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赫门》 第1章 [现代情感] 《煊赫门》作者:郝多米【完结】 本书简介: ◎京圈大佬x女学生|寄养|伪舅甥+伪兄妹|年龄差13|舅甥雄竞修罗场|三人极限拉扯|微墙纸追妻火葬场 1. 赫惟在被寄养之前,早见过纪柏(bo)煊。 彼时,她是缺乏母爱的胆怯少女,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纪家长孙。 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他偶尔会代替忙碌的父亲来接自己放学。 赫惟一直不喜欢这个纪叔叔。 父亲身边的人都开朗有趣,唯独纪柏煊冷漠寡言,她每次和他说话都战战兢兢。 直到赫远征失踪,说他畏罪潜逃的流言一时间甚嚣尘上,父亲的那些得意门生全不见了踪影。 只有纪柏煊照旧来接她放学。 和纪柏煊一起生活的那几年,赫惟开始叛逆,纪柏煊怕她学坏,即使应酬到深夜,结束了回到别墅也要先看一眼她睡了没。 孰料就是那多出来的一眼又一眼,令他失守。 2. 赫惟高三那年,纪柏煊突然要去新加坡分公司,将赫惟送去程家,走之前两人已冷战月余。 那晚他宿醉,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被司机送回别墅时还以为是梦境。 赫惟从书里抬起头来,移坐上男人的黑色西裤,好像为了甄别他是真醉还是假醉,她摘了他的眼镜丢到一旁,挑衅地与他对视,“这么喜欢我却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装圣贤,纪柏煊,你不累吗?” 他扭过脸,错失少女温软的唇。 3. 赫惟大四那年,纪柏煊终于回来北城,外甥程茗开车去机场接他,小姑娘在后座睡的四仰八叉,一点“欢迎”的样子也无。 后来她和程茗一道唤他“舅舅”,他才意识到—— 四年前他亲手推开的小姑娘,好像进了别人的狼窝。 他问她:“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苦笑,“谁说我和他谈恋爱了?” “那你们……” “不谈爱,纯做。” 纪柏煊从订婚宴上消失的那晚,北城哗然。 人人都好奇那个令他鬼迷心窍的女人是谁,只有赫惟本人十分不屑,什么非她不可,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老纪,我早说过我这人凉薄,绝不吃回头草。”她劝他迷途知返,以免回头被人戳脊梁骨。 “你凉薄有什么要紧,恰好我燃点低。”他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拉她从聚光灯下到幽谧暗室。 众叛亲离有何所谓,他只要她。 赫惟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上近乎癫狂的男人,在他吻下来之前紧闭双眼,嘲讽道:“纪柏煊,一把年纪的人了,和自己的外甥抢女人,你就不怕晚节不保?” “我不抢,难道你会自己回来?”纪柏煊用力扯碎他们这几年的隔膜,狠狠咬住她的口是心非,“自己分……还是我帮你?” *本文开篇即重逢,穿插女主少时回忆,双时空并行,为方便阅读以章节标题区分,“月亮”是过去,“六便士”是现在,不接受这种写法的弃文不必告知,也可以先连起来看月亮,再连起来看六便士,但不推荐。 *女主成年前3c,女主成年以后才恋爱、sex,先和男二,后和男一,男全c,阶段性1v1,介意勿入。 *女主和男一、男二皆无血缘亲缘关系,从未在一个户口本上。 内容标签:都市 豪门世家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甜文 主角视角赫惟配角纪柏煊程茗 其它:寄养,伪兄妹,伪舅甥。 一句话简介:克己复礼京圈大佬撬墙角 立意:自强自爱 第1章 六便士01你舅舅今天回来。 《煊赫门》 郝多米/文 - 京市的冬天多雾霾,风也凛冽,进入十二月以来,整座城市的空气像是被丢进甩干桶过了一道,医院里的呼吸科挂号数量激增。 赫惟一场小感冒拖了小半月才痊愈,担心得程茗两周去了六次她们学校,各种药送了个全。 清早的手机铃声刺耳,赫惟推了推身上的男人,“出来过夜不关静音,你真扫…” 兴被性取代,程茗的唇重重地压下来,含糊道:“昨晚你开始的太突然,我没来得及关。” “那你现在关呀。”赫惟声音喑哑,脚趾在他腿肚子上狠狠拧了一把。 程茗直呼“痛”,握着她的腰将她整个身子捧起来,报复似的,一步一顿到床边。 铃声不等他们,戛然而止。 程茗任她后仰着,继续颠勺。 赫惟一巴掌拍在他侧颈上,“你差不多行了,我要不行了。” 她无端被呛了口口水,怪他接个电话还非要和她追逐,倒像是更兴奋了。 这不拍不要紧,一拍,程茗顺势拉起她的手腕,两个人顿时调换了位置。 “那你想想办法,让我出来。” 赫惟做惯了慢工细活,这会儿赶鸭子上架扭了几扭,人随即泄了力耍起无赖,伏下身子朝刚才她掌过的地方亲了亲,“对不起嘛,我下手没轻重的。” 她那点雕虫小技只会把战线越拉越长,一会儿就能累死她。 程茗果然受用,接下这笔爽了么订单,快马加鞭。 终于结束,赫惟拍拍程茗精壮的背,气若游丝:“我要喝水,渴死了。”她嗓子都快被/干冒烟了。 程茗伸手去扯纸巾,包裹住摘下来的东西,团一团后丢进垃圾桶里,套上睡袍翻身下床为大小姐烧热水。 民宿里有直饮水,桌子上也有瓶装矿泉水,可是大冬天的一早喝凉水有风险,赫惟又感冒刚好,程茗不敢怠慢。 端着温水回来的时候,赫惟已经靠坐起来,力气恢复一些,她自己接过杯子往嘴边喂,“刚才的电话是你妈打过来的,她没打通你的就给我也打了一个,我接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天还没大亮呢就急吼吼的。”程茗掀开被子躺进来,捞过她的双手捂在肚子上。 “还真是重要的事儿,”赫惟侧了侧身子,手指不自觉摩挲绒毛,“你舅舅今天回来。” 纪柏煊的航班十一点落地京市,又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what?” 程茗握住她的手,阻止她搔痒,“不是说年前回来么,这离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时间呢。” “我哪知道。”赫惟脑袋往他胸口贴了贴,“阿姨说你舅舅的飞机十一点左右落地,我猜她这通电话是想让你去接机,已知我们这儿去机场最快一个小时,满打满算这下我们最多还能睡四个小时。” 程茗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叹了口气,“他一回来,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他从小调皮,谁都不怕就怕这个舅舅,程似锦管不了他的时候就叫来纪柏煊。 赫惟侧着身子看她,一只手掌垫着脑袋,“他最多两三天就走了,又不耽误什么?”十天后是圣诞节,她们约好了到时候一起旷课,去港迪玩。 “他这两年变啰嗦了,每次见你都神神叨叨的,像个老妈子似的。”程茗更担心他对赫惟管束太多,两个人本来一见面就掐,今天又是她生日。 “算了算了。”赫惟拍拍他,“再不睡一会儿你开车容易疲劳驾驶,我的命可在你手上呢。” 程茗终于平躺下来,拿过手机定了个闹钟,然后回抱住她,“那赶紧睡,我不说话了。” 她才睡不着。 赫惟闭上眼睛,周遭是加湿器里散出的果香,以及程茗身上淡淡的身体乳香。 前一晚她们一起泡过私汤,她替程茗涂的身体乳,当时她嫌弃他活得糙,他说祖传的。 程茗的父亲陆世康就是个糙汉子,和他母亲程似锦的精致形成鲜明反差。 “怎么不遗传程阿姨,偏要遗传陆叔叔?” “可能遗传基因在y染色体上吧。” “果然是劣质基因,”赫惟当时咂了咂嘴,想起和程似锦一样精致的纪柏煊。 程似锦和纪柏煊同父异母,虽不进一家门,感情却深厚。 要不然纪柏煊突然去新加坡工作,也不会放心把赫惟交给程似锦照顾。 总之,舅舅是亲舅舅,程茗五官上就有两官与纪柏煊很是相像,都说外甥像舅舅,赫惟算是见到活例子了。 赫惟望着程茗的侧颜,脑海浮现纪柏煊那张精致却总是不带表情的脸,困意消散得更加彻底。 她起身去马桶上坐着刷手机,中间听到程茗接了个电话,应是程似锦打来的,两人说了半天话,等赫惟从卫生间出来,被他一把拽进怀里。 程茗说谎话不打草稿,“我也很久没见到小惟了,正好一会儿接上她一块儿去机场,大半年没见了,舅舅肯定想一下飞机就见到小惟。” 赫惟捏了捏他的脸,戳戳他微微冒出的胡茬,去化妆包里找他的刮胡刀。 上回出去玩的时候程茗没有带洗漱袋,他的刮胡刀、香水和她的东西混在一起,后来他回了学校自己又买了一套,也就一直这么放着了。 第2章 赫惟帮程茗刮的胡子,两个人在镜子前又腻腻歪歪了一阵,程茗帮她戴上那条黑天鹅吊坠的项链。 “之前看秀的时候你说过这款项链好看,我托我朋友从法国寄回来的,国内专柜都没货。”程茗哪里懂这些,一张模特图问遍了整个朋友圈的代购,好不容易才溢价买到的。 可他说的云淡风轻,仿佛为她做过什么都不值一提。 赫惟喜欢程茗的洒脱,她享受他的宠爱且没有负担,她觉得她们是一类人。 不像某人,一句“我为了你一直没有恋爱”挂在嘴边,都提烂了,赫惟也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是我不让你找女朋友的?”赫惟只是冷笑。 像所有爱道德绑架的父母那句“为了你好”一样,纪柏煊也是那种自我感动型的家长。 二十二岁生日,程茗定了间怀柔的私汤民宿,提前一天去学校接她,就是想打个时间差与她过一过二人世界。 下午是一定要回家去的,晚上全家人坐一起吃顿饭,挨个给赫惟送上生日礼物,再拍张合照发给远在新加坡的纪柏煊,前几年都是这么个流程。 今年不太一样了,纪柏煊回来了。 往常纪柏煊也回京市,一年两三次,今年却只初夏时回来了一次,只待了一天就飞去了西班牙,也不知他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程茗用手指绕她头发玩儿,“你要是不想吃蛋糕,晚上让我妈给你煮长寿面也行,蛋糕我吃。” 程茗这人不挑剔,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可以迁就,也只有他能受得了赫惟这骄纵跋扈的性子。 “你也别吃太多,甜的吃多了容易长痘。” 赫惟又眯了会儿,等外面阳光穿破云层,再经由雾霾散射变得模糊,两个人穿戴整齐,程茗给程似锦发了条消息,说已经接到赫惟,现在出发去机场。 临走前,赫惟向浪费掉的生日蛋糕道歉。 茶几上的蛋糕只吃了四分之一,赫惟看着那上面颜色已经微糊的蓝色妖姬奶油花,惋惜:“这么好看的蛋糕,等你过生日我也要订他们家的。” “好,你说了算。”程茗开了车门,帮赫惟护着脑袋。 “饿了抽屉里有巧克力。”程茗开动车子。 赫惟打开抽屉,看到那几盒,“什么啊…”神经病啊。 “上周我室友和女朋友去泰国玩,给我们带的特产。”程茗一本正经。 “狗屁特产啊,你们男人心真脏。” 程茗笑笑,放起车载音乐,人也跟着唱起来。 程茗去接机,留赫惟一个人躺在后座补眠。 作为京市本地人,程茗家境殷实,高考完的暑假就考了驾照,分数一出来,纪柏煊就带着他去提了辆车。 大学生日常用车,程似锦特意叮嘱别给他买太高调的车,因此最后选了辆白黑配色的牧马人。 后座空间大,尽管赫惟如今身高已过170,平躺也远远够了。 车里音乐继续放着,赫惟的神经越发松快。 不知过了多久,后车门被拉开,她听到程茗阻止道:“舅舅你坐前排吧,后面小惟在睡觉。” 紧接着后备箱被打开了。 赫惟醒了,动了动脖子,看见后座车门被再度关上,纪柏煊上了副驾。 她抱起抱枕,整个人坐了起来。 “大中午的还没睡醒,昨晚做贼去了?”纪柏煊还是那副家长的派头,仿佛训女儿。 赫惟顺着声音望过去。 纪柏煊脱了外套,内里只简单着一件衬衫,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他骨相优越,眉骨突出,鼻梁高挺,下颚线稍显锋利,总给人一种冷峻的感觉。 觉察到后方灼灼的视线,纪柏煊扭过头去看赫惟。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薄唇紧抿着,看不出任何情绪。 和赫惟想象中的一样。 “昨晚熬夜熬夜打游戏来着。”她也谎话信手拈来。 纪柏煊扭头看见程茗右侧脖子上那片红,伸手去翻了翻他的衣领子。 “这怎么回事?昨晚又出去鬼混了?” 程茗委屈,“什么叫鬼混?还又?我什么时候…” 纪柏煊义正严辞,“你妈说这个学期你周末很少回家,给你打电话十回有九回你都接不到,不是在外面鬼混是什么?” “苍天啊,舅舅你看看天气预报,看看北京这两天下不下雪。”天大的冤情呐! “少和我贫,你这脖子怎么回事儿?” 凑近些,纪柏煊皱眉:“你这身上什么味道?刚从林妹妹的房里出来么,香里香气的。” 程茗抬手闻了闻,是樱花味身体乳的味道。 程茗照了照镜子,云淡风轻道:“这衣服是我室友的,估计他上回穿了没洗,香水味吧可能。” “怪不得我感觉脖子痒痒的,这怎么还红了一片。”程茗装傻,继续开车。 “自己没衣服,要穿室友的?是正经的室友么?”纪柏煊思维发散,对他的解释持怀疑态度。 “正经正经,我那几个室友都是大大滴良民。不信你问小惟,她都见过的。”程茗方向盘转得飞起。 赫惟接话,“是,哥哥那几个室友,和舅舅你一样的正经。”女孩子投怀送抱都可以清醒着拒绝的那种。 纪柏煊没听出赫惟的话里有话,伸手去开副驾驶的储物箱,企图找瓶水喝。 飞机上为了避免上厕所,他只喝了两杯水。 然而。 水没有看到,看到几盒杜蕾斯。 如果不是那logo太过深入人心,纪柏煊还以为是赫惟最爱吃的巧克力呢。 什么狗屎产品设计! 品牌方不会以为这很有创意吧? 无聊。 纪柏煊抬眼看向程茗,不禁觉得好笑。 二十四岁谈个恋爱多正常,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至于藏着掖着么? 他轻咳了声,提前表态:“如果是谈恋爱了就老实跟家里说,你爸妈都开明,男的女的…只要 你们真心相爱,谁还会拦着你不成?” 第2章 月亮01以后你就当他是你亲哥。 *月亮* 赫惟记事以来家里便只有父亲赫远征一个人。父亲是个孤儿,因此赫惟也没有爷爷奶奶或者其他父辈亲戚。 关于母亲,赫惟知道的信息很少,小时候赫惟每次找妈妈,赫远征都变着法子骗她,后来骗不过了,才告诉她妈妈其实早就不在了。 赫惟的妈妈死得早,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赫远征甚至不愿透露她的名字,因此赫惟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但是人人都说,赫惟长得不像赫远征,应当是随了妈妈,由此可见对方必定也是个大美人。 赫惟也曾经猜测过也许妈妈还活着,也许她只是抛弃了她和赫远征,也许某一天她就能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精致的女人含情脉脉望着她,和她说她是妈妈。 但是没有,赫惟找不到任何可以佐证的信息。 她就那么抱着一丝幻想,长大了。 十一岁那年,周围有户人家丢了孩子,报警也没有找到。赫远征说那孩子十有八九是被拐卖了,找到的概率十分渺茫,叮嘱赫惟平时注意安全。 那之后赫远征终于下定决心买了房,并且坚持每晚都去学校接赫惟。 赫远征是政法大学的一名法学老师,偶尔不得空的时候会拜托自己的学生去接她,那两年赫惟见过很多赫远征的学生,纪柏煊是唯一的男性。 赫惟是女孩子,如果不是特别信任的学生,赫惟相信赫远征绝不会安排他来接自己。 二十四岁的纪柏煊有一副几乎可以令所有女生痴迷的皮囊,赫惟也是女生,尽管她只是一个小女生,却也有自己的审美。 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比那一年初雪时落在窗台上的雪花还要干净,却又漫出来彻骨寒意。 那天赫惟经由班主任转达,知道了晚上会有赫远征的一名学生来接她放学,她迈下台阶的时候就看到了不远处倚着树等待的男人。 她当下莫名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是在等她。 走近了就看到纪柏煊那张脸。他的眼眸在傍晚的雾气中显得润泽,抛光完美的琉璃一般,倒映着霞光,立在那棵槐树旁,像是为破除黑夜而来的一抹晨曦。 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就融入了黑夜。 天仿佛是一瞬间黑下来的。 “你是赫教授的女儿赫惟?” 纪柏煊俯视她,在看到她点头的动作以后,没再说一句废话,抬起步子就指了指旁边车位上停着的一辆车,说:“以后你爸没时间来接你的时候,我让司机来接你,你记一下车牌号。” 实际上她并不需要刻意去记车牌号,因为这样的车,京a8开头的车牌号,她从未在校门口看到过第二辆。 赫惟还是点头,心里隐隐开始拿他和之前那位姓钟的姐姐作比较。 虽然赫远征一直纠正她让她叫阿姨,但她私心里总觉得那样会把人家叫老,还是叫姐姐比较礼貌。 第3章 钟姐姐虽然没有专车接送,只是陪着她一起坐公交,但起码人家会掂一掂她书包的重量,和她开玩笑地说:“上小学就要背这么多的书,以后上中学还了得。” 然后主动背过赫惟的书包,和她聊一些自己上小学时的趣事。 纪柏煊不会和她开玩笑,甚至一路上和她再无交谈,全程闭目养神。 纪柏煊将赫惟平安送到赫远征身边,赫远征一脸和善的微笑,让赫惟称呼他作“叔叔”。 赫远征身边的叔叔们实在太多,为了区分,赫惟叫他“纪叔叔”。 赫惟问赫远征:“你的学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为什么要叫叔叔而不是哥哥?” 赫远征没有给她一个能说服她的理由,只说:“他平时都叫我哥,你自然要叫他叔叔,如果他管我叫叔叔,那按照辈分你才可以叫他哥哥。” 老一辈的人讲究纲理伦常,规矩太多,是以赫惟每次都不情不愿地管纪柏煊叫叔叔。 那时候有赫远征镇着,赫惟几乎能算得上是个乖孩子。没妈的孩子懂事早,除了偶尔生个小病,她没让赫远征操过太多心。 第二年赫惟小升初,赫远征忙于评教授职称,有段时间几乎是他的学生们轮着来接她放学。 这其中属纪柏煊来的频率最高,有时候他人不在车里,但那辆车隔三差五就会出现在赫惟学校门口。 也是这一年,赫惟跟着赫远征搬进了新房,一套四室一厅、南北通透的大房子,小区治安也很好,离赫远征的单位就隔两个红绿灯,只是离赫惟的学校更加远了。 放学路上的时间被拉长,赫惟一开始还试图和纪柏煊找话说,后来被他冷冰冰的语调劝退了,装了大半年的哑巴。 赫惟一直不喜欢这个纪叔叔,直到…… 没有直到,她就是不喜欢他。 但是越不喜欢一个人,就越发会不自觉地关注他。 据赫惟了解,这一年纪柏煊本应研究生毕业,然后他会出去实习,从赫远征委托接女儿的名单中被剔除。 就像之前那个姓钟的姐姐一样。 可是没有。 更离谱的是,那个暑假以后,纪柏煊更是借宿到她们家里,占领了唯一的一间客房。 因为没有亲戚,客房几乎就是个摆设,赫惟有许多不可告人的东西藏在里面。得知纪柏煊要在她们家里常住的时候,赫惟着实心慌了一阵。 好在纪柏煊没有翻别人家的习惯,赫惟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松了口气。 后来赫远征告诉赫惟,纪柏煊的专业课成绩不及格,延期一年毕业。 也是这一年,纪柏煊的父亲纪远忠突发心梗去世,两个叔叔为在集团争权兄弟反目。最后遗嘱一公布,所有的股权尽数进了纪柏煊的口袋,他拿着一张硕士结业证成为了纪氏集团新一任董事长,年仅二十五岁。 叔叔们家里家外都没有儿子(作者并不爱男,文中人物观点不代表作者,不要上升不要扣帽子!这里是男主家族有重男轻女思想,只是想说明很多豪门普遍存在这个现象,是讽刺!不要杠!现实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爱丁堡。)爷爷自然是站在纪柏煊这一边的。 爷爷看好纪柏煊,他从前的那些旧部纷纷看懂了局势,隔三差五到纪家喝茶叙旧,总要寒暄两句,夸一夸纪柏煊。 纪柏煊因此被爷爷勒令每日晨昏定省,除了去公司,其他时间基本都待在家里。 那之后,赫惟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见到纪柏煊。 她甚至以为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们就已经见过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谁知命运的玩笑说来就来,某一天放学赫惟没有等到赫远征来接自己,也没有等到他的任何一个学生,最后是她自己回的家。 后来的几天,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回家。 赫远征失踪了,从那天开始。 妈妈没有回来,爸爸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赫惟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人要的小孩。 直到某天,纪柏煊又一次出现在赫惟学校门口,他撑着把黑色雨伞,伞柄老长,遮掩住他那双饱含怜悯的眼睛。 赫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身旁的那辆车。 “是我爸爸让你来接我的么?”赫惟扬着下巴,还是不愿接受赫远征失踪的事实。 赫远征失踪得毫无预兆,学校报了警,警察也来家里了解过情况。邻居们都在传赫远征是犯了什么事儿畏罪潜逃了,只有赫惟始终不信谣不传谣。 赫远征才不会犯罪呢,他自己就是法学老师,没有人比他更懂法守法。 可是她没办法堵住自己的耳朵,流言像病毒一般无孔不入,她隐约听到“间谍”两个字,可这个词和赫远征又有什么关系呢? 赫惟想不通。 “是。”纪柏煊将伞倾斜过去,遮过赫惟的头顶,第一次温和耐心地和她说话。 他说:“在你爸爸回来之前,我会帮忙照看你。” “我爸去哪儿了?”赫惟最不解的还是这个。 赫远征没有任何理由留她一个人不管不顾,指望一个非亲非故的学生来帮着照顾女儿。 伞外有细碎雪粒飘落,覆在车窗上,模糊了那一整个冬天。 赫惟在纪柏煊撑着的伞下,第一次被他牵起了手。 赫惟的手很凉很凉,纪柏 煊问她:“这几天你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吗?衣服是不是没有穿够?” 这两个问题毫无关联,赫惟却知道他想问什么。 “这几天邻居家的阿姨晚上会陪我住,我不害怕。”她由着纪柏煊攥紧她的手,接受他传递过来的那一丝不明显的温暖。 “我穿了羽绒服,看着不厚,其实很暖和。”赫惟说:“穿衣服什么的,我爸以前也不管我的。” 隔壁的林阿姨昨天也问过她是不是穿的太少了,大人们似乎都是这样,永远担心小孩子吃不饱、穿不暖。 可是赫惟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上初中了,她马上就要过十三岁的生日了。 十三岁,已经是有同龄人向她表白的年纪了。 十三岁,也是她和纪柏煊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那一条鸿沟。 纪柏煊十三岁的那一年,赫惟才刚刚出生。 但也正是因为相差的这十三岁,让纪柏煊得以以长辈的身份作为赫惟的监护人,得到当地居委会的批准。在赫惟本人也同意的情况下。 为了能更好地照看赫惟,纪柏煊彻底从纪家的四合院搬了出来,住在三里河旁的别墅里。 由于赫远征的新房还在还按揭,他人失踪以后贷款中断,房子迟早要被收回,纪柏煊和赫惟商议过后决定将房子出售,赫惟搬去纪柏煊那儿住。 为此,纪柏煊还专门托程似锦给她找了个住家阿姨,平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帮着一起照顾赫惟。 程似锦当时带着程茗去纪柏煊那儿做客,院子和客厅皆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餐桌上插着新鲜的百合花,整体色调米色偏粉,哪里像是一个大男人住的地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小惟是你的私生女呢,这么宠。”程似锦打趣道。 赫远征的事儿旁人不清楚,程似锦和纪柏煊却是知道实情的。 程似锦是狱警,多年前曾和赫惟的妈妈有过接触,也见过赫惟还在襁褓时的样子,并不反对纪柏煊的圣公行为。 而关于赫远征这回的事儿,丈夫陆世康也十分确定间谍只有赫远征的同门师兄蒋平一人,赫远征被咬出来实属狗急跳墙。 没有人告诉赫惟,赫远征失踪,其实最大的概率是已经遇害。在他发现蒋平有卖国行为并做出检举动作之后,仅仅24小时的时间,一个大活人就人间蒸发了。 陆世康做了这么多年的<a href=https:///tags_nan/xingzhen.html target=_blank >刑侦工作,对这种事一向有着敏锐的嗅觉。 才刚上初中的小女孩,双亲相继离开,如果不是纪柏煊念在往日和赫远征的情分,恐怕赫惟就要被送去福利院了。 想到这里,程似锦鼻子微酸,推了推儿子程茗,“去,和妹妹打个招呼互相认识一下,以后那就是你亲妹。” 程茗探着脑袋看向屋子里穿着白裙子的少女,十分腼腆地冲赫惟笑了笑,“赫惟你好…我是程茗。” 纪柏煊不知何时出现在程茗身旁,并肩而立,舅甥两个人竟有三分肖像。 纪柏煊当时介绍道:“这是我外甥程茗,和你一个学校今年在念初三,以后你就当他是你亲哥。” “平时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儿你都可以找他帮你。” 纪柏煊和十五岁的程茗对视一眼,程茗十分配合地点头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3章 六便士02咱俩没有血缘关系。…… *六便士* 后座坐着小姑娘,纪柏煊想了想还是没立即对程茗展开教育,他作为男性长辈,自认为对程茗有性教育的义务,但这么私密的事情还是得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场合才合适。 第4章 程茗也看到了纪柏煊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程茗知道纪柏煊想说什么,纪柏煊也知道程茗在心虚些什么。 都研二的人了,谈恋爱很正常,知道做措施总比那些不管不顾的渣男强。 纪柏煊长舒一口气,看着赫惟,“你,以后少熬夜。” 又指向程茗,“你,以后少出去鬼混。” 赫惟没注意到前排的暗流涌动,犟嘴:“熬夜怎么了?熬夜犯法了?” “熬夜老得快。” “老得快才好呢,这样你就不会一直把我当小孩子看了。”赫惟记仇着呢。 纪柏煊皱眉,“我大你十几岁,是长辈,你在我眼里永远是小孩子。” “别张口闭口就说永远,这词儿要到死才作数的。”赫惟调整了姿势重新躺下去,“也别总摆长辈的架子,咱俩没有血缘关系。” 纪柏煊不知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今天你过生日,别说死不死的,不吉利。” “2019年都要过完了,还迷信呢?”大小姐不悦。 既然今天是她的生日,不应该一切以她为大么?怎么人才刚下飞机,说教味儿就这么重,这么喜欢教育人为什么不去考编当教导主任啊? 程茗习惯了这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赫惟十五岁开始进入叛逆期,这几年在程似锦的娇惯下任性只增不减。纪柏煊又是那种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古板,两个人在一块能和平共处才怪了。 也不知道在纪柏煊去新加坡之前,那几年她们是怎么相安无事过来的。 “舅舅怎么提前回来了?”程茗转移话题道。 纪柏煊目不直视,“回来给赫惟过生日。” “往年也没见你回来过。”赫惟冷哼一声。 “往年我人虽然没回来,但是礼物从来没落过你的。”从赫惟十八岁生日开始,纪柏煊每年送她一只chanel最新款的包,哪怕新加坡分公司事务繁忙,他也从未遗忘过。 赫惟不说话了,半天才嘟囔,“谁稀罕你送的礼物了。” 每次都是官网下单寄到家里,秘书都能去做的事情,花得了他一分钟吗? 纪柏煊整了整衬衫袖子,罔若未闻。 程茗娴熟地开着车,问了几句新加坡那边的情况,恍悟道:“你这次回国以后,不用再去新加坡了?” 纪柏煊点点头,“那边的业务基本上稳定下来了,以后每个月过去一趟就可以了。” 这句话说完,后座的小姑娘明显愣住了几秒钟。 纪柏煊宣布:“以后我就盯着你们,看你们谁不让我姐省心,两个人一起关禁闭。” “怎么还带株连的。”程茗无语。 转念一想又笑了,“那这么说,以后我没事儿可以去舅舅那儿了?” “去我那儿干什么?”他那儿又不是网吧。 “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平时管的太多了,我出个门她每回都要问东问西,要是我说去找你了,那她肯定没话说了呀。”程茗自认聪明,而且他发自内心喜欢去纪柏煊那儿,从前就时不时跑过去蹭饭。 纪柏煊不置可否,洗耳听了一路程茗对程似锦的抱怨。 临下车时,程茗丢出个炸弹,“舅舅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我妈前几天去姥姥那,回来以后就说要给你介绍姑娘,你可提防着点。”他说的姥姥是方琼。 “三十多岁正当年,你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纪柏煊不以为意,“她介绍是她的事情,我去不去见是我的事情。二十一世纪了恋爱自由难道还只是口号么?” 说着自己去拿后备箱的行李。 赫惟静静听着,转过身望着纪柏煊,“老纪,你过完年都三十五了。” “你想说什么?”纪柏煊重重关上后备箱门,顺手给她开了后座的车门。 赫惟看了看院子里已经迎到门口来的程似锦,抿了抿唇,轻声道:“再不找个女人,就不止我一个人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说完也不看纪柏煊的反应,径直往院子里走。 大半年没有回来,纪柏煊的别墅自然需要全面保洁以后才能入住,他理所应当先暂住在程似锦这儿。 程似锦远远看见一大两小进院子,喜上眉梢。 外面雾霾干扰视线,程似锦隐约看见赫惟推搡了程茗一下,也不知两个人在闹什么,随意道:“程茗你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早上是你去小惟学校接的她,还是让她自己打车去找你的呀?” 程茗:“当然是我亲自去接的呀,谁敢劳烦大小姐自己打车呀,万一她要是嫌麻烦说不回来了,那今晚不是没有主角了么?” 赫惟又推他一下,打着哈欠往自己卧室走。 “我昨晚和室友一起通宵打游戏了,现在想去补个觉。”赫 惟抱了抱程似锦,撒娇道。 “那肯定是最近学习太辛苦了,劳逸结合,我懂。”程似锦看着她,只觉得她最近又瘦了一些。 “你先进屋换身衣服,我煮个面中午咱们简单吃点,吃完你再睡。”程似锦对赫惟永远温柔。 “好呀阿姨。”早上出门前只吃了一小块蛋糕,赫惟早就饿了。 看到这一幕的程茗撅起了嘴,“妈你偏心。”小惟打游戏就是劳逸结合,我打就是不学无术。” “就偏了,怎么样?”程似锦懒得理这臭小子,凑到纪柏煊跟前着急向他确认,“柏煊,听说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是不是真的啊?” 纪柏煊端坐在沙发上,唤程茗去给他倒水,点头回应。 程似锦高兴坏了,“那敢情好。” 环顾四周,见程茗不在,程似锦这才放心地和纪柏煊说:“我之前就和你说赫惟应该是在学校谈恋爱了,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去管,现在既然你回来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你自己看看怎么处理。” “她不会的。”臭丫头心眼都还没长齐呢,纪柏煊自我安慰。 但如果他真的如此笃定,也不会提前结束新加坡的工作赶回来了。 “你呀,还是男女有别,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程似锦没再往深了说,转身去厨房煮面。 纪柏煊追上来,“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他想知道更具体的细节。 …… 陆世康五点半下班,中午就她们四个人吃饭,因为要留着肚子晚上吃大餐,午饭就随意点打发了。 程似锦做炸酱面,特地给赫惟那一碗做的长寿面,每人两个煎蛋。 赫惟和程茗面对面坐着,斜对面是纪柏煊,舅甥两个人吃饭都是急性子,大刀阔斧几口就全部塞进肚子里。 赫惟的修养是吃饭要慢条斯理,不能像非洲难民似的,吃东西时发出声响会让她觉得不礼貌。 程茗正吃着面,抬头随意朝赫惟看过去一眼。 只见赫惟正拿筷子挑起几根面送入口中,因为酱汁的缘故,她唇角沾了些许。 像巧克力酱。 赫惟小口小口地咬着面条,两瓣唇一张一合。吃面会伴随吸溜的声响,吸吮、咀嚼、吞咽,吞咽得太多或者太急,酱汁会沿着唇角挂壁。 程茗联想到某个画面,不禁头皮发麻,血液上涌。 那些只在小电影里见过的场景,他相信经由昨晚他的一番取悦,赫惟的回礼只是时间问题。 性/事上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有上位下位。 他在下位的时候不介意舔她,但是下位者都有想要翻身把歌唱的美好愿望,并且坚信这一天终将来到。 程茗盯着赫惟出了神,嘴边的煎蛋掉落进碗里,被纪柏煊拿筷子敲了敲碗沿。 赫惟放下碗筷,起身去厨房倒水。 纪柏煊望着赫惟单薄的背影,仔细琢磨了程似锦那几句话,蹙眉看向程茗,“你妈说妹妹在学校可能谈恋爱了,程茗,这事儿你知道么?” - 赫惟一觉睡到晚饭点,被程茗的语音电话叫醒,提醒她二十分钟后吃晚饭。 室内暖气足,赫惟睡觉时只穿了春秋款的居家服,掀开被子的时候一张脸红润有光泽。 她要是这个造型回宿舍,室友林绮琪一定会酸一句:“性生活是养人撒。” 这年头的大学生没吃过猪肉都见过猪跑,林琦琪虽然母单至今,但她饱读po18群书,整个脑子都被鸡蛋最中心的那部分填满了。 说曹操曹操电话到,赫惟接过电话,收获林琦琪洪亮的一声“生快”,她连忙将手机拿远些,“你的好意我心领啦,礼物搁我桌子上吧。” 林琦琪哼一声,“知道你有高富帅男友,不稀罕你林姐送的生日礼物…” “林姐你声音小点儿,我爸妈不知道我交男朋友了。”赫惟打断她。 林琦琪一拍脑门儿,“瞧我这记性!” 赫惟这些年没交过特别铁的朋友,唯一一个交过心的朋友大学出了国,林琦琪只能算是几个室友里和她走的最近的,尽管如此她也没想过把自己家里的复杂情况告诉她。 在室友面前,她提起程似锦和陆世康都是称呼爸妈,而至于程茗,大家也并不知道他们在恋爱之前曾是兄妹。 第5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赫惟一直这么认为。 说到生日礼物,赫惟走到镜子前,掀开衣领,程茗送的那条黑天鹅项链折射出耀眼的光。她费了些劲才摸到卡扣,将项链摘下来塞进化妆包的夹层里。 到了餐厅,陆世康已经将红酒给倒上了,十人位的长方形餐桌,他们只用其中一半,紧凑地摆了五套餐具。 程似锦和陆世康坐在主位,蛋糕旁边的位置自然是赫惟的,她坐下来,看见程茗一道菜一道菜往桌上端,脸色却不好,问他:“你怎么了?” 程茗瞥了眼纪柏煊,嘴巴一瘪,“我妈跟舅舅告我的状,把我车钥匙没收了。” “那周日你怎么回学校?”赫惟又去看程似锦的脸色。 “你舅舅下周一回自己那儿住,这周日他送你们两个去学校。”程似锦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和纪柏煊一唱一和,“期末考试之后,不挂科,我就让你舅舅把车钥匙还给你。” 程茗上学期期末就挂了两科,其中一科补考都没过,还要重修,程似锦恨铁不成钢,“就你这样还指望毕了业考公,你拿什么考?” 程似锦和陆世康都是国家公职人员,对程茗没有别的期待,就希望他安安稳稳进体制内。如今考公难度逐年递增,他还在学校混日子,难不成真的毕了业去纪家的公司里吃闲饭吗? 赫惟被策反了,点点头:“阿姨说的有道理,哥你是该收收心了。” 收心?他的心在谁那儿他请问呢? 程茗闭了闭眼睛,安静坐下,“今天你们一伙人欺负我一个,我认栽,等我过生日…” 程似锦手抬起来,“等你过生日,我和你爸一人打你一顿。” 她看向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礼物盒子的丈夫,问程茗:“妹妹的生日礼物呢?别和我说你零用钱都乱花了,连个礼物都送不起。” 程茗举手,“我的礼物白天去接小惟的时候,已经给过了。” 陆世康问:“给你妹买的什么?” “小玩意儿,在舅舅面前实在拿不出手。”每次赫惟生日纪柏煊都很大手笔,程茗可比不了。 “柏煊今年给小惟买了什么?还是包吗?”陆世康没看到纪柏煊面前有放礼物。 “别再送包了,我不喜欢。”赫惟一盆凉水泼下来。 纪柏煊双手抱胸坐着,被她这样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终于绷不住了。 “那你喜欢什么?喜欢小流氓?” 第4章 月亮02妹妹,来加一下哥哥q/q。…… *月亮* 寄人篱下的生活对赫惟来说并不煎熬,相反她适应得很快。 或者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在流浪。她从来没有在哪个家里有过归属感,从前跟着赫远征不停搬家,接她放学的人也换过一茬又一茬,她和赫远征也并不是亲密无间。 人没有固定的朋友,倾诉欲长久得不到满足,总归需要发泄。 赫惟的发泄方式便是练舞。 而赫惟在纪柏煊家里住的第三个月,就拥有了一间独立的舞蹈室。 赫惟五岁开始学跳舞,最初是因为赫远征工作忙碌,赫惟上学之余他没有时间陪伴,只好给她报兴趣班,后来赫惟将各种兴趣班体验了个遍,坚持下去学的就只剩下舞蹈这一门了。 赫惟也不知道纪柏煊怎么知道她会跳舞,总之那间独立的舞蹈室,最初是她的乐园,后来却成为了她常被关禁闭的地方。 但在此之前,她们一起生活,也有过几年“叔”慈女笑的光阴。 这一切都是因为纪柏煊是个淡人,大部分时候他都很难有什么情绪,赫惟有时候不小心惹到他也不过就是惹到了棉花。 纪柏煊大抵是看出来赫惟的胆怯,因此刻意找机会同她说话,教她课业和为人处事的道理,连程茗都说从未见过这么有耐心的纪柏煊。 那时程似锦和陆世康工作都忙,纪柏煊住得近,有时候程茗放学后先来他这儿,刚好和赫惟作伴一起做题。程茗上大学之前成绩还算不错,给低两届的赫惟讲题绰绰有余,但他那时候性子就野,自己的作 业完成以后总要在赫惟房里偷玩好久的游戏机,等到程似锦来接他了他才假模假式地去给赫惟辅导。 好在赫惟也配合,她自知现如今一切纪柏煊带来的都是恩惠,他的外甥对自己释放善意不是义务,说将他当成“亲哥”也不过只是句客套话。 况且,男女有别,三岁一代沟。 赫惟起初也以为,她和程茗之间,友好只是假象。 转折是初三那年的元旦晚会,赫惟舞蹈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二个,程茗下了晚自习想去凑热闹,托一个学弟帮忙混进了初中部。 程茗那时候在学校籍籍无名,京市的富家子弟如同四五月的杨絮一般,到处都是。程家那点积蓄全靠纪氏集团的年底分红,还是纪柏煊有意要拉着程似锦一起,否则依照程似锦的脾气,无论如何也不想承纪家的情。 程似锦和纪柏煊父亲的父女情,从他抛妻弃女接受家族联姻开始,早就不复存在了。 程似锦好强,除了纪柏煊这个舅舅,纪家其他一切的事情她都不准许程茗掺合。 纪家不稀罕女孩子,也不稀罕外孙,更别提非亲非故的朋友的女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纪柏煊要带着赫惟住在外头。 程茗坐在大礼堂最后面的位置,套一件学弟大河帮忙借的校服外套,整个人一改往日懒洋洋的调性,端端正正坐着看节目。 大河问他:“高中部不是也有晚会么,程茗哥你怎么不去看?” 程茗摇摇头,“高中部那些中二的节目有什么好看,文科部的还有些看头,就是偷溜过去看会被认出来。” “高中管这么严?”对方看着舞台上的诗朗诵节目,试图找到他的目光所在。 程茗点点头,“高三连元旦晚会都没有呢,到时候你就知道还是上初中幸福。” “那倒是,高中好看的女生都去谈恋爱了,多看一眼都容易被瞪回来。” 初中女生则懵懂得多,还处在被谁多看两眼就害羞的年纪。 赫惟在学校里小有名气,一是因为一张清冷的小脸,常年挂着与她年纪不符的厌世表情,二则是因为她的舞姿,三则是因为每次来接她放学的那辆车,车牌号预示着车主身份并不简单。 赫惟跳舞的时候是另外的样子,与别墅里那个怯生生小女孩判若两人。 她的自信和清丽,差一点让程茗没有认出来她。 “这是倒数第二个节目了,程茗哥你一会儿约了人么?”大河抛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特地从高中部跑来初中部看表演,肯定是巴巴地为了看某个小女生,他懂。 程茗踢他一脚,“看到台上这个女生了没?” “那是我妹。”程茗轻挑眉头,“是不是传闻她对人总是爱搭不理的?” “何止是不爱搭理人,简直眼睛长在头顶上。” “那一会儿我叫上我妹,咱们一起去后街吃烧烤?” 大河秒变脸,“还得是哥你罩我。”和这么好看的女同学一桌吃夜宵,简直可以成为他日后吹牛的谈资。 赫惟在后台换完衣服,出来时就看见倚在栏杆上的程茗。 赫惟惊诧,“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程茗停住脚下踢踏的动作,伸手将她羽绒服的帽子一扣,罩住她大半张脸。 他笑得无邪,“刚才跳的不错。” 赫惟扯了扯帽子,拨开面前散乱的头发,看向十七岁的程茗。 少女稍显稚气的脸上画着舞台妆,淡粉色的眼皮上晕染上一抹蓝调,粘着几片银白色的细碎闪片,随着她眨眼睛的动作,那闪烁的星星点点落在程茗眼里。 他忽然就扯了谎,“今天晚会结束太晚了,舅舅让我来接你。” 赫惟点点头,“是有点晚了。” 赫惟提前和纪柏煊打过招呼的,当时纪柏煊应是在忙,只说让司机等在校门口,却没说程茗会来接她。 程茗招手叫来借他校服的大河,还有其他一男一女,对赫惟来说都是生面孔。 “都这个点了,大家肚子都饿了,我请客咱们到后街那家烧烤摊吃烧烤去。”程茗又扯一把赫惟的帽子,“一会儿吃完从小路再溜回来,就和陈叔说晚会结束留下来收拾礼堂了,舅舅不会这么早回家去的。” 陈叔便是纪家的司机之一,一般都跟着纪柏煊。 这段时间纪柏煊都是过了零点才回家,程似锦都知道纪柏煊初入集团诸事不顺,程茗自然跟着也听了几嘴。 自打赫远征失踪,赫惟便越发寡言,别说一群人一起吃夜宵了,就连偶尔纪柏煊回家得早两个人在一张饭桌上吃饭,她都不自在。 偶尔一两次纪柏煊带着她到程茗家里去吃饭,赫惟也都是毕恭毕敬的,全然一个拘束的客人。 程茗早猜测出她在纪柏煊面前一套,在学校是另一套。 第6章 大河方才得知赫惟是他妹妹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你妹的同桌是我小学同学,听说她私底下性格挺傲的,也难怪,毕竟她爸是大人物。” 程茗抓住重点,“谁说她爸是大人物?” “不是么?”大河眼珠子转了转,“传言总有辆京a车牌的迈巴赫来接她,不是她爸……反正总归是她们家人。” 程茗不置可否。那是纪家的车,车牌还是九几年的时候批下来的,纪家早年间确实随便一个名字说出去都是个人物,但到了纪柏煊这一代已经十分低调。 但要讨论纪柏煊是何许人也,在程茗心里,他确实也是个大人物。 年纪轻轻,凭一己之力整顿偌大的纪氏集团,换任何一个人恐怕都做不到。 去吃烧烤的路上,赫惟一个人走在道路最里边,大河后知后觉地拍了拍程茗肩膀。 “如果你妹家里有这么一号大人物,程茗哥你……” “我和她连姓氏都不一样,肯定也就沾点亲带点故的关系啦。”程茗敲敲大河的脑袋,“我爸妈是干什么的你小子不是知道么?要有那背景我在学校还不横着走?” 赫惟听他们说笑,没有参与,时不时偏头看一眼程茗。 程茗即将年满十八周岁,早过了变声期和叛逆期,青春的脸庞上长了两颗并不明显的痘痘,一双眼明媚,鼻梁高挺,喉结滚动之时,赫惟隐约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年前纪柏煊的影子。 “在想什么?”同行的女孩子小昭热络地挽起赫惟的胳膊,挡住她看向程茗的视线。 赫惟摇摇头,“快到了吗?”虽然没有抽走自己的胳膊,却表明了自己不愿敞开心扉的态度。 五个人的夜宵,三个人是程茗早些年的邻居,比程茗略小两三岁,原本应该和赫惟更为投机。 熟料赫惟在学校的人设是冰山美人,一句话不说,默默吃了一串又一串的肉。 方才一串羊肉串洒满了辣椒粉,赫惟听大家说话走神往嘴里喂,辣得闭眼直哈气。 看着像是吐舌头,难得的可爱模样。 程茗将她面前的杯子拿开水烫过,倒上满满一杯乌苏。 “我不会…”赫惟推拒。 “跟饮料似的,没多少度的。”程茗将她手掌按在杯壁上,迫使她端起杯子。 “真的,你尝一口。” 那便是赫惟第一次喝酒。 冬天,室内暖气开着,常温啤酒并不算冰,赫惟灌下去一大口,竟感觉格外得爽口。 程茗朝她眨眨眼,“没骗你吧,味道是不是不错?” 赫惟舔了舔唇,又去挑肉吃。 考虑到赫惟毕竟是女孩子,而且是第一次喝酒,程茗只允许她喝了两杯,也就半瓶的量,却不成想这丫头就红了脸。 程茗于是开始笑话她。 赫惟不愿承认,“是这店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了。”然后又看了看大家,“你们不觉得热么?” 大伙点点头,笑了。 能让赫惟主动跟他们说话,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 小昭趁机接上话,“也可能是你今天化妆了,暖气开得太足,妆有点融了。” 赫惟伸手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脸庞,放下杯子,“我不喝了,喝得我整个人都在发热。” 大伙又是一阵哄笑。 大河在桌子底下踢了踢程茗,“你妹吃不了这么辣的,下回你让老板少放点辣子。” 说着殷勤地去给赫惟倒温白开。 小昭接着妆造,夸起赫惟今天晚上的演出,又夸 她那套舞蹈服的设计,两个人这才算是彻底破了冰。 散场的时候,小昭问赫惟要q/q,赫惟刚好报数字,小昭转身看向程茗,“我今天没带笔,干脆回去以后程茗哥你推给我吧。” 程茗跟大河他们喝了几瓶乌苏,眼角微红,眼神也逐渐迷离。 听见这话,他攥着手机的手一紧。 随即掏出手机翻开企鹅软件,递到赫惟面前。 挑眉看向赫惟。 “妹妹,来加一下哥哥q/q。” 第5章 六便士03不会搞出人命来吧?…… *六便士* 纪柏煊刚一回来,就和许久未见的赫惟吵了一架。 还是在她生日当天。 纪柏煊原本准备的生日礼物都未来得及送出去,就被赫惟喝走了。 “哎呀,柏煊也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后面的话被陆世康一个眼神拦住了。 方才就是因为男性女性的话题,赫惟第一次觉得纪柏煊不可理喻,连同程似锦都不再那么可爱了。 赫惟不明白纪柏煊何出此言,“怎么我就要喜欢小流氓了?” “我听说你在学校里经常夜不归宿,和男孩子一起…那不是小流氓是什么?”纪柏煊有理有据的。 “听说,你听谁说的?”赫惟生气,“你找人查我?” 纪柏煊自然是没有做这种事情,她夜不归宿的消息是有一回程似锦去赫惟房里给她送水果的时候意外听到,转述给纪柏煊的。 当时纪柏煊笃定她只是和朋友出去玩了,时间太晚宿舍关门,而非是有意夜不归宿。 纪柏煊多么期待这一切只是程似锦的危言耸听,然而,然而…… 一旁的“小流氓”感觉到低气压,企图劝架。 “小惟没有那么…”程茗走过去挡在两个人中间。 “你少替你妹遮掩,你自己的混账事我刚才都没好意思说你,我是觉得你妹坐在后面,给你留着面子。”纪柏煊瞥一眼程似锦,“你儿子也长大了,会带女孩子出去开房了,这事儿你不管?” 程似锦摆摆手,“男孩儿不比女孩儿,他这么大正是交女朋友的年纪,难不成你让他跟你学?” 纪柏煊这些年不谈恋爱,放眼整个京圈都是异闻,多得是怀疑他性取向的。 赫惟委屈地抹眼泪,“哥哥谈恋爱就是理所应当,我谈恋爱就是天理不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 “那哥哥的女朋友不也是女孩子么,人家家里人指不定也觉得他是小流氓呢。” “你哥是不是小流氓我心里有数,外面那些男孩子,你知道底细么?” “我知道!”赫惟嘴一撅,“承认吧,你们这就是偏见!” 家庭版傲慢与偏见。 赫惟傲慢地不再自辨,纪柏煊带着他的偏见拂袖而去,说去公司。 直到周日,赫惟和程茗回学校,都未曾再见到纪柏煊露面。 是周一的晚上,程茗和室友许清穆走在去食堂的路上,迎面撞上纪柏煊。 三个人坐在一起,纪柏煊毫不掩饰地问他:“上回你说那衬衫是借你室友的,是这位室友么?” 纪柏煊看向许清穆的眼神像是审视。 程茗不想把许清穆牵扯进来,可他另外两位室友确实其貌不扬,身材和他也相差甚远。 程茗点头,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好兄弟。 许清穆立刻心领神会。 “说吧,你这位室友和赫惟,是不是你撮合她们在一起的?” 纪柏煊此言一出,对面两个人皆掉了筷子。 - 赫惟想不通,纪柏煊这人出国几年,怎么回来时连性别都变了,他去的又不是泰国。 闻香识人,第六感,这些不都是女孩子才具备的特异功能么? 程茗在电话里说的玄乎,“舅舅说那天在家里,闻到你身上的香味和我衬衫上是同一款香,他这矛头自然就指向清穆了。” 赫惟伸手撸起袖子,闻了闻自己刚沐浴过擦了身体乳的胳膊。 “什么啊,北京两千多万人,用同一款香的人多了去了,这就怀疑我和你…和你室友谈恋爱?” “怀疑就怀疑呗,清穆是大大滴良民,他现在帮着咱们瞒一瞒,回头等舅舅不再揪着这事儿,你们再‘分手’,这风波不就过去了?” 程茗说的轻巧,大小姐却不敢苟同,“等着以后东窗事发,你舅舅知道你骗他,没准儿会弄死你。” “弄死我不要紧,我担心的是伤了你们之间的关系。”赫惟十三岁起跟着纪柏煊一起生活,纵然期间争吵不断,也分开过几年,可到底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程茗不想她和唯一的“亲人”因此变得疏离。 没有血缘的亲人,除了夫妻,其他都经不起折腾。 赫惟没再说什么,只让他最近这段时间悠着些,别沉不住气总跑来找她。 容易露馅儿。 - 赫惟这个学期期末复习格外用功,一是因为大三了,再糊弄下去后面无论是工作还是考研都很吃力,二则是因为没有程茗这个粘人精打扰。 周末她和程茗不约而同地都不回家,赫惟勤奋得泡了两天图书馆。 谁成想程茗就一周没来找她,赫惟就病了。 大半夜肚子疼得她在床上直打滚,隔壁床的林琦琪感受到动静,越狱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发烧啊。” 第7章 赫惟搡开她的手,“我是肚子疼,不是头疼。” “姨妈疼?” 林琦琪见她脑门上都是汗,吓得去掀她的被子,“你们平时都做措施的吧,不会搞出人命来吧?” 赫惟气若游丝,“赶紧,送我去医院。” 林琦琪握住她的手,临危受命,“你别害怕,我现在给你男朋友打电话,看你这疼的,不会是……”宫外孕几个字她不忍心说出口,但看现在危急的情况,她的心下意识紧缩起来。 该死的是,程茗这会儿电话竟然打不通。 林琦琪和另外一个室友一块儿将人送到最近的医院,室友负责陪着赫惟做各种检查,林琦琪什么也不做,就靠在墙角不停给程茗打电话。 再打不通,她都有点儿想给程似锦通风报信了。 林琦琪向来不看好赫惟和程茗这种公子哥儿在一块儿的,因此新学期开学之初,趁着赫惟去上厕所的功夫,她装作很勉强的样子加了程似锦的联系方式。说是说平时有个什么急事能帮着找到赫惟,实际上不过是家长不定时查岗的手段罢了,林琦琪深谙这其中的虚实,但自觉这是为了赫惟好,一直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 但她不知道程似锦也是个人精,偶尔的对话就能叫她猜出赫惟的情感状况。 这会儿是人命关天,要真是宫外孕,可不是闹的。 林琦琪翻找出程似锦的微信,正要拨过去语音电话,程茗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与此同时,赫惟被确诊急性阑尾炎,转入病房等候手术。 林琦琪松了口气,接通电话,骂声响彻整条走廊。 “大哥,你死哪儿去了,再不接电话我都准备报警了。” 程茗刚从纪柏煊那儿出来,手机调的震动,这会儿看到是赫惟室友打来的,一个接着一个,也猜到应该是紧急的事情,态度谦卑,“我该死,刚才没看手机,是不是小惟出什么事儿了?” 林琦琪冷哼一声,报了医院名字,“说是现在手术室都满了,一会儿有空的了就给赫惟安排手术。” 程茗懵了,“这手术……需不需要家属签字啊?” 他从小到大皮糙肉厚的,几乎就没进过医院,哪里知道阑尾炎手术算几级手术。 林琦琪语气不耐,“手术肯定都要签字啊,你赶紧过来吧。” 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还不如人到了眼见为实。 平日里男朋友再贴心再殷勤都是假的,真生病了还是得靠她们这些室友送医院,百无一用是爱情。 想到这里,林琦琪先前对赫惟所有的羡慕,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 程茗来得急,羽绒服都忘了穿。 为了不耽误赫惟手术,又不想纪柏煊和他同时赶到医院,他在出租车上才给纪柏煊去电话。 纪柏煊赶到的时候,赫惟已经先让两个室友回去了,她得知一会儿纪柏煊过来,担心林琦琪说漏嘴。 而且纪柏煊虽然三十已过半,可他不烟少酒经常锻炼,不仔细看他眼角的细纹,会错觉他是同龄人,赫惟也不知道该如 何解释她和纪柏煊之间的关系。 当初那相差的十三岁像一条永远跨不过去的河,几年过去,河里只剩下沙子。 是不是如今她再赤着脚朝他走过去,结果会不一样? 赫惟在阑尾的疼痛中翻来覆去,意识逐渐模糊之时,她误将纪柏煊看成了程茗,抓着纪柏煊的手喊了句“哥”。 她说她疼,纪柏煊伸手触上她的额头,才发觉她额角沁出些汗珠,脸颊和侧颈也有细汗。 一抹难以名状的情绪划过心头。 纪柏煊反握住她的手,拿衬衫袖口去给她擦汗。 隔壁床是位已经动过手术的阿姨,女儿看上去二三十岁,守在床边给母亲削苹果吃。 许是被纪柏煊的气质所吸引,自他进病房起就时不时瞥过来一眼。 知道赫惟是急性阑尾炎刚被推进来的,那女孩儿起身拿了床头的纸巾递过来,温温柔柔和纪柏煊说话。 “原来是哥哥呀,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他男朋友。” 纪柏煊接过纸巾,礼貌道了声谢,语气冰冷:“我不是她哥,她认错了。” 然后也无其他解释。 女孩儿觉得莫名其妙,默默退回去,看见纪柏煊慢条斯理地给赫惟擦汗。 动作的轻柔竟和刚才那冰雪一般的语调判若两人。 “小惟,还那么疼吗?”程茗拎着一包东西回来,拧开一瓶矿泉水,插着吸管喂给她。 他越过纪柏煊走近赫惟的动作,仿佛纪柏煊是个极碍事的存在。 “我刚才又去问了护士,差不多二十分钟左右手术室就有空档了,阑尾炎手术就是个小手术,没事的小惟。”程茗在床边坐下,一直举着那瓶矿泉水,微微调整着瓶身角度。 “舅舅你待会儿不是还有事儿么?要不签完手术同意书你先回去吧,晚上我照顾小惟。” 程茗提议。 纪柏煊翻了翻程茗买的东西,拿出包纸巾还给隔壁床,再次道了声谢。 这回连视线都未曾和人家对上。 “这么高冷。”对方嘀咕一声,凑到母亲面前小声八卦:“我看这个男孩子才是女孩儿男朋友,那个估计是家属。” “是呢,应该是女孩儿舅舅,看着怪年轻的。” …… 外面月光淡淡,照在青灰色的水泥路面上,有小孩儿抬脚踢走一颗鹅卵石,跳起来耍赖皮,“我不管,我就要圣诞老人,我就要!” 赫惟偏头看到窗外情形,听到纪柏煊淡淡道:“我说的有事儿,是去赫惟她们学校……”给她送平安果,以及之前没送出去的那份生日礼物。 说罢理了理衬衫袖子,从床头柜旁边拿出来一只牛皮纸袋,却在递出去的刹那犹豫。 平安夜她人却进了医院,现在这苹果还有送的必要么? 再者说,她也不会单单因为缺他这一颗苹果就不平安了,她有朋友,有新的“家人”,有男朋友…… 男朋友。 纪柏煊扫了眼隔壁床床头的花束,突然间意识到,赫惟急性阑尾炎这么紧急的事,她的男朋友却没有第一时间到场,这似乎有些不太合乎常理。 果然是个靠不住的男人。 关键时刻还不如程茗。 小时候两个人时常发生龃龉,现在倒是相处得不错,纪柏煊不由在心里给赫惟将来的另一半设立门槛。 起码不能输给程茗吧,要不然就是赫惟眼光有问题。 第6章 月亮03老纪,我们走。 赫惟第一次和程茗一起吃夜宵,下场极其惨烈。 肠胃炎,凌晨三点她从卫生间出来,把纪柏煊的房门敲得砰砰响。 夜晚将敲门的声响放大。 纪柏煊刚睡下,意识还未全部丧失,被她的敲门声吓了第一跳。 别墅的房间都是套房,卧室到门口有段距离,反锁着房门时敲门声并不容易被察觉。 纪柏煊起初以为是幻觉,声音渐渐大了,他才意识到真的有人在敲门。 阿姨不会深更半夜打扰他,除此之外还能是谁? “家里进贼了?”他披上毯子去给赫惟开门,眼睛都没有睁开。 赫惟蹲在他放门口,一只手手捂着肚子,一只手去抓纪柏煊的睡裤裤脚。 抬起头看向纪柏煊时,脸上全是湿乱的发丝。 “我,我吃坏肚子了,肚子好疼……” 纪柏煊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吓了第二跳。 阿姨睡在楼下,耳背听不见他的呼喊,房门又上了锁。纪柏煊没办法,抱起赫惟给她胡乱裹了件羽绒服就打车往医院跑。 不是不会开车,是考虑到医院附近不好停车,不想耽误时间让赫惟一直这么疼。大半夜车不好打,他在打车平台上一键勾选了所有的车型,甚至还加了一百块钱的小费。 这是他第一次打车,在这座夜里也车水马龙的城市。 赫惟肚子疼得没有一丝力气,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轻飘飘一个人在他怀里就像被风翻起的纸张。 可她却深深地记得,他就只穿着一套单薄的睡衣,披着一条薄薄的毯子,穿着双拖鞋站在风中翘首望了很久。 后来赫惟醒来,回忆起在路边等车时他慌乱的脸,形容他像“第一次当爸爸”,又像“第一次谈恋爱”。 当然后面这句她没有当着纪柏煊的面说,只在心里反复咀嚼过。 难怪程似锦总说,纪柏煊是把她当女儿养。 一个不知道如何与她相处、却会因为她着急成这样的“老父亲”。 赫惟望着医院点滴室的天花板,回忆起赫远征从前的种种,发觉小时候她感冒发烧,赫远征从来从容淡定,一次也没有露出过纪柏煊那般紧张的神情。 赫远征常说:“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爸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被福利院里其他孩子揍都不吭声。” 赫惟不敢说话,她知道爸爸这是在嫌她娇气。 第8章 可纪柏煊不这样,他会把自己身上仅有的毯子拿下来搭在她腿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她:“现在还是很痛么?” 她说好一点了,他就肉眼可见地松一口气,坐姿都松弛许多。 她原本以为他是如霜雪一般冰冷的人,但当他抱着她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单薄的他也是温暖的。 - 赫惟和程茗上的是同一所初中,但不同届,班主任自然也不同。赫惟的班主任是位三十岁不到的男教师,姓钟,师范生毕业后考入编制,初三赫惟她们的班主任休产假换他来做的代理班主任。 这人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只性格有些古怪,赫惟能不和他打交道都尽量避免。 并没有统一,全年级只有赫惟她们班是男生和男生一起坐,女生和女生一起坐。钟老师还定下许多奇葩的规矩,譬如女生严禁在校服里面穿超过校服长度的衣服、节假日禁止异性之间互送贺卡或礼物、男女生分开值日等。 “你们班主任真是有病,他不会以为这样就能杜绝早恋吧?”小昭课后听说钟老师的骚操作,直接对他祛魅了。 “还以为他是这群老秃肥里面的极品,原来是人类里的极品。”小昭不明白,“那平时男女生之间也不许说话呗,给你们教室中间隔断隔起来,男生在一边女生在另一边,什么封建王朝穿越过来的神经病。” 赫惟望着手里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塞到她抽屉里的巧克力,犯了难,“你说我要不要上交?” 小昭食指直戳她脑门,“交个der,人家男孩子攒零花钱买给你的你便宜了那个老登?” 说着拆开蝴蝶结丝带,揭开盖子,捞了两颗出来。 一颗给赫惟,一颗她自己剥开往嘴里喂。 小昭是个人来疯,在学校里从不惹事却也不怕事,她嚼着免费的巧克力,问赫惟:“我怎么觉得老钟定这些规矩是针对你,你们班也就你一个招蜂引蝶的,他脑门上那双眼睛每时每刻都盯着你呢吧?” 要说小昭这话从何说起,就要说到她们今天这次会面的目的了。 赫惟所在的班级在小昭她们班楼上,赫惟大课间去找她,两人当然不是靠在走廊围栏上吹冷风的。 早操时间,赫惟跟着大部队去做操,不知道是谁往她抽屉里面塞情书,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 那男孩儿是隔壁班的,随意闯入她们班教室,老钟 当场就揪着他脖领子去找他们班班主任要说法了。 做完操回来的赫惟一脸懵,就被叫去了办公室。 老钟一张脸气得表情都飞了,指着她好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岂有此理”。 赫惟被叫了家长,下午放学时间纪柏煊会来“保释”她。 她不知道到时候该如何面对纪柏煊。 赫惟讪讪地,“我哪里招蜂引蝶了?” 小昭两只手掰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她们班窗户,“看到没,后排那几个男生都巴巴望着呢。” “那关我什么事呢?”赫惟不解。 “不关你的事,但是男人这种贱东西会说你长得就一张招蜂引蝶的脸。” 小昭抿唇看着她,一双手冻得收进口袋里,“你说你长成这样,你眼睛随便瞥人家一眼,普信的男生都要觉得你是在勾引他,生在这样的世道咱们有什么办法。” 赫惟愣了愣,想起在老钟办公室时,那个男生脸不红心不跳地大方承认他和赫惟在谈恋爱。 确实,有的人你和他说句话他就觉得你在跟他表白。 赫惟白眼一翻,“算了,叫家长就叫家长吧,我什么都没干就遭此横祸,我也没办法。” “你爸回去要是打你,周六我们姐几个陪你哭长城去。”小昭一拍胸脯,立下誓言。 赫惟站在三楼的走廊望向远方。 她爸……她哪里还有爸爸。 十五岁了,距离赫远征失踪已经超过两年,赫惟从一开始天天盼着放学回去能在纪柏煊身边见到他,到现在的毫不期待,她以为需要一辈子,原来只需要两年的时间。 两年足够磨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期待。 是的,就两年。 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 纪柏煊站在亲情的边缘线上,以赫惟监护人的身份来接受班主任的教导。 赫惟上学不被允许带手机,纪柏煊到门卫室的时候,钟老师进教室把赫惟叫了出来,神情严肃,“你家长到了,你去门卫室接一下,和家长好好说,坦白从宽…” 赫惟没听完,裹紧衣领就走。 赫惟从前没被叫过家长,她的成绩一向班级前列,不逃课不和女生扯头花,就连大部分人都侥幸看的言情小说,她都是回家以后偷偷地看。 这是第一次,在没有家长的时候,被老师叫家长。 赫惟接上纪柏煊,一言不发,低头领着他往教学楼走。 纪柏煊应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大衣里面穿的是一套深蓝色西装,裤子熨得一丝皱纹也无。 赫惟觉得自己就是他裤子上的第一条皱纹。 她一会儿会让他丧失体面。 纪柏煊看见小姑娘怯生生的,忽然停下脚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赫惟顿住,回头看他。 “一会儿你介绍我就说我是你叔叔,电话里我是这么和你们班主任说的。”校服领子遮住赫惟的下半张脸,纪柏煊只能看到她一双黝黑的眼睛。 莫名,他就想起第一次看到这双眼睛时的震诧。 那时赫惟还是个小学生,而现在,她初中都快毕业了。 赫惟点点头,“纪叔叔。” 她很少这样叫他,大部分时候,她都是等纪柏煊先找她说话,如何她再应答,如此一来便可省略掉称呼。 “你做了错事吗?”纪柏煊问她。 赫惟摇摇头,“我没有。” 纪柏煊伸出自己的手,摊开在赫惟面前,“那你相信我是个能明辨是非的成年人么?” 赫惟看见他伸出的手,抬头和他对视。 “即便你真的犯了错,我也相信那并非你的本意。”她是个好孩子,赫远征曾向他打过包票。 纪柏煊的眼睛里又一次有了新的情绪。 继上次对她肠胃炎的担心和焦急,又多了一种让人莫名安心的东西。 那是袒护。 没有原则的袒护。 赫惟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只知道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任由纪柏煊牵住,牵牢,一直到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才松开。 就这样,一米六五的赫惟,和一米九的纪柏煊,留给了夕阳一个“同仇敌忾”的背影。 如果早知道纪柏煊会说出那样一番话,班主任钟小天绝不会请来这块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没有如果,纪柏煊到办公室的时候,涉事的男生已经贴墙站着了。 纪柏煊没经历过这档子事,自然不懂,瞥了眼那男生又回头看赫惟。 赫惟捏了捏纪柏煊的大衣袖子,“钟老师冤枉我早恋。” “冤枉你?”钟小天眼神锋利,直剜赫惟的眼睛。 “对,冤枉。”赫惟挺起胸膛,指着那男生道:“两个当事人,你凭什么只信他的一面之词,全然不听我的辩白?” “你…”钟小天指着赫惟,气得声音都发抖,“情书是他给你的吧?你抽屉里十几封情书都是他写给你的吧?那里面夹的照片里的人也是你吧?” “什么关系人家拍你照片,天天给你塞情书?咱们班男女生之间不允许过分亲密你不知道吗?” 赫惟没说话,一双眼睛狠狠盯着他。 纪柏煊坐在钟小天隔壁工位的椅子上,抢过话头:“拍照片的是人家,写情书的也是人家,怎么就变成我们家赫惟的错了呢?” 他没弄明白这其中的逻辑。 “还有,”纪柏煊听出钟小天话里的漏洞,“你未经允许私拆了他人信件是违法行为,你应该知道青少年也是具有隐私权的吧?” 钟小天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反驳,“可是我是你侄女的班主任啊,她这是公然违反校纪校规的行为,我不查清楚怎么给你们这些做家长的交代呢?” “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纪柏煊指了指桌子上被拆开的情书,以及赫惟午休时趴在桌子上休息的照片。 他又去看那位靠墙站都站不直的男生,冷哼一声,“偷拍也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你们,现在,跟赫惟同学道歉,否则我会让律师过来和你们交涉。” 纪柏煊不是吓唬他们,“纪氏集团的律师团队一年365天候着,随时等着帮我们家打官司呢,正好现在年底了,大家都没事情做。” 那男生当场被吓住了。 他听闻过赫惟家境优渥,家里有什么大人物,看来不像有假。 纪氏集团,在京市名声赫赫。 “我没偷拍…”男生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我是跟你们班贺子洋买的,二百一张,我有聊天记录的。” 第9章 这下换钟小天呆住了。 买卖照片?还是偷拍来的照片。 这什么黑灰色产业链。 “抱歉,赫惟叔叔,可能是我没有弄清楚状况…” “道歉。”纪柏煊抿了抿唇,好看的唇型难得显出一丝刻薄,“我让你向赫惟同学道歉。” 钟小天迟疑了两秒,“对不起,赫惟同学,是老师没有调查清楚就妄下论断了。” 赫惟偏头看了眼纪柏煊。 “你可以自己选择原谅或是不原谅。”纪柏煊说。 赫惟了然于心,点点头道:“我原谅钟老师,但……” 赫惟冲纪柏煊狡黠一笑,“但是钟老师明天要把家长叫过来,子不教父之过,您之前跟我也是这么说的。” “这……”钟小天为难起来,“我父亲人不在北京,恐怕……” “我爸爸人也不在北京,要么你也找个能替你出头的长辈?” 赫惟小小年纪就明白得理不饶人的爽点。 先前多咄咄逼人的姿态啊,现在知道怕了。 “我再重申一遍,我根本不认识这个男生,那些信我甚至都没有拆开过,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交给老师你,又担心这样的行为会让对方面子挂不住。”赫惟叹口气,心想白替这小子着想了。 “那你这行为属于是以怨报德了。”纪柏煊望着那小男生,不吝添油加醋。 赫惟最后瞪一眼那男生,警告:“别随便意淫,上次我还你饭卡纯粹是因为我在做值日的时候捡到,没有别的目的,也不是要引起你的注意,明白吗?” “我…”对方心虚地看向钟小天,“对不起钟老师,是您说我坦白从宽就可以不请家长我才瞎说的,其实是我单方面喜欢赫惟同学,喜欢一个人没有犯法吧?” 喜欢一个人不犯法,但是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就是犯贱。 赫惟想说这句,但又不想在纪柏煊面前表现得太刻薄。 她于是换一种 说辞,“喜欢一个人是不犯法,但因为喜欢而做的一些错事,就是违法了。” 然后扬了扬眉,将背上的书包摘下来递给纪柏煊,“老纪,我们走。” 自然而然地伸出自己的手给他。 “对了,”纪柏煊一只脚踏出办公室,扭头对那小男生道:“你…究竟喜欢我们赫惟哪一点,回家我让她改,立马就改。” 被这种没有担当、站都站不直的男生喜欢,真晦气。 第7章 六便士04你交个女朋友不就好了?…… *六便士* 赫惟阑尾炎手术住院一周,出院后参加完期末考试便被接到纪柏煊三里河的别墅里调养身体。 程茗想让赫惟住回家里,遭到纪柏煊的严词拒绝。 “你妈和你爸天天上班那们忙,妹妹现在身体要调养,我能放心把她交给你?” 言下之意,他自己都不是让人省心的那块料。 程茗摸了摸头,和赫惟对视一眼,后者无奈摇头。 两只苦命鸳鸯。 “你要是爱凑热闹,学校事情忙完过来我这里住也行,家里阿姨按时按点做饭,我盯着你们把作息改掉。”纪柏煊这次回来,脾气比从前硬气太多。 程茗不敢忤逆他,看着赫惟上了他的车,那样子也不像是自己不情愿。 这些年吵归吵,闹归闹,赫惟从来没有不知好歹过。 她知道纪柏煊这是为了她好,特地找了阿姨照顾她的起居,换个人他才不操这个心。 都是看在赫远征的面子上吗? 也不见得。 赫惟跟在纪柏煊身后,她住院那天走的急,就穿了一套普通厚度的睡衣,外头裹了件跟棉被似得长羽绒服,一直遮到小腿。脚下踩着一双ugg,仅有的一包杂物被纪柏煊拎在手里,皱皱巴巴的一只购物袋,赫惟不自觉扬起了嘴角。 她觉得纪柏煊现在特别像刚从菜市场出来。 当时林琦琪去医院给她送东西的时候,她就吐槽了这袋子简陋。 刘亦菲出门都不敢拎着这袋子,纪柏煊倒好。 所幸就下车的这几步路。 要不然赫惟都想给他拍下来。 “走这么慢,你腿也伤了?”不知是不是身后目光炙热,纪柏煊转过头来,似乎是在等她,可说出来的也不是好话。 “我让你等我了?”赫惟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冷哼一声,“你爱生气就生着吧,年头生气气一整年,回头股价跌了别赖我身上。” “你才迷信。”他道:“家里都是阿姨这两天仔细打扫过的,你的房间也是,床单被子都是新换的,花色是我让你程阿姨在网上买的,柜子里还有两套,如果不喜欢现在的就让阿姨给你换。” 他说“家”这个字,竟然让赫惟莫名一阵心悸。 海市蜃楼一般,让人一瞬间误以为真。 “这个赵阿姨,是你陆叔叔之前一个案子受害人的遗孀,不住家里。”他又补充。 “啊?”不住家里……赫惟抬起头,眼神便是问询。 “你从前不是说,长大了需要隐私。”纪柏煊说:“阿姨每天朝朝六晚六,早上一个小时买菜,然后休息到十一点过来做饭,每天工作八个小时,标准工时。” “你在说些什么?”赫惟跟着他进了屋子。她又没有上过班,哪里知道什么是标准工时。 “你下学期学校就没课了,到时候实习,你有想去的公司吗?”纪柏煊就是为了这事儿提前回来的。 纪柏煊:“如果没有,那就来我这边实习,先在子公司做个普通职员,等什么时候你可以独当一面了,我安排你进集团财务部。” “培养心腹么?”赫惟看着他将那袋东西搁在桌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不过十几秒,他端着杯水出来了。 赫惟知道他是给她接的水,伸手接过来,听见他说:“什么心腹,我看你是宫斗剧看太多了。” 赫惟浅喝了两口水,就放下了杯子,“可是我看你们公司招聘不都是研究生起步的么,本科学历除非是名校,最次也得是个211吧,我这普通一本……” “先学管理,后面想要提升学历再考研也行,自家公司,这东西也不是硬性条件。”说完他才意识到,这丫头其实有私下有了解过纪氏集团。 这也是纪柏煊突然决定回国的原因,他原以为赫惟一定会像程茗一样继续读个研究生,谁知她竟然连考试都没报名。 他就想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年,这姑娘是为什么突然变得不思进取了,高考失利,放弃考研,难道她就打算这么混日子混一辈子么? 也不知是不是跟程茗学的。 即便是,人家起码读了研,也有考公的计划,好的不学。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回来管束一下赫惟,如果任由她这样蹉跎人生,他不知道日后要如何向赫远征交待。 纪柏煊靠上沙发,问她:“四年没回来了,你觉得这房子有什么变化?” 他在新加坡这几年,有托程似锦帮他定期找钟点工打扫卫生,房子里陈设一切如旧,就连位置都没有挪动过。 “没变化呀。”她答得不可谓不敷衍,像被女朋友逼问今天化的妆和昨天有没有变化的直男。 纪柏煊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坐过来,我这个角度看得清楚些。” 赫惟默默坐过去,和他看向同一个方向。 “没有以前采光好了?赫惟思考了好半天,才作出一个自己勉强觉得不敷衍的回答。 纪柏煊摇头,眼神里似有一种怅惘,他说:“采光不好是因为阴天,而且京市这几天都有霾,你暂且别处出门去玩,如果要什么东西让程茗给你买了送过来,或者直接发给我,我让秘书去办。” “做你的秘书真惨,私事儿要处理就算了,其他人的事情也要管。”赫惟又想起周晓。 纪柏煊扭头望向她,纠正,“你是家人,不是什么其他人。” 家人你说丢下几年就丢下,谁要和你做家人。 赫惟懒得反驳他,“嗯嗯”了两声,“那到底是哪里不一样?”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那只花瓶,“你从前说的烟火气,现在没了。” 和他在新加坡时住的酒店套房一样,没有温度,也没有生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赫惟觉得纪柏煊心态老了许多。从前他才不在意这些,甚至遇上他心情不佳的时候,他还会冲花草撒气。 赫惟觉得莫名其妙,“想要烟火气,你交个女朋友不就好了?” 转身顺着扶梯上了二楼。 对纪柏煊一瞬的失落视而不见。 赫惟原来住的那间房间门开着,但因为在走廊深处,她走近了才看到。 楼梯旋转处是纪柏煊的套房,门紧闭着,但赫惟知道他没有上锁。 他没有将房门锁上的习惯,一是因为他的房间常年整洁干净不怕人看,二是因为几年前他锁过房门,害她忍着肠胃炎的痛苦苦敲了好几分钟的房门,才把他叫醒。 第10章 后来他就改了睡觉锁门的习惯。 反正阿姨不会贸然闯入,而如果是赫惟,他不介意让她闯入。 也正是因为这份“不介意”,让赫惟以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他默许的。 以至于乱了分寸。 赫惟阑尾炎手术后修养像是坐月子,阿姨不让她吹风,赫惟成天窝在房间里和林琦琪她们开黑。吃完午饭等晚饭,吃完晚饭等周公驾到,不等程茗学校的事情处理完搬过来,赫惟的生物钟没改过来,反而昼夜颠倒。 一周以后,事态严重到纪柏煊去公司的时候她才刚睡下,纪柏煊回来的时候她人还没醒。 赫惟自然也知道他被逼相亲的事。 她和程似锦亲如母女,无话不谈,两个人抱着手机能聊一整天。 正如赫惟所说,纪柏煊人一回国,纪家那位快九十岁高龄的“太上皇”就操心上了他的婚姻大事,和他母亲方琼一起挑了几个京市适婚年纪的名媛安排他去赴约。 仅仅一周,工作才五天,相亲却要相七次,连个休息日都没有。 纪柏煊按着眉心叹气,冲老爷子卖惨,“我这工作强度不英年早逝都是幸运,您连下了班都不让我松快会儿。” 纪国强一只手衔着茶杯盖子,正往外扑热气,轻飘飘睨了他一眼,“谁逼你朝九晚五到公司报到了?是我逼你了还是你三叔?” 纪 柏煊摇头,“三叔如今对我倒是客气得很,他女婿家的生意去年出了那档子事儿,以后估计是靠不住了。” “小四家那位二世祖,从来就没靠得住过。”纪国强说的小四是纪柏娅,纪柏煊的堂妹。 纪柏煊笑笑没有接话,自知他刚回国,这几场相亲是躲不掉的,等大家被他那敷衍了事的态度磨灭了耐性之后便会放弃。 何必要在年关的节骨眼上气他老人家呢? “你三叔这回给你约的梁家的姑娘不错,我替你看过了,若是她上下有个兄弟,你三叔都想要让小五嫁过去。”纪国强真不是夸大其词,这梁家的确实是个好的联姻对象。 纪柏煊还能再说什么,只得乖乖去赴宴。 一餐饭不似想象中的百无聊赖,纪柏煊静静听着对面的人喋喋不休,竟觉得她说话的样子和赫惟有五六分相似。 “然后呢?”梁媛聊到自己本科时和室友闹矛盾的委屈,良久没有继续下去,纪柏煊放下红酒杯,抬头问询。 梁媛摸了摸自己微热的耳朵,“我以为你没在听呢。” 她方才看见纪柏煊慢条斯理地切牛排,突然意识到似乎一直是自己在絮叨,以为对方并不感兴趣,后知后觉地闭了嘴。 谁知道她一停下,纪柏煊就开了口。 纪柏煊并非不擅长和异性/交流,生意场上多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相反他很乐意和女人一起做生意,不用搞那些虚头巴脑的表面工程,也不说啰嗦的场面话,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刻意将应酬选在乌七八糟的风月场所。 而且似乎是因为女性在职场上备受打压,所以她们努力起来有时候妇女能顶整片天。 纪柏煊发自内心尊重并欣赏每一个职场女性。 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一定要与另一个人走进婚姻,他绝不会娶一个每天在家里守着他、终日围着他转的女人回家。 他不愿像他父亲纪远忠一样耽误别人的一生。 即便对方心甘情愿。 梁媛早从父亲口中听说过纪家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三代,那时候他还尚未掌管纪氏集团,之所以在圈子里有名气,是因为他那张从小就蛊惑人的脸。 据说他小时候跟着长辈一同参加晚宴,姐姐阿姨们争先恐后都要与他合影。 梁媛看过母亲和小纪柏煊的合影,确实人中翘楚。 听闻他曾在香港旅游时被星探看中,差点就一只脚踏进了演艺圈。 但纪家是多体面的人家,转去从商已然是觉得自降身价,更遑论去做什么戏子。 梁媛抬头和纪柏煊对视,莫名紧张起来。 这么好看的人,没有任何缺陷甚至各方面都遥遥领先同龄人,除了研究生肄业……但有钱无脑的二代三代这么多,这算哪门子缺陷? 到底是为什么他这个年纪却还孑然一身? 梁媛三两句话结束自己大学生活的分享,将话题转移到纪柏煊身上。 “听闻你是最近才从新加坡回来的,以后还会出去吗?” 纪柏煊实话实说,“平时出差不会少,但像之前那样长期驻外,以后我还是安排别人去吧。” 梁媛了然,“也是,你爷爷年纪大了,肯定希望唯一的孙子能陪在身边,也难怪他催着你早点成家立业。” 梁媛小纪柏煊七岁,在如今提倡晚婚的社会上并不算大龄剩女,女孩家也不用背负成家立业的重担,长辈们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健康快乐。 她是对纪柏煊有些好感的,但毕竟了解不多,要说多上头那也是夸大,毕竟她也不缺钱,也不是没有见过帅哥因为一张皮就沦陷的无知少女。 两人后面又吃了两次饭,商定先交个朋友,也算是给长辈们一个交待。 纪柏煊如释负重,他一眼看出梁媛和前面那几位不学无术的千金大小姐不一样,不是从生下来就被教育“嫁人是人生答卷”的工具人。 这样的人才可以做朋友,不用担心被缠上。 当然,还有另一层纪柏煊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原因。 她喋喋不休的样子让他感到亲切。 那是十八岁以前的赫惟曾展露过的一面。 现在的赫惟,面对他却只有冷言冷语。 三句话不离催他找个女朋友。 不过她们现在在家里也很少碰面,一天也就说三句话。 “回来了?” “吃了么?” “今天相亲的姑娘怎么样,看上了么?” 罕见地,今天赫惟倒是开口说了句别的。 她问他:“哥哥明天考完试搬过来,让他住哪个房间?” 别墅一楼两个保姆间,二楼四间套房,三楼是舞蹈室和一个空中泳池。 舞蹈室是赫惟的,泳池是每天纪柏煊用来锻炼身体的。 不分春夏秋冬,纪柏煊只要在家,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游泳,所以这些年他一直有姣好的体魄……和身材。 程茗能选择的只有赫惟旁边的小套间和纪柏煊旁边的大套间。 “我希望他住我隔壁,这样我会比较自在一些。”因为这几年住在程似锦那儿,她和程茗的房间就紧贴着。 纪柏煊没挑刺,“只要他不抢你的房间,他爱住哪个房间就住哪个房间,又没上锁。” 程茗过来,他最怕两个人你争我抢,又像小时候那样。 话音未落,门铃声响起。 赫惟没作思考直接按了语音键,问她哪位。 梁媛愣了愣,好半天才开口向她确认:“这里不是纪柏煊的家吗?你是哪位?” 难道他这个年纪还未婚,是因为在外面金屋藏娇? 赫惟抬眼看向迎着她的目光抱起胳膊的纪柏煊,没有说出他预料当中的那句话。 ——他从前甚为讨厌,如今却有点期待的,她的恶作剧。 她真的,长大了。 第8章 月亮04你有喜欢的人吗? *月亮* “你有喜欢的人吗?”赫惟在回家的车上,第一次主动和纪柏煊开启一个话题。 而且似乎还是个挺严肃的话题。 纪柏煊年近三十,被许多人问过是否已经成家或者是否单身,但从来没有一个人问过他是否有喜欢的人。 他望着赫惟好奇的眼睛,大脑宕机了那么一瞬。 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问自己这个问题。 答案几乎不需要思考。 “你指的是哪种喜欢?”他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再一次看向赫惟。 两人面对面,这一刻她在他眼里清晰无比,就连眼底深处暗藏的那一丝玩味,都一览无余。 赫惟被他这句话噎住了。 她知道这就是他的答案了。 纪柏煊之所以多余问这一句,是因为不同种类的喜欢,他的答案有所变化。 人不可能没有喜欢相处的人,但却可以没有心上人。 纪柏煊原就是个冷漠寡言的人,无心情爱也是正常。这几年他进集团重整组织架构,又将业务从南美往东南亚转移,本身就已经是分身乏术。 赫惟理解他这种人,因为从前的赫远征也是如此。 赫惟曾经问过赫远征为何不恋爱不再婚,他就是把学校的任务意义罗列,用的“分身乏术”这个理由。 纪柏煊见她迟迟不接话,误以为小姑娘胆怯,搭在膝盖上的手抬起去捞她的书包。 用的是刚才被赫惟牵过的那只手。 米黄色的帆布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沉得像青春期的烦恼。 他第一次说教,在远离班主任也远离那个小男生之后。 第11章 他说:“赫惟,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我知道学校里肯定有不少男孩子来影响你,但是人要经得住诱惑,才能走得长远。” 赫惟不明所以,“他们那也能算得上诱惑?” 起码得颜值进得去北影才能算吧? 赫惟抿着唇,听到纪柏煊询问她:“我能看看你书包里面装了什么么?” 赫惟拉开书包拉链,往外掏东西,“课本,习题册,笔记本…” “我以为都是他们塞的情书和礼物呢。”纪柏煊帮着她把东西又装回书包里。 “是程茗跟你打的小报告么?”赫惟撅起嘴,料定恶人是程茗。 “是你班主任在电话里跟我这么说的。” “他那是造谣,自己都没被教育好,怎么能出来祸害我们?” 赫惟不服,但像钟小天这样的老师似乎并不罕 见,她上网翻过京市其他几所中学的贴吧,也看到有人发过类似的牢骚。 班主任是性缘脑怎么办?她也想知道怎么办。 提到程茗,赫惟忽然抬起头打量他,莫名接上前面的话题,戳穿他:“老纪你撒谎,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那那位夏小姐不是你女朋友么?” “女朋友?”纪柏煊像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竟使他条件反射地发出一声轻呵,“谁和你说夏云初是我的女朋友?” 赫惟眼珠子转了转,没回答他。 纪柏煊心里便有了数。 “她是我大学同学,她父亲是我公司辖区的市监局长,之前我们是约着吃过两次饭,但都是托她父亲帮忙,不是单独见面。”纪柏煊解释:“我也是带着秘书一起去的,陈叔可以证明。” 前排专心开车的陈叔突然被cue,一时间没顾上点头。 赫惟双手交错画叉,“打住,谁管你是不是带着秘书一起去了,你又不是中学生,谈恋爱又不受限制。” “我没。”纪柏煊手指擦过西裤缝,声音轻如羽毛:“我没有喜欢的人,目前也没有恋爱的计划。” “啧啧,假正经。”赫惟想起那天玩真心话大冒险,程茗也一本正经说自己这几年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都说外甥像舅舅,确实莞莞类卿。 纪柏煊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涤为一片清明。 赫惟将书包推到一边,凑近些坐到纪柏煊身边。 她忽然想起一起生活的这些日子,她从未在家里见到过陌生女人,但却听程茗说纪家就纪柏煊这么一个孙子,早盼着他能成家立业。 “老纪,等你以后结婚了,是不是就要搬回四合院去住了?” “怎么这么问?”纪柏煊没再和她对视,眼睛望向窗外的裹着白色涂料的树干,明明那么粗壮,抬头却不见一片叶子。 像疲惫不堪的人类,被京市的寒潮裹挟,奄奄一息。 赫惟小声嘟囔:“总觉得你因为我搬出来单住,会影响你和家里的关系。” 当初纪国强就坚决反对他帮赫远征养女儿,这事儿赫惟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多少听到点风声。 外人只当是他们家族内斗,实际上纪国强的心一直偏长在纪柏煊这儿,谁人不知? 也不能真的将他扫地出门,纪柏煊搬出来单住也是为自己找台阶下。 赫远征的托付他无法拒绝。 纪国强的坚持他也不好忤逆。 好在赫惟也不是张扬的性格,出了别墅,没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似乎是不想让赫惟歉疚,纪柏煊说:“没有你,我也是会搬出来住的。” 当初延毕时他住在赫远征那儿,就是图个清静。家里人多事情多,方琼也是个孤独惯了的人,他每次一回家,人将将往沙发上躺,方琼就开始张罗这个汤那个点心,然后像倒豆子一样开始给他讲最近的见闻。 中年人的日常,既不新鲜也不有趣,纪柏煊听多了头疼,早就想逃离五指山了。 赫惟摇头,“没有我你也许会搬出来住,但结了婚肯定还是要搬回去的,程阿姨都说你住在这儿不像纪家人。” “你别听程茗的那些胡言乱语,我现在女朋友都没有,结什么婚?”纪柏煊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结婚上了,明明她们现在该思考的是晚饭吃什么。 阿姨今天不舒服请了假,没做晚饭,他是从公司直接去的学校,也还饿着肚子。 赫惟将信将疑,想起程茗的那些“胡言乱语”。 程茗当时料定纪柏煊和夏云初是情侣关系,信誓旦旦道:“等舅舅结婚以后,你大概率会被送来我们家。” 赫惟咬羊肉串签子的动作不禁放慢,抬头迎上程茗同情的目光。 程茗最是喜欢捉弄人,他吓唬她:“我家里可压抑了,我爸纸老虎一个,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是个软蛋,在家里从来不发言的。我妈就是第二位女帝,和胡图图他妈一样头上常年着火,就问你怕不怕?” 这是个送命题。 赫惟睁大了眼睛,不敢接话,却记下了。 “老纪,我们这是去哪?”赫惟随着纪柏煊的目光看向窗外,发觉这并不是回家的路线。 “去吃饭。”陈叔将车子停在巷口,赫惟和纪柏煊先后下车,对视的那一眼,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纪柏煊要去的就是她和程茗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门被纪柏煊缓缓推开,赫惟弯腰从纪柏煊胳膊下面钻过去,先他一步走进店里。 老板看到赫惟,正要打招呼,被她先发制人:“老板你好,我们两个人,空位置都可以坐嘛?” 赫惟朝她眨了眨眼,老板立刻心领神会,佯装成第一次见她的模样,将她和她身后的纪柏煊一起引到角落的座位上,招呼服务员上茶水。 纪柏煊未曾怀疑,掏出手机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递给赫惟,“想吃什么就点,但是你有肠胃炎病史,不能吃太辣的。” 赫惟接过手机,想说上次肠胃炎是她在元旦表演之前吃了同学给的不干净的寿司,并不是因为晚上和程茗一起吃烧烤所致,更和辣椒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她没说。 大人才不在意事情的真相呢,她们只认定自以为是的道理。 这就是纪柏煊和程茗的区别。 程茗是同龄人,或许他做不到像纪柏煊今天这样在班主任面前替她出头,但有些事只有他会陪她去做……甚至撺掇她去做。 比如这家烧烤店,好几次纪柏煊有酒局的晚上,程茗骑着电动车在别墅门前摁喇叭,帮她从阿姨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来,两个人穿越一排一排的路灯,去吃香的喝辣的。 不过纪柏煊能带她走进这家店,已经是超越她的认知了。 她原本以为纪柏煊只会出现在那吊着水晶大灯、有人弹着钢琴的西餐厅,毕竟他常年西装革履,看起来与这样的市井生活格格不入。 落了座,点了单,纪柏煊娴熟地拆了碗筷,用大麦茶烫洗碗筷。 看来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赫惟没想到,纪柏煊会在这时候提起赫远征。 他将碗里的茶水倒进垃圾桶,自然说道:“这家店以前我和你爸爸常来。” “我爸?”赫惟遏制住想骂爹的冲动。 “别这种语气,你爸真的有他的苦衷。”男人惯会替男人说话。 赫惟冷冰冰的,“我不管他有什么苦衷,他把我一个人丢下,就是遗弃,他的行为让我有理由相信那些流言。”除了畏罪潜逃,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抛家弃女。 “他不是把你托付给我了么?我会照顾你到十八岁。”纪柏煊向她保证。 赫惟不愿提赫远征,站起身来去卫生间,等在回来时,烧烤已经摆满了桌子。 赫惟惊讶,“你怎么点这么多?” “程茗要过来。”他今天不用上晚自习,在学校打了场篮球,刚好也没吃晚饭。 “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呀。”赫惟知道程茗的饭量,他只是眼馋,实际上喝啤酒多,吃肉少。 纪柏煊敲了敲手机屏幕,屏幕亮了,他将手机推到赫惟眼前,“夏云初约我晚饭,我说自己正在吃,她不信,我拍了张照片给她,她说要过来…” “啧啧,人家对你很感兴趣喔。”赫惟点点下巴,做了个柯南表情。 纪柏煊充耳不闻,“你不用太拘谨,我和她就是普通朋友。” “喔~”赫惟拉长了尾音,忽然心生一计。 她忽然从对面换到纪柏煊身边的座位,正对着门口,翘首以盼。 不多时,店门被推开,和凛冽寒气一起涌入的,是一个分外明媚的女孩儿。 赫惟通过纪柏煊抬头的时机确定这就是夏云初。 夏云初环视了四周看到纪柏煊,脸上的笑容僵了那么一瞬。 赫惟心里窃喜:纪柏煊果然没跟人家提起过自己。 那就不怪她不仁义了。 谁让纪柏煊这人不诚实,太装! 第12章 赫惟先一步站起身来,冲夏云初伸出友好的手,看都没看纪柏煊一眼,面不改色道:“阿姨好,我是小惟。” “阿……姨?”夏云初敛了敛眸。 “嗯呐,”赫惟嘟嘴看向纪柏煊,甜甜地说:“爸爸,你将来要是结婚了,你想让我怎么称呼你太太,阿姨……或者小妈?” 纪柏煊嘴唇抖了抖,被这 突如其来的称呼扼住了喉咙。 第9章 六便士05“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六便士* “别误会,纪柏煊是我舅舅。”赫惟连忙解释,给梁媛开了门。 梁媛缓步进院子,高跟鞋细跟与青石板砖面碰撞的声音响亮,赫惟透过落地窗看到佳人面目,轻声来了句:“妖艳型,老纪你现在审美变了呀。” 纪柏煊屁股还陷在沙发里,半分起身迎接的意思也没有,“什么妖艳型,我又不是挑选商品。” 梁媛面带歉意,看向纪柏煊,“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误会了,我以为……” “你以为他金屋藏娇是吧?”赫惟走上前来,朝她笑道:“外套给我吧,我帮你挂起来。”她默认梁媛这个点过来会宿在这里。 梁媛迟疑两秒,脱下外套递给赫惟。她先前就听说纪柏煊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按照辈分,如果面前这小姑娘叫他舅舅,应当就是姐姐的孩子。 “我叫梁媛,是你舅舅的朋友。”梁媛主动自我介绍。 “不是普通朋友吧,我猜你是他的相亲对象。”赫惟听程茗说过,纪家有位叔叔替纪柏煊牵的线,背靠的就是京市梁家。 梁媛大方承认:“我的确正在和你舅舅接触,并且感觉还不错。” 赫惟帮梁媛挂好外套,“哇,那你可赶紧收了他吧,年纪大了一个人孤苦伶仃也怪可怜的。” 纪柏煊闲散伸着的腿忽然绷直,膝盖微微拱起,“我的事,倒还用不上你操心。” 赫惟没理纪柏煊,去厨房给梁媛倒了杯热水,递上来,“赫惟,你叫我小惟就行。” 梁媛笑着接过水杯,听到赫惟说:“晚上喝茶容易睁眼到天亮,我就不给你泡茶咯。” 梁媛说没事,“我平时也不喝茶的,喝热水最健康。” “是老纪让你多喝热水吧?”赫惟斜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大直男。” 梁媛替纪柏煊说话:“其实你舅舅在圈子里名声不错的,有本事人也长得帅,没你以为的那么滞销,不会一个人孤苦伶仃的。” 赫惟不以为然,“你这是还不了解他,往后多接触你就知道了。” 纪柏煊这人乍一看神仙儿似的,实际上古板又愚钝,气死人不偿命。 时间不早,梁媛直说今晚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她将茶杯搁到茶几上,瞥了眼一旁的英文杂志,眼睛才和纪柏煊的对上。 她说:“这两天我们家老头子气性大,连着叨叨两晚上了,今天回去的路上在电话里又骂我一通,我就想着来你这儿对付一宿。” 说完她又觉得不礼貌,又改口:“我记得你上次说你是自己住的,没想到你外甥女今天在这儿,如果不方便……” “方便的。”赫惟指了指楼上,“明天我哥要搬过来,他住我隔壁的房间,中间还空着一间房,和老纪的房间挨着,你要不就住那间吧。” 纪柏煊站起身来,不好在赫惟这番话之后再拒绝人家,但…… “这房子之前空了几年,房间住进去之前都要深层次打扫,我隔壁这间暂时还没收拾过,你如果不介意就住赫惟隔壁吧。不过那个套间不算大,你住如果不习惯,我其实也可以帮你在附近酒店开间房。”他其实更愿意她选后者。 梁媛点点头,“我就对付一宿,没那么多讲究的,明天等老头子飞澳门了我就告辞。”她其实就是心血来潮想要看看一个单身男人的家是什么样儿。 赫惟不知什么时候端起了梁媛的杯子,撇嘴冷哼一声,“重色轻外甥,那我哥明天来了住哪?” “明天再叫阿姨把我隔壁那间收拾出来,多大点事儿?”纪柏煊眼底有冷意,赫惟没再说话,径直上了楼向程似锦打小报告。 “你舅舅如果真开窍了,那是好事。”程似锦从不娇惯程茗,说:“他去那儿打地铺都行,有吃有喝的供着他他还有的挑?” 赫惟忽然沉默,想起来自己也是那个没资格挑三拣四的人。 赫惟开了游戏,和程茗玩了两把,兴趣索然正愁找不到理由下线,梁媛来敲门了。 程茗以为是纪柏煊,屏着呼吸不敢说话,被赫惟骂了句“怂”。 程茗不承认,“虎母无犬子,我妈那样有魄力的人,生不出怂儿子。” 赫惟去给梁媛开门,“切”了声要退出游戏,程茗先她一步开口:“挺久没见了,想哥哥了没?” 赫惟翻了个白眼,“哥哥有什么好想的,要想也是想弟弟。” “嚯,这么饥渴?” “我说的是对面打野那种纯情男高,秀死了。” 赫惟在程茗那句脏话出来前退出了游戏,去给梁媛拿卸妆工具。 梁媛什么东西都没带,浴巾洗漱用品这些家里倒是有客用的,但护肤品面膜却并没有,赫惟本着替纪柏煊拉票的目的,留她在自己卫生间卸妆护肤,完事儿两个人贴着鸳鸯面膜盘腿坐在沙发上刷短视频。 不过几分钟,赫惟肚子咕噜叫出声来。 她抬眼看一眼梁媛,揭下面膜投篮投向垃圾桶,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去吃宵夜?” 梁媛伸手去够茶几上的纸巾,正欲擦拭淌下来多余的精华,被这么一问,倒真有些饿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大浴巾,犹豫,“夜宵吃多了是不是会长胖啊?” 赫惟已经在套衣服了,她身上的家居服没有脱,推开衣柜翻了件套头卫衣往身上套,将脖领子撑开到极限,生怕脸上未干的精华液将衣领沾湿。 由不得梁媛拒绝,她加码,“这个新阿姨做的菜太清淡了,我晚上没吃两口,不吃点夜宵胃里空空肯定睡不着。”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赫惟站在体重秤上叫她看,“我一米七三,一百零五斤,晚上吃宵夜早上排出去就不会长胖,真的。” “而且你不用有身材焦虑,老纪这人有一点好,他看女人不像是选妃,不会对女孩子评头论足,你什么样他都不会嫌弃的。” 梁媛也撕了面膜,学赫惟投篮,“那我不行,我接受不了男人秃顶有啤酒肚,或者矮冬瓜一样。” “老纪不会的,他每天早上起来就锻炼,头发也茂密,这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赫惟像推销商品一样,在后面的几分钟里将纪柏煊的优点一一罗列出来。 梁媛也是个自来熟,倚在赫惟房门边,同她倾诉:“你舅舅人是长得不赖,身材料想也应该不错,但是吧……”梁媛迟疑两秒,终于还是决定坦白。 “我之前有一个谈了挺久的男朋友,但是家里人不同意,分手才半年,这会儿实在是对其他男人提不起兴趣。” 这显然是赫惟意料之外的,她将胳膊套进鼓囊的羽绒服袖子,扭过身子看向梁媛。 晚间那个踩着高跟鞋,妆容艳丽的大姐姐,这会儿一张脸素白到发光,赫惟初见时以为她是那种妖艳型美女,这会儿才发觉美女是可以适应各种风格的。 她素起来也好看。 “那你为什么要和老纪相亲?”赫惟以为梁媛一定是对纪柏煊很感兴趣的,毕竟主动找到家里来,比从前那个夏云初可主动多了。 梁媛撇撇嘴,“说来话长,吃饭的时候慢慢和你说吧。” 梁媛问她:“我们两个人吃独食会不会太好,要不要叫上你舅舅?” “他不吃宵夜,他说有这习惯的都是不学无术的,三五成群,吹牛放屁。偏见!”赫惟将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戴上帽子,一张本就小的脸又被包去一半。 梁媛这时候切换知心大姐姐身份,“你舅舅说的虽然过于以偏概全了,但是也不无道理,今天我陪着你,改明儿你一个女孩子别自个儿去吃宵夜,不安全。” 喝点酒就不要脸皮的男人太多,即便是首都的治安也不能完全抑制违法犯罪现象。 赫惟不走心地点头,心想自己哪回去吃夜宵不找个伴陪着,当程茗是死的啊。 好吧,没人知道她和程茗的关系,她们都还把她当小孩子看呢。 赫惟随即下决定,就从梁媛入手。 当成试探纪柏煊的第一步。 “我二十二了。”赫惟忽然说。 梁媛没把自己捂得像赫惟这般严 实,走几步路也不觉冷,接起话来:“二十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可以谈恋爱了。” “我有男朋友。”赫惟抬头看向路灯,那昏黄的光照出她们两个人的影子,分不清男女。 从前每一次,和她一起穿行在夜色里的人,都是程茗。 梁媛并不惊讶,“我看到你洗漱包里的刮胡刀和男士香水了。” 第13章 “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应该理解的吧。” 梁媛嫌高跟鞋累赘,穿了双赫惟的棉鞋,要踮起脚来才能搭上赫惟的肩膀。 她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我成年那天就……” “你先别告诉老纪,他那个人老古板,我担心他会棒打鸳鸯。”赫惟声音软绵绵的,踩着影子一步一步走。 鸳鸯?她和程茗貌似也还算不上。 京市的冬天气温低,夜晚时常能到零度以下,路面上结一层薄霜,蹲下身子能看清冰莹的霜花脉络。 赫惟走了几步,影子被一片树影盖住,她抬起头看向路边,并没有什么粗壮的树干,只有一个同她一样裹着厚重羽绒服的……男人。 “老纪?”他戴着口罩,赫惟完全是通过身形认出的他。 梁媛闻言也看过去,空气霎时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发了一阵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纪柏煊你这什么造型啊!”梁媛拿胳膊肘推了他一把,竟只在绵软的羽绒上刮了个痧。 纪柏煊躲闪了一下,并没被笑声感染,一张脸在路灯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一双长腿向赫惟迈过去,抓住他一只胳膊让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赫惟试图抽离胳膊,纪柏煊却没松手。 她也不爽了,抬头仰起高傲的下巴,“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该做的都做了,你满意了?” 说出来反而是种解脱,赫惟瞥了眼一旁置身事外的梁媛,并不难堪道:“我现在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和谁谈恋爱谈到哪一步我自己可以负责,你别以你那封建的爱情观来审判我。” 梁媛拍手鼓掌,“我觉得小惟这话没毛病。” “你别说话。”纪柏煊眼里酝着薄怒,“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两句话想要和她单独说。” 赫惟拒绝与纪柏煊单独沟通,执意,“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咱们仨坐着,点点儿吃的,边吃边说。” 她是真饿了,否则这大冬天的谁乐意往外跑。 梁媛也是见过世面的,正所谓girlshelpgirls,她也没有因为纪柏煊的一句话就退避三舍,反而贴着赫惟,挽上她的胳膊一晃一晃。 “训孩子也没有这样训的,天寒地冻的,你俩是都穿了祖传的大被子,我可还受着冻呢。” 纪柏煊讲究体面,梁媛此番算是客人,他的确不能太不管不顾。 几个人进了家羊蝎子餐馆,点了份锅子要了几个小菜,赫惟问纪柏煊:“喝酒么?天冷喝酒暖和。” 室内嘈杂,梁媛没来过这么接地气的馆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周围一桌有男有女,看着像在附近工作刚下班的,人均一只酒杯,桌上白的啤的都有。 纪柏煊的眉头紧紧锁着,没立即接话,反问她:“你是不是常来这种地方?” “哪种地方?”赫惟将菜单丢过去,说:“整一瓶二锅头吧,我壮壮胆,一会儿你想问我什么我全都招认。” 纪柏煊看她已经在拆餐具,将滚热的茶倒进酒杯里,呵呵笑,“羊蝎子下酒,好运我有。” “我看你没喝就已经醉了。”梁媛选择坐在她旁边,和纪柏煊对视一眼,心里清楚这人正在酝酿一场血雨腥风。 舅舅管外甥女到这份上,其实有些过了。 她想劝阻,但又不好插手人家家务事。 赫惟摇摇头,“你不知道,以前老纪可喜欢喝酒了,常常都是喝的醉醺醺的回来,站都站不稳。” “我说过那是应酬,不是我自己喜欢喝。”纪柏煊拿筷子戳破餐具外面的塑封膜,“啪”的一声,像他的怒气。 提起过去,他就有股说不上来的怒意。 不知是冲时间还是冲他自己。 “不喜欢还是一直喝,那就是喜欢。” 赫惟手背撑着下巴,像看一个陌生人似的看纪柏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心里喜不喜欢喝酒我不知道,但我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酒鬼。” 店里灯光暖黄,打在赫惟严肃的小脸上。 纪柏煊忽然想起从前被赫惟管着,不许他喝太多酒的日子。 那时她也是这般大人模样,抱着胳膊站在二楼栏杆处望向楼下的他,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天天这么喝酒,等不及我爸回来,你就得先走。” 她像是故意吓唬他,还要加一句:“我们学校前教导主任就是喝酒喝死的。” 她不是咒他,她是真的担心他的身体。 她说她不想再失去一个亲人了。 可是她交男朋友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告诉他这个亲人。 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纪柏煊盯着木质桌面上的木纹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赫惟给他的酒杯也斟满酒。 羊蝎子锅底还没端上来,三个人中间只一盘凉拌菜,没有人率先动筷子。 纪柏煊极平静地举起酒杯,那动作像是他在酒局上打算说祝酒词。 赫惟眼睫不自觉眨了眨,只见他捏着杯子的手一转,酒杯已然回到他嘴边。 他头都没仰,径自将那杯酒送入口中。 咽得也极为平静。 酒杯空了。 等他放下酒杯,喉结持续滚动,再咽的就不是酒了。 他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唇角,不急不缓道:“翅膀硬了,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 第10章 月亮05“爱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月亮* 二十八岁的男人,十四五岁的女儿。 程茗到的时候,正是气氛尴尬时。 程茗没拆餐具,拿筷子去敲赫惟的脑袋,“你这编的有点太离谱了,舅舅那时候都不见得发育成熟。” 纪柏煊在桌子底下踹了程茗一脚,“说什么呢。” 程茗不以为意,“赫惟又不是小孩子了,这有什么的。” 然后吐舌头冲夏云初笑笑,“我舅舅姓纪,赫惟姓赫,另外他俩长得也不像啊,这不是开星际玩笑么。” “哈哈,也对。”夏云初视线掠过赫惟,终于落座在纪柏煊对面。 只是“赫”这个姓,在京市并不常见。 印象中政法大学有位教授是这个姓,如果她记得没错,那个教授应当是纪柏煊的老师。 如此一想,夏云初释然一笑,反而对重情义的纪柏煊更添一丝好感。 赫惟不知成年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还因程茗那一筷子恼他。 自上回元旦演出那顿烧烤开始,程茗时常出现在赫惟的视野当中,偶尔放了学和她一道回别墅写作业,认真给她讲题的时候是真有哥哥样子,但眼珠子一转捉弄起她的时候也是真的混蛋。 程茗特喜欢弹人脑门儿,或者抓她的马尾辫。 “你不会暗恋我吧?”赫惟曾经瞪着他问。 只有幼稚无聊的小男生才会用这种方式欺负女孩子,企图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程茗听到这句话像见鬼似的,他举手对天发誓:“我要是敢有这龌龊心思,舅舅绝对弄死我。” “算你有自知之明。”赫惟趁他发誓不备,狠狠朝他小腿踢一脚,报复回来。 后来这俩人总是毫无预兆就闹开了,像刚入幼儿园的小孩子一般,哥哥不让妹妹,妹妹也不怕哥哥。 纪柏煊看见过两次,张口制止,程茗胆大道:“亲兄妹都是从小闹到大的,相敬如宾的那都是背后害人,你不是让我把赫惟当亲妹妹吗?” 赫惟噘着嘴,逞强,“我才不怕他!” 这会儿也是一样,赫惟挨了那一筷子,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三回,第三回踢的椅子腿,他差点连人带椅子翻到。 纪柏煊瞥了眼两人之间的暗涌,起身和赫惟换了个位置,然后才开始解释赫惟今天的恶作剧。 赫惟被说了两句,倒也不是批评,但纪柏煊那语气并不和善,与那个在钟小天面前维护她的老纪仿若不是同一个人。其实也是同一个人,只是这一次他维护的人不再是她。 “多吃点肉长身体。”程茗拿了一把猪五花,拿纸巾卷起 竹签,递给赫惟。 和已经一米八多的程茗或者一米九的纪柏煊比起来,赫惟确实就是个小土豆,但她在同龄女生中身高已经有明显优势。 赫惟刚要和程茗斗嘴,就听见对面的女孩儿开了口。 夏云初大家闺秀,说起话来也是沈眉庄一般的轻柔,每一个字吐出来都像是没有着力点,却又并不显娇弱。 “程茗你这个千万不能这么说,否则显得像是你舅舅平时都不给赫惟吃肉一样。”夏云初说话没有儿话音,语气也平和。 难怪赫惟的恶作剧没有得到任何反馈,原是踩在了棉花上。 她小口咬着肉串,隔着桌子看程茗同她扯闲天。 夏云初一家和程似锦住同一个小区,和程茗自然是认识,席间聊起他的学业,也是建议他去考纪柏煊的母校。 “读个政法大学,将来考公,整个政法系统里都是老同学,如鱼得水。”夏云初这样建议。 第14章 赫惟百无聊赖,跟着点头,“但是你得拿到学位证,不能拿个结业证,老纪以后家财万贯肯定传给自己孩子,你没法弃政从商。” “谁和你说的这些七的八的?”纪柏煊从卫生间出来,伸手扯两张纸巾擦手,重又套上一只新的手套,这才去摸签子。 他研究生没毕业的事情并不算秘密,夏云初早就知晓,但这会儿被赫惟拿出来内涵,他也不悦。 毕竟是长辈,他认为赫惟在外面还是应该顾及他的颜面。 而且现在纪氏集团有求于夏局长,他不希望夏云初对他的印象有所折损。 赫惟莫名被“凶”了这么一下,其实也不能说是凶她,但纪柏煊当时的语气确实算不上好。 这是她和纪柏煊一起生活以来,他和她说话声音最大的一次。 赫惟心间划过一丝委屈,端起面前的水杯咕噜噜灌了一大口。 程茗一语点破她动机:“赫惟这是有危机意识了,担心舅舅你结了婚以后不管她。” 赫惟漆黑的眸子朝他看过去,停住了咽水的动作。 程茗露出老油条表情,“天要下雨,舅要娶妻,这咱们怎么拦得住?”说罢看了眼夏云初的反应,替纪柏煊铺路道:“不过舅舅也不是那种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的人,即便他成家了,也不会不管你。大概率是把你送到我们家里来,我妈一直说喜欢你,让她捡个便宜女儿她估计乐疯了,只是……” “只是什么?”赫惟对他这番话深信不疑。 “只是我们家条件一般,给不了你大小姐般锦衣玉食的生活。”程茗看了看纪柏煊,暗讽他对赫惟太过娇惯。 赫惟耸耸肩,“都是寄人篱下的生活,我还有得挑?” 然后低头继续咬竹签。 这么重要的话题,纪柏煊却只静静听着,既没有阻止程茗胡说,也没辩解。 赫惟的心沉了沉,直觉纪柏煊就是这样打算的。 后续他们再聊起西城区政策新规,赫惟已经充耳不闻,脑海中不断倒带赫远征刚失踪时的景象。 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失望的感觉无比清晰。 - 赫惟不喜欢夏云初,说不出缘由,她将这归结为同性相斥。 还有一个原因,是那天之后烧烤吃到后面她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听到夏云初说的那句话。 并不是针对赫惟,也是一句玩笑话,但却像一根刺,就那么硬生生扎进了她心口。 夏云初正在用纸巾擦嘴,在程茗替赫惟道歉,说“小孩子调皮”,她接了句:“可她个头不小,我乍一看还以为是高中生,以为是纪总牙口不好,喜欢吃嫩豆腐。” 赫惟原本已经上完了厕所,此时又折回去照了照镜子,反复咀嚼夏云初这句话是何意味。 烧烤店的卫生间逼仄,镜子也简陋肮脏,镜面上还有蒙尘的水渍,中间还有条裂缝。 将将好,赫惟的脸被这条裂缝分割成奇怪的比例,一半因室内暖气太足而热得泛红,另一半却因为头顶的灯光而显得格外白皙。 赫惟盯着镜子里的人,最终将重点落在那个“嫩”字上。 夏云初的意思是说她小吧?年纪小还是哪里小?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还在发育中的胸部,和同龄的小昭相比她已经不算一马平川,体育课跑步时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来自胸部的阻力…… 只是和成年人相比,那确实还差点意思。 可是等赫惟回到餐桌,假装不经意瞥过夏云初那儿的时候,她差点笑出声来。 在成年人里,夏云初的身材条件也不算优渥,她只是年纪小,再过几年等她亭亭玉立,看谁还说她嫩!(没有雌竞的意思,女主这会儿年纪小,难以察觉自己的jidu,三观也不健全。上一章她对梁媛说的那番话,可以看出她成年以后对同性非常友好,也不制造身材焦虑。) 第一次见纪柏煊的女性友人,赫惟的表现并不友好,被纪柏煊冷了三日。 连着三天,纪柏煊没回来住,也没向赫惟报备,赫惟夜里写作业到十二点都未能听到楼下有动静,问程茗程茗也说没听说他有出差日程。 纪柏煊的秘书周晓那几天频频来别墅,几次帮着来拿换洗衣物,赫惟向她打探纪柏煊的消息,对方欲言又止,看着就没说真话。 第四天赫惟熬不住了,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日用品,趁阿姨睡着,拖着行李箱出了门。 临近惊蛰,大地回春,赫惟白天时已经不需要穿厚重的羽绒服,这会儿也只在毛衣外面加了件卫衣开衫,拉链拉到底,将下半张脸藏进领子里,步履越来越慢。 三里河片区老楼多,在京市并不算繁华地段,但却住着许多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程茗说贼都不敢来的地儿,赫惟才敢大晚上的杵在路边。 夜里有风,吹落两片枯叶到赫惟脚边,她落寞地蹲下身子,把影子缩成一小团。 蹲了会儿腿麻,赫惟翻出钟小天教的那门课的课本垫在地上,开始背诵《出师表》。 小嘴一张一合,全然不在意周遭遛狗人士探寻的眼神。 背书时需要心无旁骛,赫惟没做到。 背诵中数次卡壳,她脑海中总浮现出纪柏煊那张漠然的脸,从前她和他说话都发怵,也不知现在是怎么敢惹他的。 明明被叫家长的时候怕得要死。 赫惟安慰自己:都怪那天在钟小天面前给纪柏煊加了太多分,误以为他是那种开明、开得起玩笑的家长,实则也是小肚鸡肠,小题大做。 想到这里,赫惟朝着灌木丛边的一颗大石头,恶狠狠地踢了一脚。 “王八蛋!童言无忌不知道嘛,至于发这么多天脾气么?” 赫惟没有手机,也没有其他通讯工具,在路边坐到夜深突然开始就开始懊悔。 早知道她就给阿姨留些蛛丝马迹的,现在大概没人知道她“离家出走”了,吹了一晚上风纯属白受。 再坐在路边已然是冻得吃不消,赫惟站起身来把书收进书包,又拎着她的行李箱往回走。 回去的路很短,不过十几分钟路程,她掐指算过如果纪柏煊出来找她,最多半个小时就能找见,可他没有。 赫惟走到别墅前,抬头看见二楼纪柏煊房间的灯竟然亮着。 犹豫了两秒,赫惟拔腿就跑。 行李箱在鹅卵石小路上拖了她后腿,人还没走到巷子口,被纪柏煊一双长腿追上。 跑步时性别和腿长优势显著,赫惟被纪柏煊一把拽住,挣脱不出。 “这大晚上的,你拎着行李箱要去哪?”他以为赫惟这是刚从房里出来。 赫惟咬住下唇,心想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招,等纪柏煊回家以后她再离家出走,哪至于平白在外面挨冻这么久。 赫惟准备好的说辞在喉咙里转了转,还没出口,她一连三个喷嚏,莫名牵连出了眼泪。 风又大了些。 赫惟迎风流泪,突然就委屈起来。 “我要离开这里!”赫惟一只脚重重踢向鹅卵石,并不像是赔礼道歉的语气:“既然你也讨厌我了,那我也不便再住在你的房子里,省得你为了避开我有家不能回。” 纪柏煊不明所以,“也讨厌你?还有谁讨厌你?” “我妈,赫远征,还有你,你们一个个都讨厌我。”赫惟任由纪柏煊捉着胳膊,挣脱不过泄了力,放手丢了行李箱。 纪柏煊原本想要 批评一下赫惟的任性,却在听到“赫远征”名字的时候瞳孔微缩,莫名没了脾气。 “谁说你爸妈讨厌你?你是她们的女儿,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爱我为什么要不辞而别?”赫惟眼睛瞬间红了,眼角淌下两行泪,挥手挡住脸。 她没见过妈妈,现在就连爸爸也下落不明,别的小孩儿就算单亲,每逢清明也能去墓地悼念一番,只有她好像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 吸鼻子的声音瞒不住,赫惟干脆不忍了,洪水放闸一般任眼泪夺眶。 纪柏煊手里没有纸巾,伸手想要帮她揩眼泪,被赫惟一把扯住袖子,眼泪鼻涕直接蹭在他袖子上。 “你们都讨厌我,觉得我是累赘,你以后的结婚对象也不可能接受我。”赫惟又在他袖子上蹭了蹭,故意道:“要不然你现在就把我送到程家去吧,别耽误你找女朋友、谈婚论嫁。” “送什么送?程茗那张嘴说的玩笑话你也当真?” “我说过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没有讨厌你。”纪柏煊为她挡着风,认真介绍起夏云初的局长父亲。 “年底这个事儿闹得不小,如果不是人家暗中帮忙,你这一个月大概都没有机会见到我。”他怕是要像这几天一样,在办公室里通宵达旦,愁眉不展。 赫惟似懂非懂,眼泪早已被风干,可怜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蹭纪柏煊的袖子蹭的,红得像胡萝卜。 “夏云初也不讨厌你,虽然你那天的行为确实很不礼貌,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你那是玩笑话,她没放在心上,我也没打算批评你。” 第15章 纪柏煊扶起倒在路旁的行李箱,伸出另一只手让她牵上,“说实话,那天你是故意那么说的,是想帮我考验她对不对?” “但你真的搞错对象了。” 说罢,纪柏煊自己都觉得荒谬,笑了。 赫惟垂下头,不好意思地摇头,“你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恶作剧一下,谁知道你这么玩儿不起。” “恶作剧?”纪柏煊没由来想到另一个人,锁眉道:“你是不是最近跟程茗走得太近了,近墨者黑?” “才不是呢。”赫惟使劲擦着眼泪。 她突然想起来,她以前从来不哭。 无论发生什么,即便赫远征在的时候,她也倔强得从不掉一滴眼泪。 第11章 六便士06“不谈爱,纯做。”…… *六便士* “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我?”纪柏煊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口渴饮了杯水。 可是赫惟知道,他越是没有情绪,实际越难对付,偏头向梁媛求救。 梁媛还震惊于纪柏煊拿白酒当水喝,手上涮洗碗筷的动作都停住了。 她没发声,眼神示意赫惟自己保重,她爱莫能助 赫惟眼底的光渐渐熄灭,干脆给他上一剂猛药。 先告诉他一个最坏最坏的结果,让他从现在就开始做内心建设,等到时候她和程茗的事儿东窗事发,说不定纪柏煊反而庆幸。 她们是正经情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彼此倾心的两个人情到浓时互相表达爱意,赫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都二十一世纪了,有几个像纪柏煊那样不结婚绝不碰人家的老古板? 反正她做不到。 而且他说过,程茗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 她找别人还不如找程茗呢。 那天程茗给她过生日,蜡烛刚吹完,两个人小口嘬着奶油,程茗玩心起拿奶油呼在赫惟脸上。 赫惟哪里肯服输,当即将盘子里的蛋糕扣在他脸上。 程茗龇着牙笑,伸手抹一把脸,拉过她的腰单手将她举了起来,再不让她够着凶器。 赫惟挣扎着,企图抹一把奶油去破坏他刚洗完清爽的头发,被他另一只手束缚住双臂,整个人沦为他掌中之物。 赫惟气得两条腿直蹬,低头看见她衣领上粘了两块火龙果果粒,又笑开了。 程茗穿着短袖,大臂因为用力显出蓬勃的肌肉轮廓,赫惟咽了咽口水,当即就软绵绵地亲上了他的唇。 那个吻还带着奶油甜味儿,她们都乐在其中。 谈恋爱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敢么她? 赫惟眼神坦荡,浑然不怕一般,“谁说我和他谈恋爱了?” 纪柏煊误会她和程茗的室友许清穆有一腿,既然是假的,那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纪柏煊眼里的情绪变了变,“那你们……”似乎怀疑起自己先前的笃定。 “不谈爱,纯做。”赫惟弯起唇,“你不是说我不懂爱情么,那正好,也别祸害对方,互不负责挺好。” 一旁的梁媛肩膀微颤,对赫惟的赞赏油然而生。 她如果有赫惟这样的胆量,当初和前任分手之前就该用这句话再撑一撑。 长者好像永远居高临下,觉得她们这些小年轻不懂爱情,然后强行灌输她们那些自认为对的道理。 可是纪柏煊不是也没谈过恋爱么?他懂? 纪柏煊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不死心似的,追问:“你认真的?” “嗯。”赫惟声音很轻,侧过身去让服务员将锅底端上来。 热汤冒着白烟,迎面扑在赫惟脸上,将她与纪柏煊之间划分出楚河汉界。 赫惟低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不是?” 说着就往锅里伸筷子。 纪柏煊眼疾手快,拿自己的筷子拦住赫惟还未夹起的动作,“让客人先动筷子。” “啊这……”梁媛摆摆手,“没关系的,我不讲究这些。” “令尊在家里平时不注重这些么?”纪柏煊知道梁父和他三叔不是同一类人,从来家风严,仁义礼智信当成人生准则,先前和梁媛几次共进晚餐也能看出她很守礼节。 “别人是在外面端着,回家放松,我不一样,我是在家端着,在外面才能松口气。”梁媛举起杯子,提议:“一起碰一个吧,就当是为了我这个客人,你俩别吵。” 说着戳戳纪柏煊胳膊肘,“亲舅甥哪有隔夜仇,干了这杯酒,咱们好好听小惟说说她的理由。” “不是亲的。”赫惟声音冷冰冰,“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我爸失踪了,老纪作为朋友帮他照顾我,仅此而已。” 纪柏煊没有反驳,又听赫惟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爸救过他的命,我都成年多久了他还管我,多尽职尽责。” “是尽心尽力。”他纠正她,“没有什么责任义务,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对对对,你就是太有良心了,你是全北京最有良心的人行了吧?”赫惟抓起酒杯,也不管纪柏煊的反应,径自碰上梁媛的杯子,“咱俩干!” 梁媛慢看一眼赫惟,又看一眼纪柏煊,犹豫着将酒杯贴在唇边,后知后觉地问:“你们俩没有血缘关系?” “……嗯。”纪柏煊给自己重新倒上酒,隔空敬梁媛,“赫惟的事儿,我改天再和你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不是亲外甥女就不是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梁媛豁达,接着赫惟的话道:“反倒是我,相亲的时候介绍人可能没和你们说清楚,我……” “我知道。”纪柏煊按住她的话匣子,伸筷子去夹菜。 梁媛震惊,“你知道?” “嗯,我知道。”他将一整块骨头夹进碗里,却并没有急着吃,而是一筷子一筷子地戳着骨缝里的肉。 戳到骨头光秃秃的,肉屑稀巴烂。 和他的心一样千疮百孔。 纪国强是多周全的人,纪远兵介绍的姑娘他会不先调查一遍就往纪柏煊跟前送? 万一碰到一个程似锦那样的,还没过门儿呢老爷子就能给气死。 纪柏煊早知道梁媛在美国留学时有过一个固定炮/友,后来两人假戏真做真谈起了恋爱,梁父知道后根本没当回事,动动手指头就让那个美籍华人知难而退了。 梁媛为此一蹶不振,回国也不过就早纪柏煊半年。 三叔当时在爷爷面前举手发誓,“这一段没人知道,美国那边梁宇斌都打点过了,保证传不到北京来。” “那我是怎么查到的?”纪国强将手里的象棋子重重拍在棋盘上。 “您是手眼通天,死人嘴里的话都能被您掏出来。”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新中国成立七十周年了,天是谁的天?人民群众的天!我如果手眼都能通天了,那党该把我抓进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纪国强看一眼一旁一直未表态的纪柏煊,话锋一转:“这事儿到我这儿就是到头了,以后旁人再查不到这一处了。” “嗯,”纪柏煊明白爷爷的意思,但他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丑闻。 纪国强:“这姑娘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不坏,小时候我还抱过的。” 纪远兵不服,“您刚才还怪我给柏煊介绍对象没查清楚底细。” 纪国强瞪他一眼,“我那是怪你没有把这事儿处理妥当,还要我帮着擦屁股。” 纪远兵没话说了,自觉离开不在这触他眉头。 后来在纪国强的劝说下,纪柏煊才答应去相的亲。 不是因为介意梁媛这事儿,他只是不想和任何女人以恋爱为目的去认识。 别说赫惟怀疑他性取向了,这几年在新加坡,他也无数次怀疑过自己。 即使远离赫惟,他好像也无法对任何女人产生性趣。 也许病的人从来不是赫惟,是他。 他才是真的病了。 刚到新加坡的那半年,纪柏煊几乎将那儿的心理医生看了个遍。 他怀疑自己有病,否则怎么会对个小姑娘动那样的心思,简直龌龊! 可是每一个医生都告诉他,他很正常。 十八岁的少女人人都爱,周董和天王嫂在一起的时候对方才十六岁,也没有人置喙什么。而且新加坡的法律和国内不同,如果双方获得社会和家庭发展颁布的特殊婚姻许可证,那么未成年也是被允许结婚的。 更何况赫惟已然成年。 横在她们之间的从来不是年龄。 如果是,那么他只需等她长大便好。 医生戏说纪柏煊:“你没病,你只是染了一种有钱人里很流行的陋习——喜欢年轻姑娘,有的人不管多少岁都喜欢十八岁的少女。” 纪柏煊无声摇头,因为他知道,他并不喜欢其他年轻的姑娘,那样的失态,他只在她面前有过。 第16章 他宁愿相信自己有病,也不愿意将那种感觉定义为“喜欢”。 因为他要讲良心。 赫远征放心将女儿托付给他照顾,如果他动了那样龌龊的心思,那他还是人吗? 他想他一定是病了。 不然为什么同样的事情,放在梁媛身上他就无所谓,但是换成赫惟,他就遏制不住内心的风暴。 - 程茗赶来的时候,纪柏煊和赫惟在风中吵得脸红脖子粗。 赫惟吃到后面借口屋里热出去透气,在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烟,靠在门口刚吸两口,被纪柏煊一把抢过掼在了地上,重重的一脚踩在蓝白色细支上。 赫惟知道他想踩的其实是她。 她冷笑一声,从口袋掏出烟盒,那淡蓝色的烟盒在她指尖停留许久,也被纪柏煊那冰冷的眼神盯了许久。 赫惟不怕他,重新又点燃一支含进嘴里。 “女孩子抽什么烟?”硬的不行,纪柏煊放软语气,伸手问她要烟。 赫惟无动于衷,“女的不能抽烟,男的就可以是吗?”什么道理! “抽烟是陋习我知道,别说什么男女。吸引有害健康,又不是危害女人健康不危害男的,你要说为了身体健康不让我抽我还能理解一些。”赫惟吐烟圈的动作娴熟,呛人的烟草味直扑上纪柏煊鼻腔。 “能让人心情好的东西都不健康,烟、酒、垃圾食品……还有爱情。” 前面几个还挺具体,后面这个就比较抽象。 纪柏煊被烟熏得眯上了眼睛,干咳了两声。 赫惟像是不怕死,将自己手上的烟往纪柏煊嘴边递,“尝一口?” “酒都喝了那么多了,抽几口烟损伤的健康应该可以忽略不计了。” 赫惟安慰纪柏煊,将温热的烟往他齿间塞。 纪柏煊“呸”一口,双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咳嗽。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像尼古丁一样脏?”赫惟转手将烟塞回嘴里,吐一口烟圈,透过玻璃门窗看向屋里埋头看手机的梁媛。 家丑不可外扬,她们俩那点破事儿,纪柏煊当然不希望其他人知道。 她也不想提。 她早放下了。 可纪柏煊非要又不打招呼就回来,管天管地管她谈恋爱,他凭什么? 赫惟弹一截烟灰,看向纪柏煊那双黑眸,仿佛那截灰被风吹进了他眼底。 他身后的窗户边趴着个小孩儿,伸着胖乎乎的食指在雾气弥漫的玻璃上写字。 她以前也在这里写过字,写的就是这包烟的名字。 也是她和他的名字。 赫惟看不清那小孩儿写的是什么字,任由剩下一截烟在指尖燃烧殆尽,她再度开口,“老纪,我早成年了你知道吧?”四年前她就成年了。 成年人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他又不是她的监护人。 当初他没打招呼就去新加坡的时候,她质问他为什么说话不算话将她撇下,他就是这么回答她的。 那么狠心,那么冷漠。 “是,你二十二了。”理论上来说这个年纪谈恋爱再正常不过,可她是赫惟。 别人可以,赫惟不行。 “你也老大不小了,咱俩男未婚女未嫁的,现在还住在一起像什么话?”赫惟用纪柏煊的那些教条来对付他,一字一句都踩在他的道德禁区里。 本以为他会沉默,可他却冷冷道:“以前一张床上都躺过的,现在只是住在一起,谁敢说闲话?” “从前是你说的长幼有序、男女有别,现在你又说这种话,有意思么?”烟燃尽了,赫惟拿脚碾碎,风一吹便无影无踪。 她不想和他吵了,有的事情既已成为过去,她愿意接受。 只是不能要求她还像从前一样。 人不能既要又要。 他总不能…不允许她爱他,又不允许她离开他。 …… 程茗就是这时候赶到的。 “不是……你俩吵什么?这儿这么多人呢。”程茗扫了眼店内,除她们之外还有好几桌客人正在喝酒,都纷纷看向她们。 纪柏煊最好面子的人,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和人在路边吵架。 但对象是赫惟,程茗就觉得合理了。 “养女儿”的通病,平时脾气再好,只要是有关赫惟的事儿,他就失控了。 纪柏煊看一眼程茗,转移讨伐对象,“赫惟抽烟,这事儿你知道?” 程茗愣了愣,很快点头。 “我教的。”他还不怕死地接了一句。 纪柏煊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就知道是受你影响。” 程茗从小就顽劣,逃课打架什么都沾一点。 好在大了以后逐渐沉稳,大学进了警校磨练,纪柏煊只当他是贪图毕业以后工作稳当生活安逸,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考上研究生,倒是让纪柏煊刮目相看。 公大的研究生,虽然成绩垫底,但一毕业就能进国安局。 门路早就找好了,只要他国考过线、顺利毕业,以后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青云之路。 这个外甥,纪柏煊每每提起都难掩自豪,今天却恨不得踹死他。 踢完还不解气,指着他道:“她和你那个室友,到哪一步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只是那人不是许清穆,是他。 “操!”纪柏煊紧捏着拳头才抑制住在大街上打人的冲动。 程茗却偏往枪口上撞,似乎是在找耳光抽,他佯装不懂,问纪柏煊:“年轻人谈恋爱到哪一步都是你情我愿,虽然舅舅你是长辈,但也不该管这么多吧?” “我不管难道你管么?你那个室友什么情况你搞得清楚么?”纪柏煊气不打一处来,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大为震惊。 他说:“他配不上赫惟,你回去告诉他,让他识趣些自己滚蛋,否则……” “否则什么?”赫惟伸手去拉摔在地上的程茗,怒眼瞪着纪柏煊,“纪柏煊,你不会真当自己是我爹吧?” 第12章 月亮06你别亵渎我俩关系! *月亮* 赫惟的恶作剧被纪柏煊理所应当地记在程茗账上,他只当赫惟年纪小不懂事,全然没想过她也到了青春叛逆期。 程茗打小就调皮,三四岁的时候爸妈值班忙,他有一大半时间是在陆世康单位度过的。 陆世康一个刑警,电话一接 就要出警,程茗就被托付给档案室小马,小马一个个案例给他当故事讲,从小就锻炼他胆子。 当然,隐去那些血腥和暴力的部分。 赫惟这两年一直乖巧,且不是那种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放得开的人,平时和纪柏煊说起话来都隔着距离,上回因为一起同仇敌忾对付钟小天,赫惟才改口叫他“老纪”。 和他相比,赫惟和程茗虽然三句话就要开杠,却明显更亲近些。 许多程茗的事情,纪柏煊都是听赫惟饭后提及,虽然几乎没有好话,但纪柏煊尊重她们少年人的相处方式。 纪柏煊也不du忌,他平时公司业务忙,没少指挥程茗帮着照看妹妹,她俩更亲近再正常不过。 但前提是程茗不能把赫惟教坏。 纪柏煊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赫惟,语重心长:“你哥身上也不全是优点,知道的知道那是性格开朗,不知道的就会觉得被冒犯,你别学。” “影响这东西是潜移默化的,我也不稀罕学他。”赫惟也有自己的小骄傲。 箱子很轻,轻得像她早已消融的那点儿怨气。 赫惟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走,没走出二里地就折返,那时她怎么也没想到,后来的她居然胆大到穿越千里,孤身一人在冰天雪地里等一双忧虑的眼睛。 - 赫惟月经来得早,小学五年级就初潮来袭。赫远征是男性,自然没有给她做过这方面的功课,遭此突袭,赫惟一个人在厕所害怕极了。 池子里猩红色液体随着冲水的动作消失不见,可她却像是被那扇门封印在了里面,以为自己患了什么大病。 幸亏班主任是个女老师,敏感又细心,不仅给赫惟送去了粉色纯棉的卫生巾,还细心地在纸条上写明了月经产生的机理。 但真正告诉她经期注意事项的人,却是纪柏煊。 二十七岁的纪柏煊。 那之前赫惟的月经从来不准时,迟到个三五天都是常事。 许是在风中吹了几个小时,又赶上换季,赫惟当晚便发了烧,吃完退烧药以后温度降了下来,但感冒却拖拖拉拉了一周有余。 赫惟一堆药吃下去,生平头一次月经居然提前了一周。 偏逢屋漏连夜雨,正好这两天阿姨请假回老家,整栋别墅就只有她和纪柏煊两个人。 庆幸的是,因着赫惟离家出走那一闹,他最近倒是天天都回来睡。 家里的日用品一应都是阿姨采买储存,赫惟寄人篱下自不好意思伸手问纪柏煊要零花钱,校卡也是纪柏煊的秘书定期会帮忙充值,她没有买卫生巾的习惯,用完了就找阿姨拿。 第17章 这天阿姨不在,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垫了厚厚一层纸巾在内裤里,裤子也不敢完全提起,吊着个裆在楼下翻来找去。 纪柏煊回来的时候打包了全聚德的鸭子和烤肉,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卷荷叶饼吃,是赫惟的最爱。 鸭架汤也鲜美,赫惟一个人就可以干掉一碗。 纪柏煊将餐盒一一打开,刚要叫赫惟下楼就看到柱子前一抹倩影。 赫惟想逃,她没找到阿姨存放卫生巾的地方,而且怀疑阿姨那儿也没有储备的库存了,正犹豫是让打电话向小昭求救,还是夹着腚去附近的小卖部买的时候,她感到下/体一股暖流。 大事不妙! “惟惟。”纪柏煊偏偏叫住她。 赫惟转头,满面愁容,在逞强和羞耻之中果断选择了后者。 “你腿长,可以跑着帮我去711买包卫生棉嘛?”赫惟咽了口唾沫,想起很久之前那位班主任和她说的话。 女性不该有什么月经羞耻,因为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会经历。 纪柏煊反应了一下,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移,出乎赫惟意料说了句:“来例假就别穿紧身裤了,不透气。” 赫惟莫名其妙,等纪柏煊提着一大包各种各样的卫生棉回来的时候,她抓过袋子就往房里跑。 再出来的时候,赫惟换了套居家服,终于解释:“我刚才是担心弄脏裤子,所以没换衣服。” “嗯。”纪柏煊将菜放进微波炉叮,催她:“汤还温着,你先喝。” 赫惟当作无事发生,一顿饭吃的慢条斯理,纪柏煊问她感冒有没有好利索,赫惟点头,又说了些中考有关的东西。 四月底有直升班预选考试,按照赫惟平时在班级里的排名,她也有参赛资格,但这个考试录取率极低,纪柏煊让她别太有心理负担。 “学习不是为了升学,是为了将来能真的派上用场。”纪柏煊突然来这么一句。 他就不是个爱读书的人,从前论文一写一个不吱声,赫远征只当他是少爷病。 学业上只要过得去就行,纪柏煊并没有从政的想法,这从前是纪国强一桩烦心事,后来见他实在不是那种圆滑处世的料子,又庆幸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赫惟不懂,“不是为了升学是什么,你拿的是结业证你很骄傲?” 纪柏煊:“不骄傲,但也不自卑。”政法大学的研究生也不是谁都能考得上的。 “切~”赫惟觉着他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和程茗很像,自信是骨子里的。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赫惟没立即上楼。 纪柏煊靠坐在沙发上,脖子向后仰着在做拉伸,她凑过去手肘撑在沙发靠上,主动问他周五的晚宴能不能带上她一块儿。 纪氏集团刚结束一桩收购案,为了庆贺,特意筹备了一场慈善晚宴,届时京市的权贵们都会到场。 赫惟一向对这种事儿不感兴趣,但是上回程茗吐槽她穿礼服土气,说她是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她就一直憋着口气。 她就想跟着去开开眼界,看看那些真正高贵的白天鹅们是什么样的。 纪柏煊从前应酬不断,赫惟只知道他忙,却并不知晓那些使他疲惫的酒局究竟为何“缺席不得”。 声音自他脖颈后方传来,纪柏煊忽然偏头与她对望,提醒她:“这几天不要坐浴,不卫生。” 赫惟先是“啊”了一声,后面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红着耳朵点了头。 纪柏煊又说:“这段时间别碰凉水,如果要洗头发的话记得吹干再睡,还有体育课尽量请假,快中考了,我听说初三最近在严抓八百米成绩。” 赫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点头。 “如果不舒服,随时敲我房门,我给你煮红糖水。”印象中阿姨每个月都会煮那么几次红糖水,纪柏煊猜测赫惟有痛经的毛病,不过应当不是特别严重。 他的秘书周晓痛经就很严重,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要请假,他身为男性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体恤下属给人每个月加了两天月经假。 周晓因此感激涕零。 周末的那场晚宴周晓按理说不得缺席,可是她提前请了假。 白天的班她都上不了,更遑论晚上要应付那样的觥筹交错。 纪柏煊自然又准了假。 想到届时自己身边没个伴儿,免不了要被人拉着说场面话,或者一杯一杯地被灌酒,还不如给赫惟上一堂艺术课呢。 这场慈善晚宴的几件拍品大有来头,其中有一件胸针,纪柏煊猜测赫惟一定会喜欢。 于是还真就答应带她去参加晚宴。 但不只是带她,纪柏煊也顺便叫上了程茗,他担心当日自己事务繁多不能一直带着赫惟,叮嘱程茗做他的贴身保镖。 程茗自然雀跃,他最爱这种热闹的场面。 那天的后来,纪柏煊照着百度百科上面的文字,给赫惟一条一条列举经期的注意事项。 赫惟没和男性/交流过月经话题,在学校里偶尔和同桌发发痛经的牢骚,也总是很小声。记得之前有次课间,不知是哪位同学的卫生巾不慎从口袋滑落,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过道里,经过的男同学们竟然莫名其妙吹起口哨,好似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儿。 赫惟当时就恼了,她始终记得那个语文老师和她说过的话。 “来例假怎么了?世界上有一半的人都来呢,难道你妈不来?” 赫惟几步走上前去,拾起地上那片卫生巾往卫生间去,还不忘冲那两个吹口哨的男生竖了竖中指。 赫惟以为男女有别,男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女人的身体构造,但能做到尊重,就已经赢过了同性里的大部分。 尤其当她第二天早 起,发现她的保温杯里盛满一整杯红糖水,起床气顿时烟消云散。 能将语言付诸于行动,而不只是空洞的文字关心,他又赢过了剩下的99%。 纪柏煊这人真神奇……都好成这样了居然没有女人喜欢。 赫惟将这归结于他面对生人时候的冷漠,毕竟初见时他那副漠然的样子,任何人见了都要打怵。 她倒想看看他在社交场上的另外一副面孔。 - 赫惟和小昭说了自己要去参加慈善晚宴的事儿。 小昭吃饭还在校服里夹了本言情杂志,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她翻到某一页问赫惟:“是不是就是这种众星云集、品酒鉴婊的晚会?” “鉴……婊?”赫惟第一次听见这词儿。 “对啊,女主角一般参加这种宴会呢,男主肯定会提前带女主去做造型,再给女主挑一条无比华丽的晚礼服,然后牵着女主角在万众瞩目之下站到聚光灯下。”小昭说得绘声绘色。 “宴会上肯定会有搅局的男配女配,比如男主的青梅,又或者前女友什么的,给男主下药或者给女主下药,男主呢就是带到她自己的房间,女主嘛肯定就是送到男配房间,然后故意让男主看见制造误会!” 小昭最近沉迷霸总小说,脑子里全都是这些狗血剧情。 赫惟伸手比动作,“打住!” “怎么了?” “人家那是言情小说,我这算什么?顶多算伦理剧。”女二以后是要做她“小妈”的,她哪里还敢造次。 小昭忽然掰正赫惟的肩膀,一双眼睛看好戏似的紧盯着她。 赫惟被她盯得心里发毛,“看小说看傻啦,神神叨叨的。” 小昭摇头,“我现在特别好奇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你是不是喜欢你家老纪?” “噗-”赫惟刚咽下去的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眼神顷刻间变得凌厉。 “你别瞎说啊,我当你是朋友才把这事儿告诉你的。”大河他们可都不知道。 小昭一双眼睛里写满好奇,“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的,你们俩这种关系,又没有血缘,肯定拿的是男女主的剧本。” 小昭:“你说实话,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喜欢他吗?” 毕竟纪氏最年轻的董事长,商界杂志上隔三差五就要放他的照片引流,这放在言情小说里不得迷死一群人啊。 赫惟一脸无语,“我才十五岁,我喜欢吃喜欢喝就是不可能喜欢学习和男人。” 纪柏煊是和他爸同辈的人,她就算早恋也不可能喜欢这么老的呀。 小昭一副“你不懂”的表情,环顾了下四周,将杂志收进衣服里她才慢慢道:“咱们现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啊,而且咱们身边的男同学都是小屁孩儿,智障一样,要么就是书呆子,没什么意思。”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赫惟很有信心她绝不会早恋,她眼光才没这么低呢。 “和同龄人一比,成年人的魅力实在太显著,就拿我自己举例吧……” 小昭声音再度降低,以防旁人听了去,她干脆端着餐盘坐到赫惟边上,“我就喜欢我的奥数老师,他今年大三,自己勤工俭学挣生活费,又聪明又勤劳。” 第18章 “啊?”赫惟没想到小昭也有喜欢的人。 这是在继大河表白同班女生失败、同桌写在课本上的男生名字被她不小心瞥见之后,赫惟知道的又一个人。 好像大家都有喜欢的人。 小昭恰逢其时,来了句:“啊什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大家都有自己喜欢的人,等再过几个月咱们上了高中,没准儿还能看到在小树林里打啵儿的呢。” 赫惟快速摇头,“我才不要看呢,这是不良风气。” “哈哈哈哈。”小昭说:“你肯定是跟你们家老纪呆得久了,说话一股家长味儿。” 不良风气,伤风败俗,有伤风化。 的确像是纪柏煊会说出来的词儿。 赫惟夹筷子的动作顿住,使出程茗的杀手锏,反着筷柄敲了敲小昭的脑袋。 “你言情小说把脑子看坏了吧,什么我家老纪,我拿他当我爸一样尊敬的好么!” “我警告你,你别亵渎我俩关系!” 第13章 六便士07酣畅淋漓的夜晚。 六便士13 程茗搬进来的第一周,别墅里气压低至冰点。 即便如此,纪柏煊依旧每晚早早回来,将赫惟、程茗那点歪心思扼杀在襁褓里。 那天吵到最后,赫惟破罐子破摔,“你要是看我这么不顺眼,干脆回新加坡去吧,眼不见为净。” 纪柏煊被赫惟一句话堵到哑口。 回去的路上,迁怒于程茗,狠批了他一路。 程茗沉默地受着,难得没还嘴。 原以为纸包不住火,他和赫惟同在一个屋檐下三天就要叫纪柏煊看出端倪,程茗声东击西,把室友许清穆叫来家里做客,又小演了一出。 程茗了解纪柏煊,他虽不发一言,其实心里多半已有打算。 无非就是拿钱收买人心。 纪家人一贯的行事风格,妄图用金钱买断感情,下作却高效。 程茗和许清穆关系要好,知晓许清穆家里情况,他老家在贵州的小镇,即便是在公大读完研,大概率也是回到户籍所在地的公安系统工作。 虽然也是许多人羡慕不来的好差事,但他内心里有多想留在京市,程茗不是不知道。 背后打点的事情原本就大费周章,程茗知道他工作的事单凭程似锦和陆世康那点儿人脉,多半是搞不定的,最后大概率是纪柏煊出面落实。 就当是借花献佛,许清穆帮他顶了雷,他也该给人家些好处。 想到这里,程茗提前给许清穆报了信,教他万一和纪柏煊正面交锋他应该如何应对,还奉劝他:“别不好意思开口,我妹可值钱了,你就是张口跟他要五百万支票,我估计都不成问题,别说区区一个工作机会了。” - 临近年关,纪家的小辈们都回了京,纪家的四合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偏纪柏煊这个话题中心不回家去,口口声声说集团年底事务繁多,怕太晚回去扰了爷爷睡眠,还是回自个儿的别墅算了。 幸而没几步路,纪柏煊有心,每天早起陪纪国强吃早餐,爷俩一起遛早。 顺道还拉着程茗,将陪老爷子的任务踢皮球一样踢给了他这个小辈。 纪家孙辈都晚婚,如今一个曾孙没有,程似锦常年和方琼走得近,这些年来老爷子也有把她们一家写进族谱的想法,但却屡遭程似锦的拒绝。 程似锦为人执拗,一直怨恨老爷子当年拆散鸳鸯,年夜饭都没回来吃过一次。 但上一辈的恩怨不牵连到程茗,他没心眼儿,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这几年也算半个纪家人。 纪柏煊和程茗一道出门,京市的天才蒙蒙亮,雾霾让整座城市的能见度大打折扣,程茗耷拉着脑袋,“我这放假比警训的时候起得还早,舅舅你是魔鬼吗?” “我是为你好,现在爷爷那儿每天来的客人都是大人物,随便夸你一句日后都能派上用场,你懂不懂?” 程茗当然懂,她没有程似锦那么清高,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还只是个普通狱警。 不靠纪家,就他那个尿性,给领导打杂都招人嫌。 见他多有牢骚,纪柏煊顿足,问他:“是不是以为逃离了你妈的视线,就能有机会去见你那小女朋友?” “什么啊……我哪儿来女朋友啊?”程茗还想打哈哈,被纪柏煊一个眼神止住了谎。 “你最好是正经谈女朋友,别像赫惟一样搞什么开放关系,这些丑闻以后要是被曝出来,影响你仕途!”提起赫惟,他又咬牙切齿。 “知道啦。” “那什么……别拍照拍视频,有时候人心隔肚皮。” 听到这,程茗乐了,“我是男的,这种亏我能吃?这种话你应该嘱咐小惟还差不多。” “我嘱咐,也要她肯听。”纪柏煊叹了口气,穿过垂花门走进内院,远远就看见廊上挂着的大红灯笼。 没再多话扫旁人兴,舅甥两个恭恭敬敬去正房等着吃早饭。 纯中式的一餐,豆汁儿、炸酱面一人一套,还有驴打滚。 从前纪柏煊在新加坡的时候总想着这一口,如今能吃到 腻。 纪柏煊待一个多小时便去了公司,留程茗坐着打瞌睡,上午陪下棋,下午听戏,熬不住了就去纪柏煊原来的屋子里眯会儿,冲赫惟发发牢骚。 赫惟的生物钟还是反着的,下午三四点醒过来,两眼一睁就是照着林绮琪教的法子登po站。 她已经认命了,和程茗同在一个屋檐下却比从前跨区还要难相见,更别提做点别的坏事了。 做不了,但不代表不想。 别墅里地暖太热,赫惟穿薄薄一层睡衣躺在被子里,看了会儿某位老师的神作以后便热得掀开被子。 又看了几分钟,待程茗发来语音的时候,她额头上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珠。 赫惟缓了缓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回了程茗两句。 程茗却觉得她的话十分敷衍,忽然一个视频打了过来。 “在干嘛呢?”程茗疑惑。 那边好一会儿没接,程茗正疑心呢,直到耳边传来赫惟懒懒的打哈欠声音。 赫惟没开摄像头,将手机搁到枕头旁,不太高兴的语气,问他:“你几点回来?” “吃了晚饭回,今天家里冷清,舅舅勒令我陪着。”他也苦大仇深的,怪只怪下面没有其他晚辈顶着了。 赫惟不悦,“又搞那么晚,舅舅回家都比你早。”如此一来,她俩想偷个情难比登天。 “这么说,是想我了呗?”程茗忽然来了劲儿,靠着坐了起来。 那边却没有立即否认,赫惟迟疑了会儿,小声应了句,又像是没睡醒胡乱哼了声,调不成调。 程茗笑了声,心情立即好了。 长腿叠放,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想你…”赫惟仰头望着一片空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那边却不笑了,安静片刻,程茗咽了口口水,问她:“你到底在干嘛呢?” “你不对劲。”赫惟从不说这么直白的话,偶尔程茗说句情话她总要说他油,想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除非一种情况——在床上。 还得是大小姐兴致高的时候,否则她穿上裤子就睡觉,连个贤者时间问你爱不爱她都没有。 赫惟出了一身汗,浑身软绵无力,这么多天的空虚感在听到程茗声音的这一刻卷土重来,她压着声音,轻喘着道:“在想你啊。” “想我什么?”程茗唇角勾起,猜出个七八分来。 从前除了时间紧迫的时候,她们从未一夜只有一次的经历,那是蹉跎时间,也是对他这个警校生体力的蔑视。 睡前睡醒,她们的默契往往只需要一声粗重的喘息。 这个点赫惟刚醒,若是在一块儿,她一定像没骨头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四处点火。 “我想做。”赫惟直截了当,脑海中想起刚才小说里男女主大开大合的动作,她乱晃着腿也跃跃欲试。 她们自从开荤,就没饿过这么久,她想一口吃个胖子。 程茗抿了抿唇,没忍住笑出声来,笑得肩膀都跟着直抖。 他不忍心拒绝那样娇媚的声音,瞄了眼窗外空无一人,将手机拿近些哄她:“你先自己玩会儿,我吃完饭就回去喂你。” 赫惟忽然耍起脾气,“我自己怎么玩儿,等你回来我……”都干了。 “上回送你的生日礼物呢?”程茗提醒她,上回他可不止送了她一条项链呢。 “啊,那个……”赫惟伸胳膊去抽屉里摸,终于摸到程茗口中的那根“礼物”。 可她没用过,有些不知所措。 程茗早有准备,搜索这个品牌的小程序,按照指示让赫惟进行操作。 他的手机可以绑定。 他挑选的礼物也是参考了她的习惯。 内外兼修。 赫惟对程茗送的东西一向期待太大反而不觉得惊喜。 第19章 “我想要活的。”她小声嘟囔。 温暖的,湿润的,程茗的。 情绪在想象中缓慢到位。 程茗告诉她:“这礼物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很仿真。”和他一样懂得进取,不知疲倦。 “和你比呢?”赫惟故意说。 她知道远远比不上程茗。 但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程茗诱//哄着问她:“看见大海深处了么?” 是只有她们才能听懂的暗语。 赫惟两年前和程茗的第一次尝试,后来她们描述那种感觉,默契地说很像潜水。 “像水面隔绝世间喧嚣,扎进去的那一刻,思维变得很缓很缓。”程茗说。 赫惟同意,“水里空气稀薄,能见度很低,越潜周围越暗,人要忍受强烈的呼吸欲望、天旋地转,兴奋、喜悦、赞叹,各种情绪起伏之后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氧气,那一刻是解脱却也伴随无限失落。” 教练说潜水是一项高付出低回报的运动,但就为能看一眼海底世界的曼妙,一切就都值得。 sex也是。 它会带你认识一个全新的世界,揭示人的动物性。 像把一个人重新认识一遍,由内到外。 也重新认识一遍自己。 赫惟总觉得,没有和一个人脱光衣服抛开理智地做一次,就不算真的认识。 她才不搞柏拉图,在赫惟的爱情观里,爱和性是相辅相成的东西,她要极致的爱,也要畅快的性,如果不能兼得,那么起码后者是可以通过勤能补拙达到的,比较好实现一些。 - 赫惟没有尽兴。 平替终究是差点意思,她哼哼唧唧折磨程茗,程茗无奈只好用调虎离山计。 他借口说许清穆改签了明天一早的高铁票,催促纪柏煊今晚就行动。 帮人约好了时间地点。 许清穆那边接到任务,起码将人拖到八点半再放行。 这样一来时间充裕,程茗答应赫惟放下碗筷就回去,在纪柏煊回家之前一定让大小姐满意。 赫惟起床洗了个澡,下楼吃了点东西复又回了房间。 久别胜初夜,她也想调动程茗的情绪,于是在着装上也暗下了心思。 她特地在浴袍里面穿了条紫色蕾丝裙,长度只到大腿根。 薄如纸片,撕起来也带劲。 又等了会儿,楼下灯暗了,阿姨下班了。 赫惟给程茗发消息催促,消息还未发出,赫惟就听见走廊有脚步声传来。 杂乱无章,一听就是程茗。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赫惟睡袍带子一系,鬼鬼祟祟出了房门。 楼下客厅一片漆黑,窗外的月光也只能照见沙发的位置。 赫惟故意没开走廊灯,摸着黑走进程茗的房间。 因着上回梁媛借宿一晚,阴差阳错,程茗只能住在与纪柏煊一墙之隔的这个套间。 两人中间隔着距离,程茗的房间又离危险人物太近,没人敢冒这个险。 这是头一回,程茗用了调虎离山,换来这春宵一度。 赫惟没由来溢出个笑,轻手轻脚摸进房间,灯也不开就直奔卧室。 床上的人已经乖乖等着公主临幸了。 赫惟想先给他香吻一个,然后推着他去浴室,懂得都懂。 然而…… 然而…… 赫惟娇柔地掀开被子,人作势蹲下身去,小手隔着t恤触到那片坚硬的腹肌线条,唇角弧度渐显。 夜晚本该是缠绵悱恻的,酣畅淋漓才不算虚度。 但是慢着。 等一下! 触感不对,这人貌似不是程茗。 怎么像是……纪柏煊? 第14章 月亮07-09“惟惟,别怕。”…… *月亮* 2013年的早春,赫惟和程茗干了第一仗,就此结下梁子。 也可以说,她们的塑料兄妹情谊,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赫惟第一次见程茗穿正装,确实人模狗样。 硬挺的布料,合身的剪裁,一看就价值不菲。 赫惟小跑的步子停下,远远打量起程茗这一身,从头到脚。 小昭戳戳她胳膊,“程茗哥今天好帅啊,你看像不像白马王子来接你了?” 赫惟十分不给面子,“白马王子得是老纪那种皮肤白的,他这顶多是个骑士。” “那也是公主殿下身边最帅的骑士!”小昭续起上次的话题,故意道:“高中部受欢迎的男孩子就那么几个,你哥人气还不错的,他之前运动会跑百米的时候站一排给他加油的小姑娘呢。” 赫惟不以为意, “百米也就几秒的事儿,一眨眼就跑完了,多此一举。” 小昭摇摇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老古板一样。 赫惟不做反驳,两人走到程茗跟前,待小昭彩虹屁吹过一通,赫惟垫脚贴近程茗耳朵,疑惑道:“你们高中不是有晚自习么,你又旷课?” “今天还真不是旷课,我请假出来的。”程茗斜靠在车门边,胳膊上挂一条纯白色的礼服裙,恭恭敬敬给赫惟开了车门。 纪柏煊一早去津市出差,晚点儿直接去会场,临时将这拿礼服的任务交到了程茗手上。 赫惟平日里在学校都穿校服,从前赫远征在的时候她都不重视打扮,这两年少有的新衣服全都是程似锦给买的,都是些简单基础的款式,去不了太正式的场合。纪柏煊前两天去给她挑了几条裙子,除了程茗手里这一条,还有几款寻常也能穿的,让程茗一起去取了回来。 平常这种事情都是他秘书周晓做,赫惟没想到今日程茗也同去,在心里埋怨起纪柏煊不够偏袒她。 明知她和程茗斗气惯了,这样的场合,合该将她们分开。 程茗也是个不看人脸色的,将手里的礼服递过去,挑挑眉,“这衣服好看吧?舅舅特地给你挑的,一会儿到了你先换上。” “你也去?”赫惟摸了摸裙子,并未表现得多欣喜,出声让陈叔开窗通风。 空气不流通,程茗头发上的发胶味儿刺鼻。 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不着调道:“我怎么就不能去了?舅舅晚上事多,怕你乱跑惹事,特地让我盯着你的。” 赫惟冷哼一声,当即就不想去了。 然而等她回家换上裙子,瞧见程茗倚靠在门框上吹口哨,一副要看她笑话的模样,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 “我才不会惹事呢,要惹事也是你。”赫惟太清楚程茗惹是生非的性子,尤其是每回有赫惟在的场面,他像个还在玩泥巴的孩子,不是揭人短处就是编瞎话吓唬她。 赫惟从来要强,尤其在男孩子面前,从不示弱。 他程茗能去的场合,她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去了。 她偏要站在纪柏煊身边,听听看他向旁人是怎么介绍她的。 赫惟年纪小,个子却高,模特身上齐膝的长裙穿在她身上,露出笔直修长的一双白腿。纪柏煊念她年纪尚小,挑的裙子前不露胸后不露背,领口两条蝴蝶结系带,赫惟歪着脖子怎么都系不正。 只能开口求助程茗,“你过来帮我系下系带。”却没半分求人的态度。 好在程茗也不是那咬文嚼字的,颠颠地走过去,却在半道上停驻。 “舞蹈生气质就是好。”程茗抱着胳膊,视线却落在她修长的美腿上,混不吝道:“来个一字马看看。” “不肯帮算了。”赫惟将肩膀前一缕头发撩到身后,对着镜子又系了两回,勉强能看出是蝴蝶结的形状。 程茗上前来,扯过她颈间系带,一下子解散了开,好笑道:“小学生才系蝴蝶结呢,舅舅这是拿你当小孩呢。” 赫惟肩膀一抖,“五十步笑百步,你不也是小孩儿?” “我上个月就成年了。”程茗颇有些自豪,松了松西装上的领结,忽然明白了纪柏煊为何要选这样一条裙子给她。 将脖子遮挡起来,既不用担心没项链搭奇怪,也不用忧虑她小小年纪穿戴过于华贵, 赫惟不是上舞台表演,没化舞台妆,浅浅描了个眉,刷上些腮红,就跟着程茗到了承接晚会的酒店。 没有宴会请柬,赫惟跟着程茗等在会场外,程茗说一会儿有人出来接她们,等了不大会儿,周遭一个接一个陌生人经过,打量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索性扭过头去,和程茗面面相觑。 “老纪什么时候到?” “管他做什么,简叔接了我们先进去,开场致辞之前他人到了就行。” 正说着,程茗口中的简叔就来了。 说是叔叔,实际上看着比纪柏煊还要年轻些,赫惟礼貌跟着程茗也叫“叔叔”,才知道这是纪柏煊最好的朋友,京市有名的纨绔。 简胤淮带着两人进会场,和程茗同款的轻佻语气,笑着打趣道:“小茗同学胆子挺大呀,这刚成年就谈女朋友就算了,还敢带到你舅舅面前显摆,欺负他没人要是吧?” 第20章 程茗瞥一眼脸瞬间爆红的赫惟,并未立即否认,反问他:“他没人要,您就有人要了?” 说罢吐了吐舌,“我还以为你俩是一对呢,一把年纪了不谈恋爱,总不能怪我们小辈后来者居上吧?” 简胤淮伸出腿来故意绊程茗,眼神故作凶狠,“滚,老子取向正常着呢。” 然后就见他一双桃花眼眯起来,似是回忆什么,嘴角压都压不住。 “八成是开荤了。”待简胤淮离开,程茗小声嘀咕。 赫惟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程茗冲她眨了眨眼,“成年人才能做的事儿,你个小孩儿家家的可别学。” 然后长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毕竟你在学校里面也挺招男孩子喜欢,万一你要早恋,这方面的知识不能太匮乏。” 赫惟手攥着裙摆,忽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事儿。 程茗忽然认真起来,再次强调:“虽然我知道舅舅肯定反对你上中学早恋,但我个人觉得只要不影响学习,其实也没什么的,偶尔拉个手亲个小嘴什么的,也有助于缓解学习压力不是,但再往深了去就不行了。” 赫惟脸红得像番茄,赶忙打断他,“什么早恋,什么亲嘴儿,你当我是你啊。” “瞎说,我可没有。”程茗一本正经,“这事儿不分男女,未成年都不可以,即使成年了也要确认对方值不值得,不要耳根子软被男孩子骗了,不做措施的男的都不是好东西……” “stop,别说了,你害不害臊!”赫惟转身就往大厅里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立柱和吧台,赫惟终于甩掉啰嗦的程茗,脚步一停下,就看到意料之外的人。 周晓。 纪柏煊的秘书。 对方伸手扶住赫惟,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跑什么,后面有人在追你?” “老纪呢?老纪来了没有?”赫惟左顾右盼,她想告状,程茗这家伙简直满脑子情情爱爱。 周晓穿一身黑色职业套装,衬衫半裙,高马尾尽显干练,单手拿一支香槟杯,提醒她:“吧台上的酒都是有度数的,我去给你拿果汁吧,你想喝橙汁还是葡萄汁?” 赫惟和周晓已经很熟悉,从前她没少帮纪柏煊办差,是纪柏煊身边为数不多的女性。 但却让人很放心。 周晓很专业,事事操办妥帖,看向纪柏煊的时候眼里满是敬仰。 不知为何,赫惟觉得她们两个人有些像。 都在纪柏煊手底下讨生活。 周晓去拿葡萄汁还没回来,赫惟的视线在在场宾客中飘零许久,终于停泊在姗姗来迟的纪柏煊身上。 他没穿外套,一件纯白色软料衬衫搭黑色西裤,简约大气,从外面进来时周遭都黯然失色。他也没系领带,领口的扣子散着,脖子上一条黑色金属拼接丝带半遮锁骨,长度过腰。 赫惟侧头看了眼自己脖颈上的蝴蝶结,唇角不自觉扬起。 “纪总。”周晓自他身后出现,拿着果汁朝赫惟走过来。 纪柏煊这才看见立柱后面的小姑娘。 “干站在这干什么,你哥呢?”他让程茗过来是陪赫惟的,不是让他来瞎凑热闹的。 “我给他打电话。”纪柏煊掏出手机,铃声在不远处响起,程茗正和一个小姑娘聊的起兴,冷不丁被纪柏煊训这一下,面子上很是挂不住,怒气全撒在赫惟身上。 纪柏煊去准备致辞,再三叮嘱程茗守着妹妹。 程茗心里操了声,冷冷地说:“我去厕所,你去不去?” 赫惟想着一会儿晚宴开场,再要去方便难免穿过一群人,扰了别人的兴致,索性提前去了。正好她也认认路,一会儿万一程茗又不见了,她也不大好意思开口 去问别人。 赫惟跟在程茗身后,又回头去瞥了眼纪柏煊,问他:“我今天好看吗?” 程茗扯她裙摆催促她,“好看好看,你哪天不好看?” “没问你!”赫惟嫌弃地打掉他的手,“穿西装也掩盖不了你的流氓地痞样儿,满脑子龌龊事儿。” “怎么就龌龊了,我那是给你上生理课!”程茗尽量控制音量,在卫生间前面拉住赫惟,“你出来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不和你一块儿舅舅又该骂我了。” 骂得好。 赫惟在心里也骂。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程茗这人话密嘴毒,平时学习学烦了跟着他出去“叛逆”一下是很畅快,但他一张嘴什么好形象都没了。 赫惟好几次都想给他毒哑。 “听到没小古板!”程茗嗷一嗓子,赫惟怀疑女卫生间所有人都听见了。 她捂住耳朵,越过一个又一个隔间,走进最里面的一间。 角落,永远是赫惟的第一选择。 熟悉她的人大概都知晓她的这一习惯。 赫惟旋上门把,小心翼翼掀起裙子压着,人还未来得及蹲下,头顶骤然扣下来一盆凉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赫惟弯腰的动作就这样僵着,任由头发、脸上的水蜿蜒而下,她伸手摸了摸冰凉的脸,将额前挡住视线的几根湿发拨到耳后,世界才重新清晰。 清晰却丑陋。 “程茗!!!” 随即,女卫生间内爆发一声长啸。 女孩子的声音尖细嘹亮,如利爪封喉,吓得门外刚点上烟的程茗手一抖,被打火机燎了指尖。 “怎么了?里面出人命了?”程茗站起身来朝里面张望,又顾忌这是女卫生间,不敢擅闯,找到收拾卫生的保洁阿姨让她进去看看情况。 保洁阿姨不认识赫惟,半天才慌慌张张出来,说:“里面有人恶作剧,有个小姑娘被泼了一身的水,湿透了。” 程茗知道阿姨说的小姑娘正是赫惟,急忙丢了烟拉着阿姨问:“里面还有其他人吗?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阿姨眼神躲闪,犹豫片刻才开口:“恐怕不太方便……” 卫生间里陆续有人出来,皆是生面孔,程茗等了会儿,终于看到一个熟面孔。 周晓神色担忧地从里面出来,一双眼睛怒瞪着程茗,“恶作剧也不知道分场合,这次过分了哦。” 程茗不明所以,“你说谁?” “整人整到女厕所,真的特别没品。” 周晓给酒店方去电话,接过服务生送来的浴巾后再度走进去,好半晌,才搀着赫惟走出来。 赫惟披着大浴巾,看见程茗还站在外面,冲上去抓着他胳膊就咬上去。 “赫惟,你属狗的啊!”程茗轻嘶了一声,手腕却分毫没使力,任由赫惟这一通发泄。 她料定了整她的人是程茗,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真不是我……”程茗的辩白毫无说服之力,他从没被人冤枉过,往常犯错挨罚基本都是他罪有应得他都认,这回却是实打实的蒙冤。 程茗心中恻隐一闪而过,忽然往后退了两步,斜靠在墙边,敛着眸光看向赫惟。 “长本事了,自导自演?”程茗轻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又恢复他一贯的散漫样子。 赫惟没见过泼完人凉水就接着泼脏水的人,气得伸出食指直指着他,“你过分!” 谁料程茗只是轻轻抬了抬眼皮,手里滑弄着火机,冷冷笑了声,“演技不错呀,妹妹~” 上回明明是赫惟在人夏云初面前无礼,事后挨纪柏煊训的人却是他,他就知道是赫惟捣的鬼。 从前纪柏煊多向着他这个外甥,如今出现了一个赫惟,他就只有挨骂的份儿,真真是好手腕。 赫惟受不了他那轻蔑的眼神,眼里心里都在窜火,伸手夺过程茗手里的火机,打着了火就往他头上招呼。 程茗为了搭这一身西装特地抓了头发做了造型,干硬的发胶遇火则燃,烧焦一大片。 “疯了吧……”程茗没想到她来真的,连忙冲到水龙头下灭火,等再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是一出喜剧。 程茗捂着脑袋出来,追上赫惟,两只手扯过她颈间蝴蝶结的两端,用力拉紧,那架势像是铁了心要将她勒死。 赫惟喘不过气来,伸手去推搡程茗,两人扭打在一起。 涉事的两个人沉浸在各自的怒气中,忘记了时间和场合,直到纪柏煊和周晓将两人分开,纪柏煊一耳光落在程茗脸上,厉声道:“闹够了没有?” 程茗被这一巴掌打醒了。 同样被这一巴掌打醒的,还有赫惟的有恃无恐。 “舅舅!”程茗声音铿锵,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巴掌印,剜了赫惟一眼。 赫惟没哭,头发湿漉漉的乱着,一张小脸因缺氧而涨红,却依旧昂着她那倔强的下巴,控诉程茗:“他闯进女厕所泼我一身水,现在还想勒死我!” “不是我泼的水。”他声音冰冷,捂着脑袋往外走,“狗屁妹妹,整个儿一披着羊皮的狼!” 纪柏煊拉住他,“往哪儿去?” “找推子去!”他撒开手给纪柏煊看他脑袋上的一片废墟,“这小羊羔子的杰作。” 第21章 给众人留下一个桀骜不驯的背影。 纪柏煊没管程茗,安排周晓带着赫惟去酒店房间洗澡。 他还记得她经期没结束,嘱咐周晓帮她把头发吹干,再去给她买条新裙子换上。 因为赫惟要来,纪柏煊特意在拍卖环节加了件首饰,和简胤淮商量好由他代为拍下,作为赫惟十八岁的成人礼,预备着将来风风光光地送出去。 尽管发生了这样的插曲,晚会依旧照常开场,纪柏煊致完辞上楼去找赫惟,本以为她要哭一哭的,谁成想小丫头心大得已经酣睡,就此错过了拍品展示的重要环节。 那是一枚问世于上世纪的梵克雅宝【芭蕾舞伶】胸针,舞者整体为白k金打造,裙子上镶嵌大量钻石和紫色蓝宝石,舞姿轻盈飘逸,收藏价值颇高。 赫惟最喜欢紫色,而紫色蓝宝石的珍稀程度也决定了它不菲的价值。 纪柏煊作为这场晚会的发起人,第一次见到这件拍品的时候,就觉得它应该被佩戴在赫惟的胸口。 设计师一定是见过赫惟跳舞时的样子,才诞生了这枚胸针! - 胸针被纪柏煊搁在书桌抽屉里。 书桌上常年摆着两个水晶摆台。 一张是他与程茗的合照。 照片里的他只有二十岁,仔细看,会发现现在十八岁的程茗同他很像。 除却眼神里的一阴一晴。 另一张是赫惟的独照。 她十四岁生日,在这栋房子的舞蹈室里,踮起脚尖,第一次为大家完整跳完一支舞。 少女眉眼清冷,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她妈妈秦雨。 赫远征失踪近三年,除了最初他收到的那封托孤的短信,此后再未传来只言片语。 赫远征那套新房卖了些钱,纪柏煊将钱原封不动存进银行卡里,平时生活开支一律忽略未计。 他心甘情愿照顾赫惟,即便没有他和赫远征这层关系,只要是知道秦雨当年那桩案子实情的,没有人忍心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到孤儿院里去。 赫惟绝不能成为第二个秦雨。 纪柏煊早在心里立下誓言,他会将赫惟视作至亲晚辈,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等到赫远征回来,再将她完完整整、高高兴兴地交回去。 - “人我交给你了,要打要罚你看着来。”周末的家里来了客,不是旁人,正是扯着程茗裤腰带将他往里拽的程似锦。 纪柏煊健身完刚洗过澡下楼,随手抓了抓湿发,将手里的毛巾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 “你们这是动用私刑了,他脸怎么成这样了?” 程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梁上还破了道口子。 这不是赫惟的杰作,他应当是还有其他案子,如今数罪并罚,程似锦下不去狠手,让纪柏煊来做这个恶人。 程似锦恨铁不成钢,“昨天夜不归宿,回来就这幅熊样儿了,没出息!” “就 知道窝里横?昨天欺负你妹的那个狠劲儿哪儿去了?“他开了冰箱门,拿出两瓶冰水,一瓶丢给程茗。 “大早上我不喝…” “没让你喝,给你冰敷的。” 纪柏煊拧开瓶盖补水,好半天才做评价:“新发型蛮帅的。” “帅什么?像刚放出来似的。”程似锦补刀,眼神锋利。 程茗被赫惟烧了一片头发,气得去理发店推了个精光,晚上在网吧过的夜。 网吧那是什么地方,云龙混杂,乌烟瘴气,他半夜打着哈欠去上厕所,看见个姑娘被三个花臂男围着调戏,身为警察家属的正义感一下子涌上来,单枪匹马就往上冲。 结果就鼻青脸肿了。 程茗心里还在为纪柏煊打他的那一耳光而委屈,偏头不去看他,也不解释。 程似锦将人丢下,“我一会儿值班,让他在你这住两天,你好好给他上上眼药。” 程茗在沙发上坐着,没喝阿姨端上来的茶,拿着矿泉水贴在伤处,不发一言。 手机被程似锦没收了,他眼睛也没个聚焦的地儿,用余光扫了眼纪柏煊。 这一眼被当事人捕捉到,纪柏煊倚靠着冰箱,问他:“脸上这又怎么回事儿?” “杀人放火去了。”他冷冷地来这么一句,心里火气难纾,也拧开瓶盖猛灌冰水。 “你没这胆儿。”纪柏煊放软语气,想起昨天众目睽睽之下的那一巴掌,确实让一个刚年满十八岁的男高中生很没面子。 程茗还没到窝囊的年纪,脸皮也还没经过千锤百炼,他心里当然倍感受辱。 纪柏煊率先开口:“昨天我不该动手的。” 长辈既已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反思过了,程茗理所应当该顺着这个台阶下,两人各退一步。 可偏程茗是个倔的,轻哼了声,“你把赫惟叫下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昨天那水绝不是我泼的。” 正说着,扒着门缝打探情况的赫惟将房门打开,趴在二楼栏杆处应了声,“我在。” “昨天我进去的时候你和我说,让我出来在门口等你。”赫惟复盘昨天两人的对话。 “是我说的。” “你说这话,就是让我别着急慢慢来,好给你自己行凶预留时间。”赫惟自认为逻辑满分。 “你想象力真丰富。” “那你明明说的是我先出来,为什么我尖叫的时候你已经在门口了?”赫惟睡过一觉,身上早已没有了昨晚缠斗的痕迹,却依旧咄咄逼人。 程茗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斜了眼纪柏煊,本不想不打自招,可只要一会儿问起打火机的来源,他抽烟的事情终究纸包不住火。 “我在门口抽烟。”程茗从口袋里掏出烟和昨晚新买的打火机,主动上交,“原本是打算在里面抽的,但有个大哥咳嗽我就出来抽了。” “长本事了,抽起烟来了。”纪柏煊走近,拿起烟盒晃了晃,“这多少钱一包?” 程茗:“二十四。” “零花钱还是给多了。”纪柏煊收起烟,不由分说:“高中生不允许吸烟,回头你妈隔三差五会去你房间抽查,闻到烟味你就自己保重吧。” “不抽就不抽,我也没瘾。” “那就是纯粹想浪费钱,嫌肺太健康。” “你喝酒还不是一样有害健康。”程茗没忍住怼了他一句。 再抬头,赫惟已经近在咫尺。 小姑娘手背在身后,昂着下巴,问程茗:“那不是你泼的水,你说说看会是谁?” “这我哪知道。”程茗想了一夜也没想通,晚宴上没几个人见过赫惟,更没人认识她,谁会和她有仇? “既然你也不知道,那么我对你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赫惟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端起阿姨给他泡的茶,小口抿了抿。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才对,新发型很帅。”这句称赞是发自内心。 比起纪柏煊,程茗的五官更加硬朗,细窄的眼笑的时候不正经,瞪起人来又有股狠意。 蓬松的头发不适合他,显得脏兮兮,还不如光头显得有精气神儿。 “等过段时间长出薄寸,你们学校的女生会更有眼福。”赫惟说着,起身端着杯子要上楼去。 程茗挡住她去路,“你难道就不准备跟我道个歉吗?” “你泼了我水,我烧了你头发,你又差点勒死我。”赫惟耸肩,“不是应该你向我道歉才对么?” 程茗偏头看向纪柏煊,指望他主持公道,谁知纪柏煊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没有表情。 “这样,你们两个人今天就哪儿也别去了,就给我待在舞蹈室里面好好把事情捋一捋,看看究竟是谁该向谁道歉。” 纪柏煊最后如此提议,将两个“有ta没我”的人一齐关进舞蹈室里,自个儿回四合院拉纪国强去逛公园儿去了。 那便是赫惟与程茗第一次一起被关禁闭,此后几年,这一招成为纪柏煊常用的伎俩,被赫惟戏称为“家规”。 每次但凡她和程茗要起争执,或者是在外面闹了矛盾回家来告状,纪柏煊都不做那个判官,将一切交还给她们自己解决。 她们没有血缘,也没有渊源,本来就是因为上一辈的关系才相识,莫名其妙就被捆绑成兄妹。 她们缺乏一个认识、了解的过程,而将她们两个人关在一起让她们单独相处,只要不出人命,就是一种增进感情的方式。 她们不可能不发一言,不管聊些什么,总会向对方展露更隐秘的一面。 纪柏煊沾沾自喜,自以为挖掘了一个极有力的教育方式,却不成想,后来也正是因为这一“家规”,程茗代替他成为了那个最了解赫惟的人。 赫惟常说她和程茗是一类人,她们永远可以平视对方,有气就撒,有架就打,有话就直说。 他永远不会用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她,也不会问他个问题好几年都不敢答。 - 中考前的直升班考试赫惟正常发挥,果然落榜。 第22章 正常升入高中,进入平行班没什么意外,意外的是小昭被分到了和她同班。 初中时小昭成绩拔尖,原以为即使进不了直升班,去个实验班应该不成问题,哪知道她竟然泯然众人矣。 “果然早恋影响学习。”赫惟在这一刻投入家长老师阵营。 小昭正在往领来的新课本上写名字,纠正她:“我是暗恋,不是早恋!” “果然花痴影响学习。”赫惟改变措辞,收到新同桌孟昭的一双白眼。 “中考失利,我妈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她心里一直怨叶老师教的不好,虽然直升班考试奥数我就只差两分。”孟昭将书摞好,撑着下巴看向赫惟。 “大人们向来只看结果,你说你平时学习多努力说再多遍也没用,她们只看你考试成绩。你没过线,她就是会觉得你没认真学习,你的老师也没用心教你。”家里有个老古板,赫惟再清楚不过这些大人怎么想。 虽然纪柏煊没有那么恐怖,即便她考试成绩欠佳,他也多是以鼓励为主,告诉她现今社会读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孟昭却没有这么开明的父母,她长叹一口气,“这学期我妈都不让叶老师来给我补课了,说给我松松绑,等分科以后看年级排名再决定要不要找家教。” “怎么办,我以后很难再见到叶雪扬了。” “原来他叫叶雪扬。”赫惟在草稿本上写下这三个字,拿给孟昭看,“是这样写的么?” “没错,”孟昭抢过赫惟手里的笔,在后面画了个心,在后面又写上她的名字。 “叶雪扬喜欢孟昭。”她念出来,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分贝。 “盲目自信。”赫惟推了她一把,“我的本子已经不干净了。” “人别不干净就行。” 孟昭偏头看了眼窗外,确认没有老师 的身影,懒懒地趴在课桌上,冲赫惟招了招手。 赫惟将耳朵贴过去,听见她说:“我才不是盲目自信呢,叶雪扬喜欢孟昭,我很确定。” “你猜为什么?” 孟昭眼里泄露几分羞涩,“你知道么,人在睡着的时候,是有呼吸的。” “废话,是睡着了又不是死了,当然有呼吸啊。”赫惟无语,简直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孟昭眼睛远远望向窗外,像穿透一切望向那个叫叶雪扬的男生,轻声说:“我们接吻了,我的初吻。” 赫惟嘴巴微张,想要学程茗蹦两个脏字的念头在脑海中被紧急撤回,她生憋住了这一声,静候下文。 “那天他趴在书桌上睡着了,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就那么直直地照在他脸上,我担心他太晒,就拿了本书替他挡上。” “他的侧脸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他好白,脸上一颗痘痘也没有,睫毛好长好长……还有鼻子,他的鼻翼上有一颗小痣,特别小,他平时都戴着眼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赫惟习惯了她的聒噪,也趴下来拿胳膊枕着头。 “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亲一下他的额头。”孟昭眼神真挚,“我发誓我真的只是想要亲一下他的额头……虽然我也看了很久他的嘴,但我不敢。” “我真的就只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很轻很轻,和他当时的呼吸一样轻。” “我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调整姿势。” “然后我们两个人的嘴唇就碰到一起了。” “拜托,你是在复述你看的那些言情小说么?”赫惟脑海中都有画面了。 “真人真事儿!一分二十七秒!足足有一分二十七秒,我和他的嘴巴都贴在一起,你明白这是什么概念吗?” 孟昭突然急了,坐起身来,“我的初吻,虽然没有动作,但它足足持续了一分二十七秒!” 赫惟:“你声音再大一点,我敢保证你这事儿明天就传遍整个八中。” “让她们传去呗,十五六岁,拉拉小手亲个嘴儿有什么的,我又没和他那啥。” “你不会还想……”赫惟从她的话里竟然听出一丝遗憾。 “想有什么用啊,我今年才十六!”孟昭恨自己太年少。 孟昭再一次压低音量,话题又回到最开始,“人在睡着的时候,是有呼吸的。” “可是那一分二十七秒,他没有呼吸。” 孟昭十分笃定,“他醒了,他是故意调整姿势,然后假装‘不小心’亲到我的。” 所以…… “叶雪扬喜欢孟昭,不是我花痴也不是我盲目自信,他真的喜欢我。” 说到这里,孟昭的情绪忽然又一次down下来,“可是我以后恐怕很难再见到他了。” “那就不见。”赫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翻出第一堂课的课本,打算结束话题。 “司马光说过,相见不如怀念。八月长安也说过,所谓浪漫,就是没有后来。” 赫惟撂下总结性发言。 孟昭一把扯过她手腕,“啧啧,你也没少看啊,还知道八月长安。” 赫惟小脸一红,推她,“老师来了,快坐好。” …… 是那一次和程茗一起被关禁闭,赫惟和他互相骂过一轮以后,再找不到能攻击对方的地方。 话题转来转去,回到程茗脸上的伤处。 “这你总不会也赖在我头上吧?”赫惟没好气道。 虽然那样子看着就疼。 程茗没理她,半晌突然来一句:“你以后别去网吧那种地方。” 赫惟从没去过网吧,却硬是要和他对着干,“网吧怎么了?你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程茗瞪着她,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弯,还是将昨天晚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安全,晚上千万别一个人在路上瞎晃,别以为北京城是什么治安很好的地方。”程茗摸了摸鼻子,赫惟瞥见他那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这不会毁容吧?”她伸手要去摸。 “少惺惺作态。”程茗别过脸去,再一次向她科普性知识。 程茗提醒她:“别以为在哪儿都有我舅舅护着你,纵然你是公主女皇,碰见真正的小流氓说给你掳走就掳走。记住,任何时候,报名是第一要务。” 赫惟点点头,终于相信,这方面的知识并不是污言秽语。 后来她在网上又了解了许多这方面的信息,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她没忍住好奇心,先是看了几本晋江的霸总文,后来被狗血的剧情劝退,在百花齐放的网文风格里遇见了八月长安。 赫惟喜欢八月长安笔下勇敢追爱的主角们,尤其爱深情却不卑微的学姐洛枳。 那时候她尚且不懂情/爱,就暗下决心,若是以后她有了喜欢的人,也要自尊自爱,永远将自己、自己的感受放在首位。 - 许是白天听孟昭讲了她的初吻故事,赫惟做了个很旖旎的梦。 所谓旖旎,就是因为她没看清男主角的脸。 那是期待中的未来,她亭亭玉立,不再期待赫远征的归来。 她有了很般配的恋爱的对象,牵手、拥抱,她们一起漫步在胡同里,从夕阳西下到夜幕降临。她们一起去看电影,大概是个恐怖片,她捂着眼睛躲进他怀里,听他一声声抚慰:“别怕。” “惟惟,别怕。” 梦里一直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响起。 随之而来的,是后背被人轻柔地摩挲。 这个梦持续了太久,醒来的时候赫惟有那么一瞬间的晕眩。 待意识清醒,她环顾四周,惊愕于她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很快,她就认出这是谁的房间。 也突然想起,梦里那道熟悉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她身后的这个男人。 纪柏煊是一个成年男人。 而她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而此时此刻,她们距离咫尺。 梦里那不停轻拍她后背的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抵在她后腰处的一根。 第15章 六便士08“宝宝,过来。”…… *六便士* 时隔多年,赫惟再一次陷入此等困境。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下一秒却被床上的人长臂一捞,被迫半坐上床沿,面朝向他。 “你……”先说话的人是赫惟。 房间里没开灯,寡淡的月光透过白色纱帘照进来,影影绰绰能看见他的脸。 他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赫惟猜不出他此刻的心里活动。 她静静等着,等纪柏煊像那天在羊蝎子火锅门口那样,是打是骂她都认了。 赫惟仔细想过,哪怕她现在的男朋友真是什么地痞流氓,只要不是程茗,她都可以在东窗事发的那一刻,高昂着头颅,倔强地反驳他。 可偏偏这个人就是程茗,是他纪柏煊的亲外甥,赫惟做不到问心无愧。 就好像人都可以接受自己的前任开始新的恋情,但却不能接受对方和自己的挚友走到了一起。 第23章 很多人因此失去朋友,可是血缘这种东西割不开切不断,纪柏煊始终是程茗的舅舅,她们要想长久地在一起,必须要得到纪柏煊的同意。 他会同意吗? 赫惟知道他不会。 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会允许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人恩爱甜蜜,而且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虽然他绝不会承认他喜欢她。 夜太静了。 静得就连交错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晰。 眼前的人仍旧一动不动,只胳膊还搭在她腰间。 又等了会儿,纪柏煊始终没做出赫惟意料中的反应,却缓缓地、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赫惟后颈轻颤,下意识推他。 “惟惟,别闹。”他轻声呢喃,一如多年前。 抱她的那只手没松开,另一手掀开被子给她盖上。 赫惟懵了。 再次推开他,赫惟定了定神,问他:“纪柏煊,你知道我是谁吗?” “惟惟别闹。”他又重复一遍,然后摸摸她的头:“睡觉了。” 赫惟低头嗅了嗅,纪柏煊身上没有酒味,这个点回家怎么也不像是从酒桌上下来的,可精神状态怎么像是醉了? 赫惟想要抽身,纪柏煊却在这时往里躺了躺,让出一部分位置给她,“明天还要上学呢,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赫惟僵在原地,被这一句话点了穴。 他以为她在梦游。 高中时赫惟有阵子睡眠不好,半夜梦游闯进纪柏煊房间,早上醒来以后吓得差点哭出来。 她还以为纪柏煊是恶魔在人间。 不,淫//魔! 结果纪柏煊向她复述了一遍她梦游的经过,辅以部分视频内容佐证,终于洗脱了他的罪名。 可她一张脸却被架在火盆上烤,都(烧)臊没了。 梦里赫惟死活拉着纪柏煊,一个劲儿地说自己害怕,一会儿往他怀里钻,一会儿又将他推开。 纪柏煊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抱着他胳膊睡着。 幸而她梦游的频率不高,一两个月也才一回,纪柏煊带她去看精神科医生,说是焦虑症引起的睡眠障碍,定期就医吃药,纪柏煊更加只能惯着。 医生说,在赫惟的梦里,他扮演着爸爸的角色。 赫惟呆呆地听着,她没有说,其实她的梦里根本没有赫远征。 除却第一次的尴尬,后来她每次梦游,纪柏煊倒是都处理得不错。他安抚她,告诉她不要害怕,哄她再度入眠,从不缺乏耐心。 可只有一样,赫惟每次梦游都固定耍无赖,她躺在他的床上,最开始是无意识地选择,后来是她故意为之。 赫惟喜欢纪柏煊的那几年,小心思不断,她几乎是拿个mini小榔头,一点一点把纪柏煊的心凿开的。 她知道她凿开过,虽然他从来不会承认。 但没关系,装睡的人叫不醒就不叫了,遗憾的只会是他。 因为他永远也无法知道,如果他当时醒来,未来将会是一个怎样的走向。 空气死一样的安静,就在赫惟犹豫下一步要做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 纪柏煊的手机响了。 赫惟慌忙下床,藏到衣柜边。 纪柏煊没被铃声叫醒,手机铃声一阵聒噪后静止,屏幕光亮了又暗,他始终没有反应。 赫惟松了口气,蹑手蹑脚走出房间。 她方才意识到这床上躺着的人是他而不是程茗,七魂吓跑了六魂,这下知道他不清醒,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赫惟猜测,他是将现实与梦境混淆了,还当她是个高中生。 他将一切都归结于他自己的梦。 操,她在他梦里这么上下其手? 赫惟悲哀地发现,即使在梦里,他都不敢允许一切继续。 他会打断她,让她别闹,他还说:“我们不能,不可以。” - 走出房间,楼下的灯刚好亮起。 程茗回来了。 他白天去见长辈,起得早穿得多,厚重的工装羽绒服挂在衣架上,抬眼看见赫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稍稍一愣。 “你在等我?”他明明给大小姐发了微信,他临时被纪柏煊奴役,打发许清穆的活儿最后到了他手上,他也欲哭无泪。 调虎离山失败,还搭上了他自己。 纪柏煊当时很沉得住气,告诉程茗:“你自己交友不慎,你当人家是好朋友,人家却惦记你妹妹,当然你去解决。” “可是这人是小惟的……我们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你刚才让我去找他的时候怎么没这觉悟?” 程茗一向不敢忤逆纪柏煊,又听见他说:“惟惟说了,只是拿他当小玩具,不认真的,犯不着我去找他,你的朋友你沟通起来容易些,最好是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程茗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叫做拿他当小玩具?她刚才还说小玩具比他差远了。 退一万步说,能当赫惟的小玩具,多荣幸的事情呐! 换个男人赫惟看都不多看一眼,他能走进她他跟谁炫耀了? 心理虽然这么想,但程茗表面还是傲娇的,他去桌子上拿杯子倒热水,问赫惟:“晚饭吃了吗?” 赫惟点点头,质问他:“你怎么才回来,不是说好吃了饭就回的么?” 程茗喝一口水,“给你发微信了呀,被抓壮丁了。” 赫惟无奈,苹果手机微信消息总漏提示,她真想砸了。 赫惟也下楼,伸手去抢程茗手里的杯子,“烫么?” “兑了点儿凉的。”程茗将水拱手相让,重新去倒。 “刚才吓死我了。”赫惟说。 “怎么着?” “舅舅在你房里。” “啊…?” 程茗懵了,“他不是说今天有个会,要开到很晚么?” 赫惟摇摇头,“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回来了,进去一看发现是舅舅。”其实你说看,是摸,程茗要是知道细节估计也吓死。 他还要吃自己亲舅舅的醋,说不定拉着她多洗两遍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他知道咱俩的事儿了?”否则好好的干嘛自己房间不睡,去他床上躺着? 赫惟不知道,“我一开始也以为,吓惨了……后面听见他说胡话,好像是睡着了没看见我。” 他都没睁开眼睛。 “你问问他秘书他晚上怎么回事儿。”程茗说。 赫惟:“我没他秘书电话,不认识。” “你熟。”程茗眨眨眼,“我保证你熟。” 程茗给纪柏煊的秘书打电话,那边没响两声就被接起,声音爽朗,“小茗同学。” 程茗的这个秘书是回国后新聘的,算是程茗的半个朋友。 没错,是个男秘书。 纪柏煊之前只用过一个女秘书,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把人给开了,在新加坡的这几年凡事亲力亲为,连个助理都没招。 这趟回国,原先交出去的一些权利渐渐回收,纪柏煊一个人自然应付不过来,饭桌上提了一嘴,程茗立刻就想起叶雪扬。 叶雪扬是延边人,家里开一家餐馆,在当地算是小康水平,上学时成绩优异,本科不负众望考来了北京。 虽不是清北,但也是赫赫有名的学校。 程茗和他认识,是因为赫惟,他一开始还以为赫惟和他早恋,最后发现她不过是个幌子,她身后还藏着个孟昭。 搬家前,孟昭家离程茗家不远,两家父母走得近,程茗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个人也曾做过孟昭的家教,后来不知怎么的被纪柏煊请来家里给赫惟补课,亦师亦友。 程茗偷听过几回她们上课,高一的奥数题,程茗一个高三生都不会做,听也听不懂。 那时候他就觉得叶雪扬很牛。 更牛的是后来,他要考京市的公务员,别处的他还看不上,就要考几个最热门单位,一次考不上考两次,两次考不上还继续考,一直还是应届生。 他和许清穆一样,没有关系没有背景,和全国各地那么多的考生一起竞争那屈指可数的名额,程茗实在佩服。 从前他以为会读书的人情商多半不高,叶雪扬也是个例外。 程茗当时提起叶雪扬,纪柏煊没太大反应,只说让他安排人去面试下看看情况,纪柏煊说他很擅长打太极,适合日后应付纪家老那两个叔叔,竟一下子就留用了。 叶雪扬比程茗大三岁,却从不摆老师、学长的架子,程茗介绍他到纪柏煊身边,一方面是让他在备考期间也能养活自己,另一方面也鼓励他去攀纪家这层关系。 叶雪扬电话那端安静,程茗将电话递给赫惟,“你听听这声音像谁?” “是赫惟吧。”叶雪扬不用猜也知道程茗身边是谁。 “这声音……”赫惟惊了惊,“叶老师?” “我现在是你舅舅的秘书,叫我小叶就行。”叶雪扬故意这样说,语气都能感受到他的笑意。 第24章 “叶老师你 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没听说啊。” 程茗抢话:“才来不久,刚入职还在试用期呢。” 赫惟笃定,“叶老师做事情靠谱,试用期肯定能过。对了……”她想起正事,“舅舅今天什么情况,我看他刚到家就睡了,不太清醒的样子。” 叶雪扬顿了顿,“纪总今天晚上原本有个会,但他临时有点不太舒服就先回去了,估计是吃了药昏昏沉沉的。” 纪柏煊是药敏体质,小毛小病吃点药就见效,可副作用也比一般人严重,这一点赫惟是知道的。 那没事了,他明早醒来基本不会记起什么。 赫惟庆幸地看向程茗,眼里的恐慌终于一点点褪去。 “舅舅睡你房间了,那你今晚怎么办?”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程茗嬉皮笑脸,“那我睡你房间?” “你敢吗?”赫惟挑衅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那胆子,真让你在我房里过夜你敢么?” 程茗摸摸脑袋,“中间隔着一间房呢,再说了舅舅吃了药睡觉雷打不动的,应该听不见动静。” “可是我刚才已经被吓得没感觉了。”赫惟说的是实话。 “那我再给你找找感觉。”程茗朝他眨眨眼,“我新学了个手指操,跳给你看。” “哈哈哈……”赫惟被逗笑了,两人又聊起许清穆。 “清穆这个人太软,我让他找舅舅讹点儿钱他这是说违法的事情他不干。”程茗无奈,但还是决定回来跟纪柏煊说一说,能把他留在京市也是好的。 赫惟帮理不帮亲,“他能有这觉悟,以后服务人民群众自己肯定没什么把柄。”不像程茗,多得是小辫子让别人抓。 程茗“呦呵”一声,“你真当许清穆是你男朋友了是吧?入戏这么深。” “对啊,我男朋友,我当然护着了。”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东窗事发你可要在舅舅面前保我。”程茗伸胳膊去环她脖子,捞进怀里。 两个人视线不约而同望向楼上,确认纪柏煊没有诈尸,程茗在她额头印上一吻,然后拍了拍她屁股,“你先上去,我去舅舅房间洗个澡,完事儿去你房间找你。” “你真来啊?”她不信他敢。 “那怎么办,不做了?”他还想给她表演手指操呢。 “静观其变吧,你去你自己房间洗澡,看他会不会醒。”赫惟提议。 “我看你就是故意钓我。”他又给赫惟接了杯热水,这次是用的她的专属杯子,两人一起上楼。 约莫二十分钟后,赫惟手机震动,程茗发来消息:【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赫惟“噗嗤”一声,【舅舅这都没醒?】 小茗同学:【醒了。】 惟一:【啊.jpg】 小茗同学:【真醒了,刚我洗完澡他还和我说话呢。】 惟一:【说了什么?】 小茗同学:【你先把门打开。】 惟一:【哦,门没锁。】 程茗轻手轻脚进来,抱着个ipad,说:“万一舅舅半夜醒了来你房间,我就说咱俩熬夜开黑,怎么样哥哥聪明吧?” 程茗将脸凑过去:“不奖励一下?” 赫惟咬牙切齿,“舅舅和你说什么了?” 程茗自己将脸贴上她的唇,心满意足靠坐上沙发,“哦,他叫惟惟呢,估计做梦吧。” 别是还停留在先前那个梦里。 赫惟心道。 “我说没有惟惟,只有茗茗。”程茗哈哈笑,心无城府。 “无聊。”赫惟白他一眼。 “但你别说,”程茗故意酸道:“舅舅是真疼你,听说你今年生日她给你买了套房,多奢侈啊。”他最多才一辆车呢,还是代步车。 “哦,你说那套房啊。” 赫惟不知从哪儿摸出盒烟来,夹在手上,凑到程茗手边,“那是我爸之前那套房子,之前他失踪了我还不起房贷,卖了。我爸让他拿那笔钱养我,结果是他自己把房子买下来了。” 这套房子之前一直空着,今年纪柏煊回国才重新装修好开始通风,他说物归原主。 一套房子,说得像是个物件儿。 程茗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打火机给大小姐点烟,关切道:“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你看,这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人说出来的话。”而不是总爹味儿那么足。 烟熏缭绕,程茗看她老练地吐着烟圈,虽然风不吹日不晒,又一次住回了她公主的城堡,可他心里还是莫名揪了下。 他想起几年前那个被纪柏煊丢下的赫惟。 她说她再一次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儿。 在纪柏煊离开的那个周末,她被送到程似锦那儿,连人带行李,像一棵树被人连根拔起,她埋在地底下的那些根须全都死掉了。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没人要的小女孩,他要。 即便她有的时候真的气人得很,他也不会将她丢下,永远不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刚才在他房里,如果他能再多停留几秒,他就可以听到纪柏煊后面那句。 他说:“惟惟,你还恨我吗?” 或者换一个问法,他其实更想知道——赫惟,你真的不再爱我了么? 没有人知道。 那个将她丢下的人,又何尝不是被人连根拔起的一棵树。 只可惜…… 可惜程茗心里也全都是赫惟,洗完澡就赶着去找她,纪柏煊含含糊糊叫了一声他根本懒得搭理。 既然鸠占鹊巢,他去抢占女朋友被窝去。 女朋友的被窝香喷喷,她下午收起玩具后自己换了新的床单,然后才喊累,让阿姨又来换的成套的被褥和枕套。 程茗睡袍一脱,大剌剌躺上去,张开双臂:“宝宝,过来。” 赫惟没说话,静静靠过去,听见他说了句好香。 赫惟说:“茉莉花香的洗衣凝珠留香持久,家里被子都这个味儿,你的也香。” 程茗敲敲她脑门儿,“我是说你香。” 说完程茗就要上手,偏赫惟听力好,伸手抵住他胸口,拍了拍他。 “你听,是不是老纪在叫我?” “好像是。”程茗委屈,伸手抓过她的胳膊,又贴上去,“让他叫吧,你就假装没听见,能有多大事儿。” “不行。”赫惟挪到床边,“我去看看。” 程茗长腿一抻,拦住赫惟,“那我们怎么办,还做吗?” 第16章 六便士09“真真是好大一张床。”…… *六便士* 做了谁也不会爽死,但没做是因为纪柏煊突然作死。 夜里九点,赫惟脸色煞白坐在纪柏煊车里,催促程茗开车稳当一点,别慌。 该死,她那会儿摸着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他浑身发烫。 怕是烧糊涂了,嘴里说些什么疯言疯语。 “舅舅,你别说胡话了,立什么遗嘱,就普通感冒发烧,打两针就好了。”程茗眉心突突跳,听见他在后排让赫惟给他录音,他要立遗嘱。 上个月,网上曝出武汉那边出现不明原因的肺炎病例,最近刚被确定此种疾病为新型冠状病毒,具有人传人的特点。 纪柏煊月初去过一趟武汉,停留时间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却并不是完全没有风险。 纪柏煊清楚自己一向身强体壮,不会莫名其妙感冒发烧,更不会吃了药没一丁点用。 密闭的车里,赫惟贴着他坐,一只手护着他腰,另一只手学他安抚她时的动作,轻轻摩挲在他后背。 “听说你刚才做梦叫我了。”赫惟转移他注意力。 一个喝多了酒都不言语的人,怎么这会儿话这么多。 纪柏煊捂着胸口,睁眼说瞎话:“我没做梦。” 赫惟无语看向窗外,这人都觉得自己要死了,实话还一句都不说,打算带到坟墓里去? 幸好路程不过十来分钟,到了医院,程茗去附近找停车位,赫惟搀着纪柏煊去急诊。 纪柏煊其实清醒着,虽然一直摁着胸口说自己呼吸困难,但他一双腿下地的时候完全不飘。 赫惟松手让他自己走,手刚刚落下就被纪柏煊抓起放回腰上,“我头晕,你帮我看着点路。” “?”晕个锤子。 赫惟故意在他腰上掐了一下,纪柏煊痛得“嘶”一口,回头困惑地看着她。 “我帮你提提神。” “?”哪有人这样帮人提 神的,“你这样是虐待病人。” “我高中的时候每回犯困,我同桌就是这么帮我提神的,很管用的。”赫惟笑笑,“你放松心态,就是发个烧,都算不上病人好吧。” 还有心情笑。 这才分开几年,小丫头就成白眼儿狼了。 “我胸口疼。”纪柏煊将她手掌按到胸口处,“一会儿叶秘书过来,你让他帮我安排律师,我要立遗嘱,今天就立。” 第25章 “你没老婆没孩子,遗产打算给谁?”可千万别说给她,真当她是他女儿啊。 “我只和我的律师说。”终于到了分诊台,纪柏煊这才想起来提醒她:“让程茗先别告诉其他人,我……” “就发个烧,他至于帮你拿着喇叭宣传么?”像他刚才那样惨叫,她还以为他把她们捉//奸在床了呢。 赫惟以为他会闯进来,指着她们跺脚,来一句:“真真是好大一张床。” 结果虚惊一场。 护士向纪柏煊确认了一下症状,拍拍赫惟手背,“这可不只是发个烧那么简单,看他症状,像是肺炎。” “那他胸口疼,是不是情况很严重?” “这个不好说,先去挂号吧,一会儿医生会安排先拍个x光。” 护士警惕地看了眼她们,倒是都戴着口罩。 护士例行公事地问道:“最近武汉那边有传染性肺炎,你们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去过武汉吧?”说着就要给条子。 “去过。”纪柏煊忽然来了一句,面色已经比刚才还要苍白些。 “他只是出差经过,而且没去过那个华南海鲜市场,应该没问题吧。”赫惟抢过话茬,她觉得就是纪柏煊太过紧张! 京市离武汉那么老远,他又是月初去的,怎么可能这么倒霉。 “那不好说,”护士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提醒她们:“一会儿主动和医生说一下你去过武汉这个情况,没去过华南海鲜市场按道理来说应该就是个普通肺炎。” 京市还没有新冠肺炎病例,但其他省份已经陆续有了,根据卫生局的预测,京市在年前很可能就会出现确诊病例。 等叫号的功夫,程茗和叶雪扬到了。 “纪总怎么样了?”叶雪扬姗姗来迟,没几天就过年了,纪柏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出租屋里收拾行李。 两个人合租的房子,离公司和纪柏煊住处都很近,赶来也快。 纪柏煊抬眼,“我不是让你和周律师一起来么?” “周律师放假回老家了,纪总您忘了?” “那其他律师呢?” “朱律师是您二叔的人,汪律师和您三叔走的比较勤,我联系了小梁律师,人已经在路上了。” “哪个小梁律师?”纪柏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梁媛律师。” 纪柏煊之前那位相亲对象。 梁媛在美国留学学的就是法律,虽然国内外法律有所出入,但她是有国际律师资格证的,回国接跨国案子吃香得很。 梁媛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家里只盼着未来姑爷能有魄力,也是看上纪柏煊这么年轻就独当一面的才干,所以对她们两个人十分看好。 许久不见梁媛,她烫了头卷发,染的红棕色,应当是为过年做准备。 程茗远远叫了声“舅妈好”,被纪柏煊踹了一脚。 什么病人,明明力气挺大。 上回在羊蝎子火锅店回去,梁媛说她来家里暂住,程茗就猜她是老爷子为纪柏煊挑选的结婚对象,以为是什么不好相与的蛮横小姐,结果是个极爽朗的女孩儿,性格比赫惟好多了。 当然,赫惟性格别扭不全是她自身的原因,程茗吐槽归吐槽,可他也愿意惯着。 纪柏煊也只能找梁媛这样自来熟的女孩子,若是找个内向话少的,结了婚以后怕是除了性生活以外就没旁的好交流的了。 要是遇到个矜持的,性生活都够呛和谐。 都不说话,谁知道对方爽点在哪。 他也不能找赫惟这样的,否则一个生起气来就离家出走,一个一吵架就跑到国外去呆几年,这不是祸害人么? 程茗想归这样想,但他嘴上有把门的,而且嘴甜,上来就问梁媛要不要喝水。 纪柏煊没好气,“别瞎叫,你车钥匙还想不想拿回去了?” 程茗耸耸肩,“您不是都要立遗嘱了么,别的不给我那辆车总该还我吧?” 程茗没看到赫惟眼色,来了这么一句。 赫惟狠推他一下,“嘴不会用就捐了。” 程茗不说话了,听赫惟说:“护士说这症状可能是肺炎,舅舅月初不是去了趟武汉么,他怀疑是……” 程茗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抽了几下嘴巴。 接下来一系列检查,等医生说可以完全排除新冠肺炎的时候,叶雪扬已经打起了瞌睡。 但立遗嘱需要两个没有利益关系的人在场,他不能先行离开。 “既然是普通肺炎,那立什么遗嘱?”程茗不解。 叶雪扬笑笑,“一般有钱人家的富豪都是早早就立好遗嘱的,毕竟那么多财产呢,万一碰到什么意外,没有遗嘱的话,一家人都有可能为了争夺钱财变成仇人,多少对簿公堂的例子。”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反正结了婚也得改遗嘱。” 叶雪扬忽然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赫惟,欲言又止。 赫惟有些担心纪柏煊,那张惨白到底的脸骗不了人,他确实很不舒服。 她有点怪自己当时没多感受一下他的怀抱,平时对他的健康状况也没有特别留意,不然她可以早点发现他不对劲。 “盯着我妹看什么?”程茗按着他头把他脸转过来,“我警告你,别打我妹主意喔。” “我哪敢……”叶雪扬想说的是纪柏煊,“纪总他以后大概率不会结婚。” “你说什么?”程茗疑似听力失常。 “纪总应该是不打算结婚的,就算结,也只可能是形婚。” 叶雪扬之前偷看过纪柏煊给自己制定的未来计划书,三个五年计划里都没有恋爱结婚,十五年之后他提前退休,难不成那个时候再结婚? 要是说计划里没写感情生活,可他明明连赫惟每年的生日礼物都备注上了,还有对程茗未来工作的安排。 叶雪扬没提赫惟,只说是他自己的猜测。 程茗突然声音降下来,小声问叶雪扬:“这么说我舅舅他…他那方面真的有毛病?” 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直没有性生活,想想也不正常。 “咳、咳…”叶雪扬咳了两声,“这个我倒是不清楚,你知道的,我是直男。” “哈哈哈哈,你小子!”知道了纪柏煊不严重,他笑起来也没了压力。 正好里面在叫他进去处理遗嘱事项,程茗拍拍他肩膀,“改天一起喝酒。” 程茗问赫惟:“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赫惟摆摆手,“我又不是病人。” “那我们一起去给舅舅买点儿。”他想拉赫惟的手,却被无情甩开,委屈巴巴看过去。 “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吃。”她心里还发着毛,为刚才那个隐隐的可能性而感到不寒而栗。 她想起不久前她阑尾炎住院,纪柏煊饶是白天有工作,下了班也要提着点什么去医院看她,如今她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 “不想吃你看着我吃行不行?”程茗将她羽绒服帽子一扣,“有点眼力见儿啊,咱们走了一会儿不就是舅妈照顾舅舅了,当什么电灯泡啊咱。” “也是……”赫惟被程茗这句话解放,终于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梁媛发了条微信。 【舅舅交给你了,我去和男朋友鬼混啦。】 句末加了个鬼脸表情。 和她现在的心情着实不太相符。 同情心不能太泛滥! 赫惟在心里暗骂自己。 纪柏煊明明不缺人照顾,她真是闲的慌。 走在路上,程茗说起叶雪扬刚才的结论。 “不婚主义?”赫惟想起远在大洋彼岸的孟昭。 她就说自己 是个不婚主义,她宁愿谈恋爱谈进坟墓里。 “我估计是那方面有什么隐疾。”程茗说的很小声,这些年也没见纪柏煊有谈过恋爱,之前八卦地向简胤淮、陈叔都打听过,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也没有男人… 在新加坡的那几年也不曾有过。 “不可能。”赫惟笃定,“他应该只是对婚姻慎重,挑选伴侣的要求比较高,你不应该被就这样揣测,他可是你亲舅舅。” “正是因为他是我亲舅舅,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我觉得有必要和让我妈知道,我记得她有认识专治这方面的医生,又不是绝症,干嘛好好的不结婚。” “他没问题的。”赫惟不希望这事儿被捅去程似锦那儿,否则纪柏煊脸上挂不住,和程茗之间的关系也会因此紧张。 没有男人能够允许被造谣说自己那方面不行。 程茗突然停下脚步,好奇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我……”赫惟脸上染上一层红晕,犹豫道:“我和你说了,你以后就别再瞎说八道了……” “嗯,你说说看。”外面冷,程茗没强迫赫惟牵手,两人并肩走着,步调出奇一致。 赫惟说:“我看见过……”她的声音几乎要不可闻,然后紧咬着嘴唇,回忆起那天。 第26章 程茗突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什么意思?” 赫惟慢吞吞的:“我看见过。” 赫惟确实看见过。 那是2016年伊始,刚过完元旦假期,高三生们都在积极备战期末考试。 赫惟和孟昭约好一起上学,每天早上出门很早,经常天还没大亮,她就拿着早餐盒出了门。 赫惟不愿那么早就折腾陈叔,那段时间总坐公交去学校,一路上听听英语听力,倒也不算浪费大好晨光。 赫惟不愿意打车,她总不安于男司机异样的打量目光,也不愿搭他们的话。 晚上陈叔会先接上纪柏煊,然后去学校接她。那段时间她们冷战,陈叔几乎就成了赫惟的专属司机,纪柏煊去简胤淮那儿拿了辆车自己开,也不耽误工作。 赫惟因此贴心地隔三差五给陈叔放假。 那天是工作日,阿姨也不在家,请假去津市给孙子过周岁生日,赫惟理所应当以为家里没人。 她去学校的路上突然不舒服,半路上了返程的公交车,打算到家以后再打电话向老师请假。 因为不太舒服,走起路来都有气无力,到门口的时候她瞧见三楼泳池没人,还以为纪柏煊今天出门早。 又或者是因为冷战心情不好,最近给自己放了假。 赫惟没做多想,直到她走上楼梯,刚停下来扶墙喘气,耳边就响起一道分贝更高的喘息声。 惊讶的不是这道喘息声源自纪柏煊之口。 赫惟惊讶的是,这声音是从她房里传出来的。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一探究竟! 赫惟小心翼翼,轻轻扒开那扇贴了她大头照的木门,走进小厅里,透过卧室房间门边的那道缝隙,然后……赫惟就看见了她这辈子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第17章 六便士10有关舅舅,粉红…… *六便士* “你说你看到舅舅他在……”程茗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这个事情,愣在原地。 赫惟咬咬牙,“没有,我不是亲眼看到,我是说我亲耳听到!”她立刻改口,但那画面在她脑海中又回放了一遍,她不敢说。 “他挺久的,感觉和你不相上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赫惟小声道。 “你那时候就知道多长时间算久?”纪柏煊出国前赫惟也就十八岁,虽然第一次时她确实好像是有那么点儿理论基础,但实操过程证明她就是纯逞强。 赫惟从小就凡事喜欢和程茗较个高下,就连这事儿上也不肯服输。 赫惟脸一红,“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许你们男生看黄色杂志不许女生看言情小说是吗?” “言情小说里面一个小时以上才算持久吧,舅舅那么久?”程茗故意这么说的,他猜测赫惟当时撞上一定尴尬极了。 “别开玩笑了,我认真说的,你舅舅什么事儿都没有。”赫惟眼见为实,每一个维度赫惟都在百度上查过,非但没有缺陷,纪柏煊的硬件甚至堪称完美。 赫惟觉得那就是为她而生的,如果非要被什么东西包裹,为什么一定要是她的舞蹈服? 不可以是她吗? 赫惟希望是她。 她已经成年了,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但这些她不会告诉程茗,两个人之间如果没有隐私了,那也就离分手不远了。 况且,赫惟喜欢过的人是纪柏煊,不是京市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换一个人,哪怕她当年喜欢的人是叶雪扬,她都相信程茗可以接受。 但纪柏煊不行。 不管程茗有没有心眼子,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无聊的人,总会有人在他耳边问一句“她喜欢你舅舅,不会是拿你当替身吧”这样的话,她百口莫辩。 知情人或许可以赞同赫惟拿得起放得下又拿起别的的豁达态度,但却很难理解为什么她放下纪柏煊之后拿起的是程茗。 还记得初尝sex,赫惟给远在大洋彼岸的孟昭打视频分享感受,孟昭听的津津有味,最后才反应过来赫惟说的这人不是纪柏煊。 孟昭以为她一定会跑去新加坡,找纪柏煊亲口问个清楚,毕竟那样纯粹又热烈的感情,她不信人一辈子可以有幸遇到两次。 就像她和叶雪扬。 虽然分手了,但她清楚地知道,那样浓烈的爱,往后几十年的漫长人生,她再也无法给予任何一个人了。 不,比起她和叶雪扬,孟昭认为赫惟和纪柏煊两个人的关系更为复杂。如果只有爱就好了,咬一咬牙,就像她一样,不打麻醉就拔牙,痛完那一下,以后不吃甜的就好了。 可偏偏赫惟对纪柏煊还有除了爱以外其他的情感,其中最浓烈的当属怨恨。 她怨恨他不辞而别去新加坡,像个逃兵,像个孬货。 这爱里一旦参杂了恨呐,放手的时候总不可能完全甘心。 至少要再纠缠个几年吧,到纪柏煊后悔回来找她,亦或者……到他死。 孟昭偏执,脑海中自动脑补一本狗血虐文小说。 “为什么是程茗?”长大了以后她们一群人再不会管程茗叫哥,男女有别,高中那几年孟昭有叶雪扬,几乎不再和程茗、大河他们这些男孩子来往。 明明她是通过程茗才认识的赫惟,却在过河之后拆桥,很不讲礼貌。 她问的这话也很不礼貌,赫惟当下也被问住了,想了好半天,最后郑重其事道:“因为喜欢。” 她不会饥不择食到是个男人她都要。 孟昭更不理解了,笑问她:“以前你俩没少干仗,你不是恨他恨得牙痒痒吗?” “那怎么了?你不是也爱叶雪扬爱的要命吗?不还是说变心就变心了。”赫惟没过脑子说了这一句,换来对面长久的沉默。 赫惟敏感地感觉到孟昭和叶雪扬的分手另有隐情,但她不说,作为朋友她也不会去多问。 有些事情就是需要自己去消化的,任何人都给不了帮助。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说过,纪柏煊在去新加坡之前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 就连孟昭都不看好她们,赫惟一开始对她们这段感情也很没信心。 她会心虚,在面对那么和善的阿姨叔叔的时候,在每一次纪柏煊短暂回国她们对视的时候。 一开始并不是毫无波澜的,但却不是遗憾,她只是觉得自愧,当初说什么永远都只会喜欢他一个人,想来还是太过天真。 “永远”这个词是要到死了才算数的,人活着,就容易有变数。 程茗见她发呆,伸出手来捏她的脸。赫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无辜又天真。 程茗开玩笑:“舅舅别不是经常自给自足吧?这事儿频率太高了也不好,也有可能把身体搞垮的,你看他现在虚的,感个冒还能成肺炎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赫惟跟着笑了笑,程茗突然走到她面前,挡住她,伸手将两只手揣进她羽绒服口袋,冰冷的一双手捏住她的小手,得意道:“还是我有福气,我宝宝从来不忍心让我自己动手。” 赫惟连忙缩手,“你手这么凉,怎么不揣口袋里?” “车子停得远,没有宝宝牵手,这么长的路我自己怎么走?”程茗贫嘴,挡住赫惟的去路,手插在她口袋里半抱着她,“我数一二一,你往前迈步子,我往后退。” “咱俩现在都看不见路了,你也不怕等下撞到人。” “撞到我我就原地倒下,讹来的钱都给宝宝花。” “天天在法律边缘试探,你忘了你的理想是成为制定法律的人吗?” 程茗从没说过自己有理想,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赫惟知道他并不是多不求上进。 上学期他挂科实在是怪她,考试那几天她们正吵架,程茗说他卷子上的题都没看清,当草稿纸写检讨书交上去了,老师还幽默地说他是警校“徐志摩”。 程茗说:“您别瞎说,徐志摩是渣男,朝三暮四,我可跟他不一样。” 要是赫惟前脚提分手,他后脚就能喜欢上别人,不需要老天爷安排飞机失事,他自己去金海湖蹦极台上玩儿不拴绳子版本的。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矛盾,赫惟隔一段时间就作一作,谁知道程茗这么不成熟,把考试当儿戏。 但又受不了他整天要死要活,没过完暑假两个人又好了,趁着没开学还能天天见,程茗愣是难得大胆一次溜进她房间,婴儿一般把脸埋进去猛吸。 赫惟当时害怕极了,一把推开程茗,“叔叔阿姨都在家呢,你饿死鬼投胎啊?” 说完连忙捂住嘴,担心动静让程似锦她们听见。 程茗坏笑,“她们听不见。” “怎么听不见,这个点总不可能已经睡了……就算睡了这房子隔音效果也不行啊。”赫惟没在家里有人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过。 “她们在房里看电视呢,聚精会神的,顾不上我们的。”程茗多滑头一人呐,那天进程似锦房间找东西,翻到床头柜里一沓避孕套,后来每天他都趁家里没人的时候去数,今天程似锦下班早,明天又休息,他早上看的时候发现有两只单独的被拿出来塞在了枕头底下,不是现在用是什么时候? 第27章 程似锦和陆世康结婚早,现在也才四十多岁正当年,但她们那一辈的人能隐忍,经常憋着或者即便是做也静悄悄的不闹出动静,程茗知道她们锁了房门。 如果没猜错,他那天不小心瞥见陆世康拿着ipad下的小电影这会儿正放着呢。 看电影有什么意思,他只想和赫惟演电影。 那天因为家里有人,刺激非常,两个人又因为吵架许久没亲热,程茗一贴上去就甩也甩不掉。 程茗体格摆在那儿,被警校磨练得一身牛劲儿,暑假不用训练也不上课他的力气都无处发泄,差点把人折腾死。 第二天赫惟晚饭时才下床,心想下次吵架闹个一周最多,时间拖太久容易出人命。 是真容易出人命,他那晚用力过猛,弄破了两个套,不知道有多少小蝌蚪越狱呢,吓得程茗等那俩一去上班就连忙去给她买药,为这事儿赫惟又气了他半天没给好脸。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天他怀疑是他故意弄破的! 按照他的逻辑,反正都要吃药加一道保险,不如直接别戴了。 他不是故意的,赫惟吃药他跪着喂,诚意可感动上苍,偏赫惟是个冷血的,说:“咱俩都没留心才闯出的祸,凭什么要我一个人承担?” 程茗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了,二话不说,抠开另外一颗药丢进嘴里,一口水送进胃里。 没有网上写的什么副作用,抑制的那点儿雄性激素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只有赫惟月经提前一周,又痛了个通宵。 但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很多事情她知道男人不能代替她们去做,譬如生孩子,但是往往她们都想要一个态度。在这一点上,程茗从来不会让赫惟失望。 那是她们在一起这两年的第一次意外,后来不论情绪多么激动,他总留着一丝理智去检查措施,即便已经做的相当完备了,也要灌水检查。 程茗是个很好的男朋友,赫惟心里很清楚。 可是要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前方的路障也有很多。 他以后要进国安局。 而她的父亲疑似从事间谍活动,失踪已经十年。 赫惟不信赫远征真的会帮日本人做事,他那么嫉恶如仇…… 可他有软肋,赫惟想起她从未见过面的妈妈,那个人会是坏人吗?或者别人拿她要挟赫远征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年不论是电视剧还是现实生活,丧了偶或者离异的男人转身就会再找,或者像杭城那个林某某一样,为了直播带货高喊“老婆孩子在人间”,赫惟才不信他真有那么深情。 赫远征比那些人深情多了,虽然他从没提起过妈妈,但赫惟知道他那些年始终一个人,就是在等着谁。 京市有房,政法大学副教授,长得也不赖,就算带着她一个拖油瓶,也不可能成滞销货。 她曾经是一个拖油瓶。 是赫远征的拖油瓶,也是纪柏煊的拖油瓶。 她不希望将来也变成程茗的拖油瓶。 “程茗,”想到这里,赫惟突然停下了步子。 “怎么了宝宝?”他在口袋里捏捏她的小手,“就在前面了,不是这两步路你都不愿意走吧?” 赫惟踢他一脚,刚想来句煽情的话呢。 “不愿走哥哥背你,多大点事儿啊!”说着转身蹲下去,拍拍自个儿后背,“上来。” “现在我让你骑,回家你给我骑。”程茗龇牙,大放厥词。 赫惟膝盖踢了下他屁股,他装模作样叫了声,“行行行,回家也是我给你骑,行了吧?” - 最后还是没做成。 赫惟这些天日夜颠倒内分泌紊乱,大姨妈提前来了,刚到家就冲进客卫, 程茗差点哭出来,这可是用舅舅的健康换来的一个礼拜,居然到嘴的饭都能被老天爷连盘子带碗地端走,他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不行,今天是你招我在先,我刚才还说宝宝你最好了从来不舍得让我饿肚子。”程茗坏笑,盯着她刚洗净的一双白嫩玉手。 “你想干嘛?”赫惟伸手挡胸,怕他在楼下就一头扎进来。 “用这个……也不是不行。”程茗隔空捏了捏,“来例假是不是胸胀得特难受?一会儿就让程医生来帮你好好按摩按摩,免费上//床服务。” 程茗做大灰狼的表情伸爪子去抓人,赫惟假模假式地跑两步,被他一只手就扛起来往楼上走。 程茗一巴掌重重抬起,又轻轻落下,纯粹是吓唬吓唬她。 从前多桀骜不驯的一个人,吵起架来能像女生一样薅她头发勒她脖子,现在她眼睛一睨他就立刻知道求饶。 别说揍她了,就是赫惟莫名其妙给他一巴掌,他都能舔着她的手夸她真会打,都把他打爽了。 赫惟一张脸无所畏惧地看着他抬起巴掌又落下,眼睛都没眨一下。 有恃无恐。 “行,你现在胆儿肥了,这样看着我,是料定你现在不方便所以我拿你没招儿?” “哪有。”赫惟收回目光,连连摇头。 程茗将人往床上一丢,“那叫声老公来听听,弥补下老公从下午起就被你钓着的这一口。” “下午还说想了,现在机会来了,宝宝自己证明给老公看看…你有多想。” 第18章 月亮10“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月亮* 赫惟不敢呼吸,轻轻动了下胳膊,被身后的人按住肩膀。 纪柏煊没动,手掌就放在她肩上,条件反射地哄她:“惟惟别怕,别怕。” 她怕什么? 青天白日,孤男寡女怎么就躺到一张床上去了,她该怕的是他才对吧? 本来还没有那么害怕,直到纪柏煊也跟着动了动, 他的小腿碰上她的,赫惟感受到,她月要后方有明显变化。 赫惟被吓住了,咬着唇差点哭出来。 纪柏煊这是要干嘛呀?他昨晚又应酬醉酒回来的么? 可房间里空气清新,没有一丝酒味儿。 赫惟想跑,可是她的肩膀还在他手里。 他是清醒的吗?他醒着吗?赫惟背对着他,这些问题都找不到答案。 犹豫再三,赫惟终于缓缓地、轻轻地转了个身。 窗外晨曦微露,她因为要早起上学,生物钟已经习惯让她每天在闹钟响起前睁眼。纪柏煊比她出门晚,通常她出门那会儿他才起床,阿姨会提前将三楼泳池里的水更换完毕,他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游泳。 有时候赫惟走到别墅外的那条坡道上,回头朝屋顶望过去,幸运的话她能看见他上半身健硕的肌肉。 他的皮肤太白了,像女孩子一样,冬天的时候他穿着泳衣,塑身的t恤遇水后显印出他肌肉的形状,赫惟有时候周末醒得早会去楼上偷看,也曾用她那个没有手机卡的小手机偷拍过两张照片。 纪柏煊的眉眼也好看,“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眼角下勾,眼尾波动,漫不经心看人的时候总透着股寒气。他的鼻子弧度那样完美柔和,微微的顿感恰到好处。最好看的是他的嘴巴,有一点点肉感,他垂眸思考的时候嘴步常有细微动作,显得异常性感。 老纪真的很帅! 就像孟昭说的,年长的人魅力实在显著,他安静又深沉,睿智却不显眼包,总是无需赫惟开口就为她打点好一切。 赫惟是从程茗那儿得知的,赫惟这次升学分班,纪柏煊事先将整个八中新一届的班主任都背调了一遍,最后才精挑细选出的她现在这位班主任,放心将赫惟放进她班里。 赫惟有些孤僻,平时也不爱交朋友,也是纪柏煊动用关系将知根知底的孟昭安排和她做同桌,不动声色。 父爱如山却无声,赫惟几乎没有感受到来自赫远征的父爱,但在纪柏煊这儿,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她成绩下降的时候他会皱眉,她不舒服的时候他会焦急,她闯祸的时候他会一边教育一边替她收拾残局,他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随口提起的想去的地方他抽空就会带她去、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买来给她…… 和纪柏煊在一块儿,赫惟不需要活得那么小心翼翼,她可以挑食可以任性,他还说他永远都不会丢下她。 赫惟在孟昭面前说她把纪柏煊当成父亲一样尊敬,可就算是亲生父女,也没有女儿这么大了还和爸爸一起睡觉的呀! 赫惟慌了,慌不择路,“啪”地一巴掌扇到面前这张帅脸上,大喊:“啊啊啊老纪你简直禽兽不如,你怎么……怎么……” 啊啊啊她都说不出口!他这是想做什么? 纪柏煊猛然睁开眼,意识迷离。 他的腿还挨着她的脚,被她快速扭动着躲开,赫惟挣扎着坐起身来,揪住纪柏煊的耳朵。 “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他能做什么? 纪柏煊先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待各种感官都复苏,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立刻就不清者自清了。 第28章 他怎么回事?不是都说男人过了三十岁晨起的频率会降下来吗,为什么今天这么不合时宜地出卖他?大周末的休息一天都不行,不知道他昨晚处理这小丫头的事儿一夜都没睡安生吗? 幸亏他拍了段视频以证清白! 纪柏煊拿过手机,播放那段有些晃却能证明是赫惟自己爬上床的视频。是赫惟非要挤到他床上来,拼命往他怀里挤,怎么赶都不敢走。 他自己走也不行,赫惟抱着他胳膊,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怎么都不放手。 她一直在让他别走,她说她害怕,也不知在害怕些什么。 纪柏煊心软,一直哄到她不再乱动,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再醒来就是这么个状况,混乱又尴尬。 可是视频已是铁证如山,赫惟听着纪柏煊平淡如水的声音讲述她梦游的经过,只觉得自己一张脸被摁在地上摩擦,疼极了。 纪柏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本以为这样可以分散注意力,好让某处快一点消下去,可谁知对方今天也叛逆,非但不下去,反而硬气得很。 他连被子都不敢掀开,又不敢问赫惟刚才有没有碰到。 碰到了又如何呢? 她才十五岁,她哪里分得清男人是晨//勃还是发情。 不当他是变态就不错了。 赫惟也难堪,那视频里的疯丫头真的是她,她沉默半晌终于想起昨夜那个混沌的梦,她把他当成男朋友又摸又抱的,成何体统! “是不是梦到你爸爸了?”她一直让他别走,小小的脸上只有眉头紧皱,纪柏煊听着心都疼了。 赫惟不蠢,这时候递过来什么台阶她都下,顺着他的话点头,“我很久没有梦见他了。” 赫远征已经失踪三年,她真的不大会想起他了。 等他哪天回来,她非要告他遗弃不可!休想轻轻松松就把她从纪柏煊这儿领回去。 赫惟记仇着呢。 终于等赫惟回去自己房间,纪柏煊几乎是逃也一般跑进浴室,那天他罕见地没去游泳,也没有健身,窝在房里一上午都没有出来。 事实证明人不能总压抑自己,否则一朝情绪溢满,射出来容易淹死自己。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纪柏煊才明白那天他为什么会失控。 有科学家指出,人类靠嗅觉选择伴侣。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够闻见赫惟身上那种特殊的香气,她躺过的床单、她盖过的被子,她喝过水的水杯,还有她触碰过的他的手臂。 如果这不是一种天赋,那就是一种惩罚。 从那一天开始,纪柏煊再也忘不掉那种香气。 以至于后来他回国,程茗那件散发着熟悉香味儿的衬衫一下子就引起了他的警惕。 - “女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她可以把所有的情感转化为爱情;而男人不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周日去孟昭家里写作业,孟昭正在看电视剧《北京爱情故事》,她说这部剧特真实,爱情友情都特浪漫。 赫惟到的时候,剧集被暂停在疯子说的这句话这儿,孟昭小朋友趴在书桌前思考人生,满桌子试卷一个字没写。 “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感官动物。”赫惟想起不知谁说过的这句话,但她认为自己可以解释这句话,“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多是一见钟情,爱一个人就是爱一个人,不爱一个人呢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爱这个人。而女人就不一样了,女人都有心,即使刚开始不爱,感动啊、愧疚啊,很多东西都能慢慢转化为爱。” “这就说明啊,女人心软,男人心硬。你看那些闹离婚的夫妻,但凡是女人想离婚的,就算是丈夫出轨、赌博甚至家暴,对方只要跪下来求原谅,再写一封狗都不信的保证书,妻子也很容易选择原谅。但要是男人铁了心想离婚啊呀,妻子就是以死相逼他都不带回心转意的。” “男人是没有心的,他们只有一双眼睛,眼睛爱谁他们就爱谁。”孟昭附和,一张草稿纸上画满了圆圈。 “画个圈圈诅咒……叶老师?”赫惟一猜即中。 “他这个学期不来给我上课,也不通过其他方式联系我,之前加了q/q说有不会做的题可以拍下来发给他,结果我昨晚给他发的他都没有回我。” “他不回你你也得写作业啊!”赫惟放下书包,抽出本习题册砸上她脑门儿,“我还指望你给我抄下数学卷子呢,你倒好,愣是一题没写啊。” 孟昭大囧,“我也打算抄你的来着……” 赫惟数学一科最是薄弱,“你个数学课代表不做数学作业,还想抄我的,你好意思不?” “那怎么办,开学好几天了,他应该早回北京了吧?”孟昭抱起赫惟的胳膊,摇啊摇,“我好想他啊,怎么办啊小惟?” “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你怎么就知道作业啊!” “你要是见不到他人就不写作业,那我还是劝你直接去找他吧,不然明天你也别去上学了,等着老班叫家长,你妈拿着戒尺上我家去找人吧。” 赫惟真不是吓唬她,听程茗说小昭妈妈是附近除了名的悍妇,别说是孟昭了,就是孟昭她爸孟伟她都拿着戒尺追着骂,根本不给人留面子。 孟昭被赫惟一句话醍醐灌顶,“是啊,我为什么要等他联系我呀,我明明可以主动找他的呀!” 说着就站起身去照镜子,她理了理头发,早上刚洗净吹干还飘着香味儿呢,“小惟,你说我要不要把头发扎起来?” “今天风这么大,扎起来吧。”赫惟伸手去果盘里拿了颗橘子,刚剥完放一瓣进嘴里,就被酸得睁不开眼。 孟昭根本没注意赫惟在干嘛,又走到衣橱前面挑衣服,“你说我穿这条裙子怎么样?还是穿短裤t恤露大长腿?” “都好都好,你穿哪件都漂亮。” “唉……”孟昭长叹一口气,突然坐到床边不说话了。 “怎么了?”赫惟莫名奇妙。 “我要是长得像你这么漂亮就好了。” “长得像你这么漂亮,什么样的男孩子能不对你动心啊,我真羡慕你。”孟昭觉得自己如果是个男的她都会爱上赫惟,毕竟男人可是视觉动物啊,怎么拒绝得了啊。 “你也很漂亮啊,至少在叶老师眼里你是最漂亮的,不是吗?” “我不知道。”孟昭突然自卑,“他们大学里那么多漂亮女孩子,而且还都是成年人,没有家长管着,能抱能亲的,你说他凭什么喜欢我啊?” “前几天你还自信满满呢,这是怎么了?” 赫惟鼓励她,“我陪你去找他,北理工是吧?听说理工大学男多女少的,漂亮的姑娘多也不够分的呀,他喜欢你很正常,你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可爱个屁,大河和程茗哥上次还说我三八。”(“三八”是文中几个男生骂人的,不是作者!不要上升到我!这个词原本与三八妇女节有关,后面由港片引导逐渐演变成了辱女词,用在这里只是想要塑造无知愚昧的男高中生形象!鲜活的男高中生就他爹的这样!本文所有对话都只为塑造人物,不要上升作者求求了!本段字数不影响本章价格,仅作解释。) “他俩蠢蛋懂个屁!” 赫惟想起程茗就不打一处来,他昨天晚上来家里未经允许就去她房间扫荡,美其名曰说是检查作业,把她私藏的两本小漫画给偷走了! 天天想着偷鸡摸狗,其心可诛!!! “程茗?我跟你说哦,他这个人真的是没救了,都高三了也不好好学习,总和一群街溜子蹲在那个篮球场上抽烟,打篮球也不是为了锻炼身体而是为了耍帅,你别看现在还有无数的女同学觉得他帅,等再过几年的,他能有人要我跟他姓!” “这些人平时不务正业就喜欢对女孩子评头论足,你别理他们放的狗屁,下次我替你抽他嘴巴子。”赫惟拍拍胸脯,她正好要报他偷漫画之仇,不如一并解决了。 孟昭感动得要流泪,抱着赫惟晃了好一会儿,差点儿把人给晃晕。 “走,咱们去找负心汉算账去!”赫惟一把揽过孟昭的肩,“我倒是要去问问叶雪扬,到底是为什么不回我们孟姐的q/q,简直不像话!” “哈哈哈哈……”孟昭被逗笑,和赫惟手牵手去坐公交车。 “听说年底要建地铁16号线了,到时候去北理工只要半个小时。”孟昭早就查过了,从前叶雪扬来给她上课的时候不舍得打车,公交车单程就要一个多小时,她都心疼坏了。 夏天的时候骑单车四十分钟,冬天太冷,他要是执意骑单车回去,孟昭就会厚着脸皮去找孟伟开车送人。好在孟伟是个热心肠的,只要孟昭学习成绩进步,他也对叶雪扬格外殷勤。 “年底才建,什么时候能通上还很难说,老纪说咱们这片儿住的很多都是以前政//府的高//官,拆迁什么的也都不那么简单。”纪氏集团做的就是土地建设,赫惟多少也听过纪柏煊和别人谈论工作。 第29章 孟昭不禁感叹:“还是你们家老纪厉害呀,出门有司机,回家有阿姨,说是说他替你爸爸照顾你,其实是钱在照顾你吧。” “也不能这么说,他也是很尽职尽责的。”赫惟替他争辩。 “要是我们家也有司机就好了……”孟昭如梦初醒,“不过就算我们家有司机,我爸妈也不会让叶雪扬再来给我当家教了,唉。” 赫惟突然在这时候停下脚步,问她:“你觉得我数学怎么样?” “你?”孟昭笑了笑,“要我说实话吗?” 赫惟点点头。 “简直烂透了,哈哈哈哈哈…”开学摸底考试考68,120分的卷子她都没及格,其中有两个选择题还是看她的答案才对的,简直神人! 也不知道纪柏煊是怎么忍住不揍她的,简直是拿他的学费当草纸擦屁股! “对啊,我数学都烂透了!”赫惟摊摊手,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可就算她数学这么差,不也还是和程茗上了同一个高中么?谁比谁差啊? “所以呢?”孟昭没明白。 赫惟一个暴栗敲在她脑门上。 “所以我可以让老纪帮我请个家教补课啊,笨蛋!” 第19章 月亮11爱情还是先一步来临了。…… *月亮* 孟昭去过两次北理工,一次是叶雪扬生日,另一次是中考成绩出来以后妈妈说以后叶老师不会来了。 两次,都只在学校门口干等,没见到人。 生日那天,叶雪扬和几个室友一起在校外吃火锅,没接到电话,看到孟昭的q/q消息赶回来时,小姑娘已经气鼓鼓地走了。 她以为他和其他女生一起过生日了,一双球鞋拎过来又提回去,要不是尺码不合适,她就假孝顺送给孟伟穿了。 孟伟起码能高兴三天! 第二次也是不巧,叶雪扬当天有兼职,孟昭一直不断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却被锁在酒店临时工的储物柜里。 这一次孟昭说什么也要见到叶雪扬。 和赫惟不同,因为孟昭学习成绩一向不错,且父母都有工作需要经常联系,所以孟昭有自己的手机,只是每个月手机话费有限,非必要她几乎不打电话。 这会儿一个毫不犹豫将电话拨通,她想着哪怕见不到人,听听他的声音也是好的。 没有他给自己讲数学题的日子,她都快丧失对数学的兴趣了。 “来了来了!”终于看到转角的人影,孟昭紧张地拍拍赫惟,“就那个,穿蓝色短袖的那个!” “哇哦,是有点小帅。”确实比程茗这种高中生看起来成熟稳重,哪怕是跑着的姿势都含蓄多了。 程茗跑步像后面有人在追他,完全不顾形象,脖子上汗直淌,掀起衣服就是擦,脏死了。 叶雪扬看着太斯文,含蓄有礼貌地跟赫惟打了个招呼,领着她们进了家奶茶店。 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店里有空调吹着,三个人幸运地蹲到一桌空位。 叶雪扬问她们喝什么,他请客,孟昭掏出自己的小钱包,“小惟是我朋友,怎么能让叶老师你请客呢,我来吧。”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两杯奶茶能要多少钱?”叶雪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票子,笑笑,“我在你心里是不是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不是……”孟昭只觉得他现在没了家教的工作,挣钱不容易。 叶雪扬家里条件并不好,还有个弟弟,他爸妈对他一向抠门儿,在她送出那双球鞋之前他连双耐克都没穿过。 可是又不好在赫惟面前让叶雪扬吃她的软饭,孟昭没再拦着,三个人点了三杯冷饮,说起赫惟想请他去做家教的事儿。 “我数学真的很烂。”赫惟咬着吸管,想起每次纪柏煊看她的成绩单时,看到数学成绩那一栏的数字时,脸上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纪柏煊说:“高考是取总分,但凡是取最低分,你都没有学上!” 他难得会用那种看程茗的眼神看她,仿佛那一刻她在他心里已经跌份儿到和程茗那厮划上等号了。 不行,她要战胜程茗!她要学好数学! 虽然她心里知道,老纪不可能让她没学上的,要是真没有学校要她,老纪自己斥资给她建所学校都不是不可能。 他那么爱她。 爱…… 赫惟被子个字烫了一下,收回分散的注意力,等候叶雪扬的答复。 出乎意料地,叶雪扬没有接受。 但他拒绝的很委婉。 “我今年大四,年底要参加研究生考试,这个学期可能会比较忙,家教的活儿恐怕是不太方便了。”叶雪扬撒了谎,实际上他的保研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不需要再拼命备战考研,他只是不愿再做那个影响孟昭学习的人。 孟昭妈妈在那通解聘电话里说了很多,她慷慨地多结算给了他一周的补课费,恳请他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孟昭面前。 叶雪扬理解,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希望自己高中生的女儿因为早恋影响学习,换成他有女儿他也会这么做。 话已至此,赫惟就不好强人所难了,她失望地点点头,又问:“那叶老师你有没有靠谱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我呀,我数学真的太烂了,急需查漏补缺。” 他有个师妹前两天刚好问过他有没有能带着一起做的兼职,他是可以介绍给她们,可是…… 叶雪扬不想让孟昭觉得他身边有很相熟的女孩子,哪怕她们以后未必还有机会再见,但他和那个师妹真不太熟,只是他是学院里出了名的勤工俭学达人,大家谁有需求总喜欢来问他一下。 叶雪扬内心挣扎一番,最终选择自私地置那个学妹的困难于不顾,“初中的数学不难,补起来很简单的,孟昭虽然中考发挥得不太好,但所有的知识点她都掌握了,你不会的让她给你讲一讲,应该能进步挺多的。” “啊,我吗?”孟昭突然被点名,有些受宠若惊,“我有这本事吗?” 赫惟抢话说好,“研究生考试是十二月,那这几个月我先让小昭帮我辅导辅导,等叶老师你考试结束再来帮我冲刺一下,你看行吗?” 她不想让叶雪扬再有拒绝她的机会,加码道:“只要你能帮我提高数学成绩,课时费可以按照1.5倍给你,而且我家有司机也有客房,你想回学校还是留宿都方便的。” “我家大人也很好,绝对绝对不凶。”赫惟向他保证,纪柏煊人可好可好了呢! 就是晚上应酬完回来一身酒气,总劝不住他少喝酒。 叶雪扬没立即答应,岔开话题,问起孟昭的高中生活是否和期待中的一样,孟昭摇摇头:“高中除了有个好同桌,一切都很没意思。” 没有叶雪扬的高中生活,想死。 奶茶利尿,赫惟中途想去厕所,看到马路对面有家kfc,拉着孟昭陪她一块儿去。 刚出店门,孟昭脸一臭,“就这么近你怎么不自己去,刚好给我和叶雪扬一个单独说好的机会呢。” “你蠢啊,我叫你出来就是和你说这事儿呢。”赫惟小声支招,“一会儿就趁我不在,就偷偷把我家里的情况告诉他,然后和他说,如果我数学成绩一直这么差,我养父就要把我送到国外的野鸡学校去,我就不信他心肠那么硬!” “好主意!”孟昭折服于赫惟的鬼点子,“你这些招数怕不是都和程茗哥学的吧?”越来越不像最开始那个内向寡言的小女孩了。 “不完全是。”赫惟本性就这样,只是从前她不敢。 现在有纪柏煊撑腰,她天不怕地不怕。 “算了,”赫惟又说:“他今天都说了要考研,肯定是不好答应我们的,你就再忍几个月,等他考试结束,再拿我的事情博取同情。” 孟昭听她的话,分别时依依不舍地望着叶雪扬,“你能不能给我的q/q设成特别关心,这样我给你发题目的时候你能及时看见。” 叶雪扬应下,只要是为她学习好的事情,他会去做的。 “那我下下个月过生日,你会来吗?”孟昭是十一月份的生日,她已经提前向妈妈讨过奖赏,只要期中考试进年级前五十,她就可以在家开生日party。 叶雪扬不想给了孟昭希望又让它碎掉,拒绝的话没说死,只说:“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到时候看吧,就算人不到我礼物也会送到的。” 就这样结束了孟昭心心念念的会面。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呀?”回去的公车上,孟昭一脸失落。 “真羡慕你没有想过的人,心情可以自己控制。”孟昭林妹妹一样靠着赫惟,说她想哭。 赫惟握起她的手,“我还羡慕你有喜欢的人呢,真想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马上十六岁,这在古代已经及笄可以嫁人了,她却什么都不懂,纪柏煊晨个勃都能把她吓半死。 “我会不会一直都找不到喜欢的人?”就像老纪一样,他说他这个年纪都没有喜欢上谁,那人生岂不是无聊透了。 第30章 女孩子总是这样,年轻时奉行爱情至上,总觉得没有爱情人生就完了,后来她才知道,人生海海,爱情是其中最可有可无的一个边角。 等这个角被磨没了,生活也许反而圆满了。 但在赫惟通晓这个道理之前,爱情还是先一步来临了。 在2014年初的凛冬,在那个下着雪的延边小镇。 赫惟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跳动居然是不由自主的。 她的心脏好像可以被操控,而遥控器就在纪柏煊手里。 - 那是赫惟第二次离家出走,也算不得是离家出走,她留了封信,但没说去哪儿。 在那之前赫惟和纪柏煊吵了架。她吵,纪柏煊被架在那里听,一动一静。 赫惟恨他长了嘴不说话,她一个人吵的脸红脖子粗,他就只知道给她递水喝。 赫惟宁愿他像程茗一样和她对骂,气急了动手都行,就是千万别像这样事不关己地坐在那。 “老纪老纪老纪!你说话呀!”赫惟气得发抖,“为什么你秘书生日你送她那么精致的包,我过生日礼物你却让我自己挑?” 太敷衍了!赫惟气炸了。 让赫惟自己挑是因为想送她的礼物是她真心喜欢的,不想出错。 而他送周晓的那个包,是周晓替他采购来送客户的,客户没收,这包已经开过发票没有退的必要,没有多少钱的东西,他看在周晓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从不出错的表现上嘉奖给她的,并不是专门为她挑的生日礼物,他连那只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该死! 纪柏煊扶额,惊觉这小丫头敏锐的洞察力,只不过是去了他办公室一次,就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不吃晚饭,不出房门,赫惟把电脑音乐开到最大声,一首beyond的《我是愤怒》单曲循环。 纪柏煊没敢上赶着凑到她面前找架吵,一个人在三楼游泳游到力竭。 他莫名其妙,就为一个包,至于吗? 隔天纪柏煊就让周晓去门店专门给赫惟挑了好几只新款,只是送到家里的时候,赫惟看到那些包,非但没有展颜,反而更生气了。 她说他送她礼物像去菜市场买菜,是 任务,不是发自真心。 那些包放在门店橱窗里,她如果喜欢难道她自己不会买吗? 道歉还要假借她人之手,也不是他亲自去挑的,她才不要! 赫惟一气之下将那些包通通扔进了垃圾桶。 孟昭后来知道这事儿已经是几天后,在那个飘着雪的延边小镇,在叶雪扬家开的小餐馆里。 她当时恨得牙痒痒,直可惜:“你扔之前好歹给我通个气啊,我好去你家门口垃圾桶边上蹲着捡呢,你知不知道那些包够我包下叶雪扬好几年的?” 叶雪扬:“?” 是他理解的那种……包嘛? 赫惟生气当然不是为了一个包。 她说不清缘由,但就是觉得升入高中以后纪柏煊越发忙碌,期中的家长会是程似锦去替她开的,就连班级后黑板上写着她名字的“进步之星”,她本来以为纪柏煊看到会夸她两句的,结果只等到程似锦一句“小惟真棒”。 她要的也不是一句夸奖。 她要的是纪柏煊的夸奖。 她要的是他对她上心。 那天赫惟将包包都扔进垃圾桶,纪柏煊觉得她无理取闹,坐在沙发上看她摔抱枕,问她有完没完。 “我歉也道了,也给你买了新的包可你又说你不要,你还想要我怎样?”他手指摩挲西裤,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端起热茶就往嘴里送。 烫得他舌头差点伸不直。 赫惟冷冷的,“我要的不是你道歉,是你认识到你错在哪儿了。” 他也不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或者说,他一直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只当是她是小女孩叛逆期,他担待着。 可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年底是集团最忙的时候,几个项目要收尾,还有打款和催款之间的资金链连接都要他来把控,他忙得都快住在公司里了。 偏今年三叔家那位堂妹结婚,夫家虽然有钱有势但做的生意却很是擦边,三叔纪远兵这人目光短浅只图眼前利益,胆子大又抱有侥幸心理,非要拉着纪氏也投,纪柏煊在董事会上坚决反对,叔侄两个闹得很不好看。 纪柏煊隔天就被爷爷训了一通,说什么即便要反对也不该把话说得那么绝,都是一家人,再怎么说纪远兵也是长辈,他这样做容易让集团里一些旧部们寒心。 城门失火,后院也着火,纪柏煊一时间没收住情绪,冲赫惟说了句不该说的。 “你如今吃的喝的哪样不是我在上心?”茶烫得没法喝,纪柏煊手一挥摔了杯子,“你知不知道,你随随便便扔掉的几个包,有些人一辈子也不舍得给自己买一只。” “你是觉得给我花点钱就是上心了是吗?”赫惟觉得纪柏煊变了,他现在对她不像养女儿,像养小三。 纪柏煊起身出了门,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去舞蹈室自己冷静冷静吧,这两天我让你哥来陪陪你。” “谁要他陪!”赫惟被彻底激怒,赶在程茗来之前收拾好行李出了门。 赫惟先回了一趟原来的房子,赫远征失踪以后因为无人偿还贷款,在信中提出将这套房子出售,纪柏煊让秘书代为办理,这套房子早就不是她的了。 她没有家了,早就没有了。 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从前赫惟跟着赫远征一起生活,有饭吃有床睡她就觉得日子过得挺自在。后来赫远征失踪了,是纪柏煊把她接到家里,事事上心时时关心,她生个病他急成什么样,这才让她生出些不该有的贪念。 他之前那么爱她。 他必须一直那么爱她才行。 不可以爱两天,三天不爱。 不能闲的时候上心,忙的时候就忽略。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落差。 孟昭问她:“你这要求有点严苛……你确定你还是把他当爸爸、当叔叔一样看待?” “当然!”赫惟笃定,“我看他就是喜欢上他那个秘书了,他想谈恋爱想结婚想摆脱我这个拖油瓶,他就是想要送我走了,所以才对我这么冷淡!” 与其被送走,还不如她自己走! 赫惟这次说什么也不回来给人添堵了。 离开的那天京市又一次降温,赫惟穿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衣服,保暖衣外面套了厚毛衣,再穿一件大大的鹅绒服。 鞋子穿的是防滑的雪地靴,还是之前陪她演离家出走戏码的那只行李箱,只是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 她不打算回来了。 她要去找赫远征。 有回赫惟趁纪柏煊不在家偷偷闯进过他的书房,她翻到过赫远征托孤的那封信件,信上面的地址笔迹潦草难辨,但她认识赫远征的字迹。 她买了一张去白市的机票,在机场候车室里睡了一觉,醒来又啃了个面包,终于踏上了她的寻亲之旅。 没插卡的手机连着有线耳机,单曲循环了一路的《渺小》。 她也随着飞机起飞的高度,变得越来越渺小。 第20章 六便士11“宝宝辛苦了,我也爱你。…… *六便士* 爽死了! 程茗本以为纪柏煊回国以后他就只能当苦行僧,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口嗨归口嗨,他没想让赫惟真的帮他做什么。 这丫头脸皮薄儿,心里想要嘴上不说,别扭得很。用文字说句“我想你了”都很稀罕,想让她用嘴巴说除非拿刀架在她脖子上。 可她今天不但肉麻了,还付诸行动,差点要了他命。 “宝宝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程茗得寸进尺。 昏暗的卧室只留一盏床头暖灯,赫惟的脸不知是热红的还是羞红的。 “没听见算了。”赫惟偏头躲开程茗灼热的目光。 程茗乐了,“听见了,但没听够,你再说一遍嘛,好不好嘛?” “不好不好不好!”赫惟撒手,“你自己弄,我手都麻了!”非要用说的吗?她爱不爱他,答案不是都在行动里了吗? “嘿嘿,”程茗抓起赫惟的手亲亲,“宝宝辛苦了,我也爱你。” 亲口说出来的表白,意义是不一样的。 程茗心里比蜜甜,一只手帮她,一只手照顾自己,两不耽误。 今晚耳朵最先获得高//潮。 刚才赫惟突然说爱他,幸亏他收着些声音,要不然真的差点儿就没听见。 程茗这人动物性强,活得糙做事情也莽撞,从来学不会安静,小时候就闹腾得恨不得全世界都围着他转。 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长得好脾气野,父母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好榜样,他耀武扬威的样子就连低年级的学生都知道。 在床上也是放荡不羁的模样,看着凶得很,实际上只有一张嘴厉害,话说的粗鄙,做事情却温柔。 第31章 他对赫惟一向温柔。 赫惟扪心自问也清楚,只是她嘴巴硬,很少说软话。 本以为赫惟这句“我爱你”是今晚的高//潮,也是尾声,结果还有更惊喜的彩蛋在后面。 她主动抱着他亲了好久,整个人软绵绵香喷喷的在他怀里乱动,帮他疏解,温柔看他…… 结束以后两个人去洗澡。 程茗早上起得早,这会儿纾解过后困意袭来,人一躺下就眯着了。 赫惟的生物钟这会儿还不困,拍了拍他,“你回自己房间睡吧,我要打会儿游戏、吃宵夜,夜里正精神呢。” “不要。”他闭着眼睛,伸手把赫惟抱进怀里,“宝宝香喷喷的,就要和宝宝睡,宝宝躺着打游戏,我不嫌吵。你下楼吃外卖的时候叫醒我,我给宝宝煮红糖水,肚子疼我还能给宝宝揉揉,宝宝就留我过一夜吧。” 程茗撒娇,赫惟拒绝不了。 说留一夜,结果他夜夜都留,报复性黏人。 直到纪柏煊提前出院回家,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缱绻时光。 纪柏煊肺炎入院,程茗日日去医院送粥,护士知道这是他外 甥,还笑着打趣:“外甥这么孝顺,没有孩子怕什么,以后老了让他给你养老。” 入院那天立遗嘱的事儿在医护之间传成了相声,纪柏煊莫名就成了年轻女护士们争抢着要监管的病人。 “三十五岁,年纪是大了一点,但好在看着不显年纪。未婚没孩子是优点,但看他各项检查身体状况一般,总熬夜睡眠不好估计是工作繁重,这种人结了婚也不着家,没什么家庭责任感。而且他们这种做生意的经常要应酬,肝脏代谢功能相对差一些,以后夫妻生活质量也堪忧。”年资高又有生活经验的护士长辣评。 姑娘们一窝蜂散了,纷纷将目光又转移到程茗身上。 二十多岁、朝气蓬勃,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么? 得知程茗是公大的研究生,护士们又沸腾了,家家都有待嫁的妹妹、侄女儿的,护士长拿她们没辙,搬出科室主任来吓退她们。 科主任有个女儿明年本科毕业,人漂亮学历又好,问纪柏煊能不能帮着给做个媒。 程茗面露难色,“舅舅你老糊涂了吧,我这还没毕业呢相什么亲啊?你忘了你之前相亲的时候多糟心了么?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懂不懂?” 纪柏煊面无表情地翻报纸,“你不是也想撮合我和梁律师?你问过我意见了没有?” 以前纪柏煊身边一出现姑娘程茗就起哄,个个都说是他女朋友,张口闭口叫舅妈,毫无边界感。 “我错了。”程茗哀嚎,“哪有人还没毕业就相亲的啊,我今年才二十四!”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相亲,就晚了。”纪柏煊故意说:“这个女孩儿父亲是科室主任,母亲是中学老师,我跟你妈提了一嘴,她觉得你们可以先见见交个朋友,毕竟门当户对。” 相亲最看重一个门当户对,这个词用在纪柏煊那儿他觉得理所应当,可轮到他他就不敢苟同了。 “什么年代了,现在还搞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是吧?”程茗白眼一翻,溜了。 农历春节,中午程似锦要值班,团圆饭推迟到晚上,中午程茗被纪柏煊拉着去四合院过年。 一大家子人围坐着看新闻,聊起十七年前那个冬天。 爷爷上了年纪以后就喜欢忆往昔,一杯酒能呱一个小时。 晚辈们听他说话争当捧哏。 最会捧的当属纪柏煊的小堂妹纪柏筱。 “当年有关部门一直瞒报感染人数,世卫组织宣布疫区时都没有囊括咱这儿,但是本地疫情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据说当时是中财大一位退休的老教授感染以后死亡,传染了一波人。学校打算封校,学生们连夜逃跑,学生跑完工人也跑,做生意的也都往老家逃。当年偌大的北京城,每家银行的atm机都被取空,每家超市的米面粮油都被抢空,堪称世界末日。” 纪柏筱就是中财大毕业的,虽然那一年她才上小学,但她什么都记得。 “可不是,当年全国各地谈京色变,2003年全国各地找北京人的力度像当年找国民//党间谍,不知道这回找武汉人是不是也一样。” 纪柏煊年前去过一趟武汉,庆幸没有沾上什么病毒,静静听他们一会儿乐观一会儿担忧,没怎么接话。 他话本就不多,要不是姓纪,他都懒得来吃这顿夹生的饭。 平日里看见纪远军和纪远兵这两个叔叔就头大,这会儿还要敬酒说些违心的话,他宁可回去和赫惟两个人吃这团圆饭。 一家人才论团不团圆。 未必非要是同一个姓才算家人,他和赫惟这十年的羁绊,没有血缘却胜似家人。 明年。 差不多明年。 纪柏煊心里燃起一丝期待。 如果一切顺利,明年赫惟就可以吃到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她会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身边有亲人,也有爱人…… 如果那时候她还爱他的话。 - 年后各大高校相继发布延期开学的通知,程茗在家上起网课。 各地疫情相继爆发,程似锦和陆世康的工作接触的人广,将程茗彻底丢给纪柏煊看管,两个人一心扑在工作岗位上。 经过短时间的调整与规划,纪氏集团旗下公司陆续复工,纪柏煊选了一处办公环境优美且人少的子公司,让赫惟进去实习。 大四了,不少同学寒假里就开始实习了,林琪琦原本都已经拿到一家校招企业的offer了,被这疫情一吓唬缩在家里不肯出来了。 她问赫惟有没有办法帮忙给弄个实习证明,赫惟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本事?” “我看你一不考研,二不找工作的,猜到你肯定是有办法哒。”林琪琦撒娇,“林姐平时待你不薄吧,这个忙你可一定要帮啊。” 林琪琦不是傻子,大学四年赫惟花销自由,从来没有申请过奖学金,也不做兼职,逢年过节换的手机宝宝却都是最新款。 西城区本地人,男朋友一上大学家里就给买车,要说家里没点儿家底,林琪琦才不信。 真正的富人都低调,虽然赫惟从没晒过房产豪车,但她身上有股被富养长大的高贵,看不见摸不着,但就是存在,难以名状。 2月14日,西方情人节。 也是赫惟实习生活的第一天。 上一天班休息两天,她问为什么不能下周一再去报到,纪柏煊强词夺理:“第一天只能认认人,熟悉熟悉公司业务,做不了什么事情,你今天先进公司感受感受,这样下周一好正式跟着刘会计学习。如果下周再去,周一的时间就浪费了,一周变成四天不便于开展工作。” 说的有理有据,可到了公司她才发现,人家刘会计根本没什么活儿交给她做。 “听说是老板的外甥女,滴滴亲的,这谁敢差遣。”下午在茶水间,赫惟亲耳听到刘会计和一个同事谈论她。 赫惟小包一挎,直接撂挑子走人。 回家和茗茗过情人节去! 小茗同学这两天在家上网课可认真了,年底公安联考何愁不过呀! 高高兴兴回家,气急败坏摔门。 赫惟给程茗打电话,一个没接,两个还是没接。 微信上赫惟向纪柏煊告发刘会计的语音没有得到回复,他驴唇不对马嘴,问她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 “情人节就咱俩出去吃饭算怎么个事儿啊?我哥呢?”赫惟不明所以。 “程茗晚上有约会,不回来吃饭,正好你前两天不是说你想吃法餐,我包了家餐厅,一会儿让陈叔去接你。”纪柏煊说的轻描淡写,不容赫惟拒绝。 约会? 什么约会? 疫情期间大家都在提倡云约会,他女朋友就在身边已经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了,是嫌命太好了吗? 赫惟推开程茗卧室的门,果然空荡荡的,她气得摔门,暗下决心要将程茗挫骨扬灰。 赫惟长了心眼儿,打电话祝程似锦和陆世康情人节快乐,给两个人买了张情侣按摩券,让她们下了班去放松放松、过过二人世界,顺便问起程茗情人节和谁约会。 “就你舅舅之前不是住院嘛,茗茗经常去送饭,医院里面的护士最爱做媒了,给他介绍了个女孩子,父母是在医院和学校里工作的,我想着还算般配,就让你舅舅安排她们先见见,就当交个朋友嘛。” 程似锦在电话里也说的轻松,全然不提情人节这个日子的暧昧底色。 程茗也没提前报备,就算是被迫去吃个晚饭,也不至于下午三点就出门吧? 这么上赶着,家里没饭吃吗? 赫惟下楼,阿姨在打扫客厅卫生,她去冰箱里拿了瓶纪柏煊的冰水,阿姨劝阻:“天这么凉,喝冰的对身体不好。” “舅舅不是天天喝,我看他也没喝出什么好歹来啊?”赫惟上火,迫切需要冰水降温。 第32章 京市的冬天干燥,家里地暖热得人像蒸桑拿。 “我哥什么时候出门的,阿姨你有印象吗?” “中午一起床就拾掇拾掇出门去了,我问他中午在不在家吃饭,他说不吃,我中午就没煮饭。”疫情开始以后为避免每天接触太多无关人等,赵阿姨被留下来住家,工资翻倍,每天多做一顿宵夜。 中午就出门了,那就是她前脚上了纪柏煊的车,他后脚 就去和人家小姑娘约会去了! 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背叛! 对,就是背叛! 程茗,你完蛋了! 赫惟怒火攻心,上了纪柏煊的车还一脸不悦。 叶雪扬开车不如陈叔稳当,年轻司机的通病,喜欢见缝插车。 赫惟冷不丁被颠了一下,“陈叔你今天怎么回事!这车开得我想吐。” 叶雪扬笑笑,“你好好看看我是陈叔吗?” “呃……叶老师。”她这才发现驾驶座上的人是叶雪扬。 “不好意思,”赫惟道歉,“老纪说让陈叔来接我,我以为……”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叶雪扬摸了摸鼻子,“我还是几年前考的驾照,几乎没怎么开过,北京的路我也不太熟,难免急刹什么的,你多担待。” 赫惟:“怎么是你来接我,今天情人节你不用陪女朋友?” 叶雪扬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16时21分,距离下班还有1小时9分钟,我是纪总24小时随时待命的贴身秘书,不加班就不错了,怎么还敢早退?” “纪总叔叔的司机这两天感冒了,现在非常时期不能不注意,所以就让人在家休息了,纪总让陈叔去帮忙顶几天,这几天纪总的车由我来开。” 叶雪扬说:“正好现在公共交通不安全,骑共享单车又太冷,纪总准许我晚上把车开回去,第二天早上开车来接你们一起去公司,我连打车费都省了。” 而且现在疫情,出租车和网约车的数量大大缩减,打车排队时间还久,他可不想迟到被扣工资。 “几年不见,怎么叶老师你还是个葛朗台?”从前他就节衣缩食,现在自力更生了竟然还是如此。 “北京物价太高了,租房子、吃饭样样都要花钱,不省一点哪辈子才能买得起房?” 外地人想要在京市买房难比登天,尤其他这种没有家里帮衬的,等于是赤脚登天。 赫惟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这会儿没有其他人,她终于问出口,“为什么非要在北京买房呢?叶老师。” 赫惟去过他的老家,那样的小城市房价低物价也低,努力工作个几年买套房子不是难事,小城市压力小幸福指数还高,难道不香吗? 叶雪扬笑笑,说得坦然:“或许是一种执念吧。” 执念? 什么执念? 赫惟脑海中立即闪过一个念头。 “你不会是……还没放下小昭吧?” “星爷说过,你根本忘不了一个你认认真真爱过的人,你以为你错过的是一个人,其实你错过的是整个人生。”叶雪扬答非所问。 赫惟摇摇头,“哪有那么玄乎,时间一长怎么都能忘了,如果忘不了那就是时间还不够长。” 赫惟感慨叶雪扬现在说话像极了孟昭,劝他:“你别忘了当初是她先不要你的,你多想想她对你的狠心和冷漠,放下其实没有那么难的。” 她用亲身经历总结经验,试图劝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叶雪扬摇头,“我试过,没有很难,但是今天放下了明天又会反弹,如此往复把人折磨得痛苦不堪。像北京的天气,前两天刚升温今天就下暴雪,反而比之前更冷了。” 今天的天气一反常态。 凌晨惊雷,早上醒来京市就下大雨,后来雨里夹了雪,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雪,这会儿绿化带上都有积雪了,一路上雨刮器都没停过。 “我没有女朋友,今天也不用过节,室友晚上要和女朋友视频通宵,我回去早也没什么意思。”叶雪扬突然话锋一转,“今天我就当个爱情保安,替你和你的老纪站岗,怎么样,够意思吧?” 赫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解释,她和纪柏煊现在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关系,真的不是。 但显然他的思维还停留在过去,停留在她口口声声说要爱纪柏煊一辈子的那个时期。 赫惟坚定的摇头,“向前看吧叶老师,小昭现在在美国挺好的,而且……”她早就换了好几个男朋友了。 “而且她有新的恋爱对象了是吗?”叶雪扬笑笑,“我知道。” 赫惟:“那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过去呢?” 叶雪扬:“爱一个人或者不爱,难道是可以自己说了算的吗?” 如果是,那从前纪柏煊拒绝得那么彻底,她为什么还要一边擦眼泪一边继续爱? 是他不想放下嘛? 如果多想想一个人对自己的无情和冷漠就能不爱她,那曾经那些甜蜜和感动又算什么呢? 叶雪扬不服。 “那你呢?难道你就放下了吗?” 第21章 六便士12被分手 “那你呢?难道你就放下了吗?”叶雪扬问赫惟。 窗外的雪越来越大,赫惟知道他看不见,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早就放下了。” 动作加上语言,双重肯定。 赫惟说:“其实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当年说什么非他不可,现在想想竟然觉得幼稚。” “我不觉得幼稚。”叶雪扬在十字路口停下,风大,吹得路边两棵本就不茁壮的小树弯腰倒下。 地上的雪被吹起来,空气中能看到细碎的雪粒。 “她说过……北京的冬天到处是我的名字。只要她还会再回北京,我不相信她能真的忘了我。” 叶雪扬的声音里带着些被岁月沉淀过的沧桑,不像个青年人。 赫惟实在忍不住泼他一盆凉水,帮他早日清醒。 “孟昭这两年不是一次都没回来过,上次她姥姥去世她回来奔丧,那时候刚好是北京的冬天,我和她见面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和我夸赞她那位白人男友,你觉得她有想到过你吗?” “而且她是在美国又不是在澳洲,纽约的冬天也是会下雪的,如果她看见雪就会想起你,为什么这两年她一次都没找过你?” 孟昭和叶雪扬这段恋爱,从孟昭高二一直到大二,持续了两年多时间,分手到现在也两年了,她在美国男朋友都换了好几任了,赫惟不明白叶雪扬还惦记人家干什么。 换作是她,她都恨死对方了。 - 被恨着的男人正在办公室里签一堆文件,他这人责任心太重,所有的文件在送过来之前都已通过部门和法务的审核,再由叶雪扬整理一遍递到他手里,饶是这样他也要在签字前再扫一遍,至少核对一遍金额和违约条款。 赫惟坐在沙发上看他,“北京现在不是到处闭店么,你上哪儿找的餐厅?” “自家投资的餐厅,没营业,就找厨子来给我们单独做一桌,我照着你的喜好点了几道菜,你看看没有问题我就让那边先准备着。” 纪柏煊将圈好菜的菜单图片发给她,继续手头工作。 “我不想吃法餐。”赫惟上次说想吃法餐只是刷到一条视频,觉得那家店环境优美,她并不馋那一口。 而且人不对,吃什么东西都不对味。 “那今天也先将就将就,餐厅做了一天的准备工作,这些食材今天不处理掉也卖不出去,岂不是浪费?”纪柏煊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稳,如幽深空谷,风吹不起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每次纪柏煊说话这种语调,赫惟就想找架吵。 像发号施令,居高临下。 好像全世界只有他珍惜粮食。 赫惟没说话,视线在他办公室扫了一圈,这几年窗户外面的景都有了变化,他这儿却没有。 一切还保持着周晓在的时候那么的井井有条。 赫惟小声问叶雪扬:“他办公室平时 也都是你在整理么吗?” “纪总不让人随便动他东西,所以基本上都是他自己整理。” “呦呵~厉害了。”赫惟朝里面竖起大拇指。 早有今日之觉悟,她当初也不会被气个半死。 赫惟出门的时候生气,衣服没换包也没拿,穿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那身。 白色羽绒小香外套配了条皮裙,光腿神器外面套过膝靴,不到室外去吹风基本就不会冷。 不知是不是年纪上来了,又或者是在新加坡被暖和惯了,纪柏煊现在格外怕冷,从前一套厚西装就敢出门的人,如今总要在外面套件大衣或羽绒服。 程茗就从来不穿这种东西,棒球服或皮衣一穿就是一个冬天,从来不叫唤冷。 纪柏煊套上大衣,不知从哪儿又摸出条围巾围上。 “外面下雪了,”他说:“我去下卫生间,你去行政办公室拿一把伞吧,餐厅附近没有地下停车场,一会儿别淋到雨。” 第33章 “我去吧。”叶雪扬起身。 “让她去。”纪柏煊故意的,“顺便帮我桌子上的盆栽换一盆新的。” 纪柏煊就是想要让赫惟在这个公司里多露露面,他要让所有人都擦亮眼睛看看清楚,他的身边不是从来没有女人,只是赫惟从前年纪小,没人把她当回事过。 赫惟正好坐着无聊,行政部门全是女孩子,她顺便借只粉饼补个妆。 办公室不大,就两个人坐着玩手机,赫惟敲了敲门,对方抬头和她视线对上。 “我来拿一把雨伞,顺便……”赫惟将手里的风铃草放到桌面上,“换一盆新的植物。” “这……是纪总办公室的花?”女孩儿明知故问,公司高层办公室里皆是绿植,只有纪柏煊一个人要求放办公桌上紫色植物,这风铃草他喜欢得跟什么似的。 公司一般每周一给高层们换绿植,今天这个点,如此气质的小姑娘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说要换盆花,打工人都是心思细腻的,立刻态度谄媚起来。 “不知道纪总这回想要什么花呢?”小姑娘拿出便签纸和笔,“或者您喜欢什么花,您告诉我,下周一一早配送的时候我拿给叶秘书。” “那就野百合吧。”纪柏煊办公室大面积的黑灰色调,实在不宜摆这种颜色鲜艳的植物,她随口说了个花,借了个气垫补了下口罩勒痕处的粉底。 “你的美甲好好看。”对方拍起马屁来,赫惟受不了这种无意义的社交,点点头拿了雨伞去找纪柏煊。 三个人一起下楼,赶在下班之前。 过道里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员工看到这一画面,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咱们什么时候见过纪总身边有女人啊,活久见啊。” “今天是情人节诶,你说她们什么关系啊?” “可惜戴着口罩,我没看清楚人长什么样。” …… 有人望着赫惟背影八卦,好半天,角落里一位老员工拍案而起。 “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这是……这是纪总几年前那个小女朋友吧?” 对方深感不可思议,“真的是女朋友啊?天呐!” “什么瓜什么瓜?” “当年这小姑娘来过咱们公司的,而且隔三差五就来,当时纪总原来那个姓周的秘书还在,白莲花一个,天天做梦都想着上位当老板娘呢!当年还出了件大事,你们猜怎么着?”吃过瓜的老员工急于分享。 “之前纪总在拍卖会上拍过一件宝石胸针,梵克雅宝上个世纪的典藏款,价值100个w呢,据说之前一直放在他办公室的抽屉里,后面有一天那枚胸针突然就不见了!被偷了!” “谁胆子这么大,敢偷老板的东西啊?公司里到处都是监控,这么贵重的东西可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留案底的呀。” “是呀,说来这事儿也蹊跷,后面竟然就那样不了了之了,周秘书没几天就被公司辞退了,看样子是她偷的没错了。” 说来说去没个重点,大伙儿渐渐收回八卦的心,准备下班。。 比起这些无关她们痛痒的芝麻小事,她们其实更好奇赫惟口罩之下那张脸究竟什么模样。 毕竟像这样从容不迫在他们公司里和老板走在一起的女人,史无前例。 - 餐厅不在闹市,赫惟从前没去过。 香薰也盖不住餐厅里浓烈的消毒水味,他转身打了个喷嚏,再看过去时,赫惟已经把叶雪扬叫过来了。 “真是资本家,情人节你让人家加班却不管饭,这说得过去吗?”赫惟让唯一的服务生帮忙加位子和餐具,故意笑着说:“正好这大情人节的,我哥也不在,咱俩单独吃饭怎么像约会似的,画风有些诡异…你说你要是我爸那我前世是你的小情人,一起过这节也没什么,但你不是。” 纪柏煊瞥了眼叶雪扬,没说什么,让人将醒好的酒倒上。 叶雪扬方才在车上的时候,听赫惟向纪柏煊抱怨刘会计,纪柏煊沉默地听着,似乎有些为难。 叶雪扬随口提议:“之前您说纪氏集团旗下有个很有潜力的子公司,前几年每年的利润都过亿,唯独今年非但没有利润还亏损了不少,您之前一直觉得蹊跷,不如……” 赫惟精准接收信号,“不如什么?难不成你们想让我去刺探军情?” “那间公司现在是小四在管,去年她婆家出了那样的事情,顾不上公司也正常。”纪柏煊说是这么说,心里并非不起疑。 “要我说,就是因为她们现在自己都忙成一锅粥,赫惟才能浑水摸鱼进去,否则您堂妹天天去公司守着,财务部多出个人她肯定早早就发现了。” 赫惟也喜欢这种有挑战的事儿,当即就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我可以自投简历,工资多少都无所谓,一来混个实习经验,二来帮你把去年究竟为什么会亏损查查明白。” 纪柏煊从前每年给她花的钱可不少,赫惟也想尽自己所能回报他。 这与爱不爱无关,只在良心。 两个人的饭桌也许会沉默,三个人的饭桌总有一个人会主动站出来活跃气氛。 从前这个活跃气氛的人毋庸置疑是程茗。 今天他不知去哪里野了,赫惟心心里咬牙切齿,最后问了遍纪柏煊:“哥哥今天去约会,这疫情期间多不安全啊,是不是你逼他去的哦?” 她觉得是纪柏煊故意把人支走的,毕竟这包餐厅、采购食材的事儿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他早就预备下了。 老狐狸! 赫惟知道他的心思向来藏得深。 只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就为了和她一起吃顿情人节的破饭? 他不像程茗那个傻黑甜,心眼儿都长外边了,他要是有其他心思超不过二十四小时赫惟就能发现。 他都忍不到二十四小时不黏人。 听到赫惟又问起程茗,纪柏煊停下筷子,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我怎么觉得我这次回来,你和程茗之间有些不一样了?” 叶雪扬开开心心省一顿饭钱,自动忽略他电灯泡的光与热,附和:“我也觉得。” “哪里不一样?”赫惟化愤怒为食欲。 她没觉得她们哪里不一样了。 “不吵架了,知道关心对方了。”纪柏煊说:“上回你阑尾炎手术,你哥可比你那个隐身的男朋友管点儿用,有点儿做哥哥的样子了。” “他不一直都这副德行……”赫惟端起酒杯,纪柏煊理所当然地举杯要和她碰,结果扑了个空。 赫惟敬叶雪扬,“祝叶老师今年顺利入编。” 叶雪扬回敬,“也祝你能够真的做到一夜入春。”别像他一样暖和两天又反弹降温,别像这京市的冬天。 话没说完电话响起,是纪柏煊的手机。 纪柏煊原本并不打算接,多亏了叶雪扬眼尖多嘴,“小茗同学约会结束了。” 纪柏煊接起电话,那边嗓门儿大得像打雷。 纪柏煊将电话拿远些,就听见程茗骂骂咧咧。 “舅舅,你们人都在哪儿呢,怎么家里一个人没有?赵阿姨说你们出去吃大餐去了,怎么吃独食不带我?” 他脑回路简单,才不会深究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又不是没饭吃。”纪柏煊冷冷的,这就要挂电话。 程茗立马邀功,“我今天挂了电话我就起床了,东西都拿回来也帮你送出去了,我还说你今儿肯定得表扬表扬我给我发个千儿八百的红包呢,都没留在四合院吃饭就往回赶,结果你们居然狠心背着我吃独食。” 程茗突然抬高音量,“小惟!小惟在吗?快告诉你哥你们在哪儿吃大餐呢,北京现在哪儿还有开着门的餐馆儿,我一脚油门就到。” 赫惟刚想接话,手机被纪柏煊拿到手里,“我们都吃差不多了,一会儿打包点儿剩的给你带回去,你就别来了,外面雪天路滑的,你开车横冲直撞的。” “又偏心!”就知道带赫惟去吃好吃的,让他当跑腿工,累了一天。 鬼知道那个什么林主任家居然在六楼,还没电梯,他上上下下好几趟才把纪柏煊要的n95口罩、消毒水、连花清瘟和各种治感冒发烧的药给拿到车里。 早上他睡得正香呢,纪柏煊一个电话把他call醒,说之前京市各种防疫物资售罄,他找上回住院认识的林主任找关系采购了一批,一部分送到四合院去,一部分让他给程似锦拿回去,还有些纪柏煊让他看着量分别送到他的研究生导师和几个领导家里。 其中有一个是每年国考面试的面试官之一,家住得老远,早知道他就最先去那一家了。 回来的路上程茗百思不得其解,这么累人的事儿,他怎么不让秘书去? 后来还是回去见了程似锦他才搞明白,去拿东西不是目的,去见那个什么林主任的女儿才是纪柏煊真正打的算盘。 虽然总共就说了两句话,人家给程茗开的门,问清楚来意之后叫来传说中的林主任她就进了屋,但他今天没接到赫惟的电话,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第34章 该死,他就不该那会儿去什么加油站! 凭什么加油站不让接打电话?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等他再回电话,大小姐已经迅速将他拉黑。 gg。 果不其然,纪柏煊说要打包剩菜给他带回去,赫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程茗委屈,亏他还想着装几天孙子问纪柏煊要点儿零花钱,他原本就不富裕的寒假生活因为今天加油又花去几百,给赫惟买的情人节礼物因为疫情堵在路上就算了,刷的信用卡账单却已经早早地出来了。 谁懂啊,不挣钱只花钱的男人谈个恋爱真的亚历山大! “小惟?” “宝宝?” “好宝宝乖宝宝,你是我的臭宝宝。” 晚上他趁着纪柏煊洗澡的间隙遛去赫惟房间,企图解释。 大小姐戴着耳机打游戏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茗自觉到沙发上跪下,“你听我解释。” 赫惟阻拦,“你先别解释,先让我气几天,不然舅舅那儿该露馅儿了。” “露馅儿?露什么馅儿?” “今天我被分手了,生气。” “啊?”程茗没明白,“你被谁分手了?” 难不成她还有其他的男朋友? 第22章 月亮12赫惟离家出走历险记…… *月亮* 赫惟不见了。 凌晨的京市,太阳还没升起,街道被浅浅的雾调成一片蓝灰色,纪柏煊揉着酸胀的太阳穴,长腿迈进家门。 寒假赫惟昼夜颠倒,按理说这个时间她要么还在看电视,要么就是刚睡下。 别墅里安静到他的脚步声能听得分明。 纪柏煊轻手轻脚上楼,走到赫惟房门口的时候贴耳在门边听了听。 里面没有声响。 纪柏煊推开门,一室的凌乱。 像遭了贼。 小厅里的东西被她砸了,沙发上原本有一个很精致的洋娃娃,是之前他去香港出差给赫惟带的礼物,从前她喜欢得很,如今连衣服被她剪得稀巴烂。 再推开卧室门,衣柜也被翻的乱七八糟。 她的行李箱不见了,这是最糟糕的。 纪柏煊没回自己房间,也没看到赫惟给他留的纸条,他一个电话打到程似锦那儿,把熟睡的程茗叫醒。 “赫惟有一个同学,你能联系上吗?”纪柏煊就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打电话,一个接一个。 上回她拎着行李箱要走,误以为他生她的气,委委屈屈的样子至今还在他脑海中浮现,这才过了多久,她又来一次。 程茗一下就清醒了,嘻嘻笑,“又离家出走了?瞧您惯的,越来越恃宠而骄了都。” “少说些风凉话,你平时没少带她出去瞎溜达,她有可能去什么地方,你最好也动动脑筋想想。” 纪柏煊把阿姨叫醒,阿姨一脸惊讶,“这两天你们吵架,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东西也是不怎么吃的,更不下楼,我晚上都早早进房间了,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纪柏煊怒意就挂在脸上,上次赫惟半夜不舒服他叫不醒的那位阿姨,隔天就给结了工资打发了,这位也是个心大的,等他找到赫惟,他一定要重新换一位有责任心的阿姨。 楼上砸东西那么大的动静她还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心理素质真是好。 纪柏煊自己去查门口监控,拍下她离家时穿着的衣服鞋子,将附近商店和餐馆问了个遍。 杳无音讯。 早上九点二十,周晓的电话打过来,撞在枪口上,“纪总您什么时候来公司?” 纪柏煊没好气,“我凌晨才下班你让我现在去公司?” 周晓吓一跳,“……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周晓调整呼吸,“从前您熬夜加班的时候也是准时到公司的呀,我看您之前都是在沙发上补觉,我以为……” “我不要你以为,周秘书,请你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的秘书,别好像自己是我妈一样。” 周晓:“?” “我今天不去公司了。”纪柏煊撂挑子。 “那下午的会怎么……”办? “会议推迟,什么时候等我去公司再开,你把我后面的行程都往后推一推。” “推……” “推到什么时候?这也不是你该问的,总之董事们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这几天病了,在家休息。” 真是要被赫惟气病了,纪柏煊按着额头,慌不择言。 - 赫惟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 出了机场,寒风凛冽,她没戴帽子,整个脑袋想被人抓着摁进冰窟窿里。 她当时脑子里想的这个人就是程茗。 她走了,程茗那家伙该高兴坏了。 要想在纪柏煊面前争宠,有她在一天,他就永远别想上位。 现在她拱手相让,他估计偷着乐,巴不得她再也不回去。 赫惟缩了缩脖子,推着行李箱往回走,主动询问一个拿着广告牌招揽客人的大姨。 大姨一口东北腔,问她:“老妹儿是不是住宿啊,咱这儿离景区可老近了,附近吃的喝的啥都有,咱要不去看一看呐?” 赫惟心动了,她现在好冷,她得先找个地方暖和暖和,等风停下来或者等她买些御寒的装备,她才能出门去找赫远征。 大姨瞅瞅她身边,确定她是一个人来的,手立刻就搭上她的胳膊,一只手揽着她,一只手拿过她的行李箱,热情道:“老妹儿来旅游的吧?你这一身也不保暖啊,这天儿这么冷别再冻感冒了,我们酒店有车一会儿直接给你送到酒店,车上开着空调,我带你先上车暖和暖和,瞧你这鼻子冻得通红,姨看着都心疼了。” 赫惟被东北人的热情吓到了,被大姨揽着的部位略微僵硬,不知是被冻的还是不自在引起的。 她没有一刻怀疑过,这人还是个人贩子可怎么办。 大姨热心地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赫惟上了面包车,车门被重重推上,她警惕地往后排看了看,看见还有一男一女都 是旅客模样,稍稍放心下来。 赫惟个子高挑,穿着也不幼稚,因此没人认出来她是个未成年人。 这年头国民经济水平提升,小孩子从小就吃得好营养均衡,高中生和大学生在外形上差距已经越来越小,赫惟心里有所准备,要是有人和她闲聊,她就说自己是刚上大学的大学生。 可她忘了住宿需要查验身份证。 赫惟在车里等了好半天,又陆陆续续上来几个人,等到后排的情侣都急了,车子才发动。 赫惟一路没说话,到了酒店,她光是看到大堂那老土的配色和简陋的沙发,就生出退意。 那对情侣更是在看到酒店环境以后立刻扭头走了。 出来旅游的,谁不想住的舒服一点儿? 可赫惟不是来旅游的。 她看到前台小姐姐正帮别人刷身份证办理入住,她捏了捏口袋里的身份证,想到也许只有这样的小旅馆才会冒险收未成年人。 但她没亏待自己,她订了间最高档的房间,哪怕这房间依旧简陋得可怕,但有窗户,卫生间也不小,还有张沙发。 赫惟躺在沙发上,庆幸那小姐姐在看到她出生年月那块儿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就给了她房卡。 幸好她带了足够多的钱。 赫惟摸摸包包口袋,鼓鼓囊囊的,是这几年逢年过节还有生日的时候,程似锦和纪柏煊给她的红包。 陈叔和周晓也给过她两次生日红包,但周晓的她没收,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周晓越来越不顺眼,总觉得她那无邪的笑容里掺杂的都是虚情假意。 做给纪柏煊看的罢了,虚伪! 她永远忘不掉那天去纪柏煊公司找他,宁静的午休时间,纪柏煊在沙发上小憩,她隔着玻璃窗看到他躺着,懂事地在门口等他。 她就坐在周晓的办公桌前,她的电脑上了锁,只能看见她小熊图案的锁屏,写着“上班多喝水,顺风又顺水”。 赫惟承认她有点没礼貌,但她当时就是无聊。 她拉开了周晓的抽屉,里面满满当当的东西,她眼尖地看到好几样都和她用的是同款。 同款的护唇膏和护手霜,同款不同色的鸭舌帽,还有…… 她还没仔细看过其他东西,周晓就回来了。 没有任何不悦,她只是笑着将抽屉合上,问她是来找纪柏煊的吗。 赫惟点了点头,再然后,她就看见了那只包。 一只小号的chanelboy,13年秋季的新款配色。 赫惟第一次了解到这个牌子是孟昭给她科普的,当时她手里的杂志主图就是她喜欢女明星手拎一只双c包,她问赫惟喜不喜欢。 当时赫惟摇了摇头,孟昭觉得可惜“你如果喜欢就好了,让你家老纪给你买,我也能沾光摸一摸这么贵的包。” 说来奇怪,当初不喜欢的东西,在看到周晓拥有的那一刻,赫惟突然就喜欢了。 第35章 尤其在她得知这包是纪柏煊送给她的之后,她觉得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一只包。 周晓漫不经心地问她:“你觉得我这个包包好看吗?” 没等她回答,周晓又自顾自说:“你舅舅前两天送我的生日礼物,我还在想这是不是太贵重了,不敢收,你觉得我要不要把它还回去?” 赫惟点头,“我觉得你应该还回去。” “……啊?”答案出乎周晓的预料,她顿了顿,“为什么?” “因为你背起来像假的,拉低了它的档次。”赫惟实话实说。 然后头也不回地起身进了纪柏煊的办公室,她抬脚对着那脆弱不堪的玻璃门就是一脚,丝毫没留余力。 但她没有在公司里同纪柏煊争吵。 她才不会让周晓看到她们不和。 这股子火一直憋到回家,越憋越旺,终于烧了房子。 赫惟觉得鼻酸,现在她灰溜溜跑出来了,可是让这一个两个小人给得逞了。 赫惟的身子在暖气里逐渐回温,她脱了外套打算先去洗个暖暖的热水澡,前一晚在机场没澡洗没床睡,她得先补个觉。 可是老天不眷顾她,这澡才洗了十几分钟就没热水了,她头发上还有未冲洗的泡沫! 赫惟无奈,用凉水冲掉泡沫后立马吹头,小功率的吹风机声音堪比拖拉机,烘干效果却差得如同扇扇子。 折腾了好半天赫惟终于放弃,披着半干的头发躺进被子里。 她将头的方向朝向暖气片,企图让头发早一些被烘干,迷迷瞪瞪睡着了。 一觉醒来是晚上,准确来说是北京时间的傍晚,但延边天黑得早,冬季尤其。 赫惟肚子咕噜噜叫,她中午就没吃东西,晚上再不吃估计要饿死。 她套上外套,下楼去打算在前台买桶泡面吃。 前台换了个小姐姐,浓妆艳抹的,身后的柜子上放着她脱下来的羽绒服、帽子和围巾。 赫惟灵机一动,问她能不能卖给她。 小姐姐打量了她片刻,“你出多少?” 赫惟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小姐姐摇头,“你开什么玩笑呢,我这羽绒服就四百二,一百块钱你只能买个帽子围巾。” “我出一千。”赫惟眼神坚定,“我出一千块钱跟你买,另外我还要两桶泡面、两个卤蛋、两根火腿肠。” 小姐姐眼里突然就亮起光来,“小妹妹……你认真的?” 赫惟点头,“你等等,我这就回去给你拿钱。” 赫惟付了钱,抱着吃的上了楼。 小姐姐大气,帮她把衣服东西送到门口,也没再额外收她吃的东西的费用。 赫惟心满意足,做着明天一早就出门去信封上那个地址找赫远征的大梦。 但梦碎的很快。 夜里十点多,赫惟实在难以忍受泡面的油腻味儿,出门去扔垃圾。 走廊尽头有只大垃圾桶,赫惟上楼的时候看到过,她裹着新买的羽绒服推开房门,刚走出两步就顿在那里。 对面的门也开了,没完全打开,开了约莫30度的角,探出个头。 是个男人,看样子四五十岁,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看上去邋里邋遢。 男人的目光聚焦在赫惟身上,人没出来,也没关上房门,就那么赤//裸裸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完了。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赫惟心里警钟大响,从前程茗吓唬她的那些话在耳边响起,她仿佛看到了主角变成她的画面。 而比这更恐怖的是,对方开口说话了。 他问她:“需要帮忙吗?” 赫惟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楼下,跑到前台,抓住刚才卖给她衣服的小姐姐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等缓过一阵,经过小姐姐的提醒,她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腿一直在抖。 “我对面住着一个很恐怖的人。”赫惟笃定对方刚才就是在和她说话,并且开门不为别的,就为她能愿意让他“帮忙”。 小姐姐笑笑,“我们这种旅馆当然是鱼龙混杂的啦,你放平心态,人家就是长得有点儿其貌不扬,哪有你说的这么可怕。” 赫惟依旧害怕,央求小姐姐送她回房间。 一路上,赫惟的眼睛都盯着她对面那间房间没移开过。 门已经被关上了,但不知为何,赫惟就是觉得那猫眼后面藏着双眼睛。 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赫惟缩在被子里,心情突然变得复杂。 她将门紧紧反锁住,她发誓谁来敲门她都不会开,闭着眼睛把过去看过的一些刑事案件都胡乱想了一通,赫惟手脚冰凉。 就不能乐观点儿嘛?想点好的事情。 赫惟拍拍脑袋,强迫自己。 她就这样想起纪柏煊。 想起纪柏煊那张脸,时而冷漠,时而温柔,却永远好看的一张脸。 他的身材也很棒,肌肉像雕刻出来的,那样的身材才配夏天光膀子,可他偏偏有素质。 他的一双腿可真长,赫惟觉得他才应该去学跳舞,他那双腿劈个叉都能直接到天坛了吧,可他偏偏是个韧带白痴。 这样的纪柏煊就像那只价格昂贵的chanel包包一样,周晓都配不上。 原本害怕的心情逐渐松弛下来,赫惟拉了灯闭上眼睛,却全然没有困意。 她白天补过了觉,这会儿又吃饱喝足,于是打开电视机想找个节目解解闷儿。 结果就在她无聊换着台的时候,楼上表演起了夜间节目。 女声凄惨,男声自豪,伴随响亮的巴掌声,男人声音低沉,满嘴粗鄙。 女人不说话,除了叫 还是叫。 赫惟不理解,拿着遥控器将电视节目的声音又调大一些。 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听不见那些污言秽语,结果就在这时隔壁也开始有了动静。 这回没有女声,只有两个男声。 声线一粗一细,起初只有下流的言语,随后慢慢响起哭声。 男人很凶,一掌拍在墙壁上,仿佛就拍在赫惟耳朵上。 很快,隔壁传来呜咽声,两个人大动干戈起来。 赫惟闭上眼睛,晚上吃的那桶泡面在胃里开始翻涌,她努力遏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不得已打开了窗。 第23章 月亮13盛大的、凛冽的、让人失温的…… *月亮* 赫惟一夜没睡。 廉价的酒店,不隔音的墙,彻夜缠绵的情侣,破碎的她。 天亮了,她听到外面保洁阿姨推小推车的声音,立刻裹紧羽绒服下楼。 对门的门一直没有再开过,赫惟经过时又望了一眼那猫眼,脖颈上汗毛立刻竖起,进入备战状态。 前台正好到交接班时间,小姐姐没了保暖装备出不了门,差遣男朋友来接。 挺粗犷的东北大汉,揉着惺忪的眼睛在帮她穿外套。 赫惟过来借电话。 小旅馆,房间里连座机都没有,她记得前台有一台。 “我想打个电话。”赫惟指了指电话机,询问价格。 “市内不收费,长途要收费,你打到哪里?” 赫惟说:“我打长途。” 小姐姐拍了拍男朋友的胳膊,“你手机不是每个月送好几百分钟的通话,给她打个电话呗,今天中午咱这顿火锅全靠她赞助。” 说完朝赫惟抛了个媚眼,问她:“你饿不饿,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吃火锅?” 赫惟摇摇头,“我今天要出门找人。” 她已经耽搁了一天时间,再不抓紧时间找到赫远征,她怕自己被冻死在这儿,或者被吓死在这儿。 电话不是打给纪柏煊的。 她不想给纪柏煊打电话,尽管拿到手机她第一个想到的电话号码就是他的,可她忍住了。 她拨通了孟昭的电话,在漫长的等待过后,那边终于接起。 赫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杂乱又无章。 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孟昭也只是一个和她一样的高中生,不过比她大两个月,她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喂,我是孟昭。”那边半晌没听到声音,还以为是谁打错了电话,可是手机号的归属地是g省,又让她生出那么一丝期待。 “是……叶老师吗?”孟昭紧张地问。 赫惟“啊”一声,“好你个孟昭,脑子里只有你的叶老师是吧?” “啊?赫惟?”孟昭懵了,“你怎么跑去g省了?” “我离家出走了。”赫惟说完这句,旁边三个人齐刷刷朝她看过来。 “你可真出息,你哥昨晚还来我家问我来着,说如果你和我联系了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他。”孟昭哪知道她这么能跑,本以为就在京市哪里玩儿一两天,等自己熬不住了就会乖乖回家去。 她现在是真长能耐了。 “你不许告诉程茗!也不许告诉别人!”告诉他就等同于告诉了纪柏煊,按照纪柏煊那行事作风,不出24h他就能出现在她面前,没准儿身后还跟着周晓。 第36章 滚哦,她才不想见到周晓。 孟昭没立刻应下,因为程茗说纪柏煊已经报了警,作为赫惟的同桌兼好友,警察大概率会来找她了解情况。 如果让她向警察叔叔撒谎,她怕是没那个胆儿。 好在……“我来g省找我爸,我不相信人活着会找不到,这次我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找到!”赫惟说:“我只是异乡思故人,有点想你了,你别担心,我什么事情都没有。” 孟昭松了一口气,“要是几天还找不到你就回来吧,我看纪叔叔挺着急的,你也别闹得太过。” “我没闹,”赫惟坚持,“我和他非亲非故,他本来也没有义务照顾我,现在既然他嫌我烦,那我还厚着脸皮赖在那里做什么?” 赫惟挂了电话,将手机还了回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但不可否认的是,听到孟昭的声音,让她飘在半空中的心绪终于短暂地回到了地面上。 她又有了些动力。 但很显然,前台两位接待小姐姐在得知她是离家出走的讯息以后,看她的目光就没有之前那般平静了。 “你未成年?离家出走?”卖她衣服的小姐姐有些紧张,“你出来多长时间了?你家大人不会报警吧?到时候警察要是查过来,我们宾馆这样不合规操作可是但担责的。” 赫惟咬咬唇,“那我退房。” “等我办完事情下午回来就退房,我一定不给你们惹麻烦。” 不到十一点赫惟终于出了门,去找信封上的地址。赫远征的字迹潦草,赫惟当时看到那封信的时候拿手机拍下了照片,然后回到自己房间又用正楷誊写了一遍。 她的字迹秀丽,一撇一捺都直率,没有弯弯绕绕。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像孟昭一样骨感。 瘦得像猴儿。 原地址是家邮局,不是住所也不是单位,没有人知道赫远征是谁更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 寄件人的信息是严格保密的,她找不到线索,只能先回旅馆拿上行李重新思考接下来的规划。 下午的旅馆安静多了,对面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退了房,赫惟刷卡进门的时候看到里头住进去一对情侣,她有些懊恼,如果她没说自己是离家出走,也许今天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至少今晚脑子里不会全是刑事案件了。 至于黄//色音频,她可以堵上自己的耳朵。 可是不行,她拖着行李箱退了房卡,在风中站了会儿,用“下一个看到的人是男是女”决定了接下来走哪一条路。 沿着这条街往右走,赫惟裹紧了围巾,看到一家宾馆就走进去。 几乎都是差不多条件,赫惟没再挑刺,她还没吃午饭,打算住处落定下来在附近找家面馆。 她想吃炸酱面了,特别是程似锦拌的炸酱面。 白市一眼望去最多的是韩式烤肉,许多许多餐厅的名字除了汉语还有朝鲜语翻译,赫惟看不懂朝鲜语,也听不懂朝鲜话。 路上遇到一对老夫妻问路,她被缠了半天也没听懂对方说什么。 在路尽头,赫惟终于又找到一家愿意接待未成年人的小旅馆,她兴高采烈地将身份证双手递上去,结果就在付钱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她的钱包没了。 她的米黄色小钱包没了! 她全部的钱都在里面! 赫惟摸了摸口袋羽绒服的其他口袋,哪里都没有钱包,背包里也没有。 她确定她走出那家旅馆的时候钱包还在身上,怎么一会儿的功夫钱包就不见了。 如果只是钱不见了,她还带了一张卡,虽然那是纪柏煊的卡,刷卡可能会有短信通知到纪柏煊那边,赫惟想过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再花他的钱。 但要是情况实在紧急,就当是她向他借的。 出门在外一切皆有可能,只带钱太没有安全感了。 可现在好了,她的安全感被偷了。 “不好意思,我没带钱。”赫惟尴尬地离开宾馆,不自觉跟着人流往前走。 赫惟忍了一路,直到看见街对面的“老北京炸酱面”招牌,她再也没忍住,蹲在行李箱旁“呜呜呜”哭起来。 但还是脸皮薄,赫惟将背包护在怀里,又紧 紧抱着行李箱,将围巾扯到盖住脸的位置,越哭越刹不住车。 路上行人经过纷纷侧目,可没人知道这个女孩儿怎么了,也没人好事儿上前去问。 赫惟一直哭一直哭,哭到冷得鼻涕在围巾上结块儿,她终于抬起脸,重重地擦了把脸。 她拨出了第二通电话。 是厚着脸皮问一个姐姐借的手机,就在那家老北京炸酱面馆里,她怯怯地开口,用一件川久保玲的针织衫换了两张红票子。 赫惟没带几件衣服,二十寸的行李箱装几本寒假作业和课本就干了大半,她连厚衣服都是临时买的。 这件针织衫是她最喜欢的,是之前学校组织春游春游老纪给她置办的新行头。 但和他送周晓那只包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日本人设计的破玩意儿,她才不稀罕。 也不知道收拾行李的时候怎么就顺手拿了这件。 赫惟再一次拨通电话,这次依旧是打给孟昭。 孟昭有了前车之鉴,这回一接通就叫出了赫惟的名字。 赫惟不好意思,但看着手里仅有的两张红钱,她住得起旅馆也付不起押金,只好开口寻求帮助。 赫惟不是一个愿意麻烦别人的人,但孟昭不是别人,她之前答应过要帮孟昭制造机会和叶雪扬再续前缘,如今虽然说是请她帮忙,但又何尝不是在给她一个给叶雪扬打电话的契机? 她于是咬了咬牙,“小昭,我钱包被偷了……” “啊!我就说你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不安全吧!”孟昭一惊一乍,“那你赶紧报警啊,让警察把小偷抓起来!” “我不报警。”赫惟说得轻松,“几千块钱丢就丢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钱。报警警察肯定要问我个人信息,明天老纪指定把我抓回去关禁闭。” 完全忘了刚才她在路边崩溃大哭的情形。 赫惟问孟昭:“你上次说叶老师是g省人,那他家是不是就在延边?” “是啊,他家就在延边,好像离那什么山景区挺近的。他还是朝鲜族人呢,他会说朝鲜语,加上汉语、英语、东北话,他会说四种语言,我觉得特别厉害。” “不是吧孟姐,我钱包都被偷了,费尽心思给你打电话求救,你就在这儿给我犯花痴?”赫惟恨铁不成钢。 “不是你和我说起叶雪扬的嘛。”孟昭委屈,想到之前生日的时候被他放的鸽子,心里酸一阵苦一阵。 可是年少的喜欢总是炽热无比,他越是不接招,她就越是想在他面前比划。 赫惟给了她这个机会,她给孟昭出点子,“这样,你就把我的情况如实告诉叶老师,跟他说我在老纪那儿受了委屈离家出走了,现在丢了钱包没有地方住。你说你很担心我的安危,把我形容得惨一点。叶老师那么善良的人肯定会出来找我的,我就在这个……” “一家‘老北京炸酱面’店里,旁边有个‘小太阳幼儿园’,拜托你想办法让他快点儿找到我,我也不知道她们这边打烊早不早……你记得把我说的惨一点!”赫惟再次强调,“这样我说不定就可以顺理成章去他家的做餐馆打个寒假工,挣点钱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找我爸,即使找不到我爸我回北京也能拿着我自己挣的钱甩在纪柏煊面前,硬气地告诉他我以后再也不花他的钱!” 赫惟从来没出过远门,更没做过什么寒假工暑假工,独自出来原本就是天真幼稚使然,好在足够乐观。 一般人在经历了这一遭之后肯定吓得主动打电话跟家长求饶了,偏她不干,她哭也就哭那么一会儿,等把眼泪擦干了她就又冒出了新想法,翻出本数学作业开始做起题来。 赫惟的自愈能力很强,且脑回路清奇。 后来告白被拒绝,纪柏煊不辞而别,她也是如此,大哭一场,哭完以后后面该干嘛还是干嘛,该不好好学习还是不好好学习。 他不就是觉得爱情会影响她学习嘛? 赫惟非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恋爱才不会影响她学习,失恋才会。 - 叶雪扬的行动力超快,不到两个小时,赫惟刚做完两页三角函数集训题,叶雪扬就推开了“老北京炸酱面”的店门。 天还没黑,但没有太阳的天气光线并不太好,屋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雪,风吹得路旁的树如群魔乱舞,雪粒被吹飞起来,叶雪扬穿一身黑色大衣,如同韩剧男主从天而降。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就是他名字的由来。 当然,这是后来孟昭的表述。 赫惟对叶雪扬这个人没有这层滤镜,她抬眼时没注意到他的穿着,只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雨伞。 她这才发觉外面下雪了。 第37章 韩剧里说下初雪的时候不能没有啤酒和炸鸡。 赫惟说恋爱脑的催产不能没有韩剧。 是这一年,在遥远的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在孟昭大聪明的点拨下,赫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生这一场气。 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嫉妒。 她被同步灌输进了韩剧思维,以至于在看到纪柏煊的那一刻,她足足反应了两分零一秒。 两分零一秒,那两分多钟里他不再是纪柏煊,他是那个调停风雪的人。 无人注意的路口,黄灯突然变红,纪柏煊站在斑马线中间,来抬头看了眼过往车辆,加速跑过来。 他一步没停,就这样跑到叶雪扬家的烤肉店门前。 隔着透明玻璃门,弯腰,吸气,呼气,吸气再呼气,如此往复,直到呼吸平稳。 而在那之前,店里正在等待开门营业的赫惟,忽然停住了在起雾的玻璃门上写字的动作。 雪乍停,风忽止,赫惟随意地一瞥,走进了她人生的第一场雪。 一场盛大的、凛冽的、让人失温的初雪。 第24章 六便士13“你别出声儿。”…… *六便士* 她还能被谁分手。 当然是他室友许清穆啊! 赫惟眼一瞪,“舅舅不是让你去劝你室友知难而退么,这事儿总不能一直没有下文吧?” “哦哦哦哦哦,吓我一跳。”程茗捂嘴笑,“你不说我都忘了,你现在是我室友‘女朋友’。” “屁的女朋友,”赫惟让他别跪着了,被纪柏煊看到像什么话。 程茗笑笑,“我室友都跟你分手了,那我更得跪着了,毕竟我功不可没。” “不过为什么是他向你提分手,他丫的有什么资格提这俩字儿?”程茗入戏很快,像是真想上去揪着人衣领子质问一番。 为什么是被分手不是自己要分手? 那就又得从饭桌上说起了。 赫惟食欲不振,没动几下筷子就开始擦嘴静候了,纪柏煊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又旧事重提,问她这么重要的日子男朋友有什么表示。 叶雪扬就在一旁,赫惟没遂本能地口不择言,但还是极平静极平静地说:“你不提这个人我还真快忘了。” “男朋友也能忘?”叶雪扬替纪柏煊问出这句。 “我早说过了,算不上什么男朋友,偶尔一起睡个觉什么的,叶老师你应该也能理解这种关系吧?” 孟昭在美国换男人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赫惟不明白她这种是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总之她不想将一段虚假的关系描述成爱情。 尽管在孟昭面前她一直解释自己对程茗的感情不是玩闹,但在纪柏煊面前,她宁愿她在他眼里就是个随便的轻浮的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她现在表现得越是无所谓,那个被她爱过的人就越是膈应,他还会站在长辈的立场,劝诫她把感情当儿戏是不对的,或是批判她这样随便展开一段关系。 她太清楚纪柏煊这个人。 可她就是要告诉他,没人值得她认真,除了他…… 但是不是现在的他,是四年前的他。 他从前不是不信她爱他吗? 他不是总说她们之间的爱是亲情吗? 他最好先骗自己相信,否则等哪天她和程茗的关系赤//裸裸暴露在他面前,他胡乱跳出来反对,就很难说是出于什么心理了。 许是先前就说过了她在感情方面的态度,这回纪柏煊没露出什么过激的情绪,只是说:“不 管什么关系,今天是情人节,你们没联系么?” 学校延迟开学,许清穆人并没有回京,纪柏煊计划是趁着这段时间让她们断绝关系。 他不能仅听程茗的一家之言,这种事情他还是需要探一探赫惟的态度。 出乎意料,赫惟说:“以后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了。” 赫惟不擅长撒谎,提起许清穆这个人,她多少有些紧张,万一那句话说漏嘴再找补不回来,还不如就遂了纪柏煊的心愿,干脆结束这一part。 反正当初也是为了让程茗脱身随便诌的,现在危机解除,不分手留着干什么。 还真留着过情人节? 程茗不懂赫惟为什么要说是自己被分手,毕竟这听上去有一丢丢落败,不像赫惟的作风。 他以为就算她是真的被分手,爱面子的她也会说是她自己想分。 赫惟摇摇头,“我才不自己分呢,这显得我多听他话似的,他让我分我就分么?” 程茗跳下沙发,“吧唧”一口亲在赫惟脸上,“就是,哪天咱俩万一被捉奸在床了,你也不能听他的话跟我分手哦。” “记住咯!”程茗伸手捏捏她奶香奶香的脸,“那宝宝你这两天对我凶一点,最好是没事就骂骂我,毕竟我那室友太不是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把解释的话默默咽回肚子里,但他没在外面吃晚饭,足以证明他的清白。他相信赫惟的眼睛是雪亮的! - 赫惟重新找实习单位,在叶雪扬的建议下做了两版简历,先自己试着投了纪念家居。 简历石沉大海,又等了几天,赫惟决定试试走捷径。 纪家几位长辈都是见过赫惟的,自然是骗不过,但纪柏煊那位堂妹有个不着调的老公,这在圈子里不是秘密。 纪柏娅结婚的时候赫惟没有露面,林彦自然是没见过她的,这样浑身都是把柄的人最容易有弱点,赫惟知道他是出了名的“心善”。 林彦家里一开始并不做生意,后来因为负债累累被逼得没有办法,铤而走险去挣快钱,没成想一来二去还真把生意做大了起来。 穷人乍富,胆子比常人大,又特爱打肿脸充胖子,林彦从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顽劣更甚。 自前年林家生意倒台,这一两年时间林彦终于安生下来,已经许久没有和过去那些狐朋狗友混迹酒池肉林了。 但赫惟想见他一面,必然不能通过纪柏煊,她让叶雪扬帮着想想办法,结果还真是巧。 “我记得林彦也是个喜欢打游戏的主,之前他的社交平台发过自己的游戏战绩,你不是也喜欢玩儿那个手游么,你试试看能不能通过游戏认识一下。”先和林彦说上话,游戏里的妹子毕竟吃香,林彦又是很少驳女生面子的人,实习这样的小忙完全是举手之劳。 赫惟立即行动,她用帮林琪琦解决实习证明的条件作为交换,借来了她的某音账号。 胸大无脑,林琪琦仅有的几条视频作品里都传递着这一信号。 赫惟按照叶雪扬的指引搜索到林彦的账号,果不其然除了自己的健身照就是游戏录屏。 不过实话实说,他的铠和李信玩的确实不错。 赫惟随手点了个赞,并且关注了他。 随后,赫惟开了局游戏,让程茗拿她手机秀了一把花木兰,然后也发了一段录屏。 赫惟没立刻去私信,她又刷了会儿林彦的视频,在最新的一条下面评论了一句。 【有机会一起组队。】 赫惟放下手机,不急于求成,趁着纪柏煊上班的间隙和程茗腻歪。 程茗解释完那天去林主任家的事儿以后,赫惟觉得蹊跷,“你说这老狐狸怎么想的,早不让你去,晚不让你去,偏偏情人节这样的日子把你弄出去,还拉着我去吃什么法餐,莫名其妙的,你说他什么意思?” “想撮合我和林主任家那位呗。”程茗逛着游戏商店,在买新皮肤和给赫惟买新皮肤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是真没钱了,现在开学不去学习,上个什么破网课,程似锦是一分钱零花钱都没给他,说什么要和陆世康一起存钱给他买房子,预备着将来给他娶媳妇儿用。 程茗心想:你儿子现在这么穷,能娶得上媳妇儿才有鬼,这年头疫情不能见面,谁家情侣不是靠给对方花点小钱维持感情? 好在他和赫惟天天见面,要不这大小姐还以为他钱都给哪个狐狸精花了呢。 程茗傻不愣登问赫惟:“是不是每个人到了年纪都得要去相亲,舅舅是怕我沦落到他如今这般田地?” “哪般田地?” “没人要的天地呗。”程茗笑笑,“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梁律师不?” 赫惟点头,“当然记得。” “美国现在不是疫情大爆发么,许多留学生啊华人啊都回国了,我听说她原来在美国有个相好的,是个美籍华裔,这人前不久到中国来了!现在就在简叔的酒店里隔离呢!” “这和舅舅有什么关系?”赫惟没明白程茗话里的逻辑。 “我之前一直以为舅舅这把岁数了,这回回来指定就要结婚了,之前也相亲了挺多的,偏偏就这个梁律师他继续跟人家吃了第二顿饭,想来是有好感的。” 程茗顿了顿,“可之前情人节她俩也没一起过,舅舅还拉着你去吃了顿莫名其妙的饭,我估计吧……” 第38章 “说ji不说ba,文明靠大家。”赫惟打断他。 程茗一个眼神扫过去,贱笑起来,“你心真脏,是不是这几天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吃了是吧?” 赫惟上来就是一脚,“滚你舅的!” 纪柏煊无辜被骂。 自打纪柏煊去了新加坡,赫惟和程茗吵架就改了许多词儿。 她从前对脏话一直嗤之以鼻,不想骂个人还株连家人,尤其程似锦和陆世康都是不错的人,她骂只骂程茗。 可纪柏煊的不辞而别让赫惟恨不得骂死他,而每次程茗这厮上赶着在她面前犯贱,她总觉得他是随了舅舅。 只不过程茗是明贱,纪柏煊是暗贱。 明贱好骂暗贱难防,她不如干脆直接两个一起骂! “正经点!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赫惟拿程茗没辙,他这人注意力一拽就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赫惟常常被他一句话拉去外太空,大脑真空。 程茗拍拍脑门儿,“我刚才想说,我估计啊,是舅舅被人梁律师给拒绝了,所以情人节失落落地拉你去吃饭。” “而且我之前一直以为她俩能成,把话说得太早,我估计他是失恋迁怒于我,所以折腾我呢。” 赫惟抿抿唇,没说话。 程茗真是大傻帽! 她心里叹气,怪不得被纪柏煊治得死死的。 对了。 说到美国疫情大爆发…… 赫惟退出游戏界面,点来某个靓女微信,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惟一:【嬛嬛,朕来看你啦.jpg】 孟姐:【平身吧。】 赫惟直接一个视频电话打过去。 孟昭刚洗完澡,正吃着隔离餐呢,心情颇为不错。 赫惟奇怪,“你这个点吃什么饭,不怕健身白健?” 纽约这时候已经过了零点,按照孟昭的习惯是不可能进食的。 孟昭将手机一转,给她看窗外的车水马龙。 “四郎,臣妾已经从甘露寺回来了,想不到吧?” 窗外大亮,熟悉的建筑让赫惟眼睛嚯地瞪大,再仔细看,赫惟才发现孟昭正在吃的东西包装上印的也是中文。 “你回国了?”赫惟难以置信,“你现在在北京?” “嗯,”孟昭嘴里包着饭,“美国现在疫情太可怕了,听说从欧洲大面积撤侨以后几天感染率翻了四倍,幸亏我们回来早。” “你……们?” “我和我妈,还有lucas。” 孟昭说:“现在回国要在酒店隔离,我们一人一间房,还有三天姐姐我就要放出来了,还准备到时候给你个惊喜的呢,结果一听到你的声音就知道瞒不住了。” 赫惟开心得差点流眼泪! 她重重地拍了拍程茗胳膊,“疼不疼?我不是在做梦吧?” 程茗夸张地捂着胳膊嗷嗷叫,“不好说,因为在梦里你也这样残暴。” 赫惟唇一抿,“又犯贱是吧?” 程茗扭了扭大腚,噘嘴,“皇上心里难道只有莞嫔么,臣妾也一直在等着您临幸呢。” 阿姨这会儿在楼下拿吸尘器吸地呢,动静大得很,她们在楼上干什么楼下都不可能察觉。 程茗心里痒痒,抢过赫惟手里的手机,“熹妃妹妹你就安安心心隔离吧,住哪个酒店待会儿你给我们发一个,回头隔离期满我开车接你们去!” “宝宝的闺蜜那就是我大姨姐,我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挂了电话,程茗在赫惟颈上轻嘬。 赫惟没反应,由着他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骚成这个样儿?”赫惟叹气。 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吃他这一套。 “宝宝你过分了哦!”程茗咬她一口,“孟昭人还没回来呢,你这么早就把我打入冷宫,以后长夜漫漫谁来陪你?” 赫惟拍拍他脸,“你是夜里来的么你?你哪回不是趁着你舅舅不在偷摸溜进来的,还得提防着阿姨,咱俩做个爱跟偷情似的。” “多刺激啊?”程茗扛起重炮,对准敌方阵营,突突突突突。 他要让赫惟不许重友轻色,必须给她加深点记忆。 太突然了,赫惟没忍住,惊叫声冲出喉咙。 她的手在程茗背上抓出一道印子,指甲狠狠扎进他肉里。 “谋杀亲夫!”程茗吐了吐舌头,一只手将她双手捏住在胸前,狠狠报复回去。 楼下吸尘器声音停了会儿,赫惟不停拍打程茗胳膊,“阿姨下面弄好了!阿姨要上来了!” 程茗一根手指喂进她嘴里,任她咬着,“那我慢一点儿,你别出声儿。” 赫惟才不信他,他骨子里那股狠劲儿总是一发就不可收拾,越是危机四伏他越是来精神。 慢是慢不下去的。 她今天就是把他手指咬断,他也不会怜香惜玉。 赫惟紧张得一缩一缩,全身通红如煮熟的虾。 他知道她也喜欢刺激,只是心口不一。 “我听到阿姨上楼的脚步声了!”程茗还在添油加醋。 敲门声接踵而至,两颗心悬至万米高空。 只一下,赫惟就率先一步到了。 第25章 六便士14“脖子记得遮一下。”…… *六便士* 阿姨敲了一下门,没有人应,顿了顿,改去敲程茗房间的门。 也没有人应。 “小茗!”赵阿姨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走廊叫了一嗓子。 程茗替赫惟理理湿发,大声应了一下,“打游戏呢,怎么了?” 阿姨总算得到回应,走到赫惟门前,“纪先生的秘书来了,说是来帮忙取东西,我不敢翻纪先生的东西,麻烦你这局游戏打完下来一下。” “好嘞,五分钟!”程茗冲刺到最后,抱起赫惟去冲洗,他胡乱用喷头冲了冲,毛巾擦擦套上睡衣就下了楼。 叶雪扬坐在客厅沙发上,仰头看向楼上。 程茗从赫惟的房里出来,心情格外舒畅。 “这个点儿洗澡?不是说在打游戏么?”叶雪扬看到程茗半湿的头发,衬衫领子也湿了大半,眼睛眯起。 “叶老师会打王者么?改天一起呀。”赫惟从程茗身后出来,吐了吐舌头。 赫惟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纠结要不要告诉他。 叶雪扬说好,让赫惟去纪柏煊房间帮忙拿一份合同,“一会儿有个会要用,纪总让我过来拿。” 赫惟去纪柏煊房间翻找,程茗下楼和他闲聊。 要说暗度陈仓的本事,叶雪扬可是行家,他和孟昭 当年背着家长和纪柏煊偷偷恋爱,行为可比他现在恶劣多了。 当时孟昭才十七岁,还未成年呢,他居然能下得去手,也不怪东窗事发之后孟昭家里坚决反对。 “你头发有些长了。”叶雪扬提醒程茗,“你还是剃板寸帅,这样斯文的皮囊不太适合你。” “跟我舅舅待久了,说话都开始有舅味儿了。”程茗摸摸头,“这不疫情么,都没去理发店。” “让赫惟给你剃。”叶雪扬暗讽他当初和赫惟闹的那一架,被赫惟点火烧了头发。 这是他今天刚从简胤淮那儿听到的笑话。 作为纪柏煊唯一的好友,简胤淮最近没少往纪柏煊办公室里去,一是炫耀自己如今美满的婚姻生活,二是力劝纪柏煊和他一起投资建设一个大型度假酒店。 选址在白市。 叶雪扬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延边人,也被问过些建议。 “疫情不知道要持续到哪一天,现在旅游业萧条,酒店和房地产行业都不好做,手头的工程不出问题就是上天保佑了。”纪柏煊兴趣索然,他不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简胤淮心累,“你那么喜欢滑雪,每年去玩儿住酒店也要花钱,不如自己建一个。疫情总有一天会过去的,到时候再着手,钱不就都让别人赚去了吗?” “什么时候你能跟茗子学学,年轻人一点儿冒险精神都没有,我看你才应该去走仕途,让茗子来帮你管公司才对。” 说起程茗,简胤淮赞不绝口,“去年你还在新加坡的时候,茗子带小惟去滑雪,我看是有点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思了。” “什么时候?”纪柏煊没印象。 “具体哪天我也忘了,但我记得我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他发的视频了,确实意气风发比你年轻时候帅多了。”简胤淮喜欢埋汰他,“你一天天板着张脸,女孩子吓都让你给吓跑了,活该一把年纪了还形单影只,小惟现在都和她哥玩儿不爱搭理你了,你自己找找原因吧。” 说着回忆起程茗和赫惟小时候不打不相识的往事,感叹一家人果然是越大越亲,互掐也不影响两人长大以后的感情。 叶雪扬听着,莫名就觉得不大对劲。 记忆中,赫惟是最烦程茗这个显眼包的。 可这次回京,他总觉得赫惟变了,不仅对纪柏煊的态度变了,对程茗的态度也变了。 第39章 赫惟没找到什么文件,下楼反馈,“他平时也不带工作回家的,我看他书桌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是不是落在车上了?” 叶雪扬点点头,“我猜也不在家里,估计是他塞到哪个文件夹里去了,我回去再找找。” 叶雪扬目光微微聚焦,落在赫惟脖颈处一块新鲜的红印上。 “脖子记得遮一下。” 撂下这句话,叶雪扬转身离开。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就是他来这一趟的目的。 没有什么文件要拿,也没有什么会要开,纪柏煊下午人不在公司,叶雪扬无所事事,本来是来找程茗兑现上次那顿酒的。 谁知道一进别墅就被二楼的战况吸引了注意。 大中午的,程茗不在自己房间,赖在赫惟房里,多少有些奇怪。 男女有别,亲兄妹也没有这样的,加之情人节那天饭桌上赫惟听到她所谓的“男朋友”的反应,那无所谓的态度,叶雪扬当时就觉得有猫腻。 赫惟比孟昭狡猾多了,这一点叶雪扬了然于胸。 当年若不是她在背后替孟昭出谋划策,一而再再二三地拉红线,他和孟昭成不了。 但是赫惟这次真的过了。 在纪柏煊眼皮子底下和他外甥来这一出,到底是折磨纪柏煊还是折磨程茗? 赫惟没想到叶雪扬眼睛这么毒,下意识捂住脖子,追出去。 “叶老师……” “我不会告诉纪总。”他不是那种搬弄是非得人,况且当年也多亏她帮忙隐瞒。 “谢谢。”赫惟发自内心地说。 “没什么好谢的,我……”叶雪扬欲 止又言,“我希望你们不是认真的,就像你上回在餐桌上说的,如果只是那种关系,最好是现在就赶紧断了。” “不是。”赫惟回答得十分干脆,“我们是认真的,我爱他,我不会和他分手。” “所以还请你为我们保密。”赫惟几乎是在恳求。 “纪总不是傻子,我帮你们保密……你以为这样他就不会发现吗?”明明注定是要分手的,真要拖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到时候就难收场了。 纪柏煊也难收场。 叶雪扬不信赫惟口中的爱。 他更愿意相信赫惟是在报复纪柏煊。 少女记仇,当年爱而不得,如今就这样宣泄,是赫惟能做出来的事。 叶雪扬突然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程茗,“因为纪总当初拒绝了你,所以你就和他外甥在一起报复他?赫惟,你这样真的太过火了。” “我没有报复他。”看吧,任何人在得知她和程茗关系之后的第一反应都是这样,觉得她是报复纪柏煊,觉得她拿程茗当替身。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游走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等有一天东窗事发,你让他们舅甥两个人如何相处?”叶雪扬知道纪柏煊的计划,也知道他对赫惟和程茗之间不敏感是因为他太信任她们。 他信任程茗是个有什么说什么没心眼儿的。 他信任赫惟也许是因为过于自信,毕竟她曾经说过她会永远喜欢他,永远爱他。 纪柏煊就是这样,永远自信满满,认为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是为赫惟好,可结果证明大错特错。 “我有想过。”赫惟声音低下来,“叶老师,我们去三楼说话吧,好让阿姨继续打扫卫生。” 她拉了拉叶雪扬的袖子,生怕阿姨在哪里也竖起耳朵。 赫惟不是程茗那种乐观主义,她当然会想到最坏的结果,但她不怕。 甚至……就在刚才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想如果门外是纪柏煊就好了。 与其终日惶恐,躲躲藏藏,不如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给她个痛快。 大不了她就给纪柏煊写个欠条,搬出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反正都是她的错,她就是个白眼儿狼。 她们做不成爱人,干脆就做仇人好了,总好过钝刀子割肉,心里都有火却不能发,还要天天演戏。 她受够了纪柏煊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她想看他发火,她知道他一定会发火的,因为他爱她,他像个神经病一样地爱着她却永远不会承认。 那就别承认吧,永远别承认! 一辈子都别承认! 最好是将这个秘密带进坟墓里,被虫蚁啃食,让它碎掉烂掉! 他自认为肮脏的、丑陋的、见不得人的爱意。 她曾经趋之若鹜,如今不屑一顾的破烂。 都毁灭吧! 赫惟没那么伟大,她才不管他们舅甥两个人以后要怎么相处呢,从前纪柏煊离开的时候也没考虑过她一个人在国内怎么生活啊,也没问过她想不想去程家,她为什么要顾虑他的感受? 能不能接受是他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至于程茗……她相信他会和她站在一起。 叶雪扬没抬腿,“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你必须和程茗划清界限,否则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他不便透露太多,只能点到即止。 趁纪柏煊还不知道,就此打住,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只会让三个人都难堪。 赫惟和程茗是很般配的一对,年轻的身体互相吸引也许是情有可原,但她们实在不合适。 其中缘由,或许只有纪柏煊知道。 “叶老师,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赫惟突然问他。 叶雪扬愣了愣,听见她说:“你说,爱一个人或是不爱,难道是可以自己说了算的吗?” “人都有侥幸心理,我在想,如果老纪他也放下了呢?如果他也祝福我们呢?”明知不可能却依旧在奢望,这是赫惟在这段感情里最大的诚意。 她不会因为纪柏煊和程茗分手,绝不会。 “虽然我知道真到那一天,老纪一定会觉得很难堪。他那么墨守成规的一个人,一定会觉得我们离经叛道,但是他回来的太晚了,我已经刹不住车了。你…明白吗?”赫惟转身去看程茗,他担忧地看向她们,却识趣地没有走上前来。 程茗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决定权在赫惟,怎么解释也由赫惟,被承认或者被分手,他从来只有接受的份儿。 他不会让她为难。 程似锦说他从小就比同龄人幼稚,成年了还像个小学生一样对女孩子动手,从来没有绅士风度,也不稳重。 他有好多好多的缺点,他自然是配不上赫惟的,但他起码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伤害她。 外面纵然有许多许多优秀的男孩子,他们或许都比他适合赫惟,可是他们未必能做到完全不伤害她。 比起耽误她,程茗更怕她被伤害。 现在外面的男孩子那么坏,把她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听不清赫惟和叶雪扬在说什么,程茗转身上楼去清理刚才的犯罪现场,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惊慌。 他想到,万一刚才敲门的人是舅舅,她们该怎么办? 万一纪柏煊门都不敲就直接推门而入,看到他覆在赫惟身上…… 细思极恐。 程茗心里清楚,赫惟在纪柏煊心里是无价珍宝,他这个亲外甥打她的主意也是与庶民同罪,罪该万死。 亲情和爱情,每个人的排序都不同,如果有一天让赫惟在他和纪柏煊之间选一个,他不会怪她放弃自己。 但万一他是被她选择的那一个呢? 他以后还是应该收敛些。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叶雪扬没有说服赫惟,反而被赫惟反向说服了。 赫惟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一个他最近每天都在怀疑终于在今天得到证实的消息。 “孟昭回北京了,现在在亮马河酒店集中隔离,过两天隔离结束我们去接她,你……”赫惟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后悔将这消息告诉他了,毕竟孟昭这次回国是突然之举,什么时候再回美国不好说,而且她还带着她的美国小男友。 “哦。”叶雪扬淡淡地,“美国疫情加重,现在回国是明智之举。” 他神色平静,似乎赫惟刚才的担心只是多余之举。 叶雪扬转身离开,车子驶出去汇入车流,不知不觉就开到亮马河酒店旁边。 疫情期间街上车辆已经大大缩减,他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摇下车窗给自己点了支烟。 抽烟还是跟孟昭学的,那一年在纽约,她给他点烟,说爱情就像尼古丁一般容易上瘾,想她的时候就抽一支,他回北京以后一周就抽完一包。 后来为了省钱,他控制自己只能睡前抽一支,连想她都是奢侈。 异国恋真不是一般人能谈得下去的。 叶雪扬真觉得自己尽力了。 他的经历条件先天是劣势,和孟昭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在透支幸福,他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他不配,是她……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他值得。 她说:“叶雪扬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第40章 她说:“叶雪扬你不要自卑,我喜欢你,所以你从来不是一无所有。” 她说:“叶雪扬,我喜欢你。” …… 她说了那么多遍“我喜欢你”,叶雪扬信了。 可他当时忘了问她,这份喜欢……究竟可以持续多久。 孟昭的妈妈是个聪明的人,在得知她们偷偷恋爱的消息的时候,她没有做出任何棒打鸳鸯的举动,尽管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做。 后来听人说,孟昭那个年纪最是叛逆,越是父母不同意的感情越是刻骨铭心,一起对抗外力也许会让她们的感情更加坚不可摧,孟昭妈妈偏偏反其道而行。她告诉孟昭只要她 好好学习,只要她托福成绩超过100,只要她按照计划去哥大留学,她就不反对她们。 没有人反对她们,也没有人拆散她们。 天南地北,是她们自己走散了。 一支烟燃尽,叶雪扬上车,车子经过亮马河酒店没做停留。 那时候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月以后,就是在这家酒店,那个明媚又灿烂的女孩儿,将他的道德和理智统统撕得稀巴烂。 他有什么资格说赫惟离经叛道,他自己才是真的疯了。 也许就像赫惟说的,人都有侥幸心理。 当小三怎么了?起码这一刻人在他身下。 不像某些人,瞻前顾后,总想给人当长辈,最后真混成了舅舅,亲舅舅!这下好了? 第26章 月亮14她不能接受她们两个人躺在一…… *月亮* 叶雪扬开了车,雪天路滑,他开得很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座的赫惟,并没有孟昭描述的那么可怜兮兮。 虽然她的钱包确实丢了,但在这陌生的城市,她居然还能静下心来写起作业,也是心比命硬。 “赫惟同学,”叶雪扬叫她。 “叶老师您说。” “怎么好好的离家出走,还跑来这么远的地方?”一般人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也就是在家附近转转,最多跨个区跑去同学家住两天,她这样不像和父母吵架闹脾气,倒像是哪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为了不让对方找到她。 赫惟没悠闲地靠着,背挺得笔直,两只手扒在前排椅背上看车前窗上的雪。 雨刮器摇摆个不停,赫惟惊叹:“这么大的雪,一会儿路上是不是都是白色了呀?” “没来过我们这边吧?这都是小雪。”叶雪扬拿抹布擦了擦玻璃上的雾气,问赫惟:“不是说你家大人很好嘛,怎么就离家出走了?” 赫惟眼一红,“再好也不是亲生的。” “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我爸几年前失踪了,现在是我爸爸的朋友在照顾我。”赫惟声音哽咽,“我之前觉得他可好可好了,但是他最近变了,他好忙,也好凶,我上学期期末考得特别差,我感觉他已经想好了要把我送走了。” 赫惟撒了个小谎,她自认为这是善意的谎言。 毕竟是家务事,她不想太过损伤纪柏煊的形象,只好编了个相对合理的理由。 又能激发叶雪扬的同情心,说不定能帮到孟昭。 这种时候她还惦记着孟昭的小情小爱,赫惟觉得自己实在是够朋友。 叶雪扬毕竟年长几岁,在家里又是长子,从前就被教育着体谅父母、包容弟弟,一家人从来没有隔夜仇,他很难理解赫惟这种寄人篱下的心情。 “就算是亲生父母,总会有忙的时候,偶尔疏忽了你,咱们也不至于跑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冒险吧?你一个小女孩儿,多危险呐。” 赫惟摇摇头,“我是来找我亲爹的,很久之前他给老纪写过一封信,那封信就是从这儿寄出的,我可以给你看照片。” “那你找到了吗?”叶雪扬佩服她的天真,别说是几年前的信了,就是几天前的,也没那么容易找到。 “你说你爸爸失踪好几年了?”叶雪扬困惑,“那没有报警吗?” “报警了,可是一直没有线索。”赫惟语气里不免失落。 “就连警察都找不到线索,你觉得你一个小孩子能找得到?”十字路口,叶雪扬停车等候,转身拍了拍赫惟的肩膀,“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北京?” 赫惟心虚地点点头,“小时候我爸爸工作很忙,没时间带我出去玩,后来……老纪也很忙的。” 赫惟没离开过京市,她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和想象的那么不一样。 她没有住过那样的小旅馆,也没有被人偷过钱包,她也从来没这么冷过。 叶雪扬家不在市区,是隶属于白市的一个小镇,离景区不算太近,并没有想象中的繁华。 甚至可以说有些萧条。 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路灯照在覆雪的路面上,反射出晶莹的光。空中全是一瓣一瓣的雪花,或被风吹起,或随风落下。 赫惟下了车,跟在叶雪扬身后踩进雪里。 雪已经有鞋底厚了,松散的无瑕的雪。 赫惟蹦了蹦,雪溅到叶雪扬裤腿上。 叶雪扬停下来,放下手里的行李箱,转身蹲下去捏了两颗雪球,朝赫惟身上砸去。 不远处烤肉店的门被推开,有个胖胖的小男孩蹦跑着出来,呲溜一下,摔了个屁股蹲儿。 叶雪扬介绍道:“这是哥哥在北京的学生,你叫姐姐。” 叶松青撑着地面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雪,咧着嘴叫了声“姐姐”,上前来帮赫惟拿包。 叶雪扬拎着行李箱,几步走到店门口,拍了拍身上的雪,推门进去。 正值饭点,店里却没有什么人,只有两桌靠窗的位置还燃着炭火。 赫惟看见叶雪扬将行李箱放到收银台边,和收银的阿姨说了句什么,然后才重新朝她走过来。 赫惟猜测那是叶雪扬的妈妈,一位光看面相就和善可亲的阿姨。 “饿不饿?今天店里人不多,我们晚上就吃烤肉吧,今天的食材还剩了好多。”老家一般五六点就吃晚饭了,今天路上耽搁,七点多还没吃上饭,叶雪扬早就饿了。 赫惟点点头,想去收银台那儿打个招呼。 叶雪扬按住她肩膀,“找个位置坐吧,想喝什么饮料让松青去给你拿。” “我是不是应该和阿姨问声好?”赫惟问他:“你和叔叔阿姨是怎么介绍我的?” 她不想给叶雪扬惹麻烦。 “不用,去接你之前我已经把你的情况和她们说过了。”叶雪扬叫来叶松青,“我妈妈不会说话的,小时候发烧我姥姥没太重视,耳朵听不见了,后来慢慢也就不会说话了,你不会手语,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还有松青说就行。”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 她没想到叶雪扬家里是这样的情况。 赫惟有些局促,“我是不是太打扰你们了?” “是有一点,”叶雪扬笑笑,“那等你回了北京,家教的课时费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赫惟之前说的课时费按照1.5倍算,叶雪扬其实着实心动了一下。 但他不敢再见孟昭,拒绝的时候没少遗憾。 现在“考研”结束了,他也的确缺钱,再加上赫惟同学因为成绩差和家里吵架出走,种种因素堆叠在一起,叶雪扬实在没法再一次拒绝。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想孟昭了。 很想……很想。 叶雪扬后面又教过一个初中小男生,对方也很聪明,同类型的题教一遍就会,写起作业来也不需要人催,积极性极高。 叶雪扬这份钱挣的相当轻松,可他却没有从前那么期待去上课了。 给孟昭上课才最有意思。 她明明很聪明,却有点儿爱偷懒,粗心是导致她失分最严重的一个因素。 她有点儿绘画天赋,草稿纸上总是留下她随意的涂鸦,画圆的时候总不喜欢用圆规,两根手指一比画一个没那么完美的圆,画辅助线也不喜欢用尺子,总是随手捡起什么东西就沿着边画。 她也不长记性,同样的题总是一错再错,叶雪扬怀疑她根本就没有真的听懂过。 她还喜欢做题的时候吃东西,明明没多少题却拖拖拉拉写好半天,他常常等得困了,却还能听见她悠哉悠哉哼着歌。 …… 如果叶雪扬是她们班的数学老师,毫无疑问,孟昭这样的学生并不让人省心。 可她太特别了,几个月不见,她依旧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孟昭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叶雪扬正在厨房帮忙洗菜,手机在桌子上响起,屏幕上“孟昭”两个字像生僻字,叶雪扬辨认了好半天,才接起来。 她难得没有煽情地寒暄,说话又急又慌。 叶雪扬当下就慌了,拿起手机问她怎么了。 她断断续续说完赫惟离家出走、遭遇小偷的事情,拜托他帮忙去找人。 叶雪扬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甚至在电话挂断以后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答应了什么。 连忙借车去找赫惟。 第41章 孟昭的声音变了,没那么咋咋唬唬了,多了些思考。 他觉得她成熟了。 她是真的担心朋友的安危。 叶雪扬答应她一定帮她把赫惟找到,然后平平安安将她送回去。 赫惟却并不好说话,“回北京……我暂时还没有这个计划。” 叶雪扬无奈,“那你现在找不到你爸爸,钱包也丢了,你不回北京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不能留在你家里帮忙?我不要工钱,每天吃点剩菜剩饭就行,等开学我再回去,到时候我去办寄宿,我住校。”赫惟想得很简单,她就是不想再回纪柏煊那儿了,她不想看见他。 看得出赫惟还在气头上,别的人丢了钱包早就放下任性知难而退了,可她偏偏还一身反骨。 叶雪扬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费口舌,去后厨拿菜出来。 “先吃东西,其他事情回头我们再从长计议。”这家小烤肉店生意一向惨淡,根本不需要雇人,如果不是临近年关,店里有叶松青一个人帮忙就够了,叶雪扬还能找找其他的活儿做。 虽然说多赫惟一碗饭并不是多大的开销,但他担心赫惟在这儿住不惯,又不想她口中那位家长过分担心。 他不信这样一个半大的小孩子丢了,谁家大人会不着急。 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连他在去白市的一路上都担心不已,就连孟昭那样心大的人都慌了神,赫惟的家长一定也急坏了。 小孩子不懂事,可他是成年人,要是赫惟在他这儿出了事,他可没法交代。 晚上,趁着赫惟洗澡的间隙,叶雪扬给孟昭拨了个电话,那边火速接起。 “你那会儿说接到小惟了,她现在没事吧?”孟昭问。 叶雪扬向她保证,“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只是……”叶雪扬羞于开口,“我家里房子不大,一楼做了店面,二楼就两个房间,我爸妈一个房间,我和我弟一个房间,今晚我和我弟睡一张床,让赫惟同学睡我的床,但毕竟还在一个房间,男女有别终究是不好。” “啊?”孟昭在床上惊坐起,“你平时和你弟住一个房间啊?” 怪不得他晚上很少回她消息,总是睡得很早。 孟昭家庭条件虽比不上赫惟,但从小衣食无忧,从没想象过有人连房间都需要和别人共享。 叶雪扬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所以你得赶紧把赫惟的情况告诉她家长,或者你把对方的手机号码告诉我,我来和他说。” 孟昭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我答应小惟了,不出卖她。”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孟昭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纪柏煊多久,但能瞒一天是一天,至少证明她尽力了。 叶雪扬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孟昭叫起来,“叶雪扬我十六岁了!古代女孩子十五岁就及笄了,都可以结婚了!” 结婚…… 这不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叶雪扬笑笑,听见孟昭在那边说:“叶雪扬,我想你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这个点路灯下没有行人,只有残留的脚印昭示着这片土地上曾有人走过。 他也知道,他的心里有块地方,曾有人来过。 “嗯。”他咽了口唾沫,“叶雪扬今天也想你了。” “不是今天!”孟昭激动得蹦起来,“是每一天!每一天!叶雪扬,我每一天都在想你!” 叶雪扬把手机拿得远一些,透过窗户,他看向纷飞的大雪。 “嗯,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你。 许是赫惟的到来让他睹人思人。 这一晚,叶雪扬难得地失眠了。 还有后来的好几晚,他都失眠了。 - 天亮了,雪还没停。 赫惟起床时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前一天晚上,赫惟洗完澡以后躺下睡不着,和叶松青一起看了两集动漫才睡的。 她以为小孩儿寒假都要报复性赖床,结果叶松青起得比她还早。 赫惟下楼时店里生在搞卫生,赫惟抢过阿姨的扫帚想帮忙,却被窗户上一层薄雾吸引了注意力。 那里有叶松青刚刚写下的他的名字。 赫惟走上前去,也想写点什么。 但写什么呢,她手指触到一片冰凉,画了个大大的圆圈。 画个圈圈诅咒纪柏煊。 再画个圈圈诅咒周晓。 诅咒她们这对狗男女性生活不和谐! 不! 不行! 赫惟晃了晃脑袋,她不能接受她们两个人躺在一起! 赫惟在心里又骂了句,再抬头时,目光定在了不远处那个路口上。 那条斑马线好像格外得长,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她仿佛看到纪柏煊站在那儿,他就站在马路对面。 路灯变黄,他走到斑马线上,来不及等下一个绿灯,他加速奔跑通过人行横道,离她又近了一些。 赫惟反应了好久,久到一首歌从副歌唱到下一首歌的前奏,后来她循着记忆去测算了这个时间,大概是两分零一秒。 而在这两分零一秒里,雪突然停了。 雪停了。 风也停了。 赫惟的心脏在这一刻好像忘记了跳动,她看着他朝她跑过来,这一刻她只想张开双臂扑进他的怀里。 这一刻,她忘了自己为什么会离家出走,忘了前一天晚上她还坚定地说她不要回去,也忘了就在这一眼之前,她还在骂他、说她再也不想看见他。 第27章 月亮15“啊啊啊—啊啊啊—”…… *月亮* 纪柏煊看见赫惟了。 离得很远的时候,他就看见赫惟了。 他原本那颗紧绷着的心脏应该在这一刻松弛下来,他其实可以缓慢地走到她面前,或者组织好语言再朝她走去。 可是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反而跑得更急。 知道她没事,知道她在那儿,他的腿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而当真正站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又挪不动步子了。 “老纪……”赫惟转身看向叶雪扬,“叶老师你投敌了?” “不是我。”他举双手担保。 烤肉店十点开始营业,门没开,纪柏煊也没尝试伸手推门,就那样站在门外,弯腰,吸气呼气好几个来回。 不再是一双迷蒙的眼睛,他的眼里满是忧虑。 他好像一下子沧桑了好几岁。 胡子几天没刮,人也瘦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间,赫惟突然就消气了。 知道他比她还不好受,她竟然有那么一丝愧疚。 四周静悄悄的,叶雪扬暗示叶松青将门打开,一大一小拿着大扫帚去门口扫雪。 纪柏煊走进店里,鞋底的碎雪落到地上顷刻间就化成水,他在赫惟身旁坐下,没有说话。 “老纪……”赫惟声音有些抖,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纪柏煊滔滔不绝的教育。 然而没有。 纪柏煊只是坐在那里,沉默,一直沉默。 赫惟走过去,还没开口,先掉下两颗小珍珠。 说实话这一刻她心里才真正开始后怕。 万一她这一趟出门遭遇不测,万一在机场她遇到的阿姨是人贩子,万一那天住在她对门的男人杀人如麻,万一她饿死在街头…… 一旦有个什么万一,她就不可能再见到这个人了。 她刚才还在心里骂他,说再也不想见到他。 可是真的见到了,她居然只想抱抱他。 赫惟煎熬地等待着,等待来自纪柏煊的审判。 却在下一秒突然被他抱紧,听见他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那天我不该朝你发脾气。” 他一遍遍说对不起,将她抱得很紧很紧。 紧到……他的胡渣扎在赫惟的后颈,微微刺痛。 但她喜欢这种感觉,像另一种惩罚,又 像奖励。 远远地,叶松青朝她们望了一眼,问哥哥:“这人是谁啊?赫惟姐姐的男朋友吗?” 好老啊,他心里想说。 赫惟姐姐虽然看着挺成熟的,但她的课本是高一的,这老男人怎么看也比他哥年纪大。 这么漂亮的姐姐,犯不着吧? 叶雪扬拍拍他的头,“别瞎说,这是赫惟姐姐的叔叔。” 叶松青摇头,“肯定不是亲叔叔,是阿加西吧?” 韩剧里多的是诱拐少女的阿加西,叶松青去同学姜莉莉家玩儿的时候没少陪她看,屁大点儿的小姑娘张口闭口就是爱情和浪漫,他现在觉得赫惟姐姐就挺浪漫的。 好好的首都不好玩儿吗?非来她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找罪受。 昨晚赫惟看到那张小床时明显有过片刻的无措,叶松青都看在眼里。 “哥,你觉得赫惟姐姐漂亮吗?”叶松青莫名问了句。 第42章 “漂亮啊。” “那你说她是不是喜欢你啊,要不然怎么这么大老远的来咱们这儿啊?” 叶雪扬一扫帚抡在叶松青屁股上,“年纪轻轻就会给女孩子造黄谣了,你们学校就教你这个?” 说着把他拎回屋里擦桌子。 叶雪扬家的烤肉店并不宽敞,收留赫惟一个人已经很拥挤,现在又来了纪柏煊,赫惟言不由衷地赶人,“老纪你自己去住酒店吧,我以后再也不花你的钱了,以前我用了你多少钱,你说个数我给你写欠条,等我以后毕业工作了挣钱还给你。” 纪柏煊还没松开人,微不可闻地笑了声,“那你可还不起。” “我还一辈子!”赫惟用力推他的胸,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他实在抱得太紧了,她都快要缺氧了! 赫惟故意道:“要不等我回北京,你给我办寄宿吧,或者干脆把我送去孤儿院得了,别管我了。” 纪柏煊坐着没动,严肃道:“你不是孤儿,我说过我会帮你找到你爸爸,请相信我。” “警察都找不到,你能找得到?”赫惟这次是真的绝望了,一个小城市都这么大,更别说中国这么大的面积,找一个人简直大海捞针。 “我能。”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赫惟,像是一种承诺。 赫惟没接话,伸手摸摸他的下巴,“你好埋汰呀老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离家出走的那一个呢。” 没有太多煽情的话,赫惟心里酸酸的,午饭都没吃两口。 纪柏煊在旁边的理发店修了个面,又在镇上定了个相对干净的旅馆,两个房间紧挨着,他让赫惟住走廊尽头的一间,这样起码可以保证隔壁是安静的。 赫惟说不想回去,她没来过这儿,想多待几天。 纪柏煊又推了后面几天的行程,干脆提前休假过年。 工作狂突然这样置工作于不顾,公司里纷纷猜测他是交了女朋友,只有周晓不参与八卦,成天臭着一张脸上班下班。 往日里纪柏煊出差也好,私人行程也好,都习惯让周晓跟随,这一次他的行踪却完全没有跟她通过气。 她猜测与赫惟有关。 小丫头十五六岁就这么会撩拨男人,长大了还得了? 临近年关,大家下班都积极,周晓隐在一片黑暗里,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掼向桌面。 - 在纪柏煊出现的这天晚上,赫惟严重失眠。 比那晚她在充斥着叫//床声的小旅馆里睡得还差。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格外活泼,蹦哒个不停。 一点任性的负疚感都没有,反而兴奋居多。 凌晨三四点,万籁俱寂时分,赫惟翻来覆去几回,终于起身穿上鞋子,轻手轻脚走出房间。 她站在纪柏煊的房门前敲了敲门,等他开门的间隙,她在给自己的十个脚趾头举行选美大赛。 纪柏煊休假就是休假,没有扫兴地中途工作,他洗完澡开了电视机听新闻,就着电视机声音睡着了,难得睡这么早。 他猜到赫惟夜里可能会来敲门,所以他衣衫完整地躺着,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太放飞自我。 赫惟手里拿着两根冰糖葫芦,笑嘻嘻地递给纪柏煊一根,“我昨晚一直放在窗户外面的,一点儿都没化,不知道有没有咱们北京的糖葫芦好吃。” 然后自然而然走进他的房间,糖葫芦往嘴里一塞,就在他穿个躺下。 纪柏煊坐在床边,“甜的东西少吃点儿,对牙齿不好。” 说着却撕了外面一层纸,舔了一口。 赫惟没心没肺地笑,滚到床里边,理所当然地说:“我房间里好像有老鼠,我害怕,我今天能和你一起睡么?” 在别墅的时候她偶尔梦游进他房间,醒来的时候她都是在他的臂弯里,刚开始她觉得震惊,可是日子久了她居然时不时地就开始期待梦游。 梦游的时候人是没有意识的,没羞没臊,清醒的时候只管坐享其成,她连纪柏煊每只眼睛睫毛有多少根都数清楚了。 纪柏煊沉默了会儿,脱了鞋子上床。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不合规矩,可内心深处又有个声音在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的。” 纪柏煊帮赫惟掖了掖被子,“糖葫芦不吃了给我,我再给它们放到窗台上去。” 赫惟双脚在被子里乱踢,开心得手舞足蹈。 她将糖葫芦递给纪柏煊,下床赤着双脚就去卫生间洗手。 手上黏糊糊的,她担心弄脏纯白色的床单和被子。 纪柏煊放完糖葫芦关上窗,一回头就见赫惟脚丫子踩在地上,踮着脚尖在走天鹅步。 “怎么不穿鞋?”他走过去,拦腰抱起赫惟,将她放回床上。 再一次替她掖好被子,纪柏煊掐了掐她的大脚趾,“下次不许光着脚下地,受凉了要拉肚子的你知不知道?” “这里有地暖的!”赫惟狡辩,“家里也有地暖,我经常光脚下地的好不好,只不过你以前没关注过,你看我哪回拉过肚子了?” “那我去你房间睡,我不怕老鼠。”他说着就要抬脚走人,被赫惟一把拉住胳膊。 “我一个人害怕。”她抓着纪柏煊,“你就穿着衣服陪我躺一会儿嘛,等下天就亮了,我今天保证不赖床。” 天亮以后她们要去附近的景区转转,是昨晚在叶雪扬的建议下临时增加的娱乐活动。 难得来一趟延边,前几天的经历已经够糟心了,纪柏煊想让赫惟人生中的第一次远行能留下些许美好,遂决定带她在这儿好好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而在这天傍晚,孟昭同学也顺利抵达了白市。 叶雪扬开车,纪柏煊坐在副驾,后座是赫惟和叶松青,一行四人来机场接孟昭。 孟昭只背了个孟伟的登山包,她说:“丑是丑了点,但很能装,带行李箱还得托运找行李,太浪费时间。” 赫惟和她手拉手,想起来纪柏煊这趟来白市也是两手空空,连一张纸巾都没多带,日用品都是到了以后临时采购的。 他的大衣也不防寒,也是临时买的这件羽绒服。 “真没想到叔叔阿姨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赫惟说。 孟昭打了个响指,“有你家大人在,又不花钱,我爸妈当然乐意让我出来玩儿这一趟啦,毕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我寒假作业可都做完了,你呢?” 上来就说这么扫兴的事情,赫惟白了她一眼,“做完了不知道拍下来发给我?亏我这么全心全意地替你谋划,你知不知道你的叶雪扬……” “我的叶雪扬怎么了?”孟昭拼命晃她胳膊。 “你的叶雪扬开学以后就是我的家教老师了!”赫惟撒欢儿地跑向纪柏煊,“下学期我数学成绩保证能有所提高,我保证!” “我替赫惟担保。”孟昭礼貌地向纪柏煊打招呼,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因为就在不远处,一辆银白色的汽车旁,她看见了叶雪扬。 她的叶雪扬。 “可惜你来晚了,雪昨天停了,你不知道 那天叶老师来找我的时候……“赫惟向她描述了叶雪扬找到她的那天傍晚,天空飘雪的场景。 那天叶雪扬也穿着这件大衣。 孟昭捂住她的嘴,“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她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她的叶雪扬简直帅呆了! 孟昭贴在赫惟耳边,轻轻地说:“怎么办,我现在幸福得想哭。” “为什么会想哭?”赫惟没敢说,她昨天见到纪柏煊的那一瞬间也超级想哭。 眼睛鼻子莫名其妙就发酸,她再由着他多抱一会儿估计眼泪就不值钱了。 “见到很想很想念的人,当然会想哭啊。”孟昭说得坦坦荡荡,跟着赫惟上了叶雪扬的车。 赫惟有些恍惚。 孟昭有半年时间没见过叶雪扬了,而且叶雪扬是她喜欢的人,她想念他这很正常。 可是她和纪柏煊也就才几天没见啊,而且他又不是……不是她喜欢的人,她为什么会想他? 晚饭依旧是在叶雪扬家吃的,除了烤肉,叶爸爸还准备了接地气的东北大水饺和菜包饭。 孟昭嘴甜,说这一桌都是“家”的味道。 叶雪扬和孟昭中间坐着个叶松青,叶雪扬几次三番给她介绍菜品,烤熟的五花肉的第一块也被他夹到孟昭碗里,叶松青拍拍他哥的腿,“要不我和你换个位子吧,我想挨着赫惟姐姐坐。” “可是我也想挨着你赫惟姐姐坐。”孟昭扮可怜,嘟着嘴也想和叶雪扬换位子。 她觉得她们现在这样坐着也挺好,坐太近她反而要紧张得不敢吃东西了,每一口都得注意吃相。 赫惟受宠若惊,第一次在孟昭心里赢过了她的叶雪扬。 是趁着纪柏煊去卫生间的空档,两个女孩子窃窃私语,赫惟不明白自己这几天究竟是怎么了,然后被孟昭一语戳中要害。 第43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你俩这是什么霸总娇妻剧本,吃个醋就跑这么大老远的地方来,可真能折腾。信姐的,你这根本就是坠入爱河了!”说罢偷偷瞥了眼叶雪扬,幸福得冒泡。 赫惟犹如醍醐灌顶,一瞬间任督二脉都通了。 - 赫惟生平第一次滑雪,就是在白市。 她们一行人租了最新潮的滑雪服和护具,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纪柏煊进了雪场。 叶松青年纪最小,选的双板,上板就会滑,天赋异禀。 女孩子在乎拍照好不好看,坚持要上难度更高的单板。雪场教练忙碌,临时只能约到一位空闲的,赫惟慷慨道:“让教练去教你和叶老师吧,我跟着老纪就行,他滑雪贼厉害!” 这话不假,纪柏煊几乎每年都会滑几场雪,室内室外,单板双板,他完全具备教学的实力。 纪柏煊帮赫惟带好头盔,牵起嘴角,再次向她确认:“你确定要跟我滑?” 会滑不代表会教人,他可没教过人,就连程茗都是自己找的教练上课学的滑雪,她未免太信任他。 “嗯,我跟你滑。”他不会让她摔跤的,这一点赫惟深信不疑。 她看过纪柏煊滑雪的照片,那么青春那么飒爽,完全是另一副面孔。 才二十几岁的人,怎么总是板着张脸,他明明笑起来那么帅。 纪柏煊是个习惯严肃的人,说要教赫惟滑雪就是认真在教,从上板下板到后刃推坡他足足教了有一个小时,然后才带着赫惟上雪道。 那边孟昭已经敢竖着板自己滑一小段了,叶松青都开始和其他小朋友比赛了,赫惟还没掌握要领。 还有个原因是纪柏煊做不到放手。 他担心赫惟会摔跤,所以总是条件反射地护着她的腰,本能地伸手去拉她。 有个害怕孩子摔跤的家长,孩子学走路的时候往往更慢。 他不敢放手,她自然依赖他更久。 滑雪是个消耗体力的运动,中场休息,赫惟坐在雪道边上摆pose拍照,两只麻花辫一会儿放前面一会儿放背后,头盔和口罩戴一会儿摘一会儿,除了拍自己还偷拍了两张纪柏煊的侧脸照。 他的鼻梁比这雪道看上去好滑,下颚线弧度也堪称完美,怎么哪哪儿都好看。 赫惟盯着纪柏煊发起呆来,隔着两米多的距离,感受与他灵魂的贴近。 她相信她会爱上滑雪这项运动,只因为那样可以与他并肩。 “小心!” 就在她走神的瞬间,不知从那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壮汉,男人总是自信又大胆,滑着滑着炫起技来,一个不小心速度过快,冲着赫惟就要撞过去。 那速度太快,快到赫惟都来不及作出反应,只有本能闭眼。 救命! 这速度不得给她撞飞? 直接给她撞到网栏上去还好,可她滑板还在脚上,一个冲力给她推下坡,她不得摔死? 恐惧的当下她连惊叫都来不及。 而就在下一秒,身体猛然腾空,她被谁突然托起转了个圈,然后——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 突然的失重感让她感到恐惧,像……电梯加速下行。 赫惟颤抖着睁开双眼。 不是她坠了下去,是她被纪柏煊抱起滑下了雪道! “啊啊啊啊啊啊—”速度太快,赫惟的叫声冲破喉咙,她一双手紧紧抱住纪柏煊的脖子,任他托着她冲下雪道。 “啊啊啊—啊啊啊—”太刺激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好玩儿! 赫惟一双腿夹在纪柏煊腰上,生怕自己因为体重太重半道上掉下来。 纪柏煊爽朗的笑随着风被吹进赫惟耳朵里,她也跟着笑,“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但是好刺激,还想玩儿!” “老纪,你能不能驮着我滑?” “老纪你好帅啊!” …… 心跳在这一天冲破记录,没有人知道的是,在她每一声“老纪”的后面,都自动省略了一句告白。 老纪,我喜欢你。 这也是迄今为止,赫惟所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最强烈的一种情感。 整个雪道充斥着赫惟的笑闹声,她挂在纪柏煊身上扭头比“耶”,由着雪场的相机将这一刻的心动永远定格。 此后经年,不灭不熄。 第28章 六便士15他的吻压上来,急促且毫无…… *六便士* 赫惟和程茗一块儿去接孟昭的那天,纪柏煊是凌晨回的家。 赫惟预计出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睡前和林彦一起打了几局双排,赶在一点前睡了觉。 睡前程茗端了杯热牛奶进来,她游戏战况在即,又不想辜负程茗的心意让牛奶冷掉,接过杯子一口干了,睡到半夜尿急,上完厕所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赫惟开了个门缝,看见微弱的走廊灯下,坐在台阶上的纪柏煊。 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味儿,他身上的大衣没脱,长长的摊开在地上,他人也歪靠在栏杆上。 他的腿太长了,蜷在那里看上去并不好受。 赫惟从门缝里出来,抬脚踢了踢纪柏煊的后背,没有使劲儿,她就是想看看他还活着么。 她踢了第一脚,人没动,接着她又踢了第二脚。 纪柏煊回了头,一双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赫惟吓一跳,“你……你这什么情况啊?” 纪柏煊喉结滚了滚,抬手虚扶了下眼镜。 “我眼镜呢?”他低头寻找,撑着地面站起身来。 “大半夜的就别找眼镜了,明天天亮了让阿姨给你找。”赫惟没穿内衣,双手抱着胳膊与他隔开些距离。 “你又不近视,不戴眼镜又不是看不清路。”他那眼镜不就是个装饰品,作用是遮他眼角那道不到一厘米的旧疤,那道疤…… 纪柏煊伸手去搭她胳膊,“我看不清。” “看不清扶墙,你扶我干嘛?”他人高马大的,一会儿还给她撞倒了呢。 赫惟一把将他推开,力量稍稍有些过,他没有防备,一下子膝盖撞到栏杆上,跌坐在地上。 赫惟最烦酒后的男人,不是话痨就是发神经,动不动就给警察叔叔添麻烦。 不 过纪柏煊这人服管教,从前赫惟最任性的那几年,立下家规,要求纪柏煊必须在十点前回家,检查她的作业完成情况,否则她也大半夜出去鬼混。如有特殊情况,譬如出差或者推不掉的应酬,也必须事先向她请假,得到批准后才能晚归或者夜不归宿。 小孩子说的话,没人相信纪柏煊会遵守,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点是赫惟没有想到的。 那时候纪柏煊在集团里腹背受敌,工作压力并不比赫惟的学习压力小,但他总能克服困难,赶在十点钟大小姐发脾气之前到家,在她面前转身360度让她检阅。 没有酒味也没有香水味的时候,赫惟就会夸夸他,在他翻看习题册或者试卷的时候帮他捏捏肩。 烂泥想扶上墙很难,从墙上掉下来却很容易。 赫惟不知道这几年纪柏煊在新加坡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现在一点儿以身作则的觉悟也没有,上次感冒不重视最后拖成肺炎,今天又像是在酒缸里泡了一晚上,不知道喝了几斤。 赫惟头疼,伸手去拉他,“我送你回房间。” 怪只怪她当初选房间的时候不该选这走廊第一间。 纪柏煊磕这一下没有喊疼,赫惟只听见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抓上她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纪柏煊本身质量太大,赫惟想拉他却被他差点给拽倒。 纪柏煊伸手护住她,“对不起。” “嘴长着就只会喝酒和道歉的时候用。”赫惟说:“你现在赶紧回房间躺着去,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你自己能走么?” 纪柏煊点点头,看着赫惟下楼。 她不想闹出动静吵醒阿姨和程茗,接了杯热水上楼,欣慰地看到楼梯和走廊上终于没人再赖着。 赫惟走到走廊深处,轻轻推开纪柏煊的房门。 灯亮起,房间里没有人。 床上是空的,沙发上也没人,赫惟将杯子搁在茶几上,又去卫生间看了眼。 都没人。 奇了怪了。 赫惟转身出去,摸不着头脑地回房准备给纪柏煊打电话,试图通过手机铃声找人。 谁知赫惟刚一带上门,一道人影突然窜了出来,纪柏煊借着身高优势挡住她全部的视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从前这种躲猫猫的行为是程茗的专属,赫惟不知道纪柏煊现在是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发酒疯折磨人就算了,还闯进她房间。 他想干什么? 赫惟警惕地往身后挪了一步,她听见纪柏煊低沉的声音。 他叫她惟惟。 纪柏煊猛地凑近,居高临下看着她,又说了句对不起。 “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下不为例。”他眼睛半眯起来,举手要发誓。 第44章 赫惟敷衍道:“好好好,下不为例,你快回你房间睡觉去吧,水我给你放茶几上了。”臭死了,他大衣上全是酒味儿,幸而没有什么疑似呕吐物,否则她绝对一巴掌给他打出去。 “对不起,惟惟。”纪柏煊忽然半蹲下身来,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猩红尤甚,看得赫惟心里止不住发毛。 “你生气了,”他笃定,“你生气的时候才会拿这种眼神看我,好…凶。” 这话程茗也说过。 赫惟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突然就想起从前。 从前纪柏煊晚归的时候她总是心不能完全平静,时不时看一眼闹钟上的时间,楼下一有动静她就会竖起耳朵听,要是看到纪柏煊是今天这副德行,她就会板着张脸不说话。 纪柏煊当然知道她生气,捏捏她的脸,也只会说一句对不起。 从前赫惟觉得他能说对不起,起码是有觉悟的,而她生气也不过是心疼他,总舍不得真的发他脾气。 现在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身体是他自己的,他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别害人就行。 纪柏煊伸手要捏她的脸,赫惟偏过脸去,,他扑了个空,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赫惟累了,她不想哄小孩儿一样哄一个醉鬼,她睡不了多长时间就得起床了。 “我是不是醉了?”纪柏煊突然自说自话。 赫惟点头,没接话。 “你再问我一次。”纪柏煊晃了晃赫惟的胳膊,眼神突然变成祈求。 “问…什么?”赫惟一头雾水。 “我的眼镜没了,你摘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与此同时,红了鼻尖。 纪柏煊喝酒不上脸,喝的越多脸越白,这会儿灯光打在他侧脸上,像午夜幽灵。 赫惟莫名其妙,“谁摘你眼镜儿了,我看都没看到。” 纪柏煊握住她的手举起,“就在你手里,在你手里!” “惟惟,你再问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脸,在她掌心轻轻一吻。 赫惟一下子弹开,“问什么啊,纪柏煊你抽风啦?” 而他就这样在她面前流下两行眼泪。 下一秒,他的手忽然伸出,强势不容抗拒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抵向身后的门板。 再望向她时,他眼里的红色已经燃起熊熊火焰。 赫惟还来不及反应,纪柏煊的脸已经逼近,她几乎是颤抖着被他握住的后颈,紧接着,他的吻压上来,急促且毫无章法。 赫惟眼睛豁然间瞪大,她紧抿着唇阻拦他的进一步攻势,挣扎着想要抬手给他一巴掌。 吻却在这时候戛然而止。 纪柏煊偏头,唇离开她的,柔声问:“现在想起来问什么了吗?” …… 他带她复习了一遍。 四年前,就是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之后,她问过他一个问题。 那天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赫惟被他松开,双手无力垂下。 “我不想问了,”她摇头,使劲摇头,“那个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了,我一直都知道答案。” “不知道答案,或者说不认可那个答案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赫惟突然伸手去扯纪柏煊的袖子,拖着他往卫生间去。 纪柏煊双腿虚浮,却还是踉跄着随她进了浴室。 赫惟举起花洒,没敢开凉水,调至温热才对准纪柏煊的头淋上去。 她没发一言,就这样举着花洒看他。 末了丢了浴巾盖在他头上,赫惟擦了擦脚,重新刷了遍牙后将他锁在卫生间,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 “小茗这几年出息,考研考上了,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哦。”孟妈妈自打上了车就没停过夸赞程茗。 程茗脸皮也厚,大大方方应下,“还是吴姨你疼我会夸我,不像我妈就知道埋汰我,小时候我妈打我你可没少替我说话,以后我出息了也孝顺您,嘿嘿。” “瞧瞧,这嘴巴甜的。”孟妈妈名叫吴静,在美国陪读几年气质大变,一头时髦卷发站在孟昭旁边,看着就像姐俩。 孟昭拍拍她妈,“你能别夸了嘛?这要是lucas也在车上,听见您这么夸别的男人,还以为您想让程茗哥做女婿呢。” “那怎么了?”吴静笑眯眯的,“就算lucas在车上,他也听不懂中文,他知道我说的什么?” “你真会欺负外国人。”孟昭摇摇头,随她去了。 赫惟和程茗的关系暂且没有公开,孟昭自然也没告诉吴静。 “lucas?”程茗这两年没和孟昭单独联系过,对她的感情生活一概不知。 赫惟给他科普,“小昭的白人男友,帅的一塌糊涂,今天幸亏你没看到,不然估计你要自闭了。” “这么说你见过?”程茗酸了。 “之前视频的时候见过两次。” “怪不得孟昭不愿意回国呢,外国伙食这么好。”程茗玩笑道。 吴静摆摆手,“伙食好什么呀,美国人吃的那些东西狗都不吃。” 话一说完,车里笑声一片。 中国人保守,孟昭和lucas这一段跨人种恋爱时间还不算长,吴静坚持不让男方住到家里,以免周围邻居八卦回头问东问西,要是后面没成,指不定怎么给女孩子身上泼脏水。 孟伟也赞同妻子的观点,于是提前给lucas租了间短租公寓,刚好住一个季度。 lucas的旅游签证最长只能在中国停留90天,届时疫情好转她们就一起回美国,如果不然,孟昭估计要多在国内留一段时间。 孟昭对程茗说:“我爸今天上一整天班,要不然我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来接我。” 程茗受宠若惊,“说什么麻烦,我刚才还说以后要孝敬吴姨,这点儿事儿也叫事儿?” “再说了,孟叔可是大英雄,他上班儿那是大事情。” 孟伟作为留守爸爸被丢在国内好几年,如今正忙在抗疫前线。 一个呼吸科的医生,如今在哪儿都是香饽饽。 一路上你捧捧我,我夸夸她,其乐融融。 终于将孟昭母女送到家,赫惟急匆匆去上卫生间,程茗在客厅坐着喝茶,继续被盘问有无女朋友、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之类的问题。 程茗半真半假地掺着回答,一回头,看见赫惟惊惶失色的面孔。 “怎么了小惟?”程茗纳闷。 赫惟面露急色,“我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儿,得先回去一趟。” 糟糕!纪柏煊还被她锁在卫生间里呢! “有什么急事儿?”程茗纳闷,一会儿就吃午饭了,吴静都已经准备进厨房忙活了,她这上了个厕所怎么就有急事了? “是呀,什么事儿啊,没那么急一会儿吃了饭再回呗,菜你叔叔都洗好了,阿姨炒一下很快的。”吴静站起身往厨房走,使眼色让孟昭留客。 她以为这俩孩子是在客气,不愿留下来吃饭才故意说有急事。 赫惟猜到吴阿姨的猜测,笑笑说:“我真有急事要回去一下,就几分钟,我去去就回。这样……让我哥在这儿帮您打下手,我一会儿一定回来尝尝吴姨您的手艺,好不好?” 吴静无话可说,让她快去快回。 “什么事儿不能打电话让阿姨做?”程茗将车钥匙递给她,有点不放心她自己开车。 赫惟顿了顿,她当然想过打电话让阿姨帮忙开下门,但是她要怎么和阿姨解释呢? 这事儿太尴尬了,实在不便于让第三个人知道。 也包括程茗。 第29章 六便士16sorry,拱了你辛苦养…… *六便士* 夜里经历纪柏煊这一遭,赫惟睡得很不好。 一共就没几个小时,她还做了个梦。 梦里大雾弥漫,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东西,总之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而她一睁眼,程茗就在她眼前。 程茗捏捏她的鼻子,“是不是做噩梦了,我看你刚才扑腾半天,以为你溺水了。” 赫惟眼睛还未完全睁开,推他一把,“那你还不把我叫醒,就这样看着我好玩儿是吗?” 说完这句,赫惟意识复苏,想起现实和梦境的区别。 纪柏煊那一吻不是梦境。 再看向程茗,赫惟就做不到问心无愧了,尽管那个吻她只是被动承受的受害者。 但她没推开纪柏煊。 “起床了,”程茗掀开她的被子,“舅舅昨晚好像没回来,我早上去他房里没看见人,这还是这么多天他第一次夜不归宿,你说他是不是有情况了?” 赫惟摇摇头,“我哪知道?赶紧洗漱去吧,一会儿要来不及了。” “我在你这儿洗。”程茗撒娇。 赫惟推着他往外走,“我卫生间马桶堵了,还没找人来看呢,今天我去你房间洗漱。” “我房间没多余的牙刷。” “我用你的刷。” 收拾完赫惟换了衣服,脸都没管,戴上口罩就拉着程茗出了门。 第45章 当时只是担心程茗发现后不好解释,可她全然忘了要放纪柏煊出来,这下可好。 - 赫惟开车回别墅,一楼看都没看就往楼上去,开了房门径直往卫生间走。 果然,门还锁着。 赫惟深呼吸一口,开了锁,隔着门叫了声“老纪”。 里面无人应答,赫惟这才推门进去。 窗户开着,室外的冷冽冲进来,把原本温暖的卫生间变成敞篷的。 浴室地上的水都风干了,纪柏煊早没了踪影。 赫惟趴在窗户上往下看,试想了一下这个高度跳下去可能造成的后果。 如果纪柏煊这个年纪跳下去都没事,那下回程茗要是留宿担心被抓包,这里就是他的逃生通道。 程茗身手矫捷着呢,说不定抓着这床沿爬回自己房间去都有可能。 赫惟松了口气,下楼去。 阿姨在楼下翻找东西,看见赫惟,“上回我放在储藏间的医药箱,小惟你看见了吗?” 赫惟摇摇头,“我没动过。” 走几步又停下,赫惟问:“家里谁受伤了?” 阿姨叹了口气,“纪先生酒喝多了,回来的时候说是脚崴了,我想着拿红花油给他处理一下。”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阿姨,刚崴的脚不能用红花油,你拿袋冰块给他敷一下就行……崴得严重吗?” “严不严重……反正是我扶着上去的,刚才纪先生找你们,我说你们今天都不在家,他脸色就看着不大好了。” 赫惟说知道了,“我上去看看,冰敷不行的话可能要去医院。” 说着又往楼上走。 门没锁。 纪柏煊躺在床上,外套脱在沙发上,闭着眼睛。 赫惟忍俊不禁,“多大岁数了还学小年轻飞檐走壁,你咋想的啊我请问一下?” 纪柏煊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赫惟高声喊阿姨倒杯热水上来,掀开床尾的被角将手里的冰袋缓缓地贴上去。 “嘶-”纪柏煊叫了声。 脚踝红肿着,看着不像是装的。 “疼得厉害的话还是要去医院看一下,毕竟你这身子骨……” “不疼。”纪柏煊抢过话,“你回去做自己的事情去吧,别管我。” 昨夜他被赫惟淋了一身水,没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竟然睡着了。他人趴在马桶盖上,醒来的时候头发都烘干了,而比这更糟糕的是,昨晚他酒后的失态,他居然全都想了起来。 他吻了赫惟。 那不是梦。 他从来不敢在梦里对她做什么。 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冲动,都是在酒后。 梦里他还残存些意识,酒精是比安眠药更瓦解胆怯的良药。 他真的是疯了。 疯了才会说那些神神叨叨的话,疯了才会吻她,疯了才会…… 纪柏煊在发现卫生间门被锁上以后,大概猜到了赫惟的态度,他也的确是太冒犯了。 更何况现在别墅里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有程茗,还有阿姨,他不能这样失魂落魄地出现在她的卫生间里,这样被任何一个人看见都要生疑。 喝了酒他能说出口的那些混账话,清醒着的时候他没法开口说一个字。 这让别人怎么看她们,怎么看她们之间的关系? 是谁引诱了谁,又是谁不知廉耻? 太乱了。 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一切。 纪柏煊思来想去,唯有跳窗逃跑这一条路。 崴脚总比没脸好。 他实在无法想象程茗在赫惟的卫生间里看到他那个样子时的场景,那孩子八卦得很,他还没编好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没法接受他眼神的拷问。 赫惟点点头,“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去孟昭那儿吃饭去了,你中午想吃什么让阿姨做吧,正好今天周末不用去公司。” 纪柏煊没说话,偏着头不敢看她,心虚到脸红。 空气中安静一瞬,赫惟离开,他终于长舒口气, 伸手捂住心脏。 赫惟下楼打了个电话,让程茗替她多吃点儿。 程茗一头雾水,“不是说好了去去就回?” 赫惟无奈,“舅舅喝多了把脚给崴了,我陪他在家里吃点吧,阿姨要煮饭,他自己也没法冰敷。” “你就惯着他吧。”程茗吃醋,“他是脚崴了又不是手崴了,至于么?” 说完还不忘诱惑她,“吴姨今天做了糖醋小排和油爆虾,都是你爱吃的哦。” “你替我多吃点儿。”赫惟收了线,端着杯热水再一次上了楼。 二楼少一个程茗倒是安静不少,赫惟轻带上门,将杯子搁在他床头,“昨儿有什么好事儿,喝那么多?” 纪柏煊脸热得很,恨不得掀起被子把头盖上。 “没断片儿?”赫惟试探着问。 纪柏煊端起杯子往嘴里喂水,好半天才吱唔道:“是有件好事。” 他昨天下午去见了一个人。 一个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但于赫惟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见到对方。 他尝试过那么多次企图探视,但都遭到对方的拒绝,这一次他按照叶雪扬的建议改变了游说的方向,竟然还真就让他见到了人。 不得不说,叶雪扬这个人太有智慧。 现在是三月,到六月底,他还有三次机会。 他必须通过这三次会面说服对方。 但事情还能有完全确定之前,纪柏煊并不打算告诉赫惟,他揉了揉眼睛,随意道:“见到了一个故人,” “是不是找到我爸了?”赫惟有点应激。 他说故人,赫惟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赫远征。 “不是。”纪柏煊对此深感抱歉,“但你父亲的行踪我也有些眉目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找到,我不会食言。” 赫惟拿着冰袋帮他敷在脚踝上,“找不到就算了吧,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没抱什么期望了,你不是爱给人当爹吗,以后我孝敬你不是也一样?” 说完想起昨晚那个吻,赫惟又莫名心虚。 他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思,根本无需多问,赫惟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尽管他从未回答过,从未承认过,但她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她就是知道。 他这么多年不恋爱,不结婚,不碰女人,别人开玩笑怀疑他性取向,就连她也跟着蛐蛐过他几次,他从来不争辩。 他心里怀着怎样的心思,迟早有一天他会自悟。 只是兰因絮果,现业维深。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没有什么可不可惜。 “你饿不饿?”赫惟说:“阿姨在煮饭了,一会儿你下不下楼吃?不方便的话我让阿姨端上来。” 纪柏煊动了动腿,“我没事,你不用管我。” “那我走了。”赫惟转身假装要走。 “惟惟…对不起。”他为他昨晚的混账行为道歉。 赫惟不以为意,“我就当被蚊子咬了一下,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放心吧,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纪柏煊嘴巴微张,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 听闻纪柏煊受了伤,吴静刚好炖了一锅骨头汤,让孟昭吃过饭以后去望一望,正好和赫惟叙叙旧,不必太着急回家。 两年多没回国,孟昭对京市的印象早就被蒙上了一层纱,她想听赫惟跟她说说国内的大学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她真有些后悔去美国了。 程茗和孟昭进屋的时候纪柏煊正睡着,她们在客厅里坐着聊天,阿姨给洗了一堆水果。 “哥大确实不错,但我们在纽约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不谈恋爱真不知道空的时候干什么。”孟昭说起lucas,“帅是真帅,就是听不懂中文,否则我高低带他来找你玩儿。” 赫惟眼神闪躲,“你男朋友太帅了,我可不敢跟他玩儿。” 说着看向程茗,“醋精一个。” “他还吃外国友人的醋?”孟昭不理解,“那他还住在这儿,每天和你的旧情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膈应?” 赫惟小心脏一颤,连忙去捂她的嘴,“祖宗,你可快闭嘴吧。” “啊,他不知道啊?”孟昭眼睛瞪得老大,“我说…程茗哥是不是缺个心眼子啊,当初你那么喜欢那谁他不知道?” “嗯……他好像是缺。”赫惟撇撇嘴,“他不知道,我也没必要主动说吧,毕竟那是他舅舅诶,说出来多尴尬。” “况且……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人家,人家也没答应,我不说他也不会主动说出来伤害我自尊心,你觉得我有必要告诉程茗?” 闺蜜间分享心事,程茗识趣地在一旁打游戏,戴着耳机聚精会神,承诺在今晚帮赫惟打上王者。 当事人一个字也没听见,赫惟心里却一直忐忑不安。 孟昭也犯难,“谁知道你来真的,我以为你拿他当替身呢,说不说实话…反正动机不纯怎么都是你的错,但现在你跟我说你是真喜欢这傻缺,那说实话还是应该坦诚一点的,不然他自己发现可比你主动交代要严重多了。” 第46章 “他会发现吗?”赫惟对此一直抱有侥幸心理。 昨晚她们动静也不小吧,程茗也没发现啊。 说不定这事儿就能瞒得住呢。 “什么事儿都不可能瞒一辈子,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去灭口。”孟昭笑出声来,“纪叔叔这个人可是老狐狸,你觉得他会同意让你和程茗哥在一起?” “我管他同不同意呢,”赫惟不爽,“他不喜欢我,还不允许别人喜欢我,凭什么?难道要让我和他一样一辈子不恋爱不结婚?” “对啊。”孟昭小声说:“他心里要是真的清白,这些年他为什么不恋爱不结婚?他明明知道这样是最快让你死心的办法,为什么他不做呢?” “依我看呐,他就是对你还心存歹念,但又不愿承受世俗异样的眼光,所以他对你总是模棱两可,嘴上拒绝但身体迎合,口口声声说什么你们是亲人,我看他就是想以亲人的名义把你绑在他身边,绑一辈子。” “可惜,他千算万算、老谋深算,也没算到被外甥偷了家,哈哈哈哈哈哈哈。”孟昭捡一颗草莓喂进嘴里,一副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自古以来,比受害者本人还要嫉恶如仇的,除了受害者的母亲,就是她的好闺蜜。 孟昭就特想看到纪柏煊发现这俩奸情的时候是什么反应,她真要好好算算他心里的阴影面积。 一局游戏胜利,程茗摘了耳机过来讨赏,赫惟喂他吃一颗草莓,被他捉着手直到他咽下一整颗草莓,又在她指尖舔了舔,腻歪得人想吐。 孟昭作呕吐状,偏过头去,“你们再这样我可要叫了啊,我一会儿上楼去向纪叔叔告状去!” “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哪天东窗事发,你怎么和你舅舅交代?”孟昭一脸认真,“你敢不敢一脸无辜地说,sorry,我把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好白菜给拱了。” “哈哈哈哈哈哈-”孟昭没忍住,“我感觉你会死得很惨。” 毕竟在孟昭眼里,程茗始终是那个顽劣至极连女孩子都欺负的混蛋玩意儿。 “死就死呗,”程茗完全没意识到孟昭这个问题的预见性,摆摆手不当回事。 程茗没再腻歪,他尝到点甜头就知足,问孟昭:“这么久不回国,一回来就带个外国男友,你这是打算毕业以后留在美国了?” “对啊,我的专业适合待在美国,再说了我们家在北京也没什么亲人了,等我爸退休了也过去,一家人团团圆圆的,也没什么不好。”孟昭说的是吴静女士的想法,其实她自己还真没有很强烈的留美意愿。 “这么喜欢美国你别回来呀。”程茗对美日韩这些国家没一点儿好印象,说到这个就来劲。 “疫情了知道祖国好了,回来避难,学业有成了怎么就不知道回来报效祖国,你丫也真够没良心的。” 程茗冷哼了一声,“白人帅哥就那么好?器大活好的咱国内就找不到么?” 也不知道哪里好,连她当初喜欢得要死的叶雪扬也不要了,偏要去找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小洋人。 赫惟打打 他胳膊,“女孩子的事情你少管!” 给他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程茗耸耸肩,恰在这时听见有人在按门铃。 “大周末的还有谁会来?”程茗摸了摸耳朵,在手指按下开门键的同时他猜测到来人可能是谁。 程茗转身看了眼一边和赫惟说笑一遍往嘴里塞草莓的孟昭,心道:大事不妙! 第30章 月亮16堂堂纪氏集团董事长,门禁十…… *月亮*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赫惟对滑雪这项运动,尽管她刚学会点皮毛,但迫切想要和纪柏煊一同滑雪的心情在那一天被钓起以后,再难平息。 孟昭安慰她,“凡事要讲究个循序渐进,你一下子就学会了,下次还有什么理由让他教你。” 她冲赫惟眨眨眼睛,“一次就学一点点,等回了北京再继续让他教你呗,咱北京又不是没有雪场。” “没有就让纪叔叔给你建一个。”孟昭看着安检队伍外的叶雪扬,轻快地朝他挥挥手,转身跟着纪柏煊和赫惟一起往头等舱安检口走。 这一趟她的体验感拉满,不仅见到了她的叶雪扬,还拥有了十六年以来最哇塞的一趟旅行,孟昭感恩得想给赫惟磕一个。 vip休息室里,纪柏煊与她们对立而坐,接了个时间很久的电话,中途他将手里的登机牌递给赫惟,去了趟卫生间。 赫惟八卦的心又被点燃,想起那个她刻意忽略了好几天的周晓。 她听到电话那头是个女声,不是程似锦,那大概率就是周晓。 赫惟脸上的表情变换迅速,孟昭拍拍她,“妹妹,您能不能别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 “答应我,纪叔叔送他秘书包包这个事儿咱们就别再揪着不放了,你这趟任性出走换成我家,我妈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还这么纵着你,抛下一堆工作不管陪你玩这么多天,你也该知足了。”孟昭代入了一下,要是孟伟撇下工作带她出去玩,回京不知道要加多少天的班才能把误的工补回来。 赫惟觉得孟昭说的有理,她之前是太过自我,没顾及纪柏煊的感受。 那时候不觉得他晚归、熬夜有什么,现在脑海中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她就开始心疼。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彻底变了。 又好像……早就变了,只是她太过后知后觉。 - 叶雪扬目送她们离开,回去的路上车子开得缓慢,半路又飘起雪花。 孟昭离开时挥手的动作那么行云流水,仿佛没有一丝眷恋,如同这几日她忽远忽近的距离,让他有那么一丝摸不着头脑。 明明不久前她才在电话里说想他了,可为什么她人来了,反而安静斯文许多,就连那日一起在雪场滑雪,她也接连几次拒绝了他的肢体接触,反倒是和那位男教练亲昵更多。 叶雪扬无奈,他这几天作为向导陪她们玩儿,去哪儿都带着叶松青,叶松青年纪小又调皮,三分钟不盯着就容易惹事,要么就是在他家的烤肉店里,人多眼杂,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和孟昭单独说话。 而她居然也不刻意制造机会,大部分时候总是和赫惟黏在一起,倒让他觉得她这一趟只是单纯来找赫惟玩儿的,与他毫无关系。 和想象中的太不一样了,叶雪扬慌了。 他迫切地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点儿,他想赶紧开学,赶紧回京,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好像……她刚一离开,他就开始想她了。 与此同时,心底的不安也在慢慢滋生,将他推往暗无天光的深海里。 他忍不住怀疑,莫非是她见到了他家里窘迫的境况,对他心生嫌弃。 若真是如此……也好。 她是应该站在繁华中心、笑靥如花的人,或许偶尔想要来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她不属于这样的小镇,更不属于他。 - 高一下学期是文理分科前的关键时期,赫惟经历了一个寒假的放松,成绩再度大幅下降,开学摸底考试直接跌倒全班倒数,数学成绩最拖后腿,纪柏煊看到成绩单之后险些血压飙升。 “你爸爸要是知道你现在学习成绩这样,估计会气死。”想当初纪柏煊论文写成那样,赫远征就气得不轻,自己的女儿差劲成这样,他不得出门之前先蒙个面。 赫惟搓着小手站在他桌前,好半天才试探着去捉他的袖子,主动认错,“初中的知识落下太多了,一时间补不上来,高一的内容明显又上了难度,堆在一起我真的消化不了。” “那位叶老师……”纪柏煊犹豫再三,“他毕竟是男生,大晚上过来给你补课,我如何能放心?” “阿姨在的呀,而且你不放心的话…以后早些回来,别每天晚上都工作到那么晚,也别总是喝那么多酒。”赫惟敏锐地过完年纪柏煊应酬的频率大大增加,他回家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晚。 上次他醉醺醺地回家,阿姨都睡着了,赫惟见他难受,犹豫了好半天还是下了楼,笨拙地照着配方给他煮醒酒汤。 孟昭说人喝醉酒都特别难受,她妈妈做销售的时候也总陪大客户喝酒,每次回到家里就吐得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要是赶上孟伟上夜班,有时候孟昭早上起床上学就会发现妈妈在地毯上躺了一夜。 “酒喝多了容易胃穿孔,严重的还有酒精中毒的,喝死人的情况也有。”孟昭不是吓唬她,“要不是喝酒太伤身体,我妈也不会转行,做销售一年挣那么多,其实都是拿健康换的。” 纪柏煊有的是钱,赫惟不希望他再拿健康做什么交换,他已经比她年长十三岁了,他会比她先老,比她先生出白发,比她先掉牙齿…… 她希望他健健康康,希望他长命百岁,她希望他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赫惟突然鼻酸,“老纪,你也知道的吧,如果我的成绩一直这么烂,我可能连一个正经大学都考不上。” 第47章 纪柏煊没忍住,笑了,“你还知道啊?我当你自己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呢。” “所以你得对我严加管教,不能再那么惯着我。”赫惟一本正经,“以后我再也不把作业带到学校抄别人的了,我自己在家写,写完拿给你检查。” “所以你每天得早点儿回家,嗯……十点,十点前你必须到家,否则我就出去鬼混,学程茗哥。” 在这个家,程茗无疑是反面教材。 进入高三以来,他不仅不头悬梁锥刺股,反而动不动就往网吧跑,口口声声说着要劳逸结合,结果口号喊得响没见他有多“劳”。 不提程茗还好,一提到他纪柏煊也头疼。 “那我答应你,你这个学期能不能争口气?”纪柏煊看着她数学那一栏的成绩,和她讨价还价,“这样,我们先试用期一个月,让叶老师给你做课后辅导,我晚上回来给你检查作业,但是下次月考你数学必须给我及格。” 他不求赫惟成绩多优异,达到孟昭那样的水平确实也不实际,但起码要让他看到她有在进步。 赫惟毫不迟疑地点头,“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 就是为了能有触底反弹的效果,赫惟摸底考试特地隐藏了实力,其实她上学期在孟昭的帮扶下数学已经有所进步,但为了能让纪柏煊把叶雪扬请回来,赫惟必须得再添一把柴。 当然,也不全是为了孟昭和叶雪扬。 她也想每天都能看到纪柏煊,而不是一边写作业一边在心里猜测他今晚几点回家,会不会回家。 她想每一天都有盼头,也想让每一道题都做的有滋有味。 像孟昭见不得叶雪扬就做不出作业一样,她也无法在等他回家的那几个小时里面安心学习。 谁知道他应酬的饭桌上有没有周晓,或者张晓李晓的。 他要是夜不归宿,她一张脸能臭好几天。 话既出口,再没有收回的道理,纪柏煊叹口气,认命。 后来某天好友简胤淮拉他宵夜,纪柏煊拒绝的时候支支吾吾,简胤淮觉得蹊跷,非跟着他去家里,听阿姨漏嘴说起这项家规,他幸灾乐祸的笑声差点传到廊坊去。 “堂堂纪氏集团董事长,门禁十点钟。你要笑死老子了,丫的从小到大就不爱回家,你爷爷都没管得住你,现在叫个小丫头片子给你吃得死死的,说出去都能上明日头条,哈哈哈哈哈……”简胤淮捧腹大笑,笑得肚子疼。 “自古以来,有家的人下了班都急着回家陪家人,简叔叔您这总是大晚上在外面飘来飘去,怎么就不愿意回家呢,是家里没有愿意陪您吃宵夜的人么?”赫惟一个眼神瞪过去,贴脸开大。 说她小丫头片子,是忘了她之前点人头发了是吧? “好狠的嘴。”简胤淮一秒不敢多坐,回家做老母亲的孝顺儿子去了。 纪柏煊嘴角抽了抽,一时间哭笑不得。 结了婚的人像个浪子,反倒是他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看着像有家室的,赫惟这话其实经不起推敲,但那一刻,他竟然没有一丝深究的念头。 长此以往,纪柏煊养成习惯,即使到了那个点手头还有工作没收尾,他也会关上电脑选择先回家。 他知道家里有个板着脸的小丫头在等着他。 他也知道,不论她上一秒被应用题折磨得多么不耐烦,等他回到家里,就总能看见一个咧嘴笑的赫惟。 阿姨说,每天到了九点半钟,赫惟就开始找各种借口下楼,或者倒杯热水,或者倒杯凉水,有时候帮着她热饭,端坐在餐桌旁,等他到家后再陪着他喝碗汤。 有时候纪柏煊在外面吃饭,赫惟就让阿姨早些回房休息,她依旧到了那个点儿下楼,翘首以待。 等他到家,或者帮他脱外套,或者给他煮醒酒汤,明明是他应该给她检查作业,到后来逐渐演变成她给他按摩放松,一张嘴叭叭叭地不停,和他分享白天在学校的趣事。 从前一到夜里就安静无比的别墅,突然变得温馨起来,每到夜里,客厅的墙壁上都多处出两个人影。 那一刻她们是家人,是亲人,是最最亲密的人。 一切都朝着越来越和谐的方向发展,赫惟的成绩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试中稳步上升,纪柏煊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直到某一天,程茗的突然闯入再一次打破她们之间的平衡。 离高考还有一百天的时候,程茗他们学校有个准考生跳楼,从教学楼四层往下纵身一跃,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事故发生在学校里,家长必不可少要去学校闹上一场,为了索赔,学生家长和一众亲属,举着他的巨幅遗像整日守在校门外找学校讨要说法。 早晚上学放学的路上,赫惟远远地看见那家人的阵仗,心脏就扑通扑通跳。 尽管第二天开始就有警察叔叔守在校门外维持秩序,但是恐怖的气息依旧不得消散。 而这件事和程茗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活该,事发的时候他正好蹲在墙角抽烟,一支烟刚燃到一半,他牛都还没吹完,只听“嘭”的一声,眼前骤然掉下个人,血溅了他一身。 听说人都没拉上救护车就被宣告死亡了。 赫惟想想就后怕,得亏她们高一教学楼和高三离得远,否则亲眼目睹这血腥的场面,怕是心理都有阴影了。 程茗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第一时间被吓哭,还在反应过来之后跑去教务处叫人,折回来时又帮忙维持现场秩序,冷静得不像一个高三的孩子。 事后程茗的班主任给程似锦去了电话,放心不下地让他在家里休息调整几日,程似锦观察了程茗两天没瞧出异常,又把他连人带书包一起送到了纪柏煊这儿。 “我又不是心理学专家,送我这儿能有什么作用?”纪柏煊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也五味杂陈。 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倘若那天蹲在墙角目睹那一切的人是赫惟,他该怎么办。 她一定吓死了。 天呐,他光是想一想那画面,就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幸好经历这一切的人是程茗。 不知为何,纪柏煊的第一反应竟是松一口气。 “你是他亲舅舅,从小到大他最喜欢跟在你屁股后头,兴许是我和他爸工作忙对他关心太少,他现在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和我们说,没准儿他对着你能敞开心扉呢。你就帮帮忙,帮我和你姐夫好好疏导疏导他,这眼看着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大意了。”程似锦摸摸程茗新剃的板寸,“儿砸,再坚持坚持,等你高考完了,到时候想要什么,让你老舅给你买。” 程茗眼里贼光一闪,“我想要台车,行么舅?” 纪柏煊眉头一皱,“你们娘俩是来打劫的吧?” 赫惟光着双脚站在二楼走廊上,亲眼目睹这一温馨场面,第一次对程茗生出讨厌以外的情绪。 她竟然觉得好奇,好奇是怎样的一个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还能像没事人一样乐呵呵地谈笑风生。 或者说,是怎样的一颗心,将生死看得如此淡薄。 第31章 月亮17有朝一日我要让你叫我舅妈。…… *月亮* 其实那一瞬间,程茗是有惊慌过的。 一个大活人从天而降,就惨死在自己面前,谁的心里能做到无波无澜? 可他程茗是谁? 小时候跟着陆世康在警局里练过胆子,七岁就进过法医解剖室,两个新来的刑警在里面吐得昏天黑地的时候,他也只是稍有不适。当年老所长还因为这个笑话那两个新来的刑警许久,说程茗生来就是当警察的料子,陆世康只是笑笑,骂他捣蛋鬼。 程茗从小喜动,体能也好,各种运动几乎无有不会的,尤其擅长对抗类运动。 他闯祸的时候,程似锦嘲讽他以后是要戴手铐的命,恨铁不成钢。 唯独纪柏煊,从前将程茗驮在背上逗弄的时候,他就发现程茗好带,不似其他小孩儿哭闹难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饿也不哭尿也不哭,抓人的手劲儿大得很。 第一次将程茗带回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爬墙进来一只黑花色野猫,眼看着就要跳到院子里玩耍的小程茗身上,大人们都吓得手足无措,谁承想这孩子竟然一点儿都不害怕,拿着支玩具机关枪,追着那猫玩了一下午,差点把猫累死。 程茗好像不知疲倦,五六岁就能跟着纪远忠爬山,调皮无人能胜,红领巾却也系的最端正。算命的说他底子好,是正是邪全看日后怎么教育。 程似锦和陆世康终日繁忙,哪里管得住程茗,幸好这天大地大他还有个人怕。 程茗就这样在别墅住下,白天写几个字,游泳一游就是个把小时,赫惟每回回来看见他还泡在泳池里,总以为他不是正经游泳,更像是在洗澡。 阳春三月,京市还有未散尽的寒气,他穿着背心在顶楼玩儿纪柏煊的哑铃玩得不亦乐乎。 第48章 这天,叶雪扬下午没课,赫惟让陈叔先去他们学校接上他,然后再去学校接她放学。 叶雪扬本科即将毕业,一要准备毕业论文,二要准备研究生面试,虽然不需要像其他同学一样为毕业实习烦恼,但也并不轻松。 “叶老师,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这两天没有睡好吗?”不过就两三天没见,赫惟明显感觉到叶雪扬脸上的疲惫。 和从前纪柏煊通宵之后凌晨回家的状态差不多,像电量即将耗尽一般。 “昨晚替一个师弟去做了快递分拣的临时工,对方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这种兼职都是给领队交了押金的,我正好没事就……” “你怎么没事了?”赫惟一颗心纠起来,“你今天不是一整天的课么,你不睡觉啊?” 真是不让人省心,赫惟没忍住给孟昭打去了小报告。 这学期开学以来,孟昭就收敛了性子一直乖乖在家做妈宝女,原因是年后吴静女士去医院体检查出了乳腺 结节,庆幸是良性结节,孟伟笃定是她在公司里受夹板气所致,劝她索性辞了工作在家休养。 吴静突然间不上班了,可不就一门心思扑在孟昭身上,每天做做菜、插插花,听说她们学校出了跳楼这事儿以后更是每晚亲自去接她放学。 家里经济虽然一下子缩了水,但孟伟毕竟也是大医院的老主治,养家糊口总归没有问题。孟昭心里一时间喜忧参半,喜在家里突然间温馨许多,忧则是又少了许多自由。 不是她不想去赫惟家,是她担心去了一次就总想去,回头被吴静知道叶雪扬在赫惟这儿做家教,再给她禁了足,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可是这叶雪扬也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孟昭忍不了,晚饭后拿着张卷子骑上电动车就往赫惟家跑,吴静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孟昭骑电动车还频频回头,喊道:“我绝对就只做作业啥也不干,完事儿我正好去接我爸下班,也做一回他的贴心小棉袄。” 下一秒差点撞上路边的大垃圾桶。 孟昭在院子外狂摁喇叭的时候,阿姨正在三楼清理泳池。 程茗刚洗完澡,穿着套松松垮垮的篮球服下楼去给孟昭开门,在楼下扯着嗓子叫赫惟名字。 二楼四间套房,现下只剩一间空着,当初请叶雪扬来家里给赫惟补课的时候,纪柏煊特意强调不许将男老师带进房间,特地将旁边这间收拾干净作为赫惟上课专用的房间。 以防万一,纪柏煊还在正对着床的地方偷偷安装了一枚摄像头。 欣慰的是,叶雪扬是个正人君子,赫惟也当真乖乖上课,两个人连同喝一杯水都不曾,纪柏煊观察了几天以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偏程茗牙尖嘴利,昨晚听说今天有老师要来家里给赫惟上课,就在纪柏煊面前嚼舌根,猜测这俩关系不简单。 “赫惟从来没离开过北京,怎么离家出走敢去白市那么远的地方,舅舅你就没有想过原因吗?”程茗知道,自打赫惟升入高中以来,学校里打她主意的小男生层出不穷,就连高三的男厕所里,他都有听到过两次赫惟的名字,可是据说这丫头高傲得很,直言自己才不会喜欢他们这些幼稚的高中生。 不喜欢高中生,那可不就是喜欢大学生么? 程茗第一眼见到叶雪扬,就有预感这人不简单。 聪明是真聪明。 程茗在一旁听他讲题,他一个快高考的都听不明白,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领悟的,光自己领悟还不算,还要把这么难懂的思路灌输到赫惟这个笨蛋的小脑瓜里,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 教赫惟做题,光聪明可没用,耐心还得是万里挑一的才行。程茗从前又不是没尝试过,可这丫头根本就是在浪费教育资源,给她当老师简直是自找苦吃。 除了这两个人暗度陈仓,打着补课的名义偷鸡摸狗,程茗再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赫惟不知道程茗肚子里的坏水,看都没看他一眼,拉着孟昭上楼去。 孟昭带了张空白的卷子,和赫惟并排坐着自己写自己的,叶雪扬在中间将两人隔开,趁孟昭埋头做题的间隙打量她。 赫惟并不专注,做两题抬头望一眼叶雪扬,又抿着唇低下头来。 不是有谁说过——“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这还是赫惟第一次见叶雪扬给孟昭上课的氛围,瞎子都能看出来叶雪扬什么心思,怪不得孟昭如此笃定他喜欢她。 孟昭的一分二十七秒。 绝不是错觉。 赫惟借口去卫生间,下楼去洗了盘葡萄端上来,在走廊上与程茗错身而过,程茗突然伸出只脚绊她。 赫惟差一点连人带盘子摔倒在地。 可这人又跟川剧变脸似的,下一秒伸手稳稳扶住她,一脸诚恳地说:“对不起,刚才脚滑。” 赫惟气得想踢他两脚,他又跑得比孙悟空还快。 “我就没见过他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赫惟端着果盘进去,控诉程茗刚才的恶劣行径。 孟昭也感同身受,“他这人好像从小就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有同情心也没有同理心,烦得很。”和叶雪扬完全是两个极端。 赫惟坏心思一动,当即决定晚上要整一整他。 叶雪扬给赫惟补课通常只到九点,孟伟当天下午帮同事代班到十点,孟昭算准了这中间的黄金一小时,和叶雪扬前后脚离开别墅。 孟昭未成年,电动车却骑得像风火轮似的,还大言不惭说自己车技稳,要送叶雪扬回学校去。 叶雪扬不敢坐她的车,却又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最后变成他载着她去了孟伟工作的医院。 正好和他回学校顺路,剩下的距离不算远,他可以步行回去,也还赶得上在宿舍楼锁门前回去。 叶雪扬骑得慢,说这样稳当。 孟昭也没催,帮他指路,专门挑那种又绕又空旷的小路,趁着没人看见就环上他的腰,侧着身子将半张脸都贴在他背上。 夜里的风还有冬的余味,孟昭的手冰凉,叶雪扬在察觉到的一瞬间,下意识居然不是躲开。 而是轻咳了一声,将她的手放进他外套口袋里。 做完这一动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任由风吹散她的长发,又风干她手心的汗。 而在这条街的尽头,叶雪扬终于开口。 他问她:“你下一次再来,是什么时候?” - 纪柏煊赶在十点前回来,赫惟刚洗过澡,下楼和纪柏煊炫耀她今天超高的学习效率。 纪柏煊白天开了两个恼人的会,没在一楼多待,早早地就回了房休息。 程茗一晚上没再出来,不知道在房里捣什么鬼,赫惟报仇心切,睡前特意定了个闹钟,凌晨一点多钟爬起来扮鬼。 白裙子白鞋白袜子,长发披散着,她特地往脸上涂了层最白的粉底,口红故意涂出来一些,模仿贞子。 赫惟还就不信了,那么血腥的场面,难道对程茗真就毫无影响? 因为有些舞蹈功底,赫惟是走着蜘蛛步进的程茗房间,她的长发直接拖到地板上,是照镜子自己都害怕的惊悚程度。 赫惟想着吓一吓他报他绊那一脚之仇,顺便也能将他心里的恐惧给逼出来,省的都憋在心里生根发芽,回头长成危害社会的坏心思。 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程茗是个夜猫子。 赫惟推开他卧室门的时候,丫的还坐在电脑桌前打英雄联盟。 看赫惟这造型像看小丑。 “你没病吧?”程茗撩开挡住赫惟视线的头发,笑得贱兮兮的,“大半夜不睡觉,来我房里唱什么戏?” 赫惟自知行动失败,站起身来,头发一甩,上去就拔了主机的电源线。 “你丫……”程茗牙快要咬碎了,“我这把马上就要赢了!” “马上就要高考的人了,还通宵打游戏,你真是无可救药。”赫惟抽了张纸巾擦嘴上的口红,强忍着挫败感试图和他打心理战。 可程茗心理素质实在太好,他无所谓道:“我的成绩也不算太差了,清北考不上,普通本科总是稳的,再不济随便找个大学上,回头去当兵也行。” 程茗有想过参军入伍,走纪国强当初那条路,可又担心会没了自由。 程茗总是有这样的底气,好像旁人争先恐后追逐的东西于他而言只是退路。 他没有太过具体的理想,他好像还没完全认清自己。 程茗看赫惟还像几年前看小孩儿一般,问她:“你不也高一了,成绩这么差,以后打算一辈子吸我舅舅的血?” 他觉得赫惟嘴唇上涂的那一坨红不拉几的涂料,就很像干涸的血迹。 “你这扮的是什么?蜘蛛精?”程茗嘲笑她,“你干嘛不演吸血鬼,直接本色出演,妆都不用化,只需要抓着我的胳膊哭一哭,我绝对叫你给吓死。” 第49章 纪家几个长辈上回议论纪柏煊,说他抛下工作去白市是昏了头,为了个小姑娘搬出去单住更是不成体统,年纪到了不恋爱也不去相亲,八成是让人给灌了迷魂汤药。 程茗当时不小心听到,说之前国安局发现政法大学系统里有一名日本间谍,赫惟那位失踪的父亲具有重大嫌疑。 畏罪潜逃呗,不然为什么好好的人找不到了?女儿都不管,不是逃命是什么? 赫远征这样的朋友,程茗不理解纪柏煊为什么要帮他养女儿,也不怕养出一个小卖国贼。 而很明显的,赫惟这丫头也并不单纯,当初自导自演非说他泼她一身水,这个冤案他还没为自己昭雪呢。 程茗发誓,有朝一日他定要让纪柏煊看到她的真面目。 他要让纪柏煊知道,才不是他把赫惟带坏的呢,明明是她自己的基因坏。 坏透了! 赫惟没在程茗房间里多待,一是因为他房里有烟味儿,难闻死了。二则是因为这大半夜的,她不想和程茗争执吵醒一墙之隔的纪柏煊。 他回来的时候明显疲惫,赫惟希望他可以睡个好觉。 嗯……想到纪柏煊,赫惟决定暂且放程茗一马。 谁家还没有个调皮的晚辈。 赫惟在心里暗暗地想:有朝一日我要让你心服口服、恭恭敬敬叫我一声“舅妈”,你且等着看吧,还治不了你了?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就会幻想钻戒婚纱,幻想所爱之人穿西服打领带出现在舞台中央,浪漫的钢琴曲在酒店大厅回荡,他深情地注视着那扇门,等待他的新娘。 赫惟也幻想过,等她再长大一些,她要穿着最美的婚纱,戴头纱,手捧花,她不要走着去到他身边,她要跑着去…… 想到这里,赫惟彻底睡意全无。 她犹豫片刻,掀开纱帘看了眼窗外残缺的月亮,摸上自己刚狠狠洗过软嘟嘟的嘴巴,决定去做一件胆大包天的事。 她也想要属于她的一分二十七秒。 也许更久。 不梦游就不能去老纪房里的么? 她偏要去。 第32章 六便士17绿帽子 *六便士* 叶雪扬不习惯穿职业装,西装皮鞋太过于严肃,且看重面料材质价格昂贵,他就刚入职那会儿买了一套撑场面,平时放在纪柏煊车里,也就重要场合才穿。 私底下他习惯休闲穿搭,舒服胜过一切。 农历惊蛰已过,万物开始复苏,叶雪扬没穿厚重的外套,就只在唯一外面套了件夹克,头发也是随意抓过没有刻意梳理。 程茗远远地看到来人,回头和赫惟对视了一眼。 孟昭手里握着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照片,正准备和赫惟分享自己在美国的趣事,眼皮都没抬一下,问赫惟:“疫情当下,你们家客人还挺多,谁来了?” “没谁。”程茗接到眼神指令,外套没披就往外走,“来找我的,我出去看看他车子有没有停好,笨的要命,停个车总是妨碍交通。” 赫惟顺势挽住孟昭胳膊,“咱们去楼上说话吧,去我房间,我给你看上回我们同学聚会拍的照片,你知道么咱们班那个李磊……” 孟昭摇头,“哪个李磊?” 程茗同一套招式,胳膊搭在叶雪扬肩上,伸手道:“来一根。” 叶雪扬莫名其妙,“来什么?” “你说呢?”程茗直接上手去他口袋里套烟,“上回就闻见你身上有烟味儿了,比墨水味儿浓多了。” 程茗是故意这么说的,从前叶雪扬一身书卷气,看着弱不禁风一样,如今倒是坚韧许多,没想到私底下烟酒都来。 实在是判若两人。 总不至于是为了个女人吧? 程茗知道他和孟昭过去那段恋爱谈得走心,两个人也的确轰轰烈烈过一时,可是年少的情/爱总不全都是好结局,孟昭远在大洋彼岸,程茗早就料到她们分手是迟早的。 人生漫长,爱情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分支。 程茗看得出叶雪扬这个人有能力也有野心,他欣赏他也敬佩他,他总觉得他们两个人以后要走的路是一样的,而且叶雪扬可能比他走得更长更远。 给纪柏煊当秘书只是权宜之计,叶雪扬才不该被埋没在写字楼里。 更不该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堕进深渊里。 叶雪扬唇角勾了勾,“我怎么记得你之前把烟戒了。” “是戒了,不过偶尔也抽一两根,不上瘾。”程茗想说不是他不想戒,是赫惟动不动就往他嘴里塞一截烟屁股,他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不得已而为之的。 两个人蹲在院子里抽了支烟,程茗才想起问他:“大周末的不在家陪女朋友,你不会又是来找班加的吧?” 叶雪扬灭了烟,干咳了两声,“谁规定周末就一点要用来陪女朋友了?工作有什么不好,还有加班费拿,你知不知道周末加班的时薪是工作日的三倍?而且……谁和你说的我有女朋友?” “你掉钱眼里去了吧?”程茗不敢苟同,“周末在家陪女朋友才是天经地义吧,你没有女朋友赶紧找一个啊,这大好青春的,你可别学我舅舅,他这辈子算是没救了,离出家差不多就只剩小惟这一个牵挂了。” 你也知道他牵挂赫惟,那你还…… 叶雪扬轻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上次劝说赫惟失败,叶雪扬不气馁,梅开二度,“你和赫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一起多久了?” 程茗相信他不会向纪柏煊告密,大方道:“你和孟昭分手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的,你自己算算。” “八百一十二天。”叶雪扬说:“那也确实挺久了,不像是谈着玩儿的。” “不是吧,你一个大男人还搞分手计时这一套?”这么精确,难不成是一天一天数着日子过活? 叶雪扬不置可否,反问他:“不应该吗?要是哪天你们分手了,你能说忘就忘?” “呸呸呸,乌鸦嘴!”程茗白他一眼,“你就这么期待我们俩分手?” 叶雪扬纠正他,“不是期待,我是说假如。” “假如个屁,你能不能别这么悲观,”程茗忽然饶有深意地看他一眼,“我这么问你吧,你现在明知你和孟昭会分手,如果让你穿越回去那一年,你就不喜欢她不和她在一起了?” “大活人为什么要被结果框死,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了那一步了再伤心难过也不晚,何必提前庸人自扰呢。”程茗想得开,毕竟这一路走来赫惟没少和他提过分手,如果真有一天她不要他了,他也不能去死是不是? 现在开心一天是一天,船到桥头自然会直。 叶雪扬还在消化程茗这一番话,程茗话锋一转,眉毛又扬起来,“说真的,你帮我们把风,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怎么样?” “嗯?”叶雪扬任他继续说。 “人家父亲是医院科室主任,母亲是中学老师,虽然她现在人还没毕业,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长得漂亮又有礼貌,和你特别般配。”就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林主任家的姑娘,说实话漂不漂亮程茗真没看清,但应该不丑,退一万步说即便长得差点意思,配叶雪扬一个外地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叶雪扬看着饶有兴趣的样子,竟然还真就点了点头,“行啊,下回你介绍我们认识一下。” 纪柏煊给程茗介绍的姑娘,家世背景都是叶雪扬帮着仔细查过的,那姑娘和赫惟、孟昭同龄,高中同一届,本科却小一届,原因是第一次高考完成绩没达到清北线复读了一年。 叶雪扬连人家高三复读前那次失败的高考数学成绩都还记得。 他总觉得,如果孟昭当年正常参加高考,未必考不上清北。 说来说去都怪他…… “叶秘书喝什么茶?”程茗带叶雪扬进客厅,叫来阿姨泡茶。 茶几上有一杯旧茶,是赫惟先前给孟昭泡的明前龙井,茶一口未动,却已然凉了。 “这茶是?”叶雪扬没落座,皮质沙发上还有两个浅浅的坐坑。 阿姨不会坐这套沙发, 赫惟和程茗不会大白天规规矩矩坐在客厅里喝茶,而且只喝一杯。 “家里有客人?”叶雪扬问。 程茗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瞎说道:“今年的新茶,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我刚泡出来尝尝味道的,要不然就给你也泡一杯龙井吧。” 叶雪扬笑笑,“给我拿瓶矿泉水就行,我上楼去找纪总,下午的视频会议就快到时间了,等结束以后有时间,咱俩切磋两把。” “切磋什么?” “你说切磋什么?” 这两天程茗朋友圈没少发自己的王者战绩,叶雪扬刷到后还给他点了个赞,羡慕他现在还能无忧无虑。 程茗乐呵呵的说好,眼看着叶雪扬走进纪柏煊的卧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程茗上楼,进赫惟房间时没有敲门,两个人在沙发上唠嗑,一个盘着腿,另一个挽着袖子,跟唱戏似的。 第50章 屋里热,地暖过两天才停止供暖,孟昭微微有些出汗,是以接过程茗那杯茶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凉了喝下去也不差的口感。 “美国什么都没有,我好久没喝过茶了,咖啡那玩意儿喝多了还不如喝水,我和我妈都不爱喝。”孟昭说。 赫惟慷慨,“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拿一罐回去,我们家都没人喝。” 程茗扯扯赫惟袖子,拉她去卫生间。 “叶雪扬是来找舅舅开视频会议的,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走,他还说完事儿以后找我开黑,看样子是准备留下来蹭饭了,怎么办?” 赫惟皱眉,“小昭说晚上要和我一起睡,不打算回去了,我刚才已经和阿姨说过了晚上多做几道菜,这……” “低头不见饭桌上也得见啊,”程茗破罐子破摔,“要不咱俩别管了,照我说吧,她俩这缘分要见面咱也阻拦不了,反正到时候尴尬的又不是你我。” “而且当初分手是孟昭提的,叶雪扬毕竟不是负心汉,孟昭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反之叶雪扬也是个体面人儿,而且她俩分手都八百一十二天了,不至于见一面就打起来吧?” 程茗想的简单,论乐观无人可以匹敌。 “你觉得我是担心她俩打起来?” 赫惟拿这个猪队友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担心她们两个人眼神拉丝、余情未了,担心她俩当时分手另有原因,担心她们好不容易戒断以后再遇上,重蹈覆辙! 唯独不担心她俩打起来。 程茗真是个莽夫,细腻不了一点。 赫惟想骂他,话还没出口,程茗就很“争气”地证明了自己的“细腻”。 程茗靠在洗脸池边,身高优势致使他看到窗台上那两枚残缺的鞋印。 是皮鞋印。 程茗伸手去比了比,吓了一跳,“你卫生间什么时候进贼了?这脚看着有四十三、四码。” 也不是他的啊,他从来不穿皮鞋的。 赫惟垫了垫脚看过去,当真看到了两枚干涸的鞋印。 糟糕!赫惟暗道不好,她清理犯罪现场的经验还是太少,只顾着收拾了地板上的痕迹,忘了处理上面的。 可恶的纪柏煊,都怪他! 赫惟正犹豫着要怎么应答,程茗头一偏,生气了。 “赫惟,你真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男朋友啊?还爬窗户进你房间,怪不得你早上不让我进你卫生间呢,你……” 他说不出话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啊对对对,我背着你偷人了行吧?”赫惟不知如何解释,此时只能学渣男语气,“你要是这么不信任我,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行,你得说。”程茗不讲道理,拉赫惟出去,让孟昭评理。 赫惟不断转移话题,贼喊捉贼:“上次情人节你去相亲我都还没和你算账呢,因为我信任你,哦,到我这里你就一点信任都没有了?” “不是……”程茗颓然坐到沙发上,“那和你在卫生间藏男人性质能一样吗?” “对,我就是藏男人了,你想怎样?分手吗?”赫惟倚靠在门边,想起昨夜发神经的纪柏煊,再看看此时此刻炸毛的程茗,只觉得心累。 他们都不希望和她的关系败露。 他们都在撒谎。 可她一个人看两家牌,她要隐瞒的东西未免太多了些。 干脆让他闹吧,分手算了,就他这缺心眼儿的性格,纪柏煊想要离间她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听到赫惟说“分手”,程茗又急了,嘴巴颤了颤,憋着难受。 孟昭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她猜到赫惟卫生间里藏着的男人是谁了,怪不得脚崴了,搞了半天原来是自作孽啊。 赫惟不想和程茗扯皮,推他出去,“我和孟昭聊会儿天,你自己回房间冷静冷静吧,别上来就认领什么绿帽子,我不会织。” “你不会织,但是纪叔叔会啊!”门一关上,孟昭就坐不住了,抓着赫惟胳膊晃她,“从实招来,你中午回来是不是就是因为纪叔叔被你锁卫生间里了?” 要不然怎么在她家里上了躺厕所就有急事了? “我真是欠他们舅甥两个人的!”赫惟瘫倒在沙发上,欲哭无泪。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敲门声,赫惟臭着张脸去开门,以为是程茗,没好气道:“又怎么了?” 叶雪扬的声音轻轻冷冷飘进来,他问:“我能进来吗?” 孟昭偏头看向声音的源头,隔着木门,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门外的人。 是他,她知道。 “是叶老师。”赫惟解释:“老纪刚回国的时候身边缺个秘书,是程茗介绍他来的。” “他回北京了,就住在这附近……” “你想见他吗?”赫惟仔细打量孟昭脸上的神情,问她。 第33章 六便士18一do泯恩仇 *六便士* “我有什么不敢见的?”孟昭端起杯子,两只手捧着,“他在纪氏集团工作,我之前就听说了。” “你听谁说的?” “叶松青。” 赫惟反应了两秒,“叶雪扬他弟啊?” “嗯。”孟昭提出分手后删掉了叶雪扬的联系方式,但没删叶松青的。 两人偶尔会有联系,只是瞒着叶雪扬。 “叶松青今年参加高考,说是也想来北京读书。”孟昭喝了口茶,见赫惟一直没让叶雪扬进来,干脆站起来去给他开门。 叶雪扬敲门的手停在空中,视线只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越过孟昭看向她身后的赫惟。 “我想和你一起去找程茗解释一下。”叶雪扬说。 赫惟愣了愣,“解释……什么?” “昨晚我被你关在卫生间里一晚上,总归要和他解释一下的。”叶雪扬和赫惟对了个眼神,赫惟向他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叶雪扬是纪柏煊的人。 可是他也知道她和程茗的事情。 赫惟突然间仿佛找到了同盟,看两家牌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个,她倒要看看聪明人如何应对。 “我去把程茗叫过来,他这个人跟小孩儿似的,以前就怀疑过你我,我觉得有什么事情还是摊开来解释清楚,以免误会。”叶雪扬脚没踏进屋子,一转身如释重负。 他觉得自己刚才故意错开眼神太过刻意,不够大方。 下一眼他不能矫枉过正。 程茗还生着气,只不过现在气的不是那两枚鞋印,是赫惟用那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分手”。 好绝情一女的,程茗委屈。 “你别拉我。”程茗瞪叶雪扬一眼,“你还嫌现在事情不够乱是么,四个人站一起大乱炖?” “ok,那你们就此分手。”叶雪扬松开他,“你当我很想在前女友面前出这个丑是么?不需要我解释算了。” “你解释什么?”程茗脚下使的劲儿忽然松开,叶雪扬再一拽,人终于跟着走了。 “不是吧,那鞋印是你的?”程茗表示不信,看向他脚上的板鞋。 “昨晚和纪总一起喝了点儿,吐衣服 上了,刚才在车里换了一身,大周末的没必要再穿西装皮鞋吧。“叶雪扬一丝不慌。 “别在走廊里说,我们去小惟房间说。”程茗警惕地看了眼楼下和身后纪柏煊房间的门,手有些不知道放哪儿,干脆揣进了裤子口袋。 程茗推的门,孟昭手里还捧着那只茶杯,率先打破尴尬,“叶雪扬,别来无恙。” 嗯,让她们先说。 程茗难得这么有耐心懂得礼让。 叶雪扬被这一句打了个猝不及防,沉默了好几秒,他才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睛,“别来无恙。” 他知道孟昭回国了,今天在这儿看见她这并不意外。 “你们要不要叙叙旧?”程茗说。 赫惟抿唇,闭眼,无语*10086。 “昨晚被赫惟锁在卫生间里的人,是我。”叶雪扬直截了当,“叙旧就不必了,你们多少给我留些脸面吧。” “怎么这样说?”程茗一头雾水,“你好好的,小惟干嘛要把你锁在卫生间里,还有……什么脸面不脸面,你偷东西了?” “你可快闭嘴吧。”赫惟终于开口,“昨晚叶老师喝多了,来找我要小昭的联系方式,我没给,他就赖着不走,我担心给他轰出去他会发酒疯,回头做什么傻事,就给人关卫生间里了,就这么简单。” 赫惟耸肩,“现在好了,你让人家面子往哪搁?” 她瞪一眼程茗,“作,你就作吧,现在舅舅天天在家,我每天应付你一个就够心惊肉跳的了,我还敢往家里再领一个回来,我有病吧?” 两人配合默契,赫惟接收到纪柏煊也不想旧事重提的讯号,决定让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 叶雪扬是不会说的,纪柏煊自己也不会,唯一要叮嘱的人只有一个孟昭。 果不其然,孟昭那看戏的眼神,和程茗秒信的傻样儿直接形成对比。 第51章 他信了就行。 赫惟长舒一口气,听见程茗自我攻略,“怪不得我们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呢,叶秘书就按上门铃了,原来是一直在守株待兔。” “是,”叶雪扬没否认,“其实我一早就跳窗户了,我先是跟踪你们去了亮马河酒店,后来又在孟昭她们家小区门口吃的馄饨,一路跟着你们回的别墅。” “我的天……”程茗震惊,“你知不知道跟踪人是违法的?你……你简直变态。” 说完同情地看了孟昭一眼。 突然就明白她当初为什么要分手了。 看着挺光明磊落的人,怎么私底下竟然如此阴暗。 程茗摇摇头,不想去评说别人的事儿,过去拉赫惟袖子,乖乖认错。 孟昭多嘴,“她们说的你还真信啊?” “不然呢?”程茗往沙发上一坐,背靠上去,“其实我一开始就不该问,我就应该当没看见早点滚回自己屋里去,问东问西的有什么意义?” 赫惟如果真藏了人,他应该如何应对呢? 分手,或是原谅她,怎么选心里都难受。 如果是个误会,那他就像现在这样被她套上个不信任她的罪名,也是作茧自缚。 程茗觉得自己还是太聪明了,聪明的人活着太累,他以后再也不随便找架吵了。 “小惟愿意跟我解释,就说明她还想好好和我在一起,这就够了。”程茗脑洞大开,突然说:“要是哪天你真想分手了,你就直截了当和我说,别和我演什么移情别恋的戏码,行吗?” 他这话问的是赫惟,赫惟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沙发另一头的孟昭忽然红了眼眶,又端起了那个空茶杯。 一屋子老演员了,就程茗一个观众。 - 纪柏煊坚持要下楼吃饭,程茗拗不过他,背他下的楼。 纪柏煊怕摔,紧紧抓着程茗,差点给他勒索。 “你怎么跟我我爸之前抓的那个歹徒似的,看着腿受伤了以为攻击力为零,结果差点让我爸成为烈士。”程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纪柏煊用健康的那只脚踹了他一下,“二十四了还像十几岁一样,一点没有长进。” “其实有长进,”孟昭替程茗说话,“程茗哥比几年前又壮实了,脸一点儿没长歪,而且居然考上研究生了,听说他明年毕业以后打算考国安局,我妈说那单位是咱北京最难进的,这是要继承陆叔叔和程阿姨的衣钵啊,不对……应该是青出于蓝。” “有眼光!”程茗举起红酒杯,隔空敬孟昭。 纪柏煊泼他冷水,“听见了没,人家说的是‘居然考上研究生了’,说的是居然,这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知道你的水平,考上研究生不是理所应当是出人意料,你还好意思笑。” 听不出好赖话,程茗一贯如此。 不过他心宽,依旧乐呵呵吃菜,“考上了就行,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懂不懂。” 叶雪扬忍俊不禁,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她们。 莫名就想起当年在白市,也是这样一群人坐一桌,只是当年程茗这个位子上坐的是叶松青。 一晃六年过去,什么都变了。 阿姨特地给纪柏煊炖了骨头汤,分了几盅盛到各自面前,剩余半砂锅摆在纪柏煊跟前。 别人喝酒,纪柏煊喝汤。 程茗半开玩笑,“舅舅你现在年纪真是大了,以前滑雪摔那么狠也没事,现在平地走路都能崴脚,我太姥爷都没你这么脆皮。” 说起纪国强,程茗又接上孟昭那句,“要说继承衣钵,我太姥爷的衣钵那才叫厉害呢,可惜舅舅你没接上。” 纪国强如今已到鲐背之年,腿脚还便利,意识也清醒,除了老花和高血压再没其他毛病。 叶雪扬进了纪氏以后听过老爷子的传说,这时候也听得聚精会神。 筷子却没怎么动,大部分时间都在观察。 “你太姥爷以前参加过抗美//援朝,那时候世道不太平人人自危,如今新中国多么意气风发,你可别给你太姥爷丢人。”纪柏煊以汤代酒,“这学期在家上网课你别总是吊儿郎当的,回头毕不了业我真为你感到丢人。” “有您在…我哪儿敢呐。”程茗眉毛一挑,给纪柏煊夹了只大虾,转手又给赫惟夹了一只更大的。 中午吴静做的油焖大虾赫惟没吃上,程茗回来的路上经过菜场又买了两斤,特地让赵阿姨晚上做的。 孟昭看在眼里,忽然觉得这缺心眼儿的也不是完全不能上位。 虽然曾几何时她是赫惟和纪柏煊的cp粉,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反正金钱物质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纪柏煊年长几岁确实可以保赫惟以后一世躺平,可是程茗家里条件也不差,可他贵在年轻,前途也一片光明,安知他以后不会比他舅舅更有出息? 而且今天见到这俩小情侣的相处模式,孟昭还真心觉得有点儿甜。 赫惟固执拧巴,再找一个纪柏煊那样隐忍克制的闷葫芦,两个人在家演哑剧吗?程茗贱是贱了点儿,但是也蛮可爱的嘛…… 最重要的就是年轻,身体素质也高,能陪赫惟多好多年呢。 还有……孟昭小声在赫惟耳边嘀咕:“我听说,男人到了三十岁以后就不行了,要想持久都得靠吃药。” “那你可要抓点紧,叶老师再过两年也三十了。”赫惟瞥了眼斜对面的叶雪扬,问孟昭:“怎么样?现在再看这张脸还有冲动吗?还想犯错误吗?” 那一年高考在即,孟昭和叶雪扬的地下恋情暴露,孟昭在吴静和孟伟面前跪地认错,主动揽下全部责任,她说是她鬼迷心窍,就是爱惨了这个穷小子,她愿意为此承担一切后果。 是她年少冲动,是她思想觉悟低,是她不自尊不自爱倒贴,如果要闹,那她不介意陪着叶雪扬一起身败名裂。 吴静牙齿快咬碎,才没把事情闹到叶雪扬学校里去。 这事儿的知情人不多,大人们都以为孟昭是维护叶雪扬,只有赫惟知道她其实没有撒谎。 当年那件事,归根结底是孟昭太过冲动,而在孟昭面前,叶雪扬从来不忍心拒绝。 孟昭才不中计,“说你呢,你扯我干嘛?你和我说句实话,纪叔叔,你俩,昨晚洗手间一do泯恩仇了?” “想什么呢,他喝多了发酒疯,仅此而已。”赫惟夹菜堵她的嘴。 孟昭笑笑,“少来,你以为我是程茗呢?”这么好忽悠。 真清清白白,费这么大劲撒这谎干嘛呀? 一餐饭吃到天暗下来,阿姨收拾碗筷的时候纪柏煊接了个电话,神色稍有波动,让程茗跟他去一趟四合院。 大家都喝了酒,唯独赫惟在经期陪着纪柏煊喝的汤,于是提议:“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我开车送你们去吧。” 没多远的路,一脚油门的事儿,她担心程茗抱着侥幸心理非要自己开车去。 其实走路就能去,偏偏纪柏煊崴了脚。 “我非得去么,出什么事儿了?”程茗问纪柏煊。 纪柏煊:“爷爷刚才晕倒了……这会儿刚醒,点名说要见你。” “严重吗?” “我妈说他是突闻噩耗,一下子没站稳,现下清醒着血压也平稳了,应该不要紧。” “突闻什么噩耗?和点名见我有什么关系吗?”程茗一头雾水,“我最近可安生得很,总跟我没有关系吧?” “去了不就知道了,现在问这些有个屁用。”赫惟捶他一拳,已经拿上车钥匙去穿外套了。 “一会儿我就在车里等你们。”赫惟这句是冲着纪柏煊,转身又问孟昭:“你晚上还打算留下来和我睡嘛?” “我都行。”孟昭说:“我妈好不容易回国一趟,就让她和我爸过一回二人世界呗,反正你也不会在外面过夜,我洗漱好去床上躺着等你吧,我还有一肚子话想要和你说呢。” 昨晚什么情况赫惟还没交代呢,她现在兴奋得睡不着,多刺激的一部家庭伦理剧啊,她期待晚上能从赫惟口中听到点儿限制级的。 “行,那叶老师你要不要跟我的车走,我顺路给你送回去?”赫惟故意这样问。 叶雪扬喝了点酒,却连微醺都算不上,坐在沙发上打瞌睡。 听到赫惟这样说,他摇摇头,“昨晚的酒还像喝太多了,今天又接着喝,我怕一会儿坐车要晕,吐在车里就不好了,一会儿我坐地铁回去。” 演戏演上瘾了。 赫惟说好,没管他了,留孟昭自己去面对。 孟昭心里门儿清,推推他胳膊,“走吧,我送你去地铁站。” “怎么送?”叶雪扬终于不遮不掩地看向她,“没有电动车,这里是富人区,附近连一辆共享单车都不会有。” “我陪你走走。”孟昭说:“正好我也消消食。” 叶雪扬顿了顿,起身,跟着她往院子外走。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关于他说那两枚鞋印是他的事。 第52章 “没有,”孟昭低头看着路上的鹅卵石,“我知道你们那是编故事呢,昨晚被锁在洗手间的人肯定是纪叔叔。” “也不全是编故事。”叶雪扬忽然停下步子,一只脚去踩孟昭的影子。 “嗯?”孟昭也跟着停下来,看向自己被踩着的那部分影子。 “有人说过,假话要掺着真话说,才比较容易让人相信。”叶雪扬问她:“你以为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假话吗?” “我不知道。”孟昭心虚,她一整晚都注意力都放在赫惟的八卦上头,已经尽量不去注意他了。 可偏偏现在这里只有她们。 “我没有编故事…孟昭。” 叶雪扬叫住她,“我说被锁在卫生间里的人是我,是假话,其余的……都是真话。” 第34章 月亮18唇贴上唇,柔软覆上柔软。…… *月亮* 纪柏煊睡得熟。 一张大床,他只占三分之一,他习惯平躺着睡觉,几乎是睡前怎么躺着的醒来就是怎么躺着,不乱动也不扯被子。 赫惟梦游的时候躺过几次这张床,很柔软,也很温暖。 赫惟轻手轻脚地进屋子,她没开灯,借着月光摸索到他床边,并没有第一时间掀开被子躺进去。 赫惟趴在床头,看向纪柏煊淡静的睡颜,炙热的目光描绘他的五官轮廓,伸出一只手去探他的鼻息。 果然,人睡着以后是有微弱呼吸的。 夜里安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赫惟控制不住地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声越安抚越急促。 不能这样小心翼翼,这也太不像梦游了。 赫惟心一横,决定反其道而行,直接上嘴! 但她先上的是手。 赫惟将右手食指放到唇边,亲亲印上一吻,然后缓缓地伸出去,落在纪柏煊的唇瓣上。 只轻轻碰上,再没有其他动作。 仔细观察纪柏煊脸上的变化,哪怕是细微表情,她都不能错过。 幸好纪柏煊是真的累,睡得酣熟,赫惟耐心看着他半天,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赫惟这才将脸缓缓靠近,直至嘴唇碰上那根手指,然后缓慢地、缓慢地将手指抽出来,用嘴巴取代手指。 唇贴上唇,柔软覆上柔软。 赫惟紧张得一时间忘了呼吸。 赫惟在心里默默计时,一秒,两秒,三秒…… 如果时间可以静止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就静止在这一刻,别被他推开。 和孟昭的初吻不一样,赫惟惨遭了滑铁卢,在她数到“41”的时候,纪柏煊醒了,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推开了她。 力气并不算大,他还护着她的头,但是他推开了她,而且似乎伴有惊吓。 赫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受惊吓的。 她此前想要吓唬程茗,失败。现在不想要惊动纪柏煊,再次失败。 ……想死。 干脆就装死吧。 赫惟眼睛一闭,掀了被子躺进来,直往纪柏煊怀里钻。 他身上火炉一样,温度高得吓人,赫惟机智地伸手按住他胸口,就放在他心脏的位置上,用力按压。 纪柏煊咳嗽不止,捉住她的手将她身子一翻,禁锢在怀里。 他当她又做了什么梦。 刚才那个吻,解释成人工呼吸应该也合理。 赫惟失落地抱紧他的胳膊,第一次思考起一个问题。 她喜欢纪柏煊,可是纪柏煊喜欢她吗? 在他眼里,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吧?一个甚至可以模糊性别的小孩子。 如若不是,他为什么不像叶雪扬一样装睡?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赫惟还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次日在纪柏煊房里醒来,她就又一次犯了小人。 “啊啊啊啊,你,你们——”程茗站在走廊里,看见赫惟穿一身睡衣从纪柏煊房里走出来,睡眼惺忪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指着赫惟大叫。 声音大得惊动了楼下的阿姨,还有在沙发上等着的陈叔。 “你为什么从我舅舅的房间里出来?”程茗震惊不已,几步冲上去开纪柏煊的房门。 纪柏煊从里面开门,人也穿着睡衣,抱着胳膊问:“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程茗指了指赫惟,“我看见……我看见她一大早从你房里出来,你们……” “我今天早上有晨会,担心睡过头,让她早上起来就叫醒我,有什么问题?”纪柏煊白了程茗一眼,“你这又是什么情况?昨晚打游戏打了一夜是吧?” …… 纪柏煊再一次带赫惟去看心理医生,梦游的情况无法根治,医生建议先以调整睡眠状况为主。 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也不算什么,但她们终究男女有别,庆幸程茗只是看见赫惟从他房里走出来,没看到她从他床上下来,否则按照他那性子,非要把梦游一个简简单单清清白白的事情说成黄段子。 纪柏煊知道程茗成年了,好几次他来这里小住,走了以后,纪柏煊都在他用的那台电脑历史浏览记录里面看到限制级内容。 他还真没少看,尤其喜欢看各种日产的不打码的,什么 东西进了他的脑子里估计都像是进了染缸,之前他就说怀疑赫惟和叶雪扬有什么猫腻,一双眼睛天天盯着赫惟就等着抓她的小辫子,纪柏煊知道程茗打的什么主意。 以后还是要注意距离。 纪柏煊提醒自己。 对于赫惟,他是稍微娇纵了一些,可是不能超过尺度,否则人言可畏,他没准儿会害了她。 - 四月,期中考试成绩出来,赫惟成绩进步显著,从全班倒数跃至中游,纪柏煊答应满足她一个愿望。 五一小长假回来以后要进行文理科分科意向填报,赫惟理科不行,选文科是毫无疑问的,关键是她舍不得孟昭。 孟昭文理科成绩都好,这次期中考试全班第二,各科均衡发展根本没有薄弱的学科,按照大人们的意思,还是选理科比较稳妥,以后好考研好找工作,毕业以后在社会上也更加吃香。 孟伟建议孟昭大学也去学医,任何年代,不论大环境怎么改变,医生都是抢手的资源。 孟昭还没想的这么长远,陷入纠结。 赫惟眼珠子一转,说干脆去问问叶雪扬的建议,毕竟人家年长几岁又有分科和高考的经验,他的建议对她们两个人都有帮助。 七天假期,安排了三天补课,赫惟只剩下四天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偏偏纪柏煊不像她们学生一样有寒暑假,一年到头就休息这么几天,和好友简胤淮约了一起去日本散心。 赫惟也想去,抱着纪柏煊胳膊撒娇,却被对方以来不及办理护照、签证为由拒绝得彻彻底底。 纪柏煊答应她,如果期末考试可以稳中求进,暑假的时候带她出去玩,想去哪里随便她挑,他回头就带她去办理护照、港澳台通行证等证件。 赫惟眼睛哭成了核桃,抱着孟昭就不撒手。 “他肯定是不喜欢我的,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喜欢男人?”赫惟思维发散,怎么也想不通他们两个大男人一起出去旅游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不止两个人,”孟昭说:“那个简总是纪叔叔朋友,他还有个妹妹,还有妹妹的同学和人家男朋友,好多人一起呢。” “你听谁说的?”这消息她都不知道。 “还能有谁,程茗哥呗。”孟昭摇摇头,“这都马上就要高考了,他还吵着嚷着要跟着一起去玩儿,那天我妈去她们家串门儿的时候正好听见程阿姨在骂他,程阿姨说两个大老爷们儿出去玩能是去干什么正经事,程茗哥就说不是只有他们俩,一行好几个人呢,而且还不是坐飞机去,是开简家的私人游艇去,从天津港出发。” “你这一说,我更想去了。”赫惟才刚坐的飞机,她还没坐过游艇呢。 而且如果纪柏煊带她去了,没带程茗,她就是又一次的大获全胜。 可惜,她没护照没签证,哪儿也去不了。 赫惟认命,眼看着自己的爱情之火被掐灭,她又关心起孟昭。 “你爸妈这趟去云南旅游不带你,可真是一个好机会。”赫惟羡慕她,“你这几天在我们家住,叶老师也在我们家住,我们白天上课,晚上咱仨可以一起去看电影,到时候你一个眼神我说消失就消失,怎么样够义气吧?” “理想很丰满,叶雪扬很古板。”孟昭料定叶雪扬不会同意晚上留宿,恨铁不成钢道:“你说他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不和我表白?上次那么好的机会,他最后什么都没做就走了,胆子这么小他还不如别喜欢我呢,省的让我有所期待又不付诸行动,让我这心里总跟蚊子叮了似的。” 孟昭说的是上一回见面,叶雪扬骑电动车送她去接孟伟下班。 在医院对面将电动车停下以后,距离孟伟下班还有一会儿,孟昭提议再散会儿步,溜达溜达,她们可以往他学校的方向走,也当是送送他。 第53章 叶雪扬拒绝,说自己有点渴,要不找个地方坐坐,他陪她等到她爸爸出来。 孟昭正好有点儿饿了,指着斜对角的肯德基老爷爷说:“你饿不饿?我请你喝可乐吧。” kfc的可乐气足,又甜,是孟昭的最爱。 kfc的蛋挞也独一无二,好大一个,趁热吃最香。 孟昭去点单,回来时叶雪扬看到一长串菜品,就差把“浪费”两个字写在脑门儿上了。 孟昭却浑然未觉,她一向大方,有时候请同学吃东西也从不考虑价钱,一两百块钱的肯德基算得了什么呢,又不是天天吃。 可叶雪扬不一样,这一顿是他将近一周的饭钱。 叶雪扬没再逞强非要买单,但也不想吃人嘴短,除了那杯可乐,其他东西他都没吃,让孟昭打包带回家去给孟伟作宵夜吃。 那天叶雪扬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落寞,莫名其妙的,让孟昭有些捉摸不透。 明明不久前她还感觉到了他的悸动,他问她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他是喜欢她的,可他后来连一个对视的机会都没有给她。 孟昭没想明白,又觉得叶雪扬不是会玩儿欲擒故纵那种把戏的人,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在草稿纸上画鬼画符。 叶雪扬来了,短袖长裤帆布鞋,一身正气。 赫惟抬脚踢了踢孟昭的椅子,“你的情郎来了。” “别瞎说!”孟昭理了理面前的书本草稿纸,端正坐姿。 叶雪扬进来以后一眼就看见了沙发旁的行李箱。 那是孟昭的小行李箱,特别小,儿童的尺寸,装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她还没想好晚上是和赫惟一起睡还是自己睡一间,听说赫惟有梦游的习惯,孟昭害怕。 隔壁的房间程茗搬走以后一直空着,赫惟试探着问:“这几天白天上课,早上来晚上走的多折腾,叶老师你要不然就在我家住几天吧,反正假期学校也不会查房,隔壁房间正好空着呢。” 叶雪扬果然一口回绝,“我骑了自行车的,现在天气好骑车权当锻炼,不折腾。” 孟昭偏头和赫惟对视一眼:我说什么来着。 赫惟拍拍她肩膀,笑说:“那没事儿叶老师,那隔壁房间你中午午休可以用,阿姨都收拾过了的,你放心绝对干净。” “今天先不着急上课,今天我们想先听听你的建议,关于文理科分科,你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吗叶老师?”赫惟没坐着,靠在墙边刷孟昭的手机。 为了不影响赫惟学习,别墅里只装了有线网络,一直没装wifi,赫惟的手机没有手机卡,平时查资料什么的都只能用电脑查,这会儿纪柏煊不在家,她真想抱着手机玩儿个七天七夜。 谁让纪柏煊出去玩不带她的,她就玩物丧志! 叶雪扬喝了口水,还真给出了中肯的建议。 “我的建议是,根据你们以后想要从事的工作来选择大学专业,再由专业反推文科理科,当然也要综合各科成绩考虑,不能太过异想天开。” “我想当记者。”孟昭脱口而出,“我这个人比较八卦,有什么消息我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我觉得当记者蛮酷的。” 赫惟没有太明确的志向,一时间也想不出来,那她就选文科,原本也没什么好纠结的。 手指点进微博软件,用孟昭的账号随意搜索了一下“纪氏集团”,立刻出来无数条关联。 赫惟一条一条滑下去,偶尔能看到一两张纪柏煊的照片。 赫惟找出纪氏集团的官博,点了关注,在主页刷到几条广告宣传。 赫惟敏锐地发现其中有个账号异常活跃,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她的评论。 赫惟点进对方主页,资料介绍上赫然写着“纪氏集团总经办在职员工”几个字。 总经办? 在看到这几个字以后,赫惟的世界突然就失了声,她完全没听叶雪扬和孟昭在说什么,心里隐隐有了个不好的猜测。 赫惟继续往下滑,刷到了她两个小时前刚发布出来的一条视频——她的旅行日记# 视频有点长,赫惟没开声音,在风景变幻之中企图找一个熟悉的面孔。 好消息是她找到了,这人确定就是 周晓。 坏消息是这里面还有另一个人。 纪柏煊。 他居然也在周晓的旅行日记里面。 纪柏煊这趟旅行没带她没带程茗,居然带了周晓? 他什么意思? 而比这更加过分的是,视频是三分零六秒,纪柏煊一闪而过的那个镜头,他在笑。 他是看着镜头笑的。 而镜头的这一端……是周晓。 第35章 月亮19程茗被带坏了! *月亮* 五一假期,周晓应该是休假状态,且纪柏煊此次旅行是私人行程,又不是因公出差,他出现在周晓的旅行日记里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她们在一起。 赫惟生气了。 但这样的气,她绝不能像上一次一样自己咽下去。 赫惟问孟昭:“你有程茗的电话吗?” 孟昭刚下定决心和赫惟一起选文科,专心致志在听叶雪扬分析新闻学就业前景,以及国内几所重点院校里新闻学专业的排名。 冷不丁听到赫惟这样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谁?” “程茗。”赫惟胸有成竹道:“说是说高中生不给用手机,可是他那样一身反骨的后进生,应该会偷偷买手机的吧?” 孟昭下意识看了眼叶雪扬,摇头,“除了我爸我妈,还有我爸科室的几个叔叔阿姨,我手机里就只有你们家的座机号了,通讯录短的一滑就到底,不信你自己找。” 赫惟当然没去翻她的通讯录,他选择下楼用座机给程似锦打电话。 这不打不要紧,一打就发现了程茗的小把戏。 程茗信口雌黄,骗程似锦说纪柏煊出国旅游放心不下赫惟一个人在家,让他这几天在别墅里住着陪赫惟。 高三五一只放两天假,还能作妖,赫惟不得不佩服。 不过赫惟没拆穿他,以此在q/q上要挟程茗,让他主动联系她。 程茗自然是上钩了,两节课上完,临近饭点,程茗提着头盔进院子,远远地就向赫惟发难,“赫惟,说吧你想怎样? “年轻人别这么大火气。”叶雪扬见程茗表情不善,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呦,还挺护着。”程茗瞥一眼叶雪扬,视线越过他看向一旁的赫惟。 索性孟昭在卫生间,没看见这乱点鸳鸯谱的一幕。 赫惟伸长脖子望了一眼,看到院子里停了辆山地车,车旁边还靠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 而程茗更是造型奇特,一件深蓝色冲锋衣外套搭配银色卫裤,脖子上挂一只金属头戴式耳机,浑身散发不可抑制的蓬勃朝气。 “你和我上楼呗,我有问题想问你。”赫惟表情无辜,让阿姨等下为程茗加一副碗筷。 程茗不领情,“有事儿说事儿,你要是想跟我妈告发我,就去吧,回头你的事儿我也会告诉舅舅。” “我什么事儿?”赫惟莫名其妙。 程茗:“你说呢,恨不得天天见吧?” 程茗不屑看叶雪扬,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盖子就喝,但还是跟着赫惟上了楼。 “老纪这趟去日本,究竟有哪些人?”赫惟开门见山,“我不会在程阿姨那儿拆穿你,但同样的,你得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程茗第一次进赫惟的房间,女孩子的气息扑面而来。 米白色和米粉色搭配的布置,沙发上几只毛绒玩具可可爱爱,门口敞开式衣橱里挂着她的舞蹈服。别说,品味还真不赖。 程茗吊儿郎当往沙发上一躺,赫惟紧张地连声制止。 “你别躺……你身上有汗味儿!” “哪儿有?”程茗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这不是挺清爽的么。” 赫惟闭眼睛,暗压下心中怒火。 “你知不知道你舅舅这次出行和哪些人一起?”赫惟又问一遍,孟少说他知情那他就是知情,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告诉自己。 程茗思考了一下,“就简叔叔的几个朋友,一共也没几个人,你别想了,没有护照、签证你还想出国,做梦呢。” “我知道我去不了。”赫惟靠在门边,“我就是想知道她们人有哪些,是不是暗戳戳给老纪做媒呢。” 这是程茗会感兴趣的话题,果然,程茗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不太可能吧,我看一起去的几个女孩子年纪都小,简叔妹妹不喜欢咱舅这样的闷葫芦,另外一个姐姐是带着男朋友一起去的,其他……周秘书也不可能。” “你是说周秘书也去?”赫惟来劲了,“现在不是放假吗,周秘书为什么还跟着?” 程茗指指茶几,“水递给我。” 赫惟照做,还帮大少爷拧开瓶盖,送到他唇边。 程茗十分满意,替周晓不平,“人家毕竟是舅舅的私人秘书,平时私事儿没少干,偶尔蹭点福利也无可厚非吧,反正简家的游艇,简叔她也挺熟的,一起去她还能给舅舅帮帮忙什么的,毕竟这样的节假日,他那两个叔叔肯定不会让他过得舒心。” 第54章 纪家内部的不团结,纪柏煊虽没和赫惟说明过,但她们一起生活三四年,赫惟心里也清楚。 纪柏煊不愿回四合院住,也是不想看见那两位“影帝”。 赫惟心里五味杂陈,“你舅舅以前出去旅游也会带着秘书?” 程茗摇头,“舅舅很少像这样出去散心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出差,周秘书自然是随行的呀,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秘书人还是不错的,做事情也靠谱。”程茗说:“人家也是大学刚毕业就来了纪氏,这才几年光景,就能独当一面了,不怪舅舅对人好,你要是能成为他在这错综复杂的家族企业里一把利剑,他肯定也对你好。” 说完觉得不妥,程茗笑了,“舅舅已经对你够好的了,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我当然清楚。”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心里早有一杆秤。 赫惟心里不平,但又没有理由去吃周晓的醋,酸涩感由心脏向外扩散。 “那你骗程阿姨,又是打算去哪里鬼混?”赫惟打量他这一身装扮,听见他说:“之前认识了几个热爱户外运动的哥们儿,假期市区人太多,我们打算反向旅游,野骑去怀柔那边,包了栋别墅晚上轰趴。” 程茗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来,揽住赫惟肩膀,“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人多热闹,正好还空着一间房呢。” 要想赫惟帮忙保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她也入伙,那些犯罪团伙就是这么吸收人的,程茗觉得这个想法棒。 “舅舅他在国外潇洒快活,不带咱,咱自己出去找乐子玩儿咋了?”程茗继续煽风点火,“简叔那个人没个正经,谁知道他家的游艇是白的还是灰的,起码我认识的这几个驴友都是正经人,都是京市的大学生,或者我给你介绍个帅的,比你那个书呆子老师强多了。” “好啊。”赫惟顺着台阶下。 她原本就心里不平衡,纪柏煊和周晓两个人去日本旅行,周晓的视频里光第一天出发就那么多内容,后面她们还要去富士山,去奈良,她凭什么只能待在家里学习? “可是我没有自行车。”赫惟嘟嘴,其实有她也没那个毅力骑到怀柔去。 “我把地址给你,你打车去呗,带套睡衣什么的,回头晚上我们睡衣趴,绝对好玩儿!” 程茗心想着,回头把那位不太聪明的富二代介绍给赫惟,让人带着赫惟做游戏,也不会耽误他今晚的千秋大业。 可谁知道赫惟是个不省心的,他只让她一个人来,结果她带了两个大拖油瓶。 程茗比她们晚到,将车子停好以后进别墅,客厅里已经坐着好几个女孩子了。 程茗认识的这个野骑队伍一共八个人,有三个假期回老家了,参加活动的就五个人。 其中有两个是带着自己女朋友过来的,赫惟一眼就能看出情侣之间的暧昧。 可是等人到齐,一数,居然有十三个人。 二五一十,多出来的这三个人就是赫惟一行。 赫惟立刻就明白了这轰趴的性质,这整个儿一联谊会嘛。 赫惟庆幸她也带来了一对,今夜,她将是孟昭最好的助攻。 赫惟瞥了眼孟昭,用口型说:“今晚包在我身上!” 此前赫惟坚持要来怀柔参加这个轰趴,说自己内向,又怕被程茗欺负,拉着孟昭一起,叶雪扬听说男孩子多,担 心她们两个女孩子的安全,也就没有推辞,跟着一起了。 叶雪扬始终记得年前在白市,她们一起踏雪唱歌,在那个很多人叫不出名字的小镇,因为有了这一段回忆而变得不只有贫穷和不幸。 反而成了世外桃源。 叶雪扬觉得怀柔也挺像世外桃源的,环境幽雅,避开尘世喧嚣,让她们可以忘记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其中有一个熟面孔,恰是他的室友江溢。 而和江溢一起参加活动的女孩儿,是他正追的热火朝天的院花叶灵。 叶灵也认识叶雪扬,更准确地说,她喜欢过叶雪扬,也表白过,但她们现在是陌路人。 江溢是河北人,早就说五一要在周边先玩两天,然后才回家,叶雪扬没想到他说的活动就是这个。 “诶,你怎么在这儿?”江溢纳闷,这小子明明说了放假要去做家教,怎么还做到这里来了。 叶雪扬讪讪,说是陪着学生来的。 碍于叶灵喝叶雪扬的那段往事,江溢只浅浅地和叶雪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坐到对角线位置上,隔得老远。 而同样坐在对角线上、隔得老远的,还有程茗。 程茗原本是一个人来的,江溢则是带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他女神叶灵,另一个是叶灵的好闺蜜甄瑶。 甄瑶和江溢也熟,算是他追叶灵路上的军师,她的终身大事江溢打过包票会帮忙。 是有一次和江溢他们这个群一起徒步,认识了程茗,此后甄瑶铁树开花,单相思程度不亚于江溢对叶灵。 两人自此结为联盟,互相助攻。 程茗自然是对这姑娘没有想法,但也并不讨厌,因此也就半推半就地和人处成了朋友。 甄瑶这人热情开朗,比赫惟这种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好相处多了,程茗心想。 临近高考,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高三生一个比一个卷,程茗自从上次请假一周,再返校时已经明显感到到同学们的变化,他找到机会就想放松排压。 虽然对外他依旧是那般不务正业,但其实程茗也想考个好大学,他也好面子,不愿意成为程似锦和陆世康虎母虎父的犬子。 只是他的解压方式有些另类,网上说次数多了伤身体。 江溢说他有办法帮他,只是听起来是个馊主意,程茗听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可江溢贼心不死,一路撺掇。 程茗在一众人里算是人缘极好,他随意介绍过赫惟她们之后,便开始和江溢他们交头接耳,眼睛时不时瞥一眼身旁的甄瑶,似乎是怕她受冷落觉得无聊。 “晚上吃烧烤,唐少带着几个妹妹去买食材吧,女孩子嘴比较刁,男生心粗怕买回来她们不爱吃。”江溢发言,眼睛望着他的女神叶灵。 赫惟想给孟昭和叶雪扬创造机会,故意说肚子疼不想去,让叶雪扬带着孟昭去。 赫惟点菜,“我要吃大虾,要那种新鲜的活虾,我还要吃烤菠箩!” 孟昭接到指令,“保证完成任务。” 两男两女上了车,被大家戏称“唐少”的唐鑫降下车窗高声喊:“还有女孩子想去买食材的嘛,后面还能坐一个!” 说罢过了几秒,叶灵追了出去,上了车。 甄瑶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听江溢骂了句“卧槽”,骑上他的山地车就追了上去。 程茗幸灾乐祸地笑,去吧台里翻饮料,问甄瑶:“可乐雪碧芬达,你要喝哪个?” 赫惟和甄瑶异口同声:“可乐!” 程茗抬头看了眼吧台外不知何时趴过来的赫惟,一脸嫌弃地递给她一罐可乐,又拿出来一罐帮忙打开以后才递给甄瑶。 “谢谢。”甄瑶接过可乐,“刚才介绍的时候你说这是你妹妹,不是亲妹吧,我看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当然不像了,他这么丑。”赫惟一点面子不给,自己开了饮料往嘴里灌,自力更生。 “少喝点可乐吧,当心蛀牙!”程茗也不甘示弱,敲敲她脑袋。 “不会呀,我觉得你哥很帅呢。”甄瑶双手捧着可乐罐,看向程茗的眼睛里全是欣赏。 又一个花痴,赫惟心想。 但她不是那种好多管闲事的人,程茗已经年满十八周岁,谈恋爱、和谁谈恋爱是他自由,她不会帮忙隐瞒但也不会故意去搞破坏。 看吧,她就是这么心胸宽广。 还有之前慈善晚宴上程茗泼的那一盆水,赫惟既然已经当场报复了回去,就不会再记仇。 她对程茗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就是单纯地看不惯,她觉得他太过野蛮,不绅士也不温柔,一点儿都不像是纪柏煊的亲外甥。 “说吧,你刚才和他们窃窃私语在打什么坏主意呢?”赫惟凑近程茗,小声问他。 甄瑶脸一红,似乎是明知与她有关。 “就安排晚上的游戏活动呗,”程茗没什么都和赫惟说,怕她多想,她本来就对他没好印象,回头他有嘴也说不清。 “咱们这么多人,晚上总不能让场子冷掉吧。”程茗说。 参加此次活动的男生几乎都知道江溢撺掇程茗的事儿,除了意外闯入的叶雪扬。 但也正是因为这只漏网之鱼,才没有让程茗这个二百五误入歧途。 虽然事与愿违,但未必不是弄拙成巧。 第36章 六便士19“是坐坐……还是做做?”…… *六便士* “你跟踪我也是真的?”孟昭不信。 叶雪扬不是做得出这种偷偷摸摸事情的人。 “金马河酒店,程茗没下过车,你的行李箱是银灰色,阿姨的是深蓝色。”叶雪扬抬手扶了扶眼镜,“你家小区门口那家馄饨店真的很实惠,十七块的馄饨,几年都没涨过价。” 第55章 “叶雪扬。”孟昭突然叫住他,“北京的出租车这几年没涨价吗,跟一路你也不嫌浪费?” “没涨,”叶雪扬也难以置信,“不今天如果不打车,我还真不知道,原来北京的出租车从13年开始就真的再没涨过价。” 孟昭出国近四年,叶雪扬也离开过京市两年,再回来,京市的物价似乎还是老样子,只是这一回他不再是贫苦的大学生。 他现在有工作了,而且收入不错,抛开吃穿住行以外还能存上一部分。 叶母当年做心脏支架的借款还清以后,叶雪扬再没往家里打过钱,烤肉店的生意足以维持家里的开支,他偶尔也会小资一把,进行一些从前舍不得的消费。 但并不是浪费,他习惯了节俭,这种习惯已经不可逆了。 “北京的出租车不涨价?”孟昭不解,“是不是现在都不流行北漂了,你不是也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呢,你不是也回来了?”叶雪扬见孟昭手没揣进兜里,试探着碰了碰,一把牵住。 “你今年毕业,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才是真实原因,他回京市就是为了孟昭,这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我没准备回来,我在美国的公司已经开始实习了,留下来的概率很大。” 叶雪扬见孟昭没有拒绝,牵她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别撒谎。” 孟昭笑了,“怎么两年不见,你的自卑直接变自负了?” “以前你总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现在看见我不是应该望而却步么,我现在可是涨价了的。”以前十几块一杯的奶茶就能讨她开心,现在不够了。 女孩子的成长也许都伴随着物质要求的增长,有情饮水饱的时光只有最青春的那两年,时间一过,没有物质的爱情就如散沙被吹得什么都没有了。 叶雪扬不愿苟同,“哪有人这样物化自己的,你无价,任何时候都无价。” “哦?”孟昭用指甲刮了刮他的掌 心,“那你现在是什么行情?贱卖了已经?” 孟昭从来不是温柔的人,在一起那几年好听的话都说完了,分手的时候说尽绝情的话,一顶绿帽子给他戴的高高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在美国待久了别的没学会,学会抽烟喝酒蹦迪和滥情,和男人说话鲜少能忍住不飙脏字的,乖巧的一面也只是回到家里演给吴静看的。 孟昭这样说,叶雪扬方才因为牵手而悸动的一颗心瞬间冰封,他和她扣着的手指微微发汗,却不舍得松开,语气似是并不在意。 “以前价格卖高了,让买家吃了亏,现在贱卖也没什么不行。”他借着路灯看向孟昭。 说实话孟昭的变化很大。 剪了短发也换了发色,穿衣风格也大变样,他今天在酒店门口差点没认出来人。 反观叶雪扬,就像京市的出租车价格一样,多年一成不变。 “不至于吧叶雪扬?”孟昭明明从叶松青那儿听到过叶雪扬的近况,也知道他这两年一直单身,可还是故意说:“你又不缺人喜欢,别人愿意花高价你干嘛不卖,甩卖没人买的滋味儿好受?” 叶雪扬不说话了,他不想听这些冷言冷语,两个人比较分手以后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没有意义。 日子过得好又怎么样,心里好受还是难受除了自己谁会知道? “我乐意。”叶雪扬突然捏紧孟昭的手,拉着她跑起来。 看见地铁口了,孟昭松了松手,叶雪扬放开她,“你回去吧。”心里却是希望她跟他走。 夜路上没什么行人,地铁口也不热闹,应该是疫情的缘故,把无数有情人困在家里。 孟昭犹豫片刻,似乎是听见了叶雪扬的心声,忽然仰头冲他笑了那么一下。 “你还有多余的口罩吗?我想去个地方。” 叶雪扬摸了摸口袋,没摸到,找了家便利店买了一只,又买了盒香烟。 孟昭看着他付钱,轻笑,“这可是浪费钱的习惯,你不是跟我学的吧” “想你的时候会抽两根。”叶雪扬实话实说。 反正都已经贱卖了,多余的自尊心留着也没什么用。 “哈哈哈…”孟昭笑他,“想我的时候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办了张手机卡,手机号回头我让赫惟发给你。” “好啊。”叶雪扬把烟揣进口袋,拆了口罩想帮她戴,孟昭没有拒绝。 戴完口罩,叶雪扬又一次想去牵她的手。 这一回,孟昭没让。 她两只手揣进口袋里,报了个地址。 “地铁四站,你不用送我过去。”孟昭说。 叶雪扬心里咯噔一下,他没料到她要去的是他居住的小区。 她怎么知道他住那儿? 叶雪扬看过去的眼神讳莫如深,再一次,他无措了。 “我们顺路,”叶雪扬说:“我就住那儿,要不去我那儿坐坐?” “是坐坐……还是做做?”孟昭戴着口罩,叶雪扬看不见她上扬的唇角,但隐约听见一声轻笑,并不是褒义。 她什么时候也会开这种黄色玩笑了? 叶雪扬皱眉,不喜欢她故作轻浮的表演。 两个人安检、进闸,直等到上地铁,叶雪扬也没想好接什么话。 难道就遂她心意互相作践?他办不到。 看轻自己他拿手,但看轻孟昭,他办不到。 纵然是疫情,地铁里人也不少,又是晚高峰,没有空座,孟昭手抓在靠离门最近的那根杆子上。 叶雪扬站在她半臂之外,抓着头顶的把手,人就靠在孟昭抓着的那根杆子上。 地铁稍微晃动一下,他的胳膊就压上孟昭的手背,转瞬间就撤开,下一秒又贴上,又撤开,如此往复,似拍打。 每一站上来人的时候,叶雪扬都会整个身子靠上那只杆子,故意错开身子让人往里走,企图一直和她做这个若即若离的游戏。 下了地铁,叶雪扬想说点什么,看着成排的高楼,回忆起那时候两个人对未来的憧憬,孟昭曾说过等她考上大学,两个人就出去租房子住,她上学他上班,她下了课可以去接他下班,两个人吹着小风一起散步回家,洗菜做饭…… “孟昭。”这两年他没少回忆过这些,尤其当他再一次来到京市,自己租房子住,真的过上上班下班这样的日子。 “你住哪栋?”孟昭问他,眼里的意味清晰明了,她要跟他上楼去。 真到了这一步,叶雪扬反而慌了,“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我室友在家。”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狠狠心自己租一间公寓,他们小区最外面一排就是公寓楼,独门独户,除了没有天燃气和价格贵,没有任何缺点。 孟昭笑笑,“没事儿,我们直接进屋,别在客厅碰上就行。” “那也不太好吧……”叶雪扬说话开始磕巴,“我们那房子不太隔音,而且卫生间是公用的,不太方便。” “那你可想好咯,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孟昭抱起胳膊,抬脚在地上画圈。 “下一个村还有下一个店,你一时半会儿又不回美国,不急于这一时。”叶雪扬知道孟昭其实还没想清楚,今晚跟他一起过来大概只是冲动。 虽然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冲动。 但他不想要冲动的缠绵,他想要他们解开从前那些误会,真的心贴心地躺在一起。 叶雪扬看着孟昭,两个人都没再往里走,叶雪扬想打个车送她回去,又实在想多和她待一会儿,手足无措。 没想到孟昭先转身摆了摆手,笑着说:“逗你的,你还真信了。” “我帮你叫车吧。”叶雪扬追上来。 孟昭笑着举起手机,大大方方给他看聊天记录。 “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他就住在你们小区的公寓楼里,你说巧不巧?” “哦对了,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现在有男朋友,美国人,这一趟回国他跟我一起回来的。”杀人诛心,孟昭没看叶雪扬的脸色,径自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了。 - 纪国强忽闻噩耗突然晕倒,噩耗是他仅剩的一位老战友病故。 从前一起当兵的那批战友一直有联系,只是随着年纪增长,一个接一个逝世,最后就剩下了他和这位老战友。 两人每年见两次,春天纪国强去珠海,秋天对方来京市,年年如此。 直到去年老战友病重,卧床不起,纪国强一年去了两次珠海,那便是最后一面了。 “杨爷爷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要我说,爷爷您也别太伤心了。”今天刚好纪柏娅有事情找纪远兵,留在家里吃的晚饭,纪国强晕倒的时候她就在身边,此时等到纪柏煊和程茗都来了,打了个电话让丈夫林彦来接她。 程茗长了个心眼子,给赫惟发消息让她注意点,别被林彦撞见,回头这么多局游戏白打。 赫惟灭了车灯躺在后座睡觉,拽了条毯子盖着,披头散发的样子鬼见了都懒得吓。 第56章 纪国强念旧情,老伴儿走得又早,于他而言战友情胜似兄弟情。 听到纪柏娅这样不咸不淡来一句,他难忍怒气,“回头我要是也病了,死了,你们也别为我伤心,反正人老了都是要死的,钱给你们留着就行了。” “爷爷你说什么呢。”纪柏煊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指使程茗去倒杯温水来。 纪国强伸手拦住程茗,“柏煊你去,让程茗坐我边上来。” 这个家里,难得有纪柏煊失宠的时候,纪柏娅看得一出好戏,被上完厕所回来的纪远兵又骂了几句。 “吵吵吵,要吵回你们自己屋里吵去。”程茗瞪他们一眼,“我看太姥爷就是被你们气晕的!” 程茗凶起来的时候是真凶,跟程似锦在监狱里教训惹事的犯人的时候那表情差不多,一张脸原本就桀骜不驯的,说话再带两个语气词,听着在笑,看着又笑不出来,即使是长辈他也不给面子。 纪柏煊也想像他这样,从前也不是没有试过,但每次被告状到纪国强这儿,就变成了他目无尊长,不顾及亲长。 但对程茗,纪国强总是格外宽容,一是因为程茗姓程不姓纪,纪国强有愧于程家自然更宽宥些,二是因为他觉得程茗有他当年上战场冲锋陷阵那个劲儿。 再早几年,也有人说过纪柏煊像他,但自打他研究生肄业,再没人提起这茬了,反倒是程茗这两年人长开了,研究生也快毕业了,志 向又是进国安局,风向就变到他那儿了。 纪柏煊端了水回来,刚要坐下,纪国强又给安排上活了。 “衣橱上边,最里边,有一套军装,你去给我把它拿过来。” “军装?”听到这个,纪远兵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自告奋勇地说:“我来拿吧。” “你不够高,让柏煊拿。”纪国强让程茗端着杯子喂他喝水,手搭在程茗手背上,捏着他的手往被子里放。 “我不冷,”程茗推拒,下一秒,手里被塞进来一个金属制品。 一把钥匙。 “爷爷,”纪柏煊将那套颜色翠绿的军装搁到他面前,终于坐下。 “这套军装是我退伍那天穿的,一晃三十年过去了,时间真是不等人啊。”纪国强将军装摊开来,拿在手里对着程茗比了比,“正合适,就是你的码子。” “这是……给我的?”程茗受宠若惊,手里的钥匙还没握热,现在又有东西拿。 “你不要就给你舅舅。”纪国强道。 眼睛瞥了眼纪柏煊,摇头,“给他他也穿不了,长那么老高,打鬼子都是第一个被瞄的。” “舅舅当初应该学体育的,我看他常年游泳,如果当初培养对了方向,没准儿能参加奥运会拿个奖牌什么的。” “你少恭维我。”纪柏煊看一眼程茗,感受到程茗往他口袋里塞了什么东西,伸手一模,竟是把钥匙。 纪国强让程茗去换上这套军装,又打开抽屉去翻那两本老相册。 老照片早就变得斑驳,发黄,破损,但依稀还能看见人的身形。 纪柏煊指着其中一张合照,让纪柏煊猜哪个是他哪个是那位老战友。 纪柏煊一猜即中,“杨爷爷我以前见过的,有点胖,耳朵看着很有福气。” 事实也是如此,能活到九十来岁,都是有福气的。 “你杨爷爷走了,下一个也到我了。”纪国强突然话锋一转,悲怆起来。 “其实人活到这个年纪,生死早已经看淡,眼下我只有两个心愿,如果你们真的孝顺…我走也就走的踏实了。” 第37章 六便士20“你……干嘛?”…… *六便士* 终身大事上,纪国强只逼迫过大儿子纪远忠。 当年纪国强一心想往上走,必须得到纪柏煊外公的支持,方家只有方琼一个女儿,少女时期就对纪远忠芳心暗许,分明是大好的姻缘。可偏偏妾有情郎无意,那时候纪远忠一颗心都在程似锦母亲身上,这个婚差一点就没有结成。 最后还是纪国强使了手段,拆散了一对有情人,硬凑出来一个冰冷的小家。 纪国强愧对亲孙女,此后几个小辈的婚姻他再没干涉。 纪柏煊以下,几个小的都已成家,目前只剩一个小五年纪尚小不愁婚嫁。 最小的剩在家里实属正常,可他们家最大的到现在还待字“闺”中呢。 纪国强有两大心愿,一关纪柏煊,二关程茗。 都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柿子先拣软的捏,纪国强先说纪柏煊的事。 “柏煊你的婚事,可以提上日程了。之前那位梁小姐,我看你们两个人也接触了有一段时间了,什么时候带回家里让我见见?” 纪柏煊早有心理准备,直说:“梁媛那边最近事情比较多,况且我们也只是朋友关系,还没有到男女关系那一步,现在催太紧未免操之过急。” “那让你三叔回头去梁家喝喝茶,问问她们家什么意思。”纪国强暗示纪远兵。 “没问题啊爸,过两天我寻个由头去拜访一下,梁家的门我熟。”纪远兵接下任务,终于敢张嘴。 “那我让来猜一猜,您这两个心愿,一个是柏煊成家,另一个不会是让程茗也成家吧?他今年可才二十四五。”纪柏煊搬着凳子坐近点,让纪柏娅去帮他泡杯茶来。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不是还准备端盘儿瓜子来听热闹?”纪国强干咳了两声,“赶紧回你自己屋去吧,别在这给我添堵了。” 正好林彦来了,进来叫了声“爷爷”,拉着纪柏娅出去。 “那爷爷我们就先走了,改天再回来看您。”纪柏娅一脸嫌弃地看着林彦,“着急,你着什么急,在我娘家多待一会儿你能死是吧” “有你这么咒自己老公的么?”林彦急,是因为他刚才在车上通过了赫惟添加好友的申请,她们约着晚点儿双排,帮赫惟上王者呢。 纪柏娅白他一眼,“我就咒你怎么了?这年头丧偶又不用守寡,你没了我分分钟再找。” “那咱俩还过什么,干脆离了得了。”林彦丝毫不在意纪远兵就在身后,直接挂脸。 纪柏娅也不甘示弱,“离可以啊,但你别管我、管我们家要钱啊,丧偶顶多给你花点儿钱办个丧事,离婚我可是要分你一半财产的,这能一样么?” “那我可不死,咱俩可都还没孩子呢,我死了你再嫁一个,钱都给人家了我怎么能瞑目?” “谁要和你生孩子,想屁吃!” …… 纪远兵父女走了,屋子里只剩下纪国强和他们舅甥两个,私心再不需藏着掖着,纪国强对程茗道:“我刚才塞你兜里的那把钥匙,你回去给你妈,地址你舅舅知道。” 纪柏煊抿抿唇,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摊在手心,不确定道:“三区老房子的钥匙?” “不是老房子还能是哪里的房子?”纪国强退休后虽然退休金不少,但他喜欢收藏些字画,这些年又不愁吃穿,没给这些小的攒下什么巨额遗产。 “你这孩子,”纪国强数落程茗,“我给你的东西,你转手就给了你舅舅,真是一点儿防人之心都没有啊你。” 程茗觉得好笑,“这我亲舅舅,我防着他干嘛呀?” “再说了,您冷不丁放把钥匙放我兜儿你,我还以为您是要把这四合院儿给我呢,这我哪敢收。”程茗说着看向纪柏煊,从他手里再一次拿过钥匙仔细打量。 “不过就算是老房子的钥匙,这我妈也不会收的呀。”三区现在房价都涨成什么样子了,都一房难求,谁不知道那儿的房子除了学区好,更是京市权利集中营。 老房子是单位分的,纪国强在这里面住了三四十年,直到老伴儿去世,纪远忠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住,刚好那几年又挣到了钱,买了这套四合院,然后把纪国强接了进来。 四合院大,东厢西厢都空着,纪远忠作为大哥又开始帮扶两个弟弟,干脆就一大家子住到了一起。 四合院里人一直齐,唯独少了程似锦这个孙女。 最令纪国强难受的是,儿子纪远忠走在他前面,临终前唯一遗憾就是愧对程似锦和她母亲,可惜到死没听到程似锦叫他一声“爸”。 如今眼看着他也离鬼门关不远了,不能让这个遗憾再继续下去。 纪国强看向程茗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哽咽道:“那房子如今还值点儿钱,暂且不会拆迁呢,我想着你爸妈就只有那一套房子,每个月工资也就那么点儿,等你以后结婚总是要分开住的,这套老房子将来不管是你住还是你爸妈住,好歹有个避雨的地儿。” “爷爷,”纪柏煊给他递了张纸,“瞧你说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舅舅多抠门儿呢,自己住四合院、别墅,让我外甥结婚睡大马路上。” “就是啊,这么多年舅舅不是白叫的,我结婚他起码随一套房吧?”程茗和纪柏煊对视一眼,纪柏煊假意凶了那么一下,哼道:“真是狮子大开口。” 第57章 纪 柏煊这人就是这样,嘴上这样说,到时候比谁都大方。 他早在规划书里写过程茗结婚时要随的礼,并不比一套房便宜。 纪国强笑笑,“那套房子阳气重,纪家随便一个人住过去压不住,反而对他们不好,你们家不一样,个个一身正气的,再加上有我这套军装镇着…这房子我早就想好了将来留给你们。” 程茗还是不敢接,推辞,“要么您让舅舅跟我妈说去吧,否则我将这钥匙拿回去,她一准儿把我骂个狗血淋头。” “那套房子……”纪柏煊欲言又止,“我记得咱们家对面楼有家出过命案的,确定不是阴气重?” “命案?”程茗还是第一次听说,吓了一跳,“那我妈更不会要了。” “嗐,”纪国强挥挥手,“那是对面楼又不是我们那栋楼,再说了,遇害的那对老夫妻最是宽厚善良了,再说了犯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戒了,又不是冤魂野鬼,不影响那片的风水。” “噫…听着瘆得慌。”程茗摇头,坚持不肯收这钥匙。 纪国强发话,“你这孩子…先别急着拒绝,一会儿让你舅舅带你去认认门儿,真是一房难求的好地儿,你不想要保不齐以后你媳妇儿喜欢。” “一生奋斗,不过就是图个钱、权和名声,这房子说出去就是三者都有了,现在的小姑娘多少都有些虚荣,少数不虚荣的也不至于跟钱过不去,你说说呢,这房子我不给你们给谁?”纪国强继续自卖自夸。 程茗接话,“舅舅肯定先结婚,您还是给我舅舅舅妈吧。” “我不结婚。”纪柏煊嘴比心快,说完又觉得不妥,咽了口唾沫,改口道:“我结婚有房子,不眼红你,老人家给你你就拿着,回头你妈那里我去解释。” “那……也行吧。”程茗穿着一身军装,在纪国强面前转了好几圈,又陪着说了会儿话,等纪国强睡着了才出房门。 纪柏煊先一步去了母亲方琼那儿,吃了两口核桃酥,在她催婚的话出口前先一步起身,刚好和程茗一块儿走。 方琼舍不得儿子,“这么晚了,要不今晚就留在这儿睡吧?” “不了。”纪柏煊头也没回,走了。 赫惟还在车里等着,她昨晚被他那样一闹应该没有睡好,早上又没机会睡懒觉,这个点该困了。 老房子纪柏煊想改天再去。 卫生间不是睡觉的地儿,他昨晚也没睡好,脚崴得并不严重,只是当时痛,这会儿已经可以一瘸一拐地自己走了。 车子停在阴影里,车里没亮灯,从外面看不清赫惟的轮廓。 看样子肯定是没和林彦撞上,程茗长舒了口气,敲了敲车门。 赫惟从后座一下子坐了起来,推开了车门。 她刚才睡了一觉,周围安静,她睡得还挺香,下车的动作难免缓慢。 纪柏煊和程茗一左一右站在车门旁边,赫惟抬眼没太看清谁是谁,伸了个懒腰差一点要摔,面前陡然间伸过来两只手。 一只手她白天的时候刚牵过,另一只……昨晚刚握着她的后颈强吻了她。 庆幸她没看清人,一只手握一个,平平稳稳地下了车。 “我刚才小憩了一会儿,怎么样,他老人家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年纪大了情绪容易欺负,血压我妈量过了已经降下来了。”纪柏煊先一步上车,占据副驾驶位置。 程茗无所谓地去后座,拍了拍腿上的袋子,咋咋呼呼道:“太姥爷年纪大了心思多,咯,把他当年的军装传给我了,回家我试给你看,你哥我简直帅得惨绝人寰。” “嘚瑟~”赫惟发动车子,瞥了眼小镜子去看程茗脸上的小表情,冷哼一声。 纪柏煊往赫惟那边靠了靠,大力扯着安全带,发牢骚,“这安全带怎么这么难扯,反正就一脚油门儿,索性就这样吧。” “那可不行,”赫惟偏头去帮他扯安全带,轻而易举就扯出来。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不咱们去下医院吧,我看舅舅不只是脚崴了,可能手也伤得不轻。” “哈哈哈,夺笋呐。”程茗在后座笑得不行,没注意到这句话之后,赫惟还是将安全带塞进了纪柏煊手里。 赫惟和纪柏煊一样,嘴上不饶人,但嘴硬心软。 程茗则是嘴硬心更硬,或者说没有心,他是真缺心眼儿。 这么晚了,程茗倒是精神,他问纪柏煊:“三区那边出过什么命案,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家里有个警察,程茗对这种事情格外感兴趣,等不及回家就想听下回分解了。 问是程茗问的,可纪柏煊却冷不丁瞥了眼赫惟,不愿多说。 “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是别问了。” “二十多年前……具体是哪一年啊?我出生了没有?”程茗往前坐了坐,八卦道:“是什么命案啊,谋杀吗?” “我听太姥爷说遇害的是一对夫妻,天呐,凶手杀一个不够还要杀一双啊?”程茗难掩惊讶,“还好凶手给抓住了,否则……我看90年代还有好几件悬案至今没查到凶手呢,要真是这样,那片的房子估计是没人敢住了。” “这凶手是有些残忍,”赫惟附和,“不过那个年代法制建设没现在好,国民素质也没现在高,这种案子在当时应该也不算稀奇。” 程茗:“这倒也是,还好凶手嘎了,要是在逃……像那个白银案的凶手一样,就装作普通老百姓还住在咱这一片,多吓人呐。” “没有那么玄乎。”纪柏煊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但架不住赫惟想听。 赫惟当年被程茗吓破过胆子,所谓不破不立,吓到极限之后赫惟就什么都不怕了,甚至刚上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她沉迷《今日说法》,每天晚上听着这个入眠。 “三区离咱们这儿很近诶,发生过什么命案啊,舅舅你说说呗。”赫惟也跟着起哄。 纪柏煊无法,看着赫惟那听故事一般好奇的眼睛,伸手扶了扶眼镜。 他转过身去看向前方,不再直视赫惟,良久,才终于开口。 “96年的案子,死者是一对夫妻,她们没有孩子,所以报道上说那是桩灭门惨案。”纪柏煊转身看向程茗,“递瓶水给我。” 如非必要,他其实并不想提起那起案子。 “可惜了,当时我爸还没转刑警,不然没准儿这案子得经他手呢。”程茗继续追问,“这凶手可真残忍啊,太姥爷不说遇害的这对夫妻人很和善吗?什么深仇大恨要一家子都杀完呀?” “和善……也不见得。”纪柏煊咽了口水,“我当时还在上小学,对这事儿印象也不大深了,行了,大晚上聊这些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不至于,我俩胆子大着呢。”程茗冲赫惟挤了挤眼睛,是“晚上见”的意思。 赫惟没接收这个信号,瞥了眼已然在按太阳穴的纪柏煊。 “累了?” “他累什么,今天一天什么事儿都没干,估计是嫌咱俩一直追问,烦了。” “烦你就烦你,少拉我给你陪葬。”赫惟精准倒车入库,拔了车钥匙去解安全带,“怎么样,我现在车技好多了吧? 程茗车一停就急不可耐地开车门下了车,没听到这一句,也没看见前排,纪柏煊倾过身子去帮赫惟解安全带。 “你……干嘛?”昨夜他的侵略行为还清晰在脑海回闪,两人贴的极近,赫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38章 月亮20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月亮* 程茗这个人顽劣,对男女感情尚不开窍,还处在会欺负女生、不懂怜香惜玉的阶段。 早两年在学校里,不是没有女生给他送过情书和礼物,程茗也从不会拐弯抹角含蓄地拒绝,一向是当场就让人姑娘下不来台,因此久而久之,他虽然长相在线,可却落 了个不太好的名声,再少有女孩子愿意去触他这个霉头。 十八岁成年以后,陆世康说只要他高考不拉跨,大学他就可以拥有恋爱自由,他和程似锦绝不横加干涉。 当时程茗只是笑笑,深知这种事,他陆世康的话一向只能代表他自己,众所周知“大学以后***”这种句式是最经典的骗局。 第一次聊起两性话题,是有一次骑完车去吃夜宵,几个人点了两箱啤酒扯闲篇。 他们这个小群是由一个四百多人的大群裂变而来,成员都是话痨,大群里几分钟99+的消息让其他群成员提出意见,有人提议干脆新建一个小群,得到大伙儿的拥护。 提议的人叫方冠新,是位自由摄影师,平时喜好交友、组织活动,后来这人就成了新群的群主。 这次的活动也是方冠新一手策划,江溢帮着丰富活动内容,程茗纯粹就是个凑人数的。 江溢心眼儿多,说他们这群屌丝得拉一两个帅哥,不然没有女孩儿愿意加入,江溢几句好听话一说,程茗自然不好意思拒绝。 第58章 也是江溢给他出的这馊主意,让他假装想和纪柏煊一起去日本,然后声东击西来怀柔,程似锦果然一点儿没怀疑。 偏偏被赫惟这丫头给逮个正着,也是倒霉。 “女朋友?”赫惟瞥了眼甄瑶,“看着比你大诶。” “普通朋友。”程茗怕赫惟去程似锦那儿瞎说,连人姑娘喜欢他他都不敢透露。 “别不好意思嘛,你不是都成年了么,想谈恋爱就谈呗,我不打小报告。”赫惟举手诚心道。 “切,我才不信你。”程茗拉着甄瑶去聊晚上的游戏,除了一早就带过来的飞行棋、大富翁,还准备了几个喝酒能玩儿的小游戏。 惩罚自然是真心话大冒险,为保证公平,真心话的问题和大冒险都是买的游戏牌,不存在谁欺负谁的。 只不过,这酒就不能保证每个人喝到的都一样了。 别墅总共八个房间,两对情侣占去两间,叶灵坚持要和甄瑶住一间房,其余四人一人一间,现在赫惟和孟昭肯定是住一间,多出一个叶雪扬,他很随和地说随便和江溢还是程茗住一间他都可以。 程茗因此突然多了个室友,稍稍打乱江溢原本的计划。 聚会的酒是江溢负责采购,真假酒混着买的,只有他和方冠新能分辨的出来。 方冠新这回是带着女朋友来的,自己不乱来,专门看热闹。 女生里的内应自然是甄瑶,叶灵这人含蓄不好接近,先让她主动投怀送抱绝不可能,江溢深知只有他去找她的份儿,因此入夜以后甄瑶必须得先进入程茗的房间,且不被赶出来,他才能有机会睡到他的女神。 甄瑶想的也简单,未必要和程茗真的发生点儿什么,只要早上从他房间里出来,为了女孩子的名声考虑,这个女朋友他总不至于还能赖。 要是程茗也对她有点儿想法,两个人借着酒精捅破那层窗户纸,顺理成章在一起岂不更好? 当然,她是不了解程茗,这人还真不会为了女孩子的名声牺牲自己的名声。 虽然他自己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但现在情况有变,程茗的房间里多了一个叶雪扬,这事儿就很难办。 最好的办法是让叶雪扬和江溢住一间屋,这样按照原计划,甄瑶还是可以去程茗房间,江溢接到甄瑶的信号以后即可去找叶灵,叶雪扬一个人睡一间屋也不影响别人。 江溢在买食材途中和叶雪扬打了个商量,叶雪扬没意见,回到别墅以后就将自己的背包换了地方。 买食材小分队满载而归,几个人除了叶雪扬都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什么东西都买多不买少,还多亏叶雪扬按照人数提前做好了预算,才没有铺张浪费。 本次活动经费aa,赫惟来之前就考虑到叶雪扬的经济情况,说这钱她来出,可叶雪扬始终觉得不好意思,况且出来玩两天没上课家教费照付,他不能既要又要。 所以能省则省,该花的钱花了,好好放松两天,也值得。 刚才和孟昭一起逛超市,就值回本了。 六个人去买食材,唐鑫和另外那位女孩儿处在暧昧期,两个人眼神都拉丝,走着走着就跑去零食区逛去了。 叶灵一下车就被江溢黏上了,叶灵几次想和叶雪扬单独说话,都被江溢打断,叶雪扬也不想让孟昭误会,干脆半道上牵起孟昭的手,故意在叶灵面前晃了两下。 后面全程,叶灵都没再凑过来。 江溢在几步之外惊呼“我操”,心里羡慕得不行。 怎么身边的男人泡妞都这么容易,就他死乞白赖追不上,江溢暗下决心,今晚怎么的也要把人拿下。 强扭的瓜甜不甜他不在乎,吃到就不会再那么惦记,到时候就算人还是不答应做他女朋友,他也不死磕了。 但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心里痒得很,快痒死了! 叶灵知道江溢心里的小算盘,故而坚持要和甄瑶住一间房,不给自己落单的机会。 她原本答应来参加这个活动也是听说唐鑫也来,家里有钱又是单身,她对唐鑫的兴趣比对江溢大,只是没想到人家已经有对上眼的了,她纯粹是中了江溢的圈套。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趟出来,收获最大的是孟昭。 她的手被叶雪扬轻轻捏着,不一会儿便沁出了汗。 可她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松开了就再找不到机会牵上了。 这可是她的初牵,当然越久越好。 等下回去就去向赫惟炫耀,她就说叶雪扬喜欢她的吧! 赫惟磕疯了,口不择言,“要不晚上我去程茗房间打地铺得了,让你们小情侣一个房间。” 孟昭羞怯,“说什么呀你,我还未成年呢。” “嘿嘿,你想什么呢,我说让你们俩单独一个房间聊聊天,你以为是什么?”赫惟摇摇头,“你怎么像程茗似的,脑子里净想些少儿不宜。” 孟昭:“废话,是我一个人看长着翅膀的大灰狼么,你别五十步笑百步。” 大家三五成群闲聊,有人洗菜,有人串签子,等将烧烤炉子点起来,正好太阳落山。 程茗对此次活动热情颇高,一是因为他爱看热闹,这一趟出门他是来看江溢和唐少把妹的,二是因为他总觉得赫惟和叶雪扬之间有点儿什么,想借着这次机会找到证据,不管赫惟回头去不去打他的小报告,他先将她的把柄牢牢抓住,以后在赫惟面前他就是大哥。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搞错了对象。 自己险些被狐朋狗友给害了。 假期的夜晚最是迷人,赫惟吃得差不多了,躺在靠椅上仰头看星星。 她刚才又拿孟昭的手机刷了微博,只是周晓没发新的内容,赫惟心里说不清是开心还是失落。 一扭头看见甄瑶在帮程茗收拾烤具,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再环视四周,好像大家都是一对一对的,就连一直患得患失的孟昭今天都有了“小确幸……” 赫惟酸了,十六岁的人生,她决定大醉一场。 原本以为是今晚高//潮的游戏环节,因为叶灵的提前退出突然冷场,这也是大家意料之外的。江溢更是一脸懵逼地嘘寒问暖,心态大崩。 “叶灵太清醒了,酒没喝两杯,能不能亲上都费劲,更别提上三垒,你要不算了吧。”甄瑶陪叶灵回了房间,方冠新也不憋着了,拍了拍江溢的肩膀,给了个“怜悯”的眼神。 游戏不咸不淡地进行下去,没了叶灵,气氛组江溢情绪也不高涨,除了赫惟,几乎没人喝多。 晚上十点多,小情侣回房,唐少和暧昧对象去散夜步,余下几人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犹豫着是否就这样散了。 程茗一脸不可思议盯着赫惟,问孟昭:“赫惟什么情况,不玩儿真心话也不玩儿大冒险,就干喝酒,她今天来的路上脑袋被门夹了?” 关键是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在酒桌上怂恿她喝啊,她干嘛自找不痛快。 孟昭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赫惟今天一天情绪都不高涨,孟昭猜测与远在日本的纪柏煊有关,为了不刺激她,她的兴奋和雀跃都不敢极致得表达出来。 就连刚才叶雪扬选真心话,被问在座的里面有没有他喜欢的人,他回答“有”并看向她的时候,孟昭都死死压住了嘴角。 孟昭心知肚明,感情嘛,就是这个暧昧却又不明说的阶段,最是美好。 而在那个问题之后,叶灵就选择了退出游戏,孟昭还意犹未尽,闹着又玩了好一会儿,这才散了。 程茗心里的小九九沸腾起来,抬脚踢了踢叶雪扬的脚,“长眼睛干嘛使的,不知道帮忙给扶回房间啊。” 叶雪扬看了眼孟昭,在得到准许的眼神后方才起身,和孟昭一起扶着人上楼去。 赫惟喝多了,孟昭自然要在一旁照看,她没和叶雪扬多说话,揣着一颗荡漾的春心回了房间。 一天之中不能接连中好几次奖,否则容易范进中举。孟昭自知自己心理素质不好,怕自己什么时候守不住矜持让叶雪扬觉得她随便,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叶雪扬是那样礼貌又克制的人,要想配得上他,她必须不能自轻自贱。 而自认为配不上孟昭的叶雪扬,回房间洗了个澡之后,再度产生自卑之意,在走廊里踱步了几分钟,犹豫着要不要去敲孟昭的门,向她坦白他和叶灵之间的过往。 正犹豫着,叶雪扬突然看见三楼下来个人,那女孩儿走路像兔子,正是叶灵的好朋友甄瑶。 下意识地,叶雪扬身子往后靠了靠,隐在了暗处。 甄瑶最终停在了程茗门前,她没有敲门,环顾了眼四周,从口袋掏出一张房卡,只听“滴”的一声,人就轻手轻脚进去了。 叶雪扬纳闷,回房间问挺尸的江溢,“甄瑶和程茗在谈恋爱吗?我刚看见甄瑶进他房间了?” “进去了?”江溢在心里对甄瑶竖起大拇指,直言:“好男怕女缠,今晚我俩高低得成一个,一会儿我也上去碰碰运气。” 第59章 叶雪扬没什么朋友,更没见识过男人之间这些龌龊的勾当,但他知道江溢这人不行,以前就有过夜不归宿出去pc的经历,还当成什么光荣事迹在宿舍里传授经验,他平时在宿舍里都不屑和他多话。 江溢忽然坐起身来,从包里掏出盒套子,拿在手里转了转,冲叶雪扬挤了挤眼睛。 “你今天在超市跟那姑娘牵手,是故意牵给叶灵看的吧?” 他用眼神致谢,“我知道你对叶灵没想法,我信你,就冲你今天的义气,我分你一个,要是我一会儿顺利我给你发信号,今晚这间房都归你。” 说着就将盒子拆了,撕开一片往叶雪扬手里塞。 “我不要。”叶雪扬吓得一激灵,立刻往旁边挪了挪。 江溢笑笑,“装什么正经,搞得跟程茗似的,嘴上说着拒绝,现在不也让人甄瑶进屋了么?” “天下乌鸦一般黑,咱们这个阶段的男人,不就天天想着那点事儿么,我懂。”江溢轻轻拍上叶雪扬的背,嘴角溢出个若有似无的笑,下床点了支烟。 叶雪扬摊手看了眼那枚小包装,烫手一般地将其丢回到江溢那边。 “不行,”叶雪扬心里隐隐不安,看着江溢看好戏一般的表情,伸手拿过t恤往身上套。 晚间喝了酒,屋子里又闷热,方才他准备躺下来睡觉,已经脱了上衣,这会儿再度穿上,举动被江溢看在眼里。 “你要干嘛去?”江溢将烟灰弹进矿泉水瓶里,起身拦住他,“大哥,我这刚夸完你上道儿你就翻脸?” 叶雪扬神情严肃,“我怎么早没意识到你们龌龊的计划呢?” “男女欢好,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怎么龌龊了?”江溢一脸无赖表情,“你觉得这种事儿龌龊,可你爸妈要是不干这龌龊的事儿,哪来的你?” 叶雪扬轻“哼”一声,隔着眼镜冷冷看他一眼,伸手握住他的右肩胛骨,重重一捏。 回击:“或许你是你爸妈龌龊的产物,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以此抨击别人,你这样的劣质精子应该被捏死在套子里,就像我现在捏你这样……捏死你。” 第39章 月亮21赫惟被绑架了! *月亮* 叶雪扬之所以能唬得住江溢,是因为两人以前打过一架。 准确地说,是叶雪扬揍过江溢。 熟悉叶雪扬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温良,最是与世无争,宿舍四个人里属他圈子最简单,大学四年即将毕业,也只有江溢一个人惹恼过他。 那是大二那年冬天,叶雪扬当时在一个酒店做兼职,工作日偶尔上晚班,周末上两天白班,薪水日结。 叶雪扬不曾休息过任何一个周末,因为那两天的薪资就是他一周的伙食费。 结果就是因为江溢,害他丢了那份已经做得熟练又相对轻松的兼职。 在那之前叶雪扬也做过其他很多兼职,比如话务员、发传单、快递分拣,但都没有酒店服务生的工作适合他。 那天是周五,吃过晚饭,叶雪扬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将手机留在宿舍充电,回来时三个室友正头挨头挤在一起盯着江溢的电脑。 “回来了?”江溢招呼他一起看。 叶雪扬凑过去看了一眼,标题“**学校情侣自拍泄露”,吓得他立刻弹开了。 “我就……不看了。”叶雪扬从来不多管闲事,所谓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总是试着去理解身边的人。 偏江溢看不懂人脸色,拉了他好几把,还一个劲儿地对视频内容做评论,什么角度刁钻,妹子真骚,镜头太晃,一直絮絮叨叨。 叶雪扬听得心烦,端着盆去水房洗衣服,顺便听会儿英语演讲。 回宿舍后大家总算各自回了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叶雪扬瞥一眼江溢背对着过道的背,大概猜到他在干什么,因而也没在下铺多停留,早早上了床铺用小台灯看书。 第二天中午照常去酒店报到,却被告知今天的兼职名单里面没他,明天的也没他。 叶雪扬懵了,再三追问才等到经理的合理解释。 是昨晚临时缺一个兼职人员,经理看着叶雪扬经验丰富做事细心,想问问他身边有没有靠谱的同学给临时找一个顶上,结果是他室友接的电话。 这室友便是江溢,不仅一口将经理的一番好话堵在嗓子眼,还顺便帮叶雪扬辞了这份工。 经理后来找的其他人临时顶的空位,差一点就耽误了喜宴。 叶雪扬自觉愧疚,差点害经理工作失职,也不好意思再求经理把他留下。更重要的是,经理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去洗衣服那会儿,江溢将电话开了免提,收进去一些小视频里的声音,让这经理误以为近墨者黑,将以往叶雪扬在酒店留下的好名声毁了个干净。 叶雪扬气得不轻,不仅丢了兼职,还是头一回,因为别人的言语和行为使他的形象受损,连他的人格也被质疑。 自古以来穷学生都清高,叶雪扬也不例外。 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宿舍,屁股都没沾上椅子,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搁到床上,直接就去薅江溢的脑袋了。 把人摁在地上打得鼻青脸肿。 江溢一开始还骂骂咧咧要和他没完,叶雪扬抱着胳膊就那样站在他面前,不惧也不慌地说:“你倒卖黄色资源的事情,要我捅到学校去是吗?” 就这个把柄,叶 雪扬拿捏了江溢一整个大学。 这才过去多久,人不仅丝毫不悔改,还变本加厉往那违法犯罪的道路上走了。 叶雪扬松开江溢,头也不回地去了程茗房间。 敲门声急促,叶雪扬边敲便催促里边开门,生怕程茗这傻小子干出点什么混账事来。 怎么说他也算赫惟和孟昭的老师,现在拿着程茗舅舅的钱,实在不想看见程茗后面也像江溢之辈学习。 程茗过了会儿才来开门,人高马大地挡在门口,语气不善:“这大晚上的,叶老师不睡觉,来我房间是要借什么东西吗?” 叶雪扬摇头,“我来借宿。” “江溢睡觉打呼噜,太吵了,我今晚还是在你屋里睡吧。”事已至此,叶雪扬还为江溢留着最后一丝面子。 可程茗脚死死地抵住门,不让叶雪扬进,这让他立刻有了更糟糕的想法。 叶雪扬思索了两秒,转过身去,说:“让女孩子把衣服穿上出来吧,我从现在开始闭着眼睛,为什么都没看见,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穿衣服?”程茗也懵了,“她穿着衣服呢,什么叫你什么都没看见,不会告诉任何人……你要告诉别人什么啊?” 程茗也奇了怪了,“你喜欢赫惟,所以他来我房间找我你觉得她和我有问题,来捉奸?” 这回换叶雪扬摸不着头脑,好半天才,“……赫惟?” 程茗索性将门打开,指着床上鸠占鹊巢的赫惟耸了耸肩。 “刚进来几分钟,估计小昭那丫头在洗澡,她自己摸出来的,我正愁怎么给她送回去呢。” 怎么是赫惟…… 叶雪扬纳闷。 “喂,姓叶的。”程茗搭上叶雪扬肩膀,贴近他耳朵说话,“拿着我舅舅的工资还想泡我妹,你小子是不是也太不地道了一点儿?” “泡什么?”叶雪扬怀疑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我妹啊,就这傻缺。”程茗抬脚指了指床上的赫惟。 叶雪扬当即两个大白眼朝天看。 叶雪扬:“我以为今天的游戏玩的,我喜欢谁已经是明牌了。” “对啊,你不就是喜欢我妹么,玩儿游戏的时候没少看她,你以为我瞎啊?” “你瞎!”床上的人突然一下子坐起来,像僵尸一样跳到程茗面前,指着他鼻子笑他。 程茗无奈,闭眼在心里哀嚎。 刚才她使劲砸门程茗去给她开门,她像八爪鱼一样要抱他,被他嫌弃地躲开,险些平地摔了一跤。 赫惟呵呵呵地笑,看了眼叶雪扬,鼓起掌来。 “叶雪扬喜欢孟昭,叶雪扬喜欢孟昭,叶雪扬喜欢孟昭。” “瞎子才看不出来。”赫惟醉了还不忘嘲笑程茗。 两个冤家,叶雪扬服了。 “我和你一起把人送回去吧。”叶雪扬脸上有些臊得慌,他尽量保持平静,想着先将赫惟送回房间,然后再和程茗好好说道说道。 不论是解释他和孟昭,还是分析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叶雪扬无疑是个很好的人生导师。 后来每每在一起喝酒,程茗总能想起这一晚,两个人在只开着壁灯的房间里面对面坐着,交心到凌晨两三点钟。 男孩子和女孩子不同,他们往往更加自负、傲气、喜欢逞能,但好在程茗有一个优点——实诚。 他承认了他对某些事情的好奇,有段时间他沉迷江溢给的视频资源,心里痒得不行,也和群里的几个哥们儿八卦过这事儿是不是真像别人说的那么舒服。 他甚至不怕死地问过舅舅纪柏煊,结果人家面无表情地来一句他也没经历过,让程茗乐了好几天。 第60章 虽然紧接着,纪柏煊就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了一堆看那种视频的坏处,更有甚者触及法律,闹大了不仅要社会性死亡,没准儿还要进去。 “你爸这些年没少抓老流氓,你回去问问他,那些敢猥//亵妇女的,或者那些qj犯,是不是都有看片儿的爱好,你再看,多看几部,你也离牢房不远了。” 话虽然听着吓人,但程茗还真听进去了,后来这些天他可都没再看那些玩意儿了。 今天骑行的路上程茗又一次被江溢取笑,他当即就做出了回击,只不过这一镖歪了,打到了远在日本的老处男纪柏煊身上。 “十八岁的处男有什么丢人的,二十九岁的处男你们见过么?” “没见过吧,我老舅!”哈哈哈哈哈,程茗越笑骑得越快,屁股直接离了座,把江溢甩的远远的。 听完这些,叶雪扬意识到是他误解了程茗。 他还算光明磊落,在看见甄瑶进了自己房间的时候,他没顺杆子爬,还十分明确地拒绝了甄瑶的心意。 他拿甄瑶当朋友,偶尔一起参加户外活动,他敬佩甄瑶的体力和社交能力,但他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想法。 说清楚了,也拿回了甄瑶手里的那张房卡,他还难得绅士一把给人姑娘送了回去。 “牵手、接吻、上//床,这些事情都必须要和真心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做才行,同样的话我相信很多女孩子的父母都有和她们说,可是却少有人将这些话也教给男孩子。”叶雪扬不认可老一辈说的“女孩子吃亏,男孩子不会吃亏”这一理论,如果要追求男女平等,那么男女就该是一样的。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如果程茗真那么混蛋,这事儿传出去虽然别人不会说他程茗吃亏,可人的底线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往下降的,他今天可以随便接受一个自己的姑娘献身,明天就可以花钱去找别姑娘,时间久了,他就变成了另一个江溢。 他本应该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等过几年缘分到了,和自己真心喜欢的姑娘体验这些事情,却因为今天这场意外,变成又一个“江溢”,这不也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吃亏么? 而且还是吃大亏,几乎永远都不可逆的大亏。 人性从好到坏,也许就是这样慢慢堕落下去的。 性教育,叶雪扬认为不仅仅只有女孩儿需要,男孩子其实更加需要。 因为每净化一个“江溢”,能拯救的也许不止一个“叶灵”,还有“甄瑶”,甚至他身边其他的异性。 叶雪扬是有全盘思维的人,孟昭说他不像是理科生,反而像是孔子门生,脑子里总有一堆又一堆的大道理,不像二十岁像四十岁。 可这并不是贬义词,孟昭说她就喜欢成熟的男人,说他这种叫做什么……爹系? “你知道爹系是什么意思吗?”叶雪扬问程茗。 程茗想了想,“估计就我舅舅那样的吧,喜欢给人当爹,哈哈哈。” “今天组织活动的这几个人,我看着都不是什么正经人,那个领队,口口声声说今天带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可是他连人家的忌口都不知道,玩游戏也没默契,我怀疑只是两日限定女友。” “那个唐少,人也不靠谱,我今天在车上亲眼看见,他拿手机给好几个不同的女生发暧昧消息,花花公子。” “江溢传播**色情,这次回学校我一定检举他。” “这些人,你回去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不向你舅舅告状。”叶雪扬软硬兼施,势必要将程茗救出水火。 程茗哪里还敢反抗,亦没有道理反抗。 “行行行,叶老师你品德高尚,叶老师你人格无暇,我下次打篮球、骑车约你,我要近朱者赤。”7 这一夜,两人几乎彻夜不眠。 后半夜躺在床上,又聊起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叶雪扬含蓄地说了几句,程茗“啧啧”好半天,回忆起一事儿。 就在叶雪扬来敲门之前,赫惟……赫惟亲了他。 准确地来说也不能算是亲,但她确实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然后……咬上了他的下颚。 程茗猜测赫惟原本想咬的应该是他的嘴唇,但因为身高劣势,差了几厘米。 但确实咬了。 咬……和亲是不是差不多的意思? 叶雪扬说,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肢体接触。 所以是他弄混了,和叶雪扬搞暧昧的人是孟昭,赫惟不喜欢叶雪扬,那赫惟喜欢…… 不可能吧,她俩可是夺舅之仇不共戴天。 又不是日本电影,哪来那么多伪兄妹暗生情绪,程茗辗转反侧,最后将那一“咬”解释为赫惟在报复他,不论是报哪一天的仇,总之她只可能讨厌他,绝对绝对不可能喜欢他。 而另一间房里,扰得程茗心神不宁的赫惟,睡得香甜。 直到次日日山三竿她都还没醒,孟昭和叶雪扬趁着难得的机会,借了两辆山地车出去骑车,把她交给闯祸精之二的程茗照顾。 一起来玩儿的人没打招呼就走了好几个,叶灵和甄瑶、江溢,赖床的譬如方冠新和唐鑫人还没起,程茗一个人闲来无事,在院子里的小泳池游了会儿泳。 到了午饭时间,外卖送到,程茗还不见赫惟下楼,这才终于忍不了上去叫人。 赫惟和孟昭所住的房间在走廊尽头,相对其他房间来说隔音更好,程茗知道赫惟睡眠不好容易梦游,特地打招呼让大家给她让出的这一套。 程茗先是敲了会儿门,实在无人应,他才用孟昭楼下的房卡开的门。 结果房间里空无一人,倒是窗户开着,风一吹,窗帘如纱衣般缥缈。 “赫惟!赫惟!”卫生间里也没人,程茗扯着嗓子喊了几声,依旧是无人应答。 再然后,他就看到了茶几上,被一瓶矿泉水压着的纸张。 “三日后在xx路xx号仓库,让赫远征带着50万来救人,不许报警!否则就让他们父女天人永隔!” 字是打印体,看不出字迹。 程茗第一反应是赫惟又在恶作剧,因此又四处喊了几声,甚至上了三楼去找她。 没有,哪里都找不到赫惟。 程茗这才有些急了,给叶雪扬打电话催他回来。 叶雪扬和孟昭看着那封勒索信,心里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赫惟不可能再离家出走了,她不会再在纪柏煊面前找这种存在感,她知道纪柏煊会担心她,而她舍不得让他再那样担心。 况且纪柏煊现在人远在日本,她就算想闹人家也看不见啊。 而且赫惟这趟出来拉着孟昭、叶雪扬,还有程茗,她如果这样闹,回头让纪柏煊知道了,岂非要牵连他们? 赫惟没有这么任性。 退一万步说真的是赫惟的恶作剧,那封勒索信也该是写给纪柏煊的,绝不会出现赫远征的名字。 所以…… 程茗颤颤巍巍地拿着手机去给纪柏煊打电话,声音先他一步露怯。 “舅舅……”程茗仍旧木然,好半天才开口道:“赫惟她……可能被绑架了……” 第40章 六便士21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六便士* “你……干嘛?”赫惟慌张地看了眼车外的程茗,她不信纪柏煊在这样的情形下会胡作非为。 “我就是看看……是我的手真有问题,还是安全带的问题。”纪柏煊平静地下了车,呼吸凑近又撤回,仿佛刚才的暧昧只是赫惟的错觉。 昨夜的那些糊涂话也是。 赫惟希望那真的是错觉,因为如果纪柏煊这时候突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只会让她们三个人都难堪。 - 四月初,赫惟正式进入纪念家居实习。 和林彦一起打了挺长时间一段时间的王者,终于算是攀上些交情,原本财务部这季度没有招聘计划,林彦听说赫惟在为实习报告发愁,自告奋勇地说可以帮忙给她盖章,连班都不用她亲自上。 赫惟的目的才不是盖章,第一次她直接拒绝了林彦的好意。 后来又开始为以后的工作发愁,好几天没上游戏,林彦不忍心看这么漂亮的妹子烦扰,亲自往财务部塞了个名额,让十年老财务亲自带她。 私心也有,疫情期间交友聚会大大减少,林彦自打在网上认识赫惟,视频来来回回刷了挺多遍,还没有见过本人。 现在美颜、医美制造美女如流水线,林彦在游戏里对赫惟难免心生好感,将人招到自家的公司里面来,也方便他日后近水楼台先得月。 林彦这样的公子哥,法律上有老婆,也不妨碍他们私底下结交红颜知己、好妹妹,林彦家里出事之前他身边也从没少过女模特和纯欲类型的女网红。 纪柏娅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看在婆家面子上也算给他面子,如今两个人夫妻感情更淡,只怕是已经各玩各的。 程茗担心赫惟羊入虎口,第一天上班就亲自去接,捧一大束郁金香在公司门口等着,还给赫惟点了杯热牛奶。 第61章 晚上喝咖啡奶茶影响睡眠,赫惟现在朝九晚六,不可以再熬夜了,程茗难得细心。 第一天上班,又是关系户,直属领导周姐几乎没给赫惟安排工作,上午就是填写入职信息,领取办公用品,教她熟悉钉钉上面的财务板块,以及一些日常工作的提醒。 中午财务部除了总监以外,她们四个女孩子一起在公司附近吃了午饭,每人端着杯咖啡回了公司,午休加聊闲天直到下午三点才各自开始干活。 赫惟和周姐工位挨着,见她面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喝冰美式,埋头整理发票,赫惟仿佛看见十年后的自己坐在那儿, 不过周姐这人也工作一会儿歇一会儿,摸摸鱼,说公司氛围随和,老板是女性宽容大度得多,还提倡劳逸结合,抵制加班。 因此赫惟也不避嫌,用电脑端登陆了微信,回答程茗的无聊问题直到下班。 程茗没说要来接她,还一个劲儿地抱怨老师网课上得不行、说京市近日多雨,让她下楼前先看清楚外面雨停没停,记得带伞。 这几句话,估计他憋得挺难受,从前要是去赫惟学校找她,他总是人还未到就先画好大饼了,藏不住半分惊喜。 没想到疫情在家困久了,反倒把他性子给磨得沉稳了些。 赫惟深感欣慰,又难得不需要演出惊喜,她拿着伞的手顿了顿,没有将伞撑开,转身和两个同事打了个招呼,朝程茗小跑过去。 “不是林总开后门招进来的实习生么,怎么有男朋友?”同事们纷纷侧目,八卦起来。 周姐冷哼一声,“林总人家还有老婆呢,谁规定走后门进来的就一定是小三了,你们这么厌女?” 师傅维护徒弟,理所应当。 赫惟误打误撞,遇上了她职业生涯的第一个引路人。 赫惟今日穿了件薄绒卫衣,下身穿了条阔腿裤,头发披散着,脖子上挂了副耳机,说自己走的是电竞风。 程茗作陪,也穿了卫衣和同色系的工装裤,两双长腿步调一致地从写字楼下往停车位方向走,虽都戴着口罩,但还是不难看出两人的颜值气质登对。 程茗一手撑着伞,一手让赫惟挽着,笑得像个显眼包。 赫惟吓他,“要是一会儿转角遇到舅舅,咱们怎么办?” 程茗一只脚踩进水坑里,故意溅出水来,弄脏了赫惟的裤腿,“有你这么自己吓自己的么?” 程茗难得沉着,倒真想了想,“我送的是郁金香,又不是玫瑰花,我妹第一天上班他不来接还不准我来么?” 赫惟捏了捏他胳膊,“可我现在这样挽着你,你觉得他不会多想?” “下雨天,不挽着我你胳膊就要淋雨了。”程茗不知是被她捏痛了,还是装的,龇牙咧嘴直叫唤。 赫惟心里甜甜的,也懒得提前烦恼,在饱餐一顿后,又和程茗去商场顶楼的游戏厅玩了会儿,抓了好几个娃娃,才终于尽兴而归。 只是说起第一天的工作体验,几乎为零。 不过赫惟很有信心,摸头这家公司的财务状况只是时间问题,假以时日,她一定也可以成为纪柏煊在集团里的左膀右臂,就像当初的周晓一样。 不,她一定比周晓做得更好。 她一定可以回报纪柏煊这些年对她的养育和照顾,用除了感情以外的方式。 她们非亲非故,不报恩,赫惟在他面前就永远无法挺直腰杆、坦坦荡荡。 从前她敬他爱他,以为以身相许就是最好的报答,她们可以通过法律的方式成为亲人,不分彼此。可是现在不行,他是舅舅,是长辈,是赫远征在危难时刻托孤的朋友,如果有朝一日他拿过去来动摇她,赫惟做不到无动于衷。 那年他为了从绑匪手里救出她,甚至不惜以命相搏,歹徒手里的那把匕首那么锋利,捅在他胸口的 那一刀何尝不是也捅在她的心上? 后来每次游泳的时候,他胸口那道骇人的刀疤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赫惟,她欠他好多,多到这一辈子都还不完。 还有抵在他脸上的那一刀,再偏半寸他就瞎了! 他眼角那一道浅浅的疤痕,这些年虽然已经日益淡化,平日里戴上眼镜几乎可以完全遮住,可是好端端的一个人,明明不近视却要戴着碍事的眼镜用以遮挡疤痕,眼镜片将他与万物都隔开一层屏障,却将她彻底拽进了他的眼里。 此后,赫惟迷失在那双淡漠的眼睛里,好多年都走不出来。 后来是他硬生生将她踢出来的,那么痛,却又那么干脆利落。 赫惟不是个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她爱过了,也感受过他的回馈,太克制太压抑太不坦率的感情,他曾经给她一颗糖她都觉得甜,可真的放下以后她才明白,原来她也可以拥有一份热烈的轻松的真挚的爱情。 “程茗。”赫惟突然凑到驾驶座旁,倾过身子亲了亲程茗的脸颊,“今天你能来接我下班,我很开心。” “呦,今天怎么不说反话了?”下雨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扭小姐今天不别扭了。 “可惜,”程茗说:“这几天你刚上班要好好休息,晚上没时间临幸我了,这周末要不咱俩找个民宿去温存一下?” “到时候再说吧,周末我可能要陪小昭。”赫惟看着眼前的路,似乎并不是朝着别墅的方向开的,连忙提醒程茗,“上个路口你转错了,应该直行。” 程茗扭头虚张声势地“嘘”了一声,卖关子道:“先不急着回家,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是去哪儿?”赫惟见他没有开导航,猜测应离得不远。 程茗歪了歪脖子,“你伸手摸下我卫衣口袋,摸到什么你拿出来,前面就到了。” 这一片是极老的居民楼,也没有什么商铺,赫惟透过窗子看了眼,困惑地往他卫衣口袋里摸。 一把……钥匙? 赫惟拿在手里,不明白程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触上一片冰凉的时候,赫惟还以为是什么金银首饰,生怕摸出来一枚戒圈,庆幸只是把钥匙。 难不成他偷摸买了一套房?赫惟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 程茗笑了声,将车子稳稳停下,“太姥爷以前的老房子,之前塞我手里说要给我,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呢,今儿带你过来望一眼,想听听你的意见。” 赫惟愣了愣,“听听……我的意见?” “对啊,”程茗掐指一算,“你今年毕业,我明年毕业,以后都工作了总不好一直住在舅舅那吧,如果哪天东窗事发被舅舅赶出来,咱们也得有地儿住吧?” “你让我和你一起住这儿?”赫惟下了车,环顾四周,因为雨天的缘故到处静悄悄的,有些老一辈说的阴森。 赫惟打了个哆嗦,抱紧程茗的胳膊,“这一片的房子得有几十年高龄了吧,还能住人么?” “不知道呢,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来。”程茗一身正气,拦着赫惟找到对应的楼栋,一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 “虽然没有电梯,但只有三层,爬起来也不算累,房子外观是旧了一点儿,但里面咱们可以按照你的喜好重新装修。” 程茗顿了顿,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爸妈你知道的,就她俩那点工资一年也攒不下多少钱,北京现在什么房价,我从来没指望她俩给我买婚房,也不忍心让她们把自己的房子腾出来给我结婚,还有舅舅……我总不能一辈子啃他吧,这套房子虽然老了点儿,但据说地段好学区也好一房难求,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也可以就当个过渡,以后卖了置换一套,但得等太姥爷百年之后,不然他老人家恐怕不会高兴。” “你……居然想了这么多。”赫惟安安静静听他讲完这一通,恍惚间竟觉得他不再是那么做什么都莽莽撞撞的愣头小子了。 他居然也想过结婚,那么遥远却又那么近在咫尺。 “先进去看看吧,太姥爷说这房子里还有他不少东西,他先前经常过来,也会定期打扫,卫生应该不差。”程茗将钥匙插进去,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懒着赫惟的胳膊去开客厅灯,“这里最大的户型,足足150平,有四个房间呢。” 赫惟看了眼被程茗重新关上的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说不清楚这不安是源自哪里,但就是莫名觉得呼吸困难。 “怎么了?”程茗见赫惟神情有些不自在,停下步子。 “胸口有些闷。”赫惟将手翻放在心口,轻轻揉了揉。 “兴许是今天下雨,有些闷,我去把窗户给你打开。”程茗开了所有的灯,又去阳台开窗户通风。 赫惟坐在客厅沙发上,对面是一张舐犊情深的话,落款是个颇有名气的近代画家,赫惟知晓这画定然价值不菲,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建议程茗。 有句话程茗说的不错,她们不可能一直住在纪柏煊那儿,有朝一日事情败露,她是一定要坚定地离开他那儿的。 她和程茗需要一套自己的房子,一个容身之所,程茗还在念书,平日里出手又阔绰,这些年她也在纪柏煊的骄纵下养成了铺张浪费的性子,柴米油盐,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们需要有些积蓄。 第62章 纪家亏欠程家,亏欠程似锦程茗,纪远忠死前没能补足亏欠,现在纪国强有心弥补,如果坚决推拒唯恐会伤了老爷子的心,干什么不收呢? 赫惟是个俗人,她没有那么圣母心,若换成是她,她会收。 爱是一码,恨又是一码,这两者根本从来不可相抵。 纪国强也许老了以后良心发现,试图对程茗、对程似锦做出补偿,但无论如何这都不能抵消他曾经为了自己的前途拆散一队鸳鸯的恶行。 程茗姥姥去世得早,据说早些年一直郁郁寡欢,积病成疾,未必不是那些陈年旧事惹的。 收下这套房子并不意味着就原谅这一切,就像赫惟会永远记得纪柏煊曾经为她付出的那些,那些感情上因他所受的委屈和伤害,从来不会抵消掉他从前对她的好。 那些年,爱是真的,恨也是真的,现在回不去了也是真的。 有些情感,一旦真的存在过,就无法再当作一切从未发生。 “我觉得这房子你应该收下。”赫惟再三思量,才给出建议。 程茗嘴唇抿了抿,道出纠结的原因。 “如果只是一间房子,我收与不收其实自己做主就行,这些年我妈和方佬佬走动,也默许我和纪家人走动,其实也是淡化了和纪家的仇恨,只是吧……太姥爷他还有一个要求。” 程茗面露难色,“这要求,我实在难以向我妈张口。” “什么要求?”赫惟没接触过纪国强,但印象中不是个好相处的老头儿。 能让程茗这样口不择言的人都难以启齿的要求,会是什么呢? 第41章 六便士22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处对象…… *六便士* “什么?你说他想让你改姓纪?” 赫惟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差一点“呸”一口出来。 不是,他怎么好意思的? 赫惟收回之前的建议,“这房子你不能要,这个要求程阿姨肯 定不会同意的,你还是别多余张这个口了。” “唉-”程茗叹了口气,“长辈们的恩怨我原本就不懂,其实我当场就说了这房子我不能要,让舅舅去和我妈说这事儿,只是吧……我又想听听你的看法。” 程茗生在上世纪末,从小长在国旗下,尊崇科学思想开放,他其实觉得姓什么都无所谓,姓程还是姓纪不过是身份证上一个字的事儿,别人叫了他这么多年的“程茗”难道还能改得了口。 可赫惟却隐约猜到纪国强的深意。 “你明年参加完考试过了线,人就要进国安局了,国安局有多难进你也知道,我知道这其中肯定少不了纪家的人脉关系……路是人家为你铺的,自然也希望有朝一日你有出息的时候,别人提起你的名字,知道你是西城纪家的人。” “纪家三代里没有一个从政的,所以老爷子闭不了眼,我猜测是这样。”赫惟自觉这房子不能收,没再参观其他房间,提议要走。 程茗叹口气,“可是我不贪污,想在北京买这么大的一套房,估计还是得找舅舅帮忙了。” 赫惟觉得好笑,“还有一个人呢,你怎么就笃定她靠不住?” “谁?” “我啊,”赫惟挑挑眉,“我爸之前卖掉的那套房子,现在重新回到我手里了,你忘了?” 去年生日时纪柏煊没送出手,后来补给她的那份生日礼物,那套四室的房子。 “是哦,我怎么就忘了我傍的可是个小富婆。”程茗走上前去用小拳头给赫惟捶背。 两人正想着要走,门外忽传来敲门声,未闻脚步声,十有八九是纪柏煊。 赫惟快速反应了一下,让程茗出声去问。 “谁?”程茗靠在门边,警惕性高起来。 “你妈我!”程似锦哐哐哐敲了几下,声音在这静谧雨夜里格外刺耳。 “妈……”程茗开了门,表情立刻变成讨好。 纪柏煊站在程似锦一步之外,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舅舅怎么也来了?”这一句是说给赫惟听的。 程茗摸摸头,“上回太姥爷给我的钥匙,今天晚上没事儿,我就想着来认认门儿,还没来过呢。” “来也不知道和你舅舅一起,你能找得到门?” “找不到我现在在哪儿呢?” 程茗嬉皮笑脸,问:“你们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钥匙在他手上,如果不是知道他人在这儿,她们这一趟恐要跑空。 “你爸刚好在附近出警,说是看到你的车了,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舅舅正和我说这事儿呢,也没多远,我就想着跟你舅舅也过来看看,也好多年没来过这儿了。” 纪柏煊在一旁静默不语,眼睛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 “舅舅你在找什么呢?”程茗确认过赫惟躲好了才去开的门,按道理来说…… “小惟呢?”程似锦问,“你爸说你车上还坐了个姑娘,我一猜就是小惟。” “呃……”眼神儿还挺好。 程茗咽了口口水,“今天不是下雨么,我就去接小惟下班了,她说她有些吃腻了家里的饭菜,我就带她出去开小灶了。” “不爱吃阿姨做的饭不能自己学着做么?现在在外面吃饭容易交叉感染你不知道啊?”程似锦瞪他一眼,“小惟呢,上厕所?” 赫惟从书房里溜出来,鬼灵精怪一笑,“阿姨说得对,下次回去我跟您学做炸酱面,您的炸酱面简直京城一绝!” “又贫嘴。”程似锦抬眼示意纪柏煊,“还记得吗,以前你妈生病,你爸工作忙没时间管你,把你送到这儿来住过大半年,就住那个房间。”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纪柏煊瞥了眼赫惟,推门走进那间客房。 房子大,做了三个房间和一个书房,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睡觉打呼噜所以分房睡,纪柏煊睡在唯一一间朝北的客卧,紧挨着书房。 纪柏煊按亮房间里的灯,屋子里一切如旧,床和书桌用防尘罩罩着,书架上还有几本泛黄的旧书,赫惟站在门口瞥了眼,刚想进来,纪柏煊转身朝她看过来。 “我有点渴了,车上有水吗?” 赫惟扭头去问程茗,“舅舅说他渴了,你车上还有水吗?” “应该还有。”程茗说:“后备箱里备了的,我去拿。” “最近天气干燥,我和你舅舅都有些上火,你们去小卖部买两瓶凉茶过来吧,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舅舅说。”程似锦拦住程茗,让赫惟和他一起去,“雨天路滑,这一片儿路不平整,小惟你给他照着点儿灯。” 这是可以支走她们呢,赫惟了然。 待两个小的走远,程似锦也走进那间客卧,远远地,望向窗户外面的另一栋楼。 黑漆漆的一片,这么多年一直是如此。 “要不我找个机会把当年那事儿告诉程茗,让他下回别带小惟来这儿了,多晦气啊。”程似锦深呼吸一口,“这房子我们是不会要的,改姓是不可能的,当年程茗的名字是我妈给取的,寓意清正廉洁,那说的是我们程家,你们纪家配得上这样的评价嘛?” “别说让程茗改姓,就是白给这套房子,我们家也不会要的。”程似锦说话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直接把路堵死。 “依我说,这房子给你你也别要,回头住也不敢住,卖了吧你那两个叔叔必然要说你不孝,横竖都是个烫手山芋。” “对了,”程似锦想起什么,问纪柏煊:“上次你去见秦雨,和她怎么说的?” “我没提赫惟,我是以赫教授学生的身份去的,只和她解释了这几年赫教授为何不出现的原因。半个小时时间太短了,我打算这个月去看她的时候再提。” “你自己做好规划,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小惟,你也别提前和小惟透露。”程似锦觉得屋子里闷,将窗户开了条缝,倚在窗边点了支烟。 “又抽烟,我看两个小的就是跟你学坏的。”纪柏煊看见她掏出打火机,眼睛眯起来,满脸嫌弃。 “那你怎么就学不坏呢?”程似锦觉得好笑,“别什么事情都怪这怪那,她们自制力和我一样差,自己也不是全无责任,要不然你说说我是谁带坏的?你姐夫?” “再说了,谁规定抽烟就是学坏了,我对着窗户抽又不让你吸二手烟,偶尔才抽一根,不犯法吧?”程似锦摇头,叹气道:“你就是什么都憋在心里,要么就往死里喝酒,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纪柏煊没说话,刻意不再去看窗户对面。 这房间北向,正对着对面那户凶宅的阳台。 夜里那间房子没亮灯,看不清任何,纪柏煊长舒一口气,总算没有再觉得心悸。 还记得上初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纪柏煊经常梦到这个阳台,那时候阳台上摆满绿植,绿萝、芦荟、君子兰、龟背竹,还常挂着一件绿色校服,旁边是少女的卡通内衣。 那对遇害的老夫妻,丈夫在政府单位上班,妻子是附近学校的语文老师,在这一片口碑极好,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每年清明节还有同事学生去墓地为她们夫妻扫墓。这些年媒体一直记得这个案子,只要搜索913灭门案,就能看见那些吃人血馒头的营销号胡编乱造,那对遇害夫妻的慈善形象被一而再再而三得夸大,评论区键盘侠们对案件丝毫不了解,却正义凛然个个都想当包拯,恨不得将罪犯处以极刑。 第63章 【杀了两个人都不判死刑,当时的法官被收买了吧?】 【杀人偿命,这个凶手不枪毙,是等着将来放出来再杀人分尸吗?】 【年纪轻轻就杀人,可怜养父母拿她当亲生女儿,恩将仇报,怎么死的不是她?】 …… 当年这桩案子轰动一时,除却犯罪手法恶劣、凶手逃窜大半年才抓到以外,最引人讨论的还是案件的判决结果。 两条人命,其中凶手对 着男性死者捅了四十一刀,据说那四十一刀都不致命,死者是血流干以后才死的,死状极其惨烈。 女性死者倒是一刀致命,没太痛苦。 当时报纸上用了很大一块版面报道这起案件,因为凶手在自首前逃窜,所以她的照片和名字被大肆报道过,老一辈的人几乎都有印象。 凶手叫秦雨,是两位死者领养的女儿,自首时她只有十九岁。 根据我国刑法第四十九条的规定,犯罪的时候不满十八周的人和审判的时候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 秦雨犯罪时刚年满十八周岁,她消失的那大半年去了哪里,又是谁教她钻的法律的空子,在怀孕以后主动自首伏法,这是当年媒体关注的重点。 这个案子也一度引发民众的不满,认为此条法律有失公允。 很多年以后,纪柏煊结识赫远征,面对此条法律举案例的时候,赫远征就将这起案子旧事重提。 面对网上一边倒的骂声,他义正言辞地维护此条法律。 后来纪柏煊才知道,赫远征就是秦雨的那位军师,也是她的爱人。 除此之外,对于当年那起案件,他也有了许多新的认知。 凶手一定是有罪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死者就一定无辜吗? 那对老夫妻真就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和善吗? 纪柏煊以为并不见得。 古代有人杀人是替天行道,现代将之定义为以暴制暴,是不值得提倡,但有时候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的自救之举。 程似锦抽了两口烟,找不到地方弹烟灰,去厨房里找器具。 纪柏煊透过那扇窗户,仿佛看见对面的窗台上站着一个人。 是那件校服的主人,一个文文静静的女孩子。 她有着一张和赫惟三分相似的脸,那么干净清白。 就在那个窗台上,好几次,纪柏煊看见那个素日里以“老实”出名的邹叔叔,踩着凳子偷看卫生间里正在洗澡的女孩儿。 不止偷看,他还用竹竿儿将卫生间的窗户推开一个缝隙,偷走女孩儿的贴身衣物。 …… “姐。”纪柏煊突然出声,叫程似锦。 “你如果问我,我是不建议你和小惟说这件事情的,一是你身份不合适,二是她未必能接受这样的事实。要我说要不你等她爸醒了以后再说。”程似锦靠在墙边,吸烟的动作像极了电影里的女警,她的眼神就是手枪。 “要不你和她说吧,她妈妈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是不是像网上说的那么十恶不赦,你是知道的。”纪柏煊始终没有做好开口的准备,每一次,当他看着赫惟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什么话都不忍心说了。 他无法判断,究竟没有妈妈对她来说更残忍,还是告诉她,她的妈妈是一位杀人凶手这件事情更加残忍。 赫惟会相信他吗?她会相信秦雨不是网上说的那样吗? “我当然知道,网上那些键盘侠都是人云亦云的,其实屁也不懂,她们才应该进去蹲一蹲大牢,好好学一学做人。”程似锦拍拍纪柏煊的背,宽慰他。 “行了,她们也该回来了,我们下去等她们吧,这房子我待着心里毛毛的,总觉得那对伪善的老夫妻还住在对面那栋楼里,一闭上眼就是那个老畜生欺负女孩子的画面,四十一刀……”程似锦弹了弹烟灰,“要是我,我把他犯罪工具剁下来,什么叫作案手法残忍,我还觉得太便宜他了呢。” “程茗这小子也是显眼包,这房子钥匙前脚刚交到他手里,他后脚就要在小惟面前显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处对象呢,一天天的总黏在一起。” “幸好今天下雨邻居们都没在外面转悠,幸好路上让你姐夫给撞见了,咱们赶来的及时,要不一会儿她们遇上哪个嘴碎的邻居,把这对面楼当年发生的事儿说了个一五一十,这俩孩子好奇心那么强,回头再上网一搜关键词,可不好办了。” 与此同时,程似锦检查了一眼几处门窗,关了灯,将门带上,上锁。 一转身,被纪柏煊看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刚才说什么?”纪柏煊透过那两片没有度数的镜片,看向程似锦的眼神并不和善。 程似锦瞪他一眼,“我说,幸好,咱俩今天赶来的及时!” “我是说……前面那句。” 远远的,纪柏煊看见两人有说有笑地朝她们走来。 第一次,他意识到,有一个选项,一开始就被他排除在外,现在回过头来细想,竟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第42章 月亮22(小修)考警校!保护赫惟!…… *月亮* 不久前那个因为高考压力大而跳楼摔在他面前的同学,没有真的吓到他,反倒是赫惟这次被绑架,吓得程茗不敢见纪柏煊,还生平第一次失起了眠。 纪柏煊人在京都,收到消息第一时间乘飞机回京,回到别墅的时候只看到两脸愧疚的叶雪扬和孟昭。 纪柏煊一路上都没收到绑匪的消息,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邮件,纪柏煊甚至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绑架。 如果是真绑架,对方怎么会不知道赫远征失踪了呢? 而且绑匪只要五十万,这么小的数额对纪柏煊而言根本不至于到报警的地步,只要对方不伤害赫惟,他甚至可以答应给他们完全充足的撤离时间。 “三日后在xx路xx号仓库,让赫远征带着50万来救人,不许报警!否则就让他们父女天人永隔!” 这段话,纪柏煊在飞机上反复咀嚼过,对方知道和赫惟一同在怀柔度假的人不是赫远征,因此用的是转告的命令,说的是“让赫远征带着五十万来救人”,而不是“你们带着五十万来救人”,听上去更像是希望引出赫远征。 赫远征跑了? 纪柏煊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当年赫远征发现学校里疑似有日本间谍,还未找到证据报警人就失踪了,此后一切屎盆子都扣到了他头上,他变成了“畏罪潜逃”的嫌疑人。 纪柏煊想尽办法寻找过,也报了警,可是至今没有消息。 没有出境记录,要么是已经遇害,要么就是被软禁了。 近年来我国刑侦技术发展迅速,如果赫远征已经遇害,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警方消息,纪柏煊觉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人大概率还活着。 间谍罪最高也只会判处无期徒刑,可谋杀却可以判死刑,为了脱罪而杀人,一个高知的大学老师应当明白孰重孰轻,不至于犯下蠢事。 而纪柏煊根据赫远征最后的那封信推测,软禁他的人大概率就是延边人。 纪柏煊调查了当年整个政法大学的教职工,其中东北三省的教职工总数超过一百人,纪柏煊有印象和赫远征认识的就有三四十位,排除掉几个刚任职不久的新教师,这几年来,纪柏煊密切地关注着她们每一个人。 只是多年来依旧一无所获。 “程茗呢?”纪柏煊回来没看见他人,指责的话憋了一路。 孟昭指了指楼上,“他在舞蹈室里关禁闭呢,今天中午也没下来吃饭。” “他还有脸吃饭?”五一假期,陈叔不在京市,纪柏煊自己去拿了车钥匙,准备去一趟赫远征的老房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果不其然,在家门口的牛奶箱里发现了一封信。 里面是一张赫惟被绑在柱子上的照片,身后是一面斑驳的白墙,墙角爬有青苔,看环境并不是信中提到的仓库。 照片毫无美感,赫惟被绑匪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嘴上也贴着胶布,但好在衣衫完整,脸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纪柏煊长舒了口气,去银行柜台取钱,五十万……为了避免歹徒出尔反尔,他取了两百万现金,剩余的放在车里以作备用。 傍晚的时候,纪柏煊去了趟程似锦那儿,将事情和陆世康通了个气,并没做正式 的报警处理。 他不敢报警,怕激怒绑匪,可又急需要警察敏锐的洞察力来给予帮助,思来想去还是得用家里人。 程似锦晚上值班,家里只有陆世康一个人,两个人都没吃晚饭,在门口张罗了几个卤菜,就着馒头垫吧肚子。 还是陆世康先啐的第一句脏话。 “你说怎么全天下的倒霉事儿都让她们家赶上了?”陆世康倒了两杯酒,一口闷了半杯,“一家三口,妈妈现在蹲在大牢里,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出的来;爸爸失踪了,这么多年杳无音讯;现在连赫惟这孩子也遭人绑架,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64章 “我找你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纪柏煊头疼,“我是觉得这五十万的金额太小,根本不需要三天时间来筹,我总觉得这绑匪不是图钱,你说这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 “不图钱,那就是图人。”陆世康再三向他确认,“赫远征真的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纪柏煊纳闷,“人要是露面了,怎么说也是你们做警察的先接到消息才对吧。” 陆世康:“可是按照你之前说的,我倒是觉得这绑匪极有可能和软禁赫远征的是同一拨人,或者就是同一个人,人从他手里跑了,他绑走赫惟要挟赫远征露面,目的应该还是赫远征,否则干嘛不直接向你勒索?” 纪柏煊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于是另辟蹊径,从寻找绑匪改为寻找赫远征。 - 纪柏煊提前去了一趟交易的仓库附近,特地选在夜晚。 简胤淮在纪柏煊离开的第二天一早也提前回国,美其名曰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他不放心纪柏煊自己一个人处理,实则是看了两天余桐和她的新男友秀恩爱,心里气得恨不得跳海。 虽然距离人家拍屁股走人已经过了快一年,他也自诩拿得起放得下,但他就是见不得余桐和那男的在他面巴前腻歪! 这不是纯纯恶心人人么? 简胤淮回国,直接在纪柏煊家里住下,像是唯恐他们两个人不被怀疑成一对似的,纪柏煊去哪儿他就跟到哪儿。 “你别跟着我。”废弃的旧仓库四处灌风,快入夏了也丝毫不显炎热,纪柏煊嫌他碍事,让他在外面守着,盯紧出口。 赫惟被绑走的那天,就只穿着照片里那套睡衣,在室内还好,要是在室外这样的风口上,吹久了人就该病了。 纪柏煊没往仓库深处走,他知道绑匪不可能提前等在里面让警察抓,这趟只是来探探路,为自己后天的行动提前做好部署。 万一绑匪见不到赫远征不放人怎么办? 万一当天见不到赫惟怎么办? 万一…… 纪柏煊不敢再想象。 如果赫惟这一次遭遇不测,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她才十六岁,她还没有上大学、没有工作、没有经历过恋爱,她们还没有一起去旅游过,她还要给他跳新学的舞呢,她可千万…不能有事。 - 与此同时,赫惟听到了一个绝对震撼的消息。 她爸赫远征终于有消息了! 绑匪是个中年男人,说话时中气很足,满口东北大碴子味儿。 赫惟没听过这样的口音,首先排除熟人作案。 绑匪不算凶残,没对赫惟做什么,隔一会儿送杯水或者吃的,再三追问她有没有见到过赫远征。 期间绑匪打过几个电话,并没有刻意背着她,赫惟猜测她所处的地方空间应该不大,绑匪这几十个小时一直和她形影不离。 通过那几个电话的内容,赫惟隐约猜出绑匪的目的,比起赎金,对方似乎更期待赫远征的出现。 赫惟也想知道赫远征在哪儿,如果绑架她可以让赫远征露面,这对她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要赫远征出现,赫惟敢说,纪柏煊一定不会让这两个绑匪如愿以偿,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罪犯最后一定可以被绳之以法,她也会和赫远征团聚,赫惟咬着牙,坚定地相信这一点。 但这只是最坏的打算,现下赫惟还有一条路可以选,那就是自己想办法跑出去,或者跟外界先通上信。 纪柏煊回来了吗? 他是不是要担心死了? 赫惟的鼻子好酸好酸。 她没出息地掉下了眼泪,泪水浸湿绑着她眼睛的布条,她终于颤抖着肩膀抽噎起来。 最初意识到自己被绑架的时候赫惟都还算镇定,以为绑匪一定是要钱不要命,不会对她怎么样,强迫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向程茗学习心态。 她一直冷静地感受周围的环境,从没失控过。 赫惟眼睛被蒙着,看不见周遭的环境,但隐约觉得闷热、潮湿,呼吸间可以闻到腐坏的木头味儿,还有什么东西发霉的味道。 因为视觉被限制,赫惟的听力反而变得更好,她猜测她身处京市某条较繁华的地下室里,车流声和汽车鸣笛声一直响在她的头顶,有时候冷不丁一下,她会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头顶蹿过,震耳欲聋。 没有人帮她捂住耳朵,没有人。 可即便是那样无助的时刻,她也没有哭。 赫惟从小就没有妈妈,和赫远征一直不算亲近,她倔强、早熟、性格别扭又敏感,哭泣这种行为向来令她不齿。 可是偏偏她又总因为纪柏煊哭。 孟昭说,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才不会哭,只有心里有软肋的人才会掉眼泪。 或者当你成为某一个人的软肋的时候,也容易掉眼泪。 赫惟觉得自己并不怕死,她只是害怕再也见不到纪柏煊。 见不到妈妈这件事,赫惟早在记事前就被迫接受了,她是麻木的、是无感的;后来见不到赫远征,也是很突然的,没有征兆的,赫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事实;而现在,她意识到自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纪柏煊了,她的害怕是那么清晰,那么强烈,她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这是一种本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害怕的感觉愈来愈强烈,直到她耳边再次响起他的声音。 像是在梦里,辽远又空灵。 “惟惟!” “惟惟!” - “绑匪将时间提前了!地址也改了!”纪柏煊收到消息的时候,距离绑匪要求的交易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 这就代表着,即使他们报了警,警察现在重新排兵布阵时间上也来不及。 遇到这样出尔反尔的情况,纪柏煊完全有理由相信绑匪可以干出既要钱又索命的事情来。 纪柏煊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去的,半路上改道去新的交易地点,一处热闹的街区。 车子拐弯时因为速度过快差一点侧翻,纪柏煊隐约觉察到不对,可时间紧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下车检查,等将车子停下来往巷子里走的时候,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人,直接抢过他手里的包拔腿就跑。 纪柏煊第一反应以为是绑匪,等仔细看过,才发觉是程茗。 “小兔崽子,谁让你来的?”纪柏煊弯腰脱下一只鞋就朝他砸过去,几步追上去,抢过装着五十万纸币的包。 “我弄丢的人,我去救!”程茗踉跄着,眼里有狠劲儿。 “你怎么来的?”他开车时分明检查过,后座是空的。 “我窝在后备箱里,刚差点儿被你甩出去。”程茗扯了扯衣服,还挺自豪。 “我想好了,一会儿我替你去送钱,你就藏在暗处,找机会救赫惟。”程茗扯着纪柏煊的袖子不放,“赫叔叔今天没有出现,绑匪一定不会轻易放过赫惟的,舅舅你必须得去救赫惟啊。” 程茗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笃定,他说:“如果这一次小惟可以平安回来,我以后……再也不惹她了,以后她让我干嘛我就干嘛。”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程茗在心里暗下决心,他要考警校!他害了赫惟这一次,他要保护赫惟一辈子! 第43章 月亮23于黑暗中,替她开辟出一条光…… *月亮* 绑匪选在闹市,大概率是为了 逃跑方便,程茗猜测绑匪未必会真的现身,没准儿拿了钱就跑路。 绑匪也许并不会伤害赫惟,但也不一定会放了她。 陆世康曾经说过,不要试图美化任何一个罪犯,他们敢走上违法犯罪这一条路上来,跟普通人相比他们已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要企图他们突然间的良心发现,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没有良心的。 程茗拿着纪柏煊的手机,在对方的指引下一路前行,他提出要听赫惟的声音,确保她平安无虞,他才会给钱。 绑匪是东北口音,声音极粗,没注意到和他说话的人已经换了,语气不耐道:“少废话,视频正在发送,你看到视频以后进公厕,最里面放着拖把的那个隔间,你把赎金挂钩子上以后离开,我拿到钱以后就会告诉你人质的位置。” 程茗说:“视频不能证明是现在拍的,我要和你视频通话,画面切到赫惟就行。” 陆世康分析过,这次绑架赫惟的绑匪没有绑架经验,和纪柏煊联系的手机号户主已经在半年前死亡,户主的老伴儿说手机是在他去买菜时被偷,因为手机本就不贵且用了好几年,也就自认了倒霉。 因此纪柏煊掉以轻心,以为一个人就能将赫惟带回来。 直到程茗在后备箱里听到绑匪说改地点,纪柏煊当下那几下方向盘打的,是真慌了。 绑匪迟疑了会儿,没给开视频,又发过来一段让赫惟配合着报时间的视频,催促程茗放下钱走人,否则就要让赫惟见点儿血。 程茗怕了,按照绑匪的要求将钱放在指定位置,出了公厕,没多会儿功夫,纪柏煊已然不知去向。 第65章 程茗放下钱以后给绑匪发了张照片,绑匪不认,坚持,“等我拿到钱才会放人,没摸到钱你们休想先见到人。” 程茗急了,差点摔了手机。 纪柏煊发消息让他盯着公厕,发现可疑对象只需跟踪,不必和对方硬碰硬。 程茗好半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谁都可疑。 纪柏煊则回到刚才停车的地方,脑海中重新过了一遍线索,强迫自己去找回上大学时的那套思维逻辑。 方才他得知歹徒要求放置赎金的地点是在公厕,且对公厕位置、内部构造了如指掌,绝对不止来过一次。 而根据绑匪临时更换地点的随机性,也不像是提前蹲过点的。 公厕看上去很新,而且绑匪知道最里面的隔间放着拖把,所以绑匪对这公厕的熟悉绝不是因为从前来过,只会是最近来过,大概率就这两天,说不定人家今天上午就来这里上过厕所。 绑匪发过来的视频里,赫惟身边的环境自始至终没变过,也就是说,她没有中途被绑匪转移过地方,绑匪刚给她拍过视频,现在要来拿赎金, 现在是2014年,不是十年前了,无论是自己有房的还是租房住的,亦或是住酒店、宾馆的,室内都有卫生间,不至于频繁往公厕跑。 再者说,这附近也没有商场,偶尔经过上个厕所说是说得通,但可能性不大。 纪柏煊怀疑绑匪的落脚点就在这附近,且上厕所需要来这间公厕,极有可能就在能看到这个公厕的某个位置,观察着他们。 绑匪没分辨出他和程茗换了人,因此首先排除了熟人作案的可能。 而老伯描述的丢手机的菜市场也在这附近,综上所述,纪柏煊判断绑匪落脚的地方应该离这里不远。 巧的是,这里离政法大学不过两公里多。 按照他的怀疑,绑匪应与赫远征失踪脱不了干系,绑匪有极大可能是政法大学的教职工。 而在纪柏煊重点观察的那些东北籍教职工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是住在这附近的。 线索突然就这么断了。 纪柏煊蹲在路边,警惕地望向人群,下午的阳光刺眼睛,他拿手挡了挡……然后猛然间想起来什么,冲向沿街的一个小商店。 “请问这附近有没有地下室?”地下室下水不便,没有厕所,所以方便的时候要去公厕。 地下室采光不好,所以阳光这么好的一天,绑匪发过来的视频里光线依旧昏暗。 斑驳的墙,柱子,青苔…… 一定是地下室! 赫惟一定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下室里。 小商店是这条街上最老旧的商铺,店主就住在这附近,对在一块儿地貌的熟悉,告知红绿灯过去几十米远有几栋老房子,楼梯房带半地下室。 纪柏煊根据指引找到那排楼房,临街的一栋一层高出地面,露出地下室一排高度不过三四十公分的天窗。 纪柏煊重点怀疑这临街的一栋,他总觉得这天窗的地理位置优渥,好像一抬头就能看清对面这一整条街似的。 等红绿灯的间隙,纪柏煊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当初他在政法大学读书时,赫远征他们教研组的组长,相当厉害的一位法学教授。 赫远征失踪以后,他也第一时间成了纪柏煊的重点怀疑对象,可是他老家在南方,亲戚好友里皆没有东北人,更重要的一点是,此人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不婚不育不理财,几十年如一日地过着清贫日子,还时常参加公益慈善活动,捐钱捐物。 纪柏煊的母亲方琼也是基督教徒,每周日做礼拜从不缺席,这位厉教授也是方琼的教友,纪柏煊曾让方琼帮忙打探过对方的情况,基本排除了嫌疑。 “厉教授。”纪柏煊看他一身运动装扮,上前去打了声招呼,“您这是刚爬完山回来吗?” “就在附近跑跑步。”厉涛话并不多,抬手擦额头上的汗。 “教授住这附近?”不然怎么不坐车。 “不住这边,就是比较喜欢跑这条路。” 厉涛背着个挺鼓的登山包,刚见到纪柏煊时,似乎还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纪柏煊想要节省时间,没多寒暄,红灯变绿之际,他问厉涛:“既然教授喜欢跑这条路,可知道前面这个小区入口在哪?” “你说这个小区?”厉涛指了指翻方向。 纪柏煊“嗯”了声,快速过马路。 厉涛追上来,“两边都有门,看你要去哪一栋了。” “我就去路边这一栋。”纪柏煊的直觉是向右走。 “两边的门距离应该差不多。” “对了,”厉涛忽然一把拉住他,眼神似有不确定的意味,看向他,“赫远征是不是回来了?” 纪柏煊急促的步子突然被迫停下,“……你说什么?” “昨天,就在这条街上,我跑步的时候远远看到个人有点像他,就试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结果那人拔腿就跑,我当时就觉得蹊跷。” “昨晚……什么时候?”纪柏煊脑海里闪过一丝可能。 “晚饭时间吧,天还没黑那时候。” “谢谢。”纪柏煊耽搁不起时间,选择朝右走去找小区入口,然后直奔路边的这一栋楼。 两个单元门,纪柏煊屏住呼吸,再次选择靠右的那扇门。 单元门是开着的,远远地就能看见上楼和下楼的楼梯,纪柏煊拿着程茗的小破手机,还一直在等候他那边的消息。 赎金送到了,绑匪依旧没有透露赫惟所在的位置。 有没有一种可能,绑匪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赫惟? “舅舅!钱没了!”程茗难以置信,“这一会儿公厕根本没进去过人,我刚才又进去看了一下,发现钱已经没了!” 纪柏煊的心跳在听到这句话以后跳至嗓子眼,因为这就意味着,绑匪极有可能已经回到了赫惟身边,甚至有可能已经带着她转移了。 “我停车的附近,最近的那个十字路口,停车场斜对面有个老小区,你过来盯着小区出口。”下达完命令,纪柏煊已经下至负一层,过道里的感应灯应是年久失修没有亮起来,纪柏煊开了手机照明,所见之处尽是 灰尘。 过道极窄,墙边还靠着一亮生了锈的老旧二八自行车,一眼望过去全是门和蜘蛛网。 纪柏煊走路的动作刻意放得很轻很轻,避免磕碰到任何一个物件发出声响,打草惊蛇。 纪柏煊用手机照明,光线穿过空气中的粉尘,落在每一扇门的门把手上。每一个门把都是肮脏的、积满灰尘的,除了…… 纪柏煊停在那扇门外,盯着那个肉眼看不出什么灰尘的门把手,伸手抓了上去。 松开手,摊平手掌,几乎是干净的。 纪柏煊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重新握上门把手,轻轻推了一把。 门纹丝未动。 几十年的老旧木门,漆都掉了不少。 纪柏煊往后退了几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脚狠狠朝那扇门踹了过去。 力道大得震得他的脚瞬间麻木。 - 赫惟听到一声巨响,她本能地顺着那道声音扭转身子,试图“看”向那道光。 绳子绑得很紧,赫惟知道她挣不开,可还是拼命扭动着身体,发出求救的声音。 “惟惟,别动。”纪柏煊蹲下来按住她的肩膀,“是我,我来救你了。” 他扳赫惟的脸,第一时间替她解开眼睛上的布条,然后才撕开她嘴上的胶带。 突然间,世界从一片黑暗,变成满目白色。 赫惟完全睁开眼睛,视线所及之处除了纪柏煊并无第二个人。 可是她知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人。 刚才那样大的动静,绑匪绝无可能没有察觉。 绑匪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她身边了,就在不久前她还听到了绑匪关窗户的动静,那么刺耳,在这寂静的,就连咳嗽一声都会有回音的地方。 “别管我,老纪你快跑!”赫惟来不及等纪柏煊帮她解开手上的绳子,一双猩红的眼睛就那样望向他,终于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 赫惟使劲摇头,一直摇头。 绑架她的人没有伤害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放过纪柏煊。 可是来不及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只听“嘭”地一声,木棍落下,纪柏煊在她眼前倒地。 空气里灰尘四起,世界鸦雀无声。 绑匪的样子再一次在赫惟眼前变得清晰。 绑匪将地上布条和胶带一股脑地全塞进她嘴里,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割开绑着赫惟手脚的麻绳,拽过她的手腕将刀抵在她脖颈处,“要想活命,就别挣扎,乖乖跟我走!” 赫惟浑身颤抖,眼睛还始终望向地上躺着的人。 他没晕,他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表情里充满痛苦,却还拼命往前爬了两下。 就这两眼,像做梦一样。 第66章 赫惟心里清楚绑匪不会杀她,但却还是隐隐觉得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会像赫远征失踪那样,也突然间消失掉吧。 人间蒸发一样。 可她见到他了,这就够了。 没有遗憾了,她想。 她放弃挣扎,任凭绑匪挟持她走出屋子。 走廊里一片漆黑,她的世界再度被黑暗笼罩。 直到挟持着她的绑匪突然撒手,赫惟回头,看见漆黑的走廊里现出一道白色的光。 纪柏煊于黑暗中,替她开辟出一条光路。 他一只手举着光源,另一只手和绑匪缠打在一起。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纪柏煊死死地压住绑匪,身体后仰,躲闪他手里的那把匕首。 赫惟迟疑了一瞬,没有听话地转身逃离。 赫惟不是蠢货,这是纪柏煊以身涉险为她争取来的时间,她知道她不应该辜负他。 可是脚步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明明浑身哪里都没有受伤,赫惟却觉得有疼痛正在往她身体里钻,逐渐扩散到四肢百骸。 “快跑——” 纪柏煊用尽全力喊出这一声,过道再度被黑暗笼罩。 赫惟瞳孔睁大,于光束落地之前,看见那把匕首被狠狠扎进纪柏煊的胸口。 与此同时,她的心脏也像被刺穿了。 血流不止。 第44章 六便士23“嗬,这菠菜挺绿啊~”…… *六便士* 赫惟实习前两周,跟着周笠一块儿,先从公司内部财务流程着手,负责她手里的出纳工作。 原本的出纳小宋不用再两头兼顾,只需要负责另一名财务朱朱交待的工作,工作减轻不少。 朱朱大名朱芳语,比周笠年轻好几岁,学历和履历皆不如周笠。 两个人来公司的时间也相近,两年前副总监跳槽后位置悬空,所有人都以为周笠会升职,结果反而是工作一直马马虎虎的朱芳语升了总监,当时公司里不少人议论,后来才知道,这个朱芳语和财务总监张腾有一腿。 张腾五十多岁,是纪氏集团的老员工了,总公司提出开拓家居市场创立纪念家居的时候,他就是第一批被调过来的员工。 如今纪念家居品牌在亚洲市场已经打响,稳定盈利,他作为公司里最重要的财务部门的一把手,这些年也确实没少挣。 私底下,大伙儿都说朱芳语是他的三,三十来岁未婚未育,以她的手段大可以这个林彦这样的暴发户,找这么个老男人走捷径,也不知道是坏还是蠢。 赫惟从小宋那儿听来这些八卦,只觉得职场水深,与之相比,女生宿舍里的那点儿勾心斗角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你一来公司,有些喜欢嚼舌根的就猜测你和林总关系不浅,毕竟他那人臭名昭著的,在咱们公司挂职就是吃他老婆的软饭,大伙儿其实都是替纪总不平。” 小宋说的纪总是纪柏煊的堂妹纪柏娅,是现阶段纪念家居的总经理,也是法人。 女老板体恤员工,比她爹纪远兵执掌公司的时候得民心,赫惟刚来这儿就感受到了。 临近下班时间,赫惟和小宋一起从卫生间回来,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周笠今天请了产检假,朱朱和张腾去开会了,赫惟百无聊赖,中午就整理完了一下桌子上的发票单据,该粘贴的粘贴,该录入的录入,工作效率高得让已经入职两年的小宋都有了危机意识。 “我说你一个关系户,在这儿只是实习几个月,有必要这么努力吗?”小宋不理解。 赫惟笑笑,“不努力,那不就更显得像是你们林总的三儿了么?”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不是了。”小宋完全没有工作的欲望,几分钟看一眼时间,坐等下打卡下班。 赫惟站在陆地窗前看了眼楼下,“都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是吧?” “光有男朋友还不行,现在有的三儿两头骗,有钱的骗钱,没钱的骗感情,你男朋友一看就钱貌双全,你穿的衣服背的包也都高档,你没理由看得上林总那样的癞蛤蟆。所以她们说啊,估计是林总单方面舔你呢,哈哈哈。”小宋关了电脑,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赫惟不急着下班,她在等程茗来接,预计还要等一会儿。 明天是周末,她们约好了去怀柔一家果园摘枇杷,住上两晚。 什么钱貌双全,这次的民宿还是赫惟付的钱呢。 程茗因为擅自收了纪国强那把钥匙,被罚一个月没生活费,花下个月花呗都打算今天晚上在麻将桌上挣。 本以为她们两个这样同进同出会惹纪柏煊生疑,结果程茗一说是为赫惟庆祝入职,又有孟昭、大河一同前去,纪柏煊一句话也没多说。 只提醒她们注意防护,减少聚集。 京市疫情防控一直做的不错,程茗左耳进右耳出,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去出差。 纪柏煊当晚的飞机飞广州,叶雪扬说要先去给他送机,然后才能赶过去和她们汇合。 之前纪柏煊还说这周末没事,准备拉他一起回四合院吃饭呢,程茗一说自己要去怀柔他就要去广州,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在家里玩儿了,还省钱。 反正她们出去本就是为了躲纪柏煊(bushi)。 周五晚上路上车多,程茗迟了会儿,没将车子开进园区,让赫惟走到路边上的车。 孟昭和大河两 个人已经上了车,两人许多年不见,聊着小时候的糗事,几句话就要吵起来。 赫惟坐上副驾,回头看了眼还有位置,问孟昭:“要不要把lucas也叫上?我还没见过你那个白人小帅哥呢。” 程茗戳了她一下,“人又听不懂中文,也不会打麻将,来了怎么融入?” “可以英文交流啊,我口语又不差,在座的不就你一个英语白痴么,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你当翻译。”赫惟故意这样说。 她知道晚点儿叶雪扬也会来,现在说这些过过嘴瘾,并不是真的想邀请lucas。 白人帅哥再帅,都跨国了,论交情还是论般配,赫惟自然也是站在叶雪扬这一边的。 叶雪扬想要追回孟昭,赫惟高兴还来不及呢。 但是平心而论,这对人家lucas确实有点儿太太太不公平了。 坐在后座的大河先发制人,“你们够了啊,咱们是老友局,都带家属算怎么回事儿啊,你和赫惟你俩这关系我就不说什么了,再整一个过来,这不纯纯让我当电灯泡么?” “不让你当电灯泡!”孟昭踢他一脚,“lucas今天有个线上演讲作业要交,也没时间,改天我让他单独请我的好闺蜜吃饭,行不行?” 程茗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在心里替叶雪扬喊了个“耶”。 几个人都不是话少的,叽叽喳喳一路,吵得程茗开车注意力不得集中,半路上开了车载音响放起老歌,孟昭和大河为“周杰伦最好听的歌是哪首”再起争执。 孟昭首推《夜曲》,说这歌当年荣获五连冠大奖,实至名归。 大河死肥宅一个,偏要说是他最爱的《七里香》。 一万个人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这问题的答案根本因人而异。 程茗跟着音响里周杰伦吐词不清的唱法唱《简单爱》,大言不惭道:“周杰伦最好听的歌是哪首我不知道,但我唱的最好听的肯定是这首。” 说着吹起响亮的口哨,“当年大四最后一年元旦晚会,小惟就是被哥哥我一首《简单爱》给拿下的,真不是吹牛,哥现在单凭这一首歌,也能打遍天下无敌手。” 赫惟巴掌还没上来,后座两个人已经开始吐了。 “真恶心,程茗哥你脸呢?” “赫惟,要不你还是吃点好的吧?” 既然有人骂了,赫惟就不骂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来守护,她难得没下程茗的面子,接了句,“我那是看的人家周杰伦的面子。” “哈哈哈哈~” - 民宿挨着果园,疫情期间酒店业萧条,房主将其中两间房间长租了出去,空房间只剩三间,多一间都没有。 孟昭和大河一人一间,将楼上带浴缸的大房间让给了这对好不容易有机会亲密的小鸳鸯。 程茗抱拳感谢,“回头别说漏嘴了,小惟晚上是和你一起住的,我俩是保镖。” “还保镖呢,我看是强盗。”赫惟十分不给面子,“当年多亏了你的保护,我和你舅舅差点儿就进阎罗殿了。” 程茗在楼梯上忽然转身,噘嘴亲了赫惟脸颊一口,“我怎么成强盗了?难不成……是在下盗了公主殿下的心?” “说人话!”赫惟一掌推开他的帅脸,“挺帅的一张脸,偏偏长了嘴。” 两人你推我搡的,最后程茗一把将人扛肩上,扛进了房间。 晚饭是大河张罗的,正宗的川式火锅,食材是赫惟下班前三个人一起去盒马买的,民宿里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四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赏那轮并不算多圆的月亮。 第67章 程茗买了不少菜,结账的时候是大河付的钱,心疼得不行,说她们四个人吃不了这么多菜,怪他胃小嘴大。 程茗护着菜,瞥了眼一无所知的孟昭,殊不知有个人现在正饿着肚子做牛马,一会儿人来了总不能让人喝汤底吧。 叶雪扬胃不行,以前上学的时候为了省钱经常不吃晚饭,让他吃辣锅里的菜叶子还行,喝汤就属于是谋杀了。 程茗贴心地为赫惟烫菜,听她大领导一样地发表实习感言、展望未来。 纪柏煊回国才三个多月,赫惟对于自己以后的工作就有了如此明确的规划,比他成熟比他了不起。 她的未来宏图是那样精彩,听得他只能仰望她。 而他只想像来的路上唱的那首歌一样,和她简简单单谈恋爱,过日子。 没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 赫惟说:“我想在实习期间搞清楚纪念家居去年亏损的原因,然后进纪氏集团帮老纪。” 毕业也就意味着她翅膀硬了,吸血的日子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应该由她去报答“老鹰”。 “你进纪氏集团是帮忙,要是程茗哥进纪氏,没准儿就是帮倒忙。”孟昭笑他小时候总给纪柏煊惹事儿,大了也不让人省心。 “混职场得有心眼儿,我是不行,不如人家叶老师八面玲珑。”程茗往孟昭碗里夹了一筷子赫惟不爱吃的菠菜,堵她的嘴。 孟昭笑笑,“嗬,这菠菜挺绿啊~” 莫名就想起那天纪柏煊崴了脚的事儿。 “新鲜的当然绿了。”两个大直男异口同声。 不远处有车灯照过来,程茗深长脖子张望,终于看到了纪柏煊那辆库里南。 “这车……”孟昭隐约觉得眼熟,待车驶近了,她看清了独特的京a80打头的车牌号,她才确定。 “这不是你舅舅的车吗?”孟昭看戏一般地去看程茗的脸色,竟没从他脸上看出一丝恐慌。 再回头,叶雪扬已经停好了车,一只脚踏进了院子。 “哎呀,是叶老师啊。”程茗站起身来,进屋子里去给叶雪扬搬凳子。 “原来是狐假虎威。”孟昭嘀咕一声,往赫惟那边移了移位置。 叶雪扬将手里提着的红酒搁到台面上,进去找开瓶器。 桌子旁还有许多罐没喝的啤酒,孟昭弯腰拿起一罐,拉开拉环往嘴里倒。 “我喜欢喝啤酒。”孟昭说。 赫惟点点头,“我也是。” 程茗就是根据赫惟的口味买的,她当然要给人面子。 男人做事情呀得夸,只要不是做的特别差劲的,骨头里面挑鸡蛋你也得夸,当然需要改进的地方你也得给人指出来,但千万不可一句夸赞也无,否则他们容易撂挑子。 男人就是这样,吃软不吃硬,再硬汉的男人也是。 硬汉本汉拿着凳子回来,装模做样地问叶雪扬:“叶秘书今天怎么来怀柔了?挺巧的啊。” “不巧,我是特意来找你们的。”叶雪扬没说他们原定的那套说辞,自由发挥了一把。 孟昭手里捧着啤酒,不经意地看过去一眼,没说话。 叶雪扬自顾自道:“这瓶红酒是纪总让我拿过来的,是赫惟上次说清香可口的那个牌子,为了庆祝赫惟成功混入敌营,我先替纪总敬赫惟同学一杯。” “你替?”孟昭觉得他这话有意思,“替人喝酒得double,你这杯倒得不够满。” 说着起身 “哦吼~”程茗瞧见这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看起了好戏。 赫惟在一旁拧了下他胳膊,“给我倒这么多,你有毛病啊?” 程茗眼睛直望进她灵魂深处,明显就是故意为之,想灌醉她。 “先说好,我要是喝多了,一会儿打麻将可三缺一。”赫惟指着他耸鼻子,威胁。 “没事儿,这不叶老师来了嘛,多一个人也没法打麻将了啊,要不明儿晚上再打也行。” 赫惟喝了酒,吃不下菜了,看着叶雪扬一点儿不客气地自己下菜吃菜,笑道:“几年不见,叶老师现在脸皮似乎厚了不少,以前要是这样的局,叶老师可都是带着菜来的。” “人总要长大嘛。”叶雪扬不觉得有被冒犯,挽起袖子以防红色的辣油溅上来,直勾勾望向旁边也同样看着他的孟昭。 “脸皮乃身外之物,我发现人有的时候太累,就是因为太端着了。”叶雪扬说。 大河不认识叶雪扬,却觉得他这话有理,情不自禁举杯和他碰了一个,左看一眼孟昭,右看一眼程茗。 程茗接下任务,介绍道:“孟昭的前男友,现在在我舅舅身边做秘书,估计是听我舅舅说的咱们周末来这边玩儿,人一个孤寡老人,就跟着来凑个热闹,你说这来都来了,总不好不给人面子吧。” “哦……孟昭的前男友啊,我说呢。” 这两人之间的磁场微妙,说不对付吧,眼里又有情意,说关系好吧,可孟昭上来就给人倒了满满一杯红的。 “那怎么的,咱孟昭不是从美国带了个白人小男友回来么,你不知道她谈新对象了?”大河也是个不会看人脸色的,一句话把在座的几个人都干沉默了。 这话……谁敢接啊。 叶雪扬敢接。 “知道,但我不在乎。” 他说的云淡风轻,当真喝下了那一整杯。 杯壁还挂着红,叶雪扬拿手背擦了擦唇角,对孟昭淡淡地笑了一下。 一下子就填满了今晚的月亮。 “你俩真不拿我当人啊,这么明目张胆地眉目传情?”大河给孟昭面前的空杯子里倒了口红酒,朝她扬扬眉,“去美国这几年是沾染了不少陋习哈,都学会脚踏两只船了。” “滚!”孟昭斜他一眼,端起杯子,问他:“你真不在乎?” “在乎的话,我今天就不会来了。”叶雪扬摘下被火锅蒸汽熏糊的眼睛,揣进口袋里,仰头眨了眨眼睛。 “油进眼睛里了。”他说。 “我看看?”孟昭凑近些,看不够。 叶雪扬忽然间低头,准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唇。 一旁的三个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大河心想:老子终究成了你们小情侣play的一环! 而不远处的黑色库里南里,也有一双眼睛,将这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第45章 六便士24“被女人穿上裤子不认账了…… *六便士* 纪柏煊人生的第一辆车,是十八岁成年礼那天,二叔纪远军送他的一辆红色法拉利。 和三叔纪远兵不同,二叔是个不轻易显山露水的人,平时行事低调,自己开的也不过是辆宝马。 纪柏煊没有驾照,那辆车第一次被开出车库,是二叔家的堂姐借去显摆。 后来不知怎的,堂姐和一位寸头小帅哥激吻的视频把二叔气的脸色铁青。 纪柏煊才知道,原来那辆车里藏了好几个摄像头。 堂姐刚定下婚约,激吻的对象是她那个混不吝的前任。 后来堂姐结婚,纪柏煊将那辆车送去做新婚礼物,二叔脸色铁青,问他为什么要送一辆二手车,他笑笑没说话,堂姐夫皮笑肉不笑地接过车钥匙,低声道:“二手货开二手车,多般配啊。” 一场婚礼,没一个人真正高兴。 那时候纪柏煊就想过,他一定不要结这样的婚,过上几乎一眼就看到头的无滋无味的日子。 后来许多年纪柏煊都不曾买车,他低调地做一个学生,考研,读不进书依旧把自己耗在学校里,企图晚几年再进入她们那个吃人的圈子。 他甚至故意搞砸毕业答辩,想要再赖在学校里一年。 可是没有用。 纪远忠的意外离世,爷爷的声泪俱下,逼他不得不接受那些股权,接手那些烂摊子。 也将他逼到权利和亲情的分界线上,退无可退。 进一步是万夫所指,退一步是所托非人。 叔侄相争,一起长大的堂兄妹之间互相算计,爷爷永远置身事外妄图做和事佬,实际上却是和稀泥,让整个纪家愈来愈分崩离析。 那些年。 只有在程似锦那个小家里,纪柏煊才能勉强看到一个“家”的样子。 纪柏煊去新加坡之前,将正在读高三的赫惟托付给程似锦照顾,一则是放心,二则是希望她能在那个“家”里感受到真正的“亲情”。 他曾经面对少女的控诉,义正言辞说她们之间是亲情。 赫惟不买账,坚持认定那就是爱情,她说过她会永远爱他,只爱他。 纪柏煊去新加坡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时那个情况,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朝夕相处,男人和少女,午夜的酒精,她滑落在地的睡裙,那些记忆犹新的亲吻和抚//摸…… 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疾驰,他没办法不走。 他不想耽误她一生当中最最重要的高考,也不想毁了她。 第68章 更不想看她自己毁了自己。 三十一岁和十八岁。 她以为她们中间只是隔了十三个春秋。 实则不然。 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世俗的眼光,是礼义廉耻,是道德甚至是法律。 尤其他当年曾亲眼目睹过秦雨被她养父那样对待,他怎么可能面对着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下得去手? 一朝事发,别人会怎么评价她们? 是说她小小年纪不知检点爬上他的床,还是说他替朋友照料孩子本就是淫//魔的伪善? 更不要提会不会有无良媒体将两代人的故事串联在一起,那样有朝一日秦雨出狱,面对着她的摄影机又如何能放过她? 她将永远道不清自己的清白,永远…… 他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了,他不能再让赫惟重蹈覆辙。 他只想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于人群里笑看她灿烂的芳华。 一步踏错,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纪柏煊从未后悔过自己当初去新加坡的选择。 从未。 - 黑色的库里南停在联排别墅旁边的沙路上,旁边是程茗的那辆牧马人。 纪柏煊坐在后座,隔着下午刚贴上的单向透视玻璃贴膜,看向院子里的缱绻画面。 叶雪扬低下头亲吻孟昭,那画面虽不是正对着他的,可依旧刺眼。 下午在办公室里,叶雪扬厚着脸皮进去讨要酒柜里的红酒,问他广州那个项目出差要不要他陪着一起去,换来好一阵的沉默。 之前双方公司已约定好,因为疫情,改为线上会面,什么时候又说要去出差了,还偏选在周末。 “少管。”纪柏煊冷哼一声,“我是老板还是你是老板?” “你是老板,”叶雪扬自己开了酒柜,问他:“赫惟喜欢喝哪款,我晚上替你送一瓶过去。” 纪柏煊转过办公椅,看向他,“她们也叫了你一起?” 程茗只说同去的人有孟昭和大河,并未说还有叶雪扬。 “不叫我,我就不能自己去嘛?” 叶雪扬随意挑出一瓶红酒,“这瓶可以么?” “最右边那瓶,惟惟喜欢。” 纪柏煊背部离开椅背,起身去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出来,拧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 “你既然知道她喜欢什么,就该警惕。” 叶雪扬答应过要帮赫惟和程茗保密,但该做的提醒他不能完全不做。 赫惟从前喜欢过纪柏煊,现在喜欢程茗,很难说这不是一种莞莞类卿。 两人对视一眼,纪柏煊放下手里的水。 “我之前一直以为她不会喜欢上别人。” 刚回国的时候,程似锦说赫惟疑似恋爱了,纪柏煊不信,可那些蛛丝马迹就摆在他面前,容不得他自欺欺人。 可他当时根本就没往程茗身上想。 程茗那样莽莽撞撞的性格,两个人一直以来没少闹过矛盾,赫惟怎么会喜欢他? 赫惟根本没正眼看过程茗,怕是一直拿他当长不大的小男生看呢。 “你现在也不信。”叶雪扬直接拆穿他,“你就是不相信你心里猜测的东西,因为你一直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总喜欢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上想,所以你觉得你现在的猜测是自己吓自己,除非你亲眼看见。” “纪总, 您今天根本就没有去广州的行程,一会儿您让我送您去哪儿?“叶雪扬早就猜到他的打算,他说自己要出差,不过是让程茗那个傻子少一分顾虑,等着抓她们的小辫子罢了。 如果是他,他会考虑在家里安装摄像头,但纪柏煊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那太卑劣了,一旦被发现,他在两个小辈面前颜面扫地,关系也再难修复。 可是终有一天纪柏煊会明白,关系无法修复可以使用手段往回拉,但心碎了不修复,人可是会死的。 叶雪扬正是懂得这一道理,所以什么脸面、矜持、读书人的心气儿,他都不打算要了。 什么外国男友,不就是仗着基因优势,地理位置优势,没准儿这些都是孟昭劝退他的手段。 要是真的有男朋友,为什么在路上的时候他牵她手的时候她不说?还由着他牵了一路,那样撩拨他。 他当时就该跟着她再走一段路,看看她是不是真的要进那栋公寓楼,看看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到底是否存在。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有男朋友,不过是个美国人,当年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美国也在其中,如今也一直虎视眈眈盯着我们,动不动就想插手一下我国内政,爱国人士绿一个美国公民又怎么了? 他不信孟昭心里没有他。 他根本不信她当初要分手是因为爱上了别人。 叶雪扬就这样扣住孟昭的后脑,加深了这一吻。 孟昭没有反抗,甚至只是错愕了零点几秒,就闭上了眼睛,开始似有若无地回应。 这就是叶雪扬的底气。 一吻结束,场面一度安静到诡异。 还是程茗憋不住,鼓了个掌,来了句“叶老师牛掰”。 “你俩也来一个啊。”大河破罐子破摔,“今儿晚上我比这天上的月亮还亮,亮瞎你们的眼睛,但我还就不走了。” 程茗最受不了别人起哄,作势就将身子倾斜过来,要亲过来。 赫惟推了一把程茗的椅子,“咣当”一声,程茗摔在地上,屁股着地。 “你刚才给我倒那么多酒,不给亲!”赫惟偏过头去,看见叶雪扬讳莫如深扫过来的那一眼。 “叶老师今天有备而来,晚上预备输给我们多少钱呀?”赫惟说。 程茗摇头,“叶老师来都来了,晚上怎么可能跟我们一起玩儿麻将,咱们要不明儿晚上再切磋,今天都先办正事儿。” “呦呦呦,什么是正事儿啊?”大河挑挑眉,“我房间可就在你们楼下,晚上动静小点儿,要不晚可半夜去砸门哦。” 程茗“哼”一声,“小声不了,哥们儿现在吃饱喝足一身牛劲儿,晚上吵死你丫的。” 孟昭脸热,起身说去上洗手间,赫惟要陪她一起,被程茗拉了一把。 叶雪扬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 “你差点就成大电灯泡了!”程茗得意于自己总算会看了一回眼色,在赫惟面前撑着脸求奖赏。 赫惟没给面子,撑着下巴纠结。 “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对啊?”明明知道孟昭有男朋友,却还背着人家安排叶雪扬追回来,刚才那一吻,赫惟肉眼可见到孟昭动摇了。 “管他呢,叶老师帮我们瞒着舅舅不也不对,人家都这么义气了,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了?” 程茗没那么多心眼儿,他只觉得从孟昭的态度上看,人家也是欢迎叶雪扬的,这会儿不知道欢迎到哪里去了。 一楼的主卫分男女两间,叶雪扬跟正孟昭后面,径直进了女厕。 “你怎么……”孟昭惊呼。 叶雪扬不管不顾,将人压在卫生间的门后,再一次落下灼灼热吻。 他刚才吃了辣,舌尖到现在还是麻的。 他吻她,她咬他,他“嘶”一声,让她分担余辣。 孟昭推他,叶雪扬一只手牵制住她两只纤细的胳膊,另一只手牢牢掌控着她的声音阀门。 吻却没停,且逐渐发展成啃咬,两个人的呼吸愈来愈烫,叶雪扬不禁笑了下,因为感受到她逐渐放弃了虚假的反抗。 “之前就觉得你成长了,以为是错觉,现在握住……握不住了,才发现是真的长大了不少。”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耳后,捉弄似的,让她不禁颤栗。 孟昭扭过脸去。 她不愿与他继续对视,她怕他看到自己眼里的情-动。 她喜欢他这样霸道的吻,还有他燃着火的眼睛。 孟昭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叶雪扬。 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当一个隐忍克制的男人不再克制的时候,是这样性感。 是的,性感。 该死的性感! 孟昭不禁沉沦在这个吻里,想起好多好多从前。 他的手一带一路,扇风,点火。一切准备就绪,他带着她往旁边挪了挪,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你……”孟昭在这一刻感觉到更大的恐慌。 叶雪扬拧开水龙头洗了把手,然后指甲刮在她脆弱肌肤上,写了个字。 美。 “隆过胸?”他再度吻上去。 “健身,练的。”她喘不过来气,又开始推他。 “练得不错。” 叶雪扬指间弹了她一下,“都说国外东西难吃,人没瘦就行。” 没再过多流连于此,叶雪扬抱起孟昭坐到洗脸台上…… 然后在沙漠里寻找水源。 他猜的没错,这里有一条小溪,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声音邪魅。 “想要我吗?孟昭。” 她的表情那么生动,他当然知道答案是什么。 第69章 可他要她说。 他要听她亲口说。 “不……要。”孟昭别过脸去,羞耻感回归身体,她想夹紧,却赶不走某人的。 “好,那就不要。”叶雪扬两只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捧起,品尝。 - 约莫过去七八分钟,孟昭先一步回到位子上。 程茗看向她身后,“叶老师人呢?” “他拉肚子。”孟昭说。 “不应该啊,刚才有东西没煮熟?”大河拿筷子拨了拨已经结痂的油面,捞出几根豆芽。 程茗拦住他,“跟火锅没什么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程茗看一眼赫惟,邪恶一笑。 “自然是女人。” 孟昭不接话,掏出手机来噼里啪啦打字,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她们。 “一会儿lucas过来,他说没见过枇杷树,明天想和我们一起摘枇杷,你们不介意吧?” “啊?”程茗突然间跳起来,摸不着头脑。 孟昭平心静气道:“这附近应该还有其他的民宿,一会儿让叶雪扬去别处住吧,我男朋友一会儿过来,他在……可能有些不方便。” “你男朋友不是有个线上演讲作业要交么?”大河还记得这茬。 孟昭瞪他一眼,再一次站起身往客厅看过去。 “怎么……你也拉肚子了?”程茗挑眉。 “我去看看他还活着么,拉肚子严重也出人命的。” 孟昭还是做不到完全狠心,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咳了两声,问他:“你还好吗?” “不太好。”方才他箭在弦上,被她扒光了衣服丢下,这会儿都还没完全缓过来。 “帮我去车里拿一套衣服过来,这套是穿不成了。”胸口、裤腰全是她的**,低头就能嗅见腥甜。 叶雪扬开了个门缝,将车钥匙递给孟昭。 他习惯在车里放一套备用衣服,这趟出门也带了换洗的衣物。 他就没打算败兴而归。 一会儿换上衣服,他还有plan3。 今晚说什么他也是不会走的。 纪柏煊在隔壁民宿订的山景大套房,让他一个人孤枕难眠去吧! 可谁知门外传来的竟是另一道声音。 是程茗嬉笑着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一把抓过车钥匙,贱兮兮地说:“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拉身上了?” 叶雪扬反应了两秒,“你小子……” “我怎么了?没我你今天亲得到人么?” 程茗自觉今天这事儿办得漂亮,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被女人穿上裤子不认账了吧?衣服我帮你去拿!” 而孟昭,早跑没影儿了。 第46章 月亮24等她长大,她就嫁给他。…… *月亮* 医院里,满目亮白。 不是希望之白,是可怖的、充斥着消毒 水味道的死亡之色。 赫惟蜷缩在手术室外的墙边,抱着膝盖。 她身上还是被绑时穿的那套睡衣,上面沾满是尘土、墙皮、麻绳捆绑过的痕迹,还有纪柏煊身上的血渍。 她身上没伤,浑身上下除了轻微勒痕,只有最后绑匪拖拽她时,胳膊擦在墙上蹭破了块皮。 护士给消毒做了简单处理,赫惟就吵着嚷着要去手术室外等着。 “那把刀没伤到要害,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目睹纪柏煊被推进手术室的小护士安慰赫惟,帮她擦干眼泪。 可那眼泪分明是擦不干的,簌簌而下,源源不断。 没有生命危险…… 可那样一把刀扎进去,鲜血流了一地,他该有多疼啊。 还有绑匪落网之后,等待救护车的那几分钟,赫惟第一时间返回地下室,她重新捡起墙角的那束灯光,发现纪柏煊除了胸口插着的那把刀以外,脸上也有伤痕。 他的左眼被鲜血完全糊住,看不清到底伤在了哪儿。 他会不会伤了眼睛,他会不会以后都看不见了? 赫惟从未如此害怕过。 即便是赫远征当初失踪,她被突然绑架,绑匪拿着那把匕首挟持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害怕过。 赫惟捂住心脏,程茗走上前去抱住她,问她:“哪里疼?” “我心疼……”她就那样等着,一直到手术室的灯灭,纪柏煊脸色惨白地被推出来。 陆世康冲程茗使了个眼色,程茗摇摇头,“就让她在这儿守着吧,起码等她看到舅舅醒过来,再做笔录也不迟吧。” “我让你回去给小惟拿套衣服过来,谁催做笔录了?” 陆世康一会儿还要回局里,捅伤纪柏煊的那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落网,但案子并不是在陆世康负责的辖区里发生的,要想了解案子的具体情况,恐怕还要等兄弟派出所出案情分析。 但好在人没事,其他一切都不着急了。 程茗这两天也着急上火没休息好,忘了这茬,这会儿才想起来让阿姨收拾纪柏煊住院的衣物和日常用品。 赫惟就一直跟着担架床走,寸步不离守在尚在昏迷中的纪柏煊身边。 再晚一些,程似锦和方琼来了医院。 因为纪柏煊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所以方琼情绪还算稳定,前几年丧夫时她哭到几乎晕厥,现在再也遭不住新的噩耗。 庆幸老天保佑。 方琼一进病房,眼泪便刹不住车。 纪柏煊还未苏醒,身上盖着被子看不出伤在哪儿,但听说了他是胸口中刀,伤口虽不及要害但却很深,流了不少血。 可没人告诉她纪柏煊眼睛也受了伤。 他左眼被包扎着,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缓。 做母亲的心疼儿子,没一会儿就泣不成声。 “明明那么健硕的一个人,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方琼由擦了把眼泪,和程似锦如母女般依偎着,时不时望一眼病床上的人,期待他下一秒就可以醒过来。 赫惟换了身衣服,又洗了把脸,在程茗的逼迫下吃了半碗粥,回来时还是和方琼撞上了。 方琼眼里的悲悯一下子就转换成了气愤,就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指着她骂“扫把星”。 “我不是让你把小惟带回咱们家住两天的么,你怎么……”程似锦无奈,没想到程茗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 “那也得她肯听我的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俩关系不好。”程茗哭丧个脸,在方琼凶神恶煞一般瞪向赫惟的时候,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我早就说这孩子她不吉利,她爸爸也一身的麻烦事儿,那时候你们都劝我放手不管,现在好了,我们柏煊命差点儿都丢了,现在脸上也破了相,要是身体恢复不好留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哪家小姑娘敢要?就是为了救这个扫把星!” 方琼往门口一堵,说什么也不让赫惟进去病房。 赫惟没和她争执,只是无声地拉了拉程茗的袖子,让他别插手。 这些年赫惟和纪柏煊一起生活,从未窥探过纪家其他的人,也没去过一次四合院。 她知道没有人欢迎她,但她不在乎。 可眼前的人是纪柏煊的至亲,是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来、又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成人的母亲。 赫惟虽然没有母亲,但她知道母亲这一身份意味着什么。 几个小时以前,在绑匪将那一刀插进纪柏煊胸口的时候,她曾在心里祈祷,她向神明祈愿,她愿意为纪柏煊承受一切。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懂她当时的心情,那一定只有方琼。 在得知纪柏煊重伤的消息的时候,她也一定也很痛很痛。 赫惟一直听着,任由她不讲道理的责骂。 这时候她却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流。 方琼骂了几句,被程似锦提醒这里是医院,渐渐噤了声,却依旧挡着门。 “惟惟——”病房内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 是纪柏煊醒了。 众人随即望向病床,只见纪柏煊伸长了一只胳膊,在够什么东西。 方琼稍稍往旁边让了让,放程茗进去,却在赫惟抬脚的一瞬间拽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进去。 “惟惟呢?惟惟怎么样了?”纪柏煊抓着程茗的胳膊,急得恨不得立刻就要下床去找。 程茗瞥一眼门外,轻声道:“赫惟没事,她去外面给你买吃的去了,怕你醒了饿。” 纪柏煊还是不放心,“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没有,她一点事儿都没有。”程茗将他安抚好,掖了掖被角。 只见门外方琼已经将门关了起来,嘴巴一张一合,用病房内听不见的音量小声说:“今晚就我和小茗在医院里陪着吧,锦儿你明天还要上班,现在柏煊也醒了,你就回去歇着吧,明天再来。” “对不起……” 赫惟突然哽咽,膝盖一弯,跪在方琼面前。 “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连累纪叔叔,您打我骂我都好,或者等过几天纪叔叔完全康复了,您要把我送去孤儿院都可以,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他……” 第70章 方琼没允,赫惟就那样一直跪着,直到病房外围聚的人越来越多,程似锦上前去将赫惟拉起来,方琼被架在那里下不来台,才放她进去。 - 纪柏煊出院的时候,天气已经逐渐炎热,他胸口绑了绷带,起初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偶尔听医生的话下地走动,热了只能歇一会儿再走,也没到吹空调的季节。 医生怕纪柏煊贪凉,特意嘱咐热了别吹凉风,手术后抵抗力弱,以防感冒发烧给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回了家,外面穿一件衬衫,走几步就会汗湿,有时候家里没人,上半身干脆就裸着,比在医院里舒服、自在。 纪国强年事已高,这回受伤,大家都默契地瞒着他,就连方琼也没坚持让他出院以后回四合院修养,反而是听了程似锦的建议,答应由她和程茗帮着照顾。 三室的房子换成四室还没办搬迁酒,就被纪柏煊这事儿耽搁了,不过好在房间够住,赫惟有幸和纪柏煊一块儿搬到程茗家,感受了一把他的幸福生活。 程似锦和陆世康两个人都会做饭,谁空谁做,大部分时候是陆世康,因为他上班时间比较固定。不过这段时间为了方便照顾纪柏煊,程似锦都上晚班,午饭和晚上都归她掌勺。 吃过早饭,赫惟跟着程茗一起坐陈叔的车去学校,晚上放学再一块儿回来,两个人在纪柏煊面前待遇 趋于一致,关系也缓和不少。 赫惟知道她被绑架期间程茗也内疚不已,当时能牵制住绑匪没让他跑掉,其中也不乏程茗的功劳。 最重要的是,程茗这次没有说风凉话,在赫惟提出绑匪可能是两个人,而另一个人虽然从未露面但却对她格外客气、甚至知道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的时候,程茗坚信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赫远征。 “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爸就算真是那个什么日本间谍,他要带你一块儿走有的是办法,何必找个这么穷凶极恶的人去绑架你,他也不怕你被吓傻?” 程茗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可那位落网的绑匪坚持主犯就是不知下落的赫远征,而他们绑架赫惟的目的也不只在于钱,还为了劫走赫惟。 绑匪还说出一系列赫远征的外貌特征、性格特点,再加上纪柏煊说有人曾在案发那附近见到过赫远征…… 赫惟自己也懵了。 有段时间她几乎都要自己去警察局指认绑匪了,可终究没狠下心来。 后来还是纪柏煊拿出证据证明绑匪和赫远征没关系,一切不过是栽赃陷害,当时的绑匪就一个人。 纪柏煊出院的时候,赫惟就提出过让他将她送去孤儿院,后来方琼来了一次程家,当晚赫惟又在饭桌上提了一次。 纪柏煊气得伤口都被扯疼了,直骂她没良心。 “我为了拉扯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没找姑娘,相亲也是从来都不去,就是担心人家和你相处不来,或者欺负你。你倒好,转身就要弃我于不顾,趁着我受伤你就想溜之大吉,不愿意照顾我,真是小没良心的。” 纪柏煊故意这样说。 赫惟自然不是这意思,她巴不得一直赖在他身边,照顾他,陪伴他,听他的话。 以后等她长大了也做饭给他吃,像程似锦和陆世康那样,帮他放洗澡水,说每天的琐碎小事给他听…… 那天下午班里组织大扫除,孟昭主动揽下赫惟的活儿,放她提前离校。 叶雪扬等在学校门口,接上她,陪她去街上找眼镜店。 叶雪扬近视,配过两副眼镜,但都是在老家,京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大城市,一副眼镜的价格是老家的好几倍。 他不识货,觉得各种镜架、镜片都大同小异,所以从来没买过贵的。 赫惟没打算让叶雪扬给建议,只是不让他跟着孟昭不放心,担心她被宰。 赫惟的预算太高,如果没有一个视钱如命的人在旁边看着她,兴许她真的会买回去一副天价眼镜。 最后还是选了副颜值优越的,价格中等。 叶雪扬戴上试了下,镜片是无度数防蓝光的,他戴上以后看墙上的上下左右一个也看不清,但赫惟却连声称赞。 当然,她称赞的是眼镜。 赫惟拿着眼镜兴高采烈回家的时候,陆世康还没下班,程似锦下午和孟昭妈妈一起买个什么东西,看样子是还没回来。 程茗也还没放学。 这就意味着,家里只有她和纪柏煊两个人。 赫惟蹑手蹑脚开了门,将书包和钥匙搁在玄关处,拿出她为纪柏煊精心挑选的眼镜,径直往纪柏煊房间去。 房门半开着,依稀能看见纪柏煊下了床,乖乖听医嘱在做适量运动。 赫惟礼貌地敲了敲门,纪柏煊回头,四目相对,她的余光就瞥见了久违的从小一到小八——纪柏煊的八块腹肌。 要是能见到上面的一对c,就更好了,可惜其中某c为她英勇负伤了。 赫惟莫名咽了口口水。 遗憾以后两只c就不能对称了。 那把刀扎得深,要不是他肌肉含量高肉硬,说不定都能将他身体刺穿了。 想想都心有余悸。 “还看!”纪柏煊立马转过身去套衣服,脸上惊现两坨红晕。 赫惟笑着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明知故问:“看什么?” “非礼勿视,异性的身体是可以这样明目张胆看的么?”纪柏煊倒打一耙,完全不提自己为什么袒胸露腹。 赫惟耸耸肩,“哦,我不能看,你的好秘书就可以看了?” 赫惟可记得在周晓的旅行日记里,纪柏煊就是这样没穿上衣,躺在游轮甲板上的。 纪柏煊没说话了,感受到身后的赫惟踮起脚来,很艰难很艰难地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她说:“老纪,我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纪柏煊摊开手,没有重量落上来。 赫惟笑笑,“你闭眼,我给你戴。” “……项链?”一个戴字,让纪柏煊对这个礼物的期待值降到谷底。 “不是!”赫惟敲敲他额头,“你又不是女的,我送你项链干嘛呀?” “男士项链也不是没有。”否则还有什么礼物是用“戴”的。 “那种大金链子吗?”赫惟想了想,“那种项链戴着不像好人呐,你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嗯,我不喜欢。”纪柏煊站得笔直,眼睛乖乖闭着,感受到自己鼻子和耳朵上突然多了个物件。 是一副眼镜。 纪柏煊不敢睁眼,“我又不近视,你送我眼镜干什么?” 赫惟摇摇头,“着你就不懂了吧,这叫金丝细框眼镜,小说里总裁男主必备神器,不仅可以帮你遮住你眼角那道疤,还能提升你的颜值,一箭双雕!” 纪柏煊伸手调整了一下眼镜的角度,又极不自在地往上推了推,去照镜子。 “是好像帅了一点点。”纪柏煊给出五星好评。 赫惟骄傲极了,“也不看是谁挑的,今天下午我跑了好几家店才挑中这副的,我就知道你戴上肯定好看!” 纪柏煊对着镜子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赫惟说:“要是眼间距什么的不合适,等你痊愈了,我陪你去店里调。” 纪柏煊“嗯”了声,转身看向她,问她:“真比不戴眼镜好看?” 这东西毕竟是个累赘,他又不近视,为了遮一小块疤,戴个眼镜,他未必能习惯。 赫惟小鸡啄米般地连连点头,“帅!超级帅的!” 赫惟猜到他的顾虑,“这块疤是没多长,但毕竟是在脸上,遮一遮是有必要的。况且你平时工作接触电脑多,这个眼镜防蓝光的,对你眼睛也好。” “好,我戴。” 这一戴,就是六年。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副眼镜于赫惟而言,既是她为感谢纪柏煊救命之恩送出的谢礼,也是聘礼。 是的,聘礼。 方琼不是担心他破了相、伤了身体,以后没人要么。 她要! 她赫惟要! 他这辈子无论成什么样,她都要他。 她会永远爱他。 永远! 等她长大,等她二十岁,她就嫁给他。 她说到做到! 第47章 六便士25“我和赫惟在一起了。”…… *六便士* 程茗走到车前,隔着车窗,看见倒映在窗上的月亮。 总觉得今晚的月色多几分温柔,与城里万众瞩目的那颗不同。 程茗故意晾着叶雪扬,倚靠在车窗外点了支烟,不紧不慢地吸了两口。 眼圈吐了一个又一个,在一片云雾缭绕中看赫惟优越的侧颜。 赫惟侧脸比正脸还好看。 巴掌大的小脸,鼻额角转折圆润,高鼻梁低山根,鼻背硬挺带微驼峰,鼻头圆润,鼻尖下小叶饱满,嘴巴微微翘起,二十几岁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有些人好像只是等比例长大,却从未变老。 第71章 小时候不知道,原来那个咄咄逼人的丫头,长大了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真的好喜欢她,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叶雪扬喜欢孟昭的少。 听赫惟说,孟昭当初和叶雪扬分手,移情别恋大概率只是幌子,异国恋的艰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他和赫惟之间就没有这些问题,她们唯一要攻克的难关,不过就是个纪柏煊。 赫惟没有其他的亲人。 只要舅舅不反对,其他人都好说。 程茗其实做好准备了,就在刚才叶雪扬破釜沉舟那一吻的时候,他突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想要坦白。 孟昭有男朋友,叶雪扬都不怕,他和赫惟名正言顺的男女朋友,怎么反而总是要偷偷摸摸? 他也想要这样光明正大地吻赫惟,不用在乎身在何处,不用担心纪柏煊会不会发现,发现了怎么办,他想堂堂正正地站在赫惟身边,永远像今天晚上这样自由。 程茗不想再瞒下去了,他打 算这趟回去,找个机会和纪柏煊,舅甥两个人喝一回酒,掏心窝子把这事儿告诉他,要打要骂他都受着,他也理应承受。 …… 程茗没有开车门,也没离开,就靠着车窗,手里的烟都快燃尽了。 车里的人似是再也忍受不了,降下了车窗,敲了敲他的头。 正如阿杜那首歌里唱的,纪柏煊此刻宁愿在车底,也不愿在车里。 但他这身量也藏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先声夺人。 “舅舅?”程茗夹着烟的手顿住,烟燃到头烫了他一下,他才缩手。 “您不是出差去了么?”怎么会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程茗有些摸不着头脑。 “客户那边临时出了个疑似病例,改线上会议了。” 纪柏煊掐了他的烟,问他过来找什么。 程茗想起正事儿,“叶秘书刚才……你应该也看到了,浴//火焚身的,衣服弄脏了,让我给他拿套干净的。” 纪柏煊伸手将牛皮纸袋递过去,“送完出来,有两句话想问你。” 程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告诉你。” - 叶雪扬换了衣服出来,听说一会儿孟昭的美国男友要过来,他面上没露出什么不悦的表情,手里的啤酒罐却被他捏的凹进去一块儿。 孟昭拍拍他肩膀,“叶老师,你要不要看看这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民宿有空房间的,今天晚上……恐怕是没有地方给你睡觉了。” 叶雪扬自嘲一笑,“我皮糙肉厚的,哪里都能睡,这沙发挺宽敞的,再不济我回车里对付一晚也行。” 孟昭瞥了他一眼,起身提议去打麻将。 “我去找找附近的超市,买包烟,叶老师你先替我一会儿。” 程茗看了眼那辆隐在暗处的库里南,“我省点儿油钱,开舅舅车去了啊,你们有什么东西要带的么?” 大河举手,“带几桶泡面回来呗,一会儿打到半夜铁定饿。” 赫惟咬咬嘴唇,伸手朝他比了个数字。 程茗眼睛指了指孟昭,在心里把赫惟的3乘了2。 不论是和叶雪扬,还是和lucas,替她们备上几个总归能用得上。 这段时间住在纪柏煊那儿,她们连避孕套都不敢多买,随用随买,避免纪柏煊在家里看到这东西起疑。 一会儿等他坦白完,他就光明正大去商店里买套,反正他记得纪柏煊以前说过的,知道做措施总比那些不管不顾的渣男强。 还有当初知道赫惟恋爱时,纪柏煊和程似锦的态度,说什么不同意是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线,不如自家孩子知根知底。 现在好了,赫惟这恋爱并不是和外面不三不四的人谈的,就是和他程茗谈的,实话终于说出来,看她们又有什么新的话说。 反正今天纪柏煊都跟来了,没准儿已经发现了什么,与其哪天被他拎着脖领子告状到程似锦面前,还不如他自己自首。 程茗一鼓作气,上了车不管三七二十一,抢过来话语权。 “舅舅,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和赫惟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程茗的呼吸都近乎停滞了。 为了掩饰慌乱,他启动了车子,在纪柏煊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离开了那座小院。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远到没人看得见了,程茗才将车子停到路边,主动下车来帮纪柏煊打开车门。 纪柏煊下了车,锃亮的皮鞋踩在碎石上,一下一下踢着那些无辜的小石头。 “什么叫在一起了?”他问程茗。 “就是谈恋爱。”程茗说。 “我喜欢小惟,她也喜欢我,所以我们两个人谈恋爱了。”程茗望着天上的月亮,始终不敢去看纪柏煊的表情。 “多久了?”他收敛着胸腔里的怒气,低头看着路边那些石头。 “两年多了。”程茗不自觉又掏出烟盒,“之前你说回来没回来的那个冬天,我陪小惟去了一趟新加坡,回来以后我就向她表白了。” “你们去过新加坡?”纪柏煊完全没有印象。 那两年他在新加坡的业务最是繁忙,又偶尔间得知了赫远征的消息,四处想办法营救赫远征,根本无暇顾及国内的事情。 纵然如此,那一年赫惟的生日他也没忘。 他虽然人没回来,可是礼物是他精心挑选的,那只限定款的包国内根本没得卖,他一眼相中,还是找了简胤淮帮忙才在法国订到的。 那一年他之所以食言没回国,就是因为那趟航班从法国回来的航班因飞机故障滞留在圣彼得堡,机舱内不能接打电话,等换了航班可以重新起飞的时候,赫远征那边再次传来消息。 事有轻重缓急,纪柏煊当下没有选择,他只好将包包邮寄回去,从圣彼得堡直接飞回新加坡,又和警方一起赶去缅北。 “去过,但没见到你人。”程茗语气轻蔑,“答应别人的事情总是做不到,舅舅,你知道那些年你有多伤小惟的心么?” “用不着你来提醒。”纪柏煊心里像在滴血。 是他。 是他亲手将赫惟推到程茗怀里的。 “我和小惟是真心相爱的,之前那我室友当幌子骗你是我的主意,是我不对,舅舅,我希望你可以理解我们,别……”程茗转过脸来,终是要面对纪柏煊的眼神的拷问。 “别什么?”纪柏煊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笑道:“你以为我会棒打鸳鸯?” “不然呢,难道你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程茗往旁边撤了撤。 “躲什么,你以为我捡起石头要砸你?” 纪柏煊觉得好笑,那颗石头在他手里被他盘了一会儿。 纪柏煊让程茗把手摊开。 程茗不解,但还是照做。 纪柏煊将那颗盘得已有些润泽的石头轻轻放到他手心里,抿唇问:“你是在玩弄赫惟的感情吗?” “当然不是!”程茗举手发誓:“我绝对是真心喜欢小惟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舅舅我向你保证!” 路灯下人的脸是昏黄的,但那眼神却无比真挚。 纪柏煊没说话,伸手去他口袋里摸刚才被他掏出来过的那个烟盒。 淡蓝色的烟盒,牌子是个地名,旁边有龙的图案,盖子上有一排英文,上方是并不算醒目的三个红色汉字。 ——炫赫门 如果不仔细看,会将第一个字错看成煊。 他第一眼就是。 因为,煊赫是一个词语。 “这包烟是小惟的,我的那包抽完了,一会儿去补仓。” 程茗说:“女孩子才抽炫赫门,烟嘴微微甜,小惟喜欢。但她抽的真的不多,平时我都替您收着她的烟呢。” 纪柏煊从烟盒里取了一支,让程茗给他点上,刚放进嘴里就被呛得眼泛泪花。 纪柏煊眼里闪过一丝触动,莫名想起回国以后和赫惟的第一次争执,她们都裹着羽绒服,在羊蝎子火锅店门口,他指责她不该抽烟。 当时也是这样蓝白色的细支,被他从赫惟手里抢过来,恶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她后来说的那些叛逆的话,纪柏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当时又重新点了支烟,还将那烟往他嘴边递,想让他尝一口。 让他尝什么? 尝一尝这所谓的先甜后苦么? 可他分明一丝甜味也尝不出来,除了苦还是苦,苦到他好几次想说话都张不开嘴。 纪柏煊不会抽烟,在程茗的指导下,才很艰难地试着吐了口气,“既然你没有玩弄她的感情,那我反对你们的理由是什么呢?” 他没有理由反对她们在一起。 亦没有身份。 “那这么说,舅舅你是同意了?”程茗喜出望外,跟着纪柏煊蹲下来,感受四月晚风里的舒爽和温柔。 “我不反对,但也没有资格同意。”纪柏煊将烟重重摁灭在石头上,“我同意或者反对都不算数,我的态度,你先不要急着告诉赫惟,等她妈妈回来,如果她妈妈也同意你们两个,那我没有意见。” 第72章 “赫惟妈妈?”只听说她爸爸多年前疑似间谍罪畏罪潜逃,程茗从没听说过赫惟还有个妈妈。 “她妈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这些年不回来管小惟……”程茗有一堆问题想问。 “这些问题你后面自会知道。” 纪柏煊没多透露,只说:“在此之前,你们就还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别告诉赫惟,否则我担心她在我面前不自在,女孩子脸皮薄……” “行。”程茗应下,“我不说归不说,但是舅舅,你偶尔也得懂点事儿,也适当地多在公司加点儿班或者给我们两个人多一点空间过过二人世界吧。你自己算算自从你回来,我和小惟都没单独出去过,就一次还被你和我妈揪着耳朵领回家去了,你外甥多没面子啊。” “要面子还是要我同意?你自己选。”纪柏煊开车门拿了他的包下车,指了指不远处一栋房子。 “今晚我住那儿,明天小叶跟你们摘完枇杷,我和他一起走。” “要不您别走了,明天一起来摘枇杷,要不然您来这儿干嘛的呀?”程茗才想起来他都没问纪柏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就是来送个酒,你那点儿零花钱,给赫惟买入职礼物了么?”纪柏煊开了包,拿出个小盒子递给程茗,“这钱你回头自己上班了,发了工资以后还我。” “什么东西?”程茗拆开来看,一个足金算盘吊坠,怪不得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好俗,小惟不见得会喜欢。”他将首饰盒塞回纪柏煊包里,恬不知耻道:“小孩子才喜欢这些金子银子的,小惟现在喜欢我,我把自己送给她还不够她高兴的?” “既然是舅舅您送的,回头您自个儿给她呗。” 说着拉开车门,问纪柏煊要不要上车。 眼看着离那栋别墅不过三四百米,纪柏煊摇了摇头。 没多远的路,他想自己走过去。 以后的路,都得他自己走。 他得自己走出来。 走下去。 - 程茗买了三盒套。 给了叶雪扬一盒,没给孟昭。 叶雪扬伸进口袋捏了捏那小方盒,向程茗道了谢。 大抵是情场失意了,叶雪扬坐下一个多小时赢了不少,在lucas到场之前先一步下了桌子,换上了程茗。 lucas不是个幌子。 lucas真的存在。 和孟昭社交平台上发的照片相互映证,她确实有一个美国白人男友,而且长相不赖。 孟昭作了介绍,说lucas听不懂中文,请求大家给点面子尽量说英文。 叶雪扬一身反骨,从人进门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英文,还让程茗帮他撒谎说他不懂英语。 程茗觉得好笑,“那你们之前异国恋,你三个月去一趟纽约,怎么和美国人沟通的?难不成是用中文?” “他又不知道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给他一眼。 他确定孟昭不会和别人提起他这个前男友。 因为爱过,所以才不会将过往当成故事说给后面的人听。 这是尊重,亦是两人之间的约定。 “你好,我是孟昭的前男友,叶雪扬。” 叶雪扬朝lucas伸出礼仪之手,冲孟昭道:“麻烦给你这位外国友人男朋友翻译一下,顺便告诉他,先前在卫生间里,他听到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第48章 六便士26她叫他舅舅…… *六便士* lucas听不懂中文,但在座的其他人都听得懂。 一个个眼睛瞪得圆圆的,吃惊于叶雪扬的一字一句。 “你为什么不敢照实翻译?”叶雪扬问孟昭。 她只介绍他是国内的朋友,却没说她们是接过吻、上过床的朋友,甚至不久前他还那样服务过她,算哪门子的朋友。 但他没再步步紧逼,而是坐过去看牌,等lucas回房间去做他那个线上演讲,叶雪扬就将椅子移到孟昭身后,一双长腿时不时蹭她一下。 孟昭没太大反应,他就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更大胆。 纪柏煊就在不远处的民宿里躺着,他的话还依稀响在程茗耳畔,程茗心不在焉,将叶雪扬坐在这儿时积聚的财气三两下输了个精光。 “不玩儿了。”不到十二点,赫惟打起哈欠,提议回去睡觉,“明天上午九点就出发去果园了,睡太晚明天容易起不来。” 其实是心疼程茗口袋里的钱。 照这样下去,再打两个小时,程茗回家之后得变卖家财了。 可他好面子,自己一直输,怎么好意思说不玩儿了,毕竟这桌子上几个人就属他上桌最晚,打麻将的活动也是出发之前他提出来的。 中间程茗借口上厕所,倒是想把这一门还给叶雪扬,可惜lucas下楼拉走了孟昭,两人挽着胳膊上了楼,叶雪扬已经坐上了孟昭的位置。 牌桌上只剩下赫惟一个女孩子,什么时候结束自然以她为主。 叶雪扬没留下和大河一起睡,上了车要走。 第二天的摘枇杷活动他也没来。 程茗有些愧疚地送叶雪扬出门,在车边陪着抽了支烟,抬眼看见楼上的房间里亮了灯,赫惟已将窗帘拉上,看样子是先一步进了浴室。 程茗说:“叶老师你别担心,孟昭没套,今晚那小洋人成不了大气候,回头我让大河去给你望风。” “没必要。”叶雪扬倒不是担心这个,“我说过我不在意,那就是真的不在意,即便两年前她是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也不怨她。” “那时候山高路远,我不能时时陪在她身边,而她年纪又小经不住诱惑,我都可以理解。” 叶雪扬十分豁达地离开。 “既然享受了小女孩青涩的爱恋,就要承受她看过外面的世界以后,有可能爱上别人的风险。”叶雪扬说:“如果她心里真的没有我的位置了,我祝福她。” 这句话,是对着纪柏煊说的。 同样的道理,他觉得放在纪柏煊和赫惟身上也完全适用。 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叶雪扬当初坚持认为赫惟和程茗长久不了,也许是低估了两人的感情。这些天和她们接触下来,他竟然发觉两人的感情意外牢靠。说不定赫惟妈妈的事情不会影响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到最后多余的那个人是纪柏煊自己…… 少年人的感情炽热,总是天不怕地不怕,非彼此不可。 也许和她们比起来,叶雪扬必须要承认自己的不够真诚,他玩手段,耍心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实际上根本就豁不出去。 当初他可以花光全身上下所有的钱,买一张去纽约的机票,只为了见孟昭一面。 可现在呢,明明近在咫尺,她的正牌男友一出现,他就自卑得不敢再看她。 这些年,明明治好了的自卑,却在这一晚又旧伤复发。 赫惟说的没错,她的新男友帅气又温柔,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他有什么资格再来纠缠她? 纪柏煊背对着落地窗,独酌了一杯,笑说:“我也是。” 如果赫惟心里真的没有他的位置了,他祝福她和程茗。 - 纪柏煊这趟从广州出差回来,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些。 不过几日,就掉了秤。 “舅舅,”赫惟推着他站上体重秤,恨铁不成钢道:“出个差而已,要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 “广州不是美食天堂么,那么多好吃的,您也能瘦,改明儿回了四合院让你妈看到,又该心疼坏了。” 赫惟捡了颗洗净的枇杷慢慢剥皮,觉察到纪柏煊探究的目光,抬眸。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赫惟掏出手机照镜子。 纪柏煊摇摇头,其实他是被她那声“舅舅”叫懵了。 赫惟从没这样称呼过他,尤其还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她这是随着程茗叫的。 “舅舅!”程茗从楼上下来,将人从赫惟手中接手过来,推到沙发上去给他按摩颈椎。 “舅舅辛苦 了,舅舅明天早上上班我亲自送你去,让叶秘书休息一天,如何?” 赫惟白他一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程茗难得没和她逞嘴上功夫,真诚道:“我亲舅舅,没事儿怎么就不能献殷勤了?” 末了给赫惟剥了个枇杷,嬉笑道:“别吃醋,哥哥明天也送你上班。” 赫惟神情不自在地没接那颗枇杷,逃也似的上了楼。 纪柏煊看在眼里,表情淡淡的,仿佛程茗的一切小心思他都未曾察觉,但只有他知道,有些事情,知道不如不知道。 他脑海中一再回荡赫惟的那声“舅舅”,想象以后几十年,这个称呼会一直响在他耳边,那感觉让他顿时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 四月下旬,叶雪扬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回白市,离开前将车子送回别墅。 孟昭也在。 叶雪扬夜里的飞机,吃过晚饭去机场时间也来得及,纪柏煊将他留下,程茗也热情地说一会儿开车送他去机场。 第73章 阿姨临时加了两道菜,纪柏煊开了瓶红酒,说为叶雪扬践行。 纪柏煊靠在沙发上看杂志,问叶雪扬手里的工作交接得如何,听着不像是请假,倒像是离职。 程茗慌了,“不是干的好好的么,怎么这就走了?” 叶雪扬来的时候拖着个行李箱,看上去确实像是搬家。 “我在北京无牵无挂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其实还挺自由的。” 叶雪扬想进厨房帮忙,被纪柏煊拉着留下来,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一会儿,程茗上楼去打小报告,再下来时,三个人面上都有不舍。 “小惟你劝劝叶老师,你说他这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回老家了,莫不是舅舅你欺负人,转正以后也不给人涨工资?” 程茗想不出其他理由,总不至于是纪柏煊把人开除的吧? 赫惟戳戳孟昭的肩胛骨,又打了程茗一拳,“别瞎说,舅舅才不会欺负员工呢,他恨不能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人的活儿全做了,这样的老板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个。” 纪柏煊冷冷的一眼扫过来,没说话。 听着叶雪扬将错就错地说:“家里有点事情,和纪总没有关系,你们别瞎猜了。” 赫惟点点头,去洗手准备吃饭。 一餐饭,孟昭总共也没吃几口。 赫惟给孟昭夹菜,“多吃点呀,一会儿你不是要跟我学跳舞么,舞蹈服都带来了,你不吃饭我可不敢教你,别一会儿低血糖晕倒了,我可没法向你男朋友交代。” 孟昭夹了片绿叶子往嘴里喂,“我健身的人,怎么可能低血糖?” “是是是,你健身你了不起!” 赫惟对孟昭这几年在国外养成的新爱好十分不屑,“你说你健身就健身,美黑干什么?咱们中国人生来就是黄种人,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你怎么还花钱把自己整这么黑,我刚开始还以为是美国太阳毒辣,把你晒成这样的呢?” 孟昭笑了,“也没有很黑啊,只是稍微美黑了一两次,跟着同学一块儿去的。” 美国人流行健身和美黑,留学圈里也跟风,孟昭第一次美黑以后回家,吴静也这样说过她,不过后来就慢慢接受了。 赫惟指了指衣架上的防晒帽和防晒口罩,叹气,“有人花钱美黑,有人拼了命想要美白,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孟昭戳了戳她脸,“你这种白富美当然白一点好看,我不一样,我是杂草,喜欢自由和野性。” “野性?”程茗抓住重点,“所以喜欢那美国白人?” 都说美国男人桀骜不驯,和因循守旧的中国男人的确大有不同。 程茗对外国人多少有些敌意。 “我说的野性是一种生命力,和人种国籍什么的都没有关系。” 孟昭嘴里的饭嚼了半天才咽下去,似是不想聊lucas,主动截止话题。 孟昭端起酒杯和叶雪扬碰一个,笑道:“可惜叶老师就要走了,不然等小惟教我跳完这支舞,可以请叶老师当一回观众,点评一下。” “这舞要学多久?”叶雪扬问赫惟。 “差不多一周吧,快的话三五天。”赫惟喝了口汤,“到时候让程茗给你录一段视频,你发给lucas看,让他也看看我们中国古典舞的厉害。” “好。”叶雪扬这才不紧不慢去喝杯子里的酒。 “什么好?”赫惟问。 叶雪扬也伸筷子去夹那绿色的油麦菜,“那等我回来,我来看看你们的劳动成果。” “你……”孟昭突然放下筷子,抬头看他。 “家里奶奶病重了,我请假一周,月底前应该能赶得回来。” 叶雪扬笑了。 他感觉出来孟昭的异常了。 他很满意。 心里那熄灭了多日的余烬再度被点燃。 希望又在胸腔沸腾。 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你没辞职?”孟昭不确定地问。 叶雪扬快意吃肉,“纪总已经答应在面试的环节助我一臂之力,下半年的国考我势在必得,这时候我怎么能辞职呢?” 孟昭缩手捏了个拳头,在餐桌下捶了大腿一拳。 她太沉不住气了。 这让之前好不容易拉开的距离又像弹簧一样反弹了回去,反而愈加暧昧了。 赫惟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之前就听说叶老师你要考北京的公务员,而且就专挑那两个难考的岗位,可以问问原因吗?” 古代人进京考科举,也没有哪个人倨傲到还挑拣官职的。 “因为以前有个阿姨跟我说,要想娶她的宝贝女儿,起码得有北京户口,最好是在国家单位上班,不仅稳定,待遇好,而且女婿的人品也有保障。” 叶雪扬伸长胳膊拿过来孟昭面前的小碗,给她盛了一小碗玉米排骨汤,递过去。 “啧啧~”赫惟扫一眼两人,故意说:“可是叶老师你这两年一直单着,这阿姨不会是……” “吴姨呗,她那人不是一直把这个女婿标准挂嘴边的么”程茗和赫惟一唱一和,“上回看到吴姨,吴姨知道我要考国安局,恨不得把我招回家里做女婿。吴姨不愧是山东人,考公的愿望知道指望你是没戏的,就一直打女婿主意。” 纪柏煊难得加入她们小辈的话题,这次竟然破天荒地助攻。 “那外国人肯定不行,不符合考公条件,孟昭你可得再斟酌斟酌。” “纪叔叔!”孟昭脸红了,咕噜噜喝完一整碗汤,说要去院子里吹会儿风。 四月底天气哪里算热,不过是借口罢了。 叶雪扬跟着出去,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两厢沉默。 孟昭手指绞着,终于问出来那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叶雪扬看了眼时间,预计再待个十多分钟,他们就好出发去机场了。 孟昭突然伸手拉住他,“你真的一周之后回来,不是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雪扬的眼睛,在月光下尤显得冷寂。 孟昭鼓足勇气,握住他冰凉的手掌,手指扣住他的。 “为什么分手这么久,你还要在意我妈当年胡说八道提的那种破要求?” “因为……”叶雪扬忽然哽咽,没继续说下去。 “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孟昭突然说。 “两年前是我背叛了你,是我不要你的,叶雪扬。” “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她流泪了,这次却没有躲,就那样由着眼泪洒在他面前,又被他的手指抹掉。 “告诉我,当年你回国究竟发生了什么?”叶雪扬顾不得回屋里拿纸,就用袖子给她擦干净眼泪,他凑近,将孟昭紧紧抱进怀里。 “我知道那年冬天你回来过,可是你却没有来见我,自己一个人又回了美国, 哪有人变心这样快的?我不信。” “到底发生了什么,孟昭?” 叶雪扬想过很多遍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没有说服力。这些年他一直想不通,他身边没有其他女孩子,不可能被她撞见什么解释不清的画面,可她就那样走了,甚至都没说她回来过,分手分得那样果决,连个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他。 犯人在法院判刑之前还有个申辩的机会呢,他却没有。 “不用急着回答我,等我回来。”叶雪扬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去叫程茗。 “好,我等你回来。”孟昭终于不再抗拒,允许自己再一次沉溺在这个人的温柔里。 一周之后,在金马河酒店的豪华套间里,在叶雪扬毫无保留地一记一记给予之后,在一次和又一次的间隙里,孟昭也开诚布公地交付了所有。 第49章 六便士27“别这么激烈……”…… *六便士* 赫惟进入职场以后,穿搭还保持着从前的风格。 准确地说,是纪柏煊按照自己的审美为赫惟选择的一种风格。 初中以前,赫远征给赫惟买的衣服没有固定的款式,他自己的衣服常常都是穿到不能穿了,才去商场买两件,顺便给赫惟也买上两件新衣服。 那些年,赫惟和赫远征常常都是一样的衣服好几个颜色换着穿,上学的时候穿校服,周末寒暑假她才有机会穿自己的衣服,又不怎么出门去,也不知道什么是好看什么是不好看。 后来跟着纪柏煊一起生活,最初衣服都是程似锦帮着买的。程似锦有个养女儿的梦,最开始一股脑儿地给她买了一衣柜的衣服,后来见她穿来穿去总是那么两件,便再没热脸贴冷屁股了。 初三下学期,赫惟第一次跟纪柏煊参加集团晚宴,纪柏煊为她挑过几条裙子,除了那天她穿过的那条白裙子,其余几条至今都还挂在赫惟的衣橱里。 再后来,纪柏煊再在杂志上看到什么好看的衣服,觉得赫惟穿起来好看的,就自作主张买回来挂到她的衣橱里,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 第74章 赫惟的审美因此被定了性,这几年纪柏煊人在新加坡,她自己网购或者去商场买的衣服,依然是从前纪柏煊经常光顾的那几个牌子。 下午的时候纪柏煊犯困,到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坐了会儿,等咖啡的间隙,视线扫过进进出出的公司员工,虽然个个都带着口罩看不清样貌,但通过她们的着装依稀可以看出收入和品味。 他还没见过赫惟穿职业装呢。 回办公室的路上,纪柏煊仔细观察了一下各个部门女孩子的穿搭风格,特地绕过财务部去瞄了一眼,因为常常要和税务、银行那边打交道,平时又常接触领导层,里面几个女孩子几乎都穿得正式得体。 纪柏煊手里拿着咖啡,没回办公室,转身去乘电梯下了楼,让陈叔送他去了趟附近的商场,预备给赫惟也挑两套较正式的衣服。 商场因为疫情原因刚恢复营业不久,纪柏煊猜测赫惟也还没来得及出来逛。 上回的入职礼物他一直搁在书桌上没送出去,这两天一直在找机会,想着干脆一起送。 依旧是viviennewestwood的门店,纪柏煊几年没来,sales都换了一批,没人记得他。 但他自己一身私人订制价值不菲,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大客户,副店长亲自来做推荐。 听闻他要挑偏职业的款式,问他女朋友多大年纪。 纪柏煊愣了愣,鬼使神差地没纠正对方,报了个数字。 “二十二岁啊,那应该刚大学毕业吧?”sales很热情地给他展示店里的几套新款。 纪柏煊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忽然问道:“你不觉得我这个年纪,女朋友这么小,很奇怪么?” “奇怪什么?”对方觉得好笑,“您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吧,看样子已然事业有成,女朋友不找年轻的才奇怪吧?” “现在您这种男朋友叫作‘爹系男友’,现在很流行的。” 这里的店员一天不知道见多少老夫少妻的组合,早已见怪不怪。 况且纪柏煊常年健身、保养,看上去并不显年纪。 “不过像您这样时间就是金钱的成功人士,亲自来给女朋友挑衣服的,倒是少见。我们这儿的男客人基本都是被女朋友领着过来的,有的男人买单的时候很不爽快,是不是正牌女友就很难说了。” “您不一样,您一看就是很疼女朋友的那种。” sales越说越来劲,偏偏话都说到了纪柏煊心里,他当即刷了卡,除了两套衣服,包和鞋子也没落下。 纪柏煊问sales,“像我这样的年纪,找一个年纪很小涉世未深的女孩子,你们不会觉得我是在耽误人家的青春么?” 也许当下没有所谓,可是再过几年他就会步入中年,而赫惟还是那个刚刚长大的小女孩。 这是她人生最好的几年,却不是他的。 他不敢、也不能觊觎她。 纪柏煊刚要收起贪念,就听到sales说:“为什么一定是耽误呢?就不能是守护么?年长者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努力奋斗,不是就可以保护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免受社会的迫害么?” “现在社会很险恶的,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就该保护好她的单纯和青春,而不是因为怕耽误她让她去外面碰别的壁,还有可能被坏男孩儿骗。” “现在社会上没几个好男人了……”sales说完这句,看见纪柏煊冷下来的眼色,于是便噤了声,给纪柏煊买的东西打包。 纪柏煊中途接电话,推了晚上的酒局,让陈叔直接送他回家去。 赫惟的入职礼物,程茗可以不送,但他不可以毫无表示。 从前她过个生日要是收不到他的礼物,或者是收到不满意,恐怕至少得闹他一个礼拜。纪柏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过两天要去见秦雨,纪柏煊想提前和赫惟提一提当年那个案子,今天程茗去导师家吃饭,刚好是个机会。 只是没想到赫惟下了班没直接回家。 - 程茗前一天接到导师的电话,聊起他那篇改了两个月也差强人意的论文,林教授提出让他去趟家里,他逐字逐句帮程茗把问题择出来。 程茗自然是乐呵呵地去了,只是没想到一起吃饭的还有位姑娘。 那姑娘叫林舒,是之前程茗登门拜访去替纪柏煊拿防疫物资的那个医生林主任的女儿。 林教授介绍:“这是我侄女儿,今年大四,也是过来让我帮着看论文的。” 程茗愣在原地,一时间都要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了。 林舒却比上一回见面时要大方,摘了口罩摆起餐具,脸微微红。 “之前见过的,他舅舅之前在我爸他们医院住过院,肺炎。” “咳,原来上回你妈说的那小子是茗子啊。”林教授一拍大腿,“我就说嘛,妈妈是狱警,爸爸民警转刑警的,舅舅自己开公司,听着就像是熟悉。” 说着竟然也想给两人做媒。 林教授和妻子都是大学老师,妻子在哪个学校、教的是什么学科程茗从前没打听过,一餐饭吃下去,才知道人家教的是财会,林舒恰好就是这个专业的学生。 巧的是,赫惟大学也学的财会,现在也是大四即将毕业,万事俱备只差一个毕业论文和答辩。 不过两人的学校不同,赫惟高考发挥失常没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但在程茗心里,这个锅得纪柏煊来背。 赫惟一点儿也不比人家名牌大学出来的女孩子差。 程茗厚着脸皮说:“大人们瞎介绍的,我是个大直男,配不上教授您侄女儿。” “你是什么性格我清楚,简单是简单了点儿,但没有坏心思,只要你这论文好好写,回头国考的时候努把力,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程茗憋不住了,摸了 摸头实话实说:“之前我舅舅乱点鸳鸯谱,是因为以为我单身,实际上我早就有女朋友了,前两天才和家里说的。” 说着还怕教授不信,打开手机相册给她们展示自己那些非公开可见的朋友圈。 一条一条,除了游戏全是赫惟。 程茗小心翼翼地吃着鱼,打量教授和林舒的脸色。 林舒笑笑,“我就说嘛,人这么青春阳光,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 林舒大大方方的,直言:“我就说大家还都在学别给我瞎介绍对象吧,现在都兴自己谈,但是我爸妈吧要求太高,一般人还就入不了眼,以后我要是谈恋爱了也不敢告诉她们。” 程茗深有共鸣,“我们这个年纪谈恋爱,喜欢就谈了,哪儿会考虑那么多合不合适的,长辈们不一样,她们觉得好像现在谈个恋爱就一定得结婚,要求长相般配、门当户对,最好对方的家庭条件还能给予你工作上的帮助,你说她们累不累?” …… 吃完饭林舒又帮忙招待,洗水果、倒水,跑来跑去。 纵使程茗愚钝,也看出林舒对他有所好感,虽然这好感被他掐死在襁褓里了。但为了不让他尴尬,林舒没再和他说什么话,十分体面。 程茗理清了论文思路,临走时林舒想搭个顺风车,程茗没好意思拒绝,让人上了后座。 半路上给赫惟打电话,赫惟说她在加班,程茗绕了个路去接她,上车后好半天赫惟才看到后座的女孩儿。 林舒尴尬地和赫惟打了个招呼,率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 赫惟表面“同学你好”、“同学你喝水吗”,实际在心里暗暗骂了程茗一路。 待人一下车,赫惟就掉了脸,让程茗老实交代。 程茗认错态度良好,说下次绝不顺路送其他女孩儿回家,又说了今晚在林教授面前承认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儿,拍着胸脯道:“之前我妈是想让我和人家接触接触呢,我的拒绝根本没有人在意,现在好了,我都说了我有女朋友了,这回我妈和舅舅再没办法逼我了。” “你不怕人家告诉你妈?”赫惟脸上还凶着,心里却莫名甜了一下。 “告诉就告诉吧,反正我妈那么喜欢你,恨不得让你给她做女儿,没准儿还觉得她儿子配不上你呢。我觉得啊,只要舅舅不使绊子,我妈那边肯定没问题,以后咱家肯定没有婆媳矛盾!”程茗胸有成竹,红灯十几秒的时间都要将脸凑过去讨赏。 赫惟被他几句好听话哄成了个大红脸,伸手打他,“谁说以后要嫁给你了!” 两个人一直闹到进院子。 二楼唯独赫惟的房间灯亮着,一楼只留着墙上的壁灯,看样子阿姨也已经睡下了。 赫惟叹口气,“赵阿姨最近收拾完房间总是忘记关灯,这个礼拜已经第二回了,你说我明天是不是要提醒提醒她?” “不用吧……”程茗觉得这点儿小事儿不至于,赵阿姨平时做饭、收拾卫生尽心尽力,又很有眼力见,这样的阿姨并不多见。 有两次他和赫惟在走廊上亲昵被瞥见,阿姨当即就回了屋,事后也没在纪柏煊面前嘀咕。 “舅舅没回来,估计得后半夜了。”程茗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赫惟胸口,暗示意味明显。 第75章 纪柏煊晚上有局,是白市旅游局的一位领导来京市开会,简胤淮之前提议和纪柏煊一起在白市开个度假酒店,这趟正好和人家领导碰一碰,聊一聊可行性。 程茗和简胤淮关系不错,平时也一起打游戏,偶尔打探纪柏煊的行踪全是通过他。 只是今天在河边湿了鞋,纪柏煊临时推了酒局,让简胤淮全权代表他和人家领导聊。 他则提着大包小包早早地回了家,左思右想还是进了赫惟的房间,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将衣服挂进她的衣橱,想象她打开衣柜拿出衣服,穿上身的模样。 赫惟房里的衣柜是整墙定制的,柚木材质,为不显得过于庄重,衣柜门特意做了百叶设计,虽然缝隙极小,但能透光亮。 听到赫惟和程茗上楼动静的一瞬间,纪柏煊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会出现在赫惟的房间,又担心被程茗误会,他鬼使神差地就钻进了面前的衣柜。 屏住呼吸,感官在一瞬间全部像被上了发条一般,异常清醒。 “宝宝~”程茗轻手轻脚上楼,才想起来问她吃没吃晚饭。 赫惟点点头,“月底事情多,我今天故意留下来加了个班,是蹭了顿饭。” “你师傅请的?” “不然还能有谁?” “吃的什么……让我猜猜?”程茗手撑在赫惟的房门上,整个人倾覆上去,脸凑得极近。 唇与唇碰上,程茗品尝了一番,摇头道:“一点儿荤腥儿都没有,你师傅难道是素食主义?” “还真叫你给猜对了。”赫惟有些热,进屋脱了外套丢到沙发上,回头看见程茗趴在门边并没有走的打算。 程茗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就起来了。 “吃素不扛饿,宝宝你要不要考虑再加个餐?” 说着就反锁了房门,饿狼一样扑上来,压住她。 赫惟想笑,“到底是我饿还是你饿?究竟是给谁加餐呢?” “嘻嘻^_^”程茗伸手抓住赫惟的手,“宝宝帮我脱,宝宝的手最厉害,什么灵丹妙药都没你管用。” “少贫~”赫惟故作扭捏地脱去程茗的上衣,男人精壮的身材顿时一览无余。 赫惟故意寒碜他:“你确定今天可以?别像上回在怀柔那样,我这边都准备就绪了你给我掉链子。” “上次那不是例外么。”程茗心虚,上次他实在难以集中精神,一想到纪柏煊在车里看他的那个眼神他就萎了,到最后都没做成。 不过幸好嘴上功夫也不赖,换个法子都能把她灵魂勾出来。 程茗熟练地按灭了房间里的大灯,只开了床头昏黄的一盏台灯,一切准备就绪。 趁纪柏煊回来之前赶紧争分夺秒吃一顿,他馋死了。 “上次的套你放哪儿了?” 赫惟指了指床头柜,程茗会心一笑,伸手去拿。 赫惟咬咬他已经微微出汗的鼻尖,摸下去。 “要是总这样,下回你得去医院看看了,别死要面子。” 程茗抓住她的手让她自己感受,“我又不是舅舅,谁在这种事情上要面子啊,当然是宝宝的幸福最重要啦。” 四下里安静无比,即使二楼只有她们,说话也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楼下的阿姨,又怕纪柏煊回来时听到动静。 程茗久旱逢甘霖,一开始就是腥风血雨,几次故意捉弄,赫惟伸手捂住自己的尖叫,哑声道:“知道你没问题啦!不用刻意证明,你这样一会儿舅舅回来了咱们都听不到动静。” “别这么激烈……” 程茗才不听,非要证明自己。 有恃无恐是因为他已经向纪柏煊坦白了,即便他中途回来听到什么动静,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是成年人之间的边界,程茗相信舅舅既然已经同意了她们,就不会再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们。 况且,他知道照顾赫惟的面子,更不会表现出来什么,否则只会影响他和赫惟的关系。 程茗去捂她的嘴,背对着衣柜,情话绵绵。 赫惟时而煎熬时而享受,由着搭档选择舞蹈动作,反正房间里没有镜子,她不至于窥见这样色//情的画面,自羞自臊。 只是…… 从纪柏煊的角度看过去,她们就在那个不存在的镜子里。 逼他看一幅春宫图,听一曲靡靡音。 第50章 月亮25【纪总的小女朋友今天来公司…… *月亮* 一年半以后。 2015年11月。 赫惟升入高三以来,成绩逐渐趋于稳定,期中考试结束,她以第八名的成绩,第一次闯入全班前十。 这其中不乏同桌孟昭的功劳。 当初一起选择文科,孟昭以全年级第十一名的总分,成为了文科班榜首。 赫惟作为红花旁边的绿叶,除了陪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向她学习,两人目标的大学虽不相同,但都在家门口,谁也没有想过要分离。 纪柏煊在那次绑架之后,毅然决然地将赫惟留在身边,后来的寒暑假,她们一起去了趟香港,在维多利亚港的烟火点燃天空之际,赫惟从他的眼睛 里看到了自己。 纪柏煊承诺她,等高考结束,只要她发挥正常,她的毕业旅行,想去哪儿他都陪她。 有时候午夜梦回,赫惟偷偷溜进纪柏煊的房间,看着他安逸的睡颜,总会觉得一切美好得不像话。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她多么希望这个世界就一直维持这样,一直是她们两个人相依为命。她不需要赫远征,不需要那个没见过面的妈妈,就像他不需要一个女朋友一样。 去纪氏集团的那天,是个周四,她来例假肚子痛到痉挛,被班主任送去医院瞧了瞧,医生给配了止痛药,班主任准许她请假两天在家休息。 纪柏煊当时在沪城出差,晚上回来,赫惟不想回那个冷冰冰没有他的家里,从医院出来自己打了个车来了纪氏大楼。 赫惟不知道楼下有门禁,非集团员工禁止入内,知道的时候人已经和保安急了眼,说什么也非要上去不可。 赫惟是从学校直接去的医院,没带手机,保安让她给认识的人打电话让人下楼来接才肯放行,她打了纪柏煊的电话却显示关机,大约在回京的飞机上。 再有谁的电话……赫惟绞尽脑汁,最后只背出一个程茗的电话。 程茗上了大学,终于实现了手机自由,他手里最新款的iphone6splus,买来第二天就炫耀地发了个朋友圈。 自打绑架案之后,程茗一心备考没再招惹过赫惟,后来上了大学,两人不在同一所学校,矛盾冲突通通骤减,但他的电话她却记下了,偶尔学习压力大想要放松的时候,就会找这个老六吃个夜宵什么的。 程茗掌握着全京市的美食资源,他说好吃的店,通常都不起眼但却各有各的特色。 大部分时候,赫惟会带着孟昭,偶尔孟昭再带一个叶雪扬,只要不太晚回家,纪柏煊通常不会说什么。 她们都长大了,就连其中年纪最小的赫惟,再过一个多月也成年了。 纪柏煊看着她这两年身高猛蹿,有时候想起那个背着书包从小学校门走出来的小丫头,面黄肌瘦,一双眼睛里满是戒备。再看她如今出落得窈窕清丽,说话时眼睛弯弯的,仿佛那里面住着最闪最闪的几颗星星。 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姑娘。 是他拿命祈求上苍庇护的人呐。 很难用文字和语言去形容她们之间的感情,但她们都知道,她们就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如果可以,赫惟希望在不远的将来,他可以亲口将她们的关系改写。 赫惟自知十八岁成年是人生一个重要的节点,她心里的某些小火苗越烧越旺,尤其在每次孟昭大大方方和叶雪扬牵手漫步的路上,她恨不得直接扑进纪柏煊的怀里,把自己的一腔爱意全都倒出来。 她喜欢他,喜欢得要命! 喜欢到恨不得一觉睡醒就到二十周岁,拉他去民政局登记。 她一刻也不愿浪费。 从二十岁到她们其中一个人死去。 这是她能计算出的,待在他身边最久的时间,也是人们口中的“永远”。 她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现在,赫惟仰天委屈,她连纪柏煊的公司大楼都进不去。 好在程茗人脉广,随便一通电话就叫来一位姐姐领她上了楼。 这人便是纪柏煊的堂妹纪柏娅。 纪家同一辈的几个堂姊妹,就属老四纪柏娅最有生意头脑,一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从基层做起,这两年很给她爹纪远兵长脸,几次股东大会,纪远兵都在施压让纪柏煊将手里的一个子公司交给她负责。 纪柏煊没立即应允,只说看看她后面的表现,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已然是松了口。 赫惟打量了纪柏娅两眼,跟着人上了楼。 纪柏娅从前见过一回赫惟,都是去别墅找纪柏煊的时候,隔着一层楼的距离,赫惟穿着练功服从舞蹈室出来,穿过一整条长廊的时候,漫不经心朝楼下看过一眼。 第76章 那眼神十分淡漠,像天神俯视苍生,她知道那是纪柏煊平日里惯出来的傲慢。 但不至于无礼。 赫惟叫声了姐姐,在被告知岔了辈份之后仍旧没有改口。 她说这样叫显年轻。 纪柏娅笑笑,“一会儿我让行政部给你一张梯卡,下次你再过来,直接刷卡进来就行,顶楼,最里面那间就是我哥的办公室。” 赫惟手里攥着书包带子,手指一圈圈地绕着,跟在纪柏娅身后。 十一月的京市还没完全冷下来,但暖气已经开始供应,赫惟走到纪柏煊的办公室门前,停留在周晓的工位上。 纪柏煊的办公室锁着门,据说只有他本人和周晓的指纹才能开锁,其他人不敢擅自闯入,就连他两位叔叔来找人也只有在门口等着的份儿。 纪柏娅问赫惟要不要去她那儿待一会儿,纪柏煊还有半个小时落地京市,陈叔已经出发去机场了。 赫惟摇摇头,“我就在门口等着,做会儿作业。” 纪柏娅回去,不知从哪儿找来两片暖宝宝,又让助理泡了杯红枣茶送过来,见赫惟真就规规矩矩坐在周晓的工位上写作业,没一会儿便离开了。 赫惟扫了眼不远处的摄像头,依旧无所畏惧地打开了周晓的抽屉,一个,两个,每一个。 周晓的审美依旧没变,好多东西都和赫惟用的是同款同香,很难说不是照着赫惟的喜好跟风买的。 只是她这样跟风的目的是什么呢? 东施效颦,小丑一样。 不会这几年,她就是靠着这种手段,让纪柏煊对她产生亲切感,格外依赖的吧? 赫惟莫名觉得气,抓起她抽屉里的东西,也不看是什么,胡乱往垃圾桶里丢。 赫惟假模假式写写了几题,小腹的抽痛感并未消停,她索性收起了作业,假借续水的名义穿过一排排工位去找茶水间。 没一会儿,又问了好几个女员工去借卫生棉。 赫惟将书包搁在周晓的桌子上,端着水杯去找工位靠近的两个姐姐说话,八卦的自然是周晓。 果不其然有人说她有个不切实际的梦,在公司里唯纪柏煊是从,一直妄图爬上纪柏煊的床,从她社交账号上的梦言梦语就能看出来。 老板的秘书,在纪柏煊身边好几年,听说住的地方都从五环外搬到了西三环。 又因为心机深重,独来独往,平时除了对着老板对其他人总是板着张脸,同事里多的是不喜欢她的人,男女都有。 还有人闲着没事儿翻微博,扒出了周晓的微博小号,一股子虚荣攀比味儿,晒的衣服包包真假难辨。 赫惟多嘴问了句,想着回头也去看看她的那些梦言梦语。 赫惟看上去年纪尚小,又是第一次出现在纪氏集团,上来就打听老板身边的红人,有人猜测她和纪柏煊关系匪浅。 赫惟没正面回答,刻意把话说的模棱两可,留给众人广阔的瞎想空间。 待纪柏煊回来,赫惟远远地就奔跑过去,看都没看他身后的周晓一眼,挽起纪柏煊的胳膊,嗲嗲的一声“老纪”,震惊四座。 纪柏煊脸上却没半点儿不自在,任由她挽着,在众目睽睽之下领着人进了自己的 办公室。 几秒钟以后赫惟开了门,从周晓手里拿过纪柏煊的公文包,又颐指气使地让周晓给纪柏煊办公桌上的绿植换掉。 她喜欢紫色,想要一盆风铃草。 周晓只好亲自去附近的花店采购。 没多大会儿功夫,这事儿就在公司无数个小群里炸了锅。 【纪总的小女朋友今天来公司了!】 【个子挺高但背着个书包,看样子还在上中学,不知道成年了没有?】 【来的时候是四公主亲自下楼去接的,我知道人后台硬,可没想到这么硬,居然是纪总!】 那么多群,周晓一个也不在。 【哇哇哇,纪总亲自给人录了他办公室的指纹,还帮女朋友拿书包!!!】 【未来老板娘嘛这是?怪我先前在楼下有眼不识泰山,早知道我把人带进来了,还能在人面前露个脸不是?】 【周秘书今天脸都气歪了,连半只脚都没踏进过纪总的办公室,哈哈哈。】 不多时,到了下班时间,周晓替纪柏煊和赫惟去订餐,工区上的员工不紧不慢地下班,时不时望一眼纪柏煊亮着灯的办公室,小声嘀咕不断。 有胆大的凑过去看,竟然看见他们的冷面boss正低头给他的“小女友”检查作业! 赫惟撅着嘴一脸怨气,“你做自己的工作好不好,别对我的卷子指指点点,我现在已经进步很多了好不好!” “对对对,进步很多了,古诗词填空错三道。”纪柏煊忍俊不禁,“我高考完都十三年了,这句诗我都还记得。” “谁比得过你啊,你脑子是520个t的容量,那么能装!” “你骂我呢,是不是?” 纪柏煊拿笔敲赫惟的头,将办公桌让给她写作业,自己则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去沙发上看文件。 当晚,纪氏集团的各种小群仿佛过年一般热闹,可搜遍全网,也没人找到只言片语关于赫惟身份的线索。 第二天,赫惟一早就跟着纪柏煊来了公司,这回她没背书包,就两本书几张卷子,自己乖乖抱着。 走到办公室门口,赫惟喊停纪柏煊,将书塞进他手里,垫脚给他整了整领带。 有来得早的员工看到这一幕,开玩笑说既像太太为先生整理着装,又像女儿送爸爸去上班,或许这就是年龄差的魅力。 周晓打完卡走到工位,像往常一样,将纪柏煊的冰美式送进办公室,却被赫惟抢了去。 赫惟尝了口那黑乎乎的像中药一样的东西,一脸的痛苦面具。 “老纪,这东西你是怎么下得去口的,这么苦!” 赫惟等不及要喝水压下去那股子苦药味儿,被纪柏煊后面的一句话直接逼出了眼泪。 “你不是总说早上困么,喝杯冰美式提提神,包你上午写完三张英语周报都不带打哈欠的。” 赫惟使劲儿摇头,“我才不喝这玩意儿呢,没苦非要找苦吃,你以为我像你一样自虐啊,我还流着血呢。” “那你喝什么,我让周秘书去给你买。”纪柏煊坐在沙发上,看着赫惟打开他办公室的冰箱,指着那一排排冰镇矿泉水,控诉他不爱惜身体。 “冰的,都是冰的,十一月份了还喝冰的,你的胃是铁打的吗?” 赫惟将矿泉水一瓶一瓶拿出来,扬言以后不定期来他办公室抽查。 纪柏煊认错,“就偶尔犯困的时候想喝口冰的,下次我喝热美式行不行?” “这么爱吃苦你干脆喝中药好了,还能调理身体保你长寿。” 赫惟心里委屈,没人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担心纪柏煊的身体,这几年他每进一次医院她都惶恐。 她希望他可以爱惜身体,这样才可以陪她岁岁年年。 一大清早,办公室里一片浓情蜜意。 一门之隔,周晓咬紧牙齿,一边从垃圾桶里捡起她的护手霜和水晶发卡,一边感谢阿姨倒垃圾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没将东西当垃圾捡走。 第51章 月亮26不吃蛋糕吃舌头。 *月亮* 孟昭的十八岁生日,赫惟送她的礼物是一双高跟鞋。 这是她们之间的约定,穿着彼此挑选的高跟鞋,趾高气昂地迈向成年人的世界。 都说成年以后的世界复杂又丑陋,可是她们两个都不害怕。 因为赫惟有纪柏煊,而孟昭有叶雪扬。 年长的爱人总能在吃一堑长一智中总结经验,然后保护她们少受甚至免受很多伤害。 当然,赫惟那个还算不上爱人,但毋庸置疑是她爱、也爱她的人。 孟昭生日在周二,孟伟晚上要值夜班,吴静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热情地张罗赫惟多吃菜。 “瞧瞧你,都长这么高了,这大长腿又细又长,来吃个鸡腿。” 吴静再三叮嘱赫惟,“这都高三了,你们晚上就别玩儿太晚了,不然明天早上起不来,上学再迟到了。” 赫惟乖巧点头,“就是几个同学一起在我家放电影,吃吃蛋糕,毕竟是十八岁生日嘛,对女孩子来说意义非凡,阿姨你应该理解的。” “是的呀,阿姨理解的,但是不可以喝酒。你们同学里肯定还有没成年的,别带坏人家哈。” 吴静收拾碗筷准备出门去打麻将,目送两个人骑电动车离开的背影,哼起小歌。 吴静放心,归根结底是因为赫惟家里有大人看着,且她家经济条件优越,张罗聚会也是帮孟昭挣面子。 吴静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这个一百来平的小家,客厅总共就那么大,平时孟伟多带两个同事回家来喝酒都嫌挤,说话大点声就有邻居来敲门,实在不便接待一群聒噪的孩子。 还有住家阿姨收拾聚会后的残局,解放了她的双手,吴静求之不得。 第77章 殊不知,纪柏煊当日出差人在深圳,阿姨被赫惟给放了一天假,也根本没有什么同学聚会,整栋别墅就只有她们四个人。 除了叶雪扬,多出来的那位自然是哪里热闹往哪钻的程茗。 两人一个读研一个读本,明明差着几岁,却自从赫惟被绑架的那次怀柔之行后,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用程茗的话说,亦师亦友。 他总说叶雪扬这人像孔子转世,在谁面前都能充当片刻的老师,为人虽然固执不懂得变通,但实在聪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要多和聪明人玩儿。” 程茗不负众望,载着叶雪扬和满满一后备箱的物资来助攻来了。 “十八岁的生日蛋糕得男朋友买!”赫惟一边拆蛋糕一边嘀咕,问孟昭:“我打算十八岁生日那天向老纪表白,你觉得如何?” “表啊!”孟昭自认为已经亲身示范过,且结果正向值得借鉴,鼓励赫惟,“你和你们家老纪……等他主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如果不希望他和别的女人相亲、结婚什么的,还是得趁早据为己有,免得夜长梦多。” 赫惟帮着插蜡烛,看见程茗提着两大袋膨化食品凑过来,酸不拉唧道:“致青春……怎么不直接写致你的叶老师呢?” 赫惟给他一拳,“礼物呢?” “这些吃的、酒和饮料,可都是我买的,还要礼物?”程茗去摆酒和小吃,想起赫惟差劲的酒量,刻意没给她面前摆酒。 叶雪扬身为孟昭的男朋友,没主动张罗她的成人礼就算了,还什么都享受现成的,脸皮烫的不行,主动提出下回赫惟过生日他来安排。 孟昭和赫惟一直想去ktv唱歌,虽然大多数ktv不会对每一个进去的人都核实年龄信息,打扮的成熟些都给进,但女孩子脸皮薄不敢冒险,一次也没去过。 赫惟主动提出来,“下回我过生日想去唱k,大家一起去吧,叶老师买单!” 赫惟之前查过价格,只要不去那种高档的ktv,她们几个人定个小包厢花不了多少钱。 其实也是想帮叶雪扬省钱。 叶雪扬自然是一口应下,还是程茗清醒地摇头,“赫惟十八岁生日诶,你们把我舅舅放在什么位置?他铁定要大操大办一场,我之前听简叔说他就连礼物都是好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叶老师你居然要和他老人家抢功?” 程茗思想简单,遇事喜欢大惊小怪,嘴也不严,赫惟喜欢纪柏煊这事儿,特意瞒着他一个人。 叶雪扬抿抿唇,“也是,那到时候再说。” 说着从桌子底下拿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搁到孟昭面前。 “礼物不贵重,但也是我用心挑的,希望你喜欢。” 孟昭抱起礼物盒,脸红道:“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是是是,你最喜欢他这个人!”赫惟起哄,让她打开来看看。 孟昭紧紧护着,不打开,“我男朋友送我的礼物,不分享!” 实则是暗自担心这礼物的价格,如果太贵,她打算让叶雪扬退掉,如果太廉价,又担心叶雪扬在她朋友面前跌面子,左右都不合适,干脆就先不打开。 “那我送你的礼物你现在打开吧,我迫不及待想听到今天晚上的第一声‘哇塞’了!” 赫惟嘴巴咧着,别提笑得多开心了。 程茗泼她冷水,“你可能耳背,刚才叶雪扬下车的时候,孟昭这花痴已经哇塞过一回了,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我不管,总之我没听到就不算!”赫惟撑着下巴,一脸期待。 “哇塞~”孟昭十分配合,将那双bulingbuling的水晶鞋从一堆拉菲草里拿了出来。 “这鞋子要配裙子穿才好看,一会儿吹完蜡烛你跟我上楼去挑一条裙子,让他俩看看我挑鞋子多有品!” “这么冷的天穿什么裙子啊?”孟昭推推赫惟,接过程茗递来的打火机,点了蜡烛,闭眼许愿。 第一个愿望:希望高考正常发挥。 第二个愿望:希望父母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赫惟盲猜她是希望能和叶雪扬长长久久。) “吹蜡烛吧!”赫惟朝她眨眨眼,非要拉着她上楼去。 楼梯上,赫惟转身和程茗对视一眼,两拨人分头行动。 下午大家都有课,没能提前回来做准备,这会儿赫惟在房间里想办法拖住孟昭,程茗和叶雪扬则拿着气球和灯串去舞蹈室里布置。 体力活程茗做,细节上叶雪扬来把控,两个人将空荡荡的舞蹈室布置成了一个小礼堂。 一整面练功镜,被叶雪扬拿口红写了密密麻麻一整面墙的英文。 程茗看完之后,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老师,第一次谈恋爱就这么会,以后还得了?” 叶雪扬脸一沉,“别瞎说,什么以后,没有你说的那种以后。” “呦呦呦,您了不起,我祝你们校服到婚纱,到时候我和赫惟坐主桌。”程茗吐吐舌。 叶雪扬心想:赫惟坐主桌是没问题,但不太可能是和你一起。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小心翼翼将蛋糕端上楼,去敲赫惟的房门。 孟昭从房里出来,不仅换上了叶雪扬提前给她准备的小裙子,还化了个妆。 “会不会有点浓啊,这个眼影?” 孟昭是第一次化妆,不像赫惟每次在舞台上跳舞都化,还不太习惯眼皮上这些亮晶晶的闪片。 赫惟扭正她的脖子,“好看死了,一会儿迷死你家叶老师。” 推着她进了舞蹈室。 一室黑暗。 在孟昭进门的一瞬间,门被锁上了。 孟昭惊讶于赫惟的算计,心知肚明这屋子里除了她还有谁,只是当那些小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面前穿着衬衫西路的叶雪扬,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我就说这裙子怎么这么……合身。”孟昭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高跟鞋,和他的眼睛一样,也闪闪发亮。 叶雪扬做出邀请的手势,“亲爱的孟昭女士,可否容有幸邀请你跳一支舞?” 孟昭伸手,“华尔兹嘛,我可能不会跳诶。” “没关系,我也不会。”都是第一次跳舞,谁也不笑话谁。 “你今天真好看。”孟昭夸他。 她从没见过叶雪扬穿得这样正式,还打了领带,特意与她身上这条裙子搭配过,从拍立得成像的照片上看,像极了一对旧时的少年夫妻。 “你也好看。”叶雪扬发自内心地夸赞,望着玻璃上红色的英文,他第一次,异常走心地向孟昭表白。 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吻比夜还要漫长。 孟昭沉溺在叶雪扬怀里,不吃蛋糕吃舌头。 什么一分二十七秒,她今天就要亲个一醉方休! - 隔壁的赫惟正在帮着布置客房,程茗晚上不回学校,这就占了一间,只能“委屈”孟昭这位成年女性和她的成年人男友一起共处一室啦。 赫惟偷笑,一个劲儿地往浴缸里撒花瓣。 程茗倚在门边,冷不丁来了句,“你千万别学。” 赫惟抬头,“学什么?” “学孟昭早恋,还能学什么!”程茗搬来纪柏煊压她,“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你成绩比孟昭差远了,还得努把力才行,舅舅对你那么用心,你可别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待。” 赫惟笑了,“还有一个多月我就十八了,到时候我那就不叫早恋了,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只是善意的提醒,你要是不相信,就和男孩子一起出去过夜试试看,你看舅舅不弄死你的情郎。” “什么情郎,滚滚滚!”赫惟推着程茗离开,没发现程茗留在枕头下的给孟昭的“生日礼物”。 程茗吹了个口哨,问她:“那裙子是叶老师给孟昭挑的?” “嗯,好看不?” “一看就是特意给她挑的,不可能是你的裙子。”程茗想起几年前的那场慈善晚会,“还是舅舅眼光比较好,他之前给你挑的那几条裙子,我觉得都适合你,要不你也去换一套,咱俩也跳一支华尔兹?” “谁要和你跳。”赫惟翻了个白眼,“最好看的那条裙子是被谁毁掉的,你不会失忆了吧?” 程茗眉头一皱,“真不是我。” “我要是存心不想让你参加那个酒会,我直接不给你送裙子不就完事儿了,为什么要自找麻烦呢?”程茗将房门带上,追着赫惟去她房间。 “你那条裙子呢?”程茗说:“只是打湿了又不是剪碎了,穿还不是一样穿么,你再穿一次给我看看?” “没了!裙子!”赫惟没好气道。 “怎么就没了,裙子呢?”程茗没理解。 “周秘书给我拿了套新衣服换,裙子我就落在酒店里了,没想起来。”当时是周晓给她拿的干净衣服换的,赫惟记得没错。 “不应该啊,那么贵的裙子,周秘书应该送干洗店才是。”程茗摸着他的板寸头,和赫惟对视一眼。 第78章 只一眼,某种猜测就在心里翻涌成浪。 那么喜欢模仿她,不会将那条裙子据为己有了吧? 赫惟心里隐隐觉得有这个可能。 她伸出手,“手机借我。” “干嘛?” “微博有吗?” 赫惟打开微博,搜索纪氏集团的官博,找到互动最频繁的周晓的大号,翻了好半天,没翻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就算了,还看到多条她和纪柏煊一同出差的照片和感言,茶味十足。 正要放下手机,赫惟想起那日在纪柏煊那儿听到的同事对周晓的吐槽,她当时留了个心眼记下了她的小号id,顺藤摸瓜进了她的主页。 果然如那两个员工所说一致,她的小号给自己包装的是富家女人设,咖啡、西餐,高档的办公室,品味不俗的艺术品,发了n次的纪柏煊之前送她的那只包…… 赫惟越看越倒胃口,本来不打算继续往下翻,是程茗在旁边偷看到周晓的自拍,抢了过去一直往下划,最后发现了那条裙子。 “是这条裙子吧,我记得肩膀那块儿有个蝴蝶结。”程茗将照片放大,给赫惟看。 程茗:“这周秘书怎么回事儿,捡垃圾也该问问你还要不要吧,况且这裙子又没坏。” 赫惟没说话,却在一瞬间参悟了当初那晚的一切。 是谁泼了她一身的水,导致她第一次出席那么重要的场合,尴尬离场。 又是谁,借机偷走了她的裙子,然后又恬不知耻地穿在了自己身上。 第52章 月亮27他听到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月亮* 时隔三年,赫惟向程茗道歉。 关于那年的慈善晚会,她一直深信不疑是程茗整蛊的她。 但周晓的那两张照片,让她突然间多了一个新思路。 “可是周秘书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程茗不解,“难道是舅舅平时总让她做私事儿,她心里憋着气,拿你出气呢?” 程茗喝着啤酒,越想越无厘头。 赫惟心里却明白原因。 “她喜欢老纪,你信不信?”女人的直觉总是很准的,赫惟回忆起从前每回周晓来家里时奇怪的态度,她曾有意无意提及纪柏煊和夏云初的关系,老纪夜不归宿时她那拐弯抹角地奚落…… 周晓喜欢纪柏煊,公司里很多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程茗没想过这一点,茅塞顿开地看向赫惟,将手里的啤酒罐递上去,“福尔摩斯,我敬你。” “我姓赫,赫尔摩斯。”她决定等纪柏煊出差回来,她就去拆穿周晓这个人的真面目,虚荣、算计、心眼子那么多,这种人才不能留在纪柏煊身边工作呢。 “程茗,你再给我看看她的微博。”赫惟去抢手机,企图保留证据。 程茗再一次点进周晓的主页,这一次却好半天没翻到那组照片。 奇怪。 程茗继续翻找,仿佛先前看到的那两张照片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照片……没了。”程茗让赫惟自己来看,“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删了?” “你刚才不会手滑点赞了吧?”赫惟气鼓鼓地看着他,撤回了刚才的道歉。 “你们俩是同伙吧?”赫惟完全有理由这样怀疑。 程茗也憋屈,“早知道刚才就保存下来了,失策了!” “你要不去找周晓借两个心眼子吧,我求求你了。”赫惟欲哭无泪,回了房间,不想再看这傻大个一眼。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以后谁会要他? ——来自准舅妈的担忧。 - “嘶…疼…”孟昭伸手去抓叶雪扬。 “那不如别……”叶雪扬作势要起身。 他还是觉得现在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 孟昭虽然已满十八周岁,但还是太小…… “不行,”孟昭拉住他,“我今天成人了,我们可以的。” 她昨晚喝了些酒,和叶雪扬和衣躺在一张床上,心跳一整晚都没降下来过。 最初还保有理智,两人中间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平躺着闭眼说话,聊起刚认识的那一年。 他第一次来家里给她补课的时候,孟昭还十分不屑,觉得孟伟在医院给找的能是什么正经的老师,结果一上课,人还真就有两把刷子。 当时叶雪扬母亲来京做心脏支架手术,四处借钱拼凑,孟伟心善帮着补了缺口,叶雪扬无力偿还,孟伟这才提出的让他到家里来给孟昭补课抵债。 后来债还完了,孟昭发觉自己喜欢上叶雪扬了,想尽办法把叶雪扬留下来继续教她,差点儿露馅儿。 “当时我就觉得你和程茗、大河他们那种幼稚无聊的小男生不一样,你的眼里有责任,从前我已经那些东西只有像我爸妈那个年纪才会有。”孟昭闭上眼睛,回忆他那些洗得褪色的t恤衫,还有鞋边发黄的帆布鞋。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弟出生以后,就注定了我得为这个家多付出一些。”叶雪扬没觉得委屈,手悄悄往孟昭那边伸了伸,在触碰到她纤细手臂的一瞬间,感受到她的紧张。 但越紧张,孟昭胆子越大。 她索性主动将手递给他,和他十指紧扣。 “幸亏我爸妈当初没要二胎。” 孟昭感慨,手心里黏腻的不知道是她的还是叶雪扬的汗。 “我们镇上很多家都生两个,我们家两个男孩子,我弟小时候比较闹腾,我妈妈又不会说话,所以几乎是我带着他长大的,他也很依赖我。” 叶雪扬将她的手揣在心口,再一次郑重地问她:“孟昭,你真的想好了要和这样的我在一起么?” “哪样……的你?”孟昭忽然侧过身来看向他,他的侧脸是那样沉静,就在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一穷二白、什么都给不了你的我。”叶雪扬闭着眼睛,他不得不承认,“也许你现在会觉得同龄的男生幼稚、没有担当,但可能再过个几年,他们都会有很体面的工作,客观的收入,家里人的帮扶。就拿程茗来说吧,你看他对待学习、工作从来不算上心,但他这一路走来,就是要比我、比我这样的人都要轻松。” 孟昭笑了,“咱们两个人好不容易畅想一下未来,干嘛要提不相干的人呐。” 她撑起上半身去捂叶雪扬的嘴,义正言辞地说:“叶雪扬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人。” “叶雪扬,你不要自卑,我喜欢你,所以你从来不是一无所有。” “叶雪扬,我喜欢你。” 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向他表白,他将她揽进怀里,一遍遍亲吻她…… 孟昭确信,他就是她唯一的最好的归宿。 她永远不会后悔。 天亮的时候,孟昭比闹钟醒得早。 她的腿搭在叶雪扬的小腿上,两人的脚就挨在一起。 他身上热烘烘的,吸引她贴过去。 叶雪扬半梦半醒,睫毛搭在眼睛下方,孟昭的亲吻落上去,辗转至他的薄唇、脖颈。 她像个女土匪一样去扯他的衣服,触手是一片滚烫,和她家里的暖气片有的一拼。 体温是会传染的,不多会儿,两个人额头都有了汗。 叶雪扬迷迷糊糊间亲吻她,等完全清醒的时候,她们已经赤诚相见了。 “叶雪扬,你研二了,难道你就不好奇?心里不痒痒?”孟昭激将他,实际是她那些txt看太多,迫不及待想要体验。 最好的东西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孟昭无比确信,她不会遇到比叶雪扬更喜欢的人了。 两情越是久长时,越是想要朝朝暮暮。 昨晚叶雪扬洗澡的空档,她就摸到枕头底下的片状东西,如果说他没有想法,孟昭才不信呢。 默契的是,她也早有打算,昨晚一直煽情没人敢提,早上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是这里么?”孟昭指甲抠在叶雪扬肩上,眉头紧皱。 两人都没有经验,出师未捷卡在半路,最后还是闹钟响起,两人才惊慌失措地分开。 赫惟和孟昭一块儿去学校,洗漱的时候孟昭去敲赫惟的房门,搓着小手问她要卫生棉。 “你来月经啦?怎么这么月来这么早,我记得咱俩不是差不多时间来么?” 都说同桌之间会传染,她俩一直都是卫生巾共享的,赫惟记得她月经刚走不过一个礼拜,要是现在又来,怕不是学习压力过大,要去医院看看。 “不是……”孟昭低声道,“就是…那个…出了点儿血,我怕弄脏裤子。” 她刚才在卫生间,发现厕纸上有少量血迹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赶紧问了度娘,好在网上都说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她们半路刹车,可到底是出血了,网上说这种情况可能要持续几天呢,虽然量不大,可那毕竟是血。 “啊?”赫惟傻眼了,“你们昨晚……那个了?” 没吃过猪肉,只在小说里看过猪肉的赫惟牙刷差点儿都掉了。 第79章 “嗯……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孟昭实话实说,“你得替我保密啊,太羞耻了,啊啊啊啊真的太羞耻了。” 赫惟眼睛瞪得老大,“什么感觉啊?疼不疼?你今天还能去学校上学吗?” 孟昭扯了个似是而非的笑,“没那么夸张,就……一点点不适,不影响上学的。” “哪种不适啊?”赫惟看那些总裁文,书里女主第一次那啥可都是疼得死去活来的,有的甚至能去疼晕过去,她对这事儿恐惧多过 于期待。 赫惟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刚开始孟昭还不好意思说,等去了学校,几节课下来,孟昭身体的滋味不适被心理的满足感所取代,她又忍不住主动和赫惟分享。 “很奇妙的一种感觉,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形态,但是我觉得很美好,紧张、害怕、不确定感都有,纵然一开始我们女孩子们都感受不到所谓的快乐,但是心灵的愉悦绝对是空前的。” 孟昭像在念作文,把这事儿说的玄乎。 赫惟闷头吃饭,“你胆子真大,活该你有男朋友。” 孟昭笑笑,“我有男朋友不也是托你的福,嘿嘿。” “不过……你们的注意安全哦,我之前听程茗说,当时高考前跳楼的那个女生,就是体检的时候测出来……怀孕了,不知道怎么和家里说才想不开的。后来女孩儿爸妈闹到学校去要说法,也是因为突然知道了这事儿。” 赫惟旁敲侧击,说的也是实话。 孟昭当然不会犯糊涂,“叶雪扬是成年人,而且他做事情有分寸,你就放心吧,他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赫惟点点头,又听见她问:“你和你们家老纪,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打算过生日的时候表白,其他的我可不敢想。” 赫惟和孟昭的情况可不太一样,她和纪柏煊八字都还没有一撇,现在又半路杀出来一个觊觎他多年的周晓,她简直腹背受敌。 “也是,你们家老纪今年都三十一了,肯定有经验,你不会也没关系。”孟昭收起碗筷,和赫惟一起去放餐具。 “未必……”赫惟摸摸耳朵,不好意思地说:“程茗说老纪之前没找过女朋友,他好像也没有经验。” “啊?” 这回换孟昭目瞪口呆,“真的假的,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是简叔叔说的,程茗说,一般男人对女人说自己是处男,大部分都是撒谎;可是男人在男人面前说自己是处男的,基本上都是实话。” 赫惟说:“男人在这种事情上都喜欢装,是也说不是,老纪这人不爱撒谎,所以他说的我信。” “天呐!” 孟昭湿巾摇晃赫惟的胳膊,“那我觉得你有必要提前学习一下,反正早晚都用得上。” 孟昭早上冷却下来以后就开始后悔,她从前只看了纸上谈兵,以为这种事儿简单得很,脱了衣服就是干,谁承想居然还有些难度。 就连叶雪扬这种什么都懂的人,也没琢磨明白。 但凡她提前做些功课,怎么也不知道卡在半道上进退两难。 “怎么学习?”赫惟来劲了。 “今晚上我爸上夜班,我去他电脑里面找了发给你,你晚上记得登q//q。”孟昭之前有回用孟伟的电脑,无意间瞥见过,他保存过一些小视频,那标题一看就不正经。 …… 到了晚上,赫惟吃过晚饭就回了房间,洗过澡以后就蹲守在电脑前,等待孟昭发来教学视频。 紧张和兴奋各占一半,在下载视频的过程中,赫惟很难不想起她的第一次梦游。 梦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赫惟清楚地记得,她醒来以后,那根抵在她后腰的…… 她从来不敢深入地往下想,可是她知道那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 赫惟点开一段视频,一点前奏也没有,混沌的画面占据整块电脑屏幕,她还来不及反应,男人粗鄙的声音就直灌入她的耳朵。 紧接着是女人的回应。 似乎很享受,可为何她却带着哭腔,嘴唇都要咬破了。 赫惟看得脸红心热的,也跟着紧咬住下唇。 这样真的会舒服吗? 她试着用手指去探了探,根本不敢往里伸。 更不敢想象以纪柏煊那天的形状和硬度……她怕自己会像霸总小说里的女主一样,第二天直接下不来床。 不行不行。 不能想这种事情! 实在太难为情了! - 纪柏煊出差回来,落地京市是晚上十点多。 他在飞机上吃了点东西,饿是不饿,就是有点儿累。 三天飞三个城市,他第一次坐头等舱坐到屁股疼。 回房间之前照旧是先去看一眼赫惟。 他原定的是明早的航班回来,谁知道下午就将合同提前签了,他不假思索地改了机票,为的就是给赫惟一个惊喜。 他昨天下午特意绕去香港,给赫惟买了她上次说好吃的那家糕点,想着她每晚学习到深夜,正好可以当夜宵吃。 纪柏煊的脚步极轻,推开赫惟的房门,房间里只亮着最暗的一组壁灯。 昏黄的光打在墙上,在白墙上显出一个人影。 纪柏煊怕被赫惟发现,往后退了两步。 就是在这时候,他听到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纪柏煊一双脚顿在那里。 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他是突然坠入的失事飞机。 第53章 六便士28一晚上四次,他差点下不来…… *六便士* 纪柏煊在衣柜里大气都不敢喘,听着程茗夹杂着喘息声的蜜语甜言,心如凌迟。 那只在梦里出现过的曼妙声音,充斥耳膜,虽刻意压制着没敞开嗓子叫,但却致命。 比想象中的还要动听。 却不是奏与他听。 心更痛了。 纪柏煊蜷缩在衣柜里,身后是赫惟的几件裙装和外套,腿边的收纳盒里有她贴身的文胸和内裤,他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条在手里,凑近去嗅那上面除洗衣液以外的味道。 科学无法解释,为什么不论换什么牌子、什么香型的洗衣液,都无法掩盖那股诱人的香。 是属于赫惟的味道。 在这间独属于赫惟的房间里,在堆满她的衣物的衣柜里,那种香味格外浓郁,直钻进他的脑仁里。 猝不及防地, 他ying了。 纪柏煊闭上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任世界在他面前坍塌,变成一片废墟。 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纪柏煊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他在暗无天日的谷底感受濒死的绝望,同样绝望的,是他身体的本能反应。 时间流逝没有声音,外面多久里面就有多久。 等真的睁开眼睛看向外面,猝不及防就看到…… 不等他伸手去抓握什么,……就进了程茗嘴里。 程茗说那是他的宵夜。 凭什么…(删减)…他吃这么好。 嫉妒之火在胸口团成一颗火球。 他也想吃。 …(删减)… 想永远记住那个味道。 可他现在只能望莓止渴口更渴。 那是什么滋味,光是想象就让他差点出来。 山珍海味吃多了的人怎么会爱惜粮食。 如果是他这种饿极的人,(删减)他才不会坐着,他会跪着,他会仰望她,无比虔诚又心怀感恩地,接受老天爷对他的恩赐。 他也会回馈她,她想要什么他都给她,给她好多好多,也只给她。 可是没有。 他只能咬住冰冷的海绵,攥着那被清洗过、连一点dna都没留下的绵软布料,在脑海中不断假设、假设、再假设。 他弄脏了赫惟干净的胸衣和底裤。 纪柏煊一直不允许自己弄脏她,可是却一次又一次弄脏她的东西,她的衣服、她的浴巾,她的床单…… 现在还有她的衣柜。 没有恩赐,只有惩罚。 他的饭碗被程茗端走了。 是为了惩罚他当年的胆怯和懦弱,言不由衷和落荒而逃。 他活该! 他纪柏煊,活该经历今天这一遭。 离开的时候,赫惟和程茗在浴室里冲洗,纪柏煊将能够证明他有罪的证物带回了房间,放在水龙头下反复冲洗。 清水洗的掉他的罪证,却洗不掉他脑子里的龌龊的肮脏和不堪的情感。 他爱赫惟。 爱到即使压在她身上的人是别人,他的身体依旧做出了最诚实的回答。 一定要这么贱么? 或许就像赫惟曾经说的那样,他纪柏煊根本就不认识也一点儿都不了解自己。 什么光明磊落,什么襟怀坦白,都是假的。 他分明就是个衣冠禽兽! 一面说着要成全她和程茗,一面又想掐死程茗。 明明割舍不下,却企图在程茗面前装圣贤,他可真虚伪。 第80章 纪柏煊反复揉搓手里的衣物,仿佛那布料是程茗。 可是他清楚地知道,那布料分明是他自己。 看上去是完好的,正常的,实际上却是湿透的,扭曲的。 纪柏煊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就等着将秦雨的事情和盘托出,在赫惟最迷茫和无助的时候,他就像从前无数次那样从天而降,无条件地施以援手。 等赫惟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地瞪着他,等她不再说那些冰冷的绝情的话,他就告诉她他爱她。 他可以带她走,她们离开北城,去新加坡。 或者她想去哪里,他都可以 陪她一起。 他好几次做梦,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却在最后一刻被人拍醒。 怎么不干脆拍死他? 纪柏煊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两人的事情,心里的钝痛刚刚平复,却又让他亲眼看到今天这样的场景。 这太残忍了,实在是太残忍了。 但他知道是他活该。 - 四月的探视,在叶雪扬回来京市以后的第二天。 纪柏煊去监狱探视,叶雪扬将他送到地方,在门口等候。 他随意地打开买菜软件,依次将韭菜、羊肉、山药、生蚝加入购物车,然后下单付款。 一晚上四次,他差点下不来床。 孟昭嘲讽他,说:“言情小说里一般只有女主下不来床,男主通常都是一夜九次依旧生龙活虎,第二天还能起床上班,怎么你这么脆皮?” 叶雪扬也不逞强,“什么事情都是熟能生巧,高考完两年不看书,再让你参加一次……四次模拟考,你能次次考出从前的水准?” 两年没做过的事情,他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已然是天赋异禀。 又不像她,这两年在美国有人帮她复习。 叶雪扬克制住内心深处的嫉妒,慢条斯理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我听说外国人这方面有天然的优势,你那个白人男友怎么样,比我厉害?” 否则怎么现在胃口这么大,被开发得这样好。 叶雪扬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又怎么可能那么大度。 “你当我傻啊,回答你这种问题。” 孟昭躺进干爽柔软的被子里,感受身体和棉花的无缝衔接,回味这一夜发生的一切。 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 她缴械了。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 一次又一次。 虽然白人在某些领域有着天然的优势,她比较过。lucas也很好,…………好多次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他都可以帮她短暂地忘记叶雪扬这个人。她…………却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满足过。 不仅仅是失态。 她几乎失//jin了。 每一次都如同……。 床头、床尾、枕头、沙发。 全都被……淹没。 不是她不想睡觉,是没地方可以睡了。 幸好被子被丢在了地上,让她可以在欣赏叶雪扬身上吻痕的时候,有个东西裹紧自己。 太鲜明的对比了。 孟昭的身上一点痕迹也没有。 不知道是美黑以后不易留痕,还是叶雪扬作为小三的自觉,刻意没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临走的时候,叶雪扬给孟昭在隔壁又定了一间房间,将人整个裹在被子里抱了过去,给她一次性拧开了两瓶矿泉水,让她一会儿补个觉再走。 孟昭怪他浪费,一天开两间房,有这个钱还不如今天请假别去上班。 叶雪扬笑笑,“我可以不去上班,但是如果继续,我下午可不会送你去你男朋友那儿。” 孟昭看着他抹平西装上的褶皱,抿着薄唇。 “两年没做,这就当作是你给我的见面礼。” 叶雪扬离开的时候嘴角噙着笑,将她的黑色蕾丝底裤塞进公文包的夹层里。 “你……” 孟昭无语,这让她一会儿怎么出门。 “虽然知道你没有多余的精力了,但万一那个小洋人勾引你呢,要禁住诱惑哦,孟昭。 “还有……我怕你睡完不认账,留作证据。” 叶雪扬胜券在握,坚信上位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孟昭是爱他的。 当年刚毕业的叶雪扬在京市实习,工资扣掉五险一金也没剩多少,还要打一部分钱用于家里还债,非但经济上没有得到松绑,甚至更棘手了些。 他还经常要加大大小小的班,连周末都很难给他假期。这也就意味着,他每个月的收入就只有这五千,没有时间给他再做兼职打零工挣机票钱。 合租的房子已经很实惠,但没法和一学期才几百块的住宿费比,柴米油盐也比学校食堂要贵。为了省钱,那段时间他总是自己做饭,中午自带饭盒,从不喝咖啡也不吃下午茶。 他还买了辆毕业生淘汰的二手电动车代步,风里雨里都没打过一次车。 冬天京市的温度跌至零下,几十块钱的挡风披他都没舍得买,只戴着一副手套就妄图与寒冬作战。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孟昭怎么也想象不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一个体体面面的双一流大学硕士毕业生,竟然住在那样一间逼仄的、用廉价材料隔出来的小房间里。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房间,面积还没有孟昭她们家的厨房大,长度大概刚刚好够他躺下,床那么窄,床边的空间小到他半夜从床上滚下来都跌不到地上,衣柜也没有,他的衣服就只能挂在门后,或者墙上的挂钩上。 太可怕了。 孟昭这辈子看过的恐怖片加起来,都没有那天她在叶雪扬的出租屋里看到的画面惊悚。 她不知道叶雪扬的衣服要晾晒在哪里,也不知道住在那里的他,未来在哪里。 可是明明两个月前,他去纽约见孟昭的时候,给她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开的房间也是正规干净的连锁酒店,他跟着她一起去学校参观,陪她吃她吃不惯的白人饭,和她做//爱的时候用她最喜欢的贵价tt。 如果不是临时回京想要给他一个惊喜,孟昭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支撑他体体面面出现在纽约街头的,竟然是如此大的代价。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吴静的决策。 她不阻拦她们,自有残酷的现实压垮她们。 而这一切,竟然一直都是叶雪扬默默承受。 那天隔着雨幕,孟昭远远看见叶雪扬骑着电动车下班,他骑的很慢很慢,孟昭知道那是因为他戴着眼镜。雨水模糊了他的眼镜,他就什么都看不见,所以骑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擦一下眼镜。 那天孟昭就坐在旁边的出租车里,车里没有风也没雨,她却和他一样模糊了眼睛。 如果爱不能让一个人过得更好,那么这样的爱,就是错误的。 如果爱让一个那么好的男孩子如此辛苦,那么她宁可不要这样的爱。 - 纪柏煊从监狱里出来,再一次向新加坡那边去了电话。 尽管赫远征还是没醒,但是这个好消息,他还是想要亲口告诉他。 秦雨答应见赫惟了。 等到五月底的探视,纪柏煊就会带赫惟去见她。 他迫不及待想要告诉她,她有妈妈,她不是一个没有人要的孩子。 尽管她和她的妈妈还不认识。 车里空气安静无比,叶雪扬给纪柏煊递了瓶水,问他:“现在回公司你也没心情处理工作,要不直接回去?” 纪柏煊没说话,算是默认。 车子在路口掉头,叶雪扬犹豫道:“赫惟妈妈的事情,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话,我可以让孟昭去和她说。” 纪柏煊摇头,“我自己和她说。” “我觉得还是要有所铺垫,”毕竟过去的二十多年,赫惟从来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她的心里肯定有满腹委屈,甚至还有恨意。 “一个人活着,却从来不和你联系,消失了二十多年现在跑出来说她是你妈妈,换成是你你怎么想?”叶雪扬扪心自问,他也无法第一时间接受。 “我不知道。” 纪柏煊在心里预演过,但他真的不知道赫惟会作何反应。 她会愿意去见秦雨吗? 她会相信秦雨不是大家口中那样的十恶不赦吗? 她会原谅秦雨吗? 他不知道。 “要不然……”叶雪扬欲言又止,还是大着胆子开了口,“要不然你先把这事儿告诉程茗,然后让程茗去和她说,我觉得以她们两个目前的关系,他去说也许比你更合适。” “……”杀人诛心。 纪柏煊视线聚焦在叶雪扬后脑勺,好半天才道:“不行。” “程茗今天回学校了,现在疫情还没有放开,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他现在暂时出不来了。” 纪柏煊捏着矿泉水的手倏然收紧,眼神也是从未有过的犀利。 “不是说北京的高校要等到六月份才返校的么,他这么早回学校干什么?” 第81章 叶雪扬明知故问,就想听纪柏煊怎么说。 没想到这一次,他竟大方承认:“是我让他导师把他叫回去的。” “他的论文写得一塌糊涂,早该滚回学校里卧薪尝胆去了,在外面玩儿的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第54章 六便士29那样的梦,她做了四十一次…… *六便士* 秦雨出生于烟雨江南,父母都是跑船工人,她从小留守在乡下,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八岁那年家乡发大水,爷爷奶奶带着她去地势更高的隔壁村逃难,中途帮着老乡救几头牛,被大水冲走,再没回来。 秦雨等了一个月,等洪涝灾害结束,又传来新的噩耗。 父母的轮船沉了江,一家人都被那场大雨带走。 讽刺的是,她的名字里带雨。 村里人都说她这人命硬,克死了全家。 被送到县里的孤儿院那天,也是个雨天。 院长从村支书的手里接过秦雨,手里黑色的雨伞断了一根骨架,雨伞只微微变形,也许扛风效果大打折扣,但为个小孩子挡雨绝不成问题。 如果把每个人的家都比作一把伞,秦雨知道,她的那把伞,每一根骨架都是折断的。 她是孤立无援的伞柄,被丢弃在了一场雨里。 赫远征以前不叫赫远征,但至于叫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据院长说,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时候,他只有两岁,发着高烧,含含糊糊一直叫着手疼脚疼,当时被怀疑是得了小儿麻痹症。 七十年代末,重男轻女异常严重的年代,如非孩子有病,没有父母会将孩子遗弃。 即使家里孩子多养不起,送给亲戚朋友养着也能收点好处,总好过于辛苦生下来就这样扔出去。 赫远征是个例外,也是当年那个孤儿院里,唯一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的男童。 小儿麻痹大概是误诊,他退烧以后恢复正常,跟着院长姓了赫,取名远征。 院长说他被丢在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是10月19日,中国工农红军万里长征胜利的日子。 对她们这样的人而言, 人生也是一条遥远的征程。 秦雨来院里的时候已经上了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也会算数背唐诗,再加上她的父母没有将她遗弃,故而保留了原来的名字。 秦雨和赫远征初识于宁安县孤儿院,在1987年的春天。 赫远征大秦雨一岁,是院里所有小朋友成天挂在嘴边的哥哥。 大家都喜欢和他一起玩儿游戏,捉迷藏,老鹰抓小鸡,跳房子,就没有他不擅长的东西。 院里的小朋友多为残疾儿童,有的生下来就少一只胳膊,有的不会说话,也有些是先天智力残疾。 秦雨混迹在那些孩子里,是当仁不让的大姐大。 就连赫远征也不敢惹她。 秦雨能说会道,聪明伶俐,是院长都认证的好帮手。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漂亮。 大人们常说,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早晚会有人愿意收养。 但事与愿违,小女孩儿在那个年代总是没有男孩子吃香,先被领养走的人是赫远征。 1990年的春天,十三岁的赫远征被县里一个木匠工人收养,离开了孤儿院。 结果不出半年,木匠家里出了事儿,一家人去外地躲债,丢下了刚进中学念书的赫远征。 赫远征又重回了孤儿院。 谁知短短半年,竟早已物是人非。 “院长走了。”秦雨靠在爬满青苔的院墙边,抬头看星星。 她指给赫远征看,“听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院长,她们一个一个都去了天上。” 赫远征不信这些,纠正她,“人死了会被埋在地底下,时间久了会腐烂,会被生态系统里的分解者分解掉,最后变成一具白骨。” 他上了几天初中,领到了初一课本,在生物书里看到过这部分内容。 秦雨阴冷的眸子看向他,揪住他的衣领子,恐吓他,“我不许你瞎说,再瞎说我就揍你,把你打成一具白骨!” 赫远征砸砸嘴,不敢忤逆她。 院长走的那年只有四十七岁,白血病,不治之症。 秦雨时常看着她鼻血如注地流下,她用湿抹布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她经常哭,抱着院长号啕大哭,可越到后面眼泪越少。 秦雨悲哀地发现,生病去世竟然比意外离世要消耗眼泪,怪不得有句话叫长痛不如短痛。 她以前也没哭过那么多回。 赫远征说人的一生注定要流两升眼泪。 而她的眼泪如果在小时候就流干了,那么长大以后就都是好日子。 秦雨笑了,“女孩子能有什么好日子,小时候照顾弟妹,长大了生儿育女,照顾丈夫孩子,还要赡养公婆,一辈子都是吃不完的苦。” 赫远征安慰她,“你才十二岁,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被人领养走呢,去个富裕善良的好人家,以后不就都是好日子?” “被领养就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也被领养过,这半年你过得好吗?”秦雨看着他手上的烫伤疤,联想到他被再次撇下的遭遇,不用想也知道他这半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起码有学上,有书读。”赫远征只有这一个愿望。 孤儿院里的教育水平有限,智力健全能接受教育的孩子有十来个,年龄参差不齐,都混在一起上课,给她们上课的老先生根本无法顾及到每一个。 秦雨摇摇头,“上学有什么用?我答应了院长要帮她照顾这些弟弟妹妹,就算有这样的机会我也不走。” “知识改变命运,读书当然有用了。” 赫远征不知从哪儿折的一根狗尾巴草,戳在秦雨的脸上。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走,去上学。”赫远征主动揽下责任,“我比你大,又是男孩子,我还跟院长姓,照顾她们的任务我替你做。” 小孩子总是无所畏惧,不明白这些话的重量,却说到做到,一诺千金。 时间在混沌中慢慢流逝,一晃就到了三年后的夏天。 1993年,秦雨被一对夫妻领养,带回了北京。 分别的那天,终于没有下雨。 赫远征送她们一家去车站,祝她今后的生活都能雨过天晴,天天都是好天气。 那时候的她们谁也没有想到,三年以后再见面,会是在那样一个慌不择路的雨夜。 领养秦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四十多快五十岁,男人叫王贵平,是政//府机关里的一个小干部,女人叫吴艳红,是中学老师,两人居住在北京市西城区三里河三区,是左邻右舍公认的老实人。 两人是原配夫妻,结婚多年,因为妻子习惯性流产一直没孩子,寻以求药多年未果,才决定回老家领养一个孩子。 老家发展缓慢,贫困人口多,很多留守儿童一辈子也没去过北京,秦雨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一路向北的时候,她就没想过再回那个小县城。 那里,她留恋的人都去了天上,现在只剩一个赫远征。 到了北京,秦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开始给远在宁安县的赫远征写信。 无外乎督促他照顾院里,少打黑工,看书写字的时候眼睛离书本远点 儿,这些鸡毛蒜皮。 赫远征偶尔也给她写信,逐一向她汇报院里的每一个孩子,让她放心在北京过好日子。 住上了大房子,有自己的房间,每顿都有肉吃。 日子当真像赫远征祝愿的那样一点一点好起来,直到…… 1995年末,王贵平升了职,一向在老婆面前低三下四的男人突然有了脾气,开始喝酒和晚归。 偶尔喝多了酒还摔东西,这在前两年是前所未见的事情。 秦雨开始害怕,给赫远征写信的时候提到男人出息了就变坏,字里行间有心疼吴艳红的意思。 赫远征过了很久才回信,说他半工半读上了夜校,明年他就可以参加高考,考上了就能去北京上大学。 心里全是美好畅想和期待。 秦雨也为他高兴。 孤儿院来了新的院长,而长大的她们终将飞出牢笼,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秦雨答应他好好学习,将来也考大学,考北京的大学,考他念的大学。 可是这一天没等来,秦雨的噩梦就开始了。 那天吴艳红班上有个学生丢了,她配合警方寻找,半夜了还没有回家。 秦雨写完作业看到外面下雨了,关紧了门窗拉上窗帘才去洗澡。 雨天室内闷热,秦雨洗完澡出来头发还在滴水,肚子饿得咕咕叫。 平时这个点儿,吴艳红会给她煮碗面,或者蒸一碗鸡蛋羹,今天她人不在,秦雨只能自食其力。 在厨房里捣鼓的时候,门开了。 去朋友家吃饭的王贵平回来了,酒足饭饱,走路都发飘。 第82章 看见王贵平,秦雨下意识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心里隐隐不安。 王贵平和吴艳红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宽厚善良,秦雨来这个家不到三年,周围的邻居对她们只有夸赞,从未有过指摘。 可是她就是觉得奇怪。 人生在世谁能做到十全十美? 她总觉得有些人的善是可以演出来的。 譬如王贵平。 他摔东西,骂老婆,关起门来并不能算得上是个多好的丈夫,可是外人又不知道。 那天雨势在夜里加重,窗外风声雨声猫叫声此起彼伏,秦雨的卧室里书本文具散落一地。 她没有叫,因为王贵平一直堵着她的嘴。她也没有逃,因为男女力量悬殊,她被摔在床脚磕的那一下就疼得钻心,她根本逃脱不了。 那天是第一次。 事后王贵平以喝醉酒为由,跪求之下获得了妻子吴艳红的原谅。 秦雨以为那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却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不会告诉别人,那样就可以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那样的梦,她做了四十一次。 其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夜晚,吴艳红没回家,王贵平撕下自己伪善的面具,压在她身上。 起初秦雨以为吴艳红是不知情的,她会找她哭,后来次数多了她逐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她默许的,也许那些晚归的日子,她根本没有事情要忙,只是刻意回避,为王贵平留足作案的时间。 秦雨想过要逃跑,回宁安县去,可是她寄给赫远征的上一封信一直没收到回信。 赫远征也不知去向。 她能去哪里呢? 警局? 不是没有想过报警。 事实上也的确报过。 但不是她报的警,是对面楼的一个小男孩儿。 可是没有用,民警来了,又被王贵平和吴艳红夫妻两个人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当时的民警姓陆,王贵平叫他陆警官,两条烟就将人收买。 秦雨看着陆世康离去的背影,绝望就是在那一刻冲进的胸膛。 那个报警的小男孩儿被大人拉着,再三发誓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 后来那个男孩儿就被父母接走了,再然后,王贵平身中四十一刀,刀刀不致命,身体里血液流干而死,死状极惨。 而她的妻子被一刀毙命,去得很快。 动手的那天秦雨没有遭到侵犯,她去了同学家,等吴艳萍回了家以后她才回去,蹑手蹑脚地进了家门,紧接着就听到了她们夫妻的丑陋计划。 她们将近五十岁,没有自己的孩子,吴艳萍在王家一直不受待见。 王贵平现在工作风光、收入稳定,本可以和吴艳萍离后再娶,可是两人碍于街坊四邻的眼光一直佯装恩爱,实际早已同床异梦。 当初收养一个快成年的女孩儿,就是为了给王家传宗接代。 吴艳红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们想的很美,想让她怀孕,然后悄悄咪咪生下来假装是她们夫妻的孩子,母子两个一起养。 呸。 呸呸呸呸呸。 这样恶毒的人有什么必要留有后代,秦雨自认为是替天行道,也是为自己报仇。 她从来不后悔犯下那起案子,也不后悔后来的自首,唯一后悔的是不该把赫远征也牵扯进来。 - “就这样,你妈妈当年犯罪是有苦衷的,当时的律师和法官都很同情你妈妈,她绝不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惨无人道。” 纪柏煊只说了秦雨被领养以后的遭遇,再之前和赫远征的故事,他暂时做了保留。 有些事情不必一下子全说出来,否则恐难以消化。 纪柏煊将赫惟抱进怀里,感知到她麻木的情绪,良久良久没有松开。 “老纪,”赫惟消化了好久好久,声音从喉咙里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我在。”纪柏煊抱紧她,恨不能将她揉进身体里。 “当年那个报案的小男孩……是你吗?” 赫惟问他,心里其实早有了答案。 纪柏煊点点头,“对不起,当时……我没能救她。” 那时候法制建设远不如现在,人们心中没有法律只有成见,人言多可畏,qj这样的罪行很多受害者本人都不愿揭露,更何况他当时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对不起,惟惟。”纪柏煊自知自己当年的报警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么多年,每一次看向赫惟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他心里的负罪感无一日消散。 他对她好,爱她护她,即便把命都给她,仍觉不够。 第55章 六便士30角色扮演 *六便士* 五月下旬,赫惟在纪柏煊的陪同下,走进了那所“收留”了秦雨二十一年的监狱。 纪柏煊在车里等着,在叶雪扬的理论指导下,陪了一支烟。 “你这烟是小姑娘抽的。”叶雪扬没接他给的烟,还是掏出了自己的。 两人在车里,感受监狱周围的一片肃穆。 赫惟在见秦雨之前,足足准备了一个月的时间。 她看了两部主题是母爱的电视剧,也看了几篇母爱主题的专业文章,最主要的是,她练习了很多遍叫“妈妈”。 妈妈。 很多人人生中第一个学会的单词,第一个发音,很多人结婚以前叫的最多的一个称呼,遇到危险时脱口而出的叫的人。 赫惟没有叫过。 一次也没有。 秦雨当年涉嫌故意杀害两条人命,且作案手法极其残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通缉名单中。后来她终于和来北京上大学的赫远征取得联系,在他的帮助下,一直藏匿在他校外的一间出租屋里。 作案时秦雨已经年满十八周岁,具备判死刑的前提条件。 她当时无助又害怕,赫远征是她在这世上唯一信任的人,而他刚好学的是法律专业。 如果只是一个王贵平,也许可以躲过死刑,可偏偏还有一个吴艳红,吴艳红的母亲和妹妹坚持主张让凶手以命偿命,这个案子很难轻判。 秦雨无路可走,找到赫远征的时候,她原本只是想和他告个别。 “如果还有来生,做只猫做只狗,我再也不想做一个女孩儿了。”赫远征拉着她的手带她穿过无人的巷弄,听见她这样说,心都快碎掉了。 “一个女孩子,你什么都没有,漂亮就是你的原罪。”秦雨说。 “漂亮不是罪,亵渎漂亮的眼睛才有罪,玷污漂亮的手指才有罪,下流的思想才应该有罪。”赫远征说:“如果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原罪,那么……男人的某些部位,才是原罪。” 他为他身为一个男性而感到抱歉。 唯一可以作为弥补的方式,是他可以帮助秦雨获得最轻量刑。 《刑法》第四十九条明确规定:审判时怀孕的妇女,不适用死刑。 怀孕,自首,以案件的情况来看,大概率会判无期,服刑期间积极改造争取减刑,不是没有出来的可能。 赫远征将这个办法摊开在秦雨面前,说服她钻这个法律的空子,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 他没有强迫她,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性不该是恶人犯罪的途径,它本该是相爱的人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赫远征知道她心里有阴影,他不会去刺激她。 彼时的她们,才不过是两个连法定结婚年龄都达不到的人。 秦雨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赫远征。 然后有了赫惟。 赫远征陪秦雨去自首,陪她上法庭,在她监外服刑期间一直朝夕相伴,唯一遗憾大概是没能在她入狱前进行结婚登记。 后来这么些年,一直到赫远征失踪,他缺席过很多次赫惟的家长会,却从未缺席过秦雨的探视,每个月一次,不迟到不早退,风雨无阻。 也许赫远征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纪柏煊知道,他是一个称职的爱人。 法律界很多人聊起当年这起案子,总会争论《刑法》第四十九条的规定是否有失公平,对孕妇免除死刑,是否会让坏人有机可乘。 以前纪柏煊还认为两边各有道理,直到看见赫惟,看见那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站在他眼前,他无话可说,他唯有感恩。 作为一个政法大学的学生,纪柏煊对法律一直存有敬畏之心。 而赫远征通过这一法条救下了爱人的性命,这一举动,让他对赫远征这个人敬仰有加。 爱情,亲情,友情。 如果一定要按照优先级排序,这就是纪柏煊的答案。 而那些年,赫远征从未告诉赫惟这些事情,一是因为不想让她小小年纪就背负上“杀人犯女儿”名声的重负,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可以给她一个尽可能“干净”的童年。 过早地看清这个世界的丑陋,也许也意味着,她将再也无法轻松快乐地活着。 第83章 - 五月,同样还发生了另一件重大的事。 赫惟作为实习员工,在纪念家居“潜伏”的第二个月,财务部副总监朱芳语因职务侵占罪,被公安机关从公司带走。 “天呐,什么情况。”小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眼看着人被警察带走,她还得向警方提供证据材料。 赫惟和周笠同作为财务部的员工,对这事儿的反应则比小宋要淡很多。 “公司财务涉嫌职务侵占,有人报警就会有警察受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笠继续淡定做她的报表,去个卫生间的功夫,公司里已经大范围议论起来。 上班嘛,咖啡、午休、聊八卦,一天的三个节点。 警察在临近下班的点将人带走,谁还有心情继续埋头工作。 “昨天张总请假了一天,听说是结婚纪念日,大半夜在朋友圈发他太太和孩子的合照,感谢他太太这些年为家庭的付出,我当时还觉得可笑呢,原来是这边和小三断了。” 有人翻出张腾的朋友圈,表情不屑。 赫惟在洗手池前补口红,轻声问周笠:“这事儿笠姐你怎么看?” “我觉得未必。”周笠甩了甩手上的水,去扯纸巾擦手。 “什么未必?未必会判刑么?” “未必断了。” 赫惟不解,“没断的话,出了这种事儿,张总为什么不保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朱芳语根本就不想让老张保她。” 周笠擦干手,在镜子前重新挽了一下发髻。 弃车保帅,聪明人都会做出这种选择。 “你是说,她心甘情愿进去坐牢?她图什么呢?” 朱芳语犯罪,作为直属领导的张腾不会毫不知情,而他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必然是朱芳语有意为其隐瞒。 赫惟已经想到了原因,拿自由换钱,她一个人背负全部罪行,几年后等她出来,张腾承诺她的一定不会吝啬。 但她不能显得太过聪明,否则她在这里干得再久也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赫惟前脚告诉纪柏煊纪念家居的帐有问题,后脚朱芳语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这是很明显的早有准备。 这步棋,林彦大概早就想好了。 “你是说朱芳语和张腾是林彦的人?” 纪柏煊盘腿坐在舞蹈室的地上,看赫惟练基本功。 他刚和律师见过面,酒足饭饱后回来,看见楼上舞蹈室亮着灯,拿着红酒和酒杯靠近。 赫惟给他开了门,笑道:“怎么一个人回来的,梁律师没一起么?” 说实话,赫惟对梁媛的印象不错,远超几年前的夏云初和周晓。 纪柏煊身边出现过的女人实在不多,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其中她最喜欢的就是梁媛。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梁媛不喜欢纪柏煊。 梁媛在美国留学时有个固炮,后来俩人做出了感情,分手后相亲遇到纪柏煊,一开始也想走先肾后心的老路子,结果人纪柏煊是个老古板,几次暗示得不到反馈,梁媛的前男友一回国,两人就干柴烈火又旧情复燃了。 赫惟觉得梁媛这人很酷,至少比她酷。 她曾经觉得,没有哪一个女孩儿,在靠近纪柏煊的时候,会不为其动心,她也用这句话与过去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但梁媛做到了。 梁媛说:“纪总人是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太正经了,这种人没意思透了,和他结婚的话我以后肯定会出轨的。” 赫惟试想过,如果真有那一天,纪柏煊应该也会选择原谅她。 妻子出轨,他大概也只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他就是这样的人。 纪柏煊手里拿着酒杯,坐在一旁看她练功,问她:“谁告诉你我晚上和梁律师一起吃的饭?” “还能有谁?”您的好秘书呗。 赫惟至今没搞明白叶雪扬的立场,他帮忙隐瞒她和程茗的关系,却又时不时试探她对纪柏煊的态度,好像有双重人格。 他说的一个月期限早过去了,赫惟依旧没想过分手,也想不出为什么要和程茗分手。 如果是因为她是杀人犯女儿这件事,可能影响她以后和程茗结婚,那么实在是叶雪扬多虑了。 谁规定谈恋爱就一定要结婚了? 因为不能结婚就索性连恋爱也不谈了,那是叶雪扬和纪柏煊这样的人的行事作风,不是她的。 哪怕结不了婚,能谈一辈子恋爱那就谈一辈子。赫惟对结婚没有什么执念,有的人,你和他结了婚也难保他不在背后搞小动作,比如张腾;有的人,你们不领那张证,他也会一直恪守初心,比如赫远征。 婚姻法只能保护财产,保护不了感情。 是非从来只在人心。 赫惟向纪柏煊说了白天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压着腿,抬头看向纪柏煊的时候,看到他眼里从前最最耀眼的那一束光,不知何时已经泯灭。 他是在失望她的不吃醋? 赫惟笑笑,“林彦一直不务正业,林家的公司前年倒台以后负债几千万,他和你妹妹的感情也一般,如果纪念家居的钱不是被他给侵吞了,那他是从哪里来的钱去帮他父母还的那些债?” “你觉得你三叔会愿意帮他们家擦这个屁股吗?”赫惟不认识纪远兵,却也大概知道他这人的性格,他忙着帮女儿转移婚内财产尚有可能,替岳家还债绝无可能。 别说几千万了,一个铜板都不可能。 纪柏煊 认为赫惟说的有道理,酒多倒了些,继续和赫惟聊起纪念家居的账务问题。 现在就看公安那边查出来的涉案金额有多少,如果和林彦家里的欠款数目对得上,赫惟的猜测就基本可以做实。 但赫惟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林彦……好像没这么聪明。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赫惟接过纪柏煊递来的酒,盘腿而坐在他对面,“纪念家居品牌的知名度不低,每年上交总公司的盈利一直不高,就没有人觉得有问题吗?” “问题肯定是有。”纪柏煊晃着红酒杯,直言:“纪氏集团是个家族企业,我爸创立公司的时候给很多远近的亲戚都分了股份,很多都是无偿赠与的,相当于每年白给她们分红,多一点少一点人家都没有异议,况且……” “况且纪念家居之前的总经理一直是你二叔,你二叔这个人为人低调,在集团里人缘不错,所以没人和他过不去,大伙就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吗?” 赫惟酒量不济,喝了一点儿就有些上头,密闭的空间在空调的作用下温度微微有些冷,赫惟刚才跳舞太热开的空调,这会儿汗都蒸发了吹一点儿风就凉,光洁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已积聚上一层鸡皮疙瘩。 但她没发现,反而是对面的纪柏煊先注意到。 他脱下西装盖在她腿上,起身去调高了空调度数。 “我有点热,就不关了,你继续说。” 纪柏煊坐回来,刻意与赫惟拉近了十几公分距离。 赫惟的手机就搁在腿边,她喝了些酒,起身一个踉跄,说要去卫生间,纪柏煊也连忙起身一起。 刚才去调空调的时候他还是稳稳站着的,这一会儿就也脚步悬浮起来,醉意明显。 赫惟不让他扶,笑笑,“我只是喝酒上脸,没有喝醉。” 纪柏煊没说话,退回去坐下,待赫惟离开后拿起了她的手机。 几分钟以后赫惟回来,纪柏煊又开了一瓶红酒,似有彻夜长谈的意思。 赫惟脸上红晕褪了些,坐下听他将纪氏集团的股权架构和资产结构情况一一说明,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好像迷瞪地睡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她看到了程茗。 程茗说她醉了,要抱她回房间。 赫惟摇头,说她正在和舅舅讨论工作,让他先去睡。 程茗不听劝,单手就抱起她,扛上肩膀。 赫惟反抗,咬在他肩上,“程茗,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舅舅还在家呢!” “你怕……舅舅看到?”对方停下步子。 “我才不怕!”赫惟抱紧他,高喊:“驾~” 抱着的人身体僵了一瞬,然后她的身体就落在了绵软的床上。 纪柏煊转身要走。 赫惟却扯住他的领带,怎么也不放。 “要亲亲~”赫惟贴上来。 果冻质地的两瓣唇够上来,纪柏煊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下。 赫惟的手拽了拽,将领带拉紧,迫使他凑近。 她的唇就在咫尺之外。 “惟惟……”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好香,她的唇珠上亮晶晶的,好漂亮。 “你今天不对劲。”赫惟支起身子,眼神没有聚焦,却试图要看清眼前的人。 纪柏煊呼吸放慢,听见她说:“穿西装、打领带,你还戴眼镜……” 赫惟贴近纪柏煊的耳朵,轻轻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热气吐在他耳后,纪柏煊脑子里“轰”地一声。 第84章 有什么东西突然坍塌了。 谁说男人喝了酒石更不起来的,现在哪怕是世界末日,天塌了他也能给它丁页起来。 “你是在玩儿角色扮演么?”赫惟酥软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 这样的声音,她从来没有清醒地对他说过。 “是,”纪柏煊吞咽了一口口水,感受到他的耳垂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包裹。 他突然间好渴。 纪柏煊扭过赫惟的脸,让她看向他的眼睛。 那里面是她的脸。 美到窒息。 “我好喜欢。”赫惟眼睛也亮晶晶的,里面好似住着几万颗星星。 “那你知道我在扮演谁么?”他将她的手按在胸前,在吻她之前,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纪柏煊。” 赫惟脱口而出,眼睛忽然瞪得很大。 纪柏煊捂住她的眼睛,下一秒握着她的手摘掉自己的眼镜。 一同被摘下的,还有被她消磨殆尽的理智。 第56章 月亮28手指插进来。 *月亮* 纪柏煊在一片寂静中退出门外,呼吸平复后才敲了敲门。 再进去,屋里什么声音也没了。 他的脑子里却也浮现出一道新的声音,在赫惟心虚地看向他时。 他想象的是她说对不起。 小声地,紧张地,搓着手说。 她说她不该偷看这种东西,甚至主动提出面壁思过。 而他就看着她身后的那面白墙,看到她趴在那上面,双手被高高举起…… 白墙变成玻璃窗,少女的脸就贴在玻璃上,她的身后是恶魔,是地狱。 多年前,爷爷家对面那户人家的阳台上,纪柏煊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幕。 后来那一幕被描述成是家长在打孩子,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大概只有他和那个女孩子一直都还记得。 “老纪,你怎么现在回来了?”赫惟一直还没洗澡,穿的还是白天在学校里的那套校服,室内暖气足,她脱了外套挂在进门处,手里拿着睡衣。 “提前谈完事情了,就回来了。”纪柏煊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饿不饿,我买了上次在香港你说好吃的那家糕点,一会儿吃两块儿?” 赫惟叉腰,“那你要陪我吃。” 纪柏煊点点头,“我先回房间洗个澡,你也洗一下。这个点了还不洗澡,你的拖延症越来越严重了。” “刚才就准备去洗了嘛,不过幸好我没洗,不然你刚才敲门我肯定听不见。” 赫惟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水声响起,纪柏煊这才关好门退出去。 男人洗澡总是比女人要快。 纪柏煊习惯头发吹至半干,冬天空气干燥,他的引水量大大增加,去楼下开了瓶冰水,想起赫惟一板一眼说冰水对身体不好的样子,他又将矿泉水放了回去。 大晚上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 也给赫惟泡了一杯。 端着赫惟的那杯蜂蜜水和一小碟蛋卷酥上楼时,房间里的吹风机声音刚好停下,纪柏煊再次敲了敲门,门被打开,他看见披散着一头湿发的赫惟。 “好烦。”赫惟抱怨,“头发太厚了,吹起来好慢好难受,热死我了。” 纪柏煊一只腿刚踏进去,另一只腿还在犹豫,手里的蜂蜜水就被赫惟主动抢了过去。 “好渴呀。”她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抬手擦了擦嘴,“好甜呀,老纪你怎么想起来冲蜂蜜水的?” “阿姨说你这两天胃口不好,有点儿上火,喝点蜂蜜水对你的症状有帮助。” 赫惟脸一红,她哪儿是胃口不好啊,她明明是便秘! 也不知道是阿姨故意把话说得好听,还是纪柏煊自己把话说的好听。 赫惟捧着蜂蜜水,嘴唇一抿,想起一招。 她将杯子搁到茶几,转身进了卫生间,将吹风机拿了出来。 将吹风机的电源线插进沙发旁边的插座里,赫惟晃了晃手里的吹风机,“你可不可以帮我吹一下头发啊,我今天在学校好累哦。” 纪柏煊闻声坐过去,将茶几上的蜂蜜水拿的近了些。 和那碟蛋卷酥挨在一起。 他没有说,其实他今天也累了一天。 他现在就想看着她吃两口蛋卷,听她说一句“好吃”,然后他就回去自己的房间,好好地睡一觉。 但别做梦。 他最近越来越害怕做梦。 赫惟将吹风机塞进他手里,不由分说地直接躺下。 她随手将一个 抱枕垫在他腿上,她枕着抱枕,抬头就看见纪柏煊的脸。 长发在他腿边铺开,他先是整个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打开吹风机,让它的声音盖过自己突然失控的心跳声。 赫惟伸一只手去薅了薅头发,手指插入湿发,摸了一手潮湿。 她说:“你先吹发根,然后再吹发尾,手指插进来抓着头发吹,这样干得比较快,知道吗?” 赫惟的眼睛弯起来,那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和愉悦。 纪柏煊关了吹风机,“你刚才说什么?” 吹风机声音太大,他没听太清楚。 “我说!”赫惟仰头看他,“叫你手指插进来!你的手呢?” 赫惟抓住他空着的那只手,摊开他的手掌细细打量。 “老纪,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手很漂亮?” 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捏起拳头的时候青筋凸起,手里拿着东西的时候,赫惟都嫉妒她不是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还有每一次他扶眼镜的时候,胳膊搭在车窗上,手指摩擦着车窗沿的动作,赫惟总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这样好看的一双手,都可以去当手模了。 纪柏煊动了动自己的手,又被赫惟捉了回去。 “我还没看够呢,你别动。” 赫惟扯住他的胳膊,将他的手掌就那样平行放在她面前。 “我给你看看手相。”赫惟偷笑,拿指甲去描绘他掌心的几条线。 “生命线、事业线、感情线,老纪你这几条线都挺长的嘛。” 赫惟摊开自己的手去和他的做比对,突然间发现一个相似点。 “你看,我这么小的手,感情线和你的一样长诶!” 是真的长短差不多,很清晰,旁边也没有其他错杂的纹路。 纪柏煊笑了笑,“笨蛋,那是因为我这方面到现在都还没起步。” “你别忘了,今年过完年我就三十一了。” 说到这里,纪柏煊心里有些怅然。 时间是无论你有多少财富、智慧、德行都换不回来的东西,人的衰老不受控制,他永远不可能再年轻回去。 赫惟却这么年轻,她下个月才刚刚到十八岁。 “才三十一岁而已嘛,一点也不老啊。”赫惟继续把玩他的手指,问他:“起点晚是什么意思,这个感情线是按照上面来算的呢?初恋、初吻,还是什么?” “你想按照什么来算就按照什么来算。” 纪柏煊拿她没有办法,看她小嘴一开一合,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法集中在她的头发上。 赫惟笑笑,狡黠道:“这可不能随便算,如果按照感情发生的时间来算的话,我的线好像……已经开始了。” 纪柏煊喂她吃了一块蛋卷酥,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心里有些酸楚。 言下之意,纪柏煊这些都还在。 三十一岁,初吻什么的都还在。 嗯……赫惟很满意。 上次那个碰一下不能算吻,她要重新计划一下她的初吻。 当然,也是他的。 赫惟闭着眼睛咀嚼食物,甜蜜的流心在口中爆开,耳边是吹风机的聒噪,心里盘算着她的小九九,脚丫子不自觉地摇晃起来,不时拍打在沙发扶手上。 咚咚咚。 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长发难干,纪柏煊吹了好久,席间赫惟打了两个哈欠,困意席卷。 他的手腕酸得很,疲惫再度添砖加瓦,心里却忍不住去细嚼赫惟刚才的话。 她是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是这个意思吗? 那个人是谁?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为什么一无所知? 腿部肌肉僵硬着,等赫惟起身后好久,纪柏煊也没挪动身体。 “老纪,”赫惟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人又再度枕上去。 纪柏煊的手原本搭在抱枕上,被赫惟脑袋一压,人微微颤了一下。 她压过来的是她的耳朵。 她侧身躺着,面朝他,故意把耳朵放进他手心里。 她还蹭了蹭,说:“你这样堵着我的耳朵,我听听我说话是不是真的会有回音。” 纪柏煊无奈,身子再度绷紧,脊背往后靠过去。 “哈哈哈,好好玩儿啊,像在溶洞里面。” 赫惟压住他的手掌,问他:“老纪,你还记不记得我初三那年和程茗打了一架,当时在那个慈善晚宴上,给你丢了很大的人。” 第85章 赫惟嘟嘴,仍然为那天的失态而感到害臊。 “没有那么夸张,也就……丢了很小的人。”他有些口渴,下意识拿起茶几上的蜂蜜水抿了一口,咽下去之后才想起来这是赫惟的。 眼睛瞟过去,庆幸赫惟没注意到刚才的那一幕。 赫惟的注意力在她要阐述的事情上,她表情莫名严肃起来,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先发制人。 “老纪,如果有一个事情,我可以保证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但是我没有证据,你会相信我吗?” “当然。”纪柏煊没有犹豫哪怕片刻。 他无条件相信赫惟,这毋庸置疑。 “你就不担心我会撒谎骗你吗?” 赫惟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确定他是不是在搪塞她,说好听的话哄她。 “尽量不要撒谎,”纪柏煊一本正经,“撒一个谎就需要撒很多的谎来佐证它,需要很缜密的逻辑,你一个文科生,这方面是弱势。” 赫惟不爽了,“我文科生怎么了?你不也是文科生?” “文科生比较容易感情用事,忽略逻辑,这是你爸爸说的,不是我说的。” “重理轻文,这是个社会现象,我爸这个人都是听学校领导的安排做事情,他说的话你也信?” 赫惟抓起他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理科生促进现代文明发展,文科生丰富社会文化建设,谁也不比谁高尚!” “逻辑清晰,以后我们文科生的面子靠你去夺了。”纪柏煊抽回自己的手,“说吧,怎么好好的又提到那个慈善晚宴了?程茗又惹你了?” “不是……”赫惟不好意思地说:“其实,那天是我冤枉他了。” “老纪,你觉得周秘书这个人……怎么样?” 赫惟想先听听纪柏煊对她的看法。 “聪明,努力,做事情认真,为人也比较有礼貌,这几年工作上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纪柏煊伸手扶了扶眼镜,鼻腔里钻进一股咸香。 “那她就没有什么缺点嘛,在你眼里。” 赫惟不开心了,听到纪柏煊这样的称赞。 他怎么可以这样称赞别人? “没有吧。”纪柏煊想了想,不明白赫惟此话的用意。 赫惟噌地一下从他腿上起来,盘腿而坐,瞪着他。 “这么说你觉得她这个人完美?” “你就不觉得她心眼儿多,装单纯?” “你就不觉得她爱慕虚荣,表里不一?” 纪柏煊被问住了,没敢接话。 赫惟气鼓鼓的,“你刚才还说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的!” 纪柏煊委屈,“可是你还没说什么事情呢。” 赫惟扯过他腿上的抱枕,“既然人家周秘书在你心里都这么好了,我再要说她的不是,你才不会相信我呢!” 赫惟拿着抱枕砸他,一点儿力度也没有,故意的。 纪柏煊由着她砸,“我信你,我肯定信你,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呀。” “周秘书她喜欢你!”赫惟重重地将抱枕砸向他,这回没再手下留情。 纪柏煊伸手抢过抱枕,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这都哪里听到的谣言,天方夜谭。” “你刚才还说你相信我的!” 赫惟脸一下子拉下来,扭过头去,“骗子!” “当时我被泼一身水的时候,周秘书也在卫生间里,但当时她是第一个看见我的,她装作很关心我的样子,直接帮我把嫌疑人锁定到门口的程茗身上了,我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她。” “后来你让她带我去酒店的房间,她给我拿来了新的干净的衣服,可是我当时身上的那条裙子,她为什么没有拿去干洗?” 赫惟振振有词地说:“那天我在她微博上面看到她的照片了,她发过那条裙子的照片,她穿着我的裙子!她将那条裙子据为己有了!” “微博?”纪柏煊掏出手机,“什么样的照片,你找给我看看。” “没有了,”赫惟说:“她删掉了,现在已经看不到了。” “但是我真的看到过,还有程茗,他也看到了,我是用他的手机看的,不信你可以问他。” “我信。”纪柏煊放下手机,转过赫惟气得颤抖的肩膀。 他看向赫惟红红的鼻尖,在她落泪之前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信你。” “但是这也不能证明她喜欢我吧?”纪柏煊在男女感情方面实在是不算敏感,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而且私藏裙子和喜欢他这两件事没有直接的联系。 赫惟叹气,“文科生有没有理科生逻辑缜密我不知道,但是你们男人心思真的没有女人细腻,别人喜欢你你都感觉不到,你们公司员工都看出来啦,笨蛋!” “因为喜欢你,所以她嫉妒我!但是嫉妒我也没有用,她也撵不走我,只能耍手段气我离家出走。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设计好的,她还用我喜欢用的护手霜,打听我用什么香型的洗发水,她办公桌抽屉里好多东西都是我用过的。” 赫惟把话放在这,信不信由他。 她下了沙发,赤脚踩在地板上。 下一秒,纪柏煊也站起来。 赫惟低头,看见他西裤上那大片潮湿水渍。 是她刚才吹头发时蘸上的水。 他下意识拿抱枕挡了一下,速度之快,让赫惟还来不及确认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被那潮湿西裤包裹着的。 好像……被唤醒了。 第57章 月亮29“纪柏煊,你喜欢我。”…… *月亮* “你说他挡什么?” 赫惟将昨晚纪柏煊的反应描述给孟昭听。 孟昭正在剥鸡蛋,又大又圆的白水煮蛋,吴静每天早上都给她煮两颗,最近她实在咽不下去,总要分一颗给赫惟。 赫惟早上在家里吃过了馄饨,这会儿接过孟昭递来的鸡蛋,小口咬着,手里胡乱翻着从书包里掏出来的几张卷子。 “早知道昨晚就先看片儿再写卷子了,你发的时间太晚了,我昨晚差一点就被老纪撞了个正着,那可太尴尬了。” 孟昭吸一口豆浆,“你尴尬还是他尴尬?” “他拿抱枕挡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你胆子真大,居然敢躺男人大腿上。” 孟昭将手机调成静音,在抽屉里悄悄给叶雪扬发了刚才的早餐照片,叮嘱他吃早饭。抬头看见赫惟还在扒拉那几张卷子。 赫惟不懂,“我和老纪经常这样的呀,靠他肩膀睡觉,靠他腿上看书,这怎么了嘛?” “靠他腿上……把后面两个字省略,就是他心里的想法。他是个男人,成年男人,你不知道男女有别不该做这种肢体接触的么?” “不至于吧,老纪可是正人君子。” 赫惟伸手摸上孟昭的大腿。 “这和正不正人君子没关系,这是男人女人身体构造决定的。”孟昭把她的小爪子拿走,“为什么女儿不能单独和爸爸一起睡觉,因为要避嫌,亲爹都不会和女儿过分亲密,更何况你和纪叔叔这样的关系。” “你是说你爸也不让你枕在他腿上看书?” 赫惟没怎么感受过父爱,赫远征失踪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且一直不算亲近,她还以为这种亲昵稀松平常,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孟昭点点头,“你真的觉得纪叔叔把你当女儿看待?” 谁家养女儿是这样养的,几乎是没有一点原则,赫惟想要怎样他都依她。 “我以为是我看错了……”赫惟还在想昨晚纪柏煊拿枕头挡住的那里。 孟昭一剑戳穿她的天真,“你们家老纪绝对也喜欢你,你信我说的。” “喜欢你,才会对你这么好什么都纵着你;;喜欢你,才会允许你越来越得寸进尺的举动;喜欢你,才会对你的触碰有反应。” 孟昭作为一个比她稍微有经验的成年人,此时十分笃定。 “可是小说里也说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他们对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可以有生理反应。” 赫惟知道纪柏煊爱她,否则这么多年他不会允许她这样嚣张跋扈地“占有”他,可是他自己知道吗?这是一个问题。 即使她当面戳穿他,他大概也会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他不会承认他喜欢她的,赫惟知道。 “生理反应?别人或许说得通,但你们家老纪不会,他多克己复礼的一个人,要是这么容易产生生理反应,他早换一沓女朋友了,还能忍得到现在?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女朋友,你自己心里没有数?” 后面的话孟昭没说出来,早自习铃声响起,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背诵声。 赫惟在心里默默举例纪柏煊喜欢她的证据。 一桩桩一件件,纪柏煊喜欢她,这是就连孟昭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 周末的早上纪柏煊不用早起,赫惟也习惯赖床,但这天一反常态。 第86章 别墅里静悄悄的,阿姨出门买菜,回来时破天荒地看见两人都在客厅里。 和以往的周末不同,这次两人各自穿着整齐,坐的位置也相隔甚远。 没有对视,也没有对话。 两人僵持着,各自的表情都不自然。 阿姨以为两人吵了架,忙躲进厨房收拾食材,不再出来。 这位阿姨在这里做了快一年,对这对“叔侄”的关系不能算是了如指掌,但总也心中有数。 她一直觉得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叔叔和侄女。 打听过后才知道,两人果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仔细回想,才发觉两人之间气氛古怪。 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也不像晚辈。 这样不清不楚地住在一起,得亏是独栋别墅,要是住在小区里,街坊四邻怕是早就传开了。 大半夜的,叔叔经常往侄女房间跑,说什么检查作业,唬谁呢? 男男女女,一点边界感都没有,有钱人现在难道还有养童养媳的? 阿姨心里嘀咕,却也不敢问,每次看到些什么不该看的都自动屏蔽,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避起嫌来。 这事儿说来都是赫惟自找的。 前一天夜里,赫惟睡不着觉,再一次假装梦游进了纪柏煊的房间。 孟昭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荡,赫惟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天一闪而过的纪柏煊拿抱枕挡住的画面。 她已经许久没有梦游和假装梦游过了。 赫惟依旧小心翼翼地,可掀开被子的时候手都没抖一下。 她只是害怕弄醒他,但却并不害怕躺在他身边。 坏事做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赫惟不觉得她们躺在一起有什么奇怪的,以前那么多次她都躺过。 只是这一次,她不准备在天亮之前离开。 她想看看纪柏煊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时候的反应。 事实证明,她留下来是对的。 天蒙蒙亮的时候,赫惟的生物钟醒了,她没睡太久,身子软绵绵地缩在被子边沿,没敢靠近纪柏煊。 孟昭说过,男人的腿敏感,她不敢造次。 但她想亲他。 纪柏煊的嘴唇颜色红润,却略显干燥,呼吸间嘴唇微翕,像是在 梦里渴了。 他的嘴唇并不薄,书里说这样的男人重感情,赫惟相信。 她凑上去,吸取上一回偷亲他失败的教训,这一次省略一切虚张声势的动作,直接上嘴。 能亲几秒是几秒。 赫惟势在必得,却没想到这个吻如此货真价实。 纪柏煊身子动了动,竟然将她一把揽进怀里,嘴唇碾上去,好几番辗转。 越吻越深。 赫惟求之不得,由他抱着,在心里暗想:苍天可鉴,这可不怪我偷袭,是你自己亲我的。 赫惟感受到这个拥抱的温度逐渐攀升,他的体温越发的烫,像个大大的热水袋。 她没有刻意去触碰他,反而被他胳膊钳制着,动弹不得。 心里窃喜,人就容易发飘。 赫惟迷失在这个吻里,逐渐忘了……天就要亮了。 纪柏煊近来经常做这样的梦。 梦里他不是一个人,怀里抱着香软的小姑娘,他在给她讲故事听。 她的头发很长,经常摩擦在他脸上,痒痒的。 可他要是把她推开,就会更痒。 他试过只是单纯给她讲故事,但是对方不依不饶的,还要他给她唱歌,画画,她还拉着他跳舞。 她总穿一条白色的舞裙,一双脚或穿着舞鞋,或赤裸着脚,脚尖踮起来,从一片碎玻璃道上走来。 朝他走过来。 他的心也想被那些玻璃扎破了一样,生疼。 他宁愿是他踩在那些玻璃上。 可是他的脚下什么也没有,他没办法替她承受那样的痛。 每次做这样的梦,醒来以后,纪柏煊总会陷入沉思。 梦不是无意义的,他清楚地知道,终有一天这梦会照进现实,如果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的话。 可是来不及了。 当他睁开眼睛,看见梦里的小姑娘就出现在他眼前,那张脸从模糊到逐渐清晰,他的呼吸像被突然掠夺,慌忙扭过了脸。 方才,他的嘴在干什么?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试图告诉自己这还是在梦中。 赫惟舔了舔唇,伸手抚上他的眼睛。 “早上好呀,纪……叔叔。” 她笑意盈盈,捉他的手伸出被子,往他怀里钻。 纪柏煊身子僵硬到极点,想伸手推她却又无从下手。 他的一只手在她手里,另一只手去探身上是否还穿着衣服,触到更尴尬的地方。 周末的早上他通常会起反应,今天做了梦,他石更度更甚。 “你下去。”纪柏煊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赫惟眨巴着大眼睛,“下去哪?” 她试探着往下躺了躺,腿交缠上去,“是这里吗?” 纪柏煊忙往后挪了挪,额头青筋暴起。 “我让你下床……” “我不!”赫惟耍起无奈。 刚才那个吻,还不能证明她们是彼此喜欢的么? 既然都彼此喜欢了,那趟在一起也没什么吧,她知道她现在年纪还不到,但她又不准备做什么。 接吻对她来说已经是今天最大的惊喜了,她没想再逾矩。 纪柏煊闭眼叹气。 坐起身来。 他抱着被子,结实的胳膊从她手里撤出来,挡在胸前。 “听话,回你自己房间去。”他几乎是在祈求她,求她给他留一些尊严和体面。 赫惟穿着睡裙,两条光洁的白腿从被子里跨出来。 纪柏煊以为她要下床,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她长腿一转,这个人隔着被子跨坐在他腿上。 白晃晃的大腿就在他面前岔开。 “纪柏煊,你喜欢我。”这是一个陈述句。 赫惟唇角弯起来,有意无意舔了舔下唇。 “刚才我们接吻了,你还记得么?” 纪柏煊扭过脸,在想死和想射之间,选择了装死。 他没说话,身上的人动了动,却突然下了床。 赫惟说:“早餐想吃什么?今天本小姐心情好。亲自给你做。” 纪柏煊睁开眼睛,看见赫惟远去的背影,幽幽道:“以后在家里,不许穿睡裙。” “你怎么不说,以后不许我进你房间?” 赫惟靠在门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长腿,笑了。 再然后,门被她带上,纪柏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再下楼时,他刻意与赫惟拉开距离。 对方也是一样,坐得离他远远的,好像早上的一切真就是一场梦。 可是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们……接吻了。 她知道那不是梦。 他也知道。 - “什么玩意儿?”简胤淮听完纪柏煊的话,立刻坐不住了,人站起来,退远几步打量起他。 “你还是人嘛?”简胤淮表情里满是嫌弃。 “你这个人真是没救了!”简胤淮得出结论。 “要我说,人当你秘书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一天24小时手机不许关机,全国各地哪里出差人不跟着你?你现在说要开人家就开人家,理由呢?” 简胤淮不理解。 “赫惟不喜欢她。” 纪柏煊言简意赅,没提那条裙子,也没提赫惟主张的“周晓喜欢他”这件事儿。 “我就纳了闷儿了,”简胤淮看他像看猩猩,“赫惟,赫惟,赫惟!你满脑子都是这个小丫头片子,你走火入魔了吧?” “你的秘书,她喜不喜欢重要吗?你喜欢不就行了?” “那以后你结婚,她不喜欢你老婆你还就真不娶了?” “嗯,不娶。” 纪柏煊没有半分犹豫。 “不是……你丫有病吧?” 简胤淮不想理他,拉着他回了包厢。 晚上的局不是应酬,是个高中同学聚会,纪柏煊原本不想来的,又担心晚上回去不知如何面对赫惟,干脆来这儿躲一躲。 无论是周晓的事,还是接吻的事,他都没有想好要如何向赫惟解释。 她说周晓喜欢他,他无从辩驳。 她说他喜欢她,他也无从辩驳。 他好像只能装死。 简胤淮灌他酒,他木然地喝着,一杯接一杯。 “你不是吧?”简胤淮见他心思不在,夺了他的酒杯,再一次向他确认。 “这么漂亮的秘书,你舍得把人塞到我那儿?” “她漂亮吗?”这一点纪柏煊倒是没发觉过。 他只觉得她事情做得漂亮。 他至今没对那张脸有什么印象。 第87章 “肤白貌美大长腿,胸还大,我第一次在你办公室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希望。” 简胤淮故意这样说,想看他的反应。 “有什么希望?” “有希望……用她那对胸器,夹爆你。” 简胤淮笑笑,被纪柏煊一脚踹下了沙发。 第58章 月亮30(必看)他扭过脸,错失少女…… *月亮* 纪柏煊接连一段时间工作繁忙,回别墅的时间逐渐推迟,有时候赫惟做完卷子下楼找吃的,衣架上都不见他的外套。 但他也没有夜不归宿,因为早上赫惟去上学的时候,总能看到他回来过的痕迹。 他好像刻意躲着她,又好像是真的忙。 赫惟一时间无法确定,只能静静等待时间流逝。 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听程茗说,纪柏煊打算把周晓介绍去简家的公司,只不过简胤淮没要。 简家家大业大是不假,大少爷虽然看上去不着调,但是对待工作还是十分严肃,他一眼看出周晓不是安分做事情的料,婉拒了。 简胤淮:“我身子虚,办公室里放这么个人,我怕人给我生吃了。” 简胤淮不是开玩笑,他好几次看到周晓盯着纪柏煊的眼神,就好像那种饿了很多顿的流浪猫见到了美味的猫罐头。 纪柏煊“女儿奴”一个,反正看样子是脱单无望了,万一要是长夜难捱寂寞,被这小秘书吃了也就吃了。 他不行,他以后可是要结婚的。 老婆本来就不好他,再做些下流的事情,他岂不是自毁前程? 虽然他坚信在守男德这一块,他并不一定比纪柏煊差,可是吧,毕竟是贴身秘书,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在别人看来也未必。 反正他就觉得那周秘书奇奇怪怪的,除了对自己的老板唯命是从,对待其他人好像都没那么真心。 纪柏煊原本并不赞同赫惟说的,和周晓共事这几年,他从未怀疑过周晓是别有用心,即使是几年前那个作为奖励赠予她的包引来他和赫惟的几次大吵,他也从没往这么坏的方向想过。 周晓喜欢他? 好像就连简胤淮都似有察觉,只有他当局者迷。 既然如此,人是一定留不得了。 纪柏煊在和人事总监商量过后,决定在离职补偿上给予一定优待,希望尽快安排人接手周晓手里的工作。 这一次,一向对人事招聘不关心的纪柏煊提出只招男秘书。 这事儿既已决定,就要快刀斩乱麻。 人事部当天就约谈了周晓。 一个月的交接期,周晓据理力争要干到年底。 人事部没松口,周晓自己去找纪柏煊说理。 这些日子以来,纪柏煊时常在公司加班,晚饭总是粗粗应付,偶尔碰上应酬从不推脱,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心事。 周晓猜测又是和赫惟有关。 她突然被辞退大概也和赫惟有关。 周晓不服。 她自认为工作兢兢业业,在纪柏煊身边多年才得他如此信任,现在二话不说就要把她给开了,连个正经理由都没有。 最气人的是,她的指纹突然打不开他办公室的门锁了。 从今天被人事总监约谈之后,她就失去了进出纪柏煊办公室的自由,这让她心里的不爽攀升至顶峰。 下了班,周晓在附近商场逛了会儿,看见某品牌内衣店上了新款。 她买了两件,下意识挑的是赫惟喜欢的白底碎花图案。 早几年赫惟正值发育期的时候,周晓曾经陪着赫惟去买过两次内衣,上半年纪柏煊去香港出差,赫惟闹着一起,周晓翻过她的行李箱,她大概知道小姑娘的审美,这些年似乎一点都没有改变。 周晓无所谓什么审美,她没过过赫惟那样锦衣玉食的生活,对一个从乡镇学校走到大城市的人而言,买断码的打折的衣服才应该是她本该有的生活。 可是命运让她尝过甜头,在她经历了那样几份不堪的工作以后,她能进入纪氏,这难道不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 周晓的学历//证书是假的,这一点纪柏煊不会不清楚,可是他依然在对她背调之后留下了她,这难道还不能证明纪柏煊对她非同一般? 想到这里,周晓走回纪氏集团的步子都逐渐有力。 她知道纪柏煊在意赫惟,可是她也没有想要和赫惟争抢什么,她只是想要留在他身边,帮他分担每天的工作,在他应酬的时候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为他订餐,陪他出差…… 她没想过要从赫惟手里抢走他,她也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她只是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哪怕一辈子当他的秘书,至少在白天的八个小时里,她是离他最近的人。 偌大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纪柏煊的办公室里没有人。 他面前的大屏幕显示上暂停着一部电影,进度在四十三分四十秒。 昏暗的电影画面,一个女孩躺在被子里。 画面里没有其他人了。 周晓动了动鼠标,看到电影的名字——《我的男人》。 她打开手机百度了一下,是一部日本电影,根据小说家木直奖获奖作品改编的,一个讲述养父和养女之间禁忌爱情的故事。 周晓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在接下来几十分钟时间里,她蹲在纪柏煊的办公桌下,看见他的一双长腿踏进这间办公室,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桌面上的酒杯一次次被拿起又被搁下。 电影的声音不大,外面绝对听不见,但周晓听见了,虽然日语她听不懂,但她听到了接吻的声响,以及女孩儿的笑声。 她太好奇电影里的画面了。 索性将手机静音播放了一段……画面相当震撼。 周晓明白了。 她明白纪柏煊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偷偷躲在办公室里看这部电影了。 他不敢回家,因为他的家里也住着一个“小花”。 一个他想要亲吻,甚至扑倒的“小花”。 作为他的秘书,公事私事经手过那么多,没有人比周晓更敏锐地发现纪柏煊的异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萌生出那样荒谬的、背德的感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他心里对赫惟是不同的,那远超出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爱护,他的感情早就变质了。 他爱上那个叫赫惟的小女孩儿了。 也许比对方爱上他还要早。 周晓紧张地捂住嘴巴,就在下一秒,纪柏煊大力摔掉手里的酒杯,玻璃杯砸向巨大的电脑屏幕,杯子和碎玻璃一同摔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杯子里的红酒都溅到了她衣服上。 纪柏煊的椅子因为相对作用力被推出去一些距离,他猛地站起身来,背靠着那张书桌,好半天没有转过身来。 是被电影里的血雨吓到了吗? 周晓猜测。 纪柏煊缓慢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搁到旁边的书架上,呼吸逐渐平稳过后,他蹲下了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晓感觉他在颤抖。 周晓轻轻从桌子下面钻出来,跪坐到纪柏煊身后,轻轻地,轻轻地,帮他拍了拍绷直的脊背。 纪柏煊呼吸停了一瞬,慌忙转身,抬起眼睛看向身后的人。 “谁让你进来的?” 他几乎是在冲她咆哮。 周晓还那样定定跪在他面前,可以说话。 “出去!”他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凶戾。 周晓摇摇头,“我知道你在痛苦什么…纪总。” “闭嘴!”他推开一旁的椅子,指着门外,“我让你出去! “你既然已经决定开除我了,那我就不出去,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惩罚,不如也一并说出来吧,我通通接受。” 周晓为她今天晚上看到的这一切而感到振奋,她决定破釜沉舟试一次。 纪柏煊没想到周晓执拗起来这般听不进话,他起身,去拿了眼镜重新戴上,转身就要离开。 她不走,他走总行了吧? 不行。 周晓跪着往前匍匐两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纪柏煊向下望去,只见她高仰着头,挺立着胸,露出傲人的曲线。 “纪总,你喜欢上赫惟了,对吗?” “你被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了,对吗?” “让我帮你悬崖勒马吧,我有办法帮你……” 她伸手去扯纪柏煊的皮带卡扣,再度晃了晃贴着他大腿的两颗炸弹。 下意识地,纪柏煊想到简胤淮的描述。 几乎是一种本能,他踢开了周晓。 很重的一脚。 伴随咬牙切齿的一声“滚”。 他听到周晓吃痛地叫了一声,可他没有停下来,拔腿跑了。 - 回去的路上,小陈一路无言。 这些天纪柏煊总是很晚才离开公司,陈叔年纪大了吃不消熬夜,纪国强给他换了个司机,是陈叔的亲侄子,唤作小陈。 第88章 纪柏煊起初坚持要回纪国强那儿。 那部电影看到一半,威慑力已经足够强大,他脑子里乱作一团,身体里有一团火无处宣泄。 他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赫惟。 可是这样醉醺醺的回去,难免引起爷爷和叔叔们的胡乱猜测。 他晚上没有酒局,一个人在办公室里酗酒本就是失态,想到周晓今晚这样放肆的行为,他明天去公司指不定又惹来什么样的闲话,他后悔没有早发现周晓的心机,又懊悔前不久赫惟信誓旦旦说周晓喜欢他的时候,他还丝毫不信。 他前脚刚说完无条件相信赫惟,后脚就变卦。 他真不是东西。 他明明答应了赫远征要帮他照顾好赫惟,他却在梦里吻她。 他 真不是东西。 他明明无数遍地告诉自己他是她的长辈,却在她不经意的碰触之后,不受控地有了反应。 他真不是东西。 就连刚才电影看到那里,男女主在雪地里接吻,他脑子里想的也全是那晚梦里,少女清甜软糯的唇。 那触觉时隔多天依旧会再次进入他的梦里,他的手指只是单纯放在唇上,光靠回忆和想象,他就ying了。 他真该死! 他是个变态吧? 为什么没有人把他抓起来? 纪柏煊醉了。 眼前的世界摇摇欲坠,他被小陈扶进别墅,扶上了楼。 一身酒气的外套被随意丢在一楼地板上,皮鞋东一只西一只。 嘴里喃喃念着“惟惟”,眉头就连一秒钟也不曾舒展过。 车子开到半路还是改回了别墅。 他说他想看一眼惟惟,看看她睡了没,看看她好不好。 已经有好多天,他没有在睡前看到她了。 阿姨说她瘦了,最近胃口也不太好,他也跟着发愁每天的菜谱,可又不敢让她知道。 二楼安静无比。 纪柏煊上了楼,打发小陈离开,娴熟地去敲赫惟的房门,声声震耳。 赫惟没睡着,在做数学卷子。 起身去给纪柏煊开门,赤着一双脚。 开了门,赫惟又回到书桌前继续写作业,连一瞬的对视都没有施舍。 纪柏煊这几天接连的冷淡让赫惟不悦,她也要冷他几天。 起码要冷到他把周晓撵走了再说。 赫惟心里打着小算盘,做题的时候注意力难免不集中。 偏纪柏煊坐在一旁,脖子靠在身后的白墙上,呼吸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赫惟从书里抬起头来,瞥了眼纪柏煊。 视线再度收回,她没忍住笑了。 算了,冷不起来。 看到他醉成这样,嘴巴张开的弧度还在呢喃叫着她,她怎么忍心再怨他。 他一定是最近太忙了,他的眉头为什么总是这样皱? 赫惟靠近他,伸手抚上他的眉心。 要是可以让他少皱些眉头,可以让他睡着的时候精神不必紧绷,她愿意拿任何东西做交换。 “惟惟。”他轻轻叫了她一声。 赫惟屏住呼吸,试探着,先是将手抚上他的膝盖,然后慢慢往上,她叉开腿,缓缓坐到了他的腿上。 赫惟盯着他的眼睛,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眼底的东西。 是爱,是欲,还是痛苦。 赫惟想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她摘下了他的眼镜。 赫惟将眼镜丢到一旁,再扭过脸来,将整个身子都压向他。 纪柏煊呼吸越发粗重,赫惟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将手指横过来堵住他的嘴。 压着的人身子抖了抖,竟然一把将她推开。 几乎是一瞬间就清醒了。 纪柏煊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见如此放肆坐在他身上的赫惟。 他想到了那部电影,想到了那场血雨之前的前奏,是少女含住了养父的手指。 赫惟也喂了一根手指给他。 他含住了,差一点。 “承认吧,你喜欢我。”她说。 赫惟的眼睛一点也不阴郁,她是那样清澈明亮,没有一丝邪念。 可她眼中倒映出来的他,像疯了一样。 他的眼睛那么红,那里面是什么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东西? “是爱。”赫惟说。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她偏不让他推开自己,倔强的小脸贴过去,与他对视时气场并未有半分弱势。 她甚至挑衅他,似乎一眼就看透他的灵魂。 “不敢承认吗?”她收回自己的手,去亲吻他。 她想要一个真正的亲吻。 清醒的,诚实的,也许也带着欲望的。 亲吻。 纪柏煊却不敢。 那在梦里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的事情,现实里他却不敢。 他也不能。 “胡说什么?按照辈分,你应该叫我叔叔。” 他扭过脸,错失少女温软的唇。 却在下一秒,被她握住了把柄。 “这么喜欢我却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装圣贤,纪柏煊,你不累吗?” 第59章 六便士31“纪柏煊,你疯了!”…… *六便士* 像是再一次走入四年前的那个午夜。 纪柏煊是从未被斩断的风筝,赫惟手里拿着线,她随意的一拽,他就坠落。 “惟惟。”他叫她的名字,吻滚烫覆上,衔咬住她的柔软。 她唇齿之间有酒香四溢,于他而言无疑是奢侈品。 纵然他纪柏煊,很多东西生下来就应有尽有,只有这个吻,他曾经将它珍藏于时光中,没想到再次启封,竟然是这么久以后。 久到,他差一点就以为,他失去她了。 可是赫惟刚才明明白白叫出了他的名字,像那晚一样,叫他纪柏煊。 这一刻她们是平等的,她是赫惟,他是纪柏煊,他不是他的纪叔叔,也不是她和程茗的舅舅,他只是纪柏煊。 是她曾经说过会永远爱着的纪柏煊。 眼里闪过泪花,纪柏煊遏制着内心不断翻涌的滚烫情感,在这个吻中逐渐迷失自我。 他终于可以像梦里一样毫无顾忌地吻上去,记忆描摹当年他错失的一切,辗转,辗转,深入,深入。 唇上的酥麻感也在不断蔓延,直至…… 赫惟咬了他一下。 很重的一下。 纪柏煊睁开迷蒙的眸子,疼痛从唇上蔓延至脖颈,他以为是幻觉,但并不是。 赫惟纤细的手指掐在他脖颈处,用了极重的力道。 “纪柏煊!你疯了!” 她眼里有未散开的醉,却又狭带着几分清明。 纪柏煊呆愣在那里,任由梦境碎裂开来。 “你喝醉了。”他狡辩着,喉结滚动之间,感受到掐在脖子上的力道松了松。 他握住她的手,帮她加重力道。 “这就没力气了?再掐狠一点啊。” 他的脸本来就红,再被她掐着,脖子、耳后也是通红一片。 “我喝醉了,所以你就亲我?” 赫惟无法理解,她不信纪柏煊这样的人,也会有要靠酒精趁虚而入的一天。 上一次他夜里回来,强吻她的那次,赫惟一直将其归结为酒后失态。 可是现在呢?她都这样掐着他的脖子了,难道他还不清醒? “以前我喝醉了你亲我,现在你喝醉了,为什么我不能亲你?” 纪柏煊说得理所当然。 “你当然不能亲我……因为程茗。”赫惟眼里的酒意逐渐消褪,她的手还掐着他的脖子,眼神无比冷漠。 “我现在是你外甥的女朋友,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这事儿?”她咄咄逼人,质问着眼前的人。 猛地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 纪柏煊头一仰,猝不及防地,摔向身后的衣柜。 头磕在木质衣柜上,发出一声脆响。 赫惟手里一空,眼角的泪就这样无声流下。 她没有去查看纪柏煊的情况,只是很痛苦地把自己缩进被子里。 纪柏煊脑袋磕了一下,但并不算严重,他踉跄着站起身来,爬到赫惟床前。 “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他说。 “不,你知道。”赫惟说话间已带着泣音。 她比谁都更清楚纪柏煊此时的心境。 他一定很痛苦吧,知道她和程茗在一起了。 是他支走的程茗吧?否则他怎么会这个节骨眼要回学校? 为什么…… 为什么要等到一 切都覆水难收的时候,他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你说过你会永远喜欢我的,惟惟。” 他眼里也有悔意。 还有不甘和委屈。 他记得赫惟当时的斩钉截铁,她说过她会永远爱他,她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像那部电影里的台词一样。 当他说上帝不会宽恕他的时候,她说过她会永远宽恕他。 第89章 可是现在,她明明是在惩罚他。 “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为了报复我,你自己心里清楚吗?” 纪柏煊想了很久,他更愿意相信赫惟选择程茗是出于这样的理由。 纪柏煊趴在床边,试图去捉她的手,他想将她的手放在胸前,想让她感受他心里的悔与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 “我从没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报复你,”赫惟承认,“当初你无视我的感情,没有打个招呼人就躲去了新加坡,我的确恨过你。” “可是那些恨和爱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地恨你,因为我知道你没有义务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你是自由的,你可以离开,你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回来,尤其当我知道你当年拒绝我和我妈妈的事情有关,你不敢也不愿意在当时回应我的感情,恰恰是因为你想对我负责,所以我更加我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恨你。” “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你也说过我不懂爱情,我甚至都不懂亲情,我没有办法为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所以…请你…原谅我的言而无信。” “永远——是我亵渎了这么美好的词,你就当我没有说过吧,就当过去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以后你还是我和程茗的舅舅。” 赫惟心里也不无痛苦。 在她知道了秦雨当年的种种经历之后,她曾经一个人看着窗外的月亮,整夜都没有合眼。 她相信纪柏煊当时一定也很痛苦。 他爱她,却不想把她变成又一个秦雨。 她是心甘情愿的,可是她当时年纪还太小,她没有办法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说过她宽恕他,可是世人不会和她一样去宽恕他!他们会说他诱j少女,会说他给她洗脑,会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别有用心,没有人会感动于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们不可能被任何人祝福,等待她们的,只会是无尽的唾沫和白眼。 赫惟当时不懂纪柏煊的忌惮,如今想来,全是她太天真。 妈妈的案子当时关注的人那么多,可是为什么媒体发表的言论都是指责她忘恩负义,她在逃亡的时候拿走了死者的几千块存款,而这些钱,最后竟然成为了她杀人的动机。 媒体说,秦雨当年杀害养父母卷钱和情人私奔,又在情人的帮助下逃脱死刑的惩治,这一切被描述得如此合情合理,只是竟然完全不合乎事实。 人们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可以为了钱六亲不认的白眼儿狼,也不愿意相信一对看似善良的夫妻实则道貌岸然,由此可见,人心中的成见真的是一座大山。 好在……他当时选择了离开。 赫惟以前无法原谅,如今却无比庆幸他当年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既冷却了她们当时差点燎原的禁忌爱火,也保全了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与情分。 如果当时他没有狠心拒绝她,不敢想,那场火火会把她们烧成什么模样。 也许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小情小爱,l早就在流言蜚语中被消磨殆尽了,也许她现在会真的恨他也未可知。 眼前的空气都冷却下来。 纪柏煊咬着下唇,感受那上面的血腥和细微疼痛。 赫惟刚才咬的那一下并不轻,他不断舔舐伤口却始终无法抚平心中的震荡。 赫惟真的长大了。 她刚才的一番话,给了他足够的体面,却又抹杀了她们之间仅存的可能,她好残忍。 当时年纪小不能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可是她现在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只拿我当做一个普通的长辈了,是么?” 他眼神里溢满渴求,等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赫惟无声点头,不愿与他对视。 “我不信。” 纪柏煊摇头,“你别再骗我了,你和程茗两个人从小就不对付,他欺负你,你也看不起他,你现在说你和他在一起,无非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种关系。” “你不爱他,你只是需要一个人做你感情的宣泄口,恰好他离你最近,又最懂你,所以我不在的这几年,你才会被他蛊惑。”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都怪我,怪我没有早一点回来,怪我没有早一点认清自己的感情,怪我瞻前顾后没告诉你我的心意,对不起,惟惟……” “你放开我!” 赫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握着自己的肩膀,他的眼泪一点都不假,可是却来得太迟。 如果他能早两年回来,也许只要他能在大二那个冬天回来,她都未必会走向程茗。 可是他没有如期回来,她那时候身边只有程茗,她只学会了珍惜眼前人。 也许最初和程茗在一起的时候只是因为孤单,她在没有纪柏煊的北城一待就是两年,程似锦和陆世康待她很好,可却难掩客气和怜悯,她不喜欢那些刻意的讨好和小心翼翼,她们从来不像家人。 只有程茗把她当家人,无所顾忌,毫无隐瞒。 他的爱也直白,和他的人一样毫无防备。 他给了就是给了,承诺了就是承诺了,哪怕明知有一天东窗事发会被舅舅怪罪,可他仍然敢吻她。 那一年的元旦晚会,程茗在后台向她表白,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脸贴着他的下颚,同样的姿势,他做出了和纪柏煊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握紧了她的腰,吻和身体一样诚实,她们在那个大雾弥漫的夜里狂奔,她问他会丢下她嘛,他说绝不。 然后她们再一次接吻。 一次次做//爱。 那时候只要她要,程茗什么都愿意给她。 他不会顾忌任何,她就是他眼里的全部。 对一个女人而言,爱可以是越做越多的一种存在。 赫惟承认自己的感情也许并不光明磊落,但好在程茗也不会深究。 “亲情!你不过是错把程茗的陪伴当成了爱情,惟惟,你相信我,那不是爱。”纪柏煊试图用这蹩脚的话语说服她。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爱!”赫惟瞪着他,目光如炬,“我告诉你什么是爱,放手……也是一种爱。” “你放开我!”赫惟再一次推开纪柏煊,喊叫声已经足够响亮。 也许阿姨会听到她们的动静,也许她早就有所察觉,她会在心里八卦楼上发生的事情,她不会上来查看,但她会在心里给她们打上“乱l”的标签。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她不能容许纪柏煊的品格再一次被这样的杂质污染。 诱j,强b,乱l,无一不是毁了一个人的烈性炸药。 赫惟不能容许他被自己毁掉。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出他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她说:“我不爱你了,早就不爱了,你听见了吗?” “所以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 赫惟看向他,眼神没有丝毫躲闪。 纪柏煊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他却不愿相信。 他也看着她,痛苦溢出眼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插在他的胸口,鲜血淋漓。 是她的绝情。 “我不信……除非你亲口说你爱他,说你和他在一起和我没有一丁点儿关系,只要你说,我就成全你们。” 他晃着她的肩膀,跪在床边,一如多年前那场绑架,她在救护车上,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襟,发誓只要他能平安无事,以后他说什么她都听他的,再也不任性了。 可是这种话都是说出来骗老天爷的。 她那时候没有什么都听他的。 同样的,他现在也不会成全她们。 “好,我说。” 赫惟清了清嗓子,擦去眼眶的泪水。 “我爱程茗,我和他在一起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我说完了,你听见了吗?” 纪柏煊迟疑了很久,很久,久到赫惟都要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很轻缓地咽了口口水。 “看吧,是你让我说的,现在我说了,你又不信。” 她拍拍纪柏煊的肩膀,将脸凑过去,轻笑一声,“现在你还想和我接吻吗?和你外甥的女朋友?” 纪柏煊仓皇别过脸去。 没有吻她,也没有再说纠缠的话。 - 那天之后,纪柏煊消失了。 叶雪扬说他要出一趟长差,人在浙江。 赫惟收拾完自己全部的东西,搬去了赫远征的老房子。 做这些的时候,她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包括程茗。 秦雨六月底出狱,赫惟计划之后和她一起生活,从陌生到熟悉,好好地做一回母女。 她终于有了一个真真正正的亲人,不是名义上的,也不是道义上的,是法律和医学上的真正的亲人。 妈妈不会再丢下她了。 赫惟知道。 亲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情感,永远都是。 第90章 以后,她会把纪柏煊当成真正的长辈看待,一个曾为她避过风遮过雨的长辈,她会敬他重他。 唯独不会再爱他。 她也不可以爱程茗。 因为那注定要让他们舅甥两个人反目。 纪柏煊不会成全她们的,她自己也不能。 凭什么他在国外备受良心煎熬的时候,在阴暗的沟壑里挣扎的时候,她在国内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明媚的爱情? 她差一点毁了纪柏煊,现在却又要毁掉程茗吗? 赫惟知道,程茗一旦知道秦雨的事情,他一定会在前途和爱情之间选择后者,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是从前的她自己,可是她不能犯糊涂。 不去国安局,不去走他的青云之路、康庄大道,要因为她去更改自己未来的志愿。 如果将来有一天她辜负了他呢? 试问,这样的妥协,她如何能承受? 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和他的舅舅藕断丝连? 趁他不在的时候,和他的舅舅接吻?甚至差一点上床? 是的,她们可以不结婚,可以谈恋爱谈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那么长,她就那样横在他们舅甥之间,成为扎在纪柏煊心里的一根刺,他该有多痛? 他已经很痛苦了。 赫惟自问,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失控的纪柏煊,他的理智呢?他的道德呢?从前那些牵绊着他的礼义廉耻都去了哪里? 她不想把他逼急了。 她承认是她错了。 她恨错了,也爱错了。 【程茗,我们分手吧。】 这是唯一,她能想到的及时止损的方式。 无论是纪柏煊,还是程茗。 这两个人,她都不该再去祸害。 第60章 六便士32和自己的亲外甥抢女人 *六便士* 赫惟必须承认的是,在这样难受的时刻,她是先考虑的纪柏煊,然后才去顾及的程茗。 原本她还天真地将一切想的很好,她以为自己可以再铁石心肠一些,再自私一些,她为什么要因为自己无法选择的东西而自苦? 程茗去不去国安局是他自己的选择,而且距离他毕业还有一年,她们之间的感情也不是非让他现在就做出选择的时候,她本可以等车到山前了再掉头。 可是不行。 当她看见纪柏煊那双痛苦的眼睛,他眼里那即将压制不住的怒火,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来还是会因他而痛。 也许无关爱情,但他从来都是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 没有他,她也不会遇见程茗。 赫惟尝试过,在监狱里和秦雨相顾无言的那半个小时,她尝试过代入纪柏煊的视角,隔着探视的玻璃窗口,她看着秦雨沧桑的面容,脑海中闪现全都是一个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 她真的和妈妈长得有几分相像。 她们的经历也有几分相像。 甚至……她差一点就成了她。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 妈妈是被迫的,而她是自愿的。 她后悔当初的年幼无知,给纪柏煊心里种下这样虚妄的种子,甚至他回来的这半年,她还在用各种语言和漠然伤害他,恩将仇报地恨着他,她明明知道他会痛! 有时候她甚至恶毒地想过,她就要让他亲眼看见她和程茗的亲密,让他嫉妒,让他悔恨,可是没想到真的验证了这一切,她的心也会跟着他一起疼。 只要想到这些,赫惟就无法再在电话里回应程茗的那些甜言蜜语。 她只能尽量把生活的重心放到毕业答辩和实习工作上。 她也想要和程茗继续,可她办不到。 她不是早就已经不爱纪柏煊了吗? 赫惟突然间产了一种错觉,或许人是可以同时爱着两个人的吗? 她爱程茗,因为程茗给予她的是真挚热烈的偏爱;她也爱纪柏煊,那是过去相依为命的那些年里,上天给她人生写下的程序。 - 程茗在收到分手消息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赫惟。 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开玩笑的一句分手。 她们最近交流不多,他忙于修改论文和辅助老师规划同学们返校后的防疫工作,没有闯什么祸,更没有在大小姐不耐烦的时候粘着她,这时候她提出分手无疑是断崖式。 程茗去向孟昭打探,孟昭连他电话都没接。 又去问叶雪扬,叶雪扬也是一头雾水。 程茗这回长了心眼,赫惟提分手这事儿,他没告诉叶雪扬。 告诉叶雪扬就等于告诉了纪柏煊。纪柏煊原本就没那么看好她们,嘴上说着同意,心里其实就是觉得他配不上赫惟,如果这事儿让他知道了,没准儿他反而乐见其成,以后再想征得他的同意就难了。 叶雪扬和孟昭只知道赫惟从纪柏煊那儿搬出来了,具体原因,赫惟没说,她们也没多问,更不知道她在心里暗自做下的决定。 就这样彼此冷静了两天,程茗接到了纪柏煊的电话。 他转发了一条很多年前的新闻报道,很委婉地将赫惟的身世告知于他。 “赫惟妈妈月底出狱,出狱以后会和她一起生活。她现在搬回了她爸爸的老房子,最近都没联系我,我请你帮我好好开导开导她,我怕她想不开。” 纪柏煊说的很诚恳,他从来没有对晚辈用过“请”这个字,但这一回,他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请求赫惟的男朋友代替他开导赫惟。 这样重大的事情,舅舅知道,他身为她的男朋友却不知道。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程茗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开导她,但他大概明白了她这些天情绪的异常,和她分手的动机。 国安局的政审是最严格的,程茗比谁都清楚。那时候她爸爸的敏感身份曾让他短暂迟疑过,可他是多乐观的人啊,他相信赫远征是清白的,他甚至想过要亲自还她父亲的清白。 他想让赫惟知道,去不去国安局根本不重要,他好手好脚的去哪里工作都可以,他也可以一辈子就当一个小警察,都是为人民服务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不是一定要在人群里拔尖。 他可以不考国安局,他就去个普通的公安机关也行,以后不好晋升也没关系,就像程似锦一样日复一日做最简单的工作也没关系。 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人中龙凤。 这么想着,程茗单方面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和赫惟的亲密合照,公开了和赫惟的恋爱关系。 当事人发完朋友圈就去了学生会,手机调至静音。 联系不上程茗,仅仅二十分钟,纪柏煊的电话就被程似锦打爆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程似锦语气里的温柔第一次不知所踪,谈不上是震怒,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不太高兴。 “你不如问程茗?”纪柏煊头痛,他也想知道程茗怎么想的。 他只是想希望她们之间可以早一点有个了断,他没想到程茗会是这样不顾后果的性子。 这个时候官宣,闹的人尽皆知,以后让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下手? 纪柏煊猛地扔掉手边的枕头。 赫惟还没下班。 纪柏煊透过酒店套房的落地窗,怔怔地看着赫远征小区门口的那间便利店。 她这两天下班都晚,步行到这里的时候总要进去买点东西,老房子太多年没住,很多东西都缺,到用的时间才会想起来买。 这些天,赫惟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就连从别墅里搬出去,都是阿姨报的信。 他知道她会搬走,他也做好了准备让她搬走,她长大了,她有自己真正的亲人,她不再需要他了,这很正常。 耳边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歇,程似锦问起国安局那边的情况,纪柏煊如实说:“早就打点好了,只要他进了复试,机会就跑不掉。这事儿是老爷子的面子,我就不居功了。” 程似锦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些,问纪柏煊:“小惟妈妈的案子,会影响程茗的政审吗?” “影响不大,政审确实会审另一半的背景,但她们现在只是谈恋爱,国安那边不会查。” 纪柏煊刻意说的轻松,言下之意,恋爱可以,结婚不行。 “还有一点,姐。”纪柏煊压低声音,“赫教授现在的情况无法移动,他人是没办法回国的,就算弄回来也不安全。赫教授在新加坡治疗的事情,我打算近期告诉小惟。秦雨当年的案子关注的人也很多,她出狱之后难保没有人旧事重提,我担心国内的环境对她们母女不友好。等秦雨出狱,如果她们愿意,我可能会带她们去新加坡生活。” 这个计划纪柏煊有提前和程似锦打过招呼,她当时也赞同他。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程似锦:“我知道小惟心里对亲情的渴望,一家人是应该生活在一起……我就是担心程茗那个傻小子会闹着一起去。” 他要是长期在国外,别说去国安局了…… 第91章 细思极恐。 程似锦突然来气,“你说你当初干什么要把小惟往我这里送,你去新加坡的时候就不能把孩子一块儿带走?现在好了,俩孩子偷偷瞒着我们谈恋爱,怪不得之前两个人总是要么都不回家,要么就一起回来,跟商量好的似的,想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纪柏煊被问的哑口无言。 当时那个情况,他要是能将赫惟带走,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 他也后悔把她送去程家啊。 他亲手把人送进了狼窝,他难道就好受吗?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应该假装去新加坡,然后偷偷在程家旁边租个房子,守着赫惟才好。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 也就才四年的光景,怎么他的小姑娘就没耐心等他了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似锦问他。 “没多久。”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原本以为她们会分手,也就没必要让你和姐夫知道。” 纪柏煊撒了谎。 他不敢说,亦是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们既然瞒着家里恋爱,本就是没往长远了打算,及时刹车便好,但要是这事儿变成人尽皆知,他以后的路可就难走了。 和自己的亲外甥抢女人,传出去,整个北城的贵圈,恐怕人人都想要在他脸上吐两口唾沫星子。 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连人都不是。 当初他妈妈背负小三的骂名,圈子里谁人不替程似锦的亡母道一句委屈,纪国强说一不二的性子,拆散鸳鸯、抛弃孙女的恶行,多少年了还有人津津乐道。 方琼因此这么多年一直不爱社交,困在庭院里每天看《圣经》,做祷告。 现如今他纪柏煊又要抢自己外甥的女朋友,霸道之行青出于蓝。 他自己都能想到外面那些人会怎么传。 可是事到如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突然也没了办法。 “现在……怎么办?”他问程似锦。 那边似乎也在等他开口,好半晌,才笑了笑。 “你问我?” 纪柏煊晦涩地开口,“我……不能做这个恶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做?” 那边没有回应。 程似锦顿了顿,应了一声。 约两个小时后,纪柏煊在便利店那儿看到了赫惟的身影。 她穿着那套他为她挑的深紫色套装,裙子长度刚好及膝,腰间和裙摆开叉处的花蕊型褶皱设计感十足,衣服刚好合身。 纪柏煊看见她站在便利店门口张望,然后就等来了程似锦。 程似锦是和陆世康一起开车来的,两个人下车,从后备箱里拉出两个行李箱,还有一只不小的旅行包。 那里面装着赫惟全部的衣服和物品。 天黑全了,赫惟离开了那盏路灯,纪柏煊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直觉告诉他,程似锦对赫惟没有说什么好话。 母亲当然比舅舅要更在意程茗的前途,他理解程似锦这会儿突然的变脸。 她可以同情一个杀人犯的女儿,也可以看在弟弟的面子上帮着照顾赫惟,但前提是这种同情不是以牺牲自己的儿子为代价。 就像置身事外,她也觉得秦雨的遭遇十分可怜,她也同情她怜悯她,但是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她一定是避之若浼的。 “小惟,你自己说,阿姨这些年对你怎么样?” 程似锦将赫惟一双手交握住,眼睛直视她裸露在空气中的衣领处肌肤。 赫惟是个任性骄纵的性子,早年间被纪柏煊惯坏了,程似锦和她相处的过程中一直小心翼翼,唯恐伤害了她那不堪一击的心灵,自认为对她比对程茗还要用心。 “阿姨,您对我一直很好,我知道的。” 赫惟当然知道程似锦今天过来的目的。 程茗那条朋友圈的威力不小,赫惟一下午接到好几个共同好友的祝福消息,最新的一条,来自叶雪扬。 他细心地提醒她别被林彦发现她和程茗的关系,否则工作难保。 赫惟在卫生间里反复点开他发的那张合照,在点赞的好友里寻找林彦的头像,庆幸没有看到。 赫惟给程茗打电话,那边接的倒是很快。 他张口就说自己可以不去国安局,那语气轻松的就好像在说晚上不要吃什么菜一般。 赫惟没接他的话,在确认他和林彦、以及林彦公司里这些人都没有共同好友之后,她就挂了电话。 她当然生气程茗自作主张将她们的关系曝光,也生气他将自己的前途和未来完全置之不顾,像个小孩子,做事情完全不计后果。 程茗没想过程似锦会去找赫惟,但赫惟心里早有准备。 早在六年前,纪柏煊被绑匪刺伤送进医院,年少的赫惟在病房门前被方琼拦下的时候,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虽然换了人,但是动机却是一样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 赫惟当时可以理解方琼,如今也能理解程似锦。 赫惟笑笑,伸手去接行李箱。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程茗那边我会妥善处理的,我保证他会好好的出现在今年国考的考场,明年春天,他的名字也一定会如期出现在国安局的录取名单里。” 程似锦推着行李箱,“我帮你拿回去吧,正好让我和你叔叔也看看你现在住的地方,环境好不好?一个人住害不害怕?” 程似锦相信赫惟是聪明人,也不是个以怨报德的坏孩子,有些话没必要说破,成年人之间应该给彼此保留体面。 赫惟没推拒,领着两个人往小区里走。 “要我说,你还是搬回柏煊那儿去吧,女孩子一个人住总归是不安全的,你说呢?” 程似锦劝道。 赫惟抿抿唇,心道,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安全隐患。 第61章 六便士33“不分手好不好?”…… *六便士* 六月底,京市疫情突然加重,赫惟逐渐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却在这时候迎来了母女团聚的时刻。 去接秦雨回家的这天,刚好是农历端午节,公司前一天给每个员工都发了粽子礼盒和购物卡,赫惟带秦雨回家后给她换了身衣裳,两个人 一起去超市买菜,准备晚上的火锅。 和一般刚出狱的人不同,秦雨心态极好,赫惟知道这都是纪柏煊的功劳。 赫远征失踪的这几年,缺席了秦雨每月一次的探视,纪柏煊曾经多次申请过想要探监,将赫远征的情况向她说明,却屡遭拒绝。 那时候秦雨以为赫远征食言,曾一度对这个世界陷入绝望,在那间阴暗封闭的监狱里,她生过一场病,还曾经有过轻生的念头…… 后来,纪柏煊找到当年给秦雨辩护的法律援助律师,让那位律师去看过她几次,一直到今年三月,秦雨才终于愿意见他,愿意见赫惟,这简单的一步,纪柏煊用了十年的时间。 没有赫远征,秦雨很难相信外面的人。 她从来没听赫远征提起过纪柏煊的名字,而有关赫惟的信息,就算是赫远征在的时候她也根本不愿听到。 人心都是肉长的,赫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秦雨不可能做到完全不记挂。可是她是个狱中人,不能给予她任何母爱,让她知道赫惟的消息只会让这漫长的牢狱生活更加煎熬。 那时候秦雨被判的可是无期,不是十年,也不是二十年,是余生的每一天。 好在上天庇佑,这些年因为狱中表现良好,经过三次减刑,最终刑期缩短至21年零6个月,这些事儿,都是程似锦在电话里告诉她的。 赫惟知道狱警对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程似锦也不是那种会徇私舞弊的人,但是她心里是偏向秦雨的,她也愿意相信当初秦雨所述的被侵害的事实,这就足够了。 法律无情人有情。 这些年里,有这样一个人在相信过秦雨,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全是眼瞎耳聋的凉血人,又有监狱里专业的心理医生进行干预辅导,赫惟才得以在此时此刻,和自己的妈妈相认、相拥。 她太知道这其中的不易。 纪柏煊不是圣人,但他是赫惟命里的救世主。 如果没有他,她会是孤儿,是问题少女,是一只爬在臭水沟里的恶虫。 是纪柏煊给了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这样的人,应该远远地尊着、敬着,她怎么可以爱他? 只是这样的觉悟,她从前怎么没有? 端午节,赫惟给程似锦在网上买了些保健品,又给陆世康买了一台腰部按摩仪,轮到纪柏煊,她前几天和孟昭一块儿逛商场的时候,斥巨资给他挑了条领带。 这半年,赫惟从没见他用过新的领带,也没买过新衣服,却不知什么时候给她买了两套,悄悄放进她衣柜都没有声张,让她连一句“谢谢”也没机会说。 第92章 想来是之前两人之间关系紧张,动不动就开呛,再也不复从前那般平心气和靠在一起说话的亲密。 这半年,赫惟的眼里多是程茗,好多次和他吵架时不顾他长辈的面子,是她过分了。 现在既已决定将爱恨都抛之脑后,那么她就该重新正视他长辈的身份,以晚辈之礼相待。 这个夏天,不仅是秦雨新生活的开始,也是赫惟人生的又一重大转折。 她真的长大了,也真的看开了。 琳琅满目的食材,赫惟挽着秦雨的胳膊推着购物车穿梭在冷柜和货架之间。 秦雨没见过这么大的超市,心中感叹社会的发展,当年猪肉才三四块钱一斤,现在接近二十块,价格翻了五倍。 赫惟笑笑,“那您是不知道房价,涨了十倍都不止呢,就我爸买的这套房子,十年就涨了三百多万,净赚了三百多万呐,这在您年轻的时候可是个天大的数字吧?” 赫惟毫不吝啬地往车里拿肉,各种牛羊肉制品、毛肚、牛肉丸、巴沙鱼、虾滑…… 秦雨说新鲜的食材更健康,称了些活虾。 赫惟问她:“你怎么不像别的家长那样逼我吃素菜?尤其那种叶子是绿色的素材,不是都说吃了可以补充营养增强抵抗力嘛?” 以前纪柏煊就总扯这些,要求她不可以挑食。 秦雨没想到赫惟会这样问,又拿不准她口中别的家长指的是谁,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可能是因为小时候没有条件吃这些好东西,现在我女儿自己挣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挺好。” “啊……”赫惟想起秦雨童年时的遭遇,心里一阵酸楚,又多拿了些食材。 绿色的菜也拿了不少,有些赫惟不爱吃,但是客人喜欢。 赫惟晚上请了叶雪扬和孟昭一起来家里吃火锅。 最近疫情严重,孟伟所在的呼吸科疑似病例激增,他忙得已经两天没有回家,吴静替他去孟昭爷爷奶奶家送粽子,孟昭偷了个懒不想跟着一起,谎称去酒店陪lucas过一回中国传统节日。 lucas签证到期,因为疫情缘故又延期了两个月,至今没回美国。 叶雪扬质问孟昭为什么不干脆分手,两人因此前几天大吵一架,至今没和好。 其实也说不上和好,毕竟两人也不是情侣关系。 不过据说,那次吵架一晚上消耗了三枚tt,叶雪扬这种难得生气的玉面书生能展现出那样粗暴的一面,这架吵得未必不值。 赫惟今天做一次和事佬,除此之外,也是想谢谢她们两个这段时间的帮助。 这些天纪柏煊出差,早上赫惟原本是打算叫辆车去接秦雨,但叶雪扬一大早就出现在了赫惟家楼下,开着纪柏煊的车。 虽然他嘴上说着是纪柏煊提前交代的,但这样的工作,实际上并不在助理的职能范畴之内,赫惟理应感恩。 孟昭也是,听说了赫惟妈妈的事情以后,就开始着手调查那些年造谣的新闻媒体,还说要帮秦雨逆转舆论方向。 不管是不是难实现的目标,但她有那个心,这让赫惟的心里比什么都暖。 买了一堆食材,又拿了好几包火锅底料,赫惟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煮火锅的器具,又去电器区挑了一只电煮锅。 两个人满载而归。 晚上饭桌上气氛怪异,从孟昭突然问的一句“怎么该来的人没来,不该来的倒坐上了”开始。 叶雪扬腿一收,立刻就要起身离开。 赫惟按住他,瞪了孟昭一眼,“叶老师是我请来的客人,谁是不该来的人?” 孟昭撇撇嘴,“我!我是不该来的人,行了吧?” 叶雪扬别别扭扭地坐下,给孟昭开了面前的啤酒,算是给她了一个台阶。 孟昭没下台阶,嗔道:“不是嘲讽我崇洋媚外么,你怎么不给我开洋酒?” 叶雪扬没理她,去问赫惟:“怎么今儿少了程茗?” 他也还不知道赫惟提了分手。 秦雨摆好食材,看着赫惟拿起手机拍照,问道“程茗是谁?” “阿姨,程茗是你家小惟的男朋友,可帅一小伙子,您回头见了就知道了。” 孟昭多嘴,和起稀泥。 她也不知道赫惟已经提了分手,还感叹:“这大过节的他也出不了学校,和他妈闹脾气被家里断了粮了,听说都快要没钱吃饭了,怪可怜的。要不咱一会儿吃完火锅去他学校看看他呗,给他送两个粽子,刚好叶雪扬开了车,方便。” 秦雨听得云里雾里。 赫惟解释:“程茗今年读研究生,还没毕业,现在因为疫情学校封校了不让出来……” 至于他和程似锦吵架被断粮这事儿,赫惟还真不清楚。 孟昭大号也是听吴静说的,毕竟两家是邻居,程似锦骂儿子的时候动静从来不小。 赫惟叹了口气,“他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和程阿姨玩硬的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是说啊,她们家本来就是程阿姨一个人说了算,陆叔叔都没有话语权,他怎么敢?” 孟昭原本也不磕这一对,可架不住程茗一直软磨硬泡,加之他那条朋友圈直接官宣恋情,总算不怂,又发毒誓说自己真的无所谓去不去什么国安局,孟昭有点儿感动,这才反的水。 叶雪扬不太情愿,可又无法对孟昭说的任何一句话说“不”,只好放下手里的冰啤酒,改和秦雨一样喝果汁。 秦雨今天才刚刚回家,上一次母女两个见面还是一个月以前,当时时间匆忙,赫惟没有机会说自己这些年的过往经历,没提起恋爱的事情也属正常。 秦雨这些年没尽过母亲的义务,自然也无心去管束赫惟,她恋爱、工作、以后结婚生子,秦雨通通都不打算插手,她尊重也相信赫惟的选择。 一顿火锅,没让叶雪扬和孟昭和好,反而让赫惟和程茗见了一面。 赫惟将公司发的粽子礼盒拆开,煮了几个,孟昭和 叶雪扬都没吃,她包了两个程茗爱吃的蛋黄肉粽带给他,又在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些吃的喝的一并送过去。 分手成不成功赫惟还没有把握,但听孟昭说的连吃饭的钱都没了,她可不想看到程茗把自己饿死。 程茗这厮从小就莽,知道程似锦阻拦她们,情急之下对自己妈妈急头白脸也是有可能的。 以前程似锦没少骂过他白眼儿狼,以后怕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如今可好,这不是叫她给说准了么? 赫惟恨铁不成钢,却也拿他没有办法,除了生气,也不乏担忧。 手是一定要分的,但不能做的太绝,否则照程茗那性子,做傻事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别回头他真和家里断绝关系不去国安局了,那她就真成红颜祸水了。 远远地,赫惟在车里就看到围墙里面生龙活虎的程茗,骂了句不轻不重的脏话,下车将东西丢下就打算走。 被程茗一把抓住胳膊,说什么也不撒手。 “苦肉计,你中套了。” 程茗龇着大牙笑,另一只手去够塑料袋里的东西。 “饼干、方便面、面包,宝宝,你是真怕我饿死呀。” 程茗将赫惟的手放在胸口,“你摸摸,从你说分手那天开始,它都不认真跳了,你再不来我怕是要得心脏病了。” 赫惟摸一手汗,无语,“你先别得心脏病,差点得心脏病的是你妈,听说她在家里已经准备登报和你断绝关系了。” “断就断呗,我回头改姓纪,还能白得一套房子。”程茗不以为然,“当年太姥爷拆散姥姥姥爷的事儿我妈恨了这么多年,怎么事情放我身上,她就也能做出拆散鸳鸯的事情了,我不理解。” “你不理解我理解!” 赫惟从袋子里拿了瓶饮料打他,被他一下子抢了过去。 程茗拧开瓶盖将饮料递给赫惟,“天气热宝宝你要多喝水。” “宝宝你别胡思乱想啦,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担心影响我进国安局,所以你才提分手的。你用心良苦,你伟大无私,所以我势必要为了你和我妈据理力争!” 程茗摸摸赫惟的头,还痴心妄想,说:“过来让我亲一口。” 赫惟退出去几步远,放下手里的饮料。 她表情严肃又认真,说:“程茗,我拜托你成熟一点吧,什么据理力争,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把我也推到道德低谷?” “你能做到真的和她们断绝关系吗?你不能!” “你现在无非是在等你妈妈认输,你想让她同意我们两个,你的前途你的未来你通通置之不顾,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妈妈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你觉得她会被你拿捏吗?” “她不会的,所以结果只会是一样,不论你怎么作我们最后都会分手,可是你有想过分手以后吗?这场闹剧……你觉得你妈妈会将责任归结到谁身上?她是你妈,母子没有隔夜仇,就像她不会真的和你断绝关系,她也不会真的怪你,那你觉得她会怪谁呢?” 第93章 “我和你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你爸妈对我好是看在你舅舅的面子上,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同情我,但是我始终是一个外人。你爸妈了解你的脾气秉性,无论何时她们都会为你开脱,可是没有人会为我开脱,那些婆媳关系不好的家庭,儿子向着儿媳的,婆婆绝对不会怪罪自己的儿子,她们只会在心里怨恨这个媳妇不贤惠,然后处处刁难她!” “程茗……你有想过你这样,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你爸妈吗?” “你别说了……”程茗自知做法欠妥,不敢再贫嘴了。 “所以听我的,给你妈打个电话认错,好好复习备考,别再作了行么?” “你别忘了,我爸的冤屈还等着你去帮他洗刷呢,你要说到做到。” 赫惟将水递回给他,“天快黑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行,”程茗说:“我一会儿回宿舍去和我妈道歉,学校一解封我就回去赔罪,是我头脑一热没考虑后果,对不起。” “你没对不起我。”赫惟口袋里的手机响起,她有点烦躁,没接。 程茗像只做错了事情的小狗,蹲在围栏边,扒拉着塑料袋,将零食从缝隙中拿进去。 “不分手好不好?”他的委屈无以复加,不敢抬头看她。 赫惟鼻子一酸,准备好的绝情的话突然一句也说不出。 好像人都是这样,在手机上什么话都敢说,反正隔着网线,眼泪鼻涕互相都看不见,文字没有语气也没有温度,心一横按下发送键就结束。可是当面说就说不出来,因为可以看见对方通红的眼睛。 手机再次响起来电,赫惟涩涩地咽了口苦水,终于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端是纪柏煊急切的问询。 他问她在哪儿。 赫惟说在外面。 纪柏煊急忙道:“你现在回家去,把你的护照找到,再收拾两件衣服,一会儿跟我去新加坡。” “去……新加坡?” 赫惟一头雾水。 “情况紧急,见面说。” 那边直接挂了电话,不给她再追问的机会。 第62章 六便士34她怀孕了。 *六便士* 赫惟离开之前和程茗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 “分手了你也还是我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赫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那些离经叛道的坏事儿,全是跟着程茗一起经历的,北京城的夜晚,她们曾无数次穿行其中,只为了寻找一家好吃的店。还有打台球、剧本杀、滑雪,也都是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回忆。 以前觉得烦得要命的程茗,如今再看,赫惟只觉得羡慕。 赫惟最爱的是他的简单和纯粹,那是他命里自带的东西,他有爱他的父母,有可以依靠的舅舅和纪家,所以他一直以来活得肆意又快乐。 他不需要长大,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他一起简单的人。 而她不是那个人。 如果要让他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和自己十分喜欢的女孩儿在一起,而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以后至少可以遇到一个有五分喜欢的女孩儿,这两个选择,赫惟坚定地帮他选了后者。 他连期末考试都选择不努力压线考过,让他拼了命去争个第一第二,实在没什么意义。 在去新加坡的飞机上,赫惟始终不发一言。 纪柏煊给她盖上毛毯,关上了遮光板,问她要不要先睡一觉。 当晚没有直达新加坡的航班,纪柏煊在给赫惟打那通电话之前先联系了包机公司,所以这一架飞机里没有其他乘客,客舱只有他和赫惟。 全程六个小时,抵达新加坡的时候是在凌晨,想来这一夜是睡不成了。 赫惟摇摇头,再一次追问:“我爸到底是什么情况?他人为什么会在新加坡,又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为什么你之前从来没 有和我说过这些?” 纪柏煊这段时间住酒店,三餐吃的很随便,晚上的一餐总要等到月亮高高挂起的时候才想起来吃。这会儿饿了挺久,又心绪难宁,胃有些隐隐作痛,但他面上没有流露,还是选择先安抚赫惟。 “当年我得到他出境消息的时候就安排人去找了,但是没有找到,对方判断他最后的足迹是在东南亚,我后来到了新加坡一个原因是因为这边有工作,另一个原因就是要帮你把你爸爸带回去。” “后来我找到他的时候,是在公海上的一艘轮船上,我也不清楚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很想像你一样问问他。但救他的过程中被船上的人发现,他中了一枪,到医院的时候神经已经严重损伤,这两年他一直昏迷不醒,我害怕告诉你之后会影响你在国内的学业,又担心他万一出什么意外让你白高兴一场,一直想等他醒来以后再告诉你。” 这段时间他在国内,新加坡那边依旧安排好了人照料赫远征,如非必要,纪柏煊没打算这个时候告诉赫惟。 但是最近两天赫远征的各项指标接连出现异常,纪柏煊担心…… 万一挺不过去,他相信赫惟是想见爸爸最后一面的。 赫惟静静地看着他,一秒,两秒…… 时间在流逝,飞机的轰鸣声让她的耳朵有轻微不适,她眨了眨眼睛,下一秒直接扑进纪柏煊怀里。 没有预想当中的责问,赫惟对他说了声“谢谢”。 纪柏煊又为她争取了两年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当然应该感激。 她从前讨厌纪柏煊帮她做决定,可是现在她不。 赫惟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 他都是为了她好。 赫惟扑他的那一下很突然,这样难得的温顺也很少见,纪柏煊拍拍她的背,“别担心,我给你爸爸找的是最好的私立医院的医生。” 她脸上有少许疲惫,却还是从他捂着胃的手势看出他的不舒服。 她从他怀里出来,脸上的疲惫换成担忧。 “胃疼?”她问他。 纪柏煊心口一窒,竟发觉她担忧他,比方才听到赫远征的情况时还要更加强烈。 “没事,晚饭没吃……” 话没说完,赫惟就叫来乘务员点餐。 “叶老师说你这段时间在外地,肯定也是接到消息立刻回的北京,一路上怕是都没有吃东西吧?” 赫惟见他伸手要去拿水,率先抢了他的水拿远,去要了一杯热的替换给他。 “胃不舒服要喝热的。”她将杯子递到他唇边。帮他摘了口罩。 他的唇色已经很白,不像只是一点点不舒服,赫惟伸手帮他按住他的胃,轻轻揉动。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胃病。”赫惟说:“上次你肺炎权益以后体检的各项数据都还是正常的,除了总喝酒有些伤肝,倒是没有其他大的毛病。” “你看过我的体检报告?”纪柏煊不记得有这回事,不过她说的话是不假。 “我问过叶老师。”赫惟喝了他那杯冰水。 杯子里水是满的,他先前一口没喝,所以她没避嫌。 “只可惜我妈妈来不了新加坡,她和爸爸也十年没见了吧。” 赫惟喃喃,盯着纪柏煊要他把一份海鲜炒饭吃完。 “我让叶秘书着手去办了,等护照下来她就能来新加坡。”纪柏煊的话被赫惟又一杯水堵住,她异常冷静,也十分乐观,“为了妈妈,爸爸他也会坚持下去的,我相信他。” 父母爱情,赫惟后面听纪柏煊说了一路。 赫惟知道一起经历过当年那样的大事,赫远征绝不会舍得抛下她们,她们团聚的一天还没来到呢,父母恩爱、阖家欢乐的日子她好不容易看见一点苗头了,赫远征一定会醒过来的! 到新加坡的时候外面下着小雨,纪柏煊提前安排好了车,应当地有关部门的防疫要求居家隔离。 赫远征生命体征正常后,被纪柏煊接回他在新加坡的房子里。 房子不大,当时优先考虑与那所私立医院的距离,其他要求都被后置,纪柏煊甚至很少在这里住,大部分时间他都睡在公司里。 三室一厅的房子,赫远征和一堆医疗设备占据一间房间,男护工单独居住一间,纪柏煊的那间房间已经大半年没人睡过了。 居家隔离十四天,十四天里如果赫远征没有再出现异常情况,她们就可以回北京。 折腾了这一夜,在赫惟终于见到赫远征那张熟悉的脸的时候,终于觉得一切都有了意义。 虽然理论上已经过了北京时间的零点,是新的一天,但是中国人没有睡觉就还没到第二天,赫惟默默在手机上做了备注: 2020年6月25日/26日,我同时找回了我的妈妈,还有爸爸。 亲情这个东西太神奇了。 神奇到它一旦有了富余,爱情那里再大的缺口好像都无关紧要了。 赫惟现在只想要带妈妈开始崭新的生活,和妈妈一起等待爸爸的苏醒、康复,也许未来好多年她的生活都要这样一成不变了,但她居然觉得幸福。 第94章 前所未有的一种幸福。 不一样。 赫惟手抚摸着赫远征依旧宽厚的肩膀,心里明白这两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对赫远征的感情和对纪柏煊的根本不一样。 纪柏煊不是爸爸,她也从来没有拿他当爸爸看待过。 他曾经说过她们之间是亲情,实际才不是呢。 那真的是爱情,是一个少女最炙热最纯粹的爱意,她都给他了。 - “还在处理工作?” 在新加坡的第十天,纪柏煊依旧在客厅沙里的沙发上过的夜,赫惟大半夜上厕所,回屋的时候看到沙发上有亮光,猜到纪柏煊还没睡,想去找他说说话。 关于她们的事,还从未在两个人意识都清醒的情况下,开诚布公地谈一次,赫惟觉得不应再拖了。 这些天赫惟跟着护工学习给赫远征做日常清理和按摩,纪柏煊常常是上午补觉,下午和晚上忙工作,没有一日休息过。 纪柏煊听到赫惟的声音,应了一声,慌忙盖上笔记本,将它收于身后。 “准备要睡了,马上了。” 客厅里空调开得低,纪柏煊身上盖了毯子,赫惟抱着胳膊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 “大半夜也有这么多工作要做吗?” 赫惟向公司请了长假,直系家属危在旦夕,上面没说什么,也没让她居家办公。 纪柏煊闷闷地“嗯”了一声,听赫惟聊起程茗。 赫惟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她说:“你不在的这几年,他陪着我,其实也过得挺开心的。” “程茗这个人吧,没有什么城府,和他说话、一起玩儿都很随心所欲。” 纪柏煊赞同,“以前总有人说他像我,其实也就五官可能有点相像,性格上差太多,他比我想得开。” 赫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人生不过三万天,你就不能别揽那么多的责任和压力吗?” 纪柏煊摇摇头,“我得对你负责,对你的人生负责,我怎么能……” 笔记本合上,客厅里一片漆黑,待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又看见些许光亮。 但不明晰,只能看见人的轮廓。看不见脸上表情。 “我不是说我。”赫惟想说,她说的还有工作,还有那个一直未好好待他的纪家。 “对别人太好了,其实于对方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负担。”赫惟言不由衷,狠心道:“其实这么多年,我对你,一直是感恩多过于其他感情,就像你说的,以前的我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爱情,或许那根本就不是爱呢。” “你说什么?”纪柏煊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赫惟否定了自己的感情。 “我以前总觉得是你拯救了我,我想要嫁给你,想报恩,想像武侠剧里那样以身相许。” 赫惟说的没有什么语气,像讲故事,但她那么平静,没有他的强吻,也没有她的挣扎,又不像是说气话。 纪柏煊捏着毯子的 手愈发用力,骨节都捏出轻微声响。 这话比她说她爱程茗还要扎心。 她先是否认了她的“永远”,现在又否认了她的感情,那么下一个呢?她是不是要把他整个人都否掉? 如果上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是不是会选择不走向他? 也许她要说她当初宁愿去孤儿院。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纪柏煊推开她,“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睡觉了。” 赫惟没走,就着纪柏煊推她的动作看过去。 昏暗中一切都是不可察觉的,她知道他会难过,但她必须让他断了那些荒唐的念头。 纪柏煊拉住赫惟,转而问她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奇怪的电话。 “怎么了?” “好像是爷爷那边听说了你和程茗的事情,有点想要插手的意思。” 程茗是纪国强最看好的接他衣钵的人,当年的军装都传给他了,知道他为了个女孩儿不去国安局了,不被活活气死已经是他心理素质强了。 况且这个女孩儿还是赫惟。 纪国强早就说过,纪柏煊帮朋友养这么个人不成体统,当年赫惟才十多岁,他就断言罪犯的孩子dna里自带犯罪基因,养大了准没好事。 现在知道了她和程茗的事,自然少不了要插一脚。 老爷子做惯了这种肮脏事,手熟,知道打蛇打七寸,就想趁着纪柏煊不在京市的这几日动手。 “你听谁说的?”赫惟不太相信,一是她人已经和程茗提了分手,二是老爷子年纪大了,早几年面对程似锦母子已有悔意,如今怎么又会卷土重来。 可她不了解纪国强。 当年上过战场,手里沾过人血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纪柏煊没回答赫惟这句,只说;“要是接到奇怪的电话,你把电话给我,我来接。” 他有话要对纪国强说。 就在刚刚,他已经做下了决定。 可是现在……他突然不想那么做了。 他可以站在程茗那一边,可以成全她们,可是他听不得赫惟说她没爱过他。 那样他算什么呢? 难道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辈? 赫惟的反应足以证明纪国强没找过她,即使找了,为的也是程茗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干系,那么赫惟有什么必要撒这样的谎呢? 她明明知道只有她撒撒娇,他什么都会听她的,哪怕是同意她和程茗在一起,他也未必做不到。 可是她平静地说她不曾爱过他,倒显得他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像个笑话。 他一直在等她长大,等她可以明辨自己的感情,等她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结果他等来了她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恩。 他对她太好竟然也成了错? 那她要怎么报他的恩? 纪柏煊忽然觉得喉咙里卡着血腥,说不出的难受。 “你听谁说的?”赫惟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再低头,看见纪柏煊从身后拿出了刚才的笔记本电脑。 电脑被翻开,光亮立刻照上纪柏煊的脸,面无表情,却好似有万种情绪。 纪柏煊摊开微信界面在赫惟面前,滑动着聊天记录,“我已经同意联姻的事情了,只要我和梁家把婚定了,爷爷就不会再管程茗的婚事。” “什么时候的事情?”赫惟完全没有听叶雪扬提过,一个字都没有。 “就刚刚……” “也好。”赫惟说:“你也三十五快三十六了,现在结婚生个孩子,将来给孩子开家长会的时候还不至于太老。” 她是真心祝福他的。 她也同样预祝程茗。 “你现在是嫌我老了么?”纪柏煊收回电脑,两人之间再度漆黑一片。 这一次,没有人再做出逾矩的动作。 “也不是,”赫惟坦言,“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结婚年纪刚刚好,梁律师之前一直对婚姻无感,这一次能答应和你结婚,想来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 赫惟心里不是没有酸楚。 但已经远没有她两天前看到梁媛的孕检报告时那般强烈了。 梁媛……她怀孕了。 按照孕检单上面的时间来看,应当是在她从别墅搬走的那段时间。 赫惟了解纪柏煊,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他绝无可能答应这样一桩没有感情的婚姻。 他又不是给别人养孩子有瘾! 况且婚姻对于纪柏煊来说那么神圣,他曾说过一辈子就只结一次婚,如非是为了这个孩子,他绝不会…… 梁媛也是。 那样洒脱聪明的一个人,如非是为了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嫁给纪柏煊,过上她说的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 赫惟想了两天,终于过往所有的信念在脑中全部崩盘。 一切不合理好像突然间都合理了,一切合理又好像变得不再合理,她真的傻掉了。 怪不得纪柏煊那段时间明明就在京市,却谎称出差。 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你,说爱了你很多年,你也相信他说的是真的的人,却可以转身就让别的女人怀孕,这难道不是一个恐怖故事吗? 那些年他究竟是为她憋住了,还是发泄在其他女人身上了,也许还有待考究。 第63章 月亮31把道德和眼镜一起摘下,可以…… *月亮* “这么喜欢我却还要端着长辈的架子装圣贤,纪柏煊,你不累吗?” 赫惟被纪柏煊仓皇推开,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收敛,就那样挑衅地望着他,试图用眼神将他击穿。 “把道德和眼镜一起摘下,现在可以喜欢我了吗?”赫惟追上来,伸手抚上他高耸的鼻梁,仰头就要吻上他的下巴。 纪柏煊连连后退,闭上了眼睛不敢与之对视。 纪柏煊冷静片刻,去身后的沙发上找他的眼镜。 也找他的理智和道德。 第95章 “赫惟,我大你十三岁。”他颤着声音提醒她。 “哦,原来你也算过。”赫惟伸手将眼镜递还给他,想要帮他戴上,“十三岁而已,又不是三十岁,我国哪条法律上说不允许老夫少妻了?” 纪柏煊躲了躲,自己接过眼镜去戴上。 他视力极好,这眼镜于他就是个装饰品,此时却是他躲避赫惟眼神的唯一武器。 好像隔着这一层隔膜,他就不容易被她看穿一样。 可是嘴上的反驳那么无力。 他想起多年前秦雨那桩案子在媒体眼中的是非与黑白。 法律上的确没有哪条规定他不可以喜欢赫惟,但是道德上有很多条条框框,他喜欢她,就是让她也被暴晒在日头底下,成为众矢之的。 纪柏煊没再说话,只是暗下去的眼眸让赫惟心间闪过一丝心疼。 她于是再不问了,她等他自己想清楚。 - 纪柏煊在接下来的好几个周日,几次尝试走进一家当地的心理咨询机构。 但当他带着墨镜和口罩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总有股不知名力量将他往外拉,让他每一次都临阵脱逃。 他觉得自己好像还不至于无法自控。 各种权衡之后,纪柏煊放弃悬崖勒马,去了公司。 周末的公司有少数几个加班的,见到纪柏煊,也都见怪不怪。 老板比员工还卷,大家也都心服口服。 吸取之前的教训,纪柏煊这回进出门都牢牢锁了门,以防再被有心之人听了墙角。 虽然他不准备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想要看一看那枚胸针。 几年前在那场慈善晚宴拍卖会上,由简胤淮帮他拍下的那枚梵克雅宝的【芭蕾舞伶】。 区区一枚胸针,最后成交价竟然高达百万,这让当晚的拍卖环节推向高//潮。 内行人都知道,舞者裙子上的紫色蓝宝石在收藏价值远不及祖母绿和蓝色蓝宝石,可是偏偏被它的成交价格碾压,想来是得益于收藏者的偏爱。 赫惟最喜欢紫色,纪柏煊在拍下这枚胸针的第二天,就下单订做了一件胸针同款的的晚礼服裙,这几年一直挂在他自己的衣橱里。 是早就预备好在赫惟十八岁生日这天送给她的礼物。 裙子和胸针,都是独一无二的礼物,这一次纪柏煊不信她还会说他敷衍。 可是就在她生日前,她却告诉他她想要的礼物是他。 也许是一直以来的骄纵让她那么笃定他爱她。 纪柏煊打开那个首饰盒子,丝绒质地的盒子,里面是一枚孤零零的胸针。 舞者没有起舞,仿佛沉睡。 与赫惟睡着的样子别无二致。 赫惟和孟昭出现的时候,纪柏煊在开一个视频会议,对面两位大股东是他那两位老谋深算的叔 叔,两个人联合起来向他施压,让他同意更深层次开拓东南亚市场,在新加坡或者马来西亚成立一家分公司,进一步做当地的旅游开发。 计划书他看过了,可行性很强,这个项目纪柏煊并不打算反对,唯一不敢苟同的一点就是这个分公司总经理的人选。 两个人都提议让自家女儿去做老总,三叔家的堂妹还有点儿做事情的样子,可二叔家那位堂姐就算了,手底下两个公司一年亏好几百万,他都有心将她那两个公司全收回来,更别说把这么个全新没把握的项目交给她当橡皮泥捏。 纪柏煊没表明态度,只说这个提案回头董事会上再继续讨论,匆匆结束了会议。 孟昭有些拘谨,她没来过纪氏集团,甚至没有进过任何一家写字楼里的公司,这会儿跟在赫惟身后,为的是她的叶雪扬。 叶雪扬研二进了导师的一个课题组,年末几个学生都被下达任务要额外去企业拉投资,其他两个师兄家里都有关系,随随便便就拉到二十万赞助,叶雪扬奔走了往年给学校科研项目投过资金的一些企业,都被告知预算告急,碰了一鼻子灰。 孟昭还跟孟伟提了一嘴,当时没提叶雪扬的名字,只说有个学长,孟伟一下子就警觉起来,问她是不是和叶雪扬还有联系。 孟昭吓死了,什么话都不敢往下说了。 赫惟后来听说了这事儿,执意要带着她一起找纪柏煊,谁成想纪柏煊接连几个周末都不在家,工作日晚上孟昭又不方便外出,刚巧今天两个人在附近书店买书,临走的时候赫惟提议绕过来看一眼,兴许纪柏煊在公司。 结果他真的在。 “买的什么书?”纪柏煊听说她们是买书经过,伸手要赫惟拿给他看。 赫惟伸手给了他一掌,没真的用力。 孟昭从身后的帆布包里抽出两本新买的卷子递给纪柏煊,“叶老师上次上次说的那两套卷子,学校门口的书店卖脱销了,我们今天过来买,顺便吃了个kfc。” 怪不得她们进来时带来一股油炸淀粉的气味,算不上难闻,只是有些厚重。 好半天都散不尽。 难得,纪柏煊没说少吃垃圾食品这样的话。 “我也忙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你们跟我的车回去。”纪柏煊给她们两个倒了两杯温水,又坐回了自己的椅子。 “老纪,有个事情……”赫惟突然开口。 纪柏煊视线越过电脑屏幕,朝她看去,“有事儿找我?” 赫惟三言两语说了叶雪扬导师的项目资金紧缺的事儿,眼里不乏请求意味。 纪柏煊没立刻答应,只说:“什么课题?哪位教授的课题,有没有ppt?” 赫惟被问住了,“什么ppt?” “powerpoint,幻灯片。”孟昭抢话道:“有的纪叔叔,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让他过来给您做一个详细的汇报……” 又听了半晌,纪柏煊算是明白了她们两个打的什么算盘。 但他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照实说:“纪氏集团历年为北京各大高校的科研项目都有提供过支持,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评估科研项目的价值和风险,叶老师的这个项目要么先把材料递给我,我回头让负责的部门研究以后给我个反馈,到时候我再给你们答复,你们觉得可以吗?” 纪柏煊没拿她们两个当小孩子,而是尽可能地把流程告知她们,以便日后他否决这个项目的时候,她们可以理解。 当然也不是一定要否决,纪柏煊想当面和叶雪扬聊聊,他还想要问问他和赫惟之间的关系。 为何这种拉投资的事情,他不能自己开口,要靠赫惟来他耳边吹这个风。 明知他不会当面拒绝赫惟,这算不算是一种要挟呢? 他不承认这是男性之间的一种嫉妒。 纪柏煊不知道叶雪扬和孟昭的情侣关系,在他看来,叶雪扬和赫惟关系亦是无比亲密。 这也是他这学期停掉叶雪扬课的原因。 程茗从前没少提醒他看赫惟和叶雪扬之间的亲密互动,他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晚上睡觉的时候再在脑海中细想,就总觉得不是滋味。 赫惟不是天生的e人,最初纪柏煊住到赫远征那儿的时候,她们两个人也没太多交集,赫惟很少笑,可为什么她在叶雪扬面前总能笑得那么心无杂念? 还有之前她离家出走,为什么最后是叶雪扬先找到的她? “叶老师最近还好吧?”纪柏煊问赫惟,赫惟顿了顿,推搡着让孟昭说。 孟昭敷衍了两句,发现赫惟不知什么时候视线落在了门外。 周晓的办公桌上依旧还留着她的东西。 赫惟觉得奇怪,“周秘书还没走么?” 纪柏煊冷不丁被她这样一问,人也心虚,躲闪过目光,说:“年底事情多,等到过年吧,这会儿外面工作也难找。” “真是会体恤员工的好老板。”赫惟阴阳一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纪柏煊跟出来,却没开口解释什么。 他说的理由并不完全是幌子,确实也是现状,只是他没有说周晓威胁他的那几句话。 公司里的人虽然都传赫惟是纪柏煊的小女朋友,但这样的玩笑话从来不敢传入老板们的耳朵里,纪柏煊第一次听说,是周晓将那些调侃的文字截图发给他看的。 【你说,如果大家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小女朋友,实际上是你的“养女”,该有多刺激?】 周晓没把话挑明,事已至此她知道纪柏煊不可能再安心用她,但至少别让她在年底这个时候失业,她不希望社保断缴。 赫惟对周晓的敌意还是太强,纪柏煊眼睁睁看着她摔了周晓桌子上的一瓶香薰,他弯腰去替她收拾残局,起身却见赫惟又坐到了他的办公椅上,双手撑在扶手上,转了两个很大的圈圈。 果然人都有嫉妒之心,纵使她那样胜券在握地笃定他喜欢她,却也还是会嫉妒他身边其他的异性,想来和他嫉妒叶雪扬是一样的。 意识到这一点,纪柏煊竟然想开了些。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心意。 第96章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该不该有这样的心意。 - 赫惟十八岁生日那天,纪柏煊请了不少人来家里,除了程似锦、陆世康、程茗一家,还有孟昭和吴静,大河,司机陈叔,怪叔叔简胤淮。 还有给赫惟上过兴趣课的好几位老师,也包括叶雪扬。 冬天室外冷,纪柏煊将派对定在一楼大厅,提前找了公司布置,份外用心。 赫惟换上那条重新改过尺寸的紫色礼服裙,从二楼房间里沿着台阶缓缓而下,像古早台湾偶像剧里的女主角,就差头戴一顶皇冠了。 说实在的,赫惟尴尬地脚趾抠地。 她有点不明白纪柏煊为什么非要这样大操大办。 十八岁生日嘛,她其实更希望她们两个人关起门来过二人世界。 纪柏煊严辞凿凿,“古代女子及笄是最大的典礼,这是一种仪式感,代表你以后是个大人了,你知道么?” 赫惟甜甜地冲他笑,“我知道我知道,那是不是等我成人礼过了,你喜欢我你就不是变态了?” 纪柏煊拒绝回答她这种话题。 但他心里清楚,十八岁是一个坎,她成年了,至少以后他再看向她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是在亵渎一个小孩子。 虽然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赫惟穿着裙子走下来,在大家的注视下站到那块巨大的生日蛋糕前,低头去数蜡烛的根数。 十八根,插得很均匀好看。 赫惟转身问阿姨,“还有多余的蜡烛吗?” 阿姨说有,给赫惟拿过来,赫惟抽出许多蜡烛,见缝插针往那蛋糕上又插了十三支蜡烛。 “第一个愿望,我希望生日一过就可以到三十一岁。”赫惟笑得天真,说出的话却荒诞无比。 但没有一个人将这话放在了心里,除了纪柏煊。 程似锦还笑说,“这丫头,是在怪我们之前没给柏煊好好过生日呢,养女儿就是好哈,没白疼一场。” 生日歌毕,蜡烛熄灭,众人笑闹着去切蛋糕,赫惟将手里的一块儿递给纪柏煊。 简胤淮凑过来抢他的蛋糕,嬉皮笑脸,“你爸不爱吃甜食你不知道?叔叔爱吃,叔叔替他吃。” “谁说他是我爸?”赫惟瞪他一眼,死活不松手。 纪柏煊怎么就不爱吃甜食了。 他爱吃! 每年她过生日的蛋糕他都有吃,还有她们每次一起在外面餐厅吃饭,她让他尝的那些好吃的甜点,他都有尝,他还说好吃呢! “古代养父可是比生父更伟大的,你这小丫头,成年了可别忘恩负义哦,回头敢往家里带什么不三不四的男孩子,你纪叔叔要气死的。” 简胤淮自己去切蛋糕,顺手从纪柏煊盘子里薅了一块儿蛋糕糊到他脸上。 难得笑着的一张脸被奶油侵染,赫惟忍俊不禁,抽纸巾去帮他擦拭。 就是在这个时候,周晓来了。 “有客人来了。”阿姨去拿新的餐盘,招呼周晓。 纪柏煊眼睫上还有未被擦拭掉的奶油,闻声却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去看向来人。 看到周晓,他下意识正过身子挡住了身后的赫惟。 “你怎么来了?”纪柏煊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并不记得他什么时候透露过这个派对。 下一秒却听赫惟说道:“是我邀请周秘书过来的。” 赫惟从他身后走出来,于众目睽睽之下挽起周晓的手,问她:“周姐姐,我的生日礼物呢?” 周晓眼睛紧盯着赫惟身上的裙子,脸上再没有从前的羡慕,只剩轻蔑。 而她的身上,穿着赫惟当年那条白裙子。 裙子纤细,周晓还特地拿去改过尺寸,如今刚好合她的身。 “你偷了我的裙子,今天还敢穿过来,哇哦,周姐姐好有胆量哦。” 赫惟笑说。 周晓自认拿了纪柏煊的把柄,信口道:“纪总送我的裙子,说什么偷?” “我就要离职了,你满意了?”周晓贴耳说道。 赫惟点头,“要是能早一点走就更好了。” 赫惟知道她邀请周晓,周晓今天一定会来。 但她没想到她会如此嚣张。 赫惟不动声色改掉计划,借口去了下厕所,再回来时,手里不知何时拿了把剪刀,趁其不备,将周晓身上的裙子剪出五条长长的口子。 不三不四,刚好五条。 能穿,但太不好看。 第64章 月亮32该死的性感。 *月亮* 周晓早知道赫惟的脾气任性,仗着纪柏煊的偏袒为所欲为她早已习惯,好多次赫惟造访纪柏煊的办公室,离开以后她总要先检查一遍垃圾桶,连同她那可怜的自尊一起收收捡捡。 也只有在那些时候,她才会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只是纪柏煊的一个秘书,而无论赫惟的行为有多欠缺家教和胡闹,纪柏煊总会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轻飘飘地对她说一句“多少钱,我私人打给你”。 这就是她和赫惟之间的区别。 所以是她绞尽脑汁去效仿赫惟,而对方可以肆意妄为。 但她今天不是来捡自尊的,她之所以会来,无非是想在纪柏煊的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要走了,她知道不论时间早晚,纪柏煊一定会让她离开纪氏,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她,只不过现阶段他还没有被逼得太急,对她还留有情面。 识时务者为俊杰。 周晓是真的喜欢纪柏煊,也自认为还算有些了解他。 从前跟在纪柏煊身后,周晓参加过比这更盛大的派对数不胜数,可一次也没有穿过这样有质感的礼服。 她永远身着职业套装,马尾高高束起,穿梭在大厅里被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呼来喝去。 虽然知道赫惟这次的邀请不怀好意,但是周晓依然盛装赴约,还给赫惟带了一件礼物来。 是一套她原本想要穿给纪柏煊看的内衣套装。 她用不上了,但她希望赫惟可以用得上。 否则纪柏煊可能就不止心理有问题了,生理上也得考虑考虑。 以前赫惟是小孩子,周晓不和她计较。 哪怕她在这样的场合剪坏了她曾经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周晓也只是安慰自己,有人帮着她和过去告别,还挺有仪式感的。 只是,赫惟远没有她想象当中的快乐。 尤其是在仔细打量过一圈,也不见赫惟别上那枚胸针的时候。 周晓很清楚那枚胸针的用途,只是胸针变成裙子穿在赫惟身上,那枚胸针却不知了去向。 赫惟接过周晓手里的礼品袋,还是礼貌道了声谢,顺便为自己“不小心”划破了她的衣服道歉。 赫惟因此非要赔她一件衣服,周晓倒是没难为她,坚持要穿着那件破损的裙子离开,反正她出门外面还裹着外套,没有人看得见。 赫惟身材纤细,一般她的衣服周晓都穿不上,她将周晓带去三楼舞蹈室,让她自己在旁边的一排舞蹈服里面挑一件,至少派对结束之前她还得穿着得体。 那是很久之前程似锦给她买的,她当时误以为她学的是民族舞,心血来潮把自己对女儿的幻想都按在了赫惟身上,结果买来的衣服她一件也穿不上。 赫惟个子高,骨架在那,但其实胳膊和腿都细,腰肢盈盈一握,舞蹈老师说她是天生的舞者。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班主任问过赫惟要不要走艺考,赫惟拒绝,她说跳舞只是一种解压的方式,要是当成梦想去完成,就不能跳得那么随心所欲了。 赫惟作为主角,离开了一会儿便有人找她,程茗跟着程似锦一块儿起哄,说想看寿星跳舞一支,提前去楼上找赫惟问她的意向。 赫惟没有扭捏,一口应下,回房间换了那件她做喜欢穿的素白色紧身连体裙。 纪柏煊被简胤淮拉着问:“你斥巨资买的生日礼物呢,怎么没送?” 纪柏煊还在为刚才蛋糕的事情恼他,今天是赫惟的生日,而且是很重要的一个生日,他没想到会给赫惟留下一帧那样滑稽的画面,还被旁边看热闹的人拍下了照片。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和他玩这种把戏。 过生日的也不是他呀。 无论何时何地,纪柏煊总有点心理包袱,他必须得体严肃,否则影响的是整个纪家的名声。 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道理。 纪柏煊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手指摩挲指覆上的薄茧,“突然觉得有点过于贵重了,好像送出去未必合适。” “也还好吧,”简胤淮对钱也没有什么概念,只要不是以亿为单位他都不会往深了思考。 纪柏煊偏头寻找赫惟,冷不丁来了一句,“胸针忘记放哪儿了,今天先不送了,回头找到了再说。” “你的意思是被偷了?”简胤淮震惊,“光天化日之下,谁敢偷你那么贵重的东西,ta是不知道这个金额量刑会有多重是么?” “我说的是忘记放哪儿了,没有说被偷。” 第97章 “你不是一直搁你办公室的柜子里,我记得还上锁的,又不是随便丢哪儿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拜托,这可是我辛辛苦苦从颜璐的大哥那儿给你抢过来的,它本可以戴在大明星颜璐的脖子上,你不懂成人之美就算了,还给弄丢了?”简胤淮说什么都不信,非要嚷嚷着要帮他找。 三三两两的人吃完蛋糕上楼,听说小寿星一会儿要跳舞,各各翘首以待。 只有周晓,被硬拉着换了件陌生的衣服,又被程茗拉到室外吹冷风。 确实没有提前商量好,但程茗这一次和赫惟想到了一块儿去。 周晓穿着那条裙子进门的一瞬间,程茗的眼眸就晦暗下来,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任何一个小偷可以做到如此无耻,他 后悔从前怎么就对她一点没有防备。 说起来,他当年的烧发之祸,都要归咎于她。 “当年卫生间里的那桶水是你泼的吧?”程茗直截了当地问。 周晓眸光一冷,犹豫了两秒才矢口否认,“泼什么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程茗没穿太严肃的西装,他现在的寸头短的点火都烧不起来,程似锦说他穿什么都不像好人,他索性就不当好人了,穿了条全是褶皱的卫裤,上面就简单搭了件衬衫,反正外面都是要套羽绒服的。 这会儿都没穿外套,在室外冷得直打哆嗦,程茗目光狠厉,“你欺负赫惟就算了,把事儿嫁祸到我头上,你知道因为这事儿我舅舅第一次动手打我么?” 想到这事儿就委屈。 虽然从小到大纪柏煊也少教育过他,可是真落实到行动上,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他,那还是第一次。 舅甥两个人都一样的爱面子,程茗至今觉得那天的纪柏煊下手太重,没给一个已经成年的男人留点面子。 “什么叫欺负我就算了?”赫惟裹了件披肩出来,一推开天台的门,冷风就扑面而来。 有凉凉的丝绒质感落到眉间、眼睫,赫惟摊开手接了两瓣雪花,吹散了,眼睛才聚焦到她们身上,“凭什么欺负我就算了?我是什么很软的柿子嘛?” 周晓往身后退了退,想起当日两个人在酒店卫生间门口闹的那一出。 实在是出尽洋相。 但这两个人都有种不服输不妥协的执拗劲儿,周晓暗自抱紧了胳膊,却在下一秒挨上程茗毫不留情地一脚。 人往后仰去,仰头时雪竟然下得已经可以看见形状。 赫惟几步上前,虚虚掺了她一下,却没掺住,反被周晓拉了一把。 两个人齐刷刷坠入身后的泳池里。 十二月,京市最冷的时候,泳池里的水是早上纪柏煊游完泳以后还没换新的凉水。 室外温度零度上下,水冰得刺骨。 赫惟大叫一声,跟着落入水中。 程茗看呆了。 他原本只是想替赫惟报她当日的泼水之仇,也让周晓尝尝浑身湿透的感觉,没想到赫惟会半路出来拉她。 而且还没拉住。 他的第一反应是蹲下身,伸手去拉赫惟。 赫惟是俯身落下去的,脸先着的水,溅出巨大水花,等她反应过来挣扎着将脑袋浮出水面的时候,视线都是模糊的。 “去拿浴巾过来!”纪柏煊的声音穿透风雪,不在岸上,就那样出现在赫惟耳边。 他是没做思考就纵身跳进泳池,两下游到她身边,将她抱起来。 他亲眼目睹了刚刚的一幕。 周晓,将赫惟拉下了水。 这样的冷水,体质弱的人五分钟便可造成失温。 像程茗这样在岸边挥手,会游泳的人不用拉自己也爬起来了,不会游泳的人根本够不到岸。 纪柏煊将赫惟放到地面上,转身朝已经游到岸边的周晓撂下话,“赫惟要是出什么事,我今天保证让你在警局里过夜!” 赫惟呛了几口水,不等程茗去拿浴巾过来,她就被纪柏煊抱进离天台最近的他自己的房间。 周晓自己爬出的泳池,浑身湿漉瑟瑟发抖,被程茗翻着白眼拉进舞蹈室,一条浴巾兜头盖到头顶,无人关心。 她想说她明明没有去拉赫惟,是她自己主动往泳池里栽的。 可是谁又会信呢? 她体会到了当初程茗被指控时的百口莫辩。 程茗说:“给你个机会自己去把头发剪了,那事儿我们就当扯平。” 周晓平静地看着他,自己缩着身子拿浴巾擦头发,起身要去找吹风机。 平时为了跟得上纪柏煊的工作节奏,周晓一直有在闲暇时间提高身体素质,她本身就会游泳,只是今天落入的池水温度偏低,她不能适应,但也不至于冻出什么好歹。 可是赫惟不一样。 她的身体虽说不像林黛玉似的,但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感冒发烧,有时候冬天吹了冷风咳嗽一个星期都难好,纪柏煊有段时间哄她吃雪梨,差点给她吃吐。 纪柏煊的房门大开着,纪柏煊慌乱地站在门边,被正下楼的周晓叫住。 身后的浴室里,赫惟打开花洒,冰凉的四肢浸透在温热的水里,世界只剩一片烟雾缭绕。 纪柏煊的浴缸,他的灰色浴巾挂在门边的杆子上,脚边是他常用的无香型的洗发乳和沐浴露,洗脸台上那么大的面积,却空无一物,连一只刮胡刀都要平着收到架子上。 赫惟静静地靠坐在浴缸里,任暖意充斥她的每一寸肌肤,闭上眼睛,是他滴着水的西装下摆。 她的老纪今天穿的可真好看,像时尚杂志封面的青年企业家,黑色带细闪条纹的西装应当是新定制的,赫惟从未见过他穿这一身衣服。 赫惟知道他上来了。 她知道他就在那扇门边上。 她知道从他的视角不论看谁,都是对方将她拉入泳池。 赫惟伸手掬起泡沫放进锁骨的小窝里,开心地吹起泡泡。 她早就出局了,周晓来之前就知道。 那天她在纪柏煊办公室那样不知羞耻地生扑他,他踢她的那一脚毫无绅士风度,他还让她滚,那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字眼。 还有刚才,他无所谓是非黑白就说要送她进局子,他一定是疯了。 刚才他那个眼神,该死的性感。 周晓想看纪柏煊那双淡漠的眼睛被私心侵袭、她想看他的克制和压抑翻涌,她甚至隐隐期待他被感情操控发起疯来的样子。 而不是现在这样,有时候他和赫惟出现在一个画面里,他的眼神总是透着股淡淡的落寞。 周晓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她知道那一定是爱的近义词。 她想认认真真看个仔细,她想自己离开纪氏的时候可以彻底死心。 周晓没再做那些多余的解释。 “不管你信不信,今天是赫惟邀请我过来的。我故意穿着那条裙子来,是因为我没有其他适合在这种场合穿的衣服,我也不怕向您承认,我就是嫉妒赫惟,我一直嫉妒她!因为不管发什么事情,您都会袒护她。” “之前您让我帮忙找的那款葡萄酒,我找到了两瓶,搁在院子里的石桌上了,我去吹个头发,一会儿你们封完酒,我就走了。” 周晓找了国内外好几个藏酒大师,好不容易找到纪柏煊要的赫惟出生年份的这款葡萄酒,她真的不是来砸场子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反而助攻了她们。 第65章 月亮33“天塌下来,我也能给她顶着…… *月亮* “惟惟。”纪柏煊敲了敲卫生间门,用赫惟可以听得见的声量问她:“好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赫惟慢慢神游的思绪回笼,应了声“没事”,纪柏煊贴着门站了会儿,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说:“我让孟昭去你房间拿刚才那条裙子了,一会儿让她过来陪你,你头发吹干以后就下楼吧,有个环节刚才忘记了,给你补上。” “什么环节?”赫惟来了兴趣。 “不告诉你。”纪柏煊等来孟昭,将赫惟交付给她,下楼去确认周晓拿来的那两瓶红酒。 他不太放心,提醒孟昭,“一会儿别让她光脚出来,我怕她晚上发热。” 孟昭没想到赫惟会在纪柏煊的浴室里,又对楼上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这会儿临时受命,终于可以短 暂脱离吴静女士的视线,她原本想拉着叶雪扬一块儿。 结果叶雪扬被纪柏煊拉着在楼下给他帮忙,说要搞什么封酒仪式。 孟昭没听说过这种仪式,她的十八岁成人礼偷偷摸摸就给过了,从没觉得简陋。果然人和人没法比,纪柏煊给赫惟的从来只多不少,要让孟昭说,她甚至觉得亲生父母也做不到这个地步。 难怪赫惟要以身相许呢,这换谁谁不心动? 赫惟简单调节过后,换回刚才的礼服穿上,头发吹干,在确认周晓已经离开之后,她才下楼。 原本放着蛋糕的桌子已经被收拾过,正中央放着两瓶光看瓶身就知道价值不菲的红酒。 第98章 法国私人酒庄酿造的红酒,一般不流入市场,只在极少数收藏家的酒窖里偶尔能见到。 纪柏煊虽喝红酒,但并不研究,往日喝的都是二叔纪远军送来的藏酒,他喜好参加各种酒会,收藏好酒,隔三差五就备好酒往纪国强和纪远兵那儿送,从来也不会少了纪柏煊的份儿。 纪柏煊工作忙碌,平日里要是见个客户要准备好酒的,他一律教给周晓去办,记得周晓刚入职那会儿还跟着纪远军学习过红酒知识,还去过两次欧洲实地考察酿造工艺。 想起可以弄个封酒仪式的时候,纪柏煊当时就让周晓去挑酒,据说这款酒是所有红葡萄酒里最甜的,很受女孩子的喜欢,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量产,难找。 而比这酒更难找的是,纪柏煊要的还必须刚好是赫惟的出生年份酿造的。 周晓为了这两瓶酒还亲自去了一趟荷兰,从一个舞蹈家那里高价收来的。 赫惟不懂酒,只觉得这两只酒瓶甚是好看。 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懂酒,纪柏煊轻描淡写说了这酒的年份和工艺,全然没多赘述这两瓶酒的来之不易,让程茗引导每一位亲朋在酒瓶上签名。 酒瓶不够写,几个长辈是签在红色卡纸上的,和红酒一起最终被封进一只木箱里。 上好的百年红雪松木质红酒箱,含有天然防腐材质,防潮效果也是最佳,红酒封存于此,几十年以后启封,据说还是当年存放进去时一模一样的品质,甚至酒香更浓,口感更醇,寓意为永久保鲜。 赫惟闭眼许愿,希望她和纪柏煊的感情也可以如同此酒,永久保鲜。 - 三天后的纪氏集团大楼。 赫惟来势汹汹。 她穿一身休闲运动装,外面裹着厚重的羽绒服,一张小脸在面包一样的衣服衬托下尤显得小巧,气色却并不好,病容犹在。 那天过生日,赫惟兴高采烈地和大家玩在一起,后面还是给大家表演了一支拿手的舞蹈,整个人精神极度亢奋。 然而晚上宾客散去,她一个人关上房门,那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将她攻陷,她抱着被子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纪柏煊敲门后走进来。 他手里端着杯温水,手里拿着温度计,交给她自己测量体温。 果然有些低烧。 纪柏煊提前备了药,盯着她吃下,坐在她床边看她慢慢入睡。 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几年前她那样瘦小的一只,背着的书包看起来快要压倒她,她的肩膀那么窄,好像只有两只肩带宽度那么一点。她不怕生,纪柏煊第一次去学校门口接她的时候,她径直朝他走过来,眼里竟然是无尽的淡然。 后来那双眼睛里又多了好多东西,倔强、兴奋、痛快……最后满满的都是他。 纪柏煊扪心自问,也觉得这几年过于放松任她也放任自己,忘了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是多么复杂的现实。 后来一连几天,纪柏煊早出晚归,全身心扑在东南亚的新公司上,还特地和纪柏娅一起飞去新加坡做了实地考察,最终将设立子公司的计划改为分公司,交由纪柏娅负责筹备搭建。 回来的时候,纪柏娅留在了新加坡,纪柏煊独自一人回京。 这趟行程,纪柏煊第一次没带秘书。 好在纪柏娅不是八卦的人,也不介意跟在纪柏煊身后打下手,毕竟拿人手软,能在和堂姐的争斗中取得胜利,总是要仰仗纪柏煊的支持。 家族企业沾光是一方面,自己有能耐让人信服又是另一方面。 谁说女子不如男,纪柏娅立志要做出一番成绩出来,万一日后纪柏煊不堪重用,堂堂纪氏总要有个人站出来顶着,她不信到那个时候还能指望二伯家的那两位。 赫惟来公司的时候,周晓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整理上午的会议纪要,将各个重点下发到不同的归属部门,算是她最基础的日常工作。 赫惟没有直接去纪柏煊的办公室,而是专门冲着周晓去的。 周晓低头正专心做事情呢,冷不丁被人薅住了头发,扯得极其用力。 周晓惊呼一声,人从椅子上站起来,条件反射地推了一把赫惟。 赫惟本来就有点虚,一下子摔倒在地毯上,胳膊着地。 赫惟摔倒前抓了一下周晓的椅子,椅子翻倒在地上,“嘭”的一声。 霎时间,整一片工区的人都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伸长脖子去张望看戏。 “狐媚子又做什么下三滥的事儿了?”员工a问员工b。 “女朋友被秘书打了,倒反天罡,纪总还不出来主持大局吗?”员工c在闲聊群里发了张赫惟倒地的照片。 “啊啊啊劲爆,小周同学也挨打了!”员工d将此条消息群发十几个群。 好一出扯头花大戏。 赫惟没看一眼纪柏煊的办公室,手撑在地面上站起来,再次揪住了周晓的辫子。 “小偷,偷上瘾了是吧?”赫惟冲着周晓的灵魂发问,眸光比那日泳池里的水还要冰冷,然后猛地松开她,去翻她的抽屉。 一个,两个,三个。 一直到最后一个上锁的抽屉。 “打开!”赫惟命令她。 周晓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打开?我又偷你什么了?” “又?”赫惟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承认你是惯偷了?” “我没有!”周晓往身后退了退,拒绝开自己的抽屉。 “大小姐,你现在都已经成年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叫隐私吗,你这样兴师动众过来翻我的东西,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你知道吗?” 周晓忍无可忍,从前赫惟时不时翻她的东西她都忍了,现在临了要走了她还如此跋扈地来这一出,周晓只觉得自己好脾气地离开没换来感恩,反而被一次次凌辱,实在错付。 赫惟指着那抽屉放平语气,“我不翻你的东西,你自己交出来,这事儿我不会让老纪追究你的责任。” “你让我交出什么东西?”周晓理了理桌上几份文件,将之归纳收进文件盒里,拉起椅子坐下。 赫惟侧身看了眼纪柏煊的办公室,不见其人,转身走到工区,找了上回指给她看周晓微博小号的小姐姐帮忙去叫行政人员开锁。 “周秘书的抽屉里,有她盗窃的你们纪总的贵重物品,你就这么说。”那枚原本应该在她生日当天别在她胸口的芭蕾舞伶胸针,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躺在周晓的抽屉里。 等待来人的功夫,周晓的脸皮被一众人架在火上烤,她受不了这种事情还没有板上钉钉就被公开处刑的先入为主,她恨死了这些人看好戏的嘴脸。 周晓自诩清白,果然抽屉打开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单据和她的护照。 赫惟被意料之外的情况搞懵了,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直到几十秒之后,纪柏煊从外面回来,站定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他问赫惟:“今天不用上学?” 礼拜三的下午,这个时间她应该坐在教室里埋头做卷子,或者聚精会神听老师讲题,而不是出现在这儿。 赫惟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秒变委屈小猫,躲去他身后。 “我们今天下午最后两节课全年级教师开会,改上自习,我不太舒服所以请假回家自习……” 纪柏煊没再说什么,转身问一个员工发生了什么,三言两语之后行政人员刚好赶到。 “周秘书过几天就离职了,正好现在大家都在,你帮着她一起收拾收拾个人物品,免得后以后她人走了有什么东西丢了说不清楚。” 纪柏煊撂下话,周晓眼看着行政部的人一个一个打开她的抽屉,又将她刚放进文件盒里的资料翻过一遍,最后打开她桌子底下的储物箱,将里面的东西倾倒在地毯上。 周晓在地毯上看到那只丝绒首饰盒的时候瞠目结舌,一时间空气安静,只有看热闹的人眼睛瞪得好大。 “就知道又是你偷的。”赫惟几步过去,拿起那只小盒子, 打开。 与那天孟昭给她拍的拍立得照片上的她如出一辙的小人,穿着和她同款的衣服,被锁在周晓的抽屉里,不知道多少个日夜。 她也许没想偷走它,她只是不想这枚胸针去到它原本该去的地方。 赫惟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气势汹汹进了纪柏煊的办公室,留下一众人嘀咕议论。 “你不报警吗?”周晓无从争辩,将地上她的个人物品收回收纳箱里,语气平静道:“这东西价值不菲,偷窃已经属于刑事犯罪了,要不你报警吧。” “我可以不报警。”纪柏煊两手插在口袋里,情绪没有半分起伏地说:“你是我的秘书,平时公事私事混淆,你多做了许多职责以外的事情,像这种帮忙保管礼品的事情你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次我就当作你是忘记拿给我了。” 他给了周晓台阶下,也保护了赫惟的面子。 这枚胸针,纪柏煊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 第99章 上回赫惟和孟昭为了叶雪扬拉投资的事情来公司找他,后来这枚胸针就不见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在周晓发现之前找到了那枚胸针,将它转移到了周晓鲜少会翻的收纳箱里。 否则,赫惟好好的回家自习,怎会知道他丢失的胸针在周晓那儿。 她又怎么非要盯着最下面那个抽屉不放? 纪柏煊什么都知道,他也知道赫惟这样的举动过于任性妄为,甚至如果报警追究周晓的责任,结果很可能是她涉嫌诬告。 任性总要有个限度,这一回,赫惟切切实实做的有些过。 可他没有阻止她,反而做了她的帮凶。 无非是因为他也希望赶紧处理掉周晓这个麻烦。 “为什么不愿意报警?是不想还是不敢?”周晓大概也猜到这场闹剧的原委,慢条斯理收拾自己的东西,主动提出配合调查。 纪柏煊手背逐渐绷紧,青筋明显,他伸手拉过周晓的胳膊,将人拽进他隔壁那间小会议室,重重带上了门。 “为了保全公司的名声,这次我不报警,你最好识相些!”纪柏煊难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眉宇间再无半分仁慈。 “你也知道那东西不是我偷的吧?所以你不敢报警,你也怕她小小年纪就要进监狱……对吧?” 周晓笑了,果然一旦碰上赫惟的事情,他心里的是非对错就都成了摆设。 他把人惯成这样,迟早自食恶果。 周晓断言。 “我怕什么?”纪柏煊注视着周晓,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嚣张,“你大概还不知道吧,那枚胸针,是我帮她放进去的。” “有什么事情是我负不了责任的?” “天塌下来,我也给她顶着。” 纪柏煊倚靠在门边,给周晓两个选择。 要么认下偷东西的罪名,拿着之前谈好的离职补偿金滚蛋,他不会报警也不会继续追究,要么…… “如果你希望你学历造假的事情出现在你的档案里,你可以出去以后继续闹、继续说自己无辜。” 纪柏煊耸耸肩,推门离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查看赫惟的胳膊有无受伤。 他不会责怪赫惟,因为他知道赫惟这样做的初衷,周晓的确偷过她的裙子且清除了证据,赫惟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在刑侦学里,这就是连很多警察都容易犯的错误,明确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罪犯,却没有证据,有时候他们会伪造罪犯的犯罪证据。 虽然从法律上来说这一行为是违法的,但这个警察的初衷绝对不是害人。 怪只怪他没有保护好赫惟,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 如果他足够睿智足够敏感,也许在一开始他就能发现周晓的心机,将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 是的,都怪他。 第66章 六便士35她喂他吃。 *六便士* 那张孕检单,赫惟是在纪柏煊的电脑桌面上看见的。 最开始,她不假思索地以为那个孩子是她和她前男友的。 美国疫情,孟昭回国之前就听说她那位前任回国了,虽然梁媛在社交平台上从未透露什么,但赫惟之前咨询她职务侵占相关知识的时候,能感受得出来她最近心情不错。 赫惟也曾试探过她对纪柏煊的态度,基本可以判定两人就只是普通朋友。 不过纪柏煊公司的业务都是梁媛她们律所在做,今年三月份开始,梁媛进出纪氏集团频繁,这一点赫惟倒是没有察觉,还是问了叶雪扬才知晓的。 那是三天前的傍晚,新加坡少见地红霞满天。 赫惟吃腻了附近几家餐厅的菜,通过防疫部门买了些食材,打算晚上自己下厨做一顿中餐,也馋一馋尚在昏迷当中的赫远征,看看他的嗅觉还有无感知。 赫远征会做菜,但不精于厨艺,味道只能说是刚好可以入口,不至于难以下咽,但要说有多好吃,那也是没有的。 赫惟曾经想过,等自己个子再高一点,她就自己学着做菜,这样不至于赫远征一忙她俩就吃盒饭。 可惜,赫远征没看到她个子长高以后的样子。 后来和纪柏煊一起生活,她再没想过下厨的事儿。 尽管每个阿姨做的饭口味都有差别,但总归要比赫远征做的好吃,而且准时准点,从来不会让赫惟饿着肚子等饭吃,她也没有理由自己去瞎折腾。 尤其在纪柏煊眼里,她的身份是学生,学习才是她唯一重要的事情,他说过的他的作用就是帮她扫除一切学习障碍,以后送她进入高等学府。 可惜,赫惟没有进名校的命。 这也怨不得旁人,早恋害人,尽管赫惟不愿意承认,但高三最后的那段时光,她确实被她夭折的初恋伤透了心,开始自暴自弃,最后考了个不上不下的学校。 不过高考完很久以后赫惟就释怀了。小时候大人们常说,高考的好坏直接决定了你往后的人生,实际上高考以后的生活该怎样还是怎样,清华北大每年录取的就那么多名额,剩下的那些考生难道就都不活了? 人中龙凤多稀有,普通人才是组成社会的庞大队伍。 赫惟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她还是一个有爸爸有妈妈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她很知足。 想到这些,赫惟洗菜都哼起歌来。 听见她的歌声,纪柏煊从赫远征房里出来,房门没关,他轻手轻脚走到厨房,看了眼赫惟正在择的西兰花,再次向她确认:“真不用我帮忙?” 赫惟伸手掬了些水,故意往纪柏煊脸上甩,“快走开,别影响本大厨发挥。” 她从没进过厨房,就敢自称大厨,就冲这份儿自信,纪柏煊也给她面子,乖乖退到岛台外面去了。 “放点音乐听听吧。”赫惟提议。 外面晚霞壮丽,赫惟关掉水龙头,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去找手机拍摄。 京市的节奏太快,赫惟从没过过像这几天这样悠闲的日子,没有课也没有工作,睡觉都睡到腻烦,偶然间抬头,竟然看到这样美的画面。 晚霞在路的尽头,被两侧的大厦禁锢着,慢慢慢慢坠落。 “太美了。”赫惟忍不住称赞。 纪柏煊没说话,举着手机也站到落地窗前,在赫惟的身后,拍下了一张她与晚霞的合照。 虽然是背影,但却是他手机里第一次有她的照片。 她把头发束起扎了个丸子,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上面套着围裙的系带。 背后的系带系的松散,看得出来毫无经验。 纪柏煊往前走了两步,“别动,围裙散了。” 他帮她重新系了一遍,觉得没那么对称,又拆开重新系,反复几次,终于系出一个相对满意的蝴蝶结。 “好了吗?”赫惟拍完了,准备回厨房继续洗菜。 纪柏煊按住她肩膀,拍了张后背蝴蝶结的照片给她看,“你觉得可以吗?” “哈哈哈老纪,你这也太有少女心了吧?”赫惟扭头想试试看能不能凭肉眼看见,“不过没必要吧,系围裙又不 是系丝巾,没那么多讲究的。” 纪柏煊失落了一瞬,终于松开手,转去沙发上拿自己的笔记本。 “你要不要放自己的歌单?”他将笔记本搁到厨房与餐厅中间的岛台上,问她。 赫惟随意道:“不用了,你放什么我听什么,随便找个网友推荐的歌单就行。” “流行音乐?”纪柏煊拿不定主意。 “放点民谣听听吧。”赫惟拿过砧板,煞有其事地准备切菜。 手机竖着靠在墙边,赫惟看着人家博主分享的做菜视频,拿起刀就是切。 结果可想而知,她像是生怕把菜切疼了一般,切速极慢。 纪柏煊坐在高脚凳上,挑好了歌单选择“顺序播放”,然后打开邮箱查看今日份的工作邮件。 这几日他习惯晚上才开始办公,上午睡个懒觉,下午和赫惟一起陪赫远征说说话,晚上赫惟洗澡时淋浴声聒噪,他坐立难安的时候刚好可以拿工作来分散注意力。 赫远征的病情一直稳定,虽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但在他这样的医疗监护下绝无可能突然出现意外。 纪柏煊这趟带赫惟来新加坡,一来是亲口告诉她赫远征的下落,二来就是争取一段两人独处的时光。 赫惟搬离别墅,一连多日两人没有见面也没有说话,她最近一次给他发微信也是聊的纪念家居的财务状况。 赫惟怀疑那位在看守所等待公诉开庭的朱芳语,和每天在办公室里装爱家人士的张腾,大概率不只是为林彦一个人做事,她怀疑纪柏煊的堂妹纪柏娅也参与其中。 纪柏煊不知如何回复。 这个猜测,他早在年前回国前就隐隐有了,只是没有表露,后来几次回四合院,碰上他这个表妹,也曾旁敲侧击提醒过她收敛。 纪国强知晓两个儿子的德行,当初纪远忠意外离世,两位叔叔为了纪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明争暗斗,他无奈站出来提议让纪柏煊接管公司,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100章 可归根结底这公司是纪远忠做起来的,让他唯一的儿子来接棒,于情于理都比给两个弟弟要说得过去。况且纪远军和纪远兵各有私心,万一日后为了巩固在公司的地位,将方琼和纪柏煊孤儿寡母扫地出门,纪远忠泉下有知,以后叫他如何有脸下去父子相聚。 再者说,也是因为老爷子想一碗水端平,不想剩下的两个儿子也少一个,才将当时还在读研究生的纪柏煊请回来接管公司。 当时想着他临近毕业,可以两边一起抓,结果纪柏煊直接离开了学校,放弃了学位,也属实让纪国强没有想到。 不负众望的是,这么多年,纪柏煊的确将公司管理得很好,哪怕是疫情当下,纪氏集团所有的项目汇总在一起,也是稳赚不亏,两个叔叔自然也没话说他。 如此一来,更证明当初纪国强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子孙后代的婚姻大事上,纪国强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固执己见。 程茗和赫惟恋爱的事情,也不知是谁传到纪国强耳朵里的,他当时一个电话打过来,那语气像是朝来找他这个舅舅兴师问罪的。 “你养的好姑娘,现在教唆着让程茗放弃去国安局,这事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纪国强张嘴就来。 纪柏煊当时就生气了,“什么叫她教唆程茗,程茗今年是五岁还是六岁,这么大的事情他自己没有分辨能力,全听一个小姑娘的?” 纪国强被噎住了,半晌没再说第二句。 纪柏煊抢过话语权,“要按照您这个逻辑,那么您现在应该打电话给程似锦,问问她是怎么养的好儿子,想法简单,做事情不计后果!” “您别忘了,赫惟这几年也是在程家长大的,她和程茗谈恋爱也是近两年的事儿,当时我人在新加坡,我在为了我们纪家的产业夙兴夜寐,您怪得着我么?” 纪国强想了半天,终于想到纪柏煊的错处,又来了气势,“当初总是你要把这孩子接回家的吧?没有你当初的同情心泛滥,现在怎么会养出个祸害?” 纪柏煊冷哼一声,“我看您就是不敢怪程似锦,所以什么锅都往我身上丢。” “我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了,她们两个人谈恋爱,是我同意的。作为赫惟的家长、程茗的舅舅,我同意的!您有什么意见,去找程似锦找程茗,只要程茗主动提分手,我相信赫惟不会纠缠不放的。至于赫惟,我养大的人,没花您一毛钱,您没有权利命令她,也没有资格插手她的私人感情。” 纪柏煊说完这一长串,挂断电话,此后方琼打过来的两个电话他直接拒接,比自己被针对还要气愤。 突然就想起了他刚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在程似锦家里,谈论起赫惟是否恋爱的事情,他先入为主地觉得女孩儿容易吃亏,说程茗是小流氓。 当时觉得赫惟要找男朋友,最次也不能不如程茗,结果发现她找的就是程茗的时候,纪柏煊心里反而更加难受,倒宁愿她找的是个小流氓。 找小流氓,分手多简单,程茗……不好分。 从他那天坦白时的神情和语气,纪柏煊就知道,他这个外甥是认真的。 两个人又都是初恋,情比金坚,不好拆散。 纪柏煊也不想为一己私欲做这种不齿的事情。 可是当叶雪扬告诉他赫惟去了学校看程茗的时候,两个人在外墙边你侬我侬,他又做不到完全不嫉妒。 他当即就撒了谎,骗赫惟来新加坡,一切都是本能驱使。 当纪柏煊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赫惟已经在他怀里了。 她们在飞机上过二人世界,他给她讲述赫远征的情况,她们又住到了一起,他每天醒来就能在客厅看见赫惟,她会和他说话,完全不计前嫌,纪柏煊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放她去程茗身边。 他太怕听到她那声陌生的“舅舅”。 纪柏煊难得做一次坏人,却意外地发现,原来不用高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竟然可以活得这么轻松快乐。 尤其在此刻,他从笔记本里抬起头,看向厨房里虽然已经鸡飞蛋打的场景,心里的满足和幸福前所未有。 他甚至透过这一幕看到了许多年以后,她们真的生活在一起,柴米油盐,三餐四季。 “老纪!你快尝尝咸淡。”赫惟打破他的畅想,夹着一片肉喂到他嘴边。 “你怎么……”自己不尝? 话没说出口,那片肉便被赫惟强行塞进他嘴里。 “我刚才试了两遍都觉得淡,又加了一点盐,现在味觉都已经不敏感了,你觉得呢?”赫惟沮丧地看着他,心知肚明自己这初次尝试的水平甚至还不如赫远征。 “刚好。”纪柏煊紧张地都来不及多咀嚼,就咽了下去。 她喂他吃东西…… 这样的画面他刚才怎么没有想到呢。 赫惟转身又去捣鼓锅碗瓢盆,兴致越来越低,最后一道荤菜她实在没有信心,终于开口向纪柏煊寻求帮助。 纪柏煊会做菜,且做的不赖。之前搭建新加坡分公司,他经常自己随便做点东西吃,一来二去手就熟了,也能炒几个拿手菜。 偶尔接待外国客户,他也会邀请人家来家里尝试中餐,从未出过洋相。 给赫惟做菜却莫名有些紧张。 他开解赫惟:“第一次做菜没有炸厨房就已 经赢过99%的人了,你已经很棒了。” 赫惟心里知道他是在安慰他,坐到他刚才坐着的椅子上去扒拉歌单,接连换了好几首歌,坐等开饭。 然而就是在纪柏煊炒最后一道菜的几分钟里,赫惟退出音乐软件,看到了他桌面上的那张梁媛的孕检单。 就在她明确认定那一定是梁媛和前任的孩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绿色软件下方的红色未读提醒。 也是出于本能,赫惟点开了他和纪国强的对话框。 就在几分钟以前,纪柏煊将这张孕检单发给了纪国强,并且大方承认这将是纪家又一个新成员。 他说:【婚礼的事情后面再说吧,疫情当前现在不让聚集,况且筹备婚礼事情又多又杂,我没有时间,新娘那边也希望生完孩子以后再办,她说到时候穿婚纱好看,您觉得呢?】 那边刚回复他:【婚礼可以到时候补办,但是订婚礼不能省,不能叫梁家觉得受了委屈。】 如果赫惟当时再往前翻一翻,她会看到纪柏煊和纪国强的交易内容: 他用自己的婚姻和孩子,换取纪国强同意程茗自主选择恋爱和结婚的对象。 一换一,看他是想要纪家名正言顺、姓纪的后代,还是要程茗一个外姓人替他光耀门楣。 虽然前者是谎言,后者是概率。 当然,还有纪柏煊更为在意的,那决定纪氏集团董事长人选的8%的股权,纪国强只要答应尽快转移到纪柏煊名下,那么以后他将完全不会再受制于人。 日后纪国强再想拿赫惟威胁他的时候,也便没有了任何胜算。 第67章 六便士36她也是他的刻骨铭心。…… *六便士* 纪氏集团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有20%的股权公开发售,还有些零零散散掌握在不远不近的亲戚手中,要说大股东,也就纪家这几个。 早些年纪国强七十大寿时,纪远忠转让给他一部分股权养老,后来纪远忠意外离世,他名下的股权分成三份,纪国强又继承了其中一份,后来兜兜转转转到纪柏煊名下,如今手里还捏着剩下的8%。 纪国强留有遗嘱,将来辞世,他手里的股份尽数留给纪柏煊,这在纪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两个叔叔虽表面没说什么,私底下一定没少在老爷子面前抱怨过,但无论如何现在这个家还是他老人家说了算,毕竟他一旦决定要让谁下台让谁上台,那一票还是很起决定性的作用的。 前两年简胤淮就取笑过纪柏煊,“你爷爷手里攥着这些股权有什么用?我看他就是跟王健林学的,先把权利给你让你上瘾,但是在你没有成家之前又要牵制着你,你要是肯听话娶个他满意的呢,股权就给你,你要是叛逆非要娶个他不同意的,那他就拿公司要挟你,老套路了。” 他当时没说什么,心里却牢牢记住了这番话。 豪门水深,骨肉至亲都算计得如此分明。 纪柏煊试想过,如果有一天纪国强要拿秦雨的事情威胁赫惟威胁他,要论人脉和威望他绝对要败下风。 姜还是老的辣,纪国强能帮着掩盖完全梁媛在美国的那些私事儿,自然也能左右国内一些无良媒体的嘴。 只要股权到手,纪柏煊纪氏集团董事长的位子稳固,他手上握着两个叔叔乃至他们全家的未来,届时,孰轻孰重,纪国强自然也就分明了。 只有放权,才是真的退休,才算名副其实的闲云野鹤。 接管纪氏集团十年,纪柏煊自认为时机已经成熟,现在又有赫惟在纪念家居埋伏调查,就从这个财务部副总监朱芳语开始查,到林彦、到纪柏娅、到纪远兵,这牵一发动全身的事情,既然做了他就不能停下。 第101章 这是他父亲奋斗一生、甚至牺牲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才换来的一番事业,绝不能毁在他人手里,纪柏煊发誓,他绝不会重蹈父辙,他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要和赫惟在一起,他要自己成为那个引导舆论动向的人。 什么伦理纲常,什么礼义廉耻,他偏要自己来定义这一切! - 回国的那天,赫惟和纪柏煊一同去酒店集中隔离,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并排。 又一个十四天,她们在酒店的不同楼层,再没见面。 而等到隔离期满离开的那天,赫惟等到了一个人来接她。 她的妈妈,秦雨。 在酒店大堂看到秦雨的那一瞬间,赫惟怔在原地。 小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来接放学,而她只有爸爸,甚至更多的时候是爸爸的学生来接她,好像那时候她心里苦涩的愿望,终于在这个夏天得以实现了。 好幸福。 于很多人而言是噩梦的这个2020年,于赫惟来说,却是空前幸福的一年。 见到妈妈,见到爸爸,这和当初和纪柏煊生活在一起时的幸福是不一样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她们都是轻易就能控制她情绪的人。 在新加坡的那一晚,纪柏煊向她坦白了自己同意联姻的事。 疫情期间一切从简,订婚宴就定在下月初。 在飞机上,一连几天没说话的两人对视过一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别处,没有人再将旧事重提。 那晚,赫惟已在他面前否定了从前的一切,也否定了他这段时间的全部计划。这一趟新加坡之行,非但没有让她们冰释前嫌,反而让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夜回到四年前。 他是呕心沥血的长辈,她是不懂事的叛逆少女。 她祝福他订婚快乐,而他,似乎也只能收下这份祝福。 新加坡的这个小插曲,赫惟在回国隔离期间断断续续告诉了孟昭,她没说梁媛怀孕的事儿,担心未经梁媛本人允许会坏了她的名声,只说了纪柏煊下个月要订婚,时间地点,邀请她陪她一起去。 孟昭震惊,“不是,之前也没听说纪叔叔谈恋爱了呀,怎么突然就要订婚了?是不是家里人逼他的呀?” 赫惟在视频里表情寡淡,毕竟这事儿乍一听是突然,但她已经消化了许多天,早已接受现实。 毕竟有了孩子,如果纪柏煊这时候还拖着不愿意结婚,平心而论,赫惟估计也会看不起他。 “这种事情,别人再怎么逼,他自己不愿意,难道别人还能绑着他去么?”又不是封建社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就算婚姻能强迫,那床第之事总没有人能按着他的腰去做吧? 要她说呀,当初老爷子逼迫纪柏煊父亲另娶的事儿,纪远忠自己也有责任,要不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纪柏煊这个人。 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 赫惟同情心甚,她知道纪柏煊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对待别人家的孩子尚且能做到尽心尽力,对他自己的孩子,他只会更加珍视。 孟昭觉得这事儿蹊跷,当下没发表意见,去问了叶雪扬之后才得到证实,痛骂了他几十遍。 然后庆幸自己早就改站了程茗。 “老东西有什么好的,肾这么多年不用还能不能用都不知道呢,他要是真和别人订婚,我就敢保证让他吃到赫惟和程茗的喜糖,你信不信?” 孟昭当时在叶雪扬面前豪言壮志,被对方反将一军。 “孟昭你对爱情的判定是不是只有性?如果是,那怪不得你和那个死老外还不分手,毕竟人家硬件好肾也好。” “叶雪扬你没完了是吧?”这个话题他总是一点就着,天天施压让孟昭和lucas分手。 孟昭解释,“lucas在中国没有其他朋友,如果我现在和他分手,他一定会立刻离开中国的,纽约现在疫情都成什么样了,他这个时候回去太危险了!” “那你这几个月……没有去找他?”叶雪扬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慌,他没有安全感。 自古以来,每一个没有名份的人孤枕时都会难眠。 每一个见不到孟昭的夜晚,叶雪扬都会偷偷发疯。 程茗却不一样。 自从上火端午节赫惟去学校看了他一次,他终于消停下来,论文得以通过,也迎来了自己作为学生的最后一个暑假。 程茗去找赫惟的那天,原本也叫了叶雪扬一起,但叶雪扬以工作为由推脱了,他于是只能独自前往。 纵使再没有情商,也知道给秦雨买些水果和牛奶,按照叶雪扬给他的地址一栋一栋楼找过去,最后坐在楼道的台阶上等她。 他不好意思单独见秦雨,没有脸,也没有合理的身份。 他给赫惟发了消息,约她在楼道里小酌一杯,赫惟很快就回复了他,说一下班就回来。 结果赫惟人一到,就拉着他往屋里进,还问他:“是不是最近疯掉把胆子封没了,怎么敲个门都不敢?” 程茗摸着剃得有些磕碜的头,尴尬笑了笑,“胆子大总闯祸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打算以后沉淀沉淀,收一收性子。” “也别全收,”赫惟开了锁进门,“你乐天的心态挺好的,只要戒一戒鲁莽,遇事三思而后行,谅你也闯不了什么大祸。” 赫惟在玄关处放下包,领着程茗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搁在客厅的茶几上,厨房推拉门开了个缝,屋里已经有了菜香,秦雨炒了两个菜,正在厨房里煲汤。 赫惟在新加坡的时候,网上下单了一个手机给秦雨,她才刚过四十岁,学东西并不比年轻人慢,没多久就研究出了名堂,自己照着网上的菜谱重新捡起当年的厨艺。 当年在孤儿院,秦雨会做全院小朋友的饭菜,虽然大部分都是素菜,鲜少有油腥,但只要不是十分复杂的菜,荤素都是一样做。 “妈,这是我哥,程茗。”赫惟大方向秦雨介绍:“是纪叔叔的亲外甥,小时候经常辅导我写作业的,现在人在读研,明年就要进体制内了,怎么样厉害吧?” 程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地坐下,眼睁睁看着赫惟和秦雨进出厨房端菜盛饭。 他想着要不要起身去帮帮忙,却始终没有起身。从前在家里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会儿连献殷勤都找不准时机,他只觉得自己没用。 程似锦说的对,他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脑子,干什么都不行,唯独进体制内还能有碗饭吃。 他研究生学的就是国家安全方向,如果他知道头脑一热放弃这样的大好前程,那他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去纪氏集团随便混个职位,在纪柏煊的庇护下过一辈子吗? 那他真成了大笑话了。 从前他也问过自己,有人帮他打点安排,他将来进入国安局是否名不正言不顺遭人口舌,后来他想通了,门槛是纪家帮忙找的,可是踏进去之后的路是要他自己走的,只要他自己能走得好,走得长远,那就没有人可以说他什么。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的,是关系社会,尤其是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太清高的人生存不了。 就连叶雪扬这样聪明的人,没有关系都寸步难行,更何况他原本就资质平庸。 程茗自谦地接着赫惟的话解释,“主要是投胎投胎投的比较好,我其实样样都比不上小惟。” 秦雨咳嗽两声,“是,我们家小惟投胎投的不好,好在遇上了你舅舅这样的好心人,他把我们家小惟教育得很好,我很感谢他。” “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茗自知说错了话,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 赫惟帮着也打了他两下,“嘴这么笨就别说话了,多吃菜,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妈特地做给你吃的,她说要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嗯。”程茗夹菜往嘴里塞,听见秦雨问他:“怎么一直没见到你舅舅?前两天我提着东西想去拜访他,别墅里正在施工搞装修,说你舅舅人已经搬走了,也没给我们一个机会当面感谢。” 这事儿程茗清楚,他放下筷子,来了精神。 “我舅舅下礼拜订婚,最近几天都住在我家里,家里长辈在市中心买了套去年才翻新的小四合院,那套别墅暂时空出来重新装修,估计以后是不大会住了。” “老人家说四合院聚财、聚气,住在哪里养人。”秦雨点头,没再过问人家的家事。 只是在程茗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一旁的赫惟不发一言,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不可名状。 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栋她和纪柏煊共同居住过的别墅里,他为她过过一次完美的成人礼。 后来也是在那里,他口不择言地说她是他的包袱,是他的累赘,因为她,他那么多年不恋爱不结婚,也是因为她,他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赫惟知道他说那些话都是言不由衷,可她的心依然很痛。 第102章 被一个又一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抛下,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但真的刻骨铭心。 后来纪柏煊从新加坡回来,不由分说地将她再次接回那栋房子。他说屋子里缺少烟火气,字里行间透露出对过往的怀念,他也有懊悔之意。 当时赫惟就知道,她也是他的刻骨铭心。 如此,便够了。 赫惟当时还担心他会忘不掉自己,从此青灯古佛,消极一世。 如今大局已定,他终于在三十五岁这一年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也算是没彻底耽误他。 第68章 六便士37“敢不敢再勇敢一点?”…… *六便士* 赫惟当时从别墅搬走的时候,没剩下什么东西,唯独没带走成人礼上封存的那两瓶红酒。 酒存放在客厅的储物架上,摆的太高,纪柏煊那样的身高还需要借助梯子才能拿到,赫惟没找到折叠梯,想着以后再另找机会去拿,现在也不知道那两瓶酒去了哪儿。 一餐饭,赫惟食不知味。 程茗难得敏感,发现赫惟的异常,开导她:“我知道你和舅舅感情深,毕竟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现在你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舅舅才愿意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其实你不必太失落。” 为了陪秦雨,三个人都没喝酒,赫惟筷子伸的慢,秦雨给她盛了碗汤,倒是惊讶,“原来你舅舅这么多年不结婚,是因为我们小惟呀,这那可真是耽误他了……” “妈,没有的事。”赫惟抬头去看程茗,“订婚那天你要带礼物去的,知道吗?” 程茗早想到这一点了,实际上他这一趟来也是想问赫惟该送什么礼物,他想着两个人同属一个辈分,送的礼物应当提前商量好,以免回头差距过大授人以柄。 “我打算卖两个手办,给舅舅买一条领带。”程茗说。 赫惟站起身来,领程茗去让看她之前给纪柏煊买的那套西装。 “你拍个照片吧,选一条可以搭配这套西装的领带,价格在三千到五千就可以了。” “当天要不要我来接你?”赫惟住的地方离订婚宴的酒店有些距离,地铁要转线,程茗自己有车,绕过来接她一下比较方便。 赫惟却没应下,“当天都是你们纪家的人,还有梁家几个长辈,我的身份和你们坐在一起不合适,我就去送个礼,完事儿约了孟昭一起去做头发。” 梁媛是个聪明的人,先前赫惟和纪柏煊之间的暗流涌动,她未必没有察觉。赫惟担心她在现场会给人添堵,况且当天还有方琼、纪国强在,她不想承受那种嫌弃的目光,也不想让纪柏煊为难。 程茗没再说什么,很多时候赫惟说的话他都无从反驳,尽管她比程茗还要小上两岁,但很多事情她总能思虑得格外周全。 正如程似锦所说,赫惟是个聪明的人,至少比他聪明。 没由来的,程茗忽感委屈。 不聪明是他能改变的么?再者说,太聪明的人未必活得舒心,他就觉得她们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比他活得辛苦。 离开的时候,秦雨客气地将人送到单元楼门口,让赫惟陪着他出去找车。 小区地面停车位稀缺,程茗当时看到一个车位就停了车,好半天才找到赫惟所在的楼,这会儿回过头再去找车,方向位置都忘了个干净。 赫惟打着手电送程茗,地面上两人的影子堆叠,她想起很久之前纪柏煊住院的那次,她们两个走在医院外面的人行道上,他倒着步子往 后走,非要把手揣在她的口袋里,幼稚死了。 那时候赫惟就觉得,她们两个人要想走在一条路上,就是需要程茗一直那样往后退,一直退,退到如今无路可退。 “程茗,”赫惟叫住他。 “我在。”程茗的声音近在耳边,乘着夏夜闷热的风,靠近她。 “其实我是一个慕强的人。”她说:“我喜欢看你意气风发的样子,甭管是谁给了你那样活着的底气,我总觉得你的未来会站在高处,而我,除了不想做那个拉你下来的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 赫惟顿了顿,停下步子去看他。 夜里小区里的路灯并不明亮,但月亮挂在空中几近圆满。 “很久之前老纪就和我说过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在学会爱别人之前,首先要先学会爱自己。自尊、自信、自爱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只有做到这些,才会有人爱你,所以如果你因为爱我甘愿舍弃一切,那么你的爱也会因此变得廉价,你就不再是你了,你就不再是我当初喜欢的那个程茗了。” “如果你自愿为了我、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你的大好前程,甘愿做一个平庸的普通人,那么……到那一天我没办法保证还能像从前一样喜欢你。”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欢你了,你也会受不了,你会后悔当初为了我放弃的那些,你先别急着否认程茗——” 赫惟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听我说完。” “其实刚开始的我也有想过,我们不是一定非要分手,你也可以照常去国安局,无非就是结婚的时候我这边政审通不过,但没关系啊,谁规定人就一定要结婚呢,我们可以谈一辈子恋爱,只有你不变、我也不变,有没有那张纸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很快我改变了想法,程茗,一辈子很长的,我们谁都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改变,真的,至少我不能……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我们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中被消耗殆尽,某一天当我们吵架的时候,我指责你的无能,而你,会将这一切都怪在我头上。我不想未来和你走到那一步。所以你怪我悲观也好,恨我怯懦也罢,我希望从今以后,你可以真正做到把我当作你的妹妹,可以吗?” 程茗感觉到自己的喉咙里卡了东西,明明想要开口,却愣是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没有沮丧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 听到赫惟说她也曾设想过哪怕一辈子不结婚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开心极了,那意味着不是他一厢情愿,不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她们的心意是同步的。 如此便足够了。 赫惟这个人就是这样,傲娇又倔强,程茗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已经足够低三下四,再纠缠就不体面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路边站着,半晌以后,赫惟往前迈了一步,扑进他的怀里。 “最后抱一下吧。”她说。 程茗张开双臂,拥紧她。 是告别,却胜似初见。 - 夏夜,晚风依旧燥热无比,纪柏煊走在赫惟居住的小区外,徘徊犹豫。 上次她们人在新加坡,他让叶雪扬带着秦雨去办的护照下来了,当时叶雪扬刻意将收件方式填的纪氏集团,为的就是给纪柏煊创造这一次亲自拜访的机会。 纪柏煊在小区门口下车,特意没让叶雪扬往里送,径直往赫惟居住的楼走。 从前赫远征还在的时候,他没少来过这儿,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地方。 远远地,就看见路边抱着的两个人。 如胶似漆,依依不舍。 这一刻纪柏煊才知道,原来拥抱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是可以在路边,在随时会有其他人看见的情况下进行的。 而不是只能在封闭的房间里,在漆黑的见不得光的夜里。 赫惟和程茗抱在一起,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竟然莫名觉得她们般配。 这样的一幕,路过的人没有人会指指点点,她们没有年龄差距,也没有身份差异,她们像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对普通 纪柏煊数了数自己的心跳拍数,判定她们至少抱了有一分多钟。 直到不远处驶来一辆suv,司机不友好地按响喇叭,催促她们分开。 纪柏煊往后退了退,将手里的护照捏紧。 呼吸也是滚烫的。 三步并作两步,纪柏煊走上前去,将手里的护照一把塞进赫惟手里。 “你妈妈的护照,你收好。” 赫惟没想到他会这样突然冒出来,手里接着那小小的一本护照,听到程茗问道:“这么小个东西舅舅怎么还亲自来送?不是说你最近在忙着准备订婚事宜,今天怎么有空?” 纪柏煊伸手推了推眼镜,“刚好路过,知道里面不好停车,就没让叶秘书把车开进来,我就下来送一下也没几分钟时间,懒得让他下车了。” 赫惟翻开秦雨的护照,证件照上她不施粉黛,面色极好。 赫惟知道,一个刑期一两年的人入狱以后大概率会吃不好睡不着,但一个在里面待了二十几年的人,一定早已习惯了监狱里的生活。 裴多菲的诗里说——“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 可见自由高于一切。 那么秦雨都可以习惯那二十余年被剥夺自由,区区爱情,她有什么舍不下的呢? 又不是从前没有舍过,时间久了就好了。 第103章 赫惟说:“小区里的地形我也不太熟悉,就不陪你找车了,你和舅舅说说看你停车的车位附近有什么明显的标志,让他帮你找一找,我就先回去了。” 程茗点点头,伸手搭上纪柏煊的肩膀,“等会儿还有事儿忙吗,没有的话喝一杯?” 纪柏煊没有拒绝,“叫上叶秘书吧,我看他最近心情也不太好。” “也?”程茗不解,“订婚不是舅舅你主动提出来的么,还说要尽快,怎么会心情不好呢?” “公司的事儿,说了你也不懂。”纪柏煊带他去找车,不想继续谈论订婚话题,快步走在程茗前面。 男人局,聊的多半是女人。 喝酒的地方是程茗选的。 疫情期间堂食的餐厅不多,程茗找的是一家颇有格调的小酒馆,包厢隐私性极强,调酒师品味极高。 纪柏煊没回来之前,这里曾经是他最常和赫惟一起来的地方。 叫上三五好友,玩游戏到半夜,微醺时表白,酒醉时接吻,年轻的荷尔蒙肆意迸发,无人在意今夕何夕。 故地重游,再铁血的男儿也会低落。 叶雪扬以为他还在为家里不同意他和赫惟的事情烦恼,问他:“你不是一向推崇走一步看一步的么,现在不是还没到国考时间,你心态千万要稳住。” 程茗笑笑:“我现在心态挺好的,就是触景生情,想起来以后经常和小惟来这里玩儿,他特别喜欢喝这款紫色的酒。” 程茗指了指纪柏煊手里的杯子,“那时候她父母都不在身边,舅舅你又去了新加坡,她总是一边喝酒一边哭,然后错把我当成舅舅你,问我为什么也要丢下她。” “那时候心里总是酸酸的,总觉得她没有以前快乐了,至少没有你在的那几年快乐,而我又没有舅舅你这么大的本事,我不能帮她找到爸爸妈妈,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她身边,任何时候绝不像你们一样丢下她。” 程茗端起面前的酒,独自饮了一口。 酒明明是甜的,喝下去却是苦的。 纪柏煊晃着手里的玻璃杯,淡紫色液体在杯子里摇曳,他轻抿了一口,突然放下杯子看向程茗。 “你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要去新加坡吗?”纪柏煊问他。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程茗没看他,尽管这事儿已经过去多年,就连赫惟自己都不再提,可他仍旧会在心里为赫惟打抱不平。 “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哪 怕那时候你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能抹平你对赫惟造成的伤害。是你自己说的,你永远不会丢下她的不是吗?如果做不到,你为什么要说呢?” 程茗觉得纪柏煊有些虚伪,他经常做一些言行不一的事情。 “你知道也说过不反对我和赫惟在一起,为什么我妈那边,你没有帮我们说话?” 程茗看向他,虽然明知这事儿怪不得纪柏煊,可心里的火总要有个宣泄口。 叶雪扬沉默多时,这会儿却忍不住插嘴替纪柏煊说两句。 “这你可就冤枉你舅舅了,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答应订这个婚?难道是因为喜欢吗?” “我知道,像舅舅你们这种身份的人,婚姻大事就像做生意,梁家和纪家门当户对,你们联姻那是双剑合璧,喜不喜欢哪有那么重要。”程茗低头,失恋和酒精的后劲一同袭来。 “谁和你说的?”纪柏煊否认,“喜欢很重要,喜欢甚至都还不够,还要有爱,要有足够的爱。婚姻漫长又脆弱,一点点爱支撑不了多久,要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爱……” “人一定要和自己很爱很爱的人结婚。不管多少岁、经历多少失败的感情、爱过多少没有结果的人,都必须要和自己非常非常非常喜欢的人结婚才可以。你想象一下,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结婚,即使父母满意,生活富足,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也许周围所有的人都羡慕你,可是当满场的灯光熄灭,当宾客退散,当你松弛下来看向你身侧的这个人,她不是你最最喜欢的那个人。你今晚要和她睡在一起,明晚也要,你要亲吻她、和她做//爱,以后漫长的几十年都是如此,你们生儿育女,你们白头偕老,你会觉得幸福吗?我只会觉得可怕。” “所以人一定要和自己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人结婚,只有一点点喜欢是不够的,一点点喜欢根本不足以抵挡冗长的日子里那些柴米油盐的消耗,可能她今天加班和哪个异性同事一起吃饭被你意外撞到,或者她在某次争吵当中摔碎了你很喜欢的一只茶具,你就立刻不喜欢了……” 纪柏煊忽然说到哽咽。 煽情的话被程茗打断,他提出异议:“可是爱不一定是消耗品不是吗?好的爱情,是可以有储蓄价值的,往往时间越久,爱越浓。生活不一定会磨灭爱情,没准儿会加固爱情也不一定呢。” 闻言,纪柏煊看向程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依旧对爱情充满热情,他敢爱,也爱得坦荡,爱得乐观又健康。 不像他,爱得偏执又下三滥。 鬼使神差地,纪柏煊被某种力量推搡着,鼓动他也拷问他自己:“敢不敢再勇敢一点? 程茗没说话,静候下文。 纪柏煊看了一旁也一头雾水的叶雪扬一眼,问他:“你当真可以做到永远不丢下她?” “我可以。”程茗毫不犹豫,将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那这样,我帮你去家里偷户口本,你带赫惟去民政局,只要你敢,后面的事情都由我来出面解决,你敢吗?” 纪柏煊抬手替程茗要了一杯新的酒,灯光下程茗的眼里有过一瞬间的心动,纪柏煊呼吸稍窒,生怕下一秒就听到他说他敢。 第69章 月亮34“我爱你,纪柏煊。”…… *月亮* 周晓离开纪氏集团的时候,人事部还未找到合适的人来接替她的工作,临近年关是招聘市场淡季,而他又坚持主张只找男秘书,因此之后把时间线拉长。 如此一来,小事还能让其他员工帮忙分担,其他事情暂时都只能纪柏煊自己先扛着,更不用说他的私事。 说到私事,无非就是赫惟的事。 赫惟生日在十二月下旬,紧接着就是平安夜、圣诞节、元旦、春节。 纪柏煊来不及一一准备礼物,在赫惟的威逼利诱下,答应都作为愿望先欠着。 赫惟心满意足,又开始和孟昭一起预谋她的表白大计。 原计划是过生日那天,但不巧和纪柏煊的精心筹备撞期了,当天又有不少人看着,赫惟只好临阵脱逃再觅良机。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赫惟心里没底,总觉得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万一被拒绝,以后两个人相处起来就尴尬了。 赫惟前桌的同学之前向体育委员表白,失败了,后来足足有大半年两人都不说话,赫惟看在眼里也常常代入自己,担心有一天她和纪柏煊也会如此。 到时候同一屋檐下,两个人见了面却不说话,赫惟都不敢想象那样的日子会有多煎熬。 孟昭比她乐观,“你怎么知道表白一定会被拒?他喜欢你,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 就连他身边干了好几年的秘书都能说开就开,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偏爱,都不能说只是喜欢了,简直就是爱得无可救药。 “你不了解老纪,他这个人道德感极强,什么辈分、年龄差距这些在他眼里大过天,我去表白大概率就是找死。”赫惟撑着脑袋,始终拿不定主意。 孟昭诱惑她:“可是万一他答应你了呢?那你们以后就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可以拉手手、亲亲抱抱,而且你们都住在一起了,晚上甚至可以一起睡觉,你不期待么?” 她当然期待了。 之前那个吻的感觉太棒了,多少次她闭上眼睛摸上自己柔软的唇,试图模拟那天的触感,脑海里将那天的后续幻想了一遍又一遍,终于从羞涩girl练就成了女流氓。 “你再和我说说那事儿呗,真的像小说里面写的那么快乐么?” 自习课,赫惟一边做卷子一边和孟昭窃窃私语,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教室最后方的那扇窗户,十分钟了才写完两道选择题,一对答案还错了一道。 “你是怎么做到刚做完两题就对答案的?答案它又不会跑。” 同样的一张卷子,孟昭选择题还剩最后一道。 “大姨妈快来了,我有点烦躁。”她在草稿纸上写下一个自认为超好看的“纪”字,又在旁边写了个“赫”字,问孟昭:“你觉得是纪好听,还是赫好听?” “干嘛?给孩子起名儿啊?”孟昭噗嗤一声笑出来,“起三个字的,那样不容易重名儿。” 赫惟干脆放下笔,不写了,“恶心死了孟昭,你不会是私底下偷偷把孩子名字都起好了吧?” “你管我!”孟昭吐吐舌头,“就凭我和叶雪扬的聪明才智,我俩以后要是生孩子,肯定不至于这么简单的数学卷子,选择题第一题就做错。” 第104章 “下节课再写吧,你先告诉我,上周六你和叶老师去开房,成功了没啊?”之前在赫惟那儿,孟昭和叶雪扬只是初初尝试,后来几天孟昭的贼心一直蠢蠢欲动,和叶雪扬谈判月考考进年级前十他就给她。 上周六孟昭去领自己的奖励,又拉着赫惟给她做挡箭牌。 “机会难得,当然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孟昭得意,忍住想要回忆的心绪,轻咬了下下唇勒令自己好好做题。 “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和男生一样色!”赫惟摇头,回头确认了一下窗户边没有班主任鬼鬼祟祟的张望,她伸手进抽屉里扒拉出一本小书,胡乱翻了几页。 “你怎么把这书带学校来了?”孟昭瞥了眼,“要是被班主任发现,你死定了!” 上回她们去街上书店买教辅,买完看到路边有按斤称的二手书卖,两个人在一堆历史小说里面挑到了这本纸质泛黄的小书,俗称“小黄书”。 孟昭家里管的严,她不敢把这书带回家,一直放在赫惟那儿,到现在她一个字都还没看呢。 孟昭的注意力很快投降,她也放下笔,让赫惟把书往外扯一点儿,她也想看。 “你不是都体验过了么,还看什么,你都可以自己写书了。”赫惟开玩笑。 “那你也不用看了,回家直接让纪叔叔现场指导你,他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肯定什么都会了。” “去你的, 我们家老纪才没你这么龌龊,他是禁欲挂的。“纪柏煊这个人平时那么自律,早起运动健身,晚上忙工作回来又晚,根本没有时间也不会想要去研究这种事情,况且就算她偶尔越界影响了他的激素水平,他也总是遮掩的很好。 程茗甚至说,他私底下连男生们都爱看的小电影都不看!赫惟猜测他有可能什么都不会! 孟昭不信,“只是装和不装的区别罢了,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不想那事儿的男人,你就说叶雪扬吧,多正派一人儿啊,嘴上说着不好吧,不能吧,结果呢?要不是没有工具了,天黑了他都不带让我回家的。” “天呐,没想到叶老师居然是这种人。”赫惟惊呼,追问次数和做后感。 “什么这样的人那样的人,人都有动物性,喜欢一个人就会想要和ta亲近,想要亲一亲抱一抱,想要和ta做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羞耻的。” …… 两人正聊得起劲,赫惟感觉到右肩明显一沉,一回头,撞进班主任鹰一样的眼睛里。 “呃……”赫惟慌乱中身体前倾,试图挡住抽屉里那本小书,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书我没收了!”班主任从赫惟抽屉里抽走她的小书,夹在腋下,出了教室。 赫惟追上去,“杨老师,我错了。” 杨老师皮笑肉不笑地回头看她一眼,“回教室继续上自习课,课外书——晚上放学后来我办公室拿。” 原本以为就是本正常的言情小说,高三压力大,班里没收课外书这也不是第一次,结果回到办公室,一翻那书,快三十岁的母单女教师脸直接红成番茄。 她下意识合上了书,将它塞进了抽屉里,赶忙去灌了两口水。 女生青春期产生性好奇,其实也正常。 冷静过后,杨青菱掏出手机去找赫惟的家长,手指划到纪柏煊头像上,点了进去。 赫惟和一般学生不一样,她没有妈妈,家里也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引导,所以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格外神秘。 思虑再三,杨青菱决定先不告诉纪柏煊,她先尝试着去和赫惟聊一聊,到时候再看要不要提醒她家长进行干预。 女孩子脸皮薄,异性家长有时候也需要避嫌。 杨青菱是这样想的。 出乎意料的,赫惟没有等来批评教育,也没有被请家长,而是在即将下课之际被班主任叫去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里,上了一堂心理教育课。 杨青菱十分委婉,她从头到尾都没提那本书的内容,只问了她最近的学习和生活,以及是否有喜欢的男生。 赫惟不擅长撒谎,含含糊糊承认了。 接下来就听班主任一通输出,用十分含蓄的表达嘱咐了她安全问题,并就这种腐蚀人们意志力的盗版图书做了深刻批判,劝赫惟以后不要再看,尤其不能将这种书带到学校里来看。 赫惟口头上答应,心里还在懊恼自己没能及时发现杨青菱,痛失一本好书,还在班主任心里留下了一个思想淫//秽的坏印象。 另一边,被班主任含蓄提醒的纪柏煊同样慌了神。 办公室里,纪柏娅通过视频远程向纪柏煊汇报市调结果,ppt上各项数据均显示新加坡的市场前景广阔,纵然她说的再眉飞色舞,也不见纪柏煊给予任何反馈。 纪柏煊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文字,陷入沉思。 赫惟有一个喜欢的人。 赫惟自习课上翻阅两性读物。 赫惟承认自己对性行为具有很强烈的好奇心。 班主任善意提醒他:【青春期的女孩儿心思单纯,容易被男孩子骗,作为家长你平时要多关注一下赫惟,尽量避免让她夜不归宿。】 电脑那边纪柏娅的声音慷慨激昂,纪柏煊再听不到一个音节。 他想起那天他出差回来,在赫惟房间听见的声音。 当时为了保护赫惟的面子,他没有挑明,现在想来,没挑明就是默许了她继续看那种视频,甚至演变到看那种书籍,都是他的责任。 “抱歉,我突然有点事情,你的汇报明天再继续吧。”纪柏煊直接叉掉微信,起身离开座椅,赶在陈叔去学校接赫惟之前下到地下车库,上了车。 这段时间赫惟早上都是自己坐公交车去上学,晚上不忙的时候陈叔就载着纪柏煊一起去接她,公司里都盛传工作狂老板为了女友高考减少工作,连班都不加了。 别人说别人的闲话,对此一无所知的当事人却是全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写完作业,赫惟洗过澡,去纪柏煊房间找他。 纪柏煊也刚洗过澡,房间里空气湿漉漉的,他坐在电脑前面看下午纪柏娅发过来的ppt,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吃饭的时候你说有事要和我,什么事情啊?”赫惟伸手去推纪柏煊的椅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但那椅子依旧纹丝未动。 “听你们班主任说,你最近上课注意力总是不集中,自习课喜欢和同桌聊天,怎么回事?”纪柏煊没回头,就这样开了口。 “哦,杨老师跟你打小报告了啊。”赫惟不以为意。 她相信纪柏煊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他舍不得凶她。 “不算打小报告,她只是正常和我们家长反应情况,为了你的学习成绩着想。” “理解,”赫惟穿着棉拖鞋,右脚伸出来蹭在纪柏煊的椅子腿上,反复摩擦着,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 她紧张的并不是纪柏煊批评自己,也不是埋怨班主任打小报告,而是唯恐她没有和纪柏煊说的更详细。 她有喜欢的人了,她思想不单纯了,她有很大的风险会被带坏! 你倒是问问呀!老纪! 别太沉得住气了呀老纪! 赫惟在心里咆哮,忽听窗外风吹树摇,赫惟转身望向窗户,只见那窗帘被吹得漂荡起来。 纪柏煊电脑桌面下方的天气标识上显示现在的天气是雨夹雪。 上次生日派对上那几颗雪粒转瞬即逝,后来雪也没下下来,她也没敢表白。 这会儿倒是择日不如撞日,天空继续上次的雪,而她继续她的表白。 下雪天最宜表白,因为,她最初喜欢上纪柏煊的时候,雪就是见证。 纪柏煊全然未察觉寒意,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青春期到了,对异性有好感很正常,但是谈恋爱必须是高考以后才可以做的事情,现在正是高考冲刺阶段,想太多会影响学习成绩,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赫惟试图用脚趾夹住椅子腿,无奈夹不住,脚趾往下滑,她一脚踩在瓷砖上,干脆踢远了鞋子。 “大冬天的怎么总喜欢光脚?”纪柏煊起身,弯腰去给她捡拖鞋。 椅子一下子没了重量,赫惟扶着的椅背差点被她拽倒,好在她反应快,站稳了脚跟。 “屋里有地暖,又不冷。”赫惟抬起脚,等纪柏煊将拖鞋放下的时候,她一脚踩在纪柏煊的手背上,笑问:“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凉?” “那也不能光脚。”纪柏煊板着张脸,转过手去握住她脚踝,帮她把鞋穿上。 “老纪,你怎么都不好奇我喜欢的人是谁?”赫惟突然问他,语气漫不经心到和上一个问题一样。 只是这一回,她不再需要答案,自顾自道:“不好奇,是不是因为你心里很清楚……我喜欢的人,是你。” “我喜欢你,纪柏煊。” “不是家人之间的那种喜欢,也不是小孩子对于大人的那种仰慕和崇拜,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是会想要触碰你也被你触碰的那种喜欢,是可以接受你对我做任何事情的那种喜欢……” 第105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我爱你,纪柏煊。” 赫惟的声音逐渐软糯下来,她走近纪柏煊,伸手去抱他,“你也很喜欢我,不是么?” “所以……亲亲我好么?”赫惟牵引着纪柏煊颤抖的手搭上她的腰际。 赫惟闭上眼睛,任凭窗外寒风凛冽,她的感情炽热滚烫。 第70章 月亮35“我们这样……不合礼数。”…… *月亮* 和那天晚上在赫惟房间里的情况不 一样,这里是纪柏煊的房间,他退无可退。 纪柏煊僵在那儿,手指在抚触到赫惟腰间滑腻的皮肤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撤回来。 赫惟抱他抱得很紧,抬头望向他猝然抬起的下巴,她看不见纪柏煊脸上的表情,只知道他的喉结不止一次地滚动过,似乎欲言又止。 纪柏煊微微扬起了脖子,他试着推了推赫惟,反被抱得更紧了,一时间更加无措。 “亲亲我好嘛?就像上次那样……”赫惟仰起脖子,期待他的唇落下来。 “惟惟……”良久,纪柏煊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赫惟的呼吸就吐在他颈间,热热的,像虫蚁叮咬在那处。 细微触感被无限放大,纪柏煊感觉到环在他腰间的双臂往上移了移,随之而来的,是她踮起脚尖主动印上来的一个吻。 “想起来了吗?”赫惟蜻蜓点水,睁眨着眼睛,“如果还想不起来,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 “别这样。”纪柏煊扭过头,看向那扇窗。 窗外有阵阵风声,纪柏煊抬脚要往窗边走,赫惟不让,“你亲我一下,我就放开你。” “外面风大,我去把窗户关上。”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变得格外忙,纪柏煊伸手将赫惟抱起放到椅子上坐着,人先去关窗户。 关完窗户,他又将窗帘完全拉上。 拉完窗帘,他又去沙发上拿了条毯子,给赫惟盖上。 “老纪,”赫惟一把拉住他,没了耐心,“要杀要剐你给句话,这样装聋作哑有劲吗?”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十八了,是个大人了。 “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回自己房间去。” 纪柏煊蹲下来,生平第一次,他很想来一支烟。 “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就不走了,晚上我和你一起睡!”赫惟微微撅起嘴,一副要和他硬钢到底的样子。 “胡说什么呢?”纪柏煊一只手绕过她腿弯,将人抱起来,打算把人抱回她房间去。 “你把我抱回去,我一会儿也会再来,我今天晚上就要和你睡!” 赫惟伸长胳膊搂住他脖子,蹬腿反抗。 “赫惟,你是一个女孩子,而我是一个成年男性,现在不是你小的时候了,我们这样……不合礼数。” 纪柏煊将赫惟放下,走廊灯没开,透过他卧室里透出来那点光亮,赫惟看见纪柏煊阴沉的一张脸。 “今天是第一天不合礼数吗?”赫惟弯腰去脱了鞋子,光脚踩在地上,“法律上规定,无配偶男性收养女童,年龄差必须超过40岁,而我们之间只相差13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从我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开始,就是不合礼数的。从前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按照礼数教条去生活,为什么现在不可以了?” 纪柏煊看着她光脚踩在地板上,下意识想要去帮她穿鞋,可理智拉扯着他,让他定在那里。 “你说的收养是收养,我照顾你是受你爸爸嘱托,这二者是不一样的,”纪柏煊解释,手心攥着睡衣一角。 赫惟点头,“是不一样,所以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你呢?” “不是不可以喜欢,是你这个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真的喜欢。” 纪柏煊舔了舔干涩的唇,忽然觉得空气愈发稀薄,他叹息道:“你从小在单亲环境里长大,所以你可能没见过现实里的爱情,你所理解的爱情大概率都是电视剧或者小说给你灌输的,可那也许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和爱,你明白么?”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爱?”赫惟再次朝他走过来,言语压迫:“你爸爸也不爱你妈妈,你也是从小在没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的,难道就因为你比我大几岁,你就比我懂吗?” “不是几岁,”纪柏煊纠正她,“是十三岁。” “你现在还太小了,赫惟。”纪柏煊拿她没有办法,他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被她理解,可是如果他什么都不说,那未免太过混蛋。 “我哪里小了?”赫惟挺胸,“我的个子不小,做早操的时候我在女生队伍里排倒数第三;我的胸也不小,我现在穿b罩杯的内衣;还有年龄,我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了,法律上已经承认我是大人了……” “那我换一种说法,赫惟,你才十八岁,你太年轻了。”纪柏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落寞和自卑愈发明显,不知是不是赫惟耳朵出了问题,她甚至觉得他有些哽咽。 他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视线一直盯着她赤裸的脚,他说:“而我,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我已经不再年轻了。就算不论那些纲理伦常,就算我们两个人毫无关系,你和我牵手走在一起,别人也都会指指点点。” “再纯洁的关系,落在别人眼里都会变了味,这就是现实。”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赫惟听懂了纪柏煊的顾虑,向他保证道:“如果你在意外界的声音,我们可以不在外面牵手,我们就在家里亲密,出了院子门,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叔叔。”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 纪柏煊手撑住额头,再也受不了一般弯腰蹲下,去帮赫惟捡起她的拖鞋。 “你把拖鞋穿上,高三了生病了耽误学习。” “失恋才会耽误我学习!”赫惟耍起无奈,“说了那么多,其实你无非是碍于世俗的眼光,你是喜欢我的,这个问题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过。” “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纪柏煊再一次帮她穿鞋,手心触碰到她冰凉的后脚跟,自我安慰他这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他才没有她说的那么龌龊。 他没有! “哪一种喜欢都没关系,真的。”赫惟不愿穿鞋,抬脚踢了一脚,将拖鞋踹到了楼下。 大抵是砸到了什么东西,楼下传来几声异响。 纪柏煊再次被赫惟抱住,怎么都不肯再撒手。 没一会儿,楼下亮起了灯,阿姨听到响动后出来查看情况,不经意间瞥到了二楼走廊上的画面。 阿姨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再抬眼时,纪柏煊已经推开赫惟,转身回了房里。 这一次,他锁紧了房门。 夜里赫惟故技重施想溜进去,也以失败告终。 - 那天之后,阿姨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明显增加,尤其到了晚上,好几次赫惟故意弄出声响,也没见阿姨踏出房门半步。 赫惟心里清楚原因,却并不在意。 人活在社会里,无法摒弃一切外界的声音,但她可以选择不听。 她知道纪柏煊的顾虑,不就是担心别人议论她和他在一起是金主包养关系么,无所谓啊,当初人人都说她爸畏罪潜逃她不也没少一块儿肉吗? 可是纪柏煊在意。 和预料的一样,纪柏煊的那扇房门,一连多日再没为她敞开过。 也是从那天开始,纪柏煊为了避嫌,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就连元旦假期,纪柏煊都没过问过她的作业情况,遇事就让阿姨转达。 赫惟以为他是做给阿姨看的,正纠结着要不要找个什么由头让纪柏煊将这个阿姨换掉,阿姨就自己请了假。 说是去津市给孙子过周岁,请了四天假,要到周日才回来。 赫惟将这事儿暂时搁置,决定趁着二人独处的这几天,乘胜追击。 那天晚上,赫惟被陈叔接到以后直接送到程茗家,吃过晚饭才回的别墅。 整栋别墅安静无比,赫惟上楼敲了敲纪柏煊的房门,发现他不在家时门也是锁着的,过分提防她。 赫惟怒不可遏,干脆作业也不写了,换了身衣服去舞蹈室跳舞。 她把伴奏声开到最大,将所有的愤怒都化作舞蹈动作,不知疲倦。 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她自己是谁。 纪柏煊回到的时候赫惟刚休息过,补充了水分,再一次面 对镜子踮起了脚尖。 赫惟不喜欢穿棉拖鞋,是因为平日里习惯了穿舞鞋,嫌弃拖鞋底厚,习惯性垫脚的时候拖鞋又不如其他鞋子跟脚。 后来发现纪柏煊特别在意她冬天光着脚踩在地上,她就越发不喜欢穿这拖鞋了。 她喜欢和纪柏煊对着干,在这些细微小事上,以此来触发他关心她的机关,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纪柏煊被音乐声牵引着走到三楼,行走至门前却迟迟不敢推门进去。 第106章 他怕自己这几天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冷漠,轻易就被赫惟的几句软话给打败。 可眼睛却不听使唤,透过门的缝隙,去看她轻盈飘逸的舞姿。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舞蹈服,是两年前他亲手为她挑的。 那时候她比现在还要更瘦,也没有现在这么高,当时穿着无比合身,如今却显得有些偏紧。 视线落在她胸前,看到赫惟那天晚上说的b罩杯轮廓,他还是毫无概念。 他没有研究过这些,也不认为这些东西代表什么,他觉得自己对赫惟产生性//欲,大概率是他过度禁//欲的关系,和她的胸大胸小没有任何关系。 事实证明不是的。 哪怕他这周已经靠自己的双手纾解过一次,可他仍旧在这一刻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想握上去。 意识到这一点,纪柏煊慌忙将视线移开,转去看向她被汗水浸透的小脸。 赫惟没有化妆,两颊因为高强度运动而变得通红,额头和鬓边都是汗水,几缕头发散开黏在脖子上,随她旋转的动作飘起又落下,还有她的裙摆。 那一刻,汗水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柔光,差一点灼伤他的眼睛。 她长大了,就连她的身体,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干瘪瘦小。 她说的没错,她确实不小了,哪里都不小。 纪柏煊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一夜,纪柏煊都没睡踏实。 他特意在睡前吃了褪黑素,再三确认过房门锁紧,才躺回床上,逼自己早早地闭上眼睛。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赫惟微散的头发,她出汗的后脖颈,还有那一起一落的白色的裙摆。 梦里她的脸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和立体。 可他却始终不敢触摸她。 他告诉自己那是冒犯,是亵渎,是伤害。 直到梦醒,他大口呼吸,才惊觉楼上的音乐声早已消失,夜深人静心不静。 他的心好脏! 他伸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那么用力,却没把他打醒。 心跳还是狂吠不止,接下来他睁眼直到天明。 赫惟早上去上学,出门时间通常在六点前,纪柏煊眼看着时间从5点59分变成6点00分,他推开房门,朝楼下叫了一遍赫惟的名字。 无人应答。 纪柏煊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走向赫惟的房间。 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只知道,他走进了她的房间,他拿起了她丢在脏衣篓里的那条原本应该是纯白色的裙子。 裙子上有汗渍,纪柏煊将它拿到鼻子前嗅了嗅,却只嗅到一股清淡的香气。 那就是赫惟身上的香气,纪柏煊再熟悉不过。 梦里的那种感觉再次袭来,纪柏煊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他就捏着那条裙子,呆愣着站在赫惟的房间里,任由脑海里两股力量缠斗。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男性长期压抑自己的性//欲会危害身心健康,偶尔的自我安慰非常有必要。 他不可能对赫惟做什么,但他心里想做,这是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事情。 他自认为已经压抑得非常好了。 这么久了,他就只放纵自己这么一次,就一次…… 纪柏煊拿着那条裙子走到赫惟床前,投降一般蹲下身子,一把扯过她床上的被子盖住自己,任由她的气息将他完全吞没。 赫惟没有叠被子的习惯,却也知道起床后把被子拉到平整,纪柏煊来不及思考等会儿要怎么帮她恢复原样,咬紧了下唇,等待脑海中两军交锋最后的战果。 没有结果。 他根本没有办法再用大脑思考问题。 四肢都没了感知,只剩长久被禁锢着的欲//望在身体里炸开,叫嚣着想要挣脱束缚,斩断枷锁,冲出牢笼。 纪柏煊伸手解放自己,他从未有一刻如此虔诚,跪坐在赫惟床上。 他手里攥紧那条纯白色的裙子,像原本就属于他的另一层皮肤。 手是不听使唤的,重复着那个乏味却能救他命的动作,他闭上眼睛,任凭心里的道德世界崩塌。 是从未有过的欢愉。 早就该这么做了! 纪柏煊彻底红了眼睛,化身欲//望的奴隶。 裙子一处不干净了,他就换一处继续。 手酸了,他就放开手。 跪得膝盖痛了,他就站起来。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 被他这样弄脏的白色裙子,像不像她跳完舞一身汗的面颊? 大脑放空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她也在笑,而他就在她的笑容里,彻底背叛了自己。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幻想的会是在她脸上。 就像他同样不明白,他想要释放的究竟是长久以来的压抑,还是克制不住的爱意。 第71章 月亮36怎么可以亲那里! *月亮* 赫惟上学路上忽感身体不适,想来是前一天晚上跳舞出了太多汗,晚上洗澡的时候窗户没关,受了点风,这会儿伸手去摸额头,微微发烫。 不是公交车颠簸,是她自己头晕。 意识到这一点,赫惟在下一站台下车,坐上了回程的公交,打算请假一天。 往常这个时间,纪柏煊已经在三楼泳池游泳,冬泳强身健体,除了当初因绑架受伤歇过几个月,这几乎是和刷牙洗脸一样刻在纪柏煊基因里的习惯。 反常的是,今天赫惟往三楼望过去的时候,不见其人,赫惟还以为他今天出门早。 赫惟背着书包进门,有气无力地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赫惟停下来喘了口气,忽然耳边响起另一道喘息声与她合奏。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她清楚地明白这个声音源自家里唯一的男性,但却不敢置信这声音竟然是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 二楼四间套房,只赫惟这一间边套格局不同,卧室离门口最近,窗户朝西向,所以房间里闹出什么动静外面更容易听见。 赫惟从前没觉得她的房间隐私性这么差,这会儿定定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赫惟没有亲耳听到过,但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哇,一直装作清心寡欲的人,终于绷不住了吧? 还说她的感情不合礼数!那他对她难道是什么清白的心思?趁她不在家,在她的房间里干什么羞羞的事情,啊啊啊啊这人怎么这么能装啊!!! 赫惟难以控制内心的震撼,轻轻推门走进去,空气干燥得仿佛划开一根火柴就会立即燃起大火,赫惟屏住呼吸,透过卧室那道门的缝隙,她看到了那根点燃气氛的火柴。 天呐,好壮观…… 赫惟捂住嘴巴,不敢眨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知道是低烧引起的头晕眼花,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赫惟受到比那时候偷看小电影时还要强烈的感官刺激。 纪柏煊就跪在她的床边,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条裙子,是她昨天晚上练功和跳舞时穿的,那上面有她的汗渍,现在好像又多了些不属于她的……其他液体。 赫惟手指搅在一起,看着纪柏煊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由着指甲陷进肉里。 原来一个人要想模拟两个人,需要这么快的手速。 赫惟惊叹,这样弄完他的手还能用吗? 瞎想之中,纪柏煊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紧接着,喘息声在一声低呼后戛然而止。 赫惟大脑一片空白,就 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的白色舞蹈服被他弄脏。 不,不是弄脏。 这才不是什么肮脏、羞耻的事情,这是人之本性,是他爱她的证据。 赫惟躲在墙角偷看,心脏扑通扑通快要冲出胸膛,她好怕下一秒纪柏煊就会从她房里出来,然后发现她在偷看,可转念又想,发现了又怎么样呢?这里是她的房间,正在做坏事的人是他,她看到或者是没看到都不是她的责任不是吗? 谁让他光天化日管不住自己……的。 还嘴硬!嘴巴都不给亲,原来不是不想亲,是怕自己亲了就会像之前给她吹头发时的反应一样吧? 啊啊啊啊纪柏煊你个装货! 赫惟偷看上瘾了,就立在那儿不走,本以为纪柏煊出来两人就可以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她非要当面锣当面鼓地问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纪柏煊早上起床着急,最显著的特征是他没有戴上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眼神空洞得像是没有聚焦,也可能是侧脸太过冷峻显得。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只是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让她想要伸手去帮他抚平。 可是如果可以伸手,她想帮他的大概就不止于此了。 他也有慢下来的时候,仰头长舒一口气,或咬住下唇,他的鬓角有汗液沿着下颌淌下,划过脖颈最终消失不见。 裙子的白色与他的粉色缓慢融合又分开,画面居然异常和谐,落在赫惟眼里,甚至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 第107章 人对自己的东西多少都会带一层滤镜。 赫惟默认他是她的,所以她不会觉得丑陋,也不觉得害怕,相反地,她想摸摸它,她想占有它。 在她偷窥着纪柏煊如此隐秘的行为的时候,她的内心除了震撼,还有另外一种同样强烈的感受。 她也觉得压抑,她也想要纾解,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不知来自哪里。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前人说的那种身体吸引。 她喜欢纪柏煊,她爱纪柏煊,这种感情早已在她们的朝夕相处之中临近燃点,而他今天的这一行为,就是点燃这一切的火引。 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一粒火星就可以引燃她,所以她急需要一场大雨,或者……一场性//事。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东西包裹他,抚慰他,满足他,那为什么非得是她的裙子呢? 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赫惟成年了,她迫切地希望那可以是她。 如果那是她,她们就可以一起快乐,她们一定会非常合拍。 - 那天的最后,赫惟在拆穿他和装作没看见之间选择了后者。 说来也是天意,赫惟肚子难受,偷看到一半下楼去上厕所,再上楼时房间恢复了安静,只空余一室的寒意。 纪柏煊开了窗户,凛冽的风灌进来,吹不散他残余的气息。 床单、被子都恢复了原样,但仔细观察,那一处还有他膝盖陷进去的轻微痕迹,不算明显的凹陷,但手捋不平。 还有她脏衣篓里突然消失的那条裙子。 像是最后的证据,证明他来过,证明他做过。 赫惟没出声,重新背起书包走出门,再一次开门的时候,她刻意摔碎了一只玻璃杯,等纪柏煊从二楼走廊上俯瞰过来的时候,她就脱下书包,自己去拿温度计测量体温。 不得不说,纪柏煊的心态实在太好,短短十几分钟,他就再度换上那副冷冽的面容,好像一点儿也不爱她。 就连她发烧了,他也只是无声递过来一盒退烧药,转身去帮赫惟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两人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集,但是赫惟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看过她了。 在他的余光里,在他的臆想里。 赫惟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个午后,在纪柏煊出门以后,她找来了开锁师傅打开了纪柏煊的房门,配了一把钥匙。 她把这把钥匙串了根红绳戴在脖子上,选在周六的凌晨,在晨曦之前,她偷偷溜进了纪柏煊的房间。 她没穿睡衣,她觉得睡衣松松垮垮大概率不在纪柏煊的臆想里,所以她又穿了那条被纪柏煊偷偷洗净烘干放回衣柜里的白裙子。 他洗的好干净,干净得让人想要一次一次弄脏。 赫惟用套着眼罩的那只手手按住自己胸口的钥匙,另一只手拿着她托孟昭帮忙买的小盒子,垫着脚走进纪柏煊的卧室。 和预料的一样,轻微的呼吸声,他在沉睡。 赫惟伸手,抚上他的眉心、鼻梁、唇峰…… 再细细细细地看一遍他的脸,然后,她轻轻地给他戴上眼罩。 这样就不会突然醒过来了吧? 赫惟掀开被子躺进热烘烘的被窝里,双腿藤蔓一般缠上树干,双手轻轻环抱住他。 赫惟提前用了薄荷味的漱口水,吸一口气就会咽下去几分寒意,她迫切地需要他给予温暖,所以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用了些力气,赫惟闭上眼睛,感受到嘴上转来的愈来愈大的压力,她发现他撬开了她的牙关,夺走了她的呼吸。 视线受阻,寂静中一呼一吸都是巨响。 赫惟听到纪柏煊吞咽的声音,紧接着,舌头重新搅在一起,是让人脸红心热的吸//吮声。 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吻。 赫惟扬起脖颈,任由他的吻…………。 他所有吻过的地方,都热得发烫,又像过敏一般痒痒的,变得很奇怪。 ……更是麻麻的,好像失去了知觉。 好奇妙的感觉,听人说远不如自己感受。 赫惟……,最终大着胆子…………,在向上和向下两个选项里陷入迷茫。 纪柏煊没给她纠结的机会,握着她的手,按在了胸口。 他翻身……,吻重新落到她的唇上,又捉起她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一下下亲吻。 而他隔着衣料,…… 灼人的温度,…… 赫惟不自觉吸了口气,心像是被某股力量往下拉扯,往下拉扯,直到…… 他在哪儿,心就在哪儿。 裙子被掀起,她感觉到他的……,……,蜿蜒向前。 他的下巴磕在她的锁骨上,……全部屏障,轻抚上一片开裂的土壤。 几乎是一种本能,赫惟……。 晚上,赫惟在纪柏煊的牛奶里掺了半粒捣碎的安眠药,他对药物敏感,一粒安眠药可以睡一整天。 半梦半醒之间,他岂不是由她为所欲为? 燥。 热。 缺氧。 赫惟扯开被子,双手不由自主去抱住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扎,对比之下是与其他部位完全相反的感觉。 难受的反义词是什么? 赫惟这才明白自己当下的感受。 可是她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呀。 原来和他抱在一起,她就这么愉悦。 难怪都说爱一个人就会渴望碰触。 她喜欢他的碰触,也想要碰触他。 纪柏煊低头,唇尺度量。 他找到她裙子侧面的拉链,……,如愿以偿地……。 他流连过的地方也烧起来。 酥酥的,麻麻的。 “纪柏煊,我爱你……” 赫惟仰起脖子,大口呼吸,身子不自觉拱起。 呼吸微窒一瞬,是他的手拨开了一层。 轻轻地,点在下方。 一时之间,赫惟再分不清哪儿的感受更强烈。 哪里都想要他的抚触,想他抱抱她,亲亲她,随便亲在哪里…… 然而真的他亲了,她又慌了,双手无处攀附,她抓住一旁的被子一角,被他捏着的……,她察觉到刚才扎在她手臂上的碎发,扎在了她更脆弱的一片肌肤上。 小电影里她没看到这个动作,但她知道纪柏煊在做什么! 他怎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那里! 可他的力量由不得赫惟抗拒,她也根本不舍得抗拒。 要不是那半粒安眠药,她根本等不来这一天,她太知道纪柏煊这个人了,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忍耐的人! 赫惟紧紧攥着被角,额头、鼻尖的 汗水聚集,被她用手背擦去,她死死咬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放轻松……” 纪柏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像是在和她的心谈判。 湿热的气息落下来,他轻轻地吻着她,比亲吻她的嘴唇更加温柔。 好一阵,赫惟思绪飘摇,还以为外面下雨了。 她像是独自行走在深夜的浅滩,海水被浪卷起,冲刷在她的脚底,她害怕下一秒她就被卷进海里。 可是睁开眼睛,世界又是干涸的沼泽,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快要死了。 她好渴。 “老纪……”她踢踢他,再也忍受不了地用脚趾去摩挲他的耳朵,肩膀,腰椎。 纪柏煊刹住吮吻动作,咽了口口水,仿佛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起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脚腕,将她……。 赫惟紧紧抓住床单,猜测疼痛和欢愉中间间隔的间隙,他会不会过来吻她。 等待着,等待着。 没有疼痛,也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感受。 他就只是在外面,隔着一层,徘徊。 赫惟抬头去看,被纪柏煊一把捂住眼睛。 “别看……”他担心她觉得丑陋,或者恶心。 他的声音发颤,……继续,窗外逐渐亮起,照进这方天地。 从赫惟的角度看过去,他不知何时脱去了上衣,极白的肤色下,胸口处那道疤痕清晰,脖颈处的青筋凸起,给他原本沉着淡然的性格底色上晕染上两分野性。 更性感了。 像斯文的人打架,像唐三藏大闹天宫。 赫惟舔了舔唇,感受……那滚烫的热度,还有他愈来愈快频率的…… 海水涨潮又退潮,退潮又涨潮,却始终没有一次真的淹没她。 就这样吗? 难道这就是全部了吗? 赫惟心里的期待渐渐变得焦灼。 是不是他看不见她的反应,看不见她的期盼,看不见她愿意的信号,所以迟迟不肯到下一步? 想到这里,赫惟心一横,双腿勾上他精壮的月要,抬起上半身与他对坐,帮他摘下了眼罩。 第72章 六便士(终章)“自己分……还是我帮…… 第108章 *六便士终章* 纪柏煊给程似锦打电话,“三区那套老房子,爷爷打算过户给程茗,改姓的事情我和他谈过了,他以后不会再提,那套房子就当是他老人家的一分心意。” 程似锦冷哼一声,“这你一点头答应结婚,老爷子心情是不一样了哈,这不是白给?” 纪柏煊不置可否,“整个纪家三户人,只有程茗一个能走仕途的,爷爷当时能将他那套军装传给他,指向已经非常明显,一套房子而已,他不给程茗给我,回头也是要过户给程茗的。” “知道你疼你外甥,但也别太纵着他,不然以后他步入社会寸步难行。” 程似锦听出他这边环境嘈杂,没再多说废话,让他过户之前来家里拿户口本。 “户口本到手了,你再考虑考虑。” 纪柏煊放下手机,看着对面已经半醉的程茗,释出个无比苦涩的笑。 叶雪扬拍拍他的腿,眼神困惑,似乎是在问他:你来真的? 纪柏煊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刚才他问程茗也问自己的那个问题,程茗比他更早一步答出来。 所以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是他纪柏煊不够勇敢,是他的那么多犹豫和顾虑让他失去了赫惟。 怪不得别人。 酒喝到后半程,纪柏煊和程茗突然都沉默下来,叶雪扬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把单买了。 纪柏煊杯子里的酒再次见底,他一只手捂住胃,起身时动作已经踉跄。 叶雪扬要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不用。” “你又胃疼了?”纪柏煊这趟从新加坡回来,生活作息突然一反常态,从别墅搬回纪家之后隔三差五就不去公司,但只要有应酬他又必定到场,好几次喝的烂醉如泥。 叶雪扬极少参与应酬,他酒量一般,时常坐在车里等纪柏煊的信号,把醉醺醺的他接上然后送回去,有一次甚至直接送去的医院。 赫惟不在,好像其他人说出“少喝酒,别熬夜”这样的话再没有了劝诫力度。 叶雪扬在医院里给赫惟拨去电话,本以为可以促成纪柏煊一计苦肉计,结果赫惟人非但没有出现,还莫名其妙说了句要避嫌。 不偏不倚,这话就落在纪柏煊耳边,再度寒了他的心。 只是这话,赫惟说时考虑的是纪柏煊现在订婚在即,他喝酒出事人去了医院,该通知的是他的家人或者准未婚妻,而不是她。落在纪柏煊和叶雪扬耳朵里,却当成了是她和程茗在一起,所以该和他这个舅舅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以前以为,看着赫惟恋爱、结婚,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事实竟然是那么难受。 医院输液室里,纪柏煊望着对面靠在男友肩头睡着的女孩儿,只觉得浑身恶寒。 订婚宴临近,纪柏煊私底下见过两次梁媛,一次是签订婚前协议,另一次是陪她去做产检。 两人口头约定,梁媛在纪家承认孩子是他纪柏煊的,订婚宴当晚拿到纪国强签订好的股权转让协议,他就送她去美国,而且保证不让她爸找到,到时候两家联姻找不到新娘,看梁家拿什么和他结这个婚。 她们不需要真的结婚,只是各取所需。 他不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永远不会,这是小时候看着貌合神离的父母,他就认定了的事情。 结婚的必要条件一定是相爱。 这一点纪柏煊深信不疑。 而如果他选择了成全赫惟和程茗,这几乎就意味着,以后的年年岁岁,他都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他没可能再爱上别人,因此也没可能拥有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这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注定要他自己承受,自己消化。 没有人可以扶他。 回去的时候,纪柏煊让叶雪扬将程茗送回家去,他自己招了辆出租车,脱口而出就是别墅的地址。 到了目的地,纪柏煊下车,整栋别墅笼罩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他才恍惚间意识到,他来错了地方。 别墅在装修,细到一块地板、一张桌子都要全部换掉,墙要重新粉刷,整体风格要从法式换成复古美式风…… 要把能让他想起赫惟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换掉。 否则这房子不是房子,和牢狱又有什么分别? 夜里闷热,纪柏煊就坐在别墅外的花坛上,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月亮。 半年以前,他在新加坡,曾无限憧憬过未来会有这么一天,赫惟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感受一把阖家团圆的滋味,她会知道什么是亲情,从而明白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那时候如果她再说爱他,他就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了。 她们也许会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像她当年给他描述的愿景一样。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意变了。 不,甚至都不是她的心意变了。 赫惟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她说那是依赖,是感恩,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便不再需要他了。 是否是他的报应? 此后月亮再圆,也只圆在别人的眼里。 他的心缺了一处,永远地缺了一处,再无可能圆满。 从别墅回四合院的那一段路,纪柏煊走了很久。 酒醒了,不愿意醒的是他的不甘心。 路上方琼打来提叮嘱他早点回家,纪柏煊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会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催他早点回家。 只是现在…… 他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但其实,路不远,夜未深。 没有家。 - 纪家和梁家皆为京市有威望的家族,虽然疫情导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排场却不能少。 订婚宴就选在简胤淮家的酒店里,能同时举办八场婚礼的超大宴会厅,当天只摆了两张长桌。 纪家长辈不多,小辈里只到了几个姓纪的堂姊妹,皆没有带家属。 只有程茗一家三口到的齐,和方琼坐在一起,显得像一家人的样子。 纪柏煊上午去了趟公司,从叶雪扬那儿拿过事先准备好的股权转让协议,到宴会厅时人差不多已经到齐。 梁媛在休息室化妆,除了化妆师,身边只有一个不算亲近的表妹陪着。 梁媛怀孕以后坚持上班,周末难得休息,早上起床困难,这会儿午觉睡醒一边化妆一边打哈欠,看见赫惟的时候眼装还没开始化,像睁不开眼睛一样。 没想到赫 惟比纪柏煊来的还早。 “听说人都陆续到了,我看着还有空余的位子,你要不然等仪式之后再走吧。” 梁媛听说赫惟就来送个礼,一会儿就要走,站起身来留她。 订婚是结婚的前奏,女孩子也要穿着礼服,化美美的妆,梁媛相信赫惟也曾经憧憬过这一天。 只是,纪家的人似乎没有人想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看见她。 否则她会和程茗一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形单影只。 赫惟婉拒了梁媛的邀请,将那套西装搁到化妆桌旁边的沙发上,又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梁媛 “西装是之前端午节就打算给老纪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趁着你们订婚,我也代我爸妈来送一份祝福。这枚胸针是以前老纪送我的,但是价格太贵重了我拿在手里实在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要拿过来给你,梁律……” “如果你不喜欢,拿去置换其他的东西也可以的。如果喜欢,以后陪老纪参加活动的时候可以戴,可不可以……” 赫惟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肯对上梁媛的眼睛。 “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出轨?”赫惟脸热得很,尽管她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唐突,可她还是没忍住。 “其实老纪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我跟你保证,你和他结婚以后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赫惟舔了舔干涩的唇,“我知道你们美国留学圈的人思想都比较开放,觉得出轨、离婚、或者是开放婚姻都没什么,但老纪不一样,他这个人很传统。因为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他一直缺爱,也缺乏爱人的勇气,尽管如此,他依旧把婚姻这件事看得很重,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很可靠的伴侣,真的。” “我知道。”梁媛打断她,让表妹帮忙去给她倒了杯水来。 “我知道纪柏煊他是一个道德底线很高的人,但我不是,我是那种感情驾驭理智的人,如果我真的在婚姻里爱上了别人,我不会为了责任而选择压抑、甚至放弃自己的感情。”这是梁媛的感情观。 赫惟点点头,言尽于此,她已经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一切。 剩下的,只能顺从老天爷的安排。 赫惟在梁媛的再三请求之下,陪她在休息室里化妆,等纪柏煊。 孟昭那边突然也有了事情要先离开一会儿,一会儿去做头发的计划被推迟,赫惟在梁媛这儿吹着空调等指令,先等来的是程茗。 第109章 是在洗手间外面。 赫惟从女洗手间出来,而程茗刚好要进去。 还记得几年前,就是在这里,她们打了一架。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的缘起,就是一起被罚关禁闭。 程茗笑了笑,问赫惟:“我今天这身儿还行吧,是不是又帅气又不会抢舅舅的风头?” 赫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问他抽不抽。 程茗当然没有拒绝。 任由赫惟帮他把烟点上,程茗背靠着白墙,脚来回擦过墙脚,留下一道道痕迹。 几米外的安全通道半开着门,一双正欲往外迈的长腿突然间收了回去,退半步到身后的阴影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纪柏煊觉得今天的赫惟并不是真的开心。 她还在为没有人同意她和程茗的事情发愁吗? 纪柏煊脚尖碾在某一处,渐渐使力。 他静静地等了一支烟的时间,然后眼看着赫惟离开,他跟在程茗身后走进男洗手间,最后问他一遍。 “你们家户口本现在就在我车里,如果你想,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们去民政局。” 纪柏煊按在程茗右肩上的那只手格外用力,不像是问询,反而像是命令。 程茗怔了怔,给出的反应是黑人问号脸。 今天是纪柏煊的订婚宴,就算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该是今天。 一个月多前的程茗或许不懂得这个道理,但现在的他懂了。 纪家,梁家,还有酒店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可不能搞砸他老舅的订婚宴。 到时候丢的是纪家的脸面。 更何况,赫惟根本就不可能跟着他一起瞎胡闹。 赫惟不会愿意嫁给他的,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不会愿意。 程茗抬头,“这事儿我们后面再议吧,上回是我喝多了,说话没过脑子。” 纪柏煊手里动作顿住,“什么意思?” 程茗解开裤子拉链,“户口本我现在用不上,你一会儿给我妈拿回去吧,还有那什么房子我也不要,给我个机会,给我几年时间,让我自己努努力试试看,给我几年时间,让我试试看我不靠纪家、不靠舅舅你,能不能有出息。” 如果可以,他想自己证明给赫惟看,他不是离开国安局就没了安身立命的能力,他也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给他几年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男洗手间里只有他们舅甥两个,水声响起,水声停歇。 纪柏煊偏头看他,“你需要多长时间?” “三年,四年,最多不会超过五年。我今年二十五岁,到三十岁,如果我还不能独立……”程茗认真想过,这个数字很客观。 “你打算让赫惟等你到三十岁?”纪柏煊忘了所有的动作,手一直顿在那儿,握着空气。 程茗点头,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恋爱中的小情侣都很大概率坚持不了那么多年,更别说她们现在是已经分手的关系。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程茗!”纪柏煊捏紧拳头,挽起衬衫袖子的小臂上青筋凸显,“今天你带她走,我保证有今天有我在,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拦得住你,包括爷爷在内!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今天带不带她走?” “她人已经走了,舅妈妆化好了,她回休息室拿了包就回去了,说是不留下来看你们的仪式了。程茗转身去洗手,水龙头水声刺耳,纪柏煊耳朵突然耳鸣了一阵,等恢复正常,他人已经又一次走进了安全通道里。 楼梯通向一楼,比乘电梯到酒店大堂要近上半圈。 纪柏煊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打开手电。 三楼到一楼,只有墙边的灯牌亮着绿色微光。 纪柏煊猛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环顾整个酒店大堂。 没有赫惟的身影。 哪里都没有。 纪柏煊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弯腰喘了口气。 大概是命运捉弄,他总是晚那么一步。 晚一步回来,晚一步表白,现在又晚一步追出来。 操。 他低头骂。 伸手用力扯开颈间的领带,重重掼在地上。 他就一直那么弯着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了老纪?”冷不丁地,后 背被人轻拍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纪柏煊回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那样撞进了他无措的眼里。 “怎么了?”赫惟又问了他一遍。 纪柏煊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你没走?” “梁律今天穿了高跟鞋,被你妈妈看见说了一通,我就把我的鞋子给她穿了,反正裙子遮住了也看不见。哎你说巧不巧,我和梁律,我俩的脚居然是一个码子。” 赫惟伸脚给他看,“好贵的这双鞋,怪不得是好多人的梦中情鞋呢。” 赫惟弯腰捡起纪柏煊掼在地上的领带,伸手扑了扑灰,递给他。 “我刚才在楼上找了好半天没找到电梯,走楼梯下来的,你别说,梁律说这鞋子穿着不累脚是真的,我抹黑下楼梯都没崴脚,要不你和你妈妈说说,我再把鞋子给她换回去?我感觉这鞋子一点儿也不危险。” “好。”纪柏煊说。 他伸手握上赫惟的手腕,拉她往电梯间走。 电梯里有一对挽着手的老夫妻,按的是“26”楼,应当是住在这座酒店的客人,这会儿正要回房间。 赫惟往前挪了两步,要去按“3”,被纪柏煊大力拉了回去。 “不是三楼吗?”赫惟疑惑。 纪柏煊没有说话,眼睛紧盯着电梯屏上显示的数字,感受他的心脏也随着这楼层的不断上升而卡至嗓子眼。 直到那对老夫妻出了电梯,赫惟终于意识到纪柏煊的反常,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第三次问他:“你怎么了?” 纪柏煊越过赫惟,按下顶层的按钮,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你答应了程茗要等他是吗?” 他都没有意识到,这声质问里有多少不满和委屈。 “什么?”赫惟没有听懂。 纪柏煊捏住她手腕将人带出电梯,“我问你,你是不是答应了要等程茗,也许三年,也许四年,也许六年,你答应了你要等他是吗?” 赫惟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大概听明白了纪柏煊的话。 她往后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脖子也往旁边倾了倾,“对,我答应了要等他,所以呢?” 赫惟觉得好笑,“今天是你和梁律师订婚的日子,楼下一堆人等着你呢,你现在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疯?” “为什么?”纪柏煊死死捏着她的手腕,眼睛通红地看着她,一遍遍问。 “什么为什么?”赫惟甩不开他的手,越挣扎,他抓得越紧。 “如果你可以等他三年、四年甚至更久,那为什么我不可以?”纪柏煊盯着她的眼睛像狼,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纪柏煊!”赫惟不再跟着他挪动步子,她的手好痛,被他捏的好痛! 拜托,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他的订婚宴还要不要了? 纪柏煊用力将赫惟往走廊深处扯,扯不动,他三两下便没了耐心,一只手紧紧拽着她,另一只手去掏手机。 “你现在带着房卡上顶楼来,随便哪间房,你一个人、亲自拿着房卡上来,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话做!” 纪柏煊挂了电话,干脆利落地将手机砸向地面。 “砰”地一声,手机屏幕立刻碎裂开来。 “纪柏煊你疯了!”赫惟伸手捏住自己的衣领,下一秒身体腾空,她被纪柏煊单手扛上了肩膀,带进了安全通道的阴影里。 他的唇重重压上来,死死咬在她唇瓣上。 赫惟拼命推他,却始终都推不动。 那一口,纪柏煊咬出了血腥味。 心里咯噔一下,松开她,才发现那痛感是自己从自己唇上传来的。 是他反被赫惟咬破了唇。 “你别过来。”赫惟拿手背擦了擦嘴,眼神憎恶地移开。 “回答我,”纪柏煊把她脖子扭过来,迫使她在微弱的光线里与他对视。 “为什么现在可以等他,当初不可以等我?”纪柏煊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惟惟。” “感情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和不公平,纪柏煊,你就快要结婚了,现在你和我这样拉拉扯扯,你觉得对你的未婚妻来说公平吗?” 亏她还操心去劝梁媛以后不要出轨,简直了! “没有未婚妻了,也没有订婚宴了赫惟。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个婚我不订也不可能结!你回答我的问题赫惟!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程茗?到底是为什么?!”他摇晃赫惟的胳膊,质问她。 他的声音逐渐小下来,喃喃道:“我甚至为了让爷爷同意你们,我主动提出来联姻,我甚至刚才还发自肺腑地想让他带你走……我订这个婚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第110章 “我没有要你为我这么做。”赫惟无比冷漠,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她不明白纪柏煊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要负责,现在却将一切都甩锅到她头上。 太可笑了。 就像他当年说他那些年没有恋爱没有结婚是为了她一样。 他真的好无私,好伟大,赫惟现在都想给他鼓个掌。 两人之间安静一瞬,简胤淮出现,两人视线交错一瞬,纪柏煊手里多了张房卡。 然后他静静地走开,没有问一句话。 “呵-”纪柏煊自嘲笑了声,“是,你的确没有让我为你这么做,你说过你早就放下了,你也说过你不爱我了,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我感动,是我活该。” “不,你不是放下了,也不是不爱我了,你说的是你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我。” “所以以前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吗?”纪柏煊伸手抚上赫惟的下巴,轻轻摩挲。 “我就说一个小孩子的话不可信,呵呵,没想到还真让我一语成谶了。” 赫惟倔强地偏过头去,“童言无忌,对不起。” 她这个歉道地毫无诚意。 “老纪,我早说过我这人凉薄,绝不吃回头草。”她劝他迷途知返,以免回头被人戳脊梁骨。 “你凉薄有什么要紧,恰好我燃点低。”他再度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拿房卡刷开他身后的房门,拉她从灯光下到幽谧暗室。 回头草,回头操,她不吃他就硬塞给她吃! 她今天不吃不行!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对她起恻隐之心,他就不该被自己那点儿一无是处的道德情操所影响! 他就应该办了她,四年多以前的那个清晨他就应该直接放进去!如她所愿地给她! 操!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天暗下来,不开灯,整间套房就像被乌云罩住一般。 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他天生就该活在这样的黑暗里,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放开我!”赫惟双手双脚并用,反抗他。 纪柏煊不为所动,径直将她抱进卧室,丢进中心唯一的大床里。 他知道自己完了。 订婚宴上,就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还消失得这么不体面,一点儿也不给梁家面子,他相信明天一早纪国强就会出现在董事会上,提出罢免他的董事长职务。 方琼也会气得吃降压药。 还有程茗……他大概会恨死他这个虚情假意的舅舅。 但没关系,他总会有办法解决她们这些人。 不,就算不解决也没关系。 众叛亲离有何所谓,他只要她。 赫惟抬腿胡乱踢上去,踢在他腿上、胳膊上。 可无论她怎么反抗,纪柏煊都没心软过哪怕半分。 他弯腰帮她脱下脚上不属于她的那双高跟鞋,伸手抚上她因为被拖拽着走而挤压到微微变形的脚趾,低头吻了上去。 下一秒,他将鞋子往身后一丢,从口袋里掏出先前就扯下来的领带,将她双腿紧紧绑住。 她终于不再挣扎了。 纪柏煊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打的结,伸手扯开了衬衫,露出胸口醒目的那道疤。 他指着那儿,“这里也是因为你留下的,惟惟,你还记得吗?” 他压上来,双手用力扯开她的上衣衣襟。 赫惟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上近乎癫狂的男人,在他吻下来之前紧闭双眼,嘲讽道:“纪柏煊,一把年纪的人了,和自己的外甥抢女人,你就不怕晚节不保?” “我不抢,难道你会自己回来?”纪柏煊用力扯碎他们这几年的隔膜,狠狠咬住她的口是心非,“自己分……还是我帮你?” 赫惟好半天没有再出声,直到眼泪滑落,咸腥味被纪柏煊吮吻感知,他听到她近乎冰凉的声音。 “你难道不知道刻舟求剑的结局吗?你以为不论过去多久,只要你哪天愿意掏出jb,我就还在原地等着你操吗?” 第73章 月亮(终章)“纪柏煊,*我……”…… *月亮终章* 纪柏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 的是赫惟一张通红的脸。 她的肩带滑落下来,暴露在空气里的白皙印上些许红斑。 是他在梦里种下的。 不,也许不是梦。 赫惟的嘴唇微微肿着,水润饱满,她始终咬着唇,看向他的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恐慌,尽管没有躲闪。 纪柏煊动了动腰,感觉到圈在他腰间的腿微微收紧,脚趾刮过他后背的皮肤,一切感官都是具体的。 赫惟也是具体的。 不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一张纸片,一块布料。 眼前的赫惟是动态的有温度的,纪柏煊手指滑过她的小腿,再往上,大腿内侧更是一片水红色。 她滑嫩的肌肤上沁出薄薄一层汗,脸上也是。 纪柏煊身子僵了僵,感觉到面前的人在动。 赫惟倾过身子,轻轻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她说。 赫惟咬着唇,猜测纪柏煊刚才片刻的呆愣是因为她在他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她散乱的头发,她被揉皱的衣服,还有她直白的眼神。 他被烫到了,在他以为的梦里。 可是他说话了,声音也比之前清明。 他问她:“这不是梦,对么?” 纪柏煊低头看了眼自己,他就这样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紧绷着,也许已经隔着衣料和她有过拉锯过一个回合。 怎么可能…… 空气至此依旧是安静的,呼吸从急促渐渐变得平缓,纪柏煊等待着大脑完全清醒,可那种混沌感却只增不减。 身体的僵硬同样提醒着他,他不该停下。 如果闭上眼睛呢? 纪柏煊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赫惟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轻轻在她下巴上蹭了蹭,学着他刚才的路径将吻从下颌一路蜿蜒而下,停在他胸前。 原来男人的……也是可以立起来的,她只是稍微呵了口气,嘴唇刚碰上,就感受到了变化。 随之而来的,是纪柏煊口中不自觉溢出的轻微声响。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声音,不是叹息,像是微微不适。赫惟停了两秒,想要确定纪柏煊的反应,可他就那样按住她的后脑,挺了挺胸。 这样看,应该是喜欢的吧?赫惟继续刚才的动作,……,先前的那种空虚感渐渐被填上一些。 纪柏煊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抽走了灵魂,一时间刚才复苏的部分理智全部瓦解。 他伸手……(1),……(2)。 “我要你,”赫惟的声音响在他眼前,她低声说了这一句,然后使坏,逼他发出“嘶”的一声。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是她在带他找感觉,为什么反而是她更难受了。 身子往前挤,对面的人连连败退。 “要什么?” 他明知故问。 “要你……,要你要我。”她伸手,用行动告诉他她要什么。 是她的手太小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吃力? 明明上一秒她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原来是会变化的吗? 她还以为刚才那就已经是他的上限了。 她带着他去冒险,从未被看见过的热带雨林刚下过一场雨,所到之处一片泥泞。 要穿雨衣吧,赫惟想着,伸手去够床边的东西。 她轻巧地拆开,撕了一片,塞进纪柏煊指缝之间。 面前的人顷刻间睁开双眼,手里的小方片从缝隙里掉下去,落在了赫惟裙摆。 怎么会有这一环节? 纪柏煊晃了晃脑袋。 他的梦里从来没有这一环节,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梦里,都没有这个环节。 因为是梦,所以大胆,所以肆无忌惮,梦里不会有意外发生,他也不会被拒绝,所以不需要做措施,他从来都是直接放进去的。 他喜欢梦里那种释放的感觉,醒来冲个澡换身衣服,一半是梦一半是真,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尤其这一年多,过了三十岁以后,这事儿的频率居然不降反升,他明显没以前那么克制了。 “赫惟……”纪柏煊看向她的眼睛,眼神突然冷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房间?” “我……”赫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纪柏煊一把将她塞回了被子里,慌乱地下床。 赫惟拉住他的手腕,“别走。” 纪柏煊回头看她一眼,咬着牙,“你想让我犯罪吗惟惟?” “我是自愿的。”她掀开被子,露出一半……,握着他的手……,“你也很难受不是吗?为什么不要我?” “我以为是在梦里。” “可是你的梦里是谁?” 赫惟爬到床边,仰头看他,“你梦里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不是么?” 第111章 “不是的。”他想狡辩,被赫惟抢过话茬:“如果不是我,那你那天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zw?为什么你要用我的裙子?” 赫惟扯开自己胸前最后的遮挡,“就是这条裙子,周二那天早上你对着这条裙子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么快就想不起来了吗?” “你……”纪柏煊震惊极了,“你都看到了?” “对,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她的视线没有半分心虚,她也不觉得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人都会有生理需求,更何况是一个三十多岁至今还没尝过恋爱滋味的可怜男人。 纪柏煊站在窗边,庆幸的是窗帘紧闭……遮无可遮,他的睡衣脱在了什么地方一时间回忆不起,而赫惟就那样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她甚至舔了舔唇,作势要抬起下巴。 纪柏煊转身坐到床边,把后背留给她,自己扯开被子遮挡住尴尬。 “你可以对着我的裙子做,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和我做?”赫惟在身后拉他胳膊,言语直白得惊人。 “我成年了,我长大了,我想和你做……”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你感觉得到的,我都准备好了,……已经够……。”刚才他…… ……………… 她……想让他去感受。 书里说,足够……,便于……。 赫惟觉得时候已经到了。 拜托他不要再这么克制了好吗? “纪柏煊,*我……”她启唇,吻在他后肩。 “赫惟……”纪柏煊要疯了,“我是受你父亲嘱托照顾你的,我是你的长辈,我不能……” “只要你想,就可以。”赫惟胸口贴上他的后背,“就当是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让我帮你,让我爱你,好不好?” “你别再说疯话了!”纪柏煊蓦地回头,反正也赤诚相见了,也不在乎再让她看得清晰一点。 “你知道爱一个人的前提是什么吗?”他突然问道。 赫惟静静看着他,试探着回答:“我认为是……成年。” “是自爱。”纪柏煊艰难开口:“爱人的前提永远是自爱,自尊和自信。” “而一个自爱的女孩子,是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半夜溜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恳求他和她做…爱的,赫惟你明白吗?” 纪柏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赫惟愣住。 她这是……被他拒绝了吗? 赫惟难以置信。 她都已经这样了,她衣服都脱了,全身上下都被他亲过了,边缘x都……过一个回合了,这都不做下去? 赫惟忍不了,翻身下床,就那样衣衫不整地追出去。 “纪 柏煊我爱你!“她大声叫喊,勒令他站住。 “我就是爱你,很爱,特别爱,非常爱,我想和你接吻,想和你拥抱,想和你做,人之本性,我怎么就不自爱了?” “你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爱,赫惟,等你以后明白的时候,就会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荒唐!” 纪柏煊赤脚往浴室走,“别逼我犯罪,惟惟,我真的不想变成一个恶人。” “可是你已经是了不是吗?你心里想做,想的都快要发疯了不是吗?” 赫惟穷追不舍。 纪柏煊:“想是一回事,真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法律和道德约束的从来只有行为,不是思想。” “可是只要有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会付诸行动的,反正早晚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你不能和我做?” 一切陷入了僵局。 赫惟的诘问让纪柏煊感觉到窒息。 什么叫他早晚都会和她在一起的? 纪柏煊承认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也许赫惟的表白是认真的,也许她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也许过个几年她依然喜欢他爱他,那时候他会和她在一起吗? 不是没有可能的。 纪柏煊了解自己,他可以做到隐忍克制,可以为了大局不去深究自己的心意,他可以过得不幸福,反正从前那么多年他都是那样过来的。 可是赫惟不行。 他不能眼看着赫惟痛苦。 现在赫惟还小,又处在青春期,被一时的情感困扰是正常的,他不会骂她也不会怪她,他相信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可是万一呢? 万一经过时间的验证,她还是执着于这份感情呢? 纪柏煊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缴械投降。 因为比起道德的审判,他更害怕看见的,是她不幸福。 如果他是她唯一幸福的可能,他怎么舍得在拒绝她呢? 赫惟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别说他也发了疯地想要和她做,想要和她在一起,就算他不想,只要赫惟想要,他吃药也会努力满足她。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知道,如果有人愿意爱他,如果有人真的愿意一直爱他,那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就在这时候,赫惟的声音传入他耳朵。 他听见赫惟异常坚定地,笃定地说:“你听着老纪,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永远——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总有一天!” 她还说她等他,无论多久。 纪柏煊心里一颤,当即做下他前半生最冒险的一个决定。 考验她也考验自己。 他要去新加坡分公司待一段时间。 现在的情况迫在眉睫,他再不舍,一切就要不可控了。 他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他也是人。 他不敢保证,下一次,当赫惟赤身裸体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忍得下去。 - 去新加坡的那天是个阴天,北京大雾,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 航班原定下午起飞,因为可视度太低被迫延后,具体登机时间待定。 机场的玻璃窗前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等待机场播报通知的间隙,纪柏煊不自觉在窗边写下她的名字。 他悲哀地发现,为什么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念她了。 她的鼻子、眼睛、嘴巴,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好看,早已经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纪柏煊离开前去了一趟赫惟的学校。 大雾笼罩,整个学校如同仙境一般。学校里没什么人,尤其到了高三教学楼前,走廊里连打闹推搡的都没有,一个个都在争分夺秒复习。 他穿一件黑色大衣,裸露在外的领口冷风直灌,但他丝毫不觉得冷,就那样站在风口,企图透过那扇起雾的窗户,最后再看一眼她。 再看一眼她的小姑娘。 天意使然,那扇窗户上出现了一根手指,有人在窗户上写字,一笔一画,竟然写的是他的名字。 女孩儿吹了口气,嘴唇形状显映,在窗户上落下一吻。 纪柏煊伸手接过一瓣剔透的雪,没有告别。 “赫惟,等我回来。” 无人知晓,那之后的几年,他心里仿佛着了一场大火,只剩荒芜的等待。 2016年初的这一场大雪,点燃了纪柏煊印象里最后的北京。 此后,春去冬来,直到2019年末他从新加坡回来,这中间的几年,他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工作,工作之余寻找赫远征的下落,时不时向程似锦了解赫惟的近况,这就是纪柏煊那几年全部的生活。 中间也有回国看过她,在程家,大家围坐在一起,无论是嘘寒问暖还是谈论近况,他和赫惟中间总隔着别人。 大部分时候都是程茗。 纪柏煊还来不及细究,赫惟的性格从偏执到温和,脸上的笑容从无到有,和他说话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差,这些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就从程似锦那儿得知了她疑似恋爱的消息。 他连夜订好机票,将一切工作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交接给副总,为的就是亲口问她一句。 “为什么不等我?”惟惟。 为什么。 她不是说过会永远爱他的吗? 为什么在她的世界里,永远这么短? 回北京。 他必须回北京。 纪柏煊在心里暗下决定,他不会再逃跑了,他宁愿在她身边画地为牢。 纪柏煊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绞尽脑汁猜测赫惟移情别恋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们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接吻,有没有上chuang,越往下想心里越凉。 上飞机前给赫惟打电话,那边是机械的关机提醒,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纪柏煊只能给程似锦发信息,他想第一时间就在机场见到赫惟。 看到程茗的那一刻,纪柏煊的视线根本就没在他身上聚焦,他望向他身后,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果然,她并没有他期待的那么想见他,从期待到失望,不过转瞬。 直到跟着程茗来到车前,他满怀期待地打开后座车门,看到她不急不缓坐起来,眼神懒懒,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第112章 “大中午的还没睡醒,昨晚做贼去了?” 依旧是那副家长的派头,仿佛训女儿。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身份和她重逢。 “昨晚熬夜打游戏来着。”赫惟谎话信手拈来,眼睛却看向驾驶座的程茗。 他的外甥,程茗。 第74章 月亮与六便士01“像我在你里面。”…… 2020年九月。 中国北京。 清华大学新生入校在九月的第一个周末,五号六号,七号周一正式上课,因为疫情原因暂不举行新生军训。 叶松青提前一周来的北京,在叶雪扬那儿住了几天,终于在新生报到的首日就喜提卷铺盖走人,被叶雪扬送去了学校。 当年离家出走去寻找赫远征,赫惟在白市被叶家收留过,当时和叶松青有过短暂接触,那时候他才多大点儿,现在居然一晃就是大学生了。 还考上了我国最顶尖的两座学府之一。 赫惟提议晚上在清华附近找个馆子吃东西,但因为是周末,几家好吃的饭店都人满为患,临时改成去赫惟那儿涮火锅吃。 与叶雪扬合租的房子仅仅隔着两栋楼,是赫惟一个月之前新租的公寓房,房子从lucas手里转租过来,还省了一个月的房租。 孟昭和父母住,叶雪扬隔壁住着室友,都不方便呼朋引伴,只有赫惟这儿最合适。 一月前,纪柏煊在卸任纪氏集团董事长职位的第二天飞去新加坡,包机将赫远征从秘密转移回国,美其名曰是为了赫惟一家团聚,实际上安的什么心思,赫惟心知肚明。 他在用赫远征威胁她,威胁她哪儿也不许去,威胁她必须留在他身边。 老房子原本就离纪念家居远,加之赫远征身后还跟着个新加坡籍护工,家里地方本就不大,赫惟干脆搬出去单住,工作日偶尔回去吃一顿饭,周末再帮着秦雨一起给赫远征按摩、陪他说话。 尽管何时苏醒还是未知,但人在身边,赫惟觉得她们一家人才是真的团聚了。 赫惟提前去了趟超市采买食材,纪柏煊开车,在赫惟第n次坐到后排时,终于忍不住问她:“是只有程茗的车,你才愿意坐副驾驶吗?” 赫惟冷冷地回了句“只是习惯了”,从后座上下来,乖乖坐到前排副驾上去。 纪柏煊低头给她把安全带系上,细心帮她调了调空调出风口的方向,又帮她翻下 了遮光板。 侧身瞥见赫惟脖子上一片红,以为她哪里过敏,伸手要去查看。 赫惟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捂住衣领,“我没事。” “是……昨晚弄的?” 纪柏煊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的穿着,白天在家里穿着身家居服披着披肩,纪柏煊只当是她嫌空调温度低,这会儿出门明明两边都是地下车库电梯直达,不见太阳,还非要穿个带领子的防晒衫,却原来是为了遮这个。 昨晚太混乱了,他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赫惟没说话,只是点头催促他:“你快点开车吧,孟昭一会儿从医院直接过来,估计比叶老师他们早到,别一会儿她人到了没人给她开门。” 她刻意避开了“家”这个字眼,熟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仿佛昨晚真实发生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惟惟,你不必这样勉强自己,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再给你一些时间。”纪柏煊启动车子,车子从车位里驶出,轧过一个又一个减速带。 他知道有时候感情也需要减速带,不能一上来就飚速度。 赫惟偏头冲他笑了笑,笑容浮于表面,“你可以给我时间,但是却不会给程茗,不是吗” 半个月前程茗的一篇论文被判定为抄袭,说来可笑,举报他抄袭的不是别人,正是指导他论文写作的他的导师,主张程茗期末上交的那篇论文抄袭了他十五年前的一篇论文,重合率高达31%。 程茗身后是整个纪家,辅导员、校领导心知肚明,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到纪柏煊这儿,纪柏煊是当着赫惟的面接的电话。 只要他一句话,十五年前那篇论文就会消失,程茗依旧可以正常参加国考,或者选择其他他认为可行的路。但他没有,他只是耐心听着电话那边的描述,时不时从果碟里拿一颗葡萄,喂给赫惟。 “林教授那边,我会和他谈。”纪柏煊当时这样说,眼神似有若无的暗示,赫惟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 这事儿分明就是他故意挑起的,为的就是毁掉程茗的前途。 “你不是愿意等他嘛?三年四年也愿意等。”纪柏煊觉得可笑,“他程茗离了我、离了纪家什么也不是,你就是等上个十年八年,也等不来他翅膀硬的一天。” 不就是愿意等吗?那他就让她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赫惟纠结了好久,也难受了好久,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程茗的档案里多一块论文抄袭的污点,也没办法对赫远征每天的治疗费用视而不见。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顺着他。 “你想多了,我没有。”赫惟淡淡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和程茗分手了,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他,论文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帮帮他。” 车子驶出停车场,纪柏煊提速,“怪不得昨晚你没有拒绝我,原来还是为了他。” 从新加坡回来的这一个月,她们吃住在一起,每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好几次他翻身凑过去亲吻她,她虽然不再像订婚宴那天那样拼死抵抗,可也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赫惟永远是一副倔强的表情,任由他的亲吻落在脸上,唇边,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即使他当着她的面…//…,…//…,她也只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的…//…,一下是一下,像个收了钱敬职敬业的服务人员。 只有昨晚她表现得一反常态,眼里难得有脆弱和柔软,望向他的时候表情楚楚动人,他还以为是她终于愿意和他重新开始了。 一次两次三次,其中不乏她在……,她脸上的表情明明也是舒服的是愉悦的。 原来竟然还是为了程茗。 不说看她赫惟的面子,她知道那样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提程似锦,用道德和血缘去绑架他,让他不得不那么做。 她果然很了解他。 可是她又完全不了解他。 否则她就不会主动献身求他帮程茗。 因为即使她不那么做,他也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程茗出事。 如果她不愿意,昨晚只要她表现出来,只要她当时说一个“不”字,他都会像订婚宴那晚一样,哪怕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拉的地步,他也不会碰她。 纪柏煊再疯,也不可能做违反妇女意志的事情,他没有那么恶劣。 他会一直等她,等她做好准备,等她心甘情愿。 订婚宴上跑掉,纪柏煊放弃了自己即将到手的股份,整个北京城的议论声他都充耳不闻,他为的难道是一个还惦记着其他男人的躯壳么? 纪柏煊莫名烦躁,等红绿灯的间隙,手掌误拍在喇叭上,吓了赫惟好大一跳。 面前的人行横道上有行人在加速通过,赫惟忍着强烈的太阳光照看过去,伸手按住纪柏煊小臂。 “你怎么了?”赫惟见他情绪不太平静,“是不是太累了?” 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了,一晚上两次半,中午醒来只喝了点水吃了两口东西,又折腾了两个小时,这会儿体力不济也是正常。 “我应该反思,是不是还没有让你满足,所以你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程茗论文的事。” 纪柏煊踩了脚油门,反手握住赫惟的手放在胸口,“我不累,我只是嫉妒你这么担心他。” “我是在担心你。”赫惟看向他冷峻的眉眼,“从昨晚到现在,你好像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那家粥店平常十点就关门了,你是怎么买到的?”赫惟问他。 她早上醒来闻到粥香,他端着餐盒到床边来喂她,虽然不是店里的外卖盒包装,但那味道一尝就知道是她高中校门口的那家。 以前她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吃不惯油腻的东西,换多少阿姨做饭都没用,她就爱吃那家的皮蛋瘦肉粥。 一方面是生病确实没胃口,另一方面是纯粹喜欢看纪柏煊大动干戈去为她买一碗粥。 好像多啦a梦的传送门打开了,一觉睡醒,她们都被传送回了那时候。 如果说昨晚上的那两次半是赫惟认清了现实,半推半就,还残存部分意志力,那么醒来之后的这两次,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都是她主动的。 当订婚宴结束,北城的名媛圈好奇、羡慕她的声音越来越多,赫惟不是没有嗤之以鼻地想过,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可是他是纪柏煊,是只做不说的纪柏煊,当他把那些冰冷的语言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具体的行为,赫惟还是再一次地沦陷在了他的温柔里。 第113章 粥还是从前的味道,可是他好像不再年轻了。 还能一起享受多少个这样的日子,赫惟酸涩地想着,眼泪快要洒进粥里。 她就在这样狼狈的时候突然起身,一头扎进纪柏煊怀里,吻他的唇,吻他刺刺的刚冒出来的胡茬,她…//…大剌剌地坐在他腿上,月兑他的衣服,咬他的耳朵…… “老纪,我们以后不分开了。”赫惟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吗?” “好。”纪柏煊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后半程开得极小心,稳稳停好车,两人进超市挑选食材。 疫情期间超市里的人原本不多,但因为是周末,又赶上好几所高校开学,人竟然意外的多。 赫惟戴着口罩,手挽住纪柏煊的胳膊,时不时被货架上的商品吸引目光顿足,一件一件东西往推车里放。 没急着去果蔬肉区,她们沿着卖场为顾客设计的路线,先挑选了些零食,然后逛到家居生活区,买了新的浴巾和一打纸巾。 车里的后半程,赫惟见纪柏煊情绪好转,低头刷了会儿手机,网购了部分日用品。两个人用东西实在是快,尤其纸巾。但疫情期间快递没这么快到,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是来超市买最为便利。 “家里还有牙刷,”赫惟看着纪 柏煊手里拿着的东西,提醒他。 “你那一排牙刷是五颜六色的。”他说。 同一个型号,有六把不同颜色的牙刷,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黑一白两支情侣牙刷。 纪柏煊坚持要买这对牙刷,还要去买新的牙杯、拖鞋、他不接受在家里用一次性纸杯、穿一次性拖鞋,他不想像个客人。 “行,你付钱,你随便买。”赫惟觉得好笑,这分明是个愣头青才会做出来的行为。 到了食材区,纪柏煊也是目光所及之处拿了一路,合着火锅底料、能放不能放的肉类、青菜,满满装了一车。 这样简单而平凡的日子,赫惟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从来没有和他一起经历过,熟悉的是,这场景她以前就想到过。 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像老夫老妻,”赫惟说:“我这样挽着你,特别像那时候去你公司宣示主权,路过的每一个人看着我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应该说你是我的。”纪柏煊纠正她,蹲在一堆计生用品前细心挑选。 “我可不可以每一种都拿一盒?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纪柏煊实话实说。 “没这么多,你是想出测评报告吗?” “这种便宜的不好用,”赫惟从推车里挑出几盒放回货架上,“下次你出差的时候挑些欧洲的,或者泰国有一款巧克力口味的,我觉得很好用。” 听到这个,纪柏煊蓦地脸色一沉。 他想起之前在程茗车里看到的那盒。 “抱歉……我不该提。”赫惟伸手去拉他。 “我没事。”他站起来,推车走向结账的队伍。 “惟惟,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纪柏煊忽然重复她之前的那句。 赫惟点点头,“等你被全世界骂的时候,你也要记住哦,再敢逃跑一次,我可就不要你了。” 两人推着推车去停车场,回到家的时候孟昭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直发牢骚说她们动作慢,还以为到家就能吃上。 “叶老师和他弟还没来呢,你这就饿了?”赫惟拿钥匙开门,开冰箱给孟昭拿喝的。 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两分钟,叶雪扬带着叶松青敲响了房门。 “我怎么发现你这儿比我之前来的时候空了好多?”孟昭指着厨房和卧室中间的小厅。 “嗯,少了你的lucas。”叶雪扬秒接话,说:“要是想人家了,可以现在就回美国去,我听说那边疫情有所好转,好多留学生都已经回去上课了。” “呃……”赫惟看着一脸懵逼的叶松青,朝他吐吐舌头,“习惯就好,你哥这几个月过得也不容易,咱们多理解理解他吧。” 叶松青“切”一声,“就是作呗,还是之前没分老实,忘了自己以前哭的多狼狈了。” 赫惟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去厨房帮忙了,问他:“你哥之前分手还哭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可就不止一次两次了,v我50,我告诉你。”叶松青眼珠一转,就是捞钱。 “今天这顿可是我请你吃的,一桌子好几百块呢,你好意思收我这五十?” 两人叽叽喳喳,等纪柏煊把食材洗净都盛在盘子里,鸳鸯锅里的汤汁开始沸腾冒泡,五个人开始为谁坐沙发谁坐地板争论起来。 公寓房小,有餐桌没足够的椅子,不如在茶几上吃。 “女孩儿坐沙发,男孩儿坐地上,至于叔叔你……”叶松青指着纪柏煊道:“你拿个垫子垫着坐吧,地上凉,我怕您着凉回头拉肚子。” 纪柏煊愣了愣,眼看着赫惟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往辣锅里下了几片嫩牛肉。 “饿死了!”赫惟脱口而出。 “不是请我吃饭么?第一块肉应该给我。”叶松青人小鬼大,伸筷子进锅里去抢肉。 纪柏煊坐在赫惟对面,听着她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缓缓夹菜往番茄锅里放。 “你这个年纪不吃辣是对的。”叶松青开玩笑道:“保养好身体才能留得青山在,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叶雪扬瞪他一眼,“吃东西能不能把嘴闭上,你是用嘴考的清华?” “人家考的可是清华!”叶松青沾沾自喜。 “嫂子你说,清华是不是牛?” “是是是,那肯定比北理工强。” 叶雪扬眼神一冷,“是,我没资格说你,以后你嫂子是你亲姐,我是外人。” 说完憋不住笑了一下,为这一个“嫂子”。 “够了,在座的我学历最差,我多吃点肉补补脑。”赫惟往嘴里塞肉,大快朵颐。 她自己调了油碟和酱料,还倒了麻油,筷子夹着肉在调料里拌一拌,再放进嘴里,又香又辣。 赫惟微微张嘴哈气,“好吃,就是有点辣,但是辣得过瘾!” 纪柏煊伸手递了张纸巾给她,赫惟摆摆手,“说吃火锅嘴上没油啊,吃完再擦。” 纪柏煊拉她胳膊,“咱们家的湿巾放哪了,你跟我一起去找一下。” 说着就把赫惟往卫生间拉。 “咱们家?”孟昭和叶雪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什么情况?” “纪叔叔现在住这儿?”孟昭不太相信。 “我不知道啊,最近他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叶雪扬一副单纯小白花表情,去开饮料。 “你别说,还就得是辣锅爽。”叶雪扬也被辣的不行,嘴还是硬。 叶松青望着洗手间门上的两道影子,“啧啧”两声,“你说她俩真是去找湿巾了吗?谁家会把湿巾放卫生间里啊?” “我就会啊,湿巾不是上厕所用的么,你们家不用?”孟昭没过脑子就接话,一下子把气氛搞得沉默下来。 “我们家没这个条件,就用卫生纸。”叶松青说。 三人齐刷刷望向赫惟家的卫生间。 “你干嘛呀,外面都是人看着呢?”赫惟被纪柏煊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 纪柏煊抱住她脖子撒娇,“能不能陪我吃番茄锅?” “?”赫惟不理解。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纪柏煊帮她扭过去脖子。 红彤彤的,像在热蒸汽上面蒸过一样。 “没办法,吃火锅就是这样的,火锅是烫的嘛。”赫惟不以为意,打开洗脸台旁的柜子找湿巾。 “我记得好像还有两包呀,难道用完了?”赫惟自顾自说:“你先出去吧,咱俩都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儿啊,一个湿巾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找。” 纪柏煊摇摇头,“找不到就算了。” “你知道你刚才吃辣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他望着镜子里的她的脸,表情耐人寻味。 赫惟疑惑:“什么表情?就……很爽啊。” “嗯……像我在你里面。” 他低下头,从后面环抱住她,吻在她耳边。 第75章 月亮与六便士02一起蜷缩,一起颤抖…… 除却刚开始和程茗在一起,还有偶尔吵架闹分手后和好的前两天,赫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高频率的身体沟通。 比起次数,她其实更在乎的是质量。 从前x到过程,再到事后一支烟,赫惟喜欢每一次都有始有终。 但这种事情,往往因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厉害的男人可以多次成就女人,遇上只顾自己快活的男人,女人就只有始没有终,或者误以为半山腰就是终点,实际一辈子都没上过山顶。 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出门前,垃圾桶里一共五枚小雨衣,和十八岁的赫惟想象当中的一样,他那里就是为她而生的,她们的结合无缝无隙,单单只是放进去,无需取悦和讨好,他就能给她带来欢愉和满足。 第114章 所以即便是对现在的他感到害怕,理智依旧被身体的吸引打败,缴械得如此之快,连她自己都惊讶。 订婚宴当晚,纪柏煊从纪家和梁家眼皮子底下消失,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行为过分激进,赫惟以为他疯了,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种疯非但没好反而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将他袭卷,把他变成一个易怒的疯子。 就像他说的,他现在就是要抢,如果她做不到和程茗划清界限,他就帮她。 她说过的永远爱他,她做不到,他就逼她做到。 赫惟知道他有的是手段,比如程茗的论文,也许是他早就埋好的炸弹,或者他用赫远征来威胁她,她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是纪柏煊自己将自己逼到道德的宽门。 赫惟悲哀地发现,原来,吝啬爱的人一旦死心塌地爱起一个人来,竟然是毁灭性的。 他宁愿毁灭自己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这样确切而深刻的爱,没有哪一个人有幸遇到双向。 但她遇到了。 只可惜时间上错开了。 但如果不去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不去恐慌未来世俗看她们的眼光,也许接纳他只是时间问题。 赫惟知道自己的心软,面对纪柏煊,年少时的爱是有滤镜的。 有时候他用那种失望和痛苦的眼神望着她,赫惟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叛徒,在知晓了秦雨当年的事情以后,她知道他当初的离开是为她好,而她却不甘寂寞移情别恋,如此一来更显得像是她对他始乱终弃。 纪柏煊即将年满36岁,他已经不是一个年轻的爱人了,赫惟知道,如果这一次她再推开他,他一定会孤独到死。 他不会有自己的婚姻家庭和孩子了,他放弃了一个很可能和他相敬如宾半生的伴侣,和一个大概率会可爱聪明善良的孩子,偏执地在订婚宴上就把她带走,他分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一条后路。 尤其当赫惟得知梁媛的那个孩子……没了,就在上周,她顺利抵达美国纽约之后。 赫惟夜里听见手机铃声响,纪柏煊站到窗边去听电话,声音断续,拼凑出这个噩耗。 只知道不是主动选择的流产手术,像是意外,纪柏煊语气里多有遗憾,让梁媛暂时不要声张。 赫惟当下再难入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既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纪柏煊。 赫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奇异的感觉,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明明自责是她的存在毁了一桩好姻缘,可又莫名庆幸这世上没有多一个原生家庭没爱的孩子。 原来抛下道德选择爱情,是这样不负责任遭人唾弃的事情,如此想来,她当初逼着纪柏煊爱她,何尝不是一种混蛋行为。 区别是当初如果他那么做了,是对她混蛋。而现在他真的做了,是对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孩子混蛋。 总之都是个混蛋。 为了她,纪柏煊不惜毁掉了自己本可以六十分的后半生,选择了在零分和满分之间的这场豪赌。 赫惟不知道他能不能赌赢,但她至少可以做到,让他别一直那么悲观。 孩子已经没了,生活还在继续。 他已经是一个混蛋了,也许还会越来越混蛋。 他做局让程茗学业受影响,也许也为她、为她的家人布了局,还有叶雪扬的公务员面试也需要他的帮助…… 她一个人惹他不高兴,多的是人跟着不好受,何必呢。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如顺从。 以后就做他的笼中鸟,菟丝花。 她陪着他一起,走向未来或者走向毁灭。 她不需要重新爱上纪柏煊,她只需要和他做,如果那是唯一可以安抚他的方式。 就这样屈服于生理需求,屈服于他,堕落就堕落。反正他也堕落过,这没什么可耻的。 但不要指望她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像电影一键拉回到四五年前。 他离开过,然后回来,他和别人有过孩子,后来孩子没了,虽然现在的结果和从前并无太大区别,但一切早已经悄然改变。 这每一个阶段的他都是不一样的,赫惟对此感到无比陌生。 她怎么可能爱他呢? 爱一个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的人。 清醒地和一个人做//爱,像把一个人重新认识一遍,由内到外。 赫惟想要认识真正的纪柏煊,就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 从新加坡接赫远征回来以后,纪柏煊帮赫惟搬家,陆陆续续夹带了些自己的衣服进来,占据她本就不宽敞的衣柜一方。 公寓房的衣柜只有两扇门,推上或者拉开都直截了当,衣柜被塞得满满当当,无法容纳任何一个高大的或者瘦小的人藏在里面,即使能藏,里面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赫惟对纪柏煊都不请自来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下班后会第一时间就回家,心安理得地吃他做的饭,喝他喂的水。 她们在秦雨面前是各自退一步,前一晚她还叫他纪叔叔,敬酒的时候故意膈应他叫他一声舅舅,碍于秦雨在跟前,他当时硬着头皮答应,晚上到她那里就开始报复教育。 嘴不硬了,他开始变得聒噪,不断在她耳边说过去的种种,说她在房间里看的小视频内容,说她失踪的那一套白色碎花内衣,说每一次他明明知道她是假装梦游却还是自我洗脑和她躺在一起…… 嘴越说越软,亲吻越来越湿漉漉,她叫他一次舅舅,他就暴怒两分,最后在她手心里炸开。 赫惟几个月没有过,实在受不了他接二连三的挑拨,脆弱无比。 挑起一片褶皱,指腹轻轻拍打,就有雨打芭蕉之声。 他的手指遇见故友。 是湿答答和羞答答。 唯一的枕头被纪柏煊垫在她腰下。 空调温度被不断下调,开到十九度,室内空气反而愈发接近沸点。 赫惟茫然地闭眼,被他抓着手去接待另外的朋友。 是雄赳赳和气昂昂。 赫惟被拉起来,与他面对面叠坐着。 睡衣被推高,被卷着边夹在腋下,激素命令她挺胸仰头不要吝啬给予。 无数次她们只到这扇门边,两边的朋友友好会面,用最绅士的贴面礼表达问候。 这一次却意外地出了意外。 起因是他贪心,想一口吃双杯,将两边都往中间推。 担心捧在手里凉了,又恐含在嘴里化了,这边咬一下,那边吸一口,企图雨露均沾,实际徒增了许多空虚。 纪柏煊齿尖微微刮过雪糕上的红豆,细嚼慢咽,嘴巴微微鼓起,如同婴儿吸吮奶嘴。 她低头蹭上他短硬的头发,捧起他的脸一下下亲吻。 纪柏煊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可她的手腕已经软成一滩水,无形无状地垂落,连一根针都拿不住,更遑论…… 赫惟歉疚地望着他。 她就不如他愿,看他自己怎么办。 她为什么要什么都听他的,她才不要。 赫惟就是不如他所愿,静看他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哪知纪柏煊自有妙招,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终于大胆前往,之前多少次过家门而不入,让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锁眼,钥匙准确无误开锁,里面早已经水满陂塘。 纪柏煊倚东风,豪兴徜徉。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 有桃花红,李花白。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 飏紫旗,流水桥旁。 终于乘兴,步过东冈。 正莺儿啼,燕儿舞,蜂儿忙。(1) …… 一时间,夜莺高歌婉转 悠扬,燕窝和蜂蜜泛滥成灾。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抱着,一起蜷缩、一起颤抖。 哪里都是汗涔涔的,赫惟的皮肤像烧红的铁块,温度烫人,待缓冲期过,她急急地要去空调底下吹冷风,被纪柏煊拦住,箍在怀里。 她“呃”了一声。 低头查看情况。 不料还是原样。 “你怎么……”她不解。明明刚才那一袋子盛的满满的,再骁勇善战的将军也该休息了。 纪柏煊耳朵不可察觉地红到后颈,眼睛和她对视,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碍事的眼镜。 他的上衣还完整穿在身上,上衣足够长,看不出裤子往下拉了两寸,除却皱乱不堪的衬衣下摆被丁页起的形状,其他都很体面。 他的声音却难得紧张,轻吞咽了一口自尊,小声问她:“我刚才……表现得还可以么?” 赫惟反应了两秒,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伸手擦过他腰间热烘烘的肌肤,还有多余的黏腻。 她理了理胸前的睡衣,移坐到床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 纪柏煊一脚下地,快一步递给她。 帮她滑动火机,点燃。 空气一点就着,赫惟望着他,捉弄似的把烟往他嘴里喂。 第115章 纪柏煊淡淡瞥她一眼,张嘴衔住。 别说是一支烟,这时候她就是往他嘴里塞毒药,他也会眼都不眨地咽下去。 “现在你还要说女孩子不能抽烟吗?”赫惟旧事重提。 “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赫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新的,没用打火机点,凑过去将烟对准他的,取了火种。 轻吐一口,缭绕烟雾喷在他面上,两片眼镜片立即被一层雾气蒙住,使得他短暂闭上了双眼。 “就……比想象中的好。”她照实说。 原本以为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就像菜市场晚上五点钟还在售卖的小青菜,营养和口感都大打折扣,只剩便宜这唯一的优点。 可是纪柏煊不是青菜,他是甲鱼,越老越补。 赫惟夹烟的手移开,对着垃圾桶弹了截烟灰,“我以为书里写的三十多岁还猛如虎的霸总都是骗人的,原来真的有。” 纪柏煊配着她抽这一支烟,不是第一次尝试,已经没有了那种苦涩呛鼻的感觉。 反而有些飘飘然,不知是因为肺腔适应了这独特的烟味,还是因为她的这句褒奖。 他自负地往后退了退,人靠上床头的木板,“……比程茗厉害吗?” 话刚出口,他就想撤回。 憋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忍住。 赫惟淡淡瞥了他一眼,隔着烟雾,浅浅笑了一下。 “如果你问的是规格尺寸,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你问的是时长石更度,那是送命题,我不回答。” “ok.”他知道他这样有点扫兴,但她没有不假思索地给予肯定,那就说明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纪柏煊将这归结于自己d生,毕竟初次见面,互相不熟悉,拿捏不好对方的喜好。 他以为她应该会喜欢温柔一点,保守起见,没有一开始就太激进,怕吓到她,也怕她受伤。 “那你以后想要我怎么表现,你可以说,或者你来下命令。” 纪柏煊掐灭烟,去冰箱里拿来瓶矿泉水,先递给赫惟,等她喝够了他才往自己嘴里送。 冰冷液体注入,身体的燥热得到缓解,纪柏煊抱她去浴室冲洗。 小公寓,浴室的空间也小,更不用说浴缸这种奢侈的东西。两个人挤在里面,随便转个身,就有一方的肌肤贴上冰冷玻璃。 赫惟喜欢每天洗澡,无论春夏秋冬,晴天下雨。 也不管出没出汗,脏不脏。 洗澡可以帮助她放松心情,缓解一天的疲惫。 但澡洗多了也累。 赫惟趴在玻璃上给皮肤降温,由着纪柏煊拿花洒帮她冲淋,沐浴露绵密的泡沫掩盖他手的触碰,却洗不掉他对未知环境的好奇和向往。 于是半推半就,在浴室里进行了前半部分,迫于空间限制和赫惟双腿打颤站不住的缘由,后半程又回了房间,路上两三米的距离,他走了十几二十分钟。 为了不让她脚沾地,他就那样抱着她,抓着她两月退弯,不断把人往上提。 没几分钟,澡白洗了。 后来浑浑噩噩的,天就亮了,她转了个身跌进男人浑厚的怀抱里,闷声说了句什么。 纪柏煊没听清,凑过去,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一句夸赞。 她说了一个成语。 宝刀未老。 只是刀工好不好,还需勤学苦练。 纪柏煊陡然间踏入新世界,神经亢奋,他醒的格外早。 早起的鸟儿没饭吃,赫惟躺在他怀里,随便蹭一下,他就要爆炸。 他换到床尾去躺着,闭上眼睛睡不着的时候就开始复盘,复着复着又开始订正。 补上前两次没到位的前x,他用小时候吹口琴的技巧,在她的花园奏响一支晨起交响曲。 这一次他没顾自己到没到山顶,只为托举她。 她到了,他就快乐。 收获是,他发现她抽搐之前,脚趾会无意识寻找攀附,如果被他握住,涵进嘴里,海水很快会淹没她,然后也打湿他。 中午那两次实在意外。 是赫惟起的头。 不好好吃一碗粥,倒对别的东西感兴趣。 纪柏煊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顶用,喝蛋白粉的时候偷偷吃了半粒西地那非。 现实不是霸总小说,没有人真的一夜七次还能保证时长和浓度。 好在他天生体质对药物敏感,只半粒,就足够让这小丫头连连求饶。 最后一次洗完澡,赫惟护肤,拿着手机向秦雨解释今天没回去是因为家里要来客人,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 纪柏煊整理完床铺去收拾垃圾,给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将赫惟剩下的半碗冷粥胡乱吃了几口。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两个人出门买菜。 她们终于大大方方同进同出,像老夫老妻一样逛超市,也试图带他融入她的朋友圈。 结果她刚吃两口火锅,他就语出惊人。 什么……像在她里面。 啊啊啊啊啊纪柏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这像一个三十多岁高龄的男人嘴说出来的话吗? 这像话吗? 赫惟被他的话烫到,抿唇,“你先出去……” 纪柏煊右手托住赫惟的下巴,“我现在不在里面。” “……我说的是从卫生间里出去。” 纪柏煊闻言,粗粝薄茧摩擦过她脖颈,两指掀开衣领看了看。 其实不算明显,都没有她的脸红。 “所以下午的表情是很爽的意思,是吗?”他抽一张洗脸巾沾上水,轻轻帮她擦拭嘴角的油渍,语气平淡,就像问她某道菜好不好吃一样自然。 赫惟找到湿巾的平替后果断要开门出去,随手抓起头发,拿起洗脸台上的抓夹夹住。 纪柏煊走在身后,帮她调整了一下抓夹旁边散落的两缕头发,听见她轻声说了句“爽是爽,就是……” “就是什么?” 赫惟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一下,“这种事情上,真的没必要太怜香惜玉,你还能看清我的表情,说明你还没有尽全力。” 她将之前车上的揶揄还给他。 离开了空调,赫惟热的脖子都开始出汗,推他一把,“都怪你,刚才去超市的时候不知道买湿巾。” 那神态落在有心之人眼里,仿佛她说的是:都怪你,害我又shi了。 两人心怀鬼胎走回客厅。 赫惟言语间似有些撒娇意味,客厅里几个人听在耳朵里,奋力装作若无其事,一顿火锅只吃到酸味。 轮到洗碗的时候,孟昭推开叶雪扬,主动上阵去系围裙。 赫惟凑过去帮忙,特意关了厨房那道推拉门,悄咪咪和她报信。 “叶松青说,当初你跟叶老师提分手以后,他哭了好几次呢,每次都是酒喝多了,抱着店门口的那根柱子嗷嗷哭,怪可怜的。” 赫惟说:“你和lucas不是都分干净了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一个劲儿地吃飞醋。” “啧啧,大男人这么爱哭,怎么不在我面前哭?” 孟昭放下手里的盘子,转身瞥了眼门外面的三个男人。 兄弟两个坐在沙发两边,喝着啤酒,纪柏煊倾斜一定角度面对着叶雪扬,坐在他们中间,三个人不知聊着什么,气氛倒也融洽。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孟昭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还不干脆告诉你们家老纪,你和程茗早分手了,几个月前你们就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 赫惟觉得诧异。 “我问程茗哥的呗,他说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等他自己闯出来了,他在想办法重新把你追回来。”孟昭叹口气,“他还不知道纪叔叔订婚宴上带走的女孩儿就是你吧?我今天看你和纪叔叔对视的眼神,啧啧,大事不妙。你最好早做准备,后面程茗知道这事儿了以后,你怎么面对他。” “我不用面对他,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赫惟不以为意,“他们两个何尝又问过我的意见?” “算了,”过早的未雨绸缪只会徒增烦恼,孟昭笑笑,重回刚才的话题。 “有个嫉妒的人没什么不好,你不知道,每次我一提 到lucas,晚上叶雪扬发起疯来有多带劲。” “听我的,别主动告诉纪叔叔你和程茗分手的事,你就让他醋着,尤其在床上,多提提别的男人,接下来你就只管躺好,等着他带你上天。” 第76章 月亮与六便士03“好可爱…”…… “晚了。”赫惟说。 “什么晚了?”孟昭走错了频道,“才刚过六点呢,这么早你就要赶客?等不及想多来两发啊?” 赫惟瞪她一眼,“美国人都像你一样把这种字眼挂嘴边的吗?” “嗯……”孟昭目不转睛盯着她,伸手去拨开她的衣领,“你不挂嘴边,你挂脖。” “谁家好人这么热的天在家里还穿这么严实,你也不怕捂出痱子,欲、盖、弥、彰!” 第116章 “再说了,美国人又不说中文,她们只会说更粗鄙的话,你该庆幸我这还算是优雅的说法。” 赫惟看了眼外面,“这不是叶松青在么,小孩子……” “stop!人家现在可是大学生了,还小孩子呢,你是不是被纪叔叔传染上老古板病了?” 两个人扯着扯着,话题直奔十八禁就去了。 像极了高三那会儿。 孟昭口无遮拦,“纪叔叔这个年纪一周几次啊,能满足你嘛?” 孟昭用一周作参考,应当是以为她自从搬到这儿开始就和纪柏煊同居,实际上她一个月过去了,她们这才刚开始呢。 “和年纪有什么关系,想满足自然有办法满足。” 赫惟那会儿开冰箱的时候看到她面膜底下的那盒药了,大概是他出门买粥的时候一起买的,其中有一颗被掰成两半,赫惟心里的疑虑总算得以被证实。 还以为这人是什么金刚不坏体质呢,原来是开了外挂。 幸好,否则周末还能缓一缓,要是工作日,她都不敢让他在这儿过夜了。 赫惟喜欢规律高质的x生活,但也不是个重//欲的人,现生事情多起来,她有时候能寡半个月,要不是上一次时隔太久,中午的时候纪柏煊冲完澡又不穿上衣勾引她,她才不会跟他没完没了呢。 搞得臀大肌臀中肌臀小肌全部阵亡,到处都酸疼。 性头上的时候不觉得,等穿上衣服回归现实,就知道纵欲为什么死的早了。 别说担心纪柏煊精尽人亡了,她都担心自己明天的身体状况,万一让妈妈察觉出什么异常,她都不知道怎么坦白。 且得缓个几天。 话题重新被赫惟拉回来。 “我说我和程茗分手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赫惟拿过孟昭放下的盘子,伸手进水池里,拿起吸满洗洁精泡沫的海绵清洗。 “程茗之前有一篇论文现在疑似抄袭,学校那边等着老纪的电话才敢往下走流程,我如果不说,这事儿就来不及了。” 孟昭往身后冰箱上一靠,不信。 “亲外甥,不至于哈,以前你没来他们家的时候,纪叔叔对程茗哥老好了,虽然说犯了错也凶,但是只要他乖,要啥买啥,所以程阿姨管不住他的时候就喜欢找你们家老家告状。” 自古外甥怕舅舅,虽然论及身材、长相,程茗那一身腱子肉实在没有理由害怕纪柏煊,但气场上的弱势似乎是天生的。 程茗对纪柏煊的忌惮赫惟再了解不过,那是一种无形的震慑,大概归功于纪柏煊手里的权利。 她不了解的是纪柏煊,明明答应了要放手,最后关头又反悔。 闹那么一出,将他和程茗逼上这样一个死胡同。 好在论文的事情已经解决,就在几分钟之前,纪柏煊去卫生间接了个电话,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就是“公大教务处”五个大字,他没有刻意要瞒赫惟,接电话之前还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思是叫她放宽心。 如今做都做了,他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没必要再难为程茗。 赫惟皮笑肉不笑,洗完碗,清水冲干净指缝,去卫生间用洗手液洗手。 她不喜欢手上留有洗洁精的味道,总觉得像油污没洗干净。 可惜气味是可以被覆盖的,记忆却不能。 存在了就是存在了,涂抹不掉。 - 周三上班,赫惟难得化了妆。 实习那几个月,对于一个大学还没毕业、对工作尚有新鲜感的女孩子来说,仪容仪表还是放在首位的。 尽管疫情之下人人都戴着口罩,只有在办公室里才能实现脱口罩自由,赫惟一周里总有两三天是带妆的,美其名曰不化妆化妆品会过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 后来实习期过,转正审批通过,赫惟顺利拿到毕业证交上社保,实习协议变劳动合同,一切都板上钉钉以后,她好像就没再化过妆了。 穿着也越看越日常舒适化,上下班地铁出行,人低调起来,就连之前传她是林彦小三的那拨人也都消停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纪柏娅把林彦从公司直接开掉了。 屁事不做,白拿薪水,原本关系户这样的待遇大家也不说什么,但自从朱芳语进了看守所以后,纪念家居的财物问题终于不容忽视,纪氏集团大会上讨论起这事儿,纪柏娅为了纠正错误直接就下了人事决定。 不仅开了林彦,还开了两个上班时间陪林彦开黑的前台,离职补偿金都没给一毛。 赫惟未受殃及,就说明了她和林彦没有那一层关系。 如今少了一个朱芳语,财务部四个人工作刚好饱和,赫惟比从前忙了许多,已经到了有时间化妆也没时间找镜子自我欣赏的地步。 月初月尾,多得是事情等着她做。 “上午我去银行领发票,你猜我碰见谁了?”午饭时间,周笠、赫惟、小宋三个人捧着三杯咖啡去吃酸菜鱼。 “谁?”赫惟接话。 “前男友。”她抿抿嘴,“人家比我早出来两年,现在还和我一样在做打杂的事情。分手之前他就跟我说快升职了,结果这都一年多了吧也没升,外地人在北京想混出头可真难。” 周笠过来人,“分手了还这么关心人家,旧情难忘啊?” “分手了也还是微信好友啊,我俩又没仇。”小宋笑笑,“分手是因为他们家没看上我,他妈觉得以他的长相完全可以找个北京人,我就让他去找了,看这样子估计也是没找到。” 很现实的故事。 赫惟咽了口咖啡,“妈宝男,分了也好。” 小宋伸手挽住赫惟,“你呢,我记得之前有一天下班有个很帅的男孩子来接你,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了?不会也分手了吧?” 这事儿憋在她心里好久了,之前七夕节那天她没化妆也没 发朋友圈,小宋就怀疑了。 “嗯,分了。”赫惟大方承认。 社会上有很多谣言是当事人不坦诚引起的,说话含含糊糊遮遮掩掩,旁人听不完全就添油加醋拼了个真假难辨的故事。 “为什么分呀?”小宋八卦道。 赫惟耸耸肩,“巧了,他们家也没看上我。” “你不是北京人嘛?而且长这么好看,人家有什么理由看不上你?” “我们家之前出过点事,过不了政审。”赫惟点到即止。 三个人到了地方,点两份双人锅,加了四个辅菜,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宋嫌贵,“北京的物价、房价真的留不住外地人,我今年再不涨薪就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反观周笠和赫惟,两个都是本地人,吃饭从来不纠结价格,楼下贵的轻食店也常光顾,要不是迁就她,两个人很少穿过一条街来吃这种“平民店”。 赫惟安慰她,“朱朱现在进去了,她的工作现在大部分都是你在做,涨工资应该不难,你申请了吗?” “这个月走审批,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小宋心里没底,“朱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张总自己在做,分到我这里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也能做……所以他要是真不给我涨,我也没话说。” 赫惟陪小宋发了会儿牢骚,周笠静默不语,吃完饭捧着咖啡回写字楼,走到前台时看到有外卖员抱着一束花东张西望。 小宋热心,“是送到我们这一层的么?收件人是谁?” “赫-惟。”外卖员第一次见这个姓,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旁的赫惟握着咖啡的手一顿,看向那一大束紫色洋桔梗。 “给我吧,” 赫惟伸手去接。 “麻烦您签个字。” 赫惟没数,但看个头猜测是99朵。 再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九月九日。 不过年不过节,送什么花。 赫惟翻出手机,正要给纪柏煊打电话,收到一条微信添加好友的验证消息。 【姐,我是叶松青。】 短短一行字,赫惟顺着读了两遍,点了通过。 小宋看着赫惟搁在办公桌上的花,羡慕得不行。 “我就说你分手怎么也不难过呢,原来是找好下家了,我就说嘛,你这种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我什么条件?”赫惟找到她们几个人的小群,不忘发起群收款。 “我妈现在还没到退休年龄,待业在家,我爸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快三年了,以前我靠好心人资助才能读书,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工作了,我还得报恩,哪里有时间难过?” 赫惟去小宋那儿拿了两摞发票,好心道:“我知道你今天来例假不舒服,中午吃饭也没吃多少,今天张总没在,要不你去隔壁屋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盯着点儿,他要是来了我就说你去厕所了。” 小宋脸上的阴翳立即烟消云散,拍着赫惟的肩膀冲她竖大拇指,然后用眼神问了下周笠的意见,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117章 周笠有午休的习惯,尽管离下午上班只剩下不到半时间时间,她从身后的椅背上拿来小毯子披上,闭目休息。 赫惟怕打搅她,没回工位,就坐在朱芳语原来的位子上打盹儿。 一会儿翻一下抽屉找个订书机,一会儿开文件袋找票据,在下午上班之前,她几乎将朱芳语之前经手的东西都过了一遍。 但是都没什么线索。 赫惟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就算之前有把柄,肯定也都被张腾处理了干净,今天中午听小宋那话的意思,重要的事情现在都是张腾在做,她最后还是决定把手伸向张腾的办公室。 财务部办公室并不小,外面四张办公桌,周围是档案柜和打印机,里面一间小办公室,一半是档案柜一半是张腾的办公区,门是双向可视的,方便他随时叫人进去。 以前很多时候,朱芳语都在他那间办公室里,两人窃窃私语,蛇鼠一窝。 可惜他的办公室有钥匙,平时赫惟想进都进不去,今天上午难得,小宋找一个文件,找张腾要了办公室的密码,赫惟看着小宋手指移动的位置大概猜出了密码。 张腾不在,小宋也不在,整间办公室只剩她和周笠两个人。 赫惟知道周笠这人死板,不合规矩的事情让她知道了肯定要说。 正愁不知道怎么把周笠也支走呢,周笠就接了个电话拎着包要出去,临走时嘱咐赫惟,“张总如果来了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请假了,他要是问为什么没收到审批你就说我忘记了,晚点补。” 赫惟乐见其成,一下午的时间,她都泡在张腾的办公室里。 等小宋回来了问起,她随口道:“周姐请假了,张总让我给他找一个表格,就上个月林城家具城的那笔单子,他们一直在催开发票,张总说发票早开了,可人家那边愣是说没收到发票,让我看看是不是登记错了。” 小宋头一抬,“林城家具城的发票?上个月的吗?” “嗯。” “还没开呢,”小宋说:“发票金额太大了,张总说分三张三个月开掉,不从咱们公司走……你是不是弄错了?”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叫金额太大不行她们这边走? “咱们这分公司,一下子开这么大的发票,其他公司的发票就开不出来了,所以有的发票从其他公司走账,这不是很正常么?” 小宋嫌赫惟大惊小怪,“咱们这是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纪氏集团底下多少个公司呀,随便找一家开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时间上慢点,一般和我们合作时间久的那几家,人家财务部门都是理解的。” 赫惟听懂了。 隐瞒重大收入情况。 她当即改口,“那我好像是弄错了,好像不是林城的,就是咱们新合作的一家小公司,签的量不多事情一大堆,张总说今天不处理掉他们电话打个没完,烦都要烦死了。” 小宋笑笑,“是这样的,越小的公司事情越多,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了,没多少钱,发票我早开好了,就是故意想晾他们几天。这事儿你别和张总说,我一会儿就把发票寄出去,等有了单号,他们就没话可说了。” 赫惟见好就收,从张腾办公室出来,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一直到下班,手机铃声响起,赫惟被小宋拍了下肩膀,“你不下班啊?” 赫惟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浅浅笑了下,“这就走了。” 纪柏煊的车没开进来,他的车牌太过招摇,一旦出现在这儿,明天全公司都要议论起来,万一有人看见赫惟上了他的车,卧底身份直接暴露。 赫惟踩着高跟鞋,穿过一整条街,去纪氏集团地下停车场和他汇合。 手里捧着那一大束洋桔梗,赫惟走在路上回头率十足,加上她本来就长相出众,戴着口罩也遮挡不住她的美貌。 纪柏煊早上了车,远远就看见她手里捧着的花,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似有若无地打着拍子,猜测这花的来历。 “花是……”赫惟打开后座车门,放下花,往副驾走的时候听见纪柏煊开口。 她瞥他一眼,“花我很喜欢,但下次别送了,不过年不过节的,我不想在公司里太惹人注目。” 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她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美丽废物,也享受为它们修枝换水的过程。 “你以为是我送的?”纪柏煊帮她系安全带,冷冷望了她一眼。 “呃……”自作多情了。 赫惟尴尬地看了眼后座的花,翻开手机去看消息。 工作时间她的私人消息并不多,比起发微信,纪柏煊往往更喜欢直接给她打电话。 这会儿才发现下午收到几条微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叶松青。 其中有一条就是:【花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赫惟微微愣神,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回了个问号过去。 “我们宿舍有个同学的姐姐是开花店的,最近疫情生意不好,天天发朋友圈,我这不刚开学想和室友关系搞好一点嘛,就照顾照顾人家生意,刚好看见那花店离你公司挺近的,就给你订了束花。” 那边发来一长串语音,赫惟忘了调低音量,被纪柏煊听了个全。 “追你的小男生?”纪柏煊试探着问。 “叶雪扬他弟。” 赫惟无语,“我还以为是你送的花呢……” “他弟在追你?”纪柏煊抓住重点,看向她脸上刚补过的红妆。 “别脑补好吗?他弟今年才十八!” “十八岁怎么了……赫惟,你十八岁的时候就追我了不是嘛?”他突然在半路上停了车,目光严肃地看向她。 赫惟抿唇,心里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别胡思乱想,你没听他说嘛,室友姐姐开的花店,刚好离我们公司近,他就想照顾照顾人家的生意……”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公司位置?还有……你喜欢什么花,他也知道。” “可能是问了叶老师吧。” 赫惟心虚,手指抠着安全带的锁。 纪柏煊看了眼后视镜,片刻,在大路上直接掉头。 “你干嘛呀,不去吃饭了?”赫惟紧张,她从没见过有人敢在这样的路中间直接掉头。 “不吃了。” 他几分钟将车开到赫惟家楼下,冷脸下车。 “还不下?”他给她开了车门,伸手去帮 她解安全带。 “下啊……这么凶干嘛?” 赫惟转身要去开后座车门,去拿她的花。 被纪柏煊一把拉住,困在怀里。 “照顾生意买的花,管它干什么?”他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一下,红红的,上面还扫了一层珠光细闪,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赫惟不悦,“说好的去吃那家餐厅,现在又不去,自己不准备花还不准别人送我花,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 “我让跑腿送过来,差不多一个小时,等会儿我们在家里吃。” 说完又补充一句,“现在堂食还是不太安全,在家里吃也是一样的,乖……” 乖你个头,赫惟眼神想刀人。 j人最讨厌计划改变!早知如此她画个屁的妆,穿毛的高跟鞋啊,不就是为了等会儿吃饭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发朋友圈嘛?难不成还是为了他啊? 纪柏煊自带防弹衣,完全不受赫惟影响,登堂入室,还不忘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一束新花。 紫色的厄瓜多尔玫瑰,他直接订了半个月,一天一束。 该死的……好胜心。 “热啊。”空调刚开,纪柏煊就黏黏糊糊凑过来。 赫惟推一推他,反被困进他的胳膊与沙发之间。 睡了几天素的,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原本晚上想搞个烛光晚餐撒撒娇的,结果半路杀出一束别人送的鲜花。 纪柏煊醋意大发,一下下吻在她鼻尖、耳后,带着惩罚意味地轻咬了她两下。 外卖送到差不多一个小时,刚好够他吃道前菜。 赫惟顺势躺下,知道推不开,便干脆由着他胡来。 高腰的热裤,镂空的t恤,轻易分开。 像她的两条腿一样。 赫惟伸手扯过沙发边的毯子盖住,“你洗手了没有?” 纪柏煊伸出干净修长的双手给她检查,“刚才放下手机就去洗了,特别是右手,我洗了两遍。” “鼻子上的是什么?”他拿鼻尖去碰她的,蹭来蹭去。 “是口红吗?还是腮红?”他问。 赫惟不回答,被他弄的好痒。 “好可爱。”他终于忍不住说。 “什么啊……” “你今天化的妆,很可爱。” 赫惟躲了躲,视线和他的错开,莫名心慌。 她没见过这样子的纪柏煊,也没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让我看看。”纪柏煊扯开她手里的毯子,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看向他,迎上他的吻。 第118章 “什么呀,好烦啊……”她一直推他。 纪柏煊吻上去。 一下,又一下。 只是亲吻,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手指抚弄过她的鼻尖,又摸摸她额边的碎发,“真的好可爱。” 他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可爱。 圆圆的额头可爱,小巧的鼻头可爱,生气的嘴巴也可爱,哪里都可爱。 赫惟下意识挡住脸,说一句就算了,一直说一直说!你是复读机吗? 纪柏煊冷不丁笑了一下,扯开她的手,附身低下头亲吻她。 下巴相抵,舌尖探路。 一时间,吮吻声此起彼伏。 像是小狗喝水,一口是一口。 赫惟也渴,抱着他的脖子,把亮晶晶和红彤彤都蹭给他。 纪柏煊的脸和脖子一样红,好半天才转移阵地,笑道:“这里也好可爱,怎么哪里都是香香的、滑滑的。” 赫惟踢他一脚,仰头哼唧哼唧。 第77章 月亮与六便士04提一次程茗,就多一…… 纪柏煊不过是逗逗她,赫惟已经抬脚踹到他脸上。 “别闹了……我有正事儿和你说。” 纪柏煊耳朵听着,却没停。 缓缓地,为了不使她说话困难,只是磨她。 赫惟脖子枕着沙发扶手,硌得慌,微微皱眉,纪柏煊抱起她,一手扶着她后颈,一手给她当坐垫,缓慢抽查做液。 赫惟说起白天在公司的收获,“纪柏娅除了在纪念家居,还有在其他公司任职么?” “新加坡分公司,她负责一部分外贸业务,但权利不大,怎么了?” 他平静地望着她,尽管硌在她腰上是石更石更的一条。 “如果说……有部分合作商的发票,发票抬头不是纪念家居而是纪氏集团旗下另外的子公司,你这边看得到吗?” “子公司太多了,这些年二叔三叔为了分散业务,注册了少说也有一二百个,更不用说之前的那些,要是它们的每一笔资金往来我都盯着,那我恐怕一天240个小时都不够用的。” 噗叽噗叽声断续。 纪柏煊特意修剪了指甲,赫惟看着他原本在她后颈的手,不知何时捏上她右边胳膊,指甲短了些,边缘像是刻意抛光过,怪不得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刮感。 他的手实在太好看,每次他在书房里,手里攥着笔写东西,她就觉得那画面实在赏心悦目。 这样一双手,本该在商界呼风唤雨,却总是为她做一些无端小事。 “那这么说,张腾背后的人不是纪柏娅。”赫惟现在也觉得她的可能性不大,看得出来她对公司的经营很有自己的想法,对盈收和管理都很重视,像是好好做一番事业的当代独立女性。 “呃……会不会是你三叔?”赫惟猜测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去抓他的手,只抓到三根手指,另外两根呢? 他给她了。 “喜欢我的手?”他让她自己看。 赫惟目光随他指尖望过去,在她的注视之下,他展示给她看。 赫惟脑中轰的一声,害羞地不敢再看。 “这都吃的这么欢,还没换我自己上呢。” 赫惟推开他,逃也一般。 “你和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你爸爸,你妈妈,你二叔、三叔、爷爷,她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提这些扫兴的人干什么…”纪柏煊拍拍她,突然问道:“程茗的事情解决了,你就不要我了?” 纪柏煊扳正她的脸,手指拍在她脸上,完好的底妆立即被印上他指腹的形状。 亏他刚才还说她的妆可爱,毁的时候没见他半分爱惜。 “怎么这么甜,还是香香的,你自己闻。”他将指尖再次摩挲上她鼻尖,轻轻地,又拿另一根手指去触碰她的唇。 “脏的呀…不能吃……”她打掉他的手。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讲究。” 他笑了声。前菜她不喜欢,也吃不饱,那不如就直接上主食。 赫惟以为他说的是那天。 算是她们两个的第一天吧。 浑浑噩噩没怎么睡的第一天。 赫惟不认为她们现在在恋爱,绝对不是。 她摇头,“那天早上你趁我睡着……我意识不清……” 她说的是周六那天早上,她想起那天混乱的场景,脸更红了。 “我说的是第一次,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你抓着我的手让我c你的那一次。” 他去新加坡之前的那个早晨,在他醒过来之前,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她溜门撬锁进他房间一心只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不知者无畏地撩拨他,鼓励他放进去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多讲究? “又翻旧账。”她捏住他。 “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做。”他两手摊开,伸手扯开领带,把主动权交给她。 “喜欢我的手指还是嘴巴,又或者……” “纪柏……” “别叫我名字,这样我总觉得你是在审判我。” “以前不是挺能耐嘛,遛门撬锁进我房间引//诱我,现在你自己掰开坐给我看看。” 他捏了捏她,一把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 “不是喜欢坐我大腿上么?不是喜欢摘我的眼镜么?”他握着她的手去帮他摘眼镜,微微闭上眼睛,忽略掉她眼里抵触的情绪。 赫惟感到十分不安。 她害怕纪柏煊频繁提起过去,像在骂她负心薄幸,又叫她不断想起当年那个不够自爱的自己。 难道现在她就自 爱了么? 赫惟悲哀地发现,自爱、被爱、爱人,她一个都没做到。 他到底要她怎么样? 要做就做,哪那么多要求! 他以为这是什么情趣嘛? 她又不在乎他的心情。 就不带感情地做下去不行么?就像他之前不带感情和梁媛那样,她们也在床上说这么多废话吗?梁媛会把他当成别的男人嘛? “你和梁媛……”也这样? 赫惟好奇。 他可以问程茗,她怎么就不能问梁媛? 她先前一直没想过问那个孩子,一是担心她问了,他会不会将其解决掉?二是如果他就此逼问她要她接受那个孩子,她如何能违心地骗他? 只要那个孩子存在,她问或者不问都是错。 她只想平静地过完这一年,等把纪念家居的事情处理好,等她想好办法怎么牵制纪柏煊,她就离开。 至于程茗,她也不想再管了。 “我和梁媛?”纪柏煊反应了两秒,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惟惟。”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问我。” 她不问,他就一直以为她不在乎。 他起身,作势要和她细细聊一聊当初订婚的原因。 却在此时。 恰逢手机铃声响起。 是赫惟的手机。 客厅里灯亮着,手机上的备注清晰可见。 是妈妈。 赫惟伸手,纪柏煊长臂捞过沙发边沿的手机,双手递上去。 这事儿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的,他不急于一时。 赫惟接通电话,不过片刻,手机从她手里滑落,纪柏煊再看过去,小姑娘眼里已全是泪花。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他抱住她,紧紧的。 赫惟在他怀里抬起头,眼泪啪嗒掉下来,落在他手臂上。 “我爸爸他……醒了。” - 夏末初秋,北京总是阴雨连绵。 一天到晚刮风,沙尘迷眼,口罩戴一天到晚上摘下来就变成了灰色。 又是一个周末,赫惟在拿到赫远征全部的体检报告之后,终于开朗起来。 生活也不全是压力和负担,原来也有好事。 虽然赫远征现在记忆有些错乱,一条腿也有残疾,但他至少还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唯一遗憾,是他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被他怀疑有卖国嫌疑的政法大学教职工到底是谁,他回答不出来。 他的记忆停留在失踪的那一年,他记得赫惟,记得秦雨,也还认识纪柏煊。 他一开口,好像这些年他从未离开,他叫她赫惟,连名带姓,话一出口赫惟就泪流不止。 医生判断,他在中枪之前的几年,长期被施暴者虐待,被挖掉的右腿膝盖骨就是证明,时间久远早已无法治疗。 挖掉膝盖,在古代叫做膑刑,孙膑当年就是受此刑法再不能行走。 施暴者担心赫远征逃跑,对他做出这样的恶行,实在惨无人道! 那该是一段多么痛苦又绝望的日子,赫惟不敢想象。 或许,忘了也好。 医生说失忆的人,常常会选择性忘记那些令她们痛苦的、难以承受的过去,赫惟望着赫远征那双永远睿智的眼睛,有时候,她竟然还有些羡慕。 尤其,当秦雨和赫远征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第119章 赫惟心里的暖意,总像是随时会满溢。 她们像一对老朋友,或者……一对分开多年的恋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熟悉到睡在一起,但是她早上推他出门散心,他手里捧着书给她念文章听,她会蹲下身帮他戴口罩,他也会弯下腰帮她系鞋带。 客厅那台纪柏煊从新加坡回国时新买的电视机,终于第一次被人打开使用。 家有了家的样子,爸爸妈妈越来越像她的爸爸妈妈。 赫惟问纪柏煊:“是不是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这样?” “哪样?” “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亲昵。” 赫惟回忆,“昨晚吃完饭我去洗碗,爸爸妈妈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我回头看的时候,妈妈的头枕在爸爸的肩膀上,但是等我洗好碗出去,她们俩又坐的很开。” 赫惟把手机搁在耳边,和纪柏煊说话的时候刚进房间。 护工走了以后,前几天每天带赫远征去医院检查,为图便利,赫惟暂时搬回家里住几天,计划是一直住到中秋节后。 纪柏煊每晚一通电话,除了问她赫远征的身体情况,就是催她回家。 “早点搬回来吧,别做电灯泡了,你在家她们肯定放不开。”纪柏煊说。 赫惟“喔”一声,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继续追问:“你们家也是这样的吗?你以前不爱回家,跑来我们家住,也是这个原因吗?” 电话那边难得沉默,赫惟凑过去贴耳听,感应到一声隐隐的叹息。 他说:“别人家我不知道,但在我小时候那个家里,我爸妈就连相敬如宾都很难做到,虽然也会刻意在我面前收着点,但我知道,其实那些年她们最厌恶的人就是彼此。” “和你不一样,我是经常不小心瞥见她们吵架……甚至动手,但只要我走出来,走到她们跟前,她们就会开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赫惟心口陡然缩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竟然莫名有些心疼他。 也有点理解他。 她大概可以想象,在那样窒息的家庭里长大,会是一件多考验忍耐力的事情。 难怪他什么都能忍。 “我以前觉得,她们之所以憎恶彼此,是因为我的存在。” 因为方琼深爱纪远忠,所以对她来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感情的延续。 但在纪远忠眼里,纪柏煊只不过是个交差的工具,是堵住纪家和方家嘴的一块抹布。 从小到大,纪柏煊从未感受过一点父爱。 所谓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纪家长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罢了。 他和程似锦,有爸没爸,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分别。 或许有。 程似锦起码是爱的产物,不像他,试管婴儿长大。 “你不要这样想。”赫惟安慰他:“以前我也想过,是不是如果没有那样一条律法,我根本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她们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是刚好需要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不是的……”纪柏煊制止她。 “我知道不是的。”赫惟顿了顿,很平静地说:“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怎么想开的吗?” “因为你,因为你让我觉得有人爱我。” “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爱我。” 赫惟突然哽咽,“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ta存在的意义,我有,你也有。如果你觉得你的存在是多余的,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我了,或许有,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长得这么好,这么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时候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是他的存在,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有家,她有依靠。 她可真坏呀,明明被他拯救过,现在却不愿拯救他,连一句虚假的安慰,都吝啬开口。 “惟惟……”纪柏煊站在窗台前,感受到雨飘了进来,他打开纱窗,将窗户彻底关上。 这时候为什么又不说爱我了。 他深深呼吸一口,疑问卡在胸口。 - 2020年的中秋节,刚好和国庆节撞上。 举家团圆,国家兴盛,赫远征心情颇为兴奋,一大早开着电视机,自己扶着门框练习站立。 他一只腿无法行走,但另一只腿可以,只要不互相影响,他拄着拐杖,总有一天也可以走得很轻松。 他不想成为秦雨和赫惟的累赘。 如果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岂非一点希望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可以站着将赫惟的手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纪柏煊来的时候,一家三口都坐在客 厅里包饺子。 赫惟知道纪柏煊要来,提前备足了馅。 “柏煊来了。”赫远征推着轮椅去给他开的门。 在家里,她们习惯让他做力所能及的小事,以此来表达对他的需要。 因为被需要,是生活中顶顶重要的一件事。 纪柏煊将带来的月饼礼盒放下,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他不会包饺子,但想学,凑到赫惟跟前看着。 “柏煊是一个人住吗?”赫远征突然问。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他这个学生和家里关系淡漠,中秋节不在家里陪家人,来他这个老师家里,大约这么多年都没和家里和解。 纪柏煊点点头,不经意地看了赫惟一眼。 这些天他都是一个人住在她那间公寓里,所以应该也不算欺骗长辈。 “那正好,一会儿多的饺子我分成两袋,你和赫惟一人一半,拿回去放冰箱,平时饿了的话煮着吃,比外卖什么的干净好吃些。” 秦雨开口,也不拿纪柏煊当外人。 那些年赫惟跟在他身边长大,千言万语道不尽她的谢意,她打从心底里把他当成家人,近似……弟弟? 她常听赫惟叫纪柏煊舅舅,按照辈分来说是该如此。 “妈,”赫惟无奈,心道,分一份还是两份,带回去都是要被合放在一起的。 她已经在家里赖了太久,再不回去,某人该发疯了。 果然,纪柏煊眼里酝酿一场腥风血雨,尤其在饭桌上聊起那个危险的话题以后。 是赫远征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吃着饺子,突然想起来纪柏煊以前说过他有个姐姐。 姐姐比他大几岁,有个儿子比赫惟略大。 “今天中秋节,怎么不去你姐姐家过节?”他问。 纪柏煊想了想,“姐姐、姐夫今天都在单位值班,哪有时间做饭?越是像这种节假日,她们肩上的任务越重,作为家属我们应该理解。” 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赫远征更来劲了。 “我记得你姐姐、姐夫都是国家//公职人员,那你外甥可是实实在在的根正苗红,现在在哪个机关单位上班啊?” 赫惟嘴快,接话:“就是程茗哥,现在在读研,明年就出来工作了。他之前来我们家里吃过饭的,我妈见过的。” “还在上学啊,”赫远征微微失望,又问:“那……现在对象找好了吗?” 纪柏煊筷子一顿,瞥了眼赫惟。 “没呢……” 秦雨立即接话:“那他爸妈没时间做饭,不如喊他来我们家里吃一点儿?反正饺子还有多的,随吃随下。” “呃……”赫惟明显意识到身边的男人眸子一沉。 在纪柏煊放下筷子之前,赫惟连忙捂住。 “疫情期间学校不放假的,爸爸你是不知道这个疫情闹的,大学生们天天在寝室上网课……” 回去的路上,纪柏煊再没有过笑脸。 还不容易人醒过来了,他正愁要怎么向赫惟父母开口,本以为凭他和赫远征那几年的师生情谊,只要赫远征了解了他对赫惟的心意,赫远征一定站自己这边,结果可好,人家第一个问的就是程茗。 “刚才你怎么不顺水推舟去打电话让程茗来家里吃饺子?” 地下车库里,纪柏煊捏着赫惟的下巴,吻如同撕咬。 “什么啊,又不是我主动提的程茗……” 她被动承受风暴,修长脖颈仰起,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还提——”他堵住她的嘴,伸手按下副驾驶椅背按钮,一手护住她的背,缓缓放她躺下。 “再提一次,你就多受一次,不是叫我不要怜香惜玉么,好,如你所愿!” 他双手找到攀附,抓牢。 “这么喜欢提他,干脆打电话把他叫来啊,让他看,看你现在和谁在一起,让他看看你现在正在被谁茶。” 第78章 月亮与六便士05“喜欢我的还是喜欢…… “好热……” 车里没开空调,两个人额角都沁出了汗。 他低头望去。 她的皮肤那样白,那样细,那样纤薄的一层,仿佛一张脆弱易碎的纸张,他只是轻轻一揉,她就皱了。 她为什么这样瘦,瘦到他感觉风一吹她就跑了。 第120章 可她离他好远好远,和风又没有关系。 而他正在使劲儿将她拉回来,企图拉回他身边。 “惟惟……”他总是情不自禁叫她的名字,似叹息,拿她没有办法一样。 他现在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以前他常常躲着她,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他从来不敢看她的眼睛。 现在他敢看她的眼睛了,她却好像不愿意看他了。 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看着他,是在把他想象成别人吗? 是程茗吗? 他忍不住捏住她下巴,“你还在想他吗?” “告诉我,是喜欢我的还是喜欢他的?”他逼问她。 赫惟眼角泪珠滚落,“不是要打电话吗?你现在打电话呀,有本事你就打呀,如果程茗知道你我和他分手是因为你,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需要他放过我?”纪柏煊冷静一瞬,动作骤停。 “天塌下来我都是他舅舅,他抢我的女人,我没有处理他已经是我仁慈,他有什么脸指责我?倒反天罡。” “倒是你,不该再对他抱有幻想了,明白吗?” 他捉起赫惟的手臂,狠狠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在意他?” 纪柏煊眸光冷缩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你房间亲眼看到你们……我的心有多疼?” 那种疼是心理上的,不似现在。 只是回想起那个画面,那种疼痛就会再次发作,不致命,像永远无法根治的风湿病症,会在每一个她提起程茗的阴雨天里,隐隐作痛。 纪柏煊额前不知何时渗出汗来,他终于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其实,我是有想过算了的,如果那天他没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地说你愿意等他,我想我这一辈子就那样算了。当年是我自己选择的离开,所以你爱上别人无可厚非,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让你一直等我……可是,为什么你会愿意等他,我不明白。” “他哪一点比过我?惟惟……”他抬起赫惟下巴,再一次质问。 赫惟咬着唇,摇头,使劲摇头。 她不知道他亲眼看见过,那太荒谬了不是吗?明明那几个月,她们三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已经刻意减少了和程茗腻歪的举动,就是怕他撞破尴尬,结果居然还是被他看见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又看到了什么程度? “为什么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享受,现在的表情却那么痛苦,如果我没有比不上他,那是他的技巧让你更爽吗?说啊,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你说了我才能去学啊,我不学,怎么让你快乐呢?” 他的情绪愈发激动,暴戾使得他更加肆无忌惮,赫惟深感危险,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超载,容易造成交通事故。 她怕他搞出人命。 “没有,你没有比不过他,没有……真的没有。” 赫惟伸手扶上他的小臂,轻轻抓着,眼里泪花闪烁,她讨好道:“你很好,真的,我不恨你,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也没资格恨我,惟惟。”他低头口允掉她眼角的泪,命令她:“你只能爱我,像以前那样爱我,我不要很多很多爱,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从订婚宴上将她带走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既然他努力掌控一切可以成全她和程茗,为什么不干脆成全他自己? 既然他有能力守护她余生的幸福,为什么不可以是他给她幸福? 分开的这四年,他的确没给她什么承诺,可是她也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不是吗? 她们都犯过错,为什么不可以互相抵过,就当作一切从未发生,就当作现在是四年前那个清晨的延续…… “你答应过我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感受到赫惟不再抵抗,而是温柔地抓着他的手臂,主动迎合,他终于满意地笑了。 理智回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轻轻吻着她,暂缓动作。 “好,我们像以前一样,我们不分开……” 她语无伦次,主动吻他,小声哄着:“我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停车场人来人往的,车子这样晃,会被别人发现的。” “发现又怎么样?我的车窗玻璃,外面看不到的。” 纪柏煊伸手去扯了纸巾稍微擦拭。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知道在车里太不舒服,打开中央扶手盒翻找湿巾,细细替她清理,手里动作之轻柔,与刚才的狠言重语形成鲜明对比。 抱她上楼的那段路,大概是后知后觉了自己的过分,他走两步便低头在她额头啄一下。 赫惟在电梯间外推他,“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可以,”他碰她一下,危险指数依旧居高不下,“是你说要换地方的,所以你得给我打掩护。” …… 三小时后。 “糟糕……”赫惟推他。 “怎么了?” “饺子……还在……车上。” - 中秋节后,开工之前,赫惟和纪柏煊两个人过了几天荒唐日子。 夜晚累极,躺在不算宽敞的双人床上,赫惟手指描绘着他胸前的那道伤疤,也曾产生过想要和他重新开始的念头。 他好孤单,即使是抱在一起,即使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她仍然觉得他的灵魂遥远。 像是被困在那一年的大雪里,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赫惟总是会莫名心疼他。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梁媛的那个孩子。 那是他人格唯一的裂缝,他道德以外的意外。 赫惟从来没有想过那可能并不是他的孩子,因为他那样完美的人,需要有一点普通男人的糟粕。 有了这一点糟粕,她才可以做到对他真正祛魅。 她不恨他了,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了。 她只是怕他。 怕他擅作主张让程茗知道她们的关系,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就跑去赫远征和秦雨面前胡言乱语,怕他为了留住她强迫她怀孕…… 她害怕他变成第二个王贵平。 所以她不敢问他。 不敢问他那个孩子的事。 她怕戳中他的伤疤。 也怕一个孩子没有了,他会想再要一个。 她知道他每次刻意去走廊接电话,聊的都是孩子和股权的事,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应付纪国强,可他现在变不出一个孩子来。 梁媛怀孕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她流产的事情被纪柏煊暂时瞒着外界,他有自己隐秘的计划,也许在那个计划里可以没有这个孩子。 而她如果不合时宜地去提,会不会让他意识到他其实可以有另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赫惟算过,这些年纪柏煊花在她身上的钱,赫远征出事这几年的治疗费用,还有那套他私人买下又过户给她的房子。 那些费用,是她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起的。 那些数字有千斤重,像一根铁链,牢牢把她拴在他身边。 尽管他从来没有提过让她偿还,可是他说:“惟惟,你只能爱我。” - 陆世康出警受伤,和一起医闹事故有关。 涉事医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经给纪柏煊看过病的呼吸科主任,林主任。 他的女儿林舒,曾经被护士长做媒介绍给了程茗,陆世康因此对这个大医院的科室主任有所耳闻。 不到五十岁的科室一把手,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可尽管如此,遇上医闹也是一样被无差别伤害。 林之栋被死者家属当胸杀了一刀,多亏抢救及时,保住了命。 当时要不是陆世康眼尖手快,挡住了犯罪嫌疑人的第二刀,任那一刀补在林之栋身上,估计神仙也难救。 事故发生在上午,夜班护士换班之际,医院顿时乱作一团。 纪柏煊听闻此事,已经是下午警情通告发出以后,他根据受伤刑警的身份信息判断出事的是陆世康,再三追问之下才从程似锦嘴里知道病房号。 “只是伤了胳膊,不算严重。”程似锦说:“嫌疑人当场就给控制住了,涉事的医生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姐夫说不用过来看他,现在疫情之下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就连警局的同时要来慰问都被他拦下了。” “姐夫伤的是左臂还是右臂?” 如果是左臂还好,要是右臂,对于一个经常要参加抓捕行动的老刑警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影响。 “右手大臂,”程似锦照实说:“不过医生说了,恢复好了以后基本对生活没有影响,你也别太担心了。” “刑警的大脑和手,警队的正副//参谋。”纪柏煊说:“一会儿我去下医院,外科的主任我们之前好像打过交道,我问问他姐夫这种情况,能不能尽量将影响降到最小。” 纪柏煊在办公室里打了通电话给赫惟报备,下班后没直接回去,先去了一趟医院。 第121章 赫惟难得自由,约了孟昭一块儿,终于做了之前一直没时间去做的头发。 发尾修了修,没听孟昭的染颜色,花了九百八烫了个不太明显的摩根烫。 孟昭说那是智商税,不如烫个渣女大波浪,回去像变了一个人,晚上两个人做的时候像换//妻,那才带劲呢。 赫惟哑然,她想说,她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一句话,就是挑衅地对纪柏煊他太过怜香惜玉。 他这人听得进去劝,后来,再没哪一次温柔体恤过她。 尽管大部分时候纪柏煊都有认真做措施,可赫惟心里还是隐隐害怕,怕他会在tt上面做手脚,怕他的蝌蚪生命力太过顽强,她在咨询过医生之后开始服用一种长效避孕药,算是双重保险。 好在她对这种药物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相反,在缓解了内心的恐惧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和饮食胃口都有所改善,又或者是每晚都有事做,身体累了脑子就比较容易放空,少了些胡思乱想,长此以往赫惟竟然胖了几斤,恢复了纪柏煊回国之前的体重状态。 赫惟打算参加12月初的gmrt考试,在此之前,她已经顺利考过了托福。 她想要申请明年春季去美国读mba,学校和导师那边已经托lucas在帮忙联系,如果顺利通过考试,她会和孟昭一起去美国。 孟昭不需要在美国待太久,参加完毕业答辩,等赫惟在美国适应了,她想回国还是回国,赫惟相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适应国外的学习和生活节奏。 要是实在觉得孤单,她还可以去找梁媛,她相信她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她欣赏梁媛也喜欢她,男人不该成为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烫头发的间隙,赫惟想了很多。 回到家的时候,小客厅里落地灯亮着,星星点点的光照亮天花板,茶几上有纪柏煊给她热好的饭菜。 “你不吃一点吗?”赫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牛肉鲜嫩,不是回锅热过的,是刚翻炒出锅的。 显然,他没有自己先吃。 可是他只给她盛了一碗饭,自己坐在沙发外侧的地毯上,幽黯的眸子如深谷,看得赫惟心口无端一颤。 “我不饿。”他说。 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提醒她:“慢点吃,别噎着。” ” 陆叔叔情况还好吗?“赫惟随口问起来。 纪柏煊抿抿唇,伸手抓起茶几上一枚金属打火机,轻启盖子,又合上,如此反复,最终也没有点燃。 “没什么大事,就是以后右手拿刀会不稳。”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赫惟几口扒完饭,还想再添米饭,纪柏煊拿过她的碗,帮着去吃饭又加了一勺。 “今天胃口不错。”他夸奖她,像哄着挑食的孩子吃饭的操心家长。 赫惟摇头看她,“现在十点多了,我坐在理发店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那怎么不和孟昭在外面吃了回来?” 赫惟吃饭吃的正香,来不及思考,下意识道:“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女孩子太晚了在外面不安全,不是你说的吗?” 纪柏煊膝盖放松下来,轻搭在镜架上的手指收回,若有似无地轻叩在茶几上。 嘴角微不可查地渐渐弯起。 “你和程茗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分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终于问出了口。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碰到程茗和林舒说话,他还不知道,原来赫惟和程茗提出分手的时间,远比他以为的要早。 或许,不需要他逼她做决定,她其实早有选择。 第79章 月亮与六便士06选主战场 赫惟知道她这时候最应该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虽然显而易见,他自己已经提前自我攻略过,嘴角压都压不住。 赫惟夹了片牛肉,挑的是一眼望去最嫩的那一块,另一只手接着,喂到他嘴边。 “是在外面吃过了么,还是说不饿?” “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点。” 他说。 医院门口陪着程茗简单吃了点东西,旁敲侧击地,探了探他的口风。 才发觉所谓的三年四年,原来都只是程茗的愿景,就像当初他去新加坡时一样,期待赫惟等他,也是他的愿景。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当初是他的胆怯错过她,现在风水轮流转,是该让程茗尝一尝那样的滋味了。 纪柏煊看着赫惟,只觉幸运,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比一开始就得到还要来的幸福。 没有失去过,是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这样爱一个人的。 是真的爱,爱到一想到她选择程茗,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心痛得快要死掉。 可是赫惟就这样任由他嫉妒,任由他痛苦,她什么都不和他说,不说她和程茗已经分手的事实,也不说分手是她主动提的。 是否是因为……他当年离开,她就是这样痛过来的。 所以想让他也尝一尝? 如此一想,只觉自己活该痛着。 那两年,也不知她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好像还真得感谢感谢程茗,如果不是他……她该有多难过啊。 纪柏煊忍住汹涌的情绪,张嘴,任由她喂食。 看向赫惟的目光深沉又复杂。 肉咽下去,怕他咸,赫惟又拨了一块米饭给他。 两人距离隔得稍远,米饭在空中散开,掉了一部分落到她手上,赫惟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捡回来打算往自己嘴里塞。 哪成想,纪柏煊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带到自己身旁。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更何况纪柏煊一米九的个子,就算最近清瘦了几分,可仍然是轻飘飘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起来。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柔软。 就着赫惟的手,舌忝干净她手心的几粒米。 一语双关道:“一粒米也不能浪费。不论白玫瑰还是白米饭,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就像月亮与六便士,一个代表精神需要,一个是生存需求。” 赫惟听懂了,他在说他是她的生存需求。 离开他,她就生存不下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原本旖旎的夜晚被这一句话打破,赫惟吃饭的动作停住。 她反复咀嚼过这番话,默默在心里记下笔记。 其实纪柏煊说的没错,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赫惟。 她的确是依附于他生活的,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但人的成长需要时间,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了。 赫惟自我开解的时候,纪柏煊往后退了退,不打扰她吃饭,伸手去拿了本书抱在手里。 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她的书。 怪不得刚才用月亮和六便士做比喻。 纪柏煊几乎从来不看小说题材的书,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普通的长篇故事。 今天怎么想着去翻她的书,赫惟疑惑。 猜测他心情不错,到家了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家,除了工作,他学会了给自己的生活找其他的点缀。 赫惟深感欣慰,重新做回去,脱了鞋子将腿翘到他腿上。 “我这个头烫的怎么样?”赫惟开了罐茶几下的可乐,边吃边喝。 纪柏煊认真看了几秒,“头顶蓬松了,是烫的?” “不然你以为呢?” “风……吹的。” “什么风值九百八啊!”赫惟想大喊救命,“早知道就听孟昭说的烫个渣女大波浪了。”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不值得期待。 “别,”纪柏煊不知道什么是渣女大波浪,但还是条件反射阻止她,“别做渣女,我害怕。” “怕什么,怕我不要你啊?”赫惟冲他做了个鬼脸,放下筷子,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他:“吃撑了,喝不下了,你来帮我解决。” “别浪费嘛。”赫惟撒娇,抢过他手里的书。 看什么书,她回来了他还能看得进去书么? 假正经。 “可乐对牙齿不好。”纪柏煊眉头皱起,不太情愿地接过。 “抽烟你也说对身体不好,不是照样陪我抽?” 赫惟低下头去茶几下方找打火机,不知从哪摸出一盒烟,倒出来一支。 “可乐和烟,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赫惟不打算放过他,指了指卧室和卫生间,“就当是选主战场。” 赫惟前天例假结束,昨晚太困,拒绝他的时候一巴掌挥在他脖子上,把人都给打懵了,原本就想着今天补偿他。 三十多岁的人,还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一样,骤然来到新大陆接触到自己从前没体验过的项目,总是性致盎然。 话一出口,果然,纪柏煊捏过可乐罐,想都没想就往嘴里倒。 “你还没问我,可乐和烟分别代表什么?” 赫惟拍拍他腿。 纪柏煊却是伸手,从她手里抢过刚点燃的香烟。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第122章 “你洗澡了么你就两个都要?”赫惟给他一拳,“明天要上班的,我最迟一点钟要睡觉,你别吃药。” “惟惟……”他指尖的烟灰无声落下,“我后来没有再吃过了。” 赫惟没忍住,笑了。 “我知道,另外半粒现在还在冰箱里呢。” “那天是因为……我担心表现不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心里有落差。” 纪柏煊实话说:“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年轻了,三十多岁,可能对一些人来说还有点儿老,但是惟惟,我希望你在这种事情上不用顾及我的自尊心,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我可以根据你的喜好去学,如果实在不能让你满意……” “我可以背着你偷偷找别人吗?” 赫惟大眼睛望着他。 “你敢——”他一手夹住烟,一手捞过她的脸,吻上。 新鲜的烟,他渡给她。 “这烟……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的?” 他终于问她,手指无意拨弄着赫惟的头发,仔细感受九百八带来的变化。 “忘了。”她很随意地屈腿跪坐在地毯上,以抵冲他吻下来的力量。 “程茗教你的?”他手指摩擦在她耳后,轻轻地,时而拨弄一下她的头发,时而撑住她后脑。 “我不敢再提他了。”赫惟认怂。 上次都不是她主动提起程茗,他就狠成那样。 刚才他质问她为 什么不说分手的事情,她都不敢说话。 她不说,他会自己钻到牛角尖里面。 可她说了,他就会钻到她最最最里面。 嘴上说着喜欢激烈的,真激烈起来,偶尔一两次还行,每次都……她再年轻也受不了。 没有这么玩的,太频繁会亏空的,女人也会。 纪柏煊心满意足,狠狠咬住她的唇,抱着她就在茶几边亲吻。 她学乖了,连程茗的名字也没有提,那他也不提。 就当作……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程茗。 烟早燃尽了,可乐也没气了,纪柏煊喝了两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是缺冰。 虽然他极少喝可乐,但他认为,任何东西都是冰的更好喝一些。 而她们又那么热。 “惟惟。”意识逐渐迷离,纪柏煊唤她名字。 “可乐不好喝,”他说。 然后吻转移去了别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已经从沙发下来到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抱她坐在腿上,面对着面亲吻。 “这个烟的名字,是你和我。” 他忽然说,手里捏着那只淡蓝色烟盒,轻轻扣在那三个字上。 “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认错字……”赫惟感觉到他温热的另一只手掌,紧紧贴着她,已经开始不安分。 “我后来才知道,某某门,通常是形容那些具有强烈的娱乐性和炒作性的事件,而且一般都是负面新闻。”比如2008年香港的艳//照门,还有网络上动不动就爆出来的什么出轨门。 赫惟那时候天真,殊不知一切早就在她命里写好了。 纪柏煊订婚宴失踪,纪国强当天在梁宇斌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勒令纪远兵想办法去找人,哪里知道这酒店是简家的,简胤淮刻意帮纪柏煊隐瞒去向,单凭服务生的记忆,三言两语,说他带了个女人离开,急匆匆的。 “弟妹,柏煊什么时候有的相好?”纪家二叔问方琼,那样严肃的场合,他甚至幸灾乐祸。 那些有关纪柏煊订婚宴带女伴私奔的传闻,十有八九就是他传出去的。 纪柏煊知道他这位二叔,从来不显山不显水,却惯会做鹬蚌相争故事里获利的渔翁。 纪柏煊在集团里偏向纪柏娅,也就意味着他心里更看重他那位三叔,纪远军心里积怨不少,怪只怪生不出儿子,女儿又无心争这些权财。 纪柏煊心里了然,面上随便外界怎么传,传的越离谱越好,私底下却将赫惟的个人信息隐藏得严严实实。 疫情期间出门本来就少,再加上戴上口罩,就算被人拍到赫惟上了他的车,也查无此人。 他不想因为他的事情牵扯出赫惟的家庭关系被扒,虽然早一点晚一点,秦雨的事情都会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当武器,但只要晚一点,再晚一点,他保证他可以将这一切都扼杀在襁褓里。 赫惟也听说了订婚宴那天的传闻,堂堂纪家掌权人,为了个女人竟然公然对抗家庭,说出来绝不是一句称赞。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听着好听,仔细想想分明是在骂人。 亏她以前还觉得这烟的名字很浪漫。 分明是暗指她们之间是龌龊的、畸形的、不正当的关系。 纪柏煊猜出她心中所想,摇摇头,“也不尽然。” “煊赫本身是一个词语,意思是气势盛大。而煊赫门,也可以解释为,一份汹涌澎湃、气势磅礴的感情。” “恰如你我。” 她笑笑,接话:“最开始想抽烟,就是因为觉得这种烟很漂亮,那时候很喜欢你,看到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都很开心,当时在贴吧看见一句话——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现在听起来确实有点非主流,但我当时真的想的就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赫惟抬头,与他对视。 以前太年少,爱一个人爱不到,竟然会难过到想要流泪。 她一直不明白纪柏煊当初为什么要走,他不是那种会和人推心置腹沟通的性格,赫惟也猜不透他。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还要逃跑。 赫惟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 现在她想通了,因为她妈妈的事情,因为他的道德和修养,因为太多太多。 唯独不是因为懦弱。 他一点也不懦弱。 他可以为了她,去那么危险的公海域找赫远征,那可是东南亚的公海,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 “其实像这种对身体不好的东西,照你说的,我应该戒掉。”赫惟说。 “如果它能让你快乐的话,不用刻意戒掉,以前是我过于独断专行了,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 那时候他只在乎外界,只考虑影响,独独没有想过被丢下的她会有多难过。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离开她的。 永远不会。 所以,食言的从来不止她一个。 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纪柏煊在心里说。 他缓缓扯掉那些阻隔,贴近她,填满她。 看她皱眉皱起来,又舒展开来,他闭眼任由她的气息吞噬他。 地毯是赫惟在网上买的,物美价廉,铺在茶几和沙发时间。 狭窄的缝隙,她们只能上下颠簸,赫惟光脚踩在地上,在他的注视下自食其力。 而他只需坐享马奇乘。 中间他嫌她太慢,推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想要放她上去,无奈出租房的茶几质量太一般,他担心坐坏,只好又将她搁到沙发上。 他最喜欢跪着,膝盖抵在地毯上太硌,他捡起她的衣服垫在下面,最后承载他的全部精锐。 洗漱的时候,赫惟在洗手间打理九百八做的二百五的头发,纪柏煊数次按着她的脑袋,她都生怕那摩根烫被压扁了。 纪柏煊穿着睡衣,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甜蜜勋章,眉眼难得弯起来。 他给自己下巴涂上剃须泡泡,拉着赫惟的手让她帮她刮胡子。 赫惟嘴里还含着牙刷,垫脚看了眼镜子里面的她们。 她长大了许多,不再青涩犹如孩童,眸色里余韵犹在,看上去像是浸泡在爱里的俗人。 而他,这些年好像一直没变,只有情//欲迷眼的时候他的呼吸微促,再难自持。 赫惟心里知道,他变了,他变得脆弱又敏感。 赫惟握着那把剃须刀,轻轻刮过他面部的皮肤。她并不专业,以前虽然也给程茗刮过,但人和人不一样,她总觉得纪柏煊的,更加粗//硬一些。 “在想什么?”镜子里的她嘴里还插着牙刷,白色牙膏沫沿着嘴角淌下,纪柏煊抬手帮她擦去。 他不敢说,这一刻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禽兽的画面,挥都挥不散。 赫惟放下剃须刀,吐掉嘴里的牙膏,漱口。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用这把剃须刀。” 赫惟放在化妆包里的那一把,还是之前程茗放在她这儿的。 “不要提他,”纪柏煊说:“你人都是我的了,你的东西……都要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赫惟重新拿起剃须刀,垫着脚去够他。 纪柏煊一把将她抱起,搁在洗脸台上。 “惟惟,以后你可以一直这样俯视我。” 就像刚才她在沙发上,他跪在地上。 他喜欢被她居高临下地审视,像在赎罪,他心里并不光明磊落,即便他现在知道赫惟和程茗分手与他无关。 要是与他有关就好了。 第123章 他荒谬地想。 “嘶——”他轻哼一声,透过镜子,看见白色泡沫里晕出血丝。 赫惟缩回手,“我……” “没事,不疼。”他捉着她的手继续。 他自己偶尔分神也会刮破口子,没有那么娇气。 而且,他喜欢她手生,足以证明这种体验在程茗那儿不是家常便饭。 “刚才的可乐你喝完了吗?”赫惟突然问他。 “嗯?”纪柏煊仰头,拿鼻尖去蹭她的。 “你明天不是要去出差么。” 赫惟突然说。 纪柏煊要去一趟香港,纪柏娅随行,这一趟洽谈如果顺利拿下订单,将会给疫情之下的纪念家居乃至整个纪氏集团带来一笔巨大的收益。 起码能保证疫情五年八年,纪氏集团依旧稳固不倒。 这也是纪柏煊卸任董事长之后,再一次代表集团出席这样的大型活动。 名义上纪柏煊是以副董事长的职务出席,但实际上决策权还是在他,纪国强年纪大了真要董事长这个名头,也不过就是他们纪家关起门来教训晚辈罢了。 纪柏煊背水一战,就是想让董事会上那几个人都看看,看他能做到如今的成绩,究竟是因为他姓纪,还是因为他自身的能力。 虽然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出差。 现下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他不知道他离开几天,她会不会想他。 赫惟看出他眼里的不舍,嬉笑着把剃须泡泡涂抹到他鼻尖上,“等你回来,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嘛?” 这还没走呢,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想念她的小表情和断断续续那动听的声音。 想得他浑身都热。 他要去一周,六个晚上,他要自己一个人度过。 说来可笑,当年在新加坡,那么多个夜晚都一样过来了,现在只是分开几天,他就觉得难以承受。 “等你回来再说。”赫惟嘟嘟嘴,“让你这几天有点事情琢磨。” 纪柏煊:“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你不是一向最有耐心。” “没有……对着惟惟我没有。”他勾勾手,纵享施滑。 让她兑现刚才的话,他抽了烟也喝了可乐,按照他说的,是可以有第二次奖励的。 “我不想琢磨那些未知的事情,惟惟。” 他说:“我现在只想啄摸你。” 第80章 月亮与六便士07“我爱你。”他轻声…… 纪柏煊去香港一周,对于赫惟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从两个月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gmat考试,预备十二月初考试,万一分数不够,她还有在明年二月重考一次的机会。 赫惟读书时不算特别用功,对这种考试没有完全的信心,加之最近和纪柏煊生活在一处,不敢也没有时间把复习资料拿回家里看,只敢在公司趁着休息时间或者摸鱼学一学,效率极低。 赫惟打算这一礼拜把学习资料拿回家看,遇到不懂的还可以问人,趁着孟昭还在国内,两个人还能将计划丰富起来。 赫惟之前向孟昭提出过她的出国计划,但她没说她打算瞒着纪柏煊,只说成绩出来之前不想告诉别人,包括叶雪扬。 连叶雪扬都瞒着,她自然不会透露给纪柏煊。 只是事与愿违,哪知道纪柏煊这个大忙人,远在香港,夜晚不去交际应酬,竟然早早地回酒店和她打视频。 屏幕上赫惟的笑容恬静,纪柏煊靠着酒店柔软的枕头,专注地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声问她:“今天累不累呀?我这边今天没见到陆总,估计出差时间还要延长,怎么办,早知道就晚一天过来了。” 赫惟轻轻摇头,“别太累,时间充足你可以和纪总一起在香港转一转呀,你也好久没去香港了?” 纪柏煊微微一笑,仿佛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只是一句“别太累”,他就比什么都受用。 赫惟眼睛还看着复习资料,手机搁在一边,以一个看不清她手里的书却,只能看清她面部表情的视角,静静听他分享今日出差心得。 “今天在酒店外面吃饭,结束以后陪着小四在附近逛了会儿,看到一个小男孩儿在玩具区哭得特别伤心,因为他妈妈不肯给他买一个很大的变形金刚。小四在那边挑东西,我偷偷地在旁边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买了送给他,他一下子就不哭了,还冲我笑呢。” 赫惟忍不住笑出声来,从书里抬头去看他,“你呀,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她歪着头,眼神灵动,“说不定人家家长不给孩子买的原因,是人家家里已经有了很多差不多的玩具呢,你这样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送孩子礼物,没准儿被别人当成图谋不轨呢。” 纪柏煊这才发现在这之前她都是低着头的,偶尔看他一眼,却总不十分专心。 这会儿四目相对,才发觉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个姿势,没躺着,好像是坐在桌子前面。 “男孩儿妈妈让他跟我说了谢谢,没觉得她们把我当成坏叔叔呀。”纪柏煊说。 伸手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纪柏煊问她:“刚才在做什么,看书?” 赫惟随意回道:“公司的东西,我带回家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你继续说。” “别太辛苦,”纪柏煊想起来他不在家,担心她晚饭没有着落,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水饺,我吃了十五个!”赫惟得意道:“自己包的饺子就是好吃,点外卖我都吃不到十个。” “那等这些吃完了,我们再回家去,再包一些拿回来。” 不知为何,纪柏煊脑海中浮现那日她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的画面,着实美好。 再反观自己,从小到大,只见过阿姨包饺子,从未见过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偶尔应纪国强的要求,一大家子人坐一起吃顿饭,不是挨训就是二叔三叔互呛,方琼又是个不喜欢在纪家多说话的性格,团圆饭总能吃得像是散伙饭。 纪柏煊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有些深沉:“今天那个小男孩儿,长得和她妈妈很像,都是双眼皮高鼻梁,一点都不像大湾区这边的人。” “没准儿也是去旅游的。”赫惟合上书,不大学的进去了。 思绪被其他事物吸引,她就很难专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意识到,纪柏煊在主动和她聊起孩子这一话题。 要是搁在四年前,赫惟的心情一定和现在不同。 她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纪柏煊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以后要和他结婚生子的准备,那时候爱情至高无上,她喜欢他就想和他一起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辈子太远,她不想被他或者被孩子这种东西困住。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期待和他有一个孩子了。 “今天小四买的东西,我让她买了double,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她的眼光一向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去看看之前你喜欢的那家糕点铺子还在不在。” “多少年前的店了,还能在吗?”赫惟叹口气,“你出差那么累,别专门跑去买那种东西了。”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因为那时候太喜欢他,他出差她旅行,她们一起吃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都是无与伦比的回忆。 她说喜欢吃那家的糕点,为的不是下一次还能吃到,而是希望她们以后还可以再去。 “那下次我出差,你陪我一起。” 纪柏煊撒起娇来,“那样我就不用着急回去,我们可以在这边多待几天,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 “等假期吧,我们公司现在事情很多,请假也没那么方便。” 赫惟拿了手机凑近些,给他看她脸上新生出的一颗颗痘痘,“难得你不在,我今天要早点睡了,熬夜长痘痘以后不能总那么熬了。” 纪柏煊却不想这么早放她睡觉,像第一次离开人似的,又像离不开人。 “你呢,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给我讲讲。” 赫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有趣的事情没有,有气的事情一堆。” 赫微不知道怎么和纪柏煊说,就这两天,她明显感觉到周笠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那种变化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同在一间办公室的小宋觉察到了。 上午两人一起下楼拿咖啡,小宋还问她是不是工作出了什么差错惹师傅不高兴了,周笠这两天对她总是冷冰冰的,连饭也不和她们一块儿吃了。 “不和我吃饭,不也没和你吃么?”赫惟觉得奇怪,本来她还没觉得周笠在刻意疏远她。 结果小宋说:“你来公司之前,周姐对朱朱就是这种冷冷的态度,我站在中间,和她关系本来就一般。后来是你来了,朱朱又进去了,大家才一起吃饭什么的,你以为她是看在谁的面子?” 第124章 赫惟这才后知后觉,陷入沉思。 人际交往不是赫惟的薄弱环节,但也绝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测试上说,赫惟属于i人,不会主动交朋友,也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 但赫惟并不是完全不与人交流。她 只是更倾向于深度而非广度的交往。她身边有孟昭这个知心朋友,或者再加上程茗和叶雪扬,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她用心经营的。 最近又多了一个叶松青。 只是同事归同事,赫惟从没想过她会在公司里结交到多么要好的朋友,就和她当初在学校里一样,一开始就给这种同事关系预设了天花板,她以为像周笠这样忽冷忽热也算正常。 最终还是没说,赫惟几句话搪塞过去,又被拉着说了会儿别的,好在是没再提那个小男孩儿的后续。 她一颗心紧紧揪着,就担心他下一句话就是问她喜不喜欢孩子。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确实没有他那么喜欢。 视频通话的背景音里,偶尔传来酒店走廊的轻微声响,但两人都没有在意。 他们就这样聊着天,分享着彼此的日常,直到纪柏煊的窗外有烟花绽放,他拿着手机带她看维多利亚港湾的烟花。 赫惟不禁感叹:“言情小说里的高能情节出现了,这是哪家的少爷一掷千金在哄小姑娘了。” “你如果喜欢,我想想办法,下次我们一起来香港,我也给你放。” “别了,转瞬即逝的东西,寓意不好。” 直到窗外的烟火消散,对岸的灯光渐渐稀疏,纪柏煊才舍得说晚安。 挂断视频后,纪柏煊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屏幕上逐渐变黑的画面,心中满是温暖。 虽然身处异地,但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牵挂,他知道有个人在北城等他回去,那也许不是他的房子,但却比任何地方都更像是他的家。 夜里翻来覆去,纪柏煊睡不着,点进赫惟的头像,惊觉她上一次发朋友圈还是很早以前。 他点点她的头像,不小心变成了拍一拍她。 哪知赫惟夜里也醒了,竟然秒回了一个拍拍过来。 像是她也刚好在想他,没由来的形成默契。 纪柏煊觉得有趣,这个微信新出的功能,他从前还没尝试过,除了功能刚推出时简胤淮小孩子一样连着拍了他好几天,此后他再不记得有这个功能。 这会儿倒是新鲜,仿佛拍一拍即是在表达他的想念。 好像每一个“拍一拍”,都是一句“我想你”。 他又接连拍了她几下,才发觉思念这东西没有察觉还好,一旦察觉,只会如同杂草疯长,叫嚣着想要表达更多。 “惟惟。”他突然点开语音录制键,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圈也说不出。 “我爱你。”他轻声说。 手指松开时,他竟然莫名有些脸热。 这样肉麻的几个字,若不是隔着屏幕,要让他面对面和她说,难比登天。 不像她,曾经那么多次,她的爱都表达到了极致。 - 周五上午,张腾破天荒地把赫惟叫进了办公室。 赫惟搓着手,一脸无措。 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她的哪一行为被他发现了端倪……他难道怀疑起她的身份了吗? 否则他没有什么理由单独找她。 赫惟平时一直很努力工作,自认为小心谨慎,工作上也从没有犯过什么明显的错误,这样突然把她叫进办公室,还是让她感到紧张不已。 走进办公室,赫惟看到张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赫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轻声问道:“张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腾抬起头,看到赫惟紧张的样子,油腻的大胖脸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赫惟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自觉地四处打量,试图从办公室的环境里找到一些线索。 “赫惟,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张腾开口问道,语气很平和,但赫惟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严肃。 “挺好的,谢谢张总关心。”赫惟回答得有些机械,她对张腾这个人了解不多,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印象反正是不好的。 张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里带着一些审视,“来公司几个月了?” “半年多了,”赫惟诚实回答:“之前三个月是实习,现在毕业了继续留在纪念家居,我很珍惜现在的这份工作。” “但我听说你是林总…就是咱们老板的丈夫,推荐进来的公司,是这样吗?” 赫惟点点头,“私底下是和林总有些交情,我们是游戏好友,他以前撩过我,但自从知道他有家室,我们之间就没再频繁联系了。” 其实是因为程茗去学校了,没人帮着代打游戏了,就算她不担心自己的游戏水平露馅儿自己上,也没那个空闲时间了。 张腾点点头,“那现在朱副总监因为职务侵占的事情进看守所了,后面案子判下来她可能还要蹲监狱,这副总监的位子……” “我个人觉得周笠完全可以胜任。”论资历还是论工作能力,都该是她了。 哪知张腾摇摇头,“我觉得你比她更合适。” 赫惟有些惊讶,她知道周笠在公司里一直表现得很出色,只是上一次她就错失了副总监的职位,原因不详。 而反她自己,虽然工作能力不差,但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最重要的是,她才来公司半年,毕业证都还没捂热乎,很多工作都是周笠带着她在学在学,现在让她一下子骑到人家头上去…… 怪不得周笠这些天对她这样冷漠,应当是早就预感到了张腾今日的这番想法。 可是财务部副总监,这个位子也意味着,她离掌握这些人的犯罪证据又更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赫惟不大放心地问:“可是,周姐……” 张腾打断了她的话,“周笠的能力确实很强,但她有时候过于追求完美,可能会在一些细节上花费太多时间。而你,赫惟,你的工作态度一直很认真,而且你有很强的执行力。更重要的是,你在团队中一直很低调,但关键时刻总能顶上去。这些都是之前的朱副总监身上所欠缺的。” 赫惟沉默了,她没想到张腾会这么看重自己。她知道朱副总监因为职务侵占进了看守所,这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职务侵占罪的法律后果很严重,她一定是拿了很多的好处或者承诺,才会心甘情愿替人顶罪。 可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赫惟实难确定。 张腾看着赫惟,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但没有人是完美的。你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机会去锻炼自己。这个副总监的位置,就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同时也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 赫惟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个挑战。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张腾,“谢谢张总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张腾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晚点儿下班你没有其他事情吧?我们换个地方,我有些其他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赫惟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这人不会是想潜她吧? 第81章 月亮与六便士08叫两个男模玩玩。…… 这不是赫惟第一次见纪远军 ,但却是她成年后第一次见到他。 记得很久之前,去纪氏集团找纪柏煊时,曾远远在会议上外面看见过他这位二叔。 当时一行人散会,为首的纪柏煊在一群老家伙面前并不显稚嫩,反而气场强大,不容忽视。 他微微颔首,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次的项目至关重要,各位务必全力以赴。” 众人都纷纷点头应和,神情严肃。 而纪远军站在纪柏煊身旁,微微侧身,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大厅的每个角落。 他身形高大,眉眼间带着几分冷峻,赫惟当即就区分出了他和纪远兵两人。 纪柏煊说过,他这位二叔,为人最是低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从不冒头。 单看外在,赫惟没见过纪柏煊的父亲纪远忠,会觉得他们叔侄两人宛如父子,眉眼间的忧郁几乎复制粘贴。 赫惟躲在会议室外的角落,只觉得他这位二叔的气质与其他人截然不同,像是在人群中自成一派,虽不及纪柏煊出众,但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气场。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赫惟觉得,纪柏煊身上总有种淡淡的孤独感,冷漠、寂然,而纪远军则更为幽远、闲适。 时隔多年,如今再次见到纪远军,赫惟心中倍感复杂。 时光流转,当年那个躲在角落偷偷观察的小女孩已经长大,而眼前的纪远军早已白发染鬓。 第125章 透过眼前的人,赫惟仿佛幻视二十年之后的纪柏煊。 年长者的眼神深邃,似乎能洞察人心,又让人捉摸不透。 赫惟初上他的商务车,对视过后,顿觉局促不安。 她从没想到,纪念家居那些亏损的背后,张腾的背后,竟然是他。 可他是纪远军,不在纪念家居担任任何职位,而且现在的纪念家居总经理是纪柏娅,她的背后是纪远兵,两人向来分居两个阵营,他是如何在纪柏娅眼皮子底下挪走那些资金的,实在手段了得。 赫惟紧张得等待纪远军和她说第一句话,视线时不时扫过一旁的张腾。 男多女少的场合,赫惟总会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尽管她身处法治社会。 庆幸的是,他们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随口问了两句她的家庭情况,得知她父亲残疾母亲待业,便以高额酬金作为诱饵,让她参与到他们的勾当之中。 赫惟抿抿唇,没直接答应,面上确实有所动摇。 看似是因为钱,实则是因为那唾手可得的证据。 赫惟没和纪远军、张腾一起去吃饭。 男人们组的局,想想也知道有多低俗,尽管张腾一再向她保证,“吃完饭就让司机送你回家,你放心,纪董家里两个女儿,最是体恤你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纪远军看她局促,笑笑,“这么着急回去,是家里有男朋友等着?” 赫惟下意识摇头,“没有。” 她不认为她现在和纪柏煊是恋爱关系。 “那回去那么早也没意思不是?”张腾眼珠子一转,“要不我叫上小宋,咱们去后海那家新开的酒吧坐会儿?我记得小宋也是单身,今天纪董请客,给你们叫两个男模玩玩?” 男……模?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蓦地想起那日因为程茗,纪柏煊把她压在副驾驶座上凶狠地占有。 和订婚宴那天他的失控行为相比,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赫惟不敢再想,忙摇头拒绝,信口道:“家里管得严,太晚回家会被教育的。” 是真正的棍棒教育。 她担心那个粘人精今晚还会打视频过来,如果她没有正当理由拒接,等他回来,少不了一顿折腾。 赫惟推拒再三,纪远军没再坚持,由着赫惟下车。 只是远远地看着赫惟离去的背影,总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像是从前在哪儿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纪远军摇摇头,安慰自己北京城这么大,似曾相识的人多了去,也许是像女儿的哪位老同学,总之无关紧要。 他揉了揉太阳穴,稍觉疲惫,拿了张卡递给张腾,让他再召集几个老友,说的是从前张腾还在纪氏集团的时候常走动的那几个老员工,最好再叫几个妹子,全场一应消费都由他来买单。 可他本人又不去,下了车,打发秘书陪着张腾去玩儿,他自己先一步回家去扮演他的大孝子。 纪远军不喜那些灯红酒绿的场合,如非谈事情拉拢关系所必需,他大部分时间都更愿意待在家里,陪纪国强下两盘棋,或者逗逗鹦鹉。 从无花边新闻,也不碰烟酒,这一点纪柏煊倒真像是他的基因。 - 赫惟接下了副总监的职位,明面上,月薪是从前的三倍,年底另有奖金;暗地里,每一笔从她账户过过的钱,她都能拿两个点的抽成。 虽然比例不高,但在刑法里也足够量刑标准。 赫惟口头上答应,私底下却想着回头让纪柏煊将集团对公账户发给她,方便她到时候将钱转回。 如此一来,她不至于以身涉险,最后沦为第二个朱芳语。 职务侵占,这可是要付刑事责任的,她又不是赌徒,不会拿自由去换钱。 一路上堵车堵的厉害,赫惟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提前给秦雨打了招呼要回来吃晚饭,被提醒到门口的时候买一桶酒精回家。 晚上秦雨炖了鱼头,这东西得边炖边吃才香,秦雨知道赫惟喜欢吃鱼,之前参照网友教学的步骤做过一次给赫远征吃,收获五星好评,剩下的半颗就一直搁在冰箱里,就等着赫惟回家的时候做给她吃。 赫惟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小区,一路上的堵车让她有时间深入思考纪远军和纪念家居的联系,却忘了回复纪柏煊的微信消息。 她一边往家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固定下来纪远军和张腾等人的犯罪证据,全然没听见包包里的手机响铃。 刚打开家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秦雨和赫远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开门声,同步回头,秦雨更是起身去帮她拿包,让她方便两只手脱鞋。 感受到家的温暖,赫惟瞬间精神一振,把手里提着的酒精桶搁到餐桌上,低头去闻鱼头香。 “哇,好香啊!”赫惟站在餐桌前,看着秦雨转身进去厨房,在灶台前忙碌,她走去沙发边将赫远征扶上轮椅,推他到餐桌旁。 锅里的鱼头炖得咕嘟嘟冒泡,汤汁浓稠,看起来色香味诱人。 秦雨在厨房里回头看了她一眼,笑说:“快去洗手,我来盛饭。” 赫惟点点头,“我今天想陪爸爸喝一点,之前老纪……纪叔叔拿来的红酒还有吗?” 赫远征推着轮椅去找,“明天不是还上班么,能喝酒?” “喝一点晚上睡得香。”赫惟说。 赫惟洗完手回到餐桌前,秦雨已经盛了米饭出来,又抓了一把细碎的葱花和香菜撒在鱼头上,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尝尝看,我在网上学的,看看合不合你胃口?”秦雨夹了块肥美的鱼肉到赫惟碗里。 赫惟愣了愣。 这是秦雨第一次给她夹菜,也是这么多年以来,除了程茗以外,有第二个人给她夹菜。 从前和纪柏煊生活在一起,纵使关系亲密,纪柏煊时常提醒阿姨根据赫惟的口味做菜,可是给对方夹菜这样日常又温馨的行为,在从小被餐桌礼仪教育过的纪柏煊那里,一向是不被允许的。 甚至于有时候程茗做这样的举动,会令他眉头紧皱,一时间难以下筷。 对一些瞎讲究的家庭来说,这一行为是不卫生的。 但对于赫惟来说,这是表达关心表达爱的重要方式。 小孩子都是有父母帮着夹菜的。 而如此简单的这一待遇,赫惟等了二十二年。 是这一刻,她才真的感觉到她是有家的,而在这个家里,她不只是一个曾经帮母亲躲过死刑的工具。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她们心里记挂着的,深爱着的女儿。 心里五味杂陈。 赫惟迫不及待将鱼肉夹进嘴里,鱼肉鲜嫩,汤汁浓郁,辣度也正合适。 “哇,太好吃了!妈妈你太厉害了!”赫惟一边吃一边竖起大拇指,试图活跃气氛以掩盖内心深处的情感波动。 她太敏感了,她差一点就要流泪了。 秦雨听了这话备受鼓舞,坐在赫惟对面,看着她吃鱼,又去给赫远征夹菜。三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赫远征说了自己打算回学校申请复职,赫惟也说了自己即将升职的喜讯,时不时干杯喝一口红酒,屋子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吃完饭,赫惟主动去洗碗,赫远征去洗澡,秦雨则坐在沙发上休息。 赫惟洗完碗出来,看到秦雨靠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着,好像有些累了。 “妈妈,你是不是很累了?”赫惟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给她捏了捏肩。 秦雨睁开眼睛,笑了笑,“有点,不过看到你吃得这么开心,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赫惟心里一暖,伸手握住妈妈的手:“谢谢你,妈妈。有你在,我觉得很幸福。” 秦雨轻轻回握她的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母女时光。 赫远征是腿部残疾,前不久去办了残疾证,又将家里的卫生间做了无障碍处理,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独立洗浴和上厕所,除了不能行走,其他基本无碍。 赫惟咨询过医生,他这种情况,右腿还在,是完全可以动手术安装人工膝关节假体的,而我国的膝关节假体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等赫远征腿部肌肉情况再好转一些,差不多年后,便可以考虑此类手术。 赫惟将这事儿告诉妈妈,询问意见。 毋庸置疑,秦雨比她还要希望赫远征能恢复从前双腿走路的样子。 “你和爸爸现在是在恋爱吗?” 赫惟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恋爱……”这样的字眼对秦雨来说显然是陌生的,在狱里服刑二十多年,她早已经忘了自由是何种感受,现在甫一获得自由,犹如新生,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没考虑,就顺应本能地过她的每一天。 “谈恋爱没什么羞耻的,妈妈。” 赫惟开解她,“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年轻人才可以谈恋爱,只要是和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多晚开始都不算晚。” 第126章 赫惟瞥了眼亮着灯的卫生间,轻咳一声,“妈妈,爸爸他真的很爱你。” 父爱无声,赫惟从前没在赫远征身上感受到多么浓烈的感情,可她知道,他心里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纪柏煊说他失踪前每月都会去看秦雨,风雨无阻…… 他学法律,教书育人,却也会在深爱的人遭遇不幸时帮她钻法律的空子,背叛他心中最无可撼动的法律。 赫惟觉得,赫远征和秦雨之间这样历经坎坷和磨难,几十年仍不离不弃的感情才能称得上是爱情。 而她从前自以为是爱情的东西,其实不过是经不起考验的喜欢罢了。 她喜欢过纪柏煊,但后来也没有一直等他。 她也喜欢过程茗,却也可以做到轻而易举就放弃他。 非一个人不可才是真正的爱情。 除此之外,都不值一提。 秦雨声音淡淡,“我和你爸爸,准备下周去领证。” 赫远征回来以后去做了户籍恢复,前不久才拿到的新的户口本,所以领证这事儿才一直耽搁。 赫惟由衷地开心,提议:“等爸爸做完手术能两只腿一起站起来了,你们去拍一套婚纱照吧,还有全家福,我还从来没有和你们一起拍过照片呢。” 秦雨摸摸她头发,“你也大学毕业了,是大姑娘了,如果身边有合眼缘的男孩子,想谈恋爱就去谈,爸爸妈妈绝不阻拦你。” “妈妈……” 赫惟闭上眼睛,想起前一晚,纪柏煊发过来的那长达五秒的语音。 明明一秒就说完的话,他后面空余了好几秒的沉默。 他说他爱她。 有多爱?爱她什么? 赫惟一时间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该回他什么,犹豫再三,索性装睡没作回复。 只是指尖轻轻滑过手机屏幕,却不听使唤地一次又一次点开那几秒钟的语音,那条语音消息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魔力,让她忍不住一次次地重温,甚至添加至收藏。 她知道,让纪柏煊说出那三个字,并不容易。 他一定是做好了打算,想要余生就这样耗在她身上,可她的心中却像是被一团毛线缠绕,理不出头绪。 她想起他们相识的点点滴滴。 初见时,他在校门口的树底下,那不经意的一眼,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另一半的灵魂。 后来的相处,他总是用一种温柔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 他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每一个小动作,都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她从不否认他的感情,甚至于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是她先一步告诉他——“纪柏煊,你喜欢我”。 可爱情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赫惟的心里,还藏着一些未曾解开的疑惑。她知道她没有做好准备去回应这份爱,也害怕这份爱会将她推向另一处深渊。 她害怕,害怕自己的逃避会打破现有的平衡,害怕激怒他,可她没有办法。 “妈妈,”赫惟决定将自己出国留学的计划告诉秦雨,她问她:“如果我想要出国读两年书,也许以后也未必回来,你们会不会愿意让我出去?” “我现在还年轻,比起爱情,我觉得女孩子更应该爱自己,培养自己。” 赫惟大方承认:“以前叛逆,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现在才惊觉北京这地方人才济济,本科学历根本拿不出手,国内的好大学考研我很难考上,趁着我现在英语还没忘光,不如出国待两年。” “你想好了吗?” 秦雨抬头看向赫惟,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你要出国……是因为他吗?” 他? 这大半年,一直有一个强烈的疑问压在秦雨心里,有关纪柏煊,有关赫惟。 她看着赫惟的眼睛,异常痛惜地问她:“他欺负你了,是吗?” 第82章 月亮与六便士09“别动,让我好好抱…… 他? 赫惟从未意识到已经被秦雨看出异常,怔怔地看着她。 “妈妈……”赫惟紧张地抠起指甲,心虚写在脸上。 “告诉妈妈,你和那位纪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好么?”秦雨起身去给赫惟倒了杯水,开水兑了点凉的,温度刚好能入口。 赫惟含了一口,没立即咽下去,思考着如何回答秦雨的这个问题。 “之前在里面,纪先生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不明白他一个外人怎么会对咱们家的事情如此上心,后来出来,才渐渐觉出端倪。” 秦雨自顾自地说:“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纪先生每次来家里,他看向你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既有关心,又好像藏着什么其他的东西。我一度怀疑过他对你图谋不轨,但又觉得不像,因为他对你、对 咱们家的好又好像都是真的。” 听到这里,赫惟眼神里有光微微闪烁,她似乎在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赫惟终于放下水杯,抬头直视秦雨的眼睛,“妈妈,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纪柏煊之间……说来真的话长。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那几年他给了我全部的物质和精神财富,让我念书,给我家人的关心,那时候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特别是爸爸出事以后,他帮着处理了很多事情,还有你出狱那会儿,也是他苦口婆心和我说明原委,替你我安排后续的生活,也是他将爸爸救出苦海,让他回国来和我们团聚。” “可是……我总觉得他好像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坏人,也许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和现在的我相处。” 赫惟没意识到自己是在为纪柏煊找借口。 秦雨叹口气,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轻轻地握住了赫惟的手,“惟惟,妈妈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一点,你今年才二十二岁,才刚大学毕业,未来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妈妈不希望你委屈自己。如果他真的是对你好,可是为什么之前他要答应订婚?我听说之前他在订婚宴上消失,这一行为被传的沸沸扬扬,连累你也被人家议论,甚至……” 秦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响动,应该是赫远征洗完澡要开门出来了。 秦雨长话短说,“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你,不至于每次来我们家里都那样遮遮掩掩,他也从来没有对我和你爸爸坦诚,也没向外界承认过你们两个人的关系。由此可见,我宁愿相信他只是想要把你留在身边,而没有真的打算和你怎么样,你自己想过没有?” 赫惟愣了愣。 她听出了秦雨的言外之意。 她的妈妈以为她才是那个用情至深的人,错付了一段感情,得不到一个名正言顺在他身边的身份。 秦雨以为是纪柏煊不愿对外承认她们两个的关系。 赫惟摇摇头,“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才不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那反而是一种束缚。 秦雨没完全相信,大概是以为赫惟不想让她担心,故意安慰她。 但为人父母也只能尽到提醒义务,至于路到底要怎么走,还是要让孩子自己迈开腿去。 秦雨转身去看换完衣服转着轮椅出来的赫远征,嘱咐道:“不是我想的这样最好,如果是,你一定要记得和妈妈说,妈妈帮你想办法,千万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赫惟点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嗯,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常回家看你们,常和你们说说话,那我打算出国的事……” “我和你爸爸没有意见。” 秦雨拍了拍赫惟的肩膀,“你先去洗澡吧,我回房间去给你爸爸按摩按摩腿,一会儿你洗完早点睡,别管我们。” 赫惟听话照做,直到洗漱完毕躺上床,晚上那一杯半的红酒助眠功效发挥作用,她不到十点钟就进入了梦想。 结果在夜里十二点半,被纪柏煊一个电话打醒。 夜里,手机震动声显得鬼魅又刺耳,赫惟紧皱着眉头去摸索床边的手机,无名怒火逐渐燃至胸腔。 要知道,没有来电铃声,仅仅只是震动就把她震醒,说明这人至少打了有四五通电话,且一直没有停歇地仍在继续。 赫惟强忍着不耐烦,看向手机屏幕上那简单的两个字,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眼,她都来不及将眼睛完全睁开。 她给纪柏煊的备注一直是【老纪】,这么多年都没改过。 几乎是来电被接通的第一时间,赫惟就听到了纪柏煊焦急的声音。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纪柏煊将手机拿的很近,喘着气说:“惟惟,你终于肯接电话了,你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今天怎么没有回家?” 一连几个问题,将赫惟问的一脸懵。 赫惟这才定睛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0:35】 “我……刚才睡着了。” 赫惟心虚地说:“今天工作确实有些累,晚上喝了点酒早早地就睡了。” 第127章 “睡了?”纪柏煊扭头望向身后那栋公寓楼。他刚从上面下来,家里没有人,他快要担心死了。 “嗯,睡着了。”赫惟的语气有些软糯,像是没有完全清醒,说话也难得含糊,带着一丝奶音,像是……夹着嗓子。 纪柏煊人定定地站在风里,听得有些着迷。 “在哪儿睡着了?怎么没回家?”他问她。 赫惟环视了一下四周,清醒过来一些,“在我爸妈这儿呢,怎么了?” 十月末的北京,满地黄叶,风里已经有了些许寒气。 那边短暂沉默了几秒,赫惟竖起耳朵,听出他那边喘息声已然停止,只余阵阵呼啸而过的风声。 忽然,窗外传来什么响动,赫惟起身开了灯,站立到窗边去查看情况。 原来是起风了,折断了楼下路灯旁的一棵栾树。 “喂,你还在听吗?”赫惟重新抓起手机,倚靠着微微透进月光的窗户,叫了他一声。 纪柏煊点点头,然后又想起这是在通电话,对方看不见他的肢体动作,故而应了一声,说:“我在。” “你那边风好大,这个点你还在外面吗?还没回酒店?” “嗯…” “香港也会刮这么大的风吗?”赫惟觉得奇怪,“你现在不会是在海上吧?” “呃……惟惟。”纪柏煊身上还穿着几天前出差时套在外面的那件薄风衣,不料这北京的天气如此阴晴不定,说降温就降温,如同一盆冷水从他脑袋上当头浇下,先前一路跑得不觉得冷,这会儿站在风里,他两只耳朵都快被吹得听不见声音了。 “你不会是回北京了吧?” 赫惟在他欲言又止的沉默里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立即转过身去再次掀开窗帘往外看。 “你回北京了?”这一次,赫惟几乎有90%的把握。 她感觉得到听筒那边,那个人,已经微微在发抖。 赫惟立即去翻衣柜,找出一件厚实的长外套套上,又翻出一条还算厚实的毛毯搭在胳膊上,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他:“你现在在哪?刚下飞机,还是已经到家了?” “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你不在家,我还以为……” 纪柏煊迎着风,无端被呛了口空气,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 赫惟说:“你现在赶紧上楼去,外面那么冷,要是冻感冒了发烧了怎么办?” 现在可是敏感时期,医院里发热门诊就诊人数居高不下,感冒发烧现在可不是小毛病。 “咳咳……我没事。” 纪柏煊快步往小区外走,伸手去招计程车。 “知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打车过去找你,一会儿到了告诉你你再下楼……好么?”他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自从昨晚睡下开始,她没有再回过他的消息,电话也是打了许多个才接起来。 他担心她并不想见他。 赫惟低头看了眼自己,她刚急急忙忙已经穿好了衣服,正要换鞋,这会儿听他这么说,犹豫片刻,还是说:“要么你别折腾了,我打车去找你吧,你现在上楼去洗一个热水澡,洗完我差不多就到了。” 纪柏煊不肯,“你既然已经躺下了,就别再折腾了,我反正都是要折腾的,不在乎多折腾这一下,乖……在家里等我。” 赫惟没再坚持,放下鞋子,又转身回了房间。 只是这一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纪柏煊说:“我需要先挂一下电话,一会儿到了楼底下我给你发消息。” 通话时没有网络,他查询不到上午北京飞香港的航班情况,他下午要去一趟陆氏集团,最迟不能超过一点钟落地香港。 倒推一下,最迟九点的飞机,就算他没有行李、走头等舱快捷通道,最迟最迟,他七点半也得出发去机场了。 满打满算不过七个小时,他现在只想见她一面。 纪柏煊坐进车里,连忙紧了紧风衣领口,在赫惟挂断电话之前叮嘱她:“别睡着了,惟惟。” 赫惟“嗯”了声,问他:“饿不饿,等下要不要我陪你吃点东西?” 他这个时间出现在北京,大概率是那边白天的工作一结束他就出发去机场了,这样风尘仆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只是没等她问完,那边便先一步挂断了电话。 赫惟收了音,手指不自觉滑进微信页面,点进和纪柏煊的对话框。 …… 什么时候,他发了这么多消息过来。 赫惟震惊地一路往上滑,从昨晚那条长达五 秒的语音之后,到刚才接通电话,差不多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发过来三四十条微信消息。 而她竟然一条也没有看见,也一条都没有回复。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他屏蔽了呢。 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就粘人化了,早安要说三遍,早饭午饭吃了什么也要拍给她,还要问她吃了什么,工作忙不忙,以及昨晚那条语音她有没有听到,听到了为什么不回复,巴拉巴拉说了一堆。 赫惟一路滑下来,心道:已阅,但就是不回。 问就是苹果手机微信接收消息有延迟,她真的没有收到这一长串信息,等她这会儿看到,再回,很明显又不合时宜了。 总不能这时候她回一条:【早饭是玉米和豆浆,午饭吃的是楼下的快餐,工作挺忙的……】 这不是故意气人么? 好在纪柏煊不是那种会在这种事情上较真的人,赫惟知道他不是生气自己不回消息才跑回来,他只是担心她,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又静静地滑弄了一会儿手机,赫惟收到纪柏煊的微信消息,让她下楼。 他还不忘叮嘱她:【多穿一点,外面冷。动静小一点,别吵醒你爸妈。】 赫惟裹紧衣服,再次拿起那张小毯子,蹑手蹑脚地出门,下楼。 单元楼有门禁,到了晚上门都会锁起来,除了住户人脸识别开门,外面的人一律入不了内。 故而赫惟下楼时,远远地,就看见纪柏煊站在透明门外,双手抱着胳膊,尽管他身上的风衣衣摆被吹起来,一眼便看出他身上寒意,可等她的时候却是一脸笑容。 赫惟开了门锁,手还没摸上门把,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时间,风卷着寒气涌进来,赫惟来不及躲闪,被人一把搂进怀里。 像是怕他一撒手她就会被风藏起来,他搂的那样紧,紧到那阵风都没机会接近她,就已经被纪柏煊隔绝在她们之外。 “哎呀,我快要不能呼吸了!”赫惟假模假式地在他胸口锤了两下,“要抱也别在大门口呀,万一有邻居这个点回来……” “也是。” 纪柏煊是个讲究的人,确实也脸皮薄,担心被人撞见,连忙拉着赫惟往应急通道走。 外面太冷,他不愿赫惟跟着受凉,干脆就在这楼道里坐一会儿,抱一会儿。 如此也便足够了。 赫惟看一眼纪柏煊的穿着,刚才在电话里因为他咳嗽而起的担忧瞬间变为埋怨。 “穿这么一点,你不冷谁冷?” 她的眼里幽怨不少。 纪柏煊主动认错,“出门的时候只想着香港穿什么,忘了看北京的天气预报了,我下回一定注意。” “咯-”赫惟将手里的毛毯递给递给他,让他披上。 纪柏煊伸手接过来,将其折了折,摊在台阶上,唤她。 “坐一会儿吧。” 赫惟坐过去,挨着纪柏煊,再度被他带进怀里。 “香港的计划有什么变动么,你这时候回来。” 纪柏煊下巴蹭在她颈肩,低着头,温热呼吸洒上去。 “没有,就是想回来确认一下你好不好,今天一天联系都不上你,我心里实在有些慌。” “我能有什么事情?”赫惟怪他小题大做,“我的手机有时候收不到消息提醒,电话又是常年开的震动,漏回消息很正常,你也不知道给其他人打个电话问一下再……” 纪柏煊没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吻了上去。 他的唇带着些风霜夜露之冰冷,甫一贴上,犹如台风过境。 不过片刻,便将她的全部气息裹挟,吞没。 “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感受到赫惟缩在他怀里的手不自在地左右扭动,纪柏煊按住她一只胳膊,将她抱起坐在他腿上,面面相对,吻进一步加深。 赫惟艰难地在他的吻里找到片刻喘息机会,再次抬头,目光对视之间,她看到他被雾气弥漫遮住视野的眼镜。 她们的呼吸是滚烫的,缠绕在一起,那么热烈,那么喧嚣。 而她的心也不可能一如既往地冰冷下去。 赫惟想不明白,为何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拥抱,一个吻,就让她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仿佛他打开那扇门走进来,走进的不止是这个寂廖的夜。 第83章 月亮与六便士10妻不叫,夫之过。…… 凌晨的北京,五环以内和白天无异,道路上车辆不减,路两旁商户霓虹灯一家比一家亮。 第128章 纵是在疫情之下,依旧未看出经济衰败之相。 因为这里是北京。 北京,认输的从来只有来往的人,没有时间。 强大如纪柏煊,也不是例外。 纪柏煊到赫惟家小区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有限的时间飞逝,他在计程车上一直拧着眉,直到目光所及之处有了赫惟的身影,他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这么说,你香港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赫惟被他亲得微微发懵,仰起头,一张脸已然通红。 “是…天亮了我就得去机场了。”他不舍地又亲亲她额头,抱着她胡乱地蹭。 “以后再也不出差了。”纪柏煊说:“如果不是这个项目非我不可,我真的宁愿将这董事长的位子让出去,这样还能多一些时间陪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赫惟忽然想起以前,那时候纪柏煊隔三差五出差,她总是两眼红红地看着他收拾行李,而她因为学业,大部分时候都没办法赖着他。 现在倒像是反过来了,变成他离不开了。 “对了,我今天在公司发现了一个很震惊的事儿,以前我从未想过……” “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纪柏煊原本就不太相信这事儿和纪柏娅有关,即便有,多半也是她那个爹授意的。 “时间紧凑,我们不要提无关紧要的人。”他只想抱抱她,和她一起安静地待一会儿。 “冷不冷?”楼道里虽比外头暖和,但待久了肯定也会冷,纪柏煊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我七点多出发去机场,你困不困,如果困了我就早点过去,不耽误你睡觉。” 毕竟明天她还要上班,要是一宿不睡,他才是真的心疼。 “要不然我陪你去机场吧,在附近开个房间,我陪你待一会儿。”这么大老远打飞的回来,好像不给他抱够了,有些说不过去。 纪柏煊笑一声,“机场太远了,你要是陪我,明天早上上班太折腾。” 他起身,摸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提议:“我们偷偷溜进你房间,我陪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赫惟点点头,茫然中伸出一只手去牵他,然后恰逢其时地打了个哈欠。 “你真的不用吃点东西么?” “在飞机上吃过了。” 电梯缓缓上行,纪柏煊陪着赫惟,鬼鬼祟祟溜进房间。 赫惟脱下外套,而纪柏煊只是脱了风衣,衬衫和西裤依旧穿着,随她一起躺进绵软的被子里。 “床有点小,你往我这边来一点。”赫惟摸到他的腰,男性气息再度扑鼻,她仰头承受一个比刚才更为炙热的亲吻。 纪柏煊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伸到她脖子后面给她枕着,终于亲够了,见她还没睡着,他舌头还逗留在她敏感的耳后,回忆起过去。 “以前我住在你隔壁的房间,有几次半夜睡不着,你敲门给我送过热水,你还记得么?”隔壁的床比赫惟这张要大,和她公寓里那张床差不多。 “那是爸爸让我送进去的。”赫惟没有撒谎,那时候她并不觉得纪柏煊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甚至还有些害怕他。 后来却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想来也是被他给惯的。 长夜慢慢,赫惟就这么由他抱着,时不时亲一下,直至天明,闹钟响起,赫惟伸手摸向床畔,空余一抹温热。 - 纪柏煊提前一天回 来,拎了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到赫惟家里看望她爸妈。 除却客套,其余时间都在和赫远征说话,一会儿说起集团内部的矛盾,一会儿聊起他这个年纪还未婚育的难题,纪柏煊总是浅浅解释,并没有细说。 男人总归要比女人心粗一些,当初他既然敢将赫惟托付给纪柏煊,也就意味着对他人品放心,没像秦雨一般敏锐地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 赫惟回来时楼下停着纪柏煊的车,叶雪扬在里面远远和她打了个招呼,问她明天有没有安排。 周六,按照惯例她会在家宅一天,原本的计划是睡到下午,然后去机场接纪柏煊,只是没想到他提前一天回来,省去了她明天奔波一场。 在得知叶雪扬和孟昭明天打算去寺庙之后,赫惟思考片刻,答应同去。 她打算给全家求个平安,顺便……替不久之后参加考试的程茗同学也拜一拜。 这些日子她和程茗偶有通信,虽不频繁,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却不敢告诉纪柏煊。 好像她们之间,这个人是什么禁忌。 没在家里吃晚饭,赫惟被纪柏煊拉走,秦雨目送两人下楼,站在阳台上看了好一会儿。 没有想象当中的亲昵,赫惟走在前面,纪柏煊跟在后面,那画面比起妇唱夫随,倒更像是来娘家接生气的小媳妇的女婿,不敢多话,也不敢上前拉扯,生怕一个不小心,人就不跟着回去了。 秦雨猜到她们住在一块儿,否则家里有赫惟的房间,她没必要一直拖着不搬回家里来。 而且有好几次,她和赫惟通电话时,那边隐隐有其他人的声音,不是纪柏煊又能是谁? 方才听说纪柏煊三里河那幢别墅重新装修通风结束,赫远征说改天去他那里做客,他支支吾吾说未必会搬进去住,当时偷看赫惟的那几眼,应当就是在询问她是否愿意搬过去。 母女连心,虽然赫惟没有在她面前承认什么,但她心里清楚,这两人之间的情感瓜葛并不简单。 只是赫惟现在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好问的那么具体。 “看什么呢?”赫远征推着轮椅出来,拍拍妻子的胳膊,“外面风大,回屋里吧。” 楼下,叶雪扬拉开车门,赫惟斜靠在车门边,没立即进车里,燃了支烟,吐在风里。 “一会儿把你们送到家,我也该下班了。” 叶雪扬看着赫惟,笑道。 “今天又是你去机场接的人?”她递给叶雪扬一支烟,对方眼神问询过纪柏煊之后,才接过来点燃。 纪柏煊前两天感冒,后来在香港的几天都是咳嗽陪他度过的,好在没有发烧,配了些感冒冲剂喝一喝就基本好了,这会儿人已经躲进了车里,没陪着抽烟。 叶雪扬陪赫惟闲聊几句,问起周六去法源寺的事儿。 纪柏煊坐在后座,半晌,接了一句:“明天几点?” 这意思,他也要去。 “拜佛,宜早不宜晚。”叶雪扬说:“其实离考试还有一个来月,我心里没什么底,烧香拜佛不过就是凡人安慰自己的一点手段罢了,要不是孟昭和叶松青在那里说,我也没打算去。” “那你一会儿把车开回去吧,明天十点左右过来接我们?” 纪柏煊直接把时间定好,降下车窗,询问赫惟:“十点好不好?太早了你起不来。” 什么叫太早了她起不来…… 赫惟白他一眼,“时间上我都ok。” 上了车,也没给纪柏煊一个好脸色。 “吵架了?”叶雪扬透过后视镜,看见赫惟一直望着车窗外,没有搭理纪柏煊的欲望,忍不住问。 “没有。”赫惟咬牙切齿,“这么殷勤,出个差一回来就往我家里送东西,是唯恐我父母猜不出来他什么用意。” “惟惟我……”冤枉啊。 提前回来原本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又恰好有东西要拿给赫远征,他这才…… “我妈妈已经开始起疑了。” 赫惟说:“你以后还是少出现在她们面前比较好,否则次数多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纪柏煊突然发问:“就如实相告不可以么?” “如实相告?怎么个告法?” 赫惟扭过头来看向他,“告诉她们,我们之间这混沌的、扭曲的另类关系?” “怎么就……”混沌的、扭曲的另类关系了。 纪柏煊一时哑口。 他以为过了这么久,她们现在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原来在她心里,她们之间是这样不堪。 莫非,她从未想过她们的以后。 …… 前排的叶雪扬脊背绷直,为自己一开始挑头问起的那句话后悔不已。 - 回到赫惟的小公寓,几乎是一合上门,纪柏煊就将人抵在门后,磨刀霍霍蹭着她。 吻落在她脖颈,轻柔地啃咬。 好半天,才用带着鼻音的冷调骂她:“小没良心。” 他对她父母殷勤些也是他的错了? 他为她考虑,下了飞机家都没回就直接去找她,她还生上气了? 赫惟推他,“你感冒了,别亲……” “看过医生了,说是风寒型感冒,不传染,而且已经基本好了。”他的吻辗转至她唇边,刻意加重力度,咬在她唇上。 “前两天还是好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纪柏煊退后一步,远远打量赫惟。她眼底有少许红色,似委屈,又好似在生他的气。 其实,就连赫惟自己都未曾察觉,她这样无端地生气,气的其实分明是自己。 第129章 她气自己狠不下心,明明有那么多理由该恼他怨他,明明现在的一切都不是她所愿,可是为什么那晚他携风而来,竟然让她觉得动容。 就像妈妈说的,他对她的好都是真的,对她们家的关心和照顾也都是真的。 赫惟知道,即便没有她,他当年也不会对赫远征的事情袖手旁观,因为……他重情重义,他心地纯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那些年,那些恩情,她知道她一辈子也还不清。 而她现在还想着离开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她没有良心。 否则怎么会……一边计划离开他,一边又害怕被他撇下。 前一天晚上通话,赫惟分明听到他身旁有个年轻女孩儿的声音,声音软绵绵的,比她乖多了。听筒里问他,他只说是陆氏千金,三言两语岔开了话题。 后来赫惟搜了好半天这位陆氏集团的千金,心里隐隐不安,直到今天见到纪柏煊时才渐渐消散。 爱恨因果,越想越没有头绪,不如做了再说。 赫惟在车上时就开始冷言冷语,不过是希望他待会儿别手下留情。 “惟惟,发生什么事了?” 觉察出赫惟眼底的红色弥漫开来,纪柏煊一颗心像是被人拧住一般,下意识拥住她。 赫惟在他怀里抬头,稳准狠地一口衔住他滚动的喉结。 伸手握住,自己往里放。 “感冒痊愈了?”她再次向他确认。 那样紧凑的时间,也不知道干什么要巴巴地跑回来,衣服也不穿穿好,他不感冒谁感冒。 纪柏煊声音还不算清明,“基本好了……惟惟是在担心我么?” 意识到这一点,他方才在车里的那点失落,又渐渐平息。 他真的很好哄。 赫惟闭眼吻他,鼻尖酸涩,只因她突然想起,除了她,大概这个世界上也没有谁真的关心在意他了。 于纪家而言,于他的爷爷、叔叔们而言,他不过就是个管理公司或者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于他母亲而言,他也只是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翻版,方琼信佛多年,对这个儿子本就是放养…… 赫惟连连点头,“我担心你。” 她没有撒谎, 她当然担心他,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她都会记挂他。 她们是家人,一直都是。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照顾好自己,绝对不再让惟惟担心了。”他亲亲她,就着这个姿势,抱她去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磨,等她哼哼唧唧难受了,他又忽然撤离,转身去关窗户。 晚餐是叫的外卖,赫惟最常吃的那家烤鸭店,半只鸭子,她们吃的满嘴油,谁也不嫌弃谁地一会儿又亲作一团。 赫惟拉着他去冲洗,热水润滑,两人在洗脸台前刷牙,她胡乱地往后蹭两下,被反手捉住,茶了个措手不及。 没有阻隔,一切感官都更敏感。 没多大一会儿,腿就开始抽筋。 纪柏煊干脆扶住她一条腿,借力给她,几步走到客厅里,他已经完全将她腾空抱起,斜上斜下地颠。 太刺激了,赫惟忍不住叫了几声,又担心被隔壁邻居听见,只能紧着嗓子硬憋。 古人云:妻不叫,夫之过。 妻不敢叫,房屋隔音之过。 纪柏煊看她皱眉的样子心疼,抱她去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了音乐播放器。 歌单里最近几首都是摇滚,是陆氏集团那位年轻的掌权人早些年发行的几张单曲,曾在香港风靡过一时。 自古以来,摇滚象征自由。 他在粤语音符里驰骋,听她天籁般细碎声音交织在乐器声中,大约是被感染,他红着的耳朵分明也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声音。 像是二重奏。 她在低吟,他在低吼。 最后的最后,是他手指被她咬出印记,他轻轻覆在她耳边,问她可不可以…… 第84章 月亮与六便士11“希望我怎样,惟惟…… 纪柏煊问出那句话的时候,赫惟尚在极致的愉悦里,浑身颤抖不止,大脑一片空白。 世界是晃荡不定的,他的汗滴洒在她的皮肤上,她抱着他,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 她咬着他的手,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让他停下,还是想让他继续攻克她。 人可否在短时间内获得连续的**,她没试过,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她抱着他,紧紧抱着他,从未如此用力过。 纪柏煊温柔吻着她,像一颗种子深埋进肥沃土壤,就那么埋着,迫使自己压下那一瞬的爆裂情绪。 他听见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动,还是不要停? 不要s里面,还是不要b出来? 他凑近,让她再说一遍。 “不要什么?”或者……她要什么? 他哄着她:“希望我怎样,惟惟说出来。” 而她嘴里插着他的手指,口水泛滥,哼哼唧唧地都带了哭腔。 抽泣一般,抖动着肩膀,像是真的被纪柏煊欺负了。 粤语歌断续,是单曲循环,而这夜晚绵长,她们小别需要多日,不能拘泥于一招一势。 纪柏煊缓了缓,待那股劲儿过去,眼神逐渐清明,他停下来,将她抱下来,侧身躺着,再度从背后拥住她。 以一个斜斜的角度,一往无前。 西天取经有九九八十一难,惟惟极限是七七四十九下。 好像在这件事情上,她们身处两个对立面,他只需要取悦她、满足她、送她到。 而他自己,则显得并不那么重要。 他喜欢毫无阻隔地与她亲密,那样才显得亲密无间,没有一丝一毫横亘在她们之间。 穿着雨衣,总觉得心和心隔得好远。 等不到赫惟回答,纪柏煊只能凭感觉照顾她的情绪,而她紧紧抓着他胳膊,不让他撤,不让他离开,他就以为她是默许的。 而当他终于不再克制自己,尽数给她,她又推着他,两行泪哗哗流下来。 纪柏煊吓一跳,忙问:“怎么了?是我……会错意了么?” 他扶着出来,捎带春潮夜露。 赫惟摇摇头。不是因为他这一举动,而是因为骤然被烫了这一下,她还没从眩晕中解脱,便感觉到他缓缓抽。离,连带着他的馈赠,随眼泪倾泄。 如同一个热热的瓶子,被拔开塞子,一瞬间热流都汇聚一处,急着涌出。 赫惟扶住他,堵住,“先别……” 她担心会弄脏床单。 殊不知,落在纪柏煊耳朵里,倒成了索要。 他被鼓动着,帮她垫高枕头,重振旗鼓,再度推进,不浪费一点一滴。 塞子归位,精华灌入,此番逗留,路途颠簸,纪柏煊横冲直撞,送去一波又一波热浪。 赫惟是被浪打翻的帆船,溺入深海,几度濒死。 纪柏煊一只胳膊是控帆索,青筋暴起,动力十足。 直到保证八个小时睡眠的闹钟响起,他才恋恋不舍放过她,找来湿巾为她细心擦拭。 - 赫惟睡到九点半,被纪柏煊抱着去卫生间刷牙。 她眼睛还未睁开,就被人抱上洗脸台,手指拨开上下唇,用细软牙刷轻轻帮她刷牙。 “张嘴。”他哄着她,一只手帮她撑住半边脸,防止她睡着人顺势栽下去。 赫惟哼哼着,嫌他敷衍,边边角角都没有刷到。 纪柏煊觉得好笑,“明明醒了,自己刷。” 他停下来,握着她的手自己去抓牙刷。 赫惟睁开一只眼睛,恨恨地瞪着他,“不起了。” 周末,如果不是他,她本可以睡够十二个、至少十个小时的。 纪柏煊拿她没有办法。 他一看见她那张脸,就心疼。 他总想起她小时候,那么一点点高,胳膊、腿都纤细,背上背着个巨沉的书包,小脸上一点笑容也无。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心疼她,总想着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渐渐迷了心智。 他好爱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这么爱了,爱到自以为看着她幸福就好,却发现原来他根本做不到将她的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克制的人,可面对她,他所有的防御系统全部瘫痪。 五年前就瘫痪过一次,那时的他不辞而别,险些就酿成大祸。 他好心疼她。 心疼到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十八岁正值青春的一张脸,他根本不敢让她疼,不敢让她冒一丝以后可能会后悔的风险。 她们相爱,原本就是一条不归路。 如果有一天她不想走了,想撤离,他作为一个男人,这个不公平的社会也许不会去声讨他,但绝不会放过赫惟。 自古以来老夫少妻,没有人恭贺,多的是背地里嚼舌根的。 男人,别人至多就是嘲讽他老牛吃嫩草,形容他其貌不扬。 第130章 女人,却会像历史上的潘金莲一样,被抹黑造谣成人人喊打的模样。 幸好…… 幸好他那时候忍住了。 而她现在,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别人都在追星、看动漫,她却要背负父母的重担,白天辛苦工作,晚上还要应付他这个“老男朋友”。 又惹出他另一层次的心疼。 今晚一定让她好好休息,纪柏煊在心里默默发誓。 既然她已经默许了愿意和他一起孕育一个生命,她们就该一起戒烟戒酒、生活规律。 以后不熬夜了,尽量十二点前睡觉,他还要督促她一起运动健身,把抵抗力提高上来…… “想什么呢?”赫惟自己从洗脸台上下来,接水扑了一把脸,扯出一张洗脸巾擦干,回卧室去贴面膜。 纪柏煊早洗漱过了,这会儿去厨房煎蛋,做了两个三明治,冲了两杯咖啡端到茶几上,找来赫惟的ipad替她把下饭剧点开。 将近十点,两人磨磨叽叽下楼。 赫惟被硬逼着穿了件厚的要命的加绒卫衣,再一扭头,发现纪柏煊这厮不知道从哪整的一件同色系的卫衣,两件虽有轻微差别,可乍一看分明与情侣装无异。 不是…… 赫惟扭捏着,不愿意去了。 “乖,今天温度低,多穿一点衣服防止感冒。” 他捏捏她手,把她拉上车。 “啧啧~”前排的叶松青回过头来,小表情格外欠揍。 “纪叔叔这是偷穿了小孩子的衣服?”与他的年纪和身份实在不符。 叶雪扬斜他一眼,“出门在外,别给清华丢脸。”不礼貌。 叶松青吐吐舌,噤声了。 赫惟害臊,半敞着卫衣拉链就是不扣好,头顶的鸭舌帽越戴越低,配上口罩,几乎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个明星呢。”孟昭审视了她一会儿,开口调侃。 “我是明星,老纪你就是金主爸爸,咱俩走在一处,原本挺正常的,你非要穿这个衣服, 不打自招。” 赫惟看看他,他面不改色道:“还记得你十八岁那年和我说过的话吗?” 赫惟愣了愣,那一年她说过好多话,没几句成功做到的,这会儿他提出来,是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讨伐她吗? “你说如果我在意外界的声音,我们可以不在外面牵手,只关起门来在家里亲密。” 他说亲密两个字的时候,眼神轻轻扫过来,仿佛在提醒她,昨晚,她们是如何亲密的。 “咳咳-”越老话越多,你快闭嘴吧。 纪柏煊不知从哪儿找出一瓶水,递给赫惟,“有点凉,忘记带点热水了。” 然后旁若无人地笑笑,“那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不可以,因为人是不可以活得那么割裂的,不可以在家里爱你,出了门就假装不爱。惟惟,我没有双重人格,如果关起门来你允许我爱你,那么站在阳光下,站在别人的眼光里,我只会更加爱你。” 赫惟一口水含在嘴里,差点没咽下去。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表白。 虽然他前面加了“如果”两个字。 但毕竟车里这么多人,他怎么说的出口…… 果然人的脸皮,是越练越厚的。 赫惟看了眼前排两个人,艰难地咽下这一口水,将水递回给他。 “惟惟,你不是什么见不得人、拿不出手的玩具,我也不是。”纪柏煊又接了一句,被赫惟一把捂住嘴。 “你今天只可以说十句话,说完了我们就回家。”她好尴尬,早知道就不带他出门了。 说什么呢,怎么扯到玩具上了。 不过他说的没毛病,只有玩具才可以做到在家里亲密,出了门疏离,因为她们没有心。 而人都有心,星移斗转,有心就会有变故。 下车的时候,叶雪扬听从纪柏煊的建议,将车子停在隐蔽处,几个人下车往胡同里走。 烂漫胡同,据说是北京最浪漫的胡同。 到处是涂鸦和五彩斑斓的花池,很有北京传统胡同的氛围感。 纪柏煊说:“以前的胡同都这个样,现在到处修建,老的胡同越来越少,北京也快没有北京的味道了。” “那还是不一样的,北京永远是北京。”孟昭说:“我在纽约的时候,每次和新朋友介绍我是中国人,她们第一个想到的中国城市就是北京,就是故宫、长城、四合院,虽然说文化越老越吃香,但北京的地位绝不会因时代发展而衰落。” 疫情下,北京四处游客锐减,法源寺原本比起雍和宫就更冷淡些,加之寺庙里古树参天,很容易给人一种隐天蔽日的的静谧之感。 “一部法源寺,半部中国史。” 没想到除纪柏煊外,大家竟都是第一次来。 而纪柏煊上一次过来,还是许多年前,方琼带着他进来礼佛,让老僧相看,问他是否有佛缘。 老僧摇摇头,没说话,却塞给他一把糖。 赫惟问他:“什么糖?” “现在毗卢殿好像可以自取,一会儿我们去看看。”他牵上赫惟,慢慢悠悠走在孟昭她们后面。: 虽然不是三四月丁香花盛开之际,但望着那些红墙灰瓦,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与之辉映,总有种和历史对话的量子纠缠感。 怪不得那么多穿越小说,开篇都是从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穿过去的。 赫惟叫住孟昭,问她:“法源寺求什么最准?” “求事业啊,我妈说了,法源寺虽然人没有雍和宫多,但是很灵的!”她手里捧着香,行至天王殿前的石狮子处,等赫惟。 赫惟几步跑过去,伸手摸了摸小狮子的头。 “你摸它干嘛?”孟昭不解。 “摸摸狮子头,今生不用愁。”赫惟从没来过寺庙,但听秦雨说过那么一嘴,好像她当年犯事以后也曾在佛祖面前忏悔。能活着走出牢狱,也多亏老天保佑。 “你背靠纪柏煊这棵大树,求他不比求佛来得靠谱?”孟昭半开玩笑地说。 赫惟低头看了眼树下的影子,心里的迷茫像那些树叶一样,密密麻麻。 这个道理她并不是不知晓,只是承受他那么多的好,下辈子她也还不起。 赫惟点燃手里的香,站在风里,闭目祈愿。 不是推崇迷信,是佛学文化既然存在,自然有它的道理和规律。 信则有,不信则无。 赫惟愿意相信善恶有报,而像纪柏煊这样的人,也理应得到上苍的庇佑。 赫惟在心里默默为他祈祷,直到最后从藏经阁里出来,她们在外面等叶雪扬。 赫惟看着门边壁画被揭去而未修复的痕迹,面对历史留白,她顿感时间的无声却有力量。 很多东西,修不修复都会有痕迹。 赫惟抬头,对上纪柏煊空洞的眼神。 “在想什么呢?”她问他。 “我在想……佛真的能听见凡人的祈祷么?”如果能,会帮他实现么? “能吧。”反正她觉得能。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是没有想起来?”他的表情突然有些委屈。 “想起什么?”赫惟困惑。 “惟惟,祝我生日快乐。”他忽然抱住她,笑道:“过生日的时候来寺庙里进香,是不是意味着,愿望实现的概率也可以再翻一倍?” 赫惟抿唇,低语:“纪柏煊,你真贪心。”: 第85章 月亮与六便士12战斗一整夜 赫惟完全忘了,十月的最后一天,是纪柏煊的生日。 她原本想去接机,也不是为了给他过生日,只是觉得久别他一定会想第一时间见到自己,却没想到他提前回来是因为这个。 赫惟抬头,面不改色地胡诌,“我以为你和我在一块儿,会不愿意别人提醒你又长大一岁。” “是不太容易接受,”纪柏煊撇撇嘴,“但也不能被人完全忘了。” 赫惟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佛祖面前,不能太轻狂,你先放开我。” “我今天会有生日礼物么?”他试探着问。 从前每一年他的生日,她不过冷冷地发一句生日问候,好不容易今年她们在一起了,他不想再隔着手机屏幕自己揣测她发来的那些文字的温度。 从前他没有哪一年忘记过她的生日,不是想要她回以等同价值的礼物,他只是想要她的一点在意和关心。 “我回去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吧。”赫惟捏捏他手,灵机一动,“本来你今天回来,我是打算去机场接你的……我有一天的时间做准备。” “准备什么?”她说什么他都信。 “准备什么,昨晚太累……我不记得了。”她狡黠笑笑,嘴甜道:“对不起嘛,早上睡醒太懵了,忘记时间了,回去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偿?”纪柏煊来劲了。 “佛门圣地,不要口出狂言哦我警告你!” 两人闹着,一阵风过,梧桐树叶稀稀拉拉落了些,明艳的黄色被尽收眼底,弥补了当日艳阳缺席的小小遗憾。 第131章 纪柏煊换了个位置,替赫惟挡住风,伸伸手将赫惟的外套拉链重新拉拉好,再度帮她理了理身后的帽子。 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荡,摸摸她的头,“一天天的,脑袋瓜里总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是那么昏淫无度的人么?” “不如晚上再吃长寿面吧,一会儿结束,我们去约会吧。” 就像大街上随便一对情侣一样。 他站在衰败的银杏树下,自己独站成一个春。 “就这点要求?”赫惟垫脚,拾起他衣领旁的一片黄叶,丢进风里。 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柔情。 叶落归根,三生有杏。 岁月从来不言,却见证了所有真心。 - 十一月末,国考。 赫惟被孟昭撺掇着,穿上了那件,半月前和纪柏煊一块儿去苏州出差订做的旗袍。 不算厚实的布料,赫惟在老裁缝的建议下配了一件斗篷,斗篷是当天就拿到了,而这件定制的旗袍在加急之后还是耗费了半月时间,赫惟差一点就要忘记了。 收到快递的时候,孟昭正好在赫惟这儿。 纪柏煊陪着叶雪扬去和一位领导吃饭,聊得就是笔试一旦通过的后续情况,估计要多喝些酒,结束了不便来惊扰赫惟,提前让孟昭过来陪着。 美国疫情好转,孟昭已经决定年后复学,修完最后的学分,拿到毕业证之后回国发展。 她这段时间托孟伟找了关系,不出意外,明年就能进入新华社实习,虽然日后入编机会还需她自己争取,但她显然已经斗志满满。 孟昭下定决定,说等叶雪扬录取结果一下来,就正式向家里坦白两人的关系。 所以这场考试,不仅事关叶雪扬的前途,还很大概率影响着她们两个人的关系。 “明天纪叔叔是不是要回纪家吃晚饭?”孟昭想起来不知从哪里听的一嘴。 “嗯,他那个最小的堂妹带男朋友回家吃饭,爷爷让他下午回去一下。”赫惟对着镜子踱步,总觉得身上的旗袍勒得人喘不过来气。 “我记得他堂妹和咱们一般年纪,小时候程茗哥还带她和我们一起玩过。” 孟昭冲着镜子里的赫惟吹起口哨,“多好看呐,明天就穿这件出门吃饭吧,咱们到时候早半个小时出门,去考场接他们,旗开得胜——多好的寓意呀。” 高考校门外的妈妈们清一色地都穿旗袍,就是图个寓意好。 赫惟摇摇头,“这也太……” “不冷啊,你这旗袍料子就是秋冬穿的,你里面穿条光腿神器,外面披上斗篷,正好吃完饭咱们去那家旧舞厅,多出片啊。” “可是我最近好像胖了。”赫惟嘟囔着,在心里责怪纪柏煊连日来大肆采购零食,她前两天上称胖了三斤了! 孟昭扶着她肩膀,在镜子前360度转了一圈,发自内心地赞美:“这叫丰盈,太瘦了穿旗袍像根竹竿一样,就得有点肉才好看呢。” 说着退后两步打量她,贱兮兮道:“你最近是不是偷吃什么好东西了,我怎么看你好像升杯了?” “过几天大姨妈要来了,长了点儿……” “啧啧,你姨妈对你可真好,不像我们家那位,每次造访,就跟战斗了一整夜似的,腰酸背疼的。” 赫惟抓住重点,“你们试过战斗一整夜?” 孟昭眼神缥缈,看向她,“年轻就是本钱,羡慕吧?” 赫惟没说话,孟昭轻轻凑到她身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们家没装监控吧?” “神经啊。”赫惟给她一掌。 “那我可就说了啊,”孟昭环视四周,坏心思直接写在了脸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反正你俩的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我知道纪叔叔对你来说可能也许大概是白月光,有滤镜,但你现在睡也睡到了,征服也征服了,差不多也该想想切实的问题了。” “什么是切实的问题?” “很明显啊,你今年二十二,纪叔叔今年三十六,现在也许大概你们的x生活还算和谐,可是十年以后呢?二十年以后呢?你不得为自己的后半生幸福未雨绸缪一下啊?” 孟昭眼珠子转了转,“要不咱们还是选程茗哥吧,前两天我看他在朋友圈发健身照来着,啧啧,直接把他舅舅拍死在沙滩上啊。” 分手半年多,程茗一门心思扑在课业上,朋友圈已经好久没营业过,孟昭说的这张照片,赫惟完全没有印象。 “这么喜欢,不如你踹了叶雪扬,自己上啊。” 赫惟故意道:“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呢,而且你妈妈也很喜欢他,” 孟昭头摇成拨浪鼓,“那不行,我是智性恋,不喜欢傻黑甜。” 她就喜欢叶雪扬那一款,谁来了都不换。 两人闹了闹,睡下时已经夜半,赫惟半夜上了个洗手间,百无聊赖刷起朋友圈,想起孟昭说的程茗的那条朋友圈,不自觉点进他的头像。 结果却是一片空白。 不至于吧? 分手之后屏蔽她,程茗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 果不其然,赫惟左一翻右一翻,发现蹊跷。 明明是她主动把人家朋友圈给屏蔽了呀! 无奈,无语,无厘头。 纪柏煊这个宇宙无敌小心眼,什么时候干的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 “神经,给你的心眼丢进马桶里,冲走!”赫惟按下冲水键,顿时下定决定明天就穿旗袍出门。 很久没叛逆了,她屁股有点痒。 三十六岁的人了哇,到底要怎样他才会明白,她现在提起程茗、在意程茗,并非就是余情未了,真正的放下才不是不提不看,更不是躲躲藏藏的欲盖弥彰。 是即使将她们两个人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给她们机会,她们也不会发生任何的底气。 纪柏煊为什么没有这样的底气呢? 赫惟想不明白,只觉当这个问题出现在脑海当中的时候,胸口隐隐被扯痛。 - 隔天下午,纪柏煊回四合院吃饭,赫惟提前报备了晚上和孟昭、叶雪扬约了晚饭,让他不必着急回来。 纪柏煊没说什么,问她晚上要不要他去接,赫惟思考了会儿,被孟昭眼神勒令拒绝。 晚饭不是重点,饭后去程茗推荐的那家舞厅才是重头戏。孟昭不确定纪柏煊那种老古板是否会觉得那样的场合过于乌烟瘴气,劝赫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先瞒着。 从前上高中时,赫惟就为跟着程茗出去玩儿撒过不少谎,她知道纪柏煊这个人好骗,早就积累了不少经验。 只是出门前,再次看向镜子里浓妆艳抹的自己,总有种背着老公出门偷吃的负罪感。 镜中人陌生得不像自己,长发被盘起挽成一个低髻,紫灰色旗袍胸口收得很紧,上身的斗篷长度刚刚及腰,无形连接她傲人的臀部曲线,裙摆单边开叉到膝盖,露出白皙纤细的一截小腿…… 这还是赫惟第一次穿得这么女人。 赫惟五官圆润减龄,长着一张娃娃脸,平时不论穿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像女学生,职业装穿在她身上也看不出女强人的干练果敢。 是优点也是缺点,年长的人羡慕她青春常驻,而她自己却常常沮丧于不少同事以貌取人,以此质疑她的工作能力。 二十二岁,再过不到一个月她就二十三岁了。 她必须像个大人,否则要怎么对抗这个残酷的世界呢? 难道要一辈子依靠纪柏煊嘛? 她才不要。 好像许多女孩子这一辈子,属于自己的人生只有那么几年。 小时候她们是父母的孩子,结婚以后她们是某太太,再过几年成为某某某的妈妈,几千年过去了,中国大部分的女性还是身处在从父、从夫、从子的可笑的封建社会。 赫惟不想和她们一样,她想要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一张漂亮的脸只是她的名片。 赫惟最后一次在镜子前转身,终于抿抿唇,换上鞋子出门。 和孟昭在考场外面碰头,赫惟步子迈得小,手里捏着手拿包,还不习惯周围人投过来的炙热目光。 虽然她戴着口罩,但这样一身打扮,回头率实在低不下去。 孟昭作陪,也穿了件改良版的旗袍套装。准确地说,这种风格现在在网上叫作“新中式”,独立设计,价格偏贵。 孟昭是打算把这一身穿到美国去的,到时候也叫她那些欣赏中华文化的同学们看看什么叫东方韵味。 她们来的时间刚刚好,没等几分钟,考试结束,程茗和叶雪扬前后脚出来,与她们汇合。 许久未见,程茗脸上终于有了笑脸,许是考试发挥得不错,他几乎是跑着出的考场,远远就朝她们二人挥手。 赫惟挨着孟昭,好半天才开口,“考得怎么样?” “基本十拿九稳吧。”程茗也不谦虚,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赫惟今天这一身,眼里的光亮起又迅速熄灭。 第132章 穿得这么好看,他都不知道该拿自己的眼睛怎么办了。 “叶老师出来了,我们直接去吃饭吧。” 赫惟的视线扫 过程茗,不太自在地收回来。 她发现程茗还在看她。 这一点和她预期的很不相符。 明明,之前在微信上的只言片语已经看不出他还有所眷恋,赫惟以为这半年的时间足够他开始新的生活。 或者是她多想了么,他只是正常地在看她,不牵扯任何私人感情? 一路上,赫惟从清者自清变得不那么笃定了。 直到程茗主动聊起近况,话语密集,尴尬无处藏身,赫惟才觉得气氛好一些。 “之前听赫惟说你的论文涉嫌抄袭,出来举报你的还是你自己的导师,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点好餐,孟昭让赫惟摘下口罩,帮她拍照,叶雪扬在一旁无所事事,问起这件挺久远的事。 论文抄袭,这可是大事情,弄不好是要被学校开除的。 赫惟竖起一只耳朵,疑惑这件事情纪柏煊居然没有交给叶雪扬去做。 亲力亲为,大概也是无法做到毫不心虚地给自己的亲外甥挖陷阱吧。 程茗提起茶壶,给桌面上的几个茶杯都倒上热茶,轻轻吹了吹自己那杯,漫不经心道:“一场误会。” “林教授的侄女,之前我妈和舅舅擅作主张想给我做媒,我直截了当和人家说我有女朋友,可能有点伤了人家小姑娘的面子,所以她帮我修改的时候多了点私心,加了些林教授之前的论据进去。” 说来也是巧,最后两遍论文修改完,程茗发给导师看,林教授那会儿刚好身体不大舒服,是林舒帮着程茗做的最后修改。 “教授后面发现是个误会,也主动拉着人家向我道过歉了,校方那边没追究责任,我听说也是舅舅帮了忙,对了……” 程茗突然看向赫惟,问道:“舅舅订婚宴上丢下宾客走了,外界都说是为了一个女人,捕风捉影,传得沸沸扬扬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学校里很难出来,也没机会问问舅舅……赫惟你最近有见过他吗?” “…真的有这样一个女人存在吗?” 程茗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舅舅回国以后他们舅甥两个无话不谈,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和赫惟的关系隐藏的那么好都还是被他发现了,舅舅什么时候身边有了女人他却一点儿都没察觉。 太不可思议了,那个人居然不是梁律。 赫惟冷不丁被点名,上一秒还沉浸在发现自己误解纪柏煊的震撼当中,这一秒就被程茗点名提问,茫然无措的表情全被孟昭的镜头记录下来。 孟昭挑眉看她,看热闹不嫌事大,“问你呢赫惟,最近有见过纪叔叔么?” 何止见过,差不多天天见呢。 一会儿散场了回去还得见呢,坦诚相见呢! 叶雪扬心虚地看向别处,不知该不该帮赫惟解这个围。 要按照他说,直接承认了算了,反正纸包不住火,都是早晚的事情。 孟昭在一旁轻轻摇头给茶散热,拦住叶雪扬欲管闲事的动作,忽说:“怎么这么半天了菜还没上上来呀,叶雪扬你去催一下呀!” 叶雪扬立即站起身来,撤离战场。 第86章 月亮与六便士13惩罚 纪家孙辈里女孩儿多,不算流落在外的,纪柏煊上边有一个堂姐,下边三个堂妹,最小的纪柏颜今年二十三岁,今年刚大学毕业。 纪柏颜和纪柏娅相差八岁,同父异母,情商上虽不及纪柏娅,却很是乖巧懂事,嘴巴也甜,可以算得上是纪家的团宠了。 也就是和这个妹妹关系不错,纪柏煊才勉为其难回家吃这顿饭。 让他意外的是,今天这顿饭,程似锦也在。 方琼下午在拾掇花草,程似锦难得休息,买了些菜和饺皮到家里来看她,刚好撞上纪家一大家子坐在会客室里拉家常。 小丫头嘴甜,上来就介绍程似锦是长姐,不好推辞,程似锦晚饭自然就留下了。 等纪柏煊到家的时候,一大家子,十四口人,唯独缺了林彦。 纪远兵一晚上视线没往纪柏娅那儿看,注意力全在小女儿和她这位男朋友身上。 “真准备离了?”吃完饭,纪柏煊坐到一边等候纪国强发话,和纪柏娅聊起林彦。 纪柏娅委屈,今天她憋了一肚子的气,看到妹妹和男友你侬我侬的场景,她其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你说为什么颜颜可以恋爱自由,我当初结婚就只能父母之命?” 她问纪柏煊。 纪远兵挑女婿的眼光是真不行,林彦那厮人品简直一塌糊涂。 纪柏煊原本注意力在手机上,听到她这么问,终于抬起头看了眼那对金童玉女。 “人家自己找的男朋友,区委//书记家的公子,你和人家比?” 这样身份的男朋友,带回家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说不定是她母亲岳岚想要显摆女婿,纪柏煊原本都不想来。 “哥,什么时候带我见见嫂子?”纪柏娅朝他眨眨眼,“上回在香港,你让我买那些礼物,是给嫂子的吧?怎么样,嫂子还喜欢么?” “爷爷不同意的,你也敢叫嫂子?” 纪柏煊笑笑,问她要不要出去透口气。 “日子是你自己过的,又不是爷爷替你过,他同不同意重要么?”如果重要,他也不会订婚宴上公然表态,不顾及两家人的脸面也要离开。 “不过你上次订婚宴那事儿办的确实不地道,爷爷生气也是应该的,现在董事长职位物归原主了,我那个小外甥……你还认的吧?” 纪柏娅问起梁媛的那个孩子,估计是纪国强在让出董事长之位时给两个儿子那边的交代,消息兜兜转转又进了纪柏娅的耳朵里。 纪柏煊掐指一算,按照当时的推测,梁媛的预产期在来年二月底,时间临近,很快就要瞒不下去了,况且纪国强这人谨慎,要求孩子出生以后接回纪家抚养,届时将股权以孩子出生礼物的名义转赠,也算是给两位叔叔的一个说法。 如此看来,这股权是拿不到手了,除非他真的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纪柏煊轻飘飘扫一眼饭桌上仍在喝酒的两个叔叔,索性也不瞒着了,直言:“孩子没了,就这两天的事。” “我的天……”纪柏娅惊呼一声,“爷爷知道了吗?” “爷爷这几天血压不稳,我打算过几天和他说。” …… 纪家的传统规矩,饭桌上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动筷,晚辈们就不能先撤。 纪柏煊干坐在椅子上等,连着给赫惟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正想问问叶雪扬她们晚上在哪儿吃饭,肩膀上就多了一只手。 程似锦坐到他身边,“一会儿上我那儿去陪你姐夫喝一点儿?他今晚不值班儿。” “不喝了,一会儿还有事儿。”纪柏煊瞥了眼方琼,难得温顺,问她饺子还有没有多的,想带些走。 “你又不爱吃饺子,带回去给人家姑娘吃的吧?”程似锦插话。 他这个弟弟,对感情的事儿从来没有着过急,程似锦一直当他这辈子与感情无缘,将来能将就组成个家庭已经算是幸运,结果人家订婚宴上临门一脚开了窍。听程茗说,外界都在传纪柏煊身边多了个女人,也不知道是谁,可见藏得挺好。 纪柏煊点点头,“明天周日,不想出门买菜,今天的饺子馅儿多,她喜欢。” 其实是想起了之前秦雨包的饺子,赫惟说那是家的味道、爱的味道,他今日突然也想让她尝一尝他家里包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要是真的喜欢,就像颜颜一样,大大方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要是担心你爷爷不同意啊,带出来,我们在外面见也可以的。” 方琼心急,别人家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都带男朋友回来见家长了,纪柏煊如今都三十六岁了,依她看呐,只要性取向没有问题,他爱找什么样的就找什么样的吧,她都没意见。 纪柏煊犹豫片刻,摇头,“再过段日子吧,最近她不太方便。” 赫惟最近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总是忙得很。 纪柏煊再次打开手机去看对话框,狠心的女人不回 复,他气鼓鼓地连拍了对方好几下,抬起头,听见程似锦问他:“你不是找了个女明星、女模特的女朋友吧?又是身份保密,又是这呀那呀的。” “啊?哥你女朋友是女明星啊?火不火啊几线啊?”纪柏颜一听来了劲。 纪柏煊没接话,纪柏颜坏心思一动,说:“改天我去问问程茗,他肯定知道内情。” 哪知程似锦接话,“这你就失算了,你哥这一次瞒得密不透风的,程茗还总想从我这儿打听那姑娘是谁呢。” “诶,怎么今天程茗没跟你一起来?”提到程茗,方琼才想起来今天分明还缺了个人。 “今天国考笔试,考完试他和朋友约好了晚饭,这会儿估计也正在吃饭呢。” 第133章 “对了,柏煊,一会儿你开车送我去个地方,我思前想后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程似锦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预备要走了。 纪柏煊随意问道:“不放心什么,程茗最近又出去鬼混了?” 程似锦刻意避开旁人,小声道:“这不考试结束了么,程茗昨天和我说今天约了朋友吃饭,我原本以为是他哪个同学呢,结果今天听到……好像是小惟。” 纪柏煊原本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这一句,他先是反应了一下,然后视线才慢慢聚焦到程似锦身上,眼神也从漫不经心逐渐变为“你再说一遍”。 纪柏煊不得不承认,程似锦这一句话,实实在在让他感觉到了惊慌。 “她们……还有联系?”他没有意识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是多么不自然。 “瞧你说的,分手了就不能做朋友啦?” 程似锦笑话他,“思想别那么固化,现在的年轻人谈恋爱分分合合的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她们两个人分手也不是因为什么深仇大恨,话还是要说的吧,其实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毕竟他今天刚考完,我就是担心她们……” 话没说完,就见纪柏煊站了起来,没打招呼人就往外走。 “你二叔酒还没喝完呢。”纪国强拦住他,眼神不悦。 纪柏煊头也没回,冲程似锦道:“位置发我。” - 酒足饭饱,赫惟明显感觉到旗袍被她撑得紧紧的,再无空隙。 饭前程茗那一问题,她犹豫再三,还是照实点了头。 她不能对程茗撒谎,否则哪天东窗事发,程茗会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可她也不敢在程茗面前指着自己,说她就是纪柏煊那天带走的那个女人,说她就是纪柏煊现在藏着掖着的那个女人。 幸好,程茗也没有多问。 知道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竟然莫名松了口气,天真道:“真为舅舅感到高兴,这么多年了,他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说着又将话题引回来,问赫惟,这半年有没有遇到其他优秀的男孩子。 “这话说的,我们赫惟同学,那可是北京西城区一枝花,走到哪里没有人追着表白?”孟昭见气氛终于好转,要了一扎饮料。 “玉米汁吧,喝点热的。”叶雪扬提议。 程茗难得注意力不涣散,没被她们几句话绕过去,继续道:“如果遇到不错的男孩子,你会答应吗?” 赫惟坐在他对面,两人对视之间,她看到了程茗眼里的期待。 她知道他期待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可她不能撒谎。 依旧是点点头,夹菜往嘴里塞,一只手拿着湿毛巾轻擦着手指,刻意装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程茗没有逼问,收回炽热目光,给自己单独点了杯冷饮。 直到一餐饭吃完,程茗买完单,在餐厅门口等叶雪扬帮他把车开来,和赫惟并肩站在霓虹灯牌旁边,他再一次开口。 这一次声音清晰,情绪里多了层淡淡的忧伤。 他说:“虽然好像有点太快了,但如果他是一个不错的人,我想我会祝福你们。” 他已经选择进国安局了,以后前程似锦,他再也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坚定地说他可以为了她怎样怎样,他做不到了。 赫惟抿唇看了眼车灯投射过来的方向,低声回了句谢谢。 第二场是早就约好的那家舞厅,装修复古,颇有些民国时期上海滩的奢靡浪漫情调。 舞厅开在一条胡同里,红墙灰瓦,单从外面看,根本瞧不出里面是做什么生意的。 门口甚至没有挂招牌,就一个灯笼,上面写了几个毛笔字——时间当铺。 “我想到小时候看的那个什么第八号当铺。”孟昭吐槽,人甫一进入,便被里面的陈设吸引了目光。 “我怎么觉得这里面阴森森的,像玩儿密室逃脱。”赫惟脊背发凉,一转身,对上灯光下一半脸红一半脸蓝的程茗。 “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大家沉浸式喝酒跳舞,忘记时间,超解压的好不好?” 说着伸出一只手,询问:“要不要和我跳一支舞?” 赫惟犹豫着伸出手,随程茗走进舞池。 一支舞毕,赫惟预备下去休息,结果随意一瞥,就看到台下那两人火热地吻在了一起。 赫惟不愿打扰,站在原地,被动地被程茗牵着又跳了一曲。 结果好死不死,一回头,刚才缠吻着的两个人已然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纪柏煊。 远远地,赫惟感受到托着自己腰的那只手松开,朝纪柏煊挥了挥手,轻快地叫了声“舅舅”。 赫惟脚上仿佛灌铅,每一步都走得艰难,直到走到纪柏煊跟前,她的手紧紧攥着旗袍边沿,抬头看他。 “你……怎么来了?” 她心道不好,被纪柏煊看到她和程茗一起吃饭还好解释,偏偏是跳舞的时候被他逮个正着,她现在百口莫辩。 “我来接你。”纪柏煊直视着她的眼睛,从头至尾,没看程茗一眼。 方才到了餐厅,程似锦进去扫了一圈,没见到程茗的人,准备打道回府,是纪柏煊非要坚持,给程茗打了个电话询问地址,好一通找才找来的这儿。 “舅舅送我妈回去,我妈担心我在外面瞎闹,让舅舅来提人的。”程茗以为纪柏煊那句话是对他说的,一脸沮丧,跟赫惟说他去找找孟昭和叶雪扬,看是分开活动,还是大家一起回。 赫惟表情僵在脸上,讷讷地点点头。 还没等程茗的背影消失在门边,纪柏煊就一把拉住她,伸手握住她腰上刚才被程茗托着的位置。 “为什么撒谎?”他问她。 眼神顷刻间变得冰冷。 “我没有……撒谎。”赫惟心虚地不敢看他,任由他拉扯着。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今天晚上的局,程茗也在。” 他手指轻轻描摹她的腰线,渐渐往下。 灯光时明时暗,照在他的脸上,阴晴不定。 赫惟绞紧呼吸,头蓦地抬起,张嘴咬上他的唇。 众目睽睽之下,她吻住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抚平纪柏煊此刻内心的焦躁。 反而,适得其反。 “这件旗袍,什么时候寄到的……这么冷的天,就这么火急火燎地非要穿给他看?” 纪柏煊突然将她揽腰一抱,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大掌滑过旗袍裙摆,径直触到她小腿的光腿神器上。 却只有薄薄一层,怪不得看着像没穿。 “不是的…… 你听我解释。“赫惟着急,想从他腿上下来,生怕下一秒程茗回来,正撞见她们这样亲密地抱着。 可纪柏煊哪里会听她的解释,单手将赫惟抱起,起身就要往外走。 赫惟伸手要拿桌子上的手包,被纪柏煊一手抢过来,几步出了舞厅。 他没直接将人抱回车里,而是停在胡同里,待走得远了,避开人群,他将赫惟放下,一拳砸向身后的香樟树。 用力之大,树叶都被震落几片。 赫惟吓死了,连忙上前去抓纪柏煊的手,查看情况 庆幸的是没像电视剧里那样,鲜血淋漓。 赫惟连忙上去抱住他,急急地解释:“我和程茗今天只是一起吃了顿饭,我们面对面坐的,没有挨着,刚才跳舞也只是普通的华尔兹,陌生人都可以跳的……” “惟惟,”纪柏煊突然出声,眼神极悠远地看着她,问她:“为什么今天出来见他……就穿的这么好看?” 他刚才走进那家【时间当铺】,人还没有坐下,都不用在人群里搜索,一眼就看到了她……和程茗。 她穿得那样好看,整个人站在光里,沉醉在音乐里、舞步中,都没有注意到他来了。 那么好看的旗袍,从量尺寸到拿到实物,纪柏煊一直在想象她穿上时的样子。 结果他却不是第一个看到她穿这件旗袍的人。 站在风里,纪柏煊狠狠捏住拳头,努力地想要平息自己心头的怒气。 一只手顺着后腰线下移,不等赫惟推搡开来,面前的人已经将头低下去,牙齿咬在她前襟的盘扣上,伸手大力撕开她裙子侧边。 原本开叉到膝盖的旗袍,直接开到了大腿根部。 赫惟伸手试图去抓住裙子,却被纪柏煊一把抓住,按在胸前。 她知道自己今天必定要受惩罚了。 “惟惟,你为什么不长记性呢……”纪柏煊伸手轻抚上她的脸颊。 如果提一次程茗,就多做一次,那么她今天晚上的行为,已经足够他干死她了。 第87章 月亮与六便士14“为什么要背着我和…… “等等,等等-”赫惟被撞得头晕目眩,白皙手臂紧紧攥着把杆,嗓音喑哑不堪。 纪柏煊两只手抓着她的腰,旗袍被掀起,裙摆全部塞到腰侧的拉链里,薄薄一层光腿神器早已在楼下就被撕成了碎片。 第134章 “等不了,受着!”他像被上了发条,幅度又大又蛮横。 三里河的别墅,重新装修后通风至今,纪柏煊回来住过几晚。 房子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只等赫惟同意搬回来。 小公寓虽然温馨,但毕竟空间太小,隔音也不好,那张双人沙发又短又硬,赫惟换来换去就那两套床品,不方便他施展拳脚。 今天这样的情况,去她那里他八成要难受死。 只是没想到,赫惟这样配合。 从上车到回到别墅,她全程没有多话,坐在副驾驶,视线时不时向他瞥一眼,总担心他刚才砸向樟树的那一拳,会影响开车。 纪柏煊不知道的是,她心里想着饭桌上程茗说的论文抄袭的事儿,心里隐隐愧疚,自责于自己当初冤枉了他,不审即判。 带着愧疚,人总不能完全铁石心肠,赫惟几次关切地问他:“手疼不疼?” 反被抓着手放在胸口,声音里始终蕴着薄怒,他说:“惟惟,我心疼。” “为什么要背着我和他见面?”他没办法不胡思乱想。 她们现在的关系脆弱不堪,几乎是只有在她深处的时候,他才会切切实实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 赫惟是属于他纪柏煊的。 以后只有他可以对她做这种事情。 虽然赫惟口口声声说着她和程茗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这顿饭也只是为了庆祝他和叶雪扬考试顺利,交谊舞也不算是多暧昧的举动,可他只要一看到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日他在衣柜里看见的场景。 “穿的这么勾人,就算你什么想法都没有,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是程茗?是你前男友,他看见你今晚这么明艳动人,你就觉得他会不胡思乱想?” 纪柏煊了解自己的外甥,好不容易考试结束,他今晚解压的时候脑子里的素材,会不会就是赫惟穿着这件旗袍的模样? 这样活生生的做梦素材,她直接送上门去。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他要怎么想,和我穿什么衣服有什么关系?”赫惟主张穿衣自由,更何况,这衣服明明是纪柏煊买给她的,她喜欢才会穿出门去的啊,再不穿今年很可能就穿不了了。 纪柏煊无心和她讨论什么受害者有罪论,也许她可以穿这身衣服见程茗,但必须是在他的陪同下。 他一会儿就告诉程茗真相,要杀要剐都随他,他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外甥的目光再聚焦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浮想联翩,龌龊下流。 多看她一眼都不行,他不允许! 到了别墅,纪柏煊灯都没开,摸黑拉着赫惟直奔三楼。 一二楼赫惟随意扫了眼,和之前几乎没有明显变化,房间里面的陈设赫惟还没有机会去作对比,只觉得一切感觉都那么熟悉。 像是翻开一本尘封已久的书。 三楼原来的那间杂物间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镜到底的偌大空间。 纪柏煊开了头顶的星空灯,赫惟在楼梯拐角处就看见泳池里倒映着的波光粼粼。 原本的舞蹈室和泳池被打通了,泳池周围都用透明门封了起来,又封了顶,露天的区域只剩原来放躺椅的那几平米,现在都被种上了花草。 赫惟还震惊着,就被纪柏煊推拉到那一整片更大的镜子前,让她把刚才和程茗跳的那支舞,再完整和他重新跳一遍。 可他也不是真的想跳舞,他就是想撕碎她的衣服,弄花她的妆,逼她亲口认错,向他保证自己今后再也不见程茗。 她保证不了,他今晚就不会放过她。 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没有穿脱雨衣的动作作为起始标志,赫惟根本无法计数。 这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他有着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耐力和续航。 巨大的镜子里,赫惟完好的妆被汗水打湿,又被情。欲扫上一层珠光腮红,嘴唇在胡同里就已经被他咬得红肿不堪,此时上半身旗袍完好地扣着盘扣,低髻纪柏煊扯散又陇上,美到窒息。 然而腰部以下的画面又完全割裂,羞耻得赫惟根本不敢抬头。 如果抬头,每一下都在镜子里被看得清清楚楚,他因为使力而通红的脖颈,他紧绷着的手臂肌肉,她因为分不清是过于舒服还是过于难受而不得不仰起的脖颈…… 可是低头,不用透过镜子,她依靠双眼就能看见自己将他吞吃入腹。 只能紧闭双眼,任凭羞耻感和身体的快感相互搏斗。 可视觉闭塞,其他感官只会越发敏感,耳朵里的一切声音都被放大,像是声波从喉咙还未传出,就直接传入了耳蜗。 她不敢相信她会发出这样羞耻的声音。 “惟惟,再叫大声点儿。”他托着她,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浪形骸。 整栋别墅里只有她们,他肆无忌惮扣着她的月要,企图听着她曼妙的歌声,依照节奏打拍子。 纪柏煊知道她可以飙上高音,只要他不轻易心软。 赫惟咬着唇,红唇肿着,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纪柏煊心疼了,掰过她的脸和她接吻,轻柔地,刻意不再去蹂躏她的双唇。 有一阵他慢下来,似乎是为了方便她们接吻,他将她身子扭转过来,抬起她一条腿让她搭在他肩上,利用她学过舞蹈柔韧性佳的优势,做了个竖一字马。 就着这个姿势,他成功逼她认错,答应再也不见程茗。惩罚却没有停止,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形成回声。 赫惟只好说软话,哼哼唧唧地终于承认,“你前些天太忙了,晚上回来了还要开着 电脑回消息,我……我就是故意穿成这样和别人出去吃饭的,小昭说,适当地作一下,是情。趣。” 出门前的那一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其实心里期待的就是纪柏煊发火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也是想要借机告诉他,她和程茗真的早就没什么了。 他不需要帮她屏蔽掉程茗的朋友圈,也不需要再那么患得患失。 如果她要离开他,绝不会是因为程茗。 “情。趣?”纪柏煊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挺翘,“你说我刚才被气个半死,是你故意的?” 虽然语气不悦,可赫惟明显感觉到他很受用,已经膨胀到极限的甲方代表在谈判过程中再度加码。 “所以刚才说受不住了都是假的,也都是情。趣?”他故意道。把她吊在半道上,不出不进,就那么堵着。 “是真的!”她带着哭腔,发誓以后再也不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她刚才一直惦着脚配合他,脚趾都抽筋了!这要是闹去医院,她的脸就真的要不成了。 好在纪柏煊没有真的不顾她的死活,及时放她坐下,帮她捏了捏脚,缓过了那一阵。 直到精疲力尽,纪柏煊躺在泳池旁的空地上,终于心满意足听到她蚀骨销魂的那三个字。 他装傻地问她:“哪里?” “你希望是哪里?” 他想起那些年做过的梦,他执着地,喜欢她青涩单纯的小脸。 “脸上?”他脱口而出,坐起身来。 不成想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也能夹带出私货。 到底是给的太满,爱意都溢出来,他还觉不够他表现。 直到赫惟点点头,人往后仰下去,拉着他的手,给他准许的答复。 他身心空前愉悦,终于圆了梦。 纪柏煊扯过一旁的衬衣,替她擦干净,又擦了擦腰间黏腻,思绪终于开始放空。 他问赫惟:“你小时候有没有看过奥特曼?” 地上凉,赫惟重新坐回他身上,双手撑在他腰两侧的地上,摇摇头,“那是小男孩儿看的东西。” 纪柏煊帮她擦擦额头的汗,“忘了我们不是同一时代的人,我小时候,基本上每个小朋友都喜欢看奥特曼。” “我记得里面有一个怪兽,是食人花,艳红色的花瓣非常好看,看着没有什么威胁力,吃起人来却丝毫不留余地。” 纪柏煊抱住她,替她盖上他的外套,小声在她耳边道:“和你一模一样。” “你瞎说……”赫惟的脸再度热起来。 “前段时间忙着集团的事情,确实忽略了你的需求,都忘了你年纪小,还正是贪吃的年纪。” 原来她喜欢这样。 赫惟锤他一下,突然严肃起来,“说真的,以后不许你再因为程茗胡乱吃醋了,我和他都已经过去了,你到底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因为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是更喜欢我,还是他……”纪柏煊闭上眼睛,不愿让她看见他眼里的不安。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允许过他对我做你刚才做的这些呢?”赫惟亲亲他,“不要过度紧张,老纪,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特别的,你不需要拿自己和他放在一起比较。” 她们之间的回忆是独一无二的,那些情感,早已不能笼统地用“爱情”去形容。 第135章 纪柏煊没有再说话,心里细品着赫惟的这一句,红了眼眶。 可时间没给他继续发问的机会。 下一秒,手机铃声在不远处响起,声音在这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又激起阵阵涟漪。 “这个点来电话,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赫惟想要去接,心里隐隐不安,担心是家里有事。 纪柏煊抱着她,刚抵上就滑进去,果不其然,情话永远是最有效的催熟剂。 “不会是什么急事,”纪柏煊反驳她,“我之前留了电话给赫教授,如果是家里有事,她们会优先选择给我打电话,不会先吓唬你这脆弱的小心脏。” 赫惟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但也不能排除是孟昭找她有事。 她坚持要去接电话,勒令纪柏煊放开她,后者摇头,被她一掌拍在脖子上。 “下次戴t,哪里都不允许了!”她威胁他。 纪柏煊脸色一变,立即抱着她去拿手机。 威胁有效! 赫惟还没嘚瑟两秒,便感觉他向外滑出半截。 “拔。出来呀…”这样怎么走啊! “你咬紧点儿,就不会……”声音在看到手机屏幕上“小茗同学”四个字的时候戛然而止。 “小茗同学—”纪柏煊读出来,问她:“都是过去了,备注还不改?” “一会儿就改!”赫惟抓起手机,没敢接,直接挂断,果断把备注改回他的名字。 然后又点进通讯录,将纪柏煊的备注改成一个极其眉毛弯弯、吐着舌头、正在滴汗的表情小人儿。 像他刚才的表情一样,有些……莫名的s情。 “干嘛不接?”纪柏煊瞥她一眼,似乎对她这临时抱佛脚的讨好行为并不买账。 赫惟努努嘴,心里却很清楚,他没有真的生气。 他实在太好哄,哪怕明知道她是在找补,也依然愿意给她弥补的机会。 只是赫惟没有想到的是,一个电话没接,程茗又不懂事地打来了第二个。 这一次,纪柏煊帮她接了。 “听听他说什么。”他用口型对她说。 赫惟无奈,只得将手机接到手里。 “小惟……”电话那端声音嘈杂,似乎还在之前的那家舞厅里。 赫惟舔了舔唇,看着纪柏煊的眼睛,开口道:“早点回家去吧,时间不早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纪柏煊都要以为他在那边睡着了,又开始跃跃欲试企图搞出点什么动静了,程茗才再次开口。 他问赫惟:“为什么舅舅一来你就走了,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为什么你和舅舅都不回我微信?” “是不是……他带走的人,是你。” 程茗极力控制着情绪。他等了很久,哪怕她们两个人里有一个人回他一句,哪怕是骗他,他也可以选择相信。 赫惟没有回答,身体里不属于她的那一部分被程茗这句话刺激到,纪柏煊用行动告诉赫惟该怎么回答。 他将手机拿远,丢在地面上,巨大身影覆上去,得寸。进尺。 “别……”赫惟抓着他的胳膊,祈求他不要做的这么不留余地。 毕竟是亲舅甥,以后逢年过节还要见面的。 可纪柏煊只是摇摇头,干劲十足。 他想起那日在衣柜里看到的一切,如今不让程茗看着,只是让他听着,已然是对他仁慈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恨不得把时钟往回拨一拨,让程茗亲耳听到赫惟说的那句。 她说,她从来没有允许程茗做到过他这一步。 第88章 月亮与六便士15外甥打舅舅,实在荒…… 几乎是每换一个姿势,纪柏煊都会看一眼赫惟的手机,时不时将手机屏幕按亮,闷哼一声,往更深处送。 尽管赫惟已经十分克制,尽量不让声音溢出喉咙,可肌肤拍打之声,根本瞒不住人。 赫惟原本想开口,只要纪柏煊不捣乱,她完全可以糊弄过去。 单纯如程茗,她如果说刚才那几声来自ipad,对方大概也会相信。 可纪柏煊偏偏不让,甚至情到浓时,看着手机屏幕上通话时间不断累计,程茗没有按照他所想的那样早早挂断电话,他竟然破天荒地爆了句粗口。 浓稠都变得稀薄了,还不肯罢休。 他不确定程茗有没有听清楚,他甚至想要录一段给他发过去。 明明都已经猜到了答案,还要打这个电话,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分明是一种挑衅! - 冬天天亮得晚,纪柏煊下楼拿外卖的时候,外面还是朦朦胧胧的。 这一夜体力消耗 殆尽,冲洗完躺下,还没相拥而眠呢,两个人的肚子前赴后继发出了饥饿的信号。 家里没有阿姨打扰是清净,弊端就是,过不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纪柏煊先前也只回来睡过两次,叫了小时工打扫卫生,实际上房子里还没有居住痕迹,就连冰箱都是空的。 就算他强打起精神去下两碗面,都没有材料。 赫惟也睡不着,裹着件浴袍,刷着手机上的外卖软件,冷不丁来了一句:“我请你吃早点吧,有家五点就开门的包子铺,评价超级好,但是配送费12,我一个人点不划算。” 工作以后,赫惟真真切切地明白了普通人挣钱有多不易,以前花着纪柏煊的钱她从未计算过,养成了许多铺张浪费的购物习惯,这一两年才总算慢慢改过来。 家里没有存款,只有一套房产还是纪柏煊送她的生日礼物,不久之后赫远征如果要动手术,高昂的手术费用、她出国留学的费用、家里日后的生活开销,这一笔一笔钱,赫惟已经卖了两个包了,再要卖,纪柏煊这儿就瞒不住了。 出国…… 真的要出国么? 赫惟为自己这一犹豫感到茫然,直到纪柏煊拿过她的手机,三下五除二下完单,他的手重新收回进被子里,自她身后紧紧拥住她。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 赫惟转过身去,“我先说的!” 纪柏煊摇摇头,“你不用说。” 在他这里,她永远都有只需认错无需道歉的权利。 他永远不会和赫惟计较。 “我要说我要说我要说!”赫惟玩心四起,揉了揉他的脸,再次重复:“对不起。” 她心虚地亲亲他,小声说:“我之前一直以为程茗的论文抄袭……和你有关。” 纪柏煊原本因为放松而闭上的眼睛顷刻间睁开,望向赫惟,“你冤枉我。” “所以我要道歉。”其实还有赫远征的事儿,她旁敲侧击问过两次叶雪扬,将赫远征接回国内是很久之前纪柏煊就定下的计划,只是当时赫远征的情况还不宜挪动,而国内疫情又刚开始,所以耽搁许久。 一切都只是巧合,纪柏煊才不是那么卑劣的人。 赫惟嘟囔着,往纪柏煊怀里钻了钻。 房间和之前几乎没有明显的变化,床还是那张床,和几年前她溜门撬锁偷偷跑进他房间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是被他抱进房间的。 “那你呢,你刚才对不起什么?”赫惟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松弛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呼吸,任由自己沉溺在这一刻的心动里。 好像刻舟求剑真的有用,如果舟一直在原地没走的话。 “对不起……害你又没办法睡一个好觉。”他亲亲她的鬓角,让她闭眼休息,“一会儿外卖到了我去拿,拿回房间里吃。” 赫惟笑笑,以前他可是完全不能接受在房间里吃有气味的东西的。 尤其是冬天,窗户紧闭着,味道久久散不出去。 吃完早饭,天还未完全大亮,赫惟简单用漱口水代替了刷牙,倒头就睡。 醒来时,窗外灰蒙蒙的,不出意外空气质量是轻度污染。 赫惟看了眼手机,北京时间15:47。 她睡了差不多九个小时。 枕边人早醒了,下楼去给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之后人再度回到电脑前,正在看一则财经新闻。 金丝眼镜重回他鼻梁上,昨晚的癫狂和狠戾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柔。 斯文……败类。 以前实在太能装。 赫惟翻了翻他的衣柜,最外面那一格里,赫惟看见了好几件她似曾相识后来不知所踪的衣服,有两条裙子甚至是她高中时候穿的…… 变态。 那时候还死活不愿意承认喜欢她,背地里这几件衣服怕是早已经被盘包浆了吧。 可惜都是薄的。 赫惟拿了身内衣,进浴室冲了澡,出来时裹了件新的睡袍,说:“一会儿你绕一下,我回去换一身衣服。” 晚上她要回家去吃饭,饭后一起包饺子,她事先和妈妈说了会和纪柏煊一起回去,说是一起讨论一下赫远征手术的事儿。 “那么好看的旗袍,不穿回去给她们看看?”纪柏煊故意道,视线并未从电脑上移开。 第136章 赫惟扶着腰,当下畅快,事后腰酸背痛臀部肌肉酸等一系列症状浮现,她总忍不住在背后骂他。 “还不都赖你,撕的时候手下不留情。” 赫惟嘟囔着,听见楼下响起门铃声。 “钟点工到了。”纪柏煊起身,瞥了眼赫惟。 “怎么到这么早?”赫惟紧了紧身上的睡袍,脸唰地红了。 “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在房间里再磨蹭一会儿,我带她去楼上,不让你们迎面撞上就是了。” 好在他早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发。 纪柏煊下楼,在大厅里远程开了院子门和大厅门两道门锁,转身进了厨房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卖力一整夜,只早上吃了一顿,睡到下午醒过来,距离晚饭时间起码还有一个半小时,他只能多喝点水充饥。 厨房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花坛,纪柏煊看着那里如今空旷的一片地,憧憬着几个月以后,那里成片的紫色郁金香花开…… 纪柏煊端着水杯,直到程茗经过窗外,径直走进大厅,他才慢悠悠又倒了杯新的,端着出去。 比他预料的要沉得住气,这会儿才来。 他刚才都以为这小子不会来了呢。 纪柏煊微微偏头去看了眼楼上,确认房间门关着,他才走过去,将水杯递给程茗。 “刚搬回来,家里什么东西都没买,就不招待你了,喝杯热水,驱驱寒。” 程茗还穿着昨晚那一身,面色憔悴,像是一整晚没睡一样,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 程茗瞥了眼他递过来的杯子,轻轻接过,却没有喝,抬头看了眼楼上,直接了当道:“昨晚是舅舅你把小惟带走的对么?” “是我。”他没遮掩,站在那处,淡定地继续喝水。 “昨天晚上接电话的人……” “也是我。”纪柏煊放下杯子,看向程茗,眼神里满是挑衅。 与其瞒着,平白给他这个傻外甥多余的希望,还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他的念想。 程茗却是被他这一句话激怒了,紧紧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一把将手里的水杯掼在地上。 杯子立即碎裂开来,热水四溅,一如程茗眼里的情绪。 他好像是顷刻间就红了眼眶,几步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将他整个人往后推开几步。 “我拿你当舅舅你却……”程茗咬牙切齿地,怒瞪着他,攥紧拳头,又狠狠给了他一拳。 纪柏煊被推着抵到身后的桌沿,手臂往后伸,扶着桌沿稳了稳身子。 左脸火辣辣的疼痛不是最主要的感觉,比这更明显的,是口腔里弥漫开来的浓重血腥味。 纪柏煊弯腰吐了口痰,看到混在血丝里的一颗牙齿。 他轻声道:“不是你拿我当舅舅,是我本来就是你舅舅。” 程茗冷笑一声,“舅舅……一把年纪的人了,抢外甥的女朋友,你也不怕传出去丢人?” “传出去也是丢我自己的人,用不着你操心。”纪柏煊起身去端水漱口,人还没走出去,又被程茗一把抓住衣领。 程茗垫了脚,舅甥两个人几乎一般高。 可明明气势上他就赢了。 纪柏煊没有挣扎,没有还手,刚才那一拳打在他左脸上,他却觉得这一拳吃得爽快。 程茗却没有打算放过他,攥着他的衣领将他往楼梯边拖拽,问他:“你到底把赫惟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 纪柏煊没说话,偏头望向二楼,赫惟在听到杯子摔碎的瞬间就开了房门,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外甥打舅舅,实在荒唐。 “程茗!住手!他是你舅舅!” 赫惟制止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她踩着拖鞋,几步下楼。 她拉住程茗的胳膊,摇头,再摇头。 程茗一把推开她,将纪柏煊推到餐桌旁的椅子上坐着,双手再次攥紧他的衣领在恨不能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往地上掼。 像那只杯子一样。 赫惟没见过这样的程茗,破坏力太强,纪柏煊被他揍过的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 “正是因为他是我舅舅,所以才更不应该!”程茗怒瞪着纪柏煊,却发现纪柏煊的脸偏向一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赫惟。 他鼻子上的眼镜早就被打掉了,一双眼睛泛着红,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坚 定。 “惟惟,你上楼去。”纪柏煊说。 赫惟摇头,“我哪儿也不去,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程茗随着纪柏煊的目光看过去,悲哀地发现,这一刻,赫惟看向纪柏煊的眼睛里满是心疼。 她是在为纪柏煊脸上这点伤而心疼么? 可是他心里的伤,谁来心疼? 他深深爱过的女人,被他最最敬重的舅舅以何种卑劣的手段抢走,他竟然这么久了才发觉。 “小惟,是不是舅舅威胁你了?” “是不是他逼你的你告诉我?” 程茗看着赫惟,眼里的悲伤渐渐化开。 “没有。”赫惟走近,用力扯开程茗攥着纪柏煊衣领的手,挺身挡住纪柏煊。 “和你舅舅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先喜欢他的,是我伤害了你。” “你说过的,如果我遇到不错的人,你会祝福我的。”赫惟歉疚地看向程茗,语气里甚至带着些祈求意味。 “是!”程茗突然咆哮起来:“可是那个人不能也不应该是他!不应该是我舅舅!”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我舅舅在一起……我们以后是什么关系?” 程茗仰头,泪光在眼里闪烁几轮,硬生生憋了回去。 纪柏煊沉默地望着赫惟的后颈,她倔强地仰头与程茗对峙,没有丝毫犹豫。 她说:“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两个人认识、相熟,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舅舅,如果没有他,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赫惟了,更没有后来的我们。” 她把话说的这样清楚,程茗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他原本以为是纪柏煊的一厢情愿,赫惟只不过是被逼无奈,原来他自己才是一厢情愿的那个人。 “你说是你先喜欢的舅舅?”程茗冷哼一声,没由来觉得寒冷。 “是。”赫惟与纪柏煊对视一眼,终于在程茗面前承认。 “我喜欢你舅舅。” “我爱他。” “我从十六岁开始就爱他了。” 是的,她爱纪柏煊。 十六岁那年开始,也许中间有过暂停的日子,也许这段时间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可是面对程茗,她必须要立场坚定。 只有这样,他才能多恨她一点,少恨一点纪柏煊。 归根结底,她是个外人,程茗怎么恨她怪她都好,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可是万万不可因为她伤了他们舅甥之间的感情。 这其中涉及纪家、程似锦还有纪柏煊的体面。 真闹大了,恐怕整个北京城都要看笑话。 “操!”程茗后退两步,目光箭一样射向她们。 “所以舅舅不在的那几年,赫惟,你一直把我当替身是么?” 难以置信,如果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喜欢舅舅,当初又为什么要接受他的表白? 赫惟摇头,用力咬住下唇。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一直不敢告诉你我喜欢过你舅舅的原因……程茗,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非黑即白的。” “所以骗我还是为我好咯?”程茗觉得可笑,“所以我一直是你们两个人play当中的一环吗?” “什么狗屁舅舅……虚伪!”亏他当初还以为纪柏煊是唯一支持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长辈,狗屁长辈! 第89章 月亮与六便士16“惟惟,给我个名分…… 纪柏煊没有想到,时隔五年,他再一次从赫惟口中听到爱这个字,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平心而论,赫惟在那场订婚宴之前就选择了和程茗分手,这证明与他那天的行为基本无关,他没有对不起程茗,谁来了他都是这句话。 赫惟不是程茗的,也不是他的,她不是一个物件,她是她自己的。 正如她所说的,她成年了,她想要爱谁想要和谁在一起都是她的权利。 如非是他胆怯,如果当初他就敢接受她,也许程茗早就叫上“舅妈”了也未可知。 也不至于挨着一顿揍。 纪柏煊抿抿唇,从赫惟手里接过拿纸巾包好的半颗牙齿。 幸好只是半颗,牙冠还在,应该是可以修复好。 “笑,你还好意思笑?”赫惟将刚才放进冰箱冷冻里的毛巾拿出来,替他敷在脸上,“我没记错的话,老纪你才刚过的三十六岁生日吧,转头被自己亲外甥揍成这样……” 赫惟顿了顿,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按照你的性子,程茗今天这样以下犯上的举动,我还以为你要把他捆起来送回去,让程阿姨胖揍他一顿呢。” 第137章 纪柏煊摇摇头,将赫惟的手拉过来,揣进胸口捂着。自己去按着冰毛巾。 “程茗长大了,凡事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他陡然间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希望他一夜就能想清楚那显然不可能,我相信这一晚他也不好受,总得给他一个发泄的机会,否则……” “也对,”赫惟点点头,“他性子急,如果今天这拳头没砸到你脸上,说不定他就在外面闯别的祸去了。” “国安局背调是很严格的,因为打架斗殴这种事情留下过记录都能被查出来,临门一脚的事了,我不希望……” “你真是个好舅舅。”赫惟朝他竖起大拇指,真心地。 “但我不是你的舅舅。”纪柏煊起身,“走吧,去你家。” “要不还是先去看牙吧,我妈那儿,我可以和她说改天再回去。” 纪柏煊摇头,“西城区就这么大,一周回家一次已经是很不孝了,我不好总霸占着你。” “而且看牙齿要白天看比较好,这会儿人家医生都快下班了,明天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主要是,他也确实饿得不行了,弄个牙齿少说也得半天不能进食,他实在扛不住了。 “那别绕回去了,我们直接回吧,旗袍我穿回去,正好让我妈给我缝一下。”赫惟起身去找旗袍,被纪柏煊一把按回沙发上,“我去拿。” - 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饭菜准备完备,秦雨和赫远征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快睡着了。 开门声响起,赫惟换过拖鞋,自然地从鞋柜里找出客人穿的拖鞋,递给纪柏煊。 “爸,妈,我回来了。”赫惟叫了 一声,第一时间往厕所冲。 纪柏煊跟在后面,第一次,叫了声“叔叔,阿姨”。 从前,他大部分时候称呼赫远征作赫教授。 至于秦雨,他一直称呼的是惟惟妈妈。 这样突然间改变称呼,两位皆是一愣。 纪柏煊没买东西,空着手来的,帮着秦雨把几道菜一一端上桌,然后才被赫远征看到他脸上的伤。 “你脸上这……怎么弄的?”赫远征好奇。从前上大学时最斯文少言的一个人,别说和人打架了,就是争吵都从未听说过。 秦雨就在赫远征旁边分发餐具,听到这样,拿胳膊肘戳了他一下。 她比赫远征更早看见纪柏煊肿着的半边脸,可却没问,她第一反应那是赫惟的杰作,问出来只会叫四个人都尴尬。 偏赫远征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直接问出了口。 纪柏煊撒了个谎,“在路上见义勇为,挨了一拳,没事儿。” 赫惟从洗手间出来,甩了甩手里的水,“妈,洗脸池的水为什么一直不热啊?” 她刚才洗手,水冰冰凉。 “那纪先生您去厨房洗吧,厨房有热水。” 秦雨突然用了个“您”,突然间将关系拉远不少。 纪柏煊没说什么,去洗过手,回来的时候手热热的,悄悄拉过赫惟的手,在桌子底下帮她捂着。 赫惟家里吃饭没有过多讲究,但赫远征喜欢边吃菜边聊些近况,他偶尔喝点白的,到最后才盛饭。 纪柏煊脸上有伤,一会儿还得开车,没喝酒,和赫惟她们一起喝汤。 冬天喝虫草乌鸡汤,暖胃又补精气。 赫远征恢复工作也有一段时日,虽然至今没上讲台授课,但每天早晚上下班,多了些事情做,也是为一种寄托。 聊起恢复工作的事儿,本以为是两个男人的话题,没想到赫惟破天荒地有话要说。 赫惟没说自己在纪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上班,一是不想让父母觉得自己不够独立,找个工作还要靠走后门,二是不愿透露出太多纪家的尔虞我诈。 赫惟主动提起工作,纪柏煊听得津津有味,手指在桌子底下刮着她掌心,一下又一下。 他原本以为赫惟和程茗一样玩心重,高中时成绩就不算突出,喜好看课外书或者打点小游戏,大学也只是个马马虎虎的学校,也从未听说过她对未来的规划。 今天还是第一次,沾了人家父母的光,听到赫惟说起她的梦想。 她说:“市面上的女老板实在太少,像我们公司老板那样有魄力、擅长变法的女老板更是少见,我以后也想做一家自己的公司,员工只招女孩子,这样既不会存在潜规则上位的不公平,员工也不用担心会被性骚扰,从根本上解决现在职场上的很多潜在威胁。” 赫惟说这话,是因为前不久小宋在和她一起下楼拿咖啡的时候,有意无意提起朱芳语。 听说三年牢狱,朱芳语就挣下了美国洛杉矶的一套房,还不算这两年她往国外转移走的钱。 旁敲侧击地,问赫惟现在能从张腾那儿得到什么好处。 “惟惟,你可比朱芳语年轻漂亮多了,要是没有这个数,我真觉得你没必要……” 小宋当时比了个数字,赫惟装傻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当初为了安慰人家把自己说的惨兮兮,到头来,竟然成为了人家认为她之所以当小三的理由。 她出生贫寒,家里负债累累,如今还能体面潇洒,就必须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像公司里也是这样传的,说什么张腾和总部老总关系好,副总监这个职位就是为他选妃准备的。 当时赫惟就想上去撕人的嘴,被刚好路过的纪柏娅拦住了。 纪柏娅组织着开了个小会,特地避开张腾,不仅帮着澄清了赫惟和张腾的风言风语,原来就连朱芳语,都和张腾毫无关系。 “公司里以后在听到造黄谣的,上报到人事部,做辞退处理。” 纪柏娅定下规矩,手里捏着热乎乎的离婚证,回办公室的时候脚底都生风。 纪柏煊一愣,才知道纪柏娅瞒着家里已经把婚给离了,这速度,是有点说风就是雨了。 果然还是户口分出去自由。 而他光是回家找方琼要户口本,就找了三次,每一次被拒的理由都不相同,纪柏煊盘算着,要不然改天想个办法组织个什么活动,把家里那几个老的都给支出去,他亲自回去找户口本。 一餐饭,吃到赫远征放下筷子已经过了八点,纪柏煊主动请缨去厨房洗碗,好给她们一家人留些说话的空间。 赫惟不知从哪儿给他找来一个偏大的口罩,给他兜了块从冰箱冷冻壁上刮下来的冰,让他敷着,不一会儿就进出厨房两趟。 秦雨叫住她,“赫惟你过来,有些事情我和你爸爸想问问你。” 语气有些严肃,赫惟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赫惟说:“稍等一下,我洗个手。” 挤到纪柏煊身边去,质问他:“刚才吃饭前我去上厕所,你是不是跟她们说什么了?” 纪柏煊手里的动作停下,肿着的半张脸正对着她,幸好有口罩遮着,可依稀还是能看见底下的红。 像在外面被欺负了的小狗,委屈地摇了摇头。 他能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说什么。 赫惟伸手去水龙头下冲了冲,“可我怎么觉得她们要找我问的事情,和你有关。” 纪柏煊看着她,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如果他手上没有泡沫,他应该会拉住她了。 “如果她们问我,你打算怎么说?” 尽管下午在别墅里,在程茗面前,赫惟斩钉截铁地说她爱他,可是那一点心满意足,不足以支撑到这时候。 他有些得寸进尺了。 他想听她在她父母面前承认他。 不是什么叔叔、长辈,他想听她亲口承认她们的关系。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赫惟伸手贴在他脸上,感受了一下冰的温度,“嘶”了一声,“好冰。” 纪柏煊扬眉,瞥了眼外面,确认没有人可以看见,他才很小声,很小声地说了出来。 他说:“惟惟,给我个名分……” 赫惟推他一把,逃也似的跑出去。 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来,因为纪柏煊刚才那个委屈巴巴的眼神。 秦雨看在眼里,心里其实早就跟明镜儿似的。 “妈妈问你,纪先生脸上这伤……是不是你弄的?” 赫惟一愣,眉头皱起,“妈,您说什么呢!” 她哪来的力气把人脸打成这样啊? “看你这裙子……妈妈还以为你们打架了。” 秦雨干咳了两声,示意赫远征接话。 哪知道这人胳膊肘往外拐,非要说:“柏煊是我的学生,他不是会打女人的人。” “我也不是下手这么重的人啊,再说了,现在这社会谁夫妻两个在家里还敢打架啊,又不是旧社会……” 她说“夫妻”,引来对面这对真夫妻更深一层猜测。 赫远征在秦雨的暗示下,主动问起赫惟和纪柏煊之间的关系。 第138章 赫惟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问就问吧,既然如今程茗都知道了,其他人也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了,要打要骂,干脆一天照单全收了,也好过天天想着怎么扯谎。 而且,赫惟今天带纪柏煊一块儿过来,原本就是想要和她们说这事儿。 上回秦雨就已经猜出了大概,如果一直瞒着不说,像上次纪柏煊半夜从香港回来见她,两个人只能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实在憋屈。 别说纪柏煊委屈,她都累了。 赫惟干脆大方承认,“我想,你们之前就察觉到了,我和老纪……在一起了。” 没有预料当中的狡辩环节,赫远征眼睛一慌,瞥了眼妻子。 感情的事,他确实不懂,而且他作为一个父亲,这么多年没尽到什么义务,他没脸发表意见。 秦雨不关心其他,只好奇,“他对你好吗?” 赫惟点头,“可能说出来会伤你们的心,但是这话如果我今天不说,实在是对老纪不公平。” 她挪了挪,离秦雨更近一些。 “其实你们不在的那些年,他一个人,就撑起了我的全世界。他对我好,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对我好,他爱我甚至超过你们。” 没有父母喜欢听到女儿这样向着别人,赫远征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也不乐意了,眉头拧起。 “赫惟,我当年离开你并非我所愿……”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至少长大以后,懂得了许多道理之后,她就没有再怪过他。 “如果你是因为那些年他照顾你……如果你是想要报恩,赫惟,爸爸不同意你以这样的方式。” “妈妈也不同意。”秦雨伸手揽过赫惟,“我们宝贝还这么年轻,和纪先生那样的人在一起,无名无份的,传出去人家怕是要说我们卖女儿。” “爸爸没什么本事,但是好在工作已经恢复,以后工资收入和你妈妈养老不成问题,你要是担心咱们家欠他的,爸爸可以把这套房子卖掉,在经济上偿还一些。” 赫惟制止住她们,“别这样说。” “你们可能不知道,养育一个孩子,从我13岁到23岁,这十年,其实耗费的不仅仅是金钱。” 金钱,只是纪柏煊在她身上付出的,最小最小的一部分。 更何况,就连这套房子都是他帮忙保住的,否则早就被法院拍卖,哪里轮的上赫远征现在说卖就卖。 但是也不能怪她们,其实仔细想一想,她们的确是没有将一个孩子养育成人的经 验,自然也不会明白那些年纪柏煊付出过什么代价。 她心里惦记着纪柏煊的牙,想着明天一定得逼他请假才好,让他一早就去牙科医院处理,否则依照他对工作的热情,好不容易重回董事长位子,没准儿会一拖再拖。 干脆只用一句话去堵她们的嘴。 她笃定地说:“爸,妈,也许你们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喜欢他,我爱他,这件事情,是从我十六岁时就认清的事情。” “十六岁那年我被绑架,老纪救过我一条命!他自己冲进绑匪绑架我的地下室,和绑匪扭打在一起,他的胸口、还有眼角,至今还留着当初留下的疤痕。” “当时他胸口全是血,地上也有很多血,我跟着救护车去医院的一路,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赫惟没敢说下去,当时,她是真的比赫远征失踪那天还要害怕,比绑匪绑着她的那两天还要害怕。 纪柏煊于她而言,早就是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的存在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决定了,这一辈子,只要他需要我,我就会无条件陪在他身边。” “你们没有卖女儿,他也没有强迫我……我是真的爱他。” 赫惟突然哽咽,又想起刚才纪柏煊看她的那个眼神。 那么厉害的人,刀子刺进他胸口、拳头砸在他脸上都不皱一下眉,却总是在她面前脆弱不堪。 好像一旦她拒绝他,他就会死一样。 第90章 月亮与六便士17……床塌了。(结尾…… 赫惟说完那番话,换来父母良久的沉默。 没有人想过,缺席赫惟成长的那些年,她是如何一天一天长成现在这副亭亭玉立模样的。 为人父母,她们从来不知道赫惟经历过绑架那样生死攸关的事情。 而团聚这么久了,赫惟也从未提及这些。 她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纪柏煊教养出来的暖心的女儿,从而忽略了,那些年,纪柏煊在赫惟身上究竟付出了什么。 如此一来,好像所有的挑剔和不看好都没有再说出口的资格。 赫远征重重靠向身后的靠背,有一种无力感,渐渐吞噬他。 赫惟笑笑,“你们也别总为我的事情烦恼,多想想自己,我看爸爸这几天恢复工作了,整个人容光焕发,有没有带妈妈去学校里转转呀?” 秦雨没上过大学,据说她当年的学习成绩算是不错,如果王贵平夫妇不是歹人,当初考个大学应该不成问题,那样的话,她和赫远征没准儿就能从校服到婚纱,一路顺遂。 赫惟担心秦雨一个人在家里无聊,与世隔绝这么多年,这时候出去找工作有些难度,而且赫远征现下行动不便,很多时候都需要妻子的帮助,她也抽不开身。 秦雨顺着话题道:“你爸爸替我向院里申请了,平时我陪他去学校,他工作,我就自己去图书馆看看书,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经济又实惠。” 这生活,比赫惟想象当中的要惬意多了。 不大会儿,厨房门开了,纪柏煊出来。 他摘了口罩,脸上的肿胀比先前稍有好转。 赫惟看了眼时间,主动张罗着包饺子。 “今天先包一半,我带走,剩下的你们明晚慢慢包。”赫惟看着眼略显局促的纪柏煊,没再避嫌,直接道:“老纪说咱们家包的饺子好吃,有爱的味道,他上回没吃够。” 秦雨起身,推着赫远征一起去餐桌旁。 众人拾柴火焰高,两个大号的餐盒,一会儿就满了。 中途是赫惟突然想起来,问秦雨有没有打算拍一套婚纱照,迟了二十多年的结合,虽然没有办婚礼的打算,至少也要拍一下婚纱照。 秦雨犹豫着,在赫远征的撺掇下回房间拿出两本小红本,是前几天她们刚去民政局拿到的热乎的。 赫远征说:“去的时候没提前问过人,才知道现在结婚都要预约的,幸好现在结婚的人不多,现场预约也没有等太久。” 他言语间瞥了纪柏煊两眼,期待他能就赫惟的事情在她们面前表个态。 年龄上他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要是打的是不想负责的主意,赫远征绝不会饶了他。 可纪柏煊哪是个会看人脸色的,小心思全在桌子底下,时不时捏赫惟一下,小声和她耳语。 两本鲜红的结婚证摆在面前,说不眼红那是假的,可是赫惟不表态,连个男朋友身份都没给他,纪柏煊哪敢突然造次。 再者说,他不是一个喜欢开空头支票的人,承诺在无法做到的时候,他一向吝啬。 心里隐隐盘算着,回头可以从照顾纪国强的梁阿姨那儿下手,只要拿到户口本,拐也要把赫惟拐去民政局。 可又实在心疼她年纪小,这样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是否太过残忍? 赫惟看着红本本上面的红底证件照,偏头望了纪柏煊一眼。 纪柏煊接到指令,“叔叔阿姨的婚纱照,我这边帮忙安排,现在去插队,春天的时候拍刚刚好。” 叔叔阿姨这样的称呼实在烫嘴,毕竟年龄上差的不多,若不是过往经历让两人看上去沧桑些,只怕是看不出什么年龄差距。 可是自古以来尊卑有序,纪柏煊思想里的教条根深蒂固,他以后几乎是百分之百要融入赫惟的家庭的,总不能乱了辈分。 赫惟也觉得纪柏煊这样突然的改口奇怪,推推他,“要不你还是叫我爸教授吧,叫老师也行。” 赫远征点点头,“叫我赫老师,叫她秦老师就行。” 秦雨不好意思,“我算哪门子的老师。” 赫远征握住她手,说:“你之前不是担心白天没有事情做,我这两天联系了一家孤儿院,你空的时候可以过去教小朋友算数,怎么不算是老师呢?” 赫惟眼前一亮,为赫远征这一举动疯狂打call。 纪柏煊则远远看着,先前对年纪增长的恐惧不安,竟然莫名缓解许多。 - 回去赫惟公寓的路上,帝都的妖风又开始肆意横行。 纪柏煊将车开进地下车库,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处难停的车位,离电梯口远得很。 赫惟拎着饺子下车,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全递给他,问他婚纱照的事情。 方才秦雨不好意思,说什么一把年纪了没必要拍这种东西,有结婚证上的合照足矣,赫惟并不赞同。 “我妈没上过大学,这种遗憾是无法再弥补的了,可是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相信每一个女孩子都曾经幻想过穿婚纱,和心爱的人一起拍婚纱照,明明现在就可以实现的事情,我不希望她以后老了后悔。” 第139章 “每一个女孩?也包括你么?”纪柏煊把东西都归到一只手里,空出一只手来牵她。 “嗯……”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幻想过,很难相信,现在的她离曾经的梦想这么近。 “那我订两套,我们也一起去拍吧。”他这么问,试探赫惟。 哪知赫惟瞬间抬头,眼神困惑。 “我爸妈并没有完全赞同我们在一起,我想你应该心里有数。”她拿父母出来做挡箭牌,相信纪柏煊不会逼她太紧。 结婚、生子,这对于现阶段的赫惟来说都是 一种束缚。 小时候以为爱情就是全部,电视剧里男女主结婚就是happyending,长大了才知道,实现自我价值才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意义,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锦上添花。 且不论纪家能不能接受她,即使可以,她也不愿意把人生活成方琼那样,一辈子困在深宅大院里,眼睛只能看到这浩瀚世界的冰山一角。 纪柏煊没勉强,回到家里,将饺子放进冰箱里,第一时间去关了窗户。 二十几个小时没关窗,纱窗就脏了好几个度。 “明天找个阿姨来打扫一下卫生吧。”纪柏煊提议。 “这么小的房子,我自己收拾一下就行了。”阿姨来了,都没有转身的地方。 况且涉及隐私,赫惟不喜欢在这个小家里还看到无关紧要的人。 纪柏煊有点轻微洁癖,从他每天都要洗澡洗头、擦眼镜这种事情上就能觉察出来,一起生活,赫惟知道他其实一直在迁就她,包括这张狭窄的双人床,她知道纪柏煊看不惯已经很久了。 “要不然搬去我那儿吧?” 他又开始动歪心思。 “过段时间吧,这房子到年后才到期呢。” 赫惟去冲澡,放了块湿毛巾进冰箱,打算一会儿出来再给纪柏煊敷一敷,尽量让他明天去看医生的时候别太狼狈。 毕竟是在财经新闻里都露过脸的人,被认出来轻而易举,要是这样明显的伤落在有心之人眼里,说不定也要和秦雨一样以为是被家暴了呢。 纪柏煊之前订婚宴上落跑,这事儿才过去不到半年,可不能让外界给她这个“苏妲己”再多加一条罪名。 夜里风声渐大,赫惟被吵得睡不着,也有可能是白天睡了太多,一时间有些昼夜颠倒,起身去窗户边抽了根烟。 远远地,透过床边的小台灯,赫惟看见纪柏煊背靠着枕头也坐起来,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来一根?”她问他。 纪柏煊摇头,“最近烟酒差不多都戒了。” 他没制止赫惟,心里明白即使有些事情赫惟选择纵容他,也不代表她心里真的愿意。 正如她今天拒绝和他一起拍婚纱照,纪柏煊知道,她其实还没有完全做好要和他生儿育女的打算。 她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呢,拔苗助长说不定反而吓跑她。 一支烟燃尽,赫惟躺回他身边,关了床头的灯,循着烟味,纪柏煊准确无误吻上她的唇。 赫惟突然想起来什么,问他:“梁律师在美国哪个洲?现在那边疫情怎么样了?” 突然聊起梁媛,倒让纪柏煊惊讶,他想了想,不确定道:“应该是在洛杉矶,听说现在那边疫情比国内严重,怎么了?” 梁媛的男朋友之前在洛杉矶的一所高校任教,纪柏煊当初帮她出国,飞机就落地在洛杉矶,但洛杉矶就那么大,梁家想要找到人实在太容易,他当初有劝过梁媛换个地方生活,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取他的建议。 反正一个多月以前,纪柏煊和梁媛联系,人还是在洛杉矶的。 赫惟偏头戳了下他患处,听他“嘶”一声躲开,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梁律师身体还好嘛,我听说她之前刚去美国就流产了,是不是美国那边的疫情影响的?” 纪柏煊愣了愣,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问她:“你听谁说的?” “就有一天,你夜里起来打电话,我听到了……” 纪柏煊一把将人捞进怀里,下巴杵在她颈窝,“别误会,当时我没有要刻意避着你去接电话的意思,我是怕吵醒你。” “纪柏煊-”她突然叫住他,伸手将他搭在腰间的手扯到一边去。 “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是梁律师的私事,我这样偷听偷看得来的消息,实在没脸开口问你要一个解释,但是……我真的想知道,那个孩子没了,你心里真的不会有一点点愧疚、一点点后悔嘛?” “我为什么要愧疚,又为什么要后悔?”纪柏煊被问得莫名其妙。 那个孩子具体是怎么没的,他也不清楚,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最多只是惋惜,否则再过段时间说不定他的股权就能到手了。 当初他和梁媛达成的协议,他已经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而流产的事情也并非梁媛所愿,说来说去都是造化弄人。 “如果,我是说如果……”赫惟的语气再度降温,“如果你当初好好地订婚,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结婚了,也许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做爸爸了,家庭圆满事业有成。” “家庭圆满?事业有成?”纪柏煊将她脑袋扭过来,黑暗中,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分明感受到了她的难过。 “惟惟,我从来没有想过和别人结婚。” 他的声音那样低沉,卑微到尘埃里。 “我和梁律师订婚,只是当时的缓兵之计,我当时答应了程茗会和你们站在一起,帮他说服家里,那是我和爷爷谈的条件。” “当时梁律师怀孕,我认为刚好是个很不错的契机,我将这件事情告诉爷爷是为了他手里的股权没错,但我也从来不后悔当初放弃近在咫尺的一切。” 他抱住她,声音就响在她耳边。 他说:“我至今想起那天都还觉得后怕,我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我没有不顾一切带走你,会不会,我就错过了这辈子最后一次找回你的机会。” 赫惟懵懵地,听着他一句一句,像是男人的诡辩,却又恰如其分地动听。 “所以那个孩子不是你的?”赫惟还是不信,潜意识里,她无法谅解那个几次三番冤枉纪柏煊的自己。 她将他想的那么坏,曾经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人品和感情,她还发誓绝对绝对不要原谅他,哪怕是睡一万次,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像古早言情里被强占的女主一样背叛自己,可事实却是,她真的在朝夕相处当中被他软化了。 她甚至都没有那么想出国了。 她宁愿相信纪柏煊现在的说辞,虽然她觉得有些问题男人嘴里的话可信度并不高,她想要证实这件事,最好还是直接去问梁媛。 在此之前,她还不能完全赦免纪柏煊的罪责。 反正现在孩子没了,他说什么都可以,男人为了包装自己感情,什么瞎话都说得出来。 毕竟当初那场订婚,不是假的。 她还为此舍出了那枚价值不菲的胸针呢。 纪柏煊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第一次,没怜惜她,真的使了些力气。 “疼啊……”赫惟推他,语气里都带了哭腔。 纪柏煊亲亲她,“原来你一直不肯好好和我说话,是因为你以为那个孩子是我的?” “谁让你自己不和我说清楚的。”赫惟也委屈,平白生了这么久闷气的人是她好不好。 “我又不知道你这样想……”纪柏煊无奈,亲了又亲,“我都不知道你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当然不可能猜到你误会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睡不着觉,又说出了一件憋在心里许久的事,赫惟突然间困意全无,想要捉弄三旬老人一番,然后拒不负责,也让他难受一晚。 她莫名手痒,伸手丈量起纪柏煊的腰宽,突然道:“老纪,你最近好像瘦了。” “昨晚消耗太大,可能瘦了那么零点几公斤。”他故意道,不愿告诉她最近的压力。 赫惟激将道:“果然人到了一定年纪,不服老确实不行,睡觉吧睡觉吧。” 纪柏煊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不想睡觉是不是?明天早八你不去了?” “不去了,我请了假明天上午陪你去医院看牙。”赫惟眼珠子一转,故意道:“要不要顺便做一下。体检啊,我看你现在的身体状况……” “赫惟,你……”纪柏煊的嗓音隐隐克制着情绪,他不想每次一到她这儿就淫逸无度,然后出差的时候又一下子冷静好几天,跟坐跳楼机似的。 赫惟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念着他脸上有伤,没缠着他索吻,抱住他结实的胸膛,温软唇瓣轻轻落下,裹住。 纪柏煊整个人如过电一般,被硬控了好几秒钟。 然后他不由自主俯身,按着她的脑袋,蛊惑地开口。 他说:“喜欢。” 喜欢她用牙齿摩擦,喜欢她突如其来咬他一下,他半边身子都酥麻掉了。 换位思考,他突然想到自己也有可以改进的地方,等不到下次,当即就要尝试,人顺势躺下去,抱着赫惟和她调了个个,让她去上游主导。 第140章 赫惟有心捉弄他,问他今天想要点点什么。 纪柏煊没听懂,咬着奶糖问她:“都有什么?” 赫惟晃着给他,“纯茶、奶茶、手打柠檬茶。” 纪柏煊愣了愣,反应了好半天才听明白她的谐音梗。 当真在脑子里比较了一番,准 备点单,伸手抬起赫惟的屁股把她人往下拽。 哪知赫惟招惹他一番之后,翻身下来直接钻进了被子里,来了句:“今天打烊了,客官下次再来吧。” 纪柏煊一掌拍在她屁股上,抓她回来。 两人瞬间闹成一团,她逃他追,她插入难飞。 只是没想到,这茶液还没炒出来呢……床先塌了。 第91章 月亮与六便士18“你会娶我么?”…… 说来叫人笑话,大晚上不睡觉,事情没办完,给床整塌了,放眼整个晋江也都算是生猛的。 “轰”的一声,赫惟还来不及反应,身子重重陷下去,幸好纪柏煊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腰,否则今晚这场闹剧,没准儿要以去医院作为最后结局。 “什么情况?”赫惟惊魂未定,裹紧被子,一动不敢动。 纪柏煊腿长,一条腿先伸出床外,待两条腿全都安全着陆,伸手去拉赫惟。 “出租屋的床,质量本来就一般,我们每天这样,它也确实不堪重负了。”纪柏煊眼镜摘了,说出来的话也愈发肆意妄为。 “谁和你每天这样。”赫惟瞪他一眼,去开了灯查看灾难现场。 一米五乘两米的木板床,床板薄薄的一张,纪柏煊将床垫掀起来,看到是床中间的两块木板断裂导致的整体塌方。 赫惟长长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招你了,今晚我睡沙发,你回别墅去睡吧。” 她这儿只有一床冬天的被子,夏天的空调被薄得要命,盖一夜只怕是要感冒。 纪柏煊不干,“都一点多了,你让我现在回去,明天上午再过来接你一起去医院,你果真一点儿都不心疼我是吧?” 赫惟撇撇嘴,看着纪柏煊将床垫拖出来,摊开在卧室与小厅之间的那块地上。 “将就睡一晚吧,明天搬去我那儿,四张床,塌了一张也不至于狼狈到要睡地上。” 纪柏煊将床垫简单铺了下,找来枕头,推着赫惟重新进被窝里。 小厅没多少面积,除了一张沙发和茶几,就只有这么一块空地,又挨着窗户和暖气片,关上窗户又闷又干,开一点儿窗户又窜风。 赫惟夜里叫唤热,不让他抱她,纪柏煊起身去给窗户开了个缝,再醒过来,天还未亮。 他是被赫惟揉醒的。 起初还以为是小丫头又睡不着寻他开心,他没太在意,由着她揉,结果没一会儿耳边就想起她哼哼唧唧的声音,她一团火一样地拱过来,纪柏煊伸手一摸,滚烫。 赫惟发烧了。 困意一下子全无,纪柏煊起身开了落地灯,连忙去关了窗户。 可这该死的窗户,好像突然间不中用了,并不能完全关严实,留着条肉眼看不见的缝隙,往室内源源不断输送冷风。 纪柏煊怀疑,这窗户或许从来都是这样。 只是以往睡在卧室里,离窗户远,再加上旁边就有热烘烘的暖气片,察觉不到也有可能。 实在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多惨无人道,把人干到发高烧。 纪柏煊去找来温度计给赫惟夹着,在确认她除了浑身热得难受,有点想吐以外,没有疑似新冠症状以后,他端来温水和布洛芬喂她吞下去,又去厨房洗了条毛巾拿过来给她湿敷在额头上。 赫惟还叫唤热,没几分钟就掀被子,纪柏煊拿她没有办法,又见不得她难受,又去洗了条毛巾回来给她擦拭四肢。 隔个四五分钟就将她额头的毛巾换一面,等两面都热了,再拿去洗手间搓一把,回来重新给她敷上。 如此一来二去,到天完全大亮,赫惟脸上的红总算消退了些,体温也从最开始的38度7降到37度。 天快亮的时候,赫惟胃里难受,冲进卫生间呕吐。 纪柏煊追着,捞过沙发上的毛毯给她披着,听她一声声撕心裂肺,他的心也像是被揪着一样的疼。 回想起来,她受凉也极有可能是前一天晚上就种下的因。 当时他从那家舞厅将她带走,外头寒风凛冽的,他硬是强迫她在风里站了好半晌。后来回了别墅,他将她带上三楼,也是没顾及她舒不舒服,一做再做。 赫惟免疫力本就不好,熬夜又抽烟,这样冷不丁发个烧,实在伤身体。 疫情期间,又不敢轻易去医院,纪柏煊心疼到无以复加,早餐煮了些饺子,赫惟勉强吃了几个,咿咿呀呀说胃难受,他又抱着她躺了会儿,陪赫惟说话。 她说起很多年前的那次急性肠胃炎,他也是这样着急又心疼,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赫惟坦白,“那时候觉得你比我爸都更像个爸爸,如果做你的女儿,应该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要幸福。” 纪柏煊把她胳膊掖回被子里,“也许不做女儿,做别的……会更幸福呢?” 赫惟没有完全退烧,但除了胃不舒服以外,其他难受的症状都已经缓解许多,她故作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道:“你会娶我么?”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tt用尽,纪柏煊一直没再补货,他戒烟戒酒,熬夜的频率也突然降下来,赫惟知道,他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不论是不是为了纪国强手里的股权,他这个年纪,想要一段稳定的感情,一个可爱的孩子,这的确无可厚非。 但他忘了,赫惟家里情况特殊。 赫惟眼看着爸爸妈妈的感情逐渐升温,又刚领证,两个人才刚过四十岁,万一她们想要再要一个孩子呢? 如果她们能想得开,赫惟一定支持。 恋爱、结婚、生育,这本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她们之前跳过前两步直接有了她,是形势所迫。两个自己都还没长大的孩子,莫名其妙成了父母,那些年焦虑和迷茫无时无刻不伴随她们,那一段人生经历,恐怕她们自己都害怕提起。 赫惟好几次和秦雨沟通时,都曾经暗示过她,她不介意这个年纪再当一次姐姐,她也希望她们这个家里可以多一些爱、多一些欢声笑语。 如此一来,赫惟就更不愿意过早地考虑这些事情。 况且,她始终认为,恋爱可以随心所欲,但结婚不行。婚姻是很庄重的事情,一定要得到双方家人的祝福才算圆满,就这一点而言,她对纪柏煊没有信心。 她不想成为程似锦母亲那样的人,爱一个人男人许多年,和他生儿育女,最后却被人用一张支票撵走。 时至今日,赫惟相信纪国强依旧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而她也的的确确是靠着纪柏煊在经济上的帮助,才走到今天,万一纪国强用秦雨和赫远征来要挟她,赫惟没有办法保证她不会背弃他。 纪柏煊没想到赫惟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他,但他似乎也有所准备,笃定道:“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的户口好像和你爷爷的在一起吧?”言下之意,他连户口本都拿不到。 那时候她们还不能预见未来,并不知道在五年之后,结婚和离婚终于可以不用再出示双方的户口本,真正给到公民婚姻自由的权利。 纪柏煊不假思索道:“只要你想,户口本我来想办法。” “回 家去偷嘛?“赫惟摇摇头,“那样传出去会很难听的,你觉得我爸妈听到以后不会难受吗?” 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人,她想要光明正大的一切。 纪柏煊被问到哑口,仿佛从前那个不管不顾的小丫头,把一腔孤勇全都给了他,而她现在,像从前的他一样在意这个世界的眼光。 一切好像都倒过来了。 以前是她非他不可,现在……变成他仰望她了。 - 十二月上旬,赫惟按照计划参加gmat考试,一连五天,她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么多场连着的考试。 偏她过段时间过完还有另外一场考试,到月底过生日之前,她的生活几乎快被考试占满了。 考试的那几天,赫惟借口想家住回了家里,纪柏煊没起疑,还心心念念着偷户口本的事情,不愿罢休。那几天住回了四合院,陪着纪国强饮食起居,坦白了梁媛流产的事情。 老人家自然是不愿接受这样残酷的消息,连着好几天没理纪柏煊,好几次拿起棍子扬言要打断他的腿。 他笃定,这孩子保不住,和纪柏煊不愿负责不愿结这个婚脱不了干系。 “要说你自己当初不答应这桩婚事,我和你三叔也不会管这个闲事,可当初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和梁家那姑娘结婚,后面又出尔反尔,让我这张老脸丢了又丢……” 第141章 纪柏煊跪在中堂下面,死不悔改,“我不会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不想走我爸过去的老路,我有什么错?” “你别提你爸!”老爷子年纪虽大,可说话依旧中气十足,“你爸当初可是爱程茗姥姥爱得要死要活的,他愿意为人家当一辈子和尚,你和他比?” 纪国强冷哼一声,“不爱人家你让人家怀孕,这事儿是我逼着你做的吗?” 纪柏煊无话可说,他不能说那孩子不是他的,不能说他和梁媛一开始就没准备结婚,否则……纪国强怕是能一口气撅过去。 和外人联合起来对付家里人,这事儿不管放在什么年代都是大逆不道。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纪柏煊。”纪国强冷冷地看着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爸爸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生了你,今天这个孩子没了,你自己去想办法,你不是外面养着个小的么,实在不行……她生的孩子我们纪家也认。” 纪国强重男轻女的思想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几十年,孙辈里只有纪柏煊这么一个男孩,可以说,他所有的高要求和高期望都托付在了他身上。 纪柏煊却被他这一句话气到了,腾地一下站起来,不跪了。 “什么叫小的?什么叫实在不行?” “我以前就想不通你为什么不顾家里反对,非要养着那个黄毛丫头,你二叔常说你是心善,朋友义气,只有我有远见,那些年你不谈恋爱不去相亲,连身边唯一的女秘书都辞了,不就是因为那个丫头?你以为爷爷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纪柏煊实在受不了他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嘲讽道:“我爸和我都不像您这样想得开,家里哄着一个,外头再养一个,传宗接代是一个,风花雪月又是一个,我没有您想的那么龌龊。” 最初的那几年,他是真的没有打过赫惟的主意。 只是后来,一切渐渐失控。 爷孙两个人撕破脸皮,丑话说尽,被方琼拉过来劝架的纪远军也是一愣。 纪国强早些年有过一个相好,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也不知纪柏煊是从哪儿听说的。 纪远军第一次听说这事儿,也是震惊。 那还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纪国强和妻子还住在三院那套公家分的房子里,纪远忠事业蒸蒸日上最是忙碌,方琼生了场小病要住院,只好将纪柏煊送到爷爷家过暑假。 那个夏天,纪柏煊曾亲眼目睹对面楼的王贵平将咸猪手伸向秦雨。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儿,他从来没有向外泄露过哪怕一个字。 当年王贵平的妻子吴艳红,和纪国强常年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当年对面楼的阳台上,除了王贵平,他分明还看见过其他更震撼的画面。 吴艳红不能生育,和王贵平也并无太多感情,可尽管这样她们也不愿离婚,多半就是需要靠这段婚姻掩人耳目。 纪柏煊数过,吴艳红有多少次晚归,纪国强就有多少次晚归,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陆世康出警之后草草了事,为什么吴艳红出事以后有那么人利用舆论造势,为什么他当初提出要照顾赫惟,纪国强一万个不同意。 也是为什么,纪国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同意他和赫惟的理由。 因为在他眼里,是赫惟的父母联合起来做局,害他没了那位“红颜知己”。 第92章 月亮与六便士19“漂亮姐姐,可以加…… 2021年六月。 经历过连日高温,这一年的夏天终于被拉开了序幕。 赫惟接到秦雨电话的时候,刚在张腾的组织下开完了一场小会,从会议室回办公室的路上,她被周笠叫住,两人一起下楼买咖啡。 “今天点杯贵的吧,我请客。”周笠突然道,是许久都不曾有过的亲昵态度。 赫惟不解,“q2的绩效奖金不是还没发么,这是有什么喜事?” “我没有,但你有。”周笠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赫惟先点,她一起结账。 “我有什么喜事?”这半年,她过得浑浑噩噩,本以为升上副总监以后很快就能掌握纪远军他们侵占公司资产的证据,结果事与愿违,他们竟然突然间停下了之前的勾当,莫名消停了下来。 这让赫惟摸不着头脑,一下子陷入了工作的瓶颈。 不过也得益于此,赫惟才能完全将心思放在复习上,因而不论是去美国留学所需的gmat考试成绩,还是她作为备选参加的国内研究生考试,都得到了较为满意的结果。 “你的通知书不是到了么?上午你拿回来的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了。” 全球邮政特快专递,赫惟虽然没有当着她的面拆封,但结合赫惟之前那么努力地摸鱼复习状态来看,六月下旬能收到的,大概率就是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了。 赫惟没打算瞒着,承认,“应该是通知书……但我还没想好去不去。” 美国那边研究生的offer邮件她之前就收到了,现在又收到延边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原本只是以防万一做了两手准备,现在突然轮到她二者选其一,她还没做好最终打算。 mba她是一定要读的,毕竟她本科的学校实在一般,在北京这个名校生、留学生都供大于求的地方,她如果想不靠纪柏煊,根本就不可能走得远。 周笠不知道赫惟心里的这些计划,也不知道她还有出国的另一个plan,只是作为过来人,给予建议:“疫情之下,我国的就业环境比之前差了很多,我有个亲侄子,不在北京,今年大学毕业参加校招。他和我说,现在的企业要求比前几年都要高,而且薪资待遇还有缩水,他考虑再三之后打算先随便找个事情做着,年底还是去考研试试。” “现在遍地都是大学生,其他城市还好说,也许普通一本就足够了,但是北京不行。” 周笠结完账,找了个位子坐下等候取餐,一条条给赫惟分析利害。 赫惟心里明白,周笠这样劝她是发自肺腑,可也不排除另一因素——她走了,财务部副总监的位子就非她莫属。 职场里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对手。 赫惟带着这种纠结,回办公室以后,当着周笠的面拆了那封邮件。 确实是延边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上面写明的报到时间是九月中,比美国那边开学要晚一周。 赫惟当时再三斟酌,选择延边大学时,确实有很明显的私心。 美国太远,和国内有很大的时差,加之孟昭已经毕业回国,如果她选择出去,且不说她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光是孤独这一项,她就很难忍耐。 赫惟必须承认,人想要独立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而适应孤独,首先就难住了她。 不像当年,那时候她什么也没有,纪柏煊说出国就出国,赫惟是被迫接受的孤独,况且那时候的孤独并不干脆,她身边还有存在感爆棚的程茗。 而现在,她拥有了太多,有家人、有工作、有朋友,她还有纪柏煊。 相比之下,延边大学就在国内,也是以赫惟当时的分数唯一有希望被录取的211院校。 虽然地理位置有些偏僻,但胜在学历含金量高,况且……赫惟对那座城市是有滤镜的。 可即便是留在国内,她也没有想好要怎么去和纪柏煊说。 私心里,她其实根本不想告诉他,一如他多年前擅作主张去新加坡一样,即使她已经原谅他,可过去的失望和难过也是真的存在过。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有的只是以牙还牙。 而人总是越长大越优柔寡断,勇敢好像是和胶原蛋白一样独属于年轻人的不可再生资源。 面对这样关键的选择,赫惟总是想要有人在背后推自己一把。 主动选择,万一以后后悔,会怪自己,但是被动选择,即便以后她后悔了,至少可以安慰自己当时是被逼无奈。 - 下班以后去爸妈那儿,吃完晚饭,三人一狗一起出门散步。 公园里暑气渐浓,她们一人拿了把扇子,悠闲地走着。 赫远征年初做完膝盖手术后已经能直立行走,虽然高强度的工作此生无缘,但脱离了轮椅和拐杖,起码看上去已经和普通人无异。 在公园里看见同一个学校一个已经退休的老教授,坐在树底下和人下象棋,旁边围聚着好些人,他也凑过去看热闹。 赫惟牵着呜呜和妈妈继续往前走,许是下午刚下完一场暴雨,闷热有余,温度却不算高,时不时刮阵风,也还算舒适。 呜呜是一只小比熊妹妹,刚满一岁,两个月前被秦雨带回这个家里,一家三口升级一家四口。 呜呜的前主人一家在一场火灾里全部遇难,只剩下年仅四岁上幼儿园的宝宝,和逃出去喊人救火的呜呜幸存下来。 万幸,宝宝后来被姑姑家收养,无家可归的只有呜呜。 秦雨在孤儿院里做义工时听说的这事儿,后来就想办法联系到收容站,决定领养呜呜。 第142章 一只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都喜欢“呜呜呜”的小可怜,来到家里以后,就连赫惟回家的频率都变高了。 动不动就买玩具和零食回来,朋友圈也成了呜呜的专属。 呜呜给草丛施肥的时候,秦雨看了赫惟一眼,那眼神和以往大不相同,像是有事情要和她说,又像是想开口问她什么。 赫惟远远地瞥了眼赫远征,想起秦雨这段时间的一些异常反应,她频繁干呕和易疲惫的身体状况,就连她不在家里住都发现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赫惟轻轻拍了拍妈妈的肩膀,“去医院查过了吗?” 秦雨摇头,“我自己心里大概有数……现在医院里病毒多,还是不去的好。” 赫惟不同意,“您心里再有数,您也不是医生不是?而且就算您是医生,医者不能自医,这道理您不明白我爸也不明白吗?” 赫惟想起大学时,隔壁宿舍有个女孩子意外怀孕,自己在宿舍里偷偷拿验孕棒测,测完两条杠慌的不行,也不去医院,最后在宿舍里大出血轰动了整栋宿舍楼。 那是赫惟第一次听说“宫外孕”这个词,危险系数极高,轻则影响以后生育,重则夺命。 秦雨这个年纪怀孕本就算高风险,宫外孕和胎儿畸形的概率都比年轻孕妇要高,不做检查排除掉这些可能,赫惟就连今天晚上都难以睡好。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陪您去医院,工作日人少一些,咱们戴好口罩,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这样我也放心些。” 五月份赫惟的办公室里来了位新的实习生,现在工作强度没之前那么大了,请假只需要和张腾说一声,也还算方便。 第二天,秦雨在赫惟的陪同下去附近妇幼保健院做检查,等待结果的间隙,两人坐在椅子上说话。 赫惟问她之前拍的婚纱照精修有没有收到,秦雨翻开手机,打开相册给赫惟展示那些照片,包括微精修的几百张底片,两人讨论的热火朝天。 “我觉得这张照片,我爸笑得超级无敌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婚是别人逼着他结的呢。” 赫惟指着赫远征,笑得前仰后合。 旁边不知何时坐过来一个小男孩,手里捧着一盒热辣香骨鸡在吃,香味儿顺着空气飘过来,惹来秦雨一阵干呕。 赫惟带着秦雨辗转至对面椅子,抬眸看向那小朋友,发现对方身边竟然一个大人也没有。 赫惟环视四周,没找到一个疑似是对方家长的人,对秦雨道:“这孩子家长也是真放心,买个吃的就把孩子打发了,人去哪儿了都不知道,也不怕遇上人贩子。” 小男孩耳朵尖,听到这话,人立即从椅子上下来,抱着热辣香骨鸡又凑过去。 “我妈妈在里面做检查,她说我是男孩子,里面做检查的姐姐和阿姨都是女孩子,我不能看。”小男孩约莫三四岁,说话声音奶奶的,一点儿也不怕生。 “那你爸爸呢?”赫惟问他。 “爸爸说这种地方不是男人该来的地方,他让司机送妈妈过来,我想要陪着妈妈,才一起的。” 小男孩眨巴着大眼睛,将食盒往赫惟那边推了推,“姐姐好漂亮,我请姐姐吃肯德基!” 赫惟脸一红,没想到被这么点大的孩子给撩到了。 “姐姐,你知道为什么这里不是男人该来的地方吗?我刚才明明看到好几个叔叔坐在那里,他们不是男人嘛?” 赫惟被男孩儿这句话问住了,好半天才大概明白了男孩儿爸爸的意思。 无可救药的封建大男子主义,有两个臭钱,认为妇科这种地方晦气,不愿意陪老婆过来,差遣司机来送一下就算尽到责任,垃圾! 还不如这三四岁的小娃娃心疼妈妈! 赫惟气不过,回道:“你爸爸说的不对,你看这里不是有好几个叔叔嘛,男人当然可以来,不是男人的才不敢来。” “嗯,我也觉得……”小男孩低下头去,继续抓着鸡块往嘴里喂。 赫惟这才去仔细看这孩子的五官,虽然年纪小,可依稀能看出他帅哥的基因。 可不知为何,她竟然莫名其妙觉得这孩子眼熟。 说不清楚哪里眼熟,赫惟平时也不会过多关注谁家小孩儿,如此一来,更觉是她被撩懵了。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这分明就是颜控的一种错觉。 又过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中途赫惟去上厕所,嘱咐秦雨帮忙看着点这小孩儿,毕竟家长不在身边,多少有些危险。 赫惟在洗手间里洗了把脸,摘下口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通盘问。 之前有一次纪柏煊去香港出差,说起在超市里遇到的小男孩,他父爱泛滥地送了人家礼物,当时赫惟还说他多管闲事。今天遇到这个小男孩,虽然情况不同,可她也分明和那时的纪柏煊一样动了恻隐之心。 难道是她动摇了? 还是说……是老天在暗示她什么? 赫惟晃着脑袋回去,原来的椅子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秦雨和那个小男孩都不见了。 赫惟愣了一下,心里立即紧张起来,急忙给秦雨打电话。 两分钟后,秦雨拿着打印出来的报告回来,递给赫惟看。 赫惟问起刚才的小男孩儿,秦雨道:“孩子被他妈妈给接走啦,临走的时候还问你呢,说漂亮姐姐怎么还不回来,他还想和你说拜拜呢。” “好呀,小小年纪就这么会,长大了这得嚯嚯多少小姑娘呀。” 赫惟这才放心,低头去看秦雨的b超报告。 不过片刻,胳膊上传来轻柔触感,赫惟抬头,对上撩妹高手小奶娃纯洁无邪的一双大眼睛。 “漂亮姐姐,我来和你打招芙啦,我和妈妈要回家啦。” 赫惟人一怔,紧接着,奶娃娃发起直球攻势,问她:“漂亮姐姐,可以加个微信嘛?” 男孩儿搓着小手,满眼期待,“拜托拜托,和我妈妈加个微信嘛,好想认识漂亮姐姐。” 赫惟没说话,并不是被他这句话惊到,而是余光瞥见,小男孩儿的身边,那个被他拉着衣角让她来加赫惟微信的女人。 那人,是周晓。 第93章 月亮与六便士20鸳鸯戏水 “你刚才说你今天在医院碰到谁了?” 冰凉的真丝睡衣擦过纪远军半裸的胸膛,他手里捧着本书,鼻梁上架一副老花眼镜,头也没抬。 周晓在他身边躺下,帮他把散开的睡袍带子系上,“赫惟。” “她去妇幼医院做什么? 柏煊陪她一起去的?” “你不是说那种地方不是男人该去的地儿么?你们纪家一脉血,都是一样的大男子主义,估计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去吧。” 周晓看了眼床头的落地灯,看着低档,光线没有很强,操心道:“要是看书不如去书房呢,这样开着小灯看,对眼睛不好。” “老都老了,再不好还能怎么的?”他将书合上,偏过头去嗅了一下周晓头发上的洗发水清香。 “柏予睡了?”他往下躺了躺,没有熄灯,就这样和周晓说着话。 “刚才吵着要看动画片,ipad递给他没十分钟就睡着了,你儿子真是好养活,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儿烦恼没有。” “什么叫我儿子,不是你的?”手机在床头柜上发出嗡嗡的震动声,纪远军没接,继续刚才的话题问:“赫惟认出你了吧?” “那肯定啊,我又没整容。”周晓往他身上靠了靠,“其实今天是你儿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抱着人家漂亮姑娘不撒手,要不然我俩也碰不上。” 心道: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柏予也去了?”纪远军眉头忽然一皱,“不是都和你说了,医院那种地方病毒多,他一个小孩子本来抵抗力就弱……” “有完没完了?”周晓噌地一下靠坐起来,“你自己没胆子陪我去,怕被人认出来回头告诉你老婆,还不许儿子陪我?” 纪远军抿抿唇,心虚地去端床头的水杯。 “我这不是……不想节外生枝么?”纪远军的原配妻子两年前查出乳腺癌,如今病情恶化,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他这两年苦心经营的重情重义形象,不希望临门一脚的时候出差池。 “节外生枝?你这都婚外生子了,你觉得哪天你太太没了,我带着柏予嫁过去,别人会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周晓踢他一脚,“纪远军你别忘了,之前要不是我叫你留个心眼子查查张腾那儿的人,要不是我认出来赫惟,你现在能有这么好的日子?怕不是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你那个侄儿把你往监狱里送。” 当初可是就差一点,就让赫惟摸到他和张腾这些做的那些腌臜事了。 周晓近来内分泌失调,月经紊乱,脾气也爆,纪远军听她这样说话心里也不舒服,掀开被子下床,“今晚我陪儿子睡。” 周晓却一把拉住他,气急败坏道:“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睡!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第143章 “你说。”男人重新躺回去,长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今天在医院碰到赫惟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张b超报告,我看到……” “她好像怀孕了。” - 月淡星疏,周围安静地只有泳池里扑腾的水声。 赫惟靠在顶楼躺椅上闭目养神,被纪柏煊笑话:“刚游五分钟就偷懒,就你这样,还想练马甲线?” “练不练的,还不许人想啊?”赫惟眼皮都没掀一下,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在心里骂我?”她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看向泳池。 纪柏煊刚出水,全身上下都在滴水,他顶着一头湿发朝她走过来,笑着摇头,“我哪舍得。” 赫惟“噗”了声,心里还在斟酌要不要现在就和孟昭说自己不打算去美国了,又担心这样一来平白浪费lucas之前的那些帮助。 “要不再游一会儿?你现在这个水平,遇到海浪稍微大一点的情况,你都下不去水。” 纪柏煊拉她的手去摸腹肌,言语诱惑:“再陪我一会儿嘛,十分钟,就十分钟好不好?” 赫惟轻信他,等下了水,他托着她的腰上下其手,她就知道,十分钟绝对没完。 而他把她摁在扶梯上玩什么鸳鸯戏水,那猛劲儿,哪里是稍微大一点的海浪,完全就是海啸! 一米六深的泳池,刚刚到纪柏煊的肩膀,中间他托举起她让她面对面马奇在他肩上,他仰起脖子就能品尝美味。 赫惟感觉到五脏六腑不断下坠,都快被他的舌头卷走,她扑腾着,重心不稳向后栽下去,那种快感混着溺水感快要将她吞噬,是前所未有的刺激体验。 “不是说在水里面,一切感觉都会缩水么,所以才有人在水里割腕。” 赫惟想起上学的时候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书。 纪柏煊纠正她,“割腕的人习惯把手放进水里,不是因为这样可以缓解疼痛,是因为割腕血液会凝固,而泡在温水里就不会。注意,是温水,一般在50到60度之间,刚才泳池里的水温可达不到温水的程度,况且……” 纪柏煊抿抿唇,舌忝掉嘴角晶莹,“虽然你很水,但你刚才没在水里。” 赫惟邦邦邦拳头砸在他胸上,逃窜上岸。 近来,赫惟的烦恼除了学业,另外一个就是张腾。 夜深人静,她躺在纪柏煊怀里,问他:“真就这么算了么?我知道张腾背后的人就是你二叔,我见过他,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确定我二叔以前没见过你没?”纪柏煊猜测,能让这样贪得无厌的人放弃到嘴的肥肉,除了认出赫惟,他想不到其他另外的可能。 赫惟摇摇头,“他肯定没见过我,而且……见他的那天我全程戴着口罩,他根本看不清我长什么样子。” “也可能是他查过你的信息,毕竟你姓赫,一查就查到了。” “你当我是傻的嘛,我当时入职再三和人事部确认过,个人信息都是有做保密处理的,我说我叫赫惟,但平时收快递或者签字的时候,我签的都是‘贺唯’,财务部根本没人知道我的姓是这个赫。” 纪柏煊拍拍她,安抚,“他都有办法把公司里的钱据为己有,你还怕他没有本事从行政部门搞到员工的个人信息么?” “你们公司的行政部门都这么儿戏的么?”赫惟不爽,工作这一年多以来,她心里的职场从最初的简单纯粹,到如今的尔虞我诈、利益至上,就连周笠都没有如她最初以为的那样善良正直,心里失望一天比一天更浓。 “这么重要的财务部门都被腐蚀掉了,你以为呢?”纪柏煊起身去将空调模式改为睡眠,关了床头灯,“行政部门基本都是墙头草,很难养的熟。” 赫惟突然就想起周晓。 她今天刚刚在医院见过的周晓。 “对了老纪,你还记得周秘书么?”她抱着他胳膊坐问道。 纪柏煊敏锐地觉察到赫惟语气里的情绪变化,斟酌片刻,才回道:“记得,她偷过我送给你的那枚胸针。” 言下之意,他记得周晓都是因为赫惟,与周晓本人无关。 “我今天在……在路上碰见她了。”赫惟没说自己去了医院,妈妈怀孕的事情,她没打算主动告诉纪柏煊,除了妈妈说的怀孕前三个月最好别张扬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担心纪柏煊心里会有比较,担心他羡慕。 纪柏煊反应了一下,“今天?她在北京?” 他记得周晓之前是有出国意愿的,离职的时候也明确向他索要过一封给美国合作公司的推荐信,按道理来说…… “哦,你一直关心她的行踪,你知道她人不在北京。”赫 惟故意的,看他什么反应。 纪柏煊百口莫辩,“我以为她在美国。” “美国美国,怎么这个世界上除了中国只有美国!”孟昭之前去的是美国,梁媛去的也是美国,赫惟计划出国一开始考虑的也是去美国。 好像出国,美国总是人们的第一选择。 纪柏煊无奈叹气,想着赫惟例假快来了情绪不稳定,想安抚她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赫惟瞥他一眼,男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掀开腿上的被子,伸出一条腿隔着被子压上她的。 “反正我夏天不穿凉鞋,也不在别人面前游泳、洗澡,给你造吧。” 赫惟瞳孔一亮,“真的?” 要知道,前天晚上她卑躬屈膝着被吊查了好半天,好求歹求都没得到应允。他这么好看的脚背、脚趾、脚指甲,涂上指甲油那可是艺术品!她可太想看了! 纪柏煊闭眼,点头,“只能涂黑色,我不接受其他颜色。” 赫惟小鸡啄米般点头,去拿美甲道具。 赫惟大学时就在宿舍和林琦琪一起开过美甲小铺。美甲那一套流程她熟悉的很,飞快迈着步子过来,开始拿酒精棉片给纪柏煊的指甲消毒。 纪柏煊有些羞耻,除此之外,他还在担忧自己如果下次再惹这小公主不高兴,难道要把手指甲也献祭出去么?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做手指甲的,那太娘了。”仿佛听到他的心声,赫惟说道。 纪柏煊闭眼等死,好半天,他听到床尾,赫惟突然补的一枪。 “哦对了,除了中国,这个世界上不止有美国,还有新加坡。” 纪柏煊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惟惟……”他扮起可怜,说:“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去新加坡真的是那个时候唯一的办法,你知道的,那时候我们两个人继续生活在一起的话,会出事情的。” “出什么事情?”赫惟不为所动,“那时候如果我们两个人继续生活在一起,没准儿你现在都已经儿女绕膝了。” 她故意这样说,看他心里悔不悔。 哪知纪柏煊还是摇头,“我自始至终都不后悔那时候去新加坡,我唯一后悔的……”是将她送去程家,让程茗趁火打劫。 “是什么?”赫惟追问道。 “是没有早点回来。”他应该早一点认清自己的感情,早一点勇敢起来的,至少要早两年回来,那样的话还有程茗什么事儿。 被纪柏煊拿脚指甲献祭这事儿一打岔,赫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今天遇到周晓的事儿,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反正纪柏煊也不会在意。 曾经喜欢过他的人如今有了家庭,还有了那么一个可爱的孩子,说明周晓自己都放下了,她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给纪柏煊做完指甲,拍照留念,赫惟终于心满意足躺下,眼睛闭了不到三分钟,突然惊坐起。 她想起来今天的优思悦忘记吃了! 而比这更糟糕的是,她想起来,她已经好几天都没吃这个药了。 一是因为药没了她一直忘记买新的,二则是因为有天她突然刷到xhs说这药容易导致血栓,她吓得当时就说要赶紧去医院做检查,在此之前不能再买新的药吃了。 不过该说不说,自从吃了这优思悦,她确实好像大概……升杯了,还重了几斤,整个人没有以前那么消瘦了。 这样的副作用,赫惟倒是一直接受度良好。 第94章 月亮与六便士21求婚(上) 周三下午,赫惟组织完部门例会,回到办公室,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整间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垃圾堆,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被碎纸机碎过的纸屑。 赫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就个把小时的功夫,这是动用了几台碎纸机呀。 周笠毕竟年长几岁,她第一个反应过来,去找行政部门了解情况。 “是张总监过来找我们借过碎纸机,刚还回来,怎么了?”对方一脸懵。 “我们财务部好多文件都被碎了,现在办公室里一片狼藉。” 听到财务部几个女孩儿惊呼,有不少同事凑过来看热闹,也被眼前景象震惊到了。 第144章 “张总监呢?大家有人看到张总监了么?”赫惟问道。 她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测,或许,从这一秒开始,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张腾了。 总经理秘书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到纪柏娅那边,纪柏娅没多惊讶,让秘书先组织保洁收拾好被碎掉的文件残骸,她一会儿就到公司。 手边的咖啡也没忘了拿,交叠的双腿还那样叠着,轻声对纪柏煊道:“果然,一说要彻查纪念家居的帐,二伯就坐不住了。刚才会上他是不是去上了个卫生间?估计就是那会儿下的命令。” “动作真快。”纪柏煊低头,解锁手机去看赫惟给他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还不回去看看么?你嫂子说公司现在议论声四起,说什么的都有,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纪柏煊也是和纪柏娅一样的姿态,双腿交叠,难得的惬意自在。 “急什么,我等你接到销售电话,确认好我什么时候能提车,再走。” 刚才会前人多,纪柏娅小心起见,会议结束以后才去的纪柏煊办公室单独见他,把他心心念念的户口本双手奉上。 纪柏娅最近看上个男大,上头得很,说人家是顶级学府尖子生,未来祖国的栋梁,她想泡人家,就想换一辆拉风的跑车。 从西城跑去东城的4s店看了两次,还是没办法对法拉利祛魅,找纪柏煊借钱周转的时候两人做了这样的约定。 纪柏娅当时和林彦离婚,选择的正是她手里投资亏损最严重的时候,所以做财产分割的时候她很痛快,对方也无话可说,念在从前林彦也曾在纪念家居捞到过一些钱,两人离得还算体面。 只不过,离婚这事儿被纪远兵知道以后,她的财路就彻底被阻断了,除了自住的一套房产和一辆车,她几乎不剩什么积蓄了。 纪柏煊这完全就是雪中送炭,胜造七级浮屠。 “这户口本都到手了,什么时候求婚啊,不抓紧点儿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回头爷爷发现了你这几百万可就打水漂了。”纪柏娅劝他。 “我准备一下,回头……订婚宴你得来。”纪柏煊开出条件,“你再帮我做做我妈的工作,如果能做下来,新加坡那边我安排别人过去。” 他笃定只要他求婚,赫惟必定答应。 这是在一起这一年时间,她所有的情感反馈,给他的自信。 “真的?”纪柏娅乐了,“那你让我爸过去吧,他一直以为那边是块大肥肉,实际上累得要死赚的都是辛苦钱,还背井离乡的,我是真不想过去。” 两人又闲聊几句,纪柏煊接到法拉利那边销售的电话,纪柏娅确认无误,满心欢喜地回公司收拾残局。 张腾跑了,意料之中。 纪远军这些年利用张腾在纪念家居谋取的钱财,少说也有一个亿,分给张腾和朱芳语一部分,他至少眛了大几千万。 这么大一笔钱,纪柏煊和纪柏娅其实早就心知肚明,碍着血缘关系,总不好大义灭亲让他去坐牢,也曾明里暗里提醒过纪远军收敛,纪柏娅原以为这几个月以来对方消停,是被朱芳语的事情震慑住了,谁承想,是因为赫惟。 要不是纪柏煊主动和她说赫惟是他按插在纪念家居的卧底,就连纪柏娅都没发现。 - 纪柏娅作为公司的总经理,在张腾这样闹一出后果断选择报警,损坏公司财务、疑似财务侵占,公司里的几百个群聊一下子都活跃了起来。 纪柏娅发话:“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严禁将这事儿宣扬出去,否则总公司要是派人来换掉我,你们以后可就没这么轻松自在了。” 她说的是实话,做老板,她算是最给员工自由和信任的。虽然纪念家居到她手里也没赚多少钱,但这两年的员工离职率是大大降低了,年前人事部都裁出去好几个。 总监位置突然悬空,周笠一下子跳了两级,升至总监。 小宋疑惑于如今的办公室形势她看不懂,新来的实习生也后悔抱错大腿。只有赫惟心里清楚,周笠做这个财务总监其实是实至名归,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周笠应该是纪柏娅的人。 如此看来,纪远军做的这些腌臜事,纪家人应当都是心里有数的,只是一直没想着要拿人怎么样。 如此一想,赫惟顿觉自己是个傻子。 她费尽心思查了这么久,原来人家一家人私底下关系好到压根不打算计较那些钱,这不是白白浪费她的时间和精力么? 纪柏煊是担心她闲得慌没事儿做是怎么的,当初不拦 着她,任由她去纪念家居,她还真信誓旦旦地准备干出个名堂,做纪柏煊的左膀右臂呢。 生气! 为着这事儿,赫惟一气之下收拾东西回娘家了。 对纪柏煊,她只说是妈妈最近身体抱恙,她回家陪一阵子,既没说归期,也没把这些心里话和他摊开来讲。 而已经成功拿到户口本的纪柏煊,近来常和简胤淮厮混在一起,密谋着如何才能给赫惟一个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求婚。 “你去找个创意公司呗,让她们把所有求婚成功的例子都给你汇总收纳,按照你的逼格和喜好做调整,最后出plana-z让你自己选,总能选中一两个吧?”多不走心的建议,简胤淮信口拈来。 “我选两个干嘛?”纪柏煊在桌子底下狠踢他一脚。 简胤淮:“万一第一次求婚不成功呢,人家拒绝你了,你就放弃了?不得哪儿跌倒哪儿爬起来,总结失败教训,重整旗鼓再重新求一次啊。” “出门左拐,不送。”纪柏煊直接将转椅掉了个方向,懒得看简胤淮那张狗嘴。 “大哥,您抬头看看,这是我的办公室!” 简胤淮举手打了个响指,门口助理接到指示走进来,“送纪总出去吧,他们家门禁时间八点,再不走要赶不上了。” 纪柏煊没和他多废话,自知找错了军事,他原以为简胤淮作为一个已婚人士,该有这方面的经验,没想到给他支的招一个不如一个。 什么在三里屯的大屏幕上投放求婚视频、把赫惟最喜欢的歌手请到鸟巢来单独给她开场演唱会、还有让他去买个直升机捧着大钻戒停在赫惟她们办公室窗户外强求…… 神经病吧,这些手段哪一个不是他简胤淮当年求婚失败的原因,他自己心里居然一点数都没有。 真的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那个哗众取宠的网红在博取眼球呢。 纪柏煊揉了揉眉心,在车里给叶雪扬发了条信息。 对方回复很快,说十分钟后在他办公室见。 这是叶雪扬离职以后,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之前几个人一起聚过一次,在纪柏煊的别墅里,大伙儿在院子里围坐着赏郁金香,吃了顿火锅。 有点像之前和程茗、大河一起在怀柔聚的那次,贴近大自然,吹着舒适的晚风,感受时间被短暂地拉长。 写字楼不比独栋别墅,密闭、压抑,纪柏煊提议去附近的一家小酒肆坐一会儿,稍微喝一点。 “心情不错?”叶雪扬人一到,就看出纪柏煊异于从前的精神头。 一向面无表情的人,一旦笑得满面春风,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很明显么?”纪柏煊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刻意收了收表情。 “不明显,五环以外的人基本都觉察不到。”叶雪扬笑道,转身去点了杯低度数的果酒。 纪柏煊没点酒,喝的是不含酒精的饮料,“一会儿要开车,我就不喝了。” “纪总现在都自己开车了,新来的秘书呢?”叶雪扬近来工作顺利,跟着孟昭一起去家里见过两次吴静和孟伟,两人都没明着反对她们,还问起买房的事儿。 既然问了买房的计划,说明只要解决了房子问题,娶到孟昭就是迟早的事。 纪柏煊笑了声,“新来的秘书是从外国留学回来的,别说对北京的道路不熟,就是熟,他那开关了右驾车的习惯,他开的车我还真不敢坐。” “承认吧,不是所有的秘书都能做到我这么全面。” “对,你是六边形战士。”纪柏煊夸赞道。 “叶老师这么全面,可否替我出出主意,我打算……求婚,最好是能让惟惟无法拒绝的那种,这事儿你有什么建议?” 叶雪扬原本盯着酒杯的眼睛朝对面看去,“求婚?打算什么时候?” “就最近。”纪柏煊坦言:“你知道的,我从我爷爷那儿拿到这个户口本,确实是废了不少周折,如果不趁热打铁……” 除了废了不少周折,还废了不少银子。就像纪柏娅说的,如果不早点行动被纪国强再从中作梗,他结个婚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也是。”叶雪扬了然,“你再不求婚,我看程茗那边该有所行动了,听说他上个月把你送他的那辆车都给卖了,说要凑够你以前在他身上花的那些钱,还给你,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 第145章 “他敢。”纪柏煊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他三岁那年贪吃差点被一颗果冻噎死,要不是我当时刚好过去撞见给他拍出来,他能长这么大?” “你告诉程茗,要还,你让他把他这条命也还给我。当初……要是那次绑架,惟惟出了什么好歹,你以为她父母后面知道了会不追究他的责任?” 纪柏煊冷哼一声,“他能保护的了谁?” 说起那次赫惟被绑架,叶雪扬的脸也有些红。 那天,如果程茗需要为此事负责的话,其实他和孟昭也有责任。 但纪柏煊从未追究过谁的责任,在医院里,他恢复意识以后,知道赫惟平安无事,绑匪也落了网,他一句责备的话都没再说。 对此,叶雪扬是真的感恩过的,毕竟要是追究起责任,他实在付不起哪怕一点。 “纪总,我有一个想法。”叶雪扬透过昏黄灯光去找纪柏煊眼角的那一刀疤痕,问他:“你还记得当初赫惟被绑架那个案子么?” “当然。”他怎么可能忘记。这辈子都不会忘。 “我记得当年的绑匪简称是一个人作案,但是赫惟一直笃定当时的绑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被包庇的,还极有可能是主犯。” “没错,”这事儿纪柏煊当然记得,“后来那个绑匪查出来癌症晚期,都没坐牢人就不在了,主犯还是从犯、还有没有其他同伙,一切就都没了线索。” “你知道你妈妈在医院里拦着赫惟,不让她进病房看你的事儿么?”叶雪扬是从孟昭那儿听说的,孟昭气不过,替赫惟骂了八百遍那个老巫婆。 纪柏煊没说话,沉默就是答案。 叶雪扬继续道:“当时赫惟是真的忍气吞声,你出事她心里自责,无论你妈妈怎么羞辱她她都没有还口,她告诉小昭,你因此被耽误的人生,她愿意负责。” “所以我敢笃定,用当年那件事情再搞个回忆杀,苦肉计使一使,赫惟一定不会拒绝你的求婚。” 第95章 月亮与六便士22求婚(中) 梁媛回国后,意外收到赫惟的消息,约着她见一面。 两人就约在赫惟赫惟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酒肆。 听说是新开的店,周四晚女士到店赠饮一杯鸡尾酒,全场特调八折。 赫惟主动约见的人家,自然是要请客。 店里人满为患,她到的时候排了会儿队,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选位置的权利,由着服务生带她去到最角落的一张小桌子。 梁媛差一点没找到她。 这一次回国,梁媛是心甘情愿主动归家的。 原因很简单,她和男友彻底分手了,留在美国也没 什么意思,不如回国。 在美国的这段时间,为了躲避家里的追踪,她不能进律所工作,也不便使用家里给的信用卡,生活拮据又枯燥。 最主要的是,那个狗男人还在外面沾花惹草。 几个月前梁媛刚到美国就发现了端倪,虽没找到实据,但女人的直觉通常不会有差错。她当时去医院流掉那个孩子,本来就想立刻回国,结果对方一再挽留,梁媛没狠下心。想着自己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那么多的沉没成本,她咬咬牙,又自我欺骗了几个月,最后还是以分手收场。 这一回她算是明白了,男人,都一个鸟样。 相比之下,纪柏煊确实是个另类。 梁媛来的时候打扮了一番,尤记得上一次和赫惟见面还是订婚宴,她当时怀孕状态不佳,现在这么折腾了一场,小瘦了几斤,反而美上了新高度。 反观赫惟,倒是好像丰腴了些。 梁媛在她对面坐下,将手里的牛皮纸袋搁在桌子上,撩了把长发,先扫了眼四周有无帅气的男人,然后才笑问赫惟:“等很久了吧?” “还好。”赫惟指了指桌角的二维码,“喝点什么,我请。” “今天女士不是有赠饮嘛,就那个就行。”她对酒不挑,什么都能入口。 梁媛将牛皮纸袋推到赫惟面前,“打开看看。” “还有礼物啊?”赫惟没想到,拆开才看到那是什么。 当初她在订婚宴那天送给梁媛的礼物,纪柏煊高价拍来的那枚胸针。 “之前忘了还给你,这个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 赫惟手指摩挲着那个小盒子,低着头,不太好意思地问:“我当时以为你们真的会结婚。 “你那个时候不是和程茗在一起嘛,就算我真的和他结婚,也没什么吧?” 梁媛不解。虽然她看得出来赫惟和纪柏煊之间有故事,但不论是她们两个中的谁,都从来没有把这个故事说与她听。 虽然她当初也没帮上什么忙,可是面对合作伙伴,纪柏煊显然不够信任她。 就连后来两个人在一起,也没有人主动和她提起过,要不是她前两天听简胤淮偶然提起,还以为纪柏煊卡在追妻路上,遥遥无期呢。 如此一想,梁媛坏心思一起,打算整蛊一把。 “我现在发现,纪柏煊人蛮靠谱的,就拿上次的事儿来说吧,尽管我没有帮到他,但他还是兑现诺言送我去美国了。” 赫惟有些没料到梁媛的态度,像是一年不见,她突然对纪柏煊产生了兴趣。 “我其实一直好奇,你当时……为什么要去美国?你当时怀孕了,不是吗?”赫惟小心翼翼地开口。 梁媛之前的那段感情经历十分复杂,分分合合,赫惟也不知道她这次是不是冲着纪柏煊回来的。 之前有听说梁家的公司因为疫情,有两个合作公司破产清算,导致资金链突然中断,现在正面临被收购的危机。 如果梁大小姐是因为这事儿想让纪家支援,赫惟相信有可能,但要说她去美国一年回来就莫名其妙喜欢上了纪柏煊,赫惟才不信呢。 原本以为当初怀孕的事儿,梁媛不愿张扬,谁知她竟然大方承认:“是,所以纪总送我去美国,也是觉得如果我在北京做人流手术,纪家人会知道。” “人流?”赫惟一直以为那孩子流掉是个意外。 梁媛点头,“你知道的,酒后产物畸形的风险很大,而且我那段时间状态很不好,怀孕以后还吃了一段时间的安眠药,医生也建议这个孩子先流掉,说我还年轻,想要孩子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酒后产物……”赫惟默念着,心里那个早就被否掉的猜测再度冒出来。 “所以那个孩子是……” “你觉得是谁的?”梁媛反问她。 “我拿过纪总的好处,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如果你真的好奇,不如去问问他呢,他说那个孩子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听他的。” 梁媛故意把话说得这样欲盖弥彰,伸手端起服务生上上来的酒,问她:“怎么样,要不要把纪总叫过来,我们三个人当面把事情说开?” 说这话之前,斜东边被预留的那桌来了人。 梁媛偏头看了眼,发现竟是纪柏煊。 “那边位子那么好,我们干嘛坐这儿啊?”梁媛指指纪柏煊的方向,她刚才开这个玩笑,为的就是大家能找个由头把事情说开,她还指望两个人办好事的时候给她也发张请柬呢,可这两人现在明显没拿她当朋友。 就这么点小事,明明在意得要命,这一年的时间赫惟竟然一次也没问过她。 哪知赫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看到赴约而来的叶雪扬。 两人约在这样的场合,多半不是公事,纪柏煊能有什么私事,多半是和她有关。 赫惟支吾道:“梁律,今天恐怕不太方便,我有点事情要和老纪单独聊聊,我帮你打个车吧……” “不用,”梁媛起身,将杯子里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我约了个老同学去蹦迪,就在这附近,走过去就行。” 转身时不忘提醒赫惟:“胸针别忘了,这次我可是物归原主了哦。” 赫惟再次看了眼那只首饰盒,没装回牛皮纸袋里,随手塞进包里,起身往纪柏煊那儿去。 却没过去和人打招呼,就靠在他身后那株绿植后面,抱着胳膊佯装等人,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 纪柏煊付出行动,是在周末。 毋庸置疑,他也知道工作日搞这种把戏,如果影响了赫惟的工作,她一定会秋后找他算账。 赫惟接到纪柏煊的新秘书小罗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帮着妈妈一起给呜呜洗澡。 经常出门玩儿的小狗,太容易就从小白变成小灰,赫惟闲来无事,没领着它去宠物店,就在家里给它洗香香。 秦雨向赫惟分享自己怀孕以后的感受,说起夜晚睡眠浅,好几次听见赫远征夜里说梦话,她隐隐听到一个人名。 “叫厉涛,好像就是那个经常和你爸爸在公园下棋的厉主任。” 赫惟没太在意,“经常一起下棋,梦里没准儿也一起玩儿呢,我爸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一直以来只有学校那几个老同事和以前带过的学生。” 第146章 秦雨摇摇头,“可是同样的梦,如果经常做,梦话说来说去总是那么几句,我觉得……有没有可能和你爸爸失去的那段记忆有关?或者,会不会和他当初遭遇意外有关呢?” “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赫惟突然警觉起来。 “厉涛,就是他们院里今年刚退下来的那个主任。” 后面秦雨又说了什么,赫惟没太听清,给呜呜吹干毛发,她回到沙发上去看手机,才发现有两通未接来电,回拨过去,果然是小罗惊慌失措的声音。 “纪总人不见了,我刚才收到一条虚拟号码发来的短信,说……说纪总人被绑架了,让我通知一个叫程茗的人,说明晚六点老地方见,夫人你知道这个程茗是谁吗?” 赫惟听到这声“夫人”,鸡皮疙瘩顿时掉了一地。 “你别乱喊,我还不是……”赫惟说。 对方顿了下,却说:“现在不是,早晚也会是,我先预习预习,夫人您也好早些适应。” 赫惟两眼一黑,心里嘲讽纪柏煊找了个不靠谱的npc,马脚露的太快。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恶作剧啊,绑架人不要赎金要找什么程茗,这个程茗到底是谁啊?”小罗说:“我刚去了公司和纪总家里,都没见到人,夫人你在哪儿啊?” 小罗刚回国不久,对圈子里这些事情了解的少,而程茗在打了纪柏煊那一拳之后,再没出现在两人面前,小罗应该也不知道纪柏煊和程家、程茗的这层关系。虽然他之前去过别墅给纪柏煊送过资料,见过两次赫惟,但有关纪柏煊的私事,他好像确实了知道的不多。 “你说绑匪要找程茗?”赫惟心里一阵莫名其妙,没明白纪柏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转念一想,依照纪柏煊那善妒的性格,怕不是求个婚都要让程茗在旁边看着。 简直……变态。 赫惟在心里吐槽一句,告诉小罗:“程茗是你们纪总的外甥,现在在国安局上班,不过今天休息天,你去他们单位应该见不到他,要么你打下110试试,绑架这么大的事情得报警不是?让警察替你找人不是最快?” 小罗觉得赫惟说的言之有理,准备挂了电话就去报警,可…… 为什么他听着赫惟在电话里的语气,这么的淡定和平静,她不是纪总的女朋友吗?男朋友都被绑架了还一点都不着急?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正要给妹妹梳头发呢,有点忙。”赫惟翻了个白眼,转身搁下了电 话。 “什么事儿……我怎么听你电话里说什么报警?”秦雨凑过来,关切道。 赫惟摇摇头,“有些人,一把年纪了还学人搞苦肉计,什么绑架,又想道德绑架我。” 况且张腾逃出国的事儿、梁媛说的那句含糊其词的话,这些东西他都还没有主动坦白呢,就这样赶鸭子上架逼婚,还胸有成竹地说她一定会答应,他凭什么? 赫惟气急,干脆洗了个澡早早躺下,不去理会他的剃头挑子一头热。 让他自己煎熬地看着时间流逝,也让他尝尝她当初离家出走没人来找的滋味儿。 结婚?休想! 再过不到两个月她就要去延边大学报到了,她才不要在这个时候结婚呢! 想把她绑在身边,像之前一样给她找个什么实际并不存在的工作让她去过家家,他到底有没有尊重过她的个人意愿? 赫惟扯过被子蒙住脑袋,一夜好梦。 - 天亮之后,赫惟再次接到小罗的电话。 她忍着起床气,淡淡道:“又怎么了?” “夫人你可算是接电话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小罗急得在电话那边直跺脚,语无伦次道:“警察联系到程茗了,现在正从外地往回赶,电话里和警察说绑匪口中的老地方有两个可能,他不确定绑匪指的是哪一个,让您和他分头行动。” 好家伙,小罗这嘴,上下嘴唇一碰就是故事,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他让我去哪儿?”赫惟问道。 “他说,之前那个地下室,不知道您还有没有印象。” 赫惟心里笑笑,就知道是哪儿。 什么两个可能,赫惟想不出除了那里,还有什么能方便纪柏煊使苦肉计的地方。 “没印象了,你让警察过去吧,人家绑匪要见的人是程茗,又不是我,我去了也没什么用呀。”赫惟敷衍道。掀开被子,站在窗户前看了眼外面的好天气,准备一会儿和秦雨一起出门去买菜。 “可是……可是绑匪说……”没想到纪总的女朋友是这样凉薄的人,小罗那边已经带了哭腔。 “绑匪说什么?”赫惟转身关了空调,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绑匪说如果到了时间见不到人……或者被他发现我们报了警,他就……就撕票。” “那就让他撕票吧。”赫惟不以为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96章 月亮与六便士23求婚(下) 赫惟陪着妈妈一起去超市,两人逛到生鲜区的时候,赫惟接到叶雪扬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和纪柏煊在一起。 赫惟和秦雨眼神打过招呼,走到安静处去听电话,被问起这个问题,她没好气道:“没啊,你不是军师么,这会儿没在现场帮着出谋划策?” 赫惟笑了一声,问他:“是不是等的没耐心了,他让你来探探我的口风?” 眼看着小罗叫不动她,这又换了个人。 那边沉默片刻,忽道:“军师,什么意思?” “那天你给他出的主意,回忆杀、苦肉计,你不就是他的军师嘛?” 超市里有些嘈杂,赫惟企图早点挂断电话,直截了当道:“你告诉他,求婚重要的是求,不是逼,他如果连这个都不明白,那就再等一等,正好我近来也没有结婚的想法。” 她还年轻呢,等不住的人是谁显而易见。 再等等,等到她研究生毕业,或许会是更好的时机。 那边沉默片刻,叶雪扬反应过来,“那天……你听到了?” “嗯哼。” “那你为什么没有听完?”叶雪扬一脸懵,“上次我的提议被纪总否掉了,他第一次当面质疑我的建议,说我那样做对你是一种道德绑架,后面他自己提出了新的求婚计划,我帮他丰富了一下细节,这些你都没有听到吧?” 如果听到了,那这么好的求婚企划可能又得推翻重想了,叶雪扬下意识替纪柏煊捏一把汗。 赫惟愣了愣,又听叶雪扬说:“再说了,他订做的戒指还没拿到呢,今天是他让我帮他联系了一个……嗯,确实是和求婚有关的公司,今天约了人我们下午见面,聊一聊纪总那个计划的可行性和技术支持。我们约的十点,这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现在哪里都找不到他人,还以为他和你在一起。” 糟糕! 一瞬间,赫惟心中燃起不好的念头。 “我等下回给你。”赫惟赶紧挂断电话,给小罗回拨过去。 这一次,那边却是过了很久才接起来。 赫惟急于求证,说话都带了颤音,问他:“绑架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不是恶作剧吧?” “当然不是恶作剧啊,堂堂纪氏集团董事长,纪总的人身安全关乎整个集团的利益,这事儿谁敢搞恶作剧啊,犯法的事情诶。” 小罗此时人还在警局,从昨晚到现在,他的电话就一直没有停过,光是方琼和程似锦那边,前前后后就打了不下二十个。 赫惟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起从昨晚小罗的那个电话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后背瞬间发凉,脚下也不自觉开始打飘。 她连忙扶住身旁的货架,手机也从手里滑落摔在地上。 秦雨发现异常,过来帮着捡起了手机,关切道:“是不是低血糖了?我看你早饭都没吃多少。” 赫惟讷讷地摇了摇头,接过手机,看到电话那端还未挂断,重新将手机拿到耳边:“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听到小罗那边报了个位置,赫惟立即挂断电话,和妈妈说:“公司临时有点儿事,让我回去加个班,我给爸爸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回去,您自己再逛一会儿吧,好多东西都还没买呢。” 这样严重的事情,她不敢告诉秦雨。 恐慌不会消失,会克隆,秦雨怀孕未满三个月,现在最忌讳情绪起伏太大,她必须先瞒着。 好在秦雨没有起疑,只说:“折腾你爸过来干什么,我一会儿买好东西自己打个车回去就行了,又没多远。” 赫惟不放心,“东西太多了,您一个人提不动,让爸爸骑电动车过来,很快的。” 秦雨笑,“你爸哪儿来的电动车?” “我记得那个厉教授不是有么,之前在公园下棋,我看他总是骑车过来的,他家不是就在咱们旁边那栋楼么,让爸爸去借一下,正好中午请厉教授来家里吃饭,促进促进邻里感情。” 第147章 赫惟说着,已经打开了叫车软件,却听秦雨道:“还说呢,前天晚上你爸和那个厉主任下完棋,约着昨晚继续的,结果昨晚人家没来,你爸在公园等了好半天,回家的时候想想不对,上门去拜访了一下,你猜怎么的?” “家里没人。你爸说人家电话也打不通,早上晨练的时候他问了小区里好打听的两个大妈,都说那厉主任出远门了,八成是去国外看儿子去了。” “这么突然?出远门也不提前给爸爸打个招呼么,害他等了那 么久。” 赫惟说着,突然灵光乍现,想起那天秦雨说的话。 “妈妈,”赫惟突然按住她的肩膀,问她:“您之前和我说爸爸最近总是说梦话,梦里总是提起这位厉教授,是吗?” 秦雨点点头,“是说呢,就是从这个厉主任搬到咱们小区开始。” 赫惟心里了然,在给赫远征打完电话嘱咐完之后,马不停蹄赶去和小罗汇合。 路上她主动给程茗拨去电话。 这是分手以后她第一次主动给程茗打电话,其实中间程茗有主动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但不知是不是出于心虚,赫惟一次也没有接。 现在风水轮流转,她听着听筒里等候的滴滴声,不断默念“接电话”、“接电话”。 等待的过程中,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可能,画面却只有一个。 挥之不去的,当年,纪柏煊被绑匪刺中那一刀浑身是血的场景。 不,她昨天为什么没有好好听小罗把话说完!绑匪要见的人是程茗,这很明显和当初的间谍案子有关,和赫远征失踪有关,她为什么会那样笃定是恶作剧呢! 赫惟伸手按住胸口,前座的司机透过镜子看见这一幕,下意识降低车速,问她:“女士您是不是晕车?还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咱们改去医院?” “不用,”赫惟抬眼看了眼司机,催促:“您能不能再稍微开快一点儿,我有点急。” 司机没再多管闲事,将车速重新提了上去。 电话一直没接通,赫惟猜测他人可能在飞机上。 之前小罗说过程茗人不在北京。 赫惟临时改将电话打给叶雪扬,“我现在发给你一个位置,你在小区门口等我。那天瞎给他出主意害我误会他的人是你,你得为这事儿负责。” 叶雪扬茫然无措地看着不远处约好的人,虽然他没听懂赫惟说的,但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 毕竟像纪柏煊那样守时的人,又是事关求婚的大事,他绝不可能无故迟到,今天这样的情况,一定是出事了。 叶雪扬掉头就走,按照赫惟发他的地址,到地方之前看到赫惟三言两语长话短说将事情描述一遍,他当即告诉赫惟:“你先别慌,也别自己一个人莽莽地往里闯,等我到了和你一起。” “你别告诉孟昭。”赫惟提醒他:“这事儿有危险……” “明白。”他当即反应过来:“上次我给纪总提建议,他告诉我当年那个案子一直有疑点,前几天去你家送东西,你妈妈告诉他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会不会和这个事情有关?” “应该是,那个教授……好像突然不见了,就昨天的事情。” 赫惟在车上左思右想,厉涛年初退休,退休后搬来她们家所在的小区,一再和赫远征套近乎,多次问及伤情和失忆的情况,如此刻意又多次,为什么她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 车子堵在路上,赫惟急躁地下车往当年的那间地下室所在的小区走,没走几步就改为跑。 电话再次响起,赫惟意外这时候接到陆世康的电话,她停在路边,缓了口气,接起,“绑匪叫厉涛,政法大学一位刚退休的教授,你们快去查啊!” 那边停顿片刻,“是,绑匪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是程茗在上飞机前和我们说的几个怀疑对象,我们做过排查之后初步锁定嫌疑人厉涛。” “当年害我爸爸的人,绑架我的人…也是他对吧?”赫惟看着面前的路,那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她后悔今天出门不该穿凉鞋,影响效率。 陆世康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你听叔叔的,现在千万别轻举妄动,别自己一个人过去。我知道你想救他,但你一个女孩子,去了可能非但救不了他,还会成为绑匪的另一个人质……毕竟,绑匪的目的是要见程茗。” “程茗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虽然他人才刚进国安局,但赫惟之前听孟昭提过两次,说他之前寒假就跟着局里一个领导提前实习过一段时间,后来虽然人回了学校,可仍然揪着些线索继续调查着,当年赫远征那件事,几乎成了程茗的一块心病。 程茗想要查明真正的间谍,除了还赫远征一个清白,他也实在想知道当初害赫惟被绑架的人究竟是谁。 “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让我们的同志接应一下你,绑匪现在和柏煊就待在一起,这样的情况不适合采取营救行动。他之前和程茗通过话,提出要一架直升机和一名飞行员护送他离开,我们警方已经在准备了……小惟你放心,柏煊不会有危险,绑匪要他的命没有意义。” 赫惟不信:“亡命之徒,万一离开之前他还是想要灭口,这谁说的清楚?而且……”赫惟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求他:“你们千万不能把东西给他,他这次如果跑了,很可能就再也抓不到了。” 她不知道厉涛究竟怎么就盯上了纪柏煊,又为什么要见程茗,但她知道,依照他当年那样残忍对待赫远征的行径来看,这个人才不在乎身上再多背一条人命。 下午两点,程茗回拨电话给赫惟。 他声音也急,言简意赅:“我刚从日本回国,你应该猜到了,我在调查你父亲当年的那个案子,之前就初步怀疑你父亲当年的上级嫌疑很大。我这一次去日本就是为了调查这个厉涛的底细,发现……厉涛可能并不是他真实的身份,我走访了一些他当年在日本留学的时候的老同学,都反映厉涛本人并不长这样,个子也没有这么高,而国内的这个厉涛,似乎更像是厉涛当年的大学室友,一个日本人。” “那么真正的厉涛呢?”赫惟心里越发不安。 “当年厉涛的室友,一位名叫禹川健木的日本人,毕业后意外死亡,随后不久厉涛回到中国,后来从厉涛的老家延市来到北京,成为了政法大学的一名教授。” 如此看来,这个厉涛很可能不是厉涛,而是当年那个已经“死去”的禹川健木。 “不能放他回日本。”赫惟恳求道。 “我知道。”程茗说:“你别轻举妄动,对方要求见我,大概率就是想知道我调查到什么程度了,我怀疑他在学校里还另外有其他同伙,想要套我的话判断是要一起撤离还是留下同伴继续潜伏。” “放心,绑匪的目标不是舅舅。”像是为了安抚赫惟,程茗最后补了一句。 赫惟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在刑警同志的劝说下吃了点东西,和叶雪扬一起坐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区门口。 五点之前,程茗到达现场。 据说,绑匪要求准备的那驾直升机和驾驶员也已经落地在了小区的中心公园。 大夏天的,程茗穿了件长袖衬衣,远远地,在转身之前朝赫惟这边望了一眼。 赫惟下意识收回了视线。 她猜测程茗身上穿了防弹衣。 赫惟猜测,这附近也许也已经布好了狙击手。 如此凶险的情况,她刚才居然还想着和叶雪扬两个人赤手空拳地冲进去。 手机亮起,赫惟低头去看,看到程茗发过来的那一行字。 他说:【放心,有我在,舅舅不会有事。】 说到做到。 十五分钟以后,赫惟果然看到一个完完整整、只是看上去有些狼狈的纪柏煊。 嫌疑人走出单元楼不到十米的位置,被狙击手射中小腿,被当场抓获。 程茗被嫌疑人用匕首割伤胳膊,庆幸伤口不深,直接上了救护车包扎。 赫惟的耳膜充斥着警车鸣笛的声音,她凑近救护车,询问了一个程茗的伤势,在确认伤势不重之后才终于走向纪柏煊旁边的那辆警车。 纪柏煊身体表面没有明显伤势,他在和警察简单对话过之后,表示可以不用去医院,直接去派出所做笔录。 赫惟隔得好远,一双眼睛又红又肿。 凑近他,本来想问一句什么,张了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开口只有抽噎。 纪柏煊一把将赫惟抱紧,手掌轻轻摩挲在她后背,“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赫惟跺了下脚,“对,你好好的,是我不好!” 她好几次都想冲进警戒线里去,就怕他像当年一样……万一,万一他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纪柏煊抱她更紧一些,扭头问带头的刑警同志,“绑匪之前有和我太太联系过,是不是需要一起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第148章 “方便的话一起过去做一个吧。” 纪柏煊开了车门,和赫惟一起坐进警车。 赫惟眼角还有泪,低头在他袖子上蹭了蹭。 纪柏煊伸手去拿车上的纸巾,扯了一张递给赫惟,“我衣服脏,再给你脸擦脏了。” 赫惟抬头看他,“劫后余生……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说什么?”纪柏煊轻轻把她擦去眼泪,“对了,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他想起来当年的一桩事。 当初赫惟被绑架在同一间地下室,他分明在这附近碰见过厉涛这个人。 当初历涛背着个包,还给纪柏煊指过路。 现在想来,当年那个包里,大概就装着程茗送过去的那五十万了。 纪柏煊把这事儿说给赫惟听,哪知赫惟重点全不在这上面,“调查案子的事儿有警察呢,我相信这一次,坏人一个也跑不掉。” 纪柏煊点头,“确实,几年过去,现在我们的刑警办案能力越来越强,我还以为这次又得留两个伤疤什么的。” “呸呸呸乌鸦嘴!”赫惟瞪他,“你是没什么事了,程茗可是受伤了,也是伤在右手……” 纪柏煊捂住她的嘴,“我才刚从绑匪手里逃脱,你就在我面前担心起别的男人,惟惟,你是嫌我这一天一夜还不够难受么?” 赫惟别过脸去,“什么别的男人,没有他,你这次还指不定什么情况呢。” “你要是这么说,我宁愿死在绑匪手里,也不愿意他因为这件事情在你心里又加一分。” 赫惟无语,“所以你宁愿死?” 纪柏煊:“我希望刚才来救我的是别人,我不想欠他的。” 他不想午夜梦回觉得亏欠程茗。 “神经,”赫惟故意道:“可我现在还没和你结婚呢,就算结了,你要是死了,现在法律可没有规定要我必须为你守寡,你如果放心……” “好狠心的女人。”纪柏煊摇头,“算了,亏欠就亏欠吧,但你不许替我去报恩,永远都不许。” 赫惟鼓鼓嘴,“哦。” 她想起刚才纪柏煊和警察说到她的时候用的称呼,小声道:“你刚才和警察叔叔说我是你太太……那你……真的没有其他的话要和我说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可不知为何,纪柏煊偏不上钩。 赫惟急了,“纪柏煊!” “怎么了?”男人一脸无辜。 赫惟将手摊开,手背朝上,递过去,傲娇道:“今天算你走运!我答应嫁给你了行了吧!” 赶紧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破计划取消掉,太吓人了! 第97章 月亮与六便士24怕来怕去,不过是害…… 这一起绑架事件,是当年赫惟经历的那个绑架案的延续,当时赫惟在小区门口揪心等待,叶雪扬为了缓解她的恐惧,和她聊起纪柏煊。 在纪柏煊身边做秘书那么久,公事私事,他自认几乎无所不知。 赫惟问起梁媛那件事儿,叶雪扬很诚实地说自己并不清楚梁媛怀孕的事儿,但却可以笃定,纪柏煊不是那种会酒后乱性的人。 他不会把自己灌醉,任何时候。 而且,赫惟从别墅搬走的那段时间,纪柏煊虽然出差是假,但梁媛那段时间一直在海南度假,那孩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纪柏煊的。 “况且……”叶雪扬欲言又止,“纪总一直是一个很善于自省的人,如果他真的做过那样的事情,他大概也会觉得自己脏了,绝没有脸面去和程茗争。” “可是梁律师自己说……” “我估计她是想帮纪总炸一炸你,想听听你心里到底有多在意这件事,有多在意他。” 赫惟脑子里一团乱麻,一瞬间所有的事情都聚集在脑海里,她当时除了在心里默默祈祷,根本做不了任何。 好像这时候,只要纪柏煊能平安脱险,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就像叶雪扬说的,如果那个孩子在她心里真的那么重要,只能说明,她爱他。 或许那时候,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心里仍有余烬。 -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做完笔录,赫惟才终于想起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没具体说纪柏煊被绑架的事儿,但将嫌疑人厉涛落网的事情和赫远征说了下,警察大概很快也会找上门去做调查,毕竟赫远征是当年的受害者之一。 说完这些,赫惟报备下周再回家去看他们,转身去看刚在浴室洗去一身狼狈,穿着干净整洁家居服出来的纪柏煊。 赫惟低头看见纪柏煊胳膊和脚踝处的淤青,叹口气道:“绑的比我之前还紧,这个绑匪比当年那位残忍多了。” “所以他应该是当年的主谋,”纪柏煊劫后余生,异常乐观,“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刚才在车里是不是说你要嫁给我?” “我才没有。”赫惟装死。当时她都那样说了也没见纪柏煊顺着楼梯下,说的好像是她向他求婚一样,她才不要。 纪柏煊讨价还价,“要不是我今天戒指没拿到手,绑也要给你绑去民政局。” “哦,你绑起人来还会在意戒指有没有拿到手?”赫惟讽刺他,尤记得订婚宴那天他残暴的行径,当时他真的把她给吓住了。 赫惟半开玩笑地说,哪知纪柏煊突然严肃地看着她,“我当然在意。” “我只想求一次婚,结一次婚,如果那么草率,以后回忆起来一定会很遗憾。”他低头道:“如果我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也就算了,可是我有,如果我偷工减料糊弄你也糊弄我自己,我会觉得那些好运降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不配。” “惟惟,我不希望我是你唯一的选择,我希望我是你最优的选择。” “我希望就算以后我们吵架,你仍然不会后悔当初点头嫁给我。” 赫惟忽然愣住,她想起从前看过的许多小说,女主遭遇困境急需帮助,雨夜跪求男主的搭救,女主和男主签订不平等契约…… 在那些小说里,男主蓄谋已久,男主精心布局,让女主除他之外无人可求,让女主不得不向他低头。 可纪柏煊不是,他说他不希望自己是她唯一的选择。 在他心里,她永远值得更多的选择。 爱一个人不是绑住她的双脚、蒙住她的眼睛,而是自己努力做到最好,给她最好。 她当然值得其他选择,但她选择了你,就应该努力让她以后都不后悔。 而她却那样恶意揣测他,以为他要道德绑架她。 她为什么总是将他想的那么恶劣。 赫惟揣着心事,洗澡的时候墨迹好久,出来看见纪柏煊开了瓶红酒,已经醒好在茶几上,却没醒完整瓶,瓶子里还剩一些。 “这两天神经一直紧绷着,确实喝点酒有助睡眠。”赫惟系好睡袍带子坐过去,刻意没挨着他。 夏天洗澡本来就热,吹头发更像是炙烤,她没把头发完全吹干,护发精油的香味儿弥漫在空气里,与红酒的醇香难分伯仲。 纪柏煊端起酒杯,敬她:“虽然你今天求婚失败,但是没关系,你会得到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我向你保证。” “你别高兴得太早。” 赫惟咬着下唇,再他凑过来想要亲吻她的时候,摸出他的手机,让他现场连线梁媛。 她不开口提醒,在自己的手机备忘录打字让他照着念,看梁媛那边是什么态度。 果不其然,对方上来就问:“纪总,后院着火了吧,要不要我帮忙灭火?” 纪柏煊一脸懵,只听梁媛道:“前两天在‘星期四’我和赫惟见了一面,看见你了,当时小小整蛊了一把,谁让你们俩一直把我当外人。” 赫惟长舒口气,瞪着纪柏煊,将手机物归原主。 纪柏煊失笑,“你这人太不厚道,我当初可是帮了你的。” “我这也是想帮你啊,她既然单独找我问这个事儿,说明心里不信任你,我正好拱拱火让你俩吵一架把话说开,以后才能毫无芥蒂地朝对方敞开心扉不是?” 梁媛八卦道:“小公主是不是特别生气?越生气说明人家越在乎你,如果对你无吊所谓,谁管你……” “我谢谢你。”纪柏煊按了按太阳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些天赫惟对他不咸不淡,而他一心惦记求婚的事儿,竟然没当回事。原来都是拜梁媛这个猪队友所赐。 纪柏煊独自饮下一大口红酒,幽怨道:“今天我要是不走运,这罪名岂不是要带到九泉之下去了?” “活该,谁让你长嘴不解释的。” 纪柏煊委屈,“我和你解释过……” “你的一面之词可信度太低。” “好啊,”他突然凑过去一把将赫惟按进怀里,嘴唇凑上去,咬牙切齿道:“所以在车上你说的话都是心里话,如果我今天遭遇不测……你是不是转身就和程茗走了?” 赫惟手里还捏着高脚杯,刚送一小口进口腔,冷不丁被他这样一抱,不仅嘴里的忘了咽,就连手里的都险些洒出去。 第149章 纪柏煊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杯子,搁到茶几上,顺势撬开她的唇。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分明尝出经了她口的酒甜度更甚。 赫惟闭眼,感觉到红酒沿着嘴角淌下,伸手去推纪柏煊,反被他抱紧倒进身后的沙发里。 不同于赫惟之前公寓里的那张小沙发,别墅里四个套间里配备的沙发都是长度超两米的真皮沙发,毕竟男主人身高在那儿,小沙发在他面前显得太过袖珍。 赫惟被他抱着,附身看他深邃的眉眼。 她摘下他的眼镜,待唇角的酒渍被他完全舌忝舌氏干净,她小声道:“对啊,你如果敢……我分分钟就和他走。” 赫惟故意在他唇上重重咬了一下,“所以你千万要长命百岁,最好是每天都盯着我……” 纪柏煊一掌拍在她屁股上,“这么喜欢刺激我是吧?” 她真的很知道说什么能让他兴奋。 他一个翻身,将赫惟抱坐起来,赫惟坏笑着惊叫一声,双手交错捂住春光。 她以为他会趁热打铁,像往常一样来最直接的,结果…… 纪柏煊却是突然间从沙发上下去,赤脚踩在地板上,忽然跪了下去。 赫惟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不会是打算求婚吧? 神经,动不动就下跪是怎么回事? 纪柏煊低头,无比虔诚地,贴近她的xi盖。 赫惟无力地向后倒去。 他高耸的鼻梁此时存在感十足,像舵,控制着方向。 他是横渡在海浪里一片摇曳的舟。 携风卷雨,引发一场持续性海啸。 她像是莫名坐上了飞驰的过山车,骤然被推至高点,刚想尖叫,却遇见机器忽停。 赫惟下意识低头去寻,却见他突然离开,扭头去拿茶几上的……红酒瓶。 两人脸上皆是一片红晕,酒精只占其中一部分原因。 赫惟蹬腿朝纪柏煊的脖子就是一脚,心里埋怨他磨蹭,也不知这时候去拿什么酒。 下一秒,冰凉的陌生触感抵上,过山车疾驰而下。 赫惟对这种陌生的感觉害怕极了,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上缩了缩,被纪柏煊一把抓住小腿。 冰凉液体灌入,她伸手重重拍在颈边的沙发扶手上,意识到他这是在拿她当红酒杯把玩。 空气里一时间酒香馥郁,春景无限。 她的灵魂仿佛出窍,在这趟过山车里被他完全抛了出去。 不多会儿,酒瓶空了,纪柏煊这才起身重新吻住她,渡给她最后几滴精酿。 他用自己替代酒瓶,热烫替代冰冷,终于使她灵魂归位。 …… 夜里赫惟睡得不熟,纪柏煊起身调空调温度,听见她悠悠地说了两句梦话。 声音太小,他没听清,凑近去听她又没了动静。 纪柏煊在她身边靠着,没有立即躺下,借着床头灯仔细打量她的睡颜。 之前的气定神闲统统卸掉,他伸手摸上赫惟的脸,只觉得心有余悸。 他其实怕死了。 人活一世,生死其实早有定数,纪柏煊从小在方琼跟前被耳濡目染,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除了稍微有些生意头脑,对这个世界而言,他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从前没这么强烈地后怕过,哪怕是当年身中一刀,他也没有像今天这般。 赫惟不知道,他当时跪在那根柱子旁,时间越流逝,他就颤抖得越明显。 那么热的夏天,他却浑身寒冷。 怕来怕去,不过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就这么盯着赫惟,对方忽然眼睫忽眨了一下,身子动了动,伸出一只胳膊缠上他的。 “老纪,你能平安回来,真好。”她突然发出声音,又冒了句梦话出来。 纪柏煊低头,轻轻在她脸颊啄了一下。 他想起很多年前,她故意假装梦游跑进他的房间,有几次是真的梦游,后来真真假假,他都当那是真的。 或许,爱的雏形,是纵容。 从他纵容她靠近他的那一刻起,也许他就已经不自知地对她动了心思。 夜太深了,明天还要去公司。 纪柏煊扭头关了床头的灯,轻轻躺下去。 腰上瞬间搭上来一只手,赫惟往他怀里钻了钻,另一只手摸了摸刚才纪柏煊亲过的地方,指甲触及一片温热。 原来不是错觉,他刚才……真的……在哭。 第98章 月亮与六便士25【纪氏集团继承人…… 会哭男人最好命。 赫惟不装睡了,挤进纪柏煊怀里,摸摸他下巴,像哄呜呜一样蹭蹭他。 她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她说:“纪柏煊,我爱你。” 这一次,他终于及时回应:“我也爱你。” 她们曾经错过,后来又被命运重新绑到一起,她怨恨过他,他也一度想过放弃,可是兜兜转转,现在她们身边还是彼此。 但生活不是乌托邦,短暂地享受过夜晚的松弛,还是要去拥抱崭新的太阳。 周一一大早,各大新闻媒体就昨天的那起绑架案陆续报道,尽管现场视频中,已经用相关技术给绑匪和人质都打上了马赛克,但通过人质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穿搭,以及那醒目的身高优势,网友们很快就锁定了人质的身份。 而在其中一家口碑极差、一直以掐烂钱作为企业文化的媒体,在现场的营救行动还未结束之时,就擅自拍摄了程茗进入小区与绑匪进行交涉的画面。 要知道,这样的行径,在当时,万一被绑匪有所察觉,人质的安全将受到很大的影响。 然而,这样不择手段得来的新闻素材,对方却在未经当事人的同意下,胡编乱造,将一场亲人之间的营救,解读为热心市民的见义勇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孟昭上午去单位面试,结束以后来找赫惟吃午饭,等餐的空隙,她随手刷了几条新闻消息,就看到这样一条让她想飙脏话的报道。 “这种也不是诋毁和辱骂,通篇都是褒奖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程茗是她们公司的艺人呢。” “就是说呢,这种想告人诽谤都无门。” 午餐吃的是泰餐,就在纪念家居附近的一家商场五楼,赫惟提前和周总监打过招呼,说自己中午有约,可能下午会迟到个几十分钟。 周笠 没说什么,心里知道赫惟再过不久就要离职,她也没必要为这个把小时的工资去难为她,况且这工资扣下来又进不了她的口袋。 泰餐偏辣,赫惟吃得不亦乐乎,和孟昭聊起读研的事儿。 “确定不去美国?lucas那边都帮你联系好了,如果你想去,我会托他帮忙照顾一下你的。” 孟昭就是这么一说,其实心里清楚,赫惟既然做下这样的选择,必然是早就挣扎了一番。 况且她又不是孤苦无依一个人,父母也不可能像当初吴静那样,跟着一起去美国陪读。 异国他乡,说不想家那都是嘴硬。 那时候即便身边有吴静陪着,每每想起叶雪扬,孟昭都格外难过。 见一面太难了。 如果赫惟选择出国,之后的两年,她们大概率也不会有现在这样面对面一起吃饭的机会了。 “算了,让你的叶雪扬知道你因为我还一直和lucas保持联系,他估计要恨死我了。” 孟昭“哼”一声,“他早恨死你了,因为你在我心里永远排在他前面,他嫉妒得不行。” 孟昭说着去掏手机,听了两段叶雪扬发来的语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下一秒,手机点进微博,却被页面推送过来的营销号文章惊到了。 孟昭愣了愣,从头到尾将这篇推送文章完整看过一遍,将手机递给了赫惟。 【纪氏集团继承人强占外甥女友,豪门女友原来是公共汽车。】 文章开头就附上两张照片,一张是不久前赫惟和纪柏煊在车里被偷拍的照片,另外一张则是不久前,赫惟身穿那件旗袍和程茗一起跳舞的照片。 即使涉事女方被打了码,熟悉赫惟的人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他爹的,这种程度都可以告对方了,是最近娱乐圈太消停了是吗,连你这种素人都开始网暴了,我录个屏留个证据。” 孟昭将手机收回,录屏留证。 看到这样的东西,两个人食欲骤减,赫惟最终赶在上午上班前回到了办公室。 赫惟想着最近接连几篇荒谬的媒体报道,一下午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周笠看在眼里,体恤道:“如果是身体不舒服,一会儿你提前走吧,这两天没那么忙。” 听到这话,小宋也站起来,“那我是不是也……” “这两天是不忙,但不至于闲到让整个财务部都休假的程度。” 周笠并不是针对谁,作为部门一把手,对待下属要拿捏住分寸,太过严苛难以稳定军心,可太放纵又容易给其他部门留下话柄。 第150章 偶尔一次两次,有事儿的同事先走,剩下的帮着遮掩一下,也不至于太高调,况且,以前在张腾手底下做事的时候,赫惟也没少帮她放过风。 小宋撇撇嘴,“那我去上个厕所,咖啡太利尿了。” 赫惟没逞强,提前一个小时收拾东西,低调离开公司,却没有直接回去,思来想去仍觉得这样的新闻报道不同寻常。 昨天才刚发生纪柏煊被绑架的事情,今天受害人就风评被害,这实在不合乎常理。 有谁会不带任何同情心地去扒一个受害者这么隐秘的私事呢? 况且赫惟知道纪柏煊一直行事低调,之前订婚宴上带着她离开尚且没有被媒体扒出来女方身份信息,怎么今天的报道就有图有真相了呢?甚至还提前那么多天就分别拍下了那两张照片…… 或者,根本是有人像这些无良的媒体提供的照片和故事。 可是什么样的人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恨意呢? 又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和手段越过纪柏煊先前设好的那道防线,将一切曝光出去呢? 赫惟在楼下的咖啡馆呆坐了好久,意识到这一点,她第一反应就将怀疑对象锁定到了纪家人身上。 一直以来她都心知肚明,她和纪柏煊在一起,势必不会这么轻易得到纪家人的认可。 而纪家人的态度,完全取决于纪国强。 难道是因为这场绑架因她父亲而起,所以纪国强也像当年的方琼那样,将她视作扫把星、眼中钉? 又或者是纪柏煊那两位叔叔,想以此毁坏纪柏煊的名誉,让他再度从董事长位置上退下来? 都有可能。 赫惟不得而知,幸而在几分钟后,她接到了孟昭的来电。 不到两分钟,孟昭推开咖啡馆的玻璃门,出现在赫惟面前。 “怎么早退了也不告诉我,害我在按摩椅上多浪费了四十块钱,这钱你得报销。” 孟昭上前挽住赫惟的胳膊,帮她拿起桌子上的包包。 “怎么能说是浪费呢,你付了钱人机子没给你按么?既然按了,这钱买来的服务你享受了,就不能算是浪费。” “按摩椅那手劲儿也不舒服……小惟,要不咱俩去做个spa吧,最近真的超级累。”孟昭刻意把话说得轻松些,就是担心赫惟的心情受那些营销号的影响。 中午吃完饭,孟昭原本是要回去陪吴静的,她前两天在路上为了躲一辆闯红灯的电瓶车,脚扭伤了,这两天行动不便,孟昭连和叶雪扬的约会都给推了。 可她刚出商场门,打开微博找到刚才那篇文章,就被评论区一下子涌进的水军给气到了。 孟昭退回商场空调房里,先是找了个喝下午茶的地方,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然后埋头打字噼里啪啦和网友对线。 可是恶毒的文字像从生产线上源源不断冒出来一样,转发也瞬间铺天盖地,一眨眼就将这个词条推上了同城热搜。 孟昭慌了,生怕赫惟想不开一直盯着那个营销号,别回头给她看抑郁了。索性给吴静打了电话说明事由,就在赫惟公司附近等她下班,预备带她去好好放松一下。 赫惟却对spa提不起兴趣,怏怏道:“工作日晚上人多,时间也不充裕,这会儿去没准等到打烊都未必轮得上,要不还是周末吧,到时候提前预约,我请你。” 孟昭点点头,“那我去你家做客吧,晚上吴女士不在家,我没饭吃,听说你们家现在都是纪叔叔做饭?” “偶尔是阿姨做,”赫惟说:“老纪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而且别墅那么大,总是需要有人打扫的,没有阿姨,三天就成了垃圾堆。” 她提醒孟昭,“以后能不能……尽量还是别叫纪叔叔了,这样听着都差辈了。” “那叫什么?”孟昭觉得好笑,“我管程茗叫哥,本来和你们家老纪也差着辈分。” “可你是我最好的、唯一的好朋友”赫惟看着她,难得的肉麻样子。 孟昭勉为其难道:“要不我以后跟叶雪扬一起,叫他纪总吧,不扯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总行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刻意将之前压抑的气氛揭过去。 而在这种时候,赫惟内心尚算镇定。 在这种事情上,她好像对纪柏煊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她相信他一定已经在想办法处理了,等他晚上回来,一定会给她一个说法。 如果事情真是纪家人做的,赫惟相信,他也绝不是任人捏扁捏圆的软柿子。 - 纪柏煊经历一天的高强度工作,又被简胤淮的微信轰炸,他差一点直接将人拉黑。 可拉黑之前看到简胤淮发过来的文字截图,他第一次,撤回了对简胤淮的咒骂。 没想到这人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 简胤淮问他:“全北京,能越过我简胤淮将你纪柏煊这些丑闻放出去的,一共也没几个人。” 微博总部在北京,公司某高层和简胤淮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之前纪柏煊一张口,他就和那发小提前打过招呼,只要是和纪氏集团有关、和纪柏煊有关的舆论造势,务必都先帮忙压着,经济上因此造成的损失纪总来补。 今天这情况完全是预料之外。 “一共也没几个人,是哪几个?”纪柏煊语气不善,问他。 简胤淮叹气,“你也知道的,除了我太太、简苒,也就你我家里那几位长辈了,从小看着我那兄弟长大的,你说他敢拦着么?” 几个长辈,最德高 望重的就是纪家老爷子纪国强。 如果事情真是他授意的,别说拦着了,甚至得上赶着帮忙把火煽旺些。 简家没纪家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这事儿只可能是从自家院子里抖出去的。 纪柏煊离开公司大楼前特地给孟昭打了个电话,只是话没出口,就被孟昭抢了先。 对方自告奋勇,说赫惟有她陪着,让他安心处理事情。 纪柏煊稍稍松了口气,回到纪家的院子时,天还亮着。 正厅里,纪远军陪着纪国强在用餐,方琼提前离席,回了自己的房间。 纪柏煊来者不善,没接阿姨递上来的碗筷,正坐在纪国强对面,直截了当道:“今天微博上那篇文章,还有水军,是爷爷你干的吗?” “什么文章?水军?说的是海军?”纪国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偏头去问纪远军:“柏煊说的什么事情,什么事情是不是我干的?” 纪远军起身给纪国强盛汤,眼神没看纪柏煊,却是冲着他说的话,“柏煊你也是,多少天不回来,一回来就是兴师问罪,你听听自己说话的态度,还有没有个晚辈的样子?” 说罢,将汤碗双手奉到纪国强跟前,道:“经历了这么生死攸关的事情,既然平安无事,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爷爷和你母亲,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就和我们疏远成这样,以后大家还怎么相处?” 纪柏煊冷冷地瞥他一眼,“前几天就听我妈说,二婶婶近来情况很是不好,大概就这个月的事情了,您这样的模范好丈夫这会儿怎么不守在病床前,倒有的是时间在这儿教训我了?” “柏煊,不得无礼,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纪国强护子,将两人之间的火苗一下子掐灭,主动问起纪柏煊所说何事。 纪柏煊将简胤淮发给他的那条截图摊在他们面前,也不装了,直截了当道:“这事儿是谁的主意?爷爷……还是二叔你?” 纪国强瞥一眼纪远军,“不是还要去医院送汤么,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去吧。” 纪远军犹豫片刻,纪国强撂下筷子,“你方才说的事情我会考虑,只要我们纪家的血脉,我不会不认。” 纪远军变脸一样,愁眉立刻舒展,拿余光扫了一眼纪柏煊,也不装了,直接隐身。 待人出了院子,只剩他们爷孙两人,纪国强面前好好的一碗汤也差不多凉透了。 他将汤碗往旁边推了推,支使纪柏煊,“你既然不用饭,就拿你手边的汤碗重新给我盛碗汤吧,我年纪大了胃不太行了,这么热的天也喝不得凉的。” 纪柏煊却没起声,冲阿姨道:“刘妈你给爷爷重新盛碗汤吧,我手这两天没力气,怕是端不稳汤碗,回头再给洒了。” 纪国强听他说这话,直接摔了筷子。 “什么态度……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纪柏煊没扬声,极平静道:“我一直尊敬您,也一直试图和您保留些体面,倒是您……我今天也想问问您,你心里真的有拿我当过您的孙子吗?” “是不是在您心里,我就是一个支撑着公司继续运作的工具人,还有替纪家延续血脉,我就只有这两个作用,除此之外,我什么思想什么需求都不配有?” “爷爷您这么做,您有没有想过……”说到这里,纪柏煊突然哽咽,红着眼睛看向对面的人。 纪国强已年过九十,头发却依旧漆黑,他不怕老也不服老,雷厉风行一如从前。 第151章 纪柏煊偏过头去,不让纪国强看清他眼里的情绪。 他不希望让对方觉得他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极难克制。 他说:“爷爷,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向您伸手要过什么,这么多年,两个叔叔再怎么肆无忌惮我都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忍,可为什么……”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娶一个自己心爱的人,就这么简单的一个要求,很过分吗?” “难道您有了一个新的孙子,我这个旧孙子您就一点儿都不在乎了……是吗?” 第99章 月亮与六便士26“我看谁敢动她!”…… 一直以来,纪柏煊从未在这个不像“家”的家里感受到哪怕一点儿亲情,人心隔得何止是肚皮,简直十万八千里。 除了姓一样,他找不到任何自己和他们这些人的关联。 气氛压抑到极点,刘妈捂着胸口退回到厨房里,给这爷孙两人腾出地方。 纪柏煊说完以上,再没开口,端起自己面前的碗倾身去盛了碗汤。 纪国强抬头,伸手去接。 纪柏煊没将汤碗递上去,反而搁到自己面前,漫不经心拿起汤匙往自己口中喂。 “柏煊……”纪国强愣了愣,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纪柏煊的 比唇舌上的公然反抗还要有杀伤力的,是他此时此刻的漠然和无视。 他无视他这个爷爷,腰挺得笔直,虽然坐的是客位,但分明端的是主人的架子。 纪柏煊没抬头,听到纪国强这样叫他,应了声。 “您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么?” “不是我,”纪国强舔了舔唇,自己起身去舀汤,“你难得回来一趟,一张口就是像你爷爷兴师问罪,你不觉得自己太过无礼?” 纪柏煊无视掉他后面那句话,点点头,“不是你,那就是我二叔了。” “事情不是我做的,至于是不是你二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纪国强叹口气道:“我是年纪大了,可是脑子一点都不糊涂,诋毁你的名誉必然连累集团股价下跌,而且……” “煽情的话就不要说了。” 纪柏煊看了眼手机,“六点十八分,给你五分钟时间,和二叔最后再通一次话吧,晚了……有话恐怕也只能托律师转告了。” “你什么意思……”纪国强一口汤呛在喉咙里,侧过身去弯腰,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纪柏煊冷冷地看着他,连一张纸巾都没有递。 他做不到像纪远军那样伪善,装模作样一辈子,对着自己的家人也全是算计。 纪柏煊向来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下,对谁都是冷冷的。 “我没什么意思……我猜二叔今天过来是来找您说他那个小儿子的事儿,正好,我现在就表个态,这孩子,纪家不认。” 上回赫惟无端提起周晓,纪柏煊为防万一找人调查了一番,才知道她竟然这几年一直待在国内。 奇怪的是,周晓在户籍体系里显示的是未婚状态,但却已经有了一个四岁的孩子。 孩子的名字,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一跳。 纪柏予。 再往深了去查,周晓和纪远军这些年的婚外恋请实在算不得密不透风,之所以一直瞒得这么好,不过是纪远军这人平日里擅长伪装,一直精心维护着自己好丈夫好儿子的人设,身边一直没有那么多人关注他、怀疑他。 那个也有可能是,这两年纪远军的原配重病,他逐渐淡出集团业务管理,一心回归家庭,没有人会把他往那么坏的方向上想。 纪念家居在纪远军任总经理时一直稳定盈利,到纪柏娅接手以后才出现亏损情况,一开始纪柏煊并未怀疑到他身上,直到赫惟几次提出疑问,他才意识到多种可能。 谁知道查了他的资产,还是漏了一手。 怪不得他侵占的那些资产一直查无所踪,原来是外面还另有一大家子要养。 “周晓和我二叔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纪柏煊当时问的含蓄,中间省略了一个“搞”字。 简胤淮轻哼了一声,说:“应该是从她到你身边开始,你二叔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可能人姑娘一开始倾心与你,对你二叔没动那层心思,结果你不要她,人可不就黑化了嘛,她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莞莞类卿。” “滚。”纪柏煊当时只觉头疼,不止为那个从天而降的孩子。 但这就是现实,纪柏煊并不惊讶。 纪国强显然没料到纪柏煊会来这样一句,他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又是出于什么身份说的这句话。 “纪家认不认,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吧?” 他平止住咳嗽,将椅子往边上推了推。 纪柏煊依旧在平静地喝汤,伸手招呼刘妈,“还有饭吗,今晚我就不走了,没有的话您给我下碗面条也可以。” 他手背擦过桌布的边沿,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衬衫袖子,将左手撑在桌面上,撑起半边脸。 “五分钟到了,爷爷您请自便。” 不过片刻,家里的座机想起,刘妈接完一脸慌张地走过来,“不好了不好了,先生刚才在医院被警察带走了……” 纪国强眼神立即向纪柏煊投射过去,带着些难以置信。 “你这是大义灭亲!你这孩子!” “所以,只许他恶意造谣我,不允许我还手是么?难 道辈分在您这儿是免死金牌?” “二叔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眛了多少钱,您知道吗?” 这样的诘问,纪柏煊自知得不到答案,但没关系,等检察院那边调查清楚,这个问题就会有答案了。 纪柏煊不急不缓地动筷子,半冷的菜,他吃的津津有味。 半晌,才又想起来什么,对纪国强道:“新加坡的分公司,前几天走了两个主力,那边有些顶不住,我打算让三叔明天过去主持大局。” “岂有此理!你这是想做什么?” 纪国强这下才终于慌了,他伸手一挥,气的将他手边的一只琉璃碗碰掉。 碗落地,碎成几片,刘妈下意识上去扶住纪国强的肩背。 纪柏煊没抬头,手里的筷子纹丝未动,也不言语。 此后的每一顿饭,皆是同样的气氛。 - 纪柏煊没再去公司,经由秘书小罗的手向董事会提交了书面的辞职申请。 不肖纪国强自己动手,他主动离开不就行了?说来说去不过就这点威胁他的手段,什么公司、财富、名声,他们以为他离开了纪氏就一文不名吗? 经历过上次短暂的降职,董事会另外几位长辈,以及公司里的一些元老们,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不是他纪柏煊离不开纪氏集团,是纪氏离不开他纪柏煊。 纪远兵和纪远军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他现在总算有了些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加之纪柏煊本就看重纪柏娅,纪远兵只是看上去没脑子不是真的没脑子,董事长的位子是纪柏煊来坐更有利于他还是纪远军,他心知肚明。 纪柏煊累了,眼下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赫惟,至于公司……他倒要看看,他不在公司里坐着,这股票究竟是涨还是跌。 方琼眼看着这家里的人越来越少,偌大的四合院,到最后只剩下她们三个人,而这对爷孙又几乎是从早到晚都不说话,这让她越发感到慌乱。 纪远军进了看守所,纪远兵携同妻子一起去了新加坡,看纪柏煊的意思,这样的现状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变。 纪柏煊几乎每天都待在家里,外面暑气正盛,他就坐在主厅的沙发上,捧着本书逐字逐句地看,是难得的悠闲样子。 纪国强待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从早到晚开着电视,只有吃饭时才会出来。两人相视一眼,相对无言。 直到第五天晚上,纪柏煊终于出了趟门,方琼追出来问他自己能不能把程似锦叫来陪她,纪柏煊抿抿唇,“不必,我一会儿带个人回来,家里自然就不冷请了。” 约莫一两个小时后,纪柏煊的车子回来,从他车上下来一人一狗,远远的,方琼看到灯下一抹倩影。 “妈,这是赫惟,我女朋友。”他正式介绍道。有名有份。 赫惟颔首,叫了声“阿姨”,跟着纪柏煊照直往里走。 不论外界议论声再嘈杂,他和赫惟从来不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关系,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纪家的门,她以后想入便入。 热搜撤下以后,之前那些看过八卦的吃瓜群众嘴巴还在,北城圈子里对赫惟的讨论声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金钱可以决定网上的舆论走向,却无法侵入到中国十四亿人的生活中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事实打脸所有人。 赫惟是第一次走进这座院子,从前她心里抵触,是因为知道纪柏煊和在家里人的关系一般,方琼也不太喜欢她,她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他牵着她,不用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就这样,光明正大地回他的家。 第152章 纪国强吃完饭人又回了房间,但屋里电视机的声音未熄,纪柏煊牵着赫惟径直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爷爷。”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纪柏煊第一次这样叫他,和他说话。 赫惟等在门口,看到纪国强从里面将门打开,立即也跟着叫了一声。 爷爷。 这一刻她觉得她们是从未有过的平等。 没有那么多年的隔阂,亦没有辈分上的鸿沟。 纪国强眼神淡淡,瞥了眼她们,望向纪柏煊。 “谁让你把人带回来的?” “我的房子,让谁住进来是我的自由。”纪柏煊提醒他,这套四合院,早在纪远忠去世之后就过户到了他的名下,他不仅能让赫惟住进来,也完全可以让某些人搬出去。 “其余的话我不多说了,如果您还想见到我二叔,我奉劝您早些把股权转让协议给签了,否则……”纪国强这个岁数,一旦纪远军那边确定有罪,入狱服刑,等放出来,很大概率就是天人永隔。 “你……”纪国强看了眼赫惟,还念着在外人面前不将话说那么直白。 纪柏煊却一伸手,将赫惟直接护在怀里,冲一旁看不清剧情的刘妈道:“以后赫惟就住家里,晚一点我把她喜欢吃的菜列出来写给你,以后每一餐专门为她做一道菜,你的工资我给你涨50%,这个月开始由我来支付。” 刘妈点点头,心里嘀咕这家里的天要变,却又在听到那句涨薪消息之后将先前的忧虑全都咽了回去。 “你这是要逼宫啊……”纪国强猛烈咳嗽,捂住嘴,眼神却极有力量地盯着他。 纪柏煊笑笑,“现在什么年代了,爷爷您还以为是清朝呢?” 纪国强扶着门框,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孩子,真是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拦着,她妈妈的事情……” “我看谁敢动她!”纪柏煊手掌捏成拳头,赫惟偏头望了他一下,伸手捏捏他,意思是:我没事。 “如果我哪天在网上看到当年的那桩案子被谁扯出来,爷爷,您当年那点儿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要我也给您发到网上去么?” “你……”纪国强收回视线,“诽谤诋毁退休领导干部的名誉,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您大概还不知道吧,她妈妈在狱中表现良好,经过两次减刑,现在人已经出来了……我的意思是,您当年婚内出轨的证据,在人家手里握着呢。” “还有……您当年安排那个人进那么好的学校,破格提拔她的丈夫,这些事情,要是被实名举报到纪检那边……” “这个年纪被双开,您如果觉得面上有光,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第100章 月亮与六便士27赫惟怀孕了?…… 纪国强身体不适,自那日以后,更是连吃饭也要刘妈送进房里去,再没上过桌。 纪柏煊给他找了位家庭医生守着,给纪国强做完全套检查之后悄悄告诉纪柏煊,老人家没病,大概率就是心情阴郁、胃口不佳,调理调理就好。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是在装病。 纪柏煊也没拆穿,让医生开了些调理脾胃的中药,吩咐刘妈用心照料。 其余一切正常。 赫惟一连几天下班回来,刘妈见到她以后才去上菜,纪柏煊让方琼坐在主位,他和赫惟坐在一旁,吃饭就还像从前在别墅时的那样。 倒还真有一家三口的感觉。 方琼嘴硬心软,虽然嘴上没明说什么,但对赫惟的态度却不差。 甚至有一天赫惟加班晚归,她还刻意让刘妈准备了饭菜,让纪柏煊给她送去公司。 当年纪柏煊因为赫惟受伤的事情早已被时间尘封,这一次他因为赫远征的事儿被那位厉教授盯上,其实仔细想来也和赫惟没什么关系。 做父母的,大部分还是真心为自己的孩子着想的,只要纪柏煊真心喜欢,方琼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况且还有纪柏娅三番五次的助攻。 也让方琼骤然意识到,如果不是赫惟的存在,或许,纪柏煊这一生也要重复他父亲的老路,一个人孤独地走完自己的人生。 人心中的成见终于一日会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久处之后对这个人新的认识。 方琼承认,不考虑其他因素,赫惟的确是一个挺可爱 的小姑娘,难怪当初她住在程似锦那儿的几年,程似锦状态明显更好。 搬回来住,纪柏煊原以为赫惟会有意见,可就这样生活了几天之后,反而让赫惟发现了住回四合院的一大好处。 虽然这好处也许并不是四合院带来的。 首先,最近这段时间,是纪柏煊这十几年以来最清闲的一段时光,白天健身看书,每晚去接她下班,陪她遛狗,就连精力……都恢复到了他最开始的状态。 也许和他这半年修身养息、戒烟戒酒有关,也许也和周围还住着其他人的隐秘刺激有关,无需他达拉非,她们每晚都像新婚燕尔。 在纪柏予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赫惟有好几次都跃跃欲试,想要将读研的事情与纪柏煊摊牌,可偏偏每次机会都不算好,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先斩后奏最为稳妥。 等他真的看到她做出那样的选择,会明白那就是她现阶段真正想要去做的事,也许就会支持她了吧。 这样想着,赫惟又开始舍不得他。 纪柏煊辞职是个以退为进的法子,赫惟清楚,他很快就会重回集团,届时,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的地盘上掣肘他。 虽然不是去美国,但那么偏僻的边境城市,怎么也算是异地了。 她到时候一定要沉住气,最起码要让他费劲心思找她两个月,以报当年他一声不吭就去新加坡的仇。 如此一来,她们才算是彻底打平。 夜晚,赫惟悄悄计划好这些,躺进真丝布料的床榻里,抱着ipad看剧。 纪柏煊就在她身旁,微睁着眼睛陪她,却不专心,左蹭一下右亲一口,无端和她聊起程茗。 既然他主动开口,赫惟也不避嫌,直言:“上次绑架的事情,确实多亏了他,我还以为你们舅甥两个可以因此握手言和,没想到……” “我当然可以和他言和,前提是他眼里还有我这个舅舅。” 纪柏煊回想起那天的惊心动魄,唯一失望,是程茗公事公办的态度,就像那天的媒体报道的一样,他像是一个见义勇为的路人,在绑匪被绳之以法之后,没有和他这个舅舅多说一句话。 “爷爷这两天念叨程茗,周末我姐会带他过来吃顿饭,到时候……” “我这周末要回我爸妈那儿,她们想呜呜了。” 赫惟知道,纪柏煊说这话是怕她到时候遇上程茗觉得尴尬。她其实没什么,但她知道纪柏煊心里介意。 两人温存到夜里,纪柏煊抱她冲了个澡,两人饿着肚皮去厨房找吃的。 整座四合院静得出奇,呜呜也不吵不闹,窝在自己的小窝里,打着轻鼾,不凑近都听不见。 冰箱里剩着下午没吃完的半颗西瓜,纪柏煊拿出来,一分为二,插了两只铁勺,两人就这么靠在灶台边吃瓜。 厨房只开着外圈一圈小灯,气氛本就暧昧,嘴角的西瓜汁滚落,染红赫惟胸口的白t。 纪柏煊放下手里的瓜,黏糊糊亲上去,偏要争夺她口中的沁甜。 东西要抢着吃才好吃,纪柏煊摸摸嘴角,投身于这场突如其来的猫捉老鼠游戏。 很快,两人衣衫不整,嬉闹着,终于浪费了不少西瓜准备回屋睡觉,却在这时候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 下意识地,纪柏煊伸手拉开了冰箱门,遮挡住两人半开的胸口。 刘妈站在厨房外,咳嗽了两声,才开口道:“外面来人了,一个女人牵着个小孩子,说要找纪书记。” 这家里辈分多人多,姓纪的好几个,刘妈刚来的时候在称呼上面犯过难,后来还是纪国强主动提出来让她这样称呼他。 退休的干部,最喜欢忆往昔,对那些过往总是津津乐道,刘妈在这个家里待了十多年,这个称呼一直没变。 “这个点就别惊动爷爷了,带到茶室,我回屋套件衣服就过去。” 纪柏煊迅速整理了两人的衣服,关上冰箱门时,赫惟方才因为躲他而出的汗已经完全被风干,她打了个哆嗦,笑道:“小时候热得不行的时候,就想着要是钻进冰箱里一定很凉快,今天算是体验了一把。” 纪柏煊替她擦了擦嘴,两人回房间去。 纪柏煊换了身家居服,到茶室时毫无意外见到了周晓。 纪柏予困的眼皮和粘上了,才四岁的孩子,这个点哪有不睡觉的,纪柏煊轻轻瞥了眼,落座在她们对面。 “今天不巧,老爷子已经睡下了,我看小孩子也困了,要不今天先回去吧。” 纪柏煊算过时间,纪远军当初如果屁股擦的足够干净,如果当初纪远军和远在美国的张腾约定好责任归属,那么他三天后应该就拘留期满释放了。 第153章 这么几天都等不了,除非她知道纪远军出不来了。 周晓面上没什么表情,没有与纪柏煊对视,而是看着纪柏予道:“我今天来是找纪董的,你二叔现在人在看守所,这么多天了,就连律师都说你们纪家没有一个人出面帮忙,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下纪董……” “不必问了,人是我送进去的,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出面帮他?” 纪柏煊觉得好笑,职务侵占,可能追究责任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哪一个不是纪家的? “因为你们都姓纪。”周晓说的直白,“如果你二叔出不来,我们母子两个人今后的生活你来管么?” “我也可以不姓纪。”纪柏煊站起来,俨然一副送客的姿态,“还有三天时间呢,现在不是没有正式批捕么,说明证据还不充分,没准儿到时间了人能放出来呢。” 周晓冷哼一声,“我不和你说话,你把你爷爷叫出来,有些事情,你爷爷答应过你二叔的,他不能言而无信。” “老人家最近身边不好,脑子也糊涂,口头答应的事情做不得数。现在纪家的事情我做主,有什么事情你就和我说吧。” 纪柏煊看向椅子上已经彻底睡着的小朋友,问道:“这就是纪柏予,你和纪远军的孩子?” “既然你知道他姓纪,那今天这个门,我们还就不走了。”周晓耍起无赖,“纪柏恩大晚上的闯到我们家里去,将我们孤儿寡母的撵了出来,我们没有地方住,现在只能来找你们了。” 纪柏恩是纪远军的大女儿,不知从哪儿知道的周晓她们母子,今日终于发作。 “附近找个快捷酒店的钱都没有?” 赫惟不知何时站到门框旁,手里拿着纪柏煊的手机。 他刚才来电话了,电话响了两声,赫惟看到来电显示是简胤淮,怕有什么急事,帮他送过来。 老远就看见周晓,她身边坐着那天在医院里找她要微信的小男孩,一开始她还疑惑了片刻,直到视线从那小男孩脸上转移至纪柏煊脸上,两张脸的相似之处立即显映。 再然后,她就听出了周晓和纪远军的关系。 这个女人,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没有底线。 周晓听到这声,也偏过头去看向赫惟。 “还真的住进来了。” 周晓摇摇头,看向赫惟的小腹,“豪门难进,果然还得是靠孩子上位。” 话音刚落,纪柏予醒了。 赫惟的注意力一直在纪柏予身上,没注意到周晓这句话说的是她,没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 反而是纪柏予,抬起肉肉的小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盯着赫惟,突然绽放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 “漂亮姐姐。”纪柏予叫她。 周晓没拦着孩子,往后靠了靠,一副主人姿态道:“这孩子,歪打正着还叫对了,没乱了辈分。” 纪柏予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向赫惟,“漂亮姐姐,妈妈说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那是不是,以后我可以和漂亮姐姐一起住啦。” 纪柏予仰头去拉赫惟的手,却听见不远处的男人轻声咳了咳。 赫惟手一缩,这才想起来把手机递给他。 “刚才你电话响了,打了好几个,我担心有急事。”她解释道。 心里不禁发笑,连个小孩子的醋都吃,纪柏煊,你不是吧? 纪柏煊“嗯”了 声,视线逐渐下移,看向赫惟的肚子。 猜测周晓刚才的那句话,是否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赫惟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次在妇幼医院碰到,都没来得及跟你说声恭喜。”周晓假惺惺道:“什么时候办婚礼?” 赫惟一愣。 妇幼医院…… 再抬头看纪柏煊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心虚。 他不会是误会她怀孕了吧? “上次不是……”赫惟想要解释。 纪柏煊却是摆摆手,没给她机会,“你先回房间去睡觉,我一会儿就回来。” 赫惟点点头,直觉这种事情要两个人关起门来说,这会儿解释确实不太妥当。 默默退了出去。 周晓手掌抚在膝盖上,没好气道:“怎么,纪家现在有后了,我的儿子你们就不认了?” “认不认的,这个你不应该来找我,这孩子毕竟不是我的。” 纪柏煊实事求是,翻出手机打开微信,起身走到周晓面前,“收款码打开,附近有家还不错的酒店,要撒泼,换个白天过来,现在大晚上孩子都困了。” “呦,快当爸爸的人了,知道心疼小朋友了。” 周晓点点头,起身看了眼纪柏予,转身头也不回就走。 “我不是纪家人,让我走,可以,但我儿子绝对不走。” 她留下这句,踩着高跟鞋走得飞快。 第101章 月亮与六便士28更大,更石更,更强…… 纪柏煊回房间的时候,赫惟刚和放暑假回到白市的叶松青聊完。 关掉对话框,她没忍住,问他:“这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话问的。 “又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我来处理?” 纪柏煊心里清楚,纪国强这人重视血缘,就像当年他虽然不同意纪远忠和程似锦的母亲恋爱,可孩子生下来,他也曾多次提出过要将程似锦接回纪家来养,和周晓今天的态度不同的是,当初的程家只要纪远忠每月按时打一笔抚养费,其余的给了她们也不收。 只能说,人有高矮胖瘦,骨有轻重贵贱。 周晓当初没有按照纪柏煊预想的那样好好在美国深造,而是选择和年近六十的纪远军搞到一起,由此可见,一起共事的那几年,他的确是太不了解自己的秘书了。 明明当初赫惟就提醒过他,周晓此人的虚荣心非同一般,她今天能这样到纪家来闹,多半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一点钱。 “我以为现在整个纪家的事情都是你来处理。”赫惟靠坐起来,见他换回之前的睡衣躺过来,主动开口道:“我没有怀孕。” “那你为什么去妇幼医院?”纪柏煊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赫惟偏头看着他,小心翼翼去抓他的手。 “我妈妈怀孕了,我陪她去做下检查,我当时……不知道周晓那孩子是你弟弟。”赫惟没撒谎,虽然她当时就觉得那小孩儿有些熟悉,但却没将他与纪家联系起来。 “可是你说你是在路上遇见她们的。”纪柏煊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她就犹豫过,但却并没有和他说实话。 他不理解,“如果是陪你妈妈做检查,为什么不能照实和我说?” 他失望地发现,赫惟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事情瞒着他。 她还是不够信任他。 “我担心你会瞎想。”赫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心虚,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的确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没有把纪柏煊当作自己人。 可人不就是独立的么?有些事情她没有主动说,是因为觉得那并不重要。纪柏煊每天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她不想给他更多的思想重担。 但此时此刻,纪柏煊好像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纪柏煊突然抬高音量,问她:“你之前质问我为什么梁律师怀孕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你,那你呢,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作为孩子的爸爸,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么?” “我没有……”赫惟欲哭无泪,“我真的没有怀孕!我没有怀孕啊纪柏煊!” “周晓说她那天看到的报告上,写的是你的名字。”纪柏煊严肃地看着他,那眼神像一根针,将赫惟钉在原地。 “我当时……我当时想着,既然都去了医院了,就一起挂了个号做了两个检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医生开单据的时候把我和妈妈的信息弄混了,所以妈妈的报告上是我的名字,我的那份报告显示的是她的名字……” 赫惟说的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做的什么检查?”纪柏煊抓住重点,再次追问。 赫惟闭上眼睛,自知今天躲不过去了,干脆招认:“去做了个小检查,但是你别担心,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要是不信,我们晚上我们两个人一起回家去,我把两张报告单都拿给你看,我妈妈也可以替我作证的,我真的没有怀孕,我没骗你!” 赫惟起身去翻找她之前的那张报告单。 事情的起因是她在网上刷到别人说优思悦易导致血栓,然后刚好那天陪着秦雨挂了个专家号,她也顺便挂了同一个医生,两人一起进去,医生给两个人开的恰好都是b超检查,一不小心就弄混了。 赫惟也是后来回到家里才发现两张报告单名字反掉的,想着问题不大,她和秦雨都没当一回事儿。 纪柏煊这一次却不好糊弄,他还是那样望着她,用平静的语调问她:“所以你身体不适,也不告诉我?” 第154章 “我没有身体不适!!!”赫惟快崩溃了,“就是一个乌龙!乌龙你知道么!我是在网上看到有人说我吃的那个药有很严重的副作用,我当时害怕了,所以去医院的时候顺便做了个检查,但是医生和我说那个药副作用很小,只有像你这种对药物敏感的人反应才会那么大,普通人吃的话,大部分都不会出现那些副作用,而检查结果也表明了,我确实是瞎担心一场。” 所以那天晚上结束之后,赫惟才会猛然想起自己忘了把药续上。 后来又经历纪柏煊求婚的乌龙,她从生气到担心,更是将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到现在干脆随之任之。 纪柏煊的眸子幽深,他自始至终没有掀开被子进来,而是一再用表情审问,气势凌人。 “你吃的什么药?”纪柏煊发问,声音在这炎夏里都透着冰冷。 “避孕药避孕药避孕药!我承认我一直在吃长期避孕药行了吧!呜呜呜,纪柏煊你牛什么啊,你现在和我说话什么态度啊,你搞搞清楚,你这个人总是不做措施,那我又不想怀孕,所以我只能吃药啊,呜呜呜……” 赫惟眼看要挨骂,委屈感无端涌上来,鼻子酸的厉害。 纪柏煊伸手探上她脸颊,触到大片湿润。 他没想到,赫惟竟然对他不满到这个地步。 他心里隐隐也痛起来,这才掀开被子躺进来,拥住赫惟。 他的声音终于有了温度,却仍旧显得孤寂。 “惟 惟……你为什么不想怀孕?“他以为她一直是默认的,却原来,她根本不愿意。 “因为我年纪还小啊,之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够确定,你的家人也没有接纳我,我们都没有结婚,如果突然怀孕……”赫惟泣声不止,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这些话,为什么你之前不告诉我?”纪柏煊说:“如果你之前就和我说这些,我不会强迫你,我会好好做措施,直到你愿意的时候……” “可是我怕你呜呜呜……”赫惟又开始哭,“你那个时候好凶,从订婚宴上带走我,不打声招呼就把我爸爸接回国,还有当时我一直以为程茗的论文是你做的手脚……我一直以为,那时候的你为了得到我可以不择手段。” “惟惟,在你眼里,我竟然是那样的人?”他不停替赫惟擦着眼泪,可莫名其妙,一向逞强好胜的小姑娘今天眼泪几乎失了禁,越擦越多。 赫惟抽噎着,抱紧他,“我也不知道,四年没见,我以为你变了呜呜呜……” 毕竟那样的事情,搁在四年前的纪柏煊身上,绝无可能。 纪柏煊心疼更甚,任由她的泪水沾湿他胸口的布料。 “那你也不能乱吃药,是药三分毒,那些都有副作用的,你一直吃……胃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回忆之前对赫惟态度强硬的时候,他默认赫惟所有的反应都是喜欢,好像关于孩子的事情,他确实从来没有一次问过她的意见。 赫惟狠狠咬他胳膊一口,“我一开始买那个药,听说那药不仅可以治痛经,还能预防姨妈痘,我想着吃一点试试看嘛……呜呜呜……而且不做措施真的比之前要舒服嘛,我也不想做了,就一盒接一盒地继续吃药了。” 她不知道怎么和纪柏煊描述,但事实就是这样,她也喜欢和他毫无阻隔地交融,喜欢他更大、更石更、更强。 赫惟笑了,羞耻地笑了,鼻涕泡蹭在纪柏煊睡衣上,嘟囔着:“你怎么总是相信周晓那个坏女人的话,刚才你又凶我。” “我没有,”纪柏煊无奈,“我怎么不知道,我的惟惟如今这么好哭了?” 他想起当年赫惟离家出走,委屈的声调和现在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点都没长大。 可他却实在老了不少。 “惟惟,你要知道,我想要有个孩子,不是因为我需要一个孩子来应付家里,或者继承财产。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要我们的爱有所延续,我想要和你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庭……但是如果你告诉我你不想要孩子,或者暂时不想要孩子,我一定尊重你,因为这是你的权利。” 他抚摸着赫惟的头发,吻住她。 赫惟扭了扭身子,双腿缠上他,“切”了一声。 纪柏煊不明所以,“你切什么?” “切你口是心非。”赫惟故意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打算晚婚晚育,35岁再结婚生孩子,你也能说你尊重我,说这是我的权利吗?” “惟惟……”这下换纪柏煊想哭了,他蹭蹭她,“真要是这样,我能陪伴孩子的时间,就太少了。” 他想了一下,那样的话,他当爸爸的时候大概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切,就知道说好听的话给我听。”赫惟嘟嘴,亲吻逐渐演变成啃咬。 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半开玩笑道:“那如果我现在想出国留学呢,你会支持我么?” 纪柏煊愣了愣,委屈道:“惟惟,你不要总是吓我。” “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我不同意。”纪柏煊不假思索地开口。 现在国外疫情严重,赫惟又从小到大没有留学经验,这时候出国留学,且不说考试压力多大,之后遇到的问题也数不胜数。 她只有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保护她。 国外,万一纪国强神不知鬼不觉对她做了什么,他连反应的时间都不够。 况且,她刚才才说秦雨怀孕,最起码眼下不行。 赫惟冷冷看了一眼纪柏煊,心里清楚他就会是这个态度。 就像当初,即使纪柏煊明确和她打过招呼说自己要去新加坡,她也不可能同意让他就那样过去。 人都是自私的,纪柏煊也不会例外。 “惟惟,就这样待在我身边,不好么?”纪柏煊不明白,她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才走到今天,好不容易他可以在纪家说了算了,她们可以没有阻碍地在一起了,为什么她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赫惟心里酸酸的,莫名为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快生出悔意。 早知道就不试探他了。 “我开玩笑的。”赫惟说。 心里隐隐难受,她觉得现在的纪柏煊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她自己,好像眼里心里都只有爱情。 可是别的呢?她的人生她的价值呢? 难道真的就一直这样,陪他在这座四合院里,一晃几十年过去吗? 赫惟知道自己不愿意。 她长大了,她意识到当初的纪柏煊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人生这样漫长,她应该有追求自由的权利。 只是这样的权利,纪柏煊不会轻易给她。 “那给你一次机会吧,”赫惟狡黠一笑,人往下滑去。 纪柏煊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受到她的脸贴上来,下巴挑开,温热气息吐上。 “今天是安全期,我允许你不带,我也不吃药,如果命中注定想让你早一点父凭子贵,那我也只能接受。” 说着,她伸手握住棒棒糖,跃跃欲试地碰了碰。 这是第一次,赫惟心血来潮想要尝试用这种方式将他唤醒。 前两天她在孟昭的安利下看了两部男女主角都养眼的片子,然后,她对这事儿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 男女之事上,从来可以高低贵贱,只有上位下位。 取悦对方,不是因为谁高高在上,而是知道这种取悦,会以另一种方式回到自己身上。 赫惟之前没少享受过他的服务,今天如此,确实是也想知恩图报一把。 谁知……纪柏煊这么没出息,两口就认输。 他拉她起来,艰难缓过一阵,将她转了个身子,背对着他,直接破城门而入。 哪知道温柔攻势她不喜欢,指甲往后绕过来,挠来挠去,长发瀑布一样在在眼前晃啊晃,呜呜咽咽的。 他伸手去探,又没摸到眼泪。 赫惟难得热情,又用那句父凭子贵的话来钓他,纪柏煊自然卖力。 又想起这么久以来她一直背着他吃避孕药,心疼无以复加,通通化作激烈的给予。 明明不算最刺激,可赫惟的反应却那么强烈。 她抓着他的手按住肚子,让他自己感受那里的起与伏。 “c哭我……”她最后说。 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忘记她们两个人刚才的分歧。 至少在开学以前,她还可以享受两个月这样睡前睡醒都能见到他的日子。 她是爱他的,只是人应该先爱自己,然后再爱别人。 她相信,他会理解她的。 一定会的。 _ 第二天一早,纪柏煊送赫惟去公司,车子在写字楼旁的车位上停了几分钟。 因为下雨,赫惟一手拿着刘妈给准备的早饭,一手提着包,纪柏煊只能当那个给公主撑伞的人。 老远的,小宋就“呦呦呦”个没完。 “知道你现在是纪氏集团的老板娘,但也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撒狗粮吧?”小宋故意说。 第155章 “别瞎说,老纪辞职了,现在集团的董事长是咱们纪四小姐。”对于纪柏娅,赫惟一向是心悦诚服。 周笠踩着点打开上班,错过一睹纪氏集团上一任董事长送女友上班的场景,手里握着杯冰豆浆,问道:“楼下刚才发生什么事儿了么,我刚才等电梯的时候,下楼的电梯满员,一个个往门口冲,说去看热闹。” “咯,女明星本人。”小宋指了指赫惟,简单描述了一番刚才俊男美女的场面。 几个人闲聊着,展开了上午的工作。 中午午 休结束,赫惟去了趟茶水间,给自己做了杯咖啡,困意不减反增,她深知是昨晚闹的太晚,在心里默默发誓以后绝对见好就收。 下午,赫惟接到电话,纪柏煊声音冷清,很平静地告诉她纪国强走了,担心四合院里一下子会来不少人,让她晚上先回自己家。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 赫惟不放心,给程似锦去了个电话,那边也是一样的冷静语气,平淡道:“中午就没吃多少东西,睡了个午觉,人就走了。不过这个年纪算是喜丧,人也活够本了。” 按照习俗,家里老人去世,当晚就有办白事的人到家里来张罗流程,亲人要在身边守灵。 程似锦和程茗一会儿也过去。 赫惟自知晚上四合院里必定人多事多,她想着先过去吊唁一下,看一眼纪柏煊,然后带着呜呜回家去。 本以为纪国强一走,纪家终于万事消停,可却没想到,被逼急的兔子也会咬人。 纪远军还在看守所里,妻子已是最后关头下不来床,小女儿远嫁在香港,这会儿还在奔丧的路上。 周晓穿一身黑衣进门,推开拦着她的纪柏恩,执意拉着还尚在惊恐中的纪柏予,跪在灵前。 周晓原本想着,不论纪远军能否在拘留期满被释放出来,纪国强之前说过的话必须兑现。 纪柏予是纪家的骨血,老人家的遗嘱里,必须再添上一笔。 之前纪远军就曾和周晓说过这事儿,老爷子早二十年就立下过遗嘱,名下财产三个儿子平分。 后纪远忠先一步去世,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反而先继承了纪远忠的部分遗产。 纪国强手里现存的8%的股份其中有5%就是那样来的。 后来纪国强更改遗嘱,财产平分给两个儿子,公司股权则全额转让给纪柏煊。 这份遗嘱,三个人都没有意见。 只是不巧,之前纪柏煊逃婚惹来全程热议,老爷子一气之下又改了遗嘱,将纪柏煊在遗嘱里除了名。 而在纪远军出事之前,他和纪国强聊的,就是想在这份遗嘱里,加上他儿子纪柏予的份额。 只是一切还没得逞,老爷子就先撒手人寰了。 周晓不甘心,愣是召来警察,质疑起纪国强的死因来。 第102章 月亮与六便士29一路向北 陆世康晚上值班,接到报警电话时就知是滥用警力,刚好给他个由头去给纪国强磕个头,他于是穿着警服,带着个徒弟开着警车去了。 纪家院子里还没聚满人,但能回来的都赶了回来。 以纪柏煊为首的一排,纪柏娅和纪柏颜跪在他旁边,纪柏恩后到,迎面撞上才刚打过交道的周晓,三句话都是谩骂,甚至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一个嘴巴。 纪柏娅拉她,“人家来是给爷爷磕头的,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你看那小的,确实和你说的一样,看模样就能看出是二伯的孩子。” “看得出来有什么用,没有亲子鉴定,休想让我认这个小杂种。”纪柏恩离婚前发现丈夫外遇生子,对小三这种生物简直是深恶痛绝,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异母弟弟,必然涉及财产争夺,这让她怎么忍得了? 况且她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命垂危,这小三就带着孩子来逼宫,说句难听的,实在是不知廉耻。 纪远军现在人在看守所,据说检察院那边搜集的证据一直不够充分,到时间还不能批捕的话就只能放人。 周晓经历过这一遭,心里隐隐不安,面对纪柏恩的辱骂和白眼,她也只能为了儿子忍辱负重。 她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三,可她的孩子是应该被纪家承认的。 这些年,她都是靠着这句话才忍辱负重一点一点抛弃廉耻的。 周晓报警,一则是质疑纪国强死因,另一则也是为了刚才无故挨的那一巴掌,想找警察讨个说法。 陆世康将这调和的任务交给小徒弟,走到程似锦那边去问了下情况,对方摇摇头,“阿姨、家庭医生都在,老爷子下午一觉睡过去了,都可以作证。” 陆世康认真看过遗体,老爷子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创口,也不符合中毒死亡的情况,再加上周晓根本不是家属,三两句话就开具了报警回执单。 周晓气不过,却也没办法。 带着儿子赖在灵堂里,怎么都撵不走。 纪柏煊出来主持大局,“人死为大,她爱演戏你就让她演吧,至于其他的,等爷爷出殡以后再说。” 纪柏恩将他拉到一旁,避开周晓,问道:“我爸的事儿,你到底有证据没有?”如果没有证据,当初报警难道是闹着玩的?如果有证据,为什么拘留这么多天还不批捕。 “原本是没有。”纪柏煊实话实说,“但托某些人的福,现在有了。” 纪柏煊从赫惟随口提到见到周晓那天开始着手调查她,从孩子到家人、朋友全部查了个底朝天,意外发现,之前纪念家居因为财务侵占罪进去的朱芳语,好巧不巧就是周晓的大学室友。 两个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然后十分有默契地都伪造了学历。 这也是当初朱芳语被张腾发现后一直拿捏的把柄。 虚荣的人弱点便是贪婪。 纪柏煊利用之前打动秦雨的经验,通过律师向正在服刑的朱芳语发出信号,并成功在今天上午的会见中,成功说服她提供帮助张腾、纪远军实施财务侵占的证据。 这些证据,原本是她留着,以防那些老奸巨猾的人事后找她麻烦、或者不兑现当初承诺的数字,她好用来和他们谈判的。 结果纪柏煊找上她,告诉她她可以不用坐剩下两年多的牢,却可以拿到比他们之前承诺的更多的钱。 为表诚心,纪柏煊甚至自掏腰包为朱芳语找好了律师。 这样的诱惑,没有人能不心动,尤其是她们这种贪得无厌的人。 “我和我妈聊过了,你说我爸贪的那些钱吧,我们反正是一分钱没见着,多半是进了那对母子的口袋了,要么就是被我爸藏匿在国外了,所以这事儿,我赞成你把证据交给检察院,等这罪名板上钉钉了,为了减轻处罚,我相信我爸会把钱还回来以做补救。这么一大笔钱分到我们这些股东身上也有不少了,再加上我爸的分红里有一半是我妈的钱,这些钱能要回来多少是多少,不要回来,不就都便宜了这小三了?” 纪远军既然已经做出背叛家庭的事情了,身为女儿,纪柏恩自然更向着自己的母亲。要不是母亲生命垂危没那个精力和时间了,她非得撺掇着起诉纪远军重婚罪不可。 纪柏煊没想到他这个堂姐如此狠心,笑道:“不过现在爷爷走了,我是想着后天让二叔先出来,等爷爷的追悼会结束,再拿出证据送他进去的,你觉得……” “别放出来了吧,回头再拿个亲子鉴定证书回来,不就可以敲一笔高高的抚养费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送进去来的保险。 所以直到纪国强的追悼会结束,纪远军也 未出现。 纪柏恩答应帮纪柏煊解决小孩子的事儿,干脆将纪柏予带回了自己家。 “这孩子还算可爱,他妈不愿意养,我来养也是没有问题的,回头人家上门来要人,刘妈你就直接把我的地址给她。” 纪柏恩拉着纪柏予,真心假意混在一起,把孩子吓得嗷嗷哭。 周晓只好把孩子带回去,从长计议。 纪国强葬礼结束,遗嘱公开,纪柏煊继承其手中8%纪氏集团股权,任何人没有异议。 纪氏集团原本就是纪远忠一手创立的,当初将股权分出去,原本就是想拉着两个弟弟一起富裕,纪远兵最开始还想着去争一争,后面越来越觉得没脸去争。 几个堂姐堂妹更是每年拿着分红,除纪柏娅之外根本不操心集团业务,也深知纪柏煊在集团里的影响力,谁敢质疑遗嘱? 唯一对遗嘱有异议的纪远军失去人身自由,委托律师就遗嘱内容提起诉讼,他笃定自己之前看到过老爷子改立遗嘱,之前的那份遗嘱里面,绝对没有纪柏煊的名字。 - 纪家的一团乱麻不知何时才能结束,赫惟眼看着纪柏煊日益消瘦,心疼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期间,纪远军曾提出要将侵占的财产退回,以做补救,但这一决定与周晓产生分歧。一是这些钱确实已经花了大半,如果要退回,纪柏恩那边不愿补齐,那么她确实无法凑齐款项;二是,这件事因纪柏煊而起,他既然可以拿钱收买朱芳语,那么用赫惟妈妈的事情去要挟他,是不是他也可以拿钱来堵她们的嘴。 第156章 这么想着,周晓以此威胁纪柏煊,却意外地遭到拒绝。 周晓被逼急,一气之下翻出当年秦雨的案子,将当年当年的几份旧报纸拍照上传,旧事重提。又找到当年天涯论坛上的帖子,将话题重新顶上来,威胁纪柏煊如果不做出行动,明天她就将赫惟和秦雨的关系公之于众,让赫惟这个杀人犯女儿的身份暴露无遗。 周晓胜券在握,她知道赫惟在纪柏煊心里的位置,如此激将,他势必就范。 可事实恰恰不如她所愿。 纪柏煊接到威胁电话的时候,赫惟就在他身边,他淡定道:“微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能发得出来再说。” 天涯论坛现在早就没什么人流了,原本纪柏煊可以直接将当年的帖子封禁,可是赫惟制止道:“有些事情,与其一直藏着掖着,不如将真相公之于众。” 赫惟早就有想法了,与其这事儿一直作为别人威胁她、威胁纪柏煊的工具,不如从根上把这事儿解决了。 赫惟咨询过律师,诽谤罪在法律上是有追溯期限的,当时论坛上的帖子最后一次发言还是二十多年之前,早过了犯罪行为终止五年的追溯时效了,周晓这时候将论坛帖子顶上来,无疑是帮忙将追诉时效拉长,方便她向当年的媒体和论坛发帖人追究责任。 而至于妈妈会不会受到外界的干扰……赫惟心里暗自做下决定。 她要提前去延吉,带着秦雨和赫远征一块儿去。 延边远离纷争,生活节奏也慢,秦雨怀孕以后连手机都很少用,更不用说主动上网去搜索那些东西,只要远离了北京,离开这些她刚熟悉的人和事,谁又会对她指指点点? 这么想着,赫惟晚上回家之后就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 呜呜蹲在赫惟脚边,睁着大眼睛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 当年有关秦雨的流言在她入狱之后,且当时网络并不发达,也没有网暴这些概念,赫远征在赫惟三岁以前还时不时被人认出来,被丢过鸡蛋和烂菜叶子。 尤其是当时和他一起攻读法律专业的同学,知道他曾经帮助过女友钻法律的空子,让一个惨绝人寰的杀人犯逃脱死刑,几次三番逼迫他退学。 而有两位看过这个新闻的女孩子,犯事儿之后被关进秦雨当时所在的监区,还因为这事儿在狱中联合众人孤立过她。 由此可见,当年的诽谤事件对受害者及其家人都是危害严重的,这已经远远超过起诉条件了。 只有通过法律的途径,将当年那桩案子的真相公之于众,让那些造谣诽谤的无良媒体和网友受到处罚,那件事情的影响才会真的停止,过去才能真的过去。 “妈妈,你相信现在的我已经足够有能力保护你么?”赫惟抱着妈妈,义愤填膺:“法律一定会还您一个公道,虽然迟到了这么多年,但是我要让当年伤害过您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赫远征也是百分之百支持,将妻女拥进怀里,“起诉的事情我们就交给律师去办,刚好现在是暑假,我还有时间可以找找关系,申请从下学期开始去你读研的学校做交换。” “要不要我找老纪帮忙?”赫惟问他。 赫远征摇头,“这点事情我自己应该还可以解决,别小瞧你爸爸我,之前在学校带过那么多学生,还是有一些关系可以找的,真要遇上解决困难的时候,到时候我会向你们开口的。” …… 家庭会议最终全票通过决议,次日就找到律所,签订了书面的委托代理协议。 律师是赫远征昔日的一名学生,对方同时代理了赫远征作为受害人向非法拘禁罪被告人厉涛的民事诉讼部分,费用上已经打过折,赫远征先用房子做抵押贷款交上,等案子结束拿到赔偿金就能解决现在的经济危机。 一切处理妥当。 赫惟和父母没坐飞机,而是通过叶雪扬的关系找了辆顺风车,带着行李和呜呜踏上了北上的路。 赫惟叮嘱叶雪扬,“先别告诉老纪我人在延吉,对外就说我们去美国留学了,这样那些人就算把事情闹大也没有用,美国天高皇帝远的,她们也没法再拿我要挟老纪。” 叶雪扬不懂,“对外说你在美国没问题,可是你真的确定连他也不告诉么?” 他担心,依照纪柏煊性格,发现赫惟不见了,他不得把周晓那些人炸飞啊? “先别告诉他吧……”赫惟再三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盯着他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他知道我在哪儿,一定会忍不住过来找我,到时候我们的行踪就不是秘密了,我怕给我妈妈引来麻烦。” 毕竟狗急了会跳墙,赫惟担心周晓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没事,诽谤罪起诉、立案也就几个月的事情,到时候等舆论危机解除,我会主动联系他的。”赫惟咬牙道:“之前他去新加坡,四年也是弹指一挥间,现在就让他着急几个月,算是对他的考验吧。” 赫惟问叶雪扬:“他最后确定的求婚计划,你真的不能提前透露给我嘛?” 叶雪扬笑笑,“本来这求婚是挺浪漫的,可是你现在来这么一出,我担心你把人给逼急了……” “好呀,我就喜欢看他着急。”赫惟嘴角漾起一抹坏笑,在这通电话结束以后,她取出了之前的手机卡,换上了新的。 车子一路向北。 赫惟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这一次远行,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第103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1给一次机会就中奖…… 朝鲜族民俗园位于帽儿山脚下,在延南路与延龙路交叉口以东,不算是很热门的旅游景点,但因为极具朝鲜族文化,被包装成为女孩子身穿朝鲜族服饰的必定打卡点。 赫惟提出想去这民俗园拍照的时候,叶松青还嗤之以鼻,“也就骗骗你们外地人,其实里面就屁大点地方,一杯喝的贵的要命,你确定要去?” 赫惟瞪他一眼,“来了这儿你是东道主,说好的你要带我玩儿的,现在怎么是这态度?” “我只是把话说在前面,降低一下你的期待。”叶松青暑假回来,找了家培训机构给高中生补课,今天难得休息一天,本想尽地主之谊请赫惟一家到家里的店吃顿烤肉,结果人说她想下午先去拍一组照片,缺个摄影师。 叶松青还是上高一的时候和同学一起去过一次民俗园,印象中那地方确实什么都没有,可是拗不过赫惟想去。 延边不比北京,没有那么多景点和商场,赫惟自打来了这儿,几乎是足不出户待在她们新租的房子里,每天不是看书就是带呜呜出门熟悉新环境。 呜呜胆小,陌生的地方它连尿尿都不敢抬腿,赫惟就会在草丛旁蹲下身子,轻轻抚摸呜呜脑袋上的绒毛,替它缓解内心的不安。 也得益于呜呜的慢热,赫惟跟着一起出门透气,才不至于来延吉半个多月,还拘束得像个游客。 “去不去嘛,我在红薯上看到一家店客片特别好看,价格合适衣服也多,我想拍那套紫色重工的,老板说可以额外送我两张精修。” 赫惟从小到大没拍过写真,上一次拍摄还是蹭的爸妈的婚纱照,她加入进去拍了两张全家福,精修前两天才刚看到。 好看是好看,但她终究只是陪衬。 叶松青比她食人间烟火多了,提醒她:“一分价钱一分货,延吉这些工作室的精修,我好像有同学就做外包的,反正水很深。” 赫惟不信,两个人在那家写真馆集合。 疫情对全国的旅游业影响不小,延吉原本就只是个偏远小城市,许多游客过来玩都是途径一下,目的地一般都是附近的长白山。 赫惟进店的时候,也被当成是外地游客,听店主狠狠宣传了一波她们延边的美食。 叶松青家住在附近的镇上,到市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他去年暑假拿到的驾照,如今开车技术已十分娴熟,休息天还接了笔顺风车订单,挣了个油钱。 八月末的延吉温度适宜,知道赫惟今天要拍照,阳光十分赏脸,给的足足的。 叶松青带了把遮阳伞,将车子停好,拿着伞走进店里。 巷子里的一家写真馆,玻璃门上挂了只彩色的风铃,有外力推门,风铃就响。 清清脆脆的声音,叶松青家的烤肉店门上也挂了一个差不多的。 他进门的时候,店主朝他望了一眼,问他是一个人么。 正常来店里的客人多是女孩子,如果有男孩子,多半也是陪着女朋友来的,有时候动一动嘴皮子能让顾客升级单人套餐为双人情侣套餐。 谁知叶松青径直走向已经开始化妆的赫惟,用朝鲜语和老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赫惟刚上完底妆,一张脸白得吓人,一偏头把叶松青吓了好大一跳。 “你这是要去唱戏啊?”叶松青就没见过人化妆把自己涂这么白的。 赫惟也自我怀疑,“是不是?我也从来没上过这么白的粉底。” 第157章 化妆老师笑笑,“延吉公主妆容都比较浓,这样上镜才好看,粉底就要白一点,她们那边流行那种水光肌,一会儿妆全部化好了你就知道了,我们这儿的客人刚上完底妆都和你一样式儿的,咱先耐心等等看,一会儿老好看了。” 下午时间,店里没有其他化妆的客人,赫惟朝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了一番,咬牙让化妆师自己发挥。 反正妆容不满意也可以改,时间上也来得及。 店里除老板和化妆师以外,还另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店员,看上去像是空闲的另一位化妆师,坐在旁边翘着二郎腿,一边看赫惟这边的化妆进度,一边和她的化妆师闲聊。 两人聊的是家长里短,老公孩子。 她们没说朝鲜语,说的是地道的东北话,赫惟基本都能听懂。 赫惟没那么e,安静坐着让化妆师化妆,可没想到不一会儿这两人就将话题转移至她身上,又是问年龄又是问籍贯,好一通八卦。 叶松青坐在旁边等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们想让你升级套餐,和我拍一套情侣的。”叶松青挑眉看着她,眼里意味不明。 赫惟眼神一抖,“不是啊,你们误会了,我俩不是……” “姐姐。”叶松青突然开口:“我刚才进门的时候已经和店长大哥说过了,我今天是来当护花使者的,不拍照,他非不死心。” 做生意的都是这样,从来不怕被拒绝。 赫惟无奈,伸手道:“给我倒杯水呗,渴了。” 叶松青麻溜去了。 化妆师又笑:“这弟弟脾气真挺好,长得也不错,姑娘你还挑剔啥呀,跟人处呗,大姐觉得这人儿靠谱,很多小伙子都没耐心跟这儿一直等女朋友化妆呢。” 身处异地,许多人不过都是见一面的缘分,有些事情赫惟认为没有解释的必要,反正让她们以为叶松青是她男朋友也没什么关系,刚好他是本地人,说不定因此拉近了关系,人家不敢宰她,还反而是好事。 赫惟大方接话,“可不嘛,人就是太好了太优秀了,清华大学的高材生呢,我这不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嘛。” 叶松青将水杯递给赫惟,“那我退学,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他故意说的,眼里笑意快溢出来。 叶松青自从小就比他哥叶雪扬活泼,也更调皮,玩笑话信手拈来。 赫惟推他胳膊一下,“神经病。” 她完全是站在叶雪扬朋友的角度,一直拿叶松青当弟弟。 秦雨前天去医院做产检,医生开玩笑问她这个年纪还冒风险生这个孩子,是不是男方家里重男轻女。 回家以后秦雨把这话复述给赫惟听,赫惟当即猜到她应该是要有个弟弟了。 挺好,以后她的孩子也能有一个关系密切的舅舅。 毕竟纪柏煊那边清一色都是姑姑,而且还关系一般。 赫惟望向桌子上的水杯,猛然意识到,她现在脑海里有关未来的想象,竟然已经百分之百是他了。 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性,她知道她的未来一定是和他绑在一起的。 赫惟看向镜子里化妆师的化妆进度,看到叶松青掏出手机给谁打了个视频,那边接通,叶松青举着手机去拍赫惟。 “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呢?”孟昭咋咋呼呼,胸前的工作牌晃来晃去,被赫惟一眼捕捉到。 “我说是巧遇,你信么?”叶松青贫嘴,将手机对准旁边的几排朝鲜族服饰,问她:“喜欢么,过年要不要跟我哥上我家来,给你也拍一个。” 孟昭“切”一声,“过年还早呢,我现在事业脑,两个礼拜没见你哥了。” “才两个礼拜,”赫惟酸道:“我都两个月没……” 孟昭想起这事儿就好笑,“孟姐今天第一次出去跑新闻,你猜怎么着?” 她自己给自己铺垫,语气激昂:“第一次做采访采访的就是我爸他们医院,就采访的他们呼吸科,你是不知道,那些医生每天穿着防护服带着口罩、护目镜有多难受,那脸上都是勒的印子,我今天去了才知道,我爸是真牛掰!医生是真伟大!” “你也伟大,报道这种社会新闻比娱乐新闻有价值多了。”闺蜜互夸环节,叶松青在一旁微表情不断。 赫惟差不多完妆,带着孟昭一起欣赏了一番,对化妆老师肃然起敬。 果然专业人士说的没错,她现在一点儿都不觉得粉丝白了。 “真不把你新的联系方式给我?”孟昭挂断之前问赫惟。 赫惟摇摇头,“案件已经转公诉了,下个月就能开庭了,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回北京一趟,很快就能见到了。” 只是吧,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纪柏煊。 “老纪他……这段时间……” 孟昭笑得夸张,“他发现你之前咨询过美国留学,现在好像是已经把美国五十个州都找了一遍了,找不到你人,他就把矛头指向那个姓周的了,哦,还有他妈妈。” 赫惟不解。 “他怀疑是他妈给了你五百万让你离开他,总之两个人是吵了一架的,程阿姨把人接到自己家里住了好几天,这会儿都还没回去呢。” “那个姓周的就更惨了,破坏别人家庭,活活把人原配给气死了,现在都已经臭名昭著、社会性死亡了,虽然他二叔把侵占的钱补上了,但叶雪扬说怎么也要判两年的,等出来了,就是一对过街老鼠。” 孟昭觉得纪柏煊这是病急乱投医,见人就咬,甚至还去程茗哪里打听过赫惟的行踪,两个人差点又打起来。 程茗更是故意气他,“知道也不告诉你。” 赫惟听着不禁感叹:老纪啊老纪,就喜欢看你跳脚! 好恋爱脑,好喜欢! - 下午民俗园游客不多,叶松青给赫惟撑着遮阳伞,拿着一把在写真馆借的扇子,时不时给赫惟扇扇风。 她身上的裙子一层一层,多少有些热,叶松青见她刚下车额头就有汗珠沁出。 “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吧?”叶松青挥动扇子,“我们这儿比北京凉快多了,这个天我晚上都不吹风扇不开空调的。” 赫惟摆摆手,“晚上我和呜呜一个房间,它怕热,我都是开着空调睡的。” 叶松青震惊,却没调侃她,在一旁候着,看摄影师指导她摆动作。 周围还有其他游客,清一色的朝鲜公主造型,旁边的摄影师指导动作如流水线,一个景拍完就换下一个,都不带歇的。 叶松青跟着,见赫惟额头又出了汗,问摄影师:“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再拍,我担心她出汗一会儿妆花了。” 还挺精致的妆。 摄影师面露难色,“一会儿还有一组客人要来呢,咱们坚持坚持抓点儿紧,拍完了选片的地方可以休息。” 这里的写真馆和私人摄影师是合作关系,不是隶属关系,也就是说这些摄影师不是写真馆的员工,做一单是一单的钱,通常都是一鼓作气拍完就撤。 冬天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四十度,爱美的游客也是穿这么薄的衣服在室外拍,为了出片,人也都坚持下来了,更别说现在正是气候宜人的时候,根本不算很热。 赫惟没说什么,听摄影师的调遣,在附近几个景点依次拍摄完,终于熬到结束。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诶,这么热?”叶松青重新把伞撑起来,有些担忧。 赫惟摇摇头,“刚才我看到那边有咖啡馆,想喝杯冰的,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儿中暑了……” 莫非是传说中的……公主病? 叶松青不禁想起当年那个离家出走的赫惟,被叶雪扬带回家里的时候,她虽然嘴上没嫌弃,可只是和他们兄弟两个挤了一晚,她的心情别提有多糟糕,都写在脸上了。 哥哥说,这姐姐从来没睡过这么小的床,她北京的大别墅里,就连卫生间都比他们哥俩的卧室要大。 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当然要有一点公主病了。 叶松青没当回事,和她一起走进一家咖啡馆。 “看看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叶松青想尽一尽地主之谊,没多少机会了,很快学校开学,他就要回北京了。 赫惟口味单一,点了杯冰拿铁。 冰凉液体下肚,赫惟自己夺过扇子扇风,总算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舒畅。 叶松青手里拿着刚才摄影师给他的内存卡,对方再三嘱咐他别弄丢了,选片的时候要用,他于是小心翼翼捏在手里,没给自己也点一杯。 景区里面东西贵,他贫寒体质受不住这种铺张浪费。 没多会儿,店里又进来一桌客人,三个女孩子,都穿着和她身上类似的衣服。 点单的时候,一个嗓门儿大的姑娘问另外两个,“我喝冰的,你们俩能不能喝?” 其中有个女儿摇头,“我喝不了,给我点杯常温的吧。” 赫惟咬着吸管,眼睛盯着玻璃杯里半融的冰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第158章 她可以喝冰的。 好像这一整个夏天,她都是想喝冰的就喝冰的。 她的例假……好像已经很久没来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她和纪柏煊怄气回娘家的時候。 中间那次就没来。 现在又到了月底她还是没来。 按道理来说,她之前已经调理得很准时了…… 不是吧,他真给一次机会就中奖啊? 第104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2不是吧……双胞胎…… “你干嘛去呀?”出了民俗园,赫惟走反了方向,被叶松青一把拉住,“选片在那边。” 赫惟裙子里套着裙撑,走起路来没那么轻盈。 她刚才突然意识到有某些意外的可能,出园子的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几乎是被叶松青拉着走的这一路。 要过马路,叶松青担心赫惟这样心不在焉,伸手拉了她一把。 路旁一只安静不动的玩偶突然冲过来,扒拉了叶松青一下,赫惟回头看了那玩偶一眼,伸手接过了他递来地方传单。 赫惟随手拿起传单扇扇子,对叶松青道:“这个天气,闷在这种衣服里面不得热死啊,这种兼职一天能挣多少钱啊?” “肯定比培训班和家教课要少,一个小时十块?”叶松青随口回答,两人穿过马路走向之前的摄影师指向的选片地点。 外包的精修团队,廉价的ai一键修图服务,赫惟选片十分钟,拿到精修不超过三分钟。 回去的路上叶松青忍不住调侃她:“我说什么来着,这些工作室……” 赫惟憋着心事,没好气,“stop!” 叶松青闭嘴,开车送赫惟回家,接上秦雨和赫远征一起去他家的烤肉店。 七年过去,店里重修装修过,许多陈设都变了样。 那年是冬天,屋外地面上白雪覆盖,赫惟第一次见叶松青,他还是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儿,当时出来帮她拿书包,还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雪天地滑,摔一下应该挺疼的。 小孩子都能扛疼,就像她以前也觉得没有人在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反而娇气,时常在家里和呜呜争宠,又问爸妈以后有了弟弟,会不会忘记她这个女儿。 赫惟提前和父母介绍过叶松青家里的情况,赫惟一家都不是话多的人,吃饭吃的很安静。 叶松青负责帮忙烤,时不时回答赫远征几个有关清华大学的问题。 中国人普遍对清华都有滤镜,赫惟忍住胃里的翻涌,试图分散注意力,调侃赫远征:“大号已经尽力了,研究生读完也算是提升学历了,但如果你也想培养出一个清华苗子,只能寄希望于赫一了。” 自从产检完知道了胎儿性别,家庭聚会一致通过了这个名字,刚好和赫惟凑成“惟一”。 “爸爸从来没有说一定要你有多大的出息,生活过得开心、顺遂就好。”赫远征往她盘子里夹了一整只的大鱿鱼,赫惟瞥了一眼,连忙捂嘴,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也太腥了……赫惟无法形容刚才鼻腔里的那种味道,与此同时,心慌得快要冲出心脏。 赫惟直觉不太好。 都不用买验孕棒测了,这还有什么可侥幸的!!! 明天一早就空腹去医院做检查。 赫惟打定主意,站在逼仄的洗手间门口,想找个人陪自己一起。 出来的时候,叶松青已经坐下了,就坐在赫惟旁边的位置。 赫惟看过去,发现她的碟子里已经有满满当当一盘子肉了。 秦雨关心她,“怎么了,不舒服?” 赫惟摇摇头,“下午拍照有点太急了,累到了,后面喝了杯咖啡好像不太卫生,有点难受。” 叶松青给她夹了片嫩生菜,“我们家的食材,都是当天凌晨我爸去市场拉回来的,绝对新鲜,你裹着生菜吃,解腻。” 赫惟皱了皱眉,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确实清爽多了。 没吃鱿鱼,赫惟将盘子里的牛肉和五花吃掉,借口有事,拉着叶松青上了二楼。 赫惟还记得楼上的小房间,这么多年一点变化也无,两张床分别挨着两堵墙,中间用书桌隔开。 叶雪扬的床铺因为没有人睡,床单被褥都没有铺,罩着一层防尘布。 赫惟靠在书桌旁,直入正题:“明天上午你几点到补习班?” “九点半,怎么了?”他上午就一节课,下午三节,通常都是这个时间。 “那你起早点儿呗,陪我去一趟医院。” 赫惟有些羞耻,但她在这边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但这事儿她又不想让爸妈知道。 开学在即,这时候检查出怀孕,她们肯定要用孩子的事儿框柱她,这学还能不能上就不好说了。 再者说,依照她们的性子,肯定要将这事儿捅到纪柏煊那儿去,一团乱。 可是她又不敢一个人去医院,万一查出来什么不好的,身边没人,她真的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 赫惟低头,态度谦卑许多,“看在你哥你嫂子的面上,帮个忙呗,弟弟。” “你哪里不舒服?”叶松青突然退后几步,视线略过她不自在、刮着书桌桌布的手指。 “我今天喝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可能……” “我去,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叶松青有些激动,表情经历过一番变化,最后终于转换为严肃。 “你真要给那老男人生孩子啊?”叶松青不理解,“他比你大那么多,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啊?” 赫惟无语,“不是……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啊?” 叶松青:“我义愤填膺。” 赫惟:“你小屁孩儿懂个屁,什么老男人,他就大我十三岁……也还好吧?” “老实说,你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吧?”叶松青想起之前赫惟见到纪柏煊时的反应,比见到电影明星还激动,他当时印象可深了。 “嗯,”赫惟点点头,“但是什么叫给他生孩子啊,我们女人生孩子,是给自己生的,他们又没有生育权。” “你想生嘛?”叶松青摇摇头,“不让叔叔阿姨陪你去医院,是不是因为你其实还没想好。” “马上开学了……”赫惟当然犹豫,“而且我们现在也没结婚,要孩子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我没有这个心理准备。” 纪远军六十岁还能老来得子,在生育能力这一点上,赫惟对纪柏煊很有信心。 也是因为这一层,如果检查之后可以立即做手术,赫惟觉得自己身边至少得有个人。 “行,明天我陪你去。”叶松青咬咬牙,在心里衡量这么重要的信息要不要给他哥通风报信。 告诉了他哥就等于告诉了某人,这也许会影响赫惟最终的决定。 叶松青深知这个道理,所以犹豫。 这几年,叶松青也不是完全不开窍的,他承认自己之前对赫惟有过一些懵懂的好感,但就像叶雪扬说的那样,那是一种对漂亮女孩儿的念念不忘,其实都算不上是喜欢。 只是因为小时候眼界小,当年任性胆大的赫惟骤然出现在这个小城,她的那种鲜活和自信,实在为她的漂亮又增添了许多魅力。 叶松青那时候上小学,身边基本都是留守儿童,有许多家长远赴韩国务工的,自信于她们而言是很稀缺的品质。 和他那些同学相比,赫惟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而那个崭新的世界,对小小年纪的叶松青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 所以当赫惟离开以后,叶松青会问他哥:“明明赫惟姐姐就比小昭姐姐漂亮,为什么你不喜欢赫惟姐姐呢?”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叶雪扬拿铅笔敲他脑袋,“漂亮的人多了,难道我都要喜欢吗?” 后来叶雪扬和孟昭谈起恋爱,叶松青也长大一些,有时候孟昭通过他打听他哥的事儿,叶松青也会顺嘴问一句赫惟。 但没有别的,就一两句询问,不带半分别的心思。 只知道,那些年脑海中一直有一抹飘逸的人影,为了再见面,叶松青不遗余力地学习,终于考去了北京。 一晃多少年过去,上次北京的重聚,叶松青终于见到这位记忆中一直漂亮的姐姐,心里的感觉复杂许多。 没有记忆里的漂亮,但很真实。 或许小孩子的眼睛就是会放大许多东西,那时候他看着赫惟和纪柏煊亲密无间的样子,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他猜对了。 漂亮姐姐就是喜欢那个大叔。 他不知道赫惟和纪柏煊这一路走来的不易,只觉得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还是头老牛。 但他能说什么?人家抬抬手就帮他哥搞定了北京的正式工作,多能耐啊。 只是这么能耐的人,也有吃瘪的时候。 叶松青想到刚才在民俗园门口,那么高大的一只玩偶,拜托,谁家做兼职的学生营养那么好长那么高啊,赫惟你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没认出来? 第159章 “唉~”叶松青长叹口气,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当时接下他哥派遣的任务,去约赫惟,原因并不是他有多么痴汉,而是受人所托。 赫惟离开北京这事儿是叶雪扬暗地里帮的忙,可叶雪扬是谁啊,这么大的事情如果真不告诉纪柏煊,回头人家举家团圆之后时,他不得被那小心眼的人整死啊? 叶雪扬高举双手自投罗网,三两句话就把赫惟出卖了。 好在,纪柏煊懂赫惟的考量。 彼时,纪家的乱子还没完全解决,遗产继承进程也还在推进当中,周晓时不时又跳出来蹦跶一下,为了避免人到时候狗急跳墙像厉涛那样来一出,纪柏煊只能暂时假装自己不知道赫惟的下落。 赫惟希望他以为她在美国,那他就当她真的在美国。 只是,心里知道她在哪儿是一回事,想见她又是另一回事。 这不,北京的事情刚处理的差不多,他就借口去香港出差,表面他乘坐的航班落地香港,实则是偷偷来了延吉。 “就想远远看她一眼。” 叶雪扬替纪柏煊传话给叶松青,让他把人约出来。 叶松青实在无奈。做吧,憋屈;不做吧,对他哥不好。 所以故意和赫惟走近,时不时拉她一下,除了当时她心神不宁确实需要个人拉着她以外,其中不乏叶松青的故意挑衅。 - 去医院检查是一大早,赫惟出门时秦雨还没起床,赫远征在厨房里熬粥,喊住鬼鬼祟祟要出门的赫惟。 赫惟唤来呜呜,套上狗绳,“呜呜大早上太吵了,我带它下去转转,就当晨练了。” 赫远征以为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要不等等我,吃完早饭我和你一起去。” “别!”赫惟婉拒,“一会儿万一我妈找您呢,您还是在家守着她吧,我自个儿去就行。” 赫远征没再坚持,赫惟终于溜出门去,上了小区门口已经等候多时的叶松青的车。 “怎么还带个狗?”叶松青没见过呜呜,所以狗狗见他表情并不十分友好。 赫惟大喘气,“要不是它,我今天都出不来门。” 赫惟平了平呼吸,摸了摸呜呜的头,说:“一会儿就让它在车里待着,你陪我去门诊就行。” “到时候怎么说,我说我是孩子ta爸?”叶松青开玩笑。 “你闭嘴别说话就行,医生问什么我来说。”赫惟打着哈欠,困意尚在。 “我怕你到时候慌了,说不出话。” 叶松青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在一些影视作品里看见过这种情况,不过基本上这种说不出话的都是男方。 “乌鸦嘴,你别咒我。”赫惟伸手贴上肚子,隔着衣服,似乎有一股力量和她的手心产生了连接。 心理作用。 赫惟摇摇头,拒绝这么早就提前恐慌。 然而事实证明,叶松青这人的嘴巴是开过光的。 一个半小时以后,赫惟拿着自己的b超单回到诊室,整个人慌得说不出话来。 她怀孕了。 但这事儿她已经提前做过了心理建设,她能接受。 可是这…… “宫内早孕”她知道是好事,但是括号里面这个“双绒毛膜双羊膜囊”,是什么意思? 看这超声的图片…… 不是吧……双胞胎啊? 第105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3“再跑……我给你…… “问你呢?你们家、或者他们家有没有双胞胎基因?” 叶松青伸手在赫惟眼前晃了晃。 “没听说过……”赫惟回过神来,看向医生的眼睛竟然莫名愧疚。 其实是对上一秒的自己感到愧疚。 她什么也没听着,一心想的都是完蛋了。 这哪里是两个胚胎啊,这不两颗炸弹么? 赫惟懵懂的眼神里透露出难藏难掖的紧张,医生笑笑,“才二十三啊,挺年轻的,是不是还没领证啊?” 做检查让弟弟陪着,嘴上说是弟弟……实际是什么关系,她做了二三十年的医生了,一天的门诊要接百来号人呢,什么样的情况她没见过。 赫惟不自觉点头,叶松青拉了拉她,让她坐好,维护道:“没听说 过医院做检查还得带结婚证的,早知道出门的时候揣上了。” 赫惟推推他,“别插嘴,我是让你来帮忙的,不是让你来给我添堵的。” 叶松青伸手做了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摇了摇头,“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呢。” 赫惟揉脸,“我正烦着呢,你小心我回头跟你哥告状。” “别呀……”叶松青声音小下来,他可不想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回头叶雪扬那是真揍他呀。 医生看了眼她们,终于打消了先前的猜测,言归正传,给赫惟分析她的这个报告结果。 “医生,这括号里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啊?”赫惟指着那个“双膜双羊”。 “你这种情况就是说呀,这两个胎儿是由两颗卵子同时受形成的,她们各自有自己的绒毛膜和羊腔膜。” “这种是不是就是一男一女的意思?”赫惟没见过身边有人怀双胞胎的,对这种情况实在懵懂。 “这个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像你这种早期就分裂的双绒毛膜,属于是最安全、回头生产的时候也最顺利的一种情况。” 赫惟眼睫眨了眨,心虚道:“医生,双胎的话……可以做流产手术么?” “可以是可以,只是作为医生我话要和你说清楚,首先你现在过了49天了是必须要做人工流产的,而这怀双胞胎的子宫比一般单胎要大许多,所以流产手术的风险也会更大,对你身体的伤害也会更大。” 这名医生自己也是女性,也孕育过孩子,在现在生育率如此低的情况下,她能劝一个是一个。 赫惟紧张得搓手。 医生了然,叮嘱了些日常注意事项,“真要做流产手术今天也排不上了,回去和孩子爸爸商量一下吧,毕竟这双胞胎的情况可遇不可求,流掉了怪可惜的。” 医生开始叫下一个号,将手里的报告交还给赫惟,“如果真的决定要流,就尽早,超过三个月了人流就做不了了。” 赫惟点点头,浑浑噩噩不知道怎么就回到了叶松青车上。 她今天穿的是最简单的白t牛仔裤,没有口袋,手里的b超单被叠了好几折,捏在手里。 呜呜原本窝在右侧的座椅里,见到赫惟回来,耷拉的眼睛终于清明起来,两下跳到她腿上。 赫惟下意识护住了肚子,说不清缘由。 叶松青什么也没说,将车子开出去,径直开到他补课的培训班。 “怎么不送我回去?”车子熄火,赫惟才意识到这地方陌生。 “我时间不赶趟了,而且你现在这满面愁容的样子,回去了不得立马露馅儿?”叶松青拔了车钥匙,转身撑着椅背,看她,“这附近咖啡馆……不行,咖啡你不能再喝了,这条街上书店和早餐店都有,你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吧,多少吃一点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纠结孩子的事。” “你不鼓励我打胎了?”赫惟想起昨天。 说句实话,虽然她口口声声叫唤着生育权是她自己的,可是真要让她自己一个人做这么大的决定,她又迫切地需要别人的建议。 “你又不想打。”叶松青一语戳中她心事,伸手摸了摸呜呜的脑袋,“让它跟我上班去吧一般的店宠物不让进。” “我想带着它,”赫惟将她抱紧,“不让进,我就找个早点摊子坐门口,门口应该没事儿吧?” 叶松青点点头,“要不你问下孩子ta爸的意见?” 男人没有生育权,但是可以有知情权吧,叶松青换位思考了一下,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在对方心里应该也是同等的重量。 呜呜“呜呜”叫了两声,“好呀好呀。” 赫惟给它套上狗绳,抿唇道:“他还能有什么意见?”要是让纪柏煊知道了,估计连夜就要追到家门口,将她打包扛去民政局。 赫惟思来想去,也只能找孟昭询问意见。 孟昭那边正改新闻稿改的头秃,看到j省的陌生手机号码,一猜就是赫惟。 “咱俩说个话怎么和特务接头似的,赫惟同学……”孟昭站在窗边,对着空调出风口灭火气。 赫惟委屈巴巴,上来就是哭腔。 “出什么事儿了?”孟昭一慌,“是阿姨的案子有麻烦?” 她早就听说这种时间跨度很长的官司不好打,又是极难固定证据的诽谤罪,想要法官支持难上加难。 “不是。” 赫惟咬着豆浆吸管,反复摩挲着呜呜的脑袋,咬牙道:“我怀孕了……” “啊?”孟昭嘴巴张得老大,一低头,看见了楼下车子里的叶雪扬。 办公区这会儿就她一个,孟昭将手机调成免提,拿远些,退出通话界面点进微信,给叶雪扬发去一个感叹号。 第160章 叶雪扬没看手机,孟昭捏了捏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点头道:“厉害啊,霸总娇妻带球跑,你这经历可以写一本言情小说了。” “我都这样了,您就别说风凉话了行么?” 赫惟想哭,“我本来在去医院的路上都已经下定决心不要了,可是吧……” “舍不得吧?” “我其实还好,但我总觉得……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回头要是被老纪知道了,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废话,能不难过么?”孟昭说:“我记得我十来岁的时候,我妈有段时间借口出差,后来才知道她其实是去医院打胎了,后面一直在我小姨家做小月子,不敢让我爸知道。但我爸还是知道了,当时别提有多难过了,我爸又是医生,又心疼我妈的身体,又舍不得那个孩子,当时足足有大半年他都在医院找班儿加,我后来听她俩吵架才知道的。” “当时我妈特别心虚,很激动,以为我爸不愿意回家是在怪她,埋怨我爸不支持她的工作,毕竟当时我妈上那个班儿还挺忙的,要是再生个二胎……” “我就是怕他误会我。”赫惟插话道:“阿姨是因为工作,我现在想的呢就是下个月研究生入学的事。” “赫惟,”孟昭严肃道:“如果你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考虑不要这个孩子,我觉得都ok,但是如果你只是因为不想耽误学业所以想要舍弃自己的孩子,我会觉得没有必要。” 孟昭说:“现在读研又不是不让结婚生孩子,如果你真的打算生,直接办休学,或者先去上几个月课,等月份大了去办休学,生完孩子以后再继续上。” “上学和生孩子又不是什么势不两立的事情,为什么要做选择?” “可是我……”双胞胎几个字卡在她喉咙里,好半天也说不出。 孟昭笑她,“可是什么可是,你不是上高中的时候就把你俩以后孩子的名字取好了么,叫什么……叫什么来着赫惟?” 赫惟脸一红,“我才没有呢!” 就算有现在也不够用啊,两个,她现在怀的可是两个! “是双胞胎……”赫惟咽了口唾沫,终于开口。 听筒那边沉默一会儿,好半天她才,“……牛啊,纪叔叔这个实力,老当益壮啊。” “双胞胎诶,多少人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福分,你不要给我呗。”孟昭开玩笑。 “明明是我的卵子质量好……”赫惟小声反驳,嘴里胡乱咬着吃的。 孟昭没再多说,低头看到叶雪扬的微信消息,问她几点可以下楼吃饭。 才十点多,离午休时间还早呢,孟昭给他发了个郁闷的表情包。 孟昭:【稿子改不好,我午饭还吃个屁。】 叶雪扬:【别呀,我陪领导来做采访的,晚上你们主编请领导吃饭,我还得作陪,这么辛苦的差事,如果中午你不肯赏脸下来和我吃饭,那我图什么?】 叶雪扬靠车窗坐着,低头打字的样子专心又帅气。 孟昭再次被蛊惑,打算翘班陪男友去吃饭。 “小惟,我说的话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身为闺蜜,她不能在这种大事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她负不了责任,但她说的也没错,赫惟担心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是问题。 - 九月,赫惟和赫远征一同开学。 租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步行就到。 赫惟穿一件中层厚度的白色卫衣,下面穿了条较宽松的阔腿裤,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 “一会儿报完到你给我打电话,我们去办走读手续。” 赫远征提前向学校做过申请,赫惟现在的情况不适宜住宿舍,她自己也想走读。 双胞胎显怀早,两个多月,赫惟平坦的小腹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她早上换衣服的时候就在镜子前掉了好几粒小珍珠,她怀念以前盈盈细腰的时候,她想劈叉就劈叉,想翻跟头就翻跟头,现在可好,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了。 而比这更难过的是,她想纪柏煊了。 她还想念北京的美食、北京秋天的红叶、北京的一切。 这家伙怎么还没找到她啊!怎么这么蠢啊! 赫惟两只手在口袋里搅成一团,点点头,一抬头,看见路前方饮品店的门口的吉祥物。 这家店门口有一只类似雪王的巨型玩偶,大概是只在周末人流多的时候分发传单,其他时候,赫惟都不曾看见过他。 “我现在可以喝那个嘛?”赫惟指了指那家店,咽了咽口水。 赫惟自打怀孕开始,一直都没有太强烈的孕吐反应,但胃口一直欠佳,一旦提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赫远征岂会反对。 赫惟昨天下午说想吃烤鸭,赫远征出门去买,挑了家评价最好的排队买回来,赫惟只吃了两口,嘟着嘴说她想吃的是全聚德的鸭子。 可是延吉没有全聚德,赫远征也无可奈何。 赫惟心满意足,捧着奶茶猛吸了一口,终于露出个笑脸。 报道完,赫惟一出校门,又看见了那只拿着饮品传单正偷懒的玩偶。 门口全是来往的学生,他却没有上前去分发传单,就站在那儿,像是在朝她这边张望。 望什么,也不知道。 赫远征站在校门口的,突然想起来什么,掏出手机说:“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想吃的,我们顺路买回去。” 说着停在了路边。 赫惟等着无聊,两步走到那玩偶面前,玩心四起,问它:“你叫什么名字?” 玩偶摇了摇头,没说话。 赫惟垫脚看向他的眼睛。 谁知玩偶张开手,上前两步,抱住了她。 笨重的玩偶,笨拙地抱着她。 赫惟推推它,忍不住伸长脖子喊:“爸,这玩偶怕是成精了!快救救我!” “没人救得了你,你被绑架了。” 那玩偶突然开口,反而将她抱的更紧了。 赫惟呼吸困难,垫着的脚突然腾空,她吓得不轻,连忙挥着手向赫远征求救。 赫远征两步走过来,一把把人救出来,眼里有火发不出。 玩偶意识到过火了,连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惟惟……”他的声音再度从头套里传出,声音比刚才轻,在嘈杂的人群里,几乎要听不见。 赫惟抬头,刚才的猜测被证实,她一下子就酸了鼻尖。 “老纪……是你。” 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还不止一次。 赫惟抬手,想要帮他摘掉头套。 “别……”纪柏煊拦住她,“今天新生报到,人多眼杂。” 赫惟停住动作,定定地看了他几十秒,然后攥紧拳头一连砸了他十几下。 “爸,我们走。” 赫惟上去挽住赫远征的胳膊,嘴巴突然一瘪,噼里啪啦就开始掉眼泪。 纪柏煊不明所以,紧跟着她们,一直跟到小区门口,终于两步追上去,一把将赫惟拉进怀里。 进了单元楼,他终于摘下头套,整张脸和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完全。 “跑这么快干什么,不想见到我?” 纪柏煊伸手抹了把脸,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赫远征走在前面,没等这两个人,先上了楼。 留给小情侣一个久别重逢腻歪的机会。 赫惟眼睛一闭一睁,世界在他怀里倒了个个儿,她听到某人咬紧后槽牙的声音。 “赫惟,再跑……我给你绑床上c个三天三夜你信不信?” 他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委屈,是该好好向她讨回来了! 第106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4“你要当爸爸了,…… 赫惟突然双脚离地,吓得她立即尖叫起来,“你干嘛呀,你放我下来!” 纪柏煊胳膊还套在玩偶服里,四肢并不协调,赫惟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跌落下去,连忙伸手勾紧他的脖子。 “刚才转身就走什么意思?”他低头,落入她眼中的是潮热、通红的脖子。 赫惟瘪着小嘴,眼泪忽然落下,控诉他:“你居然现在才找到我,笨蛋!” 其实真实原因是,她觉得自己今天不够好看,穿的也很随意,一张脸素得像是没睡醒…… 还有,她在见到见纪柏煊的那一刻,更想吃北京烤鸭了,可他没带着烤鸭出现,扣大分! 纪柏煊故意做出个凶神恶煞的表情来,“还没和你算账呢,这么防着我。” “我是担心她们伤害我妈妈……”赫惟抱紧他,“可不可以放我下来,这样很危险。” 纪柏煊不管不顾,故意将人在空中轻轻抛起,又接住。 “纪柏煊,你你你……”赫惟吓得上下牙齿都打颤,哭着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跑了,我以后再也不跑了。” 主要是她现在不具备逃跑条件了,她现在可是个孕妇! 纪柏煊几步上楼,终于将赫惟放下来。 第161章 门微微留着个缝,赫惟推门而入,几步回到自己的卧室,将门反锁。 赫惟稳住呼吸,躺上床,人埋进被子里,重重吸了两下鼻子。 没有效果,她还是好想哭。 难怪都说孕妇情绪不稳定,也就一个多月没见,她怎么比当初分别四年再见面时还要激动。 毫不夸张地说,从刚才学校门口见到纪柏煊开始,她这两天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激素水平,一下子就乱成了一锅粥。 可心情明明又不全是高兴,说不上来是什么,总之五味杂陈的,又想哭又想笑。 见他被汗水浸湿的样子,想到之前也许那么多次,在路上看到的发传单玩偶都是他,心里又莫名心疼。 难怪他没有第一时间就找到她。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因为他一直知道她在哪儿,她不松口,他就一直都不敢出现。 门外安静片刻,传来呜呜的叫声,大概是认出了纪柏煊,它在门外跑来跑去,难掩雀跃。 很快,赫惟听到敲门声,是纪柏煊在门口恐吓她,“再不开门,后果很严重哦。” 赫惟起身坐到床边,回他:“你去洗个澡吧,一身汗味儿。” 她现在嗅觉异常敏感,等下他脱下玩偶服如果靠近她,没准儿她能当场吐他身上。 赫惟将手重新揣进卫衣口袋里,隔着衣料轻轻和肚子里的宝宝打招呼。 “等下乖一点,咱们和爸爸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看他多久才能发现你们……好不好?” 门外呜呜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哦,要讲信用哦。” 赫惟拍拍肚子,终于绽放笑脸,起身去开门。 秦雨坐在门口沙发上,问她:“中午随便吃一点行不行?刚才纪……小纪说,下午带你去吃正宗的全聚德烤鸭,你留点肚子。” 赫惟头直点,她现在只屈服于美食和激素,早说纪柏煊是为了烤鸭来的,她刚才就对他态度好一点了。 洗完澡,纪柏煊换了身衣服出来。 赫远征的尺码他穿着略小,衬衫扣子扣上,胸型都能显现出来,却也只能将就。赫惟看了眼卫生间门口拘束的男人,忍不住笑,“你没带衣服?” “衣服在店里。”纪柏煊坦言,“原本没准备这么早就让你发现的,想等案子结束以后……但是叔叔说你想吃烤鸭,让我想想办法。” “!!!”原来是家里出了叛徒。 赫惟远远看向厨房里正在忙活的赫远征,听纪柏煊继续说:“现成的鸭子从北京运过来皮已经不酥脆了, 只能找厨子过来现烤,临时找厨子费了点事,但是我保证你晚上一定可以吃到。” 赫惟眼里亮起小星星,去找了块小毯子给他当成披肩,两端在胸口处打了个结,遮住因衬衫尺寸不合而引起的尴尬。 “厨子等会儿来家里么?”赫惟馋得不行,仰头盯着纪柏煊。 “家里恐怕不方便,要那种专业的厨房。”纪柏煊看了下时间,“你们是周一才有课吧?” 赫惟点点头。 “北京的飞机直达长白山机场,我和那边的酒店联系过了,可以提供厨房和食材,只是得辛苦你一下,我们下午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去那边吃。” 赫惟还是点头。 反正不让她走着去,能吃到就行。 秦雨说:“我和你爸爸就不去了,正好你不在家,晚上我和你爸爸找个老电影看看,也过过二人世界。” 纪柏煊心领神会,知道秦雨这其实是在给她们两个人私人空间。 他向赫惟保证,“没人知道我来这边了,明天晚上的飞机我就回北京了。” 赫惟没说什么,进房间收拾了换洗的衣物,拿了个包出来。 “主要是看烤鸭的面子。” 赫惟别别扭扭的,还在酝酿要如何开口和他说孩子的事情。 - 纪柏煊包了辆车去xx度假酒店,一路上赫惟靠在他肩膀睡得安稳香甜。 到了地方,赫惟困意不减,纪柏煊带她回房间休息。 谁知沾了床,赫惟又睡不着了,坐起来看窗外的山景,只觉得萧瑟。 赫惟想起那一年的雪景,“要是冬天过来就好了,外面到处银装素裹,那才漂亮呢。” 纪柏煊换了酒店里的浴袍,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这边的秋天很短,再过两个月就到雪季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再过来。” 他也看向窗外,“冬天可以过来泡温泉,这个酒店的温泉都是天然的,干净卫生,而且对人体健康有益。” 赫惟也想泡温泉,可是孕妇不能泡呀! 她气! “怎么不说话?”自从上午见到赫惟开始,纪柏煊就隐隐觉得她反应奇怪。 没有他预期当中的欣喜或者气愤,反而忧心忡忡的样子,精神也有些低迷。 赫惟嘟嘴,“饿了。” “六点,我让酒店送餐到房间里,我们就在房间里吃。”他看了眼时间,还早,“要不先叫点水果来吃?” 赫惟说好,问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在哪儿?叶雪扬告诉你的!” 她想了好几种可能,还是觉得这个概率最大。 赫惟刚进房间就脱了卫衣,里面薄薄的一件白色打底,微微有些透,印出里面粉色碎花的薄杯内衣。 纪柏煊从背后抱她,下巴在她锁骨处磨了磨,“谁告诉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跑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赫惟故意道:“那是因为我放水了,没有真的出国,否则你才找不到呢。” “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信不信?” “那我下次就跑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你信不信?” 赫惟感觉到痒,推了推纪柏煊,她这样坐着并不十分舒服,纪柏煊靠过来又施加了一部分力量在她背上,没几分钟,她就累了, 她想躺下,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你试试看?皮又痒了是吧?” 纪柏煊拍拍她的挺翘,跟着她一起躺下,也不管躺姿雅不雅观,与她方向相悖,只脸和脸相对。 他闭上眼睛,嘴唇去寻她的。 赫惟往前凑了凑,主动吻住他。 “好软。”他没忍住,扬起了嘴角。 “唔……”这样亲不舒服,赫惟蹬了蹬腿,在床上180度转了弯,钻进他宽阔的怀抱里。 “四十七天。”纪柏煊说:“整整四十七天,没这样抱着你了。” “才四十七天呐……”她怎么感觉都好久了。 宝宝都两个多月快三个月啦。 “我看你就是皮痒了!”纪柏煊突然起身,找到床头的枕头,枕上,一把将赫惟捞进怀里。 这样躺着更方便他动手动脚。 纪柏煊坏笑一下,手掌就隔着这薄薄一层打底,给她按摩。 不是眼花,这触感明显较之前有很大的区别。 “叔叔阿姨这段时间都给你吃什么了?”纪柏煊笑笑,转瞬间想起什么,手掌沿着腰下往下探去。 他记得赫惟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会胀起来一些,属于是每月限定。 赫惟怕是他的手,就停在腰上,“你捏捏看,我是不是长胖了?” 她最近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在长胖,真的是肉眼可见的那种,脸越来越圆,腿也粗了,更不用说以前的杨柳细腰。 “哪有。”纪柏煊亲亲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没来例假,正好……还有时间做点坏事。 “接下来,我恐怕只有周末有时间过来陪你。”他有些歉疚,温热气息吐在她颈间,贪婪地吸吮着这久违的属于赫惟的味道。 这个季节房间里自然不会开空调,赫惟和他贴得近,两分钟就热得不行。 她推推他,“你往那边躺一躺。” 纪柏煊委屈,以为是前面那句话惹恼了她,反而抱得更紧。 “最多只能再抱24小时了,明天晚上我得回北京。”最多还有一个月,处理完全部的事情,他就可以有更多一些时间过来这边。 纪柏煊庆幸赫惟心软,没真的选择出国,否则这一来一回隔离就把人熬死了。 只是抱着,赫惟就能感觉到他的攻击力,他用指甲轻轻刮着她bra边沿,企图这样就能把红豆捏成豆沙。 赫惟也渴他,这段时间她一个人睡觉,想他的时候就听些舒缓的歌曲分散注意力,也没有到忍不了的地步。 可今天抱到人了,单单只是亲一亲,身体里的激素就开始叫嚣。 赫惟坏心思地探了探,果然,他也同自己一样敏感。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吻作一团。 “等一下……”赫惟突然从他胸口里探出脑袋,伸手去摸自己搁在床边的手机。 “怎么了?” 赫惟解锁手机点进微信,“我刚想起来,助班让我通过好友以后把盖了章的走读申请发给他,他好统计住宿情况,现在疫情期间严查,住校生每晚都要签到的。” 第162章 纪柏煊收起爪子,凑过来看她的手机屏幕。 “新注册的微信,我都没有你的好友……你们班长男生女生?” “男生,听口音就是东北的,长得也特别高……”话音未落,被纪柏煊一把抢过手机,丢出去老远。 “惟惟……我嫉妒。”他按着她的手掌覆在自己胸口,“还有上次,你让叶雪扬他弟拉你过马路,而我只能看着。” “忍一忍就好了。”赫惟摸摸他脸颊。 纪柏煊不悦,翻身压上她,“有些事情能忍,有些不能。” “你等我把东西发给人家以后……”后面的音节被纪柏煊吞进嘴里。 他咬着她,渐渐加重力气。 想到她和别的男人……他就生气。 “你没告诉程茗你在哪儿吧?” 纪柏煊依旧耿耿于怀。 赫惟摇头,她哪儿敢啊。 他这才勉强心理平衡,小声嘟囔着,“下回也别告诉叶雪扬。” 他至今还记得叶雪扬在他面前用这个勒索他的样子,和从前那个让人放心的三好学生早已经判若两人。 “下次绝不告诉他!叛徒!”赫惟保证。 “你居然还真想有下次?” 纪柏煊伸出狼爪,抵在温泉口。 赫惟人立即像触电一般,往上缩了缩,却被纪柏煊一把拉下来,险些直接顶入。 “你这是什么反应?”纪柏煊被她突然惊措的表情注视着,猜测她这是真的抗拒,还是欲迎还拒。 明明她都已经准备好了不是么? 赫惟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就来。 “我刚才摸着……感觉你也没有很想我,还是多攒一攒吧。” “?”纪柏煊反应了两秒。 “里面痒得厉害?想杯茶是吧?”他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没有呀。”赫惟眨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只是总听人家说,小别胜新婚,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应该更热情一些才对。” “no……把你从家里骗出来,就是为了方便我的热情。”纪柏煊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伸手去推她身上的打底。 “大灰狼要吃小白兔了!” 赫惟蹬腿踢他。 奈何狼兔力量悬殊,大灰狼徒手抓住兔子的两条腿,直接分开。 埋首进去,说吃就吃。 赫惟抬腿就是一脚,“书上说,繁复的前。戏都是不自信的表现,属于作弊,有实力的都聚焦过程。” 胡言乱语,纯属挑衅罢了。 纪柏煊懂她。 小丫头就是想他了,想他狠狠饼干她。 纪柏煊满足她,我这她的手去持械,“作弊,你觉得我需要吗?” 赫惟轻拿轻放,摇摇头,“没诚意,你再回北京憋两个月再来吧。” 话没说完,人被纪柏煊拎起来,双腿直接被举过头顶。 “哎……不是……”赫惟感受到危险,忙叫:“等一下——” 纪柏煊已然刹不住车,“现在知道怕了?” “怕~怕死了~”赫惟故意道,表情勾魂一般。 纪柏煊哪经受得住这个,再度牵引她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诚意。 “小馋虫。”泉水都涓涓不绝了。 赫惟一把拉上小裤裤,“我数三二一,你把武器放下,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做完再说!”他扑上去,恨不得把小白兔拆吃入腹。 “今天不做。”赫惟一盆冷水浇下来。 “皮!就该把你绑床上,把你每张小嘴都堵上。”就会激将他,逗他玩儿,坏得很。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纪柏煊手指夹住她舌头,模拟接下来立刻要发生的动作,势在必得地看着她。 他的手指太长,擦过口腔上颚,赫惟干呕了两下,终于使出杀手锏。 “天王老子来了没用,但宝宝来了有用啊。” “纪柏煊……”赫惟伸手引他的手放在小腹上,“你要当爸爸了,开心吗?” 第107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5宝宝的第一张照片…… 纪柏煊的手掌亦是高温,贴着她原本就鲜嫩的肌肤,触觉还是那么熟悉。 空气里安静一瞬,纪柏煊偏了偏头,摘下了鼻梁上碍事的眼镜。 “又哄我?” 赫惟之前一直没计划过和他要孩子,那些他满怀期待的夜晚,她其实一直在服用一种长效避孕药。那并不是用来和他置气的话,否则按照她们的频率和身体状况,大约早就有孩子了。 此时,赫惟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他,纪柏煊如醍醐灌顶,翻身下床去翻找床边的抽屉。 赫惟一只手撑起脑袋,嘟着个嘴,“没哄你,我怀孕了……” “不然你以为吃什么那么有效,我这个年纪还能二次发育不成?”赫惟这样侧躺着看他,微透的白色打底之下,半杯遮不住满园春色。 纪柏煊翻找的动作停住,眼神幽幽地飘过来,“惟惟,我现在,不禁逗的。” “你忘了么,之前有一晚,我说给你一次机会……那时候,我已经停药很久了。”赫惟在查出怀孕的第一时间就和医生报备过了,她担心之前长期服用避孕药会对胎儿有所影响,但好在她末次月经前就已经停药,又是自然受孕,从结果来看应该是没受太大影响。 赫惟突然生起气来,“纪柏煊我警告你,你要是因为这个事情不让我留下来读书,我就……” 她故意瞪着他,后面的话却因他突然的眼神变化而咽了回去。 “一次就中……我这么厉害?”他还是不敢相信,定定地看着赫惟,愣在那里。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哦,医生说了,是我的卵子厉害!” “过来。”女王发出命令。 纪柏煊却没立即走过去,他缓慢关上抽屉,胳膊先伸过去,“你掐我一下,我担心这是梦。” 赫惟“噗嗤”一声笑出来,“神经啊,快点过来和宝宝个招呼啦。” 纪柏煊视线锁在她脸上,人凑过去,却没上床。 他蹲在床边,突然指了指他刚才手掌覆盖过的地方,“真的不是哄我?” 赫惟转身去抓起另一只枕头,朝他砸去,“对对对,我哄你的,理由就是我不想和你do,我故意的。” 纪柏煊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抱枕,抓住,“你别动。” 他蹲在床边,拉她的手让他离床沿更近一些,俯身靠近她。 重复之前卷衣摆的动作,他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幽深又复杂。 双胎较普通单胎来说,同样的孕期肚子要大许多,所以还未满三个月,仔细对比可以发现赫惟已经能够看出孕相。 “是真的……我们有孩子了老纪。”赫惟牵着他的手重新覆上。 纪柏煊握住她的手,俯身将耳朵贴上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赫惟由他抓着手,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余下彼此的心跳声,逐渐同频。 “这样听不到的,我看网上说,好像是12周的时候产检可以用听诊器听到。” “什么时候12周?”纪柏煊不会算这个时间,他不懂医学上是怎么计算孕期的,只能问赫惟。 “下周就可以去了。”赫惟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你爷爷去世以后集团很乱,肯定有你二叔的势力在里面搬弄是非,你忙的话不用过来的,爸爸可以陪我和妈妈一起去。” 秦雨的孕期比赫惟早两个月,产检时间刚好凑到一起,赫惟倒不担心这个。 “我有空。”纪柏煊伸手去抱她,两人都侧躺着,面对面。 “集团的事情现在有小四盯着,我下周可以过来的,我周五晚上就过来,你等我一起好么?”他鼻子突然有些酸,到这时候才真正有了真实感,相信自己这不是在做梦。 天呐…… 他居然就要做爸爸了呀,好突然,好惊喜。 没有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他已经深感惭愧,如果产检他再缺席,他要怪死自己。。 “好不好嘛,等我一起,我也想听宝宝的心跳。” 纪柏煊撒起娇来,手指摩挲在她腰间。 “给你听。”赫惟往上爬了爬,“大宝宝的心跳也很快!” “我的也很快。”纪柏煊让她听自己的。 …… 闹了一会儿,赫惟双手双脚缠抱住他,又切回刚才的频道,羞羞答答地问他:“这下好了,别说小别胜新婚了,咱俩得素好久了,你能忍么?” 她看向目标部位,并不比刚才剑拔弩张之时好多少。 她就更不用说了,激素作祟,只是抱一下她就湿了。 纪柏煊有些心虚,两人对视片刻,他握她手抚慰,鼻尖还流连在她胸口不愿自拔。 赫惟比离开北京那会儿长了些肉,恰到好处的饱满,给她原本清瘦的模样平添上几分性感,浑身又软又香的。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光辉,他分明觉得她比之前还要更动人了。 “你可以忍的。”赫惟看着他,笃定道。 第163章 十八岁那年,她那样撩拨他都能忍住,现在这算得了什么难度? “你太高看我了。”他都快炸了,她难道感觉不到么?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人保持安全距离。”赫惟推推他,自己也快绷不住了。 她才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妈妈,之前几句激将的话不过是为了整蛊纪柏煊,她当然没打算逞一时之快。 可是难受也是真的。 纪柏煊则更甚。 他原本就憋了许久,加之刚才赫惟的有意拱火,再想到明晚他就要回北京,能同床共眠的时间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夜,他已经子弹上膛了。 “你去洗个澡。”赫惟劝他。 “中午在你家,我已经洗过一次了。”再洗,人都要泡发了。 “那我去洗个澡。”赫惟低头闻闻自己,总觉得被他穿着玩偶服抱那么一会儿,沾了不少他身上的汗味。 赫惟去找衣服,捏着小裤裤进浴室。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纪柏煊紧随其后。 “你干嘛……咱俩现在要保持安全距离。”赫惟站在门边,不让她进。 纪柏煊垂眸看她,“那你就在这儿脱。” 赫惟不明所以,伸手环抱住胸。 “用完我给你洗。”他又开始装可怜。 赫惟进了浴室,将门留了个缝,她慢条斯理脱了衣服,丢在一旁,实在做不到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内衣递给他做那种事情。 纪柏煊等了会儿,直到里面响起花洒的声音,他敲敲门,走了进去。 一套内衣,他一根手指就挑起来,拿到鼻尖嗅了嗅。 “那个,你放下……”赫 惟指的是裤裤,她想来刚才的潮湿,肯定留下了蛛丝马迹,得洗掉。 “没事,就喜欢原味的。”他大步出去,拉上了门,守在门边。 “你当心地滑,我就在门口。” “知道啦!”她是怀孕了,又不是残疾了,洗个澡还这么啰嗦。 赫惟不喜欢酒店这种透明门的设计,干脆拿了条浴巾搭在门上,彻底绝了纪柏煊偷看的念头。 纪柏煊抿抿唇,由着她去。 他去客厅里拿了只抱枕过来,人躺进浴缸里,拿着赫惟贴身的衣物开始手舞足蹈。 两人隔着道门,看不见,却都知道对方就在身边。 赫惟没洗头发,慢悠悠抹了一层沐浴露,童心未泯地自己和自己玩起了泡泡。 花洒暂时歇下,水声骤然停止,赫惟竖起耳朵,听见门外一声声喘息。 淋雨间很小,赫惟贴到门上,掀开浴巾一角,只看见浴缸遮不住的他脸上的表情。 是一种极致的忍耐,却又好像根本忍耐不住。 赫惟在玻璃上哈了口气,等雾气散去,她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睛。 “洗好了?”居然偷看他。 赫惟点点头,没说话,也没动。 殊不知,她就这样贴在透明门上,那被挤压过的画面有多香艳,让他刚纾解过的情绪瞬间失控。 “惟惟,你故意的。”纪柏煊起身,没遮没掩,就这样贴上门,抵着。 赫惟扯下门上搭着的浴巾披上,慢慢蹲下身去,仰面伸出了舌头…… 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立即弹跳了两下,想要冲破这层玻璃。 可是理智就是那道必须存在的玻璃。 而他只能扶着理智,磨来磨去。 - 天黑下来,赫惟终于吃到了久违的肥美。 小客厅里,她咬着荷叶饼包的鸭子,满嘴都是油。 纪柏煊给她擦嘴,“以前也没见你喜欢吃这么肥的。”鸭肉她没吃多少,酥脆的鸭皮却被她包揽了干净。 “可能……宝宝喜欢吧。”她伸手接过纪柏煊递来的汤碗,喝了好大一口鸭汤,“好鲜!” “厨子就留在这里了,下次你如果想吃,我让酒店安排车子去接你过来。” 他笑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赫惟说好,问他下周真的还要过来么。 纪柏煊慢条斯理吃着饭,点头道:“不止下周,以后每个周末我都过来。” “那是不是太过树大招风?”赫惟担心。 “周晓明天下午的飞机去美国,我亲自盯着她离开,这一次保证不掉链子。” “还有你妈妈的案子,检方的动作还是太慢了,我回去以后联系一下,尽量把开庭时间往前提一提,该抓的抓,该登报道歉的道歉。” “老纪……”赫惟扯了扯他的袖子,“虽然我现在怀孕了,但是我向学校报备过了,想要把这半学期的课先上完,然后再办休学……可以吗?” “只要你的身体状况ok、医生也觉得没问题,我不会阻拦你。”不能帮她分担生育的痛苦和危险他已经很惭愧了,他有什么资格阻拦她。 赫惟是担心这个,所以偷偷离开,不敢告诉他,不就是因为他之前嘴欠拦了她一次? 当时她问的突然,纪柏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想和她分开,所以没动脑子就做出了错误地回答。事后回想起来,他心里也不甚后悔。 他怎么能阻拦她变得更好呢? 她原本就值得这世间一切美好。 他已经想好了,回去就找简胤淮签合同去,长白山的这个度假村项目,他非入股不可! 旅游业暂时萧条又怎么样,附近酒店多又怎么样,他投资定了! 赫惟愿意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就算让他把公司总部挪到这里来,他也没有二话。 就在这里,在她说她第一次对他心动的地方。 他想,他该重新策划一下求婚的方式了。 得快,还要保证安全。 不能太刺激,像之前叶雪扬出的那种馊主意,真的使出来,怕是能将现在的赫惟吓哭。 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纪柏煊几次三番给赫惟掖被子,后来干脆抱着她滑腻腻的肚皮亲了亲,轻声细语和宝宝做起了自我介绍。 孕妇觉浅,赫惟迷迷糊糊醒来,就听见他在那里说胡话。 赫惟摸摸他的耳朵,突然想起来之前去法源寺烧香那次。 “老纪,你还记得你过生日那天我们去寺庙,你许了什么愿望么?” 一次就中,大概率还是上天保佑。 纪柏煊抱紧她,忽然笑了。 “上帝还是眷顾我的。” 何止是眷顾,分明是偏爱到了极致。 十几个小时之后,赫惟平安到家,她掐着时间给纪柏煊打了个电话,让他翻一翻他的公文包,里面有她送他的礼物。 “是b超单,我们宝宝的第一张照片。”她偷偷塞进他包里的,就是想让他在飞机上的几个小时,惊喜翻一番。 她怀孕了,不是一个,是两个诶! 双胞胎,她们两个人家族里都没有这个基因,多么小的概率啊! “贪心的纪柏煊,你的愿望不仅实现了!还是double!double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一箭双雕!一家四口了你知道吗?!” 赫惟坐在床上,捶打着他留下来的玩偶头套,想象着他看到图片上两个胚胎时候的反应。 他能看懂嘛? 应该能吧。 老纪啊老纪…… 不是很爱给人当爹嘛,这下让你当个够! 飞机升至半空,纪柏煊盯着那张照片直到视线终于模糊。 想不到当初在法源寺许下的心愿,竟然真的双倍实现了。 第108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6孕期限定 秦雨的名誉权纠纷,自诉转公诉,在网络暴力越发猖獗的今天,成为了一桩典型案例。 经过多方推动,案件于国庆节后开庭,公开审理。 周晓带着孩子去了美国,这其中不乏纪柏恩的功劳。 纪氏集团的股票也在持续的绿色之后,终于在纪柏煊重回董事长职位的当天终于迎来了首红。 “是宝宝们给爸爸带来的好运呢。”赫惟上完假期前的最后一堂课,在教室里随意刷着手机,等纪柏煊。 微博上对纪氏集团重整的报道不少,她随手点赞转发了两条,只因为配的图片上纪柏煊帅得夺目。 “下来吧,在教学楼门口了,一辆黑色mpv。”纪柏煊不确定她的课有没有拖堂,没敢直接打电话,发了条语音过来。 赫惟起身,将桌面上的书和笔塞进包包里,先走到窗边去看了一眼,果然见到教学楼旁端端正正停着一辆黑色商务车。 赫惟不紧不慢下楼,还没走到室外,就看到了纪柏煊的身影。 他没在车里等,而是选择了下车,牵她的手一起下台阶。 “书包给我。”他伸手将她肩上的帆布包摘下来,“比你小时候的书包轻。” “以前一天要上七八节课,各种书呀练习册呀都得带着,当然沉啊。”赫惟一步一步走得扎实,“现在我一下午就两节课,带两本书一支笔就ok了。” “说起来,老纪,我好像是你看着长大的。”她抬头看他,岁月在他脸上已经很留情了,年龄上虽然差距明显,但却依旧般配。 第164章 “是啊,我怎么下得去手。”他自嘲笑笑,想起网上那些他花钱找人撰写扩散的文章。 在她们的爱情里,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先越轨,他只能自己站出来。 被骂就被骂了,晚上能抱着赫惟睡觉才是最重要的。 赫惟走到车前,门自动从里面打开,纪柏煊替她护住脑袋。 “怎么换车了,这看上去不像是酒店的车。”赫惟环视四周,崭新崭新的内饰,“你还专门买了辆车?” “简胤淮安排的,说这边交通不太便利,有辆车比较方便。”纪柏煊指了指驾驶座上的人,向赫惟介绍道:“ 姚叔,叶雪扬的姑父。” 度假村的项目确定以后,北京的事情能放手、不能放手的他都交给纪柏娅去负责,纪柏煊接下来准备长期待在这边,身边自然需要个可以信任的司机。 开车可不是简单的事儿,毕竟这承载的可是他的全部。 “这疫情啊,闹得我们那儿一大片人都失业了,雪扬说你们在这边有个什么度假村的项目,经常要用车,缺个司机。我说这事儿我能做啊,我们雪扬在北京全靠纪总帮忙儿了,这天大的人情我们肯定是还不起的,但开个车你说,我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姚叔是本地人,一口地道的东北话,盛情难却。 赫惟觉得蹊跷,“疫情期间外来车辆进不来的,你怎么能直接进?” “车子登记在赫教授名下的,以后进出都方便。”姚叔答的极快。 “姚叔就住在延吉市区。”这也是为什么纪柏煊让他来开车的原因。 “那你平时要用车怎么办?”赫惟知道纪氏集团新投资了一个项目,就在长白山,他也说这趟过来短时间内无需回北京,想必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我用车,可以让酒店安排,或者找老简。”简胤淮在长白山的项目动工之后,人一直分身乏术不得空过来,家里乱成了一锅粥,纪柏煊提出要过来统筹的时候,简胤淮人都差点给他跪下。 几十个亿的项目,开始的时候都顺顺利利的,简胤淮想的挺美,还打算在度假村里建个游乐场,就当作是送给自己孩子的礼物。 可没成想,不仅孩子是痴心妄想,老婆都要和别人跑了。 现在这边的烂摊子一股脑儿全丢给纪柏煊了,他这才有精力去智斗小三。 纪柏煊说叮嘱姚叔:“开慢点没关系,稳一点。” 姚叔应下,问她们是不是直接去酒店。 “饿了没?”纪柏煊问赫惟。 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摘了半边的口罩,“车里空气是过滤过的,别闷着了。” 赫惟摇摇头,“下午带了牛奶和饼干,课间的时候吃过了,不饿。” “那就直接去酒店吧,我带了北京的厨子过来,晚上都是你喜欢的吃的菜。”纪柏煊拉过来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指关节。 这里实在缺一枚戒指。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抽回手。 “你不是要在吃饭的时候求婚吧?好土的……” 如果是的话,她现在就要下车回家去化妆。别说什么孕妇不能化妆,偶尔化一下没什么的,比这更重要的是孕妇的心情。 一辈子就一次的求婚,她怀孕已经很难保持一个好状态了,总不能直接素颜吧? 万一他再高调一些,说不定她的照片都会被人贴到网上去。 毕竟是“红颜祸水”,不够漂亮岂不是尴尬? 纪柏煊失笑,“你都说土了,我哪里敢。” “最好是有诚意一点纪柏煊,否则我就不嫁了。”她眼睛里也有笑意,故意这样说的。 孩子都有了,她现在不嫁也不行了。 “你不嫁我,我嫁你,我倒插门去你家里好不好?” 他刮刮她鼻子,让她靠着眯一会儿,路程将近三个小时。 “那也得先求婚!”赫惟可是好奇死了他定制的戒指长什么样,再过几个月她月份大了手指也要肿起来,到时候可就没法戴戒指了!要求赶紧求! 纪柏煊没说话,闭眼将她揽进怀里。 酒店在山上,远离商业区,赫惟嘴馋,在路上看见有卖糖葫芦的,十块钱挑了三串。 赫惟将其中一串递给姚叔,“姚叔今天辛苦了,我请你吃冰糖葫芦。” 赫惟嗦着糖纸,忍不住感叹:“这个季节的糖葫芦又甜又脆又便宜,不像北京,价格是这儿的两倍。” 姚叔看了眼那串糖葫芦,摇摇头,“我们大男人不爱吃这种甜不拉几的东西,是吧纪总?” 姚叔话多,又接着说:“北京是首都,物价高是正常的,我们这儿人又不多,糖葫芦遍地都是,你卖贵了也得有人买不是?” 纪柏煊手里捏着剩下的一串糖葫芦,想了想,还是剥开了糖衣,往嘴里放。 “姚叔,放点音乐吧。”他提前准备好了舒缓的音乐歌单,说是这个月份就可以开始做音乐胎教了。 赫惟靠上纪柏煊的肩膀,人随着音乐节奏慢慢也变得舒缓。 “这是你的歌单。”赫惟笃定,嘴里的糖葫芦沁甜,一点儿也不酸。 纪柏煊小声道:“其实姚叔说的没错,糖葫芦太甜了,你以后也要少吃……” 高甜的食物不宜吃太多,十个孕妇里有八个血糖高,就是饮食上没有节制导致的。 赫惟明白,她不是那种毫无节制的人,心痒都可以忍,嘴巴痒又有什么难的呢? 事实证明是挺难的,晚饭几个菜,她差点没刹住车。 纪柏煊及时撤走诱惑,被赫惟剜了好深一眼。 “又不是我要吃那么多,两个宝宝想吃呀!”赫惟跺脚抱怨。 两个!拜托是两个诶!食量增加不是很正常么? “吃太多了容易积食。”纪柏煊进房间去给她找来一件外套披上,“出去走走吧,散散步,结束以后我带你去健身房。” 她之前刷到一个双胞胎孕妇博主的视频,看到人家怀孕期间一直坚持运动,孕期只长胎不长肉,胳膊和腿依旧纤细,生完孩子几乎没有什么恢复期,直接美回孕前。 她当时就转发了好几条vlog给纪柏煊,让他帮她制定一下孕期的健身计划,没想到他还真将这事儿提上了日程。 延边入冬早,现在早晚温度已经很低,赫惟差不多提前进入了冬眠状态,将自己刚开始那番决心完全抛在了脑后。 实际上赫惟大学期间也办过几次健身卡,跟着程茗泡过一段时间的健身房,当时是因为打赌输给程茗,她自然不会赖账,那段时间她的马甲线都隐隐约约有了轮廓。 程茗说她这种低体脂的人简直就是天生的健身人,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没再坚持了。 flag常立也常倒,习惯就好。 放弃容易坚持难,这会儿想把运动习惯捡回来,赫惟自己也有些心虚。 医生说了,依照赫惟的身体素质来看,将来顺产难度不会很大。 顺产对孩子好,对妈妈也好,恢复期短又不留疤,赫惟实在心动不已。 那就去练一练吧,反正纪柏煊也不会让她累到不是? “惟惟。”纪柏煊进房间去拿来一个袋子,递给她,“孟昭给你选的孕妇也能穿的健身服,特地让我带来给你的,我一到酒店就拿去客房部洗过烘干了,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最起码……我们穿上拍个照,也算是练过了?” 赫惟心虚地接过,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在视频里和孟昭说的话,脸陡然红了起来。 “她们是明天过来么?”赫惟问。 明天孟昭和叶雪扬都放假,叶雪扬第一次正式带孟昭回家,以女朋友的身份。 顺利的话,求婚结婚也就是明后年的事。 这些 年,赫惟看她们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由衷地替她们感到高兴。 “明天中午的飞机,落地先去叶雪扬家,晚上吃了饭再来酒店。” 孟昭痴迷健身,明天来了酒店肯定要去健身房打卡,赫惟来这里住过好几晚,如果被她发现一次健身房都没去过,未免尴尬。 她索性心一横,“那今天就浅浅运动一下。” 两人走到外面去,老夫老妻一般散了会儿步,改道去健身房。 室内有泳池,纪柏煊的标配运动项目。 赫惟拿着衣服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出来,挑到一处光好的位置,开始摆拍。 紧身的瑜伽裤,上面是一件短款的运动内衣,不算多时尚的款式,但穿上却很像那么回事儿。 镜子里,清晰可见她微微凸起的孕肚,平日里对着家里的镜子她还隐隐有些自卑,总觉得哪儿哪儿都变粗了,怎么今天穿上这身站在这,却莫名多了几分自信。 孕肚仿佛成了她的时尚单品,好像怎么拍都酷的要命! 还有那突飞猛涨的胸围,和大学时候比简直天上地下,难得纪柏煊没在衣着上对她指手画脚…… 第165章 这样的人生限定体验,可不是一直都有的。 赫惟左右转了转,终于和肚子和解,冲镜子里面的肚子做了个鬼脸。 纪柏煊游完泳之后过来,赫惟正在跑步机上爬坡,速度不快,已然出了不少汗。 浑身粉扑扑的,像只煮熟的大虾。 他帮她把机器调停,试探着问她要不要举两个2kg的哑铃。 赫惟嘴一瘪,“你虐待我,这孩子我不生了,你自己生去吧!” 纪柏煊追着她回的房间。 赫惟倒在沙发里耍无赖,纪柏煊无法,自己先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赫惟手里捏着那串姚叔不吃的糖葫,抬头看见纪柏煊出来了,她像偷了东西害怕人赃俱获一样,连忙将剩下的三颗山楂都包进嘴里。 没有防备,口水都沿着唇角躺下来。 纪柏煊看得喉咙发紧,瞬间就想起了某个画面。 或许……可以是孕期限定? 第109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7舌尖上的侵略…… 纪柏煊只是想想,晦涩的眸子盯着她。 那样的画面想一想就难耐,可真正享受的时候,他两下就丢盔弃甲。 无福消受。 他笑笑,吹散自己脑海里污秽的想象。 赫惟背过身去,三下五除二吃掉剩下的糖葫芦。 调皮,像一只不谙世事的小松鼠。 “你今天好快……”赫惟擦擦嘴,目光躲闪着不敢看他。 “因为今天的精力在健身房消耗了大半。”他没系上浴袍的带子,胸膛的水滴滑落,喉结滚了滚,目光还锁在她唇角。 “我也消耗了,所以赶紧补充一点能量。”她突然挺了挺胸脯,“姚叔不吃,我总不能浪费吧。” “没说不让你吃。”纪柏煊总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在演习带孩子了。 “我不在的时候,叶酸有记得每天吃吗?”之前产检查过叶酸代谢,医生说像赫惟这样的情况,孕期每一天叶酸都不能断,要一直吃到生产。 还有每天都要涂抹的妊娠油,四个月开始的补钙、补铁,后期孕妇会水肿,还要经常给她按摩…… 纪柏煊一个大男人,对怀孕这种事完全没有概念,但却没有一天不心疼她。 在北京的时候,偶尔夜里醒来看到床边的空荡,他会有瞬间的害怕。 害怕一切都是一场梦。 直到翻出手机,听到上次产检时录的宝宝的心跳声,才会有一点真实感。 但一闭上眼睛,又总能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看向他的眼睛好奇又紧张。 不可思议的是,现在,那个小女孩就要做妈妈了,和他一起,即将组建一个美满的家庭。 他恨不得每天都陪着她。 没有孩子的时候也是如此,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粘人。。 赫惟去吃叶酸,转身靠在门边,勾勾手指头喊他。 赫惟出了汗,睡前得洗头,“我有点累,今天可以辛苦你帮我洗一下头么?” 作为回报,她可以给他一些额外的奖励。 纪柏煊走过来,俯身吻了她一下,“明明是你辛苦。” 赫惟摇头,“从现在开始,我只负责怀孕和生育,其他一切的事情我都概不负责的,后面有你辛苦的时候。” “应该的。”他一把将人抱起,“你就好好吃饭、好好上课、好好睡觉,要是能多运动运动就更好了。” “可以做点别的运动么,比如……医生说三个月之后可以的。” 刚满三个月,虽然从产检的各项指标来看,赫惟一切都好,但纪柏煊这个保守派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他做好了禁欲一整年的准备。 以前那么多年都能熬,是因为没尝过甜头,现在这样,确实难扛。 赫惟眉头一皱,“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只图自己开心不在乎宝宝……” 她故意逗他的,“我之前问医生孕妇可不可以跳舞,她说三个月之后,各项指标没有问题就可以正常跳舞,只要不是那种很劲爆的舞。” “而且我体育课选了瑜伽,每周都有一节课呢,虽然到目前为止只上了一节,但我觉得我会爱上瑜伽课的,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上那种孕妇瑜伽课,有爸爸陪着妈妈一起上的那种课……你不会拉不下脸陪我去吧?” “我们可以买张瑜伽床,我把老师约到家里来。”人多的场合他确实会抵触。 “买瑜伽床回家……那还能正经做瑜伽嘛?”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两人聊着琐碎,纪柏煊在浴缸里垫上浴巾,又拿了只抱枕给她靠着,手指穿过她如瀑布一般倾斜而下的长发。 “要不然我去剪个头发吧,像小昭刚回国那会儿那样的短发,是不是也挺酷的?”纪柏煊在胳膊上试过水温,确认不烫也不凉,这才淋上去。 “如果是因为喜欢的话,我没有意见,但是不要染色吧,染色剂现在对你的身体不好。如果是因为担心洗头发麻烦,那没必要,以后我可以一直这样给你洗。” 至少他在身边的时候不会偷懒。他不觉得做这些事情扭捏,能让她的心情愉悦,是他整个孕期唯一能够为她做的事情。 剩下的嘛…… “你们小区外面就有一家理发店,我回头办一张卡,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和妈一起去店里洗头。” “也行……”虽然赫远征做这种事情也很称手,但是老公有钱不花白不花呀,反正也花不完。 钱能解决这世界上绝大多数难题,这就是人们努力赚钱的意义。 赫惟挠头,问他:“你妈妈没有设立什么奖励机制么,比如生一个孩子给一套房什么的。”如果有,那她这一下怀俩,赚大发了。 自打和爸妈同吃同住以来,赫惟没少听见秦雨和赫远征窃窃私语聊起钱的话题,怀孕期间的医疗费用还不算什么,养孩子才是一个真正费钱的项目。 赫惟陪着秦雨去逛过两次母婴超市,那些小东西别看小小的一只,价格比大人的还要贵上许多,问就是高端材质对小孩儿更友好,进去一趟没买什么东西,钱就不翼而飞了。 赫惟对这些钱原本没什么概念,直到回家以后赫远征给她上了一课,她这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把孩子叫作“吞金兽”。 晚上和孟昭打视频的时候,赫惟才终于坦露心思,她说:“不算不知道,现在才发觉我小时候花了老纪好多钱。” 本来以为那些钱花的都是当初卖房的钱,结果纪柏煊从新加坡回国那年直接将房子过户到她名下,这不做慈善么,确实像给自己养童养媳。 “你才知道啊,还动不动就离家出走,要求这要求那的,我当时就觉得你这人一点寄人篱下的觉悟都没有。” 赫惟愧疚,“那你说,如果后面我没有原谅他,他那些钱不就都打水 漂了?” 孟昭笑笑,“也不至于打水漂,顶多算是他这个做舅舅的提前给你和程茗准备的新婚礼物,哈哈哈哈哈……” 赫惟咳了两声,想起孟昭口中的另外一种可能。 有点残忍,对纪柏煊来说。 幸好他最终迈出了那一步。 现在的一切美好都是他应得的。 赫惟想着,竟然差点睡着。 tony纪完美完成任务,吹完头发抱赫惟上床。 他第一次给人洗头,不太熟练,水打湿了她的上衣,干脆中途让她脱了衣服又帮她搓了个澡。 沐浴露的清香混着洗发水味儿,还有她身体自带的淡淡的香,各种香味儿混在一起,纪柏煊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不一会儿就紧绷起来。 比起视觉上的勾。引,他更耐不住这种无意识的撩拨。 赫惟上下眼皮早已打架,乖乖躺着,舒展开四肢让纪柏煊帮她穿背心和内裤。 他穿到一半,想起还没涂妊娠油,去客厅里的袋子里翻找。 为了避免赫惟每次过来都大包小包地带东西,他提前又买了一份儿放在这儿。 妊娠油是消耗品,他在母婴店里像无头苍蝇一样逛的时候,被售货员好一顿忽悠,买了不少。 另外还准备了一份一样的,给他那还没出生的小舅子。 妊娠油也自带香气,纪柏煊翻开之前收藏过的涂抹妊娠油的手法教学,认认真真又将视频看过一遍。 他起身去浴室拿了条温毛巾回来,先是附身在赫惟肚子上亲了一下,和宝宝们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将毛巾摊开覆盖上去,将妊娠油滴在手心里轻轻地搓。 搓热了涂上去,按照视频里的手法,慢条斯理的。 他不在的时候赫惟也自己涂妊娠油。 长纹太难看,赫惟刷到一些孕妇长纹的图片,紧张得恨不得每天多涂两遍,她不想变成那样。 没想到纪柏煊手法比她更像样,一下一下像按摩,莫名舒服。肚子完了又到胸,赫惟慢慢感觉到妊娠油渗透进皮肤里,连带着血液都开始逐渐升温。 第166章 她忽然睁开眼睛,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掌。 “我怀疑你不是正经在给我抹油。”分明是在揩油。 “我这叫慢工出细活。”他叫屈。 她以为这样他就好受吗? “可是你这样我很难受。”尤其当她发现他没给她穿好裤子。 手指上的薄茧刮蹭着,她不自觉地溢出声音,想要吃掉这根手指。 “不可以,”纪柏煊察觉到她自己在挪动,迅速将手收回,替她穿上了裤裤。 “要不要盖被子?”她什么时候睡觉穿背心了,领口开那么大,欲盖弥彰的,还不如不穿。 “不要。”她有点委屈,“医生说三个月以后可以适当的,你不敢……因为你担心宝宝,可是你也要考虑考虑我呀。” 赫惟在这种事情上一直随心所欲,她喜欢刺激也受得住高强度,现在一下子矜持好几个月,她已经够可以的了。 不能来实际的,擦边总可以吧? “我们就蹭蹭……蹭蹭又没有关系的,好不好嘛?” 像是渣男哄骗无知少女的话。 纪柏煊笑了。 “明天我做一天作业,保证后面几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明天陪你去游泳,游泳也算运动吧?” 赫惟和他谈起条件。 纪柏煊笑而不语,起身去将灯光调暗,在她身边躺下。 赫惟自发地凑过去,又主动招惹他。 “你真是一个好爸爸。”赫惟阴阳他,刻意挺起肚子去蹭他的手指。 真能装,明明一蹭就燃。 游个泳能泄多少火,她心里还没数么? “先说好……今天可以点单么?”他想起之前在她的小公寓,把床睡塌的那回。 什么奶茶、手打柠檬茶,和她说的蹭蹭也差不多。 赫惟脸一红,秒懂。 “你想……点什么。”太过分的她可不要。 “你先过来。”纪柏煊拉她坐到自己胸口。 想到上回被她撩拨到极限,箭都在弦上了,被这两个小家伙兜头浇了盆冷水。 今天是时候报仇了。 他两手捧住她腰,调整了一下她的坐姿。 “你干嘛……”她低头看见他幽暗的眸子,心脏剧烈跳动了两下。 她被动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几乎是坐在了他脸上。 这太直接也太羞耻了…… 赫惟闭上眼睛,向前跌去。 纪柏煊眼疾手快,捧住了她的肚子。 然后迅速撤回,掰开,拿鼻尖顶开。 舌尖上的侵略。 只是蹭蹭,她的反应就比以往都要强烈。 后来是惯性,她不知是迎还是躲,带着哭声从哼哼唧唧到又喊又叫。 他却说她像一只小猫。 她的耐受性缩减太多,不一会儿,就有泪水滚落下来。 她没喊停,却自发地俯下身去扒拉香蕉皮,主动含住。在他稍微放过她的时候,像刚才舔糖葫芦那样,尝试着小小地咬了一口,却发现竭尽所能也只能吃半根。 酸胀感伴随精准的刺激炸裂开来。 他又一次……被取悦到了。 “要不要约定一个安全词?”纪柏煊没出息地捞起她,忽然开口。 赫惟太喜欢在这种事情上说反话,他担心太刺激她会受不住,毕竟特殊时期不能不多一层考虑。 他怕她逞强。 他抱住她,换成手指轻轻地捻。 “我们惟惟……哭得睫毛都粘在一起了。” 他吻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梳理耳边湿掉的碎发。 第110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8长相守,到白头,…… 脑袋一动,注意力便可以转移。 赫惟心里想着安全词,人终于渐渐恢复平静,被纪柏煊抱着平躺下来。 “你慢慢想,我去给你温牛奶。”孕妇不能吃生冷的东西,他差不多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买了个全。 赫惟歪着脑袋,摸向自己滑腻腻的刚涂过油的肚子。 “安全词……我说宝宝会不会让你冷静下来?” “你觉得呢?”他可是好爸爸。 “但安全词最好是双方都能用的。”而且不止孕期,以后她们要一直用的,并不太好想。 “算了。”赫惟想了想,“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快乐,不在乎别人的人,你一直都会顾及我的情绪。” “但我发现我好像需要。”他温着牛奶,又去搓了把热毛巾来给赫惟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赫惟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对比上次,他这次实在没有多少进步。 “我不知道你居然这么敏感。”她笑话他。 “我以为你上次已经鉴定完毕。”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冲击。 而关于安全词,讨论到最后也没个定论。 …… 北京没有直达长白山的航班,孟昭和叶雪扬此次过来,是蹭了纪念家居的团建活动来的。 纪柏娅作为唯一能共情员工的人民的好老板,在纪远军的案子结束以后,将追回的部分资金作为活动经费,筹备了此次团建活动。 当然,这其中必然少不了纪柏煊的赞助。 用的是纪柏煊以公司名义新购入的一架私人飞机。 纪念家居作为纪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成为了第一批享受红利的人。 板子是纪柏煊拍下的,好名声却都让纪柏娅得了去。 但北京的事情若不是她帮忙盯着,他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躲在这仙境一般的地方享受儿女情长? 纪柏娅这名声挣得心安理得。 另一方面,她也是此次求婚计划的建议官之一。 赫惟在纪念家居时她们打过几次交道,后面也从周笠那儿听到过对赫惟的赞许,纪柏娅坚信赫惟是个喜欢热闹的人。 再者说,自从先前纪远军将程茗和她们的纠葛闹到网上去,舆论就一直对赫惟不友善。哪怕后来纪柏煊光明正大带赫惟进出纪家,京城人的嘴巴闭过一阵,可她突然消失跑到延边这偏远地界来,又引起许 多猜忌。 就连纪念家居内部,也是唱衰的比唱好的多。 所以求婚这样的大场面,非得轰轰烈烈让她们都看看清楚,让她们认认清楚未来的董事长夫人。 依照赫惟的性格,这样才能算是真的扬眉吐气。 纪柏娅抱怨,“当初我结婚那会儿,林家还风光,但林彦那个人看着就烂泥扶不上墙,我之所以松口答应嫁他,也不过就是被他当初那场求婚给唬住了。” “你再看简胤淮,当初求婚那阵仗,如果你不花点心思把声势造大一点,回头嫂子在心里比较起来,会觉得你抠门、你不够爱她,会觉得怀孕把一切都搞砸了。” 最后一句是实话,也是纪柏煊最最担心的。 怀孕不是让一切从简的理由,反而该比从前还要珍视她才对。 而长白山比之北京,倒是有一个好处。 有些东西,天然就有。 次日,赫惟睡到日晒三竿,起床的时候纪柏煊不在房中,她伸了个懒腰,去浴室洗漱。 刷牙的过程接到孟昭的电话,赫惟含着唾沫,问她几点的飞机,怎么这会儿还能打电话。 孟昭气不打一处来,“临时接到任务,要陪老大跑个新闻,飞机票改签了,估计晚两天才能到。” 赫惟牙刷一松,掉到洗脸池里。 “不是……你们这什么单位啊国庆节不放假,有没有天理啊?” 她还等着明天一起去漂流呢。 孕妇刺激的项目统统玩不了,温泉也不宜泡,就这么一个悠闲漂流,难道让她和纪柏煊两个人在上面干瞪眼啊。 “大小姐,你以为我想加班啊,飞机票改签手续费很贵的,我们这样的小康家庭可比不了你们资本家,我也很心疼的好不好。” 说完便捂嘴笑,人其实已经落了地。 赫惟没听出异常,闷闷不乐地挂了电话,去找纪柏煊发牢骚。 纪柏煊从外面回来,带赫惟去餐厅吃早午饭。 在家的时候,早上总是有课,小区里到了时间也吵,赫惟很难睡上懒觉。 这会儿机会难得,缺一顿就缺一顿,纪柏煊没太严苛限制她,还是惯着。 “下午你的老同事们团建过来这边,小四让我们过去露个面,你随我一块儿?” 他按照营养标准替她分好餐,看她吃东西比自己吃还要满足。 小嘴上全是油,胃口比以前好上许多。 她问他:“怎么我之前在公司的时候都没团建过,还来这么远的地方玩儿,经费预算很高哦。” “是小四大方。”他没说别的,诱惑她:“周笠和宋翎也来了,让我叫你晚上一起烧烤。” “我能吃烧烤么?” “偶尔吃一顿没关系。” 赫惟自觉,吃完饭立即回房间去搞她的作业。导师严厉,赫惟糊弄不了,穿上防辐射衣翻开电脑就是一通操作,纪柏煊在一旁看她发呆。 第167章 “明天她们团建队伍去山上的景点,走路有点久,我们就不参与了,所以今晚去露个面,坐一会儿就回来。” 纪柏煊拍拍她,靠坐在一旁抱着手机去刷育婴视频。 时间在走人也在变,赫惟再看见当初办公室那几个同事,突然没有了当初买杯咖啡也要粘在一起的劲儿了。 一个公司就是一个生态系统,身在其中的时候是生物链里的一环,离开了,就和这个系统没什么关系了。 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赫惟能感觉到大家的羡慕和祝福,但真正坐下来和她聊起这段时间的学习和生活的,竟然只有纪柏娅。 外人只在意你展现出来的表象,只有家人朋友才会关心你真正的生活。 赫惟越发想念孟昭。 “早知道我就陪你回北京过节了,这泡酒店有什么意思!” 第二天孟昭她们也没来,赫惟放弃了漂流计划,在酒店里睡的昏天黑地,晚上被纪柏煊拉着又去健身房爬了二十分钟的坡。 一号二号三号,假期即将过半,孟昭每天一通电话推迟时间,赫惟委屈巴巴地看向纪柏煊。 “要不把我爸妈叫来酒店玩儿吧,咱们四个打麻将,也算是悠闲游了。” “你现在不能久坐。”纪柏煊给她捏捏肩膀,看她当真拿起手机去给秦雨打电话。 结果对面说她们提前回了北京,为节后的案子开庭做准备。 赫惟哇地一声就哭了。 终于到第四天晚上,孟昭带来好消息,给她发了一张自己在叶雪扬家烤肉店里拍摄的照片。 “晚上下雨,我们开车过来会比较久,你先睡一会儿,晚点儿我们到了去你房间找你。” 孟昭看着纪柏煊发来的指示,心里再一次抱怨起长白山的这个天气。 雪呀雪呀,你能不能快点下呀! 不是说纪柏煊之前联系了人工降雪的公司么,要不直接来一场人工降雪得了,还非得等自然的雪,这等来等去的,快把她给等不耐烦了。 孟昭在叶雪扬家旁边的酒店里住了三天,前两天还能找点事儿做,在附近的景点转转看看拍拍照,第三天就觉得没意思了。 叶雪扬爸爸负责店里几乎100%的活儿,叶雪扬回来了捎带着帮帮忙,妈妈聋哑不会与人交流,叶松青倒是也回来了,却成天泡在邻居家和人家一起打游戏,孟昭整个人拘谨又无措,庆幸她只会远娶而不会远嫁。 就差一场雪了。 下一场雪,她就可以和赫惟双向奔赴了。 不,不对。 是赫惟和纪柏煊双向奔赴。 天气预报说夜里降雪,孟昭和叶雪扬收拾了东西包车抵达酒店,入住的房间离赫惟她们很远。 孟昭再次睁着眼睛说瞎话,骗赫惟:“雨天路滑不安全,叶雪扬爸妈留我们在这边过夜,我们改了明天上午的车去找你们。” “好嘛,大骗子。”赫惟蹬了眼手机,已经在一次次的失望中锻炼出了承受能力。 算了,疫情期间度假泡酒店也很不错了,至少她们一家四口也能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夜里睡的不熟,赫惟几次睁眼,总看见窗帘开着一角。 纪柏煊说自己失眠,一只手给她枕着,一只手划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赫惟凑过去看,纪柏煊捂住她眼睛,“孕妇不能熬夜,你再不睡,明天黑眼圈像指甲盖一样大了。” “老年人更不能熬夜,纪叔叔,晚安。”赫惟故意道,被他挠了好一会儿痒痒报复回来。 梦里迷迷糊糊吵着要喝水,纪柏煊应答的时间也比平时要快。 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终于飘起雪花。 孟昭和叶雪扬起床,打着哈欠去联络人布置求婚场地。 场地不在酒店里,在距此大半个小时车程的一片工地上,那里现在还是废墟一片。 两年后,那里会变成长白山地区、乃至整个东北三省地区,最大的度假酒店。 是纪氏集团和简氏集团联合打造的度假胜地。 将在天亮之后开土, 由赫惟来动这第一铲。 长相守,到白头,山为证。 是纪柏煊可以真正说到做到的承诺。 雪人,鲜花,最重要的是还要有防滑毯。 这些东西必须要等雪降下来才能开始布置。 有钱人都是这样,自己就出个钱,累死累活的事儿都交给她们这些苦命人来办。 孟昭嘴里咬着面包,拉住一旁一直指导布景的叶雪扬。 “看看人家求婚这阵仗,七仙女也愿意为了他留在凡间不走了呀。” 叶雪扬没答,心里暗喜发愁将来轮到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冰天雪地里,她们是最渺小的两粒尘埃。 而真正的主角们,此刻正依偎着,缱绻旖旎。 第111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09就算漫天飞雪,我…… 天快亮的时候赫惟做了个梦,梦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她站在岸边,光着脚。 细软的沙子从她的趾缝中溢出,风吹动细浪,打湿她的脚心。 痒痒的,凉凉的。 似乎是一个早上,空气微微浑浊,她转身看了眼四周,没见到纪柏煊的人影。 空荡的海面,只有她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睡梦中的赫惟下意识往另外半边床上靠去。 霎那间,天空变成暗灰色,风忽然从远方卷着浪而来,赫惟无所依附,被海浪卷进深海里。 呼吸顷刻间变得困难。 她挣扎着,从梦里醒来。 “怎么了,做噩梦了?”纪柏娅坐在床边,抽了两张纸给她擦汗。 赫惟惊魂未定,双手牢牢抓住纪柏娅的胳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转身看了眼身后的被褥,纪柏煊果然不在。 纪柏娅起身去拉开窗帘,“今天长白山下雪了,你看,这山景多美啊。” 赫惟转过身去看了眼,一片白茫茫映入眼帘。 “几点了?”她起身准备去洗漱。 总不能小姑子都来了她还一直赖在床上不起吧,毕竟她们其实也不算熟。 纪柏娅看了眼时间,“我来的时候纪总叮嘱我十点钟叫醒你,现在才九点一刻。” “我饿了……”赫惟裹紧睡袍站到落地窗前,伸手摸着肚子,“每天醒来就是吃,睡前还是吃,你看我脸都胖了一圈了。” 她和纪柏娅没什么能聊的话题,除却纪柏煊,大概只有孩子,毕竟她是孩子的表姑。 纪柏娅也伸手摸了摸,小心翼翼地,“怀孕可不就这样么,你这才三个多月,路还长着呢。” 纪柏娅陪着赫惟去洗漱,换完衣服,两人往餐厅去。 赫惟又问一遍纪柏煊,纪柏娅才答:“过来的时候包车的司机说今天不错,也没什么风,雪岭上可漂亮了。我说等你起床咱们和团队一起过去玩玩,不然你这一整个假期都待在酒店里,多无聊啊。” “是挺无聊的。”赫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第n次被孟昭那小妮子放了鸽子。 “我来的时候和我哥说了这个提议,他没意见,就是要提前去和景区沟通一下,怎么样将安全系数拉到最高,可不能让我的小侄子小侄女受惊。”纪柏娅瞎话张口就来,在赫惟的注视下大口喝着她的咖啡。 “呕…”赫惟闻一口她的美式,差点没吐出来。 “你现在反应还这么大呢?”纪柏娅将咖啡端远一点,“不是说三个月以后基本就没有什么反应了么?” “谁说的?”赫惟喝了口牛奶,“苦味儿太重的东西我闻着就是想吐,这美式看着和中药也没什么区别,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咽下去的。” “听谁说的?当然是听我大娘说的。”纪柏娅说起方琼,“我大爷走得早,大娘一个人在老爷子跟前唯唯诺诺了一辈子,所以性格有些孤僻不太好相处,但人心眼儿绝对不坏。” “大娘听说你怀孕以后啊,高兴的一整宿都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打电话约着我妈一起去逛家具城,已经给东厢两间房都布置成婴儿房了,虽然嘴上说着以后你们愿意住哪就住哪,但她心里那个盼的呀。” 纪柏娅眉眼里都是真的高兴,“我哥也是,孤孤单单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个温暖的家了,不敢想等孩子出生你们这家里得多热闹。” “大娘说了,这双胞胎呀,起码要三个人带,月子中心、月嫂这些我哥不让她操心她非得现在就开始张罗,老人家太闲了就是这样。” 赫惟点点头,“我知道阿姨对我没意见,以前年纪小,那点事儿早都不放在心上了。” 纪柏娅第一个任务完成,高高兴兴继续喝起了咖啡。 纪柏娅认真看着她,又道:“其实之前刚进纪念家居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 赫惟愣了下,“我们……以前好像没见过吧?” “你的确没见过我,但我以前就看过你的照片。”纪柏娅回忆起那时候,“我哥在新加坡分公司的那几年,我去过两回,他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你的照片,好像是生日照,我看到照片里面有蛋糕。” 第168章 赫惟闷声低下了头,心里莫名酸涩。 那的确是她曾经最最快乐的瞬间,虽然紧接着就是失去。 “我哥这个比较含蓄,从小就不会表达感情。”纪柏娅替哥说话。 赫惟轻轻抚摸着肚子,冲宝宝说道:“两个小家伙,你们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哦,爸爸嘴笨,但绝对不是不爱你们。” 也是对她自己说。 …… “那一会儿出去玩儿,我是不是要花个妆啊,反正穿上羽绒服也看不出来我是孕妇。”吃完饭,赫惟回到房间,对着入门处的镜子犯起了难。 “你这样,白色羽绒服里面你穿一件蓝毛衣,下面再搭一条白色的裙子,小帽子一戴,我保证今天给你拍成挪威大片。” 纪柏娅起身,找了个角度,蹲下去给赫惟来了一张。 “或者让我哥给你拍,我教他找准角度,今天绝对让你出片。” “我好像……没有你说的这种衣服。” “没事儿,我之前买了好几件类似的,一股脑儿全带来了,有两件都还没穿过呢,我去拿给你。” 纪柏娅回房间去拿衣服,顺便拿来自己的化妆包,胸有成竹说要给她画成公主艾莎。 赫惟一颗心暖暖的,第一次切实感受到融入进纪柏煊的社会关系里,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以他的家人为家人,分走他或者复制他那略显稀薄的亲情。 或许这就是婚姻的意义。 赫惟心里很清楚,她和纪柏煊即将走入一场婚姻。 她十几岁时就梦想过的场景很快就会照进现实。 她们的未来也许会像早上的那场梦一样,前途是茫茫的未知,也许有风、有浪、有电闪雷鸣。也许会下雨,也许会阴天,但总会有天晴的时候。 当她睁开眼,看见纪柏煊的时候,一切阴霾都会烟消云散。 她会牢牢抓住他的手。 而这一次,不是梦。 - 上车以后,赫惟问姚叔去雪岭要多长时间,姚叔反应了片刻,才终于看到纪柏娅使的眼色。 “两个小时左右吧,咱们开得慢点儿,差不多到那儿一点多钟吧。” 纪柏娅看了眼窗外的雪景,拿着手机不断按着快门,抱怨道:“我哥这个人也真是,明明知道我们要出去玩儿,还临时给自己揽这种活儿。你说工地那边现在一片荒凉的,下个雪而已,有什么好去看的,他一个老总,又不是工地包工头,还要让我们绕路去接他。” 赫惟出发前吃饱喝足,这会儿耐心极好。 “你要是想早点儿去,不如我们就别管他了直接过去,让他坐简总的车过来。” 纪柏娅话卡在嘴里,好半天才自己给自己解围。 “哎呀,来长白山这么多天,我们纪氏的项目,我一次也没去工地看过呢,顺路看它一眼吧。” 车子往纪氏集团和简氏集团共同投资的酒店选址处开。 那里现在只有孤孤零零的一座小木屋,是临时搭建起来供考察人员参观、休息的地方。 车子就停在木屋外,赫惟坐了会儿车有些困,纪柏娅从包里拿出她的眼罩,“带上这个,雪的折射对眼睛不好。” 赫惟欣然戴上,听见纪柏娅打电话催促纪柏煊。 没几分钟,车门被拉开,赫惟终于听见了纪柏煊的声音。 “困了?”他上车,冰冷的手凑到空调出风口暖了暖,不敢直接去抱她。 赫惟舔了舔唇,“早上做了个梦,没睡好,上车确实有点困。” 纪柏煊将手贴在脸上试了试温度,确认ok以后才去握她的手。 “我带你去个地方。”他说。 赫惟彻底醒过来,“不是要去雪岭么,刚才大巴车已经先我们出发了,别让她们等太久吧。” “这里比雪岭漂亮,你看一眼。”他不由分说将赫惟拉到靠近车门的座位上,下车,抱她下来。 赫惟下意识伸手要摘眼罩,被纪柏煊拦下。 “先别摘,我抱你过去。” 赫惟不要,“你放我下来,我现在很重!” “重了七斤也叫重?”他轻轻掂了掂,“和以前一样没差别。” “老纪你……”赫惟隐隐觉察出不对,呼吸倏然急促了起来。 下雪了。 他不会是要求婚吧? 同淋雪,共白头。 这样的誓言实在浪漫至极。 赫惟伸手去摸索纪柏煊衣服口袋,手伸进去,假意取暖,实则是想摸摸有没有戒指盒。 结果摸了个空。 赫惟失落一瞬,人终于被放在了平地上。 赫惟感觉到前面的人影一闪而过,再次伸手去摘眼罩。 这一次,没有人拦着她。 面前是一片雪白的空地,积雪覆盖荒芜,是她们来时的路。 “惟惟,回头。” 身后,纪柏煊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赫惟回头看他,一眼万年。 两人距离咫尺,赫惟无需抬头,就看见了他的脸。 她站在台阶上,他站在台阶下,所以从赫惟的角度看过去,纪柏煊的海拔要远低于她。 而他的身旁,是一片挖掘到一半的山壁。 山壁安全被积雪覆盖,表面几乎形成了冰面。 可就在这冰雪里,竟然盛放出了一支又一支玫瑰。 艳丽的,鲜活的,玫瑰。 “赫惟!”左边传来洪亮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赫惟偏头看过去,竟然看见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地毯上的木制梯台坐满了人。 骗她来不了的孟昭,正举着手机给她拍照。 刚才大声叫她名字的人便是她。 她身边坐着叶雪扬、叶松青、还有秦雨和赫远征。 从前公司里熟悉的同事、方琼、程似锦…… 呜呜叫了一声,也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赫惟眼里闪过泪花,一瞬间,视线便模糊起来。 “惟惟,看我。” 纪柏煊伸手,将她的视线扭回来。 那双向来冰冷的眼睛,里面只有她…以及对她的爱意。 “还记得十三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是我代你父亲去学校门口接你放学。那时候的你瘦瘦高高的,扎着马尾辫,怯生生地叫我叔叔。” “后来有段时间我借住在你家里,你同我并不算亲近,我们偶尔说话,可我能感觉到你害怕我。” “直到你父亲出事,我受托将你带回去,那时候我拿你当作小妹妹、甚至当成我自己的女儿。” “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爱上你,更没有想过我们会相爱。” “可是事实上,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在爱你。” “或许一开始那并不是爱情,或者换一种方式来表达,你不单单是我的爱情。” “惟惟,一直以来,你都是我生命里唯一的阳光。” “thismeansthatyouaremylife.” “惟惟,我爱你。” “iloveyousomuch.iloveyoumorethananythingintheworld.” 赫惟在模糊的泪水里,看见纪柏煊几度哽咽,低头掩饰情绪的动作。 可他的表白仍在继续。 “所以……我不会在乎世人用何种异常的眼光看待我,如何评价我,我再也不会忌惮,也不会退缩。” “我必须坚不可摧,守护你,守护我们的孩子。我必须要给你看到我具备这样的能力,这样我才有资格成为你的爱人,成为你的丈夫。” “我会让你看见……时间并不会消耗爱、磨灭爱,它反而可以提纯爱、凝固爱。 我给你看……往后几十年,我都会像今天这样,仰慕你、欣赏你、深爱你。 这是很漫长的一生,我给你看……就算漫天飞雪,我这份心动不会结冰。” 第112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0一生太短,一瞬好…… 纪柏煊从来不是这样高调的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这么长、大段大段的情话。 昨晚他辗转反侧,不会就是在准备求婚词吧? 赫惟试图将自己从这种煽情的情绪里拉出来。 孕妇是不可以哭的……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惟惟……”纪柏煊的长篇大论终于告一段落,他噙着泪水的眼睛深深望着她,终于很慢很慢地走上台阶,单膝跪了下去。 他手里凭空变出来一只戒指盒,墨绿色的丝绒首饰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熠熠发光的紫色钻戒。 看大小,主钻克数应当有两位数。款式却很简约,天然紫钻在自然界原本就异常稀缺,戒壁上的碎钻只是点缀,四爪镶嵌经典,椭圆形的切工使得钻石火彩美到极致。 赫惟一时间被这枚戒指勾魂摄魄,伸出手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动作。 早知道他准备的戒指这么有分量,就是吃个饭顺便把婚求了,她也会点头。 这就是钻石的魔力。 “惟惟,你愿意嫁给我么?”纪柏煊拿戒指的手顿住,忽然抬头看向她。 第169章 尽管她的手已经伸出来,这个问题,他也非问不可。 求婚是一件很神圣很庄严的事情,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种剥夺,而非纯粹的给予。 这个世界上有七十亿人,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他永远无法拍着胸脯说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而她选择嫁给他,也就意味着,他剥夺了赫惟继续往麦田深处走、剥夺了她看见别人、选择别人的可能性。 爱可以是给予,但婚姻不是。 不是怀孕了就只能嫁给他,在这一点上,纪柏煊无时不刻不清楚明白:她永远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只是,他贪心地想要比过那个人。 “……我很愿意。” 良久的起哄声停下,赫惟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那声音竟在发颤。 很多年前,赫惟被绑架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当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交织在一起,绝望的关头,她听见了纪柏煊的声音。 那时候他让她快跑,可是跑向哪里她没有说。 于是她顺应本心,选择了向他跑去。 那时候她就在心里发过誓,这一辈子她都是他的。 她永远都是他的。 泪水沿着脸颊滑落,赫惟的肩膀小幅度耸动着,纪柏煊将戒指套到她的中指上,起身,低头吻住了她。 台下起哄声又起,赫惟闭上眼睛,感觉到面前的人轻轻捂住了她的耳朵。 一吻结束,赫惟被拉着回头去看。 刚才她被纪柏煊抱着走过来的一条雪路上,堆满了一个个圆桶形状的东西。 下一秒,有工作人员帮忙点燃,如同火箭发射,巨大的烟雾迅速腾空,然后在灰蓝色的天空中轰然炸开。 雪还在下。 粉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炸成一簇又一簇合欢花,第一次,人们注意到白天燃放的烟花竟然是这样。 接下来又有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宛如人造彩虹。 赫惟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紧紧抱住她的烟花。 她心里的烟花早就盛放过了。 在那些年,在她兵荒马乱的少女时代。 噼里啪啦地,没个终了,一直绚烂。 “老纪,嫁给你……是我很多年前就许下过的愿望。”她轻声说,把泪珠全都蹭在他的衣服上。 “我爱你,也是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在做的一件事情。” 他深情回应着,不让任何一句话被风雪淹没。 - 国庆假期最后两天,赫惟跟着大部队一起回了趟北京。 纪柏煊急不可耐,为了尽快将她们的关系合法化,他坚持节后复工的第一天就去民政局办理婚姻登记,再多一天都等不了。 如果不是赫惟拦着,说请假一天也不影响课业进度,纪柏煊都已经准备动用老爷子生前的关系,让民政局的同志假期里来加个班,帮她们把章敲了。 赫惟喜欢仪式感,一生只去一次民政局,当然不能连这个懒都偷。 登记的前一天,纪柏煊拉赫惟一起去法源寺还愿,就她们两个人。 阳光正好,一丝雾霾都没有。 赫惟临时提议先去把登记照拍了,车子于是半路掉头去照相馆。 红底图配红本,两人在化妆师的建议下特地做了新中式的造型,穿的是男黑女红两件带有禅意元素的衣服。 出来的照片效果惊艳。 纪柏煊直接将衣服买下,两人就这样穿着情侣装,漫步在北京的初秋,不紧不慢往法源寺走。 “走着去心诚是怎么着?”赫惟笑笑,难得走了这么久还没叫累,和他手牵着手,步伐轻快。 “我这学期结束之后休学,到时候刚好到我妈的预产期,我们一起回来。” “好。” “我看网上说双胞胎孕晚期肚子会很大很大,我应该没法爬楼梯,你抱我也不会很轻松,所以到时候我们就先回四合院住吧,这样你不在家的时候你妈妈也可以和我做个伴。” “听你的。” “我昨晚听你妈妈说,她找的那家月子中心月子餐特别好吃,我担心到时候长胖,所以坐月子的时候我吃什么你也要和我一起吃,要胖一起胖。” “好……” 纪柏煊失笑,叫住她,蹲下身去帮她将松散开来的鞋带系紧。 “长白山的项目差不多三年才能完成,时间算下来刚好到你毕业以后,到时候我打算成立一个全资子公司作为集团的审计团队,我想让你来搭建这个公司。” “啊?” “以前老爷子还健在,对集团里许多老人、老员工都格外怜爱,很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助长了不好的风气,我相信在集团内部,职务侵占并不只是我二叔一个人的个人行为。但要是都送进去,人心也要全都送走了。好在这两年因为二叔的事情,大家伙儿心里有发怵,近两年大概会消停下来,但时间久了恐怕……” “所以你需要一个审计团队,公正无私地监督集团里这些公司的财务状况。” 赫惟了然,但她也有自己的要求。 “我需要一支全是女性的队伍,公司的一切事物我一个人说了算,任何人都不可以指手画脚。” “集团董事长的事情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公司自然也都随你心意来。” “你就不怕我把事情搞砸?” “我相信我老婆的能力……况且,搞砸了就搞砸了,老公给你善后。” “还没领证呢,谁和你老公老婆。” “提前预习,明天叫的时候才能顺口。” …… 路上她们买了鲜花和水果,行至红门前,便有庙里的工作人员前来指引。 疫情期间赶上假期,寺庙控制了每天接待的人流,并不算拥挤。 赫惟被纪柏煊牢牢牵着,沿着一年前他生日那天走过的轨迹,请香叩首。 赫惟将随身携带的现金放入功德箱,闭眼祈祷。 纪柏煊偏头看她。 如果还有什么愿望,他只希望六个月以后,她能少受一些痛苦,平安、健康。 她和孩子,就是他余生的所愿所想。 - 办理结婚登记的时候,接待她们的是位和程似锦年纪相仿的阿姨,嗓门挺大,看到她们的登记照后晃神了好一会儿,问她们是不是明星。 娱乐圈很多明星实际姓名与艺名差异很大,一时间对不上名字的情况也有,但照片做不了假。 纪柏煊咬唇,第一次被陌生人说红了脸。 “不是明星,但他经常上财经新闻,您眼熟很正常。” 赫惟帮着解围,从包包里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喜糖,让纪柏煊挨个窗口分发出去。 两人面对庄严的国旗、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因为有了求婚当天的情感铺垫,现在再念这些,情绪已然平静许多。 其实是很平常的一天,她们以情侣的名义牵手走进去,再以夫妻的身份挽着手出来。 感情上没有变化,只是彼此之间多了一层责任。 纪柏煊是个高道德感的人,从前没有法律约束,他心理上背负的责任就那样重,重到差一点就因此错过她。 赫惟根本不担心以后。 她唯一担心的,是等会儿去程似锦家里吃饭碰上程茗。 长白山的求婚程茗没有到场,程似锦说他工作繁忙抽不开身,这话连赫惟肚子里两个胚胎都不信。 结婚前两家人一起吃饭是习俗,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将这事儿提上日程,今天恰好秦雨和赫远征也因为准备开庭留在北京,两家人齐全,机会难得,方琼张罗着大家正式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婚礼的事儿。 女方家不提不代表可以省略这一步骤。 另一方面,方琼和程似锦也想调和调和纪柏煊和程茗这对舅甥的关系。 毕竟是亲舅舅,以前赫惟和纪柏煊没登记,他愤愤不平还有人站在程茗那头,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人家两个结了婚领了证,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要落地了,所以在旁人眼里,他再不释怀就过火了。 年少的爱盲目又执着,被勒令该放下的时候就得放下。 可是真正的爱,又怎么会想放下就能放下。 - 程茗进门前在屋外抽了支烟,低头看着烟盒,无端想起那一年,赫惟指着便利店橱柜里的一整排香烟,抱着胳膊用那种命令的语气让他教她抽烟。 程茗不敢,怕回头这事儿被纪柏煊发现,他要倒霉。 可他后来还是教了,因为拗不过赫惟的乞求。 她说抽烟能消愁。 那时候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只是一个能帮她消愁的人,如果当时他拒绝她,她大概率也会从别人那儿学会。 而纪柏煊……那个让她发愁的人,却无可取代。 该释怀吗? 程茗低头,再次看向朋友圈里刺目的两本结婚证。 配文是—— 第170章 一生太短,一瞬好长。 庆幸余生有你相伴。 【正文完】 *正版阅读只在晋江* 第113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1秦一小朋友 2022年的春节在二月,年后初六,赫惟陪着秦雨和赫远征一起去医院办理住院手续,算是提前演习。 纪柏煊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年都没拜完就推掉一切事务陪着一起。 车子没开进医院,里头人多又没车位,纪柏煊让司机在医院门口将她们放下。 赫远征手里拿着待产包,一只手搀着妻子,走在前面。赫惟肚子里怀着两个,肚子比单胎足月的还要大,好在有托腹带托着,纪柏煊一只手揽着她腰,另一只手时不时帮她托着点,以防托腹带压力太大肩带会勒着她。 肚子太沉,肩带勒一会儿就不舒服。 赫惟走了没两步,累了,都还没走到住院大厅。 “这么大的肚子,别人还以为今天我生孩子呢!”戴着口罩,她的脸只露出一半,白皙的额头上皱起一条线,口罩下的小表情纪柏煊不用猜也知道。 纪柏煊松开她,轻声道:“抱我。” 说着就要将她抱起来。 赫惟怀孕前百斤冒头,孕期妊娠反应一直不严重,胃口从最初的不佳到后来见什么都想吃,中间体重一度突破一百三。 那天她盯着电子秤上的数字,直接泪洒当场。 后来,无需纪柏煊甜言蜜语哄着,她自己就知道到了时候拉纪柏煊出门去散步,两个人溜达着溜达着走到别墅,赫惟心情好的时候会陪着纪柏煊上楼游会儿泳。 纪柏煊游泳的时候赫惟就在边上做瑜伽,或者躺在瑜伽床上就那么看着他游。 纪柏煊好几次对上她滚烫的视线,整个人像过电一样。 以前只知道她身上的味道能让人身体发紧,没想到连眼神也可以。 “你这样看着我,我很难做一个好爸爸。”从前没尝过甜头,三十多年他也能忍,现在不过是一年,他就快憋疯了。 而且怀孕以后的赫惟整个人都 柔和起来,落在他眼里,柔弱也成了张力。 他总是幻想将她摁在那张瑜伽床上,像从前压她在地上时那样,有时候她的眼神也鼓励他那样,像很多年前的那个清晨,她蛊惑他、牵引他、逼他就范。 好在他本就是个克制的人,永远留有一丝清醒,哪怕是在孕中期,也不曾侥幸过哪怕一次。 偶尔实在被撩得受不了,也只是握着她的手教一会儿,到最后还是他自己去浴室解决。 他知道赫惟也是人菜瘾大,爱捉弄他,心里却笃定他那么爱宝宝,绝不会冒着可能伤害宝宝的风险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赫惟嘴上有理,看他的目光丝毫不收敛,“你会是一个好爸爸的,而且……你还是一个好看的爸爸。” 赫惟盯着他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不是有人说,怀孕期间多看看好看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好看么?我每天看你游泳,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生下来自带腹肌?” “想法不错,但没可能。”纪柏煊直指身后的镜子,“想要宝宝生下来好看,你平时多照照镜子就可以了。”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纪柏煊变得爱说话、也会说话了。 他像是一只充电桩,又像是一座加油站,无数次,在赫惟感觉到疲惫和焦虑的时候,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抓住她,告诉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宝宝生下来一定会很漂亮,因为妈妈好看。” “宝宝以后一定会很聪明,ta们的外公是可是大学教授。” “宝宝个子不用担心,爸爸190,妈妈173,以后长大了想做模特都可以。” …… 赫惟最担心的,还是孩子们的性格。 她好几次睡前焦虑,在纪柏煊帮她抹妊娠油的时候耷拉个脸,问他:“如果以后我不知道怎么和孩子们相处怎么办?我小时候没有和妈妈一起生活的经验,万一我的方式不得当……我好害怕以后ta们不喜欢我。” “你看我小时候不也是自己长大,但是那时候我们一起生活,你不喜欢我么?” “那不一样……”赫惟坦言:“你和我又没有血缘关系,我不喜欢你,对你来说只能算是一件事难办,你不会多么失落、难过,但如果对面是你的孩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会失落,也会难过。”既然是坦白局,他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时候你很叛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我真的不明白我是哪里做的不好,但好在你不是那种什么都不说的孩子,你不高兴了会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就会反思,反思以后我就会改进。” “那么我改进了,以前的事情,你还会耿耿于怀么?”他问赫惟。 赫惟想了想,“那只包……我一直耿耿于怀。” “可是后来你再过生日,我都记得给你买包。”他语气里不乏委屈。 “那不一样,那是我闹过以后你才知道做的事情,而不是你自发自觉想要去做的。”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未必都能做到一百分,我们尽力就好了,比较幸运的是……我这个做爸爸的大概率比你这个妈妈要多一份经验,因为ta们的妈妈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你,我一个人都能养的这么好,你还担心我们两个人以后会养不好这两个小家伙么?况且现在家里人多,你爸妈,我妈,我姐,这么多人爱我们的孩子,ta们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别钻牛角尖,你这是产前焦虑。”纪柏煊弯腰,对着她的肚皮给宝宝们讲故事。 没有人生来就会教育孩子,但只要有爱,父母也可以和孩子一起成长,共同进步。 纪柏煊抱起赫惟,在医院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脸皮早就被锤炼厚了,外界的目光算什么? “哎哎哎……”赫惟身子腾空,害臊极了,“你放我下来啊,我开玩笑的,我能走!” 纪柏煊几步追上赫远征,放她下来,脸上笑意不浅,“自己的老婆如果都抱不动,难道等着让别人替我抱?” “神经!”赫惟嘴上骂他,心里却知道他说这话的意图。 年前方琼过六十岁生日,没有操办,只是家里人一起吃了顿饭。当时程茗也在。 赫惟在房间里待到饭点才出去,她不好说是因为程茗,只说是最近身子沉,总要躺着,也不愿出来扰了大家的兴致。 程茗就是在这时候斜了纪柏煊一眼,平静道:“要是嫌外面吵,我陪你去小厅打会儿游戏吧,我看你最近都升段位了,你之前喜欢的那个英雄出了一款特别好看的皮肤你知道么……” 赫惟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向纪柏煊。 明明是求救的眼神,事后却被他描述成请求。 他以为她是想去的,只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毕竟,朝夕相伴,他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开始打游戏了,不讨论孕妇能不能长时间打游戏的事情……只是,她为什么没拉他一起。 好吧,因为他根本就不会,也对这种东西丝毫不感兴趣。 从那天起,纪柏煊说话就总这样,又酸又幼稚。 “老纪,你都快当爹的人了,心眼儿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小?”那天她和程茗就意思意思打了两把排位,就像小时候那样,一点儿都没逾矩。 况且她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怎么可能再和他外甥有什么…… 可纪柏煊非说:“程茗那小子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不准他心里怎么盼着我……想要越俎代庖替我照顾老婆孩子。” 赫惟无法,由着他去。 大厅里人多,进了病房才算清净。 赫惟比秦雨还先一步坐下,看了眼这vip单间的环境,相当满意地点了点头。 同一家医院,她大概两个月之后也要住进来。暂时顺产还是刨腹还不能确定,但每次产检医生都是建议能顺就顺,毕竟各方面指标都符合顺产的标准,胎位也正。 秦雨的情况就要特殊一些,定下来后天上午剖腹产。 赫惟担心,坚持要在医院陪床。 “你这不是闹呢么?医院这什么条件,你在这里我是照顾你妈还是照顾你,乖乖跟柏煊回家去,明天白天再过来。” 赫远征和纪柏煊无奈对视一眼,让女婿赶紧把人拉回去。 结果纪柏煊刚起身,手里拿着赫惟的羽绒服还没帮她套上,那边秦雨就察觉到情况不对,张口喊了句什么,赫远征便着急忙慌去找医生。 赫惟走过去查看妈妈的情况,没两分钟,危机解除。 “刚才是假性宫缩,小李你今晚留意一下,如果接下来频率增多,考虑提前剖。”医生叮嘱旁边的实习医生。 赫惟一听这话,更不愿意走了。 两个人在马路对面的酒店住了一晚,天一亮,赫惟就拉着纪柏煊起床,到医院来查看情况。 第171章 “你别太紧张了,爸没打电话过来,就说明没有什么事情。”他安抚赫惟,却被反问:“如果医生问你保大还是保小,你怎么选?” 终于来了…… 纪柏煊闭眼,“选择保小的……还是人么?” 在中国,孩子出生之前是没有人权的,所以堕胎并不违法,但为了孩子牺牲自己的妻子,分明就是谋杀。 赫惟拉着他,两个人在医院门口买了早饭带进病房,可人到了病房,床上却是空的。 赫惟外套脱了一半,看到门口经过一个小护士,忙拉着问病房里的人去哪了。 小护士看了眼病房号,又看了眼赫惟的肚子,心里疑惑:这病房的产妇不是刚进手术室么,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隔了会儿,纪柏煊接到赫远征的电话,说是夜里秦雨感觉不好,他怕妻子遭罪, 剖腹产之前再经历点别的,心里恐慌,求了医生半天终于将手术提前。 医生年纪大了,原本十点做第一台手术,临时加进去一台,确实有些难为人。 纪柏煊听着,皱眉。 “您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我让医院安排其他的医生来动手术也可以。” 赫惟咬着唇,在听清楚提前手术之后慌的一个没站住,差点要摔倒。 好在纪柏煊眼疾手快,人往下一摔给她垫上,将人完好无损抱在了怀里。 “你吓死我了……”他就那么躺在地上,好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好在有惊无险,两个小时以后,秦一小朋友被护士抱回病房,瞪着大眼睛冲卖萌。 “叫姐姐……”赫惟逗他,问为什么要临时给孩子改姓。 原本都说好的,孩子出生以后叫赫一。 赫远征心里震动还未平息,哽咽着说:“生孩子太辛苦、那么危险,孩子跟妈妈姓才是理所应当的。” 然后看了眼赫惟,难得做一回暖心父亲,“爸爸有惟惟就够了,让你弟和你妈姓,以后时刻记得孝顺妈妈。” 赫惟没说话,小秦一哇地一声,哭声震天响。 赫惟受不了这噪音,不再看秦一了,摇头道:“这几天我就不来病房添乱了,你们一家三口多熟悉熟悉吧,小崽子刚听到我爸说有我就够了,生气了,有的哄了。” 赫远征不信,“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纪柏煊摇摇头,“孩子在肚子里就能听懂话了,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一直有给秦一读法条,我估计他三岁会背的不是唐诗,没准就是法条。” 赫惟拉了拉他,小声道:“我不能再看秦一了,你让我爸给他抱里面去。” 纪柏煊不解。 赫惟瞪他一眼,“看多了男孩儿容易生儿子,我……” 纪柏煊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别偏心哦,宝宝听到晚上要和你闹了。” 赫惟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看他,心里几近咆哮:生女儿!生女儿!生女儿! 第114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2“老公……我肚子…… 2022年四月初。 孕期熬到36周,还不见有动静,赫惟毅然决然选择剖腹产。 主要还是受秦雨上次的影响,赫惟潜意识里也害怕遇上幺蛾子,加之孕晚期刷到太多顺转剖的帖子,实在不想受两次罪,又面临各种危险。 干脆麻醉打下去肚子上拉一刀,醒来两个宝宝就出来了,多好。 确定下来,纪柏煊就联系医院给腾出一间病房,36周一满就收拾东西去住院了。 床头放着孟昭和叶雪扬拿来的鲜花和水果,赫惟手里握着孟昭帮她剥好的香蕉。 “我看网上都说双胞胎很少足月的,怎么你家这两个崽还不动身出来呀?” 病房里,孟昭抚上赫惟大得吓人的肚子,拿指关节敲了敲。 说是敲,实际碰没碰到都未可知。 “哎呀,疼……”赫惟故意讹她,眉头一皱,装起来。 “不是吧,不是我干的。”孟昭举手投降,向纪柏煊求救。 纪柏煊坐在旁边的家属床上,忍俊不禁,“对,不是你干的,是我干的。” “老纪!”他怎么一点也不配合,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种话。 门外传来敲门声,纪柏煊去开门,接过秘书送来的两只玻璃花瓶。 “养你那么多年,我如果连你真疼假疼都分不清,孩子出来岂不要笑我。”他一本正经的,面对赫惟嘟起的嘴,旁若无人地嘟嘴隔空和她亲亲。 “我的天,纪总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在孟昭的印象里,纪柏煊一直是一个情绪不甚外露的人,以前上学的时候见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张口闭口总有很多大道理要讲,可现在…… “爱情让人变得幼稚。”叶雪扬笑,提醒纪柏煊,“这花插到花瓶里之前要修剪,我去护士站借把剪刀过来吧。” 说完被孟昭一把拉住袖子,“你别去,我去吧。” 刚才她们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有个小护士一直仰着脖子看他,别以为她没察觉到! 医院里设施简陋,窗外风景也单一,赫惟要在这里住上十来天,纪柏煊思来想去,也只能在病房里下功夫。 刚巧孟昭她们买了花过来,插在花瓶里比就这样包扎着要活得久,纪柏煊当即让秘书去买两只花瓶送过来。 纪柏煊拿了花瓶去卫生间装水,孟昭出了病房,叶雪扬凑近孕妇,问她:“花喜欢么?” “叶松青挑的吧?” “他今天满课,来不了,花是他买的。” “猜到了。” 兄弟之间,许多事情不用明说也猜得出大概。 叶雪扬说:“孩子年纪小,心里有些情结放不下也是正常的。” 赫惟坦言,“我拿他当弟弟,以后我打算让我孩子管他叫舅舅呢,让ta们都像你弟学习,一个考清华一个考北大。” “舅舅?什么舅舅?”孟昭拿着剪刀回来,直接递上。 叶雪扬一个转身,差点血溅当场。 “你……” 孟昭直接越过他的话,“孩子舅舅,你不是在说程茗哥吧?” 说完望了眼卫生间的门,没听见水声了,纪柏煊竟然还没出来。 “差辈了,程茗叫老纪舅舅呢。”赫惟话音刚落,卫生间门被推开,纪柏煊捧着一只花瓶出来,接道:“正常来说,我们的孩子,应该叫程茗哥哥。” “那不行,我是孩子干妈,我以后不能管程茗叫哥了,我现在辈分升了!”说着去拿来床头的花,自告奋勇去修枝。 异卵双胞胎,有可能性别一样,也有可能一男一女,三种可能性,两个j人竟然一个名字都没敲定。 生产如同拆盲盒,纪柏煊坚定孩子得等到见了面了,才知道ta应该叫什么名儿。 这会儿快上“刑场”了,取名迫在眉睫。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赫惟正好让孟昭帮忙拿拿主意。 赫惟上个月给宝宝买教辅的时候顺便买了本字典,这会儿从待产包里翻出来,临时抱佛脚。 赫惟叫来孟昭,两个人一阵讨论过后,否掉了好几个名字,最后还是孟昭提起:“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起过一个名字么?” 赫惟下意识看向纪柏煊。 “那是我编故事的时候起的,不是……” “你少来,编什么故事只有一个人物,还非要姓纪?” “那个名字不行,重新起。”赫惟伸手要喝水,纪柏煊弯腰去拿,装作不经意地问:“说出来听听,我还真有些好奇。” “……纪倾一。”赫惟舔了舔唇,还真就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哪个qing?” “倾倒的倾。” “这名字用不了,‘一’字我弟用了,我爸说惟一两个字平辈,我起的这个名字好听是好听,但是不建议用。”赫惟胡乱翻着字典,想起那时候在草稿纸上写过很多遍的名字。 纪倾一。 是倾覆一生也要爱的人。 纪柏煊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抬头,“叫倾零吧,纪倾零。” “哪个ling?” “零一二三的零。” 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次,他不需要她再付出那么多,他希望她就站在那儿,等他走过去。 一百级台阶,他都会自己一个人走完。 只要终点是去到她的身边。 赫惟一个颜控,起名也最在叫出来好不好听,张嘴念了两遍,被孟昭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好听是好听,就是万一是男孩儿,太娘了……” 赫惟瘪着嘴摇头,“不想生男孩儿,我们家现在已经有一个混世魔王了,我就想要一对儿乖巧的姑娘。” “一男一女多好啊,凑个好字。”叶雪扬说。 “凑到了能兑奖是怎么着?两个女孩儿多好呀,她们生来就可以做彼此最好的朋友,一起看书一起读书,有人分享少女心事,孤单了还可以挤一张床……” “也好。”叶雪扬笑笑,“就是以后嫁人的时候,纪总的心要滴血。” 第172章 起名起到一半,赫惟被窗外飘来的饭香吸引了视线,扒拉着纪柏煊的手,问他什么时候开饭。 纪柏煊将鲜花摆好,打电话问方琼那边进度。 “到医院门口了,最多十分钟。”难得有任务交给她,方琼走路比年轻人都快,生怕慢一点要饿着两个小的。 孟昭和叶雪扬去医院门口找吃的,留纪柏煊独自一人陪着。下午赫惟要做术前检查,她还想在产前洗个头,让孟昭她们回去,等孩子出来再来看。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手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一点,方琼说这个时辰出生的孩子命好,她都提前给算过了,让纪柏煊无论如何将手术时间定下。 晚上自然是纪柏煊陪着,方琼除了来回送饭,和两个宝宝说几句话,让宝宝提前熟悉奶奶的声音之外,没再作打扰。 纪柏煊不是那种需要她叮嘱的孩子,他的性格本就周密,况且如今将 到不惑之年,一个人顶着多少人的天,遇事冷静是最基本的素质。 晚上纪柏煊陪床,睡在旁边那张陪护床上,小腿直接伸出床外。 纪柏煊带了盏落地灯来,夜里开着,让医院不至于变得那么阴森可怖。 可赫惟还是感到害怕。 人生中第一次生孩子,还是两个,说不紧张那都是假的。 在人肚子上喇一条那么长的口子,想想都疼。 醒来以后指不定多难受呢。 她透着昏黄的灯光去看一旁的纪柏煊,默契的是,他正好也看了过来。 “你这样好睡么?”她盯着床尾,看他那样高大的人蜷缩着,面对着她撑起脑袋。 纪柏煊看了眼她身上的被子,摇头道:“你不用管我,和你即将承受的那些比起来,我这算什么?” “你过来……”赫惟往身侧挪了挪,“我想让你挨着我睡。” 只有靠近他,她的害怕和担忧才能减轻些许。 可是产床才多宽,他肩宽多少,怎么可能躺的上去。 他于是将陪产床拖到她的床边,两人挨着,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轻声和她说着话。 说起各自的小时候。 这是纪柏煊第一次和赫惟说起他的童年,没什么色彩,也没太多故事,字里行间夹杂淡淡的释然。 赫惟想抱抱他,“很多人说自己是第一次当父母,不会,我其实觉得这句话不对。” “嗯?” “没当过父母,难道还没当过孩子么?所以其实只要换位思考一下,就该明白,孩子究竟想要什么,为人父母应该怎么做。”赫惟闭上眼睛,伸手摸上肚皮,听见纪柏煊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相信他一定会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只是对自己有点没有信心。 因为小时候,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比起纪柏煊想要的父母和睦,家人多一些陪伴,那时候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但好在无论她想不想要,纪柏煊都给了她。 他真的给了她太多。 多到……她那时候就心甘情愿,拿一生奉还。 一夜无梦,赫惟在老的时间醒来,简单洗漱过后,吃了点东西,准备接下来几个小时的空腹等候。 病房里陆陆续续有医生护士进出询问,再一会儿,赫远征和秦雨推着孩子进来。 叶雪扬当天有事,况且孕妇生产这样的情况,除了亲属,其他无关的男性无须到场,孟昭带着给干儿子/干女儿买的两只小锁,在手术开始前赶到。 时间一到,赫惟被推进产房,纪柏煊陪在身边,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松。 纪柏煊可以作为丈夫全程陪产,是当初她们选择这家医院最重要的条件。 他的手掌捏的很紧,仔细感受,会发现他也紧张得手心出汗,可是有人陪着,无疑让赫惟吃下一颗定心丸,恐惧感顿时减少一半。 医生进来,插尿管、上麻药、赫惟像个机器人一样接收医生的指令,眼睛却一直望着纪柏煊,拼命感受他的存在。 主刀医生终于进来,几句安抚的话之后,她渐渐感觉到麻药的作用。 赫惟闭眼,听见身边纪柏煊替她说了没说出口的话。 他说:“麻烦医生一会儿给我太太缝得美观一些,她还年轻,以后想穿漂亮衣服。” 她可是要做辣妈的! 不穿露脐装算什么辣妈! 医生笑笑,“都是一样缝的,只要术后护理得当,疤痕会很淡很淡的。” 赫惟终于放心。 接下来的手术过程漫长,赫惟能感受到医生的每一步操作,开膛破肚,居然走向的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有点神奇,赫惟意识游离,听见纪柏煊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 一个女儿。 两个女儿。 赫惟闭眼数数。 可她没来得及去确认宝宝性别,先一步失去了意识。 再醒过来的时候,身边两个婴儿床。 赫惟身上的麻劲还未消散,动弹不得,伸手拉了拉身旁的人,只关心:“有女儿吗?” “两个都是小公主!一个臭小子都没有,惊不惊喜?”孟昭凑过来,看了眼她的气色,直夸:“惟惟你好会生,两个宝宝长得可漂亮了你知不知道,我抱过来给你看哈。” 赫惟听到这一句,想起身去看,被纪柏煊眼疾手快按住,“别动,扯到伤口会很疼。” 谁知道赫惟哇地一声已经哭出来。 虽然声音不大,整张脸却都已经皱在了一起。 纪柏煊心疼得皱眉,听见她说:“老公……我肚子好痛!痛死了……” 说起来,领证这么久,孩子都出生了,他才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他伸手轻抚赫惟的后背,心里百感交集。 刚才在产房他就被吓到了,那样的场面,他的心被揪的紧紧的,他感觉他比赫惟还要恐惧。 他能不知道她痛么?那么长一道口子……他从那会儿就开始担心,他不知道她醒来会有多痛,他永远无法知道。 就凭这一点,他这一辈子都亏欠她。 第115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3纪倾零和纪迩惜。…… 赫惟一个射手女,纪柏煊一个天蝎男,生了一对小白羊。 谁是白羊座呢? 程茗啊。 所以用孟昭的话来说,赫惟和纪柏煊这一结合,生了两个女版小程茗出来。 纪柏煊没接触过星座学,第一次听说,竟然莫名感起兴趣,见妹妹也睁着大眼睛笑,猜测她也想听,抱着她坐到床边,听赫惟和孟昭说话。 四月温度适宜,但老人说月子里不能吹风,故而门窗紧闭,将空调调成了换气模式。 孟昭和赫惟分坐在沙发两端,各自身上搭着条毛毯,颜色五彩斑斓。 妹妹喜欢鲜艳的东西,在纪柏煊怀里伸出小手手要抓,纪柏煊无奈看向赫惟,“妈妈能不能回床上躺一会儿,把毯子给妹妹玩一下?” 赫惟摇头,“妈妈躺太久了屁股都麻了,再躺下去四肢都要退化了,你让妈妈坐半个小时,等你干妈走了你玩儿她身上那条。” “哎我说,你这是赶我走呢?”孟昭笑着假装要打她,起身掀开毯子,拿着递给了纪柏煊,“妹妹真可爱,你妈妈好狠的心,咱不和她好了,一会儿你跟干妈走吧,以后你喜欢什么干妈都给你变出来。” “少来!”赫惟白她一眼,“我闺女随我,肯定喜欢香香、梵克雅宝这种,你让叶雪扬买一个试试,你俩六十岁才能领上证你信不信?” 孟昭不理她,伸手要去抱妹妹。 纪柏煊叫来月嫂,教孟昭正确抱孩子的手势,然后才放心把孩子交给她。 孟昭抱得有模有样,笑说:“这小不点儿挺有意思,乐了这好半天都不累,倾零都睡了好半天了也不见醒,果然是异卵双胞胎,一点儿都不像。” 纪柏煊纠正她,“长得还是挺像 的,如果不靠衣服区分,还真容易认错。” “不会这其实是倾零吧?”孟昭提出合理猜测,“是不是刚才月嫂放回去,你抱过来的时候抱错了?我不相信一个婴儿精力这么旺盛。” 赫惟笑了,“这小家伙天生的e人,通过性格也能分辨她们姐妹两个。” “妹妹真可爱,看她这精神头,感觉小学没毕业就得早恋。”孟昭视线从妹妹身上移开,望向对面。 一眨眼的功夫,解放了双手的纪柏煊就闪现去了对面,靠着赫惟坐下,任由她靠上自己的肩膀。 “别咒我。”纪柏煊听到这话,直接拧眉。 “这有什么的,现在时代不一样了,你的思想得打开,当初如果不是你老古板这也不能那也不能,说不定孩子现在都会走路了。”孟昭一语毕,看见纪柏煊朝她幽幽看过来,那目光复杂又难猜。 “我说错什么了么?”孟昭又看向赫惟。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赫惟休学回来北京以后,孟昭唯恐赫惟和婆婆一起住在那深宅大院里被欺负,隔三差五就会过去看她,和纪柏煊的接触也因此多了起来。 第173章 久而久之,之前碍于年龄和备份对纪柏煊的那点害怕,很快便不复存在了。 等意识到以后,孟昭对纪柏煊已经是这种想到什么说什么的态度了。 二十八天养成一个习惯,再难改了。 索性纪柏煊没说什么,孟昭也就这样没大没小下去了。 “好好好,我们妹妹是多余的,就这么着急撇给我。”孟昭瘪着嘴看妹妹。 “不是你自己要抱的么?还说让她一会儿跟你走。”赫惟受不了她在那里拱火,因为妹妹虽然才几天但她什么都懂! 赫惟刀口还疼,虽然已经可以自主上下床,但偶尔动作做大了拉扯到伤口还是会疼得她龇牙咧嘴。 每次这种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看向两个女儿。 倾零通常不会关注到,偶尔赫惟看过去的时候,会发现妹妹的大眼睛正望着她,这种时候,她就会下意识停止叫痛,勉强挤出个笑来。 有时候笑中还有泪,纪柏煊见了心疼坏了,让月嫂抱孩子去玩会儿,他自己抱着老婆回床上哄。 又是呼呼又是亲亲的,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哄孩子,赫惟每次都被他整笑。 “习惯了,一时间不好切换模式。”纪柏煊强词夺理,争分夺秒和老婆腻歪。 但在外人面前,他会收敛。 比如现在,纪柏煊伸手扯了赫惟的一半毯子搭在自己身上,毯子之下,他才好意思将她的手紧紧攥着,贴在胸口。 看到爸爸妈妈温馨地靠在一起,小公主手里的毯子瞬间不香了,小手一挥,松了,伸手朝着赫惟的方向够,要找妈妈了。 孟昭拍拍她小屁屁,“世上只有妈妈好是吧?你妈到现在都不给你起名字,由此可见她们更喜欢姐姐,你确定不跟干妈走吗?” 妹妹啊啊哦哦,“不要。” “你别这么跟孩子说,她能听懂,回头从小就和姐姐争宠,我们家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赫惟在毯子下面捏捏纪柏煊的手,示意他赶紧去把女儿抱回来,三个人尽快头脑风暴一下把妹妹名字定下来。 纪柏煊起身,笑着重新去把妹妹抱回臂弯里,在床与沙发之间踱步,臂弯一摇一摇。 妹妹彻底忘记毯子,也忘了妈妈,开心得放声大笑。 “真有意思。”孟昭指着她们父女俩:“你看你们家老纪,人高马大的,胳膊那么粗那么长,抱孩子跟玩儿溜溜球似的,溜溜球你玩儿过吧,就那种……” 赫惟也笑,眉眼弯起来,小声提醒孟昭再聊起星座别扯程茗。 可是纪柏煊耳尖,好像听到了这句,抱着孩子过来,问了句:“刚才你们聊的星座,怎么不接着往下说了?” 孟昭重新躺回沙发,“说了你又不懂,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星座么就问?” 女孩子的话题,不想和男性分享的时候就说他们不懂,这好像是全天下女人的统一操作。 “我不懂,你们可以给我科普。”纪柏煊坐下,看着她们,“我刚才听到你们说白羊座,宝宝是白羊座是么?” 还是自家老婆给面子,赫惟回他:“星座是根据出生的日期来确定的,星盘上一共有十二个星座,但不是每一个自然月就对应一个星座,通常一个月的下半月和下个月的上半月连在一起,属于同一个星座。比如你的生日是十月底,那你就是天蝎座,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下旬,我对应的就是射手座。” 纪柏煊很快学以致用,“那宝宝是四月初出生的,所以是白羊座……” 然后很快的,他意识到不对。 “如果这样算的话,程茗是三月底的生日,那他也是白羊座?” “……嗯。”反应这么快,果然是没生过孩子的脑子。 “所以星座可以用来分析性格?” “可以参考。” “那我知道妹妹这性格是随了谁了。” 纪柏煊得出结论,抱孩子的手顿时摇不动了。 纪柏煊叫来月嫂,让她带着妹妹去睡午觉,自己则折回到沙发边,突然沉默。 “不是吧,这种醋你都吃?”赫惟抬头看他,嘟起嘴来,企图将他的注意力从程茗的星座上拉回来。 “倾零也是白羊座,但你看她多乖呀,一看就像你。”赫惟哄他。 孟昭受不了这腻歪的场面,起身去桌子上拿了两瓶水过来,一瓶递给赫惟,一瓶自己开了盖子往嘴里倒。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给妹妹起什么名字,那我这个干妈可要发言了。” 孟昭叉腰,一副领导发言的架势。 孟伟最近升科室主任了,一把手,在家里说话的架势都变了。 孟昭近墨者黑,沾了点儿不好的风气在身上,对着叶雪扬的时候,他说他下了班还以为在跟领导开会。 其实也不是没有给妹妹起名,只是倾零的名字先定下来,再给妹妹起名,就总想着能和清零两个字有点儿关系,最好一听就让人知道这俩是亲姐妹的那种。 赫惟遗憾,“要是我弟不叫秦一就好了,把一字给我女儿用,一个叫倾零,一个叫倾一,岂不是刚好?” 纪柏煊却说:“没有必要中间的字非得一样,现在的人起名字没那么讲究,我妈也不插手管孩子名字的事儿。” 之前剖腹产,赫惟手术前禁食又禁水,麻醉过后醒来刚交完疼就叫饿。 纪柏煊去找医生,医生说剖腹产手术后还要禁食六个小时,在此之前饿了只能喝水。 纪柏煊拿手机查了一下,发现网友都建议将剖腹产手术安排在早上做,再不济也要在午饭之前,这样便于妈妈保存体力,也方便晚上睡前能过禁食时间,妈妈能在晚上吃上一点流食。 像赫惟这样下午手术的,醒来天都黑了,又 是要开奶,又是让宝宝练习吸吮,她原本就一天没吃东西,差点儿麻醉醒来即晕倒。 纪柏煊为此气了方琼好几天,孩子生下来好几天才让她进病房。 孟昭不明所以,以为纪柏煊这是替赫惟报当年方琼不让她进病房看纪柏煊的仇,实际只有她们母子两自己知道,纪柏煊这是气方琼信什么吉时,非要将手术时间定在下午,害得赫惟饿一整天。 纪柏煊气方琼眼里只有孩子,没有赫惟。 之前来医院送饭也是,只在意什么东西利于下奶,也不问问赫惟喜不喜欢。 “没生过女儿的人不知道心疼儿媳。”方琼自我辩解。 纪柏煊一句话将她怼回去,“我看您挺知道心疼我姐的,她也不是您亲女儿,您都能拿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怎么到惟惟这儿就不行了?” 人心难测,原本就难一碗水端平。 纪柏煊也不勉强,只是从那天开始就改了主意,决定等赫惟出月子以后还是住回三里河那套别墅里去。 刚好房子够大,房间也多,再多请一个月嫂也有地方住。 方琼要是想孙女,四合院走到别墅也不过二十分钟,权当散步了,还能强身健体。 或者她不愿意走路,打个电话,他派人去接也行,总之不能住在一起,他见不得赫惟受这样的委屈,哪怕她本人一无所知也不行。 所以不是方琼不想在孩子的名字上给建议,而是没资格。 原本可能有,赫惟也提过可以让方琼取几个名字,她们来选,但这资格现在被纪柏煊剥夺了。 后来在医院住院那几天,前两天都是赫远征送饭来的,一家三口抱着小秦一,坐在病房里,根本看不出来是两辈人。 赫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月子做的轻松极了。 出了院就进院子中心,纪柏煊一周里就去两天公司、其余时间都陪着她,月嫂也能干,一个人管两个都游刃有余。 一周过去,她所有的烦恼加起来都没有给妹妹起名字来得多。 “既然姐姐是零,舅舅是一,那我们妹妹干脆就叫二吧,零一二,一听就是一家人。” 赫惟眼珠子一转,话就脱口而出。 “啊?”孟昭呆住,“说不不爱妹妹你还真不爱啊,谁家好人给自己孩子起这种名儿啊,二?我看你才二吧!” 孟昭无语,“这一孕傻三年真有这么邪乎啊,那看来我以后还是不生孩子的好,做个丁克,智商和青春永驻。” 纪柏煊没立即否定她,而是借着她的提议思维发散了一下,问她:“发音相似是不是也可以?我觉得迩这个字不错,意思是近,远的反义词那个近。” “是走之底的那个迩么?”赫惟问。 “这个好听!”孟昭立刻反水,投来肯定目光。 “叫迩惜怎么样?”赫惟说:“离得近也应该珍惜,和倾零的寓意刚好关联。” “我觉得很好听诶!”孟昭跺脚,提议:“这样的话,小名儿都直接不用取了,姐姐叫70,舅舅叫71,妹妹叫2c,哈哈哈哈……” 第116章 满地都是六便士14交公粮…… 孟昭提出这个建议,话音刚落下,不远处两个奶娃娃哭声骤起。 第174章 一向安静乖巧的倾零也爆发出出生以来最惨烈的嚎叫。 “好难听啊孟昭!你把我们家小公主都给吓哭了!”赫惟无语,想揍她。 孟昭做了个哭脸,“我只是开个玩笑……” “一会儿我和你算账!”赫惟起身,走到婴儿推车前去抱倾零。 调皮的孩子惹人疼,妹妹嘴巴一瘪就被月嫂抱起在怀里了,倾零大眼睛惺忪地睁着,眼角还沾着微湿的分泌物。赫惟将她抱到床上,伸手去床头扯了张柔肤纸去给她擦拭。 “你怎么厚此薄彼?”孟昭坐到床边,伸手去抓倾零的小手手。 “你闭会儿嘴吧,孩子都是被你整哭的。” 纪柏煊在一旁看着,看倾零终于缓缓止住哭声,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仿佛透过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窥见了他不曾见过的赫惟的婴儿时期。 她那么小的时候,他好像已经上初中了,那时候他抱过三叔家的小妹妹,奶香奶香的小娃娃,咿咿呀呀的,总喜欢制造一些声音来引起大人们的注意。 不知道那时候的赫惟,是不是也这样。 另一边,刚得到名字的纪迩惜小朋友在哭过之后终于精力耗尽,被月嫂哄着睡着了。 孟昭玩心重,这一点和程茗倒是像,难怪两人小时候能玩到一块儿去。 赫惟轻轻拍着倾零的背,小声道:“不是厚此薄彼,是妹妹喜欢乱踢,上次踢到我刀口上,我疼得恨不得给她塞回肚子里去,短期内可是不敢在抱了。” 两个宝宝出生到现在已经半月,赫惟经历了最开始的刀口疼,产后的开奶痛苦,以及第四天的生理性涨奶,她才终于知道女人生孩子其实并不是生完就解放了。 生育只是漫长痛苦的开始。 如果遇生下那种高需求宝宝,这种痛苦可能持续数年。 赫惟产后躺在床上不能动,去翻了纪柏煊在她孕期买的几本育儿书,第一次知道“高需求宝宝”这个概念的时候,心里的恐惧并不比看恐怖片的时候要少。 好在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妹妹只是相对活跃,只是精力比一般的宝宝要旺盛一些,但并不会一碰就哭,也没有特别敏感,赫惟这才放下心来。 休息天,叶雪扬因公出差,孟昭闲来无事,在月子中心陪赫惟吃完晚饭再走。 下午妹妹睡着,倾零乖巧地和孟昭玩了会儿,赫惟终于耳根子清静也睡了会儿。 醒来时夕阳落山,赫惟觉得胸涨,让孟昭把孩子抱来吸奶。 孩子刚生下来,体重比一般双生儿要略重,医生夸赫惟孕期膳食均衡,否则很多双胞胎刚生下来都要先在保温箱里待两天。 赫惟想着,既然孩子体格好,那肯定很能吃呀,生怕自己奶水不够,心里做好了准备回头和奶粉掺着喂。结果可好,倾零睡得多,没有那么闹腾所以也不废体力,吃的只有妹妹的一半多。 赫惟一开始担心的问题于是不复存在,相反,由于月子中心的膳食健康又美味,她偶尔贪食,堵奶的毛病时有发生。 上一回情况严重,赫惟痛得半夜把纪柏煊揪醒,冷敷和按摩都不管用,最后大半夜找了通乳师过来,也是难为人家。 这会儿睡醒也是,隐隐感觉到胸口胀痛起来,赫惟叫来纪柏煊,让他去抱孩子过来吃饭。 月嫂对赫惟堵奶这事儿也有了经验,去拿冷敷的东西,让倾零过去帮妈妈吸一吸。 倾零吃奶喜欢含着,吸一会儿放一会儿,吃饱了就松口。这会儿咬着一边,温温柔柔地嘬,根本一点儿也没吸出来。赫惟烦躁,让纪柏煊把孩子抱走,自己拿着东西冷敷。 纪柏煊皱紧眉头坐在床边,自然心疼,“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上回他看通奶师的手法,自觉学到些经验,想要实践。 赫惟看他一眼,不放心,“我能相信你么?” 纪柏煊去洗了个手,消完毒,跃跃欲试,“不行就再叫通乳师过来。” 孟昭退出去,给人夫妻两私人空间,心里却忍不住好奇,这事儿这么sq,不会揉出感觉来么? 纪柏煊脑子里毫无杂念,一心只想帮妻子减轻痛苦。 吸奶器在一旁准备,他双手覆上,学着上回通乳师的手法一下一下。 胀痛感得到片刻舒缓,赫惟闭上眼睛,感受堵的地方正在被一点一点疏通。这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中间工作人员将晚餐送过来,赫惟听到动静却不想睁眼,直到胸口的疼痛感逐渐减轻,拥堵的地方被通开。她感觉到纪柏煊指腹捏着阀门,她想要提醒纪柏煊去拿吸奶器,却好像为时已晚,一股脑儿地全溅在了他脸上。 赫惟睁眼,看见这sq的一幕。 纪柏煊唇上溅到一些,他低头,在赫惟的注视下舔了一下。 原本很温馨纯洁的画面立即被破坏,赫惟抬手擦上他的脸颊,想帮他擦掉,却反被他捉住手喂到了嘴边。 “你……孟昭还在外面呢。”赫惟羞红了脸,难以想象此时此刻是什么样的场景。 “我又没做什么,”男人一本正经地,“只是不想浪费粮食。” 赫惟想起第一次堵奶,在医院病房里,如果不是网上说成人的口腔细菌多,容易交叉感染,纪柏煊当时差点自己动嘴。 这对吗? 赫惟推开纪柏煊,让他把倾零抱来吃饭,又折腾了一会儿,耐心全无。 多余的奶水用吸奶器吸出来以后储存在冰箱里,夜里孩子提前醒了也有饭吃。 一番操作下来,赫惟终于得空,到客厅里去和孟昭一起用餐。 纪柏煊坐在一旁,迅速吃完,去婴儿车前轮岗,换月嫂去吃饭。 孟昭在这儿待了快一整天,临走时直呼:“老娘以后绝对不生孩子!还两个,我真的是阿弥陀佛了!” 不是亲爹亲妈,一般人对小孩子的喜欢也就是图个新鲜,一旦看到生育带来的痛苦和孩子磨人的场景,恐婚恐育的念头就会完全盖过对小孩子的新鲜感。 纪柏煊送走人,给叶雪扬发过去一条友情提醒,算是回报他从前的数次“指点”。 后来几天,赫惟基本再没出现堵奶的情况,夜里到了时间宝宝哭饿,也都是纪柏煊去将孩子抱来,帮赫惟垫高枕头,解开衣扣,基本不用她怎么费心。 出了月子,赫惟基本可以忘记刀口的存在,一家四口从月子中心搬回别墅,月嫂也换成了专业的育婴师,又另外请了一个阿姨做饭、晚上带宝宝睡觉。 别墅的房间是套房,纪柏煊原本的那间由于分出一部分区域做了书房,空余的面积不太够放婴儿床,于是决定让两个宝宝晚上跟着育婴师和阿姨睡。 因为疫情,小公主们的满月宴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些亲属和朋友,像当年给赫惟过成人礼一样,对外低调,对内却奢华无比。 满月宴的的最后一part,不出所料还是封酒环节,赫惟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成人礼封的那两瓶酒,问纪柏煊什么时候能启封,他贴在她耳边说:“留着洞房花烛夜用。” 婚礼定在国庆。 尽管纪柏煊是如此的迫不及待,但为了让赫惟能以最完美的状态穿上婚纱,他只能选择忍耐。 虽然在他眼里,任何时候的赫惟都没有瑕疵。他爱她的任何样子。 产后修复近两个月,赫惟的体重终于达到理想状态,自信恢复七成,终于开始打扮了。 倾零和迩惜熟悉了育婴师和家里的阿姨,情绪也比刚出生时稳定不少,有时候几个小时不见妈妈,也不会喊叫。 这天,赫惟储存完两个孩子的口粮,将孩子托付给秦雨和育婴师,精心打扮了一番,去纪柏煊公司找他,预备给他一个惊喜。 剖腹产后满两个月,纪柏煊就跃跃欲试过好几次,却都因为赫惟迟迟无法进入状态,而以失败告终。 这事儿上急不得,纪柏煊自我安慰。 反正孕期那么长时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万事还是要以赫惟的感受为主。 已是盛夏,室外燥热,赫惟穿了条清凉的裙子,画了个妆,难得穿了双高跟鞋出门。 裙子不算紧身,但设计扬长避短,赫惟出门前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孟昭过目,被评价为“纯欲”。 怀孕使人升杯,并且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回弹,这大概是生育带来的唯一一点好处。 月子里纪柏煊就雇了专门开车的司机,听说小孩子抵抗力差容易总往医院跑,司机24小时待命,晚上就睡在楼下原来的保姆间。 赫惟没让司机开车,自己拿了车钥匙,哼着调调上了路。 久违的自由。 赫惟在每一个红灯的路口停下,偏头望向窗外,总能在旧的街道上找到风景的变化,这一刻她只是赫惟,而不是谁谁谁的妈妈。 平稳倒车入库,赫惟在纪柏煊的专属车位上看到他的车,然后进电梯间上楼。 穿过前台和工区,径直走到纪柏煊的办公室外。 第175章 上一次来这里,赫惟还和纪柏煊怄着气,当时心心念念的都是和程茗一起过情人节,满心的不愿意,也没自己用指纹解锁。如今再来,才发现她的指纹竟然还能解开这把门锁。 赫惟愣在门口,本来只是随便一试,却没料到引来一波回忆杀。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 就连那几年纪柏煊去新加坡分公司,中间他两度卸任董事长的职位,这间办公室都从未易过主。 “纪总太太来了!”工区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众人纷纷抬头朝这边望过来,离下班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大家早已无心工作。 赫惟没觉得吃惊,毕竟当时纪柏煊那场求婚的视频,曾经在网上引起过一阵短暂的轰动。 先前网上的谩骂一边倒地变为羡慕,也不知道是不是纪柏煊买的水军,赫惟趴在网线上关注了好几天,虚荣心终于得到空前满足。 像是实现了过去那个耀武扬威的少女的梦,她终于如愿嫁给了最爱的男人。 纪柏煊在指纹解锁的一瞬间望向门口,原本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眼,在看到来人是赫惟之后,眼角终于扬起。 “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他立即保存电脑里的文档,关机,起身朝她走过去。 赫惟故意在他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又翻开他身后的柜子检查,故意道:“我来看看我老公公司里有没有藏人。” 办公室里的一切陈设都还是老样子,就连他桌子上的花,都是当年的风铃草。 纪柏煊自她身后揽住她的腰,坦坦荡荡,“那发现什么了么?” 赫惟偏头看了眼门外,“肉眼看不出什么,但还需要靠感受检查检查。” “哦?”纪柏煊猜测她话里的用意,抿唇笑问。 赫惟眼神倏尔变得妩媚起来,深深看他一眼,转身扯住他的领带。 “等你交公粮……看看质量。” “看之前……我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几乎是在抬头看见她的一瞬间,他就想好了要带她去哪。 “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浪费哦。”她冲他眨眨眼睛,质疑他:“你不是还要去找作弊工具吧?” 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赫惟心里清楚,真正需要作弊的是她。 她甚至提前买了润滑剂放在包里,以防万一。 为了今天,赫惟至少准备了一周的时间。 家里人多,两个人难以放开,加之这几个月受孩子影响,赫惟闭上眼睛总能幻听孩子在哭,注意力难以集中,导致干涩难入。 她今晚一掷千金定了宝格丽酒店的超豪华套房,为的就是全情投入,和纪柏煊忘我地享受一把“新婚之夜”。 婚后的第一夜,怎么不算新婚之夜? “先去吃饭。”纪柏煊提议,拿上手机,搂着赫惟出去。 “外面很多人看着呢。”赫惟扭捏,一时间还不习惯这样高调地出现在纪柏煊的圈子里。 “那就让他们看着呗。”纪柏煊不以为意,在电梯前停下,绕路去了趟卫生间,预约上一个小时以后到店试穿婚纱。 他迫切想要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那比肌肤相亲对他产生的吸引力都要来得大。 好几次纪柏煊在梦里都见到过类似婚礼的场景,可是赫惟穿着婚纱的样子始终模糊,他无法想象,因为人们都说那是一个女人一生当中最美的时刻。 他不信,他偏要看看,他的小姑娘究竟还可以美成什么样。 小贴士:找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