”程夕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她回过神，低头看了看程夕的腿，药已经上好了，又抬头看她的脸，说道：“脑袋枕上来，我给你上脸上的药。”
    程夕把腿收回来，转个身，脑袋枕在陆知微的大腿上，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没事吗？你刚刚出神了好一会儿呢，而且脸色很吓人。”
    “没事，刚刚在回忆苏棠跟我说的话。”
    “对哦，你还没回答我，她到底跟你说啥了？”程夕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说...”陆知微用棉签蘸了蘸药水，轻轻擦拭程夕脸上的伤口，“她说你肺不好，让我平时多留意一下。”
    “还有呢？”程夕疼得眯起了眼睛。
    “还说了一些你工作的事情。”
    “我工作的事情？”程夕睁开眼睛，疑惑道：“我工作的什么事情？”
    “就是你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陆知微简单总结了一下。
    “哦哦哦，”程夕不以为然，小声嘀咕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还说你是个木鱼，要敲一下才响一下。”陆知微补充道。
    “什么啊！”程夕不乐意了，嚷嚷着就要爬起来，被陆知微按住了。
    “别乱动，小心药水进眼睛。”
    程夕便瘪瘪嘴没有再动。
    擦完药，陆知微看了眼时间，又去厨房检查了一下银耳和百合浸泡的情况，转身对程夕说：“你想吃什么？我下去给你买。”
    程夕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思考了一下，回道：“小笼包！”
    陆知微走到门口去换鞋，程夕跟在后面。
    “我跟你一起去吧。”程夕站在玄关的台阶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陆知微转身看见她两只手揪着睡裤，一脸局促的模样，应了声好。
    程夕眼睛一亮，火速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楼下的早点摊五花八门，店面门口的小板凳上坐满了人。
    面馆旁的包子店排起小长队，老板打开蒸笼盖，白烟飘起，热气腾腾的包子被装进塑料袋里，再送到客人手中。
    程夕买完了小笼包，回头发现陆知微正盯着面馆门口的炸物摊，不知在看些什么。
    “怎么了？”程夕凑过去问道。
    “我想吃那个——”陆知微指着油锅里的炸物，“但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程夕顺眼看去，金灿灿的大号饺子和油条一起飘在油锅上，形状像月牙一样。
    她笑了笑，走到摊位旁，对老板说道：“老板，我要一个鸡冠饺，大一点的。还要一根油条。”
    老板手脚麻利地选了一个大肚子鸡冠饺和油条一起装好，递给程夕。后者扫码付款，一气呵成。
    陆知微看着面前晃悠的大饺子，抓住程夕举起来的手，忍不住笑道：“这么得意？”
    “当然，”程夕眉毛翘得老高，“难得有你不认识的东西。”
    说着，她转了转眼珠子，又问：“你该不会没吃过吧？”
    “小时候吃过，太久远了，长大以后就没怎么见过了。”陆知微答道。
    “确实，卖这个的不多了。”程夕点点头，“你还要吃别的什么吗？他们这家牛肉面味道也很不错的。”
    陆知微早上起来直奔菜场，买好菜和水果就来了程夕家，一路上也没有吃东西。现在被周围各种各样早点的香气围绕，又被她这么一问，确实是饿了。
    但是她看了看程夕手上拎着的小笼包、鸡冠饺和油条，又怕买多了吃不完，她早上没有吃这么多碳水的习惯。
    程夕看她犹犹豫豫的样子，拉着她就往面馆里走。
    “老板，来碗牛肉面！”她吆喝一声，转头小声对陆知微说：“尝尝，很好吃的，吃不完我给你兜底。”
    第59章 书签
    正如程夕所说，牛肉面的味道确实不错。
    鸡冠饺和油条在汤汁里泡一泡，咬进嘴里，再配上一口温热的豆浆。陆知微体会到了久违的碳水早餐带来的快乐。
    程夕埋头吃着小笼包，时不时抬眼瞅一下陆知微，然后又低头继续吃。
    又是一次偷瞄被逮了个正着，陆知微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老看我干什么？”

 第73章

    “呃...”程夕吞下嘴里的半个小笼包，咬着豆浆的吸管，说道：“你上次说要聊一聊，我们什么时候聊？”
    陆知微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程夕补充道：“就是上次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等忙完了聊啊。”
    陆知微回忆了一下，大致有了些印象，无奈道：“我的意思是让你好好工作，我的事情可以放到你忙完了以后再聊。”
    程夕这才明白自己会错意了，不过正好说到这事，她又问：“所以后来你们领导有为难你吗？”
    “没有。”
    不光没有，主任还亲自到办公室来安抚了一下她，顺便暗示了她今年的“青年学者奖”可以争取一下，这一番操作弄得她十分诧异。
    “那就好。”程夕笑嘻嘻地说道。
    两人吃完早饭，陆知微就去厨房弄银耳百合羹了，程夕把垃圾打包放在门口，刚想去厨房帮忙，手机就响了。
    是小艾打来的，想让她把之前某个方案的修改意见再发一遍，自己不小心忘记保存了。
    程夕教训了她两句便答应了下来，转身去翻包，却发现自己把智能办公本忘在公司了。
    而那个文件修改意见初稿保存在办公本里。
    让小艾直接去找肯定是不行的，小本本里面还有很多公司其他的机密文件不方便让小艾看到。
    程夕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一趟公司拿回来，反正也不远，而且她调休还有两天，万一后面还要用呢？
    但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这次老老实实地跟陆知微说明了缘由，想申请出门一趟。
    陆知微看她这乖巧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这次知道要打申请了？”
    程夕猛猛点头。
    “我去给你拿吧。”陆知微看了看她身上还很明显的伤，说道。
    “啊？”程夕愣了愣。
    “开车过去十几分钟就到了，现在又不堵车。”陆知微解释道，“你去一趟公司，只怕又要待很久。”
    程夕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自己去了，肯定是忍不住要这里问一下那里看一下的，那还休息个屁？
    于是她给小艾打了个招呼，便送陆知微出门了。出门前陆知微还嘱咐了她要看着锅里的羹，她点点头，然后把陆知微的指纹录进了门锁系统。
    已经过了上班的高峰时间点，陆知微循着熟悉的路线很快就到了程夕公司。
    前台的小姑娘记性很好，陆知微刚一进门就被她认了出来。她笑嘻嘻地把陆知微领进程夕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水后，出去通知小艾。
    陆知微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在程夕办公桌背后的柜子上看到了自己送的茶叶——那盒茉莉龙珠。看样子某人是只想自己喝，所以没有放在茶台上。
    没过多久，小艾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见到陆知微说了声抱歉，自己刚刚有点忙。陆知微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小艾便走到程夕的办公桌上翻找起来。
    “奇怪，程总说在这里的啊。”小艾一边找一边嘀咕。
    陆知微起身也移步到办公桌旁，看着小艾一头雾水地翻来翻去。
    “我给她打个电话吧。”陆知微说道。
    “麻烦您了。”小艾点点头。
    电话很快被接起，陆知微问她东西放哪儿了，她也一时想不起来，就说应该在桌子上。
    陆知微说桌上没有，程夕又想了好一阵，让她翻翻旁边的抽屉。
    陆知微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打开桌子右手边的抽屉。
    黑色的智能办公本果然躺在里面，陆知微刚想把它拿出来，却被旁边一个金色的小长条吸引。
    黄铜书签的签头是蓝色的水滴波纹，轻盈而灵动。
    陆知微将其翻了个面，书签背面的底部用非常小的字镌刻着“潮向|heart”。
    “程夕，”陆知微对着电话那头说道：“你知道抽屉里还有什么吗？”
    听筒里安静了一会儿后，程夕突然大叫起来。
    陆知微笑着问：“我能把它带回来吗？”
    “啊？当然可以。”程夕回道。
    电话挂断。
    陆知微把办公本和金色的书签一起放进包里，小艾送她出去。
    “主任那边没有再为难您吧？”小艾突然问道。
    陆知微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她扭头看向小艾，问道：“怎么这么问？”
    小艾看她这个反应愣了一下，“程总没跟您说吗？”
    两人在电梯口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
    那个主任态度突然转变，陆知微当然知道这中间有人插手了，但是她以为插手的人是她父亲，没想到是程夕。
    她有点担心程夕为此付出了什么代价，这人又没这方面的背景，指不定吃了什么闷亏不做声。
    越想，她就越着急。
    她皱着眉头问道：“她做了什么？”
    小艾也急了，她没想到这种事情自家老大都没跟枕边人讲。看陆教授这表情，该不会搞砸了吧？不应该啊，瞿子凡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有问题的啊。
    “呃...”小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陆知微看她这个样子，心也沉了下去。
    “没事，不方便说就算了，我不为难你。”
    说着，她按下了电梯的按键，双手抱胸立在原地。
    这么一会儿时间，小艾的小脑袋瓜子也转过来了，瞿子凡那边是不可能出问题的，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已经大了不知道多少级了。陆教授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生气程总没跟她讲。小情侣嘛，总是不喜欢对方瞒着自己的。
    想通以后，趁着电梯还没上来，小艾立马说道：“程总也不是故意不跟您说的，这几天她很忙，只怕是忙忘记了。”
    陆知微扭过头来看她，她咽下口水，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她才偷偷凑到陆知微耳边，压低声音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小艾的讲述，陆知微舒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她冲小艾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客气不客气。”小艾连忙摆手，“程总伤还没好就带着大家一起加班，我也没能帮上什么忙，这点小事我当然义不容辞了。”
    “滴”地一声，电梯到了。
    “陆教授慢走。”小艾笑嘻嘻地同她告别。
    陆知微也微笑着点头，电梯门缓缓关上。
    程夕拿着手机站在厨房，对着视频在研究银耳百合羹怎么煮。之前刚出院的时候，她爸爸也给她煮过这个，不过那时候里面加了莲子。程夕其实并不喜欢莲子，那玩意儿吃到嘴里她总觉得苦苦的。
    而这锅她就很满意，透明的银耳上漂着几片白色的百合，刚刚加入了冰糖以后，她又把陆知微一早在旁边备好的红枣和枸杞扔进锅里一起煮了一会儿。这会儿银耳已经出胶，锅里红的白的搭配在一起，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她舔了舔嘴唇，将盖子盖上，准备焖它一会儿。
    门口传来智能门锁打开的声音，程夕立马跑了过去。
    陆知微一进门就看到她站在玄关的台阶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顿时有种养了宠物的错觉。
    “累不累？”程夕上前给她接过包放在沙发上。
    “就这么几步路，累什么？”陆知微换好鞋，去厨房洗了洗手，又打开锅盖看了一眼，发现这人还在屁股后面跟着自己。
    “你跟着我干什么？去给小艾发文件啊。”陆知微无奈道。
    “哦哦哦，对哦，差点忘了。”程夕一拍脑门，这才跑去把本本拿出来给小艾发文件。
    等她操作完，那边的羹已经出锅了。陆知微盛了两碗放在餐桌上，叫她来吃。
    “我还以为你会把雪梨放进去一起煮。”程夕舀起一勺，吹了吹，说道。
    “嗯，原本是这个打算。”陆知微看着她，毫不掩饰地直接说道：“后来忘记了。”
    这个理由倒是程夕没想到的，她轻笑一声：“这可真叫人意外。”
    “毕竟我也是第一回弄这个。”陆知微很是坦然，“而且，说到意外，你才更让人意外吧？”
    程夕瞬间想到了那个被自己私藏起来的半边书签，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讪笑道：“那个确实是个意外。”
    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那时候她刚弄明白自己对陆知微的感情，留下一半完全是出于私心，一人一半的话有点情侣款的意思，这个想法让她有点羞涩但是又很幸福。
    于是她也就如实回答了，只是整个脸都燥得慌。
    陆知微听后，笑道：“既然本来就是送我的，我就收走了。”
    程夕当然应好，现在两人都在一起了，情侣款的东西随时可以买，也不差这一个。
    银耳羹喝完，程夕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一早上吃太多了，胃里撑得慌。
    陆知微把碗收到洗菜池里，走过来把她的脑袋放在自己腿上，伸出手给她揉肚子。

 第74章

    程夕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程夕。”陆知微轻声唤她。
    “嗯？”她脑袋转了转。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不要闷着。”
    程夕没太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问道：“你指的是什么事？”
    “所有事。”陆知微另一只手抚上程夕的发丝，捻在手里轻轻搓着，“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好的也好，坏的也好。只要你想到的事情，都要跟我说。”
    “我不想每次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你的事情。”
    程夕眨巴眨巴眼，说道：“那你会烦死的，我话很多，一件事我可以翻来覆去地讲。”
    “没关系，我话少，我听你讲。”陆知微避开她额头上的伤口，弯腰亲了亲她另外一侧的脸，“你要习惯你的生活里多了这样一个我。”
    “一个时时刻刻想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我。”
    第60章 上任
    程夕调休了三天，陆知微也在她家里住了三天。
    她像是开了闸的水渠一样，绕着陆知微小嘴叭叭个不停。
    说起瞿子凡的事情，程夕还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这也算是误打误撞，谁能想到他们这小公司卧虎藏龙呢。
    陆知微倒不这么觉得，她跟程夕说，有关系是一回事，人家愿意把关系拿出来帮你又是一回事。
    程夕想想，也确实是这样。
    最让陆知微吃惊的，是程夕口中小艾和林深的事情。
    虽说她之前有跟林深提过一嘴，但那时多半是调侃，哪知道这俩人如今还真有点擦出火花的意思。
    “林深比小艾大很多吧？你不怕她把你那小助理吃了？”陆知微看着程夕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程夕晃晃脑袋，神气得很。
    至于苏棠给陆知微说的那些，程夕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给陆知微补了些细节，有些事情太过久远她也不大记得了，完全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
    陆知微问，她就答。
    这一问一答之间，程夕曾经经历过的那些酸甜苦辣像画卷一样展开，毫无保留地平铺在陆知微面前。
    说到生病的那段日子，程夕云淡风轻几句带过，可陆知微却心疼不已。
    她握着程夕的手，轻轻揉捏，揉得程夕忍不住凑过去亲她。
    程夕跨坐在她的大腿上，双手环绕她的肩膀，把她亲得气息不稳，浑身燥热。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她担心程夕腿上的伤，捏住她的后颈把人推开。
    哪知程夕不依不饶，凑到她耳边撒娇，软着音调唤她：“姐姐...”
    两人事后看着沙发上的大片水渍，尴尬地相视一笑。
    返工回来的第一天，程夕同众人一起见证了汪经理兑现和乔组长的赌约惩罚——绕楼跑十圈。
    跑步本身并不羞耻，但被这么多人围着看就很羞耻了。
    跑到第八圈的时候，汪晶弯着腰气喘吁吁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程夕手里拿着刚买的矿泉水，想要问候一下，却被人抢了先。
    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乔组长将手中冰凉的瓶身抵在汪晶大汗淋漓的侧脸，“跑不动了可以下午再跑。”
    程夕把手里的水拧开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汪晶的反应。
    她看到汪经理喘着气，瞥了一眼身旁的乔组长，接过矿泉水后狠狠灌了几大口下去。有水滴从嘴角滑落，汪晶用手背擦了擦，等气息平稳些了，才瞪了身旁这人一眼，咬牙切齿道：“乔楠，你等着。”
    被瞪的人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扬起了嘴角，“嗯，我等着。”
    跌宕起伏的舆论风波总算是过去了，然而程夕却做出了一个让徐锐惊喜万分的决定。
    “你怎么想通的？”徐锐好奇地问道。
    程夕拿起烧水壶，把热水倒在深棕色的蟾蜍上，看着蟾蜍一点一点被染成金色，她回答道：“没怎么，我就突然觉得我还是蛮厉害的。当个副总应该没什么问题。”
    “而且，反正有你给我兜底。”程夕笑着把蟾蜍拨动得转了起来。
    事是好事，可这话徐锐听着真想给她脑袋上来两记爆栗。
    “知道了，我去安排。”徐锐两指揉着两边的太阳穴，给出了答复。
    “对了，有个事儿我挺好奇。”程夕临走前突然回头问道，“那个乔楠，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她自己找人内推的，”徐锐回忆了一下，说道：“一开始她就想去‘搭刻’，但是你们没有公关部，只能让她入职这边了。后来给‘搭刻’做人才储备的时候，她自告奋勇，能力又很突出，就成了组长。”
    “嗐，这事儿也挺常见，”徐锐摆了摆手，继续说，“你住院那段时间，很多人都是通过内推进来的。”
    他怕程夕还没懂，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说：“你上任这件事，是众望所归，傻妹子。”
    程夕就这样顶着一头被徐锐揉乱的卷毛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就收到了苏棠的问候。
    [苏棠]：听说你今天去上班了？
    程夕给她回：嗯。
    苏棠又问：身上的伤好点没？
    程夕低头看了一眼腿上的伤，擦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淤青颜色也由紫变黄。
    她想到苏棠去找陆知微的事情，预判了对方的下一个问题，回道：好多了，陆知微天天给我上药，还给我煮银耳汤喝~[嘻嘻.jpg]
    苏棠甩了两个白眼的表情包过来，两人又是一阵互怼。
    徐锐动作很快，人事部门第二天就发了任免通知，在宣布程夕升职为副总的同时，也正式成立了“搭刻”的公关部，外援小组被整个收编，乔楠也从组长升职成了部门经理。原本考虑到小艾未来的职业发展想把她编到市场部当项目经理的程夕，在当事人强烈的意愿下，还是将其留在了身边当助理。
    于是，三喜临门，17楼的大会议室里欢喜的氛围像是婚礼现场一样。
    何潇激动地一口气吃了三份下午茶，比她自己升职的时候吃得还要多。
    汪晶平时对乔楠的冷冽态度，也在今天有所缓和，端着饮料上前祝贺了两句。
    小艾从总监助理一下子变成了副总助理，营销部的同事都围着她嚷嚷着要她请客吃饭。
    人力资源总监亲自主持任免仪式，说来这人跟程夕也算是老交情了，大家都一家公司出来的。
    回楼上之前，他很有感慨地拉着程夕以茶代酒干了两杯，他说：“程夕啊程夕。”
    程夕笑着看他，他又干了一杯茶，“算了，都在茶里。”
    在结束了这样一个喜气洋洋的工作日后，程夕回到了家中。
    拇指覆上门锁，大门被打开，饭菜的香味同锅铲翻炒的声音糅合在一起扑向了刚刚进门的程夕。
    陆知微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洗手，还有两个菜。”
    于是脚步声变成了水流声，程夕懒得去洗手间，转身拧开了陆知微旁边洗手池的水龙头。
    趁着陆知微在厨房忙活的时间，程夕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在沙发上一件件叠好收进衣柜里。
    再次回到餐桌前，程夕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汤，瞬间被勾起了食欲。
    “陆知微你知道吗？我今天真的大受触动。”程夕拿起陆知微的饭碗往里面盛饭，嘴巴还不停。
    她绘声绘色地讲述了白天公司发生的事情，说完又很是纳闷地瘪瘪嘴，“我真应该早点上任的，这一算损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呢。”
    “现在想通了？”陆知微问道。
    “嗯。”再不想通真成木鱼脑袋了，程夕腹诽。
    陆知微点点头，没再吭声。
    程夕想说自己想通的不光是这件事，还有她们俩的事。
    她这些天说得越多，脑子就越通透。那种感觉就像是复盘了自己前三十年的时光，直到今天下午公司的那场任免仪式，那个欢天喜地的场景和那些诚恳的祝贺，把她脑子里最后的一层雾霾拂开，她看到了那个固执又拧巴的自己。
    “有话就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陆知微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说道。
    “其实...”程夕鼓起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之前还以为你要跟我分手。”
    陆知微放下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你说要等我忙完跟我聊聊，聊聊不就是要分手的意思吗？”
    “谁告诉你的？”陆知微很无奈。
    “网文小说都这么写。”程夕挠了挠鼻尖。
    陆知微被她这说法给气笑了，“那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我原本打算休息两天，等自己状态恢复了，就好好跟你聊一聊。”程夕认真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亲密关系，还不太习惯有人介入到我的生活和工作里来，就像你说的，这些东西需要磨合。”
    “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了吗？”陆知微问道。

 第75章

    程夕知道她说的是自己醉酒那次，“嗯...我们太不一样了。”
    陆知微点点头，又问：“你那天摔门而出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跟我分手吗？”
    “当然不是，”程夕赶忙说道，“我当时更多的是难过，我觉得你不理解我。”
    “嗯，”陆知微肯定道，“我当时确实不理解。”
    程夕继续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你分手，我只是担心自己那个犟脾气一上来把局面搞得更糟糕，我那两天脑子里都是晕乎的。”
    “但我没有想要跟你分手...”程夕低着头又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也没有这个想法。”陆知微说道，“即使苏棠不来找我我也没有这个想法。”
    这是实话，从一开始决定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她就知道会面临这些问题。只是这人平时表现得太乖，一下子真的炸毛让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程夕被这句话触动，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呜呜呜呜呜，陆知微，你太好了，我以后再跟你吵架我就是狗。”
    陆知微抽出纸巾递给她，看着她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其实那天我出门就后悔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公司那么多人还等着我。我当然知道没了我公司也不会倒，可是这玩意儿就跟人一样，好好活着和赖活着也是有区别的嘛。我只能先去处理事情，结果紧接着他们告诉我你被牵扯进来了，我脑袋都空了，我还要强装镇定，就像小孩子假装是大人一样。呜呜呜呜呜呜呜....我给你打电话听你那个语气我觉得你肯定不想理我了。”
    “你那天早上来我家我还以为在做梦，你不知道，那个场景跟我前一天晚上梦到的一模一样...”程夕把湿了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随手又抽了两张出来铺在脸上，两只手轻拍眼皮，然后把纸巾折起来，继续重复刚刚的动作，“我梦到你来我家，你说要跟我分手，我哇哇大哭，比现在哭得还要厉害，那个眼泪像水一样往下流，我好难过好难过。”
    折叠过的纸巾很快也被泪水浸透，她将湿透的纸巾再一次扔进垃圾桶，抬眼却看见陆知微托腮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你你你...”程夕结巴了，“你怎么还笑，我都难过成这样了！”
    “因为你说了这么多，我耳朵里只能听到一句话。”
    程夕耸了耸鼻子问道：“什么？”
    “你好喜欢我。”
    第61章 上门
    吃完饭，程夕洗碗做卫生，陆知微去洗澡。
    这几天习惯了两个人的生活，想到自己伤好了陆知微就要回家了，程夕有些不舍。
    要不干脆同居吧？
    这想法一蹦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她恨不得现在就把陆知微从浴室里拖出来讨论这件事。
    可自己这房子是租的，小区环境也没陆知微家里好，若是由她提出来，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纠结的老毛病又犯了，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按照惯例，程夕洗完澡以后，躺在床上看着陆知微给她上药。
    虽说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有药物的作用总归要好得快一些，陆知微很坚持这一点。
    程夕双手交叉，脑袋枕在上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陆知微问道。
    “呃...”程夕纠结着，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我舍不得你走。”
    陆知微抬眼，看她一脸惆怅的样子，笑了出来：“那你想怎么样？”
    程夕又不说话了。
    陆知微观察了一下伤口，薄薄一层的药水覆在表面，像是铺上了一层皮一样。她将药水收了起来，随口问道：“这房子什么时候到期？”
    “下个月。”程夕很快答道。
    “那你这周六抽空陪我回一趟老宅吧。”陆知微云淡风轻地说道，“我父亲想见你一面。”
    话题转变太快，程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怕了？”陆知微似笑非笑。
    程夕摇摇头，“就是有点突然而已。”
    说着，她又问：“叔叔知道咱俩的事儿吗？”
    陆知微点头。
    程夕这下明白了，这是要上门啊。
    她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开始琢磨上门要买点什么礼物好，想着想着，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对陆知微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除了知道她有个弟弟，以及她弟弟说的那些只言片语。
    “你父母都住在老宅吗？”程夕问道。
    “只有我父亲和我奶奶。”陆知微侧着身子靠在床头看着她，“我母亲前些年疫情的时候去世了。”
    “啊！抱歉。”程夕赶忙说道。
    “没关系，不过就算她还在，也不住在老宅。”陆知微说道，“知远高考结束，他们就离婚了。”
    这个程夕倒是能从陆知远之前说过的事情里大致猜到一点，她自己是在父母的爱里长大的，她很清楚父母感情好的家庭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很明显，陆知微他们家里并不是这样。
    “那...他们后来都没有再找一个？”程夕问道。
    “没有，我母亲是内科医生，工作比较忙。至于我父亲...”陆知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父亲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也不太方便。”
    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因为瞿子凡的事情，程夕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高/干这个词，再回想了一下姐弟俩的气质和之前陆知远的描述，她心里有了猜想。
    “叔叔是为人民服务的？”程夕歪着脑袋问道。
    陆知微被这种说法给逗笑了，她揉了揉程夕的耳垂，说道：“是，所以他很正经，你怕不怕？”
    “怕什么？我也是正经人。”程夕一点都不怵，她从小到大都很讨长辈喜欢。
    接下来，为了周六的登门拜访，程夕做足了准备工作。
    她先是找陆知远问了他父亲和奶奶的喜好，又跑去找自家老爹了解上门要注意的礼仪，说来自从上次她进医院以后，她这个老爹对她和陆知微的事情态度明显好转了许多，对此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就像陆知微说的，这种事情，父母是拗不过孩子的。何况他爹那么爱她。
    最后的最后，她担心长辈们反应过大，她决定找苏棠取取经。
    但是程夕没想到的是，秦叶和林深搭上线以后，校企合作很快就以a大为支点铺开了。秦叶他们公司和“搭刻”不一样，“搭刻”的员工流动性很低，校招只是附带的。而秦叶他们公司是业务人员占了大部分，流动性较大，他们对校招的需求也要大得多。
    压力大，秦叶他们的效率自然就高上许多，端午节收假以后的这几天他们已经做了好几个进校计划，干得热火朝天，就连苏棠都以外聘摄影师的身份加入其中了。
    程夕给苏棠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在某个高校里忙得脚不沾地，电话里十句话说不着个重点，程夕只好放弃。
    无奈之下，她在论坛上找了很多网友答疑解惑，把那些建议一条条记了下来，一直到当天，在老宅门口下车的前一刻，她还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陆知微看她握着手机，小嘴嘀咕的样子，忍俊不禁：“这么紧张？”
    程夕脑子里正思考着呢，被这么猛然一问，愣了愣神，才挠挠鼻尖不好意思地说道：“确实有一点。”
    然而预想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当她穿过那扇带有浓厚的20世纪风格的西式建筑大门后，陆知微的家人以一种她从未设想过的积极态度迎接了她。
    管家上前来接过她手中的礼物时，她十分拘谨地弯了弯腰说着谢谢。
    陆知微的奶奶和陆知远坐在沙发上不知谈论着什么，老人脸上慈爱的笑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变成了欣喜，睁大的双眼使得脸上的皱纹都好似舒展了几分。
    这个偌大空旷的老洋房因为程夕的到来增添了几分欢快的色彩。
    老人所表现出来的善意让程夕倍感亲切，她笑着同老人唠着家常，进门时的紧张在对方慈眉善目的神情中渐渐消散。
    陆知微的父亲便是在这时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男人拿着茶杯，精神抖擞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沉稳的脚步声闯进他们欢笑的谈话，那种审视的目光使得程夕不由地浑身一震。
    当他走到沙发旁，程夕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礼貌的笑意，微微鞠了一躬，“叔叔好。”
    男人依然保持着严肃且端庄的姿态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程夕，直到感受到来自女儿略带怨气的眼神才稍加掩饰地清了清喉咙，说道：“坐下吧。”
    程夕双手放在大腿上，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在等待晚餐的时间里，程夕再一次展现出她伶牙俐齿的口才，这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在她声情并茂的讲述下，被逗得喜笑颜开。
    陆知远在此时充分扮演了一个合格的捧哏，在他的加持下，就连一旁不苟言笑的男人都险些压不住嘴角。

 第76章

    “听姐说，你前几天升职了？”陆知远明知故问道。
    程夕很是矜持地微微一笑，“嗯呢。”
    一直没插话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什么单位？”
    程夕侧过身子面对男人，不卑不亢回道：“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叫共生灵感。”
    男人闻言皱眉思忖片刻，“我好像听说过这家公司。”
    这话倒是让程夕有些意外，她张了张嘴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男人眼睛一亮，问道：“越苒投资了你们对吧？”
    程夕很是诧异，“对，我们前段时间刚签的融资协议。”
    “那就是了。”男人面色柔和了下来，“越苒跟我是老相识了，他老公是我以前的战友。”
    “她上次回江城，正好提到了你们公司，她还说这家公司有个小姑娘挺不错。说小姑娘性格好，机灵又活泼。”男人眉毛微挑，“说的就是你吧？”
    程夕哪能想到这么巧，这都能联系到一起。但话赶话都说到这儿了，她也没法否认，只能应道：“是，我有幸跟着我们公司徐总见过越总几次。”
    男人拧开手里的茶杯，微微摆头冲着茶面来回吹气，若无其事地说道：“越苒可是把你夸上天了，还开玩笑说想收你当干女儿。”
    程夕听到这话心中警铃大作，她不确定越苒跟他说了多少，正当她思索着如何接话时，管家走了过来，告诉他们晚餐准备好了。
    五人起身陆续移步餐厅。
    吃饭期间话题变得轻松了许多，这家人并没有像程夕想象中那样查户口似的为难她，反倒是断断续续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而让程夕最为惊讶的是，这位不怒自威的老父亲居然对她腕间的手串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当他询问是否可以仔细看看时，程夕想也没想就将手上的两串珠子取下来递了过去。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接过手串，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才还给程夕。
    “都是好货，但是你以后不要随便摘下来给别人。”男人正色道，“这些文玩都是认主的。”
    程夕认真地点点头，又笑道：“不过您也不是别人啊，您可是陆知微的父亲。”
    这直白的话语让男人愣了愣神，好半天才移开视线，不太自在地说了句：“吃饭。”
    陆知远在一旁憋笑憋得脸都红了，他双唇抿在一起，像一个没有牙齿的老人一样。
    而陆知微和老太太就显得要含蓄许多，老人慈眉善目地不停往几个小辈碗里夹菜，陆知微则是偷偷捏了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这一家人的反应倒是让程夕觉得十分温馨。
    吃过晚饭，陆知远接了个电话就溜了，陆知微则被父亲叫去了书房。程夕在客厅里同老太太聊着天，眼睛却不时地往楼梯处瞅。
    老太太看她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调侃：“你看样子很担心啊。”
    程夕点点头，“因为叔叔看上去很严厉。”
    老人哈哈一笑，“放心吧孩子，他不会为难你们的，我儿子我清楚得很呐。”
    程夕不知道老人这话有几分安慰的成分，自然也没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当父女俩从楼梯上走下来时，她迅速站起身，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陆知微。
    “你每次这样看着我，我都觉得你像一只等着主人回家的狗狗。”陆知微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贴着她的耳边说道。
    程夕脸上一热，刚想反驳两句，就听见男人掩饰性的咳嗽。
    “没什么急事的话，今天就在这边休息一晚吧。”男人看着程夕建议道。
    程夕看了看男人，又转过头来看着陆知微。
    陆知微感受到程夕的目光，笑了笑，冲男人说道：“爸，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说着，她伸手揉了揉程夕的耳垂，“她说了不算，得问我。”
    作者有话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
    感谢各位的阅读[比心]
    第62章 笑容
    正如老太太所说，男人并未为难二人。他把陆知微叫去书房只是为了确认几件事而已。
    一方面他对于女儿写在脸上的护短有些不太满意，他这还没点头呢，女儿这胳膊肘就拐出去了，以后还得了？
    另一方面，他不太清楚两个女人在一起和普通的家庭组合有什么区别，过日子总归还是得有个分工吧？
    事实上，男人原本是准备直接跟程夕聊的，顺便还能敲打敲打。但被陆知微拦住了。
    “你可以先问我，生活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陆知微扬起下巴同男人对视。
    结果就是敲打也敲打不了，女儿这强势的模样让他觉得自己的问题也毫无意义。
    于是父女俩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包括程夕的家庭背景和交际圈这些，陆知微对答如流。
    按理说两人的家庭背景差距很大，但由于男人在体制内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多了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的样子，他反而对这些人没什么好感。
    之前想把那个战友的儿子介绍给陆知微，也是因为那孩子之前一直在国外，他觉得可能这方面会好一些，所以才试探性地问了问。
    这一问才知道自己女儿心有所属了，还宝贝得不得了。
    不过好在程夕是那种老一辈眼里很干净的家庭出身，而且活泼爱笑，老人眼里爱笑的女孩儿=性格好，这么一想男人倒也不在意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男人收起脸上本就不易察觉的微笑，说道：“你们的事我不拦着，但是大张旗鼓地声张肯定不行的。”
    陆知微点点头，她很清楚父亲的工作性质也不允许她们声张。
    “我还是得跟她聊一聊。”男人正色道。
    陆知微知道这是避不开的，之前拦着也只是探探男人的口风而已，这会儿看来应该问题不大，她就应下了。
    “不过不急，你去问问她今晚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住一晚吧，我明天跟她聊。”男人说道。
    “这事儿你得问我，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陆知微知道程夕来之前就已经把今明两天的安排都空出来了。
    “...我去问。”男人起身走出房门。
    于是就有了刚刚那一幕。
    如果说陆知微的志得意满是意料之中的，那程夕表现出来的顺从无疑给男人喂了一大口狗粮。
    她甚至腼腆一笑，还点了点头，“我都可以的叔叔，看知微的想法。”
    男人对上陆知微满意的笑容，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说道：“早点休息。”
    当程夕跟随陆知微迈上楼梯走在二楼的走廊上，她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这间宅子有这么大。
    她们在左手边的第二间房间门口停下了脚步，陆知微推开门，屋里浓厚的古典气息扑面而来。
    胡桃木的地板与檀木家具让程夕感觉自己仿佛穿越到了上个世纪，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铺着一张羊毛地毯，上面印着繁复的藤蔓与孔雀的翎羽。
    程夕对这个空间的好奇一直持续到两人洗完澡，陆知微还在吹头发的时候，程夕的眼睛依然在不同的物件之间来回扫视。这个房间不同于楼下略显现代的装修风格，反而更像是她常去的那个房子，让她感到十分亲切。
    她左腿搭在右腿上，靠在床头，目光最终定格在了浴室的虚掩着的大门上。
    她就这么失神地望着那扇朴实无华的磨砂玻璃门，直到陆知微的身影从门后走了出来，她的眼睛才重新绽放出光彩。
    “叔叔跟你说了什么啊？”程夕双腿盘着坐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好奇。”陆知微背对着她坐在床边，双手托住长发往上甩了一下。
    就这一下，程夕闻到了醉人心脾的香气。
    “怎么可能！”程夕握住自己交缠在一起的脚踝，说道：“我只是想等你忙完我们一起躺床上听你慢慢说而已，因为感觉好像会很长的样子。”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陆知微转身上了床，扭头看向程夕，“他只是了解了一下我们的情况而已。”
    程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完全放松下来，陆知微再次开口了。
    “他说明天要跟你单独聊一下。”
    这个倒是在程夕的意料之中，毕竟哪有父亲一声不吭就把女儿给嫁出去的，总归是要嘱咐一两句的。
    她表示十分理解，但陆知微听到她这个说法反倒是笑了起来。
    “你这算盘打得，谁要嫁你了？”她捏了捏程夕的小脸蛋，说道。
    程夕嘿嘿一笑，“我嫁你也行。”
    陆知微没再跟她争论什么谁嫁谁的问题，灯一关，把人拽进怀里，跟黑夜揉在了一起。
    第二天程夕醒来时，陆知微刚好洗漱完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看着陆知微越走越近，当草本香味的吻从她的脸上挪到嘴边时，她将对方推开了。

 第77章

    “我还没刷牙呢。”
    她嘴上这么说，双手却习惯性地环绕在了对方的颈后，将陆知微整个人都拉了下来。
    于是她脆弱的颈侧和白嫩的耳垂便暴露在了陆知微的面前。
    只片刻之间，她就清醒了过来，双手慌乱地轻拍身上人的后背，软糯的声音夹杂着喘息，“哈——别——”
    她听到陆知微轻笑了一声，动作却未丝毫停顿。
    “陆知微——我不要在这里，好奇怪。”她加大了挣扎的力度。
    对方这才放过她，失去了束缚的她像逃命一般冲向了洗手间。
    有了早上的这个插曲，程夕洗漱完便换好衣服下了楼，她不敢跟陆知微继续待在楼上那个房间里，她怕对方真想拉着她干点什么。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她不太能放得开。何况这个老洋房，也不知道隔音效果是不是同样出自于上个世纪。万一被走来走去的管家或者其他人听到了什么，她只怕要羞得将自己直接发射到太空去。
    事实上，陆知微并没有真的想要做下去，这边也确实不太方便，以她们俩每次的那个激烈程度，她还真有点担心这个不怎么用的床会不会发出什么奇怪的嘎吱响。
    而且，事后的清理工作也很麻烦。
    但这些并不妨碍她早上起来逗一逗这个睡眼朦胧的小卷毛，毕竟，奶声奶气的乖小狗真的很诱人。
    老太太看到程夕轻快地从楼梯上小跑下来，脑袋后面的小辫儿一甩一甩的，她慈祥地笑道：“起这么早呀？”
    “是呀~奶奶早上好！”程夕眼尾弯成了月牙，连酒窝都盛满了阳光。
    陆知微在她身后，不慌不忙地也走了下来，环视一圈，问道：“父亲呢？”
    老人回了句晨跑去了，随后吩咐管家准备两份早餐。
    在等待早餐的时间里，老人带着两个小辈走进了后院。她笑盈盈地同程夕介绍着那些被她细心呵护，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们。
    程夕对于家养绿植的概念还停留在室内盆栽的阶段，像这种大量的地栽她只有小时候在农村见过。
    深绿色的树冠在后院投下斑驳的荫翳，枝条间零星缀着青白色的小花苞，仿佛被揉皱的纸星星，蜷缩着等待某个信号舒展。
    与这颗大树不同的是，墙面上攀附着的植物们都已开花，白的洁白无瑕，繁茂如星辰；紫的花开穗穗，如瀑布美不胜收。
    花开满园，微风拂过，阵阵花香沁入心脾，浪漫至极。
    程夕不认识这棵还未开花的树，也不认识这些花开烂漫的攀缘性花木，甚至连长在地上或是少量盆栽里的植物她也只认得出零星几种。
    但这并不妨碍她和老太太交流，没有几个女孩子看到这种场面会无动于衷，何况她还是个有着浓厚好奇心的宝宝。
    “哇——”程夕兴致勃勃地跑到大树底下，指着它回头问道，“奶奶，这是什么树啊？”
    老太太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地答道：“这是桂花树。”
    听到答案的程夕眼睛都亮了起来，桂花的实用价值很高，那种馥郁的香气让人流连忘返，程夕几乎是立刻脑袋里就想到了桂花酒、桂花糕还有桂花酒酿大福这些吃的喝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便笑着继续说了起来：“每年秋天它开花的时候，连前门都能闻见它的香味呐！”
    程夕点点头，心里想着等到秋天的时候一定要再来看看。
    老太太又介绍了攀在两边墙面上植物，白色的是七里香，紫色的是紫藤。都是程夕只听说过但对不上号的植物，特别是七里香。
    她兴致很高，拉着老太太东问西问，宛若一名求知若渴的好学生。
    陆知微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挠一下程夕自然垂下的手心，然后收获对方一个嗔怪的眼神，她再付之一笑给予回应。
    陆父是在她们吃早餐的时候回来的，他穿着白色的背心和黑色短裤，汗水从鬓角流下，滴落在颈间的毛巾上。
    他视线落在了一早上就热闹非凡的餐桌上，看到程夕动作自然地把剥好了的水煮蛋放在陆知微面前的盘子里，自己又去剥另外一颗。她手上动作不停，脸上挂着真诚的笑意同对面的老人不知说着些什么，不一会儿又转过头来看一眼身旁的陆知微，像是在询问。
    这一个扭头间，她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叔叔早上好——”她笑着同男人打招呼，声音很洪亮。
    男人微微颔首，走上前来，看了看桌上的早餐，问道：“味道如何？”
    “很好吃！”程夕怕他不信，还做了追加解释，“这个面包烤得酥酥软软的，吃进嘴里很香甜！还有这个牛奶...”
    程夕巴拉巴拉列举了好几个，她说着说着发现男人的视线并没有随着她的描述转移到食物上去，反而一直盯着她看。
    她有些纳闷地眨巴眨巴眼睛，在想自己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听见男人说道：“喜欢的话可以多吃一点。”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其实不怪男人一直盯着她看，只是她脸上的笑实在是太耀眼了，顶着那样的笑容说着夸赞的话，任谁都会被这样热烈的情绪感染，移不开目光。
    何况陆家人都很内敛，一般不会让情绪外泄。哪怕是比较外向的陆知远，在家里的时候也更多是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的喜好。像程夕这样非常浓烈的情感表达，在陆家是非常少见的。
    男人走进浴室的时候，似乎有点明白自己女儿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孩子了。
    第63章 台球
    程夕接到陆知远电话的时候，她刚回到自己家，打开冰箱把管家给她的进口牛奶放进冰箱里。
    因为这种牛奶的保质期并不长，管家说让她喝完了再来拿，她知道是陆知微的父亲授意的，笑眯眯地应着好。
    她把陆知微送回家，在路上简单讲了下陆父跟她单独谈话的内容。
    男人秉持着一贯话少的风格，只问了问她接下来的职业规划以及家里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便放她出去了。
    陆知微倒是毫不意外，只提醒她记得回去跟房东提前打好招呼，房租到期就收拾东西搬过去。
    程夕连连应好，将陆知微送回去后，自己也驱车径直回了家。
    而她的这位小舅子的电话来得很是时候，再晚一点她可能就点外卖了。
    陆知远在电话里说想约她一起吃个中饭，庆祝他终于脱单。
    是的，他总算是开窍了。徐芊甚至都没让他把告白的话说完就接过了他手里的花，他大喜过望，开心得找不着北了。
    程夕问他要不要叫上陆知微，他无奈地表示哪有脱单找亲姐庆祝的，程夕这才想起自己在成为他的姐嫂之前，还是他的好兄弟。
    于是挂断电话以后，她看时间还早，就洗澡换了身衣服，略微拾掇后出了门。
    她习惯性地给陆知微报备了一句，考虑到可能要喝酒便没有开车，在门口叫了辆网约车就出发了。
    到了吃饭的地方她才发现，除了陆知远，还有徐芊和她闺蜜于桐。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讨论着年轻女孩儿的话题，程夕根本插不上话，而一旁的陆知远俨然变成了望妻石，盯着徐芊笑得合不拢嘴。
    程夕简直没眼看，只能低头扒饭。
    在聊到实习工作的时候，徐芊突然端起水杯满脸笑意地看向她，说道：“对了！夕姐，恭喜你升职！”
    另外二人立马会意，也纷纷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以水代酒向她表示祝贺。
    程夕笑着同他们碰杯，收下了这真诚的祝贺之情。
    饭吃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陆知远拍了拍圆鼓鼓的肚皮，凑过来悄悄问她：“怎么样？老爸他没为难你吧？”
    程夕摇了摇头，也压低声音回道：“没有，叔叔还留我过夜了，我今天上午才回家。”
    “你们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搞这么神秘。”徐芊不乐意了。
    陆知远嘿嘿一笑，说道：“说我们陆家的事儿~”
    程夕无奈地笑了笑，但没否认。
    徐芊立马反应了过来，冲陆知远翻了个白眼。
    倒是于桐来了兴致，问道：“你们陆家的事儿关夕姐啥事？”
    “简单来说，她是我姐嫂。”陆知远指了指程夕，“通俗点说呢，我姐是她女朋友。”
    于桐瞪大了双眼，看向程夕：“真的吗？”
    程夕点点头。
    于桐更兴奋了，“哇——我第一次见真的女同！”
    徐芊拽住她的手臂，食指抵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想让她冷静一点，再这么嚷嚷下去整个餐厅都要看过来了。
    她向坐在对面的二人解释道：“这就是我一直没跟她说这事儿的原因，她百合漫画看太多了，我怕她一激动跑去骚扰夕姐。”
    “说什么呢！”于桐马上为自己辩解起来，“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呢，我只会偷偷关注罢了。”

 第78章

    “不，”徐芊冷眼拆穿她，“你还会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程夕和陆知远被对面这俩好闺蜜弄得一脸懵，眼看着战火越烧越旺，于桐却突然止住了。
    她转过头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程夕，“夕姐，你是1还是0啊？”
    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凝固了。就连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徐芊都停止了输出，转过头来看着她。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却对上了陆知远写满好奇的双眼。
    避无可避，程夕刚想找个理由把这个话题搪塞过去，于桐又发话了。
    “我知道了，你是0。”她很肯定地说道。
    程夕差一点一口水喷出去，她很不解，“为什么？”
    “因为1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很直接地回答自己是1，只有0才会支支吾吾想半天。”于桐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地很有道理，“就像你这样。”
    “我也没有想很久吧，我只是喝了口水而已。”程夕还想辩驳一下，却发现根本无人搭理她。
    就连陆知远都频频点头，附和着对另外二人说着：“我也这么觉得。”
    “主要是陆姐太攻了。”徐芊加入话题讨论补充了理由，增加说服力。
    “真的吗？有照片吗？好想看！”于桐嚷嚷着。
    陆知远高速响应群众号召，掏出手机就给她找起照片来，三人的脑袋都快靠在了一起，完全无视了程夕。
    “那个...”程夕敲了敲桌面，“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呢？”
    众人的注意力这才又转到她身上来。
    “对哦，夕姐在这儿呢。”
    “是啊，你肯定有照片吧！”
    “对对对，快，交出我姐的照片！”
    三人统一战线，程夕节节败退，只能交出手机，给他们看自己的手机屏保。
    那还是她们两人去海岛旅游的时候拍的，是她最得意的作品。
    于桐的赞叹如期而至，没有丝毫意外。
    程夕一边听着他们夸赞自己的女朋友，一边分析自己如何不具备做一个1的特质。
    真是够了。
    吃完饭时间还早，陆知远提议去打台球，程夕想着下午没什么安排，就跟着一起去了。
    等到陆知远把球台开好，程夕这才知道两个小姑娘压根就不会打台球。
    “两个台子，你去教于桐，我教芊芊，等教得差不多了让她俩对打，你过来跟我打。”陆知远站在球架面前挑选着球杆，跟一旁的程夕说道。
    “行吧。”程夕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
    教台球是个很考验耐心的事情，初学者出杆没有力度、架杆不够稳、姿势不标准都有可能导致他们连想打的球都碰不到。
    往往这种情况下，教的人都会用自己的左手架好杆让对方打，或者绕到身后帮对方推杆，更有甚者直接两手全抓，这么一来两个人身体必然会贴在一起。
    综上所述，教别人打台球就是一个很容易产生肢体接触的行为。
    程夕看着脑袋离球杆十万八千里远，左手架着球杆直打颤的于桐，无奈地扶额叹了一口气。
    “身子压低一点，让自己的视线和球杆平行。”程夕走过去，在她旁边大约一米的距离停下了，拿起球杆做了一个演示，“球杆不是夹在虎口这里的，你要把拇指和虎口夹在一起，杆子架在这上面。”
    于桐按她说的俯下身子，摆好手架扭头看着她，“这样吗？”
    程夕点点头，绕到她身后，看着她握住球杆的右手说：“右手还要往后面握一点。”
    于桐右手往后挪，一直挪到程夕喊停。
    程夕往后退了半步，继续说：“双腿自然分开，可以稍微弯曲一点。”
    于桐按照指示，终于打出了第一杆，程夕艰难地舒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一边打一边讲述规则的环节，等程夕差不多把所有规则都讲清楚，陆知远从旁边的台子走了过来。
    “呃...我姐说她要过来。”陆知远略显尴尬地朝她一笑。
    “诶？”程夕愣了愣，拿出手机瞅了一眼消息，“她没跟我说啊。”
    “她应该是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陆知远把手机递给她，程夕接了过来。
    朋友圈是20多分钟之前发的，照片里陆知远和徐芊脑袋靠在一起比着剪刀手，角落处程夕架着球杆扭头看着于桐，两人笑着对视。
    程夕往下看，在众多点赞的名单中找到了陆知微的头像。
    “然后她就找我要定位了。”陆知远收回手机，小心翼翼地问道：“她是不是吃醋了啊？”
    “应该...不至于吧。”程夕也有些不太确定。
    “我觉得这照片很正常啊。”陆知远嘟囔着，“怎么我姐连我都不信呢，难道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跟别人眉来眼去不成？”
    程夕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新消息。
    一旁的于桐和徐芊看这俩人不知嘀咕着什么，也凑了过来。
    “怎么了？”徐芊问。
    陆知远摆摆手，“没什么，我姐一会儿要过来。”
    于桐一听，两眼放光很是兴奋：“真的吗？”
    陆知远看她这样子，幽幽提醒道：“你最好离夕姐远点。”
    程夕舔了舔嘴唇，说道：“咱们换一下吧，知远跟我打，芊芊跟于桐打。”
    陆知微来的时候，陆知远正为了一个贴边的球同程夕争论不休。
    “别看了，这球真的没角度。”陆知远说道。
    程夕拿起球杆在桌上比划着，她蹲了下来，眯起一只眼睛左晃右晃估算着击球点。
    “老姐——”陆知远蓦地大喊一声，把刚刚想站起身来的程夕惊得跌坐在了地上。
    她愣愣地看着陆知微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走到她面前，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另外一桌的两个小姑娘也走过来，笑着同陆知微打招呼。
    程夕在一旁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
    没一会儿，陆知远就把两人拉走，去另外一个台子上展开他的一对二教学。
    程夕靠在球桌边，扭头问陆知微：“怎么突然跑来？”
    “看到知远朋友圈了，突然就有点想打台球。”陆知微平淡地回道。
    程夕好奇起来：“你会打？”
    陆知微拿起球杆，冲她扬了扬下巴：“来一局试试？”
    然而，让程夕没想到的是，陆知微的姿势看上去很标准，但打出去的球绵绵软软毫无力道。
    她观察了一会儿，在陆知微又一次俯身下去瞄准的时候，绕到了她身后，伸手覆上了那只紧绷的右手。
    “放松一点，拇指和食指轻握，另外三指虚搭球杆。”
    她的右手搭在陆知微的手背上，一边演示发力的过程一边说：“出杆的时候握紧就可以了，像这样。”
    “嘭”地一声，白球笔直冲了出去，把花球撞得在库边弹了好几个来回。
    陆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
    一个中袋洞口的直线球，陆知微击球进洞，白球也跟着滑了进去。
    程夕忍住笑意将两个球都拿了出来，重新摆好。
    “这种球可以加点旋转，打白球不同的位置会有不同的效果。”程夕再次贴近了陆知微，挥挥手让她趴下重新架杆，自己也跟着趴下，两个脑袋贴得很近，她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指着白球中间靠下一点的位置说道：“打这里，白球撞了花球以后会停住。”
    说完，她扭头看向陆知微，发现对方已经站起身来阴沉着脸看着她。
    她不明所以地也站直身体，问道：“怎么了？”
    “你刚刚也是这么教她的？”陆知微皱着眉头问道。
    程夕这下明白了，这是真吃醋了。
    她心里甜滋滋的，凑过去想要亲亲这人，却被对方眼疾手快地按住嘴唇推开了。
    “好好说话。”陆知微冷冷道。
    程夕一点都不怕，反而还有点小得意。
    “当然不是——”她笑眯眯地把陆知微的手拿开，右手揽住那纤细的腰身往前一带，两人的身体迅速贴在了一起。
    “我只跟你贴贴。”
    第64章 喜欢
    程夕当晚还是被陆知微拐回了家。
    关于陆知微打台球的事，程夕还觉得有些新奇，毕竟这是她见过少有的陆知微不擅长的事情了。
    她询问了一下才知道，陆知微的台球是林深教的，只打过一次，于是形似神不像，姿势还行但打不好。
    但这么一个小插曲反倒让程夕心情大好，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如果她身后有尾巴只怕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回到家里，程夕去洗澡，陆知微去了书房。
    她前些天把已经写完了的初稿打包发给了林深，林深那边负责校对和联系出版社，今天早上她收到了林深发来的修改建议，本来准备下午在家里改完发过去，但被陆知远那条朋友圈打乱了计划，上午回来改到一半的她没压下心里那点烦闷，还是驱车出了门。

 第79章

    电脑的电源键亮起，她看着林深发来的消息，回忆着某段内容的引用出处，在书架上循着记忆找到了一本专业书籍。
    厚重的纸质书被抽了出来，袖珍的指南针从书页中冒头，陆知微眼睛一亮，翻到书签停留的那一页，将书本倒扣在桌上，随后将书签拿了起来。
    她摩挲着签头那个造型奇特的指南针，之前就注意到的凹槽如今让她有了新的猜想。她取出前几天刚刚收到的另一半书签，将两者缓缓靠近。
    “啪”地一声，两支金色的书签吸附在了一起，水滴波纹稳稳地嵌进了指南针的凹槽内，再次对照着看了两边镌刻的小字，她这才明白这书签为何是一对。
    代表着无常变化的水滴波纹和象征着规则秩序的指南针，这一动一静，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也是感知和逻辑的碰撞。
    这种精细程度，大概率是定做的。
    想到对方那么早就对自己有这种心思，陆知微脸上不禁露出了耐人寻味的微笑。
    “陆知微——我——洗——完——”
    被刻意拉长的声音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当事人丝毫未察觉到危险的靠近，蹦蹦跶跶地四处找寻着陆知微的身影。
    当她站在书房门口，看到陆知微取下了眼镜，面带微笑，好整以暇地把合在一起的书签夹在指尖把玩时，最后那个“啦”字卡在了喉间，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陆知微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病态的偏执，比如她不能接受在书房发生某些事情，所以两人的衣服从书房到卧室散落了一地。再比如她接受不了自己还未沐浴过的身体贴在程夕粉嫩的嘴唇上，于是她扔下了自家已经熟透的乖狗狗，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浴室。
    程夕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被唤醒又被冷落的身体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有液体滑落，滴在了床单上。
    她缓了口气，苦巴巴地起身清理还未开战就已经溃败的残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流声变成了急促的喘息，发出声音的场所也从浴室转移到了卧室。
    战局再次打响，对阵双方势均力敌，两个身影在昏黄的夜灯下来回交错，时上时下。
    程夕这次没让着陆知微，刚刚被吊在半空中的不满被她以另一种方式发泄了出来，看她如此坚持，陆知微泄了力，纵容了她的胡作非为。
    只是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人总能精准地找到她放松下来的时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改变战局，兵败如山倒，她很快便伏在陆知微身上哼唧起来。
    “你——”程夕咬着下唇，吐了口气才说出剩下几个字，“耍赖！”
    绵软的控诉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效果，陆知微空着的那只手按在她的腰间，轻柔的吻沿着她的脖颈一路往上，在耳边停了下来。
    “我这叫，”陆知微咬住红得可以滴血的耳垂，“兵不厌诈。”
    两人折腾了好久，久到程夕渴得甚至觉得自己快要脱水了，陆知微才放过她。
    她喝了水以后趴在床上慵懒地眯着双眼，看着陆知微把快要被指套和纸巾堆满的垃圾袋拎了出去，身体的疲惫让她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抬起来。
    左侧的床单陷了下去，陆知微的身体贴了过来，她转过头，将脑袋枕在交叠的双手上，懒洋洋地看着对面这个打了胜仗的女将军。
    “一个书签让你这么兴奋？”程夕嘴上依然不认输。
    陆知微顾左右而言他：“你指哪方面的兴奋？”
    “当然是——”程夕想了想，把“睡”字换了一个较为文雅的词，“弄我这方面。”
    陆知微笑了出来，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手也轻轻揉上了她的耳朵，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把这话题又变得直白了起来：“我睡/你这件事，还需要理由？”
    程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低头把脑袋埋进肘间，不想搭理这个口无遮拦的衣冠禽兽。
    陆知微起身关了夜灯，把身旁这个埋头装蜗牛的乖狗狗搂进怀里，洗发露的香气和这人身上的奶香味一起涌入鼻腔，她满意地扬起嘴角。
    “书签——我确实很喜欢。”
    程夕习惯性地用鼻尖拱了拱陆知微的颈侧，以示回应。
    -
    春天在不知不觉中早已过去，炎炎夏日携着蝉鸣声如期到来。
    陆知微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节授课，她前脚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后脚林深就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出版社我已经在联系了，有两家意向度比较高，回头我发你邮箱。”林深毫不客气地端着杯子走到咖啡机旁边，深棕色的液体带着浓郁的香气流入杯里。
    陆知微心情愉悦，随口调侃了一句：“动作很快啊，林老师。”
    林深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常规操作，无足挂齿。”
    陆知微笑着低头抿了一口咖啡，一抬头却发现林深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怎么了？”陆知微不解。
    “你谈恋爱以后变化真的太大了。”林深感叹道，“你现在就连笑的样子都跟你家那位越来越像了。”
    陆知微倒是不在乎这些，她反将一军：“羡慕的话你可以加快进度，一个小朋友你居然这么长时间还搞不定。”
    “呵！”林深嗤笑一声，“我可不是你，我要勾得她忍不住才行，我有得是耐心。”
    林深对于陆知微主动要求确认关系的事情表示不以为然，就算高岭之花变成绿萝了，那也得是被摘，而不是主动送到采花人手上。
    她对此很是坚持，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谬论。
    两人就着咖啡又讨论了一会儿关于书籍出版的事情，在某个细节上双方持有不同的看法，陆知微从抽屉里找到了当初两人合著的那篇论文手稿，摊在桌面上对照细节。
    因为手稿只有一份，聚精会神的两个脑袋一不小心嗑到了一起，但今日不同往昔，早已心如明镜的二人此时只是相视一笑，心中再无半点涟漪。
    但这画面落在某人眼里依然略显刺眼。
    房门被敲响，沉迷于学术讨论的二人这才抬头看见直愣愣站在门口的程夕。
    “来了？”陆知微起身把她牵进来。
    “嗯。”程夕的声音一改往常的腔调，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林深饶有兴致地看了陆知微一眼，发现这人脸上居然挂满了无奈和纵容。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但是，再有趣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她不想再被喂狗粮了，她将杯中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后找了个理由，转身就溜了，走的时候还很贴心地关上了门。
    陆知微把眼睛摘了下来，将椅子挪到程夕旁边，问道：“怎么了？一来就怏怏的。”
    程夕本来看到她俩举止亲密是有些吃味的，后来一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自己跟苏棠不也偶尔勾肩搭背吗？
    这么想着想着，她又把自己给哄好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为转移话题，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陆知微顺眼看去，答道：“是我以前和林深一起合著论文的手稿。”
    “哦。”程夕翻看了一下，看不懂，只能放下。
    陆知微看她这样子，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摊开来说清楚，不然日后要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真的被翻出来反而说不清了。
    于是她又拉近了一些距离，手搭在对方的后颈上轻轻揉捏，“程夕，有件事，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程夕歪着脑袋看过来，陆知微继续说：“林深她，以前喜欢过我。”
    程夕彻底傻眼，嘴巴都微微张开了。
    陆知微笑着把她的下巴推了回去，“不过不是我们这种喜欢。”
    “那是哪种？”程夕噘着嘴，满脸写着“我不开心”。
    “更像是你喜欢某个明星或者偶像的那种。”陆知微简单解释道，“能理解吗？”
    程夕点了点头，但理解并不代表她能毫无芥蒂，比如她现在，就超级介意。
    “那、那你喜欢过她吗？”
    “没有，”陆知微摇了摇头，“我只喜欢过你。”
    说着，她又凑过去亲了亲程夕的嘴，“现在也只喜欢你。”
    程夕的睫毛微颤，扯着陆知微的衣领不依不饶，“以后呢？”
    陆知微轻笑出声，“你笑一笑。”
    程夕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陆知微说：
    “你笑一笑，我以后也只喜欢你。”
    这是陆知微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告诉她，她喜欢她。
    程夕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扑过去抱着陆知微，嘴里却小声嘀咕着：“花言巧语。”
    “嗯。”陆知微收紧环绕在她腰间的手，笑道：“跟你学的。”
    第65章 青梅
    陆家老宅里，程夕接过管家端上来的茶水，小声道了谢。
    在她左手边是她公司资方的副总裁越总以及她刚认下不久的老丈人，两人靠在沙发上谈笑风生，聊着她陌生的话题。

 第80章

    而另一边，她亲爱的女朋友和她的读书搭子正旁若无人地聊着出版书籍的细节，同样是她不太熟悉的领域。
    四个人她都认识，但左右都插不进去话，她只能埋头喝茶。
    今天本就是约好了要陪陆知微回家的日子，陆知远接了一个下面县城的演出，借着陆知微的车一大早就出发了，于是这次回老宅便只有她和陆知微两个人。
    她俩刚进门没多久，越苒就带着女儿周然走了进来。
    无论是管家脸上淡然的神情还是老太太热情的笑容，都表明两人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程夕很惊讶，虽说之前就知道两家人有战友这么一层关系，但今天陡然见面才发现原来双方如此熟悉。
    她扭头去看陆知微，发现对方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直到两个长辈上楼去了，老太太也回房休息，她才忍不住打断右边的谈话，“到底是咋回事啊？”
    两人扭过头来看她，又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我妈她来给陆伯伯送点特产，顺便有点事请教一下陆伯伯。”周然解释道，“这段日子我帮知远改文章，越想越觉得陆知远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我好像时不时听我妈提起过。前两天我问她才知道中间有这么一层关系，今天就想着跟来确认一下。”
    “你之前没见过知远吗？”程夕问。
    “没有。”周然回忆了一下，继续说道：“知远出生的时候我恰好出国了，前几年才回来。”
    程夕看了眼陆知微，又问：“那你俩总该见过啊，怎么我提周然名字的时候你毫无反应？”
    陆知微喝了口茶，淡淡道：“你忘记了？知远出生以前我在农村。”
    “啊——”程夕一拍自己脑袋，“对，你俩不在一个地方。”
    陆知微继续补充：“我5岁多的时候父亲被小人背刺，担心牵扯到我和老人，就把我们安排到我妈妈老家去生活了，后来局势稳定了，恰好赶上知远出生，就把我接了回来。”
    话说到这儿，程夕突然想到之前知远说的事情，又问：“老人在家里为什么知远还会出事？”
    陆知微皱了皱眉，略显迟疑地问道：“你是说知远小时候过敏进医院的那次？”
    程夕点点头，周然在一旁也很是惊讶：“还有这事儿？”
    陆知微无奈道：“因为老人那时候还在农村，只有我回来了，爷爷不喜欢城市的生活，奶奶是爷爷过世以后才接回来的。”
    “不过，”陆知微话题一转，说回到周然身上，“其实我对然然是有印象的，小时候一起办过家家酒。”
    “对——”周然笑了起来，“是有这事儿，我还记得我有个小老公叫微微。”
    说到小时候的幼稚行为，陆知微也笑了，就只有程夕还懵着。
    “这也太离谱了吧。”程夕还没缓过神来，“等于说你俩还是青梅青梅啊。”
    “是啊，不然咱俩眼光怎么这么一致呢。”周然睨了陆知微一眼，揶揄道。
    “你还骂她又当又立呢。”陆知微不甘示弱，“怪不了我，你自己把她骂跑的。”
    “我不骂她也得跑。”周然摆摆手，“你下手太快了。”
    “是你拖太久了。”陆知微点评道。
    看着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虽说没什么火药味，但程夕还是有些坐立难安，生怕两人一不小心就撕起来。
    周然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你还怕我俩打起来啊？”
    程夕猛猛摇头，没吱声。
    “放心吧，我俩不搞雌竞那一套，知道你喜欢她的时候我就放弃了。”周然说道，“不过现在知道这个人是微微，我心里还有些莫名的别扭。”
    “别扭啥？”程夕问。
    “就感觉猪和白菜互换身份了。”周然说完，扒在陆知微肩膀上笑了起来。
    陆知微也跟着笑，只有程夕作为一个曾经是白菜的猪笑不大出来。
    越苒下来的时候看到三个孩子相处得如此融洽，不禁感到十分欣慰。
    周然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她是被外婆带大的，外婆离世后，她宛若失去了牵挂，毅然决然想要出国。
    越苒那时候工作太忙，没办法分出神来关心她的内心世界，连她告诉自己喜欢女孩儿时，自己也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只觉得孩子还小。而出国本身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当时的自己根本无暇照顾她，几番权衡后，她亲手将周然送出国去，这一送也把母女间的那份情送得只余片缕。回国后两人一直不冷不热，直到最近她才渐渐感觉到孩子的心在慢慢敞开，面对她时的笑容也变多了。
    “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题啊。”越苒走到程夕身边坐下，笑道：“陆局收了这么乖的一个女婿我还真是有些羡慕呢。”
    程夕闻言汗毛直立，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姑娘家家的叫什么女婿。”男人皱着眉思考了片刻，说道：“网上说这叫女媳。”
    程夕瞠目结舌地看着一脸淡然说出这话的陆父，一旁的周然已经趴在陆知微腿上笑开了花。
    果然，一个正经人开起玩笑来，一万个不正经的人都扛不住。
    何况当事人表情自然，只有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暴露了他玩笑的心思。
    两人又客套地唠了几句，越苒便带着周然告辞了。
    程夕和陆知微吃过晚饭后，陪着老太太在楼下散了会儿步，从这位老人口中又听了些故事。
    周然的父亲和陆父当兵时候是上下铺，又是老乡，两人关系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到了退伍年限时，陆父回来从了政，周父留在了边疆。
    结婚以后，周父心里牵挂着老婆孩子，向上面提出申请想要调回来，原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却因为一场镇压任务的意外，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回了故乡。
    所以周然其实对她父亲没什么印象，但这么多年却是苦了越苒。陆父念着旧情，时不时会救助一下这家人，周然出国的事情，就是陆父安排的。
    这些往事一度被掩盖在了陆家曾经糟糕的父女关系之下，直到这么多年以后才冒出头来，陆知微听着有些不自在。
    “你还怨你爸爸吗？”老太太问道。
    程夕紧了紧挽着陆知微手臂的胳膊，看着她。
    “没有。”陆知微摇了摇头，“我都这么大了，还有什么好怨的。”
    老人叹了口气，“是老头子太犟了，硬生生非要把你爸妈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妈妈也是受害者。”
    “我父亲也是。”陆知微补充道。
    “是，他们都是受害者，你和知远也是。”老人眼神黯淡了下来。
    “但现在日子越过越好了不是吗？”程夕歪着脑袋看向老人，“叔叔也和知微知远越来越亲近了，还时不时蹦出两句玩笑话呢。”
    程夕把下午陆父和越苒的对话说给老人听，老人咧着嘴笑了起来，“好好好——”
    程夕绕到老人另一边，两个小辈一左一右挽着老人。夕阳的余晖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欢快的笑声惊扰了树枝上的麻雀，顺着这条老路一直延伸到了老宅门口。
    把老人送回去以后，两人同陆父打声招呼便回了家。
    程夕趴在床上看书，两条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陆知微吹完头发走了进来，膝盖跪在床上，双手捏住了那两条乱晃的小腿。
    “你干嘛？”程夕回头。
    陆知微低头亲亲她的脚踝，笑道：“检查一下看你洗干净了没有。”
    程夕眉眼一动，抽回双腿，凑过去把她拉了过来，“我跟你说，林深的事情我还记着呢，你得哄哄我才行。”
    这一周两人都安分守己地各回各家，直到今天才抽出空来温存一下，程夕自然要借题发挥讨点好处。
    “哦？”陆知微用手把脸撑在床上，眯着眼睛看她，“那你想怎么样？”
    程夕嘿嘿一笑，从床头柜里拿出那个小小的塑料包装，抵在陆知微唇上。
    陆知微扬起眉毛，张嘴咬住。
    程夕看她这么配合，更兴奋了，像头恶狼一样扑了上去。
    长长的一声叹息过后，程夕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陆知微白皙的手臂亲吻上去，在锁骨下方留下一块鲜红的吻痕。
    “拿出来。”陆知微左手搭在额头上，微眯着双眼发出指令。
    “不要。”程夕又动了起来，她伏在陆知微耳边轻声说：“我想看你哭出来。”
    这场由程夕发起的战役最终以再次被踹下床结束。
    枕头上大片的水渍和已经报废了半包的防水垫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胜利。
    她重新爬上床，笑嘻嘻地把软成一滩水的人揽进怀里，“还好吗？”
    陆知微张嘴咬在了她的脖子上，程夕疼得闷哼了一声。
    “我要洗澡。”
    “你都这样了还要去洗澡？”程夕惊讶道。
    陆知微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收声，老老实实把人背了起来，走进浴室。

 第81章

    再次回到床上时，陆知微状态已经恢复如常，和刚刚眼角挂着泪叫着“不要了”的时候判若两人。
    程夕不由地感叹她的恢复能力，自己之前可是躺一个晚上才缓过神来。
    “陈姐下个星期就走了。”陆知微把程夕搂过来，轻声说道。
    程夕抬起头，“去哪里？”
    “去找她在棉城的儿子，不回来了。”
    “哦哦哦。”程夕应了声，又问：“那你还准备请阿姨吗？”
    “不请了。”陆知微揉了揉程夕腰间的软肉，引得她又往陆知微怀里凑了几分，“以前是一个人，吃不完的饭菜陈姐刚好可以打包带回去，所以才请的阿姨。家务其实我可以自己做的。”
    程夕点点头，刚想说自己以后来做饭，却突然想到自己下班比陆知微晚，等她回来做的话两人只怕到8、9点才能吃上饭。
    陆知微看着她脸上变化莫测的表情，笑了笑，说道：“我只负责做饭，其他家务都是你的。”
    “没问题。”程夕扬起头来，开心地笑。
    作者有话说：
    剧情差不多都交代完了，下一章完结。
    感谢阅读~[比心]
    第66章 微风向阳
    在周然的帮助下，陆知微这边的出版社很快就定了下来。合同签订以后，一个月的时间审校流程就已经走完，剩下的就是申请书号了。
    周然介绍的这家出版社是她合作了许多年的，虽算不上行业顶尖，但也属于名列前茅了。对方综合估算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后，陆知微这本学术书籍便能在市场上出现。
    而程夕这边，瞿子凡的成长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校企合作的项目被他办得如火如荼，很快便覆盖了江城80%左右的重点高校。当然，这中间也离不开各方的协助。他在这个项目里表现出来的统筹能力令人震惊，虽说有小艾和程夕在背后做支持，但对于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服众。
    于是，程夕在帮他向公司申请实习盖章的同时，承诺他转正即是主管的职位。
    瞿子凡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连连道谢，硬要请小艾和程夕吃饭。
    程夕想了想，之前陆知微的事情还没有当面正式感谢过他，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事儿也做个了结，于是便应了。
    在饭桌上，程夕从瞿子凡口中得知，陆知微在正式任职的前一天就有人提前打过招呼，即使瞿子凡的父亲不出面，她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他们那个主任刚从其他学校调过来不久，对于a大的职场环境还不太熟悉，才会试探性地找陆知微了解一下情况。
    程夕趁着去洗手间的功夫去结了账，她没有让下属请客吃饭的习惯，何况无论如何，瞿子凡确实为她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就冲这点，她也不可能让对方买单。
    小艾早已习惯程夕的做法，笑眯眯地安慰瞿子凡别放在心上，来日方长，总能抢到买单机会的。
    瞿子凡想到自己很快就是这里的正式员工了，腼腆地笑了笑。
    程夕当晚回去就把这事给陆知微说了，陆知微事先对此事并不知情，但如今知道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再提这个话题。
    时间不知不觉往前推移着，自从两人同居，便再也没有吵过架。偶尔因为一些小事陆知微隐隐动怒，程夕笑眯眯地飞速认错总能化险为夷。
    两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陆知微毕竟是富家千金，虽说从小在亲情方面可能有所欠缺，但金钱这块儿她从未发过愁，于是性子里难免会带有一些任性和娇气。
    这些小毛病在生人面前被她掩盖得很好，但面对程夕，她那些小毛病自然全部暴露了出来。
    她不会撒娇，但会发号施令。
    程夕性子本就随和，大小事拎得很清，陆知微有时候闹点脾气她反而觉得莫名地可爱，自然乐意让她差遣，久而久之反倒成了两人之间的一种小情/趣。
    陆知微书籍出版的时候，正好赶上a大的校庆。
    作为全国顶级学府，a大豪掷千金?，大大小小的物料和装饰随处可见，校园里各处都弥漫着欢庆的气氛。
    程夕找了半个多小时的车位终于把车停好，给陆知微发了条信息告知对方自己的位置，紧接着就收到了陆知远的提醒。
    [陆知远]：夕姐！在西区的操场这边，下午两点开始，你记得一定要带老姐过来啊！
    程夕笑着回复：知道了。
    这姐弟俩因为校庆都忙得脚不沾地，陆知微是因为之前发布的论文要在校庆的学术论坛上做分享，她对待这事很认真，还特地提出申请想要在后面的校友讲坛上聊一聊自己刚出的新书，校领导多方考量以后同意了她的申请。于是这一个多星期，程夕都没能跟她过上妻妻生活。陆知微每天晚上从书房回到卧室时，她已经抱着枕头睡熟了。
    而陆知远的准备却是比他这个姐姐要早得多。他一度因为报名羽毛球赛还是文化演出纠结万分，甚至在陆家老宅的饭桌上提及此事，希望众人给他出出主意。然而陆父和老太太作为老一辈支持运动，陆知微和程夕却投了文化演出导致平票，这个多才多艺的大男孩儿反而更纠结了。
    虽然程夕不知道他最后的决定是什么，不过看对方这半天不到就提醒了三次的架势，当事人该是相当满意这个选择才是。
    陆知微发来的消息打断了程夕的思绪，她下了车，站在车头前方望向不远处的教学楼。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教学楼门口挤了出来，程夕几乎是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了那个熟悉万分的身影。
    她快步走了过去，陆知微视线与她交汇的那一刻，周遭的空气如同她们初次相见时一般停滞住了。
    被风吹动着“飒飒”作响的树叶幻化成了咖啡厅玻璃门上的风铃，四周的草木香气循着记忆转变成了氤氲着焦糖的暖意。
    陆知微嘴角浅浅的笑意此刻却成了她驱动双腿的动力，快走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小跑，她向着自己心爱的人飞奔而去。
    不到百米的距离被瞬间拉近，陆知微走下台阶，顺着她跑来的方向迈出了脚步，高跟鞋并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阻碍，鞋跟在水泥地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原本想要来个大大的拥抱的程夕跑到跟前时被周围学生的闲聊声提醒，想起这是在校园里，于是拘束地收回了手臂，只小口喘着气憨憨地朝陆知微笑。
    “跑什么？”陆知微从包里抽出纸巾，旁若无人地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见喜欢的人当然要用跑的。”程夕笑嘻嘻地说。
    江城的夏天，临近正午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地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就连水泥地都被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两人牵着手回到车上，程夕在陆知微的眼神威胁下，上上下下抹了两层防晒。又坐着吹了会儿空调后，程夕驱车前往西区的食堂。
    排队点单时，前方一个熟悉的高马尾引起了程夕的注意。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后，大声喊道：
    “小艾！”
    小艾回过头，欣喜地朝程夕招着手：“程总！”
    于是两人变成了四人，林深的出现仿佛在遇到小艾的那一刻便已是定数，于是当程夕看见自家女友占好的座位对面果不其然坐着这位同样身材高挑的成熟女性时，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林深夹了一块糖醋小排到小艾碗里，抬头问道：“你们一会儿去看知远的表演吗？”
    “你怎么知道他有表演？”程夕纳闷。
    “他不是说了在操场上吗？羽毛球在室外怎么打？”陆知微睨了她一眼，无奈道。
    “而且学生群里都传开了，说他们乐队今天下午有演出。”林深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压轴。”
    程夕转过头对着陆知微说：“知远要我们两点过去。”
    “嗯，他应该是怕我们错过了。”陆知微看了眼正在埋头干饭的小艾，又侧过头来问林深：“你们一会儿也去吗？”
    小艾咀嚼的动作停住了，她扭头看向林深。
    “你想看吗？”林深问她。
    小艾点了点头。
    林深笑着说：“那就去。”
    平日空旷的操场此刻已然成为了狂欢的聚集地，脸上贴着奇怪贴纸的年轻人们席地而坐，五颜六色的帐篷让本就不富裕的场地变得更加拥挤。
    舞台正前方用蓝色的折叠椅留出了三排座位，红色的隔离带将座位与后面的区域隔开。胸前挂着工作证的瞿子凡站在隔离带旁，拿着一沓a4纸，不知在研究着些什么。
    小艾跑上前去率先同他打起了招呼，众人跟上，聊了几句才知道校庆工作繁忙，人手不足，瞿子凡是被现任学生会会长拉过来当苦力的。
    “你们就坐这儿，”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这本就是给家属和老师们准备的。”
    说完，他就被另一个戴着工作证的学生给叫走了。
    四人坐下后，没过多久，程夕一个转头，又看到两个熟面孔正越过人群向她的方向走来。

 第82章

    她站起身，兴奋地朝着对方招手：“锐哥！璐姐！”
    刚刚她还在想徐锐会不会带着老婆来看徐芊演出，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程夕兴致勃勃地逐一介绍着在场的各位朋友，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陆老师，总听夕夕说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徐锐笑着说道。
    “徐总，久仰大名。”陆知微大方地回应道。
    “你们陆家不声不响拐走我俩妹妹，你还管我叫徐总？未免也太见外了吧。”徐锐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是不满，说出来的话也略带埋怨。
    一旁的程夕不乐意了，“你干嘛欺负她！”
    徐锐瞪大了双眼，朝身旁的自家媳妇说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胳膊肘拐到天上去了都。”
    璐姐拍了拍徐锐的手臂，示意他收敛一点，转头朝陆知微温和地笑了笑。
    程夕还想再说他两句，被陆知微拦住了，“锐哥开玩笑呢，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这声锐哥叫得自然，徐锐收起了佯怒的状态，笑着对陆知微说：“这就对了嘛。”
    演出的整体时长并不长，总共也就十来个节目。以歌曲和舞蹈的形式居多，脱口秀和小品穿插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年轻人的主题，看起来轻松惬意，叫人心生愉悦。
    轮到陆知远乐队上台的时候，台下一阵沸腾，前排甚至有人举起了大旗，不知道的甚至以为误闯了音乐节。
    当前奏响起，程夕立刻就辨认出来这首曲子就是陆知远发给她的那个demo，但是，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直到身后大屏出现画面，陆知远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这首歌的创作灵感，来源于我最好的朋友，以及她与我姐姐之间的故事。”
    陆知远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继续说道：“现在，我把这首歌送给她们俩。”
    程夕愣住了，她转过头去看陆知微，发现对方也一脸茫然。
    “这首歌叫——”
    台下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陆知远没有受到丝毫影响，他目光柔和地看向陆知微和程夕。
    “微风向阳。”
    熟悉的旋律响起，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陆知远低沉的声音如微风一样，透过麦克风，轻柔地传到了程夕的耳朵里。
    “微风穿过发梢的倔强，向阳而生在裂缝生长。”
    ......
    “数据流说概率是场博弈，可月光早把答案折成诗集。”
    ......
    “若理性是锁，你是钥匙的形状。”
    “岁月褶皱里，共写未完诗行。”
    ......
    掌声雷动，程夕看到陆知远在台上朝着人群鞠躬，眼泪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陆知微把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抽出纸巾给她擦眼泪，“这么感动？”
    程夕呜呜两声，抬头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还说我！你不也是？”
    “至少我没哭出来。”
    程夕往后张望了一下，发现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台上，没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
    她凑到陆知微耳边，“回去我就让你哭出来。”
    陆知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耳垂，挑衅地回应：“孰上孰下，各凭本事。”
    程夕此时也不管是不是在学校了，她扒着陆知微的脑袋在她脖子上狠狠亲了一口。亲完她又缩在陆知微的肩膀上，轻轻耳语：
    “陆知微，我好爱你。”
    她看到陆知微的睫毛颤了颤，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微风徐徐拂过她的发丝，她听到了回应：
    “我也是。”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感谢各位的陪伴[猫头]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写小说，中途也在不断尝试不同的写法，导致前后文风有一些差异，非常感谢大家看到最后。
    番外的话看心情掉落~
    下一本新文大概率会写西幻风格的冒险文，这是我一直以来都想尝试的，脑子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构思，应该很快就会动笔，感兴趣的姐妹们可以关注一下[害羞]
    那么，以上，再次感谢各位！！！[亲亲][亲亲][亲亲]
    第67章 番外
    程夕最近心情很不好，自从家里多了一个新的生物，她的家务活连连多了好几项。
    当然，这其实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个上蹿下跳的掉毛生物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只要陆知微在家，这家伙就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跳到陆知微的怀里蹭来蹭去，全然不顾这个家里另外一个女主人的心情。
    它霸占了原本属于程夕的位置，那高高挺起的胸脯和睥睨的眼神无一不在挑战着她的家庭地位。
    小家伙是一只双色布偶猫，是周然家的母猫下的崽崽。
    程夕早就已经不怕猫了，而陆知微又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于是两人几番商讨过后，便把这个有着湛蓝色眼睛的小家伙带回了家。
    刚开始的几天小家伙还有些怕生，两人经常满屋子找猫，咪咪咪咪叫唤半天也不见猫影，等周围安静下来，它又不知道从哪里自己蹦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嚷嚷着要吃的。
    陆知微给它取名叫小布，没什么特别含义，因为是布偶，所以叫小布。原本是准备叫熙熙的，但程夕不同意，于是陆知微干脆破罐破摔取了这么个接地气的名字。
    小布每天一到晚上就围着客厅跑酷，从沙发到茶几，从茶几到电视柜，白毛四处飘洒，程夕拿着粘毛器瘫在沙发上不想去看这漫天雪花。
    陆知微趁它一不留神，捏着它的后颈肉，猫咪僵住了，另一只手顺势托住猫咪的后腿将其揽进怀中。
    程夕往沙发里面靠了靠，给陆知微留出位置。
    陆知微坐下后，用脚轻轻踢了下程夕的小腿，说道：“去把垃圾扔了。”
    “啊——”程夕哀嚎起来，“你让我休息会儿吧。”
    “要不我下去，你把它看着？”陆知微把猫咪举起来就要往程夕怀里塞。
    “别！”程夕立马坐了起来，“我伺候不来这小公主，我现在就下去。”
    前两天给这祖宗剪个指甲，她的脖子光荣地挂了彩，现在印子还没消呢。
    她换上陆知微给她买的情侣外穿拖鞋，下了楼。
    小区的灯已经亮起，地面湿漉漉的，看样子物业做过降温措施。
    程夕扔完垃圾，回头看见散步回来的人手里拎着的大西瓜，想了想，走出了小区。
    陆知微撸了会儿猫，便起身把它放到阳台，关上了门。阳台是封闭式的，她也不怕小布翻出去。
    茶几上的物件散落一地，她收拾好，又拿起粘毛器走处理客厅散落的白毛。
    等她差不多把客厅收拾干净，正洗着手，大门传来开锁声。
    “扔个垃圾这么久？”陆知微头也不抬地问道。
    “嘿嘿，”程夕举着手里的半个瓜笑嘻嘻地说：“买瓜去啦~”
    陆知微甩了甩手，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瓜，“怎么不让人家切好？”
    “我们今天晚上又吃不完，小妹妹说切好了的话放进冰箱里第二天就不好吃了。”程夕抱着瓜走到厨房，拿出菜刀沿着瓜的切口切下一大块，“我们吃多少切多少呗。”
    陆知微知道她说的小妹妹是楼下水果店的员工，自从她搬进来以后，时不时就去光顾一下生意。有时候陆知微也会跟她一起去，小丫头有些腼腆，但认真负责，偶尔还会附送她们一些别的水果。
    比如这次——陆知微打开袋子看了看，果然，两个硕大的水蜜桃紧紧依偎在一起，白里透红，外皮上还泛着水珠，看样子是洗过了。
    程夕瞥见她正往袋子里瞧，笑着解释：“她说这是今天上午刚到的，让我们拿回来尝尝。”
    “送的？”陆知微问。
    “对啊。”
    程夕将切好的西瓜放进盘子里，一扭头发现陆知微双手抱胸一脸审视地看着她。
    她叉起一块西瓜送到陆知微嘴边，问道：“怎么了？”
    陆知微看着面前红嫩的果肉，又看了看程夕茫然的眼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将西瓜咬进嘴里。
    “甜吗？”程夕笑着问她。
    这一笑反而让陆知微更烦躁了，这人一天到晚对着人就笑，不知道容易笑出问题来吗？
    楼下那小姑娘每次见她笑就脸红，现在好了，这么大两个水蜜桃都送，再过段日子只怕人都得送上来。
    陆知微越想越气，转过身跑到阳台把小布抱了出来，坐在沙发上撸猫不想搭理她。
    程夕不知道她怎么了，还以为是因为西瓜不好吃嫌她不会买瓜，她狐疑地夹了一块到自己嘴里。
    很甜啊，水份也很足。
    她又看了眼桌上的桃子。
    不是西瓜的问题，那就是桃子的问题了。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些日子，程夕差不多已经摸明白陆知微的脾气了。

 第83章

    这位大小姐在某些方面表现出来的任性和小布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小布脾气上来了会挠沙发，沙发坏了可以换，陆知微脾气上来了可就不是沙发能解决的了。
    得哄，还得耐心十足地哄，毕竟人只有一个，坏了可没得换的。
    其实绝大多数情况下，陆知微的大小姐脾气都不会持续很久，很多时候她只是换了种形式在撒娇而已。小时候亲情的缺失让她没办法像苏棠或是程夕这样很直白地表达出自己的感受，自然也不懂得如何向爱人撒娇。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程夕在这方面对她的纵容几乎是无底线的。
    程夕把盘子放在茶几上，因为担心小布撞翻，她又跑去厨房拿了个盖子罩上。然后才坐在陆知微身边，柔声问道：“生气了？我把桃子钱给她转过去？”
    陆知微睨了她一眼，没有吭声，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最近因为小布老是晚上跑过来打断她们，两人已经很久没好好做过某项运动了。
    陆知微又舍不得把小布关在阳台上一晚上，可放养的结果就是，每次她们关好房门，氛围一上来，小布听到动静就在外面把门挠得嘎吱响。
    这来来回回闹了好几趟以后，两人便养成了埋头就睡的习惯。
    最近小布已经熟悉了家里的环境，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敏感了。有时程夕加班回来，小布已经在自己的猫窝睡着了，程夕吹头发都闹不醒它。
    陆知微观察了几天以后，觉得小猫应该已经过了适应期，某项运动也差不多可以重新捡起来了。
    结果哪知程夕这些天因为夏末的项目忙得死去活来，工作日回来倒头就睡，好不容易赶上周末，这人却毫无反应，好像只有她一个人想着这事儿似的。
    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直接就霸王硬上弓了，反正程夕最后总会依了她。可前些日子父亲很认真地跟她说还是要适当柔和一点，不要这么强势，她觉得说得有些道理，便听了进去。
    她当然知道程夕跟那小姑娘之间没什么，但她就是忍不住借题发挥。这行为就有点像小布故意弄翻垃圾桶一般，想要引起注意。虽说略显幼稚，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我去洗澡了。”陆知微放下小布，起身走向浴室。
    被放下的小布翘起尾巴，迈着猫步晃悠到垃圾桶旁边，脑袋一拱，垃圾桶倒下了。
    程夕看了眼被小布扒倒的垃圾桶，刚想伸手去捞它，这小祖宗立马两腿一蹬落在了空调上，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翘起，扬着脑袋俯视着她。
    得，大祖宗生气了，小祖宗也得罪不起。
    程夕将垃圾桶扶起，一口一口吃着盘子里的西瓜。
    最终没吃完的西瓜和桃子一起被放进了冰箱，小布已经停止了跑酷，躺在自己窝里舔着毛。
    陆知微将热好的银耳百合羹盛进碗里端进卧室，路过洗手间时，水流的声音带走了她一部分思绪。
    不能硬上的话，合理提出需求总可以吧？
    可万一人家压根就不想，只是因为纵容她所以才半推半就呢？
    陆知微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程夕的顺从而困扰，这也太荒谬了。
    明明两人就是名正言顺的情侣关系，居然因为这种事情扭捏起来，陆知微觉得自己真是被程夕影响得不轻。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打开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小玩具充上电，随后又从衣柜里找到防水垫，数了一下数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什么柔和，见鬼去吧。
    于是等程夕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很久没做，陆知微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没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哈——等会儿——”她伸手去推身上的人，“我才刚——”
    剩下的话被程夕用唇堵了回去，手也被对方牵至颈后，她很快便无法思考，只能跟着节奏，用最简单的音节传递反馈。
    小布今晚非常识相地没有来打扰，八成是已经睡着了。
    而卧室里的两人才刚刚渐入佳境，随着玩具的灯黯淡下去，一张张已然报废的防水垫被随意地扔在地板上。
    陆知微抱紧埋在她颈间毛茸茸的小脑袋，喘着气说道：“你今天，怎么回事？”
    程夕哼哼唧唧，就是不好好回答。
    陆知微揪着她的耳朵把人拎了起来，“说话。”
    “很久没做了啊！”程夕噘着嘴，委屈巴巴地说道：“就没忍住。”
    “呵，”陆知微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想呢。”
    “怎么可能！”程夕将身/子撑了起来，由于她手还没拿出来，这一动，又牵扯到了陆知微。
    “你别动！”陆知微拍了她一下，羞赧道。
    “哦。”程夕应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超想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上次我想那啥的时候，你很凶地把我拍开了！”程夕眼神哀怨地说道。
    陆知微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
    “我就以为你不想做，而且自从小布来了以后，你都不怎么让我撒娇了。”程夕越说越委屈，眼眶都湿润了起来。
    陆知微把她脑袋勾下来，亲了亲她快要挤出泪来的眼睛，“下次这种事情，直接跟我说，别自己乱想。”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这些天的情绪，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本就容易纠结，自己再不强势一点，这日子还怎么过？
    果然，感情的事情，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有些东西，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拿出来吧，你把银耳羹喝了，我去喝口水。”陆知微拍拍程夕红光满面的小脸，说道。
    “不要。”难得陆知微在这件事上这么顺着她，她现在退出来一会儿瘫在床上不能动的就是她了。
    “嗯？”
    耳朵又被揪住了，但程夕不甘示弱，“我就这样也能喝银耳羹。”
    “可我这样拿不着水杯。”
    “我喂给你喝。”
    “程——夕——”陆知微提高了音量。
    程夕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但依然坚持。
    “我数到三...”
    来了，死亡倒数它来了。
    “一...”陆知微眼睛眯了起来。
    程夕有些慌了，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二...”
    尾音还未落下，程夕就扛不住压力嚷嚷了起来：“好好好，我知道了。”
    她缓缓把手抽了出来，瘪瘪嘴，开始清理残局。
    陆知微看她虽然一脸不爽但还是低头认真为自己做着事后清理工作的样子，心念一动，翻身将人按在了床上。
    果然，最后还是变成这样。
    程夕认命地趴在枕头上，前半场的运动已经让她的身体像冰淇淋一样化开了，这个时候一转攻势，她是毫无招架之力的。
    何况，也没什么好招架的，她享受得很。
    只可惜，她明明还没攻尽兴呢。
    而且陆知微今天看上去兴致也很高的样子，这才刚刚开始，程夕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腰开始酸了起来。
    垃圾桶堆积成山，地板上一片狼藉，夜灯昏黄，在另一侧的墙面上印出陆知微修长的身形。
    被压在程夕脑袋下面的枕头已经被水渍浸湿了一大片，没办法思考，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她艰难地抬起手臂想要制止这种无节制的行为，却被陆知微顺势拉起手腕，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掌心，她浑身战栗，无助地泄了力。
    等到意识回笼，她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四肢也完全使不上力。身体像是漂浮在海面之上，空气里弥漫着海水一般潮湿的气息。
    好累，但，好爽。
    陆知微把热好的银耳羹端到程夕面前，用勺子搅动了一会儿，舀起一勺轻轻吹凉，送进程夕嘴里。
    被汤汁滋润后的喉咙松弛了许多，程夕咀嚼了两下，便将银耳囫囵吞了下去。
    “所以你今天为什么生气？”程夕哑着声问道。
    陆知微抬眸，看见这人眼角还挂着泪痕，身上也密密麻麻全是她刚刚失控留下的痕迹，她迅速移开了目光，低头继续舀着碗里的汤羹。
    程夕哼了一声，说道：“你把我弄成这样，还不告诉我为什么。你这跟不送审就直接用刑的那些坏家伙有什么区别？”
    陆知微把汤勺递在她嘴边，看她张嘴接下，才回道：“我没生气，就是有点...”
    程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反叫她有些难以启齿，她停顿了一会儿，话到嘴边又转了口：“就是今天特别想欺负你。”
    “哈？”程夕不可置信道，“我第一次见有人把吃醋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也不单单是这样。”既然说开了，陆知微也没再遮掩，“我之前以为你对我没兴趣了，有些...嗯...不开心。结果刚刚你反应那么大，我就一下子没收住。”
    这锅甩得，程夕哑口无言。

 第84章

    陆知微继续说：“我大概是被你传染了，为这事纠结了半天，看你拿那两个桃子上来不知怎的突然就被点着了。”
    说到这儿，陆知微又把陆父说的那些话说给程夕听。
    程夕听完就炸了毛，“老丈人害我不浅。”
    随即她又话锋一转，用商讨的语气同陆知微说道：“说真的，咱以后少吃多餐行不？我不想再晕过去了。”
    陆知微很惊讶：“你刚刚晕过去了？”
    程夕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当是，我断片了一会儿。”
    “可你声音一直没停过啊，而且你的反应...”
    “嘘，别说了。”程夕用手遮住了眼睛，连忙打断了她的话，“让我们一起忘掉好嘛？”
    陆知微见她害羞，笑了笑没再多说，安静地把剩下半碗银耳羹喂下去。趁着程夕起身去刷牙的时间里，她把卧室略微清理了一下，等到程夕回来，床单和枕头都已经换了新的。
    两人再次窝在一起，空调的风呼呼吹着，陆知微把它调成了睡眠模式，抱着怀里的脑袋又轻啄了两下。
    程夕哼唧了两声，小声嘟囔道：“你别听叔叔说的那些，你是什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喜欢真实的你。”
    说着，揽在陆知微腰间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陆知微胸腔被满足的情绪涨满，语言在此刻让她觉得十分无力。她低下头，用脸轻轻蹭过程夕的鬓角，手指插/进微微翘起的发丝间，深嗅两下，令人安心的气息混着沐浴露的香气涌入鼻腔，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的舒展开来。
    “程夕，”她轻声唤道，“你这样会把我惯坏的。”
    “你可没资格说这个话。”程夕扬起脑袋，笑嘻嘻地说道：“你惯我还惯少了？”
    陆知微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啊？”
    “当然，”程夕凑过去亲了一下陆知微的嘴角，“我爱你，你对我的每一分好我都知道。”
    陆知微眼波潋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所感动。她将程夕的脑袋按回自己的胸口，小声回了句嗯。
    “只是嗯？”程夕闷闷的声音传来。
    “你下次去买水果少笑一点，最好板着脸。”
    “哈？你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吧。”
    “我看你精神好像还很好，要不别睡了。”陆知微伸出魔爪。
    “别——我睡了，我这就睡了。”
    程夕说着，便发出了拙劣的鼾声。
    陆知微笑了笑，下巴轻轻搁在程夕的脑袋上，等到从胸腔传来的呼吸声逐渐平稳了，她才呓语般喃喃道：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个番外是因为想到之前一个梗，说女通讯录在一起以后的三部曲：同居、养猫和看海。
    这俩海看了，也住一起了，就差只猫了。
    于是就觉得必须得安排上！
    好了，这下子真的完结了，咱们下本书见~[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