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同人] 小波吉亚小姐》 第1章 [bg同人] 《(历史同人)小波吉亚小姐》作者:米迦乐【完结+番外】 文案: 穿成波吉亚家族的小女儿,父亲是奸诈教皇,大哥是未来的“毒药公爵”,露克蕾莎惊恐的发现,她面临的命运会是13岁就嫁给某个人头猪脑的中年贵族男。 行吧,那我就先把你弄成生活不能自理好了。 露克蕾莎:我嫁了四次,当了四次寡妇,听说是我的哥哥凯撒·波吉亚做掉了我的每一任丈夫。哥哥你辛苦了! 站在世纪之交的动荡意大利,“毒药公爵”凯撒·波吉亚野心勃勃、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势要统一罗马涅、进而统一意大利,但直到生命尽头,他却发现,等待他的竟然是—— *成长型古早争霸文。 *女主全家都不是善良之辈,不能接受者勿入。 欧罗巴系列之一 *部分细节参考美剧《波吉亚家族》、法剧《波吉亚家族》。 *时间线1488年,露克蕾莎8岁,切萨雷/凯撒13岁,胡安12岁,戈弗雷7岁。 *波吉亚家族来自西班牙,有两位教皇,加理斯笃三世(1455-1458年在位)、亚历山大六世(1492-1503年在位)。 *亚历山大六世是历史上第一位将私生子合法化的教皇。 *意大利直到1870年才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统一”。 *佛罗伦萨大拿马基雅维利十分推崇凯撒·波吉亚,并以他为原型写出了巨著《君主论》。 *文艺复兴大拿列奥纳多·达·芬奇曾经效力凯撒·波吉亚,为其规划军队和城市建设。 *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伊斯坦布尔)1453年灭亡。 *1488年,中国的明朝弘治元年,明孝宗朱佑樘在位期间。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历史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露克蕾莎·波吉亚,切萨雷·波吉亚/凯撒·波吉亚,克拉丽丝·德·美第奇,列奥纳多·达·芬奇 ┃ 配角:下本待开《雪莱的叛逆小逃妻》 ┃ 其它:波吉亚,美第奇,意大利,罗马,梵蒂冈,教皇,文艺复兴,达芬奇,毒药公爵 一句话简介:哥哥总想让我当寡妇 立意:在历史中激流勇进 vip强推奖章 穿成波吉亚家族的小女儿,父亲是奸诈教皇,大哥是未来的“毒药公爵”,露克蕾莎惊恐的发现,她面临的命运也许会是嫁给某个人头猪脑的中年贵族男。为了实现“婚姻自由”,露克蕾莎决定让自己成为文艺复兴时期的改革家,大力发展商业、促进农业转型,以钱养军,手握军队,心里不虚!本文行文流畅,情节考据,以15世纪末16世纪初意大利为背景,主角露克蕾莎利用自身优势,在动荡的“意大利战争”时代激流勇进,最终成为女王。全文励志向上,爽点颇多。 第1章 托斯卡纳松柏(1) chapter 1 托斯卡纳松柏 记忆里的这个下午闷热而潮湿,令人窒息。人们来来去去,低声说话,嘈杂而烦乱。 女人压抑的哭泣声。 男孩子的嚎啕大哭声。 另一个孩子的抽泣声。 女孩躺在床上,四肢冰冷,气若游丝。 女人的哭泣声像是一首歌,一直环绕在她耳边,婉转忧伤。 男孩子的嚎啕大哭则是破坏这份忧伤的不和谐音符。 另一个男孩低低说着什么,似乎很不耐烦。 好吵呀。 她精疲力尽。 * 枢机主教罗德里戈·波吉亚焦虑的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马车从罗马郊外奇维塔韦基亚的一座别墅出发,这是罗德里戈名下的产业之一,闲暇之时,他偶尔会到奇维塔韦基亚别墅过个周末,陪伴他的通常是他隐秘的情妇中的一个。 还有孩子们。 罗德里戈脸色阴沉,除了开口催促车夫之外,几乎不说话。 切萨雷小心的看着罗德里戈。他的姓是阿里戈纳诺,但罗马人都知道,凡娜莎·德·卡塔尼的孩子都是罗德里戈·波吉亚之子。 切萨雷还在比萨的神学院上学,尽管他对此并不感兴趣。他不是罗德里戈的长子,按照贵族之家的传统,长子继承爵位,次子进入教会,三子成为军官。不幸的是,他的兄长佩德罗·路易吉,西班牙的第一代甘迪亚公爵,今天凌晨病死在奇维塔韦基亚别墅。 罗德里戈的心情因此十分糟糕。 更糟糕的是,凡娜莎派人送信过来,露克蕾莎从马上摔下来,现在昏迷不醒! 切萨雷心急如焚,恨不得马车立即飞回罗马。 他惦记妹妹的安危,父亲宠爱妹妹,要是妹妹死了,父亲就更伤心了!父亲刚死了一个儿子,不能在短短一天内再死一个孩子。 * 床上的女孩有一张饱满的苹果似的小脸,肌肤雪白,一头柔顺的金发微微蜷曲,散落在羽绒枕头上。 她紧闭着眼睛,跟发色很接近的淡金色的睫毛疏淡到几乎看不见。她的呼吸极为轻浅,似乎随时都会断气。 罗德里戈正跟凡娜莎在走廊上吵架,用的西班牙语,父亲指责母亲疏于照顾,母亲哀伤的分辩她同等的爱着每一个孩子。 胡安和乔弗里不知道在哪儿,房间里只有露克蕾莎的女仆。医生原先在房间里,后来出去了。医生对这种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等她自己醒来。 父亲对医生大发雷霆,骂他是“没用的蠢货”。 唉! 切萨雷心情沉重。 妹妹是全家的珍宝,父亲宠爱露克蕾莎甚至超过他这个实际上的“长子”,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感受到“妒忌”。妹妹很可爱,漂亮得像是伊甸园里的玫瑰花,他很为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妹妹而骄傲。 他跪在床边,小心摸了摸露克蕾莎的脸颊:平时就像苹果般红润的小脸此时苍白得就如一张刚做好的洁白的羊皮纸,如此的脆弱。他焦虑又惶恐,握住她的一只手,低声念起了祷文。 “父啊,时候到了。愿祢荣耀祢的儿子,使儿子也荣耀祢; 正如祢曾赐给祂权柄管理凡有血气的,叫祂将永生赐给祢所赐给祂的人。 认识祢——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祢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 …… 我为他们祈求,不为世人祈求,却为祢所赐给我的人祈求,因他们本是祢的。 凡是我的,都是祢的;祢的也是我的,并且我因他们得了荣耀。 从今以后,我不在世上,他们却在世上;我往祢那里去。圣父啊,求祢因祢所赐给我的名保守他们,叫他们合而为一像我们一样。” 流畅的拉丁语从他口中流泻而出,他虔诚的身形映在罗德里戈眼中,感动了这位不公开的父亲。 * 他俩总算吵完了,罗德里戈吩咐再去请一位医生过来会诊,随从中的一个匆匆领命而去。 他坐到床边,哀痛的拍了拍露克蕾莎的腿,伤感的说:“我受不了,今天上午我才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她。天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父母看着他们的孩子死去。” 切萨雷愤怒的大喊:“她才不会死!”我的妹妹才不会死呢! 罗德里戈没有责备儿子,“傻孩子——”他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已经做好再失去一个孩子的准备。 床上的女孩侧过脸,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血。 罗德里戈大喜,“露克蕾莎!” 切萨雷站起来,冷静的喊着:“医生!快来!” * 露克蕾莎没死,但新的忧愁涌上了罗德里戈的心头:这孩子好像摔坏了脑子,不但不会说话,就连听也听不懂。 她恢复的很缓慢,整整一个月都只能躺在床上,时不时的咳血,全罗马的医生都被找了过来,轮流给她看诊。她不再爱笑,也不说话,甚至谁跟她说话她好像都没有什么反应。 她从马上摔下来是9月初,到了10月初,天气转凉,她可以坐起来了。 医生对她的语言能力一筹莫展,只能给出最安全的建议:让她的母亲和兄弟们当她是个孩子,说话尽量简单,从最基础教起,并暗自祈祷露克蕾莎只不过是不想开口说话,而不是真的摔成了傻子,或是哑巴。 有没有摔成傻子,露克蕾莎最有发言权。 耳边是她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眼前是她压根不认识的人,生活环境又是从未见过的落后时代,她都快要吓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浑身都疼,胸口尤其疼得厉害,断了两根肋骨;时不时咳血,应该是肺出了问题。 那个脸庞圆润名叫凡娜莎的女人是她的妈妈,幸好,全世界不管什么语言,爸爸妈妈都差不多。还有她的兄弟们,最小的一个叫戈弗雷,还是个孩子,只有7岁;最大的那个叫切萨雷,13岁;胡安,12岁。 她今年8岁。 她住在罗马,意大利。 数字很好学,只用几天时间就全部掌握了。 第2章 名字也很好学,先记住父母和自己、兄弟们的名字,先学意大利语,再学西班牙语。 至于姓,兄妹4人居然是两个姓,切萨雷和胡安姓阿里戈纳诺,她和戈弗雷姓克罗齐,而凡娜莎现在的丈夫是个叫卡纳莱的男人。 凡娜莎将她照料的很好,即使躺在床上,也叫女仆每天给她擦身,每天换睡衣,每天换被子。饮食尽可能的丰盛,有鱼有肉有蛋有鸡有水果,可见这个地方物产丰富。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惊讶的是,她的生父姓波吉亚—— 波吉亚! 那个被人认为是最初的黑手党家族的波吉亚! 露克蕾莎惊呆了。 * 这栋房子位于罗马的鲜花广场,凡娜莎不是一个单纯的情妇,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名下有至少三个旅舍,再加上枢机主教爸爸给的生活费,凡娜莎是个富有的女人,足矣支持她低调又奢华的生活。 切萨雷回了比萨神学院,他的信件从未断过,但露克蕾莎还看不懂。 胡安已经在教皇卫队当差,周末才能回家。 戈弗雷还是个小屁孩,每天眼含泪水,跟她说很多话,可她同样也听不太懂。 罗德里戈差不多隔一天就来看她,焦虑她的病情,向上帝祈祷他的宝贝女儿能够早日康复。 到了10月底,露克蕾莎终于开口说话了。 全家兴高采烈,高兴的程度更甚于数年前罗德里戈升任教皇的副秘书长一职。 * 做一个孩子、一个受宠爱的孩子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只要她开口,父母都会尽量满足她的要求:罗德里戈迁怒那匹胆敢掀翻她的小马,命令胡安杀了小马,她十分惋惜,于是请求父亲再送她一匹小马;切萨雷每个月回家一趟,总会带她出去玩;胡安是个熊孩子,在卫队里三天两头跟别人打架,有人说他的妹妹摔成了不会说话的傻子,尤其令他愤怒;戈弗雷则相反,过于温顺乖巧,他每天都来陪她说话,给她讲今天学的课程,露克蕾莎趁机跟他练习对话,进步神速。 最爱她的莫过于母亲,她一点儿也没有怀疑,真诚的认为女儿只不过是摔伤了,现在正在一天一天的好转,真是上帝的恩赐! 波吉亚家族在罗马还有很多表亲,有些是贵族,有些是教士,亲戚们都很关心她的健康,还有他们的西班牙亲戚,从遥远的老家瓦伦西亚专门派人送了很多礼物给她。 这其中就包括她那个不幸的大哥的礼物。甘迪亚公爵佩德罗·路易吉·波吉亚在她摔下马的那天病死在罗马郊外,他留下了遗嘱,如果他没有男性继承人,弟弟胡安将继承他的爵位,并留给妹妹露克蕾莎1万金弗罗林的嫁妆。 这笔钱在圣诞节之前送到了罗马,交给了罗德里戈·波吉亚。 来人还送来了佩德罗·路易吉生前所用的一些物品:佩剑留给切萨雷;盔甲留给胡安;一些书,送给戈弗雷;一些珠宝,平分给包括露克蕾莎在内的3个妹妹。 露克蕾莎惊讶的问:“我还有其他姐姐吗?” 切萨雷反问:“怎么?你不记得了?” 她摇头。 切萨雷抽出佩剑,打量了一番,随后还剑入鞘,“我们有两个异母的姐姐,她们都结婚了。至于你,我亲爱的妹妹,我们的父亲不会随便把你嫁掉的。” 第2章 托斯卡纳松柏(2) 露克蕾莎叹气,但没说什么。罗德里戈将来会成为教皇,他的子女的婚姻都会成为他的政治工具,这无可避免。 切萨雷也不以为意,叫仆人将佩剑收到他房间里。 “你最近怎么样?好点了吗?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疼。”她皱眉,捂着折断的肋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外伤动辄便会要了命,一场简单的感冒也会令一个25岁年轻力壮的男人身亡,她胆战心惊,乖乖养伤。 她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枢机主教爸爸哀伤于佩德罗·路易吉的骤死——他对长子有很高的期许,佩德罗·路易吉也确实不愧是波吉亚家的后代,十分争气。他在西班牙参加了战争,英勇作战,这才得到了甘迪亚公爵的封爵。戈弗雷这小破孩很敬佩大哥,这些都是他絮絮叨叨东一句西一句提到的。 “你还没有全好,我就不该听你的话带你出去玩。你该坐下,乖乖听话,一直要到伤全好了。”切萨雷倒是很有长兄的风范,马上吩咐仆人将长椅抬出来,摆放在庭院里。 意大利现在的建筑形式是四四方方的一栋房子,中间有方型的庭院;房屋四周没有庭前后院,四面直接临街或是邻居。 她不喜欢临街的房间,白天比较喧闹,但好在这时的罗马人口不多。以她为数不多的两次外出经验来看,罗马到处都脏兮兮的,街道狭窄,平民忙碌来去,空气不怎么新鲜,路面上到处都是马粪——至于人的排泄物倒是没有,罗马至今还有些古罗马时代的沟渠维护良好,仍在使用。 女仆们搬来从古罗马时代就有的户外餐桌,这种餐桌比室内餐桌矮很多,正适合半躺在长椅上取用餐桌上的食物。贵族一直都精于享受,一切都是为了更舒适的享受而服务的。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各种水果:南方的橄榄、北方的甜杏、苹果、中部的柠檬、橙子、柑橘;已经有了温室,一年四季都有水果,秋天也能吃到温室西瓜,不过品种没有21世纪多,甜度也不够高,但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是普通人吃不起的稀罕物。 女仆拿来一堆靠枕,切萨雷抱起露克蕾莎,小心放平她。 “你想吃什么?我喂你。” 怪不好意思的,太亲密了,她有点不自在。但想想他们兄妹似乎感情一直很好,要是忽然拒绝,会不会不太好呀?头几天她一天里有20小时都在睡觉,没什么感觉;等她意识稍微清醒一点,便开始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这凶狠的波吉亚一家会发现她是个假芯子,到时候是弄死她呢还是弄死她? 酸甜的柠檬汁水迸出,庭院里顿时飘散着甘美的柠檬香味;随后是橙子,更甜美的气味,中和了柠檬的酸;接下来是木瓜的熟甜,带有异域热带水果的奇异香味。 很快,这些水果的香气统统被刚出炉的蜂蜜牛奶面包的香味压制住了,上好的小麦面粉、香醇浓郁的百花蜂蜜、丝丝润滑的牛奶,制造出了可口的美食。 切萨雷果真没让她动手,而且还非常细心的撕去了橙瓣的皮,一粒一粒细长的橙子果肉在她口中,几乎不用咀嚼,清甜的果汁从唇齿间流淌到喉间。 只有舌头上才有味蕾,而她的味蕾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呢。 蜂蜜牛奶面包,香软得可以在掌心中捏成一小团,撕成小块,喂进她口中。 切萨雷看来对喂妹妹吃东西轻车熟路,同时自己也在飞快的进食。他有一头微卷的黑发,五官分明,相貌英俊,只不过13岁,已经眼神深邃。露克蕾莎不知道人们怎么能分辨出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的分别,在她看来都差不多,只有美丑的区别,但罗马人却总能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不是意大利人。 他对她提到比萨神学院的同学,比萨神学院是美第奇家出资开办的,美第奇家的次子也跟他在一起学习。 “他的母亲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孩,所以他代表了两个家族。” “是不是有一个奥尔西尼家的枢机主教?” “对,有一个。还有很多奥尔西尼,他们家族很繁盛。” “像波吉亚吗?” 切萨雷一笑,“对,像波吉亚。” “你去过佛罗伦萨吗?” “前几年去过。” “怎么样?” “一般。” “你和美第奇家的男孩关系好吗?” “不好也不坏。他们是教皇的人。” 那就是英诺森八世的亲信。 “还有呢?”露克蕾莎平躺在长椅上。度过了起初的惊惶之后,她机智的领会到可以借机装“病”,以便从头学习意大利语。实话说,意大利语并不好学,它源出拉丁语,实际是托斯卡纳地区——首府佛罗伦萨——的方言;语速又较快,一张嘴就跟机枪扫射似的。 幸好,她学的很快。 “美第奇家的次女已经和教皇的私生子——那个赌鬼弗朗西斯凯托结婚了,他们被绑在同一条船上,美第奇银行的金弗罗林源源不断的送到梵蒂冈。”切萨雷平静的说。 露克蕾莎前不久才明白过来,这个年代“私生子bastardo”不是什么稀罕事,也不太会被人歧视,在意大利来说,贵族可以说遍地私生子,有点小钱的男人也会处处留种,男女关系很乱。年轻女孩生下私生子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教皇有私生子,红衣主教有私生子,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公证员都能有私生子呢! “赌鬼?”这是一个新词。 “对,很糟糕。他喜欢玩牌,但玩的不怎么好,输了很多钱。我看美第奇银行也填不满那口井。”切萨雷生动的比喻,“洛伦佐应该足够聪明,不会给他很多金币。” 第3章 “也许他很爱女儿,会给很多——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陪嫁金,对吗?是啊,美第奇家的女儿出嫁,那可要陪嫁一大笔钱!不然教皇不会同意的。” “我真不能理解,为什么把女儿送到另一个家庭里,却还要给那个家庭很多钱?” “教皇的庇护可是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钱权交易,懂了。美第奇家族富甲一方,但富有是需要权势来维护的,美第奇家将婚生女儿嫁给教皇的私生子,摆明了是想跟教皇家族拉近关系,这是双方都想促成的。 “爱情呢?爱情就不需要考虑了吗?” “爱情?”切萨雷捏了捏妹妹的小鼻子,“你才几岁,你怎么现在就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第3章 托斯卡纳松柏(3) 家里的男人包括男孩,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聪明,便宜爸爸不用说了,能从差点被弄死的前任教皇外甥混到现任教皇的副秘书长,那可不是一般的能干,外交能力一流;哥哥切萨雷只有13岁,天赋卓绝,他的家庭教师都是罗马最有名、教学质量最好的老师,已经不得不为他专门写教材,不然压根没法继续教他;胡安也只是比切萨雷稍逊,放在外面,分分钟秒杀其他家族的同龄男孩。 她是知道一些波吉亚家族的事情,但不是全都知道,也不可能全都知道,成王败寇嘛,教皇爸爸挂了之后,切萨雷失去最大的后台,波吉亚家最大的敌人朱利安诺·德拉·罗韦雷枢机主教、未来的教皇尤利乌斯二世肯定会下令抹杀切萨雷的生平——没法抹去罗德里戈,是因为罗德里戈是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 教皇可以自己选择尊号,第一任教皇是耶稣的门徒之首圣彼得,罗德里戈选择“亚历山大”作为自己的教皇之名,是向那位亚历山大大帝致敬吗?他都能为他的儿子取名凯撒,自名亚历山大实属正常。 * 8岁的小女孩整天也没啥事,说是要学女红,但露克蕾莎根本不感兴趣,态度消极,拿起绣布到处乱扔,反正还是个孩子,不干点调皮的事情怎么算是个孩子呢?凡娜莎努力了几次,只好放弃。 因为是女孩,用不着学男孩子要学的东西,她和戈弗雷都只需要学语言。凡娜莎也是西班牙人,他们从小说的就是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由于方言众多,全部掌握不现实也不太可能,他们只学了托斯卡纳方言、罗马方言;意大利语出自拉丁语,也就跟着学拉丁语,倒也不难,掌握词根大法之后,同源的语言学起来事半功倍;法国是意大利的邻国,军事力量强大,所以也得学法语。 罗马大家族不喜欢外国教皇,迄今为止,法国教皇最多,是因为法国近在咫尺,国王都希望能对教廷有影响——其实不管哪个国家的君主都是同样的想法。教宗是所有天主教徒的领袖,掌握了教宗,便等于站在奥林匹斯山顶了。 ——会不会滚下山那是另外一件事情。 8岁也就是小学二年级,先学语言没什么问题,露克蕾莎自信凭自己的学习能力一定会学得又快又好,也许因为她原本就会,反正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语言学的相当不错。 凡娜莎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不开心。临近圣诞节,教皇要在圣诞节当天公开做弥撒,罗德里戈·波吉亚忙得很,很少来看她们母子。 露克蕾莎觉察到母亲的脾气瞬息万变,毫无理由和原因,责骂女仆的次数陡增,有时候还会忽然异常热情的对她,给她做上一大堆新衣裙、买一大堆头饰和帽子、新鞋子和新靴子。 她装作不经意的问女仆,“妈妈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好?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女仆正在为她梳头,“太太很不高兴,因为……主教阁下说要将您送去您的表姐阿德里亚娜夫人家,要不是您前一阵子病了,您现在就该在奥尔西尼家了。” 露克蕾莎见过阿德里亚娜,但她不喜欢这位表姐。阿德里亚娜表姐是私生子,比她们大很多,已经结婚,有个20岁的继子。便宜爸爸想把她送去阿德里亚娜家,是因为凡娜莎出身太低,不是贵族;阿德里亚娜也瞧不起凡娜莎,认为她没有资格教导露克蕾莎。 可恶!怎么一位母亲就不能教导自己的女儿了?唯血统论可真要命! “我不想去阿德里亚娜家,她又不是我妈妈,我才不要她!” “是呢,小姐。太太经常偷偷在夜里哭,太太舍不得您。” 露克蕾莎想了好一会儿,等女仆为她编好发辫,赶紧跑去找切萨雷。 * “切萨雷,狄亚娜说爸爸要送我去阿德里亚娜家。” “是吗?我没听父亲提起。”切萨雷有点惊讶。 胡安在一旁听着,不屑的哼了一声,“父亲对我说过,我们的妹妹到了应该学习贵族礼仪的年龄了。” 切萨雷瞥了一眼胡安,“母亲不能教导自己的女儿吗?如果父亲真的认为需要阿德里亚娜来教导露克蕾莎,她可以每天过来几小时。” 好样的!切萨雷果然是“唯我独尊”的性格,受不了迁就别人。 胡安哈哈一笑,“对,你说的对极了!别担心,露克蕾莎,你只要跟父亲哭一小会儿,父亲就会心软。” “要是哭也不管用呢?我不想离开妈妈,不想离开你们。”她嘴甜甜,“我想跟我的亲人在一起,不然我会哭的,我会天天哭,一直哭到哭不出来。” 一个8岁的孩子会怎么说话呢?大概就是这样说话的吧。戈弗雷的词汇量也不大,很孩子气。全家没人怀疑她不像“自己”,对她无限宽容和宠爱。 嘻嘻,真好! “我会去跟父亲谈谈,至少,在我离开家之前,你不能离家。”切萨雷说。 露克蕾莎忙问:“怎么?你要离开家了?” “父亲希望我将来能当主教,我要去神学院上学。” 她不解,“佩德罗哥哥死了,你现在就是长子,为什么不是你继承爵位、胡安去当主教?” 切萨雷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胡安嚷嚷了起来,“我才不要去戴那顶可笑的主教帽!我是将军!我将来可是要进教皇卫队的!” 他得意洋洋的挺着小胸膛。12岁的男孩还是个瘦瘦的麻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将军”。 切萨雷有那么一小会儿神色阴郁。 “这是父亲的安排,我们必须听从父亲。” “我不明白。是因为胡安脾气不好吗?” “你懂什么!”胡安嗤笑一声,“女孩子还是玩你的娃娃去吧!” “我就不玩娃娃!我也想当将军,为什么不能有女将军?我看奥尔良的少女贞德就很好。” “她好吗?她死的很惨,还是个女巫。” “你胡说!加理斯笃三世教皇说她不是女巫,你不听话,我要去告诉爸爸!” “父亲才不会听你瞎说。你想当将军,是不是还想当女公爵?” “为什么不行呢?” 切萨雷没插嘴:弟弟还是个小男孩,居然跟妹妹拌嘴,真是无聊;不过妹妹也很有意思,居然想当女将军。 奥尔良少女只是一个农村女孩,出身很低,村长之女而已,不是贵族,也没有接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甚至不能自己写信,顶多只会写自己的名字。而村女贞德居然17岁便能统领法兰西军队取得扭转性的胜利,老师们上课的时候提到贞德,一致认为她得到了上帝的启示,所以才能如有神助。 切萨雷不相信“神助”,只愿意相信她是个军事天才。法兰西的男人们受不了居然被一个文盲少女指挥,英格兰的男人们也受不了居然被一个文盲少女打败,于是勃艮第人抓住了贞德,又不敢冒着人民的怒火弄死她,于是把她出卖给了英格兰人。 羞耻啊,勃艮第人,你的名字是“羞耻”! 露克蕾莎跟胡安斗嘴到一半,凡娜莎过来,带走了她。 * 两个哥哥接受的都是正统的贵族骑士教育,姑姑胡安娜的儿子们也全都接受了极好的教育。一个家族想要成为当地的中坚力量,必须多子多福,孩子越多越好。 表面上也没有什么“重男轻女”,每一个孩子都是珍贵的,尤其在波吉亚家族来说,这一代的女孩子少得可怜,目前活着的女儿加上阿德里亚娜只有三个。 大概是因为露克蕾莎之前差点摔死,切萨雷同枢机主教爸爸谈了之后,罗德里戈居然同意暂时不送走露克蕾莎。凡娜莎的心情马上好转了,整天笑眯眯的,和颜悦色,仆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切萨雷这几天每天上完课之后,便来跟她讲解意大利境内各个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其中奥尔西尼家族和科伦纳家族是宿敌,两家都出过教皇,都是意大利人,家大业大,势均力敌。两大家族争斗了至少几百年。波吉亚家族的阿方索之所以能当上教皇,就是跟这两大家族的争斗有关,他们没法彻底干掉对方,于是便想着推举一个对方不怎么反对的外国人、又命不久矣活不长的枢机主教。 第4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波吉亚家的红衣主教捡了个大漏,并且顽强的当了3年教皇才挂。 露克蕾莎总结经验,“是不是要善于利用他们的矛盾?当时也有同样符合要求的外国枢机主教。” “对,有法兰西的枢机主教。但他们更不想再来一个法兰西教皇。” “所以阿方索舅公就成了‘天选之子’啦。” 对于这个“天选之子”的说法,切萨雷感到很新鲜有趣,“presceltouno”少有,阿方索舅公当然能算“presceltouno”,少女贞德也是“presceltouno”,至于他自己,他也想成为“presceltouno”。 第4章 托斯卡纳松柏(4) 切萨雷并不懂“时势造英雄”,但奥尔西尼家族和科伦纳家族的宿怨却是现成的教材,老师对他说过波吉亚教皇是如何机缘巧合登上圣彼得的宝座的,说是“运气”,也是“实力”,可能也有一点点上帝的眷顾。总之,波吉亚家族现在也同样成为了罗马“名门”。 说完了这两个家族,接着说西斯笃四世教皇的家族德拉·罗韦雷家族。 同许多前任一样,西斯笃四世任命了家族里的年轻人,其中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被认为是罗德里戈·波吉亚的最大对手,朱利亚诺对副秘书长的职位虎视眈眈。他俩出身相似,年龄相近,都是教皇的子侄辈,贵族出身,也都有私生子。只是朱利亚诺性情不好,比较阴狠,不讨人喜欢,枢机主教们都不太喜欢他。 罗德里戈是个优秀的行政人员,教廷琐事很多,他可以平衡各个家族。自从加理斯笃三世去世之后,换了几任教皇,罗德里戈都深受重用。 便宜爸爸还挺牛的,露克蕾莎觉得自己必须重新认识一下这位父亲了。 她对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极为感兴趣,到了切萨雷都觉得十分诧异的地步。 “怎么?你问这么多问题,你见过罗韦雷家的人吗?” “没有见过。是你说他是爸爸的敌人,所以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父亲可不怕他。”切萨雷很为父亲自豪,“父亲有盟友,他和斯福尔扎家的枢机主教关系很好。” 斯福尔扎! 露克蕾莎大喜,赶紧说:“你也应该跟我说说斯福尔扎家族,我听说他们家有一位公爵。”她记得她将来的“丈夫”就姓斯福尔扎,只是她不记得名字了。 “对,米兰公爵。” 米兰在罗马的西北方向,30多年前还是共和国,富朗切斯科·斯福尔扎与前任米兰公爵的女儿结婚,便声称对米兰公爵的爵位有继承权。他手握兵权,有一支骁勇的军队,于是,共和国成了公国,斯福尔扎家族成了米兰的统治者。 斯福尔扎家族同样以联姻的方式迅速跟其他意大利家族紧密联系起来。 这个时代私生子不怎么受歧视,特别是贵族的私生子,公开承认为合法子女的话,不耽误封爵、结婚、继承遗产。每一个孩子都是珍贵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血统论,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现在婴幼儿的夭折率极高,贵族家庭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孩子都存活。 切萨雷出生没多久,当时的教皇便颁发了“教皇令”,承认切萨雷·阿里戈纳诺的生父是罗德里戈·波吉亚,不过这份教皇令并未公开。凡娜莎的其他三个孩子还没有拿到公开承认的教皇令,恐怕只有等到枢机主教爸爸成为教皇爸爸才会公开承认了。 斯福尔扎家族人口众多,切萨雷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 露克蕾莎大为不满,“爸爸肯定有一个文件夹放着斯福尔扎家族所有人的档案,你应该了解你的对手,这样将来面对的时候才会知道要怎么对付他。” 切萨雷诧异,“你怎么知道父亲有那些文件?” “爸爸都做了好几年副秘书长了,他肯定会关心这些大家族。说不定他会派很多密探在那些人家里。” 这下子切萨雷真的惊讶了,“你怎么知道……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你不应该知道。” “我不能知道吗?”露克蕾莎天真的眨着眼睛,“这又不是奇怪的事情。爸爸以后想当教皇,对吧?” 切萨雷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瞧不起谁呢!哪位枢机主教不想当教皇? 露克蕾莎费力扳他的手指,“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啦!” “你就是个孩子,小孩子。”但再想想,妹妹又不太像是个只有8岁的小孩子。妹妹过分聪明,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想,有个聪明妹妹,总比有个傻妹妹好得多。 * 圣诞节匆匆过去。 到了第二年,1489年春天,切萨雷离家去了佩鲁贾大学学习法律。佩鲁贾在罗马的东北方向,距离一百多公里,位于罗马到佛罗伦萨的中间。乘坐马车的话算上途中休息需要两天,骑马要看马的体质和速度,途中换骑可朝发夕至,一天能到。 露克蕾莎也终于从住了快9年的母亲家搬到了表姐阿德里亚娜家。 她闷闷不乐,还没上马车已经流泪满面,难分难舍。母亲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求必应,无限宠爱,三个兄弟加起来也比不上她,这几个月她过得相当惬意。她试图对枢机主教爸爸采取眼泪大法,罗德里戈倒是温柔的安慰了她一番,可最后还是拒绝了她。 她想着到底有什么是凡娜莎无法教导她的呢?并没有好吧! 胡安和戈弗雷也不舍得她离开,兄妹三人都哭了,愈发惹得凡娜莎痛哭不已。罗德里戈不得不命令他随从中的一个将露克蕾莎强行抱上马车。 露克蕾莎哭得眼睛红红的,“爸爸,你要常来看我。”她抽抽泣泣,胡乱擦着眼泪。 罗德里戈抱住她,“别哭了,我的孩子。我允许你的母亲每周都去看你,你要是想见母亲,阿德里亚娜允许的话,她会派人送你回家。记住,你可千万别像你的两个哥哥那样,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 她哭啼啼的点点头。现在是欧洲的中世纪晚期,别看教廷在罗马,罗马的治安可是很不怎么样,尤其选举新教皇期间,罗马城中偷窃、斗殴、凶杀多不胜数,夜晚必须宵禁。这种大环境下,贵族女性想要独自出门很危险,恶徒们见你服饰华贵又是软弱的女孩,被偷钱包都不算是最大的损失了,搞不好就会被掠走或是被侵犯。 哭过了,该谈谈条件了。 “爸爸,我有零花钱吗?” “有。你想要多少?”罗德里戈很大方,“一个月100达克特,够吗?” 露克蕾莎根本不知道这笔钱有多值钱,“只有100吗?太小气了。” “佩罗托一年只有500达克特的收入。”佩罗托就是刚才把她抱上马车的随从。他是波吉亚家族的远亲,某个西班牙伯爵之子。 “可我又不是佩罗托,我是你的女儿。”她嘟着嘴,“爸爸,要是阿德里亚娜欺负我怎么办?要是她借口教我礼仪和舞蹈,可我要是学不会,她会不会打我?” “她怎么会打你呢?”罗德里戈耐心的安抚她,“她绝对不会打你,你要像对待你的母亲一样尊重她。” 可笑!便宜爸爸真是个大男子主义,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想让一位成年贵族女性来教导她,自家亲戚是最好的人选,可他压根不知道,虐待一个孩子根本用不着体罚。 她恹恹不快,直到罗德里戈给了她一袋达克特金币,才算哄的她露出了笑脸。 * 阿德里亚娜为她安排了一个套间,按照她事先提的要求,她要有自己的卧室、起居室、盥洗室,她的女仆狄亚娜睡在起居室地板上,另外还要有一个专属厨娘。罗德里戈为此额外支出了厨娘的薪水,满足了女儿的要求。 一袋金币有30枚,都是新铸的金灿灿的达克特,她没有自己花钱的机会,所以完全不了解一枚达克特的购买力到底有多强。她赏了狄亚娜一枚金币,狄亚娜高兴坏了。 “谢谢小姐,小姐您真是天使。”狄亚娜小心收好金币,放在一个贴身的小钱袋里。 “一枚金币能买到什么?”露克蕾莎随口问。 狄亚娜想了想,“够我一家一个月的面包钱。” “你爸爸做什么的?马车夫,是吗?” “对。他一年赚30达克特。” “一年才30达克特?”露克蕾莎简直不敢相信。 “有时候会有一些赏钱,一年大概会额外有5达克特。” “35枚金币要养活你全家?我记得你还有很多弟弟妹妹。”这个时代,不管收入和阶层,都想尽可能的多生孩子,穷人更要多生,高达50%的婴幼儿夭折率使得人们不得不“多子多福”,并且没有避孕手段,天主教也不允许人们避孕。 狄亚娜出自一个典型的穷人家庭,父亲年入30到35金币,母亲在带孩子的间隙中还要去做洗衣妇,年入只有15金币,有时候能从雇主家得到一些剩菜。露克蕾莎得知她家的情况后,让母亲给了狄亚娜母亲一些工作,家里的床单、窗帘定期清洗,一个富庶的家庭有着干不完的家务活。 第5章 露克蕾莎清醒之后,很快习惯了有女仆的生活,人一旦习惯享受就很难降级了,有女仆确实很方便,绝大多数琐事吩咐一声便有人做好。但她也认为,不能像这个时代所有贵族那样,不把下人当人看,要知道,这些不被主人当人看的仆人一旦出卖主人,那可以说是很糟糕的事情,仆人们什么都知道。 并且,她也想试验如何收买人心。 直接给钱当然不行,也不能一下子就给对方很多,要一次一点,要让对方感恩,而不是怀恨你为什么不干脆带他飞上枝头。 培养亲信,从贴身女仆开始。 仆人们什么都知道。 她让狄亚娜跟阿德里亚娜家的女仆们打好关系,一切费用由她来支付,狄亚娜非常高兴的结下了新工作。 另外,她准备自己找个家庭教师——或者好几个家庭教师,这可是文艺复兴时期,大佬遍地走。意大利是欧洲的经济和宗教中心,教育质量也极好,有多所历史悠久的大学,全欧洲的知识分子都想到意大利来学习,尤其是神学。 还没有等她向父亲请求学习更多的知识,就在某一天,阿德里亚娜在教她目前意大利流行的社交舞,无意中提到,枢机主教爸爸正在为她谈判婚约。 婚约! 露克蕾莎差点昏过去。 第5章 托斯卡纳松柏(5) “我才8岁!”她气恼的喊着。 “就快9岁了。”阿德里亚娜无情的说:“该从现在开始选择合适的丈夫,并且还要谈判聘礼和嫁妆,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年,然后才会订下来你的婚约。” 露克蕾莎噘着嘴,“我不喜欢。爸爸至少应该先问问我的意见吧?” 阿德里亚娜惊讶的反问:“枢机主教大人是你的父亲,你必须遵从他的命令。” 露克蕾莎毫不犹豫的反驳,“爸爸做的事情是对的,我才会听他的。要是他不问我的意见就决定我的事情,我、我就——” 她说不下去了,越想越生气。她还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孩子”,没有经济能力,手里也没人,她又怎么可能反抗父亲的决定呢? 她依稀记得波吉亚家的女孩要到罗德里戈成为教皇之后才会结婚,现在谈判的婚约完全不用担心,但还是很气愤,又无奈,觉得自己过于幼小,想做点什么都做不了。 她闷闷不乐了好几天,直到切萨雷从佩鲁贾回家,专门过来看她。 * 阿德里亚娜确实很用心教导她,贵族礼仪现在还不是太复杂,但有些礼仪是必学的,比如参见国王的礼仪、参见教皇的礼仪,还有餐桌上的礼仪也很重要。目前绝大部分欧洲国家还在用手进食,而罗马的大家族已经开始使用金银餐刀和餐叉了。 餐桌礼仪也还没有太复杂,只分了切肉刀、汤勺、餐叉,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怎么方便就怎么用,这倒是露克蕾莎喜闻乐见的。除了水果之外,其他食物直接用手取食确实不太卫生。 鉴于要命的黑死病,她给仆人们定下了严格的清洁卫生条例,由狄亚娜监督仆人们是否执行。黑死病可不管你是不是贵族,一旦染病,致死率高达70%,甚至100%。医生已经知道鼠疫分好几种,但还不清楚家家都有的老鼠是带疫传染源;知道饮用水受到污染后就会传播黑死病,因此渐渐的很多人尤其是穷人开始不洗澡。 这都是医学知识不够进步引起的对于“水”的恐慌,露克蕾莎专门对狄亚娜和厨娘解释了病毒的原理。 “绝大部分病毒都受不了高温,也就是只需要把水加热到沸腾,煮上5分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可怕的病毒存活了。不管是洗澡、饮水,都要烧到沸腾。别直接喝台伯河的水,也别喝街头喷泉里的水。佩德罗哥哥肯定是喝了不干净的水,也没有烧到沸腾,他本来不该死的。” 狄亚娜14岁,对小女主人一向宠爱,现在则是十分敬服,“您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要多看书。”露克蕾莎笑眯眯的说:“狄亚娜,你也应该识字,我找人教你。” 厨娘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忙着做点心。“小姐,俺听着,您倒是比那些医生更聪明。”厨娘说的是罗马方言。 “那些医生不懂这些,你看每次黑死病来了都会死那么多人,就连医生自己家也会有人死掉,就知道他们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忽然有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响起,“那你说,得了黑死病要怎么治疗?” 露克蕾莎跳下桌子,欢喜的跑过去,“切萨雷!” 切萨雷一把抱起她,“快让我看看——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你长高了吗?” “你都走了好几个月了,我当然长高了!” “也长胖了。” “你不喜欢吗?” “很喜欢。”切萨雷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你长大了,但我又不希望你太快长大。” 她有点羞涩,“快放我下来。你回家见过妈妈了吗?” “见过了。她让我来看看你,看看你过的怎么样。” 他将她放下来,弯下腰,为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母亲说你离开了一个月还没有回过家,你不想母亲吗?” 露克蕾莎沉下脸,“阿德里亚娜说妈妈身份低微,不配教导我,我不应该再见她。” 切萨雷的脸色顿时变了。他没有立即发火,只是低声说:“她不应该对你说这种话。母亲的地位是父亲给的,她是父亲最爱的女人,她的身份比任何女人都尊贵。” “最爱的女人吗?可能不是了。” 切萨雷皱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露克蕾莎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留下来吃晚餐吗?” * 阿德里亚娜的继子名叫奥尔西诺·奥尔西尼,今年21岁,已经与茱莉娅·法内塞结婚。法内塞家算不上罗马显贵,但茱莉娅美名远扬,被人称为“labella”,意思是“美人”,茱莉娅与奥尔西诺的婚约差不多10年前便签订了,婚约规定茱莉娅年满15岁便要完成婚礼。 新婚夫妇与母亲住在一起,晚餐的时候,切萨雷第一次见到茱莉娅·法内塞便明白妹妹的意思了。 作为哥哥,切萨雷认为自己的妹妹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孩;作为一个男人,切萨雷认为茱莉娅是个富有女性魅力的美丽女人。 奥尔西尼家的宫殿宽敞华丽,切萨雷在表姐家留宿,安排了最好的一间客房。 * 屋顶下悬挂着环形的顶灯,点着二十几只蜡烛;柜子上另外有枝形烛台,房间里光线明亮。切萨雷已经洗过澡,换了睡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到敲门声。 “是谁?” “是我。”女仆推开门,露克蕾莎进来了。“切萨雷,你困了吗?” “有什么事情必须重要到现在就跟我说吗?” 她点头,“现在就说。” 切萨雷坐在床边,拍了拍床铺,“过来。” 露克蕾莎坐到他身边,“快说说,茱莉娅是不是很美?” “是很美,她的头发像乌木一样乌黑,皮肤像雪花一样白皙,性情像水一样温柔,脸庞像鲜花一样芬芳秀丽。” “爸爸在茱莉娅结婚之前就见过她,不过他没有参加婚礼。他送给茱莉娅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说是祝贺她即将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切萨雷冷冷的哼了一声:“她嫁给了奥尔西尼家的男人,可不是波吉亚家的男人。父亲……”他摸了摸妹妹的头顶。妹妹确实过于聪明了,懂的还太多,这不能说不好。 天真的人活不长久,蠢货也活不长。 “我不喜欢她。” “我也不喜欢。” “更不喜欢阿德里亚娜。” “为什么?阿德里亚娜很明白父亲才是她的靠山,她不会打了你吧?”切萨雷担忧的问。 “她对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我讨厌一个人又不需要理由,你说是不是?” 切萨雷笑了,“对,不需要理由。你可以不喜欢她,她……”这事不好办,作为子女,他们无权过问父亲的爱情;但作为即将失宠的女人的子女,他们又必须对此有所准备。 “茱莉娅很有可能会成为父亲的新情妇。”露克蕾莎小声说。她密切观察切萨雷的神情和身体语言,切萨雷只是个还不到15岁的男孩,还没有学会隐藏心意,也用不着隐藏心意。 “别担心,茱莉娅就是现在生下父亲的孩子、我们的弟弟,他也不会得到比我们更多的爱。”切萨雷迅速衡量了一番,“再说,如果茱莉娅真的生下了一个‘杂种’,能不能长大,谁也不知道。” 他的神色变得狠绝,目露凶光。 “bastardo”是私生子,是个贬义词,到底是简单的“私生子”还是“杂种”,要看说出这个词的人的语气。切萨雷因为早已经知道自己是被承认的私生子,大概心目中从来不认为自己也是个“bastardo”。 也是呢,要是罗德里戈·波吉亚不是教士,是很有可能跟凡娜莎结婚的,那么他们兄妹就会是正大光明的婚生子了,绝不会被人诟病。 第6章 露克蕾莎很满意切萨雷的反应。哥哥不是什么好人,这她早就知道了。 “还有,阿德里亚娜说,爸爸在给我找丈夫了。” 切萨雷随即叹气,“露克蕾莎……” “我知道,爸爸有权利安排我们的婚姻,我们没法拒绝。切萨雷,要是我将来的丈夫又丑又笨,还是个老头子,那怎么办呀?” 切萨雷本来心情沉重,听妹妹这么孩子气的担忧,又笑了,“傻孩子。有这么多年轻贵族,父亲肯定会为你寻找一位年龄合适地位合适的丈夫。你才9岁,不用担心这个。” “要是……要是有一个人,你没法摆脱他,但又不想让他跑到你面前来惹你生气,你会怎么办?” “希望你不是在说阿德里亚娜。” “不是。阿德里亚娜从来就不是问题。” 切萨雷思考片刻,“你想要一劳永逸,还是只想让对方别来烦你?” “看情况。” “一劳永逸当然是杀了他。” “那不太好吧?” “那就可以揍他一顿,让他知道你的厉害,别来惹你。”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没有办法解决那个人,但还有时间。切萨雷,我想要钱,要很多很多钱,你也应该尽量多弄点钱。” 切萨雷被她快速转换话题的方式弄得措手不及,“你缺钱吗?我这儿有几十个金币,给你。”他跳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只锦缎的钱袋。 蚊子肉也是肉,她不嫌弃。 露克蕾莎高高兴兴接过钱袋,“要很多很多钱,至少……10万达克特吧,也许要100万。” 切萨雷震惊,“10万?不,100万!天哪!你要干什么?要买下一个公国吗?” 第6章 托斯卡纳松柏(6) 她意识到这个数字太惊人了,之前便宜爸爸为佩德罗哥哥购买波吉亚家族的祖居地甘迪亚,也只花了5万达克特。 可土地不过是一次性的投资,想要在这个混乱的国家站稳脚跟,仅仅指望未来的教皇爸爸可不够。 “切萨雷,你想过将来要是爸爸蒙主恩召了,我们会怎么样?” “那要看是什么时候,父亲当时是什么职位。”切萨雷压低声音,“如果他一直都只是副秘书长,我们不会有事。到时候我可能已经成了大主教,我能保护你们和母亲。但如果他成了教皇……反而会很糟糕。” 看看!这就是一个接受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的聪明男孩的思维方式! “没错。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害怕法兰西吗?” “因为军队。” “枪杆子下出政权”是放诸四海皆准的真理。 “我们家族有很多人在罗马,但他们都还不是大主教,也更不是枢机主教。我想,除了这些亲戚,我们还应该有一些只遵从我们的命令的属下。” 切萨雷若有所思:没错,没错。波吉亚的亲戚不少,但用得上的没几个,很多人的能力不怎么样,年轻一辈也太多。进了佩鲁贾大学后,他结交了一些同学,父亲教育他要结交有用的朋友,也不要因为某个同学看起来很愚蠢而轻视他;他做的挺好,但有时候觉得也没必要。 妹妹好像突然长大了,能跟他认认真真的说着看似很重要的事情,他想着也许是之前总当她是个孩子。是什么时候她开始变了呢?好像就是上次从马上摔下来。当时父亲母亲都很担心她会死,之后又担心她会摔成傻子。 他隐约明白自己将来要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要怎么做,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想法。他神色有些迷惘,拿不定主意,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你是不是觉得将来成为大主教就能保护我们了?” “当然了。” “可你就是一个人,要是法国军队打过来,你一个人可没法阻挡。” “你想的太多了。” “要做好准备。”露克蕾莎想着不能一下子就对哥哥高谈阔论,哥哥只不过是个男孩,还没有到能考虑周全的年龄,就算他是个天才也不行。再说,要是说得太多,切萨雷难免会认为她懂的太多,超出了年龄。 “我不喜欢奥尔西诺,他总是以为自己是个奥尔西尼,看不起我们这些波吉亚。哼,好了不起吗?” “他算什么东西!”切萨雷轻蔑的说:“他又不是阿德里亚娜的亲生儿子!我们看在阿德里亚娜的面子上称他‘表亲’,他可不算是我们的血亲。” * 第二天一早,切萨雷便带露克蕾莎回了家。 凡娜莎高兴得不得了,忙着吩咐厨娘给孩子们做好吃的点心,女仆端来了成盘的水果,摆满了餐桌。 胡安、戈弗雷还在上课,这会儿也顾不上上课,扔下课本和老师,飞奔出来。 兄妹四人重聚,都有说不完的话。胡安问她有没有被表姐责骂或责打,一副儿要是有人给她气受、他就马上为她报仇的神气;戈弗雷一个劲儿的催着他的女仆拿来他留给姐姐的东西,喜气洋洋的盼望姐姐能够夸奖他。 凡娜莎满心欢喜,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孩子们。 这种日子会越来越少,她也因此十分珍惜。孩子们渐渐长大,罗德里戈对他们有不同的安排,想起来真是令人伤感呀。 每一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带给她幸福和快乐,那跟孩子们的父亲无关。但孩子们长大了,就会成为他们的父亲的私有财产,跟她无关了。 她不懂其中的本质,只知道女人生来命苦,什么都无法掌握,唯一能掌握的,只有她的钱。 露克蕾莎这半年来找她要钱的次数暴增,起初她没在意,后来她发现女儿居然存下了将近500达克特,问她要钱干什么,露克蕾莎发火了,说她不该翻她的房间。 她不愿意女儿不高兴,只好又掏了几十金币哄她。 小孩子要钱干什么呢?凡娜莎不是很明白。她一年有6000达克特的收入,维持宅院和抚养孩子们的费用由罗德里戈支付,她一年能存下其中的大部分,到现在十几年了,存款不菲,足够她退休过上极为富裕的生活。 露克蕾莎问过两次她有多少积蓄,她说了两个不同的数字,但露克蕾莎又好像只是随口问问,她也没放在心上。 * 罗德里戈晚上到凡娜莎家来见孩子们,顺便吃个晚餐,不出意外的,露克蕾莎又向他提要求了。 这次,她想要几个同龄的男孩玩伴。 “玩伴?”罗德里戈颇感意外。胡安娜的儿子们可以算是切萨雷和胡安的玩伴,但露克蕾莎一个女孩子需要什么男孩玩伴呢?她要是要求女孩玩伴倒是不意外。 “爸爸,我听说罗马有很多孤儿,我想从孤儿里面挑几个男孩子。我听说公主们都有自己的骑士保护,我也想要属于我的骑士。” 罗德里戈宠溺的笑了,“我的露克蕾莎是公主吗?” “那当然了!”露克蕾莎仰起脸,一脸天真骄傲,“我难道不是爸爸的宝贝小天使吗?” “你当然是爸爸的小天使。” “我可以拥有我的骑士吗?” “当然可以,我的小天使。”罗德里戈立即答应了。“胡安,你去为你妹妹做这件事,让罗德里戈陪你一起去。”他说的是罗德里戈·兰索尔,胡安娜的长子。 “遵命,父亲。”胡安回答。 切萨雷稍觉意外:不是意外露克蕾莎想要自己的玩伴,而是意外父亲居然真的答应了。他想着父亲为什么会答应,大概是这根本不算个事,家里也不是养不起几个孩子。就比如他自己有仆人有奴隶,带了8个人去佩鲁贾,这还不算临时雇佣的给他做家务的清洁妇。 没有交待给切萨雷,是因为他后天就要返回佩鲁贾。 * 隔天,露克蕾莎一大早起来,便催着胡安起床出发。 胡安被吵醒了,一肚子起床气,“你怎么这么着急!” “我怕你忘了。”露克蕾莎已经穿戴整齐,手臂里抱着一个木头娃娃——她还是个孩子,一个8、9岁的小姑娘就该玩娃娃。“快起床!罗德里戈都已经来了。我昨晚就让人给他送了信,要他7点就过来。” 胡安嘟嘟囔囔,“才7点!这也太早了!市场都还没开门呢!” “先去教堂。哪家教堂收养孤儿?” “圣母玛利亚大教堂。” 罗德里戈·兰索尔刚满19岁,已经入职教皇卫队。他有着兰索尔和波吉亚家族的好相貌,鼻梁高挺,眼神深邃,金发碧眼,是个英俊青年。 他对自己的地位有着清晰的认识,对舅舅的子女保持了一种亲密但又恭敬的态度。他在走廊上等着胡安表弟起床,心里则想着舅舅对女儿可真纵容!没听说哪家的女孩子可以自己做主要求玩伴的。 露克蕾莎可管不了罗德里戈·兰索尔在想些什么。闹醒了胡安之后,她又跑去切萨雷房间。 切萨雷倒是已经起床、洗漱完毕,也穿好了衣服。 露克蕾莎想着为什么总觉得他看上去怪怪的,她上下打量了哥哥一番,看的切萨雷莫名其妙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过来:啊!是现在男装紧身裤前面的装饰物! 第7章 文艺复兴时期不知道怎么忽然流行起来宣扬男性魅力的装饰物,这种装饰物叫“股袋”,原本是因为13、14世纪男人们的上衣越来越短,以至于露出了耻部,有些城市甚至郑重的发布公文,命令男人“遮挡耻部”,文明着装。之后便有人发明了“股袋”这种神器,用以遮挡男人的重要部位。到了15世纪晚期,股袋已经从遮挡的功能性转变成了炫耀,花纹和图案也越来越夸张,里面甚至用上了丝绵填充,用上了金银线绣花等等。 相比起来,教士的长袍是多么的风度翩翩、文明典雅。 切萨雷风度翩翩,身材是正在青春期的瘦长挺拔,但全身有无穷的精力。他和胡安、罗德里戈·兰索尔一起陪着露克蕾莎出门,先去了圣母玛利亚大教堂的育婴堂。 罗马的人口目前只有10万左右,算不上欧洲最大的城市,而这座城市里的妓女多得惊人,居然有数千人。妓女们生下不知道哪位客人的孩子、被诱骗被强迫的各种女人生下“父不详”的孩子,每天都有弃婴被扔在教堂门外的台阶上,一些被教堂收留养育,另外一些在寒冷的夜里活活冻死,还有一些则被人捡走。 作为不曾公开但罗马教职人员都知道的枢机主教罗德里戈·波吉亚之子,切萨雷在圣母玛利亚大教堂得到了周到的服务。一位神甫来为波吉亚家的男孩做向导,带他们去育婴堂挑选合适的人选。 露克蕾莎很想带走所有的孤儿,但其实她做不了主。孤儿人数也不是很多,年龄在6岁到12岁之间的孩子只有9人,原因是孩子们一旦活到6、7岁,就会有人来领养孩子,这么大的男孩子能做学徒了,女孩子也可以学做女仆。 这9个孩子有各种问题,有的是桀骜不驯,有的是身有残疾,切萨雷一个都不满意。 “这些孩子一个都不适合成为你的仆人。”切萨雷实事求是的说:“要我说,我们该去奴隶市场看看,那儿总会有合适的人选。” 露克蕾莎微微蹙眉:由于黑死病的肆虐,意大利目前全境都有仆人危机,因为平民死亡人数太多。于是商人们从奥斯曼帝国、非洲的沿海地区抓捕人口,贩卖到意大利及欧洲各地——当然天主教世界的尊贵公民们也会被其他国家的商人抓住贩卖。 意大利各个大城市都有奴隶市场,男人、女人、孩子,人们被当成商品,被定价,被买进卖出。各种肤色的人都有,黑人、白人、黄种人,不信天主的各种异教徒。 哥哥们不让露克蕾莎去奴隶市场,说那儿又脏又乱,不是一位小姐应该去的地方。切萨雷让胡安留下来陪着她,他则带着罗德里戈·兰索尔去了奴隶市场,买下了3个健康的男孩,两个健康的女孩,年龄从10岁到16岁不等。 露克蕾莎得到了她想要的仆人和奴隶,满意而归。 第7章 托斯卡纳松柏(7) 家里一下子多了14个孩子,顿时热闹起来。凡娜莎让孩子们全都脱光衣服,男孩女孩光溜溜的站在院子里,男仆用树枝挑着脱下来的脏衣服,扔进一只大铁桶里烧掉。这是为了防止孩子们带进来跳蚤臭虫之类的虫子。 接着另一个男仆将孩子们的头发全都剃光,这也是为了防止跳蚤。 之后又烧热水,让孩子们洗了澡。 男孩8人,女孩6人,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临时派女仆出去买衣服。欧洲在数百年前开始种植棉花,但产量不高,由于纺织技术的原因,棉产品的品种也不多,有钱人穿绫罗绸缎天鹅绒,平民大多穿亚麻和棉麻衣服。 为孩子们安排了房间,男孩两个房间,女孩一个房间。家里也没有这么多床,只能睡在地板上。 “你带回这么多孩子,准备怎么安排呢?”凡娜莎问。 “所有的人全都要学识字,找个老师教他们,还全都要学骑马、剑术,也要找个老师。”露克蕾莎说。 凡娜莎惊讶,“我以为女孩子将来要成为你的女仆。” “谁说女孩就只能当女仆呢?让其他的孩子也全都成为奴隶,罗德里戈,你帮我办理一下手续。” 罗德里戈·兰索尔点点头,“好。” “胡安,这几天你还去市场和教堂,挑选合适的孩子。第一批先挑选50个人,不分男女。” 胡安不解的问:“你要这么多孩子做什么?” “培养只忠于我的随从。” 三个波吉亚的男孩都惊呆了。 “怎么?”露克蕾莎反问:“你们没有随从吗?” 切萨雷、胡安都指着罗德里戈·兰索尔,“他。” 切萨雷补充,“罗德里戈和他的弟弟们。” “罗德里戈和他的弟弟们是我们的血亲,将来爸爸对他们肯定有其他的安排。而随从是你可以决定他的命运和生死的人,如果你要揍谁,他们会听从你的命令,坚决执行;如果你要杀谁,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 胡安惊异的看着她,“你说的对极了!” 切萨雷则看了看凡娜莎,“母亲——”是因为妹妹在阿德里亚娜家被人欺负了?有人手才有“力量”,这是很简单的真理。 凡娜莎也认为女儿被阿德里亚娜虐待了,想要虐待一个孩子不是只有肉体虐待,有的是办法折磨。她顿时心疼起来,决定要好好调教那些孩子,让他们成为露克蕾莎的左膀右臂、忠实有力的属下。 胡安对这件事的兴趣本来一般,但现在反而变得兴致勃勃,接下来的几天,按照他自己的想法,继续去奴隶市场买人;罗德里戈兰索尔则跑遍了罗马的大小教堂。他俩都认为露克蕾莎的考虑十分周到:孤儿和奴隶可以保证他们没有亲属的牵挂,可以全心效忠主人;选择年龄偏小的孩子,让他们从小跟随主人,培养忠诚。 他俩也都分别对自己的兄弟表示,露克蕾莎可能是太早熟、太聪明了一点。 切萨雷骄傲的说:“当然啦,你要看她是谁的孩子、谁的妹妹。她是父亲的孩子,肯定不会是个笨蛋。她是我们的妹妹,肯定不会是个笨蛋。” 胡安也万分赞同,“科伦纳家的那个笨蛋还说露克蕾莎摔傻了!我看他才是个傻子呢!” 切萨雷哼了一声,“科伦纳!” “我跟他打了一架,我赢了!”胡安特别骄傲的说。 切萨雷抱住弟弟的脖子,“对,就该这样!谁敢说我们波吉亚家的坏话,你就狠狠揍他!别担心,就算打死了对方也不算什么大事。” 胡安得到哥哥的表扬,心里可骄傲了。 * 切萨雷回了佩鲁贾,也让人在佩鲁贾的教堂寻找合适的孤儿,送回罗马。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陆续凑够了50人,找了两位老师,正式给孩子们开始上课。 露克蕾莎回了阿德里亚娜家,继续接受贵族淑女教育。 枢机主教爸爸常到阿德里亚娜家来,表面上看来是来看望女儿。露克蕾莎非常有趣味的看着便宜爸爸跟茱莉娅眉来眼去,阿德里亚娜作为一个精明的已婚女人,没有理由看不出来。 茱莉娅·法内塞长得很美,蜷曲的金发披散在脑后,饱满红润的脸庞,轻软菲薄的双唇,神情羞怯,性情温柔。她接受的是传统罗马贵族的家庭教育,以顺从男人为本职,以成为贤妻良母为追求。 阿德里亚娜作为婆婆、一个波吉亚,性格是极为强势的,茱莉娅还是个新嫁娘,已经从头到脚都处于婆婆的管辖之下。露克蕾莎的处境要稍微好一点但也很有限,阿德里亚娜以她“还是个孩子”为借口,也几乎从头到脚的约束着她。 阿德里亚娜要求儿媳妇和表妹每天早上7点起床,露克蕾莎从早餐开始学习餐桌礼仪,一言一行都被要求像个“贵族小姐”;上午学习音乐——弹奏琉特琴、宫廷舞蹈,下午学习语言、历史和贵族谱系常识。 要说阿德里亚娜怎么虐待她了,倒也没有,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亏待她,教她的东西,除了礼仪和宫廷舞蹈之外,她想学就学。 露克蕾莎原本以为她会借机她仪态不好,让她反复学习走路之类折腾她,没想到阿德里亚娜的重点根本不在仪态上面,只要求她“听话”。 露克蕾莎觉得学别的都没问题,绣花这种费事又费时的技能,完全用不着学。她故技重施,乱扔绣布,企图逃脱学习。 阿德里亚娜叫女仆捡起绣布,平静的说:“露克蕾莎,来,坐下。” 哼,谁怕谁呀? 露克蕾莎走过去,坐下来。 阿德里亚娜也坐下来,“怎么?你不想学绣花?” “我以后又用不着自己做衣服。” “是啊,你是一个波吉亚,当然用不着自己做衣服,可很多事情不是你用不着就可以不学的。” “我不想学,”露克蕾莎夸张的皱着小脸,“每次我拿起针就会扎到手,你看——”她伸出手,左手食指、中指都冒出了血珠,“好疼!” 阿德里亚娜蹙眉,“等你学会了当然就不会扎到手了。你父亲把你交给我,我就要按照他的要求好好教育你。” 第8章 “我不学。”露克蕾莎扭过脸。该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就要耍起来,反正她现在就是个货真价值的孩子。 阿德里亚娜不理她,“狄亚娜,带她去洗手。” * 茱莉娅偷偷过来,小声说:“你还是乖乖听话,学着绣花吧。要是真的不喜欢,可以随便绣几针。” 嗯?中世纪磨洋工? “能不学吗?你帮我跟阿德里亚娜说说。我真的很不喜欢绣花,太讨厌了。” 茱莉娅捂着嘴笑,“我知道,我知道。但阿德里亚娜不会听我的话。或许……你可以跟你父亲说说,请他特别准许你。” 茱莉娅比她大6岁,现在也就是个刚满15岁的少女,便宜爸爸都50多岁了,这可是妥妥的老牛吃嫩草。 一想到现在的贵族女孩十几岁就结婚了,真是可怕到她想立即昏过去。 她能改变茱莉娅的命运吗?或者改变便宜爸爸的主意?似乎不能,但也不妨一试。作为凡娜莎的孩子,父亲有了新情妇肯定会损害亲妈的利益,而且也会损害他们兄妹的利益:包养新情妇是一个很花钱的事儿,便宜爸爸的钱应该给他们兄妹,她不希望再有其他弟妹来分钱。 露克蕾莎的小脑袋里迅速转着念头:首先,要跟茱莉娅搞好关系,搞好关系总没错。 “爸爸会听我的话吗?”她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仰着脸问。 茱莉娅微笑,“枢机主教大人为人和善,又很爱你,肯定会答应你。” 这话她爱听,“我今天不想绣花,你能帮我跟阿德里亚娜请假吗?我头疼,手也疼。”她看着右手,唉,可惜,好不容易忍痛在手指头上扎的针眼已经愈合了,只剩下一点浅浅的红痕。 茱莉娅很犹豫,“我……” “我真可怜呀,爸爸好几天没来看我,也不许妈妈来看我,”露克蕾莎叹气,“我特别难受,每天晚上都想哭。茱莉娅,你也离开了妈妈,你想你的妈妈吗?” 第8章 托斯卡纳松柏(8) 这话惹哭了茱莉娅,她眼圈都红了,强忍着不掉下眼泪。 她低声说:“女孩子离开了妈妈,总是会难过的。” 露克蕾莎原本伪装忧郁,这下也伤感起来。要说她“成为”凡娜莎的女儿不到一年,没有那么深的母女感情,可要是有那么一个人无条件的对你好、爱你、心疼你、全心为了你着想,怎么也培养出一点感情来了。 唉,就是吧,这个时代女人不能做主,连自己的孩子也做不了主。 她恹恹不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鞋都没脱,倒在床上。 唉!唉! * 阿德里亚娜上来看她,见她精神不好,很是怀疑她又在想方设法逃课,但想想,还是不揭穿她,慷慨的放她休息一天。 露克蕾莎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一觉睡到中午。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很渴睡,似乎随时随地都能睡着。她两个月前刚满9岁,一直努力好好吃饭、天天锻炼,个子长高了一点,上个月里里外外全部做了新衣。 狄亚娜给她换了一身裙子,重新梳了头发,编了发辫,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下楼吃饭。 奥尔西诺·奥尔西尼不在家,只有三位女主人吃午餐。 奥尔西诺虽然是阿德里亚娜的继子,但却是这个家的继承人,阿德里亚娜管不了他。他是典型的中世纪男人,压根不关注妻子到底想要什么,白天通常不在家,不是呼朋唤友出去骑马,就是去妓院鬼混。 这个年代男人不分阶层贫富都不觉得去妓院是什么羞耻的事情,罗马城不到10万人,居然有6、7千失足妇女,比例高得惊人。妻子或是情妇都没有办法拦阻男人们去妓院,只好当做这事不存在。 露克蕾莎十分同情茱莉娅,毕竟这个时代哪个年轻女孩不是梦想着爱情呢?茱莉娅刚结婚便梦想破灭,这时候有一个很懂如何讨女人欢心又很有钱的男人出现,对她献殷勤、诱惑她,她又怎么可能拒绝呢?何况,她也根本无法拒绝。 这该死的封建时代!露克蕾莎再次决定自己一定不会落到这种地步。是,她是无法拒绝便宜爸爸为她安排的政治联姻,但“幸运”的是,她可以有选择余地,她不能直接拒绝,但要是可能的“未婚夫”有点什么公开的“难言之隐”,便宜爸爸肯定会慎重考虑的,对吧? 嘻嘻,她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真是个聪明人! * 阿德里亚娜家吃的相当不错,每天都有蜂蜜烤乳鸽、烤羊排、新鲜河鱼,各种时鲜蔬菜,各种应季水果,甜点有牛奶黄油打底的各种蛋糕和饼干,杏仁蛋白酥是最受欢迎的小饼干,每个厨娘都会做。 露克蕾莎有自己的厨娘,完全按照她的需求制作每日三餐,包括下午茶。罗马人最重要的一餐不是午餐而是晚餐,早餐就吃几片面包和冷肉,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午餐比较简单,也不在正午才吃午餐,而是下午2点左右;晚餐则晚到8点,要是有宴会,往往从8点一直延续到午夜。 露克蕾莎则按照后世现代人的饮食习惯,要求早餐丰富、午餐营养、晚餐丰盛,早餐要吃沙拉,但没有沙拉酱,厨娘在她的“指导”下,“发明”了柠檬汁蛋黄沙拉酱,配刚出炉的香软的小麦面包;各种海鱼河鱼都清蒸或是做成鱼汤,河虾的壳磨成粉,用来提鲜。 总之你要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完全可以在现有条件下获得尽可能好的物质享受。 这个时代白砂糖还是金贵的食物,穷人买不起白糖,更买不起大量使用白糖来制作的糖果,糖果的种类很多,但都是硬糖,果汁糖和坚果糖,最受欢迎的是杏仁糖和松子糖;使用天然食物染料,色彩鲜艳,形状也多种多样,但还没有棒棒糖。 这个商机别看小,从棒棒糖发明之后两百年一直广受欢迎,想来也会在15世纪的意大利大受欢迎。露克蕾莎在考虑如果她做个糖果公司会怎么样?小小糖果,大大商机,要知道玛氏公司的继承人可全都位于富豪榜前列,就知道这个产业是多么赚钱、并且续航力惊人。 15世纪基于商业模式和思维方式,压根就没有“企业”的概念,最接近企业的经济实体是意大利某些国家的支柱企业银行业,但美第奇银行也还是家族企业,“豪华者”洛伦佐太能花钱,美第奇家族的大家长直接影响企业的续航能力。 她也不是什么商业奇才,但她有一个将会成为教皇的父亲,她想要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道理。 她信心爆棚,已经做好了策划书,就等着切萨雷放暑假回家,来帮她完成第一步。毕竟一个刚9岁的孩子不可能拿着一堆金币出去买店铺吧? 唉,太难了! * 下午,露克蕾莎缠着茱莉娅带她出门,阿德里亚娜没有同意。茱莉娅是已婚女性,可也就是个只有15岁的少女,阿德里亚娜不可能放心她们两个孩子出门。不过她答应明天会带她们出门去市场,逛街可是每个女性都喜欢的户外活动,为此可以忍受罗马街道上的马粪和污水。 这个时代贵族女性不怎么出门逛街,也是因为市容不怎么样,主要街道还算光鲜,有清洁工维持,到了住宅区尤其是平民住宅区,那卫生环境可就糟透了!这也是为什么黑死病一直无法根除、来回肆虐的原因之一。 市场的街道也还算干净,店铺的主人都希望顾客能进来,道路可不能成为影响顾客决定的因素之一。 马粪是冷兵器时代城市常见垃圾,要是在乡下,乡民们会捡走马粪做农家肥,城市里的马粪也有人专门来收。罗马不能下雨,要是下雨天,路面上全是污水,马粪和下水道的生活污水、垃圾混合在一起,街道上根本没有地方下脚。 意大利的贵族女性人人都有至少一双雨天外出穿的高脚套鞋,用来套在鞋子外面,下面是一截极高的鞋跟,就是用来趟过污水,这是日后的高跟鞋的雏形。但要是出门后才下雨,没有高脚套鞋怎么办呢?这时候男仆就派上用场了。要是连男仆都没有,路边还有专门背太太小姐过马路的闲汉。 非常有时代特色。 * 罗德里戈·波吉亚晚餐之前过来了。 他给女儿又带了一个木头娃娃,他每次过来都打着看望女儿的名头,还每次都送她娃娃,显得十分的敷衍。 男人为了性的欲望真是不辞辛苦。 茱莉娅还是个天真少女,教养很好,面对比她年长40岁的教廷高级领导温顺谦恭。她知道罗德里戈为什么常来吗?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 晚餐桌上,其乐融融。 不得不说,便宜爸爸是个很有魅力的老男人,他很风趣,也很开朗、豪爽,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对子女和亲戚几乎有求必应,十分大方。阿德里亚娜得益于这位位高权重的表叔才保全了亡夫的财产,没有被其他的奥尔西尼抢走,因此对枢机主教表叔言听计从。 第9章 阿德里亚娜示意茱莉娅陪着罗德里戈说话,吃过晚餐便打发露克蕾莎上楼准备睡觉。露克蕾莎没兴趣看老牛与嫩草调情,乖乖上楼。 上了楼也没有立即睡觉,而是给切萨雷写信。 “我亲爱的哥哥: 我很想你,你也想我吗?爸爸今天又来了,又给了我一只娃娃。自从我到了阿德里亚娜家之后,我已经得到了几十只娃娃,必须专门给她们一间卧室。 我对爸爸说,要是他每次都给我跟娃娃的重量一样重的金币,我会更爱他。爸爸很高兴,于是每次还会另外给我一个装满了金币的钱袋。我爱爸爸,他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茱莉娅也很喜欢爸爸,她经常会得到珠宝,我担心他会把将来我们的珠宝全都送给茱莉娅。茱莉娅真可怜,奥尔西诺每天很晚才回家,他回家了茱莉娅就会哭,还会喊叫,我问茱莉娅是不是奥尔西诺打她了,可她又说不是。” 看了看,嗯,该说的都说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爸爸现在不让妈妈来看我,也不让我回家,从你上次回佩鲁贾之后,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妈妈。我也想妈妈了,你呢? 永远爱你的妹妹露克蕾莎。” 写完信,看了一遍,满意。叠成三叠,在一面写上收信人和寄件人。拿出火漆盒,用火漆勺在蜡烛上融开火漆,浇在信纸上,随后盖上波吉亚家族的家族徽章——本来她年龄太小,还没有到单独用徽章戒指的年龄,但她说要一个徽章戒指好给切萨雷写信,罗德里戈便给她做了一个专用的徽章戒指。 波吉亚家族的族徽以一只公牛为主,公牛脚底是一片绿色草坪,四周有绿叶环绕,枢机主教爸爸为露克蕾莎定制的专属徽章的四周围绕的是一圈百合花。 百合花象征纯洁。 第9章 托斯卡纳松柏(9) 这个时代通讯艰难,没有民用邮政系统,贵族家庭一般都有专门送信的随从,平民只能靠亲朋好友捎信。各个公国和领地有自己的行政公文传送系统,教廷也有自己的通讯系统。 露克蕾莎要往佩鲁贾寄信,便得用凡娜莎家里的仆人。第二天,狄亚娜将信送去凡娜莎家。 切萨雷很快回信,说下周7月初就能回罗马,到时候他会去请求父亲让她回家暂住,别的没说。 意大利的气候四季分明,是典型的地中海型气候带,夏季干燥炎热,冬季多雨而南北温度差距大,特别适合葡萄、无花果、橄榄等作物的种植,其他水果也多,很适合种植球根花卉。除了冬季之外,一年三季鲜花水果不断,物质方面算得上富足。 露克蕾莎很少有机会外出,更不可能去贫民窟,对这个时代的底层群众没有了解。狄亚娜家说是平民,可父母加起来年收入50金达克特,加上她和姐姐的收入各12金达克特,她家也就不能算是贫困家庭了。 她现在的心思全都放在家里的50个孩子身上,指望着几年之后这些孩子里能有几个她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胡安给她写信,说这些孩子大多不识字,只有教堂养大的那些孤儿才认识字,唯一看过的书是《圣经》。平民普遍不重视读书,要稍微有点社会地位的专业人士比如公证员这种,才会让家里的男孩子认字上学。 露克蕾莎得到的教育已经高于这个时代99%的人,狄亚娜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据说,仆人们普遍不认识字,这是为了不泄露主人的秘密。 她写信胡安,让他在男孩子里面挑选可用之才,等到秋天她就会选几个人作为她的仆人带到阿德里亚娜家,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她的仆人。她其实还没想好要仆人做什么,也不知道一个9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 几天后,切萨雷回到罗马,接回了露克蕾莎。 夏天到了,天气炎热,罗德里戈·波吉亚将凡娜莎和4个子女都送到罗马郊外的苏比亚科城堡避暑。苏比亚科城堡属于波吉亚家族已经有50年,露克蕾莎就出生在这座城堡,而不像她的兄弟们一样在罗马出生。 石头城堡内部干燥阴森,布置豪华,窗帘都是厚实细腻的天鹅绒,烛台和餐具都是成套的银制品,大厅的天花板下面吊着铁制的吊灯,成打的仆人忙里忙外。 孩子们的卧室都在三楼、四楼,兄弟们都让露克蕾莎先挑房间,她挑了最大的一间。 胡安嚷嚷起来,“你太霸道了!我也想要这间。” “不是你们都让我先挑的吗?反悔了?来不及啦!”露克蕾莎哈哈大笑。 “你真是被宠坏了!”胡安一把抱起她,“我看你需要挨揍!” 切萨雷赶紧过来,“你想干什么?” 胡安不忿,“我能对她干什么?顶多就是打打她的屁股。”他哇哇大叫着把露克蕾莎扔到床上,接着又跳上床,蹦了好几下。 切萨雷深恐胡安这个熊孩子踩到妹妹,忙过去拉起她。 露克蕾莎尖叫起来,“胡安!你这个混蛋!你弄脏了我的床!”女仆刚铺好床,用的全新的羽绒垫被、全新床单。 “快滚下来!”切萨雷严厉的说:“要蹦去你的房间蹦,接下来你可以挑选你的房间。” 胡安笑嘻嘻的跳下床,“那好吧,这个房间就给露克蕾莎,只要不是给你,我想我可以接受。” 他咋咋呼呼的跑了出去。 熊孩子! 露克蕾莎翻了个白眼:他其实主要是在跟哥哥切萨雷别苗头,只要这个最大最好的房间不是切萨雷的,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切萨雷喊来女仆重新换了床单。 “别害怕,他不敢打你,不然我一定会好好揍他一顿。”切萨雷这个大哥还真是挺靠谱的,“他就是样样都想要‘第一’,可他还不知道,不是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你不也是第一次离开家那么长时间吗?” 切萨雷先是一怔:“什么?噢!我明白了。确实,要离开家才能明白,不是我想得到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 他轻叹,“你也离开家了,你也能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就一定能得到什么的。来吧,去看看你的奴隶们。” 他带着露克蕾莎下楼,“我为你挑了几个表现突出的人选,按照你的要求,有男有女。我也为自己挑选了几个。” 这个哥哥果然是个聪明人,胡安就不知道为自己挑选几个。 “哥哥你先挑,你要挑聪明的、忠心的。哥哥,我要怎么才能让人对我保持忠诚呢?” 切萨雷只不过是个14岁的少年,却能将“如何绑定下属和仆人的忠诚”这个选题说的头头是道。 “首先,要让他们认识到你才是主人,他们唯一的主人。你能决定他们的命运和生命,对他们来说,你就是他们的神。”这个词有点亵渎了天主教徒唯一的真神——上帝。“要让他们畏惧你,该惩罚的时候就要惩罚他们。但又不能让他们恨你,他们要是完成任务,也要适当的奖励他们。” 露克蕾莎毫不犹豫的拍起了马屁,“哥哥好聪明呀!怎么懂得这么多!” 切萨雷莞尔一笑,“我的妹妹才是最聪明的。”自家的妹妹当然最可爱、最聪明啦! “我看到书上说有个马木留克王朝,就在埃及那儿,听说那里的士兵都很厉害,打仗很勇猛。” “你说的是马木留克苏丹国吧。”一旦接受了“我妹妹很聪明”的设定,切萨雷一点儿也不觉得她能知道马木留克苏丹国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你是想有自己的马木留克?” “马木留克”的本意是“奴隶”,后来专指“军事奴隶”,埃及国王萨拉丁将马木留克这一制度军事化,之后占领圣地耶路撒冷,建立了一个强大的王国。 露克蕾莎想着,好像告诉哥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她还是个孩子,孩子嘛,就是说什么都可以。“是啊,要是我有自己的马木留克,肯定没人敢欺负我。” 切萨雷侧目看了看她,“怎么?阿德里亚娜打你了吗?” “倒是没有。不过我看茱莉娅过得并不好,奥尔西诺白天都不在家,她也不能自己出门,必须要跟阿德里亚娜一起才能出门。哥哥,结婚有什么好处吗?要是女孩结婚了不能像在家里那样幸福,我看结婚也没有什么必要嘛。” 切萨雷沉吟,过了一会儿才说:“法内塞家族算不上什么有名的大家族,她的兄弟们不能为她做后盾,阿德里亚娜不会担心惹怒法内塞家的男人。而你,我亲爱的妹妹,你是一个波吉亚,除了父亲和我,没人敢约束你,不许你这样不许你那样。不过,你说的没错,你是需要有自己的马木留克。” 他也需要有自己的马木留克。 * 养奴隶是需要钱的,50个孩子说实话花不了多少钱,吃饭穿衣而已,雇佣教师也花不了多少钱,罗德里戈只当是哄女儿高兴,十分慷慨,大手一挥,支付了全部费用。但如果这个数字上升到500人,那可就是一笔不菲的费用了。 第10章 再说,凡娜莎的宅院可放不下500个奴隶。 到了城堡的中庭,露克蕾莎一个一个询问那些挑选出来的孩子,切萨雷则在一旁打量城堡:苏比亚科城堡当初建造的时候就是作为一个军事堡垒,除了门窗之外,全是石头建筑,装得下500人到1000人,再加上后勤人员,洗衣做饭,大厅主要用来吃饭,但也可以用来上课,识字与否不是必要,但如果想要这些马木留克成为军队中的中坚,最好还是认识一点字,不然连军令都看不懂,那可不行。 他又想起父亲对他的期待是进入教会,成为主教、大主教、枢机主教,将来登上圣彼得的宝座,头戴三重冕,光耀欧罗巴,他没有机会指挥军队作战;将来,胡安会成为甘迪亚公爵,领地中有其他中小贵族,胡安会指挥军队作战,会建功立业,沙场鏖战,名誉和荣耀都是胡安的,不是他这个哥哥的。 一想到这儿,他便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愤愤不平:凭什么?为什么! 露克蕾莎已经安排好了几个孩子,她也没有什么事情要人去做,于是让他们想想有什么好玩的,专业陪她玩。 一个人一生快乐的时间太短暂,她还是个孩子,正在人生最快乐的时间段,没有道理不尽量让自己高兴,切萨雷是哥哥,也已经到了操心未来的年龄,让他好好想想吧! 露克蕾莎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机智了! * 切萨雷需要操心的事儿可真不少。 他有效解读了露克蕾莎写给他的信里透露的信息,将之转告给凡娜莎,于是,凡娜莎跟罗德里戈大吵了一架。 罗德里戈自知理亏,为了安抚凡娜莎,只好答应了许多附加条件,将苏比亚科城堡给了切萨雷,将另一处位于比萨的城堡也给了切萨雷,几年后切萨雷将去比萨大学深造;又将兰索尔四兄弟居住的宅院给了胡安,等到胡安年满15岁之后,便可以搬过去居住;答应给露克蕾莎不少于20万达克特金币的嫁妆,并且未婚夫的人选需要露克蕾莎点头同意。 就连他不太喜欢的小儿子戈弗雷,也答应给他专门购置一座宅院,以备他将来结婚居住。 凡娜莎基本满意。 切萨雷并不满意,母亲这是自动退让出情妇的位置,但他也深知一个神职人员的情妇是不能要求太多的,父亲总会去找新情妇,这几年也不常来母亲家过夜,显然关系已经疏远;与其忍气吞声的默认了,还不如趁机给子女们要点好处。 没错,父亲的财产将来会给他们兄妹,但也不那么保险,因为天主教的神职人员死后财产都归教会,要是教会手快,先拿走了财产,他们兄妹就只能成为贫穷的波吉亚。再说,父亲的孩子可不止他们四兄妹,他们知道的就有佩德罗·路易吉以及两个姐姐,没准哪儿还有几个孩子呢! 至于妹妹没有得到不动产,只得到将来的20万达克特,切萨雷觉得母亲没有真正为露克蕾莎考虑。他决定将苏比亚科城堡转让给妹妹,这儿是妹妹的出生地,她肯定喜欢。 第10章 托斯卡纳松柏(10) 露克蕾莎也觉得兄弟们都得到了不动产,而她居然只有将来不知道能不能落到她手里的嫁妆,实在不公平。 20万达克特确实是一笔巨款,一般人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嫁妆,茱莉娅·法内塞只有区区3000金弗罗林的嫁妆,这也是阿德里亚娜对茱莉娅十分不满的主要原因。 真难呀!好像什么时代都一样,女人没有丰厚的嫁妆,在婆家往往会受气,不过这个时代男人还需要货真价实的提供资源给女人,很多时候是爵位和社会地位,所谓“低娶高嫁”,不分古今与国家。 不过切萨雷还真是个不错的哥哥呢,慷慨的将苏比亚科城堡转赠给她,还跟她商量,要将苏比亚科城堡用来购买更多的奴隶,建立一个属于他们兄妹的“训练基地”。这个主意立即得到了露克蕾莎的同意。 兄妹俩接下来便开始为了这笔不菲的资金而头疼。先要有钱,才能谈其他。至于是否能挑选到1000个人,那简直不是问题。奴隶的年龄也从14岁以下提高到18岁以下,不过当然还是更年轻一点的人选优先,这是为了从小培养他们的忠心。 “我有大概1000达克特,你呢?”露克蕾莎说。 “1000?”切萨雷失笑,摇摇头,“1000远远不够。” “那要多少?一开始也不需要那么多钱,因为不需要负担太多人。不过,我们这样买奴隶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不会。你看,一座城堡至少需要50个仆人,平时即使没人住在这儿,也要有至少10个人打理,管家、厨娘、车夫、园丁、男仆、女仆,父亲的所有宅院里所有的仆人加起来有200多人,不过很多宅院都租出去了。” 懂了,很多宅院不去住也得有人,不然就会变成流浪汉的住宅,要维持那么多房产也不是一笔小钱,所以租出去合情合理,还能赚钱。 罗德里戈·波吉亚也就是普通封建贵族思想,喜欢买房子做地主收房租,搞商业他不耐烦也不可能,做生意总是“低贱”的,就是办银行的美第奇家族,还总是被人嘲笑“低贱”呢。 露克蕾莎相当惊奇,但再想想,这就是封建社会的特色啊,要到资本主义社会,商人才能翻身做主人。 “第一批的50个人看起来还不错,我在佩鲁贾找到的那几个,等我再回佩鲁贾的时候会带走,希望他们能让我满意。至于我为你挑的这几个,你要留意他们的人品和忠诚,记住我的话,该奖赏的时候要奖赏,但不能一下子给的太多;该惩罚的时候也要惩罚,但不能让他们怀恨在心。” “这有点难哎。”露克蕾莎苦着脸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别担心,你给我写信,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办。”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妹妹有着世界上最美丽的金发,细长柔软,灿若阳光。 “如果……我想开个店铺,要怎么做?” 切萨雷也很惊奇,“开个店铺?为什么?你想买什么,吩咐管家一声就行了。” “你没弄懂,我是想卖东西,而不是买东西。” 切萨雷一脸困惑,“要知道,一位有身份的小姐不可能去开店铺做生意,你的仆人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你想要钱,是吗?” “对。” “你可以找父亲或是母亲要。” “找父母要多难呀!要几十个达克特没问题,但要的多了,他们总会问,‘你要钱干什么’,我要怎么回答呢?” 切萨雷想了一会儿,“这事交给我,我是哥哥,这本来就该是我来操心的事情。” “你能从哪儿弄钱呢?不也是找爸爸要吗?你也许能比我多要几百达克特,但再多就没有了。” 这个时代金币非常值钱,茱莉娅·法内塞的3000金弗罗林嫁妆足够狄亚娜一家用上50年,她家有8口人,要是按照1000人来计算,一年需要花费1万达克特,但实际上根本用不了1万,是因为1000人也需要时间才能凑够,不是一下子就得负担1000人的生活费。 “第一批是50人,第二批我准备先买下150人,这样就是200人。我有1000达克特,足够用上半年,这半年时间我应该会弄到更多的钱。你的钱你自己收好,我怎么会用你的钱呢?”这在切萨雷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他是大哥,怎么能用妹妹的钱?他想都没想过。 “那么也要有个训练的期限,就以半年为一期,半年后考试,通过考试的可以成为小队长,管理第三期的——马木留克。” 切萨雷笑了,“好,我懂了。这也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制定规则。” 嗐!跟一个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她才说了个开头,切萨雷马上就知道她在说什么。不亏是将来会让半个意大利瑟瑟发抖的狠角色呀! 她保住了自己的1000达克特的私房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她相信接受了这个时代最好的私人教育的切萨雷能够明白到,培养自己的亲信和忠诚部下、拥有自己的军队,才是制敌克胜的法宝,而不是相信什么借来的法兰西军队、花钱雇佣的瑞士雇佣军,法兰西军队只听从他们的国王,而没节操的雇佣军只看中钱。 * 凡娜莎催着罗德里戈将不动产的过户文件办好。罗德里戈得知切萨雷将苏比亚科城堡送给了露克蕾莎,大加赞赏,又私下给了切萨雷2000达克特的补偿,切萨雷都还没开口找老爸要钱呢,平白得了一笔巨款,一下子就解决了第二批马木留克的费用,心情愉快。 露克蕾莎在城堡玩的很高兴。她和戈弗雷只相差一岁,几个奴隶陪着他们玩儿,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用木剑木盾牌玩战争游戏,也玩捉迷藏和过家家,胡安有一次嘲笑戈弗雷也玩娃娃不是个“男人”,被切萨雷收拾了一顿。 胡安是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最主要的缺陷是没有同情心,他对奴隶们非常刻薄,会故意在地板上撒尿,然后命令奴隶们跪下来用自己的衣服擦干尿迹。 第11章 露克蕾莎听到女仆汇报,转脸就去跟母亲告状,凡娜莎严肃的批评了胡安。 “仆人是花钱雇佣的,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胡闹而耽误他们的工作,他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要维持一个家庭。奴隶更不能随便羞辱,他们是我花钱买下来的,只属于我。你可以不尊重一个下贱的奴隶的尊严,但你不能不尊重我花的那些达克特。” 胡安一脸不服,“他们是奴隶,我想杀了他们都可以!” “胡说!”凡娜莎头疼,“你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动不动就说要杀了谁,难道我责骂你了,你还会想要杀了我吗?” “我不会的,您是我的母亲。” “我想我该跟你的父亲谈谈,该给你换个老师。” 胡安不说话了。 结果,凡娜莎和罗德里戈谈了之后,罗德里戈决定将胡安也送去阿德里亚娜家,凡娜莎这次倒没有跟他吵架。 “我确实觉得已经无法继续教导你的弟弟,”凡娜莎神情无奈,“他从小就是个脾气暴躁的孩子,我再怎么教育他,也没法让他听我的。你父亲认为我没有学问,无法教导你们兄妹,他对你们的前途都已经有了安排,你们都要为了家族的荣耀而奉献。” “奉献?父亲不会这么说的。” 凡娜莎苦笑,“是啊,他不是这么说的,但绝对是这个意思。”她望着自己的长子,这个英俊的男孩,这半年母子见面极少,似乎他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天天喊上几十声“母亲”的男孩。这使得她十分伤感,这份伤感随着露克蕾莎的离家而愈发增强,到了现在,胡安也要离家,她已经无可奈何的接受了现实。 “胡安确实需要换个老师,他现在的老师只懂得上课,其他什么都不懂。再说,也该让阿德里亚娜尝尝胡安这个小怪兽的厉害。” “露克蕾莎在阿德里亚娜家里过的不怎么开心,胡安住过去,至少阿德里亚娜不再会有太多时间管束她。” 切萨雷莞尔一笑,“确实。她还小呢,用不着现在就什么都学。” “那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想要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高贵的丈夫,赫罗尼玛和伊莎贝拉的丈夫都不错,他也一定会为你的妹妹找一个很好的丈夫。” 切萨雷颇为不悦,“她还是个孩子!” “玛丽娅·恩里克斯·德·露娜公主可是8岁就跟佩德罗·路易吉订婚了。” 切萨雷蹙眉,“那我倒是庆幸露克蕾莎不是一位公主。” 凡娜莎幽幽长叹,“我的孩子,我生了五个孩子,最小的奥塔维奥已经死了。我每天都向上帝祈祷,希望你们兄妹四人能健健康康的长大、结婚、生孩子。你们是波吉亚,你们的父亲会为你们安排好一切,一直照顾你们、爱着你们,即使他已经不再爱我。” 切萨雷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你是我的长子,但你将会进入教会,我的财产中的绝大部分会留给你,现金的一半给你的妹妹,其他由胡安和戈弗雷平分。你的父亲一直不喜欢戈弗雷,是因为他认为戈弗雷不像他,不像一个波吉亚,是别的男人的孩子。” 切萨雷内心震惊: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父亲不喜欢戈弗雷的原因。“父亲……不会的,他只是很少见到戈弗雷。” 凡娜莎面露嘲讽,“奥塔维奥不是他的孩子,这他早就知道,你也知道。奥塔维奥出生之前,罗德里戈就已经很少来见我。他通常会在晚餐之后过来看看你们,待上两个小时,然后离开。” 切萨雷脸色阴沉,犹豫片刻,才问:“父亲……他有别的孩子吗?除了佩德罗和赫罗尼玛、伊莎贝拉之外。” 第11章 托斯卡纳松柏(11) “也许有,但我不知道。”凡娜莎惆怅的轻叹了一声。为了“掩人耳目”,她一直都是有丈夫的,不过丈夫们都很短命,奥塔维奥是第三任丈夫的孩子。至于戈弗雷,罗德里戈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好看,又太安静,所以一直不太喜欢他。 切萨雷哼了一声,“最好没有。” 他很小就知道父亲的宠爱至关重要。不管哪个家族都是,长子得到最多的财产,其他的孩子都得自谋出路勤劳致富,所以贵族家庭总是将儿子们安排到几个重要行业里。次子进入教会,圣职可以得到一笔稳定的收入,将来还有可能成为主教、大主教甚至成为教皇;三子和其他的小儿子、私生子进入军队,可以以军功得到自己的爵位,也会因战功得到不菲的收入。 但对于枢机主教的私生子来说,这一套延续家族的制度不一定会严格执行。就比如佩德罗哥哥死了,他现在是长子,可父亲仍然希望他进入教会;胡安跳过他,继承爵位。他当然会想,父亲是不是更喜欢胡安? 一想到这个,切萨雷就无法保持淡定了。 但这事不好跟母亲抱怨。 他只能跟聪明的妹妹说说这事。 “爸爸考虑的没错,胡安性子不好,他不可能像爸爸那样左右逢源,光是这几个大家族的枢机主教就够他瞧的,到时候可说不好会怎么样。”惹火了胡安,没准他会干脆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呢。 胡安有着恃宠生娇的孩子的通病,自大狂傲,毫无同情心,说好听点是个熊孩子,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个反社会小崽子。倒也不是不能纠正,实在的说,就是欠收拾,母亲已经管不了他,只有父亲能治得了他。 胡安跟哥哥年龄太接近,只相差一岁,于是一直对哥哥没有什么敬畏之心,还总觉得自己该是哥哥。 “你说的对,胡安的性子……”切萨雷蹙眉,“确实很糟糕,要是他成为教士,会毁了波吉亚家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爸爸肯定考虑了你和胡安的性情,这也不能说对你不公平,将来你肯定会继承瓦伦西亚和其他两个大教区,父亲现在一年光是圣职的收入就有5万达克特,那不比甘迪亚公爵一年2万多的收入高出一倍吗?” 切萨雷一笑,“那是以后才会有的。父亲身体健康,肯定能活到70岁,没准能活到80岁。” 露克蕾莎心中一动,“你希望爸爸健康长寿吗?” “当然了,父亲是波吉亚家族的大家长,没有他的庇护,我们不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 “你希望爸爸成为教皇吗?” 他又一笑,“我当然希望父亲能成为教皇,父亲肯定也想成为教皇,到时候谁也无法命令他,他会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每一位皇帝和国王都会跪在他脚下、亲吻他的脚背。” “爸爸当了教皇,我们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切萨雷沉吟,“我会成为大主教,你会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胡安会成为教皇卫队的队长。” “只有这些?” “你还想要什么?” “不知道。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们没事,但要是他很快就蒙主恩召了,会有很多人恨我们,对吧?” “对。我们是外国人,还是西班牙人,一定会有很多人恨我们。”父子一体,他躲不开。 “我就想着能天天过这样的生活,不用为了钱发愁,也不用担心没有新裙子。”露克蕾莎甜甜一笑,“哥哥,你觉得我想得太多了吗?” “是想的太多了,你还是个孩子,”切萨雷揉了揉她发顶,“你懂的未免太多、考虑的也未免太多了。我希望能保护你,让你一直快乐,不用为了明天有没有新裙子发愁。” “你上次说米兰公爵……斯福尔扎是怎么成为米兰公爵的?” “他跟前任米兰公爵的女儿结婚,以此为理由继承了米兰公爵的爵位。” “可米兰当时是共和国,他怎么能让米兰人同意他当上公爵的?” “用他的军队。”切萨雷不假思索的回答。 “所以还是要有军队,是吗?我听说法兰西国王就是因为有军队,当初才能在阿维尼翁建立了伪教廷。” 阿唯尼翁教皇是教廷历史上的耻辱,法兰西出生的教皇克莱芒特五世逃离罗马,居住在法兰西与米兰之间的小城阿唯尼翁,前后七任教皇都未踏足梵蒂冈,教廷用“阿唯尼翁之囚”来称呼这七位教皇。 老师教过这段历史,但重点在教廷本身的争端,以及之后造成的天主教会的大分裂,对其背后的军事力量只是草草带过。现在想想,确实,如果不是法兰西军队的强大实力,能够裹挟教皇出走,并同时带走了枢机主教团,教廷又怎么会甘愿屈居一个边陲小城? 切萨雷陷入了沉思。 露克蕾莎很满意今天的谈话。这个时代想要再出一个奥尔良的贞德不太容易,但要是能让哥哥明白过来自己掌握军事力量的重要性,别走冤枉路,那也能算得上是一桩“胜利”了。切萨雷有长子的自觉,一心要“更高、更强”,已经隐约有了将来要担起波吉亚家族的觉悟,但还是太天真,把一切期望都放在未来的教皇爸爸身上可不行。 * 露克蕾莎还跟切萨雷讨论了她的教育问题和婚约问题。 第12章 “婚约的事情不用担心,因为佩德罗哥哥还没结婚就病故了,所以父亲想要你跟一位西班牙贵族订婚,这是为了拉拢西班牙贵族,也为了让阿拉贡国王放心。” 露克蕾莎似懂非懂,“所以爸爸现在只会考虑西班牙家族对吗?” “对。早点订婚也没什么稀奇,要等到你15岁才会举行真正的结婚仪式。等你订了婚,你的未婚夫就会给你送礼物。” “你会去西班牙帮我看看我的未婚夫吗?我可不会嫁给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我会的。”切萨雷郑重的说:“他要是不怎么样,我可不会让他那么轻易的就娶到你。”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哥哥一定要最爱我,永远都爱我。以后谁要敢欺负我,你就好好收拾他!” “你永远都不需要担心这一点。”切萨雷自得的挺起了胸膛,“我们可是波吉亚!” 露克蕾莎笑嘻嘻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哥哥最好啦!” * 关于她的教育问题也很重要,露克蕾莎自己没法去跟父亲谈,就由切萨雷代表她来跟父亲谈。罗德里戈最终同意,要给胡安和露克蕾莎找几个老师,兄妹俩在一起上课,学习语言、历史、文学;军事方面除了古代军事战例和战役之外,露克蕾莎也将会跟胡安一样学习骑马和剑术、指挥艺术。也就是露克蕾莎将会接受贵族家庭的男孩教育,而不是只能学艺术欣赏、宫廷舞、绣花和礼仪。 露克蕾莎相当高兴,猛夸了切萨雷一通。 “这是你的父亲疼爱你、纵容你,要我看,没有哪家的小姐去学什么剑术和骑马的。”凡娜莎微笑着说:“不过,要我看,我的女儿就该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你用不着跟那些温室里的花朵一样,男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你是一个波吉亚,不管将来你的丈夫是谁,你都要成为家庭里的主宰者。” “母亲,我以为您会希望露克蕾莎能像一位真正的小姐。”胡安说。 “就像阿德里亚娜那样吗?”凡娜莎神情平静,“她又不是真正的波吉亚。看看她让你们的妹妹学什么:绣花、跳舞、弹琴、绘画。你们去看看真正的奥尔西尼家的女孩需不需要学弹琴和绘画。” 胡安懵懂,“为什么奥尔西尼家的女孩不需要学弹琴?” “她们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包括将来的丈夫。能为一位小姐寻求更好的丈夫的,是她们的姓,其次是财产。所以会不会弹琴不重要,能不能跳得好宫廷舞也不重要。” 露克蕾莎马上说:“我也觉得没必要学,我只需要懂得怎么欣赏就行了,对吧,切萨雷?” “你说的对。” 胡安这次倒没唱反调。自大狂傲的男孩反而不会认为自己的妹妹必须得跟别人家的女孩一样,他已经开始畅想妹妹跟他一起学骑马的情形了。 “我会让父亲给你买一匹你能骑得上去的小马,不过你得快一点学会骑马,你要是比我落后太多,我就得停下来等你,我可不想停下来或者跑得太慢。” “我会学的很快的,你先教教我。” 胡安为了能当老师得意的不行,满口答应。 戈弗雷怯生生的说:“哥哥,我也想学骑马。” 胡安便很嫌弃,“你还小!” “父亲也会给你买一匹属于你的小马,我跟父亲说过了,父亲已经答应了。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去买马。” 胡安忙说:“我也要去!” 露克蕾莎也说:“我也要去!” 兄妹四人叽叽喳喳,和谐友爱,虽说免不了拌嘴,可在凡娜莎眼里,这幅画面是多么美妙 第12章 托斯卡纳松柏(12) 次日,罗德里戈让随从带着孩子们去马贩子家看马。 马贩子热情洋溢的为他们介绍马匹的特点,公马健壮,母马温顺。随从佩罗托懂得怎么挑选马匹,没有理会只挑优点介绍的马贩子。 胡安嫌弃马棚里牲畜的臭味,站在马棚外面,捂着鼻子,嘟嘟囔囔:“臭死了!” 露克蕾莎也觉得马棚里很臭,为了她美美的新裙子,她决定站的远远的,等着马贩子将马牵出来。 一匹好的骑乘马要身姿矫健,皮毛光滑,没有疾病,骑乘马的价格高于拉车马,最劣等的马用来拉磨和耕田,好的骑乘马价值数十达克特,骑士用的战马更是价值上百达克特。 只是用来给小孩子练习骑马用不着太好的马,贵族家的男孩从4、5岁开始学习骑马,马贩子也常备有未成年小马和较矮的矮种马,切萨雷很快挑出了两匹小马:一匹鼻梁有一块黑斑的白色小母马是给露克蕾莎的,另一匹黑色小马是戈弗雷的。 露克蕾莎和戈弗雷都很满意,兄妹四人高兴而来,高兴而归。 * 有了新玩具,露克蕾莎每天就都想策马奔腾了。 胡安对教授妹妹骑马兴致高昂,露克蕾莎学的也很快。上次她从马上摔下来,吓坏全家,这次罗德里戈便要求胡安一定要小心,不可跑快,要循序渐进。 胡安夸下海口,“上次都是因为不是我来教你,你才会摔下马,为了这个,我狠狠的鞭打了一顿马夫。还有,你不能在没人带着你的时候自己偷偷骑马,只有父亲、切萨雷和我在场,你才能骑马。” 对于这种霸总式的宣布,露克蕾莎倒也不反对,毕竟自己的小命可值钱了。 “我会听话的,绝对不会再摔下去了。我在床上躺的太久,实在烦透了!”她举起左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 “你可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要是不听话,我准会狠狠揍你的屁股!”胡安张牙舞爪的吓唬她。 “我会听话的,快点,我们该出去跑跑了。”露克蕾莎已经顺利的骑上了马,不耐烦的踢了踢马肚。 胡安也想出去疯跑几圈,但看了看一旁的父亲,还是按捺住了,谨慎的说:“不行,今天只能在中庭里跑跑。” 马木留克中的一个男孩牵着马缰绳,马蹄得得。 “胡安,你以后想当将军吗?” “那当然!”骄傲的男孩骄傲的扬起脸,“我将来要成为亚历山大大帝那样的将军!” 嗨!男孩!果然都想着要建功立业呢!不过亚历山大大帝年纪轻轻就死于异国他乡,死后帝国分崩离析,部下们各自割据,自立为王,可不是什么好象征。 话说回来,凯撒死于谋杀,也不是什么好象征。 罗马,血腥之地。 * 在苏比亚科城堡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夏天。 罗德里戈很忙,周末更忙,不常过来,凡娜莎又十分纵容子女们,城堡成了四个孩子的天下。 切萨雷整天带着挑选出来的12个马木留克男孩,露克蕾莎有7个马木留克,俩兄妹都忙着巩固马木留克的忠心。胡安后知后觉,终于觉得他也该有自己的马木留克,于是嚷嚷着也挑了12个。 “唯血统论”在这个时代,不,是在任何时代都很有市场,所以贵族的私生子其实并不受歧视,是因为生父或生母血统高贵;只要能登上教皇宝座,一代之内,整个家族就能跃升顶级大贵族之列,又怎能不让人为之朝思暮想、殚精竭思? 波吉亚家族依靠加斯笃三世的余威和罗德里戈·波吉亚的巧妙周旋,如今成了罗马举足轻重的大家族。除了罗德里戈的子女之外,波吉亚家族还有很多表亲们,有几个已经是大主教,是罗德里戈的得力助手。 年轻一辈也不少,兰索尔家的四个男孩都由罗德里戈亲自过问教育和抚养,要将他们培养成家族下一代的可用之才。 当然,都是为了切萨雷和胡安培养的。 兰索尔四兄弟也来了苏比亚科城堡。 罗德里戈·兰索尔将来要继承家业,是重点培养对象,教养的不错,忠心而靠谱;次子乔凡尼比切萨雷大一岁,也在佩鲁贾大学学习法律,表兄弟同出同入,住在一起;三子安吉洛比露克蕾莎大2岁,从小就被舅舅和大哥教导,要当可爱表妹的护花使者,小男孩性子有点沉闷,但要是跟胡安比起来,那就是个完美的表哥了;至于最小的佩德罗·路易斯,他跟露克蕾莎同岁,只比她大十几天,露克蕾莎是4月18日的生日,他出生在4月1日。 9岁的男孩看上去就是个正经八百的小男孩。切萨雷对比了同岁的小表弟和妹妹,顿时十分嫌弃还是个真正的小屁孩的小表弟。 我的妹妹是全世界最好的妹妹!最聪明的妹妹! 切萨雷相当得意。 聪明的妹妹在一些事情上的想法像个大人,但说话做事还是个孩子,于是就更显得她与众不同,绝对不像那些大家族的女孩,个个都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没劲极了! 罗德里戈·兰索尔已经成年,他说到那些大家族的女孩——他将迎娶那些女孩中的一个——对她们品头论足,还对弟弟们说到妓院里的女人,切萨雷很不明白罗德里戈·兰索尔到底得意个什么劲!谁都知道那些女人又脏又臭!还有很多性病! 第13章 在城堡里的一天,凡娜莎带三个儿子和他们的表兄弟们去参观了一位专治“难言之隐”疾病的医生的医疗室,那里的几个病人可把男孩们吓坏了:他们的下半身烂得极为可怕,脸上也很可怕,还有一个可怜又可怕的家伙连鼻子都没有了! 病人都是男人,而且都得的是可怕的“法国病”,这种性病一直都有,每个男人都知道这种病,但也几乎每个男人都没把这种病当回事,不然罗马怎么会有多达6、7千的失足妇女! 凡娜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带他们去,带他们回来。 * 露克蕾莎假装不知道为什么兄弟们和表兄弟们离开城堡大半天。嗐!要是能让兄弟们了解一下性病有多可怕,那可是大大的功劳!虽然吧,男人总是管不住下半身,不能报以太大的希望,但做母亲的应该不愿意见到儿子们一身烂疮吧? 她也就是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假装“无意”说到罗德里戈哥哥提到了“妓院”,妓院是什么地方啊?怎么罗德里戈哥哥笑得贱兮兮的? 凡娜莎当时就说,罗德里戈·兰索尔是个混蛋,要她当他说话是放屁。 嘻嘻,表哥背锅,天经地义。 凡娜莎应该不会直接质问罗德里戈·兰索尔,就算质问了,罗德里戈·兰索尔也一定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这些鬼话。 * 回到罗马之后,胡安搬去阿德里亚娜家,凡娜莎身边只留下小儿子戈弗雷。 几个月后,不出意外的,在付出了一些代价之后,枢机主教爸爸“得到了”茱莉娅·法内塞这个美丽的新情妇。 露克蕾莎及时的给切萨雷写信,然后由切萨雷来告诉母亲。凡娜莎不愧是得到了罗德里戈·波吉亚20年的爱情的女人,很技巧的得到了一笔不菲的退休金,潇洒放手。 枢机主教是很有钱,但要弄到手才算“钱”,这个道理凡娜莎比她明白,也毫不手软。 切萨雷为此专门回家一趟,将母亲得到的退休金送去佛罗伦萨,存在美第奇银行里。 既然哥哥去了佛罗伦萨,露克蕾莎便写信请他打听一下桑德罗·波提切利和列奥纳多·达·芬奇。 波提切利45岁,仍然是美第奇家族的专属大画师。 列奥纳多·达·芬奇38岁,不在佛罗伦萨,而在米兰。 至于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还是个学徒;拉斐尔·桑西?没人知道他是谁。 嗐,这也没什么。等到将来枢机主教爸爸成了教皇爸爸,一纸教皇令,波提切利和列奥纳多都得跑到罗马来。 实际上,波提切利已经来过罗马了,西斯廷教堂壁画的一部分就是波提切利的作品。不得不说,教廷对于艺术家们还真是待遇从优,教皇们也都喜欢在自己任上为梵蒂冈增加一点艺术气息——太短命的教皇除外。 1490年的圣诞节又到了。 圣诞节期间,教皇要主持圣诞节仪式和布道,罗德里戈很忙,圣诞前夜、圣诞当天都没有时间见见新情妇和孩子们。 胡安这个熊孩子,很好的领会到了自己的长处和作用,在阿德里亚娜家可算让这个表姐尝到了苦头:毕竟要是他太调皮,凡娜莎这个母亲还能收拾他,可她这个表姐却打不得骂不得,十分难做。 胡安只有上课的时候能安分一点,一旦下了课便皮到上天,吃要吃最好的,穿要穿最流行的,玩要全家仆人都动员起来,总之赶鸡撵狗,样样不落。12、3岁的男孩又是最精力充沛的年纪,阿德里亚娜感觉少活十年,几个月的时间已经令她吃不消。 刚到12月,切萨雷便从佩鲁贾回了罗马,接回弟弟妹妹。 第13章 托斯卡纳松柏(13) 这个时代人们并不将圣诞节和圣诞前夜看成全家欢聚的日子,不像21世纪已经成为一个过度商业化的节日,圣诞气氛不浓郁,没有槲寄生,也没有枞树,没有圣诞大餐。 圣诞前夜,凡娜莎和子女们在一起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孩子们都很好,胡安也没那么调皮,没有欺负戈弗雷,没有跟切萨雷别苗头。 圣诞节当天,上午,四兄妹和兰索尔四兄弟一起去了圣彼得大教堂,参加圣诞节的专场弥撒和祈福仪式。教皇只要没有病倒躺在床上起不来,都一定要主持圣诞弥撒。 大教堂能同时容纳4、5万人,今天座无虚席,人头济济,一位枢机主教向教众们展示了“圣维罗妮卡手帕”,传说这块手帕曾经在各各他借给身背十字架的耶稣擦汗,于是手帕上留下了耶稣的面容。作为梵蒂冈教廷最重要的圣物之一,每逢重大节日,圣彼得大教堂总会向公众展示“圣维罗妮卡手帕”,教众们莫不顶礼膜拜,感动至极。 露克蕾莎看过圣维罗妮卡手帕之后,对天主教的圣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翻找了教廷图书馆的很多书籍,以至于凡娜莎一度担心她会想要出家当修女。 天主教的圣物种类相当多,从重量级的金约柜,到当初必定存在但现在下落不明的圣杯、圣十字架(因为仿品太多,又称为“真十字架”)、圣袍、圣荆棘冠、圣钉、朗基努斯长枪、圣裹尸布,以及耶稣出生之后因犹太人习俗进行割礼之后留下的圣包皮等等。现在除了圣维罗妮卡手帕由梵蒂冈教廷保存之外,其他圣物全都遗失了。 除了金约柜、圣杯之外,其他“圣物”广布欧洲各国,光是意大利境内就有几十家教堂号称收藏有“唯一真正的圣物”,从十字架碎片到圣包皮碎片,无所不有,无所不包。历任教皇的态度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究其原因,是因为教堂的收入也要上缴一部分给教廷,教廷国库就等于是教皇的钱包。 很有意思。 这个时代的平民因为受教育程度不高,可以说是“愚民”,统治阶级用宗教来洗脑群众,圣物的存在是一种象征,能让群众在苦逼的生活中找到一点精神寄托。 继续研究下去,这个时代平民生活困苦,能像狄亚娜家那样做到解决温饱已经算是不错,生病就医不贵,是因为说不定一场感冒就死了,根本来不及拖垮家庭,但要是家庭里赚钱的主力男人死了,这个家就基本完了。 所以想想,她想做个糖果帝国的梦想实际很难实现,是因为平民手里没有什么闲钱,糖果不是生活必需品,要到平民兜里有钱了,才能有闲钱买零食。这也是为什么有钱人家和大贵族家里有什么庆祝仪式,平民们不分男女老幼都会蜂拥而至,争抢糖果。 唉,可怜!可怜! * 圣诞节之后,切萨雷从父亲那儿弄来了斯福尔扎家族的档案。 首先是米兰公爵。现任米兰公爵是那位娶了上一代米兰公爵的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的孙子,人称“小公爵”的吉安·加来亚佐·斯福尔扎,而米兰公国的实际掌权人是小公爵的叔叔,弗朗切斯科的次子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卢多维科因为皮肤黝黑而被人称为“摩尔人”。目前列奥纳多·达·芬奇正在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效力。 斯福尔扎档案附带达·芬奇档案,内容不太详细,看起来情报人员不太重视这位艺术家。 露克蕾莎先看完了卢多维科的档案,随后看完了列奥纳多的档案,发现这位后世大名鼎鼎的“全能人”在米兰公爵的宫廷里居然是个——舞台制作人? 这不能够呀! 她诧异之极,“列奥纳多绝不只是一个舞台制作人,他难道没有什么更好的事情要做吗?” 切萨雷不明白她在说什么,拿过列奥纳多的档案翻看,“他本来就是一个工匠、一个乐师,他还能做什么?” “他应该是一个艺术家、一个工程师!能找一些他的笔记或是别的什么来看看吗?”露克蕾莎有点失望,“我原本以为他会是一个受人追捧的工程师、画家、科学家。” “这里不是写了吗?他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育,从来没有上过拉丁语学校,他的拉丁语很糟糕!”切萨雷面露不屑,“他的出身还算不错,虽然是个私生子——可他的父亲应该有足够的钱送他去学校。你怎么知道他的?” 切萨雷有些怀疑:妹妹不应该知道这么一个外乡人,她应该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我听人说,他的画作风格很特别,画的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画完的成品少得可怜,所以他在佛罗伦萨没赚到什么钱。” 切萨雷懂了,“你想要他来给你画肖像?” 露克蕾莎很镇定的说:“当然了!我会把他关在圣天使堡,不画完不许出来。” 这个想法逗笑了切萨雷,他大笑起来,“说得好呀!好吧,等我有机会去米兰,会把他带回来给你画肖像。” 露克蕾莎连忙说:“给他开一个好价格,价格要高到他无法拒绝。” 这不是问题,切萨雷拍着胸口答应了。 * 斯福尔扎家族人口众多,弗朗切斯科的父亲老斯福尔扎前后娶了三位妻子,另外有若干情人,他有十几个孩子,弗朗切斯科是他的私生子之一——以私生子的出生成为高阶贵族,在这个时代并不算罕见,也再次验证贵族的私生子不受歧视。 第14章 露克蕾莎略过斯福尔扎家的女儿,略过年龄超过30岁的男人,略过已婚男人,略过教士,符合将来可能的丈夫的人选不超过三个人。很好,这下子简单了,她记下这三个斯福尔扎的名字。 * 过了新年,罗德里戈宣布,已经为露克蕾莎挑选好了丈夫,是西班牙瓦伦西亚的奥利瓦伯爵之子,罗德里戈没有亲自回老家瓦伦西亚,而是派遣了一位代理人,商谈婚约的具体条款。婚约中规定了露克蕾莎的嫁妆是3万1千达克特,其中1万1千达克特来自大哥佩德罗·路易吉的遗赠,8千达克特是切萨雷和胡安两个亲哥哥的馈赠(不知道这笔钱到底谁来出),另外1万2千是父亲罗德里戈给的。 婚约还规定,订婚一年之后,新娘的父亲将送露克蕾莎去瓦伦西亚完婚。 露克蕾莎并没有拒绝这份婚约,只是又在父亲面前表演了一番,哭哭啼啼的说要是嫁去西班牙,可能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父亲。惹得罗德里戈伤感无比,抱着女儿痛哭了一番。 当然,最后不免还是要掏出金币来哄女儿。 婚约是2月份签订的,结果到了3月,瓦伦西亚的代理人写信到罗马,说又有一家更合适的贵族前来求婚,于是罗德里戈火速取消婚约,为露克蕾莎重新订了一份新的婚约,阿弗萨伯爵之子唐·加斯帕罗成了露克蕾莎的新未婚夫。 露克蕾莎仍然温顺的同意了婚约,再表演了一次,又得到一笔达克特金币。 * “亲爱的哥哥: 最近好吗?上学忙吗?生活幸福吗? 最近老师在教我剑术了,胡安已经学了好几年,他不愿意总跟我练习剑术,不过,我的马木留克可以陪我练习。拉斐尔和乌列尔的剑术都学的很快,他们比我有更多的时间用在练习上。 唉!要说我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就是订婚之后,阿德里亚娜急着想要我学会那些新娘应该懂的东西,可我并不想学。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去瓦伦西亚了,可我还从来没有去过瓦伦西亚呢! 一想到要跟父亲、跟你分别,将来很可能再也不能见面,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我无法拒绝父亲的安排,父亲说这都是为了我好,他取消了与奥利瓦伯爵之子的婚约,是觉得这位伯爵之子长得不好看。听说唐·加斯帕罗长得很英俊,父亲已经写信要求阿弗萨伯爵将我的未婚夫的肖像送来罗马,到时候也会将我的画像送去瓦伦西亚。 所以父亲现在请了平图里乔来给我画肖像,我想要他多画几张。你想要我的画像吗?要是你6月或是7月回来,也请平图里乔为你画一幅肖像,你觉得好吗? 请快一点写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能回罗马。我很想你,最好你先揍一顿胡安,他实在不像话!他前天差点强暴了安吉拉,我很生气,但我打不过他。亲爱的哥哥,你必须让他记住,不许他破坏我的财产。 先这样吧。 亲亲你,爱你的妹妹,l。” 唉!胡安这个熊孩子,还不到14岁,就已经是个小混蛋了。这几个月他们都住在阿德里亚娜家,她倒是想尽量搞好兄妹关系,企图潜移默化这个反社会人格的哥哥,但似乎收效甚微。 想想将来胡安不知道会死在谁手里,她其实很是忧虑。一个大家族里每一个成员都是珍贵的,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想要过得好其实不容易,平民有平民的烦恼,贵族有贵族的烦恼,就比如她现在才刚满11岁,已经订婚两次。父亲是为她考虑,对方的家世、相貌、人品都在考虑范围内,所以有了性格更好、更有钱的求婚者,父亲马上就给她换了一个未婚夫;但总的来说,父亲是为了家族的将来考虑。 同样是伯爵,阿弗萨伯爵的领地要更大一点,财富也更多一点,跟阿拉贡王室的关系也更亲近一点。 佩德罗哥哥已经死了,家里的男孩能算得上重点培养的,只有切萨雷和胡安,兄弟齐心会比较好,更符合家族利益。枢机主教爸爸会成为教皇,而教皇爸爸是会死的,到时候她可不想只是一个可怜的前任教皇之女。 唉,胡安! 贵族压根不把奴隶当人看,就连平民的性命和人权也不放在他们心上,“男爵以上才是人”一直是封建社会的基本准则。胡安自己挑的都是男性马木留克,而她挑的有男有女,都用天使之名命名,安吉拉是她最信任的女奴,结果胡安这个小王八蛋—— 她悻悻又愤懑,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切萨雷能收拾一下胡安。 唉!此时她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无助。 * 切萨雷很快回信给她。 “亲爱的妹妹: 别担心胡安,等我回去会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明白自己的责任,他该做一个好哥哥,而不是一个混蛋、一个杂种(bastardo)。 …… …… 至于你,我的好妹妹,让我告诉你,你应该自己动手揍他一顿,这样他就知道你的厉害,不敢再祸害你的女奴。你的奴隶是你的财产,他没有权利损害你的财产的价值。 我派人给你送去了一筐苹果,你一定喜欢吃。 永远爱你的哥哥,c。” 第14章 托斯卡纳松柏(14) 苹果很好吃,甜又脆,水分十足,咬一口,汁水四溅。 阿德里亚娜嗔怪她像个穷人家的孩子那样直接拿着啃,要女仆将苹果切成小块,配上沙拉酱,再加上葡萄、无花果,就是一碗美味的水果沙拉。 胡安没有为此闹脾气,反倒是第二天便给她买了一筐无花果。 说起来胡安这个熊孩子作为一个哥哥还不错,但有时候也确实不做人,有着这个时代贵族少爷的本质,不拿别人当人看,就是对着其他罗马大家族的子弟也相当狂傲,动辄把“我爸是副秘书长”放在嘴边。 不过他也不是蠢货,惹不起的人他才不会惹,该低头的时候也懂低头,他不会对现任教皇家族的孩子大放厥词,很懂“看人下菜碟”的艺术。 再说了,他还是个孩子,要是可以挽救一下,她这个妹妹还是愿意挽救一下这个哥哥的。 对于切萨雷提出来的,要她自己收拾胡安,她认真的想了好久:没错,切萨雷也很懂如何驾驭别人,她想借大哥的手收拾胡安,是不想胡安记恨她;但再想想,她是妹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就该是能横着走的!胡安就不该招惹她的女奴,他必须懂得“尊重”别人。 但再想想,实际胡安的所作所为在这个时代根本不算什么,贵族就是有权“占有”仆人和奴隶的身体,她才是跟这个社会的规则格格不入的人。要说你生活在这样不拿人当人看的时代,却没有留意到特权阶级到底有多么无情无耻,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别人她管不了,社会规则她也暂时无法改变,但不像话的哥哥还是可以想揍就揍的。别看胡安有12个奴隶男孩,他压根没有花心思维护奴隶们的忠心,所以实际上胡安在阿德里亚娜家根本没有力量,就是个小破孩。就算她揍了他,他也不敢告诉父母——这小子骄傲得很,肯定不会自己承认被妹妹揍了一顿。 嘿嘿,好呀! 说干就干。 露克蕾莎马上开始行动,做好准备,在中庭备好了满满一桌的甜点和水果,吩咐仆人去请胡安。 胡安欣然应邀而来。 “妹妹,怎么今天有兴致邀请我?这是为我准备的宴会吗?”他倒是臭美的很。 “是呀,阿德里亚娜这几天在教我怎么准备一场宴会。”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说:“来,坐下。” 长桌旁只摆放了两张高背椅,兄妹俩分别坐了一张椅子,肩并肩,紧紧挨着。 还未到黄昏,该是点心时间,他们的课程安排是上午文化课,下午体能课——骑马和剑术,只是露克蕾莎订后不得不减少了户外课程,转而学习如何管理一个贵族家庭。 胡安饿了,坐下来便开吃。“妹妹,要我说,你只需要找两个好管家就行了。你看阿德里亚娜,她只需要知道客人们的喜好,至于安排工作,是管家的事情。还有仆人,你需要自己的仆人。” “你说的对。”露克蕾莎连连点头,“我很害怕,明年这个时候我就要去瓦伦西亚了,可我都没见过我的未婚夫,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比我大5岁,那就跟切萨雷一样大。你说,他要是对我不好怎么办?” 她忧愁的皱起小眉毛,“瓦伦西亚!天哪!感觉像是在地球的另一边!哥哥,我害怕极了!” 胡安脸色一暗,“我想他不会的。父亲应该会让我送你去瓦伦西亚,我会警告你的未婚夫,不许他欺负你。我也该见见我的未婚妻了,你听说了吗?父亲准备让我娶佩德罗哥哥的未婚妻,玛丽娅·恩里克斯·德·露娜公主。” 这她倒没听说过。“玛丽娅公主跟你差不多大,听说她很美,小时候就是个美丽的小公主。” 胡安得意洋洋,“是啊,而且她还是个公主呢!” 第15章 “你喜欢玛丽娅公主吗?” “还算喜欢吧,希望她的性情能像你一样可爱。”胡安完全忘了前几天才惹妹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笑嘻嘻的亲了亲她脸颊。“虽然她跟佩德罗·路易吉订过婚,但她是个真正的公主,从身份上来说,她还算跟我般配。” 听听!这话说的! 论身份,玛丽娅·恩里克斯·德·露娜是卡斯蒂利亚王室的旁系公主,而且是婚生女,是罗德里戈·波吉亚能为私生子佩德罗·路易吉找到的身份最高的妻子。这个时代欧洲虽然不歧视私生子,但私生子想要娶到婚生的王室公主非常难,哪怕是旁系公主也是稀少的。按照这个时代贵族女孩早婚的习俗,玛丽娅公主会在14、5岁结婚,只是可惜,佩德罗哥哥非常不幸,没等到结婚就死了。 罗德里戈肯定不能放弃这么一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于是跟玛丽娅公主的父母商议,将未婚夫换成下一任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玛丽娅公主的父母也考虑到王室公主稀少,但公爵也同样稀少,何况波吉亚在罗马教廷举足轻重,不能放弃;甘迪亚公爵仍然是波吉亚家族的爵位,玛丽娅公主婚后仍然是公爵夫人,只是换了一个丈夫,还是个年轻丈夫,没什么不好,甚至还是太好了。 于是婚约换了男方人选,仍然维持。 玛丽娅公主1474年出生,比1476年出生的胡安大2岁,这在贵族之家也不少见,胡安也没有拒绝,应该是玛丽娅公主的画像起了作用,画像上的玛丽娅·德·露娜是一位黑发少女,有着圆润秀美的脸庞,端庄秀雅。 男人都看中外貌,胡安这个还不到15岁的男孩也不例外。 兄妹俩说说话吃吃水果甜点,女仆来添了几次果汁,胡安要喝葡萄酒,让女仆去酒窖拿酒。 露克蕾莎对在一旁伺候的安吉拉和拉斐尔使了个眼色。 很快,周围的仆人都被悄悄打发走了,只留下属于露克蕾莎的奴隶们。 胡安正眉飞色舞的说着跟其他家族的男孩子比骑术,还打了赌呢,他赢了一匹马一条斗篷一把长剑两个奴隶,大获全胜,得意非凡。 正说得兴高采烈,冷不防有人从背后扳着椅子的靠背,狠狠一下,连人带椅子掀翻在地。 胡安猝不及防,给摔在地上——幸而是草地——摔得背后到胸口都是一痛。他压根没反应过来,只顾着捂着胸口呼痛。 紧接着,有人跨坐在他肚子上,重重一坐,压得他放了个屁。 露克蕾莎两手握拳,左右开弓,猛捶胡安胸口。她年纪还小,刚满11岁,力气有限,所以铆足了劲儿使劲捶他,咬着牙捶了2、30拳,捶得他哇哇大叫。 “你为什么打我?”胡安被捶懵了,想要推开她,结果双臂双腿都被人按住,他只能大喊着问她。 “就打你!就打你!”露克蕾莎累得气喘吁吁,“谁叫你不知道尊重我?!我是你的妹妹,我的女奴你不能动,我的所有的奴隶你都既不能打,也不能、也不能睡!懂不懂?” “那就是个该死的女奴!我就算杀了她,也不会受到惩罚!”胡安气得大吼,“你是觉得你的女奴比我这个哥哥还值钱吗?” 他气得口不择言。 “不是金钱的问题,是你没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我不允许,你懂了吗?回答我!” “你瞎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一直很爱你。”胡安委屈得要哭了,“不就是个该死的蠢女奴吗?我答应你以后不动你的女奴还不行吗?” 露克蕾莎见好就收,停下来,“那你以后还爱我吗?” “当然爱你。我们是血脉,你是跟我最亲近的女人,除了母亲之外。”胡安眼泪汪汪,“你这个臭小孩,居然敢打哥哥。” 露克蕾莎瞪他,“我的奴隶是我的财产,我的财产你不能损坏,懂了吗?” 他不太情愿,“懂了。” “你的奴隶你也不能随便喊打喊杀的,懂不懂?要是不懂,去问问切萨雷哥哥。” 胡安一撇嘴,小声嘀咕,“才不要问切萨雷。好啦,你打也打过了,能让我起来了吗?” 露克蕾莎觉得自己也打累了,还是放过他吧。于是笑眯眯的点点头,“那你不能报复我打了你。” “我向上帝发誓,绝不报复你。” “你不会告诉爸爸吧?” 胡安脸红了,“不会!绝不!” 露克蕾莎站起来,“那你还是我的好哥哥。哥哥,你有钱吗?给我100金币。” 胡安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你打了我一顿,还要我给你金币?好好好,我给,我给。等下你让狄亚娜去我房间拿。” 露克蕾莎笑盈盈的,“哥哥,你最好啦!” “比切萨雷还好吗?” 她认真的想了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比切萨雷只差了这么一点点。” 胡安不太服气,但想想,还是很识时务的没有反驳。 胸口很疼!妹妹的小拳头还真有劲!被妹妹揍了一顿,但并没有觉得是什么羞辱,还很高兴——妹妹将来结婚了一定不会被丈夫欺负! 一想到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将来要远嫁到西班牙老家,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将来他们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唉!唉!唉 第15章 托斯卡纳松柏(15) 家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女主人阿德里亚娜,晚餐的时候她仔细观察,胡安好像乖巧多了,没那么混蛋。于是她决定当这事不存在,也不准备由她来告诉罗德里戈,不然熊孩子要是知道是她说的,又得跟她发脾气。 奥尔西诺虽然不是她亲生孩子,可也是从小带大的,她自觉将继子教育的不错,奥尔西诺对妻子被罗德里戈·波吉亚占有了也没怎么反抗,当然她也为继子尽量争取了更好的条件。与其为了一件无法反抗的事情纠结,还不如将利益最大化。 阿德里亚娜的良心一点也不会痛。 罗德里戈是经茱莉娅的口知道了这事,也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这就是兄妹之间的打打闹闹,露克蕾莎有多大的力气呢?但他不知道起因,只是担心胡安会记恨妹妹揍了他,丢了他的面子。 露克蕾莎得意的写信将此事告诉了大哥,切萨雷收到信后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要等他返回罗马之后,露克蕾莎才敢对胡安动手。 他心里是很欣慰的,至少妹妹有胆子动手,揍完了还能不让胡安有心思报复回去,实在可喜可贺。胡安这个小混蛋还算不错,没有跟妹妹还手。 他即将年满16岁,按照父亲为他制订的学习计划,他结束了佩鲁贾大学的学习,秋天将到比萨大学继续进修法律。 他吩咐仆人们收拾行李,在佩鲁贾住了两年,不知不觉多了很多东西,光是衣物就装满了一辆牛车。他要先将行李运回去,接着轻装上阵,朝发夕至,一天就能回到罗马。 他归心似箭,急切盼望回家,回到母亲身边,回到妹妹身边。 * 罗马的露克蕾莎也在收拾行李,准备回母亲家。 “妹妹,来让我验收一下你的剑术。”胡安刚结束了剑术课,一身臭汗跑上楼。 “不行,我最近没有练习剑术。阿德里亚娜总是说我是个女孩,不该学剑术,那是男孩子才需要学习的。” 胡安这熊孩子正在叛逆中二期,就是你说什么他都要反对,果然,他嚷嚷起来,“阿德里亚娜懂个屁!” 露克蕾莎哈哈大笑,“对啊,你说的对。我讨厌学习做新娘的那一套,没劲,没劲极了!我可是一个波吉亚!” 胡安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是啊,只要你不是嫁去奥尔西尼家族——”他轻蔑的朝地板上吐了一口唾沫,“没人敢说你不是个好新娘、好女人。” “就是!安吉拉,拿我的短剑来。” 兄妹俩下楼去了专门练习剑术的房间,对练了半个多小时。胡安的剑术自然比她高明很多,他学了将近10年,练习时间也比她多得多,露克蕾莎不过才摸到皮毛而已。 她记性好,身手灵活敏捷,除了练习实在太少之外,对出手的时机和剑术技巧的掌握都达到了“优秀”,缺乏的只是更多的练习。 “你该让你的那几个马木留克多多陪你练习,我看有几个学习的特别好,几乎整天都在练习。还有安吉拉,她很不错。” “那当然!她将来会是我的女将军!杀呀!”露克蕾莎挥舞着短剑。 安吉拉是最出色的女性马木留克,露克蕾莎坚持要求所有马木留克不分男女,全都学习文化课和军事课,如今已经进行到第三批。第一批50人已经结业,第二批150人和第三批的300人如今都在苏比亚科城堡进行封闭式军事化训练。 波吉亚家族陆续买了500名奴隶,这事瞒不住其他枢机主教的家族,罗德里戈不公开的宣称是为露克蕾莎准备的嫁妆,勉强算是糊弄过去了。 贵族女儿出嫁,嫁妆不仅只有现金,而是从娘家带去夫家的一针一线都要算成“嫁妆”,从新娘所穿的衣服到珠宝、家具、仆人、奴隶,鸡贼的女方会尽量少给现金,但往往会被人嘲笑“小气”,而夫家当然想要尽量避免这种鸡贼的做法。 第16章 所以一份婚约的签订耗时良久,双方都要就嫁妆和聘礼来回拉锯。露克蕾莎的婚约明确规定了现金3万1千达克特,其余物品总价若干,不低于3万达克特。男方的聘礼一般是现金若干,珠宝若干,都要带回夫家;另外就是要承诺支持波吉亚家族,有用到的地方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嫁妆里有几十个奴隶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说外人也只是知道波吉亚家买了不少奴隶,但到底有多少人,并不清楚。 罗德里戈也觉得儿子买了太多的奴隶,500个人的生活费、训练费加起来颇为不菲,要说只是孩子气的一时兴起,这个代价未免太大了一点。但切萨雷成功的说服了父亲:要想在罗马站稳脚跟,只靠几个亲戚可不够。 罗德里戈未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作为一个外国家族,波吉亚家族实际确实无法像意大利家族那样,随从众多,仆从如云,还能个个忠心。 既然最喜爱的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想看看儿子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于是纠结了一番之后,罗德里戈默许了切萨雷的行动。 * 行李中还包括平图里乔为露克蕾莎画的两幅肖像,一幅是传统的正面半身像,将要送去瓦伦西亚阿弗萨伯爵家;另一幅生动得多,平图里乔按照露克蕾莎的要求,为她绘制了一幅全身像,露克蕾莎身穿罗马式的长裙,手挽弓箭,画名为《林中的狄安娜》。狄安娜是罗马神话中的狩猎女神与处女神,对应古希腊神话中的阿尔忒弥斯。 平图里乔前前后后画了将近3个月才算画完。枢机主教波吉亚很满意,慷慨的给了40达克特。 要说当代绘画大拿,列奥纳多·达·芬奇还真排不上号,主要是他完成率太低,一幅肖像画拖个几年是常事。最近完成的作品是《抱银鼠的女子》,画中人物是“摩尔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情妇。这幅画倒是完成的很快,是因为卢多维科是他的大东家,总是拖着不完成可不太好。 露克蕾莎也想请列奥纳多给她画肖像呢,只是暂时还不行。列奥纳多目前在米兰干的既不是绘画大师的工作,也不是工程师的工作,居然成了舞台制作人,这是她怎么也没想明白的事情。 完全是浪费人生嘛! 枢机主教爸爸的情报人员送回来列奥纳多呈给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图纸,种类很多,从攻城器械到进攻武器,到有翼飞行器,到舞台升降设备,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切萨雷不在家,露克蕾莎便让胡安去帮她拿回来。 胡安对这些图纸不感兴趣,他认为真汉子就要真刀真枪拳拳到肉,巨无霸式的攻城劲弩压根不是他的喜好。 露克蕾莎对此兴趣极大,仔细研究。 列奥纳多到了米兰之后开始做笔记,因为好的书写纸价格昂贵,很珍惜纸张,笔记做的密密麻麻,也不按顺序,研究起来困难重重,但因为笔记数量实在相当巨大,研究论文还是非常多的,露克蕾莎前世便略有所知。学者们认为,列奥纳多的很多发明设计都有个问题:欠缺实用性。这是因为他没有接受过系统的高等教育,数学、几何、拉丁语水平一般,全凭自学,并且缺乏空气动力学知识(因为这时候还没有这门学问),设计的有翼飞行器飞不起来,巨无霸式的攻城劲弩也没法真正投入使用,所以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对他的发明设计的态度是“设计的不错,但没必要”,从来没有投产过。 列奥纳多也就安于当个舞台制作人和设计师,业务时间搞搞绘画和发明。 真是浪费! 露克蕾莎决定挖角。 第16章 托斯卡纳松柏(16) 切萨雷骑马到了奥尔西尼家宅院门口。 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形式大体都差不多,宅院都是四四方方一座建筑,大门一开就到了马路上,没有前后院。大门后面有门房,下了马,敲门,门房很快开了门。 “切萨雷少爷。” “你家的女主人在家吗?” “夫人在家。” “小姐呢?” 阿德里亚娜自己的女儿已经出嫁,家里现在说到小姐,只有露克蕾莎。 “小姐和胡安少爷在练功室。” 切萨雷匆匆进去,很快到了练功室。 贵族男孩从小都要学习骑术和剑术,所以每一座宅院里都需要有一间专门的练功室。练功室里居然有不少人,绝大部分是马木留克,有十几个,稀稀散散的靠墙边站立。练功室的中间是两个男孩,一个个子高一点,深色的金棕发;另一个个子矮了大半个头,一头金发。 切萨雷居然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金发男孩是穿着男装的妹妹。 他很欣慰的看到,露克蕾莎的剑术比上次他离开的时候进步了许多,比不上胡安,但胡安显然也没有尽全力,而是很有耐心的陪妹妹练习。 这倒是让他对胡安这个糟心的熊孩子稍有改观。胡安总是不忿他年长一岁,不太尊重他这个哥哥,什么都想赢过他。 露克蕾莎练得正带劲,根本没看到有人进来。倒是胡安看到哥哥进来了,但没说,直到露克蕾莎又一次摔倒。 切萨雷开口,“行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 露克蕾莎喜出望外,“切萨雷!”扔下短剑,跑了过来,“你昨天回来的吗?” “不是。”切萨雷笑着一把抱住她,“昨晚在途中休息了一晚,一大早天不亮我就出发了。我担心晚上太晚了,不能来接你。” 露克蕾莎笑盈盈的,“就知道你要是昨晚回来,不可能不来接我。现在正好,等我洗个澡换身衣服。狄亚娜!哎呀,哥哥!” 切萨雷抱起她,很快轻轻放下,“你好像长高了。你是长高了吗?” “是啊我又长高了一点。” “也重了一点。” “重一点比较好,我不喜欢太瘦。” 切萨雷便捏了捏她脸颊,“我觉得你这样正好。” 胡安问:“哥哥,要比一比吗?” 切萨雷瞥他一眼:这孩子又想找虐呢。 “来吧。”他拔出短剑。 * 不出所料,胡安又被切萨雷收拾了一通。 切萨雷的特点就是“快”,出手快、躲闪快,俩兄弟都是由同一位老师教导出来的,进攻防守套路相同,切萨雷总是能预判胡安的动作,而胡安就没有这份洞察力和敏捷。 胡安屡战屡败,还要屡败屡战,露克蕾莎也不懂他怎么这么爱找虐,可能这就是“兄弟情深”吧。 看完兄弟情深之后,露克蕾莎才上楼洗澡,换回裙子。 仆人们将行李搬到马车顶上,胡安已经不耐烦,催着女仆,“快去看看小姐怎么还没下来。” “别急,急什么呢?” “她总是慢慢吞吞的,”胡安不满的嘀咕,“她每天都要洗澡,练完剑术要洗澡,骑马回来也要洗澡,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觉得烦!” “她是女孩。”切萨雷简短的说。 “女孩就可以慢慢吞吞的吗?”胡安不服气的说。 “不,女孩子总是香喷喷的,她不喜欢流汗,小心她会嫌弃你太臭。” 胡安紧张的闻了闻自己:是有一点汗味,不过—— “她懂什么!这才是男子汉的味道!”但还是觉得不太妥,有点心虚,赶忙吩咐他的女仆,“去找狄亚娜要一些小姐用的玫瑰香粉来。” 切萨雷忍住没笑,假装没听见。 * 回家总是快乐的。 要是按照罗德里戈·波吉亚的意思,露克蕾莎应该不再跟母亲见面,或是一年只见极少的几次面,好让人“忘记”她的母亲是个不名誉的情妇。但他不会对女儿明说,她也就装听不懂。 凡娜莎作为一个母亲是无可挑剔的,她宠爱乃至溺爱孩子们,就连中二叛逆期的熊孩子胡安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个顽皮的宝宝。对于唯一的女儿,她简直宠上了天,露克蕾莎一回家,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女儿身上,就连长子都得靠边站。 兄弟们对此习以为常,最小的戈弗雷都习惯了有什么好吃的姐姐先挑。 戈弗雷的存在感一直不高,罗德里戈对他的教育不怎么上心,他的老师没有哥哥们的老师好,虽然已经是很不错的老师,但不是顶尖的老师。露克蕾莎倒是觉得弟弟用不着那么累,不必非得成为杰出少年,最小的儿子应该有权利躺赢。 实际上戈弗雷也不是笨蛋,作为一个刚满11岁的男孩,戈弗雷对历史文化比较感兴趣,学的不错。相对于只想当将军的胡安来说,戈弗雷出奇的文静,露克蕾莎常鼓励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戈弗雷因此觉得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心甘情愿做姐姐的小尾巴。 兄妹四人夏天仍然去了苏比亚科城堡。 城堡里现在多了很多马木留克,切萨雷和胡安都对此兴致高昂,每天至少有半天的时间与马木留克们在一起训练。 胡安这个将军预备役过足了将军的瘾,在玩耍中训练,骑术和剑术都突飞猛进。 第17章 切萨雷则开始为自己挑选下属。 露克蕾莎刚到城堡,便以游戏的形式提出来,可以将马木留克分成两队,就称“红队”和“蓝队”吧,切萨雷和胡安各自率领一队,以抛硬币的方式决定谁守卫城堡、谁进攻城堡。 切萨雷抽到了进攻的红队,胡安是防守的蓝队。 俩兄弟全都兴奋忙碌这场军事演习,各自挑选了200人,加上之前两人挑出来的第一批马木留克,双方人数大致相等,差距几人而已。 切萨雷很快整队出发,征用了附近的一个村庄成为他的“大本营”。 临走之前,切萨雷问露克蕾莎和戈弗雷,谁跟着他走。戈弗雷还没有说话,露克蕾莎抢着说:“我!” * 刚满16岁的少年意气风发,身姿挺拔矫健,容貌英俊,卓尔不凡。 穿着他几年前旧衣服的露克蕾莎打扮成了男孩,走在他身边。 “小心。”切萨雷拉着妹妹的手,乡村没有“路”,都是泥土地,下雨的时候踩出了脚印,但没有人压平泥地,出太阳后泥土变得板硬,留下了坑坑洼洼的脚印和凹处。 “路太糟糕了,希望这几天不要下雨。”露克蕾莎皱着眉头。 “叫人回去给你拿套鞋。”他看着露克蕾莎脚上的小羊皮软底鞋,这种鞋子只适合踩在地毯上。 “我没有——哎哟!”她刚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娇气,一转眼便踩进一处凹陷。 切萨雷忙扶住她,“刚才应该一直骑马过来的。来,我背你。” 他半蹲了下来,左手拍拍自己右肩。 露克蕾莎犹豫了几秒。 切萨雷回头看她,“怎么?你长大了,知道害羞了?这可不像你。” “我是想你背得动我吗?我可不是小孩子了。” “你再长大,我也能背得动你。快点。” 她便小心的伏在他背上。 少年的脊背还很单薄,手臂却很结实有力,一下子托起她。 小时候切萨雷也一定这样背过妹妹,不过应该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仆人代劳。这会儿他们身边没有仆人,只有奴隶,切萨雷肯定不会让奴隶背她。 嘻嘻,有哥哥真好! “切萨雷,你会赢吗?”在他耳边小声问。 “你希望我赢吗?” “当然希望了,胡安太傲气,总以为自己天下第一,其实远远不是。就该让他明白总有人比他厉害!” 切萨雷忍俊不禁,“他怎么了?” “他整天狂得不行,每次出去总要跟人打赌,有时候赢有时候输,输了就要报复回来,我看他很会惹事。” “他知道有些人不能惹,不会惹到不该惹的人。我们是波吉亚,是教皇家族,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只要不惹你,我看没什么问题。” “你该好好收拾他,要让他跪下来喊‘哥哥饶命’。” 切萨雷被逗得哈哈大笑,“哎呀!你说的好呀!好了,到了,这是村里的神甫家,我叫他们收拾了最好的一个房间给你。” 他半蹲下来,小心的放开手,转头看了看她,笑了笑。 * 切萨雷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家,很快制订了进攻计划。因为是模拟演习,不能使用真刀真枪,最高级的武器就是木制长矛了。也不能对城堡造成严重破坏,进攻计划缩手缩脚,很多进攻手段都不能用。 城堡起先就是作为军事堡垒设计建造的,城市就是更大的城堡,大门一关,万夫莫开,所以攻城战一直都很艰难。 要说起来,当然进攻难,防守相对容易。 切萨雷先做了准备工作,让村民砍伐树木制造云梯;另外找木匠订做了无箭头的箭矢,箭头包着一团布料,使用的时候先蘸上颜料,红队用红颜料,蓝队用黄颜料,中箭之后对方要退出战斗。 这也是露克蕾莎提出来的,真正的战斗中不可避免战斗减员,军事演习也需要有战斗减员,不然打来打去还是这么多人,怎么玩呀? 第17章 托斯卡纳松柏(17) 两个哥哥接受了大致相同的教育,思考方式也很接近,在作战准备阶段便互相派遣探子,由于跟对方作战人员太熟,全都被对方抓了。 切萨雷后来想通了,没有再派遣探子。城堡里的地形地势他早已了然在胸,其实也不需要再行刺探。胡安能做的防守也很有限,双方事先规定好了,不许使用真正伤害到马木留克们的手段,比如浇热水或热油这种肯定会损害奴隶们的身体的手段。 胡安是个反社会人格,但不是笨蛋,他很明白将来这些马木留克会是他的得力下属。一个奴隶的价值以他接受的教育来定价值,是否识字、是否有作战能力都能提高价值,他或许不拿底层阶层当人看,但他知道不能浪费培养奴隶们的金钱。 露克蕾莎便觉得这个哥哥也不是不能挽救。 胡安再怎么反社会,也明白只有血亲才是最珍贵的,打虎亲兄弟嘛,放诸四海皆准。他对别人怎么样,露克蕾莎不太关心,只要他不对着亲兄妹犯混,她认为都是可以原谅的,毕竟他也没做过什么特别残忍的事情,没有虐待过仆人,也没有虐杀过小动物。 乡下地方住房条件简陋,神甫住宅也就是教堂附近的一栋二层小楼,主卧在楼上,没有院子,村民随时能到神甫家来。切萨雷入住之后,神甫只好搬去教堂暂住。 切萨雷将主卧让给妹妹,自己住在楼下书房,门外派了马木留克站岗,在客厅开战前会议,露克蕾莎也出席了战前会议。 没有沙盘,木桌上铺着十分简单的当地图纸,在图纸上用一个个涂色小木块代表作战单位,其中一个红色木块上插了一面小纸旗,代表主帅切萨雷·波吉亚。 切萨雷的进攻计划完善周详,露克蕾莎仔细听着,认为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在现有条件下,切萨雷已经做到尽可能的“快狠准”了,胡安要是没有什么更有力的防守计划,确实无法防守。 * 演习一周后开始进行,持续了不到24小时,切萨雷的红队勇猛进攻,在损失了四分之一战斗人员的情况下,夺取了城堡的控制权。 胡安的蓝队损失几乎达到一半,直到切萨雷带人抓到他,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输了。 他不服气的嚷嚷着:“这不公平!我既不能用热水,也不能用热油,还不能用投石机反击,我当然会输!” “切萨雷也没有用投石机,他只有攻城木梯,而你完全可以叫人烧了木梯。”露克蕾莎说。 胡安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一招,但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思考的不够周到? “才不是!是切萨雷挑选了最能打的马木留克!” 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输了就输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呢?输给自己的哥哥有什么好觉得丢脸的?” 他愤愤的喊道:“才不要输给切萨雷呢!不行!我们再比一次!这次,你来防守!” 切萨雷温和的一笑,“你让他们休息几天吧。” “行,休息几天。这次我要先挑人。” 尽管输了,但军事演习还是非常有趣的,胡安很快便忘了愤懑,兴致高昂的开始计划起下一次他来进攻,准保能把切萨雷打个屁滚尿流! * 罗德里戈·波吉亚对儿子们的军事游戏十分支持,很慷慨的负担了全部费用。 露克蕾莎觉得便宜爸爸真的很不错,有钱,也会花钱,对子女们都挺不错。已故的同父异母大哥佩德罗·路易吉十几岁便离开罗马去了瓦伦西亚老家,爸爸为他争取到了一个公爵的爵位;两个异母姐姐嫁的都是大贵族家庭,只是大姐赫罗尼玛比较不幸,结婚没过多久便跟丈夫双双殒命黑死病。听凡娜莎说,当时罗德里戈难过极了。 二姐伊莎贝拉跟祖母同名,14岁便结婚,当年生了个儿子,罗德里戈荣升祖父有好几年了。 几年前她摔下马,伊莎贝拉也来看过她,之后俩姐妹一直通信。伊莎贝拉就是封建时代典型的贤妻良母,跟丈夫感情不错,生了好几个孩子。罗德里戈为女儿考虑丈夫人选也是颇费苦心,要家世相当,经济条件不错,还得看外表和年龄,老丑病幼都不会入选。 他为露克蕾莎挑选丈夫也是同样标准。说是政治联姻吧,倒也没有那么冷酷无情,毕竟要是婚后夫妻不幸福,也是头疼事儿。 凡娜莎来住了两周,围观了两个儿子的第二次军事演习,很快回了罗马。罗德里戈不让她跟孩子们多接触,说要为了孩子们的将来着想,她只能忍耐、顺从。 露克蕾莎不太高兴。 胡安又输了,母亲的安慰也不能消弭他的愤怒和沮丧,他带着几个奴隶不知道骑马跑到哪里去了。 “派人去找找你弟弟,别让他出事。”凡娜莎担心的对切萨雷说。 切萨雷点点头,“我派了人跟着他,等他消了气,自然就回来了。母亲——”他也不太高兴,但父亲的命令他没法违抗。 第18章 “爸爸什么都好,就这一点不好。”露克蕾莎嘀咕,“私生子怎么了?他既然敢找情妇,就不要顾及会被人骂。真是敢做不敢当!” 凡娜莎面露无奈,“别这么说你的父亲。他是为了你们兄妹的将来考虑,切萨雷要当主教,而你,我亲爱的孩子,你要结婚。” “那又怎么样?难道不让我们见你,我们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吗?”露克蕾莎不耐烦的说:“将来他要是成了教皇,那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需要害怕被人骂吗?” 凡娜莎无奈又欣慰,“他还不是教皇……” “总有一天会是教皇的。”说完这一句,露克蕾莎轻轻皱眉。 “怎么了?”切萨雷忙问。 “没什么。波吉亚是外国人,意大利的枢机主教们一定不希望出现一位外国教皇。” “那是父亲需要考虑的事情。” “爸爸的事情也是我们的事情。” “你想的太多啦。”切萨雷宠溺的轻抚她发顶。妹妹有一头柔软秀美的金发,发丝柔软,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金发上,灿灿灼灼,耀眼非常。 “我不喜欢什么事情都要受人约束,爸爸是我们的亲长,我们得听他的话、顺从他,可那也不是绝对的。他说的有道理才需要听他的,没道理的话我不想听。” 切萨雷忍住笑,假装严肃,“看不出来,你居然想要违抗父亲。” “那不是‘违抗’好吗?我还没有违抗过他,但将来,将来可说不好。” 凡娜莎有点不安,“露克蕾莎,别说这种话。你要尊重、敬仰你的父亲,要是——我是说,将来要是你们的父亲成为教皇,你们都会有更好的前途。” “什么前途,母亲?”切萨雷唇边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的笑意,“是我成为主教乃至枢机主教,而露克蕾莎嫁给哪个公爵或是王子吗?” 凡娜莎无言以对,半晌,才说:“我要回罗马了。按照你父亲的意思,我们一年最好只在圣诞节和你们的生日当天才能见面。罗马人最好忘了你们的母亲并不是波吉亚枢机主教的妻子,而是……” “是一个有夫之妇,是吗?”切萨雷冷冷的说。 * 母亲回了罗马,而胡安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城堡里只有露克蕾莎和切萨雷。 切萨雷当仁不让,担任起妹妹的剑术教练。 “你就要去比萨,在你去比萨之前,能帮我去跟阿德里亚娜谈谈我的教育问题吗?” “谈什么?”剑尖一拨,向前一递,剑尖几乎碰到她细嫩的脖子,随即手腕一抖,收回短剑。 “谈……那些‘新娘必修’,我用不着学习绣花,是因为我不需要自己做裙子;我也不想学琉特琴和竖琴,我只需要知道什么才是优美的音乐就行了。”露克蕾莎重新起手,挥出长剑。 “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新娘了吗?” “爸爸只要给我很多嫁妆,我就是个‘合格’的新娘。我完全不需要学习如何讨好我的丈夫。” 切萨雷被“讨好”这个词弄得心烦意乱,“你压根不需要讨好任何人!就连父亲,你也用不着非得‘讨好’他。他是我们的父亲,天性就该爱我们。” “是吗?做父亲的人就必须爱他的子女吗?那么你呢?我听说,你在佩鲁贾认识了一个女孩,你有孩子了吗?” 切萨雷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你说什么,我的妹妹?” “说这个世界上最常见、最正常的事情。”金发女孩一脸正色,“你都16岁了,罗德里戈说你很讨女孩子喜欢。哥哥,你知道怎么接吻吗?” 切萨雷接不上话,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太好。他沉默片刻,想想妹妹才11岁,可已经订婚了,阿德里亚娜也该教她男女之间的事情了。就是怎么想他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妹妹还是个孩子! “阿德里亚娜以后会教你……别说这个了。教皇身体不好,一直断断续续的病着,他年纪也很大了。要是将来……我们的父亲有机会登上圣彼得的宝座,父亲会重新为你考虑丈夫的人选,你就不需要那么早结婚了。” ——其实,英诺森八世教皇1432年出生,今年才59岁,比1431年出生、已经年满60岁的罗德里戈·波吉亚还小1岁呢! 英诺森八世52岁当选教皇,如今将满7年,已经垂垂老矣,可见教皇这个职业实在劳心劳力! “反正我不想学那些没用的技能了。有什么是仆人不能做而非得需要我来做的事情呢?管理一个家庭也没有多难,你看,我都能管理一个城堡了!”露克蕾莎骄傲的说。 “你说的没错。好吧,我会跟父亲谈谈,再跟阿德里亚娜谈谈。有些事情……”他不悦的蹙眉,“等到你离开罗马之前再学,也完全来得及。” “我还要学习骑马和剑术。” “没问题。怎么,你想成为奥尔良的贞德吗?罗马的露克蕾莎?或者,瓦伦西亚的露克蕾莎?” 那也不是没可能。 露克蕾莎决定仍然当一个“乖”女孩、“乖”妹妹。 “也许,我看那样也不错。” 切萨雷的短剑剑脊轻轻敲打在她手腕上,她手腕酸痛,握不住长剑,长剑掉在石头地板上,“噹噹”响了数下。 “哥哥!”露克蕾莎懊恼的喊了一声。 第18章 托斯卡纳松柏(18) 切萨雷莞尔一笑,“抱歉。”弯腰捡起妹妹的长剑,“休息一会儿。狄亚娜,拿蜂蜜水来。” 妹妹圆润的脸庞因为运动而泛着健康的粉红色,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他从女仆手上接过真丝手帕,为妹妹擦去脸上的汗水。真丝有极好的吸水性,手帕很快变得微微濡湿。 “哥哥,爸爸要是成了教皇,我们是不是可以成为公开的合法子女?” “不知道,至少之前的教皇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的孩子。” “爸爸可以不走寻常路,成为第一个这么做的教皇。” “如果,如果他成为教皇的话,也许。” “你不希望成为合法的‘教皇之子’吗?” 切萨雷轻笑了一下,“我当然希望。我现在姓阿里戈纳诺,可我本应该姓波吉亚。” 一个孩子不知道自己的“归属”,确实挺难的。“父权”在一个孩子建立自己的自信的时候,格外重要,“我是谁、我从哪儿来、我将去向哪儿”永远是人类的灵魂拷问。 露克蕾莎低下脑袋。 她的细软金发编结成了一条发辫,简简单单的用一根黑色发带扎紧,不过还是因为运动而松散了。狄亚娜拿来蜂蜜水之后,便拿了发梳为她重新编发辫,扎紧。 “爸爸的敌人是谁?德拉·罗韦雷吗?” “我想是的。” “他是什么样的人?” “有能力、有野心,觊觎圣彼得的宝座,对此志在必得。” “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呢?” “有美第奇家族的支持。” “斯福尔扎?” “米兰公国。” “波吉亚?” 切萨雷轻笑,“野心和能力。父亲能在副秘书长的位置上一直坐着,恰恰说明他能力出众。” “那我们还缺什么呢?” 切萨雷沉吟良久,“缺一个举足轻重的大家族的支持。” 露克蕾莎露出甜甜的微笑,“如果有人半路使坏呢?” “那就扳倒他!”切萨雷毫不犹豫的回答:“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要扳倒障碍。” 她瞪大眼睛,天真的问:“你要使用什么手段呢?” 切萨雷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 关于“关键人物”这个问题,有人认为,如果历史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不存在,那么这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很可能不会发生,比如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阿道夫·希特勒。 那么,如果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枢机主教不存在,是否便宜爸爸的教皇之路就能更稳妥呢?至少目前来说,露克蕾莎认为答案是肯定的。 但一个只有11岁的女孩既不认识德拉·罗韦雷枢机主教,也不可能做点什么扫除障碍的事情。扫除障碍的方法很多,从“温和”的以丑闻“劝退”或是勒索,到“激烈”的谋杀,方法至少有好几种。 丑闻先被否决了。 德拉·罗韦雷也有好几个情妇和私生子,只是他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在某方面来说缺陷巨大。丑闻方面来说,最大的丑闻干不掉他,并且波吉亚枢机主教也没什么立场用私生子丑闻击败他。 这个方法作罢。 “还有呢?”露克蕾莎虚心好问。 “枢机主教们的弱点无非是女人、金钱,要么,找找他贪污教皇金库的证据。” 弱爆了! “圣经不是说,如果有人犯下了致命的罪,便要用乱石砸死他们?”《圣经》可是相当歧视同性恋的。 切萨雷骇笑,“谁让你看这些的?” “这是教导信徒不可做坏事。圣经禁止的事情,即使枢机主教也不能违背。我理解的对吗,哥哥?” 第19章 切萨雷笑着摇摇头,“妹妹,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懂得太多了。” “可这是圣经上就有的,不能说我学坏了。”她不满的小声嘀咕。 切萨雷确实觉得妹妹懂得了许多不该懂的事情,但这样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总比真的什么都不懂好一点吧?他说不好,他心里有点乱,一方面不愿意她懂得太多,希望她永远是个天真少女,但心里又确确实实的知道,身为波吉亚家的女孩,她没有权利活得天真。 真是惆怅啊! 妹妹的意思他已经了解了,他也认为简单粗暴的同性之爱丑闻绝对能一击必中,打得德拉·罗韦雷抬不起头来。枢机主教是终生制,但要是爆发了什么压不住的丑闻,教皇只能把这个遭受千万教徒唾骂的枢机主教开除教籍。 一旦被开除教籍,此人就再也没有资格成为教皇了。 不错,是个好主意。 * 胡安在外面浪了三天才回到城堡。 他还是很不服气,提出要求,每年夏天都要搞军事演习,一定要争取有朝一日打败哥哥。切萨雷慷慨大度的同意了。 胡安这中二少年接下来又要求立即扩招,500人不够,至少得要1000人。他叫来兰索尔兄弟,风风火火的到处跑,在罗马以及周边城市继续买人,弃儿和奴隶仍然是首选,也开始接受平民报名。 平民也分阶层,上等平民可以达到小康水平,最底层的贫民连温饱都成问题,再加上多子多福,底层贫民过得相当艰苦,这种情况下,有钱少爷想征召几个平民随从,简直是大善人啊! 便宜爸爸精明的从不出面,只让儿子们和外甥们折腾,这样要是被人追责,可以来一句“都是孩子们瞎胡闹”,孩子们能有什么错呢?不要那么认真吧! 切萨雷也任由弟弟热火朝天的折腾,自己则是先为露克蕾莎挑选了一批马木留克,将女奴全都给了妹妹,再挑选一批性格坚韧又比较温顺的男孩,凑成了100人。 “这些人目前足够保护你的安全,我不在家的时候……这样你就不用担心阿德里亚娜了,要是胡安能带你出门,你也不用担心总关在家里太闷。” 露克蕾莎乖巧点头。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担心阿德里亚娜。父亲也不会责怪你什么,只要你不是离开罗马再也不回家。” 她摇摇头。 封建时代,“男爵以上才算人”,她要是就这么没带多少钱就跑了,怎么养活这100个马木留克?做雇佣兵太少,又不能打发这些有价值的军事奴隶去工作赚钱养她吧? 她成为露克蕾莎3年了,最大的问题不是能不能跑路的问题,而是跑路之后怎么保命。 太难了! 不过,切萨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异样吗?对于过于聪明的哥哥,她深感最近大概是已经习惯切萨雷这个哥哥,居然忘记了演戏。 会穿帮吗?这可不好说! 她决定最近还是低调一点,有些事情点到即止,切萨雷自己就给补完了,她要尽量少说话,好好当一个天真少女。 * 这一年的夏天匆匆过去,切萨雷收拾行李,带着自己的300名马木留克去了比萨大学。 胡安整天忙着训练新买来的奴隶,颇是花了一点心思在训练士兵上面。他只留下100名训练好的马木留克,将他们打散编队,苏比亚科城堡现在有600名马木留克,编成5支中队,每支中队包含10个小队,每个小队12人。 男孩子要是玩起战争游戏来那就没谁了,他将自己的聪明才智用在如何训练奴隶上,还极其罕见的请教老师,如何更有效的提高士兵的战斗力。 大概是两次都惨败在切萨雷之手,深刻的打击了他。他的求胜心能让他更积极的对待军事演习,倒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露克蕾莎则在考虑对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挖角行动。 钱,不能没有,罗德里戈答应给他20万达克特的嫁妆,其中3万1千达克特是要给她将来的丈夫的,并且还包括了现金、衣物、首饰、家具等等,现金部分少之又少;其余17万达克特,便宜爸爸答应将在婚前给她7万,婚后给10万。 不太满意,但也用不着现在就着急要钱。 罗德里戈对子女手很敞,没事就给俩儿子几百达克特,凡娜莎也从不拒绝孩子们要钱的请求,戈弗雷还小,还不懂自己手里要有钱,三个年长一些的孩子都已经懂得努力攒私房钱了。 哥哥们和父亲负担了马木留克们的全部费用,露克蕾莎很遗憾自己一直没有花钱的机会。她3年攒了有5000达克特,除了父母给的零花钱,她还很习惯伸手找哥哥们要钱,包括兰索尔表亲,甚至阿德里亚娜和茱莉娅都成了她的“钱袋”,随时可以找他们要钱。 枢机主教波吉亚对新情妇非常慷慨,给钱给的很大方,珠宝也成套的送,露克蕾莎找茱莉娅要钱从来就不客气,茱莉娅也从来没拒绝过她。俩个美丽女孩的友谊十分微妙,茱莉娅·法内塞明显在讨好她,而露克蕾莎也毫不犹豫利用了茱莉娅想讨好她的心情。 至于罗德里戈·波吉亚,则觉得新情妇能和他最钟爱的女儿之间相处愉快,实在是太妙了! 5000达克特看似一笔“巨款”,可放在教廷里,还不够一场庆祝活动的开销! * 如何吸引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注意力,好让他转投她这个过于年轻的“明主”呢? 这是个难题,露克蕾莎为此犯了愁。 她的问题还是太年幼了,而列奥纳多已经40多岁,是个成熟的中年男人,有自己的见解,阅历也一定很丰富,他不会认为一个只有11岁的女孩值得效忠。 哎呀,太难了! 就是切萨雷,现在也过于年轻,名声不显。 后世达·芬奇学者们认为,列奥纳多因为从小缺乏一个正面的男性长辈形象(生父不跟他这个私生子住在一起),因而有着对强大男性的慕强心理,从洛伦佐·德·美第奇到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都是一方领主,各有魅力,他们对自己领地的统治是强有力的,列奥纳多渴望为强大的君主效力。 想要列奥纳多心甘情愿的效忠,必须让他真心敬佩,现在的她或是切萨雷都做不到。 或许罗德里戈·波吉亚可以做到? 不管怎么样,便宜爸爸将来成为教皇有99%的可能性,米兰公国再怎么特立独行,一纸教皇令下到米兰,卢多维科也不可能冒着得罪教皇的危险而拒绝,列奥纳多也不可能拒绝。 这么一想,她觉得还是不要着急,完全可以等待最好的时机。 至于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才是她目前的重点研究对象。 * 德拉·罗韦雷有情妇有女儿,显然是个纯直男,想要“污蔑”他跟男人之间有什么酱酱酿酿的不体面行为,必须安排得合情合理。 露克蕾莎研究了很久,才突然发现,这个时代缺乏一件最强有力的武器:媒体。 想要占领舆论高地,媒体必不可少,而这个媒体甚至都不需要有什么可行度。群众是盲目的,也是愚昧的,但这个时代没有媒体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人民群众的识字率低得可怕。 温饱线上的平民没有机会和金钱去上学,富裕平民才会为了提升阶层送男孩上学,女孩的识字率比男孩要低,群众获得信息主要靠口口相传。 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呢? 第19章 托斯卡纳松柏(19) 解决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找一些识字的大嗓门在集市、广场乃至十字路口宣讲。这是从古罗马时期就有的宣布公告的方法,一直到现在都在使用。但都是用于宣布重要事项,比如……教皇蒙主恩召、枢机主教团开始选举教皇、临时的庆祝仪式等等。 解决识字率的问题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得用数百年,直到工业革命之后。现在,还没人知道克里斯托弗·哥伦布是何方神圣、没人知道在遥远的大洋之上有一块广阔的“新大陆”,意大利被各种领主割据,教皇国虚弱无力,无法维持教皇国领地的实际统治;人民群众深陷水深火热,平民绝大部分都是贫民,识字不多,只能做体力劳动,每天为了吃饱肚皮苦苦挣扎。 难呀! 她庆幸自己穿成了这个时代顶尖阶层家庭的孩子,受到父母宠爱,能接受这个时代最好的私人教育;身份虽然是私生子,但这个时代居然不怎么歧视私生子,可以说又是幸运的。 罗马市区目前平民生存环境很糟糕,收入太低,失足妇女太多,孤儿太多,弃儿太多,教皇来来去去,就没有几个能把平民放在心上,致力提高普通平民生活质量的。这是一个糟糕的闭环,平民才是绝大多数,平民钱袋瘪瘪,只能努力温饱,没有闲钱额外消费,她梦想中的糖果帝国便无法实现。 便宜爸爸能比其他教皇更好吗?可能不会。不过他擅长搞平衡,只要有需要,他会愿意、也能够平衡一下统治阶级与平民阶级的阶级矛盾。阶级矛盾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尖锐,平民因为受教育程度不高,对统治阶级也多是逆来顺受,极少有反抗精神,想要得到占多数的平民阶级的拥护,其实只需要说他们爱听的就行了,要是有钱、有心思做一点实事,应该就会成为平民心目中的“弥赛亚”。 第20章 她仔细做着策划,第一步先找几个写手,第二步招聘几个识字的大嗓门,第三步,开讲! “舆论”这个高地,你不占领,便会被敌人占领。想想波吉亚家族被后世作家认为是意大利黑手党的起源,露克蕾莎居然被认为跟父兄有不可告人的亲密关系,而波吉亚家族只能任由流言四处散播,真是不可思议! ——也许是教皇爸爸认为这种无端的污蔑太离谱到根本用不着辟谣?或者是毒药公爵哥哥对此不屑一顾、认为强大的实力自然能让人闭嘴?问题是,他们都是男人,男人当然不会觉得这种恶劣的污蔑对自己有什么困扰,可当事人是她——将来的她,过去的她——那怎么能当不知道呢? 掌握宣传媒体这个大杀器,定会事半功倍。 但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她太年幼了,实际没有办法真正控制这个“生意”。 好难,好难! 她忧愁得不行。 * “亲爱的哥哥: 你在比萨怎么样?学习进步吗?生活带劲吗?听说你花钱没个数,以至于茱莉娅都跟我提到了你。” 嘿嘿,给便宜爸爸的新情妇上点眼药。他们兄妹是没法拦阻亲爹宠爱别的女人,但也不是说就必须大度接受。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想要获得父母的更多宠爱,没事就要刷刷存在感。 “托你的福,阿德里亚娜现在不再时刻逼着我学什么‘新娘课程’了,我总算能松一口气,可以有时间学一点真正有用的东西。” 想了想,加上她最近想到的新玩意。 “我和胡安最近在玩沙盘,就是用泥土和砂石制作军事地图,很好玩,胡安能一整天在沙盘上演练行军和进攻,我们复盘了阿金库尔战役,这场战役很典型,英格兰的亨利五世能用相对较少的军队战胜人数较多的法兰西军队,可以说这一场战役赢得十分漂亮。” 她停下笔,沉思:目前,大不列颠尚未统一,英格兰、苏格兰是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王室;法兰西也不是统一的国家,勃艮第尚是公国,法兰西与米兰公国之间隔着偌大的萨伏伊公国;西班牙也仍未统一,就更别说一盘散沙的意大利了。 君主们的思维方式都是一致的,即国土面积越大越好、人口越多越好;英格兰王室一直对法兰西王位虎视眈眈,法兰西是萨克森继承法,王室公主没有王位继承权,但英格兰、苏格兰都允许公主戴上王冠,因为英格兰与苏格兰、西班牙、法兰西王室互相通婚,英格兰王室宣称对法兰西王位有继承权,这也是英法百年战争的起因之一; 至于西班牙,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正在跟格拉纳达王国的苏丹作战,势要将这些阿拉伯人驱逐出伊利比亚半岛,战争打了好几年,如今已经进入尾声。 而那不勒斯王室出自西班牙的阿拉贡王室,所以阿拉贡王国实际控制了几乎整个下意大利半岛,这是罗马最大的敌人之一,跟法兰西王国不相上下。 至于法兰西对那不勒斯的野心,是因为十三世纪安茹王朝的查理一世经教皇加冕为那不勒斯国王,法兰西王室因此一直认为那不勒斯是法兰西的固有领土。控制了那不勒斯,便打开了通向圣地耶路撒冷的海上通道,再来一次十字军东征不是梦。 切萨雷要是想达成统一意大利的愿景,外界压力相当大,法兰西和西班牙都希望意大利保持一盘散沙,甚至越乱越好。 教皇难当,光是忙着平衡这些势力就够瞧的,能力稍弱一点就会被这些君主牵着鼻子走,所以教皇平均在位时间不长,能当个10年教皇就算身体健康、业务能力超群、抗压能力强大了。 教皇不重要,是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教皇很重要,是因为各国君主都需要教皇承认、加冕,才算“合法”,教皇的权力就在于此。 只要便宜爸爸能当上教皇,她愿意祈祷他长命百岁,多当几年教皇。 她继续写信:“唐·加斯帕罗派人给我送来了礼物,和他的一幅画像。他长得不错,就是还是个孩子。他还给我写了信!他说希望能早一点见到我,明年他或许会亲自来罗马接我。我也想早一点见到他,他肯定是个性情温和的男孩,我想我会喜欢他的。 我派人把画像送去给你看看,你是否能从画像里看出更多?请你一定回信告诉我。希望你也能喜欢他,将来他会成为我的丈夫、你的家人,我的兄弟们应该都能爱我的丈夫——混蛋除外。 父亲的代理人说,唐·加斯帕罗有一颗善良的心,我相信他的话。 另外,我上次忘了说了,我很喜欢你送我的红宝石戒指,谢谢! 爱你的露克蕾莎。” * 比萨大学。 一个仆人手托银盘,匆匆走在校园里,在一栋教学楼里找到正在上课的切萨雷·波吉亚。切萨雷提前开溜,迫不及待在走廊里便拆开信,很快看完,接着又从头再看了一遍。 妹妹的信事无巨细,差不多什么都会告诉他。茱莉娅会对妹妹说到他在比萨花钱大手大脚,肯定是父亲对她提及此事。父亲对新情妇抱怨儿子花钱太多是什么意思呢?是嫌弃他花钱了?还是—— 他不得不想到另一个可能:没准是茱莉娅怀孕了,枢机主教波吉亚在为另一个孩子考虑财产问题。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接着说到阿德里亚娜,是向他汇报阿德里亚娜有没有阳奉阴违,无视他的“劝告”或者说“安排”。这也是他考察阿德里亚娜到底会不会听从他的意愿的方法之一。 接下来,他对这个“沙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决定写信好好问问胡安。 至于唐·加斯帕罗,他还没见过那个西班牙贵族少年,已经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呸!我才不会喜欢一个将要夺走妹妹的男人呢! 他匆忙回到在比萨大学租的住宅,给露克蕾莎写了回信,看到了唐·加斯帕罗的画像,当即用佩剑将画像劈烂,扔到壁炉里,点着,烧光。 * 露克蕾莎得知切萨雷二话没说便烧了唐·加斯帕罗的画像,感到好气又好笑:只有小孩子才这么耍脾气! 胡安这个中二少年反倒很理解哥哥,“切萨雷讨厌唐·加斯帕罗,我也讨厌唐·加斯帕罗。” “他不该烧了唐·加斯帕罗的画像,那是给我的。” “烧了就烧了。”胡安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长得太丑,像一只青蛙,根本不适合做你的丈夫。” 露克蕾莎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他很丑吗?” 胡安肯定的点点头,“丑死了。怎么也得像我一样英俊,才够资格当你的丈夫吧?” 嗐!别说,胡安长得确实挺英俊的,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好看的男孩,因此自视甚高,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谁都没他牛逼。 这种自信有时候很可爱,一旦过了头就是自大狂了。 切萨雷也经常给胡安写信,只是胡安不耐烦每封信都回。切萨雷不在罗马,他便将搞垮德拉·罗韦雷的事情交待给罗德里戈·兰索尔和胡安一起执行。 胡安对此兴趣满满,除了训练马木留克之外,其他时间总是跟罗德里戈·兰索尔在一起捣鼓坑人的事情。 不过他们想的方法都不太实际,很难操作。 露克蕾莎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将“广而告之”的方案贡献出来。 当然,也不能直接说“我觉得得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也要以一个11岁女孩的“天真”,引导胡安自己“想到”。 胡安缺乏创造力,但不缺乏知识积累,很快意识到媒体的威力。 “这是个好办法!”胡安兴致勃勃,“我们可以雇上几十个大嗓门,在罗马的每一个十字路口说——说这个故事。”他意识到不能让妹妹知道他们到底要散布什么“谣言”,赶紧刹住。 罗德里戈·兰索尔沉吟,“也不能一下子就出现这么多宣讲员,会让人起疑心的。再说这件事情也用不着着急,我们可以先让他们说别的事情。” 露克蕾莎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说什么呢?” “说……”胡安被难住了。 “说点城市里发生的事情吧,说什么都行,寻人启事也可以说,或是哪里招工也可以说。最好每天定时,比如上午7点,买菜的时间说15分钟,下午4点或者5点,再说上15分钟。” 点到即止,相信胡安和罗德里戈·兰索尔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很快,罗马城里传出了某位枢机主教喜欢漂亮男孩的传闻。 第20章 托斯卡纳松柏(20) 这种先散播流言然后公开指认的方式绝对不可能是胡安想出来的,但也不像是切萨雷的想法,切萨雷更可能直接敲锣打鼓满大街宣传,来个一步到位;应该是罗德里戈·兰索尔的主意,比较慢热,没那么激进,感觉更靠谱、更稳妥。 他们很快找了20多个大嗓门的男人,在罗马的主要路口建立了“宣传站”,效果很好,刚开始工作,第二天就被脑子转得快的商人找上门,开始接广告,两周后居然就能收支平衡了。 第21章 这个方法其实不难想到,但需要打点罗马行政官和梵蒂冈。枢机主教们包括教皇都不认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们眼里没有平民,也就想不到应该占领舆论阵地;能想到的人本身就很少,还有个没钱没权的问题。 但这对于波吉亚家的孩子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胡安跑去请求父亲同意,罗德里戈·波吉亚立即理解了这个主意实在是妙不可言,马上拍板同意,写了文书给罗马行政官,要求开绿灯。 众口铄金,一旦人人都接受“有个该死的枢机主教竟然违背圣经做出不可说之事”,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都想知道此人到底是谁。 枢机主教团也听到了这则沸沸扬扬的流言,都在私下询问到底说的是谁,谁如此不小心,居然走漏了风声,还闹得平民们都知道了。这对教廷的尊严是“又一次”打击,甚至超过了四季轮转着换情妇的枢机主教们的丑闻。 ——有情妇的枢机主教不过是个人小节问题;喜欢漂亮男孩,那可是背弃了唯一的真神:上帝。 死不足惜。 确定枢机主教们都在讨论这则流言,很快,流言增加了内容,指向不满50岁的枢机主教——嫌疑人的范围缩小了。 再加上是意大利人,范围继续缩小;再加上家族里不久前出过教皇,几乎定向指向利古里亚人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 德拉·罗韦雷气急败坏,但又无法解释清楚,教皇英诺森八世专门召唤他私聊,严厉的训斥了他一番。他恼火万分,匆匆找来亲信,要他们追查传闻的来源。 岂知流言越传越广,不知何时,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大名已经跟这桩世纪之罪紧紧联系在一起,罗马街头的宣传站终于实名指认流言中的枢机主教正是德拉·罗韦雷。 梵蒂冈上下一片哗然,枢机主教团十分紧张,中低层神职人员则暗中交流各种揣测和石锤。顿时,罗马城连同梵蒂冈,小道消息乱飞,教众们议论纷纷,有人想看热闹,有人动摇信仰,却没人出来辟谣。 到了圣诞节前夕,英诺森八世已经在询问副秘书长,是否要将害群之马德拉·罗韦雷枢机主教派遣到外国(等同于流放),或是干脆开除教籍,一劳永逸,以挽回教廷的无上尊严。 * 胡安是三分钟热度,宣传站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搞的挺带劲,半个月不到他就转移兴趣了,觉得宣传站太无聊,没劲,不如训练士兵好玩。他想把这摊子事全交给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露克蕾莎深觉这个哥哥朽木不可雕也。 胡安总是当她还是个小女孩,不会认真听她说话,她只好写信给切萨雷,指望切萨雷能收拾胡安一顿。 切萨雷反倒回信给她上了一番课,要她懂得“知人善用”的道理。兰索尔兄弟依靠波吉亚家族的势力,他们不可能背叛,但也要让他们兄弟明白,兰索尔家跟波吉亚家不可分割,他们是依附于波吉亚家族的,没有身为副秘书长的波吉亚,就不会有他们兄弟现在的生活。 露克蕾莎虚心受教。哥哥确实很懂驭下之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不能将所有事情都抓在手里,那会累死自己,适当放权才是真理。让大表哥来负责也很正常,兰索尔兄弟注定要成为表弟的得力助手,所以胡安偷懒实际没有什么大错,切萨雷也认可了。 好吧,要是罗德里戈·兰索尔是主管媒体的人,对她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总比到时候要从亲哥哥手里收回容易一点。 出版报纸的想法在谨慎考虑几个月后,还是放弃了。最大的问题还是平民识字率太低,费劲办报纸的效果未必能比得上街头宣讲员的效果。 这几个月的社会实践来看,宣讲员的效果相当好!罗德里戈·兰索尔雇佣了一些“写手”,每天在酒馆、旅店搜集“新闻”,晚上收集的消息第二天上午宣讲,上午收集的消息下午宣讲,时效性很强。 事实证明,不管什么年代、听众知识水平如何,群众们最感兴趣的永远是下半身的那点事,一说到谁跟谁偷情、哪个贵族是隔壁老王、哪家的孩子是私生子,听众的热情高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不住交头接耳,互相交流信息,自动补完。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文化审查”制度,宣讲员的底稿尺度极大,尤其是“红衣主教和他的男孩”,连说带动作,将俩人在各种场合不可描述的细节都表演出来了,形式有点像表演型“脱口秀”。 欧洲的戏剧艺术是从古罗马时期一直延续到如今的,但戏剧要多人表演,这种一个人连说带表演的形式对群众来说很新鲜,门槛又低,通俗易懂,大受欢迎。 露克蕾莎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无意中创造了一门新的艺术形式,可惜,不能冠名。 淑女要远离这种太世俗的东西。 * 切萨雷回家了。 罗德里戈·波吉亚在罗马城里修建了华丽的“波吉亚宫”,距离梵蒂冈不远。他让切萨雷住到波吉亚宫,不再回鲜花广场的凡娜莎家。 露克蕾莎离家之后,罗德里戈便不允许凡娜莎主动去见露克蕾莎;今年夏天四兄妹去苏比亚科城堡消夏,凡娜莎只待了两周就得离开。 戈弗雷也在11月底搬到波吉亚宫居住。 露克蕾莎只在路过的时候看过波吉亚宫的外墙:仍然是四四方方的建筑形式,从外墙来看一点也不起眼,唯一称得上“华丽”的只有红色的大门,以及门框上高高悬挂的波吉亚家族的公牛家徽。 波吉亚宫有四层,一楼功能性房间,客厅舞会厅等等,二楼是男主人的卧室和书房,三楼是孩子们的卧室,四个孩子一人一边,房屋布局和大小都差不多,不愧是端水大师波吉亚。 戈弗雷是第一个正式住进波吉亚宫的孩子,很自觉的选择了靠楼梯的一侧。切萨雷选了靠楼梯的另一侧,留了内侧的两边给胡安和露克蕾莎。 他去阿德里亚娜家接回露克蕾莎和胡安,胡安照例又要跟切萨雷抢,非得要楼梯边上的卧室,说下楼方便。其实下楼有什么不方便的呢?他就是什么都想跟哥哥争一争罢了。 于是现在三楼是戈弗雷——切萨雷——露克蕾莎——胡安。 房间都已经布置完毕,露克蕾莎的房间不用挑,枢机主教爸爸早已定好,她的房间布置的最为精致:宽大的四柱床,帷幔是深蓝色和深紫色的天鹅绒;地板上铺满图案繁丽的土耳其地毯;银质的烛台,铸铁的吊灯,墙壁上挂着壁毯和一只镶嵌珠宝的十字架,还给她的肖像画留出了空间。 切萨雷将平图里乔为露克蕾莎绘制的《林中的狄安娜》挂到墙壁上,随后欣赏了半天,赞叹的说:“这幅画真不错,颜色很好,也画出了你的神采。” “平图里乔很棒,不过要是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话,会画的更好。” 切萨雷笑着瞥她一眼,“你想要列奥纳多?波提切利不行吗?” “波提切利当然也很好。” “那我去找他们来为你作画,这不难,我现在就能写信去请波提切利。”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那好呀。你现在就写信。”哥哥真是很懂她呢!在这个大师辈出的时代,不集齐所有大师的作品,那简直是浪费呀! 切萨雷很快写了信,附上双倍全款和来回路费,吩咐人送去佛罗伦萨,直接送到波提切利的工作室。 * “波提切利会来吗?”戈弗雷问。 胡安哼了一声,“他敢不来!要是他不肯来,我马上带人杀去佛罗伦萨!” “别整天打打杀杀的!”露克蕾莎瞪他一眼,“对艺术家要有耐心,我听说他早就是‘大师’了,接了很多工作。” “他就是一个人,接太多工作,都能是他自己画吗?我也要他为我画肖像画。”胡安骄傲的昂着脑袋,“我要骑着马,穿上盔甲。” 切萨雷淡淡一笑,“他就是个工匠,我给了双倍报酬,他怎么会不来?” 嗐!切萨雷倒也没说错啦。 他用了“波吉亚”的名字,火漆也盖了波吉亚家族的公牛家徽,波提切利想必不会冒着得罪教廷副秘书长的危险,断然拒绝。波提切利之前来过罗马,在教皇私人专属的西斯廷教堂画了整幅的壁画,确实技艺高超,不然怎么能接的到教廷订单呢。 第21章 托斯卡纳松柏(21) 波提切利10年前(1481年)到过罗马,接受了教廷的委托合同,报酬为250达克特金币,在西斯廷教堂绘制了三幅湿壁画,分别为《摩西组图》、《可拉、大坍与亚比兰的惩罚》以及《基督的诱惑》。 他当时已经是大师级的艺术家,有自己的工作室,带了很多助手来到梵蒂冈,并且巧妙调度助手们,在西斯廷教堂的左侧墙壁和右侧墙壁同时开工,又快又好的完成了委托。 与他同时在西斯廷教堂工作的还有多米尼格·吉兰达约、科西莫·罗塞利和彼得罗·佩鲁吉诺三位大师,四位当代艺术家将西斯廷教堂装点成为一座庄严又华美的宗教圣地。 第22章 教徒当然不可能拒绝教廷的工作邀约,应该也不太会拒绝梵蒂冈副秘书长的邀约。 果然,波提切利很快回信,说赶巧了,他圣诞节之前没有其他工作,可以立即出发到罗马来,还请波吉亚少爷为他安排住宿。 切萨雷便安排波提切利与助手一行住在凡娜莎的旅馆里。 * 波提切利此前已经因一系列宗教画享誉意大利,但他自认为最好的作品是《春》与《维纳斯的诞生》。这两幅画都取材于异教神话,《春》描绘了女神维纳斯与追逐春之女神的春风,以及众神的使者墨丘利与美惠三女神,维纳斯的头顶是幼儿形象的爱神丘比特;《维纳斯的诞生》则描绘了维纳斯从海水中诞生的场景。 《春》是蛋彩木板画,为了美第奇家族的一位成员创作的,目前存放在卡斯特罗的美第奇别墅;《维纳斯的诞生》也是同一位雇主,同样存放在卡斯特罗美第奇别墅,是这个时代少有的画在画布上的蛋彩画。 蛋彩这种颜料的特点是需要用蛋清,所以才有个“蛋”之名。用蛋清或水或植物树脂等做接合剂调和各色颜料,近乎透明,而一层层的涂上载体,色彩鲜艳且持久。 这个时代没有化学颜料,全都是纯天然颜料,有很多矿物颜料都有毒:金色是金粉;红色是茜草根打粉;朱红是朱砂打粉,剧毒;希腊绿,铜板的绿锈磨粉;棕褐色,乌贼墨汁,广泛用来书写和作画;铅白,剧毒,用在化妆品中,可以立即增白;紫色,一种紫色的海螺壳磨粉,十分稀少,价格昂贵;群青,青金石打粉;深蓝,铜矿伴生蓝色矿石磨粉;埃及绿,孔雀石磨粉;那不勒斯黄,色泽明亮的正黄,取自维苏威火山灰,含铅,剧毒。 波提切利行动倒是很迅速,先寄来所需材料的费用清单,颜料自备,但费用要雇主另付。一周后到了罗马,带了两个助手,画架和画板、画布,以及一整箱的颜料。 波提切利出乎意料的并不矮。他的姓是费利佩皮,全名亚历桑德罗·迪·马里安诺·迪·瓦尼·费利佩皮。他的大哥高大威武,外号“波提切诺”,意思是“小木桶”,他是家里的老四,跟大哥年龄差距有点大,少年时期波提切利总跟着大哥混,于是很多人都以为大哥才是他亲爹,于是也称他为“波提切诺”。等他稍长几岁,开始跟着大师利皮当学徒,便以“波提切利”为姓,名字则是亚历桑德罗的爱称“桑德罗”。 小木桶大师今年41岁,人到中年,相貌堂堂,长得很不错,但不算英俊。他社交能力很强,性情也讨人喜欢,比更各色的列奥纳多·达·芬奇更有人缘。 另外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是,波提切利居然跟列奥纳多关系极好,列奥纳多去米兰之前,还跟波提切利合伙开了一间小酒馆呢。 他到了罗马之后,只休息了半天一夜,第二天立即到了波吉亚宫,开始为露克蕾莎作画。一边工作,一边回答露克蕾莎的很多问题,比如美第奇家的人都是什么样子,洛伦佐·德·美第奇是否是一位有能力的领主;不幸遇刺早逝的朱利亚诺·德·美第奇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是一位美男子;美第奇家的次子在什么地方上学;美第奇夫人长什么样子。 她年龄还小,相貌秀美,嘴甜,人又可爱,她不管问什么,波提切利都如实回答。 他带了好几本素描册,其中就有大雇主美第奇一家的素描,完全可以从中一窥美第奇家族成员的风采;至于他的得意之作《春》、《维纳斯的诞生》,也都有素描草稿和本人临摹的小尺寸小样。 波提切利起先有些担心《维纳斯的诞生》这种世俗画不太好给一个11岁的女孩看,没想到露克蕾莎主动提出来,有没有《维纳斯的诞生》的临摹作。 《维纳斯的诞生》在这个时代来说,私密性很强,因为维纳斯是几乎全裸的,只用手和金发在关键部位进行了巧妙的遮挡。这幅画放在美第奇家族的别墅里,挂在女主人的卧室里,基本可以说只供男女主人欣赏,看过的人很少,他弄不懂为什么一个罗马女孩会知道这幅画。 不过作为自己最得意最喜欢的作品之一,他自己肯定会留存草稿和临摹作品的。 露克蕾莎就觉得很满意了,毕竟原画也不是能随便看到的,她到现在还没有离开过罗马呢——苏比亚科城堡严格的来说是罗马郊外,不算出了罗马。 露克蕾莎接着又开始问列奥纳多·达·芬奇,问他知不知道列奥纳多在米兰待的开心吗,工作顺利吗,赚钱多不多,要是她想雇佣列奥纳多,波提切利大师能不能从中接头。 不但波提切利相当意外,切萨雷也很意外。 * “他在米兰都做些什么呢?无非是给米兰公爵设计一些舞台装置,我听说他干的不错,但他应该更希望能做点别的工作。” 波提切利一笑,“是啊,他的兴趣太多,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尝试。” “我听说他给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情妇画了一幅画,画的很美,我也想要他给我画肖像画。看,我已经有平图里乔给我画的画了,又即将有你给我画的肖像画。我还想要吉兰达约和罗塞利、佩鲁吉诺。”誓要将这些当代大师一网打尽。既然不差钱,当然宜早不宜迟。这个时代有钱人和贵族也很喜欢请画家为他们绘制肖像画,供需市场双向繁荣,这也是为什么文艺复兴时期大师辈出的原因之一。 波提切利倒没觉得意外,“您想要谁来为您作画都可以,您只要出得起报酬,他们都会愿意为您这样可爱的小姐作画。” 这话她爱听,马上开心的对切萨雷说:“快点,哥哥,你给他们写信,请他们安排时间来罗马。” 切萨雷宠溺的一笑,“好,今晚就写。” 波提切利适当的小拍马屁,“波吉亚少爷,您可真是个好哥哥。小姐有您这样的兄长,将来一定会幸福。” 切萨雷自得的说:“兄长就该照顾年幼的弟妹,这是责任。” “是呀,我的哥哥很好呢。”露克蕾莎笑吟吟的说。 波提切利暗中松了一口气。波吉亚家的孩子似乎还挺好说话,到底年龄都不大,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他跟美第奇家族关系很好,而美第奇家族背靠现任教皇英诺森八世,只是最近英诺森八世贵体抱恙,不好说还能挺几年。洛伦佐·美第奇整天烦心贴出去一个婚生女,而教皇转眼就要挂了,这可不太妙。 波吉亚枢机主教未必会成为下一任教皇,但他在梵蒂冈屹立多年而未倒,能跟波吉亚家族搞好关系,有利无害。 至于波吉亚小姐对列奥纳多的关注,波提切利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列奥纳多这人跟其他的大师不一样,但凡知道他名字的,都会对他有点兴趣。列奥纳多在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那里过得不错,深受器重,但总归不是做他想做的事情,他多少有点郁郁。 他希望老友能得偿所愿。 波提切利成为大师多年,很多委托合同都不是自己完成,或者不是完全由自己完成,毕竟工作太多,把他劈成几份也不够用。但对于年轻的波吉亚,他态度认真,亲力亲为,力求完美。 画完了露克蕾莎的肖像画,接着又为胡安、切萨雷、戈弗雷都画了肖像画,在罗马过了圣诞节,应露克蕾莎的邀请,一起去参加了圣诞弥撒。望过弥撒之后,波吉亚枢机主教命他的随从带子女们以及波提切利悄悄进了西斯廷教堂。 波提切利10年后再次见到自己的作品,颇为感慨。他为年轻的波吉亚们讲述比划上的内容:都是圣经故事,主题不同,互相连续;但穹顶尚未满铺,只在穹顶与墙壁连接处画了一些装饰图案。 露克蕾莎抬头望着穹顶:不远的将来,这个穹顶将会由米开朗基罗描绘上自己的心血之作。 这个时代真奇妙呀! 能够见到这些数百年后画作能卖上几千万美刀乃至英镑的大师,是一件奇妙又幸福的事情。大师们的社会地位不及数百年后,但在这个时代也已经是社会中坚,富裕的贵族大多都是艺术赞助者,他们留下了无数美轮美奂的艺术杰作,意大利境内到处都是大师的作品,其中又以罗马为最。 说到底,教廷相当有钱,从来不吝惜对艺术的支持。不过么,也有拖欠工资的问题,波提切利抱怨上次来给西斯廷教堂作画,250达克特收了好几年才全收到。 看来,不论古今,欠薪都是一件糟心事。 * 切萨雷作为实际的长子,手头相当宽裕。他毫不犹豫的支付了波提切利的报酬,还爽快的额外支付了颜料费用,因此波提切利相当豪迈的用了很多孔雀绿和群青色。孔雀绿取自埃及,进口价格昂贵;群青取自帖木儿帝国的阿富汗地区,价格更加昂贵。画家因为颜料价格高昂,颜色选择经常受限,能不考虑颜料价格,对画家来说才能更好的创作。 波提切利作画速度很快,质量也很高,过了圣诞节之后,到1月底,他便完成了波吉亚四兄妹的肖像画。接着枢机主教波吉亚又委托他为自己作画,波提切利直到3月底才返回佛罗伦萨。 第23章 而过了圣诞节之后,切萨雷便返回比萨上学。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露克蕾莎问。 “去哪里?比萨?”切萨雷赤裸上身,正在挑选衣物。他有着少年清瘦的身体,手臂结实,身形挺拔,看得出来经常锻炼,但还是很瘦。 露克蕾莎趴在切萨雷的床上,“对,去比萨。我还没有去过比萨呢。比萨怎么样?” “就那样,很小,靠近海边,比佩鲁贾好玩一点。夏天的时候,海边有很多人去游泳。” “你会游泳吗?” “会。我还教过你游泳呢,不过这几年你都没怎么下水,没准你已经忘记怎么游泳了。”切萨雷转头看了看她。 “阿德里亚娜说淑女不应该学游泳,我也没有什么机会需要游泳保命。你们男孩才能体会游泳的快乐。你喜欢游泳吗?” “喜欢,在水里很有意思。等到夏天……或许我们应该在城堡里或是这儿建一个水池。父亲说我将来准能成为枢机主教,到时候我会盖一座更大的宫殿,给你居住,我会让人建一个大大的水池,这样你想什么时候游泳就能什么时候游泳。你喜欢吗?你肯定喜欢。” 那肯定喜欢啦。她未必真的喜欢游泳,但她会喜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唉!这个时代女人能得到的快乐太少了。 “我想跟你去比萨看看,你能跟父亲说说吗?” 切萨雷想了想,“你还没有去过外地,怪可怜的。好吧,我会去请求父亲同意,你可以在父亲给我的城堡里住着,我周末可以回城堡,要是你害怕一个人待在城堡,那我就每天骑马回去。” 第22章 托斯卡纳松柏(22) 哥哥不愧是个好哥哥,居然说服了枢机主教爸爸同意,并且没有让阿德里亚娜陪同。 露克蕾莎兴高采烈的催着女仆收拾行李,说什么也得至少在比萨住上2、3个月吧。 到了出发那一天,枢机主教的随从佩罗托伯爵同他们一起上路。 佩罗托带了一打骑士,另外还有切萨雷的马木留克,切萨雷为一部分马木留克配备了战马。露克蕾莎的100名马木留克中有一半是女孩,她挑了20多个女孩跟随她前往比萨。 为露克蕾莎准备了一辆马车,要只是切萨雷的话,他不会乘坐马车,而是骑马。马车很华丽,整体红木,四四方方,车厢两侧各开着4扇窗户,空气流通,一点都不闷;车厢宽敞能乘坐至少6个人;车辕有马夫,两匹驭马,车后绑着行李箱。 另外还有一辆专门的行李车,露克蕾莎总觉得这个要带、那个也要带,于是收拾了十几只大木箱,从衣裙帽子发网到床上用品、银餐具,一应俱全。 不用自己打包行李,当然是什么都带上最好了。 天清气朗,因为还是冬天,气温很低,切萨雷只让她开了一扇窗。车厢里很暖和,甚至有点太暖和,座位下面放着铜制的暖炉,里面点着木炭;为了让封闭的环境不至于空气污浊,还在木炭里夹杂了香料。圣经中说三贤者向刚出生的耶稣献上了三样礼物:黄金、乳香、没药,其中乳香和没药就是香料。 有条件的教堂在举行宗教典礼的时候往往会用香炉点燃香料,就是乳香。 要是遇到什么百年一遇的大典,会在圣彼得教堂前面的广场点起篝火,往篝火里投入成盘成捆的香料,一天就能烧掉上百达克特金币的香料。 乳香是橄榄科植物乳香树的树脂,呈黄褐色的小颗粒,被称为“基督的眼泪”,但其实不产于欧洲,只在非洲和阿拉伯半岛出产。乳香点燃的香味有点类似松叶的木香,不同产地的乳香香味不同,最好的乳香是阿曼出产的绿乳香,带有柑橘的香味。 梵蒂冈的副秘书长当然可以用上世界上最好的绿乳香。 意大利中部的气候四季分明,1月初还很寒冷,乘坐马车也要穿得很厚实,露克蕾莎戴着毛皮的帽子和毛皮围脖。凡娜莎为她新作了几件斗篷,她最喜欢红色天鹅绒的斗篷,有大大的兜帽,兜帽里衬着雪白的兔毛,翻上来是兜帽,放下去便是连着斗篷的披肩。 这是罗马很时新的斗篷样式,就连红衣主教的斗篷都是同样的样式。 帽子则是带有上翻的帽檐的皮帽,同样内衬兔毛,软和温暖。 她嫌车厢里太热,没戴皮帽,伸出脑袋,一路叽叽喳喳的跟切萨雷说话。 “你在比萨过的好吗?都是谁来照顾你的日常生活?你该有个女管家,男人总是太粗心,不能好好照顾你。你的女仆现在是谁?还是比安卡吗?” 切萨雷一一回答,又说:“我忙着呢,课程很多,要上课、写作业、写论文,差不多每周都有论文,还会去法院旁听。” 啊哈!不管什么年代学生都很辛苦,想要真正学习知识,总是要付出努力。切萨雷才16岁就念博士了,他的同学普遍比他年长2、3岁以上,说明他确实很聪明。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他们的马木留克计划,“你现在进行到哪儿了?1000人还远远不够,你要是有5000人,才算勉强合格。” “跟谁相比较呢?”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切萨雷一笑,“他么……” “他怎么了?” “他太耽于淫乐,已经多年没有打过仗。” “可他有数千骑兵。” 切萨雷轻蔑的一撇嘴,“没有那么多骑兵,他养不起那么多骑兵,要我看,他顶多只有1000骑兵,其他都是步兵。” “骑兵很贵吗?” “很贵。每名骑兵要配备至少两匹战马,还需要有至少一名随从,至少一套铠甲,每套铠甲算10枚达克特,1千骑兵就要1万达克特。铠甲和战马都需要保养,骑兵和随从要吃饭,还要支付薪水。”切萨雷摇摇头,一算账就会发现,他的钱太少了。要不是父亲支付了绝大部分费用,他压根无法实现这个培育计划。 露克蕾莎也觉得很难,“我还有5000金币,你都拿去吧。” “请你放心,我还用不着拿你的钱。父亲不让我给奴隶们订制铠甲,说太惹眼了。一个工坊一下子订几百套铠甲,可又不是教皇卫队的订单,一定会被人认为父亲想图谋不轨。” “还能有什么‘不轨’?” “明知道的事情就不要说了。” 嗐!枢机主教们谁还不想当教皇呢?不过确实奇怪,枢机主教们从来不依靠军事力量登上教皇的宝座,就是要依靠军事力量,也不是自己的,是他们背后的国家的君主与军队。 想要大力发展军事力量,还是要等便宜爸爸当上教皇。她不记得罗德里戈·波吉亚到底什么时候当上教皇的,可看英诺森八世的身体状况,这个“未来”不远了。 露克蕾莎决定这个重要事项可以稍迟再说。 培养骑兵很贵,但要是培养士兵,不算贵。目前流行的军队配置是重骑兵占10%,弓箭手20%,长矛兵10%,手枪手10%,其余都是步兵;军队人数越多,步兵占比越大,原因是没有那么多受过军事训练的武装士兵。 露克蕾莎跟胡安一起上课,学到了封建君主并没有那么严重的依赖封地贵族的军事力量,骑士以上阶层每年有一定的时间要为君主效力,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个国家的重要军事力量总是招募的职业军人,军队的人数直接跟国力挂钩,国家越富庶,可以维持的军队便越庞大。 梵蒂冈有教皇卫队,人数只有数百人,无法跟跟法兰西的数万军队相对抗,这才有了之前的“阿唯尼翁之囚”危机。历任教皇对教皇卫队也从未想过要扩容,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用这个问题询问哥哥,切萨雷则回答:“教皇国没法拥有更强大阿德军事力量,是因为各大家族都深深忌惮这股势力不能为他们所用。教皇不是继承制,几年就换一位教皇,要是有哪位教皇真的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其他家族可就坐不住了。” “那我们可以吗?” “我们可以什么?” “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 切萨雷沉吟,“现在……现在不行。” * 佩罗托伯爵说到了另一则教廷新闻:英诺森八世为了德拉·罗韦雷枢机主教的同性恋丑闻心烦意乱,最终决定将这事拖到圣诞节之后解决。听说,就在今天,教皇将征召所有在意大利境内的枢机主教,裁决是否剥夺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枢机主教一职。 “爸爸会投赞成票吗?”露克蕾莎恨不得现在就能听到结果。 “我想是的。”佩罗托说。 “需要全部投票决定吗?” “不,我想只需要多数票赞成就行了。”切萨雷说:“就像选举新教皇,只需要多数票。” 露克蕾莎点点头,“那倒不错。佩罗托,到了比萨之后你立即派人回罗马,问问父亲这件事情的结果。” “好的,小姐。”佩罗托的话音刚落,忽然,从道路两边的树林里,奔出了一些衣着肮脏的男人。 第24章 紧接着,箭矢划空之声由远及近,一支箭射在车轮上,另一支箭射在车窗上,驾车的驭马也中箭了,转瞬间拉着马车一路狂奔。 露克蕾莎尖叫着跌在车厢地板上,女奴安吉拉立即从座位上滚下来,伏在她身上,“别怕,小姐。” 她吓得半死,慌张得只知道尖叫。 隐约听到马车后面马蹄得得,佩罗托和骑士们呐喊起来,奋勇迎战。 很快,战斗的呼喊声听不见了,只有车轮滚滚碾过泥土的声音。 切萨雷大喊着:“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哭哭啼啼的喊着:“切萨雷!切萨雷!” * 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车厢翻倒,而两匹驭马跑得不知去向。 安吉拉紧紧抱着露克蕾莎,没让她受伤。很快,切萨雷跳上翻倒的车厢,紧张的喊着:“露克蕾莎!你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露克蕾莎带着哭腔。 安吉拉放开她,“少爷,快带小姐出去。”她半蹲着,抱起露克蕾莎,将她举高。 切萨雷伸手拉住露克蕾莎的手腕,将她拉出马车。 “你怎么样?受伤了吗?”他急匆匆解开她的红色斗篷,转来转去查看她,“手臂?腿?有哪里疼吗?该死!” 露克蕾莎惊慌的抱住他,“我吓得要死!” 之前她好像被冻住了,只顾着大喊,慌张,但来不及想太多。如今危险过去,反而越来越紧张:她还那么年轻,怎么能死呢?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她很珍惜生存的机会,也希望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印迹,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她惊慌失措,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只顾着紧紧抱住身边最亲近的人。 “哥哥,哥哥!我怕死,我不想死。” 切萨雷也紧紧拥抱吓得半死的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现在就死的。不对!你这个小傻瓜!就是马惊了,这么点小事,怎么会死呢?” 这会儿她才想起来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可怜又可爱,“切萨雷,别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你瞧,我这不是追上来救你了吗?我永远都会把你放在第一位,永远。” 第23章 托斯卡纳松柏(23) 她抽抽泣泣,“你别忘了你说的话。” “我发誓。” 她又哇哇大哭起来,“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心脏狂跳,都要跳出小胸膛了呢! 惹得切萨雷心疼不已,“别怕别怕,我在呢。”继而大怒,“该死!我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他命安吉拉留在马车旁,抱了露克蕾莎上马,返回刚才遇袭的地方。 佩罗托已经带着属下和马木留克们结束了战斗,一地横七竖八的死尸,大部分都衣衫褴褛,有几个穿的比较好一点,看装束就是普通乡民。 切萨雷也没想到不能让还是个孩子的妹妹看死尸,严厉的问:“佩罗托,这些都是什么人?你没留活口吗?” “留了。”佩罗托手一挥,一名骑士从地下拖起一个半死不活的男子,一路拖到切萨雷的坐骑前面。 切萨雷示意佩罗托抱下露克蕾莎,随后跳下马,用脚尖踢了踢那人,“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那人笑了,“刺杀?什么刺杀?难道你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我带了上百人,拦路的强盗可从来不敢惹我。”切萨雷骄傲的说:“你们知道先放箭,就不是普通的强盗。说!”他拔出长剑,指着那人的喉咙,“谁派你们来的?” 是刺客吗?露克蕾莎紧张又好奇:听说,刺客这个行业自古就有,几乎每一位君主在位期间都遭遇过刺杀,教皇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这次的刺客是不是专业的,看来也不算专业,她还以为刺杀总会是暗杀呢,没想到也会有拦路硬干的。 她躲在佩罗托身后,佩罗托不想让她看到一地死尸,小声劝她上马车。行李车没事,没有专车豪华,但也是可以乘坐的。 露克蕾莎坚决不从,伸长了脖子看着切萨雷,冷不防他一剑刺死了地上的男人。那人惨叫了一声,很快断了气。 露克蕾莎吓了一大跳:谈论生死与真的见到人死了还是很不一样的。 切萨雷有他冷酷无情的一面,这是身居高位的大贵族的自觉,他不会拿别人的命当一回事,除了血亲之外,他不会在意旁人。 切萨雷极为冷静,长剑抽回,一抖,剑尖的血滴下。 立即有一名马木留克递上雪白的丝帕,切萨雷接过丝帕,擦拭长剑,还鞘,这才转头看着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也注视着他,眼神没有躲闪,甚至还颇有鼓励的意思。 切萨雷便轻笑了一下,“检查一下,不要留活口。” 他很快走过来,“你害怕了吗?” 露克蕾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怕你受伤,你不能受伤,也不能死。你问出来了吗,是谁指使的?” “他没说,不过也不需要他说。”他低头看她,“你第一次见到死人,还是这么多死人,怕不怕?” 她犹豫了一下,“有一点,血腥味太重了。” 切萨雷爽朗的大笑起来,“你很好,我妹妹就该什么都不怕!” * 他们没在此地久留,很快将露克蕾莎的马车拉了回来,重新拴上驭马,紧张快速的向比萨出发。比萨在佛罗伦萨西边,纬度相同,跟罗马之间的距离大概是两个罗马到佩鲁贾,切萨雷自己骑马跑一趟是2到3天,带着露克蕾莎则走了6天,途中住宿5晚。 前4个晚上都是住在小镇旅馆,财大气粗的切萨雷总是包下整个旅馆,要老板赶走其他客人,颇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但切萨雷又岂会在乎平民的愤懑与牢骚。 路上没有再遇到拦路的强盗,或是刺客。第一晚住在小旅馆里,切萨雷便跟她解释为什么要包下整间旅馆,这还是为了安全。 佩罗托想派人送信回罗马,切萨雷没有同意,说现在人手不足,不能再少人了。等安全到了比萨,佩罗托带着骑士们再日夜疾驰回罗马,向波吉亚枢机主教汇报此事。 包了整间旅馆也不能大意,晚上安排轮班值夜,好在剩下的路程没有再遇袭。 第5个晚上,来到大城锡耶纳,仍然是包了一整间旅馆。 露克蕾莎精神不太好。 这个时代交通非常不便利,舟车劳顿,旅行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坐了几天马车,11岁的身体吃不消,晚上倒头就睡,白天居然还精神不济。 切萨雷总是一到旅馆就要女仆赶紧为妹妹布置房间,将床上的卧具全都换成她自己的。旅馆卫生堪忧,这也是为什么贵族旅行总会带上自己的卧具,从卫生和舒适度来说,还是用自己的东西睡的香。 露克蕾莎累得不行,叫女仆烧了热水,随便洗了洗,便准备上床睡觉。 一会儿切萨雷上楼来了,端了餐盘,上面放了刚出炉的热面包、银杯盛了热牛奶,外加一只切开的橙子。 冬天能吃到的水果就是可以储存到春天的柑橘类。 “你还没吃饭,快来吃点东西。” “我吃不下,不想吃。”她气息弱弱的,声音很低。 “病了吗?”切萨雷马上担心的问:“是哪里不舒服?发烧了吗?”放下餐盘,摸了摸她额头。 “没发烧,就是浑身没力气,可能坐马车太累了。”她可怜兮兮的说。 “叫佩罗托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佩罗托!去喊佩罗托上来。” 佩罗托很快上来,也觉得她脸色苍白,怕是病了,急匆匆出去请医生。 露克蕾莎也有点担心,也许是前几天遇袭吓到了,也许是路上太累,总之不能大意。这个时代病不起,没准一个小病就送你见上帝了。 她勉强吃了两只小面包,喝完牛奶,吃了半个橙子,便不想再吃。 切萨雷为了逗她开心,便跟她说故事,说他在比萨大学的同学。只有男人能接受高等教育——倒也不是没有女人上大学,只是极少极少,一百年里也没有一个——所以他的同学都是男人,20岁左右的男人只惦记一件事情:女人,争风吃醋的事儿可不老少,隔几天就有人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校园里。 露克蕾莎非常羡慕那些能上大学的女人,通常都是家里异常宠爱又不差钱的的小康平民,贵族之家反而几乎没有,是因为贵族女孩都要早早订婚、结婚,一旦订了婚,夫家便不乐意见到未婚妻居然去几乎全是男人的大学里上学了。 这是男人对男人本质的觉悟,一个女孩在男人占绝对多数的大学里,贞洁堪忧,不带上成打的仆人、奴隶,别想过安稳日子。 好难呀!露克蕾莎想了一下就知道,父亲能同意自己去比萨住上2、3个月,但绝对不会同意她去大学上学。 切萨雷便说:“你要是能听得懂,可以跟我一起去上课,老师不会在意。” “可以吗?”她精神一振。 第25章 “我就怕你会觉得无聊。”他微笑。 “也许。你都上什么课?” “哲学,法律条文,还要学神学。” 意大利宗教氛围浓郁,法律条文本身就有很多跟神学、圣经相结合。中世纪大学也没有大学之上的细分,学士往上就是博士,文史法类的课程相对后世也不少,哲学是法学专业必学,流派也多,从毕达哥拉斯到西塞罗,从亚里士多德到奥古斯丁,从苏格拉底到阿里乌斯。 阿里乌斯的理论很有意思,在梵蒂冈算是“异端”,他出生于公元280年,是神职人员,获封主教(bishop)。天主教主流教义认为上帝只有一个,但包含了圣父耶和华、圣子耶稣、圣灵,是为“三位一体”,不可分割;阿里乌斯则认为耶稣的地位高于凡人,低于耶和华和逻各斯(logos),这个理念跟三位一体派那是水火不相容,阿里乌斯派于是跟主流派打成一团,打了20多年,最后搞得当时的罗马皇帝君士坦丁心头火起,将阿里乌斯赶走了。 阿里乌斯此人的另一个事迹是死状奇惨,切萨雷坏得要死,绘声绘色为她描述阿里乌斯的死状,恶心得露克蕾莎奋起捶他。 切萨雷哈哈大笑。 * 佩罗托请了医生回来,为她诊断一番,说她身体尚好,就是缺乏休息,最好不要赶路,休息几天,吃好喝好睡好。 露克蕾莎稍觉放心:没病就好。 “你要休息几天吗?我可以晚几天再去学校,陪你在锡耶纳玩几天,锡耶纳也不错,和比萨差不多。” “好。”露克蕾莎欢喜的点点头。 “那你早点睡。”他俯身吻了一下她额头,随即出去了。 露克蕾莎躺在床上,想着自己是没机会去大学念书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便宜爸爸很快就要成为教皇,她便要换个未婚夫。波吉亚家族因为不是意大利人,必须得跟一个意大利家族结为盟友,而像奥尔西尼、科伦纳这种老牌家族,又不屑于跟一个外国家族结盟,所以罗德里戈·波吉亚最有可能跟斯福尔扎家族结盟。 这也是为什么露克蕾莎的第一任丈夫会是一个斯福尔扎,联姻是两个盟友家族最简单直接以及必要的合作。 她想着到底会是哪一个斯福尔扎呢?之前她挑出了三位斯福尔扎家族的年轻未婚男人,这几年这三个人都结婚了,但很快,其中一位可怜的妻子因为流产母子双亡,那个斯福尔扎叫什么名字?乔凡尼?这么普通的名字,她原本很是嫌弃,也没记住,现在想想,年龄和身份合适的,应该就是这个乔凡尼·斯福尔扎。 她是私生子,那个乔凡尼·斯福尔扎也是私生子,背景倒是差不多。当初为什么挑出他,是因为他跟弗利的女主人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是同一个祖父的堂亲,血缘关系更近。他俩跟米兰公国的实际领主“摩尔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也是同一个祖父的堂亲,所以最可能的就是他。 第24章 托斯卡纳松柏(24) 哼!斯福尔扎很了不起吗?!不过三代之前,斯福尔扎还只是雇佣军,压根算不上贵族。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斯福尔扎在梵蒂冈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盟友,两个家族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乔凡尼·斯福尔扎倒是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可是她呢?她恨恨的想着,为什么女孩就一定要结婚呢?这不公平! 她愤愤不平,但又有些无可奈何。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必现在就灰心丧气。路是人走出来的嘛,总能有办法的。贵族婚姻必定要先订婚,订婚至少1年才会结婚,她还没到12岁,还没有到青春期,传统都是要等她青春期到了开始发育,来了月经,身体成熟能生孩子了,才会正式定下婚礼日期。 这段时间少说一年吧,一年可是够干很多事情了,比如……嘿嘿! 她一转眼就想到若干种方法让那个该死的斯福尔扎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不过,还是需要跟哥哥商量一下,毕竟她也不是太懂这个时代的年轻男人到底都会怎么想、怎么做,她可不希望半路出岔子,最好一击必中。 怀着“做坏事”的好心情,露克蕾莎睡着了。 * 锡耶纳无非就是城市大一点,但也没有罗马人口多,只有4、5万人而已。现在意大利最大的城市居然不是罗马,而是佛罗伦萨和那不勒斯,接下来是米兰,人口都比罗马多。锡耶纳的市区没有罗马大,贫民窟和平民区、富人区错落有序,商业街很小,两条主要商业街呈十字交叉,一上午也就逛完了。 切萨雷很有耐心的陪着露克蕾莎逛街,前面仆人,后面骑士,马木留克们则穿了平民的便装随意散在路边。 露克蕾莎一开始没有注意到,进了一家布店才意识到布控看起来松散但实际严密,想着切萨雷这是不是把自己和她这个妹妹当人肉靶子了?玩引蛇出洞? 切萨雷看似闲散,但也就是个十几岁的男孩,还是有点紧张的。 锡耶纳这样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随便看了看,让店主几乎把所有值钱的布料都拿出来看,天鹅绒和真丝是最昂贵的,其中又以真丝为贵,光是种类就有几十种,布店里的种类并不全。 对于习惯了最好的布料的露克蕾莎来说,锡耶纳的小布店没什么好看的,但切萨雷没说要走,她也只好按捺住想走路的心思。 “你该多做一些漂亮裙子,我看你的裙子短了一点。”切萨雷随手拿起一块深紫色天鹅绒。 “我正在长个子,我还嫌长得太慢了呢!” “你想长多高?” “像你一样高。” “那可不太好吧?女孩子要小巧可爱。” 嗐!封建时代大男子主义贵族少爷的思维层次!她不在意,但还是要努力纠正一下,“谁说的?你不觉得个子高的女人穿裙子会特别好看吗?” 切萨雷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好像是的。” 她努力踮起脚尖,“看,我才到你的肩膀!”指的是肩头,但当然远远没到肩头。个子高的好处不止是穿裙子更好看,步伐也会更大,奔跑起来应该会更快,至少步距会更大。男人如果有身高优势,能做的事情也会更多,高个子意味着营养好、从小能吃饱、发育期健康成长,抵抗力也会更好,这样的人在黑死病横扫的年代,活下来的几率更大。 切萨雷就挺高的,现在都有快1米8了。 兄妹俩随意交谈,切萨雷的一半心思放在店门外。 意料之中但又在意料之外,危机不是来自店外,而是店内。 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奉上了葡萄酒给两位贵客,他手托银盘,切萨雷看了看仆从,先递了一杯酒给露克蕾莎,随后自己端起一杯酒。 露克蕾莎先喝了一口:不算很好喝,还没有家里的葡萄园里自产的酒好喝。 “不怎么样。”她刚说了这一句,便惊讶的看见仆从从银盘下面伸出一把匕首。 她短促的尖叫一声,随即麻利的蹲下来。 切萨雷立即扔了酒杯,跟那个刺客扭打了起来。 * 打斗的时间不长,切萨雷输在身材还是太单薄,对敌经验也很不足,很快就被刺客压在身下;而刺客的脑袋和后背也被几柄长剑指着。 切萨雷气喘吁吁,“你是谁?谁是你的雇主?” 刺客没有说话,而是将匕首倒转,将匕首柄递给切萨雷。切萨雷接过匕首,反手一下子指在刺客喉间。 “怎么?你不想杀了我?” “my lord,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 “只是想请您看看我的本事。” 切萨雷冷哼一声,“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刺客一愣,“做错了什么?” “你不该在我妹妹面前动手。”切萨雷坐在地板上,挥手狠狠扇了刺客两个耳光。 露克蕾莎惊魂未定,“哥哥!” 太冒险了!要是刺客真的下手,切萨雷此时已经死了。 切萨雷站了起来,走过来拉她起来,为她拂去衣裙上的灰尘。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动手?”她很好奇。 “他不是笨蛋,他在杀了我之前就会死。他本来应该在深夜、在旅馆里动手。” 刺客转身单膝跪下,“是的,my lord,深夜是最好的机会。” “你为什么要背叛你的雇主?”露克蕾莎好奇的问。看来哥哥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了,就此来看,是不是真的打不赢刺客还是两说呢,没准就是“诱敌深入”。 “我的雇主十分小气,只肯先付四分之一的定金。” 切萨雷毫不犹豫的说:“你的雇主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他是谁?” “奥尔西尼。” 切萨雷深感奇怪,“奥尔西尼怎么会想杀了我?我们两家是亲戚,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刺客回答:“我也不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 “米凯莱托。” 第26章 原来,真的有一个米凯莱托。 * 刺杀事件有惊无险,米凯莱托有识主的慧眼,果断决定背叛雇主,投靠年轻的波吉亚。几天前的袭击失败后,奥尔西尼家族花了大钱雇佣他刺杀波吉亚家的长子。 “这个道理是说,如果想要买凶杀人,一定要开个好价钱、给足订金。”露克蕾莎煞有介事的说。“你相信那个刺客吗,哥哥?” “米凯莱托……不,想要得到我的信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需要人手,但不需要一个不忠诚的走狗。走狗会背叛你,还有可能咬你一口。” “那就考验他的忠诚。谁雇佣了他,就让他去杀了那个前雇主。” 切萨雷不禁挑眉,“妹妹,你跟我想的一样,我已经吩咐他去杀了前雇主,越快越好。波吉亚从不原谅,只会祝福我们的对手早点下地狱。” “没错!”露克蕾莎露出甜美的微笑。看来,想要得到切萨雷的赞同,提前弄死或是弄坏她将来的“未婚夫”,也不是不能商量的事情,没准他还会大力赞同呢。 * 在锡耶纳又住了一晚,第三天启程,前往比萨。 比萨的生活很惬意。 佩罗托带着骑士们回了罗马,罗马也很快往切萨雷处寄信,不断更新堕落的同性恋主教的审判情况。 剥夺枢机主教的职位没有那么简单,首先,梵蒂冈教廷需要研究指控是否属实,德拉·罗韦雷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之后枢机主教团要进行秘而不宣的开庭,听取各方的证人证词,再做决定。 露克蕾莎也几乎每天都写信给罗德里戈·兰索尔询问进程。为了保险起见,她“发明”了错位密码,授意大表哥将此事做成铁案。 错位密码被认为是古罗马的凯撒发明的,用以传递军令,比较简单,只要明白信件是错位密码,试错就能试出来。露克蕾莎的密码也并不复杂,只是将密码的编码弄得复杂了一点,比如凯撒密码是错个3位,露克蕾莎密码是1、2、3位这样的错位。这是在她离开罗马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大表哥办事效率还不错,按照计划找好了“受害者”和证人。 到了2月底,终于,罗马传来了消息,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被剥夺枢机主教职位已成定局,就等英诺森八世签署教皇令了。 几天之后,另一封信送到比萨,说德拉·罗韦雷跑路了。人虽然不在梵蒂冈,也不耽误教皇签发教皇令,罗德里戈·波吉亚是个很精明的人,能一次干掉竞争对手就绝不会心软姑息,他催促一直断断续续生病的教皇在教皇令上签了字。 于是,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成了白丁一个,身上所有的圣职一撸到底,全都收归教皇所有。 作为前前任教皇的侄子,德拉·罗韦雷名下有两个大教区,若干中小教区,修道院若干、庄园若干、土地若干、奴隶若干,总价值超过20万达克特,英诺森八世本来有些责备副秘书长太心狠手辣,但大笔财产入账,他就不再反对。 德拉·罗韦雷带走了现金,罗德里戈没能来得及冻结他在美第奇银行的现金账户,只得遗憾的说,希望他被拦路的强盗打劫,不得好死。 枢机主教爸爸还真是坦率得可爱呢! 对于除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罗德里戈肯定是喜闻乐见的,他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推手是自己的孩子们,但他也没有细究到底谁是幕后推手。 英诺森八世将没收所得的住宅给了自己的私生子,将两个庄园给了罗德里戈,其他不动产分给了亲戚和亲信。 皆大欢喜。 第25章 托斯卡纳松柏(25) 露克蕾莎很遗憾不能亲眼看到德拉·罗韦雷的倒下。但他的人还没有死,还有可能死灰复燃,不能掉以轻心。她的计划能成功,也是因为德拉·罗韦雷确实一直都有喜欢漂亮男孩的传闻。有情妇和私生子,也不妨碍他喜欢漂亮男孩,不冲突。 切萨雷不是很清楚具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他只在乎结果,结果还是相当满意的。 “德拉·罗韦雷总是跟父亲作对,我一直觉得他早就该死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小声对妹妹说:“听说,母亲认识父亲之前,曾经是德拉·罗韦雷的情妇。他为了这一点,总是跟父亲过不去。父亲也非常厌恶他。” 啊哈!这么一看,俩人互相看不顺眼,恨不得怒插对方一刀,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德拉·罗韦雷肯定会认为自己的情妇不能成为另一个枢机主教的情妇,这可是有失男性尊严的事儿;而罗德里戈·波吉亚当然是胜利者,这不仅是“占有欲”,还是人生赢家的“胜利感”。 这个时代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女性的“贞洁”有时候不太那么重要,男人在争夺女人的时候,会得意于自己的胜利,而不会介意在他之前这个女人已经被别的男人“玷污”了。私生子和隔壁老王满天飞的年代,群众的性生活都很奔放。 没想到母亲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凡娜莎当然是美丽的,如今年纪大了,也充满了“母性美”。她成为罗德里戈的情妇的时候,已经30岁了,33岁“高龄”才生下长子切萨雷,绝对是这个时代的高龄产妇。在男人来说,永远爱18岁乃至16岁的年轻女孩,30岁的凡娜莎能得到位高权重的副秘书长的爱慕,必定有过人的长处。 德拉·罗韦雷跟凡娜莎的年龄相近,也就是说比罗德里戈小了十几岁,论心机深沉老奸巨猾,是比不上罗德里戈的。凡娜莎没有给他生过孩子,却给罗德里戈接连生了4个健康存活的孩子,其中3个是男孩,是德拉·罗韦雷朝思暮想却一直没有的男孩,只怕已经气到内伤。 嗐,父母的陈年往事不好多说,切萨雷很快换了话题,说到米凯莱托果然对前雇主下了黑手,得手之后外出躲风头去了,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到他身边。 露克蕾莎便问:“要是我想让一个男人受伤,但不弄死他,有什么方法吗?” 切萨雷随口说:“方法多得是!看你想要什么效果,是轻伤还是重伤。你可以让他断一条腿或是两条腿,他就没法走路。或者给他下毒,让他虚弱无力,连骑马都没有力气。怎么?你想对谁下手?” “随便问问。” “让你的马木留克去办,他们都学过。”切萨雷根本没拿这当一回事。 “好吧。” “是谁?” “现在用不上,以后没准。” “你可以对我说的,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杀任何人。以后,我是说以后,你的丈夫要是对不起你、伤害了你,我就用这把剑,”他随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插进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挖出来,放在你面前。” 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像话吗? 她故意略过不提,“那都是将来的事情。我相信我可以掌握我的丈夫,我可是一个波吉亚,你说,对吗?” * 切萨雷一周上6天课,每晚回到城堡,城堡在比萨郊外,第二天一大早再骑马赶回比萨市区。好在现在的比萨市区并不大,人口也不多,只有3万多人。 著名的比萨斜塔就在市区的奇迹广场旁边,是比萨大教堂的钟楼,斜而不倒的塔楼是比萨一景,据说是因为地基下沉导致的。比萨斜塔一共有8层,是典型的古罗马史建筑,每一层的外围都是罗马式的立柱环绕塔身,建筑师在钟楼建造到第三层的时候就发现地基不稳,塔身略有倾斜,他们补救了一番,但还是没能阻挡塔楼倾斜。 比萨人很为这座奇异的塔楼而骄傲。 露克蕾莎也去围观过比萨斜塔,还登上斜塔远眺。斜塔目前倾斜度不大,可以登上去而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比萨靠近海边,波吉亚家的城堡便临海,以前是当地领主建造来抵御海盗的,是个军事堡垒。切萨雷将马木留克们安置在城堡里,他全都挑选的男性,因而荷尔蒙爆棚,即使冬天也每天都能看到赤裸上身的年轻男人在进行训练。 露克蕾莎带来的20多名女奴成了波吉亚城堡里的特别存在。她们警惕守护女主人,严格禁止男人靠近女主人占有的角楼。 城堡有4个角楼,分别在城堡的四角,露克蕾莎喜欢海景房,挑了靠近海岸一侧的一个角楼。 城堡是石头建造的,冬天湿冷,每个住人的房间都需要点着壁炉或炭盆,木炭的消耗量巨大。露克蕾莎的卧室里铺满土耳其地毯,24小时点着壁炉,房间里暖烘烘的。 乳香用完了,写信给父亲,罗德里戈又让佩罗托专门跑了一趟,送来成袋的绿乳香、没药,以及其他香料。 绿乳香是恬淡的柠檬香气,而没药的香气很难形容,是一股儿沉闷的药香;跟其他香料配伍,变化很多,但都是焚香味儿,特别适合营造庄严肃穆的沉重宗教感。 露克蕾莎新做了男装,白天总是穿着男装,有时候下楼在中庭看男孩们训练,有时候去海岸边走走,有时候也跟着切萨雷去听课,不过博士的课程对她来说还是过于艰深了,她听不懂,去了几次,自己感觉没劲,便不再去。 第27章 她把自己的厨娘也带来了,每天吃的很好,晚餐特别丰盛,切萨雷每晚都会在晚餐前回到城堡,于是也没什么机会跟同学出去瞎混。 切萨雷很忙。 除了必修的课程之外,他还要花费时间监督马木留克的训练,以及派人追踪德拉·罗韦雷。 米凯莱托在外面躲了几周,终于在3月初到了比萨,正式效忠波吉亚家的少爷。他不仅是个刺客,还是个情报好手,在新岗位上做的第一项工作便是为切萨雷建立了一套完整高效的情报系统。 整理好情报系统之后,马上派人追踪德拉·罗韦雷,听说,他跑去了那不勒斯;又听说,他躲在佛罗伦萨,也许还有威尼斯。 露克蕾莎叹为观止,“这人肯定没有分身术,到底在哪里?” “那不勒斯不太可能,佛罗伦萨……也不可能,最大可能是在威尼斯或是米兰。” 那不勒斯王国指望教皇支持他们的统治,不太可能跟教皇对着干;佛罗伦萨是现任教皇的儿女亲家,也不可能违背教皇的意思;只有威尼斯共和国,因为经济相对独立,又没有王室,几乎不鸟教皇。 威尼斯航运事业发达,是地中海首屈一指的航运大户,与奥斯曼帝国的进出口贸易做得红红火火,人员复杂,物质丰富,十分富庶,德拉·罗韦雷躲在威尼斯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推测。 狡猾的家伙! 威尼斯没有佛罗伦萨的人口多,是因为城区河流交错,房屋不多,容纳不了多少居民;也因为人口较少,而工作机会多,所以经济比较富裕。 切萨雷颇为轻敌,“他已经不是枢机主教,还能怎么样?” “他没了将来当上教皇的希望,没准会一不做二不休,招募雇佣军,打到梵蒂冈,活捉教皇!”露克蕾莎夸张的比划着。 切萨雷被逗笑了,“怎么可能?就算他有钱雇佣军队,也不可能真的打到梵蒂冈。” “强权即是公理,你听说过这句话吗?谁的拳头硬,”露克蕾莎伸出握拳的手比划着,“谁就说话算数。” 切萨雷若有所思,“是这样吗?”好像……确实。 “如果你有权利,那么,法律可以根据你的需求来修改。比如教皇,他要是有什么需求,完全可以自己颁布一个教皇令。天大地大,教皇最大。你说对吗?” “对。”切萨雷惊讶妹妹竟然已经懂得权利的核心了,可也不是太吃惊,毕竟他们是波吉亚,波吉亚们似乎从血液里就流淌着对强权的认识。妹妹总结的很妙,“强权即是公理”,拥有绝对的实力才有绝对的自由,他还没有体会过,但身为贵族之子、副秘书长宠爱的儿子,能得到的好处可是数之不尽,这点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觉悟。 露克蕾莎查看他的神色,继续敲边鼓,“德拉·罗韦雷是爸爸的敌人,就要对他赶尽杀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死灰复燃,再出什么鬼主意。” 切萨雷沉默片刻。妹妹的意思很显然,只有死人才能彻底安静,他是杀过人,也不怕杀人,但杀掉一个前枢机主教……不好说,德拉·罗韦雷毕竟是前前任教皇的侄子,总有些人会帮助这位被免职的前枢机主教。 他必须全面衡量,杀了他不会给自己、给波吉亚家族带来“麻烦”。 *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真的什么都说的透透的,她说一个开头,切萨雷便能往下延展,马上理解她的意思。这种谈话方式非常令人愉快。 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是大反派,是波吉亚家族最大的绊脚石。没有德拉·罗韦雷,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大反派出现,但如果能现在就搬开这个绊脚石,她还是很乐于尝试的。 教廷里目前也没有另一个能力与野心都可以跟德拉·罗韦雷相提并论的人,前景还是乐观的。 第26章 托斯卡纳松柏(26) 说起来,选举教皇的条例规定,只要是在天主教教会里有圣职的人都有被选举权,并不一定要是枢机主教。但为什么历任教皇都是从枢机主教中选出来的呢?那还不是刷个脸熟、加上利益平衡! 所以端水大师罗德里戈·波吉亚能当选教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其他枢机主教普遍情绪稳定,只有失败者德拉·罗韦雷怀恨在心,誓死要搞死那个“给人痛苦回忆的西班牙人”。 失败者才会这么气急败坏!当然,成功了便会由成功者书写历史,波吉亚家族的那些“黑料”到底有多少是真实存在的,还很难说呢! 她想出来的败坏德拉·罗韦雷名誉的计划其实不怎么靠谱,也许半路就会没什么水花,毕竟枢机主教们的丑闻那可是太多了!枢机主教爸爸应该从中巧妙利用了一番,重点还是在说服英诺森八世干掉德拉·罗韦雷。 罗德里戈·波吉亚在枢机主教团里以演说家而著名,他能说会道,还很有说服力,身为外国人而历经几任教皇没被搞下去,本身就说明他的实力。他在枢机主教团里的人缘也还不错,“端水大师”不是盖的,至少有他在,奥尔西尼家族和科伦纳家族都能安分许多。 他的侄女阿德里亚娜嫁到奥尔西尼家,于是安抚了奥尔西尼家族,认为波吉亚是他们家族的盟友;而他又不会表现的特别照顾奥尔西尼家族,时而还会向科伦纳家族倾斜一点。 切萨雷或是阿德里亚娜有时候说到罗德里戈以前如何处理几个大家族之间的纠纷,露克蕾莎都很感兴趣,问东问西。一切政治行为都是为了利益,没错,谁不是呢?便宜爸爸很懂如何玩弄权术,又有办事能力,他不当教皇,还有谁更有资格? * 探子从威尼斯传回消息,德拉罗韦雷确实藏在威尼斯,不过他身边颇有一些雇佣军守护,很难下手。 切萨雷当即命令米凯莱托去威尼斯跑一趟,“处理”掉失败者。能动手就别哔哔,对于敌人,还是尽早干掉比较安心。 露克蕾莎随后跟哥哥商量,目前罗马的局势如何,英诺森八世不会长命百岁,没准过不了几个月就会挂了,他们要为父亲登上圣彼得的宝座而做好一切准备。 切萨雷对此深感赞同,“我本来不愿意跟你说这些,父亲……”他玩味的轻笑,“父亲确实跟我提过这事,他为了戴上三重冕经营多年,但他没有得到几张选票。枢机主教团现在有20人,缺了德拉·罗韦雷,应该会很快补上一位。下任教皇必须得到三分之二的票数,也就是至少14张选票,才能如愿。父亲能够绝对肯定的1张选票,是他自己的。” “还差13张?”露克蕾莎深深烦恼。 “也许还有2、3张西班牙和法国教区的选票,2、3张游离选票,但肯定没有奥尔西尼和科伦纳的选票。” “他们两家肯定不能当选教皇,不管哪家的枢机主教当选,都是另外一家的灭顶之灾,他们都会预防不让对方家族成为教皇家族。我记得加理斯笃三世就是利用他们两家的矛盾成为教皇的。” 切萨雷微笑,“是的。父亲要求我好好利用他们两家的矛盾,可能未必成功,但只要他们两家都不成功,那就是我们的胜利了。” “加上西班牙和法兰西、奥地利的选票,加上可能的游离选票,那么顶多6张,还需要至少7张选票。斯福尔扎?” “斯福尔扎家族至少有4张选票,不过,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也很想衡量一下三重冕的重量呢。” “他太年轻了吧。” “确实年轻,而且斯福尔扎出身不好,三代之前他们还是卑微的雇佣军呢。”切萨雷轻蔑的说。 波吉亚可是西班牙贵族出身,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罗德里戈、切萨雷、胡安父子傲视出身草根的德拉·罗韦雷和斯福尔扎了。 “我们可以利用奥尔西尼家族和科伦纳家族的矛盾,让奥尔西尼的选票投给爸爸,你说可以吗?” “有可能。奥尔西尼肯定不希望科伦纳成为教皇,但要是父亲,他们可以接受。奥尔西尼有3、4张选票。这样的话,票数就够了。” “那要怎么‘说服’他们呢?”露克蕾莎谦虚的问。 “我们和奥尔西尼家族本来就是亲戚,阿德里亚娜可以去拜访一下奥尔西尼枢机主教的孩子们。”切萨雷莞尔一笑,“许诺给他们财产,我想问题不大。至于斯福尔扎家族……钱财、地产,什么都可以。只要代价足够,我想不会有人不动心。” 看来,罗德里戈已经决心要靠金钱来买选票了。 没什么问题。 切萨雷也已经透彻的了解到了金钱的魅力,代价足够,什么都能出卖。 关键时刻,还是靠财帛动人心,敲诈勒索这一套都不太好使,“威逼利诱”是同等手段,愚蠢的人往往觉得威胁他人才是好的手段,但他们不明白威逼有一半的概率会引发反抗,导致功败垂成;利诱才是更稳妥的手段,人类的本性是贪婪的,为了利益连亲妈乃至亲儿子都能出卖,压根不是稀罕事。 切萨雷也已经充分了解到波吉亚家族到底有多少财产:三个大教区是不可能拱手让出的,他们老家的瓦伦西亚教区已经预定给切萨雷,其他两个教区会先给表亲们,要雨露均沾,给亲戚们一点甜头,若干年后,这两个教区也会给切萨雷,这是波吉亚家族的根本,必须牢牢掌握;庄园若干、修道院若干、酒坊若干、住宅若干,包括刚建成没多久的波吉亚宫,全都可以送出去。 第28章 这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成为教皇将会得到更多的利益,那么前期投入就是可以接受的。 * 英诺森八世的身体状况在天气回暖后急剧下滑,已经无法起床,整天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几乎连签字都举不起来手臂。 枢机主教们背后的家族暗潮汹涌,各家都忙着盘点手里的选票,热切期盼英诺森八世快点挂掉。 英诺森八世身体不行了,脑子还没啥问题,也忙着想要在临终前安排好私生子和亲戚们,但他没有行动能力,只能依靠副秘书长。罗德里戈差不多把英诺森八世掌握的选票弄到手了,也就是切萨雷之前说的游离选票。游离的意思就是这几张选票投给谁都有可能。 罗德里戈又挑选了几个跟波吉亚家族较为亲近的大主教人选,英诺森八世火线提拔了一位新的枢机主教。 又得到一票。 * 露克蕾莎在5月底返回罗马,她仍然未成年,还需要住在阿德里亚娜家。同样是未成年,男孩戈弗雷就能自己一个人住在波吉亚宫。 阿德里亚娜也在烦心教皇的健康。 她嫁进奥尔西尼家就该是个奥尔西尼了,但实际她严重倾向波吉亚家族,还把儿媳妇拱手送给叔叔做情妇,导致奥尔西尼家族很多人对她不满,认为她就是个“贱人”,毫无道德。她本人当然希望叔叔罗德里戈当选教皇,但要是没成功,她便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了。 茱莉娅·法内塞对此一无所知。 茱莉娅已经怀孕,但直到露克蕾莎返回罗马之前,她才羞答答的写信给露克蕾莎,宣布这个“好消息”。 切萨雷当时很生气。 露克蕾莎反而安慰他,“别担心,她不一定能顺利生下孩子。就算生了下来,也很难活下来、健康长大。” “我不是担心那个杂种(bastardo)夺走父亲的宠爱,我是为母亲感到难过。” 行吧,能这么说,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好儿子了。 “妈妈也不一定会难过,爸爸给了她很多钱,我想,很多钱一定能让妈妈得到更多的快乐。” 切萨雷笑了,“对,你说的很对。” “你说,我要是找爸爸要——要很多钱,他会给吗?” “也许。很多钱是多少钱?” “几万达克特。” 切萨雷吓了一大跳,“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不干什么,存起来,万一以后要用。” “那不行。家里的钱全都要留着,现在没法给你钱。如果……我是说,如果父亲成了教皇,到时候你可以找他要钱,几万他也会给。” 这倒是。家里的钱现在不可能给她,也不可能一下子给她一笔几万的巨款。倒是当了教皇,可能性非常大。再说了,罗德里戈肯定会用她的婚姻当谈判条件,到时候她一定要好好表演一下,一定要找父母要很多很多钱。 她是不介意自己的婚姻被当成砝码,也会乖乖答应婚约,但不给她具体的好处,那可不行。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回到罗马后,露克蕾莎敏锐的发现,茱莉娅对她的态度变了。 茱莉娅刚满18岁,还在女孩子最娇美的花期,她很美丽,也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之前那种羞怯的新娘气质不见了,变成了一种明知自己美丽的年轻女人的自信和骄傲。 她刚怀孕不久,腹部还没有隆起,身材看上去跟几个月前没有什么分别。她对待露克蕾莎不再是小心翼翼带点讨好的态度了,而变得相对平等,甚至还有点倨傲。 露克蕾莎一开始觉得茱莉娅态度转变也挺正常的,一个被宠爱的年轻女孩是会自信猛增,但这份自信是来自不能公开的情夫,那就有点……微妙。她不觉得这种宠爱可以持久,众所周知,男人总是喜新厌旧,永不满足。 第27章 托斯卡纳松柏(27) 是,她也承认茱莉娅年轻貌美,比人老珠黄的凡娜莎显然更有吸引力,但茱莉娅也应该明白,男人的“宠爱”是靠不住的。 这个年代医学不发达,怀孕生孩子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不,两件,那个乔凡尼·斯福尔扎的妻子不就是怀孕流产、一命呜呼了吗?怀孕了是可喜可贺,但也很有可能因此丢了命。 露克蕾莎便觉得茱莉娅实在不够聪明。她拥有的一切都是情夫给的,之前讨好情夫的女儿,大概是想找个盟友,或者不让露克蕾莎对她有敌意,但现在……她以为她的地位稳了,可以恃宠生娇,拿捏住了情夫,是吗? 可笑呀! 不过,波吉亚的小姐仍然是波吉亚的小姐,她可用不着讨好便宜爸爸的新情妇,甚至还能因为年龄够小,可以随便说气死人不赔命的话呢! 要说回到罗马之后最大的新闻,居然是——奥尔西诺死了。 奥尔西诺·奥尔西尼。 他也是个奥尔西尼呢。 自从茱莉娅成了副秘书长的情妇之后,罗德里戈便把他打发去外地了。毕竟作为对妻子有所有权的丈夫来说,妻子被别的男人占有了,是羞耻、是羞辱。 露克蕾莎几乎不记得奥尔西尼长什么样了。他小时候得病,有一只眼几乎瞎了,因此没有其他名门大家族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只能屈尊娶法内塞家族的女孩。没想到法内塞家的女孩越长越美,结婚的时候他是极为喜悦的,美丽的妻子成了他炫耀的资本,只是,他更没想到因此招来了别的男人的觊觎。 想想看,奥尔西诺怎么可能安然接受妻子被他原本以为是靠山的男人占有?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受好吗?就连德拉·罗韦雷都不能忍受自己的情妇成了别的男人的情妇呢,更何况本来就“属于”丈夫的妻子? 再结合一下奥尔西尼家雇佣了米凯莱托暗杀切萨雷,应该是不敢直接暗杀罗德里戈,于是就想杀掉罗德里戈的长子,好让那个位高权重的狗男人尝尝“失去”的滋味。 这是报复,终极报复。 只是奥尔西诺万万没想到,米凯莱托临阵倒戈,还回去杀了他。 阿德里亚娜伤感的说到继子之死。她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继子从小由她养育长大,跟亲母子也差不了多少,她就指望着这个继子能在她晚年照顾她呢。 她还说,奥尔西诺的一个叔叔也死了,他们住的庄园失火,烧死了叔侄俩和几个仆人,庄园也烧成了一堆废墟。 好家伙! 露克蕾莎暗自惊叹,果然真正的刺客是可以做到杀人还不露痕迹的。瞧,阿德里亚娜只是感慨奥尔西诺命苦,痛骂仆人太不小心,哀叹命运对她的不公,压根没想到会是一场谋杀。 可怜吗?有点,奥尔西诺只是这个时代最微不足道的一个“人”,他本身没有权力,便没法跟代表“权力”的罗德里戈·波吉亚相争,最后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露克蕾莎再次确定一定要掌握“权力”,实力就是“权力”,有实力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 切萨雷的信几天一封,都很简短。没写什么重要事情,也没有提到米凯莱托去威尼斯办事办的怎么样了。 懂,这事不好在信里说。反正只有两种可能:办成了和没办成,就算没办成也不慌,短期内德拉·罗韦雷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 他也给胡安写信,要求胡安紧密关注罗马时事,少出去惹事,听从父亲的吩咐;如果有必要,还可以问问露克蕾莎的意见。 胡安就挺不服的,觉得哥哥未免把他看扁了,又不服气为什么露克蕾莎这小女孩也能出主意。他的大男子主义更严重,认为女人啥也不懂,只需负责貌美如花,其他事情自然有他这种“男子汉”来承担。 好吧,露克蕾莎也不跟他争辩。到时候再说。 英诺森八世愈发病重,天气越来越热,身体也越来越差,到了7月,竟有数次昏厥。医生给他放了血,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好转。 英诺森八世比罗德里戈·波吉亚还小1岁,却已经走到人生的终点,不得不让罗德里戈感慨万分,内心窃喜。他身体健康,很懂保养,尽管极为富有,却很少暴饮暴食。他的生活习惯极好,早睡早起,吃的很健康,喜欢吃鱼,晚餐往往只需要一道鱼便足够,副秘书长的餐桌简陋得跟他的身份不相称,朴素得能让罗马平民哭出来。 他前几年还能保持相当纤细的腰身,但到底是岁月不饶人了,这几年发福了一些,还是一个很有气度和风度的老男人。他相貌端正,态度可亲,很有欺骗性,在枢机主教团中无人能比。如果他是意大利人而不是西班牙人,那么他现在可以说就是胜利在望了。 英诺森八世的健康状况成了整个欧洲关系的头等大事。 在教皇再次昏厥之后,罗德里戈命佩罗托带口信去了比萨,召唤切萨雷返回罗马。 切萨雷回到罗马的这一天,1492年7月25日,中午刚过,教皇英诺森八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奥尔西尼家。 第29章 阿德里亚娜被迫将三餐时间调整到跟露克蕾莎同步,切萨雷过来的时候,她们刚吃过午餐。 露克蕾莎刚离开餐厅,准备上楼睡个午觉,便听仆人开了大门,有人骑马进来,一边喊着:“露克蕾莎!” 她大喜,“切萨雷!”奔了出去。 切萨雷微笑着跳下马,一把抱起她,“你好吗,亲爱的妹妹?” “我很好,你呢?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父亲命我回来的。快点,你的仆人呢?叫她们快点给你收拾行李,我送你们出城,去奇维塔韦基亚。” 露克蕾莎一愣,“怎么?” “教皇咽气了,城里会很乱,父亲要我送你和阿德里亚娜、茱莉娅出城。” 他简短的对阿德里亚娜说了父亲的安排,阿德里亚娜立即吩咐仆人打包行李,准备马车,仆人们忙乱起来。 胡安着急的问:“那我呢?父亲要我做什么?” “我之前没有按时回来,是按照父亲的要求,去我们家的庄园和修道院里收集值钱的金银器皿。我运回来几十头骡子的金银珠宝,还有地契。胡安,这是我们家能否成功的最重要的时刻,你可别出去惹事。” 胡安不忿的嘀咕,“我知道,我又不是傻瓜。” “罗马城马上就会很乱,你们要待在安全的地方,我和父亲才能放心。” 胡安哼了一声,“父亲是不放心那个女人吧?” 父亲跟别的女人搞出人命,胡安也相当愤怒,但他又太大男子主义,顶多说点混蛋话恶心茱莉娅,不会觉得有必要杀了她,或是害她流产。这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生育孩子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茱莉娅第一次怀孕,没准这个孩子不会活着生下来,也没准茱莉娅会一命呜呼,母子双亡呢! 切萨雷不置可否,“妹妹才是我们要保护的人。你带人送她们去奇维塔韦基亚别墅,安顿好之后,马上回罗马。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胡安这才答应了。 胡安不犯中二病的话,也还是个挺可靠的哥哥,他身边常带着20多个马木留克,波吉亚宫那边有100多人,此时正护送戈弗雷到阿德里亚娜家来。一个小时后,胡安带了将近200名马木留克,护送表姐和妹妹、弟弟、父亲的情妇,前往罗马郊外。 奇维塔韦基亚在罗马的西北方向,两个小时便到了。 胡安休息片刻,喝了水,换了一套衣服,马上带着20多个亲信,骑马飞奔回罗马。 * 阿德里亚娜隐隐担忧。一边吩咐仆人做事,重新布置卧室。时间紧张,不允许她们带上自己的卧具,茱莉娅抱怨什么都没有,新作的裙子也没有全部带来。 她抱着自己的珠宝盒,唠唠叨叨个不停,露克蕾莎嫌烦,带着女奴安吉拉到别墅的花园里散步。 “小姐,这儿人手太少了。”安吉拉观察了一番。 “人手是太少了。你跑一趟苏比亚科城堡,调200人过来。再让拉斐尔挑100人,送去给切萨雷。” 事关自己的性命,再小心也不过分。 安吉拉领命而去。 戈弗雷有点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紧跟在她身后,怯怯的问:“姐姐,为什么我们要离开罗马?” “阿德里亚娜说,每次教皇去世之后,罗马城都会大乱,很多坏人出来打人、抢别人的钱、抢东西,还会跑到别人的宫殿里杀人放火。” 戈弗雷胆小,显然吓到了,“怎么会这样?这些坏人就该被砍头!” “是该砍头,”露克蕾莎表示同意,“这些人太坏了。” “我们……在这儿就没事了吗?”戈弗雷担忧的拉着她衣袖。 “应该没事了。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别人不会跑这么远来抢我们的东西。” 他哭唧唧的,“父亲呢?父亲会不会有事?” “切萨雷和胡安都在父亲身边,他也不会有事。再说,教皇去世了,枢机主教团马上就要选举新教皇。选举新教皇的时候,枢机主教们会被关在西斯廷教堂里面,一直到选出新教皇才会出来。” 露克蕾莎对羞怯又安静的弟弟很有耐心。 戈弗雷是四兄妹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不受重视的孩子总会比较敏感,特别是男孩子,很想表现给父亲看,想得到父亲的宠爱,但他很少见到父亲,怪可怜的。 说起来她和胡安都住在阿德里亚娜家,反而更年幼的戈弗雷住在波吉亚宫,而罗德里戈虽然也住在波吉亚宫,但他白天不在家,晚上回来的时候,戈弗雷通常都睡着了。露克蕾莎也弄不懂罗德里戈到底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戈弗雷。 她的情绪倒很稳定。 便宜爸爸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钱也已经到位了,就等着往目标人物家里送。罗德里戈很快就要进西斯廷教堂闭关参加选举,外面的事情全靠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去做,所以为什么人人都想生儿子呢,儿子的重要性在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来了。 “父亲会成为教皇吗?” “也许会。你希望父亲成为教皇吗?” 戈弗雷点点头,“我知道这是父亲的最大愿望,我希望父亲能实现愿望,到时候我们就会是圣父(holy father)的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人瞧不起我。”戈弗雷仰着脸,“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 第28章 托斯卡纳松柏(28) “当然好了。”露克蕾莎随口回答。她抬手摸了摸戈弗雷的脑袋,男孩很羞怯的笑了。 “有人看不起你吗?” 戈弗雷脸红了,颇有些愤怒,又很窘迫,轻轻点了点头。 “是谁?” “……奥尔西尼家的孩子。” “他们说什么了?” “说……就是那些呗。”戈弗雷吞吞吐吐。 露克蕾莎本想继续追问,但想想,奥尔西尼家的孩子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私生子吗?这个时代,教皇没有私生子才会被人笑话“不是个男人”好吗!教皇有私生子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多得是!听说英诺森八世有十几个孩子呢! “别理那些小混蛋。等父亲当了教皇,他们全都得跪在父亲的鞋子前面,看他们还神气什么!”露克蕾莎冷哼一声,“只要科伦纳家没有死光,奥尔西尼家就别想有人登上教皇宝座。当年他们就这么互相争斗,才让阿方索舅公成了教皇。” 戈弗雷点点头。家族历史每个孩子都要学,波吉亚家族是怎么成为罗马名门的,每个孩子都清楚明白来龙去脉。 奥尔西尼家族自诩是老牌名门,瞧不起外国人,这是地域歧视,背后是利益使然,外国教皇必然倾向外国王室,意大利人无法容忍。 熙熙利来,熙熙利往,不足为奇。 * 切萨雷每天派人送来口信,罗马城大乱,每天都有人横死街头;偷窃事件爆发,拦路打劫成了常事,酒馆、旅馆里的打架斗殴几乎随时可以发生。 原本还算安稳的罗马为什么会在教皇去世之后就变得混乱不堪了呢?原因是负责罗马治安的是教皇卫队和罗马治安队,而在此重要时刻,教皇卫队全部撤回梵蒂冈,保护枢机主教团;罗马治安部门人手严重不足,也就没法维持原本稳定的治安情况。 这种情况在20世纪的纽约最为明显:6、70年代纽约是罪恶之城,入夜后走在街头极为危险,轻则被打劫重则丢命;而在坚持多年增加警察人数、街头巡逻车之后,纽约治安大为好转,恶性案件大大减少。 强力的国家机构才能保证人民安居乐业,这是“威慑力”。 露克蕾莎待在安全的郊外别墅,想着父亲和哥哥们现在可真是有点危险。要是他们没有自己的马木留克,就要花大钱雇佣私人护卫,而私人护卫可谈不上有什么忠诚,谁给钱多就为谁干活。 在罗马波吉亚宫的罗德里戈·波吉亚也觉得,孩子们当初“闹着玩”的培养奴隶,现在可算是派上了大用场。 马木留克们效忠两个儿子,胡安这孩子一向有些毛毛躁躁,但对于培养一支只听自己命令的队伍却十分专注,而且也真的花了大力气培养马木留克的忠心。一共1000多人,奇维塔韦基亚别墅留了200人,凡娜莎宅派了50人,苏比亚科城堡留了150人,其余600人全都在波吉亚宫和阿德里亚娜家。 选举教皇的日期还没有定下来。天气炎热,遗体无法保存,先要为英诺森八世举行葬礼,入土为安。按照教皇葬礼的仪式规格,需要9位枢机主教主持仪式,从这个时候开始,枢机主教们已经开始了争斗,抢班夺权,越早越好。 作为副秘书长的罗德里戈现在约等于代理教皇。他先挑选了主持仪式的9位枢机主教,自己占一个名额,然后是奥尔西尼、科伦纳、斯福尔扎、达·科斯塔等等。如果德拉·罗韦雷还在,他也将占据一个名额。 传统认为,主持过世教皇追思弥撒的9位枢机主教,将会成为继任教皇的提名人选。 但在追思弥撒举行之前,罗德里戈与奥尔西尼大吵了一架。 第30章 * 原因是英诺森八世临死前吩咐的,将教皇国库里剩余的4万7千达克特金币分赠给自己的家人和亲信。副秘书长罗德里戈当时就不太同意,现在则想假装没这回事。 奥尔西尼再提这事也让罗德里戈不太理解,要是奥尔西尼想力争圣彼得的宝座,就更不应该刮光教皇国库呀。 总之,俩人掐了若干句,越说越恼火,甚至险些大打出手,枢机主教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拉开了罗德里戈,另一位枢机主教劝走了奥尔西尼。 罗德里戈对艾斯卡尼诺抱怨,“我都在罗马待了37年!那个该死的奥尔西尼还认为我就是个该死的——该死的加泰罗尼亚人!上帝饶恕我!”他忙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 阿斯卡尼奥无奈的说:“奥尔西尼从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包括我,包括你。” 罗德里戈很快收起愤懑,谨慎的说:“阿斯卡尼奥,要说我在梵蒂冈唯一的挚友,那就是你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个人无法既是教皇、又是副秘书长。副秘书长这个职位责任重大——” 他给了阿斯卡尼奥一个“你懂”的眼神。 阿斯卡尼奥心领神会。 他还年轻,在梵蒂冈的时间还太短,比不上波吉亚枢机主教。要说今年之前他还未必愿意在选举之前便退出,但罗德里戈刚过了圣诞节便解决了一直跟他对着干的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其他枢机主教都在说,德拉·罗韦雷的丑闻就是波吉亚制造的,为的就是在英诺森八世咽气之前摁死对手。 方法很俗套,但也很有效,教廷不可能容忍一个同性恋枢机主教,波吉亚顺利解决了对手,枢机主教们或是鄙夷,或是胆寒,但没人敢公然提出质疑,毕竟证人证据太可靠太石锤了,德拉·罗韦雷也正因为无法为自己辩护,才逃离罗马,以避免更多的羞辱。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今年才36岁,是米兰公国摄政“摩尔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堂弟,他没有卢多维科的狠辣,也没有卢多维科的手段。 他随即向罗德里戈提出了交换条件:他将提供手里的至少4张选票,来换取副秘书长的职位,以及两个家族的联姻,娶或者嫁都行;另外还需要一大笔钱。 罗德里戈立即答应了。 * 英诺森八世的葬礼很快举行,追思弥撒完美盛大。 几天后,8月6日,枢机主教团进入西斯廷教堂,仆役们封上了教堂的大门,只留下一个小窗口送食物。 继任教皇的选举开始了。 * 奇维塔韦基亚别墅繁花似锦,绿意盎然。 4位主人全都惦记罗马城里的罗德里戈·波吉亚,茱莉娅神经兮兮,每天一起床就跑到露克蕾莎房间里来,絮絮叨叨,烦不胜烦。 露克蕾莎只安慰了茱莉娅两天,就再也不耐烦,让阿德里亚娜管好茱莉娅,别来烦她。 她可不想再去安慰父亲的情妇,她没有想办法弄死茱莉娅已经算是很善良了。 戈弗雷天天跟她形影不离,除了睡觉、上厕所,都要跟她在一起,她忙着照顾自己亲弟弟还来不及呢。姐弟俩的感情突飞猛进,被茱莉娅嘲笑他“像个女孩”。他很是恼火,但又不敢对茱莉娅发火。 露克蕾莎便说:“你才11岁,你就是做了什么,父亲也不会责怪你。” 戈弗雷不懂。 “茱莉娅不死就行,别的不用担心。你要是觉得她说话不好听,大可以骂她,她现在没法去跟父亲告状。”露克蕾莎笑嘻嘻的。 戈弗雷很快懂了,并且付诸行动,骂了茱莉娅。茱莉娅气得要死,怒扇了戈弗雷两耳光。 阿德里亚娜当时不在场,女仆马上禀报了露克蕾莎。她赶到客厅,见女奴们堵住客厅两边出口,不许茱莉娅离开。戈弗雷两边脸庞红了,明显的两个手掌印。 露克蕾莎颇为恼怒,“茱莉娅!他还是个孩子!” 茱莉娅也很恼怒,“他骂我!” “他骂你什么了?”露克蕾莎明知故问。男人会的骂人话可多了,即使是戈弗雷这样文静秀气的男孩,也知道骂女人用什么词最损。 茱莉娅支吾了一下,终于没忍住,冲口而出:“他骂我女表子!” 戈弗雷见姐姐没有先责备他,胆子也大了,“她就是个爬上父亲床的贱货!” 露克蕾莎还没说话,便听茱莉娅高声说:“凡娜莎也是个爬上罗德里戈床的贱货!” 露克蕾莎想都没想,一巴掌打在茱莉娅脸上。 * 她今年个子长得比较快,而茱莉娅身材娇小,两人身高差距不大。 茱莉娅压根没想到露克蕾莎说打就打,一下子被打懵了,捂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她,“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 露克蕾莎退了一步,跳上木桌,“就打你!” “我要告诉罗德里戈!让你的父亲来教训教训你!”茱莉娅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随即她脸色一变,捂着小腹,“我的孩子!你打我,我的孩子要死了!” 戈弗雷已经吓懵了,不知所措。 露克蕾莎精神一振:好呀!谁怕谁! “别以为我的父亲会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你敢羞辱我的母亲,我就是杀了你,父亲也绝不会责备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我和戈弗雷才是父亲的孩子,而不是你肚子里奥尔西尼家的孩子!我只要告诉父亲,你仍然偷偷的去见奥尔西诺,父亲绝对不会承认这个孩子是波吉亚家的孩子。” 茱莉娅这下子可算是真的呆住了:“什么?你敢撒谎!你居然敢对你的父亲撒谎!” 她其实也就是个18岁的女孩,再聪明也有限,根本应付不来露克蕾莎的谎言。 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是抢走露克蕾莎父亲的女人,露克蕾莎当然偏向母亲而不是她。 第29章 托斯卡纳松柏(29) 最要命的是,她那迷人的情夫远在梵蒂冈,别墅里全是露克蕾莎的马木留克,就是杀了她,她也根本无力反抗。 她胆怯了,条件不对等,她不该在这种时候惹怒露克蕾莎。 但她又不甘愿就此认输,谁还不是在家受宠爱的娇宝贝呢?凭什么波吉亚家的女儿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却只能当情妇? 露克蕾莎奇怪的看着她,“你真蠢!你天真到愚蠢,父亲当然会相信我,他的亲女儿,我和父亲之间的血脉无法斩断,就算阿德里亚娜帮你说话都救不了你。” 茱莉娅气愤的喊着:“不会是奥尔西诺!他早死了!我的孩子不是他的!不!你撒谎!我已经一年没有见过奥尔西诺!” 可怜的奥尔西诺!要不是他试图暗杀她和切萨雷,露克蕾莎简直都要为他掬一把泪了。 “行了,收起你的眼泪。父亲不在,你就算哭成一条河,我也不会同情你。”露克蕾莎示意安吉拉过来。安吉拉过来,挽着她的手,扶她下了桌子。 “别惹我和戈弗雷,懂了吗?”她抽出安吉拉腰带上的长剑,手一抖,剑尖指着茱莉娅的小腹,吓得茱莉娅一动都不敢动。 “你的孩子不会是波吉亚家的孩子,不要以为你有个能生孩子的肚皮就了不起了。你很美,但美丽的女孩多得像天上的星星,数不清,父亲想要什么样的美丽女人都行,也有的是女人想为父亲生孩子。情妇要有自己的觉悟,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跟我们兄妹相比?” 茱莉娅脸色惨白,雪白的牙齿用力咬着下唇,努力抑制自己想要尖叫的冲动。 露克蕾莎有一瞬间确实觉得她可怜。但这种事情不能退让,必须一次性让她明白过来,“恃宠生娇”在他们姐弟身上行不通。 “父亲现在爱你,但不会也不可能永远爱你,你想过父亲不再爱你之后,你会怎么样吗?”露克蕾莎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父亲会赢,会成为教皇,你会是教皇的情妇,你觉得你从此就高高在上了吗?不会的,你会背上骂名,而我的父亲,永远是我的好父亲。不远的将来,你会被抛弃,而父亲永远也不会抛弃他的女儿,这就是我跟你最大的不同。” 茱莉娅惨白着脸,“我也会生下他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儿子!” 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愚蠢!你居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身上,愚蠢之极!”她视线一转,见阿德里亚娜被女奴拦在客厅门外,便对阿德里亚娜招招手,“你带茱莉娅回她自己的房间,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离开自己房间。” 阿德里亚娜的脸色也有点苍白。 * 手握强大的军事力量,当然能为所欲为。 从这一天开始,露克蕾莎与阿德里亚娜的地位掉转了过来,阿德里亚娜再也不敢以她年幼为理由,不许她这样不许她那样。 茱莉娅吓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戈弗雷则对姐姐佩服得五体投地,崇拜得不得了。他只是太安静,又不是笨蛋,很快便领会了掌握实权才能过的舒坦的道理。 第31章 “我能借几个人去揍乔凡尼吗?”他满怀希望的问姐姐。 “可以,但没必要。等到父亲当上教皇,不管是乔凡尼还是弗朗切斯科,没人敢对你不敬。” 戈弗雷开心得嘴都合不拢,“真的吗?” “真的。”真是个傻孩子!一点儿也没有一个波吉亚的自觉,大概三兄弟里所有的狂傲都被胡安一个人吸纳了。 “那我能回去跟母亲一起住吗?” 露克蕾莎叹气,“恐怕不能。” “为什么?”戈弗雷迷惑的问。 “因为……母亲不是父亲的妻子。父亲如果不是枢机主教,没准他们就结婚了。我们是私生子,父亲……应该会承认我们是他的孩子,但不会承认母亲。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戈弗雷老老实实的回答,“为什么他成了圣父,反而就不能承认母亲了?” “因为教义规定,神职人员不能结婚,要将全部的身与心奉献给上帝。你有了妻子和孩子,你就无法做到‘全部奉献’。” “成为主教就不能结婚了吗?” “对。” “那……切萨雷真可怜,他不能结婚了。”戈弗雷充满同情的说:“他将来要做枢机主教,没准也能做教皇呢。” “我想是的。”仔细想想,罗德里戈确实为子女们都安排好了前程,切萨雷会是枢机主教,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位波吉亚教皇;胡安继承甘迪亚公爵的爵位,掌管教皇卫队,几年后混够资历,会成为罗马执政官;罗马执政官一职如果不是胡安,很可能会是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戈弗雷会跟某位公主联姻;她自己也会跟某位王子或公爵联姻。 要是胡安没那么缺心眼、没有早死,波吉亚家族的命运也许会是另一番情形。 她并不相信切萨雷或是戈弗雷有朝一日会恨胡安恨到必须杀了他,波吉亚教皇不讨意大利名门望族的欢喜,罗德里戈的身体又太健康,没能像加斯笃三世那样只当了3年教皇就挂了。他在位时间越久,意大利名门就越焦虑焦躁。与其怀疑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倒不如怀疑是波吉亚的政敌暗杀了胡安。 打虎亲兄弟嘛,胡安虽然中二病了一点,可脑子还是清醒的,知道维护家族利益。他要是一直活着,切萨雷想必不会那么辛苦。 戈弗雷没什么存在感,也不能忽略他的教育,将来他要能成为哥哥姐姐的臂膀,这才是一个好弟弟。没人能只享受不付出,她也不能。 * 切萨雷早上派人送口信来,说父亲昨晚进了西斯廷教堂,教堂的门封上了,不知道要待多久,要是一直拉锯战,没人能取得三分之二票,待一个月不出来也属于正常。 罗德里戈的情报工作做得不错,早在英诺森八世逝世当天,就让人秘密将所有枢机主教的资料送回波吉亚宫,枢机主教们的亲属关系、性情特点、把柄黑历史等等,全都记录在案。 有人贪财,有人贪色,有人贪权,按照各人喜好,有的放矢,事半功倍。 骡子驮着金银珠宝,趁夜外出,切萨雷和胡安各自带着马木留克,谨慎小心的将金钱、房契、地契送往罗马各处。 罗德里戈先搞定了斯福尔扎,得到了宝贵的4票,加上自己1票,目前确定5票。 奥尔西尼确定6票。 科伦纳确定5票。 其余散票若干,大家都在观望、等待。 罗马人民围聚到圣彼得大教堂前面的广场,从白天待到夜晚,入夜也不离去。好在天气炎热,晚上广场比较凉爽,大家就当乘凉了。这儿也还算安全,教皇卫队派人守卫广场,治安可以说是目前罗马首屈一指的安全地带。 西斯廷教堂的烟囱接连两天冒出黑烟,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 波吉亚宫的骡子越来越少,地契和房契也越来越少。 中二少年胡安深知此事重大,也收敛了一点就爆的狗脾气,能把切萨雷交待给他的事情做好。送礼也要讲究姿态,不能钱送出去了,却惹得对方一肚恼火,那就白瞎了。 切萨雷在给露克蕾莎的口信里特别称赞了胡安,说他没有办砸,值得表扬。 口信不能说的太详细,有个大意就行,露克蕾莎很好的接收了信息。 口信还很含糊的表示,形势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露克蕾莎总算放心了:看来至少便宜爸爸当上教皇这事不会蝴蝶掉。 蝴蝶效应高深莫测,早先她也担心,提前干掉德拉·罗韦雷会不会导致另一个更厉害的对手出现,所以时机的选择一定要合适,要在前任教皇挂掉之前让德拉·罗韦雷下班,这样就算真的会有一个新对手出现,时间太短暂也不会影响到教皇选举。 现在看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十分完美。 她得意的不行,已经开始盘算要怎么找教皇爸爸要钱了。 嘻嘻。 切萨雷不好给她写信,但她给母亲写信还是没问题的,她殷勤询问母亲的安危和健康,请她一定照顾好自己。50名马木留克男女各半,守护凡娜莎的宅院还是没问题的。旅馆没有关门,而且全部客满了,很多外地群众赶来罗马,准备围观新教皇的加冕仪式和庆祝仪式,生意好得不行。凡娜莎这个老板不用每天都去旅馆视察,以前也只是每天晚餐之前过去收钱,这几天则是让马木留克中的几人悄悄过去收钱,自己就不出门了。 凡娜莎很谨慎,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很重,她已经经历过多次教皇选举,对此早有万全准备。只是这次不一样,她孩子的父亲将会成为教皇,怎不令她激动? 凡娜莎回信给女儿,要求她一定注意安全,如果有人闯进别墅意欲不轨,别管阿德里亚娜和茱莉娅,她只要带着戈弗雷跑路就好。只要他俩安全,她管那两个女人去死。 嘻嘻,凡娜莎肯定看那两个女人不顺眼啦。 她现在是别墅的女主人,管家和仆人都向她请示汇报,当家做主的感觉很爽!戈弗雷也觉得很爽,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上课,还有人陪他玩,整天快活得不得了。 又过了一天,早上,切萨雷仍然派了人送口信,说西斯廷教堂烟囱仍然是黑烟,第三天投票仍然没有结果。 家里的钱财和不动产几乎都送完了,该谈的条件已经谈好,该买的票今天应该就能到位。 胜败在此一举。 第30章 托斯卡纳松柏(30) 除了枢机主教和仆人,没人能现场围观,所以待在哪里也无所谓,顶多也就是比圣彼得广场的群众晚2、3个小时知道消息而已。 如果便宜爸爸真的当了教皇,切萨雷肯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他们,她只需要坐等就好了。 这一天过得飞快,上午在别墅的花园里和戈弗雷玩,吃过午餐睡午觉,睡了一身汗,于是泡了个澡,换了一身裙子,在露台上摆了一桌瓜果,刚吃了一小盘西瓜,便看一名骑士从远处飞奔而来。 新教皇诞生啦! * 佩罗托一路狂奔,差点累死马,只跑了1个小时便到了奇维塔韦基亚别墅。他顾不上喝水,喘着粗气,对露克蕾莎说:“habemus papam(教皇诞生了)!” 露克蕾莎打心底里高兴,“太好了!快,安吉拉,叫人收拾行李,晚上我们就能在家吃饭了!” 仆人端来玻璃水杯,佩罗托这才有空喝水,一口气喝完一整杯。 阿德里亚娜匆匆下楼,“怎么样?怎么样?” 佩罗托向她行礼,“夫人,我们赢了!” 阿德里亚娜一脸与有荣焉:“真是上帝保佑!”说完小心的看了一眼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心情很好,笑着说:“我们回罗马。” 阿德里亚娜便忙着指挥仆人收拾行李,准备马车。 佩罗托也要仆人给他重新准备一匹马。 “切萨雷和胡安呢?”她问。 “他们要去梵蒂冈,副秘书长——不,教皇以后要住在梵蒂冈。而且,”他蹙眉,“波吉亚宫现在归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了,我们要搬家。” 露克蕾莎不太高兴,“那是一栋新房子,我还没住多久呢。那以后我住哪里?” “住梵蒂冈。” 噢,那倒不是不能接受的。这样一来,她也就不在乎波吉亚宫易主了。 茱莉娅得到消息,赶紧从房间里出来。这两天她憋坏了,现在得知情夫成了教皇,便觉得有了更有力的靠山,愈发得意。 “罗德里戈呢?他应该来接我回去。” 露克蕾莎和佩罗托都斜睨了她一眼,同时在心里说:愚蠢! 佩罗托没理她,“圣父很忙,晚上可能不能回家。你和戈弗雷回波吉亚宫,阿德里亚娜夫人和茱莉娅夫人回奥尔西尼家。” 茱莉娅急了,“我不要!我要去梵蒂冈!” 露克蕾莎懒得多说:“闭嘴!父亲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去见你。安吉拉,你安排两个人保护茱莉娅夫人的安全。” 第32章 茱莉娅瞪大眼睛,“保护我的安全?我看是想监视我!” 露克蕾莎笑眯眯的说:“你说对了。别想着对父亲告状,你要想想我跟你的不同,如果我杀了你,父亲顶多只是责备我几句,不会杀了我给你报仇。而你要是杀了我,父亲会杀了你全家为我报仇。” 她的话吓到了茱莉娅,她总算闭嘴了。 * 返回罗马的路上,佩罗托悄悄问:“茱莉娅夫人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不敢。她打了戈弗雷耳光,我也打了她耳光。她有点蠢,不过她最好别变聪明,但要是个聪明人,也不会欺负戈弗雷。” 佩罗托被她说糊涂了,“那她到底是聪明一点好,还是愚蠢一点好?” “蠢一点吧,蠢又不够坏,不用担心她。” “她会不会对圣父说你的坏话?” “让她说,要是真的愚蠢到挑拨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我就……不,你就去杀了她。” 佩罗托默默点头。 他是波吉亚家的远亲,依靠罗德里戈·波吉亚有一份好工作,将来还会得到自己的封地和爵位。波吉亚枢机主教——不,波吉亚教皇的情妇来来去去,茱莉娅·法内塞是很美,但并没有更多的优势。他当然是向着表妹的,情妇嘛,不算什么。 他压根忘记了,切萨雷和露克蕾莎的母亲也只不过是情妇。 * 露克蕾莎回到波吉亚宫,切萨雷和胡安也刚回来。 他们没有见到父亲,教皇爸爸现在忙得不行,顾不上孩子们。他的侍从传了口信,说新教皇明天白天回波吉亚宫,要孩子们都待在家里。 兄妹们几天没见,一见面都乐呵呵的互相恭喜。 父亲夙愿得偿,全家都喜闻乐见,喜笑颜开。 戈弗雷对将要搬家很不满意,“我喜欢这儿,我还没住多久呢。” “别担心,将来我们会住进更好的房子。”切萨雷笑呵呵的摸了摸小弟弟的脑袋。 胡安也说:“对,我们会住进梵蒂冈!”他昂首挺胸,像一只孔雀一样得意洋洋。 “以后我们就是教皇的孩子了,是吗?”戈弗雷问。 “对。”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用波吉亚这个姓了。” “那当然!”胡安抢着回答。他平时可嫌弃阿里戈纳诺这个姓了。 “父亲应该会让我们参加庆祝仪式,之后我们就可以用波吉亚这个姓。”切萨雷说。 这挺微妙的,不允许娶妻生子的神职人员,当了教皇便可以无视这条教规。所以道理是什么?是要拥有“权力”,至高无上的教皇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晚餐极为丰富,餐桌上堆满了市面上能买到的所有食物,4个孩子根本吃不完。他们胡乱的唱着歌,叫了乐师在中庭里奏乐,还有杂耍艺人;他们喝酒,红葡萄酒出自瓦伦西亚波吉亚家的葡萄园,口感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平时罗德里戈非常自豪家酿美酒,用之送礼。 切萨雷、胡安的酒量都很好,戈弗雷也很能喝酒,就连露克蕾莎也喝了不少酒,最后喝醉了,脑袋晕乎乎的,腿软绵绵的。第二天早上,她醒来之后,觉得脑袋还是晕晕的。 她没起床,嘟囔着问:“昨晚我怎么上楼的?” 狄亚娜为她端来了温热的蜂蜜水,“是切萨雷少爷抱您上楼的。” “那我没洗澡?” “没有,少爷说算了,让你臭臭的睡觉。” “他才臭臭的呢!”不过还是要洗个澡,天太热了。“叫人烧水,我要洗澡。” 狄亚娜很快吩咐厨房烧水。 切萨雷推开门进来,“你醒了。快起床,父亲不知道几点回来,你可不能还赖在床上。” “知道了。我要洗澡,你昨晚该让我洗过澡再睡。” 他坐到床边,拂开她头发,仔细查看她脸色,“你昨晚喝多了,说了很多我们都没听懂的话。” 她一惊,吓得赶紧坐起来。 * 晨光初露。 罗德里戈·波吉亚踌躇满足,志得意满。 三重冕虽重,但带来的是无上的满足感,和权力。这是他为之奋斗了将近40年的荣耀,以14票的优势多数票当选,他极度兴奋,命人写了很多纸条,从圣彼得大教堂面临广场的露台上撒下去,纸条上写着:“我,瓦伦西亚的罗德里戈·波吉亚,加冕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接着,身穿白色绣金线的教皇法袍、头戴高耸的白色法帽的亚历山大六世出现在露台上。 广场上等待了5天的教众们全都站了起来,人越来越多,几乎挤满了广场。 波吉亚四兄妹也在广场上,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按照传统用拉丁语开场“我愿意”,而是高呼数声:“我是教皇!我是教皇!” 这是1492年8月的第11天,一个值得铭记的日子。 * 切萨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异的感觉。露台上是生他的男人,现在是天主教世界里最尊贵的男人,从今天起,他的人生将与以前大不相同。 身边是聪明可爱的妹妹,但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不太像是自己的妹妹。她看上去像露克蕾莎,说话声音也像露克蕾莎,可总有哪儿不对劲…… 也许是她昨晚喝醉了说的奇怪的异乡语言,也许是她这几年表现的太不像一个孩子。 他弄不懂自己为什么居然怀疑起妹妹来了。她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呢?是不是她的老师不对劲? 切萨雷决定好好调查一下给胡安和露克蕾莎上课的家庭教师们。 露克蕾莎一直很紧张,她苦恼要不要问问切萨雷自己昨晚说了什么,但如果说的是切萨雷听不懂的外语,他也没法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可要是她用意大利语或西班牙语说了什么他能听懂的话呢?或者更糟糕一点,用他能听懂的语言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总之,不太妙。 她忧心忡忡,都没法好好观看教皇爸爸的演讲了。 过了一会儿,切萨雷悄悄握住她的手,“等一下会很拥挤,你别走丢了。” 她松了一口气,仰着脸看他,“切萨雷——” 胡安瞥了他俩一眼,马上拉起她另一只手,“我来保护你。” 这熊孩子!又跟哥哥别苗头! * 演讲结束之后,新任教皇从露台上消失了。 佩罗托带波吉亚四兄妹去见教皇。 “我该喊他什么?爸爸?父亲?”露克蕾莎问。 “holy father。”切萨雷回答。 惆怅。 圣父这个词显然不够亲近。 戈弗雷也问:“那我还能喊他父亲吗?” “在家里可以。在教堂……不行。” 圣父穿着教皇的白色法袍,宝相庄严,神圣肃穆。 他坐在教皇座位上,两旁是身着红衣的枢机主教们。 孩子们按照年龄,依次上前,亲吻教皇戒指,随后站到教皇宝座两边。 枢机主教们没有说话。 新任教皇是个手段高超又极为富有的无耻之徒,也是个富有魅力的男人,他的子女们长得都很好:切萨雷,英俊帅气,已经领了圣职,不久的将来,至少会授职大主教,甚至枢机主教也不是问题,毕竟已经有了一个17岁的美第奇枢机主教; 胡安,还是个少年,也是个英俊的男孩,身材挺拔,一脸傲气; 露克蕾莎,有着甜美的微笑和秀雅的脸庞,像天堂里最圣洁的天使; 戈弗雷,比起兄姐稍微逊色一点,但也是个清秀文静的男孩。 这四个孩子是波吉亚家族的未来,目前来看,这四个“未来”前途光明,将会成为罗马的门面人物。 而露克蕾莎望着两旁的枢机主教,想着这些道貌岸然的神职人员里,会有谁成为教皇爸爸的新对手? 还有,谁是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 第31章 利古里亚柑橘(1) chapter 2 利古里亚柑橘 波吉亚宫。 中庭,一身白袍的新任教皇惬意的品尝着子女们为他准备的美酒与水果。亚历山大六世对口腹之欲没有什么过多的追求,红葡萄酒是他最喜爱的杯中物,食物是各种鱼,通常还是并不珍稀的沙丁鱼。 大概是因为甘迪亚是个海边小镇,靠近瓦伦西亚湾,面朝地中海,他从小吃惯了鱼。 水果则喜欢葡萄和柑橘,怎么也吃不腻。 父亲亲切的询问子女,尤其是露克蕾莎。 “在奇维塔韦基亚别墅过的怎么样,我亲爱的露克蕾莎?” “过的很好,父亲。”露克蕾莎望着教皇爸爸甜甜一笑,“就是整天惦记着您和投票。” 亚历山大六世不禁开怀大笑,“你希望父亲赢吗?” “那当然了!我喜欢胜利,谁都喜欢胜利。” “你说的对,我可爱的女儿。”亚历山大六世心情极好,捏了捏露克蕾莎的下巴。他很满意,也很自得,他的孩子们相貌出众,办事能力也很强,完美的执行了他的命令,使得他在这一场“战争”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第33章 之前他也参加过教皇选举,但都功亏一篑,时机不对;当时他也没有两个年长的儿子帮他在外面做事,英诺森八世当选那年,佩德罗·路易吉也就跟胡安一样的年龄—— 想到不幸过早逝世的长子,他心里确实极为惋惜。每一个孩子他都悉心教育,他很富有,可以提供给孩子们最好的教育,可是上帝总是那么残酷无情,先夺走了赫罗尼玛,又带走了佩德罗·路易吉。 唉!他颇有些伤感的想着,世事难料呀!上帝的旨意不能揣测,也许,就是在他成为教皇之前给他的磨难? “父亲,这座宫殿给了斯福尔扎枢机主教,将来……我们住在哪儿?我和胡安都不想住在阿德里亚娜家了。” 胡安赶紧帮腔,“是啊,父亲,我觉得该学的都已经学到了,我没必要再留在阿德里亚娜家。” 亚历山大六世当然也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我已经命人建造新住所,等到建好了,你们就可以都搬进去住,包括你,切萨雷。” 切萨雷沉稳的点点头。 戈弗雷怯怯的问:“那我呢,父亲?” “你——你也搬进去住。”亚历山大六世微微皱眉,很快舒展开,“上次平图里乔为你的画的肖像画我看不错,阿弗萨伯爵收到了画像,说很满意。” 接着,他又蹙眉,“不过现在,你是教皇之女,阿弗萨伯爵之子可配不上你。” 露克蕾莎适时的露出惊讶的神情,“父亲?” 切萨雷实际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想想也就明白了,枢机主教的女儿和教皇之女,当然不是一个档次,阿弗萨伯爵家的长子已经不能满足父亲的需求。 胡安也想明白了,教皇之女只会嫁给意大利贵族,不会远嫁西班牙老家。他骄傲又欣喜的说:“您考虑的对,唐·加斯帕罗不适合您的女儿。” “那您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奥尔西尼——”亚历山大六世拖长声音,“或是斯福尔扎。” “可我和唐·加斯帕罗的婚约怎么办呢?”露克蕾莎显出忧愁的神情,“他会抱怨您撕毁婚约。他要是坚持要求我履行婚约怎么办?” 胡安一脸不屑,“你怕什么?父亲现在是教皇,他说婚约取消了,就可以取消,没人敢说什么。” 胡安已经飞快领悟到教皇到底有多么大的权力了。 切萨雷低头轻笑,“父亲,是斯福尔扎吧?” 这不需要进行多么复杂的推理就能想到,本次教皇选举,波吉亚最大的盟友是斯福尔扎,除了送出一大堆不动产和金银珠宝之外,父亲还送出了自己的爱女。 只是,不知道斯福尔扎家族的哪个青年能幸运的成为教皇女婿? * 这项任务很快交到切萨雷手中。 “这些是斯福尔扎枢机主教给我的几个人选,你看看,挑选一个做你妹妹的丈夫。”稍晚时候,亚历山大六世与实际的长子切萨雷私谈。 “现在就要挑选吗?”切萨雷不太情愿的问。 “阿斯卡尼奥希望越快越好。”亚历山大六世确实有点不满,“不过,换一个婚约可以让你的妹妹在家里多留一年甚至更长时间,而且,她的夫家不会太远。” 老父亲一瞬间有些伤感。 切萨雷衡量了一下,也只能别别扭扭的认了。 父亲考虑的没错,换一个未婚夫,从挑选人选直到婚约签订,期间没有半年办不完;订婚后至少要隔半年到一年才会完婚。妹妹刚过了12岁生日就要嫁人,确实令他无法接受,总得等她再大几岁吧? 亚历山大六世又说:“你妹妹还没有长大成为女人,也不会太早结婚。对了,阿弗萨伯爵的信今天寄到,说他已经带着唐·加斯帕罗到罗马来了。” 切萨雷不禁蹙眉,“他们来干什么?” “你忘了?他们来接露克蕾莎。” 切萨雷还真忘了这事。去年春天经由代理人为露克蕾莎签订了婚约,约好一年之后由波吉亚家送露克蕾莎前往瓦伦西亚。他们3月就写信过来请求让新娘按期出发,或者至少要先把嫁妆送过去。罗德里戈一直拖着,切萨雷也就一直没把这件事当成需要立即处理的事情。等到前任教皇病危的消息传回瓦伦西亚,阿弗萨伯爵终于忍不住了,带着儿子亲自来迎接新娘。 切萨雷可绝对不想让妹妹嫁去遥远的西班牙老家。相比而言,嫁给斯福尔扎家的某个男人,不离开意大利,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他决定为妹妹好好挑一个丈夫。 亚历山大六世指示儿子要挑选一个跟露克蕾莎年龄差距不大的男人,最好也别长得太丑,毕竟这桩政治婚姻是想维系两个家族的联盟,而不是加深两个家族的矛盾。他只有一个爱女,斯福尔扎家族却是有很多男人呢,当然要仔细挑选。 “慢慢找,这些都不满意的话,让阿斯卡尼奥再找一些别的人选。等到时机合适,我会公开宣布你们是我的孩子,这样,你们就能用‘波吉亚’这个姓。同时我还会向其他人宣布,要为露克蕾莎寻找合适的丈夫。” 切萨雷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是,父亲。” 教皇公开承认自己的孩子,在此之前还从未有过。很多教皇都有私生子,但都托以“侄子”之名,没有公开承认过。父亲想做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 私生子不能做大主教(archbishop)、枢机主教(cardinal),当然也就没有可能在将来成为教皇,但只要现任教皇发布教皇令,宣称私生子为合法子女,便可以强行规避这一教规;并且,露克蕾莎成为公开的教皇之女,整个欧洲的王室、公爵都会想要迎娶她,父亲可以从中挑选更合适的女婿人选,不是一定要跟斯福尔扎家族联姻。 也就是说,能找到更合适的丈夫就最好了,如果没有,那么还有斯福尔扎家的哪个倒霉蛋兜底。 切萨雷想着,父亲大概还不明白,露克蕾莎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她有自己的马木留克,又知道什么时候该使用这份力量,不管她的丈夫是谁,她都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他心头有点酸楚,不舍得,又很无奈。妹妹肯定要为家族做贡献,嫁给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男人,而那个男人说不定有很多情妇、很多私生子——想要找一个纯洁、简单又可爱的男人太难,恐怕只有15岁以下的男孩才有可能了。 贵族男孩到了14、5岁开始发育,便知道要找女人——有时候也会是男人,这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分别,他深知男人都会做些什么“不体面”的事情。确实,他管不着别人,可要是为妹妹挑选丈夫,他宁愿为她挑选一个纯洁可爱的男孩。 他恨那个将夺走妹妹的男人。 至于他自己,承认他的合法身份之后,将会得到大主教的圣职,每年得到的圣俸至少数千达克,全部归他自由支配。 父亲对他并不吝啬,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但他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 露克蕾莎问他:“那我能提前预支我的嫁妆吗?我是说,现金的那一部分。” “父亲没说。” “他以前向母亲承诺会给我20万达克特的嫁妆,这里面该至少有15万现金吧?” “可能没有那么多,父亲的钱全都用来买选票了。”切萨雷实事求是的说。 “教皇不是有国库?” 切萨雷忍俊不禁,“看来你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不过,抱歉,真的没有。为了得到选票,父亲被迫同意将英诺森八世留下来的4万7千达克特全都分给了他的私生子和亲信们。” “唉!”露克蕾莎忧愁的叹气,“现在父亲成了教皇,我想我们应该再多买一些奴隶。” “我也想过了,最近太忙,等圣父的加冕典礼过去,我就开始办这件事。” “叫上胡安,他对这件事兴趣很大。”几年相处下来,她对胡安的性子也很了解了,这就是个想得到父亲和兄长夸奖的中二病晚期患者,他总是跟切萨雷别苗头,不是出于妒忌,而是出于想跟哥哥做同样的事情,并且做的同样好。瞧,这次送礼,他就能把任务完成的很好,也不嘀嘀咕咕总是抱怨了。 所以培养马木留克这件事情也不能撇开他,不然他能气死,还会给你捣乱。 第32章 利古里亚柑橘(2) 胡安对培养自己的马木留克确实十分上心。 罗马城的贵族家族都有自己的亲卫队,少则2、30人,多则3、400人,成份为瑞士雇佣军、法兰西雇佣军、意大利小贵族、平民、奴隶等等;罗德里戈波吉亚也有自己的亲卫队,成份为瓦伦西亚小贵族、瑞士雇佣军,人数不算多,只有20多人。 教皇选举期间,胡安带着自己的马木留克奔走在罗马的街头,感觉爽得不要不要的!罗马的夜晚街头很乱,可没人敢跟一队纪律森严的亲卫队冲撞,即使是罗马城的治安队也不敢。他感觉简直可以大喊“小爷要横着走!”——当然,不可以真的喊出来。 第34章 总之,相当爽! 奥尔西尼家的小崽子们远远见到他就躲,有一个德拉·罗韦雷家的狗杂种想跟他动手,转眼就被马木留克按在墙角。他憋着笑,解开腰带,对着那个狗杂种的脸撒了一泡尿。 好舒爽!一解几年前被德拉·罗韦雷家的几个狗杂种按在地下狂揍的怨气!输不起就不要打赌好吗!他最瞧不起赖账还揍债主的狗杂种了! 德拉·罗韦雷家族的教皇是英诺森八世的前任,西斯笃四世教皇。罗德里戈·波吉亚也参加了那次教皇选举,但没能干赢弗朗切斯科·德拉·罗韦雷,他很快明白自己的时机还没到,于是机智的转而支持弗朗切斯科。 谁知道德拉·罗韦雷马上提拔了私生子和侄子,私生子不足为惧,没有公开承认,顶多只能当上大主教;而这个侄子朱利亚诺,这十几年可算让罗德里戈尝到了“悔不当初”的苦头。 一旦有机会,波吉亚父子都想干掉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 尝到了手握军事力量的甜头之后,胡安总在瞎想,要是他能有一支5000人的队伍,就是教皇卫队的队长也不稀罕了。教皇卫队约束多多,哪有自己的军队指哪打哪,来的酣畅淋漓呢?他又不是笨蛋!当然很容易分辨出来。 但当然,真要给他教皇卫队的指挥权,他也不会嫌弃,绝对兴高采烈的接下来。 父亲如愿以偿成了教皇,他也跟着飘了,雄心勃勃,准备一下子扩招4000人。 “停下!”切萨雷头疼:这个弟弟真是一点都没有金钱的概念!“从哪儿一下子招募这么多人?光靠买奴隶可不行,短时间内奴隶市场没有那么多符合要求的人。” 胡安居然很机智的提出了解决办法,“不需要符合之前的条件,只需要符合步兵条件就可以,步兵也不需要太多的训练。” 露克蕾莎不禁要对这个暴躁小哥哥刮目相看:果然,接受了很好的军事教育的胡安就不该是个没头脑的蠢货。放松要求后,符合要求的人选那就多了,平民也可以招募。 切萨雷也觉得这个弟弟总算肯动动脑子,“你说的对,但现在父亲没钱了。” 胡安十分苦恼,“是啊,父亲没钱了——”家里现在有多穷,他很清楚,就连波吉亚宫的金银珠宝都全搬走送人了。 唉!胡安顿时泄了气,“那怎么办?从哪里弄钱?” “别着急,父亲还在派人清点仓库和账本,要查完账本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钱。” 露克蕾莎不太清楚梵蒂冈的经济来源,便问:“教皇有什么收入?” “最大的收入是各个教区的什一税。” 什一税是什么呢?就是经济活动中的商品的价值,十分之一是属于教廷的。这笔款项由教皇国地区的各城领主按年集中缴纳给梵蒂冈,根据物价有波动,旱涝保收;然后是教皇国地区的矿产,该项收入也很丰厚,一年有数万达克特之巨。 罗德里戈之前是副秘书长,对教廷的财政来源很清楚。英诺森八世之所以在胡乱花钱之后国库还能剩余4万7千达克特,是因为几年前一位佛罗伦萨人在奇维塔韦基亚附近的山里发现了一座储量丰富的明矾矿,这座明矾矿一年便能为教皇带来超过5万达克特的收入。 明矾在人民生活中占据了极为重要的地位,影响力不亚于作为主食的小麦。明矾用于布料的染色过程中的固色环节,还广泛用于净化水质。净化水质用量不大,基本都是用来固色。光是意大利中部和北部地区,每年用来高价从奥斯曼帝国购买明矾的费用就高达十几万达克特。 奇维塔韦基亚明矾矿的发现,大大降低了意大利境内染料商的成本,大大丰富了教皇金库的厚度。这笔收入也是固定的,还可能一年比一年高,据称,这座明矾矿的储量极为巨大,继续开采个20年不成问题。 露克蕾莎一听这个情况,马上问:“那为什么不增加开采?现在的开采量肯定不能满足整个意大利,别的小明矾矿产量远远不够,对吗?” “对。”切萨雷点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父亲,父亲说,矿场的开采能力有限,要想多开采,就要增加工人,那么投资也会增加。” 啊,明白了,这就是个投入产出比的问题。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应该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在不增加工人的情况下想要增加开采量,那必须改进开采程序,要用机械代替人力或部分代替人力。 除了列奥纳多·达·芬奇,还能有谁呢? 切萨雷这会儿又觉得妹妹有点奇怪,“你怎么总想着这个达·芬奇?” “我觉得他很聪明,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哥哥,你请父亲写信给米兰公爵,让列奥纳多来罗马。” 胡安热心的说:“他能解决开采量的问题,那就让他来罗马。啊,我听人说过这个列奥纳多·达·芬奇,他画画不错,人人都说他是个天才,只是他开价太高了。” “能有多高?我一年给他1000达克特,他会来吗?”列奥纳多在米兰年收入也只有300到400达克特,1000达克特绝对是高薪挖角了。 “用得着给那么多吗?”胡安捏捏她耳朵,“看来你对他评价很高,我倒想见见他。” “你会见到他的。” * 米兰公爵是斯福尔扎家族的人,波吉亚家族与斯福尔扎家族正值蜜月期,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肯定不会拒绝。 阿斯卡尼奥很快给米兰摄政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写信,请求他派人来参加新教皇的加冕典礼,最好自己能来;自己不来,也请允许小公爵和公爵夫人来;然后带上列奥纳多·达·芬奇。 卢多维科是不可能放小公爵和妻子离开米兰到罗马来的,于是很快写信给弟弟,说他会亲自来罗马参加加冕礼,顺便跟新教皇商谈一下两个家族联姻的事情。当然,会带上达·芬奇。 露克蕾莎这几天忙着为列奥纳多安排住房。他要去奇维塔韦基亚会由矿区的人安排住房,她在罗马给他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宅子,供他和助手居住。 凡娜莎名下除了有三家旅馆之外,还有自己住的一间大宅,若干间小一点的宅院,都在罗马的中产区和富人区,可以说相当富有。她很有生意头脑,也有投资意识,也并不偏心——真要说偏心,那肯定偏向女儿露克蕾莎。 兄妹四人这几天低调的探望了母亲,凡娜莎激动不已,满心惦记着圣父将会在不久的将来承认他们兄妹为他的合法子女。 “我一直盼望你们能用波吉亚这个姓,你们要知道,能有他的姓,将来你们才能继承他的财产。” 露克蕾莎便觉得母亲实在是搞得很清楚,谈钱,别谈感情。 神职人员去世后,财产归教廷所有,教皇除外,他们确实必须拥有“波吉亚”这个姓才能继承父亲的财产。 切萨雷说:“圣父已经安排好了,不能现在就宣布,但不会太久。露克蕾莎——”他迅速瞥了一眼妹妹,“她的婚约要重新签订,之前是跟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谈好,我们两家联姻,他想要露克蕾莎嫁到他们家。” 凡娜莎叹息一声,“又要换吗?我听说,唐·加斯帕罗要来罗马。” “圣父不想让阿弗萨伯爵父子见到露克蕾莎,到时候我会安排他们住在很远的地方。” 凡娜莎苦笑,“最好别让他们见面。我不担心露克蕾莎,她很听话,但·唐加斯帕罗可不会乖乖认命,取消婚约。” “我知道。父亲让我来跟他们父子谈判,还让我……让我选择露克蕾莎的丈夫。母亲,我很痛苦。”切萨雷嘴唇微微颤抖,“她还是个孩子,只有12岁!可我居然、我居然要亲自为她选择丈夫!我受不了!” 凡娜莎眼圈都红了,“我难道就舍得她这么早结婚吗?可我无法拒绝你的父亲——他是教皇!露克蕾莎也不能拒绝。我能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露克蕾莎有点无奈,“母亲!我又不是明天就要结婚,你别难过。” 胡安撇了撇嘴,“这还不简单!她结婚了,但不去丈夫家居住,仍然住在罗马,谁又敢说什么?” 好一个简单粗暴!直肠子的人就是这么简单直接,直来直去。 切萨雷都惊呆了:没错啊!只要教皇爸爸说一句,还是住在罗马吧,想来不管她的丈夫是谁都无法说“不”。 妙!实在是妙! 凡娜莎也打开了新思路,欣喜的说:“没错!胡安,要是你们的父亲想不到这一点,你要记着想办法告诉他。” 胡安拍着胸膛,“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母亲和哥哥都想不到这个好办法!他可得意得不得了! 第33章 利古里亚柑橘(3) 露克蕾莎也觉得可以有!谁说结婚了就一定要住到丈夫家呢?而且还可以不住在一起呢!她是4月的生日,现在才12岁4个月,还没有来月经,不能算是个“女人”,就算她明天结婚,没来月经就连同房都不需要。 她便乐观的将这事放在脑后了。 第35章 切萨雷要为她挑选可能的丈夫人选这事不是秘密,她很热心的帮忙:这个太丑,那个太老,这个可能有病。 切萨雷被她搞的没脾气,这些斯福尔扎的男人她全都没看上。 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斯福尔扎家先祖特别能生,每一代婚生子加上私生子一大堆,子子孙孙到处都是,这一批不行,那就换。 阿斯卡尼奥又拿来几个斯福尔扎家男人的资料,对切萨雷说:“这些都是跟我家关系很近的亲戚,要是再不满意,再挑就要隔代了,只能从同一个曾祖父的开始找。” 他特别抽出一份资料,“佩扎罗的乔凡尼我觉得很合适,他年龄不大,今年26岁,虽然是个鳏夫这一点不符合教皇的要求,但那个孩子没有活下来,露克蕾莎不用养育别的女人的孩子。” 切萨雷随手翻看,“他是个私生子。” “是。但他的父亲是婚生子。” 切萨雷没说话。 老斯福尔扎娶了奥尔西尼家的女儿为妻,但奥尔西尼夫人没有孩子,只能收养了情妇生的三个儿子,长子弗朗切斯科成为米兰公爵,次子亚历山德罗成为佩扎罗领主;阿斯卡尼奥是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最小的儿子,乔凡尼是亚历山德罗次子的私生子,他们的血缘关系确实挺近的。 亚历山德罗一系都唯米兰公爵马首是瞻,依附米兰公国,而现任米兰公爵无法实际控制米兰,米兰公国的大权掌握在叔叔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手中,卢多维科与阿斯卡尼奥是亲兄弟。 阿斯卡尼奥显然希望切萨雷能选择乔凡尼,乔凡尼这倒霉蛋,娶了曼图亚侯爵之女,但妻子婚后不久便因为早产母子双亡,乔凡尼成了鳏夫。 “他相貌如何?身体健康吗?” “他身体很健康,长得也不错,完全符合教皇的要求。” 乔凡尼的父亲没有合法的婚生子,于是也是将情妇生的两个儿子合法收养了,乔凡尼这才能合法继承佩扎罗领地。乔凡尼确实各方面都还符合教皇爸爸的要求,年龄也不是太大,只比露克蕾莎大14岁。丈夫年龄大一点也比较稳重,而且他已经是佩扎罗的领主,露克蕾莎结婚后就是领主夫人,那肯定比阿弗萨伯爵之子好很多了。 其实要论身份地位门当户对,当然是小公爵比较合适,但卢多维科肯定不会让小公爵娶教皇之女,而且小公爵已经娶了那不勒斯国王的婚生女,总不能让小公爵离婚吧?小公爵一开始就被剔出丈夫候选名单。 切萨雷基本同意了,“让他来一趟罗马觐见教皇,教皇要是同意,那就是他了。” 阿斯卡尼奥很满意:实际这就是表示教皇同意了,不过么,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 阿弗萨伯爵与长子唐·加斯帕罗在新教皇加冕礼之前到达罗马,切萨雷去码头接了阿弗萨伯爵父子,将他们安排在罗马城区一座宅院中,并派人守卫。 阿弗萨伯爵恼怒的发现,他们父子居然不能随意外出,请求面见教皇也一直没有得到允许,更别说请求见一见露克蕾莎了。 不但如此,切萨雷还要求阿弗萨伯爵交还露克蕾莎的画像,阿弗萨伯爵父子都明白罗德里戈·波吉亚想要撕毁婚约,他们终归是慢了一步,要是去年冬天就催着完婚,现在教皇想要反悔也来不及。 阿弗萨伯爵心有不甘,但在经过现任副秘书长的“劝告”之后,还是明智的决定同意解除婚约,当然,要求教皇给予赔偿金,数额高达1万达克特。毕竟不能白跑一趟。 教皇很忙,顾不上这事,全都放手给切萨雷去谈判。 切萨雷呢,也并不着急谈判,将阿弗萨伯爵父子晾在一边,忙着准备教皇的加冕仪式。 * 新任教皇的加冕典礼盛大而奢靡。 亚历山大六世在口腹之欲上没有过高的追求,却对华丽的服饰、盛大的场面甚为着迷,加冕典礼成了各方人物炫耀势力和财力的场合。 有数百位神职人员参加了加冕典礼,从司仪到枢机主教团、意大利各地大主教、罗马各大教堂神甫,直到唱诗班的辅祭男孩。枢机主教们全都置办了全新的主教红袍,胸前戴着镶嵌有大颗粒宝石的黄金十字架; 各大贵族都穿着锦缎、天鹅绒的衣物,衣襟上镶嵌宝石,有些富裕的贵族甚至连马镫都是黄金打造; 最醒目的莫过于为波吉亚家的女眷打造的马车,马车是现成的,赶工用金箔、天鹅绒、碎宝石等等装饰,四匹驭马拉着这辆豪华的马车行走在队伍中,马车里坐着切萨雷、露克蕾莎、戈弗雷。胡安穿着教皇卫队的军官铠甲,骑马走在马车旁边。 最尊贵、最耀眼的则是教皇的宝辇,由佛罗伦萨的金匠精心打造,深红色天鹅绒装饰的高背椅,天鹅绒上装饰金线,高背椅上有同样金线装饰的深红色天鹅绒华盖;八名健壮的教皇卫队士兵肩扛宝辇,途中还会更换人手。 人们涌进圣彼得大教堂,贵族们坐在最接近祭坛的地方,平民们站着后面,井然有序,几乎没有说话声。 切萨雷带着弟妹们到了第一排专为波吉亚预留的位置。凡娜莎不能跟孩子们坐在马车里,但可以参加加冕仪式,她低调的坐在第一排最外面的位置。 露克蕾莎坐在第一排,身后是阿德里亚娜与茱莉娅婆媳。 乐声奏起,新教皇步入教堂。 一个辅祭男童手里有节奏的晃着熏香球,熏香球里飘出缕缕白烟,是乳香的香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柠檬味。 教皇缓步走上祭坛,其上有教皇宝座,装饰有教皇的圣徽。每一任教皇都有自己的圣徽,通常是由家徽和三重冕、十字架等等组成。新教皇的家徽是公牛,圣徽上也有一头公牛。 三重冕是真三重,象征着君权和神权,教皇是“神之代理人”,代表上帝在人世间行使权力,如果一位君主得不到教皇的承认,那么总有那么一点不踏实,民众普遍信教,而你这个君主居然得不到教皇的承认,你的统治可就不怎么稳当。这也是为什么各国君主都想跟教皇打好关系。 各国的君主都派有大使在罗马,这些大使们全都参加了加冕仪式。 新任教皇看上去确实像一位稳重严肃的教皇,如果没有私生子的话。 大教堂里的氛围庄严隆重,唱诗班吟唱圣歌,教皇端坐在宝座上,司仪双手捧起三重冕,“戴上教皇皇冠,由三重皇冠装饰而成,并记住,你是国王和君主之父,世界之主;引领我主耶稣的尘世子民,是我们的救世主;你将生生世世永享力量和荣耀。” 将三重冕戴到教皇脑袋上,“陛下,教皇亚历山大六世。” 露克蕾莎以为看到了教皇爸爸的眼泪,“父亲哭了吗?”她小声问切萨雷。 “似乎是的。” “太激动了吗?” “也许。” “要是我,我也会激动得哭。多不容易啊!” 切萨雷握住她的手,“是啊。” “父亲让我们参加加冕游行,是不是就是承认我们了?” 他微笑,“还不算,只是先让枢机主教们熟悉一下。他是一个不一样的教皇,至少,他将勇于承认自己的孩子。” 怎么好像哪里不对?但她也没想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那我以后就是露克蕾莎·波吉亚了。” 切萨雷只是微笑。 * 加冕仪式之后,佩罗托带波吉亚四兄妹去见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心情很好,只是因为加冕典礼耗时太长,神情有些疲惫,“切萨雷,等一下有人带你们去看你们将来的住房,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就能住进来了。我准备让平图里乔在墙壁上画上壁画,露克蕾莎很喜欢平图里乔,对吗?” “是的,圣父。”露克蕾莎乖巧的回答:“您见到列奥纳多·达·芬奇了吗?我还想请他专门为我的房间画壁画。” 亚历山大六世满口答应,“只要你想要他,他就能留下来。” “您怎么样?”露克蕾莎很关切的问:“今天天气太热了,您该好好休息一下。” 教皇笑了笑,“还行,我还很健康,完全不用为我担心。好了,你们快出去吧,切萨雷,你留下来,我还有话。” 露克蕾莎便行了一个屈膝礼,走出房间。 胡安嘀嘀咕咕,“圣父不知道要跟切萨雷说什么。” “能说什么?一会儿问问切萨雷好了。”露克蕾莎随口说。 “没准还是为了你的未婚夫。”胡安笑嘻嘻的,“要是唐·加斯帕罗不肯滚蛋,非要跟你结婚,你怎么办?” “怎么办?”露克蕾莎好笑的看着他,“圣父要我跟谁结婚我就跟谁结婚,这事由不得我。你呢?” “我?我要娶玛丽娅公主。”胡安一脸的无所谓,“她是一位公主,就算她比我大两岁我也不介意。” 胡安对继承佩德罗哥哥的爵位和未婚妻都表示了欢欣鼓舞,毫无怨言。玛丽娅·恩里克·德·露娜是一位合法的公主,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西班牙跟隔壁法兰西不一样,公主也有王位继承权,他是没有机会成为国王,但将来他的孩子有机会登上王位,这就是一位公主能带给他的最好的嫁妆。 第36章 第34章 利古里亚柑橘(4) 梵蒂冈是罗马的城中城,由不规则的围墙围起来,这道围墙是教廷从阿唯尼翁迁回罗马后才修建的,当时梵蒂冈包括整个罗马都破败不堪,野狗在坟墓里拖出尸骸,放养的羊和鸡在梵蒂冈的树林里随处可见,大部分建筑都因为无人维护而破败不堪。 亚历山大六世之前的历任教皇之所以大兴土木,实乃因为实际需要,不然堂堂教皇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岂不是可笑。 教皇住在圣彼得大教堂隔壁的教皇宫,也是教廷返回罗马后修建的,每一任教皇都会扩建一点,作为自己的住处和办公室,亚历山大六世也已经找好建筑师,要修建自己的住所。 “波吉亚房间”有五个房间,教皇前几天又加了一个房间,作为子女们留宿时的临时房间,但基本确定就是留给露克蕾莎的。建筑工地刚开始运材料,乱糟糟的,胡安只看了一小会儿,便嚷嚷着要回家。 波吉亚宫是给了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但也用不着现在就搬走,可以一直住下去,直到新房间盖好。亚历山大六世另外又看中距离圣彼得大教堂只有半公里的路程的圣天使堡,已经将之划归私有,也找了建筑师准备将其修葺一新。 圣天使堡建立在古罗马皇帝哈德良的陵墓之上。传说将近1千年前,一些基督教难民经过长途跋涉来到了罗马,就在经过哈德良皇帝陵墓废墟的时候,大天使米迦勒从天而降,将他的长剑插在地面上,寓意瘟疫即将结束。之后,人们在陵墓上方盖起了一座圣米迦勒小教堂,后来扩建为堡垒,但在此时,圣天使堡已经几乎弃用,只偶尔作为监狱使用。 亚历山大六世看中圣天使堡距离梵蒂冈极近,使用面积也够大,完全可以作为新的波吉亚宫,让子女们搬进来居住。 胡安带着妹妹和弟弟又去看过了圣天使堡。露克蕾莎之前参观过圣天使堡,但以主人的身份参观还是第一次。圣天使堡的工地监督也是波吉亚家的一个亲戚,叫费尔南多,十分殷勤的带着他们转了一圈,然后亲自送他们回了波吉亚宫。 戈弗雷累了,天气又太热,回家路上坐在马车里便睡着了。 胡安再精力充沛,现在也有点蔫蔫的,露克蕾莎也很累,在马车上睡了一小会儿。 半路,切萨雷拦下马车。 * “谁?”露克蕾莎惊醒,低声问。 “是我。”切萨雷低笑,“去哪儿了?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去圣天使堡了。费尔南多说圣父要重修圣天使堡,将来就是新的波吉亚宫。” 切萨雷点点头,命女仆倒了一杯蜂蜜水,递给她,“天气太热,多喝点水。胡安怎么也睡着了?”他踢了踢胡安,胡安惊醒。 “哥哥。” “你也多喝点水。”切萨雷又递给他一杯蜂蜜水。 蜂蜜水甜甜的,用冰块镇了,冰凉凉,解暑消渴。 “圣父跟你说什么了?”露克蕾莎一口气喝完整杯水,随口问他。 胡安竖起耳朵。 “找我……问问某个该死的家伙死了没有。”切萨雷谨慎的说。 弟弟妹妹秒懂:指的肯定是德拉·罗韦雷。 “他死了吗?” “没有,米凯莱托失败了。” 三兄妹不约而同的皱起眉。 “不过他也快完蛋了,米凯莱托砍断了他左腿后面的筋。” 哎哟!够狠的! 这个时代因为没有抗生素,一旦受了外伤很容易感染,蚊子咬个包抓破了都有可能会死,就别说很严重的创伤了。 断了一条腿的人没有可能当教皇,这下子算是斩断了将来朱利亚诺被平反、重新进入教廷的可能。不过,还没有死,还不能大意。 “死了的人才更能让人安心。这次,换我们自己的人去。”露克蕾莎决定一定要先弄死这个危险的敌人。 切萨雷也同意,“好,我会选几个人过去。” 胡安嘀咕,“这次决不允许失败。要不是那家伙认识我,我想亲自去。” “不行,你不能露面。” “米凯莱托呢?” “他行动失败,我罚他背着十字架光着脚走到奇维塔韦基亚别墅。” 有奖有惩,倒也合理。 * 加冕典礼的第二天,露克蕾莎终于见到了久仰大名的列奥纳多·迪·皮耶罗·达·芬奇。 列奥纳多今年刚满40岁,是个英俊男人,因为常年锻炼,身材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看上去不像有40岁了。大概是因为未婚、也没有子女,从来不曾为了家庭烦心过,心理状态相当年轻。 他先随米兰摄政卢多维科觐见了教皇,教皇跟他亲切交谈了几句,便让人带他去见露克蕾莎。 列奥纳多在1492年的8月底第一次见到波吉亚兄妹,据他后来在笔记里记载,波吉亚三兄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波吉亚兄妹在教皇的工作间,占据了属于教皇的办公桌,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些文件。 领着列奥纳多进来的侍从高声禀报,“达·芬奇大师(maestro)到了。” 列奥纳多很快扫了一眼:办公桌前面坐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穿着蓝色与白色条纹的绸缎长裙,刚开始发育,胸脯微微隆起;一头柔软的金发,五官精致的圆脸,但不太像是传统意大利女性的相貌——他想起来波吉亚不是意大利人,是西班牙人。 她身旁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少年,一个有一头微微蜷曲的深金棕色头发,一个有着微微蜷曲的深棕褐色头发。两名少年都称得上英俊,只是看上去有一种……怎么说呢?大概是第一印象,两位少年似乎性格都很刚强,很不好说话。 侍从接着介绍,“尊贵的切萨雷·波吉亚主教、尊贵的胡安·波吉亚少爷,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小姐。” 列奥纳多有些惊讶,他还不知道波吉亚家的少爷居然已经领了圣职,是一位显赫的主教了。切萨雷没有穿着主教的黑袍,而是普通贵族的世俗服装。 列奥纳多行礼,“my lord。my lady。” “您好呀,达·芬奇大师。”露克蕾莎站了起来,很是欣喜。 “叫我列奥纳多。” 露克蕾莎露出甜美的笑容,“我请圣父邀请您,是希望您能接下梵蒂冈的工作,哦,还有,我还有其他工作给您。” 列奥纳多被少女的直接给搞懵了:还真是工作邀请啊。他想着卢多维科一路上也没跟他说什么,以至于他一路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新任教皇会知道他、并且邀请他去罗马。 工作嘛,他是乐意的,而且还是好几项工作,其中第一项工作就让他来了兴趣,马上答应。第二项、第三项工作都是绘画,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只要钱给到位,没有难度。第一项工作是为一间矿场设计机械动力的挖掘机,他总算觉得自己这个工程师有了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只能待在米兰宫廷里设计什么舞台装备。 至于第四项工作,是重新设计圣天使堡的防御工程,这个他也很有兴趣,马上答应。 露克蕾莎随即拿出四份合同,教皇已经全都签过字了,就等着他这个乙方签字。 列奥纳多被新教皇的效率惊呆了,仔细看了合同,很公平,会预付五分之一的定金,波吉亚家会派个督查跟着他走,以便随时解决他的需求。 太完美了,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再说,能给教皇工作,那可是每一位maestro的最终梦想啊。 波吉亚家还为他和助手安排好了罗马的住房,免除房租,他可以一直住到工作完成,光是这一项他就能省下至少200达克特。 等他离开梵蒂冈之后,他才想到为什么会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尊贵的小姐甚至都没有让他拿样品看看,就立即催着他签了合同……他想到最近几年丢失的手稿和笔记,之前他还一直以为是仆人或助手太大意,不识字的仆人拿他的手稿去引火了呢!他笔记太多,又爱随手放,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有多少本,还是某次要找什么设计,翻遍笔记本也没找到,这才知道丢了不少笔记本。 奇怪,真奇怪。 他举一反三,认为是波吉亚派人偷走了他的笔记。波吉亚教皇给他的工作相当不错,工作量很大,给钱也很爽快,报酬之高使得他不可能拒绝。 而且,很有意思的一点,这场谈话主要是露克蕾莎小姐主持的,她的两个哥哥都没怎么说话。 * “我希望他能值这么多佣金。”列奥纳多告辞走了,胡安才说。 “他应该值得。先让他去明矾矿,明矾矿提高开采量事不宜迟,回来后设计圣天使堡的防御工程,然后画壁画。”露克蕾莎早就想好了,“要是他设计不出来机器,就扣除这一部分的酬劳,这在合同里都写清楚了。” “不是钱的问题,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有的有的。” “反正不能耽误明矾矿的收入。”胡安可是心心念念着搞钱、搞很多钱,这样才能扩充马木留克卫队。 第37章 * 亚历山大六世对明矾矿增产也喜闻乐见,想着孩子们都不是瞎胡闹,还真是为他这个父亲、为了家族利益考虑,老怀甚慰。 他亲切会见了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重申两个家族的合作,敲定由卢多维科的侄子乔凡尼娶教皇之女露克蕾莎,婚约的具体内容由双方律师开会讨论。卢多维科要求结婚之前露克蕾莎先得改姓为波吉亚,教皇答应了。 卢多维科也答应了将来教皇有什么需求,投票支持教皇;或是防御外敌入侵,米兰会派遣至少1万名士兵增援。 第35章 利古里亚柑橘(5) 对此,露克蕾莎表示:我信你个鬼!卢多维科要是能信守承诺,那才是见鬼了!波吉亚家族会跟斯福尔扎家族翻脸、亚历山大六世会坚持逼乔凡尼·斯福尔扎承认自己“不举”,肯定是因为斯福尔扎背信弃义! 至于哥哥和父亲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了乔凡尼·斯福尔扎,她只能说,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呀!卢多维科想要她嫁给他能控制的斯福尔扎家族成员,而教皇爸爸其实不在乎是哪个斯福尔扎。 刚好,她其实也不太在乎她会嫁给谁。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真理:权力,谁拥有权力,谁说话算话。 拳头大的人有理。 枪杆子里出政权。 公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而要如何保证你的权力呢?最基本的,军事力量。 米兰公国不正是因为有着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成为教皇爸爸的盟友吗? 所以,金钱要多多益善,扩大再生产刻不容缓。 有钱才好办事。 不过,区区一个明矾矿还不够,还得想办法开源。 怎么赚钱呢?露克蕾莎苦苦思索。美第奇家族靠办银行吸储、然后放贷,从而致富,另外自己也有投资,主要也是投资托斯卡纳地区的矿场。他们努力跟历任教皇打好关系,洛伦佐·德·美第奇一度跟西斯笃四世教皇关系恶化,幸而之后当选的英诺森八世将很多业务给了美第奇银行,这也是为什么洛伦佐会愿意将婚生女嫁给英诺森八世的私生子的最大原因。 但洛伦佐在今年年初佛罗伦萨爆发的热病潮中染病,4月初病故,家业留给了长子皮耶罗·德·美第奇,皮耶罗也来参加了教皇的加冕典礼,不过亚历山大六世几乎对他没有印象。皮耶罗没有父亲的迷人魅力,业务能力也不行,人人都说,美第奇银行要完蛋了。 这种情况下,亚历山大六世当然不会把教廷的收入放进美第奇银行,就连露克蕾莎也劝母亲把存在美第奇银行的存款提出来,这事是交给切萨雷去办的,也因此,兄妹俩知道了母亲到底有多少钱。 意大利各地的税种十分丰富,各地统治者都想方设法搞钱,人民负担很重,露克蕾莎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新税种:胡子税。 切萨雷和胡安都叹为观止,切萨雷惊异的问:“你怎么想到的?” 胡安则说:“谁知道有一天胡子也要交税呢?”他假装老成的叹气、摇头。 “这是我前几天看到列奥纳多的胡子才想到的。只有男人才留胡子,我们女人没有胡子。穷人要是没钱交胡子税,可以剃了胡子;只有不舍得剃胡子又有钱的男人需要交税,这不是非常合理吗?”露克蕾莎振振有词。 男人嘛,普遍结了婚之后就开始蓄胡子,年过30岁而没有结婚也会开始蓄胡子,一把胡子象征男性气质,修剪得当的胡须会带给男人“男子汉魅力”,还代表了男人的“社会地位”,因而为之缴纳一点点税金,那是相当合理! 切萨雷和胡安也觉得无法反驳。 * 亚历山大六世对这个提议先是一阵大笑。 “圣父,这很好笑吗?”露克蕾莎恼火的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到的呢!” 亚历山大六世脸上乐开了花,“不是很好笑,是很有趣。” “既然男人都要留胡须,收一点税又怎么了?” “对对,我亲爱的露克蕾莎,你说的对极了!我会找人来定税额,这就不需要你来烦心了。” 露克蕾莎微笑,“圣父,是不是应该给我奖励呢?”教皇爸爸根本不可能不同意的好吗!这可以说是额外收入,谁会嫌钱少呢? “你想要什么?”亚历山大六世饶有兴味的问。 “就给我胡子税的百分之八好了。” 亚历山大六世顿时又大笑起来,“天哪!你可真不愧是我的女儿,你太喜欢钱了,希望你也能好好保有你的钱。” 他想了一下,“你该学着处理你自己的钱,这样,等到你结婚后……”他恍惚了一下,难以想象他最宝贝的小女儿将要结婚了。他很是不舍,又很是伤感,“你要拿好你的钱,别给你的丈夫,还要把你丈夫的钱也拿到手,这样,你的丈夫才会敬重你、不敢惹怒你。你是我的孩子,我的珍宝。” 他轻轻按着她的肩头,吻在她额头,“我愿你一直幸福、快乐。我可以给你胡子税的百分之五,别小看这笔钱,没准会比你想象的更多。” “谢谢您,圣父。”露克蕾莎高高兴兴的亲吻了教皇的戒指。 * 枢机主教团对征收胡子税也没什么意见,国库空虚,刚结束的加冕典礼几乎掏空了国库,就差要举债度日了,增收势在必行。 胡子税没过几天就定下了税额,1年高达1达克特。这显然是针对有钱人的,穷人可舍不得一年花上1达克特给胡子缴税,于是一时间理发匠忙得不可开交,不愿交胡子税的男人都去剃胡子了。 正在奇维塔韦基亚明矾矿进行前期工作的列奥纳多·达·芬奇忽然发现,自己的胡子居然要缴税。他不差钱,决定缴纳税金,保留自己的胡子。 他过了30岁之后开始蓄须,遮挡了他俊美的容貌,能使得他显得成熟、稳重一点,不再是一个被同性恋丑闻缠身的“不幸的”大师。他离开佛罗伦萨的原因很多,其中一项就是不名誉的“男子之爱”指控,还有一项,他无法像波提切利那样,得到美第奇家族的资助。 30岁之后他决定换个环境,恰好有个机会能去米兰。他19岁的时候便见过卢多维科·斯福尔扎,这个与他同龄的公爵之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卢多维科自信、强大,有着大贵族之子的倨傲,但他居然觉得这样的贵公子十分有魅力。 平心而论,列奥纳多在米兰过的并不好。这不是指他的待遇不好,相对那些一年只能得到几十达克特的同僚,他一年能有200达克特,还能接私活额外赚钱,经济方面很宽松,甚至还能为他钟爱的少年买上成打的华服,只是,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能做的更多、并且也完全可以做的更多。 11年前他也竞争过到罗马来的机会,可惜,梵蒂冈特使不喜欢他,而波提切利得到了进入教皇的小教堂西斯廷教堂作画的机会。他妒忌吗?有一点。不忿吗?确实。 他知道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接下梵蒂冈的订单,可偏偏,他得不到机会在天主教的最高领袖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非常遗憾。 现在,他得到这个机会了吗? 列奥纳多不敢肯定。新任教皇是个外国人,虽然说着流利的意大利语,也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外国人。听说新教皇对艺术不怎么精通,不像美第奇家族和米兰公爵,波吉亚还不是著名的艺术赞助人。 他听说了平图里乔,新教皇喜欢平图里乔,原因是平图里乔为教皇的爱女画了两幅肖像,尊贵的小姐很喜欢,于是平图里乔得到了装饰教皇寓所的订单,只等房间盖好就能开工。 也因为教皇的青睐,平图里乔现在成了罗马城炙手可热的画家。 他妒忌吗?有一点。 列奥纳多想到了他的雇主,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显然,斯福尔扎家族想要跟教皇家族联姻,两位少爷一个要当主教,一个要迎娶过世大哥的未婚妻,都不适合成为联姻的对象,那么这份责任就落到了尊贵的小姐头上。她还是个孩子,就要结婚了,想想看真有点可怜。 他不禁同情起尊贵的小姐。少女有着顾盼生辉的漂亮的棕褐色的眼睛,肤色白皙,体态轻盈动人,富有美感。他想,能为她作画一定也是一种美的享受。 他喜欢画长相奇特的人,但更喜欢画美丽的人。他接着又想到很可能被波吉亚派人偷走的笔记,大概是要不回来了;又想到波吉亚教皇派了一位主教来做督查,念做“监工”,实际就是看着他好好工作的。嗐,虽然他的风评不太好,因为完成的作品太少,可那也是因为他接到的订单少得可怜,没几个订单,当然完成的作品就更少了;只要钱给到位,他还是能顺利完成工作的。 * 过了几天,切萨雷和胡安、露克蕾莎来视察了工作进度。 列奥纳多已经画了一张设计草图,向甲方汇报了工作进度。他要先制造一个小比例的原型机,看看是否能工作,有问题的话还需要修改图纸,成功之后再绘制更精细的图纸,并且制造一比一的机器。 第38章 按照他的实地考察得出的结论,明矾矿需要一个钻机,但钻头的损耗可能很大,没有人力省钱,露克蕾莎提出还需要一个传输装备,好将钻出的明矾石头尽快运送到地面,她很费劲的对列奥纳多描述一种新颖的机械动力小车,需要配套的轨道,可以大大加快运输能力。 第36章 利古里亚柑橘(6) 切萨雷对此也很感兴趣,妹妹描述完毕,他几乎跟列奥纳多同时理解了工作原理:使用液压和杠杆原理,小车可以在轨道上移动。车体本身可以是木头的,也可以是金属的,轨道则必须是金属的。 列奥纳多忙拿出笔记本,迅速画出了草图。 “小姐,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列奥纳多奋笔疾书,抬头瞥她一眼。“据我所知,女孩不被鼓励去学这些。” 胡安撇嘴,“我妹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用不着别人多嘴。” 嘿嘿,胡安的思路就是谁也不能说我家人,护短得厉害。 列奥纳多一笑,“我是想说,小姐很聪明,很了不起。” 露克蕾莎很谦虚的说:“我只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再说了,我不会画图纸。”还是不要居功了,再说她也就知道个外型,要她说原理她搞不明白,更别说画图纸了。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后世达·芬奇学者认为他好奇心强烈,所以要给他足够多的新奇概念,好让他着迷、让他流连忘返,离不开罗马。 又认为他“慕强”,卢多维科·斯福尔扎这样的强势个性必定很吸引他,他在米兰宫廷待了17年,直到法兰西军队打过来,卢多维科弃城而逃,大师达·芬奇也不得不离开米兰这个第二故乡。 强势的领袖,波吉亚家可不缺,教皇爸爸就是一个个性很强的人,枢机主教们确实不喜欢外国人当教皇,没有能力、没有个人魅力,你砸再多的钱,这些枢机主教们也不会投票给他。 过了几天,列奥纳多返回罗马,再次觐见亚历山大六世教皇。 * 事后,列奥纳多在笔记中写道:教皇声音响亮,并不强迫他人,但却不容人拒绝;他给我定下了期限,我很为难;可他立即慷慨的给了定金,这又不难了……教皇有点发福,是个迷人的老年人,他的脸颊出现了因为年老而产生的斑点……神的代理人也会老去,这可真是令人悲伤的事情…… 在这本笔记本上的前几页,他写下了关于波吉亚兄妹最初的印象:……尊贵的小姐面庞柔和,有着少女天然的可爱和妩媚,像微风吹过的青草与鲜花……她的兄长称她为“天使”,这是恰如其分的……圣洁的天使…… ……潘普洛纳主教容貌俊美,有一双坦然的明亮眼睛,气质不凡,衣着华美,他还是个少年……我愿意—— 之后涂黑了几个单词。 * 艺术大师在这个时代还不是受人追捧的时尚明星,神权至高无上的年代,任何大师都要听命于教廷的召唤。 波吉亚父子都没有过多关注来自芬奇镇的大师,露克蕾莎也不好显示出对大师的过分关心。艺术大师是服务性人员,并且是可以被取代的,没有人能特殊。 平图里乔得知列奥纳多拿到了额外的订单,颇为不满,决心要拿出自己的超高水平,好在技艺上打败列奥纳多。他比列奥纳多小2岁,今年38岁,正值身体和绘画技术的巅峰时期。 列奥纳多的合同只是雇佣他装饰露克蕾莎的房间,这个房间在建筑图纸上的名字是朴实无华的“备用房间”,其他五个房间分别是教皇的洗漱间、卧室、会客厅、办公厅、候见厅。 列奥纳多不想得到整张订单吗?想的,但他也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识,要是让他一年到头只画这些宗教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感到厌烦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对他来说,倒是刚刚好,不多不少。 他可以同时进行好几项工作,在奇维塔韦基亚明矾矿设计钻机和运输系统,为“备用房间”设计主题、打草稿,同时安排时间去圣天使堡考察城堡以及周边环境。 波吉亚家允许他住在距离明矾矿不远的奇维塔韦基亚别墅里,别墅里应有尽有,光是用来写字的纸张就有十几种,从上好的东方桑棉纸到传统的西方羊皮纸;主教监督还给他弄来了成桶的乌贼,他自己亲自提取乌贼的墨囊,制作墨水,做好之后请主教送了两瓶给露克蕾莎。 大师牌墨水非常好用,写字字迹乌黑清晰,并且多年不变色不褪色,这一点那些“达·芬奇笔记”可以作证。露克蕾莎便写信给列奥纳多,问他是否愿意出售配方,她会选几个学徒,请他教会学徒如何提取、制作墨水。 列奥纳多心想还有这种好事?用乌贼墨囊制作墨水其实很多人都会,还有专门的作坊制作成品墨水出售,不过么,他觉得那些墨水都不够好,自己的配方才是最好的。他很愉快的开了一个相当合理的价格,卖掉了墨水配方。 露克蕾莎想着要开一家文具店。这个时代还是手工制作的时代,搁后世那就叫“高级订做”了,羽毛笔、吸墨滚筒、墨水、书写纸,都大有可为,她准备将之做成“高端定制”产品,只卖给富有商人、贵族、神职人员等等。这些文具里每一种都已经有了相对高端的产品,但对于配套做成系列、包装成礼品,商人们还都没有这个意识。 ——一套定个50达克特,盖上教廷礼品的专用章,不买对的,只买贵的!压根不愁没人买! * 结果,她的设想被切萨雷嘲笑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愿意缴纳胡子税的有钱人是怎么花钱的!” “我又没有什么机会花钱。”露克蕾莎嘟着嘴,“谁叫我不用自己付账单呢?我就连逛街的机会都很少。” 唉,要是她抱怨都没有什么机会逛街买买买,而基本都是由商人送货上门,是不是太欠打了?不过事实就是,她根本没有机会花钱,也没有机会考察物价,所以压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是多么豪横! 一年50达克特要养活全家,和随随便便一匹马上万达克特,不是同样的世界。 “定价100达克特吧。用点好材料,盒子要用纯银,镶嵌宝石,宝石稍微大一点,价格可以翻倍。” 懂了!其实这跟后世的奢侈品是一个意思,“梵蒂冈出品”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品牌,开源这种事情,枢机主教们绝对不会反对。教廷有自己的衍生品开发产业,但价格普遍不高,比如印着耶稣头像的手帕、圣维罗妮卡手帕仿制品、耶稣荆棘冠仿制品、圣十字架微缩仿制品等等。衍生品收入也是教廷的固定收入之一,只是品种太少,开发度不高,也没有火爆到可以卖向全意大利乃至全欧洲。 可惜呀,想想后世梵蒂冈一年可是能卖出若干亿欧元的宗教衍生品,就知道这个市场是多么庞大了! 她马上点燃了熊熊的激情,做起了商业企划。要说糖果帝国限于普通人的购买力难以达成,是因为糖果是温饱之后才会考虑的消费;宗教衍生品可是几乎每个教众都必须买的,再不买,也必须有一本圣经,不识字的教众也会买上几个小十字架。 这可都是财源呀!宗教衍生品她插手不了,文具系列可是她自己的。文具系列可以打上教廷的logo,做大做强。先用教廷的钱进行前期生产和第一期的市场开发,几年之后教皇爸爸便可以将工厂赠送给她,都不需要挖空心思找什么法律条文,教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送给孩子资产就送给孩子资产,没人敢多嘴。 切萨雷对此是支持的,他不愿弄这些,觉得这是“生意”,一位主教怎么可以做生意呢?但要是妹妹想玩玩,他当然不会反对。 这种歧视商人的思想由来已久,商人多是犹太人,犹太人被称为“背叛耶稣的罪人犹大的后裔”,在欧洲各国人人喊打,究其原因,是犹太人非常抱团,基本不与外族通婚,又太富有,时常成为君主和领主割羊毛的首选。一个如此抱团的种族居然没有主体国家,也是一直被欺压的原因之一,没人会为犹太人撑腰。 再研究研究,梵蒂冈居然没有专门的衍生品商店,教皇宫也不开放给平民参观,因为要保持“神秘感”。枢机主教们也不愿意穷鬼在梵蒂冈到处都是,之所以梵蒂冈之前没有围墙,几十年前修建了围墙,也就是为了要跟那些“低贱”的平民分隔开。 好吧,这一点露克蕾莎一个女孩子是没有建议权的,但完全可以专门开办一个衍生品商店,还要连锁化,从罗马往周边辐射,依靠各地教堂,搞上一波,完全可行。 亚历山大六世目前最大的烦恼当然是没钱,所有开源的主意他都很感兴趣,自己的爱女是个搞钱小能手,他也是最近才意识到。 不但不生气,反而觉得相当高兴呢。 有教皇爸爸撑腰,露克蕾莎开始她的搞钱大计。 第37章 利古里亚柑橘(7) 12岁的年龄,不大不小,父母还觉得你是个孩子,可居然你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也就不能真的当你是个孩子了。 第39章 波吉亚家族最要命的一点是整个家族现在都靠教皇爸爸罩,没错,是很爽,目前正有一大波波吉亚从瓦伦西亚到罗马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管什么时代哪个国家都是一样的,无可厚非,不然为什么每一位枢机主教都想当教皇呢? 可一个外国家族的难处就是,教皇爸爸一旦倒下,其他人就得夹起尾巴做人。之前罗德里戈不就蛰伏了30多年吗?这么一看,露克蕾莎相当佩服便宜爸爸的这份沉稳。钱没少赚,孩子没少生,该干的都干了,最后还靠钱砸成教皇,人生赢家、我辈典范呀! 从长远考虑,当然要趁教皇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努力搞钱! 嘿嘿! 她兴致高昂,赶紧找人挑了4个学徒去明矾矿,顺道送去一整车乌贼。海产品的价格便宜到不可置信,一整车乌贼也不过是十几个达克特。 接着派人去买罗马的高档纸张、羽毛笔,订做吸墨滚筒、水晶墨水瓶,定下来纸张后,订了羊皮做成活页版羊皮笔记本,然后按照笔记本的尺寸,订做纯银的礼品盒。 她的5000达克特就这么哗哗的花了出去。 等到第一批样品出来,先给教皇爸爸送了两套。教皇爸爸觉得很满意,立马把她的前期费用补足了还给她。 “不错,这一套看上去很实用,也能彰显身份。”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也赞不绝口,“要我看,完全可以再用更大的宝石,价格么……定到1000达克特吧。” 阿斯卡尼奥这下子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露克蕾莎也不惊讶,溢出的价格不是文具的价格,而是宝石的价格。宝石的价格相对来说不贵,那是针对有钱人来说的,宝石再便宜,也不是穷人的消费档次。主要还是没有形成品牌,就没有品牌溢价。 教廷可以说是很有钱,1000年的积累,梵蒂冈可以说是到处都是钱,艺术品还不算在内,光是黄金、白银、珠宝,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教皇除了一任一枚的专属教皇戒指之外,还会戴其他的宝石戒指,一般就是红宝石;枢机主教也人手最少一枚红宝石戒指,象征圣职也就是象征着地位,当然也是象征着财富。红宝石都是10克拉起步,硕大一个鸽血红鸽子蛋宝石,在手上熠熠生光。 贵族们佩戴宝石简直就好像宝石不要钱一样,出席教皇加冕典礼的贵族,最多的身上佩戴了价值10万达克特的珠宝。 惊人的奢侈,惊人的炫耀。 阿斯卡尼奥接着跟教皇开始讨论要怎么卖货。 教皇自己肯定要全都换上教廷版文具套装,枢机主教们也要全换,当然,必须掏钱,10套起步,别为枢机主教们的钱包担心,他们绝对买得起;接着是身穿紫袍的大主教们,也必须全换;往下就是黑袍主教们。 光是意大利天主教的高级圣职人员,这一波就能弄到至少40万达克特:枢机主教不算阿斯卡尼奥还有22人,一人1万,便有22万了;人数更多的大主教、主教怎么也能弄到18万吧。 绝了!露克蕾莎发现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只想老老实实卖货,没想过能从枢机主教的钱包里挖钱。阿斯卡尼奥这家伙!果然是个聪明人,也很会想点子,这可比胡子税来钱快多了!胡子税是细水长流,豪华文具套装则是快刀宰人。 行吧,只要能弄到钱,露克蕾莎也不在乎。 亚历山大六世满意之极。枢机主教们都是不差钱的主,能从他们的钱包里挖出钱来,他是相当乐意的。但当然,也不能一下子挖太多,1万达克特他们会掏的,再多就不太明智了,枢机主教们会怨声载道,那样得不偿失。 他愉快的同意了,让露克蕾莎回去再精加工一下。 * 胡安简直要乐疯了,“40万?40万!天哪!那我是不是就要有钱了?” “还没有这笔钱呢,你也静一静。”切萨雷按住他,“工厂还没有做出来。” 胡安急得不行,“为什么还没有做出来?缺什么?缺工人吗?” “缺宝石。想要找到这么多宝石也不容易。”露克蕾莎说。 胡安哀叹起来,“想想看!我们……那时候送出去的东西,要是留下来,做多少套都可以。” “当时花掉的钱是用来做正事的,也是有回报的。” “唉!我明白。”胡安叹气,“可你不知道,我有了人手,走出去没人敢对我不敬。”尝到权力的少年已经开始膨胀了。 “你上次跟德拉·罗韦雷家的人打架,羞辱了别人,你没被他报复回来吗?” 胡安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不敢!” 露克蕾莎趁机教育他,“你现在知道你有力量,别人就不敢惹你了,对吧?” 胡安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就像那个摩尔人,我看他迟早会成为米兰公爵的。”他说的“摩尔人”就是米兰摄政,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他的大哥是前任米兰公爵,暴病而亡后,留下当时只有7岁的继承人吉安·加莱亚佐·斯福尔扎,所以吉安·加莱亚佐一直被人称为“小公爵”。小公爵今年23岁,妻子是那不勒斯王国的婚生公主,俩夫妻都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卢多维科也不让小两口离开米兰,等于软禁了小公爵夫妇。 卢多维科对公爵之位的觊觎之心,也是人人皆知。 “对,就像他。圣父是教皇,可要是没有军队,我看也很危险,不然法兰西怎么会弄出‘阿唯尼翁之囚’呢?” 胡安郑重的点点头,“我明白。” 切萨雷适时的说:“你去找找罗马的珠宝商,要他们带上所有超过3克拉的宝石过来。” 胡安很乐意为了钱做事,带了人旋风般的出门。 露克蕾莎挑了一套样品,“这个送你,我亲爱的哥哥。” “谢谢。”切萨雷接过礼品盒,随手放在一边。 “你最近忙着这件事情,想不想知道我在忙什么?” “你在忙什么?不是圣父让你去给他办事了吗?” 他轻笑,“确实是为圣父办事……也是为你办事。” “为我?为我做什么事?”露克蕾莎有点奇怪的问。 “你忘了?唐·加斯帕罗。” 她这才恍然:“我忘了。怎么,他还没走吗?” 切萨雷好笑的看着她,“他没见到你,不肯走。你呢?你想不想见见他?” “不想。”露克蕾莎立即摇头,“见他干什么?我跟他就是两个陌生人。噢,我的画像拿回来了吗?” 距离教皇加冕典礼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写信去瓦伦西亚、再派人带着画像回来,时间绰绰有余。 “唐·加斯帕罗说要见你,当面把画还给你。” 谁稀罕呢? 她撇嘴,“不见。他要是敢不还,哥哥,你去揍他一顿。” 切萨雷乐了,“是吗?我真的可以揍他一顿吗?” “他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夫了,随便揍。” 切萨雷又笑,“好,我知道了。圣父说,可以给他一点补偿,好让他赶紧滚蛋。” 嗯……也行吧,就算不是精神赔偿费,也得把阿弗萨伯爵父子的路费结算一下。亲家当不成,也不能闹成仇家。 “阿弗萨伯爵同意了吗?” “不同意也得同意。” “给了他们多少钱?” “3000达克特。” 就还行吧,是她嫁妆的十分之一,也不算过分了。 唐·加斯帕罗到底没有见到前未婚妻,最后不得不接受3000达克特的精神赔偿费,郁闷的返回瓦伦西亚。 * 亚历山大六世对女儿的冷静和理智大加赞赏,认为她是个顺从的女儿。 送走了唐·加斯帕罗,乔凡尼·斯福尔扎来了罗马。 * 教廷的另一项收入是教皇国领地的“过路费”,过山口要钱,进城要钱,走大道(相当于国道)也要钱。这个时代的普通群众绝大部分生活范围有限,有一半以上的人终生没有到过离家50公里以外的地方,过路费跟这部分群众没什么大关系,主要还是针对商人。 还因为黑死病爆发,意大利人发明了“健康证”,最早就是从米兰公国开始发行的。健康证等同于通行证,写明健康证名称(各地不太一样)、出证机构的名字和徽章、持证人的名字及外貌、持证人不来自疫病正在传播的城市、前往的目的地、颁发证明的日期等等。 信息还挺全的,但因为没有照片,也不可能单配肖像画,所以不是特别严格。 健康证目前在意大利全境普及,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外来人员有证可查。 贵族也需要缴纳“过路费”,也是为教皇国库添砖加瓦了。 乔凡尼住在阿斯卡尼奥的斯福尔扎宫,休息一晚,第二天上午便去觐见教皇。 教皇很闲适的在波吉亚宫接见了未来女婿;而切萨雷作为未来新娘的兄长,随侍在父亲身后。 第38章 利古里亚柑橘(8) 第40章 露克蕾莎穿着男装,将金发塞进折边贝雷帽里。 “你要去偷看吗?”戈弗雷小声问。 “对。你要来吗?” 戈弗雷很是犹豫,“我不喜欢他。” “你还没见过他呢。” “就是不喜欢……他是要带走你的人,我不喜欢。不,我很讨厌他。”戈弗雷眼圈都红了,“你要跟他走了吗?” “还早着呢。圣父要觉得他还可以才行,然后我们家的律师还要去跟他的律师谈判婚约,这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戈弗雷低着脑袋,“我不喜欢。我恨这一切。你为什么要嫁到别人家呢?” “我也不想去别人家,别人家再好,也不是我们自己的家。来吧,跟我一起。” 她拉着戈弗雷的手,带他悄悄走到会客厅旁边的房间,取下与会客厅相邻的墙壁上的挂毯,墙壁上有事先挖好的洞,可以偷窥会客厅。 小小的孔,刚好够放个眼睛。 透过小孔,先看到的是切萨雷的背影。9月13日他刚满17岁,还是个少年,但已经被父亲当成成年人一样看待。他喜爱运动,是马术高手、剑术高手、搏击高手,他有着健康的好身体、修长挺拔的身材,此时没穿主教袍,而是俗世的天鹅绒男装。 露克蕾莎很欣赏的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是满满的骄傲:这是我的哥哥呢!将来,他会成为让整个意大利头疼、忌惮、乃至畏惧的人物,要是能多给他一点时间…… 她伤感的想到切萨雷悲惨的下场,英年早逝,尸骨不宁,真是太惨了。 哥哥没有哪一点不好,对父亲忠诚、对母亲敬爱、对弟弟妹妹友爱,那他就是个好人。至于“毒药公爵”之名,先下手为强一点问题也没有。 父亲的背影有些苍老,毕竟也是61岁的人了。他戴着一顶圆形的白色小帽,帽子下面露出灰白的头发。 乔凡尼·斯福尔扎站在教皇面前,正对着她,他今年26岁,说起来年纪不大,但……唉!露克蕾莎很失望,乔凡尼谈不上英俊,甚至还……不太好看。 戈弗雷很着急,“让我看看,我得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她让开,戈弗雷费力的踮起脚尖,从小孔窥探着。 “他太丑了。”戈弗雷很嫌弃的说:“他是不是快秃头了?” 露克蕾莎差点笑出声:没错,乔凡尼英年早秃,发际线向后退得厉害,相貌算不上“丑”,可也谈不上有多好看。脸型略方,神情冷漠,谈不上激动或敬畏,甚至还有点冷酷和不耐烦。 她原本也没有报以多高的期待,因此现在也并不难过。政治联姻要求不能太高,对方只要长得像个人,也就行了。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露克蕾莎拉了拉戈弗雷的袖子。 戈弗雷一万个不满意,“不行,我得告诉圣父,不能把你嫁给他。他太丑了!用不了几年,他的头发会全掉光,这样他看上去会比圣父还老!” 露克蕾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对对,那可糟糕的很!我们想想办法,不去佩扎罗。” “别去!”戈弗雷猛地抱住她,“你别去别人家!别离开罗马!” “哎呀!傻孩子!姐姐总是要结婚的,不过,结婚了也不是一定会离开罗马。让圣父给我一栋房子,我就和我的丈夫住在罗马,这样我看很好。” 戈弗雷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好吧,我知道圣父总会把你嫁给某个男人,但要是你不离开罗马,我可以当你的丈夫不存在。” “我看没问题。” * 切萨雷也没看上这位佩扎罗伯爵。 “他太难看了。”他委婉的说:“露克蕾莎不会喜欢他。” 亚历山大六世摆了摆手,“她喜不喜欢不是问题,我想她会愿意结婚的。” “为了您,圣父,她会的,但她不会快乐。” “快乐!”教皇嗤之以鼻,“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 “是啊,父亲,她还是个孩子……”切萨雷叹气。 露克蕾莎走了进来,“圣父,伯爵走了吗?” “走了。你看到他了吗?”亚历山大六世和蔼的问。 “见到了。” “你觉得他怎么样?”他伸出双手,露克蕾莎将双手放在父亲手中,父亲的唇吻在她额头。“我的孩子。” “不怎么样,头快秃了,我不喜欢。”她直率的说。 亚历山大六世大笑了一会儿,“是啊,糟糕!我应该先提出这一点,秃头的可不要。但是,你要知道,他是卢多维科的侄子,我们没法拒绝他提出来的人选。” “为什么不能?教皇不是应该可以为所欲为的吗?” 亚历山大六世又笑,“为所欲为……真是个好词。但实际上,亲爱的,我还不能。” “是因为斯福尔扎吗?” “对。你要知道,那些没有投票给我的枢机主教总想让我失败。我成了教皇,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忍受,可要是有机会,他们会很乐意见到我失败。” “枢机主教能弹劾教皇吗?” “理论上不能。但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现在有了斯福尔扎家族的支持,这样他们畏惧米兰的军队,至少表面上不敢跟我对着干。” 露克蕾莎若有所思,“这么说,重要的不是这个家族,而是这个家族拥有的实力?” 她瞥了一眼切萨雷,切萨雷也看着她。 “是的。我会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孩子,你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对吗?” “是的,圣父。您想要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 亚历山大六世欣慰的笑了,“我最亲爱的孩子!放心,你不会很快离开家,让律师们去谈判你的婚约。还有,得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你现在还是个孩子,要等你成为女人才能完婚。” 她甜甜一笑,“我知道了。” 切萨雷欲言又止:不急,等到开始谈判婚约再找个好机会跟父亲谈谈露克蕾莎婚后住在哪里的问题。 * 胡安整天忙着找珠宝商洽谈业务,对乔凡尼·斯福尔扎的到访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是个老头了,还是个秃头!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我的好妹妹,你放心好了,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圣父现在必须依靠斯福尔扎家族的势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但等到我的军队训练好了,圣父就用不着再看斯福尔扎的脸色。” 瞧,胡安只是中二了一点,可真的不是笨蛋呢。想想看,一个贵族出身衣食无忧、又接受了这个时代最好的私人教育的男孩,怎么可能是个真的蠢货?他的熊孩子举止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被宠爱的,被宠爱的人才有恃无恐。 “你说的对。圣父应该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君主,他应该可以为所欲为,不用担心那些没给他投票的枢机主教会在背后捣乱。” “你的婚约要谈判半年,然后再过半年或是一年你才会结婚。等到结婚之后,你还住在罗马,那个秃头要是想回佩扎罗就让他滚回佩扎罗,但要是他住在罗马,我不允许他去见你。” 露克蕾莎瞪大眼睛看他:“你还能不允许我的丈夫见我?” 胡安冷笑,“母亲说你还是个女孩,那么你就一直是个女孩,我们可以用这个理由拒绝你们住在一起。” 这么看,她到现在还没有来月经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而且就算她已经开始性发育,也完全可以用这个借口,拒绝同居乃至同房。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她也不想跟一个陌生男人同居,她还是个孩子呢!就是明年,她也才13岁好吗!想想就要晕过去了。 胡安这个中二少年鬼主意还真不少。 “他不能见你,没有跟你睡过,也不会去跟他的叔叔们说的,他是个男人,他要保留自己的男性尊严。” 露克蕾莎忙说:“我才不要跟一个又老又秃的男人睡觉。” “秃头丑八怪不配做我的妹夫。”胡安不屑的冷哼一声,“总之别担心,等到我的军队训练出来了,我就一剑杀了那个秃头!” ——好吧,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决方案。 * 天主教不能离婚,想要离婚很难很难,普通人几乎不要想,贵族可以由君主或大主教特批,君主则只能由教皇特批。所以若干年后英格兰的亨利八世想要跟阿拉贡的凯瑟琳离婚,教皇不同意,他就一怒之下脱离天主教,搞了个新教出来,自己当宗教领袖,不鸟梵蒂冈。 三个兄弟都表示看不上乔凡尼·斯福尔扎,实属正常,她也没看上。 她并不关心这个将来的“丈夫”,只允许父亲将唐·加斯帕罗送还的她画像转送给了乔凡尼。看到画像,她便想起来,明明自己身边有个当代大艺术家,不给她专门画上几张肖像画,那可就是浪费了。 列奥纳多·达·芬奇很忙。钻机的设计不是问题,模型造出来了,试验过,挺好用,于是画了正式的设计图纸,发去铁匠作坊制作。 第41章 在等待零件制作的过程中,回罗马待了半个月,整天待在圣天使堡,绘制了一张精细的地图,包括了周边民居,他希望能拆除周边民居,以免敌人从民居的房顶进入城堡。圣天使堡前面是台伯河,是天然的防御。一座石桥圣天使桥连接台伯河两岸,不过此时桥上并没有后世著名的贝尔尼尼十二天使雕像。 圣天使堡的内部装饰工程也已经交给了平图里乔,平图里乔至少有5年不愁工作。 但还有现在还光秃秃的圣天使桥,贝尼尼还没出生,不如留下达·芬奇大师的巨作。 第39章 利古里亚柑橘(9) 根据合同规定,列奥纳多不能大范围的改动圣天使堡,只允许在现有建筑上增加防御工事;允许少量的拆除一些不重要的房间,但圣天使堡的外型不能动,除非有重要缺陷必须补足。 列奥纳多理解的是圣天使堡改建之后要能扛住上千士兵的进攻,再多也没法扛,毕竟就是一座小堡垒。城堡主要作用还是扛住一波进攻,然后能让主人有时间逃走,毕竟重要的其实是罗马的防御,要是罗马都扛不住,也不可能指望一座小小的城堡扛得住。 圣天使堡目前正在进行外部的修葺、维护工作,清理建筑顶部的尘土和缝隙里生长的植物,修补缺损,疏通沟渠,建造更多的——厕所。 吃喝拉撒,人生大事。 古代军事城堡原本是没有为厕所考虑的,要么用马桶,要么在外面随地解决,远远没有现代城市干净。露克蕾莎特别要求一定要在城堡里修建盥洗室,将浴室和厕所放在一起,还要避免异味,这样就需要专门做下水管道。 上水由于技术不够还做不到,仍然用人手搬运,有仆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亚历山大六世找了当代著名建筑师佛罗伦萨的安东尼奥·桑加罗来改造圣天使堡,最后桑加罗决定统一在每一层的固定房间做盥洗室,摆放木浴桶和带靠背的木马桶。浴桶和马桶都有单独的铁制下水管道,在地板上打上下贯穿孔铺设管道,封闭的管道可以尽可能的避免臭味;便不会像很多城堡那样,在外墙墙壁上另外盖厕所,排泄物就直接顺着外墙半空飘落,不仅不雅观,还臭味飘散,还会导致蚊虫乱飞。 做了下水管道,生活要方便许多。 同是佛罗伦萨的人的列奥纳多社交能力其实很好,很快跟桑加罗一起合作,加入到圣天使堡的工作中。 * 对于教皇之女提出的额外要求,列奥纳多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于是,10月末的一个下午,露克蕾莎端坐在一间光线明亮的房间里,摆好造型,对面是一张木制画架,画架之后,是忙碌的大师。 贵族淑女教育不用学习绘画,是因为“艺术”现在还是服务性专业,想要提高艺术鉴赏力并不需要成为大师,前提是需要大量的观看,绘画、雕像等等,明白什么是“美”并不是容易的事情,绝大多数人只能简单分辨“我喜欢”,而说不出为什么。 露克蕾莎没有学过绘画,因此很是好奇,“你要先画素描吗?” “对,先画几张素描。”列奥纳多露出半张脸,“您要是累了,可以放松一下,休息休息,素描不需要一直保持姿势。” “可以吗?” “我想没问题。”他微笑。 露克蕾莎站起来,走到画架前面:他在木板上钉了一张画纸,用特制的有金属笔尖的木杆画笔画了她的素描。 “必须要画素描吗?” “是的,先画素描,然后定下来哪个姿势更能表现您的容貌和身形。正式开始画的时候,需要先打底稿,然后才是颜料。” “你用什么作画,蛋彩还是油彩?” “都用。” 她注意到列奥纳多惯用左手,偶尔也用右手,右手跟左手用的一样好。 “我以为你是左利手。” “我是。只是我觉得要是用右手作画,可能会有不同的表现。” “你可以吗?”露克蕾莎大感兴趣。 “有时候。” “你要用什么颜料?你自己买,然后报账。”画架旁有一张宽大的木桌,是按照大师的要求找来的,此时木桌上摆了一堆碟子盘子,一名卷发少年正从一只脏兮兮的布袋里面掏出拳头大小的一块蓝色石头,放在桌面上。又拿出一个石臼,一根石杵,一只筛网。 “你在干什么?” “捣碎石头。” “做颜料吗?” “对。”少年似乎不太高兴。 “这是什么石头?”露克蕾莎好奇的抓起那块蓝色石头:几乎是纯净的蓝色,夹杂一点点金色杂质。 “青金石。” “真好看。”她抬眼看了少年一眼,“你是谁?” “我是学徒。” “你的名字?” “吉安·贾科莫·卡普洛蒂,大师叫我萨莱。” “萨莱。”露克蕾莎轻念这个名字:嗐!这不就是被认为是列奥纳多的学生兼情人的那个“小恶魔”吗?据说列奥纳多在笔记本里写了好多账单,为萨莱购买了很多衣物,其中有一双缀有宝石的贵得离谱的长筒袜—— 行吧,大师喜欢就好。 要她看,萨莱还没有戈弗雷长得好看呢!萨莱有一头浓密的近似黑色的卷发,垂到肩头,一双空洞的大眼睛,脸上神情始终带着一丝厌烦。 她正想着,萨莱一把从她手里拿走了青金石。 列奥纳多喊了少年一声,“萨莱,把戒指给小姐。” 露克蕾莎一愣。 萨莱一脸无辜,“什么戒指?” 她抬手一看,自己右手上戴着的一枚绿宝石戒指不见了。 “我的戒指呢?还给我。”她怒瞪萨莱。 “我没看到你的戒指。”萨莱还在嘴硬。 列奥纳多很和气的说:“萨莱,别胡闹,这位可是波吉亚家的小姐。” 萨莱面露鄙夷,“什么波吉亚家的小姐,我看不过是个——” 没等他说完,露克蕾莎便打了他一耳光。 “贼!”她轻蔑的唾了他一口,“戒指要是不交出来,我就要人把你扒光了吊起来打上几十鞭,我保证第一鞭下去你连你的父母都会出卖。” 列奥纳多紧张的站了起来,“小姐,他还是个孩子——” 大师的水平也很有限嘛。“他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他是孩子吗?戒指拿来,以后不准带他进来。你有那么多学生,找个长点脑子的。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就在罗马招几个学生。” 列奥纳多十分烦恼,揪着萨莱出去了,过了一小会儿,他拿了戒指进来,“抱歉,小姐,萨莱有偷窃的习惯,我不该带他进来。您不会再见到他,我保证。” 露克蕾莎摇摇头,“他偷了我的戒指,我顶多只会打他一顿皮鞭。要是在我的哥哥们面前也偷东西,他的命就没了。萨莱对强权人物没有敬畏之心吗?那他怎么在卢多维科的宫廷里活下来的?他只是欺负我是个小女孩,以为我不能把他怎么样。大师,你的宠爱可能会让他过早死去。” 列奥纳多表情严肃,“我明白了。” * 波吉亚宫没有秘密。 切萨雷下午刚回家便来找露克蕾莎,“听说,今天达·芬奇大师的学生偷了你的戒指?” “嗯,是啊,不过他还回来了。” “你还打了他一耳光,是吗?” “是啊。” “他是不是说,‘什么波吉亚家的小姐,我看不过是个杂种’,是吗?” “我没让他说完。” “你该剁了他偷东西的手指,”切萨雷冷酷的说:“然后叫安吉拉挖了他的舌头,这样他就再也无法说出亵渎的话。” “这种惩罚是不是太严厉了?” “你太善良了,亲爱的。” “那你呢?你让人去追杀德拉·罗韦雷,杀掉了吗?” “没有,又让他跑了。真该死!” “你要小心。现在他很可能知道是我们家要他的命,他很可能会垂死挣扎,会找其他家族联手。教皇不能被弹劾,但可以被暗杀。” “我会小心的。”切萨雷皱着眉,深深烦恼,“圣父不愿意下杀手,是觉得德拉·罗韦雷已经没有希望重返梵蒂冈,但他没有希望了,还有别人。圣父不想那些枢机主教们因此下定决心反对他、颠覆他。” “圣父太优柔了。他擅长玩弄枢机主教们的欲望和贪婪,可他们就是恶毒的蛇,总会在什么时候咬你一口。” * 这么个不稳定因素还活着,波吉亚兄妹都很不放心。胡安嚷嚷着要不是德拉·罗韦雷认识他,他早就亲自带人追杀去了。 “你别整天打打杀杀的,圣诞节之前国库就能有40万的入账,我不希望这笔钱在库房多待好几天,当天进当天出。你现在最好就忙起来,你要凑够5000人,那可很不容易!” 胡安的心思马上就被这件头等大事转移了,“对对,我是该现在就准备起来。你呢?你都挑好那些宝石了吗?” 第42章 “已经挑好了,让兰索尔兄弟去监工。”罗德里戈·兰索尔最近没什么事情做,他和胡安一样,都在等着明年的教皇任命。 胡安摩拳擦掌,“什么时候能做好?” “很快。” * 枢机主教们被迫消费,私下里都很不满。 1万达克特对他们来说确实不过是区区九牛一毛,但九牛一毛也是毛,供养情妇私生子没问题,上贡给教皇,那心里就不太舒坦了。 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以身作则,起到了带头作用,第一个购买了10套,大表忠心。教皇很满意,赞美了他一番。 枢机主教们无可奈何,又不敢抗议,只好认了。 当天,一箱箱金币从各位枢机主教的府邸和宫殿,陆续送到梵蒂冈金库。 亚历山大六世自满又得意,觉得自己这招可真是妙呀!转眼之间国库就净收20万达克特,等到过几天派人往各地大主教、主教住所送上一圈,至少又有20万。 露克蕾莎趁机要钱,“圣父,我想出了这么一个好办法,您是不是该重重的奖励我?” 教皇心情很好,大笑着说:“是该奖励你。亲爱的露克蕾莎,你想要什么?新裙子?珠宝?还是……” “我想要钱。” “想要多少?” 她思忖片刻,“5万达克特。” 亚历山大六世惊讶的问:“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呀!” “不干什么,就是想要钱。” “5万太多了,给你3万吧,不过要等到大主教们的钱送来。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教皇难当啊。“罗马城的治安一直不怎么好,我增加了治安队的人数,增加了夜巡队伍的人数。还有消防队,也增加了人手。” 说实话,便宜爸爸还算不错,一上任就给罗马行政官增加了治安队的预算,目前罗马市民情绪基本稳定,治安情况大大好转。 她手下的宣讲员们最近几个月的另一项重要工作就是为新教皇吹彩虹屁,把他夸成新千年(公元1000年以来)最善良、最伟大的教皇,一旦有针对教皇的负面言论,立即搞一些绯闻或新闻,将这些负面言论压下去,效果极好。 养着这么一支“新媒体”也是要不少钱的,一个月少说要花100多达克特,光是这项工作的价值就远超3万达克特。 只给3万达克特她也没什么不满意,一次要太多,教皇爸爸肯定不舍得,就这3万还是期票呢。来日方长,她可以多要几次。 露克蕾莎满意而归,离开梵蒂冈后,顺道去了圣天使堡。圣天使堡的内部装饰工程还没有正式开始,桑加罗的工人们正在为平图里乔工作室搭脚手架,平图里乔的主要精力会在教皇宫的波吉亚房间,圣天使堡的大部分简单工作都会交给学生们来做,学生们会负责勾勒背景、绘制装饰性图案等等。 “玛丽娅,你觉得怎么样?”露克蕾莎问:“将来我会住在这里,你也是。” 玛丽娅是她的女伴,她的瓦伦西亚亲戚,名叫玛丽娅·波吉亚·兰索尔,比她大1岁,今年13岁。淑女都要有几名贵族女伴,她也不例外。 “挺好的。” “也有我的房间吗,小姐?”另一个女伴问。这也是波吉亚家的亲戚,伊莎贝拉·埃斯克罗。 “也有你的房间。”露克蕾莎笑着说。 列奥纳多带着另一个学生正在围墙的城垛上指挥工人干活,他建造了一些带铁制齿轮的木弩,只需要一个人就能操作。见露克蕾莎走上围墙,列奥纳多迎上来,“小姐,您明天有空吗?” “有空,我明天不出门,你随时过去都可以,不过最好是上午。”她随手拿起一张木弩,饶有兴趣,“我会用这个,但你这张木弩好像……是可以连发的吗?” “对,一次可以发三支箭。”列奥纳多为她示范怎么上箭,教她怎么扣动扳机。 她端起弩,对准不远处的圣彼得大教堂,“能射多远?” 列奥纳多没说话。 露克蕾莎有点奇怪,“射程多远?” 列奥纳多仍然没有回答她,只是指着围墙下面,“小姐,梵蒂冈是不是出事了?”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围墙下面忽然出现了一个洞口,有人从洞口里钻出来,一旁有人伸手搀扶他。 ——是穿着紫色大主教服的切萨雷,和头戴白色小帽的教皇爸爸。 出什么事了?! 第40章 利古里亚柑橘(10) 梵蒂冈有密道这种事情不稀奇,没有密道才是怪事,而居然有一条密道直通圣天使堡,这大概就是教皇爸爸将圣天使堡收归己有的最大原因吧。 露克蕾莎转而将木弩对准密道出口。 出口继续有人出来,是身穿制服的教皇卫队成员,其中夹杂着穿着便装的马木留克。士兵和奴隶们刚钻出密道便转身用长剑指着出口。 列奥纳多犹豫了一下,“小姐,您在这儿应该没事。” 露克蕾莎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紧张的看着切萨雷护着父亲往城堡的主堡跑去。 少时,又有人从出口钻出来,教皇卫队的士兵挥舞着长剑冲了上去。 * 时间稍微向前一点。 露克蕾莎告辞离开,教皇与亲爱的儿子继续开会。 钱还没入库,教皇就已经将之分配完毕了:教皇卫队需要扩建,还需要有一支海岸船队,另外还有梵蒂冈的日常维护,节日庆典的开支;还有目前最重要的,打造一支属于波吉亚家族的卫队。 不冠以“军队”之名,是不想以此刺激到枢机主教们脆弱的神经。 教皇并不正式跟切萨雷讨论此事,只是赠予两个儿子各5万达克特。 加冕典礼过后一周,教皇便将瓦伦西亚教区给了爱子,切萨雷如今是瓦伦西亚教区的大主教,年收入1万6千达克特。这笔钱足够他过上奢侈的生活,不用再找爸爸开口要钱。 额外赠予的一共10万达克特才是让儿子们招募士兵的费用。 胡安向往做大将军,而切萨雷将会成为枢机主教,只等时机合适。 亚历山大六世当然明白拥有一支自己的军队的好处,有了力量,就更有谈判的筹码。绝对的强权力量加上教皇的影响力,才能将波吉亚家族带上荣耀的巅峰。 开会完毕,切萨雷也告辞离开。 亚历山大六世随后前往会议厅,要跟几位枢机主教开会,他身后跟着侍从、仆人、一小队教皇卫队,这是教皇的排场。途中,教皇要去上厕所,在厕所里遭遇了伏击。 切萨雷也同时遭遇了暗杀。 他只带了几名马木留克进教皇宫,人手不足,但刺客只有两个人,马木留克抵挡住了刺客的进攻,保护他去寻找教皇。两方汇合之后,又有几名刺客突然出现,亚历山大六世仓促决定走密道离开梵蒂冈。 * 教皇宫一片大乱,每个人都忙着打听消息:在教皇宫遇刺的教皇,这还是第一人。 没人知道教皇去哪儿了,是生是死,于是,很快传出谣言,说教皇遇刺身亡。 * 切萨雷没有受伤,他保护父亲匆匆走进圣天使堡的主堡。 亚历山大六世惊魂未定,踉踉跄跄的走在前面。他捂着左手臂的伤口,暗红色的鲜血染红了白袍的袖子。 城堡里没有守卫,都是工人,此时,几名正在搬运石块的工人都呆住了,傻愣愣的看着教皇走进大厅。 切萨雷冲着他们喊:“快来关上大门!” 工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匆匆过来关上了门。 “上楼。”切萨雷带着父亲上楼。 * 列奥纳多本不想掺和波吉亚家的事情,但自己就在现场,不动手也说不过去。刺客不知道有多少,而教皇的人手是有限的,万一……他不可能眼看着尊贵的小姐遭到什么不测。 他很快决定,“切萨雷,拿上木弩。” 这下子露克蕾莎听到了,惊异的瞥了那个学生一眼:意大利父母愿意给孩子取名“凯撒”的可不多见。 “小姐,您会用吗?”列奥纳多又问。 她点点头。 “对准出口,射下去。” 密道的出口几乎就在他们的正下方,居高临下,又不会被对方反攻,是极好的防守方式。 * 战斗十几分钟后结束。 有了围墙上的助攻,教皇卫队与马木留克很快将刺客们击败,除了一个受伤的刺客之外,其他全都杀了。 列奥纳多没让露克蕾莎立即下去,“小姐,您先别着急下去,再等等。” 她放下木弩,“这种弩很好用。”侧目瞥了一眼玛丽娅和伊莎贝拉:她俩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真没用!她轻蔑的想。这是罗德里戈当了教皇之后从瓦伦西亚跑来的亲戚们的孩子,说是亲戚,其实之前从未见过。 她不准备责备她们的胆怯,这才是正常的12、3岁的女孩的反应。 “你知道有密道吗?” 第43章 “知道。” “他是谁?”指着那个少年学生。 “切萨雷·达·塞斯托,我的学生。” “密道需要保留,但要增加拦阻敌人的装备,要能快速落下或合起,要能从两边都能打开,但不能让人随便找到开关。” “好的,如您所愿。” “这里只能有一个切萨雷,以后称呼他的姓吧。” “——好的。” 少年塞斯托顿时傻眼了。 * 教皇卫队士兵与马木留克们在包扎伤口,临时被征召的工人们正在将尸体摞到一起。 血流满地,而血腥味冲鼻欲呕。 士兵与奴隶们都有人呕吐,玛丽娅和伊莎贝拉则是吐得天昏地暗。 露克蕾莎捂着鼻子,没吐。 “小姐,这儿没什么好看的,您先过来。” 列奥纳多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尊贵的小姐的心理健康担忧。小姐胆子很大,手也很稳,木弩的扳机需要一定的力气才能扣动。小姐冷静的过了头,不像一个只有12岁的女孩。 露克蕾莎对死尸没什么兴趣,只是说:“士兵们都没见过死人,这样不好,他们缺乏实战经验。至于您,大师,您今天杀了人,您不会觉得无法接受吗?” “小姐,如果今天教皇死在这儿,您会死,我也会死,他们不会留下活口。” 她严肃的点点头,“我很高兴您会这么考虑问题。现在,去见见我的父亲吧。” * 教皇爸爸脸色苍白,似乎失血过多。他年纪大了,忽然遭遇暗杀,惊惶激动的情绪过了之后,开始愤怒,“他们怎么敢!这事跟那些该死的枢机主教们绝对脱不了关系!” “父亲,让我看看您的伤口。”切萨雷也惊魂未定,他努力镇定,“您还有什么伤口?” “没有了,就这儿——噢,天哪!露克蕾莎,你怎么在这儿?”亚历山大六世张开手臂,“你躲在哪里?你看到了吗?天哪!你一定吓坏了!” 他根本没看到跟在露克蕾莎身后的列奥纳多。 “您怎么样,大师?”切萨雷看了一眼列奥纳多,“您是跟露克蕾莎在一起吗?” “是的,主教。” “您保护了她,是吗?” “没有,小姐不需要我的保护,小姐可以很好的保护自己。”列奥纳多向着教皇微微鞠躬,“圣父。” “你好啊,大师,谢谢你保护我的女儿。”教皇自觉的将女儿安排在“被保护”的角色。 “圣父,尊贵的小姐自己就能保护自己。您能让我看看您的伤口吗?” “你是医生吗?” “我不是,但我熟悉人体的各个部位,让我简单的为您包扎一下。这儿没有医生,想找医生过来也需要时间。您不能再继续流血了。” 衣袖上的血染红半个袖子,白色教皇袍的前襟也有溅落的血迹,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但最好还是检查一下。 * 得到消息的胡安带着300名马木留克匆匆赶到梵蒂冈,和教皇卫队队长汇合,得知教皇不在梵蒂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急得痛骂卫队队长,质问他怎么居然放了刺客进来,还不止一个刺客,实在是渎职! 卫队队长十分气恼,但又无法反驳,教皇卫队最大的任务就是保证教皇的安全,他们效忠的是“教皇”这个职位,而不在乎教皇到底是谁。今天居然会有这么多刺客进入梵蒂冈,刺杀教皇,确实是他的失职,他无法辩驳。 卫队队长气愤的命令士兵在教皇宫里搜索,每个人都被命令要待在原地,从枢机主教到厨房仆役都一样。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都要急疯了:他知道教皇宫有密道,可不知道教皇进了哪个密道、往哪儿去了。他在波吉亚身上投资巨大,可不能短时间内再换一个教皇。 要说枢机主教里目前谁最忠心,也就是阿斯卡尼奥了。 阿斯卡尼奥与胡安、卫队队长碰头开了个小会,很快确定,先去圣天使堡查看一下,圣天使堡现在是波吉亚家的产业,又是距离梵蒂冈最近的安全屋,肯定要先从圣天使堡开始寻找。 于是一队士兵从密道过去,另一队由胡安率领,匆匆赶往圣天使堡。 * 刺杀事件有惊无险,教皇卫队当天便加强了梵蒂冈的保卫工作,胡安则加强了波吉亚宫的保卫,又派了50名马木留克去保护凡娜莎。 考验忠心的时候到了。 枢机主教们争先恐后表忠心,有了一个开头的,其他人就不得不被裹挟着来向教皇表白,谁敢不表示忠诚,谁肯定就会被当成嫌疑人。在心里痛骂加泰罗尼人是一回事,真的做出刺杀教皇的事,就是另一回事了。 要如何表忠心呢?这是门学问。 第41章 利古里亚柑橘(11) 枢机主教们都不乐意见到在任教皇被行刺,原因是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你呢?枢机主教都有提名教皇的资格,只要不死,就有希望成为教皇,今天有人看波吉亚教皇不顺眼,于是杀了;明天也会看奥尔西尼教皇不顺眼,又给杀了。 这可万万使不得。 但要如何剖白自己,以避免教皇发了疯,非得抓几个人来杀一儆百? 枢机主教们没有纠结太久,行刺失败的次日,枢机主教团例行早会上,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又起到了优秀的带头作用,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对此大逆不道的行刺行动的严厉谴责。 “这是不可原谅的罪行!是对主的亵渎、是对圣彼得宝座的不敬、是对我们敬爱的教皇阁下的严重伤害!我在此郑重声明,斯福尔扎家族绝不会姑息如此无耻的罪行,也绝不会与犯下如此罪行的罪犯同流合污!” 枢机主教们一听,就是喊喊口号嘛,口头谴责一下,不伤筋不动骨的,小事一桩! 谁想到阿斯卡尼奥又说:“为了表示我对圣彼得宝座的忠诚、对罪行的深恶痛绝,我自愿献出今年圣俸的一半,以加强教皇卫队、保卫梵蒂冈的安全。” 枢机主教们全都瞪眼,心想好家伙!你倒是大方了!你这个叛徒!波吉亚的狗腿! 枢机主教里最穷的一年圣俸收入也有3、4万达克特,刚上交了1万达克特的“文化建设费”,这一转眼又要拿出一半的圣俸上交“一片忠心费”,实在是有点肉疼。 阿斯卡尼奥接着又说:“这次的罪行,说明梵蒂冈的建筑都年久失修,以至于让人偷偷潜入。为了教皇、为了各位枢机主教们的安全,我愿意付出!” 好家伙! 枢机主教们全都暗中咋舌:这家伙也太会拍马屁了! 尽管不太情愿,可为了洗脱“合谋”的嫌疑,枢机主教们还是争先恐后的表示,愿意主动献出圣俸的一半,以资教皇卫队的建设,和梵蒂冈的修葺。 亚历山大六世对阿斯卡尼奥不太满意:这个狡猾的斯福尔扎!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嫌疑都解开了,说是因为梵蒂冈密道太多、漏洞太多,刺客们才能进来,而跟枢机主教们无关。可恶!他原本是想抓一个典型杀一儆百,但他才当上教皇不到3个月,不能现在就对枢机主教们下手。好在目的达到了,枢机主教们再不情愿,也得掏钱出来。 看在钱的份上,他可以暂时不动他们。 * 切萨雷负责追查刺客来历。 昨天的刺客留下一个活口,当即便被关到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圣天使堡之前多年被当成鉴于使用,牢房和刑具都是现成的。 昨天米凯莱托没有跟着切萨雷,他是刺客,刺客大忌被人看到、被人认出,所以要是切萨雷去梵蒂冈,米凯莱托一般都不跟着他。 切萨雷参加过枢机主教团的表忠心大会之后,立即去了圣天使堡。 “米凯莱托,问出什么了吗?” “问出了一点。他不知道主谋是谁,但他说了,是奥尔西尼家的人带他们进的密道。” 切萨雷冷笑,“果然,又是奥尔西尼。他们疯了吗?如果没有一击必胜的可能,为什么要在梵蒂冈行刺?” “他们没想到您身边有马木留克。” 切萨雷抿唇不语:昨天的刺杀事件也让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有自己的人手是多么重要,他没有受伤,还能一路保护父亲,马木留克的功劳不可忽视。 “别让他死了,继续问。总有个给他下命令的人,一直追查下去。” “查下去,然后呢?” “向我汇报,不要随便杀人,只有我叫你杀人的时候你才能杀人。” “遵命,my lord。还有,主人,小姐今天下来了,她说想看看我怎么审讯犯人。” 切萨雷不满的瞪他,“她说要看你就让她看了?” “她是主人,我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这话倒是没错。 “这次算了,下次,没有我带着她,你要拒绝她下来。这儿又湿又冷,还很臭,不适合小姐。” 米凯莱托低头一笑,“主人,您不该小看小姐。小姐胆子很大,而且……”他迟疑了一下,“小姐很可能会嫁给斯福尔扎家的男人,她最好还是多懂一点比较好。” 第44章 这又是一件切萨雷很不愿提到的事儿,“别说这个。快办好这件事,我还有其他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遵命,主人。” * 妹妹过于大胆,居然敢自己跑来看审讯犯人,可又没什么不好。就像米凯莱托说的,妹妹将来要嫁给一个斯福尔扎,她懂得越多,就越能活得惬意。乔凡尼·斯福尔扎是什么样的男人他并不清楚,但一个陌生男人肯定比不上她的哥哥,能无条件的爱她。 一想到妹妹居然要结婚了,他就难过得心酸:一直被父母和兄长们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孩,即将要成为他人的妻子了。 唉! 他愤恨的想着,这个该死的斯福尔扎!为什么?为什么父亲成了教皇,居然仍然不能为所欲为? 时间。 他需要时间来变得强大,而妹妹不可能一直在家,父亲也不可能坐等他掌握了力量。 * 从地牢回家的露克蕾莎也在想着“变强”。 自己一个人变强不难,她最近除了语言课,其他时间都在练习剑术和骑术,进步飞快。但个体的变强实际没有多大用处,在混乱而分裂的意大利,身为平民是不幸,身为贵族也没有太多的可能,要想不被人利用,就要自己掌握权力。 教皇爸爸对她这个女儿有着“父权”的绝对权力,便能随便决定她的婚姻,她不能反抗,要是反抗,可能会被关进某个女修道院,老死在内;或者强迫她结婚,之后压根不管她的死活,毕竟政治联姻只需要有个名头就好,女人过得怎么样,她们的父兄不怎么关心。 她已经想过了,便宜爸爸要她嫁给谁她就嫁给谁,至于结婚后她的丈夫到底过得怎么样,教皇爸爸应该也不太关心。她要在结婚前就有自己的人手,至少500人吧,1000人最好,多多益善,这样要是乔凡尼·斯福尔扎不知好歹,她就能好好收拾他。 不,要先把他收拾一番! * 收拾将来的丈夫是必须且必要的,但首先,要招募足够的士兵。 意大利的大贵族家族都有自己的军队和亲卫队,人数视财力而不等,少则几十人,多则数千人。米兰是公国,那不勒斯是王国,都有正式的军队;威尼斯是共和国,有大概2-00士兵和3000海军;佛罗伦萨比较特别,没有常备军,城市里只有治安队,临战要临时招募,据说能招募到2万人的军队。 法兰西王国之所以令西欧各国忌惮,是因为已经有了常备军,平时有3万多,战事可以征召到9万之巨——其中包括至少一半的随从和后勤人员,数万人的军队一上路就开始花钱,没有数十万达克特打底,别想打仗。 教皇爸爸的计划很好,胡安先在教皇卫队历练,有了自己的军队后,要逐个收回教皇国领地的城市。教皇国在佛罗伦萨共和国与那不勒斯王国之间,国土面积比佛罗伦萨共和国稍大,但梵蒂冈对绝大部分地区没有实际控制力,空有“国家”之名,弗利和佩扎罗都在斯福尔扎家族手中,乔凡尼·斯福尔扎就是佩扎罗领主。 胡安收回教皇国的领地之后,教皇可以将其中的绝大部分直接划给胡安,建立一个公国;等到切萨雷若干年后成为教皇,便可以将公国提升为王国,波吉亚家族从此成为王室。 这才应该是波吉亚教皇的宏图大志。 胡安对此也很上心,招募士兵的工作一个月前便开始了,人员从孤儿、奴隶扩大到普通平民和小贵族之子,俩兄弟将之简单的称为“波吉亚卫队”,第一批招募人数500人,居然即将满额。 胡安想马上招满,切萨雷要谨慎一点,计划用1年时间招满5000人,3年后招募到1万5千人,至于之后,他俩都还没有想到。 切萨雷这几天在给胡安和露克蕾莎上课,讲解意大利的政治局面。 那不勒斯王室出自西班牙的阿拉贡王室,而法兰西王室认为自己对那不勒斯王国有统治权,两个国家为了意大利半岛的这一大片土地尽打嘴皮官司了。之所以阿拉贡和法兰西没有干起来,是因为两国中间隔了一道高高的比利牛斯山脉,翻山越岭打仗不划算。 于是两个国家都想争取教皇的支持。 佩德罗·路易吉之所以能跟王室旁系公主订婚,也是出于这层考虑。至于佩德罗哥哥没有完婚便病死了,阿拉贡王室也答应了波吉亚枢机主教提出的要求,让玛丽娅公主等待胡安长大,其他不变。 胡安的婚姻也注定是一桩政治联姻,但男人娶妻总比女人出嫁要好得多。 第42章 利古里亚柑橘(12) 接着说米兰公国,米兰公国是拦着法兰西南下的第一道关卡和最重要的一关,老斯福尔扎在法兰西军队里当过雇佣军军官,因而斯福尔扎家族倾向法兰西,目前不知去向的德拉·罗韦雷则倾向那不勒斯。在德拉·罗韦雷没有下课之前,枢机主教团里分为三派,斯福尔扎——法兰西派,德拉·罗韦雷——那不勒斯派,以及奥尔西尼——科伦纳派;奥尔西尼和科伦纳几百年世仇,但他们两家都既不支持法兰西,也不支持那不勒斯。 露克蕾莎不禁摇头,“格局啊格局,奥尔西尼和科伦纳两家的格局太小了,只盯着圣彼得的宝座。” 切萨雷勉强懂了“格局”的意思,“确实,他们只看到圣彼得宝座。不过,要说他们没有想点别的,也不太可能,但基础就要是先成为教皇。他们两家互相拖后腿,只要其中一家没有灭亡,我看他们会继续耗下去。” 胡安乐了,“就让他们继续耗下去呗。” “对,让他们耗下去!”露克蕾莎忙说。要说历任教皇没有在两家的仇恨中推波助澜,她可不相信。让两个罗马大家族困于仇恨互相内耗,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代代积累下来,甚至不需要特别“照顾”,两家人一见面就能撕个热火朝天。 教皇爸爸也正是完美利用了两家的矛盾,再加上金币开路,才当上了教皇。 两家如此内耗,实际也就不足为惧了。 “是不是能适当的提升一下科伦纳家?”露克蕾莎提出问题。 “我觉得可以,圣父正在考虑增加枢机主教团的人数,现在只有24人,太少了。” “还要增加枢机主教啊?”胡安嚷嚷。 “这是个数学问题,圣父选择的枢机主教,肯定会倾向他。” 胡安这才明白过来,“我懂了。” 枢机主教团的人数几百年没有变动过,一直都是20多人,加减不过2、3人,增加几人也不是不行,这样在开会投票的时候,父亲会多几票。这确实是一招好棋。 而且,最重要的是,受到提升的候选人肯定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少于10万达克特都免谈。 这就又是一大笔进账了。 露克蕾莎也是今天才知道,教皇想要弄钱,方法多得是! * 威尼斯共和国因为掌握了与奥斯曼帝国的贸易通道,经济实力强大,绝大部分时候不鸟教皇,也就做做表面文章;而佛罗伦萨说是共和国,实际却由美第奇家族控制,美第奇银行因为依靠教皇和其他神职人员的存款,实际不能算是真正的“独立”。 “那么他们就是有缺陷的,可以利用。”胡安说。 切萨雷赞许的点点头,“对。敌人的弱点是我们的优势,我们应该利用敌人的弱点,达成目的。” “那么,奥尔西尼呢?”胡安得知刺客供出了奥尔西尼家族的某个成员后,勃然大怒,叫着嚷着要去灭了奥尔西尼家族,被切萨雷摁了下来。 切萨雷冷冷的说:“总会有收拾他们的一天。圣父心里有数,只等时机合适。” 胡安不满,“还要等待时机!我现在就想去杀了那个家伙!” 奥尔西尼家族人口众多,阿德里亚娜的丈夫和继子只是其中一支。 说到阿德里亚娜,就要提到她的儿媳妇茱莉娅·法内塞。罗德里戈当上教皇后忙得不行,又加上茱莉娅怀孕中期肚皮隆起,不适合做什么激烈运动,便很少去见茱莉娅。 茱莉娅烦恼是不是露克蕾莎对父亲说了什么,抓紧机会询问了教皇情夫,结果惹得亚历山大六世大怒,快有两个月没去见她。茱莉娅吓得要命,自己亲妈跑来骂了她一顿,阿德里亚娜也没给她好脸色。 当父亲的怎么好意思跑来问女儿,他的情妇是否仍然跟丈夫藕断丝连。倒霉的奥尔西诺虽然年初就死了,可要是临死之前见过茱莉娅,亚历山大六世还真的没法判断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是自己的种。 他悄悄让人询问了阿德里亚娜家的仆人和茱莉娅的女仆,仆人们都说,少爷经常偷偷回家,茱莉娅夫人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少爷。 亚历山大六世气得发疯,一连写了几封信痛骂茱莉娅,并说要不是奥尔西诺已经死了,他肯定会杀了奥尔西诺。 茱莉娅只好回信,可怜兮兮的承认了错误。 露克蕾莎说:“茱莉娅就要临产了,她的孩子也会姓波吉亚吗?” 第45章 切萨雷摇头,“这要看圣父的意思。” 关于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胡安非常的不高兴,一想起来就想找个机会让茱莉娅流产。他护食的厉害,不愿意再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分走父亲的爱。 “我们就眼看着茱莉娅生下那个小杂种?” “不然呢?”切萨雷斜睨了弟弟一眼,“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胡安冷哼一声,“她或许生不下来,又或许,生下来没几天那个小杂种就死了。” “——孩子是无辜的。”露克蕾莎小声说。 胡安瞥她一眼,“我的妹妹,你太善良了。” “孩子或许无辜,但他的母亲可不是无辜的。”切萨雷说。 露克蕾莎想了想:“圣父不会承认他。” “我看那倒是最好的。”切萨雷说。 * 枢机主教们的“自愿奉献”陆续到账,波吉亚寓所、圣天使堡紧锣密鼓的开工。 明矾矿已经用上了列奥纳多设计的挖掘机,轨道小车也已经经过验收,正在下订单制作更多的轨道和小车,明矾矿的产量几乎翻倍,而使用的工人没有增加,圆满达成目标。 列奥纳多很快收到了尾款300达克特。 他为露克蕾莎画的肖像画也初步完成,只是他自己始终不太满意,还未交付委托人。 完成了明矾矿的工作,列奥纳多回到罗马常住。 露克蕾莎常找他过去,一周要有3、4天他得往波吉亚宫跑。她对很多东西都很有兴趣,时常能提出新颖的问题,还教他学会了长除法,并且请了老师教他拉丁语和希腊语。 她还弄到了梵蒂冈图书馆的许可,他可以进入图书馆寻找所需的典籍和资料。梵蒂冈图书馆里除了宗教方面的典籍,还收集了相当多的其他典籍。 奥斯曼帝国1453年彻底消灭了东罗马帝国,大批学者、民众逃出君士坦丁堡(现在是伊斯坦布尔),其中相当一部分来到意大利,带来了无数原本藏于君士坦丁堡图书馆的典籍,各地都收藏了很多君士坦丁典籍,梵蒂冈也不例外。 列奥纳多流连忘返,再也不想返回米兰。 * 亚历山大六世在11月的最后一天授予了一些世俗职位,任命罗德里戈·兰索尔为教皇卫队副队长;正式组建“波吉亚卫队”,胡安·波吉亚为队长;任命科伦纳家的一名成员为罗马城治安官; 同一天,教廷颁布了一份教皇令,承认凡娜莎·德·卡塔尼的四个孩子是波吉亚教皇之子,从此可以用“波吉亚”为姓。 枢机主教团都懵了:教皇承认私生子,将私生子合法化,这还是第一人。 但他们之前也考虑过,以亚历山大六世的作风,既然切萨雷都已经是瓦伦西亚大主教了,下一步就是枢机主教,而私生子顶多只能成为大主教,想要成为枢机主教,必须是身份正统的婚生子。 教皇轻易的绕过了“婚生子”这个坎,将私生子合法化,切萨雷也就扫清了成为枢机主教的障碍。 不服,但必须憋着。 科伦纳家族因为得到了重要职位,闷声不响。 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心神不定,顾不上反对教皇令,只想着亚历山大六世莫非要压制奥尔西尼家族?家族里有人不服波吉亚教皇,这不是秘密,但他们真有人做出了行刺的事情?老奥尔西尼心慌慌,吓得够呛。 斯福尔扎家族的阿斯卡尼奥又第一个带头鼓掌,赞美教皇的大慈大爱,气得其他心怀不满的枢机主教们心底大骂他狗腿。 列席的切萨雷、胡安、露克蕾莎、戈弗雷挨个上前,亲吻了教皇的戒指。 除了懵懵懂懂的戈弗雷之外,其他三兄妹都挨个观察枢机主教们的神情:个别几个真心高兴,少数无所谓,大部分都面露愤懑。 胡安朝哥哥做了个鬼脸,意思是:看吧,他们只能憋着。 切萨雷笑笑:随便啦,还不是只能憋着。 兄妹们对此并没有太大感觉,教皇令只是一道合法化的手续,实际上梵蒂冈上上下下都已经知道他们是教皇的孩子,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合法化后,升职和婚姻都可以提上日程。 亚历山大六世准备在明年教皇继位一周年的纪念典礼上宣布新的枢机主教任命,明年胡安年满17岁,也该去西班牙卡斯蒂利亚与玛丽娅·恩里克斯·德·露娜公主完婚了。玛丽娅公主比胡安大2岁,明年19岁,再不结婚有点不像话,她的堂兄阿拉贡国王可能要等不及了。 枢机主教们还没有离开,阿德里亚娜派人送来口信,说茱莉娅要生孩子了。 亚历山大六世犹豫了一下,对侍从佩罗托说:“你带些礼物去送给茱莉娅夫人,说我很忙,今天不能过去。” 胡安暗自得意,露出幸灾乐祸的微笑。 切萨雷赶紧拉着他和戈弗雷先告辞了。 露克蕾莎留了下来,“圣父,您不去看看茱莉娅吗?” “不就是女人生孩子吗?”亚历山大六世一脸无所谓,“哪个女人不生孩子呢?” “圣父,我出生的那天你去看母亲了吗?” 第43章 利古里亚柑橘(13) “当然!那时候我已经有了你的两个哥哥,我一心想要再有一个女儿。而你,我的宝贝,你就是我想要的可爱的女儿。” 圣父亲吻了可爱的女儿的额头。 “我刚出生的时候什么样子?” “噢!你小小的,皱巴巴的,是个小猴子。”亚历山大六世很高兴的说:“切萨雷当时都哭了,说你怎么这么小!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呀?” 切萨雷那时候也就是个不到5岁的孩子,屁都不懂呢。 “爸爸,我什么时候会结婚?” “婚期还没定。怎么?你现在就想离开家、离开我了吗?” “不是,爸爸,我想……就是结婚了我也不想离开您,我能住在罗马吗?” 教皇笑了,“我以为你会想跟着丈夫回去。” 她垂下眼帘,“我不想。我都不认识他,我会害怕的。” “你还是个小女孩,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跟一个斯福尔扎走的。” “爸爸,乔凡尼要是不听您的话怎么办?您不能保证他娶了我,斯福尔扎家就一定会跟您成为盟友。” “嗯……确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结婚仪式后你还住在罗马,我会给你一处单独的住宅,你的哥哥们都有自己的宅院,你也应该有。你有你的奴隶,只要你不想见乔凡尼,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可以在罗马住上几年,直到斯福尔扎家族表示了自己的忠诚。” 嘿嘿,这么一看,教皇爸爸果然早就考虑过了。 “谢谢爸爸,您对我真好!” “傻孩子。你是我的女儿,我爱你,我会尽量为你考虑。” 前提是得先为他、为家族做出贡献。 倒不是说教皇爸爸不爱她,但他更爱家族,要为家族的将来谋划。她作为教皇之女,也不能整天想要自由。自由是相对的,在目前的意大利,没有家族背景就是别人案板上的肉。比如茱莉娅·法内塞,如果罗德里戈不是有权有势的教廷副秘书长,他不可能要求茱莉娅做他的情妇,但他是仅次于教皇的副秘书长,茱莉娅只能顺从。 * 她在教皇宫留到晚上,陪父亲吃了晚餐,这才回了波吉亚宫。 胡安一直在等她,她刚进客厅,胡安立即兴奋的迎了上来,“你听说了吗?那个女人生了个女儿!” “听说了,我要仆人明天再告诉圣父这个好消息。”露克蕾莎解下斗篷。 胡安接过她的斗篷,随手递给女仆,“啊?你拦下了这个消息?” “对。圣父都没去看她,也不会喜欢那个女孩。” “你跟圣父都说了些什么?” “说了……我问他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和切萨雷出生的时候,他去看过母亲和你们了吗。” “就说这些?”胡安大失所望。 切萨雷笑着说:“很好,你做的对。” 胡安不懂,傻乎乎的看着切萨雷。 “笨蛋!你怎么是个傻瓜呢?”切萨雷很嫌弃,“妹妹问父亲我们出生时候的情形,是在提醒父亲有多爱我们,我们才是他的孩子,而不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啊……”胡安这才恍然。 “还有几天之后的洗礼,父亲说,我们的洗礼都有很多人参加,他想要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孩子们健康活泼,一定能好好长大。” 胡安忙说:“你这几天多去陪陪父亲,别让他考虑到那个孩子的洗礼。” “嗯。”露克蕾莎点点头,“圣父本来就很忙,我会让他更忙的。” 切萨雷赞许的说:“做的好!” 一个家族当然是人口越多越好,性别不是很重要,数量才最重要;但对他们兄妹来说,别人随便生,自己的教皇爸爸不能再有其他孩子了。切萨雷本来觉得他们不必为一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能不能长大的孩子如此紧张,露克蕾莎指出,男人对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总归不一样,不管那个孩子是男是女,教皇爸爸肯定要为孩子留下一点遗产以保证他/她衣食无忧。 第46章 不管是爱还是财产,她都不想再跟别的孩子分了,只有同母的兄弟才有资格跟她一起分配父亲的爱和遗产。胡安对此表示赞同,切萨雷也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要将不稳定因素早早扼杀。 他们是子女,对父亲宠爱新的情妇没有反对的权利,但可以尽量不让情妇和她的孩子得到更多的东西,还是可以做到的。 * 凡娜莎是不太高兴茱莉娅生了个孩子,但她也没办法表示反对。好在亚历山大六世对新生儿没有表示出什么父爱,既没有给孩子取名,也没有承认她。一周之后,新生儿洗礼,也只去了奥尔西尼家的一些亲戚,波吉亚家族除了阿德里亚娜之外无人参加洗礼。 茱莉娅黯然神伤。 新生儿取名劳拉,姓奥尔西尼,被认为是奥尔西诺的遗腹子。 * 茱莉娅决心尽快恢复身材,找了个乳母喂养孩子,很快减掉了怀孕增加的一点重量。 她现在快要19岁,刚生过孩子,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龄。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面孔还是少女的纯真,而身体已经成熟如枝头带有丰盈汁水的果实。美丽的女人使出手段来,就连教皇也无法抵抗。亚历山大六世又开始频繁造访阿德里亚娜家。 茱莉娅绝口不提劳拉,在情夫面前表现的十分温顺,并向情夫请求,提拔她的哥哥亚历山德罗·法内塞成为枢机主教。 亚历山德罗在佛罗伦萨大学接受教育,毕业后回到罗马,法内塞家族费了很大劲儿让他成为英诺森八世的公证员,他只有一个不大的教区,收入少得可怜。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当场答应她。 这个消息瞒不了切萨雷,他很快就知道了。 他既然知道了,那么露克蕾莎也就知道了。 “要说……她用身体取悦了我们的父亲,父亲给她的家人一点甜头,也是应该的。”露克蕾莎说。 “你怎么了?你好像又变笨了。”切萨雷拉了拉她头发。她的金发披散在肩头,用一只缀满珍珠的发网压住,在耳边垂下几根金线,金线尾端缀有几粒珍珠。 珍珠小而圆,色泽白净柔和,反射阳光,光泽明亮。 冬季天气寒冷,只有阳光照耀的地方才有点暖意。 露克蕾莎躺在草地上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毛毯,眼睛上盖着雪白的真丝手帕。她的肤色白皙,只在鼻翼两边有一点淡淡的雀斑。切萨雷随意的坐在另一张躺椅上,手指间绕着她的一缕金发。 “我怎么笨了?你说说看。” “除了必须要提拔的枢机主教,圣父不应该给情妇的哥哥一件红袍。” “应该慢慢提拔,而最好不要一下子就提拔他当枢机主教,对吗?” “对。但我说不好,圣父没准会认为法内塞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 “也许。但如果真的要提拔好几个枢机主教,应该提拔波吉亚家的人,比如乔凡尼·兰索尔。” “乔凡尼还太小了。” “美第奇家的那个乔凡尼不是14岁就成了枢机主教吗?” 切萨雷忍不住笑了,“是啊,14岁就成了枢机主教……” “美第奇枢机主教呢?我好像没在教皇宫见过他。” “他离开罗马了。前任教皇去世,他投票给奥尔西尼枢机主教,父亲成为教皇后,他吓得够呛,跑了。” “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回梵蒂冈吧?圣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你不是认识他吗?你可以告诉他,表示一下忠心,就让他回罗马,不必担心圣父收拾他。” 切萨雷大笑,“我是准备去一趟佛罗伦萨,去见见美第奇。” “能让美第奇成为我们的盟友吗?” 切萨雷挑眉,“乔凡尼还有一个弟弟,我可以让他代表弟弟来向你求婚。” “那也不错。圣父应该为我公开寻找丈夫,不用非得是斯福尔扎。” “看得出来,你是真的不喜欢佩扎罗伯爵。” “不,亲爱的哥哥,不是不喜欢,是很讨厌。我讨厌秃头,秃头会让人显得很老。我才12岁,他的年龄都可以做我的——叔叔了。他是个老头啦。” 她嫌弃的皱起鼻子。 切萨雷的心情有点微妙,一方面为了妹妹居然如此嫌弃将来可能的丈夫而欣慰,一方面再次增加了对乔凡尼·斯福尔扎的憎恨。 他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惹得她惊呼一声,拍了他几下。 * 切萨雷匆匆跑了一趟佛罗伦萨,顺利说服乔凡尼·美第奇返回梵蒂冈,也成功说服美第奇家族现任家长、乔凡尼美第奇的哥哥皮耶罗·迪·洛伦佐·德·美第奇,授权枢机主教弟弟为他们的幼弟朱利亚诺·迪·洛伦佐·德·美第奇向露克蕾莎求婚。 于是,乔凡尼·美第奇带着幼弟朱利亚诺,跟随切萨雷一起前往罗马。 朱利亚诺跟他们那个不幸遭遇刺杀、早早身亡的叔叔朱利亚诺·德·美第奇同名,今年13岁,比露克蕾莎大1岁,年龄可以说正合适;现在谈好婚约,肯定要等至少3、4年,等到朱利亚诺16、7岁才好完婚,这样露克蕾莎可以在家待婚好几年,等到几年后波吉亚卫队成了规模,到时候撕毁婚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朱利亚诺的母亲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克拉丽丝·奥尔西尼夫人在朱利亚诺遇刺身亡后就跟家里不怎么来往了,可在梵蒂冈,美第奇家的枢机主教还是投票给了奥尔西尼枢机主教,这是亚历山大六世最不满意的一点。 圣父交待,美第奇不给够“诚意”,不允许乔凡尼·美第奇回到梵蒂冈。 这个“诚意”可真不少! 第44章 利古里亚柑橘(14) 美第奇家族专门派人护送美第奇俩兄弟,马车里装了满满一整箱金币,不是达克特而是弗罗林。金弗罗林汇率比金达克特稍低,四舍五入跟达克特等价。 乔凡尼·美第奇没精打采,惴惴不安,不知道梵蒂冈会有什么等着他。 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连夜跑路回家,新教皇又不会把他怎么样,切萨雷深切怀疑是老奸巨猾的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吓唬美第奇,才把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吓得跟个兔子似的。 他在比萨便认识了乔凡尼·美第奇,美第奇家的次子嘛,在比萨可要比他这个梵蒂冈副秘书长的私生子名头响亮许多。尤其美第奇家的少爷还是个出了名的大款,同学中的提款机,结账的冤大头——如果你爸爸富甲意大利、家里有个全意大利最著名的银行,想“节省”都不行。 他也曾和美第奇家的少爷一起出去喝酒、玩乐,可怜的乔凡尼已经习惯了每次都由他来买单,当时他只觉得乔凡尼是个傻瓜——现在也还是个傻瓜。 乔凡尼·美第奇只比他小3个月,却已经是枢机主教了,他的母亲是奥尔西尼,所以教皇选举的时候,切萨雷也没想过去买他的票,三轮投票乔凡尼都投了奥尔西尼,奈何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实在不争气。 这次去佛罗伦萨,切萨雷还匆忙拜访了英诺森八世教皇的儿子,弗朗西斯凯托·奇博。洛伦佐·美第奇很机智的赠送给女婿几处在佛罗伦萨的房产,说服女婿住在佛罗伦萨而不是罗马,这样便避免了女儿成为英诺森八世的人质。 弗朗西斯凯托胸无大志,相貌平平,结婚时已经年近40岁,比年方16岁的妻子大了20岁。他没什么脑子,又酷爱赌博,但为人还算善良,赌品也不错,愿赌服输,从不仗着教皇爸爸的权势赖账,这一点还是可以的。 切萨雷喜欢弗朗西斯凯托,谁能不喜欢一个没有心机又没什么野心的家伙呢?何况他还很富有。晚餐后弗朗西斯凯托硬拖着切萨雷和乔凡尼玩纸牌,结果不出意外的,又输了几十达克特。 美第奇家族承担了路上的花费,包括切萨雷带着的100名马木留克的费用。 * “快来,哥哥!”切萨雷刚进波吉亚宫的大门,便听见露克蕾莎在召唤他,“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他笑着说:“等我干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圣父要我今天去教皇宫,听说有威尼斯的特使会来,为执政团中的一个家族求婚。” “求婚?”切萨雷故意说:“对圣父求婚吗?”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哥哥你居然会说冷笑话。” “冷笑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笑话。”她今天穿了一件织锦缎的礼服裙,胸口挖成小方领,露出一抹雪白的胸口。她刚开始发育,胸脯微微隆起,看上去像是一朵在枝头含着露水等待绽放的白玫瑰。 她开始佩戴珠宝了,多数都是十字架造型,今天戴了一条红宝石十字架项链,一对小巧的红宝石十字架耳坠,在她小巧的耳朵下面微微晃动着,俏皮可爱。 “你打扮的这么漂亮,是要见见那个来求婚的男人吗?” “不是,圣父要我在后面偷偷的看,如果我不喜欢,他就请特使和那个少爷滚蛋。” 第47章 “我也给你带了一个求婚者回来。” “谁?美第奇吗?” “对,美第奇家最小的儿子。” “我以为圣父想要我嫁给长子,不是长子才能成为继承人吗?” “当然是长子最好,但如果是美第奇,可以放宽一点。再说,小美第奇跟你差不多大,你可以在家待婚好几年,直到16岁——”切萨雷不由微微蹙眉。 教皇想解决幼子没有继承权的问题简直再容易不过,随便封个领地和爵位就是了。就比如圣父要是同意露克蕾莎和小美第奇结婚,将佩扎罗封给小美第奇,而佩扎罗的现有领主是乔凡尼·斯福尔扎,美第奇家族只能花钱雇佣军队,把乔凡尼·斯福尔扎干掉——或是赶走。 当然,这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小美第奇长得好看吗?” “不怎么好看。他们的父亲很丑,美第奇几兄弟都有大鼻子和大下巴。” 露克蕾莎顿时皱眉,“那我不要。” 切萨雷忍住笑,“那就不要。” “要是真有我看中的求婚者,圣父能同意吗?” “那要看你看中的求婚者能否带来比斯福尔扎给的更好的条件了。” “我希望可以有更好的求婚者,我不喜欢秃头,不喜欢丑八怪。” 切萨雷这会儿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是啊,他太丑了。” * 威尼斯特使陪同一个年轻男子走近觐见厅,切萨雷身穿主教袍,站在教皇宝座的左侧;教皇宝座右侧是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 露克蕾莎与两名女伴躲在走廊上偷看。 威尼斯特使口沫横飞的介绍威尼斯的船队和海军,地中海海盗盛行,没有海上力量是没法做通航贸易的,商船必须有战船护航,这就是实力。 亚历山大六世颇为心动,只是对威尼斯执政团送来的人选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位少爷年方10岁,还是个孩子。 威尼斯特使才说到一半,小少爷已经不耐烦,左顾右盼,似乎在准备随时逃跑。露克蕾莎对他招招手,他便默默向教皇鞠了一个躬,走到走廊上。 教皇与切萨雷眼睁睁看着小少爷被一个他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漂亮姐姐叫走了。 威尼斯特使暂停了一下,小声问:“圣父,这就是露克蕾莎小姐吗?” 亚历山大六世挥动手指,“继续。” * “你叫什么名字?” “塞巴斯蒂安。” “你多大了?” “10岁。” “你知道我是谁吗?” “波吉亚小姐?” “我叫露克蕾莎。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12岁。” “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塞巴斯蒂安小少爷又点点头,“漂亮。” “你觉得罗马怎么样?” “只有一条河。”他说的是台伯河。 “你们威尼斯怎么样?” “很多河,很多船,很多桥。” 两个女伴都笑了起来。 伊莎贝拉说:“他还太小了,不适合成为小姐的丈夫。” 玛丽娅也说:“确实。要说还是斯福尔扎大人更合适一点。” 嗐!这就是她和女伴们的不同之处了。 亲戚们从遥远的瓦伦西亚老家赶来,瓦伦西亚毕竟不大,合适的丈夫屈指可数,但要是能嫁给罗马贵族,肯定比待在老家好很多。亲戚们把女儿送进波吉亚宫,自然是想要女儿获得更好的婚姻。 所以已经成年、是一方领主的乔凡尼·斯福尔扎会得到两名女伴的青睐,再自然不过。 教皇爸爸也是这么考虑的。 稚气的塞巴斯蒂安少爷还听不懂女伴们的话,只是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他可怜兮兮的看着露克蕾莎。 “你父亲是谁?我听说威尼斯有元首,你父亲是元首吗?” 塞巴斯蒂安摇头,“不是,他是执政团的一个。” “执政团有多少人?” “十个人。” 露克蕾莎点点头,“这么说,你家是贵族啦?” 他点点头,“我想是的。” “可你穿的甚至还不如我家的仆人。你们威尼斯不是有全世界最华丽的布料吗?” 塞巴斯蒂安少爷不安的拉了拉衣袖,可怜兮兮的扁着嘴,“这已经是我最好的衣服了,母亲特别为我新作的。” “我喜欢天鹅绒,你应该有几套天鹅绒的衣服。你什么时候回威尼斯?你还太小了,要是教皇宫举行舞会,你的年龄都不能参加舞会。你会跳舞吗?” “我学过宫廷舞。”塞巴斯蒂安一脸严肃的说。 * “妹妹,你觉得威尼斯少爷怎么样?”切萨雷若无其事的问。 “他还太小了,要是他现在20岁,我看倒是很合适。威尼斯的执政团找不出一个20岁的未婚男人吗?” 切萨雷一笑,“威尼斯的制度很特别,他们并不想跟教皇联姻,但不得不做出姿态,所以他们找了一个不合适的求婚者,一个男孩。” “我看我们应该在威尼斯的船队里投资,等到……等到时机合适,我们可以收获巨大。你听说过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吗?” 胡安一脸茫然,“谁?什么哥伦布?” “听说他是个热那亚人,喜爱航行,他知道地球是圆的,想要寻找通往东方的新航线,这样可以打破奥斯曼帝国对我们的经济垄断。”一切都是为了经济利益。“我们在西班牙的情报说,哥伦布得到了伊莎贝拉女王的资助,已经启程了。” 各国在其他国家都有情报人员,这不是什么秘密。切萨雷已经在逐步接过当年波吉亚副秘书长建立的情报系统,但因为其中一部分要移交给继任的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这一摊子事搞得特别复杂,以至于阿拉贡王国和卡斯蒂利亚王国的情报总是延迟。 切萨雷也不太重视这则情报,他更注重各国的政治方面的情报,对于伊莎贝拉女王资助探险家的情报匆匆一扫便放在一边。 此时听到妹妹提及这则情报,他开始努力回忆,“我记得女王几乎全额资助了哥伦布,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一件不重要的事情吧。” 是啊,哥伦布离开西班牙之前,谁能想到他真的会发现“新大陆”呢?哥伦布胜利返航后,掀起了欧洲大陆的“探险热”,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来到了。 第45章 利古里亚柑橘(15) 威尼斯在13世纪晚期开始铸造发行金币“达克特”,以对抗热那亚金币热那维诺、佛罗伦萨金币弗罗林,弗罗林只比热那维诺晚一年面世,是因为当时意大利从北非进口了大量黄金,以航运出名的热那亚、以银行业出名的佛罗伦萨都有实力和必要发行自己的货币。 热那亚因为种种原因开始走下坡路之后,后起之秀威尼斯很快接替了热那亚,成为西欧最大航运城市,达克特应运而生,并且由于达克特是24k金,成色十足,比18k金的弗罗林更受欢迎。 欧洲大陆的贵金属储量不怎么丰富,金银都比较匮乏,尤其在对外贸易中使用贵金属结算,大量黄金白银流入奥斯曼帝国,欧洲的经济始终不够发达,原因很多,人口、食物、黑死病、贵金属等等都是原因之一。 重要的是,现在还没有人知道,哥伦布发现的不仅仅是一个新大陆,还有新大陆上储量丰富的贵金属矿。 投资新大陆现在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只要有纪律严明的军队,到新大陆发上一笔横财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 “地球是圆的”这个事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人提出这个理论了。在此之前,人们普遍认为大陆是平的,像一张坑坑巴巴的牛皮纸,有山有河,大陆之外是海洋,还有地中海这样的内海。 接受了地球是个圆球的概念,哥伦布才能提出从往西边出发,绕一个大圈去往印度,而不是南下看看非洲大陆有没有尽头,万一非洲大陆一直连绵不绝呢? 波吉亚兄妹讨论了一会儿“地球到底是不是圆的”的问题,到访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也参加了讨论。 露克蕾莎认为地球是圆的,并且围绕着太阳运转,这个理论吓坏了切萨雷和胡安,他们接受的教育是地球才是宇宙的中心,太阳、月亮、金星、火星等等全都是围绕着地球运转的,这是天主教承认的“地心说”的内核。身为教皇之女,露克蕾莎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可要是有证据证明地球确实围绕着太阳运转,教皇要怎么办呢?” “……会不承认。”胡安说。 切萨雷摇摇头,“亲爱的妹妹,你还不明白,要是让外人听到你的话,你会上火刑架。这是‘异端’才会说的话,你别说了,更别在圣父面前说。” 他瞥了一眼列奥纳多,意思很明白:不许胡说八道。 列奥纳多兴致勃勃,但到底要看男主人的脸色,委婉的对露克蕾莎说:“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未经证实的事情,小姐您还是别说了。” 第48章 露克蕾莎皱眉:“时间会证明我是正确的。如果我身为圣父的女儿都不敢说真话,别人就更不敢说了。” 胡安一方面觉得妹妹说的有道理,但另一方面,他不愿让父亲为难。“不许说了。我的妹妹不能是个异端,别让圣父为难,我们家可不能出一个异端。” 切萨雷心头又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看,是大师对你的影响太大了,女孩子不应该懂得太多知识。” “为什么女孩子就不能懂得太多?我恨这个愚昧的时代!”露克蕾莎有点生气,板着脸,“如果我是个男孩,我就努力赚很多很多钱,招募很多很多士兵,然后打下很多很多城市,自己当国王。到时候我就要说,地球围绕太阳运转,而整个宇宙大得无边无际——” 她话没说完,被切萨雷捂住嘴巴,“快别说了,我的好妹妹!” 她用力拉下他手掌,“怎么了?我不能说吗?” 旋即,露克蕾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切萨雷一把扛起她,直接扛出会客厅,跑上三楼,一直扛到她房间,把她扔在床上,对她的抗议尖叫充耳不闻,也不在意她猛捶他的后背。 * “还说吗?” “就说!太阳围着——哦不,地球围着太阳转,宇宙无边无际,地球只是一个小小、小小的……” 切萨雷看着她,微笑着,轻柔的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妹妹,你胆子实在太大了。说,是不是达·芬奇大师告诉你这些的?” “不是。”她嘴巴被捂着,只能含含糊糊的说。 接着她张大嘴巴,想咬他的手。 切萨雷及时抽开手掌,“没咬到。”他露出胜利的微笑。 “要是列奥纳多告诉你这些废话,我就去杀了他,或者——割了他的舌头。” “不行。”露克蕾莎猛捶他手臂,“跟他没关系,我自己学到的。” “从哪里学到的?” “从——梵蒂冈图书馆的古代典籍里学到的。” 切萨雷哼了一声,“是那些你本来不该看到的异教徒的典籍吗?” 切萨雷不太可能真的跑去图书馆里验证,她也就大胆胡说了。 “对。” “要我说,你看书太多了。” “真理是越辩越明的,你不敢让我辩论。” “证据呢?你有证据吗?”切萨雷反问。 她忽然哑口无言了:确实,她可以随口一说,但真理也是需要证据来支持的,她没有,至少现在没有。 她要依靠教皇爸爸的权势,不能真的忽然脑残了,搞出“日心说”这个理论。日心说实际并不会动摇教会的地位,但不能由她这个教皇之女说出来。 唉! 不过想想,她不好当宗教改革的急先锋,还可以当教廷的代言人啊。一番骚操作下来,绝对不是问题。 她想的出神,忘了切萨雷还在身边。 “想什么呢?”他低声问。 “在想……嗯?你说什么?” “我没说什么。”切萨雷轻叹了一声,躺在她身边,“你说,你要是个男孩,就想当个国王。你想当国王?”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可以,当然可以。”切萨雷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妹妹居然说出来想当国王这种话,就好像……就好像为他说出了心底隐藏的愿望。父亲的意思是由胡安来开疆辟土,而他这个哥哥要作为胡安将来的依靠,将来……胡安的后代会成为国王,而他,他要是当不成教皇,就不太可能有合法后代。 这事儿有点混乱,父亲想要波吉亚成为王室家族,但父亲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想成为神职人员。他并不太喜欢他的神职工作,他更愿意作为圣父的副手,学习圣父那卓越的外交手段、端水大师的谋算。将来…… ……将来。 妹妹的婚姻是为了圣父的谋算而服务的,这他当然明白,为此,他总觉得妹妹受了委屈,可要怎么才能让妹妹不委屈呢? 他不知道。 “我们家会有一位国王吗?”过了一会儿,露克蕾莎低声问。 “也许。” “会是胡安吗?” “也许。” “你不想当国王吗?” “也许。” “你还是当教皇吧。即使是教皇也能领兵打仗,我看没什么问题。” 切萨雷又笑,“我想也是。” “我想有很多很多钱。” “我也是。” “要有很多很多军队。” “我也是。” 她似乎有点犹豫,“我也想当国王。” “女王。” “哥哥,我想当女王。” “好的,我的陛下。”切萨雷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亲吻了一下,“可如果是胡安,他不会让出他的领土。而我,我可以为你杀人、占领城市、建立国家。” * 列奥纳多对梵蒂冈典籍里的炼金术产生了兴趣,“炼金术”顾名思义,最早就是术士们捣鼓“点石成金”技术发展起来的,后来很多科学知识都被称为“炼金术”,主要是化学,还有一些物理知识、天文只是和地理知识。露克蕾莎属于“知其所以但不知其所以然”的层次,她接受的是后世现代化通识教育和15世纪贵族淑女教育,对各种知识的原理说不清楚,经过与达·芬奇大师的讨论之后,她意识到她说不清楚知识点是个大问题。 列奥纳多的好奇心很强烈,想弄懂世间万物的“为什么”,这就导致了他的兴趣极为广泛,但又极为容易因为感兴趣的太多而弄不清楚主次。他看书异常庞杂,但由于不会拉丁语和希腊语,很多罗马帝国时期的典籍看不懂,这样他就必须先打通语言关。 他的学习能力实际强到不科学,看书非常快,吸收知识的速度也极快;要是他从小接受了系统教育,没准会扼杀他的好奇心和学习能力,正因为从来没有被系统教育摧残过,他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始终能保持浓厚兴趣。 要说他在佛罗伦萨和米兰最烦恼的一点就是,为了求知,他必须先赚钱,要赚到足够的钱才能继续求知,不然,会饿死的。他的社交能力毋庸置疑的很不错,能在强势又残暴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宫廷里混得不错,甚至还成为卢多维科的工程师和画家,必须有真材实料,性格和人缘也必须很不错。 在梵蒂冈他也混得不错,明矾矿的钻机证明了他工程师的能力,为尊贵的小姐作画证明了他作为一名画家的能力,圣天使堡的防御工程证明了他作为一个军事工程师的能力。教皇看起来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波吉亚兄妹对他也很尊重,将他当做亲信,而不是简单的顾问。 新大陆的事情他没有关注,倒是对“地球是圆的”产生了兴趣,托人弄来了一些航海地图和船长们的航海日志;也对“日心说”有了一点点微小的兴趣,不过,相对谨慎多了。 很快,他的兴趣又改变了,原因是尊贵的小姐问他能不能造出可以载人的飞行器。 第46章 利古里亚柑橘(16) 尊贵的小姐没有想现在就出现“飞机”这种神器,她只是随口提到可以在天上飞的铁鸟。大师不明白铁做的鸟怎么飞在天上,他可以让鹰隼大小的铁鸟飞上天,但不知道能载人的铁鸟要怎么才能承担人体的重量。 “这需要有引擎。” “引擎?”这可是一个新鲜词,列奥纳多想着,哪一种语言也不曾有过这个词。 “它需要……嗯……动力,用一种新能源,现在……就是……”露克蕾莎词穷了,决定放弃。引擎的基本原理是化学能量转化为机械能量,但对于没有新能源的时代来说,只能靠人力,做不到高速运转,太难了。 再说,引擎的发展史历经数十年,列奥纳多再牛,也没法在知识储备不足、没有新能源的文艺复兴时期制造出真的能使用的飞行器。 不过,列奥纳多还是去研究如何利用人力驱动上天的有翼飞行器去了。 威尼斯的求婚者没有诚意,亚历山大六世几乎是立即放弃了。 而乔凡尼·美第奇在付出了足够的“诚意”后,终于得到了觐见教皇的机会。他带着幼弟朱利亚诺一起觐见。朱利亚诺13岁,但还是个孩子,幼子且长得不怎么好看,几乎没有价值。 教皇立即排除了这位求婚者。 乔凡尼·美第奇着急了,马上说,家里还有个更合适的人选,是他已故敬爱父亲的养子、不幸早亡的叔叔的遗腹子,他亲爱的弟弟朱利奥·德·美第奇。朱利奥比露克蕾莎年长2岁,今年14岁,正在威尼斯附近的帕多瓦城上学,他可以立即派人召唤朱利奥到罗马来。 乔凡尼·美第奇自豪的说,朱利亚诺叔叔是个美男子,朱利奥相貌英俊,性情温和,尊贵的小姐一定会喜欢朱利奥。 乔凡尼疯狂的朝切萨雷使眼色,切萨雷等他眼睛快要抽筋了,才慢条斯理的对圣父低语,可以让朱利奥过来看看。朱利奥虽然是个私生子,但被洛伦佐正式收养,也就跟婚生子没有什么分别了。 第49章 再说了,朱利奥实际上是朱利亚诺的长子,也符合圣父选女婿的要求。 亚历山大六世表示,可以有。 乔凡尼·美第奇等不及走出教皇宫,亟不可待的借了切萨雷的办公桌和信纸,给帕多瓦的朱利奥写信。 次日,露克蕾莎又去了教皇宫。 今天是那不勒斯王国的特使,为那不勒斯王储阿方索的长子费迪南王子,向尊贵的小姐求婚。 特使带来了费迪南王子的画像,王子1469年出生,今年23岁,面庞柔和秀美,看上去是个和蔼可亲的年轻男人。他的母亲是前任米兰公爵的长女希波吕忒·斯福尔扎,希波吕忒是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同母的亲姐姐,因而是斯福尔扎家族的姻亲。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很妙。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不会公然反对这桩联姻,而一个合法化的斯福尔扎家的私生子怎么能跟王室的婚生王子相提并论? 那不勒斯这回是下了血本,看来是打定主意要争取教皇的支持了。 亚历山大六世非常满意,命人将画像送去给露克蕾莎。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觉得非常棘手没想到那不勒斯连将来的国王都拿出来联姻了。别说,费迪南王子还真是非常合适的丈夫! 王子、且是王储的长子,将来很有机会继承王位,那不勒斯兵力充足,比小小的佩扎罗能拿出来的条件多得多。 不,根本就没法比好吗! 阿斯卡尼奥赶紧给哥哥写信,命人飞骑送去米兰。 有了新的女婿人选,亚历山大六世马上命令律师停止跟佩扎罗伯爵的婚约谈判。 阿斯卡尼奥气得不行,委婉的提出,乔凡尼姓斯福尔扎,而费迪南王子是阿拉贡家族的,咱们这没谈到一块儿去呀。 亚历山大六世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但你知道卢多维科想要的是什么吗?” 阿斯卡尼奥有点尴尬,说不出口怎么能说叔叔在想着侄子的爵位呢?但又不能不回答,只好支支吾吾的说“大概知道一点点。” “你的人在梵蒂冈,而你的心在米兰。”教皇摇摇头,“卢多维科的心愿,我可以为他解决一半,但他必须解决另一半。我的露克蕾莎是嫁给斯福尔扎也好,是嫁给阿拉贡也好,得看她喜欢谁。我的女儿们都可以嫁给她们喜欢的男人,这是做父亲的责任。你懂吗?” 阿斯卡尼奥懂了,又不太懂。 教皇说的没错,斯福尔扎家族最强大的家长不是小公爵,而是卢多维科;卢多维科做梦都想当米兰公爵,而唯有教皇承认,他才能是公爵——小公爵娶了姑姑希波吕忒的女儿,已经生了儿子,小公爵就算突然“暴病身亡”,继承爵位的也该是小公爵的儿子。 教皇接着慢条斯理的说“听说,米兰公爵身体不好,经常重病卧床。有人说,公爵中毒了——” 阿斯卡尼奥尴尬得不行,“有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我要去看看。尊敬的教皇阁下,请允许我离开几天,我要回米兰看看。” “准了!”亚历山大六世特别爽快的说。 教皇再次会见那不勒斯特使,并让特使写信回那不勒斯,请国王尽快派律师过来。费兰特国王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对此事倒是异常的开通,很快派人回信,说律师将在圣诞节之后前往罗马。 “你很喜欢费迪南王子吗?”切萨雷看着挂在妹妹房间墙壁上的费迪南王子的画像。 “还行,至少他不是秃头,长得也不错。” “长得像个女孩。”切萨雷客观评价。 “他是长得很温柔。” “我们家要出一位王妃了。”戈弗雷还挺高兴的。 露克蕾莎今天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摆了一整桌水果和坚果,邀请兄弟们来做客。 胡安拿了一粒松子丢在戈弗雷身上,“是啊,一位王妃。” “你不高兴吗?”戈弗雷问。 胡安懒洋洋的歪在地毯的靠枕上,罗马最近几年风靡土耳其风,贵族们喜爱穿土耳其式的长袍,裹土耳其式的头巾,就连室内陈设也有喝多土耳其风,比如直接坐在地毯上,堆一大堆靠枕和软坐垫,这样便可以歪躺着,吃吃喝喝,聊天谈心。 戈弗雷就特别喜欢这种享受方式。 切萨雷即使坐在地毯上也身材挺拔,毫不放松。他看着费迪南王子的画像,很遗憾,这位求婚者在各个方面都符合圣父的要求身份尊贵,长子,有王位继承权,相貌也挺好看。 妹妹呢?她好像也挺喜欢费迪南王子。 可恶! 他恨恨的想,还不如那个秃头的斯福尔扎呢!至少,他能肯定妹妹一点都不喜欢佩扎罗伯爵。 女仆为三位少爷倒葡萄酒,为露克蕾莎准备的则是果汁,小姐自从上次喝醉了说胡话之后,再也不肯喝酒了。 露克蕾莎一直在想,之前从未听说过那不勒斯王国为王储的婚生子向教皇之女求婚,她还以为会是那个被合法化的王子阿方索呢——阿方索王子与父亲王储阿方索同名,是王储与情妇的儿子,比她还小1岁,今年才11岁。那不勒斯大概觉得小阿方索太年幼了,不一定能成年的小王子不太适合成为求婚者,而已经成年的大王子就非常适合了。 唯一不适合的是她,她不过是被合法化的私生子,但想想那不勒斯的费兰特国王也是个私生子,经教皇特许合法化之后,才能当上国王,差距也没那么大。 这个时代私生子如此之多,以至于私生子都成了常态,很多大贵族都是私生子出身,就连国王也可以是私生子出身,真是奇妙的世界。 只是……费迪南王子确实是个合适的丈夫,但跟她的计划有所冲突,她可能最终还是拒绝他,而仍然选择秃头的斯福尔扎。 不过,要先看看圣父是什么意思,以及婚约谈判的情况。 朱利奥·美第奇这时候已经回了佛罗伦萨。多亏乔凡尼·美第奇想起来他该放圣诞假回家了,又往佛罗伦萨写了一封信。乔凡尼在信里没有说是让他过来向波吉亚小姐求婚,朱利奥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乔凡尼和朱利亚诺在罗马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赶到了罗马。 朱利奥不太情愿的被乔凡尼拖去觐见了教皇,而亚历山大六世这时候已经有了更合适的女婿人选,都没让露克蕾莎过来偷偷看看朱利奥。 这一年的圣诞节便在各种忙乱中匆匆过去,过了几天,到了1493年的新年。 教皇宫波吉亚房间的建筑工程看上去还要有一年或者更久才能完工;圣天使堡看起来也还需要一年才能开始室内装饰的工程。 钱源源不断的花了出去,教皇金库又没钱了。 亚历山大六世很忙,过了新年,他便挨个约谈各国驻罗马的大使,开始为枢机主教的小红帽谈判价格。 他想的很周详,新增加的枢机主教必须保证倾向他,不然没有意义;而各国为了这顶小红帽,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这是双向选择,你可以不要这顶小红帽,反正有的是国家想要。 教皇抛出这个极致的诱惑,所有被约谈的大使全都赶紧写信给各自的君主,询问意见和要求汇款。这个时代通讯不易,如此重要的事情要尽量言简意赅,而且钱一定要尽快到位,以免来不及,错失良机。 作为教皇秘书的切萨雷早已知道圣父的计划小红帽要批发13顶,除了波吉亚家族自留的3顶之外,另外还有10顶,计划一顶10万达克特,总额100万达克特。 第47章 利古里亚柑橘(17) 露克蕾莎惊呆了教皇爸爸想要弄钱简直不要太简单! 切萨雷却说“这种钱只能捞一次,圣父又不可能每年增加10位枢机主教。” “啊,这倒是。”露克蕾莎恍然。这属于一次性的交易,将枢机主教席位从24人增加到37人,不说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圣父果然是端水大师,为了让自己一派能在枢机主教会议中占据优势地位,必须增加人数。 “都会有哪些国家呢?” “法兰西、阿拉贡或卡斯蒂利亚、神圣罗马帝国、英格兰、威尼斯、米兰、费拉拉、匈牙利、罗马。” “威尼斯必须多出一点钱。” 切萨雷微笑,“他们必须多出一点钱。” “阿拉贡或卡斯蒂利亚呢?” “他们可以少给一点。” “罗马是不是有两个名额?” “对。” “要给法内塞家一个吗?” 切萨雷的脸色阴沉下来,“可能。” “你认识法内塞家的这个——亚历山德罗吗?” “见过,不熟。” “想办法,别给他。” 切萨雷失笑,“我没有办法改变圣父的决定。” “那还不简单!法内塞是教士,让他犯一点不可能留在教会的错误就行了。” 切萨雷绝倒,“你说的倒容易!” “我们家有很多表亲,随便给谁不行?” “已经留了3个名额了。” 第50章 “有你的吗?哥哥?” “有的。”他奇怪的既不高兴也不沮丧,就好像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不想当枢机主教吗?” “我不喜欢做弥撒。” 露克蕾莎瞪大眼睛,“啊?你什么时候做过弥撒?我怎么没见过?” 切萨雷又笑,按住她挠她腰,“叫你取笑我!” 露克蕾莎笑得在床上打滚,“别、别挠了!” “还取笑我吗?” “不、不敢了,哥哥。” 他放开手,双手撑着床,居高临下看着她,“圣职能给我带来不菲的圣俸,我不会拒绝。还有,我会每年给你5000达克特。” 露克蕾莎惊讶极了,“5000!给我这么多钱吗?” “我现在一年的圣俸是1万6千达克特,别以为我是穷人。” “这么多钱!” “小财迷!看,一说到钱,你的眼睛都亮了。”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是啊,钱最好了,钱永远不会背叛你。但是,你的钱够用吗?” “足够了。等到我成了枢机主教,圣俸还会增加。” 她真情实意的说“谢谢你,哥哥。你对我很好,比父亲对我还好。” 突然有人在一旁说“那我呢?我对你不好吗?妹妹?” 是胡安这个熊孩子。 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哥哥给我一年5000达克特,他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你呢?” 胡安不假思索的说“我也给你一年5000,只要我成为公爵。” 她快乐的说“那我一年就有1万达克特了!”双倍的金钱、双倍的快乐! 胡安什么都想跟切萨雷比,她只要这么说了,胡安肯定会跟哥哥别苗头,不肯比切萨雷给的少。快乐!坑哥才是最快乐的! 俩兄弟不差钱,一共10万达克特的军费,先拿了3万出来,到处招募士兵,切萨雷和米凯莱托制订了很完善的计划,招募进来的士兵不可能像马木留克那样悉心培养,但也不差在哪里; 平民士兵先有个半年的训练期,训练期包吃住,但没有薪水;训练期结束后要经过考核,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可以转为仆人或后勤,或者发一小笔遣散费直接回家; 小贵族以及骑士之子也要经过考核,然后集中训练,不与平民士兵在一起,是因为已经有了基础;训练之后再行考核,分一二三等成绩,然后根据成绩进行任命,从12人一队的小队长做起;自己带人进来的,直接将自己的人马编队进去; 根据露克蕾莎的建议,所有士兵与军官全都只有底薪,要想多赚钱,就要靠外快——战斗奖金,按军阶分配,军官多分,士兵少分,保证人人都有;牺牲的士兵和军官也会有抚恤金。 第一批的500人10月招募,现在还没满半年;军官们已经训练结束,各自分配了小队。军官们有点按捺不住了,都是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青年,聚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玩牌,要么就是打架斗殴,不利于军队的内部团结。 切萨雷便想着让胡安带队在罗马周边“剿匪”。 一来让军官和士兵们有实战经验,二来能发泄年轻男人过于旺盛的精力,三来也能改善治安,第四当然是打仗才有钱,一举多得。 不管什么时代、哪个国家,都会有不愿意勤劳致富的人,十几个无业游民聚集起来打家劫舍,来钱不要太快,又怎么肯回家老老实实种田经商?波吉亚卫队里当然也有之前做剪径强盗的人,弃暗投明是想获得一份稳定的职业和薪水,但波吉亚卫队也不可能将罗马周围的强盗全都收编了。 胡安对这份新工作异常热情,差不多一个月能清缴2、3伙强盗。切萨雷将训练成绩突出的一部分士兵跟马木留克编队,凑了一个500人的小部队交给他指挥,并让马木留克轮换上阵,以便多积累实战经验。 士兵们损耗不大,500人已经足够清缴小股强盗,罗马附近也没有上百人的强盗团伙,500人足矣碾压。 胡安也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对付小股强盗,即使指挥错误,也能靠实力碾压,他就有点飘了,整天得意得不行。 亚历山大六世这几个月就在谈判小红帽批发事宜了。至于那不勒斯王国派了律师来罗马谈判费迪南王子的婚约,在小红帽的问题上遭遇到了障碍。 那不勒斯想以婚生王子迎娶教皇之女,交换的是枢机主教的名额、教皇将要在不久的将来支持王储阿方索成为新国王——老国王费兰特病了很久,自知自己活不久了——并且露克蕾莎的嫁妆要有10万达克特的现金;那不勒斯给出的彩礼是2000匹战马、3000套全副铠甲(带头盔)、两块单独给王妃的封地(只能传给王妃与王子的孩子)。 实话说,那不勒斯应允的彩礼不可说不丰厚,战马和铠甲直接装备波吉亚卫队,封地确保露克蕾莎将来的孩子会更有钱;至于嫁妆,枢机主教名额和现金嫁妆一进一出,实际等于没花钱,但光是支持阿方索顺利继位这一点,就比所有的彩礼价值更高了。 更别说,嫁女跟娶媳能一样吗? 亚历山大六世本来不想专门给那不勒斯一个枢机主教名额,这是他端水大师的智慧,不想直接刺激法兰西发疯。 婚约谈判陷入僵局。 而阿斯卡尼奥从米兰回来之后,带来了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提出的新条件佩扎罗将1000名士兵补进教皇卫队,另外米兰加赠1000匹战马、2000套全副铠甲(带头盔),使得彩礼增加到共计1000名士兵、2000匹战马、2500套全副铠甲。 好嘛,看来卢多维科是真的不愿意教皇跟那不勒斯成为儿女亲家。这也能理解,小公爵娶了王储阿方索的女儿,阿方索继位之后,卢多维科再想把持米兰朝政就很难了,那不勒斯必定要插手。 王储阿方索的妻子已经过世,那不勒斯与斯福尔扎家族的联系就此断绝,也谈不上什么姻亲的情分。卢多维科既然想要弄死侄子以取而代之,对外甥女也不会有什么慈悲之心。 亚历山大六世亲切的询问阿斯卡尼奥,他那可怜的公爵侄儿的健康如何,阿斯卡尼奥宣称小公爵就是体质不好,并不是中毒,他都生了好几个孩子啦,显然健康无恙。 露克蕾莎怪可怜这位小公爵的。 小公爵跟费迪南王子同岁,已经结婚数年,有了两个孩子,而费迪南王子居然至今没有订婚,实在费解。 “他不是没有订过婚,他几年前跟阿拉贡的一个表亲订婚了,那位公主在结婚前病逝,费迪南没有未婚妻了。”切萨雷说。 “啊!”她点头,“这才像话,不然一位23岁的王子居然至今没有订婚,想想也不太可能。” “你喜欢费迪南吗?” “我都没见过他,说什么喜不喜欢?”画像也可以是照骗呀!不看真人,谈什么喜不喜欢! 切萨雷顿时觉得呼吸顺畅,心情愉快。“这才像话!你还是选斯福尔扎吧,圣父说了,会留你在罗马至少再住两年;要是你选了费迪南,费兰特国王会要求你完婚后立即去那不勒斯。” 嘿!那就是她可以接受的了!当然还是住在教皇爸爸的地盘更快乐啦! “那还是斯福尔扎吧。” 切萨雷满意的笑了。 “圣父也是这么想的吗?”她问。 “对。” “是因为斯福尔扎不敢要求我结婚后立即跟他回佩扎罗吗?” “当然。” 露克蕾莎点点头没错,一个小小的伯爵,哪敢要求这要求那;换成王室就不能总拖着不去那不勒斯了。 唉!为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结婚呢? 她决定现在就派人去给乔凡尼·斯福尔扎好看。 第48章 利古里亚柑橘(18) 米凯莱托在马木留克里挑了几个人收做弟子,教授他们刺客的艺术,如今,这几个弟子正需要实践的机会。 露克蕾莎要米凯莱托推荐一个弟子。 “要看您想达成什么目标,是想要他死,还是残,或者,只是受伤卧床几个月。” “‘残’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希望那个人死,至少现在不希望。” “断手。断脚。断臂。断腿。少一只耳朵。少一只眼睛。少中间那条腿。”米凯莱托很委婉的回答。 “那就最后一个吧。”露克蕾莎莞尔一笑。 “遵命,小姐。我会派菲欧娜去,她是我唯一的女弟子。” “你只有一个女弟子吗?” “只有她一个坚持到最后。” 她点点头,“我再给你找一些女孩子,你挑几个。” “孤儿?” “对。” “好的,小姐。” 这个时代孤儿不分男女,数量都很多,男孩子长大后要么当苦力,要么当小偷、强盗,女孩子则基本只有沦落妓院一条路了。教会育婴堂要好一点,聪明男孩可能会当教士,聪明女孩会当修女,不怎么聪明的只能当仆人。 当军事奴隶或杀手可能不算什么好的命运,随时可能死于非命,但应该比成为失足妇女好很多吧? 第51章 安吉拉已经成为她的得力助手,有她和另外几个女奴在身边,露克蕾莎觉得特别安全——就像上次在圣天使堡,安吉拉沉着冷静,跟她配合的很好。不过安吉拉是骑士和护卫,不是杀手,还是要术业有专攻比较好。 “小姐,中间那条腿……是不能用就好,还是……断了?” “随便。” 菲欧娜出发去佩扎罗。 而各国大使们各自回应教皇,答应了价码。 根据各国财力,价码各自不同,威尼斯共和国、法兰西王国、神圣罗马帝国这样富裕的国家稍贵,一般都会采取国家补贴一部分、主教或大主教们自筹一部分的方式解决。总之,成箱的金币陆续运到罗马,主教和大主教们也陆续到了罗马,等待授职。 春天到了。 先是佩扎罗传来消息,乔凡尼·斯福尔扎堕马受伤,左腿骨折,只能卧病在床。 教皇不明所以,派出了特使佩罗托伯爵前往佩扎罗城探望未来女婿。 佩罗托回来后,说乔凡尼·斯福尔扎断了腿,但精神还好,恢复的也还行,应该不影响结婚。 接着到了4月18日,露克蕾莎的13岁生日,卧床的乔凡尼·斯福尔扎派人送来了给未婚妻的礼物,同时派了代理人签署了婚约。 婚约规定彩礼如上,婚礼前交付一半,另一半年底之前交付;露克蕾莎的嫁妆是现金3万1千达克特,衣服珠宝等不计算在内,教皇爸爸另外赠送新婚夫妇一栋宅院,就在梵蒂冈附近。婚礼6月份在梵蒂冈举行,婚后新娘仍然住在罗马,将在年底圣诞节之前前往佩扎罗与丈夫团聚。 因为乔凡尼·斯福尔扎骨折卧病在床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又额外签了一个附则,届时如果乔凡尼无法来到罗马,将由代理人为其举行婚礼,而真正的婚礼等待新娘前往佩扎罗后再举行。 婚约签订后,斯福尔扎家的彩礼也陆续送到了罗马。 先是来自佩扎罗的1000名步兵,补充进了教皇卫队;然后是来自米兰的1000匹战马、1000套全副铠甲。 借着这个机会,切萨雷和胡安清查了教皇卫队的兵械仓库,不出意外的发现其中全是破铜烂铁,不知是被人偷偷换了好货拿出去卖掉了,还是本来就是偷工减料的次品。只有军官们自费的装备才是真正的好货。 切萨雷很头疼,“怎么办?怎么查?” “查查看谁的财产多。”胡安可真是个单线条。 切萨雷摇头,“这可不好说。” 胡安烦躁,“那怎么办?就凭这些破铜烂铁,能战斗吗?” “不能。” “你看了米兰送过来的铠甲吗?” “看了,还不错,用料没有克扣,都是真正的好货。” “你说,那些铠甲放在这里——”胡安扔下一块胸甲的碎片,“会怎么样?” 切萨雷苦笑,“会生锈。” “放在波吉亚的库房里呢?” “会晚一点生锈。” 胡安顿时嚷嚷起来,“哥哥,你也太讨厌了!” 切萨雷露齿一笑,“你要考虑到,人是贪婪的,如果总是没有战斗,他们就会想着偷懒。他们不是马木留克,马木留克没有家人、没有亲戚,就不会有私心。那些普通士兵有父母兄妹,必然会有私心。只有不停的战斗,他们有钱赚,而铠甲,”他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能保他们的命,他们便不会卖了铠甲和长剑。” 胡安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教皇卫队的烂账不好查,索性不查了。 佩扎罗的士兵他们也不想收编到波吉亚卫队里,谁知道这些士兵里面有没有斯福尔扎家的间谍呢?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肯定有间谍。活物只要战马,死物只要铠甲,1000匹战马和1000套铠甲很快发了下去,装备到波吉亚卫队中。 今年波吉亚卫队继续招募士兵,第二批2000人不到两个月招募完毕,正在罗马郊外进行训练。 波吉亚家招募私兵已经不是秘密,枢机主教们每个月都要为此掐上一架,反对派认为波吉亚不需要私兵,有教皇卫队已经足够。亚历山大六世特别体恤民情的说,组建波吉亚卫队是为了剿匪,你们不觉得罗马周围的治安好多了吗? 这确实是没有争议的事实,枢机主教们也不能否定。 针对教皇卫队的腐败事实,教皇又进行了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调动和任命,将教皇卫队的绝大多数高级军官全都换了,任命罗德里戈·兰索尔为掌旗官也就是队长。 胡安·波吉亚仍然是波吉亚卫队的队长,并且定下来将在露克蕾莎的婚礼之后,启程前往瓦伦西亚,然后去阿拉贡,与玛丽娅公主完婚。 教皇之女的婚礼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定下来由切萨雷主婚,胡安护送妹妹前往教堂。还要选择300名罗马贵族女性组成庞大的伴娘团,伴随新娘前往教堂。 茱莉娅·法内塞是首席贵妇,其他贵妇、小姐都要在她之后。 茱莉娅为了这个“首席贵妇”的荣耀十分高兴,再次对亚历山大六世提到了她的哥哥亚历山德罗。 “你得知道,你是我的情妇,这没什么,哪位教皇没有自己的情妇呢?可如果我要提升你那并没有才华的哥哥,他就要承受被人羞辱的后果。” 茱莉娅不在意的说“谁能羞辱他?他是高高在上的枢机主教,用不着在乎贱民的羞辱。” “我可以给你财宝和城堡、庄园,给你的哥哥一个大教区,但不能给他枢机主教的圣职。” “陛下,我已经有了财宝和城堡,我那可怜的丈夫留给我一笔不菲的财产。我只想请您照看我的哥哥,我的大哥已经不幸蒙主恩召,亚历山德罗不得不负担整个家族,可他没钱,我也不能把将来……我不能把我孩子的财产给我的哥哥。我只是想照顾我的家庭,这有什么错吗?” 茱莉娅楚楚可怜的垂泪,模样可爱又可怜。美人垂泪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情,亚历山大六世并不愿意看到她的泪水,他心软了,但还是推托,“让我再考虑考虑。” 他还在斟酌给罗马世家的两个枢机主教的名额,给谁、不给谁,那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批发小红帽这种事情不可能有第二次,那么就一定要做得完美,不给任何一方挑剔的理由。 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派人送来了祝贺教皇之女结婚的贺礼,并派遣探险家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为特使,面见教皇。 这位英勇的探险家年初才从惊险万分的远洋探险中返回西班牙,他声称找到了一个新大陆,新大陆物产丰富,遍地黄金白银,还有皮肤黄黑的野蛮人。 哥伦布觐见教皇成了罗马城里盛大婚礼的前奏,他很懂如何引人注目,用木囚车装着几名野蛮人——有男有女有孩子——从罗马的城门一路招摇过市,一直到梵蒂冈前面的广场。 孩童们跟在囚车后面,一路哇哇乱叫,直到被广场前面的教皇卫队士兵驱赶走。 哥伦布向教皇献上了一些造型奇特的黄金首饰、成堆的白银块,和一种名叫“巧克托里”的豆子。 教皇甜美可爱的女儿陪伴在圣父身边。 “巧克托里?”她温柔的提问。 哥伦布特使谦逊的回答“是的,这叫‘巧克托里’,是一种美妙的东西。野蛮人说这是‘诸神的食物’。” 仆人呈上来一盘深棕褐色的豆子。 露克蕾莎没想到的是,可可豆要比咖啡豆大,咖啡豆中间有一道清秀的发际线,而可可豆有点像某种坚果,大很多,两头略尖,中间稍鼓。 “这要怎么吃?” “野蛮人的国王用碾碎的巧克托里配着香料喝,很苦,我用糖放在里面喝,要好喝很多。” “有什么好处吗?” “可以让人感到精神愉快,野蛮人说,喝了巧克托里后,能更好的跟他们的‘神’沟通。当然,对于唯一的真神上帝来说,野蛮人信奉的都是伪神。” 哥伦布随即提出了伊莎贝拉女王的要求,请求教皇支持西班牙在新大陆的开拓行为,也就是占领新的国土。 亚历山大六世立即发现了新的目标,狡猾的应付着,以等待更多的条件被提出来。 “女王还许诺,将在新大陆上传播上帝的教义,感化这些野蛮人。”哥伦布命人打开木牢笼,“陛下,您看,野蛮人是能被教化的。” 第49章 利古里亚柑橘(19) 野蛮人脖子上戴着镣铐,一脸愁苦的用西班牙语念了一段主祷文。 枢机主教们都大感兴趣,尽管他们中绝大部分都听不懂西班牙语。 露克蕾莎暗自摇摇头:对于这种“猎奇”的行为,没人会觉得这是残忍的、毫无人权的。“人权”在这个时代甚至不是人人都知道的词、更不是人人都在乎的权利。 至于哥伦布为伊莎贝拉女王提出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国土当然越大越好,这是个自然资源的问题,其次才是人口问题。发现新大陆是历史的偶然,之后带来的新型作物以及对贵金属的大量掠夺,则是历史的必然。 第52章 她只对贵金属感兴趣,新大陆又被称为“第四大陆”,当地土著也已经发现黄金这种“神的礼物”了。金不是地球的自身产物,是基于超行星爆发、中子星碰撞等等极端情况下才能产生的金属;在地球形成时期,通过捕捉周围宇宙碎石而带来的,并且到了21世纪仍然无法人工合成。黄金的极致浪漫语言是:这是亘古恒星的余晖。 * “亘古恒星的余晖?我喜欢这个描述。”“恒星”这个概念切萨雷早就学过,梵蒂冈图书馆里除了宗教和哲学典籍之外,最多的就是各国的天文典籍。梵蒂冈有自己的天文台、天文学者,目的是为了观察星空、调整历法。现行的天文历法仍然是古罗马时期的“儒略历”,从公元前45年开始执行,至今已经有1500多年,已经不太适合日常使用,需要修改。 “没想到吧?那些炼金术士整天想着‘点石成金’,可点石成金又怎么可能!地球上的黄金储量是有限的,如果要拥有黄金的话,当然越多越好。”露克蕾莎手里把玩着一件新大陆野蛮人的黄金首饰,黄金的延展性好,性状又极为稳定,印第安人的金匠手艺相当成熟,桌上摆放着一支镂空雕花的黄金船,她拿着的是一串做成细管形状的金管项链,中间用白色兽骨珠做隔珠。可以说简朴又大方。 “你是说,去新大陆?” “当然不是我们自己去。可以投资哥伦布,让他做向导。”她想了想,觉得胡安倒是十分适合这种开疆辟土的事业,“胡安很适合成为统帅,只要带领2、3000人的军队,他肯定能从新大陆带回很多黄金。只是……” 黄金是很重要,联姻也很重要。 “只是什么?” “听哥伦布说,去往新大陆的航线还很危险,而且海上还会有暴雨和飓风,随手会有翻船的危险。” “想要投资海上贸易,首先还要有钱。” “——对。能让圣父出钱吗?他不是快要有一笔巨款到账?” 切萨雷笑着摇头,“是有一笔巨款,但他可能不愿意投资不那么稳定的海运。” 露克蕾莎叹气:这就是格局的不同呀!教皇爸爸不知道“将来”的“历史”,便不会想到新大陆到底有多么巨大的财富! 她舍不得放弃,决心自己投资。但她需要一个代理人。 “我想投资,我应该找谁?” “你有钱吗?” “有,我有3万达克特,我想至少能投资3条船吧?” “我帮你问问。你需要一个代理人、一个律师。” “你呢?你不能做我的律师吗?”她笑盈盈的问:“你可是学法律的。” “但没有毕业。”父亲当选教皇后,切萨雷便没有回比萨上学了。“我会为找一个可靠的律师,帮你处理这些事情。你告诉他你的要求,其他的事情他会帮你做。” 一个13岁的少女出门跟人谈生意是不可想象的,那些男人肯定会欺负她,她再聪明能干也不行。生活不是啪啪打脸的爽文,她这个阶层的贵族小姐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切萨雷,你也应该投资一些船。我只要贵金属,黄金和白银,其他都不要,船东和船员可以分走其他的东西,黄金和白银归我。投资回报率只要达到一比二,就是一笔划算的投资。” “没想到我的小妹妹居然还是一个投资家。”切萨雷微笑。 “那是你根本不知道,那块新大陆上面究竟多有钱!” “但……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亚里士多德说,世界原本是一整块大陆,叫亚特兰蒂斯;后来地震了,亚特兰蒂斯大陆分成了好几块,东方和我们欧罗巴连接在一起,然后是南方的阿非利加大陆,阿非利加的黄金现在归我们欧罗巴所有;东方也有很多黄金,那么显然,新大陆也会有很多黄金。” 这是经验论,是合理推断,这个逻辑圆满得不容置疑,切萨雷马上就相信了。 “对!之所以伊莎贝拉女王想要圣父支持她的远征计划,是因为她也想要新大陆的黄金!”切萨雷从地毯上一跃而起,“我去跟圣父谈谈!” * 哥伦布的“寻找印度之旅”实际是“寻找香料之旅”,东方香料在欧洲大陆极受欢迎,奈何陆地贸易被奥斯曼帝国控制了,目前欧洲的大部分香料进口业务是通过威尼斯完成的,威尼斯也因此暴富。那么除了威尼斯之外的其他欧洲国家都很不高兴,有出海口、成熟造船技术的国家都在想办法开辟新航线,以便绕过威尼斯,自己发展香料进口贸易。 香料贸易到底有多大的利润呢?传说投资回报率基本在一比十,赶上香料匮乏的年份,一比三十也不是梦,羊毛贸易和香料贸易造就大量暴发户,而能有钱投资商船的还是以贵族为主,所以有钱的贵族更有钱,其次是最初的资产阶级商人和船主。至于普通船员,除了极少一部分自制力强的之外,绝大部分仍然赤贫。 罗德里戈·波吉亚是个善于搞钱的人,在还是副秘书长的时候就有商船投资,比较谨慎,一年能为他带来至少上万达克特的回报。商船投资有风险,是因为遇到暴风雨会沉船,但回报率巨大,对冲一下,仍然是赚得更多,损失较小。 远洋运输船的原理没有什么大的难点,无非就是需要更结实的木料、更优化的设计,以保证长途航行而不需要经常入港维修。桅杆的数量决定了能挂多少张船帆,船帆的数量和船体的形状决定了帆船能有多快的速度,风帆时代的动力高度依赖自然风力,做好一切准备之后,出了海就是靠天吃饭了。 露克蕾莎委托列奥纳多·达·芬奇设计新型船体,对他提出了“流线型”这个概念。 “流线型”的设计理念实际是“仿生学”,正在刻苦钻研人力驱动有翼飞行器的列奥纳多暂时放下飞行器,转而研究“流线体”。流线型的概念异常简单易懂,就是研究鱼如何在水中游动、鸟如何在空中高速滑翔,大自然早已为人类选择出了尽可能降低水的阻力与空气阻力的造型。 兴趣广泛又容易转移兴趣的大师十分认真,提出要求,想要大老板专门为他修建一座水池。 这简直就不是个事,露克蕾莎马上付钱,让大师自己找工人开工,地点就在大师现在的住宅旁边,买下隔壁的一栋住宅,扩建了一个大水池。 * 阿德里亚娜最近天天往波吉亚宫跑。 待嫁新娘还是个孩子,并且是个不服约束的孩子,令她伤透了脑筋。 新娘需要上百条裙子,从签订婚约的第二天开始,整个罗马的裁缝就都被叫来为待嫁新娘裁衣,露克蕾莎每天站在裁衣台上的时间多到她受不了。 参加结婚典礼需要特别的婚纱,典礼之后的婚宴要换另一套裙子。外出裙、舞裙、居家裙,衬裙,睡裙,内衣内裤,每一种都需要成打的新衣,数量之多以至于裁缝需要分类制作,某几个裁缝专做内衣睡裙,某几个裁缝专做外出裙和舞裙等等。 还好除了外出裙和舞裙需要站在裁衣台上量身定做,其他种类的衣裙拿个尺寸就能做了,不然她真要现在就崩溃。 她觉得非常的不科学,“我还要长高的,现在做这么多裙子,不到年底就短了,没法穿了。” 阿德里亚娜一脸的无所谓,“那就让你的丈夫再给你做新裙子,别担心你的丈夫支付不了账单。” 达克特的购买力之强,从物价上就能很好体现了。现在的图书价格昂贵,一本专业书籍售价大概4、5达克特,所以书籍是可以当成传家宝的;历史与文学书籍3、4达克特;一名公证员或法律顾问一年赚100达克特左右(通常稍高),而普通的4口之家一年能赚30达克特就过的很不错了。 艺术消费是昂贵的,但西斯廷教堂的壁画雇佣了四位大师级别的艺术家,总价也不过是1000达克特,一位大师工作几个月,酬劳是250达克特;列奥纳多在米兰宫廷里当工程师和画家,一年的固定薪水也没超过400达克特。 衣裙本身的价格取决于布料的价格,即使用上最昂贵的天鹅绒和东方真丝,一条裙子的造价也不超过20达克特,但露克蕾莎的舞裙之所以一条价格高达数百达克特,完全是由于上面手工缝制的宝石。 胡安也为结婚典礼专门做了几套新衣,上面缝制的宝石令人眼花缭乱,极尽华丽,把他装点成一只骄傲的……小公鸡? 他的生日是10月,现在还不到17岁,还是个中二少年。 他相貌英俊,跟哥哥切萨雷长得不太像。俩兄弟的身材都很好,是常年锻炼的健美身材,个子也很高,身姿挺拔。他的性格活泼,有时候简直活泼得没心没肺。 第50章 利古里亚柑橘(20) 胡安对于玛丽娅公主的画像还是相当满意的,倒霉大哥佩德罗订婚之后写信向父亲禀告订婚事宜,也说当时还是个11岁女孩的玛丽娅公主容貌秀美。二八无丑女嘛,年轻女孩只要基础条件还可以,装扮一下都不会丑。 第53章 他对于自己将要结婚也充满期待,还说漏了嘴,说到他已经不是个童男了,有了性经验。 露克蕾莎问他,“是谁?你去妓院了吗?” 胡安做了个鬼脸,“才不要去妓院,妓院的女人都很脏。”见妹妹翻了他一个白眼,忙笑着说:“怎么?阿德里亚娜没有教你那些……男人和女人会做的事情吗?” 露克蕾莎又瞪他一眼,“教了,不过她说我暂时用不到,圣父不允许乔凡尼跟我住在一起。” 他忙说:“对,那个该死的乔凡尼可不能碰你,你还是个孩子。” 中二哥哥能有这个觉悟也就可以了。 “要不是你很快就要结婚,我倒是想带你一起去瓦伦西亚,我想玛丽娅公主一定能好好照顾你。等到我有了儿子,”胡安昂首挺胸,得意洋洋,“我肯定第一次就能让公主怀孕,我会有儿子。到时候我带着公主和我的儿子、还有你,一起回到罗马,你说,这样是不是好极了?” “确实好极了。”她真情实意的同意。 “要是那个乔凡尼对你不好,等我回来,我就一剑砍死他。” 她严肃的说:“不会的,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自己就能砍死他。” 胡安咧嘴一笑,“对啊,我的妹妹可厉害了!总之,别被人欺负,我们波吉亚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决不能被别人欺负。” 露克蕾莎抿唇一笑:她很少出门,但马木留克们会跟她说哥哥们在外面的事情:切萨雷因为是大主教了,周围的人对他只有吹捧和讨好,他很年轻,可很讨人喜欢;胡安脾气暴躁,但要是顺着他、讨好他,那他也是挺好说话的。 被教皇爸爸正式承认为合法子女,对他们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大,他们更自信了,也更会花钱了。他们身边除了马木留克外,还有很多亲戚家的青年成为他们的侍从,养侍从和奴隶是要花很多钱的;他们平时交游的是其他罗马大家族的子弟,各国驻罗马的大使都抢着讨好他们,以便能在圣父面前说得上话。 俩兄弟都紧跟时尚,意大利贵族们都会在衣服上镶嵌珠宝,更有钱的连马鞍上都要装饰金银和珠宝,用纯银打造马镫,就连马鞭的柄也要用上黄金和白银。 这是一种炫耀性装饰,是财力的展示,是男性的虚荣。 跟相对低调的教皇爸爸相比,这俩兄弟高调得足以令人生厌。 可谁在乎呢? * 教皇爸爸十分大方,做新衣新鞋的钱全包了,拿了1万达克特出来。全罗马的裁缝忙了两个多月,才把她的服装类嫁妆做了出来。 露克蕾莎以前知道贵族女性必定会有一个极大的衣柜乃至衣帽间,但要到自己结婚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光是鞋子就有很多种,骑马的硬底皮靴、日常的软底或硬底皮鞋、卧室里的毛皮拖鞋、床上穿的真丝软底鞋; 还需要全套家具,小到盥洗室的马桶,大到两米宽的四柱床。 教皇爸爸给的宅院新年前便重新粉刷了一遍,新年之后,平图里乔工作室加达·芬奇工作室全都在忙室内装饰。她不爱什么宗教题材,只要求画花卉,相对来说简单很多,大师们在墙壁上打好底稿,学生们填色,赶在5月底便全部完工。 对于这所宅院她是喜欢的,结婚后她至少可以在居住和外出上获得了一定的“自由”,教皇爸爸已经给了两个哥哥个各自的宅院,她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宅院,还算公平。 听说,茱莉娅·法内塞也得到了一栋宅院,比她的宅院还要大,她有点不高兴,但切萨雷说,这就意味着圣父不会给法内塞家一个枢机主教的名额,那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茱莉娅还没明白过来,兴高采烈的搬进了新家。她也想要平图里乔和达·芬奇为她的宅院画些壁画,露克蕾莎拒绝了,马上给两位大师安排了别的工作,先请平图里乔去圣天使堡修葺好的房间里开工,再请列奥纳多为圣天使桥创作雕像。 * “这儿、这儿、这儿和这儿,还有最远的那边,要对称布局,题材嘛……当然是宗教题材,圣父说,想要前往圣彼得大教堂的信徒们还在距离桥头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雕像。这样他们一路走过来,就会沉浸在浓浓的宗教氛围中,对我主上帝的敬畏之情和膜拜之心越来越深重。” “是梵蒂冈的要求吗?”列奥纳多问。 “当然。” “小姐您想要什么题材呢?” “圣天使堡,当然要是天使。” “好的,我会考虑考虑,设计几套方案——是直接给您看,还是给副秘书长看?” “给副秘书长看,他负责定稿、给钱。对了,要让他先给你定金。你想用大理石还是黄铜?” “要看梵蒂冈有什么材料。” “罗马附近有好几个大理石场,你可以直接过去挑选材料。铜的话……” “铜像几乎可以永存,而大理石会被风雨磨蚀。” “确实,这是个问题。好吧,这个问题也让副秘书长去考虑吧。噢,另外,我希望你能在圣天使堡的宴会厅绘制《最后的晚餐》。” 列奥纳多颇为惊异,“最后的晚餐?您确定?” “我确定。” 最后的晚餐讲了耶稣被犹大背叛之前的最后一餐,一直是宗教画最喜欢的题材之一。列奥纳多在米兰的一座教堂的食堂里创作了这幅不朽名作,但很遗憾的是,因为使用的固色剂有问题,以及教堂食堂的环境潮湿,列奥纳多生前这幅壁画就已经开始褪色、剥落,数百年来不得不经过多次修补,但也还是难以抵挡环境和时间的无情。 而这幅不朽之作要是放在梵蒂冈或是圣天使堡,保存条件必定会大大提高。 ——最主要的还是她的虚荣心,要不是这个题材不太好放在她宅院的餐厅里,她甚至想把尚未面世的名画放在自己家里呢。 这两件委托足矣令大师忙上至少3年,别人也就没有可能找他订购了。 * 邻近各国和城市陆续送了结婚礼物来。 婚约没谈成的那不勒斯王国也不小气,派人送了一些香料和室内装饰品。 斯福尔扎家族人口众多,斯福尔扎们也都各自送了结婚贺礼,绝大多数也都是香料、衣料、装饰品等等,其中有弗利女领主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送来的一盒珍珠。礼物堆放在专门的房间里,要给前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参观,婚礼典礼之后才送去新婚夫妇的宅院。 “这些都是我的吗?”露克蕾莎翻着礼单。 “都是你的。”亚历山大六世亲切的说:“你喜欢吗?” “喜欢。就是为什么没人送金币呢?” 教皇乐了,“不会有人直接送钱的。” “送钱多好呀!” “你还想要钱?我不是才给了你3万达克特吗?” “只有3万而已。这3万我准备拿去投资商船。” 教皇意外,“你要投资商船?” “高风险高回报嘛,这样比较有趣。”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不干什么,还没有想到,不过,没人嫌钱少。” “你的哥哥们想要一支自己的军队,他们的钱我知道花在哪里,你的钱……”亚历山大六世弄不明白,“你好像很担心没钱。” 露克蕾莎看着父亲,“切萨雷……父亲,您希望切萨雷将来成为教皇吗?” 教皇深深的看她一眼,“是的。之前30多年没人以为我会成为教皇,意大利人不喜欢外国教皇,但我做到了。我希望切萨雷也能做到。你呢?你会帮助你的哥哥吗?” 她想都没想,“我会帮他。” 他抚摸女儿尚显稚嫩的圆圆小脸,“我知道你不喜欢斯福尔扎,所以我让你留在罗马,不去佩扎罗。就算斯福尔扎能来罗马跟你结婚,你们也不会住在一起。别担心。”他微笑着安慰她,“伊莎贝拉也到了16岁才结婚呢,我怎么舍得你这么年幼便结婚?你还太小……” “我知道,父亲。斯福尔扎不太可靠,但您又必须拉拢斯福尔扎这个盟友。父亲,我的婚姻您可以做主,但下一次,我要自己挑选丈夫。” 亚历山大六世不禁哈哈大笑,“好的,我亲爱的女儿,爸爸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想办法,只要你别弄死斯福尔扎,我随便你对他怎么样。” 嗐!果然教皇爸爸知道乔凡尼·斯福尔扎的“堕马受伤”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乔凡尼伤到哪里了?可能也是知道的。 “他不会对米兰或是弗利诉苦吗?”米兰是卢多维科;弗利距离佩扎罗很近,领主是卡特琳娜。 教皇挥挥手,“他不敢说出口,他是男人。亲爱的女儿,你要知道男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可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这个问题她也考虑过了,一来乔凡尼不可能知道是她派人下手,二来他肯定不敢对人说他“不行”了。男人嘛,不可能“不行”,那多丢脸! 第54章 心情愉快!趁机又提要求了,“我想要平图里乔和达·芬奇先为我服务,茱莉娅要是想要画像,请她去找别的大师。” “当然是你的要求优先。大师还有很多,她不用非得跟你抢。” 第51章 利古里亚柑橘(21) 嘻嘻,老爸还真不错!男人为了“色”能干出很多匪夷所思毫无人性的事情,把自己亲生孩子扔出窗外活活摔死的也大有人在,教皇爸爸还算把持住了,脑子没有全都被白色液体糊住。 至于教皇爸爸要怎么安抚茱莉娅,她才管不着呢! * 婚期临近,很快到了6月,佩扎罗送信过来,说伯爵大人已经可以下床了,将在婚期之前到达罗马。 露克蕾莎愤愤,“怎么好的这么快?!” “他本来又不是真的断了腿,当然好的快。”切萨雷不在意的说:“他现在废了,不再是个男人,你别担心。再说,你仍然住在罗马,你还有自己的马木留克,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不想看到他。”她不满的噘着嘴。 切萨雷捏了捏她脸颊,“瞧你,气鼓鼓的,像一只松鼠。” “他都结过一次婚了!” “……那要怎么办?”切萨雷愣住了,不懂她怎么忽然介意起乔凡尼·斯福尔扎是个二婚男。 “还是个老头子!” “……” “还是个秃头!” “……”切萨雷继续无语。 “总之我讨厌他!”她气得眼圈都红了。 切萨雷想明白了,“你是气恼这不是你喜欢的男人,是吗?” “大概吧。” “这么说,你有喜欢的男人了?”切萨雷脑子里使劲想着她能认识什么人呢?她很少出门,能到波吉亚宫的外男也很少,只有两位艺术大师和他们的学生—— 他顿时严肃起来,“是谁?是那个塞斯托吗?”是不是那个跟他同名的少年?! 露克蕾莎反而愣住了,“什么?”这个哥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吗?”他莫名其妙的气愤难当,“那个塞斯托——那个混小子不过是个平民!” “你怎么胡乱发火?塞斯托怎么了?我又不喜欢他。” “真的不是喜欢他?” “真的。我都没见过他几次,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切萨雷哼了一声,“最好不要再见他。他只是个平民,你就是再喜欢他也不行。” “你烦不烦啊?”露克蕾莎怒了,她总算听明白切萨雷在什么发火,“你老惦记着什么阶层啊贵族啊平民啊,我要是喜欢塞斯托,那我早就带着他跑了!” “这么说,你居然还想过私奔?!”切萨雷气得抽出长剑,“那小子在哪?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嗯?不对! “你想管我喜欢谁吗?不对!我不是在说我不喜欢塞斯托吗?我谁都不喜欢,我才13岁好吗!我还是玩娃娃的年龄!”她要气死了,“你还是念法学的呢!你的逻辑呢?我说我不喜欢乔凡尼,你就以为我有喜欢的男人了?” 切萨雷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对不起,我想多了。”他收起长剑。 露克蕾莎一把夺过长剑,一下子扔出窗外,“你要是再敢对我亮出你的长剑,我就非得跟你好好打一架不可!” “请你原谅我,我这是……我只要一想到你就要结婚,我的心都碎了。你就要冠上别人的姓,这尤其让我受不了。你——”他欲言又止,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要是你遇到了喜欢的男人,或是男孩,你高高兴兴的结婚,那么我可能不会这么难过。圣父……父亲利用了你的婚姻,我不喜欢你为了父亲、为了家族牺牲自己。” “我没有牺牲自己,我只是牺牲了一次婚姻。” “而我,不愿意你牺牲任何东西。你是我们波吉亚家的女孩,你就应该快乐、幸福,但……”他摇摇头,又轻叹一声,“不过这样也好,你不喜欢乔凡尼,将来,只要他做错一件事,哪怕是对你说话大声了一点,我就请圣父宣布你们的婚姻无效。” “要等时机合适吧?” 切萨雷不由苦笑一下,“是要等待时机……” 他烦躁的在地毯上走来走去,“我应该尽快掌握权力,你说是吗?妹妹,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受别人约束,真正的活着?” “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是因为圣父吗?” “圣父是我们的父亲,他还是教皇,他拥有我们。” 她伸手挡了一下,切萨雷便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权力是什么?”她问。 “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由。” “可圣父还要考虑法兰西、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那不勒斯。” “那是因为圣父没有军队。” “你有军队吗?” “即将有。” “可你要是成了枢机主教,好好在梵蒂冈待着,苦心经营,20年后成为教皇,不好吗?” 切萨雷不由得笑了,“教皇,是呀,教皇……没有军队的君主,然而居然是全世界基督教国家的君主,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可笑?” “我们能期待胡安吗?” “胡安?作为教皇之子,还是……” “一位公爵,未来的公国的君主。” “也许。” “我希望我的哥哥们能够一起努力,完成圣父的心愿。” 切萨雷嘴角挂上一丝嘲讽的微笑,“圣父的心愿,是啊。” “我也会努力的。” “你?你会怎么做呢?” 露克蕾莎摇头,“这是秘密,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你。” * 凡娜莎这段时间在为女儿布置新居,尽心尽力,力求将其布置成为一座舒适的宅院。 三层的小楼,有二十多个房间,还有专门的仆人房;又把附近的宅院买了下来,给马木留克居住,两栋宅院之间有间隔的小巷,专门挖了地道从地下连接。 米凯莱托在为女主人的新居忙着防卫任务,将小姐的200名马木留克分别安置,一部分住在旁边的宅院,另一些分别居住在附近,形成了一个隐蔽的紧密的安全网。 因为发生过奥尔西尼刺杀他们兄妹俩的事件,切萨雷唯恐单独居住的妹妹会成为不怀好意的敌人的目标,特别要求米凯莱托以一名刺客的角度考察新居的防卫,提前布置,及早预防。米凯莱托在马木留克中挑选了足够细心的200人,编成两支卫队,一队在明处,一队在暗处。 养着200名护卫也很花钱!还好这笔钱由财大气粗的切萨雷支付了。 凡娜莎在婚期之前很低调的在晚上去了一次波吉亚宫,见了女儿。 * 一见面,凡娜莎便忍不住哭了,“我的女儿!” “母亲!你别哭。”她这几年见到凡娜莎的次数不多,但总是能感受到母亲的关怀。凡娜莎每年到换季都会给她做新衣,市场上有什么新鲜水果或稀罕的进口食物,总是马上命人送来给她,经常是只给她,不怎么惦记三个儿子。 “我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你要结婚了,我是应该高兴,但一想到你……你要经受每一个女人都要经历的那些事情,我就难过。我说不好,不是每个女孩都要结婚吗?我也结过婚,还不止一次。可这是你,是当年那个小小的宝贝,我受不了。” “啊,母亲!你这么说,好像我要远离你了,可我不是仍然会住在罗马吗?只是换了一个住房。” 凡娜莎强忍眼泪,“是啊,是啊!你的父亲总算记着你还是个孩子,没有让你立即离开罗马。来,这是我给你的结婚礼物。” 她强颜欢笑,接过女仆手里的木盒。“这是这么多年我得到的珠宝,现在都给你。但你别让你的丈夫知道,也别让你的父亲知道。我会让你父亲按照一位公主的嫁妆给你珠宝,你都留着,将来……我是说如果真的需要钱,这些珠宝可以卖掉,或者估价,算成钱。” 凡娜莎将罗德里戈送给她的珠宝几乎全都给她了,还真不少!很多大颗粒的宝石,粗略估算一下,少说值个十几万达克特。罗德里戈对情妇还真的不小气,想来也一定送给茱莉娅很多珠宝了吧。 “至于现金,你也知道,这些年我也有不少积蓄,你父亲……那时候给了我10万,这20年我也有十几万的积蓄,这些钱平分给你和你的两个哥哥,而戈弗雷会得到我的三家旅馆。我先给你5万,切萨雷说你在做投资,你就拿这些钱去做投资。” 没想到凡娜莎挺能存钱的。 “那我能找您借钱吗?将来我要是需要钱的话。” “5万还不够吗?你住在罗马,你父亲和你的丈夫每年还会给你年金,你现在就在担心钱不够用?”凡娜莎好笑的问。 “不,母亲,是做别的事情。” “是……军队?” 露克蕾莎低头一笑,“军队的费用圣父会给,我是想……我想要自己的军队。” 第55章 凡娜莎一脸震惊:“什么?什么!你是女孩子,你怎么想——” “母亲,您听说过弗利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吗?” *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前任米兰公爵的私生女,小公爵的庶出姐姐,十几岁嫁给了前前任教皇西斯笃四世的外甥吉罗拉莫,吉罗拉莫对她十分粗暴,她生了儿子后,待遇稍好一点;吉罗拉莫之后参与帕奇家族领头的对美第奇两兄弟的刺杀行动,朱利亚诺·美第奇死于刺杀,而洛伦佐活了下来,怒发冲冠,进行了残酷的报复,吉罗拉莫便死于美第奇的怒火中。 当时卡特琳娜是个25岁的年轻贵妇,家臣欺负她是个女人,而继承人年幼,便绑架了年幼的领主,威胁卡特琳娜出城投降,献出弗利城。卡特琳娜在城墙上掀起了裙子,指着自己说,老娘有这个,想生多少生多少,你们就是把我的儿子杀了,我也决不投降。 此事迅速传遍整个意大利,人人都赞美女领主的强硬,认为这才是一位女领袖的素质。人们称她“母狼”,而这绝不是贬义的。 第52章 利古里亚柑橘(22) 除了强硬的作风之外,卡特琳娜手中有亡夫留下的军队,她镇压了反叛的家臣,收拢了忠诚的家臣之心,名义上她只是她儿子的摄政,实际上是弗利的女领主。但她局限于格局和背后的靠山,不能也无法占据周边城市。 凡娜莎其实不明白女儿为什么想要有一支军队,但身为教皇的前任情妇,她很明白权力的重要性。而身为母亲,她无条件支持女儿。 “好,你什么时候想要钱,提前告诉我,我把钱放出去投资了。美第奇银行不太靠得住,洛伦佐去世之后,佛罗伦萨的情况不太好。” “您怎么知道佛罗伦萨的情况?他们发生经济危机了吗?” “经济危机?那是什么?是那些来自托斯卡纳的旅客们,皮耶罗太年轻,又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有手腕,执政团对美第奇家族早已不满,但以前洛伦佐可以安抚他们,现在……皮耶罗还不行。还有,那个叫萨沃纳罗拉的教士——” 凡娜莎有着成功商人的经济敏感,实际为人处世相当精明,从她能牢牢占据罗德里戈的爱十几年就知道了,她成为罗德里戈的情妇的时候已经年过30岁,早已经过了时人认为的女人最美的年纪。除了美貌,她必须要有智慧,才能让喜新厌旧的副秘书长爱上她。 露克蕾莎相信他们兄妹四人一定是基于爱情的结晶,父亲对他们兄妹的宠爱乃至溺爱也是基于对于凡娜莎的爱情。现在即使他们之间不再有爱情,罗德里戈仍然很尊重凡娜莎。 这也是茱莉娅望尘莫及的。 洛伦佐·美第奇去世之后,一位姓萨沃纳罗拉的多明我会教士在佛罗伦萨异军突起,他以另类的布道著称,宣称美第奇家族对佛罗伦萨的统治是上帝所不允许的,上帝之剑悬在佛罗伦萨之上,等待落下,唯有虔诚信奉唯一的主——上帝,才能在最后的审判中得到宽恕。 他这一番胡言乱语还真忽悠到不少虔诚的信徒,他们一周斋戒三次,将财产献给教堂,女人剪短头发,男人脱下华服。教皇爸爸还没有收拾他,是因为萨沃纳罗拉仍然是信仰上帝的,而且影响也不算大,目前也仅限佛罗伦萨城内。 * 3万加5万达克特,在结婚典礼之前匆忙投资了出去,基本都投资了威尼斯的商船。 以奇维塔韦基亚别墅为中心,修建起了成排的木屋,每间木屋住有10到15人,数千名士兵居住在此,每天早上6点起床训练;自带马匹、铠甲、仆人的小贵族子弟居住在别墅附近,也是木屋,人数少一点,一间木屋住4到6人; 切萨雷忙于圣父交待的工作,很少有机会过来监督训练;而胡安最近忙着去西班牙的事情,来的也少了。 他们提拔了一位罗马名门萨维利家族的庶出儿子成为军营的主管,授予了波吉亚卫队副队长的职位。萨维利家族也有枢机主教,跟奥尔西尼家族和科伦纳家族都互有通婚。 俩兄弟关于要不要提拔一位萨维利也专门讨论过了,胡安担心这个萨维利不够忠心,没准会策动波吉亚卫队反叛,到时候他们花了钱可就是白花了。切萨雷也有一点担心,但还是决定放权,并且说明了,自己绝不会不考察手下军官的忠诚就让他们担任要职。 1000名马木留克是波吉亚卫队的基础,教官都是马木留克,并且将其中的一部分打散任命为基层军官,以此确保萨维利无法策反任何一支小队。 另外开始寻找合适的地皮,建造兵工厂。 兵工厂是露克蕾莎提议的,要自主开发加农炮的生产,大炮加骑兵,才是这个时代的最佳配合。这事让另一个波吉亚家的亲戚去办,寻找地皮、寻找能制作加农炮的工匠,高薪挖人,不惜代价。 至于建造加农炮的原材料铜和铁,反而不是什么大问题。铜价稍贵,铁很便宜,产量又大,主要问题是铁的提纯,和铜铁合金的比例。 加农炮在革命的初始阶段是个大杀器,大炮一响,敌方士兵魂飞魄散,致命缺点就是由于冶炼工艺和铸造工艺不足,开炮次数多了之后,炮膛容易炸锅。 法兰西王国兵力强盛,令邻国无不胆寒,除了数万常备军之外,还有数百门口径不同的加农炮。 可令人惊异的是,法兰西的加农炮反而是意大利式的……意大利人设计出了这个时代最好的大炮,但仍然无法阻挡法兰西军队的入侵。 除此之外,还有制造火药的重要原材料硫磺。 从去年父亲成为教皇开始,切萨雷便请求父亲同意囤积硫磺。 黑火药起源遥远的东方,在成吉思汗征服欧洲的过程中传到欧洲,不精确的配比是1硫2炭7硝,按照不精确的配比制成的黑火药化学性质不太稳定,而且由于比例的不精确,爆速较低。 其中木炭制造工艺极为简单,硝石稍难一点但也不是很难,只有硫磺,产自天然矿,产量不高。硫磺的矿场自从欧洲人开始使用黑火药制造武器以来,就是重要军事原料之一。 切萨雷收购的硫磺数量单看不算大,每个月收购几百斤,几个月已经收购了几千斤,几吨看上去不多,却已经是意大利的硫磺囤积大户。 * 列奥纳多又接到了尊贵的小姐的新委托,要求他为黑火药寻找最佳配方。这倒不是很难,在已有不精确配方的情况下,寻找更合适的配比其实是各国兵工厂都在搞的,只是已经找到最佳配方的兵工厂当然不可能将准确配比公开。 列奥纳多只用两周就找到了最佳配方,得到了200达克特的酬劳。 至于试验配方有效性很简单,这个时代的火绳枪都是前置火药,先从枪口填充火药,然后装子弹,铁弹、铅弹居多,铜基本不用来做子弹。新配方的黑火药射程更远,稳定性也更好,可以配好了运输,作战前发下去,每个火枪手都会得到一个装有2磅火药的皮口袋。 * 乔凡尼·斯福尔扎6月9日到了罗马。 同一天,米凯莱托接受了新任务,带了几名弟子,离开罗马。 同一天,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土耳其大使也到达了罗马。 * 土耳其大使是来商议历史遗留问题:杰姆王子。 奥斯曼帝国的前任苏丹穆罕默德二世于1453年消灭了东罗马帝国,建都君士坦丁堡,改名伊斯坦布尔。他有两个得宠的儿子:长子巴耶塞特、幼子杰姆。1481年,穆罕默德二世在进攻罗德岛的时候突然病逝,有传言说是长子巴耶塞特毒杀苏丹,一些臣子便拥护幼子杰姆为苏丹,俩兄弟打了几年,杰姆不敌,逃到爱琴海与地中海中间的罗德岛,寻求岛上的主人医院骑士团的庇护。 医院骑士团怀恨数年前奥斯曼军队对罗德岛造成的巨大伤亡,转眼便把杰姆卖给了当时法兰西国王。 长子登基成为新苏丹巴耶塞特二世,便跟法兰西说好,每年支付4万达克特,只希望国王不要放杰姆回国。 杰姆王子从此成了法兰西国王的尊贵囚犯,之后又被英诺森八世弄到手,搬进了梵蒂冈,有一处专门的宫殿提供给他居住。 杰姆王子似乎也安于现状,不再提回国争夺苏丹之位。 他极为富有,当初带了一大堆宝石和金砖出逃,巴耶塞特二世每年还给他4万达克特的生活费,梵蒂冈各位枢机主教家族的子弟都争相与他交好,自从他到了罗马之后,他与他的随从们在罗马掀起了一股“土耳其风”。 胡安跟杰姆的关系很好,这一年来,胡安·波吉亚是杰姆王子最好的朋友。他们在一起吃喝玩乐,甚至有时候睡在同一间卧室。杰姆今年33岁,是个正当壮年、身体健康又富有的男人。 杰姆不被允许离开罗马,但罗马郊外也算是罗马,胡安带他去看了波吉亚卫队的军营,杰姆对波吉亚家的军营大加赞赏,还很慷慨的许诺要赠送一批大马士革钢弯刀给胡安。 第56章 根据胡安那含糊的讲述,他第一次失去童贞是和波吉亚宫的他的女仆;之后么,杰姆送了一名女奴给他,他很喜欢那位土耳其女奴,原因是她长得很美,很有异国风情,性情温柔。 土耳其女奴上个月为胡安生了一个女儿,胡安偷偷的将女儿送去给母亲凡娜莎抚养,平时不怎么去看她。 只有17岁的二哥居然都当爸爸了,露克蕾莎也对大哥切萨雷的感情生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切萨雷没有情人吗?” “可能是有的,我不太清楚。怎么?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有情人?” “也许吧。也有对妻子很忠诚的丈夫。你是担心斯福尔扎也有情妇?”胡安恍然。 “是有点担心。说说切萨雷吧,他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吗?” 胡安贱兮兮的笑,“大概是有的。” “你的女儿没有名字吗?” “她就是个混血,随便起个名字好了。” “你是他的父亲,她就是我们波吉亚家的女孩,别这样对她。还有,你为她洗礼了吗?” “没有洗礼。” “请切萨雷为你的女儿洗礼吧,她的名字就叫克劳迪娅,这样好吗?” 胡安有点不好意思,“切萨雷会答应吗?我怕他嘲笑我,居然跟一个土耳其女人有了孩子。” “那个土耳其女人会让你快乐吗?” “我想是的。” “那就行了。杰姆把她送给了你,你应该让她住在你的宅院里。她给你生了孩子,你总该对给你生孩子的女人有所不同吧。” 第53章 利古里亚柑橘(23) 胡安笑了笑,“是啊,她不能继续留在杰姆身边。我让她去我的房子里待着,离开罗马之前,我要把她安顿好。” 还算不错,没有抛弃这个可怜的土耳其女人。这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贵族,普遍还是认为女人需要照顾,跟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人不能随意抛弃,照顾她们的生活是最基本的,至于其他,就要看男人的良心了。 胡安将要远去西班牙老家娶妻,可怜的土耳其女人只能翘首期盼,她不懂意大利语,要怎么在罗马生活呢?还有玛丽娅公主,她是不是又成了那些被隐瞒的可怜妻子中的一个? “奥斯曼的大使来了,是来干什么?想把杰姆接回去杀了?” 胡安失笑,“杀了?杰姆在伊斯坦布尔还有不少旧臣,苏丹就怕他回去。大概是来跟圣父商量,继续让杰姆待在罗马。” “是不是要加钱?” “对,让苏丹加钱。” 4万达克特不过是给世界上最尊贵的监狱长的辛苦费,4万都给了,再多给1、2万也不是问题。奥斯曼帝国国土辽阔,物产丰富,比教皇国富裕太多了,10年前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数百条战船准备出航,要不是苏丹突然暴病,现在可说不好梵蒂冈是god还是anla-ahm-akbar呢。 奥斯曼帝国的继位斗争异常残酷,穆罕默德二世杀了他的弟弟们,巴耶塞特二世也很想弄死小弟弟杰姆,只是杰姆现在在他鞭长莫及的基督教世界,他只能暂时放过。 露克蕾莎只见过几次杰姆王子,杰姆送给她成箱的土耳其贵族女性的衣裙和装饰物,不过她不喜欢,只穿过一次。 罗马流行的“土耳其风”被认为是“奇装异服”、“伤风败俗”,老一辈的人都相当看不惯,却在青年中风靡一时,胡安经常穿着土耳其的服装招摇过市,就连切萨雷也很喜欢在脱下主教袍的时候戴着包头巾,这很令神职人员看不顺眼。 * 哥伦布已经离开罗马。 他为西班牙开拓新大陆拿到了教皇的许可。交换条件是西班牙军队必须配备随军神甫,将上帝的光辉传播给新大陆的野蛮人;西班牙将缴纳所有从新大陆运回来的财富的5%给教廷,是为“特别许可费”。 有钱赚就行。许可是肯定会给的,但要谈判条件,这就不是区区一个哥伦布能拍板的事情了,具体条款当然还是要跟西班牙驻罗马的大使谈,大使写信回卡斯蒂利亚请示,再从卡斯蒂利亚寄来批复,这一来一回,就要小一个月。 不过总算在露克蕾莎的婚礼之前谈好了,送走了哥伦布。 至于即将成为教皇女婿的乔凡尼·斯福尔扎,这次仍然住在堂叔阿斯卡尼奥的宫殿里。 时间紧迫,教廷的礼仪官伯查德给了乔凡尼一份婚礼程序表,指示他应该何时到何地、穿何种礼服、需要带多少侍从和仆人;另外附上婚礼费用清单,要求新郎支付费用若干。 新郎没有想到结婚典礼的费用远超他第一次结婚的费用,狼狈不堪,只能找堂叔借钱付账。 阿斯卡尼奥心里已经大骂了一通这个不争气的堂侄,捏着鼻子借了钱。乔凡尼压根没想过要娶教皇之女怎么能跟娶一个普通贵族之女相比,居然都没带够钱。 伯查德回了梵蒂冈之后,绘声绘色的向教皇禀报了佩扎罗伯爵的丑态,亚历山大六世忍不住笑了,觉得斯福尔扎的教育实在不怎么样。 取笑完了,又心疼女儿,觉得这个丈夫实在不怎么样,配不上露克蕾莎这样天真可爱的女孩。 作为教廷的礼仪官,伯查德已经与罗德里戈·波吉亚同事多年,深知这位外国教皇的性情,他不失时机的说:“佩扎罗领主欠缺教养,相貌丑陋,尊贵的小姐晚上可能看到伯爵会做噩梦……” 教皇看着他,“你说,要怎么办呢?” 伯查德心领神会,“新婚夫妇履行过坐床仪式后,您和其他宾客退出卧室,接着,请甘迪亚公爵进去,带走伯爵。这样小姐便能像以前一样睡得香甜。”胡安·波吉亚虽然还没有正式得到甘迪亚公爵的授封,可教廷中早已用公爵来称呼胡安。 教皇沉吟,“要是伯爵不愿意离开,怎么办?” “公爵可以直接说,小姐还是个女孩,他要是强行要求履行丈夫的权利,公爵可以强行带走他。”贵族女性普遍结婚偏早,12、3岁结婚的也有,要是一个年轻的妻子还未成熟,丈夫便强行要求妻子履行义务,是会被人嘲笑的。 亚历山大六世很满意,“总之,别让斯福尔扎因此提出抗议,一切都要有条文支持。” 伯查德领会精神,“请您放心,陛下。” * 6月12日,结婚典礼当天。 教皇这天上午再次约见土耳其大使,答应了大使觐见杰姆王子的请求;大使递交了一封苏丹巴耶塞特二世的密信,以及苏丹赠送给新任教皇的礼物,20匹各色东方丝织品,颜色鲜艳,制造工艺精湛。 教皇笑纳了礼物,打开信,这是苏丹命人用拉丁语写的:土耳其帝国苏丹,长久以来,念及作为人质的可怜弟弟的境遇,总是颇为烦恼伤感。日日苦思如何能与此境地中将其拯救,最终得出了如下的结论——只有将杰姆从尘世间的各种苦难中解脱出来,平安地送往天国,才能彻底救赎他的灵魂。若教皇愿协助达成心愿,将会赠予30万达克特作为谢礼。 这封信件的内容是如此的赤裸裸,使得教皇不由得笑了。但他没有给苏丹回信,而是将这封信随手收了起来。 * 教皇在与土耳其大使会晤的时候,罗马街道上,正在进行一场结婚仪式。 甘迪亚公爵身穿全副铠甲,胸甲上绘有平图里乔为他设计的公爵徽章,骑在自己的战马上,护送结婚马车前往梵蒂冈。装饰华丽的马车里坐着年轻的新娘。 这有点奇怪。 文艺复兴时期的结婚仪式也跟后世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由自家兄弟送亲,而因为切萨雷是神职人员,他就失去了送亲的资格,而由胡安担任送亲的任务。 6月的罗马天气已经很炎热,有一丝风,可不够清凉。马车不是从波吉亚宫出发,而是从昨晚借住的一位枢机主教的宫殿出发。波吉亚宫从今天开始就要交付给阿斯卡尼奥,切萨雷和胡安都在前几天分别搬去自己得到的宅邸,戈弗雷住在切萨雷家,而她,今晚住在梵蒂冈的波吉亚房间,明天就要住到自己的宅院。 兄妹们分开了,这不是什么稀罕事,他们四兄妹其实真正住在一起的时间只有10年。 胡安又将远去西班牙,没有两三年回不来。 露克蕾莎一时间心酸难耐,想着为什么人一定要长大呢?长大了,就越来越不快乐。 她对自己的婚礼没有什么期待,对“丈夫”更没有什么期待,就像……就像一件很讨厌但不得不完成的工作,她知道这份工作不可推托,因而内心充满厌倦乃至厌恶,只能安慰自己,这份工作总有做完的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是好几年,但总会结束。 她只需要等待结束的那一天。 * 结婚典礼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 有幸参加婚礼的罗马贵族分列教堂两旁,涌来观礼的平民数量之多,差点挤满了大教堂,最后教皇卫队不得不在新娘马车还未到达的时候便关上了门,不允许平民进入。 第57章 亚历山大六世端坐在祭坛上的教皇圣座上,身穿白色教皇法袍。 穿着红衣的枢机主教次序站在圣座的两边。 关于新娘的母亲是否能参加女儿的婚礼的问题,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凡娜莎提前到达,低调的站在枢机主教们的最外侧,在新娘的那一侧。 担任主婚人的切萨雷·波吉亚也站在圣座的一侧,新娘的那一侧。 乔凡尼·斯福尔扎站在另一侧,穿着符合他伯爵身份的礼物,但却因为胸前的一枚金质胸章遭到了一些熟知内幕的人的嘲笑:为了面子,他找前妻的哥哥曼图亚侯爵借了属于曼图亚家族的一枚黄金胸章,但不幸的是,前来参加婚礼的贵族们有些人见过这枚胸章戴在曼图亚侯爵的胸前。 这则让他丢脸的消息迅速传遍圣彼得大教堂,新娘马车还没到,切萨雷就听说了这则“趣闻”。 他恼恨这个“不体面”的斯福尔扎家的私生子做出如此丢脸的事情,花钱没个数的教皇之子根本想不到一个小伯爵的经济是多么拮据,他只恼恨这个不讲究的“妹夫”连带自己的可爱妹妹都丢了脸。 圣彼得大教堂的大门再次打开,新娘到了。 * 露克蕾莎款款走在圣彼得大教堂的中心道上,两边是成排的意大利贵族,很多贵族从外地赶来。 她的首席伴娘是前任教皇英诺森八世的一个孙女,走在她身后。 两个黑人小女孩各自捧着新娘与首席伴娘裙子上的拖裾。 在她身后两侧,左手边是首席贵妇茱莉娅·法内塞,右手边是哥哥胡安。 唱诗班男孩吟唱圣歌,她几乎听不清他们唱的是什么。 来到圣座前面,胡安先跪下来亲吻了圣父的脚尖,接着是新娘。 露克蕾莎怀着郑重的心情在便宜爸爸面前跪下,亲吻他的脚尖。 她站了起来,惊讶的看见圣父眼中蕴含的泪水。 “圣父——”她低声说。 “我的露克蕾莎……”教皇语带哽咽。 而一旁的切萨雷,好不容易才强忍着没有真的流下眼泪。 第54章 利古里亚柑橘(24) “尊贵的大人,相信您意在迎娶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为妻,正如您的代理人以您的名义所缔结的婚约所写。您已经准备好接受并承诺今后会履行婚约所规定的义务了吗?” 切萨雷声音微哑。 乔凡尼·斯福尔扎回答:“我完全明白也赞同此婚约,在此我宣誓将遵守并履行婚约中的每一条款。” 一名辅祭男童捧过来以精美花纹装饰的婚约书。 乔凡尼在婚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确认婚约。 切萨雷问:“在场是否有人对此婚约有异议?如有异议,请现在提出。” 当然不会有人不识相,真的提出异议。 他很快又问:“尊贵的大人,您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并宣誓,将接纳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小姐为您的合法妻子。” “是的,我十分乐意。” “尊贵的小姐,您是否已经准备好接受并宣誓,将接纳尊贵的乔凡尼·斯福尔扎为您的合法丈夫?” “是的,我愿意。”露克蕾莎冷静的回答。 一位大主教走过来,为新娘戴上了新郎赠送的两枚戒指,一枚戴在无名指上,一枚戴在食指上。接着为新郎戴上一枚无名指上的婚戒。 随后,大主教就神圣婚姻做了一次精心准备的布道,大意是夫妻双方要互相忠诚,丈夫要尊重妻子,而妻子要顺从丈夫,以丈夫为主。 这番布道从露克蕾莎的左耳进去,右耳出来。 这种鬼话可不能听。女人结婚之后到底是要以夫家为主,还是以娘家为主呢?波吉亚家族与斯福尔扎家族的联姻明显出自利益结合,但要是父亲和哥哥们准备灭了斯福尔扎家族,她是帮父兄还是帮丈夫?如果斯福尔扎家族决定掀翻教皇爸爸,换一个教皇呢?她又应该帮谁? 标准很简单,看哪一种结果对自己更好一点。在位教皇之女当然比被废黜的教皇之女好上一万倍。 就像美第奇家的奥尔西尼夫人,帕齐家族主谋刺杀她的丈夫和小叔子,她的娘家奥尔西尼家族也掺和进去了,她便旗帜鲜明的表示肯定以自己的夫家为主,是因为如果美第奇家族真的完蛋,她不过就是一个守寡的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她的利益不但没有得到最大化,反而一损到底,孩子们的将来也完了。她的娘家只是奥尔西尼家族的一支,不能带给她更大的尊荣。 但她可是露克蕾莎·波吉亚,意大利人不情愿选出的“间隔期教皇”之女,预先判定斯福尔扎的“忠诚”不可靠,一点问题也没有。 * 婚宴极尽奢华,有戏剧表演,还有歌舞表演,不但不粗俗,反而很古罗马文艺复兴,特别有文艺范儿。 宾客很多,消耗了数不清数量的成桶的葡萄酒,装在银盆里的糖果,数不清楚到底多少盘的甜点、水果,光是从阳台撒下去给普通群众争抢的糖果就多达500磅,以至于第二天清扫广场的仆人收集到的踩碎的糖果重达100多磅。 婚宴进行到一半,露克蕾莎便困得趴在桌上睡着了。 * 据说,是切萨雷抱她进了刚建好的波吉亚房间中那间属于她的房间。 据说,之后胡安请乔凡尼·斯福尔扎哪来的回哪去,还不许他进房间跟她道晚安,说不许吵醒她。乔凡尼只好跟阿斯卡尼奥回了斯福尔扎宫。 露克蕾莎太累了,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阳光照进房间。 * 狄亚娜端来了洗脸盆,伺候她洗漱。 “夫人,您要穿哪一件?”另一个贴身女仆朵丽莎指挥一队女仆捧着裙子进来。 “那条绿色的。”露克蕾莎恍惚了一下:我现在就成了“夫人”了吗? “还是叫我小姐,别叫我夫人。” “遵命,小姐。”朵丽莎机灵的说。 “大主教和公爵来过了吗?” “大主教来过了,请您醒了就去圣父那边。公爵还没有来,可能还没有醒吧。” “昨晚我怎么来的?” “大主教抱您回来的。” “那我不是没有刷牙也没有洗脸洗脚吗?” 狄亚娜和朵丽莎都笑了,“洗了,我们给您用热毛巾擦了脸洗了脚,您还抱怨说别吵醒您呢。” “哎呀!我太困了!”她抱歉的笑笑,“婚礼真累人呀。” 其实想想,好像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听人摆布,也没有自己安排婚礼的一切事宜,怎么会这么累呢?也许是心累吧。 昨天的婚礼……其实大部分她都不记得了,感觉全程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看她的“丈夫”,可能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就是几个月前偷偷看了几眼,只记得他的秃头了! 反正论相貌,自己的两个哥哥是公认的美男子,教皇爸爸也是个老帅哥(就是老了一点),她的审美标准高得很,乔凡尼不长成个大帅哥,她都看不见他的! 两个贴身女仆为她穿好那条绿色条纹的锦缎长裙。 意大利此时有着全欧洲最大的纺织品贸易市场,各种东方纺织品在欧洲都大受欢迎,东方的丝绸、锦缎用来做裙子异常华美,丝绸本身自带的柔美光泽,不需要宝石点缀,便能显示出价格昂贵。 昨天的婚礼便是纺织品大全,以及炫耀财富的顶级场合。贵族们不分男女,全都是珠光宝气,宝石反射烛光,宴会厅成了宝石闪烁光芒的海洋。 教皇爸爸另外给了她两套成套的宝石首饰,同样吩咐她自己留好。首饰一向是属于女人自己的财富,但要是丈夫臭不要脸拿走妻子的珠宝,女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不得不说,教皇爸爸的财产还真是不少!这些首饰上的宝石都很大颗,样式倒是最新的,大颗的宝石少有,净度高又大颗的更少有,就是副秘书长也得慢慢攒。 现在欧洲还不推崇钻石,是因为切割方式的原因,明亮式切割工艺没有出现之前,欧洲最风靡的是彩色宝石而不是钻石。 教皇爸爸送的两套宝石是红宝石、绿宝石,绿裙配绿宝,再合适不过。 * 她刚装扮好,亚历山大六世带着两个儿子过来了。 “让我看看你,我的女儿。”教皇亲切的张开双臂。 “父亲。”父亲的拥抱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不同。 “妹妹。” 切萨雷、胡安分别拥抱了她。 “一会儿乔凡尼要过来,你和他……你们待上几个小时,中午在一起用餐,然后——” 胡安接过话,“然后我会带他去见见杰姆,而你,我们的哥哥送你回自己的家。” 露克蕾莎温柔的点点头,“知道了。” “他不会跟你住在一起。可恶的斯福尔扎!”教皇愤懑的说:“我才得到消息,那个该死的摩尔人!他把他的侄女嫁给了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还给了40万达克特的嫁妆!这比一位真正的公主的嫁妆都要多得多了!” 第58章 “他的侄女?小公爵的妹妹吗?” “对。那个比安卡!他曾经想要把比安卡嫁给你的哥哥。”他指的肯定是胡安而不是切萨雷。 胡安轻蔑的一笑,“比安卡可不是王室公主!”公爵之女也是“公主”,但不是王室公主,总归要差了许多。 切萨雷取笑的说:“可她有40万的嫁妆。” “哎!”教皇摆摆手,“那是因为比安卡现在嫁给了一位国王,摩尔人才会给出40万的嫁妆。” “那他不就是为了比安卡买了一顶王后的王冠?”露克蕾莎说。 “是啊,要是比安卡不是嫁给国王,摩尔人怎么可能给40万达克特的嫁妆?”切萨雷说。 有意思。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没有把宝全都押在教皇这儿,而是开辟了其他路线。德意志国王拥有数万军队,奥地利距离意大利也相当近,甚至比法兰西打过来还要近,教皇要是不肯承认他继承侄子的公爵爵位,他一开边境,德意志军队便能长驱直入。 “看来,小公爵活不了多久了。”她皱眉。 “斯福尔扎家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可你,我亲爱的女儿,你可不能受委屈。”教皇拍了拍她的手,“你还小,你现在不会去佩扎罗,将来也用不着去。” “遵命,父亲。”看来教皇爸爸打定主意不让乔凡尼·斯福尔扎跟她做真正的夫妻了。 有了这个定心丸,再见到她的“丈夫”,她还算保持了好心情。平心而论,乔凡尼·斯福尔扎倒也不能算“丑”,只是日渐后退的发际线绝对拖累很多。路人长相,谈不上“好看”,这样的丈夫确实有点糟心。 凑合着在一起吃了午餐,露克蕾莎马上借口要午睡,早早溜了。 * 乔凡尼·斯福尔扎在罗马逗留了一个月,期间除了在教皇宫偶尔见到小妻子,其他时间根本见不到她。他想去露克蕾莎独居的宅邸,可在门外就被人拦下,死活进不去。他也不可能当街就命侍从杀进去吧?那不是要被整个罗马,不,要被整个意大利嘲笑他连妻子的门都进不去? 他气愤不已。 但波吉亚家族对他也不能算不好,这不,本来只该由甘迪亚公爵和瓦伦西亚大主教接待的一些外国大使——比如没赶上教皇之女结婚典礼的西班牙特使来到罗马——都会请他一起去,在面子工程上做得无懈可击,只是不肯让他去妻子的床上。 胡安声称露克蕾莎还不是“女人”,没有成熟,不能同房,每天都带他去玩,十天里有八天他是在妓院睡着的。 乔凡尼起先还觉得二哥对他不错,罗马乐,不思佩扎罗。倒是堂叔阿斯卡尼奥一个月后就把他赶走了,说他要是再在罗马待下去,全罗马,不,全意大利就都知道他抛下新婚的小妻子,流连妓院,实在太过分。 第55章 利古里亚柑橘(25) 乔凡尼也不是那么笨,马上意识到二哥也不是真的为他好。堂叔毫不客气的臭骂了他一顿,他灰溜溜的离开了罗马。 临走之前,还是在教皇宫见到了小妻子。 “你好呀,大人。”露克蕾莎笑吟吟的说。 “你好,夫人。” “听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说,你要回佩扎罗了。” “是的,夫人。”乔凡尼支支吾吾的问:“你……我想问问你,你想过跟我一起走吗?” “跟你一起?去佩扎罗吗?” “对。我准备了一辆非常舒适的马车,你一定会喜欢的。你会跟我一起吗?你可是我的妻子。” 露克蕾莎故作惊讶,“啊?是吗?我是你的妻子吗?可我的哥哥告诉我,你每天晚上都是在不知道哪个女人身边醒来的。” 乔凡尼十分尴尬,又极为窘迫:他总不能说都怪胡安吧?胡安是带他花天酒地去了,可胡安没有在妓院过夜,在妓女的肚皮上睡到天亮的是他,没有人逼着他非得待在妓院。 他羞愧难当,“夫人,是我的错。可我是男人,你是我的妻子,而我们连亲吻都没有过。” 结婚典礼上,切萨雷故意跳过新郎新娘亲吻的步骤,观礼的人们虽然觉得不太对,但也没人傻到提出异议。至于新郎本人,确实明白跳过了一步,但也没敢提出抗议。等到时机一过,便进行到下一环节,他就更说不出口了。 “怎么?”露克蕾莎忙捂住嘴,“你想现在吻我吗?” 她身后的安吉拉手放在腰间的短剑上,向前走了两步,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乔凡尼·斯福尔扎。 乔凡尼吓得往后连退了两步。 露克蕾莎发出了悦耳的少女笑声,“大人,你怎么了?” 她抬脚走了,“我要去见切萨雷,你来吗?” 比起时刻面带微笑的胡安,乔凡尼更怕大哥切萨雷,切萨雷很显然不太喜欢他,他也极少见到切萨雷。 他踌躇片刻,追了上去,“夫人!你会考虑吗?” “考虑什么?” “跟我回佩扎罗,回家。” “我记得我们的婚约上写着,我要在年底才会去佩扎罗。好啦,我不责备你去妓院的事情。你明天就走吗?你回佩扎罗好好休息,记得把彩礼的另一半赶紧送来,然后,等到圣诞节的时候,我会先把我的嫁妆送过去,你看这样好吗?” 她温柔的微笑着。 她确实是一位有着天使相貌的甜美少女,乔凡尼糊里糊涂的答应了。 不出意外的,阿斯卡尼奥又把乔凡尼痛骂了一顿,但事已至此,只能先让乔凡尼回去。 * 露克蕾莎这个月过的很快乐! 她有着已婚女性的名义,得到了已婚女性的小小“自由”,却不需要尽已婚女性的义务,仆人们和马木留克们仍然称她“小姐”。 新府邸也不差在哪里,居住面积跟凡娜莎的府邸差不多,全都按照她的喜好和要求装饰:墙上是文艺复兴时期两位大师的壁画,书房里摆放着不少于500本藏书,卧室里挂着波提切利、平图里乔、达·芬奇三位大师为她画的肖像画,三位大师风格不同,三幅肖像画大小相同,摆放在一起,真是得意非凡。 胡安陪着她去了两趟郊外的奇维塔韦基亚别墅,将军队的指挥权力移交给她。 “我就要去瓦伦西亚了,我不放心切萨雷一个人掌管我们的军队,他这个人,总是想抢我的东西,他会把我的卫队抢走。”胡安悻悻的说:“我离开罗马期间,你就是指挥官,切萨雷也要听你的指挥。” 一想到哥哥要听还是个小女孩的妹妹的指挥,胡安便觉得这幅场景一定很好笑。“你要继续扩大卫队,至少……至少要有1万人吧,有1万人,做什么都可以了。至于要做什么……我还没想好。” “1万人可以出去当雇佣军了。” “对。但我不可能放他们出去当雇佣军,”胡安摇摇头,“等他们尝到了甜头,就不会再回来。” 二哥倒也清楚明白,一支人数可观的军队最怕的就是哗变,所以掌握军队的忠诚是每一位君主的必修课。指挥官的魅力至关重要,他必须能够收服军官,让普通士兵相信跟着他有肉吃。 男人做指挥官或君主,让下面的军官或臣子拥护他,比女人要容易百倍。母狼怎么做的?她像个男人一样做事、不在乎威胁,哪怕是从自己肚皮里爬出来的崽子,也毫不心软——当然叛乱的家臣也没有真的杀了她的孩子。她拥有一位强势君主所具有的冷酷和远见,要不是她过于宠信一个平民情夫,她的名声会比现在更好。 露克蕾莎对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很感兴趣,全面搜集了她的资料。卡特琳娜刚结婚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位普通少女,被粗暴的丈夫家暴,殴打和冷暴力都有,她结婚的头几年过得苦不堪言,也不敢反抗。直到吉罗拉莫死后,人们才发现这位年轻的寡妇不愧是老斯福尔扎的后代,人们不认为她是个女人就不能做领主了,而是认为强势的领主才能避免弗利被别的势力吞并——弗利说是教皇领地,可教皇实际管不着。 卡特琳娜最被人诟病的一点,是她的恋爱脑。 粗暴的丈夫死后,她爱上了一个18岁的平民男子,跟他秘密结婚。这位“丈夫”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只有一张俊美的脸,小人得志,过于高调,以为娶了女领主自己就是贵族了,出入没有百八十人的随从队伍就要大发脾气,甚至还当众责打了尚未成年的小领主,卡特琳娜的长子,弗利的贵族非常愤怒。这是发生在6月份,露克蕾莎结婚典礼期间的事情。 当时卡特琳娜不在弗利,来罗马参加堂弟的婚礼,她把长子留下来看家,也不能带着秘密的丈夫来,这位“女领主之夫”太过得意忘形,飘了,居然敢掌掴未来的领主。 露克蕾莎不明白的就是卡特琳娜的恋爱脑,要说美男子,那不是多了去吗!卡特琳娜怎么能忍受一个粗俗无脑的男人来分走她的权力,即使他相貌英俊? 当时切萨雷说:“也许就是因为他是个没脑子的平民,她不用担心这位‘丈夫’分走她的权力,那些贵族们不可能容忍。” 第59章 她倒是同意这也一定是一部分原因啦,但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位母亲能容忍自己的亲儿子遭受如此欺辱,卡特琳娜回了弗利后,也没有惩罚“丈夫”。 当时胡安怎么说的?他开了个极为下流的玩笑,意思是平民“丈夫”能在床上让卡特琳娜得到快乐,所以她不舍得惩罚他。 好像……也没错? 这个时代的男人瞧不起女性,贵族和王室女性都不过是政治工具,但强势又有背景的女人除外,说白了还是“慕强”心理作祟,只要一个女人作风强硬、杀伐决断,又有雄厚的背景实力,想要取得男人的忠诚,好像也不是太难。 幸好,这些条件她都有,而且会比卡特琳娜更有资本。 卡特琳娜可没有教皇爸爸。 * 胡安忙着准备要带去瓦伦西亚的物品,名单越来越长。他要带去能够装满一整座府邸的家具,从四柱床到尿壶,都要从罗马带去;还有随从,少于100人那是无法想象的,他带上了足有300多人的随从,其中有100名贵族之子和骑士之子,另外200多名是他的马木留克奴隶。 为了甘迪亚公爵的远行,征用了4艘大船,在8月的第一天,还没到17岁的胡安·波吉亚告别了父母、兄妹,扬帆远航。 * 亚历山大六世颇为欣喜:孩子们又将有一个要结婚,还是一位王室的旁系公主。玛丽娅·德·露娜公主是阿拉贡国王费迪南母亲一系的堂妹,其父也是王室旁系,因而可以算是王室公主。 而6月份来到的西班牙特使带来了阿拉贡国王与卡斯蒂利亚女王的信,提出虽然那不勒斯的费迪南王子没能跟露克蕾莎结为夫妇,但那不勒斯还有其他未婚的王子与公主,他们想为王储阿方索的私生女桑夏公主向教皇的幼子戈弗雷·波吉亚求婚。 那不勒斯的王储阿方索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合法妻子是斯福尔扎家族的希波吕忒,希波吕忒去世之后,他秘密跟情妇结婚,以此将情妇所生的女儿桑夏、儿子阿方索合法化。王室的私生子其实跟婚生子的权利相差无几,桑夏和小阿方索也都接受了正规的王室教育。 亚历山大六世正为了米兰公国与德意志王国的联姻气恼不已,接着恰好那不勒斯又提出了新的婚约,正合他意。 这段时间,教皇的律师又忙着商量戈弗雷的婚事。 戈弗雷还太小,今年12岁;桑夏公主比他大3岁,1478年出生,女大男小倒也不是什么事。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一听那不勒斯又想跟教皇结成儿女亲家,马上急了,赶紧向教皇提出,可以让戈弗雷跟一个斯福尔扎家的合法私生女结婚,婚后将博洛尼亚封给小两口,让他们成为有实际领地的领主,那可是非常的好! 不过,这次亚历山大六世坚决不愿再贴上一个孩子。 桑夏公主是私生子,但她一样享有“公主”头衔和王位继承权,跟婚生的王室公主区别不大,作为戈弗雷的妻子也是门当户对了。再说,前来参加露克蕾莎婚礼的那不勒斯国王费兰特拍着胸口保证,他的小孙女桑夏可真是个美人! 姑且信之。 第56章 利古里亚柑橘(26) 戈弗雷是个温顺的男孩,跟两个哥哥比起来,太文静而存在感极低。之前亚历山大六世甚至不愿意承认戈弗雷是他的孩子,凡娜莎气得跑去教皇宫跟他大吵了一架,教皇这才勉为其难的承认了戈弗雷。 小可怜戈弗雷不知道此事,不然准要伤心的哭了。 * 露克蕾莎有点担心胡安去了瓦伦西亚,山高皇帝远,没人管着他,他就飘了。胡安还没到17岁,放在21世纪,就是个高中生。高中生懂什么呢?只知道玩。 但是她也操不了这个心,胡安也就是中二期稍微长了一点,希望结婚之后他能学着成熟一点。要说起来,胡安除了骄傲自大了一点,政治敏感性还是很强的,他懂得只有家族强大起来,他的小日子才能过得好,只要他不拖后腿,那就是好儿子、好哥哥了。 她请求父亲和哥哥要经常给远在故乡的胡安写信,了解他的一切,教皇爸爸立即答应了。 “怎么?你担心你的哥哥会忘了他要做什么吗?”亚历山大六世微笑着问:“他没那么笨。临行前我特别跟他谈过了。” “您要教育他不要惹人生厌,尤其是对国王和女王。” “哎!”教皇摆摆手,“他可不是个蠢货。我亲爱的露克蕾莎,我听说你的哥哥让你做指挥官,怎么样?你想当意大利的贞德吗?” “也许吧。贞德没有接受过很好的教育,却能领兵对抗英格兰,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是啊,确实了不起……”亚历山大六世感到欣慰,有点惊讶,但欣慰之情更甚。“这么说,从现在开始,我也可以将你当成一个男孩来看待,像你的哥哥们。” “父亲,我是个女孩,我思考问题的时候,也许会比哥哥们更细致、周详。我会像哥哥们一样,为了您而努力,而不是只能当成联姻的对象。” 教皇爸爸心里颇有些愧疚,“我知道,斯福尔扎家的这个男人……不怎么样,你受委屈了。你不喜欢他,这没什么。要是你喜欢上别的男孩,或者男人,我就安排你跟斯福尔扎离婚。不过,要等待时机。” “谢谢您,父亲。”她礼貌的回答。 “听说,德拉·罗韦雷跑去了法兰西……”亚历山大六世忧心忡忡。 “只是‘听说’,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我担心他说服法兰西国王,那个查理。” “那不勒斯的王位?” “是啊,你看,费兰特国王想让费迪南王子娶你,但没有成功;现在又想把桑夏嫁给你的弟弟,就是想让我确定能够支持他和他的儿子阿方索。” “因为他是合法化的私生子?” “对。跟有继承权的查理八世相比,费兰特国王的合法性并不比他高多少。” 露克蕾莎点点头,“明白了。”所以费兰特一世的合法性堪忧,必须尽量取得教皇的认可。而法兰西兵强马壮,对那不勒斯虎视眈眈。教皇夹在那不勒斯与法兰西之间,左右为难。 费兰特一世是阿拉贡前国王阿方索五世的私生子,阿方索五世没有婚生儿子,死后将阿拉贡王位传给了弟弟,如今阿拉贡的国王是阿方索五世的侄子,那不勒斯国王是阿方索五世的私生子,所以从阿拉贡这方面来看,教皇必须支持费兰特一世的统治,不然就是背叛国家。 而斯福尔扎家族倾向法兰西,这也是费兰特国王一心想要跟教皇结成姻亲的原因之一。 教皇本来以为稳住了斯福尔扎家族,没想到鸡贼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却砸锅卖铁把侄女嫁给了德意志国王,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姻亲,教皇现在就在烦恼,要是法兰西入侵意大利,而德意志也趁机入侵,他这个教皇可就完蛋了。 露克蕾莎连忙回忆切萨雷给她看过的法兰西与德意志的情报,法兰西的查理八世有足够动力和充足理由入侵意大利,而德意志的马克西米利安没有合理的理由,不太可能同时出兵。 “不会的,如果查理八世想要进攻那不勒斯,他也会想要教皇的承认。马克西米利安会避免同时出兵,他没有借口,除非卢多维科忽然暴毙。” 亚历山大六世一笑,“我也考虑到了。总之,查理八世缺少一个能让他的子民相信的借口,只要他找到这个借口,我想他会来的。” “他一天不来,您也就不必提前担忧。对了,我听说奥斯曼苏丹派人送来了圣枪的一部分,在哪里?我想看看。” “对,我带你去看看圣枪。”教皇暂时放下战争的忧虑,带女儿去了圣彼得大教堂。 奥斯曼苏丹巴耶塞特二世上次派来了特使,见过杰姆王子后,很快回了伊斯坦布尔。苏丹接着派人送信过来,表示可以送还朗基努斯之枪的一部分,希望教皇笑纳。 亚历山大六世当然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基督教圣物很多,但绝大部分都不在罗马,十字军东征时期,丢了真十字架,没找到约柜和圣杯,圣枪也下落不明,以至于堂堂教廷现在只能展示圣维罗妮卡手帕。 如今居然从异国送来了圣枪的一部分,那也是大大的胜利! 亚历山大六世也因此最近心情极好,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有大幸运的教皇。 * 奥斯曼送还的是圣枪最重要的枪尖部分,没有枪杆,说是经过1500年,枪杆早已不知所踪,只保留了金属部分。 传说,耶稣被犹大出卖,当时占据了耶鲁撒冷的罗马总督派人抓了耶稣,让他身背一个木十字架,光着脚,走上各各他山;途中,一个名叫维罗妮卡的女人将自己的头巾借给耶稣擦汗,这就是“圣维罗妮卡手帕”的由来; 到了各各他山顶,行刑人将耶稣的双手、双脚分别钉在十字架上,然后竖起来,奄奄一息的耶稣是在十三号星期五这一天受刑的,因此十三号星期五被认为是不祥的;之后一位名叫朗基努斯的百夫长想要确认耶稣已死,便用手中的长矛戳破了耶稣的肋骨; 第60章 耶稣的血流了出来滴在这位几乎眼盲的百夫长的双眼中,朗基努斯立即恢复了视力,他被神迹感动,成为耶稣的信徒;而沾有耶稣鲜血的这根长矛,从此成为圣物。 * 圣枪看上去毫不起眼,古罗马制式长矛的矛尖,静静的躺在一只带锁的铁箱中,一旁有两位教皇卫队士兵看守。 教皇亲手打开铁箱上的挂锁,“没人知道该把它放在哪儿,只好暂时放在圣器室中,并且,还要找人来检查这是否真的是圣枪。土耳其特使发誓说着绝对是真的。”箱子里衬着紫色的天鹅绒,只放了一只矛尖。 “您该问问苏丹的库房里还有多少圣物。我听犹太人说,君士坦丁堡收藏了很多圣物,但当时太乱了,不知道有没有带出来,也不知道带出来多少。我能拿吗?” 教皇小心的从一旁拿过一条真丝手帕,“用这个。” 金属的矛尖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腐蚀,但也不是全新的东西。当然也不可能还有血迹,不过据说,就算血迹干涸了,也能检查出来上面是否曾经沾染过人类的鲜血。在没有dna检测的时代,还真不好鉴定真伪。 圣枪入手不算沉,毕竟只有一截矛尖而已。对教廷来说,如果确认是真品,那可是一件大大的宝贝。 露克蕾莎对于古董还是很小心的,看了片刻,便小心放下。 教皇爸爸赶紧将铁箱锁了起来。 * 切萨雷对圣枪的回归不置可否,完全没有枢机主教团的那种兴奋。 “只是一件死物,我不相信它有什么‘神力’。” “你不相信上帝吗?” “我信,亲爱的妹妹。我相信耶稣是一位先知、一位领路人,他牺牲了自己,只为唤醒世人。” “我怎么听你都像是在嘲讽。你说是吗,平图里乔大师?” 露克蕾莎站在窗前,摆好造型,平图里乔正在往墙上打底稿。壁画的主题是《辩论的圣凯瑟琳》。凯瑟琳据称是公元四世纪的女学者,她劝阻罗马帝国皇帝不要迫害基督徒,因此惹怒了皇帝,以身殉教,之后天主教会将其封为“圣女”;“圣女贞德”也认为自己见过圣凯瑟琳的“显灵”,所以最近几十年来法兰西及其邻国又掀起了“圣凯瑟琳”热潮。 “辩论的圣凯瑟琳”说的就是她与罗马帝国皇帝派来的学者进行辩论的场景。 平图里乔很会做人。他按照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的通常做法,会将委托人和委托人全家画进作品里,他以露克蕾莎为圣凯瑟琳的模特,教皇和尊贵的小姐都极为满意。 瓦伦西亚大主教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站在妹妹的身边,看着平图里乔。 平图里乔笑着说:“大主教说的很好。” “可他居然不相信圣物有灵。” 平图里乔感到很为难:我只是来工作的。“……信徒们相信,那就够了。”他狡猾的选择了一个不会得罪任何一方的回答。 “你相信圣物有灵吗,大师?” “我相信。”这次平图里乔回答的非常快。 “那如果我要收你一个达克特才能看一眼圣枪,你愿意吗?” “愿意!”平图里乔毫不犹豫的回答。 切萨雷不禁笑了。 “胡安来信了吗?”露克蕾莎换了话题。 “应该快到罗马了,父亲要他到达瓦伦西亚立即写信回来。” “我们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 “佩德罗说,甘迪亚就是个小渔村,他不喜欢。他喜欢瓦伦西亚和巴塞罗那。” “佩德罗哥哥……我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露克蕾莎叹气。 “他长得最像父亲,父亲最喜欢他。” 她惊讶的看着切萨雷,“我以为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是你。” 切萨雷没有回答,只是忧郁的笑了一下。 第57章 利古里亚柑橘(27) 要说教皇爸爸不疼爱切萨雷,露克蕾莎可不信。不过就像这世上绝大部分强势的父亲一样,教皇爸爸也从来没有想过儿子是否有自己的想法。 “我是为你好”可能是全世界所有父母的共同想法。也不能说不对,只是…… * 胡安的信8月底送到了罗马。 他得意洋洋的宣称自己受到了老家亲友的热烈欢迎,玛丽娅公主的父母派了人来跟他商量婚礼细节,他整天遛狗跑马打猎,快乐似神仙! 看,这就是一个没人管的中二少年的日常! 露克蕾莎赶紧要切萨雷写信教育教育这个脱缰野马,要他好好结婚,早生贵子,然后要在瓦伦西亚征兵,人数不能太多,不然国王和女王会不高兴,但也不能太少,就以亲卫队的名义招募个1000人好了,贵族平民不限。 欧洲贵族家庭传统,长子继承家业和爵位,其他子女得到的财产都很少,想要继续当个贵族,女儿要靠结婚,次子以下要靠军功,神职人员除外。所以不管哪个国家都积攒了很多得不到爵位的贵族子弟,之前数百年的十字军东征就是给这些小儿子、私生子一个靠军功授爵的机会。 现在的伊比利亚半岛想靠军功得到爵位的机会也很多,西班牙尚未统一,但没人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得到爵位,能有更多的选择,想必一定会有人心动。要是别人,可能没什么说服力,但胡安可是现任教皇之子,怎么也能有点说服力吧。 至于平民,想一举成为贵族的也大有人在,毕竟“男爵以上才算人”,贵族能得到多少利益,有眼睛就能看见,有野心有能力的人一定会算好这笔账。 亚历山大六世很欣慰,给儿子写了回信,教导他别太飘了,要对国王和女王恭敬,要爱自己的妻子,同时表达了早生贵子的祝愿。 胡安离开罗马的前几天,切萨雷为他的长女进行了洗礼,波吉亚家族的一些亲戚和几个关系比较好的枢机主教、大主教等等出席了洗礼仪式。教皇爷爷也很低调的出席了洗礼,这是他第一个孙女,他还是很高兴的。 波吉亚家男孩偏多,他的另一个女儿伊莎贝拉结婚后连生3个儿子,孙子他已经有了,这个名叫克劳迪娅的孙女目前是他孙辈里唯一一个女孩。 混血儿长得很可爱,皮肤雪白,头发乌黑,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怕生,被父亲抱着,伯父为她洗礼,一点儿也不害怕,没有哭。 露克蕾莎也很喜欢小侄女,隔几天就要去看看她,之后干脆请母亲带着小克劳迪娅去她家住上一段时间。 * 13岁的女孩想要真正取得指挥权相当困难,你还是个没来月经的女孩,男人甚至都不会当你是个“女人”,怎么会甘愿听你的指挥?所以实际上的指挥官是切萨雷和萨维利,他俩决定军队到哪里去剿匪,她只是管理员。 她也并不心急,来日方长嘛。她每个月去两次军营,主要关心军队的后勤问题,吃的怎么样,有什么娱乐,不要引起军民矛盾。多数男性聚集的地方,打架斗殴是常事,强奸民女也不少见。 刚接手军队的管理只有1个多月,第一项考验到来了。 军队里对于打架斗殴有自己的一套管理程序,双方不管谁先动手,也不管军官士兵,双方都要受罚,轻则做勤务打扫厕所刷全队乃至全营的马靴,重则鞭刑,不愿意受罚做勤务的,可以缴纳罚款(但鞭刑不能以罚款代替)。但对强奸民女,反而却只是罚款了事。 这次犯事的是一名低级军官,一个小贵族家的幼子,刚满20岁,年轻气盛,荷尔蒙溢出,有着贵族之子固有的自大自傲。 露克蕾莎一般会在城堡里待2、3天处理常务,过个周末,周一下午返回罗马。这天,马车刚驶出城堡,负责防卫的马木留克从路边抓到一个平民少女,少女大喊着请求尊贵的小姐还她一个公道。 露克蕾莎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当然要问问清楚。 少女跟尊贵的小姐同龄,只比小姐大3个月,自述是附近的村民,上个月被军营里的一个男人强奸了,她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她不服,她愤怒,她天天藏在军营旁边,总算认出了那个禽兽。 露克蕾莎安静听完了少女的讲述,对安吉拉说:“去告诉萨维利集合军官,说我要开会,就在城堡里。”她随即带着少女回了城堡。 萨维利稍觉诧异,但没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之前她也给军官开过会,主要是认人,混个脸熟,还要军官们注意士兵们有什么思想动向,及时汇报。 等到军官们都到了城堡的中庭,马木留克关上了大门。 萨维利问:“小姐,怎么关上了门?” 露克蕾莎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如果一个男人不顾一个女孩的反对以及反抗,强奸了女孩,该受什么惩罚?” 萨维利不以为然的说:“那要看女孩是不是贵族。” “啊,这样。如果是贵族的话,女孩的父兄可以为女孩报仇,或者谈判赔偿,是吗?” “大概吧。”萨维利赶紧想,难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军官对小姐不恭?不可能啊,小姐身边的马木留克个个杀人不眨眼,不经过同意,没人能走到小姐身边,更别提对小姐不恭了。大概是小姐身边的女仆? 第61章 “如果只是平民呢?” “小姐是想怎么做?” “我在问你军营里对此有没有什么规则。” “罚款。” “罚款会给女孩吗?” “……不会。” 那可真是见鬼了! 露克蕾莎十分诧异,“这种事情多吗?” “不多。” “一个月有几件?” 萨维利哑口无言,“我不清楚。” “你让书记员写一个公告,说如果军营里有人强奸平民,不论男女,都可以直接写信给我,我会派人调查,情况属实的话,我会召开军事法庭,对犯罪事实进行审判和处罚。” 萨维利压根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小姐管得太多了。“这应该请示大主教的意见,大主教同意您这么做了吗?” 露克蕾莎只恨自己太年幼,但凡要说点严肃的事情,没人会听她的。她严肃的瞪着他,“大主教是我的哥哥,我说什么他都会同意。” 萨维利心想这倒是真的,他确实没见过切萨雷反驳过露克蕾莎的意见。只好说:“但这样会不会让下属们抱怨?” 露克蕾莎冷笑,“你是想说,他们会不会起反叛之心,对吗?” 萨维利好难,低声说:“是啊,我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算是大主教和公爵都在,我也会一样的处理。” 安吉拉带着少女已经指认出了那个贵族军官,马木留克强行带走贵族军官,那人破口大骂少女就是个小贱货,用词之下流,露克蕾莎绝大部分都没有听过。 狄亚娜急得用手捂住小姐的耳朵,“小姐,别听这些下流的话!” 萨维利皱眉,只想现在就堵住那家伙的嘴。马木留克中的一个狠狠在那人的肚子上揍了一拳,那人疼得想要弯腰,却被架住,没法弯腰,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现在,有附近的村民指认——他叫什么名字?他的上司是谁?”露克蕾莎大声问。 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军官站了出来,“是我,我是上尉基哈罗,他是少尉福尔西尼。” 露克蕾莎点点头,“现在有附近的村民指认少尉福尔西尼强奸村民之女,我已经派人去找随军神甫和村里的神甫。萨维利上校,请你分派三名人品出众的军官作为陪审员,今天,军事法庭第一次公审少尉福尔西尼。” 萨维利问:“小姐,请问谁是法官?” “我。” * 村里的神甫带来了少女的父亲和目击者,少女的两个弟弟,以及为少女疗伤的一名中年女性;随军神甫被分配给福尔西尼做辩护律师,三名军官被指定为陪审员。 整个案件的案情清晰明白,也很简单:少女遭受了非人的强奸和折磨,流血多日,养了半个月的伤;其他村民蔑视少女,少女在家也没啥好日子;少女之父想找福尔西尼索要医药费和补偿,反而被福尔西尼打了一顿。 福尔西尼得到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狡辩说给了少女钱,少女是自愿的,怎么能算强奸呢?法官问如果是自愿的,怎么会流血多日不止?福尔西尼无法辩解。 露克蕾莎这个法官先判决福尔西尼赔偿少女以及少女之父的医药费。 福尔西尼以为赔钱就没事了,倒是很爽快,马上说他有100达克特的存款,可以全部赔偿给少女。 露克蕾莎命人去取钱,当场裁决少女得到80达克特,少女之父得到20达克特。 接着继续裁决刑事责任,当场判处福尔西尼遭受20鞭的鞭刑,明天上午在军营中心的小广场当众处刑;处刑完毕后,开除福尔西尼。 福尔西尼没有异议——宣判之前,他的嘴便被堵住了。 萨维利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三名陪审员也不会对尊贵的小姐的决定提出异议,一致造成通过判决。 马木留克很快将福尔西尼关进城堡的地下牢房。 * 明天要留下观看鞭刑,露克蕾莎便决定再住一晚,并派人送信给切萨雷,请他来一趟。 切萨雷晚餐前到了城堡,先找了萨维利谈话。萨维利觉得只不过夺走了一个平民女孩的童贞,要么罚款要么鞭刑,处罚完了就算了,还要开除,是不是太严厉了? 切萨雷却说:“小姐处理的很好。” 萨维利不解的问:“就是一个平民。” 切萨雷摇头,“你要知道,军营里可是有很多平民的。今天福尔西尼强奸了别人家的女儿、姐妹,明天,福尔西尼或其他贵族就会强奸他们的女儿、姐妹。而小姐之所以判决如此之重,是杀一儆百。” 萨维利不能理解。 切萨雷问:“这附近的旅馆不能解决军官们的欲望吗?”很多旅馆兼营特殊业务,奇维塔韦基亚附近又有个大明矾矿,特殊业务还算是挺发达的。 萨维利也没法解释了。是啊,明明花钱找失足妇女就能解决的问题,非得去强奸民女,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再不行,拿钱买一个少女也不是问题,据他所知,一些军官在附近村子里养着情人,一个月都花不了10个达克特,村姑的贞操不值钱。把少女折磨的快要死了,也不怪少女如此执着,非得告到尊贵的小姐面前。 第58章 利古里亚柑橘(28) 见萨维利哑口无言,切萨雷冷哼了一声,“你得好好约束他们。小姐说的这个军事法庭我看不错,要有规可守、违规必罚,我会雇佣几个律师来好好制定——小姐怎么说的?军事法是吗?” 军有军规,但一直比较混乱,也不是成文的法律,处罚不严,便会导致违规现象严重。切萨雷感到有必要整顿一下军纪了。 “还有,别让他们闲下来,太闲了便会出乱子,要让他们一直忙碌。再说了,不打仗哪来的钱呢?” 萨维利嘿嘿一笑,“是啊。” “罗马周边的强盗都还没灭完呢,贴出公告,向波吉亚卫队投降的强盗既往不咎,负隅顽抗的,就地格杀。” 萨维利搓搓手,“大主教,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攻打维泰博?” “再等等。” 维泰博是奇维塔韦基亚附近的小城,也是有领主的,名义上是教皇国领地,分给了西斯笃四世的一个亲戚。萨维利是切萨雷的亲信,当然知道德拉·罗韦雷家族跟波吉亚家族不对付,用维泰博来练手,最合适不过。 而切萨雷,在等待时机。 * 两兄妹在一起用了晚餐,那个可怜的少女战战兢兢的陪座。 切萨雷不关心那个陌生少女,只对露克蕾莎说:“你做的很好,有功必奖,有罪必罚,要让下属对你有敬畏之心。明天我也会对所有人表示,军营里的一切安排都要听你的,就连我也要听从你的安排。” “以后你和萨维利决定去哪儿打仗,我也要列席。” “啊,当然!你当然要列席。最近我要忙着你的婚礼,又要忙着圣父吩咐的事情,没空为他们分派任务,以至于他们太闲了。” “这些男人——”露克蕾莎皱了皱眉,“他们为什么瞧不起女人?为什么会认为女人就该是随便他们欺辱、蹂躏、折磨的?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女人生下来的,为什么会这样?” 这可是灵魂拷问!切萨雷也无法回答,但又不能不回答,“那是因为,他们对上帝没有敬畏之心,对女人也没有尊重之意。” “你呢,我的哥哥?” “我?”切萨雷一笑,“我很尊重女人,我尊重我们的母亲,尊重我的姐姐和妹妹。” “那你尊重茱莉娅·法内塞吗?” “——可能不怎么尊重,但我不会欺辱她、折磨她。也许我会引诱她。”他恶作剧的一笑。 露克蕾莎大笑起来,“父亲准会被你气得够呛!” “到时候他可能会换一个情妇。” 她连连点头,“也许,也许。哥哥,我想,军队的士兵和军官都应该加强一下思想教育,他们进入波吉亚卫队不是来喝酒打架强奸女人的,他们有更重要的追求,至少,都想要钱。有了钱才会有更好的生活,为子女后代留下遗产。这样吧,我看将来的军事法律里,需要加上一条:犯下强奸罪行的士兵和军官都要在额头纹身,就纹一个——”她本来想说就纹个鸟,想想这个词可不能从她口中说出来,只好停下。 切萨雷随口说:“纹个什么?xx吗?”这个词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对不起,妹妹,我不该说这个词。” 露克蕾莎笑笑,“没什么,阿德里亚娜已经对我解释过这个词了,还有其他的好几个词。” 切萨雷憋着笑,没憋住,“不行,你快忘了这些词。” * 吃过晚餐,兄妹俩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儿纸牌,叫了安吉拉和狄亚娜陪着,那个少女站在一边。 “哥哥,我还没有给你介绍,这是玛尔塔。她没有姓,她不想回家,我要收留她。” 切萨雷瞥了一眼玛尔塔,“做你的女仆吗?”那倒无所谓,多养一个女孩根本不是问题。 第62章 “不,做我的女将军,也许。我会让人教她识字、马术、剑术。你对大主教说,你愿意学吗,玛尔塔?” 玛尔塔跪下来,“我愿意,小姐。大主教。” 切萨雷惊讶的看着妹妹,“女将军?我以为你自己想要做女将军。” “女将军手下也需要有其他的女将军。” “你的马木留克不可以做女将军吗?” “噢,她们当然可以,也一定会成为我的女将军,可还不够,远远不够。” “你是说……你想要一支全是女人的军队?”切萨雷诧异极了:“天哪!谁听过全是女人的军队?!” “哥哥,你要改一改你看待女人的角度。你看安吉拉,几年前她也不过就是一个修道院里的孤女,现在……她可是我最信任的护卫,放在几年前她想也不敢想还会有今天。她有知识、有力量,不比任何一个男人差,让你的所有军官跟她决斗,她都不会输。” 切萨雷颇为震惊,却又无法反驳:安吉拉剑术出众,忠心耿耿,这才会被妹妹选为贴身护卫,几乎走到哪儿都会带着她。如果有100个安吉拉、1000个安吉拉乃至1万个安吉拉呢? 他知道女人比男人更容易管理,她们更温顺,酗酒斗殴的问题肯定会极少,并且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强奸民女的事情发生。他见过强悍得不输男人的女人,女人只要狠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了。男人狠心,但男人也很容易动摇;女人只要狠下心来,绝不动摇,这就是男女之别了。 “哥哥,把你的匕首给我。”露克蕾莎说。 切萨雷便将马靴里藏着的一柄匕首拿出来给她。 露克蕾莎接过匕首,扔在玛尔塔面前,“你知道要怎么做的。你敢吗?” 玛尔塔咬着嘴唇,“我敢!小姐,谢谢您!” * 次日,军营中间的小广场。 木制的刑架已经立了起来,福尔西尼也从地下牢房里带了出来。 养尊处优惯了的贵族少爷从来没有饿过肚皮,饿了一夜,已经吓成一团,路都走不动,一路被拖了过来。 露克蕾莎有意让马木留克中的女奴拖他过来,就连执行鞭刑也用的女奴。 全体军官列队,士兵围在外围,全体观看鞭刑。 两名马木留克将福尔西尼捆在刑架上,背朝人群;双手绑住,随后剪开内衣,用力一撕到底——当日他怎么撕开少女的衣衫,今日便要他尝尝被人撕开衣衫的滋味。 皮鞭还未鞭到身上,福尔西尼已经吓得痛哭流涕,恳求大主教的原谅、恳求尊贵的小姐饶他狗命。露克蕾莎懒得听死狗狂吠,命人堵住他的嘴。 皮鞭只是普通的马鞭,在一旁的水桶里浸了冷水,由安吉拉来执行鞭刑。 第一鞭下去,福尔西尼便疼得浑身直颤;打了3鞭,第4鞭下去,福尔西尼痛到尿了裤子。20鞭打完,福尔西尼白花花的后背烂得找不出一块好肉。 切萨雷从刑架一旁的看台上站了起来,“今天这场鞭刑,旨在提醒你们注意,你们是波吉亚卫队,不是什么目无法纪的雇佣军!你们不可骚扰附近的村民,不可强奸女人。从今天起,每周训练5次,外出必须请假,上司批准后方可离开军营。军营晚上熄灯之前点名,无假条外出者,便不必回来了。而且——” 他停了下来,环视一番面前的军官,“还要追究军事责任、退回得到的战争奖金。我可以保证,任何一个主动离开波吉亚卫队的人,将会被父母兄妹唾弃、被亲友蔑视,最后,会沦落成排水沟里的老鼠,只能吃残羹剩饭、毫无尊严可言!” 露克蕾莎此时也站了起来,站到哥哥身边,大声说:“有惩罚、有奖励,今后将提高战争奖金的比例,多劳多得,论功行赏!战功越大、得到的奖励就越多!爵位、土地、金币,都会有的!而且,很快!从今天起,波吉亚卫队将会给新婚的士兵和军官安家费,并且,你们可以将妻子和孩子迁过来居住,会为你们的妻儿修建新的村庄,还将为你们的妻子安排适合的工作。” 军官们对什么安家费倒无所谓,他们只想着爵位和封地;士兵们则都欣喜万分——说实话,平民们想的也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什么更高的追求。 安抚人心,除了给钱,还要安家,同时,士兵与军官的妻儿也等于人质,能确保他们的忠心。跟这个时代的男人讲政治觉悟太难了,还是讲点实际的更靠谱。 切萨雷又说:“甘迪亚公爵现在在瓦伦西亚,为了和公主早日生下儿子而努力。” 男人们都笑了起来。 “而我,身负为教廷效力的重责。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妹妹、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小姐,在我们不在的时候,全权负责波吉亚卫队的所有事务。她代表了公爵和我、也代表了教皇陛下,她的命令,等同于我和公爵的命令;她的意志,等同于教皇陛下的意志。回答我,你们明白吗?!” 萨维利带头单膝跪下,高呼“波吉亚”、“波吉亚”! 等到身后其他男人全都单膝跪下,萨维利又带头高呼“光荣属于尊贵的公爵”、“光荣属于尊贵的大主教”、“光荣属于尊贵的小姐”。 好吧,这也挺中二的,但听着数千人这么一喊,确实能让人自信心爆棚。 萨维利这个上校直男癌得要命,但他很识时务,又对切萨雷很是忠诚,在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之前,露克蕾莎不想换掉他。 * 结束了训话和鼓励,两名马木留克女奴将福尔西尼从刑架上解下来,两名他自己的仆人上前,将主人抬回他的木屋——他们刚走到军官宿舍的区域,一个少女突然从树影里蹿了出来,用力撞上福尔西尼。 接着,福尔西尼的肋间喷涌而出一片鲜血,少女使劲全身力气,一刀一刀,全都刺在男人的腰肋之间。 第59章 利古里亚柑橘(29) 两名仆人当场愣住,等他们反应过来,少女已经飞一般的跑走了。 只有很少的几个军官看到了此事,猜到是玛尔塔杀了福尔西尼。不出意外的,没人为福尔西尼喊冤,甚至还相当和平。 萨维利不太高兴,但想想就知道是小姐默许的,他也不能冒然去抓人,显然这个女孩已经成了小姐的人。 他去见了切萨雷,大主教正跟小姐在一起,他刚开口,说:“福尔西尼被人杀死了——” 露克蕾莎便抬头瞥他一眼,“我知道,这事不归你管。” 萨维利差点噎死,只好求助的看向切萨雷,“大主教,杀人偿命——” 切萨雷却说:“杀人?谁杀人了?” 露克蕾莎顿时笑起来,推了切萨雷一下,“哥哥。” 萨维利很懂看脸色,立即说:“是我弄错了。” * “没事吗?”萨维利走后,露克蕾莎问。 “没什么事。或者……你再留一天。” “你也留下吗?” “我可以走开几天,圣父如有召唤,可以派人来这里找我。” 她喜悦的转了几圈,“那太好了!” “你快乐吗,我亲爱的妹妹?” “很快乐!我现在可以想哪儿就去哪儿,这大概是结婚带给我的唯一好处。”未婚少女和已婚少女的待遇截然不同,这也是她愿意现在就结婚的原因之一。 切萨雷先是皱眉,随即微笑,“只要你快乐,那就是我所期望的。” “快乐也只是相对的。” “都会好起来的,我发誓。” “希望如此。” “你想玩什么?我可以陪你。” “玩……”露克蕾莎露出恶作剧的微笑,“玩娃娃,你要陪我吗?” 妹妹可真会捉弄人呀! 他不肯认输,“好,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会陪你玩。” 妹妹有很多娃娃,身体是木头和象牙,穿着精致的小衣服小裙子,有男有女,在书架和床头排排坐,足有2、30只,这还只是她的娃娃收藏的一半。 妹妹只有在玩娃娃的时候才像一个正常的13岁女孩。 露克蕾莎给了切萨雷一只男娃娃,“这是亚当,这是他的女朋友,夏娃。” “女朋友?”切萨雷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什么意思?” 这个时代两个男女不是一个姓而动作亲密,要么是未婚夫妻,要么是夫妻,社交场合很有限,没有“女朋友”这个词。 “就是……一男一女在结婚前想加深了解,他们可以在一起吃吃饭、看看——看看书、弹弹琴、跳跳舞,这样才能知道是否合适。亚当是夏娃的男朋友,他们相爱了。” 切萨雷有点笨拙的拿起亚当,“他们要做什么呢?只是看看书、跳跳舞吗?” “噢,他们还可以聊聊工作、学习、职业和事业。” “职业,事业?” “大主教是你的职业,而你的事业……” “我的事业应该是振兴家族吧。” “也许。” “亚当是什么人?是亚当吗?”他指的是上帝造的第一个人类。 第63章 “也许是的。我请达·芬奇大师为我打造一个小型的伊甸园,要能放在房间里。” 亚当穿着今年罗马最流行的服装,土耳其风格的紧身上衣、肥大长裤,戴着包头巾。他是象牙雕的,手指头脚趾头肚脐眼都雕刻出来,栩栩如生。 夏娃也是象牙,雕刻的更为精致,穿着舞女裙,露出雪白的腰肢。 “应该有条蛇。”指的是蛇引诱夏娃偷吃禁果。 “是不是还应该有一颗无花果树?” “也许是苹果树。” 关于“禁果”到底是什么果树,各路学者争了1000年,有人说应该是耶路撒冷地区常见的无花果树,有人说也许是椰枣树,也有人说,“知善恶果”就是苹果,是从异教神话“海伦的金苹果”拿来的。 “亚当夏娃出伊甸园”是每个法学生和神学生的必修课,是关于圣经的最重要的逻辑课。 “你知道为什么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了吗?” “我知道,他们偷吃了‘知善恶果’,而上帝不允许他们吃知善恶果。” “上帝为什么会造出亚当?” “……上帝做事不需要理由。” 切萨雷一笑,“你说话像一个神甫。” “上帝按照他的形象造人。但为什么上帝不可以是女人呢?也许夏娃才是最先被造出来的人类,因为有女人,才有男人。” “——对,你说的有道理。”切萨雷居然没有认为妹妹过于放肆,“我们看到的圣经里说上帝先造出了男人亚当,然后抽取亚当的肋骨造出了女人夏娃,从此,女人成了男人身上的肋骨。你明白肋骨是什么比喻吗?” 露克蕾莎摇摇头。 “代表夫妻本该是血脉之亲。” 嗯?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错。 “亚当夏娃生活在伊甸园里,赤身裸体,不知何为‘羞耻’,而蛇引诱了夏娃,是在说女人是软弱的、经不起诱惑。夏娃吃了知善恶果,又引诱或是欺骗亚当吃下了知善恶果,从此他们有了羞耻之心,用树叶遮挡身体。” “这不太对吧?”露克蕾莎感到疑惑,“伊甸园只有一男一女,顶多再加上没有性别的一蛇,就算有羞耻心,可也没有必要遮挡身体吧?而且,穿衣服的需求首先是避免蚊虫叮咬。” “上帝说过,不许他们吃知善恶果,他们没有听,违背了上帝的意愿,不配继续住在伊甸园。” “这就更不对了。如果上帝是全知全能的,就应该知道蛇会引诱亚当夏娃;而他既然知道亚当夏娃会经受不住诱惑,那么,亚当夏娃只是按照上帝的预见接受了诱惑,好像……也不能说做错了。要是亚当夏娃拒绝了诱惑,上帝不就不是全知全能的了吗?” 逻辑确实没错。亚当夏娃接受诱惑是必然的,不然上帝就不是全知全能的,那么圣经的基石也就摇摇欲坠了;而既然上帝预见到蛇的诱惑,那么不如说,知善恶果就是上帝给出的诱惑,不论有没有蛇,他的造物们都会想要偷吃禁果。 切萨雷机智的说:“所以人类都有欲望,吃树上明令禁止吃的果子是欲望,想要得到某个人或某样事物也是欲望。” 露克蕾莎点点头,但又颇为困惑,“哥哥,你是想告诉我,你也跟什么女人有了孩子了吗?” 切萨雷先是大笑了好一阵子。 “笑什么呀?有没有,有没有?我不信你还不如胡安。” 他微窘,“我确实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夫人,但她很冷漠,我很想得到她,可能……”他抖了抖并不存在的大主教袍,“要等我换上红色的长袍。” “你爱她吗?” “爱?”他轻笑,“我不知道什么是‘爱’。那位夫人很美丽,也许比不上茱莉娅·法内塞,更比不上你,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我不能结婚,露克蕾莎,我不会有妻子和婚生子,那位夫人有两个男孩,我想要儿子,想要夫人给我生个孩子,也许好几个。我必须有孩子。” 真糟糕! “这么说,你只是为波吉亚传宗接代的工具?” 切萨雷纵声长笑,“被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很可怜。” 露克蕾莎勉强一笑,“那位夫人要是不喜欢你,你别强迫她。” “我怎么会是那种人?你放心吧,我肯定会让夫人爱上我。”切萨雷自得的说。 “你什么时候会成枢机主教?” “再过两周。” “就快到你的18岁生日了。” “对,在我的18岁生日之后。” “哥哥,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给你绣一块手帕吧。” 切萨雷假装吃惊,“怎么?我的妹妹居然会绣花?” “只会绣字母。”她老老实实的回答:“阿德里亚娜说女人再不会做女红,至少也应该学学绣字母,这样将来……” “将来什么?”切萨雷刚问出口,便想到了阿德里亚娜会说什么话:将来为你的丈夫和孩子做点手工活。 给哥哥做点手工活也是一样的。 “你就是绣的我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字母,我也会好好带在身上。” “你可以把它当成护身符。”露克蕾莎开玩笑的说。 * 军营里死了一个低级军官,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露克蕾莎原本也担心军官们心怀不满,但现在看来,男人们之间的塑料友情真是人一走茶就凉,完全经不起考验。一个人品低劣的家伙必定不会有什么真情实感的好朋友,无足轻重的人,死了也同样的无足轻重。 一个强奸犯或许罪不至死,但最有权审判他的是受到伤害的女孩,她这个法官只不过做了一点小小的工作。 她对玛尔塔的表现非常满意。 玛尔塔能在军营外面偷窥到福尔西尼确实是波吉亚卫队的军官,还能留意到她来城堡的时间,顺利接近她的马车——虽然被马木留克抓住了,但被抓住本身就应该是玛尔塔计划的一部分,这一切充分说明玛尔塔心细又胆大、还能沉得住气,这些素质显得她与众不同。 这个时代女性的贞操不值钱,领主可以要求领地上的新嫁娘的“初夜权”,而“初夜权”并不只是简单的占有女性的身体,而代表领主对子民的“所有权”。 这个时代女人对贞操反而不像后世那么看重,列奥纳多·达·芬奇的生母就是个普通村姑,16岁生下列奥纳多这个私生子,之后嫁给了一个村民,继父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个私生子,并没有因此恼羞成怒。 被强奸的女人不会动辄愤而自杀,贵族之家的父兄要么杀了对方,要么跟对方谈判结婚;平民女性也不会跳河,但能想到复仇、并且付诸行动的,少之又少。 很好,露克蕾莎最喜欢这种刚强又有行动力的女孩。 第60章 利古里亚柑橘(30) 虽然对切萨雷说了她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全女兵部队,但现在还不能开始招人,要等切萨雷成为枢机主教。切萨雷许诺会为她背书,去向圣父申请。圣父有可能会认为她一个女孩,有了200名马木留克已经足够,不需要专门的军队。 她还要考虑如果父亲认真询问她“为什么”,她要怎么回答。 女孩子生来就是、且只能是贤妻良母,任何出格的行为都是不被鼓励的,女孩如果想要避免成为政治联姻的工具,只有一条路:出家成为修女。而成为修女这条路对其他女孩来说也许可行,对她来说绝不可能,教皇爸爸肯定不会允许。 而且,据她所知,想要进修道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修道院容纳人数有限,靠谱的女修道院申请名单常年爆满,必须排队;想要插队,就得捐上一笔钱,成为修道院资助人才能说进就进。 大贵族之女基本不可能被允许出家当修女,小贵族之女选择当修女的最多,是因为给不出一笔不错的嫁妆,很难跟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因为不想给嫁妆而把妹妹送去修道院的小贵族继承人不要太多,茱莉娅·法内塞只有3000金弗罗林的嫁妆也算是一笔巨款了,还是因为她嫁的是奥尔西尼,夫家显赫有名,不然也很可能会因为不舍得这笔“巨款”而被送进修道院。 她的征兵计划主要面向中下层平民女孩,将成为女兵中的大多数;接纳会读写的女性做文职工作,就是定向给这些小贵族之女的。平民女孩基本不认识字,能有经济能力送女孩读书的家庭,已经是平民中的最上层,这种家庭的女孩最有可能安于现状、结婚生子。 至于这个“为什么”,当然不是为了解放女性,这种大道理教皇根本不会相信,更不会接受。 * 切萨雷的生日是9月14日。 这个时代男孩子年满15岁就被看成是“成年人”了,男孩性发育比女孩稍晚,15岁前后基本都开始了性发育,有了能让女人怀孕的能力。 18岁的切萨雷肯定已经有了初体验,就是不知道跟哪个女人,没准会是他的女仆,也没准会是哪家的小姐。 第64章 他长得很不错,就算是放到21世纪也是个大帅哥,还很有钱,花钱的姿态也特别好看,还有个拥有无上权力的父亲,并深得父亲宠爱,他想要得到什么女人,根本没有难度。不过么,当然例外也是有的,那位夫人听说是奥尔西尼家的亲戚,对切萨雷的追求很是警惕。 露克蕾莎在婚宴上见过那位夫人,确实是位美人,年龄也不大,才刚21岁,结婚4年,生了两个健康的儿子。切萨雷的要求很简单也很肤浅,就是看中一位美丽的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想要有儿子。 他刚满18岁,即将成为枢机主教,他的前景一片光明,难免有点自大。 生日这天,他是在露克蕾莎家度过的,他请妹妹邀请了阿米莉亚·法拉缇夫人来做客。阿米莉亚没想到切萨雷会在,很紧张,但又不好立即告辞。 “夫人,您别在意大主教,”露克蕾莎挽着阿米莉亚的手臂,亲切的说:“这儿是我的家,您是我的客人,他不是。” 阿米莉亚紧张的扫了一眼切萨雷。 “我没有什么朋友,圣父说我应该交往一些朋友,您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承蒙夫人的青睐,我很愿意。” “那太好了!”露克蕾莎高兴的说:“那么您今天留下来吃晚餐吧,晚餐之后我派人送您回家,您不用担心安全。现在罗马的治安也比去年这个时候好多了,您认为呢?” “是比去年好多了。”阿米莉亚一幅心有余悸的表情,“去年……真是太乱了,幸好那段时间很短暂。” “圣父花了很多钱用来治理罗马和周边的治安环境,我得说,这笔钱花的很实际。对了,您的丈夫是不是就是罗马的治安官?” “对,他是的。”阿米莉亚有些敷衍的回答。 切萨雷说,法拉缇很忙是不假,但他在外面养了情妇才是经常夜不归宿的真相,阿米莉亚很可怜呢。 露克蕾莎深知哥哥的做事方法,之前他没提过看中了哪个女人,没准就是在她的婚礼上认识了阿米莉亚,然后想了个办法安排法拉缇迷恋上别的女人。 “他怎么了?”露克蕾莎天真的问。 阿米莉亚一阵伤心,“夫人,您还年轻,希望您永远不会遇到这种事。您的父亲是圣父,您的丈夫不敢……” “他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吗?”露克蕾莎大为吃惊,“您这么美丽,难道他还能找到比您更美丽的女人?” “这跟容貌无关。”阿米莉亚欲言又止。 切萨雷同情的说:“法拉缇真是个混蛋!” 露克蕾莎瞪他一眼:笨蛋!她可以说法拉缇不是人,阿米莉亚这个妻子也能说,唯独想要睡阿米莉亚的他不能说。 果然,阿米莉亚马上为丈夫辩解,“不,不是的,大主教,吉罗拉莫很爱我,他只是——” “他只是爱上了别的女人,是吗?唉!”露克蕾莎叹气,不让阿米莉亚有思考的时间,“我也担心乔凡尼爱上别的女人,他现在回了佩扎罗,我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圣父说他可以留在罗马。” 阿米莉亚顿时忘了自己的不幸,为露克蕾莎感到不平,“夫人,您……您真可怜。吉罗拉莫说……我真的能说吗?大主教?” “您听说了什么?”切萨雷一脸关切的看着露克蕾莎。 “他是治安官,他经常夜里工作,他说……佩扎罗伯爵几乎每天都待在妓院里,天亮才离开。” 法拉缇是治安官,对这种事情不说了如指掌吧,肯定也是轻车熟路的,所以治安官别看职位不高,却是热门职业,干个3年任期,便能赚个盘满钵满。这些“外财”哪里来的呢?不用明说,大家都懂。 露克蕾莎难过的低下脑袋:“我还太小了,圣父说我还没长大……可恶!乔凡尼这是没把我和圣父放在眼里!” 其实这事是胡安坑了乔凡尼·斯福尔扎。之前米凯莱托派女弟子菲欧娜圆满完成任务,乔凡尼第三条腿不中用了,但男人嘛,至死都要面子,明知“不行”也可能公之于众,更不可能告诉二哥;不仅要去妓院,还得留宿,当然也还得花钱买通失足妇女,不要大肆宣扬。 胡安也警告了失足妇女不得宣扬此事,还不到宣扬的时候。 阿米莉亚充满同情,“夫人!这事不怪您,都怪佩扎罗伯爵太不懂尊重您!” * 阿米莉亚同情教皇之女,百般安慰露克蕾莎,切萨雷与她一起陪着露克蕾莎玩游戏,先是射箭,然后投壶。射箭是真的用弓箭射立在中庭的草靶;投壶则是用箭矢投向花瓶,看谁投的最多。 切萨雷明明能取胜,但每次都故意让着妹妹。阿米莉亚不会射箭,投壶的准头也不行。她看出来切萨雷故意让妹妹取胜,讨她高兴,便觉得对妹妹如此宠爱的男人,一定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阿米莉亚不知不觉放下了防备。 * 晚餐之前,露克蕾莎当着阿米莉亚的面送了切萨雷两块绣着他名字首字母的真丝手帕,祝他生日快乐。 阿米莉亚惊讶:“怎么?今天是大主教的生日?” “是啊,圣父很忙,大概忘了。”露克蕾莎随口说。 “我还以为会有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 “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举行生日宴会的,生日嘛,年年都有。”切萨雷温和的说。 阿米莉亚又觉得外界传闻切萨雷奢靡无度,只怕是妒忌的流言。 晚餐很丰盛,但也就是普通级别的丰盛,谈不上“奢侈”,菜色不多,加上餐后甜点一共只有十道。味道极好,特别鲜美,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在隔壁房间有人奏乐,乐声不大,恰到好处的成为晚餐的点缀,不至于太嘈杂。 晚餐后没有留阿米莉亚继续玩耍,兄妹俩一起送她出门,派人护送法拉缇家的马车回家。 6天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举行了枢机主教团全体会议。 * 几天前,教皇才突然拿出一份多达20多人的名单给枢机主教团,说要从中挑选几位德才兼备的主教、大主教提升为枢机主教。很突然,但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大动作,每年都会有新的枢机主教提名名单,只是20多人太多了,他们以为顶多封个5名算是上限。 枢机主教们大多数都不知道批发小红帽的事情,只有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知道,但他也不知道会一下子封13位枢机主教,以至于名单开始宣布后,没人反应过来:名单越来越长,不管从什么时候开始打断,时机都不对。 佩劳德——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 古罗拉尔——法兰西王国。 卡鲁巴加鲁——阿拉贡王国。 摩顿——英格兰王国。 格里尼玛——威尼斯王国。 路纳特——米兰王国。 萨维利、切萨利尼——罗马。 埃斯特——费拉拉公国。 克什米尔——匈牙利、波兰共和国。 另外两人是附庸于波吉亚家族的意大利富贾家族。 最后一个,切萨雷·波吉亚,瓦伦西亚教区。 这个名字并没有出现在几天前的名单上。 * 枢机主教们顿时哗然:以被承认的教皇之子的身份成为枢机主教,这还是第一人。枢机主教们当场便吵起来,支持者和反对者口沫横飞,险些在圣座前面大打出手。 矛盾点都集中在切萨雷这个教皇之子身上。 亚历山大六世大怒,吼叫着:“你们这些废物,是不是忘了谁才是教皇?!” 第61章 陶尔米纳雪松(1) 法兰西。 国王的宫廷总是搬来搬去,夏天在卢浮宫,冬天在枫丹白露宫。此时,卢浮宫,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正从国王查理八世的寝宫离开。他走的不快,尽量想显得步伐平稳,受伤后的左腿行动不便,走的稍快便会作痛。 可恶!可恨!波吉亚!总有一天,我会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他愤恨的想着这一年来他经受的苦痛,这些都是波吉亚带给他的!而他,一位堂堂的枢机主教、一位教廷的贵族、前任教皇的亲信、前前任教皇的侄子,居然沦落到逃出意大利,这都是波吉亚的阴谋! 他并不知道造谣中伤他的人是谁——证人他确实认识;他也不知道是谁一路追杀他,以至于他差点失去左腿。他只知道,他不在梵蒂冈,最开心的莫过于那个该死的加泰罗尼亚人! 谁得到的利益最大,谁就是凶手! 他化痛苦为动力,一路飞逃过阿尔卑斯山脉,逃到巴黎,成功说服了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这个自卑的矮子、丑八怪,一心想要建功立业、想要扩大领土,而那不勒斯就是最好的诱饵,一块悬在国王眼前的大火腿—— 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为了自己的聪明机智大为得意,一时间都忘了自己的腿疾。 他出了卢浮宫,他的马车夫很快赶了马车过来。他上了马车,“回家。” 第65章 马车开始行驶。 他在巴黎租了一栋小楼,比不上意大利的府邸,但也华丽精致,他雇了一些仆人,还爱上了一位年轻的贵夫人。他要复仇,但也不忘好好生活、好好享受。 等到他大仇得报、重返梵蒂冈的那一天,他准要叫那个可恶的加泰罗尼亚人跪在他脚前面,祈求他的原谅。 而他,绝不原谅! 他正想到得意之处,没有注意到马车比平时走了更长的路、更长的时间。 等他终于发现马车没有在应该停下的时候停下,马车已经驶出了巴黎城。 他先是不悦的质问车夫,但没有得到车夫的回答。 接着他想到了最糟糕的事情,大惊失色,猛推车门——但车门没有打开。 如果此时有人在路边,一定会看到一位身穿红衣主教袍的中年男人惊慌失措的猛拍马车车门,而马车一路狂奔,似乎永远不会停下。 * chapter3陶尔米纳雪松 圣彼得大教堂,枢机主教授职仪式。 身穿主教红袍的切萨雷分外英俊挺拔,其他12位新任枢机主教、24位已有的枢机主教,所有的人加起来都没有他更尊贵、更讨人喜欢。 亚历山大六世万分骄傲,望着自己的爱子。 切萨雷是第一个授封的,他走上前,跪在圣座之前,先亲吻圣父的鞋背,接着亲吻圣父手上的戒指。 13位新晋枢机主教脸朝下伏在祭坛前面,辅祭少年摇晃带有长长的链条的香炉,香炉中点燃乳香,淡淡白烟袅袅飘散。 “红色,是枢机主教的高贵色彩,代表你凡事都要刚毅不屈;红色,象征你甘愿抛洒鲜血,职位基督信仰发扬光大,献身于这项伟大事业。愿全能的天主,圣父、圣子、圣灵,降福于你们。” 听着圣父的声音,切萨雷心情平静:似乎也并不感到特别高兴。 其他的新枢机主教可都兴奋的很呢!尤其那个只有15岁的埃斯特,简直高兴坏了,就像……就像一个孩子得到了一件新玩具。 他的心隐隐作痛:父亲不爱他吗?似乎也是爱的,但他现在是长子,他才应该是那个去瓦伦西亚迎娶公主的儿子,而胡安此时应该趴在这儿——或者戈弗雷也可以。 总之,不应该是他。 他心思烦乱。 父亲希望他将来能坐上圣彼得的宝座,就连妹妹也同意父亲的安排,他是可以理解父亲为何如此安排,但总是有些不满、不情愿。 他记得他在妹妹面前抱怨,妹妹怎么说的?她说,你也可以放弃教皇之子的身份、枢机主教的地位,隐名埋姓,去当一个渔夫——波吉亚家最早的先祖说不定就是一个渔夫呢! 她还说,你将再也买不起喜欢的华服、买不起闪亮的宝石、甚至还可能吃不饱肚皮,就更别谈什么美丽的情妇、可爱的孩子了。 这么一想的话,他又觉得还是当个乖儿子更好一点。 唉!露克蕾莎这个小女孩,怎么会将事情看得这么透呢?这样不太可爱。可她不是个傻乎乎的女孩,他又万分庆幸。 * 露克蕾莎对身穿红袍的哥哥大加赞赏,夸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年轻男人。 “你该让达·芬奇大师和平图里乔大师为你画肖像画,将来的人们会想知道你长得什么模样,如果你是个英俊迷人的男人,人们会喜欢你,而不会在乎你到底是谁的儿子。” “是吗?”切萨雷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将来的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乎,我只在乎……圣父和你怎么看我。” “圣父非常爱你,我也同样爱你。” 他笑了,“这我知道。”他自信又骄傲,“我会让父亲为我感到骄傲,你也是,你也会为我感到骄傲。” “那要看你是不是一个好哥哥。”露克蕾莎笑眯眯的说。 “我当然是好哥哥!说吧,你想要什么?” “钱,钱,钱,还是钱。” 他慷慨的说:“我升职了,圣俸也增加了,我以后一年给你8000达克特。” “谢谢您,波吉亚枢机主教。”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向他行了个屈膝礼。 切萨雷忍不住大笑,抱起她猛地转了好几圈。 * 成为枢机主教的好处显而易见。 他有了列席枢机主教会议的权利,还可以提出自己的议案,针对罗马城内的弃婴孤儿,提出所有弃婴和孤儿都可以到教堂里领救济粮,上帝的教堂应该照顾这些孤儿,而不是放任他们成为小偷、强盗和男女童妓,罗马是永恒之城,而不应该是男妓和女妓之城; 另外要修建防御工程,可以雇佣达·芬奇大师设计防御工程,圣天使堡的防御工程已经修建了一部分,看起来相当不错,已经约好了请教皇月底验收已经完成的这一部分,枢机主教们可以一起去,考察一下达·芬奇大师的成果,再开会决定。 别说,枢机主教们虽然看不起他,但他的两个议案都很不错,要花很多钱,但效果其实很不错:收留孤儿是杜绝违法作恶之徒的来源,建筑防御工程是为了避免“阿维尼翁之囚”再演;并且如果罗马要搞大型工程,会产生很多工作岗位。 唯一的问题就是钱了。 好在,刚批发了13顶小红帽的教廷最近不差钱。 13位枢机主教,实际有10顶收了钱,入库100多万达克特,教皇国库一下子暴富了。 这笔钱花的也挺快,给波吉亚卫队再次拨款10万达克特,又给远在巴塞罗那的胡安送去了8万达克特——刚结婚的胡安花钱如流水,老爸只能掏钱;减免了一些家族的产业的赋税;拨款给几十座教堂、修道院搞形象工程;继续为罗马的治安队拨款;以及最重要的,为了梵蒂冈在各种宗教节日举行的庆典和仪式掏钱。 切萨雷也得到了5万达克特的赠予,露克蕾莎和戈弗雷各得到3万与2万达克特的赠予。 戈弗雷与那不勒斯王储的私生女桑夏公主的婚约仍然在谈判中,教皇爸爸想得到更多的许诺,而那不勒斯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婚约谈判相当缓慢。 而且由于这次批发小红帽没有给那不勒斯王国留一个明恩,费兰特国王很恼火,但更担心,唯恐教皇又倒向斯福尔扎——也就是法兰西,不得不退让了,为婚约加码,说可以封戈弗雷为王子,附带一块面积可观的封地;桑夏也会得到几块封地,都可以带到夫家,将来留给他们的孩子,波吉亚家族的孩子。 教皇基本满意,但还是拖着,一条一条慢慢谈。 * 至于露克蕾莎,要不是远在佩扎罗的“丈夫”时不时的写信给她,她都要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呢! 切萨雷成了枢机主教之后,很快便为她去跟教皇爸爸谈判,请求允许露克蕾莎建立自己的全女兵的军队。 亚历山大六世一开始压根不同意。 “一个女人要军队干什么?难道要跟弗利那个母狼学吗?”教皇嗤之以鼻,“她压根不像一个贵夫人!” “她像她的祖父,前任米兰公爵。”切萨雷回答。 教皇哼了一声,“那个弗朗西斯科就是个武夫!根本算不上贵族!他强迫米兰公爵那可怜的女儿嫁给他。你知道这件婚姻最糟糕的地方在哪里吗?” 切萨雷思忖片刻,“在前代米兰公爵没有存活的男性继承人?” “对。他哪怕有个私生子,都可以请教皇承认私生子合法,这样就能继承米兰公国,而不是被一个粗鄙的武夫抢走了爵位和领地。真是愚蠢!”教皇看着切萨雷,“你的弟弟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只要玛丽娅公主身体健康,我想他会很快再有其他的孩子。你呢?你可别被你的弟弟比了下去。” 切萨雷笑了笑,自信的说:“圣父,我已经是个男人了。”他昂首挺胸,“您可以放心,我会有很多儿子的。您的血脉将会延续,波吉亚这个姓将会永放光芒!” 想了想,又说:“露克蕾莎已经结婚了,但丈夫不在身边,她又不会有孩子,她整天嚷着很无聊。圣父,您这么爱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无聊致死吧?” “你就胡说!”教皇轻飘飘的责备了他一句。 “她就是孩子性子,没准过几个月她就换了别的爱好。做不成没什么,要是做成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玩得来的朋友,没准她会在女孩子中间结识新的朋友。” 亚历山大六世沉吟,“能招募到女孩来加入军队吗?你要知道,这种事之前从未有过。” “有钱便能做到,最差就是去买一些女孩来,我们之前已经做过。父亲,在我之前,也从来没有教皇之子成为枢机主教。”切萨雷平静的说:“我们是波吉亚,就要做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 第62章 陶尔米纳雪松(2) 一旦得到允许,招募女孩的公告马上贴了出去,也借由街头宣讲站开始宣传“古罗马女战士”的光荣事迹。 掌握了宣传喉舌的优越性就在于,你想让群众听什么他们就只能听什么。 第66章 哪怕根本就没有什么“知名古罗马女战士”。 谎言重复一千遍便成了真理。 罗马市民是否以古罗马帝国的荣光为荣,露克蕾莎并不在意,但从人类的心理来看,“我祖上阔过”是不分民族国家的。只是…… 征兵点居然门可罗雀,应者寥寥,搞了两周,只有十几个女孩来应征,而且还是教会弃儿,是乔凡尼·兰索尔从他挂职的教堂找来的。 露克蕾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兰索尔兄弟除了大表哥罗德里戈很忙之外,其他三兄弟现在没事就往她家跑。戈弗雷干脆在她家里上课,还几乎每天都在她家睡,要到切萨雷过来跟露克蕾莎说事或只是来吃个晚餐,才会带戈弗雷一起走。 乔凡尼·兰索尔说:“我问了一些教众,他们说,哪有女孩子当兵的?女孩子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当洗衣妇、厨娘、女仆。” 露克蕾莎语塞:没错,世人确实都是这么认为的。各国军队里其实一直都有女人,但都是搞后勤的,是洗衣妇、厨娘、打仗时的护士,还有一部分从事特殊服务行业。 切萨雷摇头,“你把男人想得太好了,你觉得在军营中的女人是什么生活的?” “工作赚钱啊。”她懵懂的回答,“而且这不是讨论的是全都是女人的军营吗?” 乔凡尼·兰索尔对切萨雷暧昧又猥琐的笑着。 露克蕾莎怒瞪他一眼,“笑个屁!我知道切萨雷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说军营里的女人还得提供性服务,对吗?”现实不是童话,男人聚集的地方,女人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正常父母不会让他们的女儿去军营讨生活的原因之一。 乔凡尼·兰索尔讪讪,收住了笑容。 这个二表哥现在也已经领了神职,在罗马圣母大教堂当值,他比切萨雷大几个月,从小就陪着切萨雷,是切萨雷的忠实跟班。将来要是切萨雷当了教皇,二表哥肯定会是副秘书长。 “这种事情本来不应该让你知道,但我想,你确实应该知道。” “你现在想让我知难而退?” “不是。如果我不想让你做这件事,我根本不会去为你请求圣父的同意。只是……你要明白,想做好任何事情都是困难重重的,尤其是你想做的是之前从未有人做过的事情。” “你想让我成功吗?” “当然。你是我的妹妹,我希望你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而我,是你的哥哥,我将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你能成功。” 露克蕾莎这才高兴了一点,“那当然!我也会全力支持你,不论你想做什么。” 乔凡尼·兰索尔及时跟上,“我也是!” 切萨雷笑着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更加努力才行。现在,让我们想想办法,要怎么去找更多的女孩。” “狄亚娜,去拿纸和笔。”露克蕾莎吩咐女仆,“我不明白,我在公告上写明了会有薪水,一个月5达克特,为什么都没有女孩愿意来?”一年60达克特的军饷,跟一个熟练的铁匠的年收入大致相等,跟训练合格的男兵是一样的,况且也写明了战争奖金另算,难道还不够吸引人? 可以说家里只要有一个女孩当兵,就能负担全家生活,还不够吸引人? 她属实闹不明白了。 乔凡尼·兰索尔思索着,“也许是他们有所怀疑,认为你给不了这笔钱。” 露克蕾莎恼怒,“我可是波吉亚!难道波吉亚居然会拖欠军饷吗?” 波吉亚没什么好名声,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好名声的话,那就是花钱特别大方,从不欠账。 “也不一定,或许是……确实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全是女人的军队,没人敢让家里的女孩参军。”兰索尔家的三子安吉洛说。 露克蕾莎皱眉。 切萨雷点头:“你想做一件之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就要考虑一开始没人会接受。” 罗马以及附近城市的孤儿女孩、奴隶市场上的适龄女孩确实这几年都被他们搜罗的差不多了,波吉亚卫队和切萨雷、胡安的亲卫队都不要女孩,这些签下了奴隶契约的女孩全都归露克蕾莎所有,人数不到500。说起来,她完全可以用这400多人组建一支军队。 步兵的建制按照1队12人配备,包括一名队长、1名副队长;3个小队组成一支中队,满员40人,包括中队长、副中队长;3支中队组成一支大队,满员124人,包括正副大队长3人、一名随军神甫;3支大队组成一个营,满员380人左右;再配备120人的骑兵营,共计500人为一个团。 这是作战人员,还要配备为500人做饭的厨娘、洗衣妇、清洁工,内务女兵们可以自己做,骑兵还需要同样多的随从,帮她们穿戴铠甲,至少还需要300名非战斗人员。 写完了之后,切萨雷指出:“女兵营里允许神甫出入吗?” 露克蕾莎愣住了:对啊!如果需要随军神甫,那么现在神甫都是男人,怎么办?割了才能得到这份工作? 难住她了。 创建女兵军队就是想让女兵跟男人们隔离开,军营里不要说男神甫,连公狗最好都不要有。要不,她建议圣父允许女人成为神甫? 她试探的开玩笑的说:“教廷应该革新一下,允许女人通过考核成为神甫。” 别说乔凡尼·兰索尔马上震惊的嚷嚷起来,说从未听说过女人还能当神甫的,就连切萨雷也认为她属实在白日做梦了。 她没再往下说,想要现在就改变教皇乃至教廷的陈腐观念,还是太激进了,她对宗教改革没什么兴趣。 她思来想去,觉得目前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暂时放下。她自己不觉得女兵军队有什么必要需要个神甫来搞思想工作,完全可以按照一些国家的军队,设置辅导员之类的职位嘛!再说了,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 要是圣父要求必须有随军神甫,那么也可以让神甫住在军营之外,挑一个波吉亚家的亲戚,谅他也不敢出什么鬼。 暂时就这么决定了! * 招募女兵的告示重新印了几百份,张贴在罗马城各处,贫民窟也贴上了,还专门增加了贫民窟的街头宣讲员。不认识字的平民太多,罗马城满打满算10万人,认识字的不过是1数千人的贵族和神职人员,贵族只有千余人,全靠神职人员拉高识字率。 另外增加了300人的非战斗岗位,招聘随军洗衣妇、厨娘、清洁工和女仆,年龄上限50岁,要求有雇主推荐信。这是为了避免小偷等混入,也就是要求有相关职业工作经验。月薪是1达克特金币,加20个小银币。非战斗岗位还需要承担打扫战场的工作,允许她们搜刮敌人死尸的财物,谁找到归谁,这可是一笔巨额收入。 非战斗岗位应聘者倒是非常踊跃,一周便招满了。 至于战斗部队,露克蕾莎这几周都在忙马木留克女奴的考核工作,按照考核分数编队,自己担任指挥官。 女奴们都为了有参加战斗的机会兴奋。这之前她们最重要的工作是保护女主人,只有男奴才得到了上战场的机会,得到了很多战斗奖金。女奴们全都羡慕得要命。 谁不知道有钱能得到更多的快乐呢? 接着就是军营驻地的问题。 奇维塔韦基亚军营对于日益壮大的波吉亚卫队来说,场地已经不够用了;再说又在周围搞出太多强奸案和偷窃案,民愤极大,趁此机会让切萨雷将卫队驻地迁走,之前乔凡尼·兰索尔就在为切萨雷忙这件事情。木屋盖起来也很快,在奇维塔韦基亚和布拉恰诺湖之间找了一片空地,很快盖起了新的营地,到11月底便差不多全都搬走了。 露克蕾莎不想让她珍贵的女奴们住那些臭男人住过的房子,让玛尔塔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找木匠盖新木屋,重新规划营地,没有缩小营地面积,在营地外建筑了木栅栏的围墙以作界限,保留了岗楼; 又请列奥纳多·达·芬奇为城堡做整体规划,在不动城堡现有建筑的情况下,在城堡的四角加盖棱堡,而在城堡的主堡后面扩建,加盖了一座双子主堡,加建围墙,使城堡能容纳更多人居住和战斗。 * 玛尔塔的父亲本想将她远远嫁出去,收取彩礼,玛尔塔坚决不从。她听说了安吉拉是卖身为奴的女战士,羡慕得很,于是主动要求签订奴隶契约。露克蕾莎其实并不太想签下有父母家人的奴隶,主要还是担心她们会忍不住心软,有亲人就会有弱点。 露克蕾莎拒绝了玛尔塔,但保证会为她做主,她的父亲不敢来城堡要人。 安吉拉已经在训练玛尔塔了,玛尔塔学的很快,一学就会,很聪明,也很刻苦。她还没来月经,因此也没有怀孕的可能,这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 女兵们的福利很好,一年发4套常服,军装则全是男式的,铠甲也是男式的,骑兵分重骑兵和轻骑兵,重骑兵的铠甲确实太重,但露克蕾莎的构想本来就是以轻便为目的,马木留克女奴都经过骑术训练,实际可以全都装备成轻骑兵,只是缺马,她的彩礼头期款的1000匹战马全都被哥哥们拿去装备波吉亚卫队了。 第67章 亏大了。 她恼怒的想着。 要想办法多赚钱。 于是,她决定出门剿匪。 马木留克女奴们欢呼雀跃,切萨雷却拒绝了,“不行。” 眼看着她就要发怒,他赶紧补充,“她们可以去,你不能去。” 第63章 陶尔米纳雪松(3) “为什么我不能去?”她气势汹汹的质问。 “你还是个孩子!” “孩子怎么了?我已经结婚了!”她挺了挺正在发育的小胸脯,“而且我个子已经很高了!” 她确实已经长得很高了,在13岁半的女孩来说,个子有点太高了。并不像很多马木留克女孩刚来的时候那样瘦,吃的很好,也吃的很多,小脸圆嘟嘟的,小手肉乎乎的,捏起来手感很好。 但怎么看那张脸都还是个孩子,恐怕很难服众。 “我是指挥官,我又不需要部下害怕我才能指挥她们。” 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如果要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指挥官并不需要亲自上阵,距离战场远远的观望就行了。 “你得向我保证,绝不自己进入战场。让安吉拉带一个小队保护你,如果打不过,赶快跑!” 嗐!哥哥这是太看不起女人了!罗马全境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大股强盗,能有2、30人都算是人多势众,这点人马在500人的碾压下,根本不算个事! 剿匪也用不着出动全部人马,露克蕾莎给切萨雷看了她的作战计划:先派人侦查流窜在奇维塔韦基亚与维泰博之间的所有村庄,确定强盗的住地、人数;之后将400多人分为两队,一队留在城堡里,一队出门剿匪。 “只有这些吗?”切萨雷问。 “怎么了?不行吗?” “太简单了。什么时候整队、什么时候出发、途中要是遇到其他事情中断行军如何处理?要是这些人比探子侦查到的人数更多怎么办?如果一天无法结束战斗怎么办?你还需要带口粮、洁净的饮水、营帐。” “这又不是正式的战斗,如果是正式的战斗,我会考虑的更周到。”这些知识书本上不会教,老师也不可能教,老师自己就不是战斗指挥官,他们的知识也是书本上得来的。 露克蕾莎气馁了,“没人教我这些。” “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力求一击必胜、速战速决,要让对方无法逃跑。这样吧,我教你怎么做。记住,你是女孩,你有很多我们男人没有的优势,你要利用这些优势。胜利不在乎你用的什么手段,而只在乎结果。” * 12月的罗马不算很冷,里面照常穿裙子、外面披天鹅绒兔毛斗篷足矣。昼夜温差10度左右,白天10度,晚上零度上下。 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维泰博出城,只带了10名骑马护卫。 马车里只坐了两名乘客,加上一名车夫,却显得马车很是沉重,车速不快。 马车离开维泰博不到半小时,几个人骑马跟上马车。又走了20分钟,行驶到一处树林,道路要从树林中穿过,忽然,路边一棵树轰然倒下,恰恰拦在马车前面。 车夫慌张勒马,来了个急刹车。 车里的乘客从座位上滚下来,两个人撞在一起。 护卫们抽出长剑,进入战斗状态。 十几个骑马的男子呼啸而来,长剑闪亮,很快跟护卫们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马木留克女奴都穿着男式铠甲,从远处无法分辨性别,直到近距离战斗才能觉察到。女孩们个子不高,体型也不如男人,硬扛的话力气还是稍微不足,但可以靠剑术拼一拼。 而最致命的,是女奴们的战斗经验普遍不足,以至于骑兵队赶到的时候,十几名护卫都已经受伤。 骑兵队一到,强盗们便想逃跑,接着更多的士兵出现在树林里,将马车附近团团围住。 为首的强盗能屈能伸,马上下马投降。 碾压级别的对手,不想死的都会选择投降。 整场战斗前后不过20分钟就结束了。 马车车门打开,安吉拉先下车,露克蕾莎跟着下了马车。 “就这样?”她还觉得很不过硬呢! 切萨雷骑在马上过来,“就这样。你有这么多人马,难道还会打上几个小时吗?只要你有绝对优势,不要节省兵力,直接全部拉出来,对方只要不是个傻瓜,便会明白自己绝对不会赢。” 他示意安吉拉抱起露克蕾莎,将她放在他身前,“过去看看,到底是谁敢抢劫你。”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这招‘引蛇出洞’还真不错!” 切萨雷笑而不语。 露克蕾莎两天前进了维泰博,她还太小,只能让年长几岁的安吉拉装扮成有钱太太,有钱太太大摇大摆的在维泰博城里花了不少钱,今天一早出城,就是看看谁会上当。 马木留克们毫不留情,已经将这十几个强盗全都扒光了,十几个男人脱得光溜溜,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肉,难看死了。 骑兵们手持长矛,对着俘虏们,俘虏们瑟瑟发抖,跪在硬邦邦冷冰冰泥地上。 “喂,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劫我?”露克蕾莎大声质问。 她尽量想显得比较成熟,但少女柔软的嗓音没法掩饰,强盗们都很惊讶。 “小、小姐,”为首的一个大胆的抬头看她,“您太有钱了。” 切萨雷冷冷的说:“回答错误。” “对,回答错误。来人,给我揍他!狠狠揍他!” * 强盗们被揍得鬼哭狼嚎,被迫交待了自己的老巢在哪。骑兵们随即去老巢搜刮了全部财物,打包回城堡。 值钱的东西都堆在主堡一楼大厅的地板上,东西不算多,一点黄金首饰,几十件银器,一箱各种金币,女孩们连挂毯都拿来了。总体价值不高,也就3、4千达克特。 “真是穷鬼!”露克蕾莎很嫌弃。 “还不高兴吗?他们已经算是比较富有了。” “我以为做强盗的怎么也能有上万达克特的财产吧?” “他们来钱容易,花钱也很快。” 露克蕾莎摇头,“愚蠢!他们为什么不想扩容,增加人手?” “那是因为这两年我们在周围把稍微大一点的强盗团伙都打完了。” “这么说,我现在只能捡一点你们不想吃的肉?” 切萨雷亲切的微笑,“女奴们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不然她们今天应该顶多只有几个人受伤。” “那你为什么不多安排一点护卫?” “护卫太多了,强盗也会考虑能不能打得过。” 啊!有道理!理论是理论,到了实际运用的阶段,还是需要什么都考虑到。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他们没有伤害到你。我给他们两条路,第一条,加入波吉亚卫队;第二条,进牢房。” 想来不会有人选择进牢房。 “那好吧,不过要算我卖给你的,一个人10达克特。他们本来是我的俘虏。” 有理有据。“行,等下我让人拿钱给你。” “我今天还不算现场指挥过战斗,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领兵打仗?” “过几年。你要想做意大利的贞德,还是再等几年。” “贞德明明什么都没有学过,她为什么能指挥全是男人的军队?” “也许是因为她代表了‘希望’。” 露克蕾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引蛇出洞”的方案是切萨雷定的,骑兵队也是他直接指挥的,她几乎什么也没做。 唉! 难呀! 她真想快一点长大! * 只挂了名字的指挥官将第一次战斗的战利品除了黄金之外都分了下去,女奴们兴高采烈,觉得靠战斗致富很靠谱。 切萨雷又带了两次队,之后便放手让她自己指挥。 露克蕾莎擅长学习,举一反三,很快学会了在出门揍人之前制订计划,在何处进攻、何处设置陷阱、如何追击堵截,都要考虑到。 不过还是因为周边强盗人数太少,都是小打小闹,全营出动没有必要,仍然是分成两队,城堡留100多人防卫,带300多人出击,看家的小队会轮换,要保证每个人都有战斗实践。 第一次战斗受伤的十几个人有两人致残,无法再次作战,安排在军营里做文职工作。露克蕾莎要求每次都要纪录得到的战利品清单,战利品要全部上缴,然后按人头分配,留守看家的也有,人人不落空。这种“公平”是有必要的,波吉亚女兵团的口号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只要成为女兵团的士兵,对指挥官忠诚,那么女兵团就会照顾你,受伤为你治疗,残疾了也不扔下你,总有工作给你。 “波吉亚女兵团”的名字也正式确定下来,福利和规则不断完善。 战斗有战斗奖金,战利品平分;每个月有10达克特的薪水,还另外发3达克特的“卫生费”也就是月经费;专门订购了厕纸和月经带,免费发放;免费发放洗脸布巾、面霜和牙刷、牙粉;伙食费按照每人每月2达克特拨款,保证有肉有菜有水果,达克特的购买力之强,一个月2达克特的伙食费绝对足够; 第68章 每个月请剧团在城堡里表演流行剧目,保证女兵们的精神享受;还鼓励军营内的各种游戏和运动,还找了专人教她们现在只在贵族男子中间流行的网球; 每周训练5、6天,每月有4天假期,可以累积,假期计算24小时,无论什么时候出营都可以;但外出要有请假条,上司签字批准,交给当月执勤军官存档,换取外出腰牌才可出营,回营也要验收上缴腰牌;如有逾期不归的,需要有正当理由,否则一律按逃兵论处,开除出女兵团。 女奴们没有父母兄妹,少了跟外界的羁绊,好,又不好。人是群体的动物,女孩子们在一起学习、战斗、嬉戏,可年纪大了几岁,就会对异性产生兴趣,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人教她们什么是“爱情”,也没人教她们女人为什么居然会成为男人的附庸、受男人控制。 第64章 陶尔米纳雪松(4) 女兵团里很难感受到外界的不平等,女孩们成为马木留克之前各自遭遇不同,有的是弃儿,有的是孤儿,有的是被父母、叔伯所卖,有的是被绑架卖到意大利的外国人,她们不懂“为什么”,只哀怨自己命运坎坷,身世悲惨。 被波吉亚家买下,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她们的命运,她们不再担心自己会成为供人取乐的“玩具”。她们还没有这么高的觉悟,但成为马木留克很少有鞭挞,而是花钱请老师教她们识字、学骑马、学剑术,除了识字稍微难了一点,骑马和剑术对绝大多数女孩来说根本不难!有钱人家的少爷才能从小学骑马、学剑术,她们本能知道自己得到了绝大部分自由的女孩得不到的教育。 对于思想教育,露克蕾莎一向很重视。她亲自撰写演讲稿,让安吉拉定期对女奴们演讲。安吉拉是个西班牙人与摩尔人的混血,几岁的时候被人拐卖到意大利。在西班牙这样的混血既不能融于西班牙人,也不能完全融于摩尔人,极度缺乏身份认同感。 她在训练营里表现出众,被提升为女主人的贴身护卫,女主人还保护她不被胡安少爷强迫,她对女主人的忠诚与日俱增。 露克蕾莎很喜欢安吉拉,几乎做什么都带着她。对于演讲稿中的思想,露克蕾莎也要先跟安吉拉讨论,安吉拉能够认同、相信,她才会让安吉拉拿去给其他女奴们演讲。 演讲稿总以“姐妹们”开头。 现在,玛尔塔来了,露克蕾莎便将那些演讲稿改改,先给她洗个脑。 先从玛尔塔的悲惨遭遇开始讲起。福尔西尼禽兽不如,他是没钱找失足妇女吗?不是,他有100达克特的存款,足够他去找失足妇女谈心了。但他为什么还会想要强奸玛尔塔?原因不是他想要纾解“欲望”,而是因为他是男人,他“可以”;而且如果不是玛尔塔大胆心细寻找时机告到波吉亚家的小姐面前,福尔西尼能得到的最大的惩罚也不过就是挨上几鞭,罚款50达克特就完事了——男人们认为50达克特买下一个女孩的童贞已经算是“高价”了。 露克蕾莎高度表扬了玛尔塔一定要“讨个说法”的坚强和坚持,这种特质极为少见,绝大部分女孩遇到这种事情都只能忍气吞声被迫接受现实,接受“女人就是男人的玩具”的“事实”,而她们的父兄还会因为她们失去了童贞不能卖个“好价钱”而把她们殴打一顿。 女人因为体力普遍弱于男人,无法反抗,才会被男人当成“玩具”或是“家具”、“下蛋母鸡”而不是“人”,这不是女人的错,而是男人的无耻;当你有了跟男人抗衡的体力和技巧,还有男人敢小看你吗?一个女人或许仍然无法跟男人们抗衡,但如果10个人、100个人、乃至1万个人呢? 露克蕾莎带玛尔塔一起去剿匪,女奴们骑着马、手持长矛或挥舞长剑,人多势众,昔日为非作歹的强盗们只能跪下求饶,稍有反抗,便会被当场处死。 玛尔塔杀过人,她不怕见血。 这种亲眼看到男人跪在女人脚下的感觉是如此之好!玛尔塔对波吉亚女兵团充满了信心,也更有动力了。 * 到了圣诞节之后,波吉亚女兵团开始将强盗们吊在附近的村庄路口示众,效果好极了,震赫力拔群。 除了示众强盗俘虏之外,还开始跟附近的村庄签署“保护协议”,将村庄纳入波吉亚女兵团的保护范围,协议中规定,村庄每年缴纳固定的“保护费”,女兵团会派人固定巡逻,村里也应该组织联防队;允许村庄在路口悬挂女兵团的旗帜:绣有波吉亚公牛的露克蕾莎的个人家徽的旗帜;女兵团保证如果无法及时救援,那么一定会为村庄复仇,损失钱财的会围剿强盗,有人死伤的则血债血偿。 波吉亚卫队也有样学样,在布拉恰诺湖周边开展了收保护费的业务。不得不说,这是个好主意!一个村庄一年缴纳几百达克特,看着不多,但架不住村庄很多,萨维利带着部下跑了一圈,居然收了1万达克特——什么都还没做,1万轻松入账。 接着波吉亚女兵团开始承接罗马到佩鲁贾、锡耶纳、佛罗伦萨、马力诺等地的商队保镖业务;波吉亚卫队与女兵团划分业务范围,承接罗马到那不勒斯、拉奎拉等地的商队保镖业务。 出人意料的,在罗马城里没招到多少女兵,居然在乡下招了不少。 这时代没有计划生育,也没有避孕工具——天主教不允许任何避孕措施——女人只要有生育能力,结婚后基本就在不停的生孩子,最多的能生20多个孩子,惊呆了露克蕾莎。 孩子多,但各种疫病来回拉锯,活到10岁以上的孩子不多,乡下孩子贱养,能活下来的也都比较皮实,免疫力强,除了太瘦,别的问题很少。 签了保护协议之后,各村都开始动脑筋了:要是我们村有女孩在女兵团,那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女孩子嘛,不值钱,没啥用,但要是能给村里带来实际的好处,送几个女孩进女兵团,那还是大大划算的! 于是每个村庄或多或少的都送了女孩过来,加上乔凡尼·兰索尔为她在罗马招募到的女孩,凑了两个新兵中队,共计260人。 * 女兵团日益壮大,军营里精神面貌蓬勃向上。马木留克女与新兵中队住在不同区域,提拔一些擅长教学的马木留克去当新兵的教官,同时开始考察学习能力特别好的一些女奴,聘请了老师来教授军事理论课。 所有女孩都知道能得到跟男人一样的学习、战斗机会绝无仅有,都很用功,没有偷懒的。马木留克女奴知道自己有且只有这么一条路,没有退路;村姑们则普遍接受了“你是女孩,你该听话”的设定,目前也没有偷懒的——学习骑马和剑术就像玩耍,而不用下地做农活、劈柴做饭洗衣服,她们都很高兴。 女孩们比男人更能服从管理,对于“请假方可外出”的规则执行的非常好,几乎百分百做到“凭假条外出”,这可比对照组波吉亚卫队好上一百倍。男人们缺乏自律,纪律性一直是切萨雷十分头疼的问题。 露克蕾莎给哥哥出了个好主意,要他成立“宪兵队”,到处巡逻,专门抓军纪问题;军事法庭已经上路,外聘了两名律师和一名法官,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要让卫队的全体官兵意识到指挥官是“来真的”,而不是嘴上说说——必要的时候,可以杀一儆百。 自从上次福尔西尼事件之后,波吉亚卫队里的官兵至少做到了不再外出祸害附近村庄的女孩,只去找职业女性。但打架斗殴偷窃逾期不归这些事情还是层出不穷,每周都有士兵挨鞭刑。总体来说,男人们的素质不高,难以约束。 切萨雷为此十分头疼,但除了增加宪兵队这个单位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 胡安12月写信给父亲,称他对妻子十分满意,夫妻生活和谐;玛丽娅公主是个教养的很好的贵族女孩,婚前一直保持着童贞,这尤其令他感动。但令人悲伤的是,公主前不久经历了一次令人失望的流产,孩子刚成形,还看不出来是男是女。他难过极了,玛丽娅公主也很伤心。 胡安和玛丽娅公主8月底在巴塞罗那结婚,准备明年春天返回甘迪亚,那儿有佩德罗·路易吉在世的时候新修建的城堡,正合适小两口安静的居住。胡安希望到了甘迪亚之后公主的心情能好一点,他希望公主好好保养身体,以便能再次怀孕,生下他们的儿子。 兄妹们都给胡安写了回信。 切萨雷殷切劝弟弟做个好丈夫,不要到处骑马遛狗打猎,整天不着家,已婚男人就该有个成熟男人的样儿。 露克蕾莎安慰了胡安,说那个孩子是上帝给他俩的考验,只要你足够虔诚,公主一定能再次怀孕。她还专门给玛丽娅公主写信,安慰她,请她好好休养;要是胡安这个丈夫不成个样子,整天不着家,请她不要客气,派人抓住他,好好收拾一顿,胡安就会老实一阵子。 玛丽娅公主很快回信,对妹妹提出的建议表示“服”。她比胡安大了两岁,是个传统保守的贵族女孩,遵守“丈夫是主人”的传统教育,万万没想过还可以把丈夫揍一顿。她迂回的问了胡安在家跟妹妹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胡安这个缺心眼的于是绘声绘色对妻子讲述了妹妹以前揍他的事情。 第69章 啊哈!原来波吉亚家是这样做事的!玛丽娅公主有了初步的觉悟。 露克蕾莎回信,请她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动手揍他一顿,但别打脸,男人要脸,不过后背和他的尊臀无所谓,可以使劲打。要让胡安这个中二少年明白妻子是可以狠下心来收拾他一顿的,可不能越走越歪。 不知道玛丽娅公主到底有没有揍胡安,胡安的随从之一在新年之后写信过来,说公爵刚过了圣诞节便催着公主动身,在年底的最后一天便到了甘迪亚的波吉亚城堡。 甘迪亚是个小城,没有那么多贵族子弟,胡安想找人玩也不太好找,只有自己带去的随从和马木留克,没啥新鲜好玩的;再说又是冬天,外面再不算冷,也只有几度顶多10度的气温,倒颇是老老实实安分守己了几个月,整天陪着妻子,玛丽娅公主也尽量开发了一些新的玩法,好让他不至于觉得无聊。 第65章 陶尔米纳雪松(5) 这一年的下半年,罗马不太安定。 先是秋天接连下了半个月的大雨,以至于罗马城内开始内涝。凡娜莎搬到城外的葡萄园暂住,露克蕾莎则带着戈弗雷在奇维塔韦基亚城堡常住。至于切萨雷,他得跟教皇一起留在罗马。 雨势极大,电闪雷鸣,有一天,一道闪电恰好劈中亚历山大六世在教皇宫的卧室,当时教皇正要就寝,两名仆人在伺候圣父。闪电导致教皇和两名仆人全都倒地,一度失去说话能力,幸而白天教皇便恢复了健康。 事后,列奥纳多·达·芬奇被召唤到教皇宫,设计了整个梵蒂冈的避雷针系统。 亚历山大六世巡视了两次罗马城,慰问了一些受灾群众,慷慨的许诺将在春天重新疏通沟渠,并承诺要大力整顿城市卫生,分片治理城市卫生,不允许当街倾倒排泄物——没有及时排到台伯河的雨水沉积在街道上,沟渠堵塞,排泄物反涌,就算是冬天,罗马城也臭不可闻。 雨水几天后退下去,留下一地的死老鼠。 接着入冬之后,罗马城里爆发了新的疫病,主要还是黑死病。据说是从西班牙被赶出来、逃到意大利的犹太人带来的。 作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并不歧视犹太人——也因此他被那些对他不满的敌人污蔑为“犹太杂种”——罗马城对犹太人敞开大门,但有趣的是,必须交足够的“入门费”才能进城,成百上千的犹太人只能在亚壁古道上搭建帐篷居住,卫生情况堪忧。 疫病在雨后很快爆发,从深秋到年底,罗马城里死了上千人,就连枢机主教都有几个中招,在短短一个月里接连死了三名枢机主教。 教皇不得不将教廷整个迁往维泰博,这是11月底之前的事情。 * 教皇现在不差钱。 死了的枢机主教才是最好的枢机主教,按照教廷的规定,主教们死后财产全部归教廷所有。被称为“教会王子”的枢机主教们全都身家不菲,枢机主教的财产平均每人有100万之巨,他们死的太突然,也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除了大概20%-30%的现金存款不知道存在何处,三名枢机主教一共为教廷捐赠了200万达克特的财产,其中一半是不动产。 财产到手,教皇爸爸又给胡安送去了10万达克特的现金,还写信给儿子,殷殷期盼儿子早生贵子,要他对玛丽娅公主好一点。胡安刚结婚那两个月,教皇在西班牙的代理人写信回来,说甘迪亚公爵整天不着家,还虐待妻子。 但据玛丽娅公主写给露克蕾莎的信来看,肉体虐待是没有的,胡安没这么不讲究;精神虐待还是有不少的,比如冷暴力之类。所以露克蕾莎痛快出卖了哥哥,请玛丽娅公主不要客气,该收拾的时候就要收拾。 教皇爸爸又给了切萨雷几个修道院,给了戈弗雷两个葡萄园,给了露克蕾莎10万达克特,外加几个橄榄种植园和葡萄园。 露克蕾莎转手送了一座葡萄园给达·芬奇大师。 列奥纳多在罗马待着相当快乐。 波吉亚花钱特别大方,从不拖欠报酬。什么都想到他,他的工作根本做不完,以至于必须写信邀请米兰的朋友来罗马帮忙。他跟尊贵的小姐说了这事,小姐特别豪迈,请他尽管邀请朋友,一个不够,一打也不嫌多,波吉亚家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特别会花钱。 不差钱的大师也动力十足。 他相继完成了圣天使堡的防御工程、奇维塔韦基亚城堡的防御工程(图纸)、梵蒂冈的防御工程(图纸);为教皇宫波吉亚房间的露克蕾莎房间打好了壁画底稿,又为圣天使堡宴会厅的壁画《最后的晚餐》做了详尽的设计稿,得到了小姐和教皇的双重肯定; 为波吉亚卫队设计了5种尺寸的加农炮,小姐要求设计图纸严格保密,就连他的弟子也不能泄露,必须分别绘制各个零件的图纸,分配到不同的工坊订做; 又开始为罗马设计加强防御工程,他按照奇维塔韦基亚城堡的防御工程,准备在城墙合适的地方加盖棱堡,预计将花费至少5年的时间才能建成。 平图里乔这个后辈似乎有点跟他别苗头,平图里乔先选择了《辩论中的圣凯瑟琳》这个主题,将教皇钟爱的女儿露克蕾莎当做圣凯瑟琳的模特;而列奥纳多则选择了《年轻的圣母》这个题材,他很喜欢圣母形象,曾经画过多幅圣母与圣子的宗教主题画,全都大受赞赏。 他打好底稿之后,平图里乔假装不经意的来观摩了几次,但很纠结,没有发表意见。 圣天使堡也以平图里乔为主,列奥纳多只承接了宴会厅和小姐的房间,所以平图里乔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只能说明小姐特别喜欢利奥纳多的风格,而教皇本人更中意平图里乔。 平图里乔的妒忌之意从他放任学徒损坏列奥纳多的颜料可以一窥,之后列奥纳多便命令学徒们每次都要收好颜料带走。 这点小事不用告诉小姐。 这次雷劈教皇宫,列奥纳多又得到了避雷针的订单。世上本没有“避雷针”这种东西,但小姐一说明,他就听懂了,为此跑到罗马之外正在下雨的村庄和田野里做了引雷试验,差点被劈熟了。 * 切萨雷雷打不动每隔一天就从维泰博跑去奇维塔韦基亚城堡,他有点担心妹妹和弟弟没有监护人,露克蕾莎坚决拒绝了圣父想要阿德里亚娜过来暂住的建议。不过看来,没有父母监管的露克蕾莎和戈弗雷都很快乐,他也没必要非得给他俩找个保姆。 安全问题是现在最不需要考虑的事情,马木留克忠心耿耿,城堡内外安全防卫都做的很好。 米凯莱托办完了法兰西的大事之后,11月才回了意大利,他说绝对没人会怀疑远在意大利的波吉亚。历经波折,他总算办成了这件事,切萨雷去掉了一个心腹大患,最近心情不错。 另一个令他心情愉快的事情,是阿米莉亚·法拉缇夫人。 法拉缇是罗马治安官,肯定走不开,而且城里还有他的情妇,更不愿意离开了。法拉缇将妻子送到郊外的庄园居住,而露克蕾莎这个别人家的好妹妹,很快邀请阿米莉亚到奇维塔韦基亚城堡小住。 城堡里只有年幼的姐弟俩,实在也没有什么好避嫌的,阿米莉亚于是答应了,过来住了两周。 露克蕾莎其实不太明白哥哥是怎么“说服”阿米莉亚的,大概是法拉缇太不是个人,又大概是切萨雷英俊迷人,出手阔绰。 他送给阿米莉亚成箱的高级衣料,成箱的东方香料,一整盒的各种宝石,砸得出身小贵族之家的阿米莉亚晕头转向。 阿米莉亚对切萨雷缴械投降的那天晚上,露克蕾莎带着戈弗雷在阿米莉亚的隔壁房间偷听。 怪不好意思的。 有点羞涩,但好奇心又强烈得不要不要的。 姐弟俩偷偷的笑。 “没想到哥哥居然挺厉害。”露克蕾莎小声说。 戈弗雷懵懵懂懂,“以后我和桑夏也这样吗?” “那我不知道,你要问切萨雷。” “到底要怎么做吗?没人告诉我,你呢?你知道吗?” “不知道,你忘了吗?乔凡尼·斯福尔扎从来没上过我的床。” 戈弗雷更小声的嘀咕,“他最好永远别再来罗马。” 露克蕾莎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戈弗雷还小,没到13岁,但他是个波吉亚,就不可能没长脑子,他知道斯福尔扎没安好心,本能反感。 隔壁的床板声、喘息声生生不息,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露克蕾莎想着哥哥到底是运动健将呀,这个体力不得不佩服。 * 切萨雷与阿米莉亚的感情突飞猛进,等到圣父与教廷在12月18日回了罗马,他便将阿米莉亚安排在他刚得到的一座府邸里,每天晚上都去见她。 法拉缇一直以为妻子还在郊外庄园里,他只要收到妻子从郊外庄园送来的信,别的一概不管,妻子不回来,他正好乐得快活。切萨雷经常在夜里遇到他带队巡逻,还很友好的跟他打招呼呢。 第70章 露克蕾莎和戈弗雷也在圣诞节之前回了罗马,准备过圣诞节和新年。 * 到了1月中,胡安的信、玛丽娅公主的信、随从的信接连而至,分别寄给不同的收信人。 胡安的信是给父亲的,说他在甘迪亚的波吉亚城堡过的不错,跟玛丽娅公主的感情很好,请圣父不用担心; 玛丽娅公主的信分别寄给教皇和露克蕾莎,给教皇公公的信照例报平安,汇报了一下夫妻感情,赞美教皇,没啥新鲜的;给露克蕾莎的信写的比较晦涩,没有公然说她真的揍了小丈夫一顿,只是说,经过夫妻俩诚恳的“交流”,胡安基本同意要守身一段时间,不在外瞎搞,要好好搞搞“夫妻生活”,以求尽快怀孕。她休养了两个月,正在备孕,准备下个月月经期过后,跟胡安努力造人。 形势一片大好。 胡安这中二少年,有了孩子大概能收敛一点。他有了长女,但因为是私生子,其实不太上心,要是玛丽娅公主真的一举得男,这小子为了儿子,也该做个好榜样。 不管怎么样,胡安不能死于哥哥之手,或者弟弟之手,或者不管别的什么人之手。 她很高兴的给玛丽娅公主回信,希望她早生贵子,好好教育丈夫和孩子。胡安这人的问题就是欠揍,你比他凶,他就知道怕了。不过当然,得委婉的说,不然玛丽娅公主恐怕接受不了。 第66章 陶尔米纳雪松(6) 罗马城刚经过一轮疫病,这次控制的还不错,没有形成更大的爆发。教廷回到梵蒂冈,还下令让市民们走上街头热烈欢迎圣座,露克蕾莎属实有点惊呆:这也不怕聚集传染? 好在大概是上帝庇护,居然没有再次爆发。 罗马城内民众情绪基本稳定,民间剧团排演了新剧目,说的是教皇差点被雷劈中的新闻。要是放任剧团自己写稿,肯定会是一出滑稽剧,“教皇”会变成丑角。 这个时代没有电影电视,最喜闻乐见的公众娱乐方式就是话剧,剧院不大,满场也就是几百人,基本都是男人。识字率很低的平民也没有什么高超的艺术审美能力,台词越低俗越好,表演越下流越讨人欢喜。 “教皇被雷劈”剧目最早版本只演了几场,马上就被禁了,勒令改版,由审查部门提供了新的剧本。原版是讲教皇与“基督的新娘”茱莉娅·法内塞将要就寝,而上帝在云端看到如此不堪入目之事,降下雷霆之怒,劈晕了“神之代言人”。 “基督的新娘”原本代指的是女修道院的修女们,现在却几乎只是茱莉娅·法内塞的代称;“神之代言人”是教皇的别称。 没有女演员,都是由男演员穿上女装扮演,穿着睡衣的“茱莉娅”搔首弄姿,确实挺不堪入目的。 控制媒体宣传当然也包括这些民间剧团,特别关注有关波吉亚家的剧目。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内容比如波吉亚家花钱豪迈之类,压根不算什么,随便说;但要是可能危及到教皇爸爸的宝座,必须审查后修改。 被雷劈而不死,可以说是上帝雷霆之怒惩罚波吉亚教皇,也可以换一个说法,波吉亚教皇才是真正的“神之宠儿”,上帝的雷霆之怒不一定是针对教皇,也有可能是针对普罗大众,教皇作为“神之代言人”,为普罗大众背负神之怒,那也是应当应分的。 新版的剧目只改动了结尾,摇身一变成了伟光正的正剧:被雷劈而不死的教皇向上帝虔诚祈祷,甘愿为了民众承受神之怒火;教皇发誓要为民众做实事、做好事,上帝之爱普照大地,尤其普照意大利、普照罗马—— 就连列奥纳多·达·芬奇大师这样的聪明人也觉得妙!实在是妙! 列奥纳多的聪明才智不是用在仕途上,而用在钻研科学上,但这不是说他情商低,相反,他情商很高。他年少成名,据说他曾与老师韦罗基奥一起创作一幅名为《基督受洗》的宗教画,列奥纳多只画了画作左下角的两名天使中的一个,他所用的笔触、人物姿态前所未见。画作完成后,老师韦罗基奥声称以后再也不会作画,因为他不可能超越自己的弟子。 这件事是没有的,韦罗基奥声名远播,有很多得意弟子,其中的佼佼者在20年前就已经比他名气更高、技巧更娴熟,要是每次他觉得不如弟子就要画坛洗手,那不知道已经洗过多少次了。列奥纳多与他的著名师兄们——多米尼哥·基兰达约、桑德罗·波提切利、彼得罗·佩鲁吉诺——关系都还不错; 波提切利成为美第奇家的御用艺术家之后,列奥纳多也跻身美第奇的小圈子里,甚至有消息说,当年列奥纳多被指控犯有“强奸罪”,矛头直指洛伦佐·美第奇,可见当年列奥纳多跟美第奇兄弟确实走的很近; 到了米兰后,他也能很快成为卢多维科器重的四位“工程师与艺术家”之一,足以说明他的情商很高,讨人喜欢。 教廷对于宣传这一块做的很烂,波吉亚教皇似乎也不在意自己在民众中的口碑如何,街头宣讲站本该出自民间,但对于教皇居然从来没有说过真正的诋毁的消息,列奥纳多听了几天后就觉得不对劲,宣讲站背后一定有背景,极有可能是波吉亚家族控制的。 说实话,教皇除了不讲究有情妇私生子之外,别的……好像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群众关心的。贿选?跟普通群众有关系吗?他们只在乎有没有工作、能不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 幸运的是,波吉亚教皇很能花钱,不管是教廷负责提供的全城娱乐宗教节日庆典,还是从西班牙带来的狂欢节,都是大把撒钱的全民喜闻乐见的事情,也因此,罗马群众的生活居然还过得去。 这次教皇被雷劈,民间剧团从滑稽剧变成宣扬教皇伟大牺牲的正剧,更加说明波吉亚家族实际监管了群众舆论。 列奥纳多还挺喜欢波吉亚教皇的。 教皇是个很有威严的老年男人,身体健康,靠威逼利诱玩平衡成为教皇,如今还没到两年。罗马虽然乱哄哄的,可也有一股儿鲜活的生命力。罗马是整个欧洲的朝圣地之一(另一个是耶路撒冷),街头可以看到来自欧洲各国的大师、商人、朝圣者,还有东方各国的商人、大使等等,罗马是整个欧洲最有名、最包容的城市,对被歧视的犹太人也很宽容——对有钱的犹太人更宽容。 列奥纳多也很喜欢罗马。 * 时间到了1494年,1月。 今年年初,意大利最重大的事件是那不勒斯王国费兰特一世国王之死。费兰特一世本来是觉得新年之后身体不太舒服,于是出了那不勒斯前往翠北格罗的温泉疗养,住了一夜,第二天返回那不勒斯,但不幸在郊外坠马受伤,三天后便在王宫里断了气。 这位70岁的私生子国王,弥留之际没有做临终告解,也没有让神甫做临终前的涂圣油仪式,就这么咽了气。 关于国王到底是死于坠马受伤还是中毒身亡,在国王还没有断气的时候就有流言传出,那不勒斯大主教在写给教廷的汇报信里提到了流言,但这个时代没有验尸一说,国王的尊贵尸体更不能亵渎。 国王死的稀里糊涂,而王储阿方索的继位从一开始就带着暴风雨前的低气压。 天主教国家中,君王的继位需要梵蒂冈加冕,才具有宗教意义,教皇最大的权力就在于此。继位而没有得到教皇承认,只能是个“伪君主”,君权大大不稳。 王储登基为新国王阿方索二世,这个消息很快从那不勒斯传向欧洲各国。 * 法兰西王宫,得到消息的查理八世摩拳擦掌,立即命人写信给梵蒂冈的教皇,再次宣称自己对那不勒斯王位的合法继承权,要求教皇不得承认阿方索的继位。 而阿方索二世的信也早就到了教皇的办公桌上,请求教皇为他加冕,承认他的继位合法性。 左右为难的教皇采取了拖延的处理方法。 很快,阿方索二世加码了。 先是同意了教皇提出的有关戈弗雷与桑夏的婚约的所有条件,除了给戈弗雷的封地和王子头衔之外,还将额外授予他王室骑士团骑士的职位,并将在结婚前就加封戈弗雷,戈弗雷会在婚礼上以斯奎特拉王子的身份手捧王冠; 两周后,阿方索二世再次加码,许诺给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以那不勒斯教区的圣职,年收入有4万达克特之巨;任命胡安·波吉亚为那不勒斯佣兵队长(也就是直接雇佣波吉亚卫队),有专门的封地供波吉亚卫队驻扎,一年有3万3千达克特薪水——只是支付给佣兵队长的薪酬,出兵的军费另算。 这些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教皇心里的天平倾斜了。 而与此同时,查理八世的信又送到了梵蒂冈,渐渐失去耐心的法兰西国王以出兵意大利威胁教皇,罗德里戈·波吉亚震怒。 “这个毛都没干的任性家伙!居然胆敢威胁教皇!” 教皇将查理八世的信扔在会议厅地板上,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犹豫了片刻,离座捡起信:国王的徽章压在火漆上,而信的内容确实令人火大。 第71章 “查理八世确实狂妄自大,”阿斯卡尼奥谨慎开口,“但圣座也应该考虑到,如果法兰西军队真的越过阿尔卑斯山……” * 露克蕾莎对此的答复是:“揍他!” 惹得切萨雷大笑不已。 “笑什么!”她瞪眼,“要说这事都怪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他出卖了意大利,是人民的罪人!是梵蒂冈的叛徒!” 要不是有这位“失踪”的枢机主教怂恿,查理八世未必有足够动力想要尝试挑战教皇。不过话说回来了,正因为之前曾经有过令教廷感到万分屈辱的“阿唯尼翁之囚”时期,法兰西国王才敢如此放话威胁。 可恶! 现任教皇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怂得跟那几个倒霉教皇一样,但事实是,法兰西如今是欧洲第一军事强国,意大利却是一盘散沙,各国各自心怀鬼胎。 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呀! 她也想过,要是在第一次追杀德拉·罗韦雷的时候就成功了,会不会还有查理八世的野心入侵?多半还是有的,查理八世身材矮小,是个驼背,还相貌丑陋,这样的尊容要是在教会里,连一个教堂的神甫都当不上。历任教皇不说多么高大威猛吧,绝对不会是丑八怪,外貌还是可以的,查理八世也就靠着血缘才能当升国王,不然,军队和民众很难认可一个丑八怪国王。 也正因为查理八世有着严重的外貌缺陷,他的野心才如此之大,狂妄的认为可以威胁教皇、左右教廷的决定。这种心态也很正常。 “对,都怪德拉·罗韦雷。他不在国王身边,可他曾经说过的话还是会影响到国王,和教皇。”切萨雷不悦的蹙眉。 露克蕾莎正要说话,一个仆人前来通传,“小姐,佩扎罗伯爵大人到了。” 第67章 陶尔米纳雪松(7) 嗯? 露克蕾莎居然愣住了:嗐!她压根忘了自己是有丈夫的! 乔凡尼·斯福尔扎待在佩扎罗,除了每周都派人送一封信,催问她什么时候去佩扎罗,她几乎要不记得他了。她倒是每封信都回,但一律都是问他要那一半彩礼。他不把彩礼全部给完,她才不可能把自己的嫁妆送去呢。 ——其实就是彩礼全数送到,她也不可能送去她的嫁妆。 看来,乔凡尼在佩扎罗待不住了,终于要来见见她这个妻子。 “请他进来。” 切萨雷不满的哼了一声。 乔凡尼·斯福尔扎很快进了客厅,“露克蕾莎。”他的微笑忽然僵在脸上,是因为看到了切萨雷。 二哥笑眯眯,大哥冷冰冰。他还是愿意跟胡安待在一起,就算胡安没安什么好心,也比切萨雷好应付得多。 “你怎么来了?”切萨雷冷冷的问。 乔凡尼很委屈,“露克蕾莎是我的妻子,我想念她。” “大人,您该累了,让仆人请您去洗漱一下,换件衣服,好吗?”露克蕾莎自觉像个“妻子”,很为丈夫着想。 乔凡尼畏畏缩缩的,小心的看着切萨雷,点了点头。 “来人。”露克蕾莎摇了摇仆人铃,吩咐仆人请伯爵去洗漱。 等乔凡尼离开之后,她又吩咐女仆,“把二楼楼梯边那间客房安排给伯爵大人住,看看他自己带了些什么,去找他的仆人。” 想想,觉得有什么不对,“哥哥,我们在佩扎罗的探子呢?为什么没有送消息回来?” 切萨雷笑而不语。 她瞪他一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探子还是尽责的,只是切萨雷没有转告她。可恶! “我不希望他来,但我又不能在路上杀了他。” “他带了多少人?” “没有上次带的人多,大概50多人。” “他要是没有做错什么事,别杀他。” “那么说,只要他做错了哪怕一点点事情,你都允许我杀他?”切萨雷露出玩味的笑容。 “也许吧,或者父亲对他有什么别的安排?” “他?”切萨雷轻蔑的一笑,“他也配?” * 虽然瞧不起这位斯福尔扎,但晚餐的时候,切萨雷还是带着乔凡尼去见了教皇。教皇亲切接见了女婿,还让乔凡尼进了教皇卫队当副队长,职位在罗德里戈·兰索尔之下。 至于乔凡尼和妻子的夫妻生活嘛,贵族夫妇有自己的卧室很正常,在一起睡觉不是必须的,在床上做运动是为了子嗣,所以露克蕾莎为他安排了另外的卧室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露克蕾莎既不让他去她卧室,也不去他的卧室,俩人白天也几乎见不到面,露克蕾莎常去不远处的圣天使堡,乔凡尼则要跟着大表哥到处跑,检阅教皇卫队和卫队的军械仓库。 乔凡尼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哥哥和表哥都不想让他见到露克蕾莎,如果可以的话,露克蕾莎可能会住到别的地方去。 他想着自己应该有所行动了。 又过了几天,到了3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是复活节,天主教的重要节日之一。 白天,教廷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了复活节弥撒,由那不勒斯大主教主持仪式,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以及枢机主教团出席了弥撒仪式,瓦伦西亚大主教缺席,而露克蕾莎与乔凡尼·斯福尔扎夫妇一起出席了弥撒。 切萨雷不在,乔凡尼压力骤减,居然在仪式上握住露克蕾莎的手。 露克蕾莎即将年满14岁,但还没有来月经,乔凡尼已经命仆人贿赂了妻子的女仆,女仆说小姐——不,夫人——还是个小女孩。唉!乔凡尼很沮丧,想着妻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算是个女人呢?他想要的儿子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呢? 他想的很周到,如果露克蕾莎来了月经,他就可以立即要求妻子履行身为妻子的义务,跟他这个丈夫同床共枕,做点床上运动,抓紧时间造人。 但这个前提迟迟不来,他等不及了。 即将年满14岁的露克蕾莎发育的很好,小胸脯已经胀鼓鼓的了,想必手感会很不错。是个少女,即将成为女人。她的手不大,肉乎乎的,手心绵软,可爱的手指也很柔软。她的个子比结婚那天高了一点,容貌也似乎长大了一点。 她的金发上戴着缀有珍珠的黄金发网,将一头秀美的头发服服帖帖的网住,额头戴着一枚精致的黄金十字架额饰,十字架中心镶嵌一颗鸽血红的红宝石,衬得她肌肤愈发雪白,金发愈发灿烂。 她是美丽的,这很令乔凡尼感到骄傲。教皇之女是个小美人,这让他在这场被安排的政治联姻中终于有一点欣慰。 露克蕾莎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转脸朝他一笑,轻声说:“乔凡尼……” “露克蕾莎……”他被他眼中那双迷人的淡粉色的可爱嘴唇迷住了,想着自己这个丈夫可真是憋屈,别说跟妻子做点什么床上运动了,连嘴对嘴的亲吻都从未有过。 他小心的捧起露克蕾莎的手,亲吻她的手背。 露克蕾莎忍着没有抽回手,只是说:“快看,朗基努斯之枪!” 弥撒仪式刚刚结束,一位年轻的红衣主教郑重捧出了圣枪的矛尖,质朴的矛尖躺在火红的天鹅绒衬垫上,庄重、神秘。 圣枪被放在祭坛前面的展示台上,信徒们只能在几米外的界限之外参观。即便如此,几乎每个人都想尽可能接近的一睹圣枪的风貌。 乔凡尼·斯福尔扎也不例外。他带着露克蕾莎走近圣枪,暗自向圣枪祈祷,他这次来罗马的愿望都能实现。 * 这天晚上,露克蕾莎跟乔凡尼难得的在一起吃了晚餐。晚餐还没吃完,她突然感到两腿之间有点潮湿,接着,有什么从身体里下一子涌了出来。 不多,也不难受,只是略有点热乎乎,接着变得冷飕飕。 她想了想,放下刀叉,仓促离开了餐厅。 同席的戈弗雷不解的问女仆,“姐姐怎么了?” 乔凡尼则吩咐自己的女仆,“去看看夫人怎么了。” 女仆们忙着提热水上楼,很快,洗衣妇抱着染血的裙子下楼清洗。 戈弗雷吓坏了,“怎么了?姐姐怎么了?她怎么受伤了?她病了吗?”他眼圈红红的,就要冲上楼。 乔凡尼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傻小子!你姐姐没有受伤,她只是长大了,从女孩变成女人了。没人教你吗?” 戈弗雷这才擦擦眼泪,“吓死我了!这么说,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而不是糟糕的事情。”女孩子都要流血的,流血才能生孩子,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情。 乔凡尼心情好极了,“是啊,亲爱的弟弟。喏,这个送给你。” 他慷慨的取下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宝石很大,传统的蛋面,周围镶着碎钻。 戈弗雷高兴的接过戒指,“谢谢你,伯爵。” * 露克蕾莎换了睡裙,躺在床上。 她没什么感觉,但狄亚娜说她最好躺下休息。狄亚娜比她大几岁,去年才来的月经,算是很有经验了。 第72章 她没吃饱,于是让狄亚娜吩咐厨娘再做点食物,有鸽子的话,就炖鸽子汤。厨娘做各种汤倒是出类拔萃的,她也很喜欢喝汤。 “派人给凡娜莎夫人送信,随便送点什么过去,就说我来月经了。”女儿来了月经在这个时代是全家高兴的事情,没什么好羞耻的。当然也派人给教皇爸爸送了信。 亚历山大六世接到女儿派人送来的口信也相当高兴,赏赐了仆人一个金币,打发仆人回去。 切萨雷望着仆人的背影,“父亲,该让露克蕾莎出城住几个月了。” 教皇点头,“你安排吧,别让斯福尔扎意识到我们不让他跟露克蕾莎在一起。” “生病?” “随便吧,就生病好了,肺病,会死的那种。”教皇并不认为女儿有必要保留童贞,但床上运动带来的后果是可能会怀孕,他可不愿意亲爱的女儿居然生下斯福尔扎家的孽种。 * 深夜,露克蕾莎已经熟睡。 切萨雷悄悄进了她的卧室,就着烛光俯身看着妹妹的小脸。 她睡的很熟。 她的房间里总点着蜡烛,她怕黑。 她的卧室不上锁,反而,乔凡尼的房门从外面锁上了,房门上有一个精巧的机构,拨下来便闩住房门,不用大力气撞不开。 好呀,他头一天知道这事就觉得妹妹吃不了亏,什么都想到了。 乔凡尼要是撞开门,一定会被住在隔壁的安吉拉听到,他不管想做什么都做不了,除非是滚蛋,滚出罗马。 他忍不住微笑,尽可能小心的,低头在妹妹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露克蕾莎还没醒,睡的可真熟呀。像小时候一样,睡着了打雷都不会醒,真是个小傻瓜。 切萨雷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等到白天才告诉她圣父的旨意。 他在她房间里又逗留了几分钟,在梳妆台上留下了一根做工精致的黄金额饰。 * “让我装病吗?”露克蕾莎并不意外,装病可是最好的办法。 “对。你去奇维塔韦基亚城堡,在那里我们可以不用担心斯福尔扎强行要求你……做个妻子。”切萨雷皱眉。一想到妹妹居然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妻子,他就浑身不舒坦,尤其她的丈夫还是个斯福尔扎,他简直无法继续容忍下去。 “那好吧,过几天。我正好也要过去看看我的女兵团。哥哥,那不勒斯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说,让那不勒斯大主教举行复活节弥撒,就是说圣父已经决定不理会法兰西国王了?” 第68章 陶尔米纳雪松 “是的。” “圣父对什么动心了?戈弗雷将成为王子?他和桑夏的儿子将有王位继承权?” “也许。” 嗐,谁不会动心呢?查理八世只会无能狂怒写绝交信,阿方索二世却可以给出实际的利益,会往哪里倾斜显而易见。 “父亲知道乔凡尼的事情吗?” “你是说……不,他不知道,这种小事不必告诉父亲。”切萨雷轻笑,“他担心你会……你知道的,他不希望你生下姓斯福尔扎的孩子。” “啊——”露克蕾莎恍然。教皇爸爸考虑的很实际,波吉亚家的血统怎么能被斯福尔扎家族的血玷污?不过确实,乔凡尼·斯福尔扎的现实情况没有必要让父亲知道,谁会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父亲不会为乔凡尼感到可惜,他忙着呢,没必要用这点小事打搅他。 “还有,我没告诉你乔凡尼会来,是我的错。这是佩扎罗的探子送回来的情报,你看看吧。”切萨雷递给她一份档案。 探子工作的很细致,连乔凡尼·斯福尔扎每天几点起床、几点吃饭、几点睡觉都记录下来;菲欧娜的工作完成的不错,乔凡尼第三条腿物理性受损,严不严重那就只有他本人知道了。他派亲信秘密的从佩扎罗、弗利、佛罗伦萨、米兰寻找专治男科的医生,吃了很多“壮阳”的药,甚至还病急乱投医的找了“女巫”来做法,花费巨大。 男人呀,为了恢复“雄风”可是不遗余力的。 “那他治好了吗?” “——不知道。不关心。” 哎呀,哥哥确实不会关心另一个男人的性能力。 “你不担心他治好了,然后非得要求我做一个真正的妻子吗?” “担心,所以你过几天就离开罗马。就说……肺病吧,会死的那种。” 懂,肺结核嘛。这时候虽然人们都还不知道肺结核是传染病,但病人嘛最大,想不见谁就不见谁。奇维塔韦基亚城堡正在进行改造和扩建工程,她也要去看看进度,以及这几个月又招募了一批女孩,她要看看新兵连的训练情况。 “唉,”她惋惜的说:“菲欧娜应该把他的第三条腿切了,一劳永逸,再无烦恼。”实际菲欧娜用的方法很恰当,不能真的切了,不然斯福尔扎不会善罢甘休。 切萨雷表示赞同。 * 凡娜莎一大早就来了,高兴的祝贺女儿长大了,亲自下厨为露克蕾莎和两个儿子做了午餐。除了远在西班牙的胡安,她的孩子都在这儿,健康、快乐、幸福,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亚历山大六世中午过来,恰好看到孩子们都在,正和他们的母亲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餐厅里光线明亮,菜肴热腾腾的散发着香味;昔日情妇年纪大了,越发显得眉目慈祥,充满母爱;儿子——他现在的长子——英俊不凡,是整个教廷的明珠;而他的女儿,他疼爱的露克蕾莎,她长大了,明眸皓齿,是个可爱的漂亮女孩。 他喜欢这幅场景,这代表了他向往的家庭生活,就连他不太喜欢的幼子戈弗雷也变得可爱起来,他心中充满了爱意,感受到了幸福。 他走进餐厅。 “父亲。”露克蕾莎第一个看到他,笑着站起来迎接他。 切萨雷和戈弗雷接着也站了起来,“父亲。” “都坐,都坐。”亚历山大六世和蔼的微笑。 “您吃过午餐了吗?”露克蕾莎问。 “吃过了。” “又吃鱼?” “对。鱼很好吃,你也该多吃鱼。凡娜莎,”教皇亲切的喊着孩子母亲的名字,“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凡娜莎淡淡的说:“你呢,圣父?”不冷不热,缺乏热情。 教皇不以为然,没有生气,并且还在凡娜莎身边的座位坐下。“我很好。给我一点葡萄。” 4月初,温室葡萄已经有了,意大利中部南部气候都不错,很适合水果种植,也因此意大利各种水果很多,乡村处处都是种植园。 女仆马上将桌上摆放着的一盘葡萄搬到教皇面前。 * 教皇赠送给亲爱的女儿两座橄榄园,以祝贺她的成长。 凡娜莎则将自己的存款取了3万,赠送给宠爱的女儿,并叮嘱她小心看守自己的财产,不要被丈夫拿走。 “你现在长大了,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成为母亲,就要为孩子们的将来着想。你要学会守住自己的财产,不管你的丈夫是谁,都不要让丈夫碰到你的财产,哪怕一个达克特都不行。”富有经验的母亲谆谆教导心爱的女儿,“你的兄弟们将会有自己的圣职、封地、爵位,只有你,我的孩子,你只能依靠丈夫。乔凡尼只是个伯爵……” 凡娜莎强忍着眼泪,“我的女儿比公主还要尊贵,你是教皇的女儿,你应该成为王后,斯福尔扎家族居然只肯让一个小小的伯爵娶你……” “母亲,别在意乔凡尼·斯福尔扎。” “唉!”凡娜莎沉重叹息,“我希望你得到幸福,有爱你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们,可是……” “母亲,别担心,我可是教皇之女,我的丈夫肯定会爱我。”她稚气天真的说。嗐!凡娜莎不明白丈夫不是必要条件,凡娜莎自己不也嫁过4次吗? 凡娜莎18岁结婚,但第一次婚姻没给她留下孩子,丈夫也早早过世,她以一个寡妇的身份经营亡夫留下的旅馆,并陆续又买下两个旅馆,可以说相当精明,经营得当。在认识罗德里戈·波吉亚之前——噢,对了!凡娜莎似乎曾经是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情妇,不过时间不长,前后大概也就不超过两年,也没有孩子。切萨雷不管是为了教皇爸爸,还是为了母亲,都必须杀了德拉·罗韦雷。 凡娜莎欣慰的摸了摸她头发,“你是个聪明孩子,像我。总之,记住,男人的爱有时候不可靠,只有钱不会背叛你。”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明白啦,妈妈。从您存了那么多钱我就知道,您真的很能干!” * 4月18日,露克蕾莎的14岁生日,切萨雷在自己的府邸为妹妹举办了一场生日晚宴。 这天的白天,教皇召开了枢机主教会议,宣布将由波吉亚家的一位枢机主教,去年提升的乔凡尼·德·波吉亚·兰索尔·德·罗马尼,前往那不勒斯为新国王阿方索二世举行加冕典礼。 除了波吉亚家的几位枢机主教之外,其他枢机主教全都哗然。 第73章 亲法派大声问教皇,是否要视查理八世的威胁于不顾;亲那不勒斯派据理力争,说阿方索二世合理合法,加冕有何不可;中立派更多的担心法兰西军队真的打过来,也反对加冕。 枢机主教们口沫横飞,指天画地,从上午吵到下午,除了仓促的午餐,加起来吵了整整8个小时。 切萨雷当然站在父亲一方,但在会议上插不上嘴,今年提升的其他12位枢机主教除了过于年轻的埃斯特,其他11人扛住了辩论,还算发挥了作用。 不过漫长的会议和激烈的反对意见并没有阻挡教皇,会议结束之后(大概是枢机主教们体力消耗太大),亚历山大六世立即颁发了一份面向全欧洲的教皇令,宣布那不勒斯的阿方索二世为合法国王。 这个消息当晚便传向欧洲各国。 * 切萨雷绘声绘色的为妹妹描述枢机主教会议的场景:某位枢机主教大人气愤填膺,以至于当场晕倒;某位枢机主教差点要动手,教皇爸爸大骂了他一通,命他不好好说话就滚出去;某位枢机主教的口水都溅到教皇爸爸脸上了,教皇爸爸也大骂了他一顿,但没有叫他滚出去。 “这位阁下一定是斯福尔扎副秘书长吧?”露克蕾莎说。 切萨雷冷笑,“是他。” 她摇摇头,“愚蠢!查理八世要求那不勒斯的王位,难道不会顺路灭了米兰公国?国王的野心很大,匹配不了他的身高。” 这句话逗乐了切萨雷,“你说的很对。米兰只有两条路:允许法兰西军队路过,给一大笔军费;或是被灭了。” “米兰要是能拿出一大笔军费,而查理八世得不到那不勒斯,没准会觉得米兰是一块上好的火腿,吃不完也得好好咬上一口,希望到时候卢多维科不要心痛。” 切萨雷心领神会,“我会转告给某位枢机主教阁下。” 是这样的,戈弗雷与桑夏的婚约基本谈妥之后,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就有点坐不住了:阿方索二世的婚生女嫁给了小公爵吉安·加莱亚佐·斯福尔扎,再将合法化的非婚生女嫁给教皇之子,便能得到教皇的支持,要为被软禁的小公爵讨个“公道”。 狡猾的教皇左右逢源,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感到大事不妙,宁可贴一笔巨额嫁妆也要将小公爵之妹嫁给德意志国王,侄女实际也在他的淫威之下长大,不敢不听话,间接等于有了德意志这个强大外援。 如此一来,米兰公国便有了跟梵蒂冈叫板的“实力”。 露克蕾莎不明白,“有给德意志国王的40万达克特,为什么卢多维科不能用这笔钱来为米兰招募士兵?” “很难,主要是人口不多。” 啊哈!这她就能理解了。 各国各领地招募士兵的数量是有上限的,不可能“全民皆兵”,做不到;而人口的实际数量直接决定军队的数量,黑死病、热病(主要以疟疾为主)来回横扫,又还没有引进原产美洲的高产量农作物红薯、玉米,整个欧洲的人口都很有限,那么军队的实际数量也就相应很有限。 第69章 陶尔米纳雪松(9) 意大利还算气候比较宜人的,中部到南部都是地中海气候,四季分明,夏天不太热冬天不太冷,适宜居住;米兰在意大利北部,冬天还是比较冷的,相对来说平均居住人口实际不如佛罗伦萨共和国,也不如财大气粗地盘很大的威尼斯共和国。 露克蕾莎对实际人口没有具体概念,女兵团算上非战斗岗位才刚1000多人,连奇维塔韦基亚城堡都塞不满。教皇加冕庆典算是这两年罗马群众加外地游客最多的时候,也不是人人都走上街头的,她只有个泛泛概念“很多”,具体1万人是多少人、10万人又是多少人,根本没个谱。 各国只有不很精确的人口统计,用来计算赋税和征召士兵,教皇国的困境是名义上是“国家”,各个城市却都被封给了子侄、亲戚、亲信,教皇实际能控制的只有罗马城和周边郊区,其他城市归各自的领主。没有实际控制权就无法大面积征兵,波吉亚卫队目前有2万人,几乎是上限了。而教皇卫队的5000人实际归各位将军管辖,除了一小部分瑞士雇佣军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各位贵族子弟自带的士兵——其中还有不可靠的1000名佩扎罗长矛兵。 男人不够,还有女人,女兵团在郊外的乡村中名誉不错,奇维塔韦基亚城堡附近治安良好,与村庄的治安联防搞的不错,这几个月陆陆续续的又招募了数百个女孩,有的村庄连4、5岁的女孩都想送来。太小了难以管理,于是降低年龄要求,从12岁以上降低到7岁以上,年龄实际没有上限,你要是觉得自己可以,50岁、60岁也欢迎。 2万5千人想要阻挡法兰西号称9万大军,那可远远不够。加上女兵团,那也只有2万6千人。 再减去1000长矛兵,还是2万5千人。 太难了。 * 宴会邀请的客人陆续到来,一些是教皇卫队的军官——军官都是贵族子弟,一些是罗马大贵族家族的子弟,有男有女。 这个时代女性的社交没有那么局限,很少出门,但不是不能出门,只要有家里的男性亲属陪同就行,是有限的“自由”。主要原因除了将女性看成“所有物”之外,还因为治安不好,一名贵族女性入夜(不是半夜)独自走在街头是不可能也无法想象的,简单的说,代入一下20世纪70年代之前的纽约就能明白了,甚至比那时候的纽约更乱,因为一桩罪行很难找到犯人。 亚历山大六世确实下了大力气治理罗马治安,但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杜绝犯罪,只能说比他继位之前要好很多,犯罪率降低了接近一半,恶性案件大幅度降低,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二。 再加上大兴土木,多了很多工作机会,众所周知,失业率跟犯罪率直接挂钩,无业男性一直都是社会不稳定因素,男人每天在工地累到精疲力尽,就没什么心思走上街头犯罪了。 露克蕾莎对哥哥们和兰索尔兄弟早就开始洗脑,给他们灌输女人不能在入夜的时候安全走在街头,那就是男人的失败、城市的失败、治安队的失败、治安官的失败——当然,绝对不是教皇爸爸的失败,毕竟教皇拨了不少钱给治安队。哥哥、表哥们被她的逻辑说服了,基本表示同意。 他们的觉悟不怎么高,但都有贵族男性的基本认知:男人应该保护女人。这是“贵族风度”,是“骑士风度”、“绅士风度”。 行吧,这样也就可以了。 * 生日宴会很热闹,餐桌上堆满了食物,富足的意大利走在欧洲美食的前端,毫不夸口的说,要是你连意大利美食都难以下咽,这个年代你也就没什么可吃的了。水果倒没问题,不管什么年代水果就是水果,充其量就是不够甜;可水果毕竟只是点心,不能充饥。 露克蕾莎这个生日宴会的主角吃饱了之后就被送到楼上睡觉,但她还是偷偷下楼观摩了一小会儿。晚宴不出意外的变成了酒池肉林,场面相当的淫靡。看了一会儿她觉得没意思,还是乖乖上楼睡觉。 * 第三天,4月20日,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启程前往那不勒斯,同行的有波吉亚家的小弟戈弗雷,他要去那不勒斯跟桑夏公主结婚,婚后住在小两口自己的宫殿里。 戈弗雷3月出生,刚满13岁。他哭哭啼啼的,不舍得离开哥哥姐姐、不舍得离开母亲,亚历山大六世有点不耐烦,觉得这个儿子可真是不太像是个波吉亚。 比起给胡安带去瓦伦西亚的整整四艘船的家当,戈弗雷的物品少得可怜,也就只有20多辆货运马车、一百多口木箱吧。 隔天,露克蕾莎也离开了罗马,去了郊外奇维塔韦基亚城堡。 * 女兵团的营地基本改造完毕,以圆木作为材料,修建起了高达两米的围墙,将之前的岗楼圈进营地。新兵连在左边,马木留克在右边。中间是指挥官的宽大营帐,指挥官营帐前面是小广场。 曾经的鞭刑刑架拆除了,女孩的纪律性很强,是因为都是从小接受了“要听话”的教育,比男人要好管理的多,极少有人违反纪律,很少打架斗殴,极少酗酒,极少的逾期未归。目前为止,从未有女孩遭受过鞭刑。 城堡正在改建,加盖棱堡。关于棱堡的的实用性,目前信息很少,设计师认为棱堡能全方位保护城堡,棱堡实际形状是在城堡四角加盖的星状防御工程,上面放置大口径加农炮,四个角可以覆盖城堡四周;有条件的内陆城堡四周要挖足够深和足够宽的壕沟,里面放上水,也就是护城河,闲时可用于灌溉和火灾救援,战时阻挡敌人进攻。 头几天露克蕾莎挺高兴,终于不用再见到乔凡尼·斯福尔扎了。没想到乔凡尼还是来了一趟,问她什么时候才能跟他做真正的夫妻。 安吉拉不让他上楼见露克蕾莎,他只好写信给她,女仆来回传递信件,跑上跑下。 乔凡尼抱怨结婚一年了居然都没有亲吻过她,是不是波吉亚家族存心不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 第74章 露克蕾莎当然还是要安慰他想多了,她身体不好,这是天意,听说乔凡尼对亡妻并不好,所以上帝惩罚他,而她这个妻子是多么不幸,为他背负了上帝的怒火。 乔凡尼不太好忽悠:这都是假话!你已经嫁给我,就该是斯福尔扎家的人,波吉亚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 露克蕾莎不高兴:我永远姓波吉亚,斯福尔扎算个屁! 乔凡尼愤恨的说:你们波吉亚家没有一个干净的人!——以下涂黑了好几行。 露克蕾莎不装了:难道你们斯福尔扎家有干净的人?你堂叔卢多维科正等着小公爵去死呢! 乔凡尼也不装了,跑到中庭大喊:你是不是跟切萨雷有一腿,你这个下贱的女人! 露克蕾莎气得命令狄亚娜拿来弓箭,射得乔凡尼在中庭跑来跑去。 安吉拉带着一支中队围住中庭,乔凡尼没办法跑进主堡里躲避,只能抱头鼠窜。 最后,一支箭射到他屁股上,疼得他狂吼大喊。 * 切萨雷来了一趟,带走乔凡尼。 尊臀受伤的乔凡尼趴在马车座位上,大哥亲切慰问,“听说,你满口胡言,说我爱上了自己的妹妹,是这样吗?” 乔凡尼又不是傻,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我绝不会说这种混账话。” 切萨雷冷冷的看着他,一巴掌又一巴掌拍在他伤口,他疼得大喊起来。 “疼不疼?”切萨雷问。 “疼!疼死了!切萨雷,切萨雷!” “称我youreminence,我可是枢机主教。” “youreminence!我错了!我不该来找露克蕾莎!可她是我的妻子!我有权利见她!” “现在是你的妻子,以后还是不是你的妻子,要看你的表现。” 乔凡尼这辈子都没有如此委屈、羞愤过。 * 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失踪”了,他不在那不勒斯、不在威尼斯、不在佛罗伦萨、不在米兰,也不在法兰西。亚历山大六世于是将他在意大利境内的财产全部收缴,其中一些城镇给了奥尔西尼家,这是端水大师的平衡之术,给了科伦纳家一点甜头,也给奥尔西尼家一点好处,总的来说稍微偏向一点科伦纳家族,以此牵制奥尔西尼。 德拉·罗韦雷的财产不少,他深受教皇叔叔的喜爱,也得到了前任教皇英诺森八世的器重,光是罗马城里的宫殿和府邸就有好几座,这些城内的不动产全都给了现任教皇之子切萨雷。 切萨雷最近忙着验收德拉·罗韦雷的不动产,在他常住的德拉·罗韦雷宫收缴了不少文件,其中有很多各位大主教、枢机主教的档案——也就是把柄,还有很多没来得及带走的珠宝、金银器皿,这些可都是钱呀。 他命人将金银器皿拿去融了,送去威尼斯的银行里换成金银币;珠宝全部装箱,派人送去给露克蕾莎。 他只相信自己的马木留克去清点财产,而米凯莱托在德拉·罗韦雷宫发现了一只沉重的保险箱,整个搬走,呈给了主人;又去找了锁匠,费了很大力气、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将保险箱打开。 保险箱里放着朱利亚诺的遗嘱,他将财产平均分给了他的三个女儿,但没有提到现金在哪里,可能他的律师会知道;另外有一只锦盒放着一对黄金戒指,男式戒指略宽,无字;女式戒指稍细,内圈刻着“凡娜莎”的名字。 另外还有一份文件,是秘密颁发的教皇令: “教皇英诺森八世证实:切萨雷·德拉·罗韦雷,是枢机主教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同有夫之妇凡娜莎·德·卡塔尼于1475年9月14日所生之子。” 切萨雷脸色大变,险些晕倒。 第70章 陶尔米纳雪松(10) 等他稍微冷静下来,想着这份不知真假的文件还是应该尽快销毁。 不用去问母亲,也不必怀疑教皇爸爸对他的爱。罗德里戈可是一个波吉亚,他怎么可能没有确认儿子是不是自己的便承认下来?父亲对他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就像戈弗雷,父亲不太确定戈弗雷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便一直不怎么喜欢,但最后为了自己的尊严还是承认了,可不喜欢就还是不喜欢。 这个可恶的德拉·罗韦雷!他恨恨的想,这份教皇令就是故意做出来恶心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也知道经不起考验,所以从来没有拿出来。还有可能是准备留到以后传出谣言,离间他们父子的感情,教皇爸爸就算再怎么相信他是亲儿子,也会恼火、暗自怀疑,父子感情必定会遭到破坏! 这个该死的德拉·罗韦雷! 切萨雷气得恨不能跑去法兰西把那个混蛋男人的尸体挖出来、剁碎了喂狗! 他想着米凯莱托办事还是靠谱的,本能认为这个保险箱很重要,干脆整个搬回来,如此一来,除了可能知道这份伪教皇令的德拉·罗韦雷的亲信,只有他知道——理论上每一份教皇令都在档案库有存档,他可以去找找,会不会被人偷偷往里面塞了一份“正本”。 他将“教皇令”放在蜡烛上面,点燃,眼看着烧成了一小撮灰白色的纸灰。 这件事情他谁也没说,包括妹妹,包括亲信米凯莱托。 * 5月8日,耶稣升天日。 这天,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经由教皇的代表、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加冕。 3天后,戈弗雷·波吉亚与那不勒斯公主阿拉贡的桑夏举行了结婚典礼,阿方索二世、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出席了婚礼。 是日,那不勒斯暴雨倾盆,似乎预示了这场婚姻的将来。 * 新娘桑夏公主年方16岁,是一位黑发的美人。她是个私生子,但从小就在王宫里长大,又缺乏真正的公主教育,以至于养成了任性的性格、放荡的习性。 新婚夫妇的第一夜很有仪式感,国王与教皇特使等待在新房外面,新郎新娘进了婚房,宫女为他们脱去衣衫,新婚夫妇全身赤裸躺在床上,盖着毛毯薄被;国王与教皇特使随后进入房间,宫女们将毛毯掀开,一直掀到新婚夫妇的肚脐; 新郎随后拥抱新娘,而国王与教皇特使一直待在新房里聊天,半小时后才离开。 * 得到这份报告的露克蕾莎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因为教皇陛下需要确定这场婚姻是真正的婚姻。”二表哥乔凡尼·兰索尔说。 “我结婚的时候就没有。” “那是因为您的父亲是教皇陛下。” 有道理。露克蕾莎叹气,“戈弗雷真可怜,桑夏也很可怜。” 当着亲爸的面跟一个男孩进行生命的大和谐,这场面也太可怕了!不过想来阿方索二世不能拒绝教皇的要求,只能同意。 太惨了! 她暗自下定决心,第一次结婚身不由己,以后结婚可一定要能自己选择,而且,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围观她的新婚之夜。 一定要有自己的实力,而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有军事力量才能保证自己不被他人左右、不被他人胁迫。教皇爸爸要是有10万,不,哪怕只有5万军队,都不至于要担心法兰西军队打过来。 她吩咐仆人,“去为戈弗雷少爷准备一些礼物,祝贺他的新婚。去告诉伯爵,他也得送给戈弗雷贺礼。” 兄姐们都已经送过新婚贺礼了,一并带去那不勒斯。戈弗雷这个可怜的崽,为了老父亲的平衡术,同样要牺牲自己的婚姻。 那不勒斯的探子早已传回桑夏公主的情报,桑夏年纪不大,几年前订婚,但去年年初便取消了婚约,转而寻求与波吉亚家族的政治联姻。老国王原本想让桑夏嫁给胡安,但胡安有婚生公主未婚妻,没谈成;老国王转眼又看上戈弗雷。 戈弗雷在波吉亚家是个小透明,但总归是个男孩,教皇喜不喜欢这个小儿子不是什么问题。 当时老国王费兰特一世与米兰公国的摄政卢多维科·斯福尔扎都来参加了露克蕾莎的婚礼,露克蕾莎困了被切萨雷抱走,之后没多久费兰特跟卢多维科大吵了一架,就是为了争夺戈弗雷。 卢多维科想要把斯福尔扎家的一个私生女嫁给戈弗雷,原因是胡安的未婚妻玛丽娅公主也属于阿拉贡王室,要是戈弗雷娶了那不勒斯的公主,那么波吉亚家的两个儿子都跟阿拉贡王室联姻,区区一个娶了波吉亚家的女孩的斯福尔扎伯爵就不够看了。 胡安和戈弗雷的婚事都不亏,将来他们跟公主有了儿子,那么他们的儿子作为婚生子,是有王位继承权的,排名靠后不要紧,万一其他排名靠前的男嗣都死绝了呢? 胡安已经是公爵,将来他的子女可以毫无障碍的与各国王室联姻;戈弗雷现在只是小小的王子,但封为公爵也只是时间问题。相比之下,露克蕾莎的丈夫只是一个小小的伯爵,地位不高。 亏大了。 至于桑夏公主的私德问题,嗐,只能说,她的尊贵只体现在血统和公主的头衔上,她父亲的正妻死的比较早,之后生母成为当时的阿方索王储的庶妻,也就是只有妻子的名义,但没有王妃的头衔和地位,生母没几年也去世了。可以说她就没有接受过正经的王室公主的教育,祖父和父亲也不管她,她早就偷吃禁果,不是处女了。 第75章 人家亲爸都不管,露克蕾莎也不会以为自己有资格讨论弟媳妇的私德或是贞操问题。她只是想着戈弗雷才13岁,他真的能完成男人爱做的事情吗? 可怜的崽!要是他今年15岁,倒不用担心了。 探子还送回来其他那不勒斯王室子女的情报,当初那个差点成为她丈夫的费迪南王子果然也是订过婚的,只是未婚妻得了肺病去世了。费迪南王子已经被定为王储,过几个月会正式册封,据说阿方索二世想让儿子娶他的同父异母妹妹,老国王费兰特一世第二位妻子生的女儿约翰娜公主。约翰娜公主是费迪南王子的姑姑,跟桑夏同岁。 看到这则情报的露克蕾莎也挺无语的:这些欧洲王室互相通婚,舅舅娶外甥女简直太常见都不是什么稀罕事,侄子娶姑姑也没什么新奇的。 血缘关系太亲近的婚姻还需要教皇的特许,因此很快,教皇特使和那不勒斯的特使一道回了罗马。 教皇也没什么不能允许的,收了钱,很痛快的颁发了一份教皇令,允许费迪南王子与约翰娜公主的婚约。 教皇令送回那不勒斯,而与此同时,法兰西调动军队的情报也送到了梵蒂冈。 * 查理八世又送来了无能狂怒的外交信,召回派驻罗马的大使,一幅即将开战的模样。 梵蒂冈的空气紧张起来。 而罗马的情况也不太好,又开始流行疫病,这次主要是疟疾,天气炎热,蚊子乱飞。 6月12日,亚历山大六世决定躲避疫病,以及外出避暑,带了包括切萨雷在内的几位亲近的枢机主教;他想让茱莉娅·法内塞和阿德里亚娜婆媳、凡娜莎等三人送露克蕾莎去佩扎罗躲避疫病,露克蕾莎拒绝了;于是茱莉娅与阿德里亚娜带着劳拉去了附近一座属于奥尔西尼家族的城市;凡娜莎则去了较远的一处葡萄园。 而留守梵蒂冈的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在6月底跑路去了米兰。 另一个斯福尔扎也在当天跑路,返回封地佩扎罗。 临走之前,乔凡尼还是不死心的去了奇维塔韦基亚城堡一趟。教皇不在罗马,切萨雷也不在,露克蕾莎身边没有别人,连母亲也不在她身边。 他还以为自己一定能说服妻子呢! 安吉拉仍然拦住他不让他去见露克蕾莎。露克蕾莎正在城堡的中庭里跟达·芬奇大师的一名弟子练剑,乔凡尼只能隔空喊话。 “你是我的妻子,罗马要完蛋了,法兰西军队就要打过来,你该跟我回佩扎罗,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是吗?”露克蕾莎挥出一剑,“你能保护我?” “那当然!你是我的妻子,我必须保护你。” “法兰西军队到哪里了?”她故意问。军报2、3天一送,而切萨雷总是会抄录一份,立即派人送给她。法兰西军队正在法兰西与萨伏伊公国的边境集合,还没有集结完毕。 “还在格勒诺布尔。” “那就是还没有出发,等到军队真的出发了你再着急。怎么?你害怕了?你要逃跑了?”她轻蔑的瞥了他一眼。 乔凡尼有点脸红,“我这是明智的选择!我不会留在罗马等死!夫人,您可是一个波吉亚!您要是留在罗马,您会受苦的!” 这么一看,乔凡尼倒还算有点良心。不过他不顾岳父的安危,居然想逃跑,她可就太瞧不起他了。 她收了剑,示意弟子停下。“您要走就走吧,不过记住,不要想着背叛教皇。圣父是神之代言人,别以为查理八世能够换个教皇,他也要想想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答应不答应。还有那不勒斯,至少那不勒斯会全力抵抗。” 她穿着男式的铠甲,没有戴头盔,这使得她像一个过于俊美的少年,别有一番情趣。 她走了过来,“您要是现在逃跑了,以后就不会再见到我,我羞于承认您是我的丈夫,您明白了吗?” 乔凡尼吃惊的瞪大眼睛,无法回答。 * 几天之后,切萨雷半夜到了奇维塔韦基亚城堡。 他气恼的直接进了露克蕾莎的卧室,叫醒她,给她看了一份情报:是教皇卫队的驻扎地点。 “怎么回事?”她皱眉问。 “乔凡尼·斯福尔扎!”切萨雷冷冷的说出妹夫的名字。 啊!明白了! 第71章 陶尔米纳雪松(11) 乔凡尼作了个大死,居然把教皇卫队的防御部署泄露出去。 “送去哪里?” “米兰!” “5000人就能挡住法兰西军队吗?”她感到好笑。 “拦不住。但他这是背叛!他背叛了你、背叛了父亲、背叛了罗马!” “我和他只有夫妻的名义,没有夫妻的事实。他不是我的丈夫。”露克蕾莎打了个呵欠:好困呀,还没睡好。她躺回枕头上,“你想对他怎么样?” 切萨雷坐在床边,有点犹豫,“他跑了,离开了罗马,也没回佩扎罗。” “他去米兰了吗?” “没有,他没走到佛罗伦萨,转头去了弗利。” “去了弗利……”去了堂姐卡特琳娜那儿。真是个怂货!“他前几天来了,我对他说,他要是逃跑,以后不可能再见到我,我就当他死了。” 切萨雷一下子笑了,“对,他确实等于死了。” “父亲知道这事了吗?” “父亲很恼火,痛骂了斯福尔扎家的混蛋们。” “副秘书长也跑了。他是认为查理八世来了就能罢黜教皇?罢黜教皇的事情,之前还从未发生过。” “大概吧。留在罗马的枢机主教们跑光了,圣父气得头疼。” “那圣父要回梵蒂冈吗?” “回去,过几天就回去。不然梵蒂冈既没有教皇、也没有枢机主教,那不是成了全世界的笑话?” 露克蕾莎点点头,“父亲是教皇——” 切萨雷接口:“教皇就是死,也要死在圣彼得大教堂。” 虽然这么说不吉利,但切萨雷此时心中也多少有点不安,“妹妹,你说,要是法兰西国王真的……” 嗐!怕什么呢?不服就干呗! 就是确实,波吉亚卫队成立时间太短,迄今为止都是小打小闹,从来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别看人数加起来能有2万,还是垃圾,不顶用。 意大利境内不缺人、不缺军队,各种情报综合显示,米兰能召集1万雇佣军和2万步兵、2、3000骑兵,那就是3万多;佛罗伦萨步兵骑兵加起来2万,也有钱雇佣1万的雇佣军;威尼斯常备军7000,临时征召1万步兵没问题;教皇国各个领地按每个城市2000人计算,至少也能有2、3万;那不勒斯5万。共计15万,加上教皇卫队、波吉亚卫队,可以有17、8万人的庞大军队,足矣跟法兰西军队硬扛—— 但人心散了,意大利并不是统一的国家,每个国家的军队都无法跟法兰西军队硬扛。 这就是意大利目前最可悲的事实。 想想这可是以强盛的罗马帝国后代自豪的国家,这份盲目自信对得起当年威风凛凛指哪打哪的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吗?! “先看情况吧。米兰不会打,看查理八世会不会攻打佛罗伦萨。” “我想把波吉亚卫队拉出去跟法兰西军队打一仗看看。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仗,没打过仗的军队,不能算真正的军队。” 这倒是实话,也很清醒。 “我觉得可以,你自己看是在哪儿交战比较好。” 他似乎下定决心,“好。等圣父回了罗马,你也回来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量。” “好。你走吧,我还要睡觉呢。” 切萨雷笑着吻了一下她额头,“你睡吧,我得赶回去了。” * 切萨雷走了,露克蕾莎睡不着了。 她喊了狄亚娜来为她穿衣服,叫朵丽莎去找来安吉拉。 “你挑一个大队,我们去弗利。” “是,小姐。”安吉拉转身下楼。 一个大队120多人,不多不少。 从奇维塔韦基亚到佩鲁贾要一天,从佩鲁贾到弗利,要大半天。半夜出发,傍晚到佩鲁贾,休息一夜,第二天天不亮立即出发,下午便到了弗利。 弗利平时也是大开城门,盘查的不算严格。露克蕾莎没有带所有人进去,而让其中的100人驻扎在城外,自己只带两个小队进了弗利。 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弗利,弗利很小,常住人口只有2万多,城主住在城主府。 露克蕾莎命令安吉拉用钱开路,买通仆人,当晚便摸进城主府,摸到乔凡尼的房间。 带着6个马木留克进了房间,一人看守房门,4个人按住乔凡尼的双手双脚,安吉拉负责捂住他的嘴,让他无法喊叫。 乔凡尼吓得够呛,使劲挣扎,但又怎么能挣扎得开? 露克蕾莎跳上床,坐在他肚子上。安吉拉随后用一团麻布堵住乔凡尼的嘴。 乔凡尼只来得及喊了半声“露克——” “你出卖了教皇,把教皇卫队的情报送去了米兰,你不配做个男人、不配做教皇之女的丈夫。” 第76章 乔凡尼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摇头,嘴里“呜呜”不停。 “小姐,”安吉拉嫌弃的皱眉,“他吓尿了。” “真没用!”露克蕾莎在他脸上吐了一口口水,“懦夫!孬种!” 她嫌弃得不行,赶紧下了床。 房间里很快弥漫着一股骚臭味。 “他不是个男人,那么就让他永远做不了一个男人。动手吧。” 安吉拉点点头,随即掏出了一柄匕首,在乔凡尼·斯福尔扎的男人象征部位动了手,并且还很贴心的撒了止血粉,包扎了起来。 乔凡尼喊不出声,疼得昏了过去。 * 半夜城门关了,露克蕾莎早已安排好,仍然用钱开路,在凌晨原本的开门时间之前,提前砸开一个城门,门一开便迅速出城,几分钟后,跟留在城外的100人汇合,上马飞奔回罗马。 * 她回到罗马后过了两天,弗利的卡特琳娜写信给亚历山大六世,愤怒的指控露克蕾莎伤害了自己的丈夫,教皇目瞪口呆,喊来正住在教皇宫波吉亚房间的女儿。 露克蕾莎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情,这是污蔑!我倒要写信问问卡特琳娜,是不是乔凡尼跟什么女人偷情,惹怒了那个不幸的丈夫,才会遭到报复。” 教皇心里觉得很好笑,于是一本正经的说:“这可比我的女儿跑去弗利割掉丈夫的pene更有说服力。伯查德,写信给弗利问问卡特琳娜,乔凡尼是教皇卫队副队长,不在罗马跑去弗利,是有什么紧急事务需要去弗利处理吗?” 卡特琳娜当然没法回答“不,他怕死在罗马,跑路过来”;再说,对于教皇之女半夜割了丈夫的pene这种事情,除了当事人之一的乔凡尼,也没有其他人证物证,光凭乔凡尼一张嘴说,那可不行。 卡特琳娜气得够呛,写信给米兰的叔叔卢多维科,卢多维科倒没客气,派人送来口信,痛骂了一顿乔凡尼,骂他是个蠢货,结婚一年多居然都没睡了露克蕾莎,现在成了个“没种”的废物,斯福尔扎家怎么出了这么个蠢货?! 对于妹妹的果断行动,切萨雷大加赞赏,但是,“你还是不要自己跑去比较好,万一出了差错,你要是受伤了怎么办?以后要是再有这种事情,就让安吉拉带队去。” “你不懂,”露克蕾莎得意洋洋,笑嘻嘻的说:“那样就没有复仇的快感了。他活着,但等于死了,他今后的几十年会一直深陷痛苦和后悔,他要是不出卖圣父,我根本不会对他下手。我很善良的,不是吗?” 切萨雷大笑,“对,你善良极了!你就是天使!” 一个没了pene的男人当然不可能继续当教皇的女婿,一个反叛的家伙更没有资格依附教皇家族。忙碌的秘书、书记官伯查德很快就被要求查看典籍,看看能否合理合法的让露克蕾莎离婚。 与此同时,法兰西的军事情报继续飞往梵蒂冈,查理八世整装待发,而德意志王国没有动静,看来是准备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第72章 陶尔米纳雪松(12) 罗马平民情绪基本稳定,他们不知道就要开战;而消息灵通的枢机主教们感到大事不妙,机灵的已经跑了,留下的一部分还在犹豫,但等到8月中,法兰西大军集结完毕,后勤粮草调度完毕,法兰西军队即将开拔,翻越阿尔卑斯山。 梵蒂冈一片大乱,而罗马城中疫病仍然流行,枢机主教们不顾疫病的威胁,纷纷逃离罗马。 亚历山大六世虽然恼火万分,但也没法拦阻枢机主教们的逃离。他大发雷霆,对伯查德说这些胆小的兔子最好不要回来了。 伯查德接收了负能量,将之记录在自己的日记里。 梵蒂冈如此紧张,这个月本该举行的前教皇英诺森八世升天纪念庆典、现任教皇的继位纪念日庆典统统取消,罗马平民们这才感到了有所不同。有钱人家全都在忙着跑路到郊外的庄园或别墅,普通市民无处可跑,只能整天人心惶惶的艰难度日。 街头宣讲站也从每周5次开讲降低到每周3次。 露克蕾莎命令马木留克们全都驻扎在梵蒂冈,新兵连和非战斗人员全部搬进奇维塔韦基亚城堡,紧闭城堡的大门,只允许送食物的马车每两天来一趟。 黑死病由带病毒的老鼠传播,而疟疾由带病菌的蚊子传播,霍乱则因不干净的饮水传播。传染性强的疾病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特效药,全靠人体自身的免疫力硬扛,扛不过去,那就挂了,这是大自然残酷的自然选择。 她决定在罗马城成立卫生局,当然,还是必须先得到教皇的许可。卫生局成立后,将在城内投放老鼠药,灭杀成群的老鼠,减少黑死病的传染源;清洁街道,垫平道路,从其他地区采购石材,将罗马城内的大道全都换成石头。没有泥路就会减少雨天产生的凹陷和积水,也就能减少蚊子的产卵地;清洁沟渠,保证街头喷泉、民间饮水系统的水质清洁,降低霍乱的爆发概率。 这些都是工作岗位,一旦教廷解决了经费问题,一定会是罗马群众喜闻乐见的事情。 罗马的市政工程搞得不怎么样,还不如佛罗伦萨呢。 然后决定要对罗马城里的失足妇女收税,要求妓院改善失足妇女的居住条件和医疗条件,失足妇女每年要定期体检,体检合格的才会发给“健康证”,没有“健康证”的失足妇女不允许营业。这倒是不用等经费,可以立即执行。妓院要花更多的钱、缴纳更多的税,老鸨们怨声载道,纷纷抱怨教皇也太会捞钱了。但亚历山大六世只看到收上来的税金,不在意老鸨的怨言。 妓院提高了门槛费,必定会减少嫖客,但收入反而并没有降低太多,原因是有钱人不在意多给一点。 想要一下子消灭这个行业不太现实,这个时代男人将女人视为“物品”和“财产”,而不是“人”,男人们不愿意承认“女性力量”,这是极致狭隘的。 * “女性力量?这可是个新词。”切萨雷琢磨着,妹妹这些新词一套一套的,很有意思。她读了太多的书,想法跟平常女孩不一样,又很有行动力,将她关在卧室里实在太可惜了。 “正因为男人都小看了女人,我才能顺利带人混进弗利。如果我是男人、带着几十个强壮男人,想要进入弗利就会太显眼了。” 切萨雷若有所思:妹妹总是那么睿智。没错呀,女人不受重视、女人不被当成“人”看,几乎是透明的,所以女人哪里都能去,还不会被人怀疑。 “我能否当你是我的同伴、是我的智囊?” “可以,我亲爱的哥哥。” “我该派兵对战法兰西军队吗?” “应该,但又不应该。” “为什么?” “波吉亚卫队缺乏实战经验,你没有想过先让他们参加真正的战斗?” “真正的战斗?打哪里?维泰博?” “对,维泰博。” “现在?” “现在。请教皇征召维泰博以及其他教皇国领地上的领主,带兵到罗马来部署防御。” 切萨雷苦笑,“他们不会来的,有一大半都不会来。” “教皇国领土内所有的领主都有责任响应教皇的征召,合理合法,他们不来,就是他们的错。”露克蕾莎莞尔一笑,“我请伯查德博士查过教廷典籍了。” 她又说:“还有,我请人做了沙盘,哥哥,你跟我来。” 教皇宫很大,有很多现在已经不用的房间,露克蕾莎占用了其中几个房间,将之布置成为沙盘室。 用结实的胡桃木做为桌面,在桌面上以黏土、石块、树枝、布料,做成山川、平原、丘陵、森林、河流,一张是意大利全境地图,北境直到米兰边境,南部直到西西里岛和邻近的撒丁岛;第二张是法兰西全境地图,包括目前还没有被合并的一些领地,勃艮第和奥尔良;第三张是伊比利亚半岛地图,西班牙此时也未统一。 沙盘制作的异常精致,也是切萨雷从未见过的地图形式,他深深为之着迷。 第四张则是教皇国领地,维泰博、弗利、佩扎罗等城市都在其上,以一个个精巧的木头城堡模型代替,城堡旁边是写有地名的小木牌。 露克蕾莎拉开木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把小兵人,撒在沙盘上,“这是士兵。” 拉开另一个抽屉,“这是骑兵,长矛兵,弓箭兵。” 又拉开另一个抽屉,“这是加农炮。” “我们的敌人呢?”切萨雷问。 “在另一边。” 法兰西是蓝色,敌方是灰色,而教皇国是红色。 “维泰博是德拉·罗韦雷家的,那么,就从维泰博开始吧。”切萨雷将红色的小兵人与加农炮摆放在维泰博周围。 *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也好趁此机会考验一下领主们的“忠诚”,亚历山大六世立即同意了爱子的请求,派人将征召各地领主的教皇诏书分别送往各地。不出意外的,没有一座城市回应教皇的征召。 第77章 教皇倒没有生气,还很幽默的说,这些领主是不想死在罗马,就是不知道法兰西大军压境,这些城市能有几个幸存。 切萨雷立即请求教皇允许攻打维泰博,教皇犹豫了很久,过了大半天,才终于允许波吉亚卫队的第一次军事行动。 将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领地封给奥尔西尼是一回事,那就是奥尔西尼家的军队与雇佣军去攻打、占领,而以波吉亚家族的名义进攻德拉·罗韦雷家的领地,会让这些意大利家族更痛恨波吉亚家族。 但是,管他呢!亚历山大六世因为枢机主教们的“背叛”正在积累怨气,维泰博是小试牛刀,也是杀鸡儆猴。 * 布拉恰诺湖边,波吉亚卫队驻地,指挥官营帐。 切萨雷暂时脱下了红袍,穿上骑士的铠甲。 “你看,这是我的长剑。” 他抽出佩剑,双手托着,递给同样穿着铠甲的露克蕾莎。 由杰出的细金工艺大师制作、而由艺术大师平图里乔设计,切萨雷的佩剑是一件完美的工艺品:剑柄顶端有一个镂空的圆形金饰,中央有一颗金星;剑柄与剑身之间,有向下弯曲的两边护手,象征波吉亚公牛的弯角;护手中间镶嵌一颗三角形的绿色宝石,宝石上雕刻着红色的波吉亚公牛; 公牛之下是长剑的主人的名字:瓦伦西亚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 剑身同样华丽完美,两边都有约三分之一的长度镀有金箔,剑身两边都有剑脊,将剑身分为四份,每一份上面都铸有一句拉丁语箴言和图案,其中一句是“cumnuminecaesarisomen”,意思是“与通往凯撒伟大力量的前兆同在”;另一句是“aleaiactaest”,直译为“骰子已经掷出了”,意思是“没有回头路了”。 宝剑的装饰性强于功能性,显然不是为了真正上阵杀敌用的。切萨雷另外有一柄杰姆王子赠送的大马士革钢的长剑,那才是杀敌的好物。 不得不说,这柄宝剑相当华丽,配得上他教皇之子的身份。以他喜爱华服、宝石的奢华风格来看,确实也是他的风格。 “这柄剑代表着我,如果有一天,我将之赠送给你,那么你有权处理我的一切:财产、军队、封地。” “哥哥——” “怎么?担心我会死吗?放心,我不可能死于一个小小的维泰博。你记住,跟我在一起,指挥官可不是一定要冲杀在前的。” 露克蕾莎点点头,“我知道。” 第一次上战场,可真是激动呢! 波吉亚卫队全体出动,还从教皇卫队借了那1000名佩扎罗长矛兵。2万多人浩浩荡荡,下午便到了维泰博。 维泰博比弗利还小,城里只有不到1万人,面对2万多的军队,城主当时就吓尿了。战战兢兢派人去找卫队指挥官谈判,指挥官名义上是萨维利,实际上是切萨雷和露克蕾莎。 “尼克拉·德拉·罗韦雷派你来,是来送死吗?”切萨雷倨傲的问。 “尼克拉大人问为什么波吉亚卫队围住了维泰博。” “愚蠢!当然是因为你的城主没有响应梵蒂冈的征召。”露克蕾莎说。 “维泰博没有义务听从教皇的调遣。” “放屁!”切萨雷怒骂,“你的领主得到的是教皇国的领地,当然有义务听从教皇的旨意。让尼古拉洗干净屁股,穿着女人的裙子出来投降。我要的是德拉·罗韦雷家的领主和你们的军队,只要乖乖投降、交出军队,我可以不攻打维泰博。指挥官,带他去看看我们的加农炮!” 第73章 陶尔米纳雪松(13) 加农炮造价高昂,实际各种口径一共只造出了10门,装在有轮的木制炮台上,方便移动。黄铜铸造,崭新锃亮,大小口径混放,排成一排,车轮边是成筐的黑火药、铁炮弹,一旁是精气神十足的炮兵,手持火把,望之足矣令人闻风丧胆。 加农炮严阵以待,一旦开炮,小小的维泰博可万万挡不住。 来使吓得双腿颤抖。 萨维利推了他一下,“回去告诉你的领主,叫他洗干净屁股滚出来!给他两个小时的时间,时间一到,”他一挥手,指了指加农炮,“它们就要喷射怒火,而你的领主绝对承受不了。” * 不知道城主尼古拉到底怎么想的,总之,两个小时的期限到了,城门没有打开。 “城主是不会出来了吧?”露克蕾莎问。 “他出来也好、不出来也好,我都是要占领维泰博的。”切萨雷毫不在意。 2万多人实际围住了小城,四边城门一堵,没人敢出城逃跑。加农炮在面对罗马的主城门,实际也是无论放在哪一个城门都一样,具有同样的威慑力。 “你和萨维利都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 “凡事都有第一次。”切萨雷一笑。他和萨维利都挺激动的,萨维利也只比他大几岁,意大利中部这几十年来没有什么大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各个封地之间的小摩擦,除了雇佣兵之外,极少有人有真正的战斗经验。 男人嘛,他们的基因里刻着冒险精神,也就是“找事”精神,更暴力。 露克蕾莎也没上过战场,也很激动,可能更多的是好奇。 她还不是指挥官,也没有真正的指挥经验,切萨雷能让她跟着来,就已经算是极度溺爱了——她又不是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死了丈夫的女人总归是为了儿子当了女领主,那才是能被男人允许的。 切萨雷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远超同时代的绝大部分男性了。 时间一到,切萨雷起身走出营帐,骑上战马,来到最前沿的加农炮区,命令炮兵装填火药,安装火绳,装填炮弹。 准备完毕,切萨雷做了一个手势,一旁的传令官一声令下,“开炮!” 随即,炮兵们点燃火绳。 轰声不断,开炮时间略有先后,震耳欲聋的炮声响起,震得露克蕾莎座下的战马躁动不安。她皱着眉,没有捂住耳朵,而是努力挽住缰绳。 战马都受过训练,上阵的时候还会用棉花塞住耳朵。 切萨雷瞥她一眼,没说话。 炮弹飞起,小口径射程短,直接轰到城墙上;大口径射程远,轰在城墙上,立即砸碎一大片石块;其中一枚炮弹越过城墙,直接砸进了城里。 加农炮发过一轮后,切萨雷与萨维利都信心大增。 切萨雷兴奋的命令继续开炮。 装填、点火、开炮! 装填、点火、开炮! 又轰了两轮,露克蕾莎用望远筒看过去,城墙上的守兵已经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哥哥。”她将望远筒递给切萨雷,“看,守兵都跑光了。” 切萨雷接过望远筒看了一圈,得意的笑着,“他们吓尿了。” * 不仅守兵全都吓尿了,脱岗逃跑,城主也真的吓尿了。他战战兢兢窝在城主府死活不敢出城投降,结果,居然是他的妻子、城主夫人出城来找指挥官谈判。 城主夫人是奥尔西尼家的一个女儿,倒很有奥尔西尼的范儿。 “枢机主教大人——”奥尔西尼夫人刚开口,切萨雷便抬起左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夫人,我现在是波吉亚卫队的指挥官,您可以称我‘指挥官大人’。” 奥尔西尼夫人30多岁,相貌平平,她温和的说:“遵命,指挥官大人。我的丈夫想问您,之前您的承诺还有效吗?” “您也说了是‘之前’,他没有按照我的要求出城投降,现在也不敢自己出来谈判,”切萨雷倨傲的轻轻摇头,“太糟糕了!” 露克蕾莎看着奥尔西尼夫人,“他要自己出城投降,还是等我们打进去?” “小姐……” “一个懦夫,难道您这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儿还要袒护他吗?”露克蕾莎毫不留情的说:“请您劝他出城投降,这样我们不会对您和他的孩子有什么要求,您可以带走您的孩子——只限于您自己的孩子,我想您应该不会在乎他的私生子。还有您的嫁妆也可以带走,我可以派人将您送去您的奥尔西尼亲戚家,保证您和孩子的安全。” 奥尔西尼夫人也不亏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儿,立即开始为自己和孩子提出要求,“我的长子将得到他父亲的爵位。” 露克蕾莎看了一眼切萨雷,“可以。但维泰博不再是您长子的封地。” * 维泰博城没有短兵相接,只开了十几炮就让城主吓得屁滚尿流,可以说用最小的代价完成了任务。 当晚,尼古拉·德拉·罗韦雷果然穿了女人的裙子,失魂落魄的出城投降。 他忍受羞辱、顶着波吉亚卫队数千人的嘲笑声,快步走近指挥官营帐。 将城主交给萨维利处置,切萨雷忙着验收维泰博的2000守兵,露克蕾莎则负责收钱。投降的城主交了3万达克特的“保护费”或者说“买命钱”,这是城主夫人来为他谈妥的条件之一。 维泰博连一天都没顶住的消息当晚就传了出去。 第78章 梵蒂冈的亚历山大六世已经上了床,做完床上运动后,心情很好;收到维泰博的战报后,心情更好了。 * 次日,波吉亚卫队进入维泰博,入城仪式简单隆重,几乎全部市民都被要求出门迎接指挥官波吉亚。 维泰博太小,不可能塞下所有波吉亚卫队,只带了5000人进城。露克蕾莎安排卫队中的1000名马木留克守卫她和切萨雷,1000佩扎罗长矛兵在前面,手持长矛,步伐整齐,这个阵势确实镇住了所有市民。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并骑,一起进入维泰博。 安排好的探子混进市民中,高呼“波吉亚!”、“波吉亚!”,不明真相的市民于是也跟着喊起来:“波吉亚!”、“波吉亚!” 切萨雷志得意满,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得意洋洋。 波吉亚卫队如果说有什么超越了同时代的其他军队,那就是真正下力气狠抓了军容军纪,维泰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拿下,可以说除了几十公斤黑火药之外毫无损失,那就没有必要对普通平民烧杀抢掠。 露克蕾莎颁布军令,进城的军队不允许闯入民宅,违者要上军事法庭,最低是10鞭;有法可依、违法必究,杀人偿命,强奸同等,会遭受当众爆菊的刑罚,男人都怕被爆菊,那可是精神人亡双重羞辱,所以在布拉切诺湖营地处罚过几个士兵和军官之后,波吉亚卫队现在胆敢出去强奸民女的几乎没有了。 维泰博市民便觉得波吉亚卫队还挺不错的,波吉亚来了,城里日常生活几乎没有受到打扰,群众情绪稳定,治安也好了很多。还颁布了新的法律,规定晚上宵禁一周,白天进行人口统计,同时统计收入,低于年收入20达克特的家庭给予一小笔补助;同时在城里开展征兵,招募到了500男兵、200女兵。 对于一座人口不到1万的小城来说,能招到几百人已经不少了。 切萨雷放手让妹妹安排这些进城后的后续工作,也很虚心好学,会问她为何如此这般,群众居然能保持情绪稳定,探子们很少汇报有人咒骂波吉亚。 “普通人只在意能不能吃饱、有没有工作,谁当领主他们不太在意,谁能让普通人吃饱,谁就能得到人民的支持。别小看普通人,贵族是不少,但士兵可都是平民,没有足够的士兵,靠什么打仗?” 切萨雷想着没错呀,他只在意贵族,维泰博城里有一些初阶小贵族,那2000士兵基本都是小贵族自带的,一名骑士能有十几个到几十个士兵,几十名骑士就是几十名骑兵,2000名士兵大部分都是步兵,弓箭手少得可怜,只有20多个。 骑兵最昂贵,其次是弓箭手,都需要至少5年的训练;炮手反而只训练几个月就行,步兵也是,半年足矣。步兵和炮手都是平民,占了波吉亚卫队的至少70%。 “而且,我们也不是打一仗捞一票就跑的军队,这儿以后就是你的封地,经济越稳定、人民越富足,可以缴纳的税收就越多,有钱才能打仗。”她又说。 切萨雷笑了,“不,是你的封地。我已经写信请求父亲将维泰博分封给你。” 露克蕾莎想着这个哥哥还真是上道,但她必须拒绝,“不行,现在不能给我,我现在的财产越少越好,不然——” 切萨雷秒懂。他还真把这件事给忘了!露克蕾莎如果现在就有封地,离婚的时候乔凡尼·斯福尔扎这个无耻之徒肯定会想要,到时候就会弄得很麻烦。她不像那不勒斯的桑夏公主,桑夏带来的嫁妆是为了讨好教皇,所以必须给,还必须给很多。妹妹下嫁斯福尔扎已经很委屈了,波吉亚家怎么还能往里填封地? 前任城主被押送到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关押,奥尔西尼夫人带着三个孩子,由波吉亚卫队派人送往另一个城市的奥尔西尼亲戚家,并且按照约定,让她带走了嫁妆。 奥尔西尼夫人也很大气,城主府留了不少金银器皿,主要是银餐盘、银烛台,一些黄金装饰物,算算也有几千达克特。 露克蕾莎将前任城主的3万买命钱给了萨维利,让他分配;又收集了城主府的金银器皿,融化了送去银行换金币;然后将城主府的家具和装饰物全都拿出来拍卖,卖了2000多达克特。 第74章 陶尔米纳雪松(14) 亚历山大六世很快将维泰博分封给胡安·波吉亚,但胡安不在意大利,当然顺理成章由新城主的妹妹摄政。 切萨雷是枢机主教,但太年轻,现在不太好直接给他封地,他名下的最大财富是教区,按教区的大小拿圣俸;其次是教堂、庄园种植园,都是零散的财产,教堂也不能成为遗产,教廷的教区、教堂在他死后都将收回,他能留给子女的只有庄园种植园、住宅这些。 要说在这个愁云惨淡、即将被战争机器碾压的8月,他最高兴的事儿莫过于他的可爱情妇阿米莉亚已经怀孕4个月了。 阿米莉亚扔下了丈夫和两个儿子,藏在切萨雷的罗马私宅里,两个月前她返回郊外庄园住了两周,见了丈夫和儿子们。等她再偷偷回到罗马,没多久便确定自己怀孕,紧张又激动。 切萨雷即将为人父,也很得意。 不过阿米莉亚谨遵贵族淑女教育,得知怀孕后便拒绝切萨雷的求欢,切萨雷于是睡了阿米莉亚的一个女仆。而就在今天,他刚进入维泰博的这天,阿米莉亚派人送信过来,说女仆也怀孕了,不到2个月。 露克蕾莎为哥哥的效率惊呆了。 好吧,孩子多多益善,毕竟这个时代婴幼儿死亡率高达50%,多生才能保证多存活。 切萨雷呢,就更得意了,觉得自己超“有种”的。 “你要为那个女仆安排好生活,别让她干活了,好好养胎,好生下健康的孩子。父亲一定会高兴的。” 切萨雷有点不好意思,“这我知道。” “还有,阿米莉亚不生气吗?那可是她的女仆。” “她会生气吗?”切萨雷反问。 露克蕾莎没话说了。实际在这个年代,家里的女仆默认是男主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随便睡。除了王室之外,孩子生母的阶级地位对孩子的影响不大,分别只在生母是否得到了男主人的宠爱,得宠的情妇的孩子可以合法化被父亲承认,便可以有继承父亲遗产的权利。 阿米莉亚的性子很好,很温顺,这辈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成了切萨雷的情妇,想来对这事只能无奈接受,不太会为难女仆。 唉!女人真难呀! 她沉重的想着。 乔凡尼·斯福尔扎的路已经走到尽头,离婚是迟早的事情,教皇爸爸现在正在全力准备迎接法兰西军队的入侵,等到忽悠走了查理八世,教皇爸爸就该让她离婚了。 接着,不出意外的话,她还会结婚。 她是可以撒娇或者卖惨,请求父亲允许她自己选择丈夫,但也就是从一堆求婚者里选一个相对好一点的男人,实在也称不上有什么可喜的。要是这个男人也像普通男人一样,没准要不了多久——甚至在结婚前她就要忍受丈夫的情妇。 一想到这个她就有点受不了。 而到了晚上,亚历山大六世又派亲信送来胡安的信:胡安兴高采烈的向父亲报喜,说玛丽娅公主再次怀孕!一切都好! 波吉亚们为了这些好消息精神振奋。 * 维泰博投降的如此之快,确实有点震惊到其他教皇国领地的领主们。弗利的卡特琳娜感到了压力,忧心忡忡:法兰西军队还没有过来,波吉亚教皇完全可以先来扫平弗利和佩扎罗。佩扎罗比维泰博稍好一点,弗利更大、人口更多,但2万多的大军压境,弗利属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坚持,但坚持不了几个月。 卡特琳娜立即决定先屯粮,紧急采购小麦面粉,堆满粮仓;鼓励附近村庄养殖活禽牲畜,一旦波吉亚卫队向弗利开拔,便让村民全都搬进弗利城,带着活禽牲畜,这样至少可以抵挡3、4个月,只要能坚持3、4个月,法兰西军队进入意大利,她就不怕了。 她也劝堂弟乔凡尼回到佩扎罗,征兵、屯粮、修建防御。佩扎罗是个港口城市,还有几条船、200海军,怎么也能一战吧?至少拖个两周应该还是可以的。 乔凡尼吓破了胆,不想回去,卡特琳娜气得内伤,连吓带哄,终于把这个小老弟送回佩扎罗。 * 法兰西大军终于在8月底开拔,离开格勒诺布尔,向着邻居萨伏伊公国出发,9月初到了都灵。意大利境内各国先是紧张了几天,但接着就得到消息,查理八世感染了天花,停在都灵。 梵蒂冈松了一口气。 亚历山大六世暗自祈祷查理八世最好一命呜呼,接着又为了自己居然有这个邪恶的念头赶紧找自己的老友、神甫拉斐尔忏悔。 露克蕾莎顾不上查理八世和法兰西大军,她这个月全部精力都用在整顿维泰博上。 维泰博作为一座城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又在罗马郊外,人口也不多,非常适合练手。 先是成立了卫生局,开展灭鼠活动,灭鼠夹和捕鼠笼热销,用老鼠脑袋算成绩,将指标下发到四个城区,每个城区有一个专门的工作组,负责所有杂事;老鼠脑袋10个起算,简单直接的就是给钱,群众灭鼠意愿高涨; 第79章 然后清洁沟渠,减少城内的臭水沟——沟渠疏通后自然没有积水,也就不会发臭,还能减少蚊子的产卵地; 成立了全新的饮水管理小组,专门负责城内居民饮水清洁问题; 印发了宣传单,张贴在各个街道,告诉居民减少老鼠、积水,便能不再被疫病打倒,实在是功在当代的大好事; 要求城内教堂收养所有弃儿、孤儿,未满10岁的弃儿、孤儿每天可以到教堂吃两餐,10岁以上的弃儿、孤儿可以做学徒、仆人,还可以应征入伍,一旦通过入伍体检,波吉亚卫队和波吉亚女兵团将会保障你的一生,这一点非常吸引人; 成立了工商局,要求作坊、商号全都重新登记注册,赋税照旧甚至可以酌情减少,大力鼓励雇佣女人,制订了最低工资标准,雇佣女职工达到一定比例的商号可以减税——这一点可以堵住商人们的嘴,也得到了城里女性的热烈欢迎; 男人们或许会抱怨女人抢走了他们的工作,但新城主增加了很多工作岗位,他们的抱怨也不多,找不到工作的男人不但会被男人嘲笑,也会被女人嘲笑,在男人来说,“要面子”是头等大事。 在女性权益方面,仍然是将特殊行业监管起来,失足妇女需要检查身体、办理健康证,不出意外的,查出不少性病患者,其中以梅毒为最严重;露克蕾莎命令妓院拿出盈利的至少5%给失足妇女治病,梅毒患者送到城外专属的疗养院治疗——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这些女人实际就是等于等死了; 接管城市之初的人口统计让她了解到普通居民绝大多数年收入不超过30达克特,这不太妙。人民群众的收入越高、消费才能越高,经济必须流通,如果群众只能挣到糊口的钱,那就是说没有余钱用来做“非生存消费”,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不敢有其他消费,这样的城市谈不上“繁荣”。 光靠这个城市的税收还远远不够,她在9月底请切萨雷和兰索尔兄弟过来,举办了“慈善宴会”,让城里的小贵族、富有商户掏钱,用以城市建设。小贵族们在维泰博换主人的时候实际一点损失也没有,还算比较自觉,痛快认捐,算是交了“忠诚费”;富户不太乐意,只有几户胆小的掏了钱。 当晚,露克蕾莎看着可怜的钱箱,命人数数到底有多少:一户给了800达克特,另两户各给了1000达克特。 切萨雷看不上这区区2800达克特,取笑妹妹,“你太善良了,他们不怕你,所以不会掏钱。” “这些奸商!”露克蕾莎不悦,“他们忘了,波吉亚大军并没有进城烧杀抢掠,得益最大的就是他们这些商户。我们肯定不会杀骑士们,平民没钱,士兵们会去什么人家里抢劫?当然是他们这些住在好房子里的有钱人。” “需要我帮你吗?”切萨雷很好心的问。 “不用,我有办法。” “我得把卫队调走,明早就走。”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科伦纳,他们前几天攻下了奥斯提亚,居然换上了法兰西的国旗,好像查理八世转眼就能到罗马!”切萨雷愤愤的说。 奥斯提亚城就在罗马郊外,比布拉恰诺湖还要近,是罗马的港口城市。对于罗马来说,奥斯提亚当然极为重要。 奥斯提亚之前是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地盘,朱利亚诺跑路后,亚历山大六世将奥斯提亚给了奥尔西尼家,结果,科伦纳此时主动投敌——敌人甚至都还没进意大利领土呢!——像树上的毒蛇,咬了亚历山大六世一口。 教皇恼羞成怒,命令波吉亚卫队收回奥斯提亚城。 露克蕾莎忙说:“我也要去!” “你不是要留在城里解决钱的问题吗?” “不着急不着急!” 露克蕾莎马上喊了安吉拉进来,要她带一个中队,去城里最有钱的商人家,把他家的男主人抓来,关进城主府的地下牢房。 * 收服维泰博之后,切萨雷便将波吉亚卫队中的一大半都撤回布拉恰诺湖营地,露克蕾莎则将留在梵蒂冈的马木留克女奴全都调来,又将奇维塔韦基亚城堡的新兵连和非战斗人员全都迁来。 切萨雷给她留了1000人,带走佩扎罗1000长矛兵,维泰博2000步兵,;城外修建了新兵营用来训练新招募的士兵,条件倒是相当不错的。 波吉亚卫队目前的人数是2万3千人,维泰博留守1000人,布拉恰诺湖留守1000人,其他2万1千人全数向奥斯提亚进发。 第75章 陶尔米纳雪松(15) “哥哥,奥斯提亚不大,科伦纳家能有多少士兵?” “几千人吧。” “1千也是几千,9千也是几千。” 切萨雷一笑,“大概5000人。” “这么多人!”露克蕾莎惊叹。 5000人在这个时代绝对可以算是一股可观的势力了,科伦纳家也算是下了血本,这5000人至少有3000人是雇佣军,能在意大利半岛混的雇佣军都是能征善战的老兵油子,战斗经验丰富,跟维泰博的2000小城青年没法比。 他把维泰博的几十名骑士也带来了,这些小贵族都想着能在新城主面前露露脸:以2万多人攻打5000人守卫的小城,难,但不是太难。 “人是比较多,但必须打下来,港口对我们很重要。” 奥斯提亚是罗马的出海港口,几个月前他们才从奥斯提亚送走了小弟戈弗雷,从罗马到那不勒斯走水路比走陆路快而且安全,港口还有隶属于教皇卫队的几艘军舰。失去奥斯提亚,罗马便跟那不勒斯断了交通,那可是很要命的。 “要怎么打呢?你又不能开炮一顿猛轰,砸坏城墙,等我们拿下奥斯提亚,防守起来难度就提高了。也不能靠围困,时间太长了。” “不能围困,罗马拖不起。” “攻城梯呢?或者上投石机?” “投石机好一点。” “你造了投石机吗?” “造了。” 投石机不是什么先进武器,早就有了,制造工艺也不难,照着图纸做好部件,组装好,拉上战场,往城里哐哐甩大石就完了。甩几十块石头,造成的破坏便会相当惊人。攻城梯用来攀爬城墙,不过近战总是凶险的,全靠人海战术,士兵够多,基本就能赢了。 以4:1的强势兵力,没有理由拿不下来。 * 波吉亚卫队在第二天晚上到了奥斯提亚前方。 士兵们有条不紊的安下营帐,点火做饭。 指挥官的营帐也建好了,萨维利一个营帐,切萨雷与露克蕾莎一个营帐。 作为真正的指挥官,切萨雷的营帐更大、更华丽。 不需要自已动手,仆人和随从将营帐布置的舒适宜人,大帐中间是会议厅,地上铺着厚厚的土耳其地毯,两边以挂毯分隔,左边是切萨雷的住宿区,右边是露克蕾莎的住宿区。主人们睡单人床,仆人们睡在床边的地毯上。 露克蕾莎穿着男式的上衣,长裤是自己设计的改良长裤,没有那个可笑的股袋,贴身剪裁,前片从两边分开,以珍珠排扣扣上,脱下的时候先解开珍珠排扣。 新式长裤看上去怪怪的,可能是因为没有股袋。直到露克蕾莎进了营帐,在几十只蜡烛的光线下,切萨雷才发现,这条深蓝色天鹅绒长裤很好的显露出妹妹的一双长腿:妹妹已经成了女人,有了优美的身体曲线。 他觉得这样不好,为什么女人要穿裙子,应该就是为了遮住她们美丽的腿,还有…… 他赶紧打住,假装若无其事,“明天你还是穿裙子吧。” “怎么了?裙子多麻烦!上马很麻烦。”露克蕾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多久没穿长裤了?好像有100年! “你得知道,外面有2万多男人。” 露克蕾莎怔怔,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是个女人了,还是个漂亮女人,我不希望那些混蛋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啊!”她点头,“可那样我不是更应该穿男装,假装我是个男人,而不是女人吗?”男人,就是麻烦! 切萨雷无法反驳,只好说:“这条长裤……不合适。” 她恍然:“你是说,这样不合适?”她笑嘻嘻的扭了一下身体,以只属于女性的柔软将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造型。怪异,但居然很诱人。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匆忙用斗篷裹住她。 她笑个不停。 “笑什么?”他嘀咕,“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怪里怪气。是胡安那个土耳其女奴教你的吗?” “也许是吧。好看吗?” “好看,下次不许了。狄亚娜,过来伺候小姐洗漱。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攻城。” * 切萨雷有点怪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露克蕾莎躺在床上想着。也可能是他临战前太兴奋了?问题出在过于贴身的长裤上,她还是有点自觉的,男人嘛,想的东西都差不多。 没劲。以后我可要过上想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的日子! 第80章 还有…… 她没来得及想这个“还有”,很快睡着了。 太累了,骑马真累呀…… * 切萨雷却辗转反侧,好大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凌晨,天未亮,波吉亚大营吹响了起床号。 士兵们很快起床,洗漱、点火做饭。 指挥官也起床了。 狄亚娜拖起女主人,为还在迷迷糊糊的女主人洗脸、编发辫,喂面包。 露克蕾莎打着呵欠,“真困。几点了?” “6点。” “这么早。”她含糊的嘀咕。 “不早了,枢机主教大人已经穿好了铠甲,出去了。” “哎呀!那快快!” 朵丽莎喊着:“小姐,牛奶!” 她三口两口吃完面包,一口气喝完一整杯热牛奶。 安吉拉过来为她穿铠甲,两个女仆打下手,很快为她穿好铠甲。 * 奥斯提亚,罗马的咽喉。 波吉亚卫队已经列队,整装待发。 行军鼓敲响,先是步兵,踩着整齐的步伐前进;之后是长矛兵、弓箭兵,投石机紧跟在后,然后是攻城梯;最后是骑兵与指挥官,缓慢前进。 科伦纳家的指挥官与守军在城墙上看着人数庞大的军队一点点推进,那份精神压力可以说每一分钟都在增加。 露克蕾莎感到奇怪的是,科伦纳居然没有提前动手,他们没有投石机吗? “不知道,最好没有。” “他们会等我们列阵完毕才开始进攻吗?” 切萨雷笑了,“对,但不是他们进攻,而是我们进攻。” “会先谈判吗?” 他摇头,“不会。维泰博会先派人谈判,是知道我很可能不会真正攻打维泰博。而奥斯提亚,我一定会进攻!” 那倒是。波吉亚没有杀了尼古拉·德拉·罗韦雷,只是把他关了起来,甚至都没有用刑,尼古拉还有出来的一天。而主动背叛的科伦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奥斯提亚紧闭城门,他们不可能弃城逃跑,所以切萨雷也没有必要另外弄船封锁港口。城市不大,也就跟维泰博差不多大,人口也差不多,但因为地势问题,只有东面的城门最好进攻。 如今,东面的城门外,2万多人乌压压的列阵在前。 先是弓箭兵方阵,接着长矛兵,之后步兵,方阵与方阵之间留有空间,好让骑兵通过;此时,投石机正在上前,一辆一辆的列在步兵方阵后面。 攻城梯接着列在投石机的后面。 严阵以待。 切萨雷与露克蕾莎骑马来到投石机与步兵中间,萨维利早已等在那儿。 “妹妹,你说,要怎么进攻?” “科伦纳怎么打下来的?” “奥尔西尼家没有多少守兵,没人想到科伦纳会抢夺港口。” 人少也就没有什么斗志,明知道干不赢。而科伦纳现在是要用5000人拖住2万多人,也不现实。 “他们占领的时间太短,存粮不够,不会坚守太长时间,只要让他们受到不能承受的损失,他们就会投降。先上投石机。” 切萨雷笑着点头,扬起马鞭:“投石机,准备——” 传令官举起旗帜,“投石机——开火!” 一颗颗大石块被甩了出去,以弧线形越过城墙,掉落在城内。 一共10台投石机,甩了两轮之后,从城中也飞出了大石块,落在阵地前面。 城中显然没有几台投石机,反击显得苍白无力。 切萨雷很是得意,“达·芬奇大师改良了投石机,我们的投石机可以投得更远。” 这对于列奥纳多来说压根不是个事。 又甩了4轮,城中投石机的反击大大降低,看来是把成绩的投石机砸坏了,这就是先进武器的优越性。 “步兵列盾牌阵,保护弓箭兵到射程内,向城中射箭,要求箭头带有火油,点火之后发射。”切萨雷传令下去。 步兵配有厚重的长方形牛皮铸铁盾牌,外面牛皮里面铸铁,可以抵挡绝大部分弓和弩的箭矢。盾牌步兵保护弓箭兵,随后向城内发射火箭。波吉亚要的是港口,城内的建筑全部烧毁也无所谓。交战时刻,城门附近也不会有平民,都是士兵。 科伦纳随即也让弓箭兵进行还击。 * 如雨般的箭矢黑压压的越空而来,带着划破空气的轻啸声。 露克蕾莎紧张得拉了拉缰绳,将马往切萨雷身边靠拢,声音有些颤抖,“哥哥。” 切萨雷很觉得好笑:她原来还是知道害怕的。“别担心,距离很远。” 我方的射程有限,对方的射程也很有限,这一部分大家的水平都差不多,就看哪一方的弓箭兵更多、能射更多轮了。 弓箭兵的培养耗时长久,需要臂力过人、体力超群,这样也顶多只能连续射10箭便需要休息,否则手臂就废了。实际弓箭手是冲锋的时候用的,目的是成片式打击,很少会用来往城内发射火箭。 切萨雷解释,这是因为本来想用投石机扔燃烧的石块,石块外面涂一层火油,后来发现石块上的火油可能在空中就烧完了,落地后也无法形成大规模的破坏,因此作罢。 波吉亚卫队的弓箭手考试合格标准为短时间连续射出8支箭便是三等弓箭手,能射10支箭为二等,12支箭为一等,分别对应不同的薪水。出战统一配备一只箭囊,装有25支箭,一等弓箭兵配有两只箭囊,一共50支箭。 第76章 陶尔米纳雪松(16) 箭落如林,互射了几轮,盾牌兵四周都树满了箭矢。 我方伤亡不大,盾牌兵将盾牌连接起来,像个龟壳,射了8到10支箭,停手,开始缓缓后撤。 医疗兵赶忙上前救治伤员,没有重伤员,可喜可贺。 随后上攻城梯。 攻城梯有简易版和豪华版之分,最简单的攻城梯就是一把木梯,优点是方便携带,两名士兵可以扛起就跑,缺点是太轻,会被城头守军推开;豪华版的攻城梯俨然是一个移动城堡,木头制造,外面包着铁皮,下面带有轮子,士兵在攻城梯内部推动梯子靠近城堡,如果有护城河的话,还可以附带过河的木板,等到靠近围墙,从最上端直接用木板搭上城墙,士兵蜂拥而出。 波吉亚卫队装备的就是豪华版攻城梯,一共8台,由人力推动,缓缓向城墙进发。 科伦纳守军等到攻城梯进入射程,又命弓箭兵上前,也点燃火箭,射向攻城梯。 切萨雷得意洋洋,“攻城梯外面包着铁皮,想要点着可不容易。攻城梯里面还有弓箭兵,都是最好的弓箭兵。” 距离还是太远,即使用望远筒也很难看清楚前方战况,不过可以由攻城梯的移动速度来判断,守军的抵抗看来没有什么效果。 十几分钟,攻城梯靠近城墙,搭上垛口。 双方人马很快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波吉亚兄妹、萨维利指挥官各自拿着望远筒观看前方战况。 攻城战其实很不好打,奥尔西尼家之前只留了500人,科伦纳家拉了5000人前来,这500人就望风而逃了,实在丢脸。要是按照军事老师教的,攻城战最好攻守双方兵力悬殊,5比1比较理想,能达到10比1那就更稳了。波吉亚卫队如今只有2万多人,刚到4比1。 攻城战用不着骑兵,但本来是能用上的,通常情况下,守军会选择主动进攻,因为等待不知道何时发起的进攻太煎熬了,而且你也不知道敌人是否准备围城,只要围城的姿势摆上,城里的居民就开始着急、害怕了,军队也会越来越焦急、焦虑,所以通常守军会选择主动出击,是生是死,干一架再说。 进攻方要是讲究“程序”的话,也该在列阵完毕后派人上前喊话,“速速投降,否则揍你个屁股开花”诸如此类,但切萨雷不理会这些“程序”,刚列好阵便开始进攻。 科伦纳守军没能在城外来个传统式的遭遇战,没有尽可能的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这是他们的劣势。 * 战斗进行中,指挥官需要根据战况决定是否增派部队,切萨雷不吝惜军队,尽可能的多上,人数够多才能尽可能降低伤亡率。攻城梯也经过列奥纳多·达·芬奇的改良,加高了梯子的高度,设计了一种新式的长钩,木板搭在垛口上很难拿掉,如此可以确保士兵不会翻掉下去。 短兵相接从上午打到午后,双方伤亡惨重,科伦纳守军减员太快,相比之下人数占多的波吉亚卫队的伤亡率还过得去。 波吉亚卫队在训练期便进行了全新的战斗训练,近身肉搏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让敌人阵亡,而是让敌人尽快失去战斗能力,士兵们不用一定杀了对方,而只需要让敌人受伤就行:右臂、双腿、双脚是优先攻击部位;士兵在平地作战,一手持盾一手持剑,迎敌只求戳到敌人的身体,基本上不是斯巴达勇士的话,这人在本场战斗中便废了。 波吉亚卫队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这是我方的劣势,这时候就能看出人海战术的重要性了。同样是减员1000人,科伦纳守军是五分之一的伤亡率,波吉亚卫队则只有二十一分之一的伤亡率。 第81章 雇佣军是拿钱干活,不是拿钱卖命,3000人减员达到500人,雇佣军已经想开溜了。他们机灵的消极怠工,且战且退。 战斗进行了5个多小时,到了下午4点,奥斯提亚的城门打开了。 * 科伦纳守军一泻千里,毫无斗志,能从港口跑掉的已经跑了,剩下几百人在城里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战争是残酷的,进城的途中,波吉亚兄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伤兵躺在地上痛苦嚎叫,血腥味直冲鼻端。 切萨雷心中感叹的是:伤亡人数太高了!果然还是缺乏战斗经验。 露克蕾莎则想:果然真正的战争血流成河,这下又要从哪里补充兵力呢? 切萨雷命令军队抓捕留在城里的残兵,抓住后一律扔到城外关押。他的随从很快在城头和城主府换上波吉亚家的公牛旗帜,另有两名随从骑马疾驰去罗马,向教皇汇报这个好消息。 可惜,奥斯提亚很穷,没什么钱。不到半年换了3任主人,金窝也给掏空了。 切萨雷大为不满,请妹妹来解决战争奖金的问题。 “找商会和行会,给他们换波吉亚家的营业执照,上交账本,重新计算税点。”这还不简单! 切萨雷根本就没考虑能不能收到钱的问题,马上批准,“好,就这么办。你需要人手吗?我把米凯莱托借给你,还有这个。”他取下手上的徽章戒指,“用这个徽章,这就代表了我,枢机主教波吉亚。你可以随意调用你需要的人手,所有的军官和士兵都必须听从你的指挥。” 露克蕾莎觉得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最高境界! * 城门开了又关,城中到处都忙乱一片。 平民们是最好安抚的,宣布戒严,闲杂人等不许离家,派人在大街小巷宣传波吉亚卫队在维泰博做的城市治理,宣布你们从今以后就是波吉亚领地的公民啦! 成为波吉亚领地好处多多,男人有工作女人有工作,孩子能吃饱饭,愿意当学徒的去当学徒,愿意进教堂的进教堂;全家年收入低于40达克特的为“赤贫人口”——这个标准比维泰博高一倍是因为港口城市相对富裕——到城主府登记后排队审核,审核确认后,发放若干金额的代金券,用代金券可以到指定商户购买面粉、黄油、麻布等等生活必需品; 商人包括船主都要重新登记,换发波吉亚家的营业执照——营业执照早就有了,政府以此来核定税收——然后要重新核定税点,税点将不再是固定的,而是阶梯式的,越大的商户纳税越多,小商户纳税将会减少,这是保护小作坊小商户,比如磨坊、裁缝、面包房、屠夫、鱼贩等等都会减税。 其他被雇佣的工人基本不变,还会根据情况制定奥斯提亚的最低工资,以保证雇员可以养活妻儿——这项政策比税收得到了更多群众的欢迎。 露克蕾莎待在城主府,身边都是自己的马木留克,城里还有很多科伦纳家的士兵,雇佣军倒是都跑光了。波吉亚卫队有专人统计科伦纳守军的阵亡人数、受伤人数,因为不知道到底多少人从港口逃跑,只能得出一个不怎么精确的数字,说城里会有400到600残兵。 400人别看少,想要杀了波吉亚家的指挥官也不算太难。 萨维利草草吃了点面包,便亲自出去追捕残兵。 切萨雷则带人去看了港口,唯恐科伦纳家有什么坏心思,破坏码头或港口,那就麻烦了。 露克蕾莎随即派人全城通告,举报残兵的藏身地点,奖励1个达克特;抓住一名残兵送交城主府,奖励10个达克特。 但由于城里已经实行戒严,不允许市民出门,实际举报的市民只能得到1达克特。 行吧,有总比没有好,奥斯提亚居民想得开。 * 有了维泰博的管理经验,如今接受奥斯提亚便相对简单很多。 代金券这个主意她实在为自己骄傲,早先在维泰博她是让人直接发金银币的,后来有人投诉说父亲拿了补助并没有买面包,而是拿去赌桌了,她气得够呛。想来想去,发放有编号的代金券应该更好一点。代金券就跟店铺购物代金券一样,有限定还有限时,一年发放若干张,过期作废,这样可以避免代金券被当成“货币”或“实物货币”交换。 而且代金券的好处是不必掏真金白银的货币,商户“自愿”提供实物,到了月底凭代金券抵扣税金,三赢;代金券的指定商户功能也可以让一些小商户有生意可做,基本各方都满意。 她还想着要把这些不同类别的代金券集中起来,印在一大张纸上,单张代金券的面积可以略小一点,要用的时候撕下来或是剪下来都可以。欧洲几乎所有国家的造纸术都一般,造不出东方那种纸面细腻平滑的高档书写纸,用来印代金券倒是很合适。 说到印刷,露克蕾莎今年才从威尼斯订购了一台古腾堡印刷机。 现代活字印刷机由德国人古腾堡发明,他将来自东方的活字印刷术与机械结合在一起,制造出了划时代的发明。大概在1440年之后,古腾堡印刷机问世,经当地大主教同意,古腾堡印了著名的《古腾堡圣经》,一共印了180本,其中4本被送到梵蒂冈,进献给教皇。 露克蕾莎在梵蒂冈档案室看到过《古腾堡圣经》,一本羊皮纸,两本纸本,印刷可以说相当精美,而且每一本的装帧都不一样。圣彼得大教堂还收藏有一本献给当时的教皇加理斯笃三世的《圣经》,以羊皮纸制作,油墨至今仍然清晰不变色,书籍和书页上都覆有金箔,有几张重要经文还装饰有片状的精美金叶。 第77章 第77章 据说,加理斯笃三世很喜欢这本圣经,就是太重了,只能放在读经台上翻阅。 波吉亚家族的阿方索恰逢其时的成为了教皇加理斯笃三世,得到了这件时尚礼物。教会很快就发现印刷机的优越性,用来印刷圣经那是再好不过! 没有印刷机的年代只能靠手抄以及雕版印刷,雕版的问题是大多是木板,木板印刷次数多了之后会磨损,磨损了几个字母就得整块板全换;活字印刷的字母都是合金,优点不仅是快速,字母磨损只需要换单个字母,那优越性可不是一点两点。 古腾堡印刷机算起来不贵,但工人很贵,需要经过专门训练的排字工、印刷工、切纸工、装订工、装帧画工,其中装帧画工有且只有男人能做,这是因为不管哪个国家和城市的艺术大师的工作室,都只招收男学徒和男助手,女人唯一有可能进入大师工作室的机会是当模特。 纸张也很贵,欧洲出品的纸张表面不够平滑,导致油墨可能会洇染,于是从威尼斯商号订购东方绵纸,绵纸表面细腻光滑,确实很上档次。教廷常销的各种版本的《圣经》使用的纸张都很不错,一本《圣经新约》售价10达克特,全本圣经翻倍。《圣经》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一般平民家庭也会咬咬牙跺跺脚买上一本。 梵蒂冈靠着卖圣经,每年利润也能有上万达克特。 露克蕾莎买印刷机还是为了能自己方便的印印宣传单、代金券之类的,总去找教皇爸爸批条子用梵蒂冈的印刷机,也挺麻烦的。 * 切萨雷忙到晚餐才回来,累得不行,一回来就嚷着赶紧上菜。 萨维利稍后也回来了,也是累得不行,一坐下来就要女仆赶紧上菜。 加上他俩的随从亲信,坐满了餐桌。 露克蕾莎原本一个人吃饭,坐在长餐桌的一头,切萨雷回来直接坐了长餐桌的另一头,跟她面对面。 “码头怎么样?”她问。 切萨雷先喝了几口葡萄酒,才说:“还不错,那些雇佣军抢了几条船跑了,没有破坏码头和防洪堤。” 那还行。 意大利还有一个奇葩的地方在于,真靠自己国民当兵打仗的国家和领地不多,因为意大利气候宜人,适宜耕种和种植,意大利全境人口不到1000万,青年男性是宝贵的劳动力,于是君主和领主们不希望青年男性去当兵,耽误耕作,便采取提高税收、花钱雇佣外籍军队来保护国家和领土的方式。 各国的摩擦、边境纠纷等等主要是雇佣军打雇佣军,也是欧洲一绝。 所以这次科伦纳家的雇佣军打不赢就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说不定以后还能受雇于波吉亚呢!做事莫做绝,以后好相见,他们又不是科伦纳! “抢的什么船?梵蒂冈的军舰吗?” “他们还不敢,抢了商船和护卫船。”敢抢梵蒂冈的军舰,那以后是真的不想在意大利混了。 “船主没有找你哭诉吗?” 切萨雷颇不耐烦,“找了,难道我还会赔他钱吗?算他倒霉!” “他又来找我了。”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可我也不可能赔给他啊,我没有这笔钱。” “他们前几天开门迎接了这帮强盗,现在就别怪强盗抢走了他的船。行了,不说这些了。”他飞快的吃着菜,烤小羊腿热气腾腾,滋滋的冒着油,肉香扑鼻;水果沙拉清爽可口,葡萄酒入口香甜,这是一顿简单又美好的晚餐,是胜利的晚餐。 第82章 “对了,城外的军队你都安排好了吗?”切萨雷又问。 “都安排好了,给他们发了葡萄酒,不多,他们最好不要喝醉。” 打赢了当然要大肆庆祝,这是胜利者的特权。 “伤员呢?” “轻伤重伤分开,轻伤休息半个月,重伤看情况。” 萨维利说:“怎么补充兵力?” 切萨雷想了想,“在城里征兵,按照人口来征,不分男女,每100人提供6名士兵。” 奥斯提亚常住人口大概8000,如此便要提供480名士兵,但好在征兵也不分男女,于是居然征到了300多个女孩。 * 梵蒂冈的教皇很欣慰,枢机主教领兵打仗不伦不类,但管他呢!何况现在梵蒂冈就没几个枢机主教,留下来的都是波吉亚家的盟友和亲信,没人会说“不”。 波吉亚卫队一天之内攻下奥斯提亚,再次震赫了教皇国领地的大小领主们。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了,有了军队的波吉亚教皇简直可怕极了!他根本不管什么势力强大的意大利大家族,只要背叛他,他就会以雷霆手段收拾对方。 他们只能寄希望于法兰西军队,盼望查理八世早早到来。 令亚历山大六世感到不快的是,那个“该死的”查理八世居然病愈了,法兰西大军终于从都灵开拔,10月初到了萨伏伊公国与米兰公国之间的阿斯蒂城。 臭不要脸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和妻子跑到阿斯蒂迎接法兰西国王,费拉拉公爵也跑去了。收到消息的教皇在教皇宫办公厅里大骂卢多维科这个骗子、虚伪的小人,诅咒他将来下地狱。 这一天,波吉亚家族与斯福尔扎家族彻底决裂。 * 几天后,法兰西军队到了米兰公国境内的帕维亚,小公爵吉安·加莱亚佐·斯福尔扎和妻子那不勒斯的伊莎贝拉被软禁在此地的别墅。 查理八世去见了小公爵夫妇,但具体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4天后,查理八世继续南下,而再过几天,10月21日,小公爵一命呜呼。 本来陪伴在查理八世左右的卢多维科得知消息,立即折返,回了帕维亚,将小公爵的遗体和遗孀带回米兰。 * 法兰西军队在米兰境内畅通无阻一路顺利南下,很快进入曼图亚侯爵领地,仍然顺利通过;接着到了教皇国领地的罗马涅地区,在博洛尼亚附近击败了远道而来的那不勒斯军队。 那不勒斯军队不可能全部出动,只派遣了微不足道的2万人,其中一半还是雇佣军。两军交战不过半天,那不勒斯军队便全面溃败;几乎与此同时,法兰西军队的另一支在利古里亚海滨城市拉帕罗击败了那不勒斯海军。 士气高昂的法兰西军队一路高歌,很快翻越亚平宁山脉,来到托斯卡纳地区,直奔卢卡城而去;卢卡城不战而降,当晚,查理八世进入卢卡;第二天,闻风丧胆的比萨也不战而降,查理八世又顺利进入比萨。 当天,刚得知法兰西军队占领卢卡的佛罗伦萨人民走上街头,高呼“美第奇滚出佛罗伦萨”,逼得皮耶罗·美第奇和弟弟枢机主教乔凡尼·美第奇只能穿着平民的粗麻衣乔装逃出佛罗伦萨。 鼓动人民赶走美第奇的多明我会教士萨伏那洛拉大获全胜,当晚便赶往比萨,与查理八世亲切会晤。 而教皇派去求见查理八世的枢机主教皮科洛米尼却遭到了无情的拒绝。国王派人送来口信,他很期盼与教皇在“永恒之城”相见。 正在永恒之城的亚历山大六世被那不勒斯军队的光速溃败打击得差点病倒。 他愤怒的向各位逃离罗马的枢机主教发布命令,要求他们回到梵蒂冈,否则将会得到开除教籍的惩罚,但光杆教皇的命令没有什么效力,没人回来。 * 切萨雷这半个月忙着训练新兵。 区区2万波吉亚卫队,加上5000教皇卫队,实际也挡不住9万大军,明知如果两军交战,波吉亚卫队必输,但这是一种姿态,查理八世想要进入罗马,必须付出代价,而不能像卢卡和比萨那样,一箭不发就投降。 卢卡和比萨现在都是小城市,打不赢,只能投降,也无可厚非。罗马有“万城之城”和“永恒之城”的名号,古罗马的斗兽场仍然矗立,如果也一箭不发大开城门,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没等切萨雷调动两支卫队进行布防,托斯卡纳又传来“好消息”,佛罗伦萨也一箭不发,向查理八世投降。法兰西军队兵不血刃,进入了意大利中部最富裕的城市。 露克蕾莎想着投降主义要不得呀! 教皇爸爸尤为恼火,挥舞着前方情报,大骂佛罗伦萨执政团都是些“孬种”,不但投降得比谁都快,还要给法兰西人一笔不菲的军费,情报人员说查理八世开口要40万达克特,佛罗伦萨还价到20万,最后以35万成交。 并且这还不是一揽子交易,查理八世作为佛罗伦萨的“保护者”,今后每年将得到12万达克特的“保护费”。 佛罗伦萨可真有钱! 露克蕾莎惊叹。 看来,以后想从佛罗伦萨弄钱,应该不是难事。 第78章 陶尔米纳雪松(18) 再看看,嗐!除了米兰、曼图亚这种叛徒,卢卡、比萨太小了不算,佛罗伦萨真是丢脸之极!当年洛伦佐·德·美第奇可是以31、2岁的年纪便周旋在那不勒斯王国与恶意的教皇西斯笃四世之间,巧妙的保全了佛罗伦萨,将“鲜花之城”的美名传遍整个意大利,佛罗伦萨是文艺复兴的名城和中心,那儿产生了数不清的艺术大师和饱学之士。长眠地下的洛伦佐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儿子们居然被逼得逃出了他挚爱的家园? 要说皮耶罗·美第奇也算为佛罗伦萨的存亡想尽了办法,他效仿亡父当年独自跑去那不勒斯与国王斡旋的壮举,在10月底就跑去求见查理八世,提出“赞助”军费20万达克特,以换取佛罗伦萨的安全,并“邀请”法兰西军队随意穿越托斯卡纳地区,前往——罗马。 只是他没有洛伦佐的手腕和耐心,过早露出了自己的底牌,查理八世对这样的领导者不屑一顾,而更乐意与萨伏那洛拉勾结。 * 美第奇家族被赶走了,最恼火的莫过于教皇。各地的什一税收入都是直接存入美第奇银行的,两年的什一税怎么也有10万达克特,这可是一笔巨款!人跑了,钱呢?那么多钱哪去了?! 亚历山大六世最近脾气越发暴躁,也是理所当然的。 露克蕾莎不想现在去触老爸的霉头,一直待在奥斯提亚。 波吉亚卫队则在罗马周边火线征兵,填补上了战斗减员,但新兵需要训练,再怎么临阵磨枪,也要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切萨雷担心自己没有这三个月的时间。 他在奥斯提亚留下了3000名步兵、1000名佩扎罗长矛兵。露克蕾莎还没有离婚,作为佩扎罗伯爵夫人,她有权指挥佩扎罗长矛兵。 “你要想办法收服这些长矛兵,乔凡尼给的这1000人倒没藏私,都是训练过的,你现在仍然是佩扎罗的女主人,他们就该奉你为主。” 露克蕾莎点点头,“我尽量。” “不,你一定要做到,我相信你能够做到。”切萨雷严肃的说:“佩扎罗还有300名弓箭手、300名海军、2000名步兵,要是有朝一日我去攻打佩扎罗,这些军队最好能把城主捆好了送出来。” 露克蕾莎一下子乐了,“那他们就是背叛了城主。” “把城主出卖给城主夫人,我想也没什么。” 她心中一动:哥哥考虑的还真……有点靠谱。军队嘛多多益善,越多越好;意大利城市对法兰西国王不战而降她是要痛斥并鄙夷的,但要是佩扎罗对她这个城主夫人不战而降,她倒是喜闻乐见的。 乔凡尼·斯福尔扎这个孬种! 兄妹俩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这么想着。 * 切萨雷将波吉亚卫队调回布拉恰诺湖营地,抓紧时间训练新兵。 布拉恰诺湖附近有奥尔西尼家族的军事城堡,切萨雷拿到了教皇爸爸的许可,强行收编了奥尔西尼家族的3000名骑士和士兵,带着除了新兵之外的军队端了几个科伦纳家族的城堡,奥尔西尼家族内心窃喜,世仇被无情的波吉亚教皇和波吉亚枢机主教打压了,他们至少表面上表示了恭顺与合作精神。 查理八世逗留在佛罗伦萨,暂时没有继续开拔的打算。切萨雷估计法兰西军队至少要修整一周到10天,从9月底到11月中,法兰西军队马不停蹄,从意大利北部来到意大利中部,行军强度很高。 法兰西军队在佛罗伦萨城里是住在城里居民家,提前派遣军官来到佛罗伦萨挑选入驻的房间,肯定选择那些比较好的房子,贵族首当其冲,其次是商户,军官命令士兵在被选中的住宅门上用白垩土做记号,佛罗伦萨人敢怒不敢言,被选中的家庭只能赶紧把妻子儿女紧急送往城外。 所幸的是,因为佛罗伦萨支付了一大笔军费,城里居民基本没有受到骚扰,军纪还不错。之前法兰西军队进入托斯卡纳地区之后,在一座偏远小城里到处抢掠,搜刮了小城里所有财物,如有反抗,当场格杀勿论。血淋淋的尸体吓坏了小城居民,也吓破了皮耶罗·美第奇与佛罗伦萨执政团的胆。 第83章 这也是佛罗伦萨投降得如此干脆的原因之一。 * 露克蕾莎很犹豫。她虽然记得这次法军入侵有惊无险,教皇爸爸发挥了端水大师的特长,把查理八世忽悠过去了;可要是因为波吉亚卫队的拦阻,查理八世说不定会把切萨雷按在地下摩擦,然后干掉亚历山大六世,扶一个亲法派的教皇——比如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倒是极有可能的。 是不服就干、轰轰烈烈?还是避其锋芒、保存实力? 真是困难的选择。 而且,这种事情可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便宜爸爸和便宜哥哥都不行! 憋死她了! 她忧心忡忡的在奥斯提亚搞城市建设,每天处理很多事情。 这个时代没有严格的法律系统,城主就是最高军事长官、最高行政长官、最高公检法长官,所以每天会有很多人求见她这个“城主代理”,要求她主持公道,小到隔壁阿二偷了只鸡,大到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这不,今天处理了一大堆鸡毛蒜皮小事之后,她感到心累,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公检法系统必须搞起来,公是治安队,强力机关;检是检察院,监督机关;法是法院,审判机关。如此三权分立,才能保证“公平、公正、公开”。她这个城主代理可不想整天被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缠着,多无聊啊! 两个女伴从罗马过来,陪着她聊天解闷,嗐!时间都不够用,哪来的“闷”呢?伊莎贝拉·埃斯克罗和玛丽娅·波吉亚·兰索尔要是愿意跟着她听听市民的鸡毛蒜皮,随便她们,要是想出去玩,她也指派一队士兵保护她们。 她俩本来是到罗马寻找合适的丈夫,要是没有法兰西入侵这事,现在就该谈判婚约了,订婚之后准备个1、2年,年满16岁结婚,这才是目前欧洲贵族女性默认的结婚年龄。16岁被认为是个合适的年龄,已经成年,也普遍都来了月经,此时怀孕生孩子存活下来的机会比较大。 但其实,头胎母子双亡的产妇很多,死神面前不分贵族还是平民,就比如乔凡尼·斯福尔扎的第一个妻子,曼图亚侯爵之女玛德琳娜,玛德琳娜17岁结婚,18岁便死于分娩,母子双亡,实在可怜。 医学不发达的年代,女人真的太苦了! 伊莎贝拉轻浮,玛丽娅平庸胆小,这都不是个事,她不会瞧不起她们,她俩就是普通女孩而已,胆子不大,见识不多,只要她俩不背叛她,她愿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照顾她俩。 军队开拔走一步都是钱,她每天思考最多的问题就是“上哪儿弄钱”;光有钱还不行,后勤也要跟上,多少人出兵、要带多少军粮、如何储存、如何运输。要到真正处理实务她才知道自己以前想得太简单,纸上谈兵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另外一回事,不是你说让某商户提供多少小麦面粉、牛肉、鸡蛋人家便愿意拿出来的;就是拿出来了,还有个监督问题:以次充好怎么办?运送不及时怎么办? “前线吃紧、后方紧吃”这种事情可不稀罕,是每一个国家、每一支军队都会遇到的问题。 小城市好办,军队人数不多,需求量不大,哪怕城主亲自监督也不是问题;一旦军队人数过万,后勤的事情就变得非常繁琐而复杂。 好在,军需官这种职位也有的是人抢着干。 露克蕾莎制定了规章,用“公开招标”的方式寻找供应商,这样可以避免军需官与商户互相勾结,勾结其实免不了,吃相不要太难看,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她有意假装不知道军需官的“官商勾结”行为。 军需官是萨维利指挥官的一个亲戚,是个眼睛很活泼、不笑不说话的年轻男人,相貌一般,很会说话,社交能力不错,很适合军需官这个职位。 要说,露克蕾莎觉得怪可惜的,要是小萨维利不这么贪心,她倒是想把后勤采购这一块全交给他去做。只是他太贪心了,放任粮食供应商在小麦面粉里猛掺白土。 切萨雷为了掺土面粉亲自过来找她。 “你知不知道这种面粉难吃得要命!”切萨雷在她的办公桌上扔下一袋面粉。 面粉透过麻布袋的缝隙飞扬出来,在桌上腾起一小片白雾。 “怎么了?不能吃吗?”她淡定的问。 “里面恐怕有一半的白土!士兵们吃了全都——”切萨雷原本有些恼怒的,但又觉得很好笑,便忍不住笑了,“全都便秘了!” 露克蕾莎也忍不住笑,“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怎么能分辨出来?白土和面粉是不是根本分不出来?” “白土粗一点,用水泡,或者尝一下面粉就知道,这连陈面粉都算不上!真正的好面粉是微黄的颜色,这种面粉太白了!” 那就是往里掺了过多的白土。白土其实是碳酸钙粉末,颜色雪白,掺在本该微黄的小麦面粉里,面粉便变白了;或是滑石粉、石膏粉等白色矿物粉末。 过量添加不属于面粉的矿物粉末,做出来的面包当然很难吃。 露克蕾莎将面粉袋打开,倒了一点在桌上:果然白得过分;闻一闻,也没有小麦面粉的麦香味。 “这是军需官的问题,他没有抽检。” 第79章 陶尔米纳雪松(19) 切萨雷哼了一声,“我看有人太贪心了!” “贪心是常事。” “妹妹,你别把人总想得太好了!” “要下面的人好好办事,总该给他们一点甜头。” “这个‘甜头’给的太多了。以至于他们忘记了自己是在哪里、为谁做事!” “拉斐尔,去找军需官过来。” 小萨维利十几分钟后过来,“小姐,您找我?枢机主教大人,您好。” 切萨雷坐在办公桌旁边的高背椅上,没说话,只是倨傲的点点头。 “你看看这个。”露克蕾莎将桌上的盘子推给他,盘子里有一撮面粉。 “这是什么?” “面粉,从你手里发到布拉恰诺湖营地的面粉。”她指了指麻布袋上的标签。商户们已经有了品牌意识,因为印刷机昂贵,没有用印刷标签,采用的是手写标签,标签上写明重量、产地,然后盖上商户的名字。 小萨维利心道“不好”,但坚持说:“面粉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尝尝。” 小萨维利只好用手指捏了少许面粉放进嘴里:没有面粉味,倒是一股子令人恶心的甜腻味。 那个该死的切利博诺!他气得在心里大骂供货商。这掺的有点太多了! “面粉到底该是什么味道,想来不用我来告诉你。我就问问你,这种面粉能吃吗?” 小萨维利哑口无言,“我去查查。” “去把这个切利博诺带来。拉斐尔,跟萨维利伯爵一起去。” 拉斐尔是马木留克中的一个,是个黑人男孩,刚满18岁。他是切萨雷从佩鲁贾奴隶市场买到的,当时他正因为逃跑而被吊起来抽打,他用说的不太好的意大利语大声咒骂奴隶贩子,吸引了切萨雷的注意。 切萨雷买下他,为他疗伤,找人教他意大利语、识字、习武,他感动万分,对主人和女主人忠心不二。也很聪明能干,吩咐事情用不着说第二遍,就能完成的又快又好。 露克蕾莎倒是想让安吉拉把内外的事情都担起来,但无奈的是,即使她是城主代理,普普通群众还是不认她的忠实女亲信,很多事情还是要男人去说,那些人才能听进去。 想要改变普通群众的重男轻女思想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是个漫长的过程。 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男人都意识不到“解放女性”是一件双赢的事情,就比如目前最令人头疼的事情:征兵,要是放开招募女兵、并且父母们如果意识到男兵女兵都一样,实际兵力可以翻倍。女兵更容易管理,经过训练和锻炼后,体力也并不弱于男性,负重能力差距不大——想想看,乡下女人也同样要下地干农活,城里平民女性舍不得乘坐公共马车,怀抱重达十斤二十斤的孩子能走半小时甚至更久,女人从体力上来说跟男人没有区别。 露克蕾莎拥有全意大利唯一一支女子部队,人们很少称呼其正式的名字“波吉亚女兵团”,而称之为“亚马逊兵团”,用神话传说中的女战士来称呼她们。 * “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供应商先关起来,然后派工商联合会的人去调查。” “这么麻烦?” “要讲究程序合法嘛,这样之后的处罚才能令人信服。” “对了,维泰博的那个商户怎么了?”切萨雷想起来她离开维泰博之前命令关起来的那个当地富户。 “关了一周,交罚款才允许回家。”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罚款的理由更是随便编的。关一周是消磨富户的意志,罚款让其他富户明白只要给钱就能免于牢狱之灾,纷纷做足了表示,“捐款”半天后全部到位,露克蕾莎很满意。 她人不在维泰博,维泰博也不能没有长官,于是让兰索尔家的老三安吉洛去做代理城主的代理人。安吉洛比她大2岁,今年16岁,他很高兴有这么一个为叔叔和表妹效力的机会,还怕自己无法服众,好说歹说的请二哥乔凡尼·兰索尔陪他一起去了维泰博。 第84章 家里亲戚多还是大有好处的,任人唯亲也是因为血缘关系通常会有利益关系,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加上血缘关系,便能保证亲戚的忠诚。 波吉亚家的西班牙亲戚拖家带口的来了罗马,罗马城中加泰罗尼亚人含量超标,趾高气扬,十分高调,万分讨打,这也是波吉亚教皇在罗马风评不太好的原因之一。只要不闹出人命来,亚历山大六世很少约束亲戚。 凡娜莎那边的亲戚得到的利益不多,凡娜莎跟娘家亲戚来往很少。要说卡塔尼家鄙视凡娜莎那是没有的,倒是很有可能要的太多惹怒了凡娜莎。她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妹,姐妹家的男孩得到了好工作,女孩也都高嫁了,姨妈们表兄妹们也都很知足,很低调的做人,小日子过的不错,很少来麻烦凡娜莎。 母亲跟父亲和平分手后,拿到了不少现金,亚历山大六世对情妇不小气,不动产也赠送了一些,足够让凡娜莎的“退休”生活过的富足。她时常和姐妹们相约郊外的葡萄园,退休生活很惬意。 露克蕾莎准备让母亲这边的表哥们负责军需供应,没理由钱不让自己亲戚赚。 * 切利博诺很快被带到城主府,他狡辩说自己提供的面粉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好面粉,拉斐尔便拿出来在他的仓库里搜出来的掺白土面粉,是跟工商联合会的人一起去搜查的,手续合法。 切利博诺还在强词夺理,“肯定有人陷害我!” 露克蕾莎不禁笑了,“是吗?是谁?” 切利博诺看了看小萨维利,又看了看一脸寒霜的切萨雷,“是……” 露克蕾莎立即打断他,“你在招标会上给的价格最低,所以你才拿到了委托合同,我以为你是想少赚多销,全力支持波吉亚卫队抗击法兰西人,原来你的利润是依靠造假得到的?你是不是认为法兰西人打过来,光靠你的钱就能幸免于难?你想错了!你不在佛罗伦萨,现在跑去佛罗伦萨也来不及了!” 切利博诺还想为自己申辩,刚张了张嘴,露克蕾莎瞪他一眼,“你住口!你胆敢以次充好发国难财,你就是罗马的罪人!来人,写下切利博诺的罪行,张贴在公告栏,让人全城诵读公告,但凡有供应商想以次充好欺瞒我、骗走我的钱,就要付出百倍的代价!” 一旁的文书奋笔疾书。 “切利博诺,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申辩,说,是谁将招标会的底价透露给你的?” 切利博诺被女城主的雷厉风行搞懵了,“夫人!我是冤枉的!” “你冤枉个屁!”露克蕾莎啐了一口,“你的仓库里那些面粉难道是你的竞争对手放进去的?我不信,也没有其他人会相信。现在,宣布我的处罚:切利博诺将在广场受刑,刑罚是……吊死,以此警示所有人。” 切利博诺惊呆了,“夫人!夫人!请求您的宽恕,我愿意缴纳罚款,把我所有的财产都捐给卫队!夫人!求求您!枢机主教大人!” 他作势想要扑到切萨雷脚前,切萨雷面露鄙夷与嫌弃,拉斐尔随即上前一把摁住他,他脸贴地板,涕泪俱下。 “另外没收切利博诺所有家产,允许他的妻子带走自己的嫁妆和子女,所得现金用以赔偿卫队的损失,另外采购面粉;不动产三天后在市政厅拍卖,拍卖所得用以城市建设。” 切萨雷点点头:这才是他的妹妹! “另外,军需官萨维利没有抽检面粉,属于严重渎职,现在撤销萨维利伯爵的军需官职务,关进牢房,等待彻查泄露招标会底价的问题。切利博诺行刑的时候,带他出去看行刑。” 小萨维利紧张的说:“夫人!我错了!我偷懒没有去抽检。但泄露底价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愿意缴纳罚款!” 没什么是钱不能做到的,杀了自己的女儿尚且只需要缴纳800达克特就能免罪,“渎职”能要多少钱呢? 露克蕾莎严肃的说:“渎职属于重罪!你是卫队的军官,将由军事法庭审理你的案件。带下去!” * 法律不健全的年代其实挺危险的,最高长官权力极大,几乎想怎么判就怎么判,除了少数严重案件需要上法庭辩护,绝大部分案件当天处理完毕,也没有律师之类,平民允许为自己辩护,但最高长官能不能接受你的辩护,那就是很玄乎的事情了。 平民犯罪普遍量刑过重,偷几块面包就会被罚几年苦役,有钱人杀了人却可以缴纳罚款抵罪,这一套搞了两千年,居然极少有人揭竿而起,也是露克蕾莎所不能理解的情况。 切萨雷对她的处理非常满意,猛夸了她一通。对于她想要凡娜莎家那边的表哥们来做军需官也表示赞同,让她自己看着办。自家亲戚处理军需,总该放心了吧? 他留下来吃了午餐。 午餐还没有吃完,佛罗伦萨的情报送到,传令兵昨天下午出发,连夜跑了半夜,中途休息6个小时,早上6点半继续策马飞奔,终于在中午赶到布拉恰诺湖,得知切萨雷来了奥斯提亚,换了马又接着飞奔:法兰西军队在今天——11月26日——上午开拔,向罗马进发。 切萨雷忙吩咐随从备马,他要去梵蒂冈向圣父请教如何迎战。 随从刚离开,他放在梵蒂冈留守的亲信匆匆赶到,说正在佛罗伦萨法兰西军队中“做客”的科伦纳枢机主教向教皇提出,要求送切萨雷波吉亚到科伦纳家族的地盘当人质,教皇思考了整整一个上午,忍痛同意。 切萨雷、露克蕾莎全都风中凌乱:他们刚打下科伦纳家族占据的奥斯提亚,现在送切萨雷去科伦纳的大本营,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第80章 陶尔米纳雪松(20) 切萨雷愤怒的掀了桌子,“混账科伦纳!” 科伦纳枢机主教这个臭不要脸的,紧跟在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之后逃出罗马,无耻的跑去法兰西军队当查理八世的摇尾狗还不够,居然还狗仗人势,想借着法兰西军队的如虹气势,要挟教皇,以报奥斯提亚之仇。 做他的白日梦! 切萨雷怒火中烧。 露克蕾莎则想,教皇爸爸居然舍得让儿子去当科伦纳家的人质……可见形势绝对不妙! “我现在就去梵蒂冈,去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要送我去当什么该死的人质!” “真的要去吗?”她看着女仆收拾被切萨雷掀到地下的盘子和残羹。 “马上就去!”他揣着一肚子气。 “你想过吗,去了梵蒂冈,你可就走不了了。你要是不同意去当人质,圣父会让人把你关起来——” 切萨雷诧异的看她,似乎从未想过还会有这种事。 “圣父是我们的父亲,但他首先是教皇。” 他垂下眼帘,低声说:“我知道。” 她挥挥手,打发走女仆和亲信,餐厅里只有兄妹俩。 “哥哥,父亲对我们的爱是真的,但他对圣彼得的宝座的爱也是真的。如果用你就能换来梵蒂冈的安全,他会愿意把你交出去。”她看着切萨雷脸上的神情,故意说:“再说,去了科伦纳城堡,也不见得会死。” 切萨雷皱眉,“我不怕死,但如果要死,我也要死在战场上、死在法兰西军队的阵地前面,而不是某个不知羞耻的家族的地牢里!” “那就别去罗马。”她走向他,“你直接去维泰博,派人告诉萨维利,将卫队全数带去维泰博。别让任何圣父派去的人进城主府,只允许你自己的马木留克进出。” 嗯?还可以这样? 切萨雷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我去梵蒂冈见圣父,问问他到底怎么考虑的。我只派我的人给你送信,别担心圣父会逼你。你是他的儿子,你不服从他,等到……法兰西人走了,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 切萨雷胸中的怒气一下子便消散了,想着妹妹真是胆大!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还居然还可以拒绝父亲的命令。 “父亲……”他艰难开口,要说他对父亲一点怨言也没有,那是假话,妹妹都知道父亲做的不好呢。可他又真的很难对父亲有所抱怨。“我知道父亲也不愿意,他这是、是为了罗马考虑。” “他才不是为了罗马考虑,他只是为了自己考虑。他没有做错——就是……”露克蕾莎也说不下去了。 是,没错,从教皇的角度考虑,牺牲一个儿子——还并不一定会死,至少暂时不会死——便能保住自己的宝座,他会拒绝才是奇怪的事情。但问题是他们不是路人,是他的孩子,从孩子的角度来看,这个爸爸也太冷酷无情、利益至上了。 切萨雷心里该多难过呀!她心里很为他感到不平。 她捏着他上衣的黄金纽扣,“你会跟法兰西军队交战吗?” “会。”切萨雷斩钉截铁的说:“之前我还在犹豫,是否要保存实力、花钱送走法兰西国王,只要给他足够的钱,罗马能保住,圣父的三重冕也能保住。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一定要打这一仗,哪怕输了,也要在太阳之下站着死!” 第85章 他握住她的手,“你要小心,不要惹怒父亲。父亲是我们的父亲,但他首先是教皇。父亲问到我,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里,父亲应该不会责备你。” “那当然!妹妹怎么能帮哥哥违抗父亲的命令呢?”她严肃认真的说。 其实,教皇的命令并没有送到奥斯提亚,大概直接送去布拉恰诺湖营地了,而刚好他不在营地。 “我要走了,你过一会儿再去罗马。” “你没吃完午餐,回到维泰博再吃吧。” “我知道。”切萨雷欲言又止,只吻了一下她手背。几分钟之后,十几匹马疾驰出奥斯提亚。 * 露克蕾莎也没吃完午餐,但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了。她命人备马,准备去一趟梵蒂冈。 亚历山大六世正在办公厅处理公务。枢机主教们集体跑路,但教廷的事情还是要有人做,至少,工作能让他忘了“该死的”查理八世。 他满腹心事,想着今天得到的法兰西军队离开佛罗伦萨的情报:查理八世在佛罗伦萨得到了新的给养,军队也休息了两周,如今养精蓄锐,直奔罗马。情况会变得很糟糕吗?最糟糕的就是枢机主教们开会罢黜他这个“得位不正”的教皇,然后呢?他会被处死吗?查理八世或许不会,但其他人可不好说。 “处死”也许不会,但暗杀呢?或者干脆来个当众刺杀?凯撒走进罗马市政厅的时候,肯定也没有想到他很快就会血溅当场、死于非命。 那些该死的胆小鬼! 他在心里咒骂那些逃出罗马的孬种枢机主教。别说枢机主教们了,就在今天,得到法兰西军队开拔的消息,更多的中底层神职人员逃出了梵蒂冈。他呢?他要不要逃跑? 可是,逃去哪里呢? 他心事重重,以至于没有听到门卫通传“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小姐到”。 “圣父。”露克蕾莎轻快的走进办公厅。 这是新建成的波吉亚房间,平图里乔的壁画似乎还散发着颜料的味道,整套房间全都装饰得精美异常,家具、器皿与壁画相映成辉,彰显了教皇的尊贵。 “露克蕾莎,你怎么来了?”亚历山大六世露出微笑。 “我来看看您。圣父,怎么大教堂里的人都在往外跑?我看他们带走了很多金银器具,有的人连教袍都不穿了,而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一路走来简直刷新了她的认知,男人们跑路的速度还挺快!跑就算了,还“拿”走了教堂和教皇宫里的值钱物品,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梵蒂冈到底多有钱! 教皇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指,“算了,让他们拿吧,跑吧,我管不了那么多。” “伯查德呢?怎么您还在处理公务?” “伯查德……我叫他去档案室挑一些典籍带走。他也想走,只是不敢直接告诉我。” “您就别处理公务了,我陪您说说话吧。” “你是不是得到了法兰西军队的消息?” “是的。” “怎么办?”他苦涩一笑,“我可能命不久矣,你们……你要怎么办呢?到时候斯福尔扎家会要你跟乔凡尼那个废物回佩扎罗,你一辈子的幸福……就完了。” “斯福尔扎家族提了什么条件吗?” “提了,要我承认卢多维科为米兰公爵。”教皇咬着牙说,“小公爵有儿子,可那个孩子从一出生就体弱多病,我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还有呢?” “还有……科伦纳。该死!该死!”亚历山大六世既觉得愤怒,又觉得羞耻:他居然要受科伦纳枢机主教的要挟! “怎么了?”露克蕾莎故意问:“他们是不是提出了很过分的要求?” 教皇爸爸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要求你的哥哥去科伦纳城堡成为人质,这样查理八世才会跟我商谈。” “什么?!”露克蕾莎失声喊了起来,“这也太过分了!” 教皇眼圈微红,“我知道科伦纳是什么意思,他们不会现在就杀了切萨雷,但会折磨他、羞辱他,而我……我却无法保护他。露克蕾莎!我亲爱的女儿!” “您拒绝了,是吗?” 教皇面露羞愧神色,摇摇头,“不,我不能。我不能冒着法兰西军队进入罗马后大肆烧杀抢掠的危险。我想你哥哥也一定也会同意,罗马比他的尊严更重要。” 我信你个鬼!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即使你是便宜爸爸也不行。真糊弄孩子呢?可惜,你的孩子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要不了两秒钟,露克蕾莎流下了酝酿已久的眼泪,“父亲!我恳求您不要这么做!不要交出切萨雷!科伦纳恨您、恨我们波吉亚,他们一定会伤害切萨雷的!那可是您的儿子呀!要是……要是他们不杀死他,但是砍了他的手或者脚怎么办?一个肢体残疾的人可以继续当枢机主教吗?哥哥要是不能当枢机主教,他该多难过呀!” 其实她想说的是,“将来还能当教皇吗”。教皇是梵蒂冈的形象工程,可不能是个残疾。而教皇爸爸一心想让切萨雷在将来成为教皇,这是他终极目标的重要一步。 亚历山大六世果然动摇了,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一定还有办法的,用钱行吗?” 教皇沉思。 “查理八世身边肯定有信任的法兰西主教,他对科伦纳并不熟悉,也不信任,您能找个可靠的人,告诉那位法兰西主教,只要说服国王,您可以提升他为枢机主教!就——就用科伦纳家的那个枢机主教来交换!” 教皇爸爸仿佛也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好主意! 只是,派谁去“说服”法兰西主教呢? 教皇正在想还有谁是他信任的、并且还没有跑路的高级神职人员,这个人选不能是波吉亚家的主教,也不能是科伦纳的世仇奥尔西尼。 萨维利?萨维利家也是罗马名门,只是一直被奥尔西尼和科伦纳两大家族压制,这次批量提升枢机主教,萨维利家族得到了一个名额,迅速成为罗马的新显贵,由萨维利来做这个中间人还算合适。 因为他家的老三就在波吉亚卫队当指挥官,萨维利枢机主教坚持留在梵蒂冈,还算是个人才,教皇正想等这事之后重用萨维利呢。 第81章 陶尔米纳雪松(21) 他想到这事还有斡旋余地,顿时神清气爽,胸口也不闷了。马上吩咐一旁的仆人,去找萨维利枢机主教过来。 仆人应声离开。 教皇的随从佩罗托伯爵进来了,“圣父,枢机主教不在布拉恰诺湖营地,去了奥斯提亚。小姐。” 佩罗托看到露克蕾莎,向她躬身行礼。 教皇顿时蹙眉,看向女儿,“你见过切萨雷了?” “见过了。”露克蕾莎淡定的说:“他来找我问军粮的事情,有供应商以次充好,面粉里掺了过多的白土。他忙得很,都没有留下来吃午餐,办完事情便走了。现在他应该回到营地了吧。” 亚历山大六世神色稍霁,点头说:“佩罗托,再跑一趟。布拉恰诺湖找不到,就去维泰博,务必找到他,请他来梵蒂冈。” 佩罗托领命而去。 * 半小时后,萨维利枢机主教来了。 露克蕾莎没有告退,教皇似乎也忘了女儿在场,很直接的对萨维利说:“你跑一趟,去求见查理八世,国王应该不会见你,你就去找巴黎大主教。” 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通,萨维利也深以为然,顺便拍了拍教皇的马屁,赞美他睿智深远,无愧于“神之代言人”的名头。 教皇得意洋洋,给他批了1万达克特的活动经费,还说完成任务回来另有奖励。 萨维利枢机主教很快领命告辞。 这种比较危险的事情不可能交给露克蕾莎这么个小女孩去做,说起来她已婚,可还只是个14岁的女孩,说话没有说服力;而且军队里几乎全是男人,太不安全了。 加理斯笃三世在位3年,期间为法兰西的“奥尔良少女”贞德平反,拿到了一些贞德的资料。贞德穿着男式铠甲上阵指挥作战,被出卖后在英格兰军的看守下,仍然坚持穿男装而不是女裙,最大的担忧就是女裙不安全,士兵们一掀裙子就能强迫她,男装裤子紧身难脱,相对来说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这份资料看得露克蕾莎瞳孔地震。 所以你是个指挥军队打败了他们的女英雄并没有什么用处,男人反而会因此更想从肉体上“征服”你,这是时代的悲剧,更是女性的悲剧;换成教皇之女并不会好在哪里,反而会主动变成对方的人质,她不会陷自己进险地。 萨维利枢机主教也很年轻,今年不过28岁,他是萨维利家的老二,大哥是继承人,三第是波吉亚卫队的指挥官;至于奥斯提亚的军需官小萨维利,是他们的堂弟。小萨维利的事情看来萨维利枢机主教还不知道。 * 孝顺女儿留在教皇宫,陪焦虑的老父亲吃了晚餐,顺便等待佩罗托。 第86章 谁知道佩罗托一去不复返,晚餐之后还没回来。 露克蕾莎心知肚明,亚历山大六世内心焦急但又不能对女儿抱怨儿子“大胆不孝”,要把儿子送去当人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要抱怨儿子不乖,实在不符合他平时溺爱子女的形象。 切萨雷不但没回来,还把佩罗托扣下了,想想就觉得好笑。他19年来不曾违背过父亲的意愿,如今也该来一个迟来的叛逆期了。教皇爸爸不地道啊,要是换成胡安,这会儿准保已经跟老父亲大吵大闹了,爸爸也会更慎重的考虑是否要把儿子送出去当人质;切萨雷反而几乎从未质疑过父亲的决定,但他也就是个19岁的大男孩,看着成熟,实际还是个男宝,他肯定会怀疑父亲不是真正的爱他。 哼,才不同情便宜爸爸呢! 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脑子转得快,办法总比问题多。教皇有什么权力?最大的世俗权力是必须由教皇加冕君主,最大的宗教权力是可以发小红帽。教皇是教廷的皇帝,枢机主教就是教廷的王子,主教以上,人人都想要那顶平平无奇的红色四角帽。 好好利用这两项权力才是王道,钱对于教皇来说,反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教皇想要弄钱是真的容易,可以说是垄断型全球企业,不然为什么所有的教皇上台后都可着劲儿花钱?实在是钱太多了,不花不行,不花不可能。 她洗了澡、换了睡裙,正要上床睡觉,忽然听到走廊上有人匆匆跑过来,脚步声沉重,由远及近。 “去看看是什么人。”她随口吩咐狄亚娜。 狄亚娜出去走廊上,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小声对女主人说:“是茱莉娅夫人。她和阿德里亚娜夫人被法兰西国王抓起来了。” 嗯?嗯! 居然还有这种事?! 露克蕾莎来了精神,坐了起来。“茱莉娅和阿德里亚娜不是去奥尔西尼家的封地探亲了吗?” “对,是去阿德里亚娜夫人的女儿家,您还记得吗?胡安娜·奥尔西尼夫人。” “啊,是啊,我想起来了。她们带着劳拉吗?” “不,劳拉小姐在法内塞家,茱莉娅夫人的母亲带着呢。” 狄亚娜真是个小机灵鬼,她什么都知道。 “她俩被抓了,然后呢?” “听说是国王的先锋队,他们的将军要求3000达克特的赎金才放回两位夫人。” “圣父给钱了吗?” “给了,圣父很着急,立即命人带钱去赎人。” 嗐!这位将军明明知道茱莉娅是教皇的情妇,却只要求了区区3000达克特赎金,这是看不起谁呢?教皇爸爸舍不得茱莉娅成为人质,倒舍得让儿子当人质,实在是—— 啧啧! 露克蕾莎连连摇头。 她重新躺下,准备睡觉,谁知道走廊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她气坏了,嚷嚷起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狄亚娜很有眼色的说:“我再去看看。” 这次不是什么倒霉的谁谁又被抓住了,而是切萨雷的私宅派人给男主人送信,但找不到男主人,只好来问男主人的父亲,说阿米莉亚夫人晚餐后开始阵痛,请男主人过去看看。 教皇还没有睡下,但他不可能半夜跑去儿子的私宅里。 他很快过来,“露克蕾莎,你哥哥还不知道在哪儿,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你过去看看。要是母子平安,你派人通知我,不管什么时候。” 行吧,这总算是一件好事,露克蕾莎还是很乐意为哥哥代劳一下的。 * 女人生孩子有点……吓人。 之前她没见过茱莉娅生孩子,对这个时代女人怎么生孩子完全没有概念。 贵族太太生孩子之前会准备专门的产房,因为在家生孩子,总不能用平时的卧室当产房,生孩子的血污和血腥味令人难耐。 阿米莉亚找不到切萨雷,只好偷偷请来哥哥的妻子,露克蕾莎什么都不懂,只能眼巴巴的在床边看着。阿米莉亚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自己请来了医生和接生婆。 她的肚皮鼓胀得惊人,孩子的小脚丫在肚子里动弹,踹出一个凸起。 医生和接生婆都很满意,说这说明孩子很健康,必定也会健康的出生。 阿米莉亚还挺淡定的,一边等待宫口开,一边问露克蕾莎,切萨雷去哪儿了。 “我知道他很忙,我向上帝祈祷他一切顺利、平安。” “我也向上帝祈祷你和孩子顺利、平安。”露克蕾莎嘴甜甜,“他现在不能回罗马,具体什么原因……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我保证他现在很安全。” 但以后安不安全很难说。 经产妇生第三个孩子算是很快,也不算艰难,露克蕾莎晚上11点到的,阿米莉亚凌晨4点多开始分娩,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忙乱、女人的嘶喊,早上快7点,孩子出生了。 * 切萨雷趁夜而来,进入宅院的大门,便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洪亮有力,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哭喊出对离开温暖的母体的不舍。 他三步两步飞奔上楼。 妹妹抱着裹在毛毯里的一个丑极了的小肉团,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真好笑!他满心感动、喜悦,但又……好像哪里不对。 “露克蕾莎——” 妹妹微笑着抬头看他,“快看!切萨雷,你有儿子了!” 他不敢去抱孩子,只匆匆看了小婴儿一眼:还是丑,可能小孩子刚出生都这么丑吧。瞧他一脸皱巴巴的丑样!皮肤也红通通的,像个小怪物。 随后,他才看到靠着床头坐着的阿米莉亚,她一脸疲惫,精疲力尽,但还是面带微笑,“切萨雷,是个男孩——” 他坐到床边,感动万分,握住她的双手,一个劲儿的吻她的手,还想吻她,但她躲开了。 “我一身的汗……” 切萨雷傻笑着,“我也是一身的汗。”已经11月底,晚上的气温在零度上下,能出一身的汗,一定是飞奔而来。 露克蕾莎嫌弃死了:这个傻哥哥!初为人父,高兴得傻了! 哼!走了! 她把小婴儿交给阿米莉亚的女仆,打着呵欠,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睡觉。 * 等她醒来,已经是下午。 切萨雷不敢多停留,午餐都没吃就赶紧溜了。 她洗漱过后,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去看望阿米莉亚。 “哎呀!我忘了派人给圣父送信!”露克蕾莎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没关系,我已经请你的随从送信给圣父了。圣父派人送来了这个。” 教皇爸爸还算够意思,直接给钱,派人送了一木盒金币过来,怎么也有几百枚吧,这只是给阿米莉亚支付生孩子费用的。说起来是罗德里戈的第一个男孙,祖父大人十分高兴,但又不免为了躲着不见老爸的儿子暗自生气。他派来的人还送了一个口信给露克蕾莎,请女儿尽快回教皇宫。 露克蕾莎只好赶紧回去安慰老爸。 唉,好累呀!女儿真忙! 第82章 陶尔米纳雪松(22) 光杆教皇度日如年。 派去赎回茱莉娅和阿德里亚娜的人还没有回来,他惦记着美丽的情妇,为了她的贞操深深担忧:男人是什么德性他很了解,要说那些猪狗一样的法兰西男人不会对美貌的茱莉娅有什么兽欲,他可不信! 而且,茱莉娅可是他这个教皇的女人,那些男人绝对会想要睡一下“教皇的情妇”、“基督的新娘”,这是男人的该死的“征服欲”。茱莉娅在敌营里多待一天,对她都会是残酷的折磨。 他毫不避讳的对女儿倾诉他的担忧,露克蕾莎乖乖的听着,想着也不能责备父亲舍不得情妇却能舍得儿子,儿子只是有“被爆菊”的危险,但情妇却是真的会被强迫啊! 可能还是被戴“绿帽”的危机感促使他更心疼情妇吧。 茱莉娅春天的时候离开罗马大概2个月,这次又离开了1个多月,据说,每次都是因为他俩吵架。 春天那次是因为教皇去年没有答应提升茱莉娅的哥哥亚历山德罗·法内塞,采用拖延大法拖了快一年,茱莉娅终于意识到情夫不打算提拔她的哥哥。俩人头一次吵架,茱莉娅带着劳拉气得跑去母亲家住了一段时间,直到教皇派人送礼物,她才回了罗马。当时也正逢罗马爆发疫病,她出城也就出城了,教皇并不着急。 这次是为什么吵架,露克蕾莎不清楚,她只知道即使茱莉娅不在,教皇爸爸也没缺了女人,男人嘛,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虚情假意的安慰了父亲一通,趁着表亲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来找教皇,赶紧溜了。 * “寄自梵蒂冈 亲爱的哥哥: 你听说了吗?茱莉娅和阿德里亚娜被法兰西的前锋部队抓起来了,找圣父要了3000达克特的赎金,父亲很着急,连夜派人送钱过去赎人。 希望茱莉娅和阿德里亚娜人没事。 第87章 圣父担心茱莉娅,但好像不怎么担心你。圣父难道不爱你了吗?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写下去,“我会说服圣父改变主意,我忍受不了把你送去受辱,科伦纳肯定会虐待你,说不定会把你揍个半死。一想到这儿我就要忍不住哭了。 我亲爱的哥哥!你的儿子很健康,哭的特别大声,圣父很高兴,但没有提到你。阿米莉亚很好,明天我还会去看望她。你不在她身边,她有点难过。” 不知道切萨雷要怎么处理阿米莉亚的丈夫呢?总不能让阿米莉亚就这么藏着吧?法拉缇再怎么不长心,妻子一年没回罗马,他也该觉得有哪里不对了。阿米莉亚难道不想念姓法拉缇的两个儿子吗? 贵族们怎么处理这种事情的?应该像凡娜莎的三任丈夫那样,被打发到外地,只要给男人足够好的交换条件,男人其实也……不太介意绿帽的。切萨雷也可以这么办,派人去跟法拉缇谈条件,多半会让米凯莱托去,米凯莱托的“口才”一定很好,嘿嘿。 “你想给你的儿子取什么名字?阿米莉亚想给他取你的名字,但我不喜欢。切萨雷·波吉亚只能有一个。 你会给你的儿子波吉亚这个姓吗? 就写到这里,希望你一切顺利。 爱你的妹妹,l。” * 佩罗托仍然没有回梵蒂冈。 亚历山大六世的耐心在又过了一晚后似乎消磨殆尽。他命侄子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去维泰博找那个不肖子,传达教皇爸的命令,叫他乖乖回罗马,准备去科伦纳家的地盘。 露克蕾莎当时不在,去看望阿米莉亚了。 阿米莉亚这次生育情况不错,没有发烧,没有出血过多,一众仆人将她伺候的无微不至,切萨雷不敢回来,但派人送了很多食物,又送了一名奶娘过来。阿米莉亚本来就已经找好了奶娘,两个奶娘也不嫌多。 还送给阿米莉亚很多金币,简单直接,令人心情愉快。 就是居然没有给妹妹送东西,这个哥哥怕是已经忘了忙碌又善良的妹妹啦! 哼! 阿米莉亚的嫂子玛丽夫人是个话不多的年轻夫人,她不太高兴切萨雷不能回来,但也挺理解现在形势不太好,担忧的问露克蕾莎,“罗马安全吗?要不要……让阿米莉亚带着孩子去枢机主教大人那里?” 她们不知道切萨雷可能会去对手那里做人质,还以为教皇会把切萨雷送去安全的地方,她想让阿米莉亚和孩子跟着切萨雷,倒也没想错,只是信息不足。 “不,让她们去……去苏比亚科城堡吧,那是我的地方,知道的人不多。我就是在苏比亚科城堡出生的。我会让母亲也过去,您放心,母亲一定愿意照顾阿米莉亚。” “那更好了。”玛丽由衷的感到喜悦。“还有……阿米莉亚到现在都没有问过切萨雷,他准备什么时候去跟法拉缇谈谈?阿米莉亚总不能这样一直不见法拉缇吧?” “我已经写信跟他提过这事了。阿米莉亚在苏比亚科住上几年,哥哥会把法拉缇调出罗马,等没人记得他了,她再回罗马。” 玛丽点点头,“也只好这么办了。” * 谁知道教皇不同意阿米莉亚离开,并且派人将小婴儿和奶娘都接到教皇宫。也没让露克蕾莎返回奥斯提亚,说斯福尔扎家又派人提了新条件,要求支付露克蕾莎的嫁妆,并送露克蕾莎去佩扎罗与丈夫待在一起。 露克蕾莎气坏了,当即就嚷嚷起来,“我不去!您没把切萨雷送去,他们就想要我过去当人质!” 亚历山大六世疲惫的说:“我知道,他们就是想……” “就是想要个人质!圣父,父亲,我不要去见那个没种的斯福尔扎,他会杀了我的!”她跪在父亲腿边,抱住他的腿,伤心流泪,“他一点都不好!我们刚结婚他就总待在妓院,他还总嘲笑您,说您跟斯福尔扎家做了交易,我是卖给他的奴隶——他羞辱我,父亲,而我是您的女儿,他羞辱我就是羞辱您!父亲!父亲!” 她泪流满面,哭得可怜兮兮。 亚历山大六世大为震惊,继而愤怒,“他这么说你?他居然——他怎么敢如此羞辱你?你是我最珍爱的女儿,他怎么——”他愤怒的拍着桌子,“这个该死的乔凡尼·斯福尔扎!你当时就该杀了他!” “父亲!”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您别送我去斯福尔扎家,也别送切萨雷去科伦纳家。萨维利枢机主教回来了吗?至少要等到萨维利回来吧?我不想离开您,那个乔凡尼肯定会把我捆起来,每天晚上折磨我。他没了、没了那个,肯定恨我恨得要死。还有切萨雷,我们打下了奥斯提亚,科伦纳家肯定想报仇。他们肯定会认为法兰西国王一定会罢黜您,这样就算杀了切萨雷您也不能惩罚他们。父亲!您不爱我们了吗?我们是您的女儿、儿子,是您的血脉,我们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就死掉——” “谁说你会死?”教皇爸爸脸色铁青,“别傻了,他们不敢……” 真的不敢吗?他不敢往下想了。 他们是他的血脉、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要说他舍得把自己的继承人送去敌营当人质并且等死,那是绝不可能的;也不可能舍得把如花似玉的可爱女儿送去佩扎罗遭受羞辱和折磨。 他是男人,男人是怎么实施报复的,他也很清楚。 他沉思良久,才说:“别哭了,我可不是那种混账父亲。但我也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萨维利枢机主教身上,要是他没有说服巴黎大主教,或者巴黎大主教没能说服查理八世呢?” “您可以许诺,只要法兰西军队不进罗马,您可以为国王加冕。” 教皇苦笑,“那么之前我坚持不承认他对那不勒斯的合法继承权岂不是笑话?要是我有一支9万人的大军,不,哪怕只有5万人,我也不会担心法兰西军队。要知道他们远道而来,不会在意大利待多久,顶多两年、或者三年,查理八世就要回法兰西。” 国王不会长时间远离本土,不然可不能保证留在国内的那些贵族不搞事。 露克蕾莎不以为然,“等他离开罗马,您可以再加冕一位阿拉贡的那不勒斯国王,如果阿方索二世活不下来的话。” 这种事压根不稀罕,政治就是尔虞我诈,教皇想加冕谁就加冕谁,只要对方拳头够硬,或者金币够多。 亚历山大六世深以为然。 * 维泰博。 小城已经全面戒备,波吉亚卫队2万多人的军队全部进入城内,住在居民家里,城内顿时变得拥挤。 切萨雷前天到的,刚回来就忙着发布了无数条命令,调动军队,征用房屋,运送军粮,另外寻找合适的地方存放加农炮要使用的黑火药和炮弹。 从前线传来的消息,法兰西军队使用的是现在最先进的链式炮弹,一台加农炮一次发射两枚用铁链连接起来的炮弹,砸到敌人阵地上,能转瞬将一个大活人割成两半,场面血腥恐怖,吓破人胆。 链式炮弹的杀伤力未必及得上普通炮弹,但实际场面太可怕了,这对敌军是超级视觉冲击,是击溃敌军意志力的绝佳手段。 加农炮不够多,切萨雷觉得很遗憾,其他部位还好,炮管难造,模具要求很高,浇铸完成后还要手工打磨,速度缓慢。 至于如何应对链式炮弹,露克蕾莎建议制造“开花式炮弹”,顾名思义,炮弹不要求一定要砸中敌军,对射击精度要求不高,最佳发射角度比平时稍高,射在敌军头顶,然后炮弹炸裂,里面包着的铁钉四下飞散,一枚开花弹可以覆盖大概20平方米的面积,杀伤力不一定巨大,却可以快速使士兵丧失战斗力。 第83章 陶尔米纳雪松(23) 开花式炮弹非常适合守城,尤其是少数对多数,自己龟缩在城里紧闭城门,铆足了劲儿往城外敌军阵地扔开花弹,上帝看了也要大喊“omg”。 而且对加农炮的口径要求不高,最小口径的也能用,订单早就下发到罗马的工坊里,就看到时候能造出多少门了。 切萨雷去城墙上查看了一圈,安排好加农炮的位置,接着派人去罗马催促工坊赶工,要求越快越好,砸下了一大笔钱。 别搞什么大道理,简单粗暴,给钱,保证工作积极性大增。工坊里炼铁炉不熄火,两班倒干活,热火朝天。 他惦记着新生的儿子,也惦记圣父会不会坚持要他回去。佩罗托被他扣下,分配给他另外的任务;堂哥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也被他扣下,罗马尼苦着脸说不要让圣父发火,你要当个乖儿子。 去他的见鬼的乖儿子! 切萨雷心里对父亲的怨念一天比一天强烈。他不相信父亲居然会放弃他,他可是教皇爸爸的长子呀!但父亲一次又一次派人召唤他,他没法说服自己父亲是爱他的。 啊,父亲! 他心烦意乱,再一次痛恨自己还不够强大。 第88章 有人进来了,他没有抬头,只问:“什么事?” 来人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面,“切萨雷——” 他惊诧抬头,站了起来,“父亲……” * 露克蕾莎担心的看着父子俩。 罗德里戈·波吉亚习惯了对别人下命令,数十年来很少有人不听从他的吩咐,贵族家庭对子女的教育都差不多,都要求子女为了家族利益付出,家族为你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你就该回报家族。 而切萨雷这次居然不听话,居然敢抗命,不知道教皇爸爸要怎么对切萨雷呢? “圣父,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看看我的好儿子。”教皇多少还是表现出了不满,“你在维泰博做什么?你指望区区2万人就能挡住9万大军吗?” “也许。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你这是胡闹!”教皇提高声音,“你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您也没有,圣父。”切萨雷冷冷的说。 教皇爸爸一下子噎住了:他确实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愚蠢!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是利用已有的优势来跟敌人谈判,如果都像你这样解决问题,我根本不会成为教皇!” “那么,圣父,请您告诉我,我们还有什么优势吗?” “——我是教皇!我可以给他他想要的,他不是想要那不勒斯吗?拿去!只要他能攻下那不勒斯,我就同意为他加冕!没人能拒绝这个条件!” “那我呢?我还需要去科伦纳家当人质吗?” 教皇突然愣了一下,过了片刻,“科伦纳派人来问,为什么还没有看见波吉亚枢机主教。他们警告我——你听听,‘警告’!” 他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我不知道居然还有人能够警告教皇。” “您是来说服我心甘情愿去当人质的?” 教皇爸爸恼火的斥责他,“你是人子!你该为了你的父亲分忧!而不是——”他愤怒的环视房间,“而不是躲在这座小城里妄想能阻挡法兰西人!” * 父子俩大吵一架,吓得露克蕾莎躲到墙角,尽量不让这对怒火腾腾的父子想起来她在现场。但当教皇爸爸挥手打了切萨雷一耳光之后,她只能飞奔过去,拉开切萨雷。 “你们别吵了!” 她挡在父子俩中间,“你们不觉得很可笑吗?敌人步步紧逼,而教皇陛下和他亲爱的儿子还在为要不要去当人质的事情吵架!” “你还是个小孩子,你不懂。”教皇气恼的说。 “父亲,我已经结婚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请您也一定记住这一点。切萨雷不是你想牺牲就能够牺牲的,胡安还在瓦伦西亚,戈弗雷在那不勒斯,您身边只有切萨雷,您不能失去他。您也不能牺牲我,我只是您的女儿,我比不上您的儿子更有价值。” 切萨雷惊讶的看着她。 “完全不必担心科伦纳,要我说,就让科伦纳去找查理八世吐出他的毒液吧!国王只要不是个笨蛋,就会知道别跟教皇作对。父亲,您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跟查理八世和平会面的机会,不是吗?” 教皇沉吟,“你说的对。我希望萨维利枢机主教能够完成任务……可恶的科伦纳!他们一直派人来催促。” 切萨雷心中怒意高涨,“科伦纳!我会让他们尝尝什么才是波吉亚的复仇!” “父亲,您是教皇,您是神在俗世的代言人,如果别人以武力来威胁您交出儿子,您就答应了,那要我看,您还不如弗利的母狼呢!”露克蕾莎毫不客气的说:“要是切萨雷或是我现在被法兰西人抓住了,我们可以一死,而不会让您顾忌我们的生死;同样的,您要是答应科伦纳的威胁,那么全世界所有人都会嘲笑您是个冷酷无情的父亲!” 她想着教皇爸爸应该最怕这个。教皇可以贪财,可以有情妇和私生子,但不能是个连子女都不要的政客;教皇代表了“神”,是有“神性”的,阿伯拉罕献子也是献给上帝,而不是某个俗世的国王。 果然亚历山大六世神色一肃,望着切萨雷的目光顿时充满了“父爱”的柔情。 * 切萨雷难得的流着眼泪,“我真害怕父亲不顾一切,一定要求我去当人质。” 他的左脸火辣辣的,教皇爸爸的一巴掌还真用力。 露克蕾莎仔细的用药膏涂在他左脸上:圣父手上戴着粗大的教皇戒指,戒圈打破他的脸,流血了。 “他会的,如果我没有坚持要求跟来的话。” “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了。对了,我给你送去了一筐柑橘,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现在还有柑橘?你从哪儿找到的?” “维泰博有个水果商,他有一个地窖,保存了不少柑橘,就等冬天拿出来卖个高价。我在全城收集食物,他的邻居告发了他。” 啧啧,还真是人之本性呢。 “你也不能让他赔的太多吧。” “我按照夏天柑橘最贵的价格给他了。”切萨雷笑了,但又因为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你别笑了。” 他收敛了笑容,“你呢?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句?”她故意问。 “说圣父也不能牺牲你。斯福尔扎家也提条件了吗?” “对。他们要圣父支付我的嫁妆给乔凡尼,还要我去佩扎罗跟乔凡尼‘夫妻团聚’。” “不行!”切萨雷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我不允许!” “圣父昨天已经派人送了我的嫁妆去佩扎罗,当时说好现金2万达克特,现在……斯福尔扎要求给足3万1千达克特。圣父诅咒了斯福尔扎家族整个家族。” 当时的场景确实有点好笑。 但切萨雷笑不出来,“妹妹,我们的父亲……” “我知道。”她立即接口,“你别说了。” 教皇始终要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这次糊弄过去了,是因为尚有斡旋的余地,但下一次呢?如果还有需要牺牲子女的紧急事件,他是不是仍然会考虑牺牲子女的生命? 露克蕾莎低声说:“为了父亲牺牲我的婚姻,这没什么,我可以接受,要是我不爱我的丈夫,我还可以有喜欢的情夫,没人敢说什么。但要让我牺牲自己的生命,我无法接受。哥哥,一想到父亲有可能把我送去佩扎罗,我就害怕得要命!乔凡尼肯定会折磨我,让我生不如死。” 切萨雷心如刀绞,“是我不好,我还没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保护你。”他低下脑袋,额头抵着她额头,“我想变得强大,现在还不够,远远不够。等到我有了足够的军队,父亲就再也……再也不会考虑牺牲我们。” 是不敢。 “你变强大了,那我呢?” “你放心,我的权力始终有你的一半。我们可以像阿拉贡的费迪南和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共同拥有我们的权力。” 嗯?只有“一半”吗? 露克蕾莎并不满意。 但她现在还能接受切萨雷的许诺,毕竟要一个接受了传统的“女人只是男人的附属物”的年轻男人说出这种自愿分权的话,已经是极大进步。 好啦,看在他才被教皇爸爸打了一耳光的份上,马马虎虎同意好啦。 “你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她莞尔一笑,轻松的说。 “绝不会忘!我们可是最亲密的兄妹!” 哥哥可能把胡安忘记了,实际上波吉亚卫队的统帅是胡安。 等到中二少年回了罗马,俩兄弟是不是要为指挥权干上一架? 第84章 陶尔米纳雪松(24) 教皇没有留在维泰博,下午便带着乔凡尼·罗马尼和佩罗托回了罗马。 露克蕾莎留了下来。 教皇接着调派教皇卫队去守卫奥斯提亚,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亲自带队,3000名教皇卫队换下了3000名波吉亚卫队士兵、1000佩扎罗长矛兵,命令他们前往维泰博城,与主帅切萨雷汇合。 波吉亚卫队目前有2万1千人,另外有3000名收编的奥尔西尼军队,1000多名未完成训练的新兵,加上1500的女兵团,去掉奥斯提亚之战的伤员,合计约有2万6千人。 女兵团从维泰博调往布拉恰诺湖营地,另外将1000佩扎罗长矛兵正式移交给露克蕾莎指挥。 切萨雷·波吉亚决意在维泰博与法兰西军队正面交战。 * 12月2日,法兰西军队进入中部城市锡耶纳。 教皇的特使萨维利枢机主教终于得到机会,觐见查理八世。 两人谈了半个小时,当天,萨维利从锡耶纳发回了报告。 萨维利说,国王态度还算不错,再次要求教皇必须承认他对那不勒斯的王位所有权;萨维利则说,现在阿方索二世是国王;查理八世便口出狂言,说要一路直取那不勒斯,赶走阿方索,在那不勒斯登基为那不勒斯国王,而教皇必须为他加冕; 第89章 萨维利当然不会蠢到立即拒绝,而是圆滑的说,一定上报给教皇,教皇会慎重考虑。 查理八世接着又说,要求罗马城门大开,允许法兰西军队通过,前往那不勒斯;教皇卫队与波吉亚卫队不得抵抗正义之师法兰西军队,否则必将承受国王的怒火。 另外,经过讨价还价之后,巴黎大主教收了8000达克特,答应为教皇向国王进言,永恒之城不能毁于国王之手,这也是大主教同意的,毕竟……四角小红帽还是很诱人的,要是换一个教皇,可未必会答应这个条件。 亚历山大六世基本满意。 查理八世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实际也不知道科伦纳家族想要切萨雷做人质。科伦纳之所以胆敢提出人质的条件,是认为可以成为教皇与查理八世之间的中间人,但教皇精明的绕过科伦纳,直接跟国王交涉,那就没科伦纳什么事了。 教皇于是认为此事大有可为,法兰西军队只要不进城烧杀抢掠,那么也很难真的召开枢机主教团会议,罢黜教皇。他心情总算愉快了一点,想到还是要安抚一下切萨雷,不然这个儿子心有怨言,那可不太好。 他斟酌半天,给切萨雷写了信,说到将他的头生子和孩子的母亲送去了属于露克蕾莎的苏比亚科城堡,等到法兰西的事情解决之后,教皇将会为他的头生子进行一场盛大的洗礼仪式;并且,法拉缇治安官会在洗礼之前调离罗马;那个男孩年满3岁之后,将得到祖父赠送的一座城堡;另外,祖父大人决定给孩子取名“埃斯佩兰萨”,西班牙语“希望”,这个孩子将带着祖父的祝福健康长大,云云。 至于露克蕾莎,教皇给佩扎罗送去了3万1千达克特,本来也就是指望这笔钱能拖延时间,斯福尔扎拿到这笔钱,最好忘了露克蕾莎还是他的“妻子”。 收到信的当晚,晚餐之后,切萨雷带着十几个亲信出了维泰博,一路飞奔向东。 佩扎罗在亚平宁半岛的东边。 * 乔凡尼·斯福尔扎住在佩扎罗郊外的小山上,那儿有一座斯福尔扎家的别墅,风景很好,夏季的时候,放眼望去,青山绿树鲜花海水,美不胜收。 他在此地养伤。肉体的伤势已经痊愈,但心头的伤痛一直在滴血。 他恨,恨那个高傲的教皇岳父,恨露克蕾莎这个心狠手辣的“妻子”,也恨要求他娶教皇之女的卢多维科和阿斯卡尼奥。 要不是他不幸的娶了露克蕾莎,他压根不会沦落成一个废人! 钱可以安抚他的伤痛,但不能完全安抚,他愤恨的将那些金币撒了一地。 “来人啊,拿酒来!” 失意的男人每天借酒消愁,他喝了太多的酒,每天都醉醺醺的。 仆人很快拿来了水晶雕刻的葡萄酒瓶。葡萄酒颜色红润,像露克蕾莎红润可爱的嘴唇。啊!他的露克蕾莎!可爱又可恨的露克蕾莎!他的妻子! 他把露克蕾莎的画像带来别墅,每天看着画像,想念她、憎恨她,他又哭又笑,混乱的咒骂他的“妻子”——他甚至都没有吻过她! 卢多维科嘲笑他、痛斥他,说他是个“孬种”,连自己的妻子都没有睡过,实在是斯福尔扎家族之耻! 仆人又为他倒酒,他再次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忽然,一个冰凉的金属的东西放在他脖子上,有人闲庭散步似的走了进来,“你好呀,乔凡尼·斯福尔扎。” 他吓得酒醒了一半,“切、切萨雷!” 切萨雷露出亲切的微笑,“听说,你很想念露克蕾莎,想要她来佩扎罗陪伴你?是吗?” 乔凡尼怔怔的点点头,都没意识到他不该承认。 他身后的米凯莱托拿开匕首。 “你已经不是个男人了。”切萨雷靠近他,狠狠的一把抓住他的重要部位:香肠没了,但还有鸡蛋。 乔凡尼像只待宰的鸡一样尖叫起来。 “就该明白自己的地位,从你的嘴里念出我妹妹的名字都是在亵渎她。你背叛了她、背叛了教皇,你怎么还敢认为她会原谅你?” 切萨雷缓慢抽出长剑,是一把上好的宝剑,但不是那把平图里乔大师设计的杰作,也不是大马士革钢宝剑,只是一把普通的长剑。 乔凡尼吓得当即跪倒,“切萨雷!切萨雷!” “叫我枢机主教大人!”切萨雷冷冷的说。 “枢机主教大人!请饶恕我!都是卢多维科!是卢多维科逼我这么做的!”他浑身大汗淋漓,似乎喝下的酒此时全化成了冷汗。 “呸!”切萨雷轻蔑的说:“你这个懦夫!胆小鬼!狗杂种!你不配死在我的剑下!”他收回了长剑。 乔凡尼·斯福尔扎刚松了一口气,便忽然感觉到心口一凉。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那个年轻男人有着深金棕色的卷发、明亮的深色眼眸,冷酷得像是圣诞节的雪花——这是他临死前最后的印象。 * 12月7日,那不勒斯的军队从水路到达奥斯提亚,稍事修整,在奥斯提亚住了一夜,次日,进驻罗马。 阿方索二世还算不错,继上次战败损失之后,又派了5000名步兵、1000多名骑兵前来增援,再加上奥尔西尼的5000名军队,罗马现在有3万7千人的军队。 而此时,切萨雷正带着佩扎罗的2000名步兵、300名弓箭手赶回维泰博。 * 切萨雷绘声绘色的对妹妹说他怎么用乔凡尼的尸体震赫了佩扎罗的小贵族们,他们不知道他没带多少人,以为波吉亚大军打过来了,慌得一笔;又听说那不勒斯全力支援罗马(这是切萨雷忽悠他们的)、奥尔西尼也力保教皇(这倒是事实,至少目前是),还有卡斯蒂利亚海军即将到达奥斯提亚港口(这肯定是没有的事情),佩扎罗的家臣被忽悠住了,决定将军队全都交给城主夫人露克蕾莎。 切萨雷立即答应了。 现在,加上罗马治安队的几百人,罗马满打满算可以凑出4万人的军队,想来也有资本跟查理八世叫板或者说“磋商余地”,亚历山大六世终于觉得可以松一口气,不必惊慌了。 但是,梵蒂冈仍然乱成一团。 切萨雷说完故事,这才奇怪的问:“那些仆人都在忙什么?怎么抬出去那么多木箱?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噢,没什么,”露克蕾莎淡定的说:“圣父决定将值钱的物品、档案室的典籍、一些圣物,全都搬去圣天使堡。圣天使堡基本完工了,达·芬奇大师也已经完成了所有的防御工程,那儿比较安全。” 切萨雷恍然,“是这样。那圣父会去圣天使堡吗?” “不,只有我会过去。你去维泰博,圣父将留在梵蒂冈,他不能离开,他的骄傲不允许他逃跑。” “母亲呢?” “她去苏比亚科城堡了,阿米莉亚和你的儿子、那个叫奥菲莉娅的女仆都在那边,奥菲莉娅也快生了。” 切萨雷已经忘了这事,“随便吧,你安排就好。” “你给阿米莉亚和奥菲莉娅写信吧,这样她们会比较安心一点。” “给奥菲莉娅写什么信?”他有点不耐烦,“她又不识字。” 露克蕾莎无语,“你让她怀了你的孩子,要让她知道你没有忘记她,这点总不是很难吧?” 做个人吧!哥哥! “我忙得很!你拿主意吧,给她送点东西,好吗?我先多谢你,妹妹,等我忙完这些事情,如果我没死的话……露克蕾莎,我把我的孩子们交给你,要是我不幸战死,你要好好抚养他们。” 他有些伤感,“圣父已经写好了给埃斯佩兰萨的教皇令,承认他是我的儿子;要是来得及,会给第二个孩子也写好教皇令。如果是男孩,为他起名——” “叫列奥纳多吧。” 切萨雷微怔,“可以。如果是女孩,就叫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笑了,“好。” 切萨雷又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每个月的那几天听说女人都会不太舒服,她这几天感觉如何,露克蕾莎正奇怪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刚想问他,便看到教皇爸爸兴高采烈的进来了。 “好消息!大好的消息!” 露克蕾莎和切萨雷都站了起来,“什么好消息,圣父?” “是你们的兄弟胡安!他的信终于送到了!玛丽娅公主11月10日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第85章 陶尔米纳雪松(25) 露克蕾莎由衷的高兴,“真是太好了!” 切萨雷就有点……感觉好像在生孩子这种事情上居然被弟弟打败了,而且……唉!玛丽娅公主是胡安的妻子,他们的儿子才能算是真正的波吉亚,到时候继承爵位名正言顺。而他,他有什么呢?能给他的孩子们留下什么呢? 他的钱很少,也没有爵位,不可能有妻子,不可能有合法子女,只有可能成为教皇的渺茫希望。但实际上,父亲想的过于理想,他成为枢机主教都能让枢机主教团吵得翻了天,想成为教皇?给再多的钱枢机主教们也不会同意投票给他。 第90章 加理斯笃三世和亚历山大六世可都是合法婚姻的儿子,所以尽管意大利枢机主教们不满意,但也接受了。 他望着喜悦无限的父亲,心里格外难受,觉得自己算不上父亲最爱的儿子,这可叫他受不了! * 亚历山大六世极为高兴,因而得知切萨雷杀了乔凡尼·斯福尔扎也没责骂他擅自行动。切萨雷不仅拿回了那3万1千达克特(但并没有还给父亲),还带回了2000多名士兵和骑士,算是将功补过,他马马虎虎的也就决定不追究了,等到此事过去之后再说吧。 切萨雷只在梵蒂冈待了半天,同父亲、妹妹一起吃了午餐,便回了维泰博。 露克蕾莎下午也走了,去了不远的圣天使堡。 教皇要求建筑师修建一条前往圣天使堡的通道,建筑师因地制宜,将梵蒂冈与圣天使堡之间的民居的屋顶连接起来,修建了一条屋顶通道;同时又将地下的地道整修一番。 地道一边整修,一边加装了达·芬奇大师设计的闸门,一共三道,双向都有开关,可以保证不管从哪边走都能及时截断追兵。 露克蕾莎带着100名亲卫到了圣天使堡后,立即命人去请列奥纳多·达·芬奇,要他带着学徒和助手到圣天使堡来避难。平图里乔刚忙完教皇宫波吉亚房间的壁画工程,最近主要在忙圣天使堡的壁画工程,学徒和助手都在,倒是不用特别去找。 平图里乔上午见到梵蒂冈运来的大批木箱就已经开始着急了。他强行命令学徒们不要分心,好好工作,但见到小姐来了,赶紧跑来问小姐。 “小姐,怎么?法兰西人打进来了吗?” “还没有,圣父担心那些野蛮的高卢人会抢走梵蒂冈的圣物,所以命人送过来保存。乌列尔,去找伯查德,清点木箱,要开箱查看,圣物可不能弄丢。” 乌列尔是另一个男性马木留克,以大天使之名为名。 “教皇……会来吗?” “也许会来。圣父不愿意离开梵蒂冈,他是教皇,他有身为教皇的尊严。” 平图里乔连连点头,“教皇要是……离开了梵蒂冈,我看很多人会失望的。”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教廷在阿唯尼翁的时候,难道意大利人就不信上帝了吗?你出去问问,绝大部分人民根本不知道‘阿唯尼翁之囚’是什么意思。” 平图里乔也笑了,“教皇是一位伟大的人。” 这种马屁司空见惯,露克蕾莎已经习以为常。 “小姐,法兰西人……会不会真的打进罗马?”平图里乔忧愁的问。 “不好说,也许,反正预备好总没错。城堡里房间很多,让人给你们安排房间。你还要回去拿什么东西,最好早一点都拿过来。管家会给你准备马车。” 平图里乔点头,“多谢小姐。” * 露克蕾莎忙得不得了。 乌列尔在清点木箱,拉斐尔忙着内外布控,安吉拉留在布拉切诺湖营地,她是女兵团的指挥官,直接听从切萨雷指挥。露克蕾莎将绝大部分马木留克女兵都留在布拉切诺湖营地,而将刚训练毕业的女兵挑了100人带在身边。 这些女兵年龄都不大,最小的才11岁,最大的14岁,与她同龄。14岁的女孩就要上战场,那也太虐待儿童了。 集中训练的好处就是,这些在21世纪还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女孩都具有很高的纪律性,这个时代的女孩都很早熟,11岁女孩也已经很懂事,做事不一定做的很好,但很听话。“服从命令”是很重要的一个特质,绝不鼓励“个人英雄主义”。 玛尔塔也在内。 列奥纳多的工作室开在圣天使堡附近,步行只需要15分钟。他很快来了,说学徒正在工作室收拾东西。 露克蕾莎带着玛尔塔和其他几个储备干部正往外走,“列奥纳多,你来的正好,我要去查看防御,这都是你的工作,你跟我来。” 列奥纳多问:“怎么?法兰西人打进来了?” “没有。真打进来我就该带着你逃跑了。”露克蕾莎轻松的微笑,“但最好还是提前准备一下,万一呢?就算教皇和国王和平见面,法兰西军队有几万人,不可能全都老老实实不骚扰市民。我不希望你和平图里乔大师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点头,“是啊。” 他带着露克蕾莎上了围墙。 大师版防御工程的优点在于只需要不多的人手就能抵挡数千人,但要是围城战也扛不了多久,问题在于囤积的资源是有限的,抵挡个半个月是小菜一碟,时间再长……还是投降吧。 列奥纳多说的特别坦诚,露克蕾莎也没觉得有大师版防御工程就能抵挡数千上万人,那不现实。列奥纳多忧心的是会不会换教皇,但他也认为,很难真的换了教皇。 他的依据是波吉亚教皇背后是阿拉贡和卡斯蒂利亚,而刚好西班牙前几年灭了摩尔人的国家,现在战争压力不大,可以派兵增援罗马;西班牙好不容易有了个西班牙籍的教皇,肯定不愿意见到法兰西罢黜波吉亚教皇。这已经不是教皇的宝座之争,而是两个国家乃至更多国家的争斗。 * 教皇仍然在梵蒂冈。 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二世派特使送来密信,说可以为教皇提供庇护地,每年给他5万达克特的“保护费”。亚历山大六世气恼的撕碎了密信。 12月10日,法兰西军队到达维泰博城的郊外。 9万大军包括瑞士、西班牙、德意志以及加斯科尼雇佣军,以及至少一半的随从和非战斗人员,实打实的战斗单位在4到5万人,队伍拖的也很长,先头部队在远望维泰博的山丘上插下国王的旗帜,而队伍的尾巴还在邻近的托蒂城。 这么庞大的队伍,指望法兰西本土的给养根本不可能,一路走来都要求路过城市的执政团或领主提供军需,狮子大开口,可执政团或领主也得给,不给不行。查理八世刚离开米兰公国境内,新任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便已经后悔了。 可钱花都花了,现在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卢多维科不在法兰西军中,他的代表是弗利的女领主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卡特琳娜刚收到乔凡尼·斯福尔扎被切萨雷·波吉亚杀了的消息,震惊之后便是震怒,主动要求担任特使,去跟切萨雷“谈谈”,对其提出国王的要求。 查理八世准许了。 * 法兰西军队在距离维泰博15公里的地方扎营。 19岁的主帅切萨雷、22岁的指挥官萨维利,都为了即将到来的战斗紧张又兴奋。 打,还是谈? 先谈,谈不好,就打! * 教皇国实打实的有接近4万军队,非战斗人员少很多,维泰博城能跑的平民几乎全跑了,城里现在住了2万军队,城外将近2万。 加农炮小口径20门,全放在城墙上,准备了开花式炮弹。 大口径有12门,装在木制炮台上,放在城门内,准备谈完就推出去。 法兰西军队的加农炮第二天也就拉到了山丘上,对着维泰博城,像是怪兽的眼睛。 这天中午,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来到维泰博城门外,要求切萨雷·波吉亚出门会晤。 天那么冷,切萨雷不想在寒风中谈判。 他故意拖延时间,卡特琳娜身穿铠甲全副武装等了两个小时,等到不耐烦拨马离开,城门才开了,主帅请卡特琳娜夫人进去谈谈。 卡特琳娜岂是害怕进城的女人?进去就进去。 但据说,卡特琳娜没能离开维泰博。 * 露克蕾莎很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围观,只能听人汇报。 卡特琳娜向切萨雷提出了查理八世的要求,不允许波吉亚卫队和教皇卫队的抵抗,所有部队都必须退出维泰博以及罗马,否则就如此这般。 教皇的几名特使在维泰博与梵蒂冈之间疯狂来回:查理八世想不发一炮进入罗马,但如果教皇或切萨雷不同意,那么也不妨狂轰乱炸一通,打完再谈,但到时候再谈就不是这个内容了;切萨雷踊跃的想打仗,坚持不肯退让;教皇要亲爱的儿子交出弗利的女领主,但没有说要求他撤离维泰博。 一直坚持留在梵蒂冈的枢机主教们也分成两派,一派亲法,一派……算是力挺教皇好了。 当天晚上,亲法的几名枢机主教被卫兵们关进了圣天使堡的地牢,其中包括法兰西的大使。人是关了起来,但居然还允许他们往外送信。 法兰西大使赶忙给君主送了信。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是前几天回到梵蒂冈的,亚历山大六世也没把他怎么样,阿斯卡尼奥仍然是教廷的副秘书长。 露克蕾莎去看望了副秘书长。 阿斯卡尼奥有点疲惫,“夫人,您能劝劝教皇吗?别跟法兰西军队正面对抗,这是为了罗马、为了梵蒂冈、为了罗马人民!” 第86章 陶尔米纳雪松(26) 露克蕾莎轻笑,摇摇头。 第91章 阿斯卡尼奥不解,“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的太好笑了!为了罗马,为了梵蒂冈,为了罗马人民——换成是你,枢机主教,你是会为自己考虑,还是会为了罗马考虑?” 阿斯卡尼奥无言以对:尽套大帽子不合适,还是讲点实际的吧。 “那么就为了教皇自己。你以为我希望他被罢黜吗?夫人,你很聪明,请你设身处地为我考虑,你的父亲任命我为副秘书长,而如果他不再是教皇,下一个教皇会是科伦纳,不是我。我的哥哥没有带兵跟随查理国王,查理已经不信任斯福尔扎家族了。” 这倒是说的大实话。 上次选举教皇只是两年半之前的事儿,当时阿斯卡尼奥就因为太年轻而没把握得到多数选票,现在也没有把握;更何况查理八世应该并不想让米兰公爵的弟弟成为教皇,这是帝王平衡术,公国距离王国只有一步之遥,在分裂的意大利再出现一个王国,可不是法兰西希望见到的。 “我明白,但你想说什么?圣父可以与查理国王和谈,但查理国王能保证圣父的地位吗?” “这应该不难,巴黎大主教对我透露过,国王也不希望其他君主指控法兰西,之前……已经够了。” “阿维尼翁之囚”令欧洲各国对法兰西怨念很大,再来一次的话,其他国家很可能就会成立“反法联盟”,让法兰西后院失火,在本土随便发动一次入侵,法兰西就危矣。 “是啊,如果英格兰再次进攻法兰西,那将会很有意思。我听说德意志国王对法兰西也很有兴趣。” 阿斯卡尼奥一笑:现在的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可是他的侄女比安卡·斯福尔扎的丈夫。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野心很大,他想成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而这需要教皇承认并加冕,他这次袖手旁观,很难说不是为了在教皇“落难”的时候拉上一把,博取好感分。 阿斯卡尼奥也有私心,原本卢多维科老老实实遵守他和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交换条件就行,米兰公爵会是卢多维科,下次选举有公爵哥哥的支持,他就会是教皇;但卢多维科野心太大,居然支持查理八世的入侵。 愚蠢!他会把斯福尔扎家族带向地狱! “我不赞同卢多维科的行为,所以跟他吵翻了。斯福尔扎家族不应该成为意大利的罪人,他这是不顾我的利益。小姐,我不责怪切萨雷杀了乔凡尼,那就是个蠢货!但卡特琳娜……她和乔凡尼的感情不错,当初她刚结婚,乔凡尼经常过去看她……我劝不了卡特琳娜,她想为乔凡尼报仇。” 弗利距离佩扎罗很近,卡特琳娜被第一任丈夫吉罗拉莫虐待家暴,当时还是少年的乔凡尼去看望堂姐,姐弟俩感情不错,也很正常。也不怪乔凡尼从罗马跑路没回佩扎罗,居然跑去了弗利。 “乔凡尼的不幸,就是你非得要求我们两家联姻。联姻并不能增进我们两家的合作。这是你的错!”露克蕾莎立即甩锅,当然,这也是事实。“所有的交易都建立在利益上,圣父保证了你的利益,任命你做副秘书长,他也不会介意卢多维科毒死小公爵,会按照约定承认卢多维科为新的米兰公爵。可乔凡尼做了什么?乔凡尼是个蠢货,卢多维科更是个蠢货。” 阿斯卡尼奥羞愧的低下头,“是,是我的错。我不希望他这么年轻就死了……” “我可以劝圣父放了你,你去见查理国王,请他先同我的哥哥见面。你能做到的话,一切都不会改变。你仍然能得到圣父的信任,还是副秘书长。” * 露克蕾莎原本准备到第二天再去向教皇爸爸求情,谁知道次日——12月12日——清晨,波吉亚卫队的加农炮向法兰西军队开火了。 据说,战况非常激烈。 法兰西军队先是向维泰博进发,还没有列阵完毕,维泰博已经推出大口径加农炮,密集开火。 大口径的加农炮数量其实少得可怜,勉强算有12门,采取了攻击区重叠的方法,对准迎面而来的步兵方阵一通狂轰乱炸,轰得法兰西步兵当即就乱了阵脚。 查理八世没想到切萨雷如此无耻,不按牌理出牌,暴跳如雷。 他命令加农炮赶紧上前,推到射程范围内,对准敌人的火炮阵地猛轰。 维泰博城墙下有一排绞车,很快将火炮拉到城墙之下。 法兰西军队重整方阵,继续推进。 很快,他们尝到了开花式炮弹的威力。 铁钉从半空中落下,伤害不大,威力不小,铁钉两头尖,爆射出来的冲击力相当于子弹,甚至比子弹还猛——现在的火绳枪的子弹还是圆形,要依靠火药的推力才能伤害人的身体。 守方维泰博在上午几乎没有人员伤亡,而法兰西军队的伤亡人数到了查理八世无法接受的地步:这可是他在进入亚平宁半岛后遭遇到的唯一抵抗以及最大损失! * 年轻气盛的国王遇到了绝不愿后退的枢机主教,这场战斗进行到天黑,双方才收兵。 法兰西军队没能攻下维泰博,他们的加农炮轰破了城墙的一段,但从阵地到城墙缺口这段距离走得却十分艰难,守军配备了先进的弩机,搭配弓箭兵,对冲刺而来的骑兵进行了密集式的扫射,骑兵们损失了几百人,查理八世不得不命令骑兵暂停冲刺。 这时候拉上来了投石机,于是双方互相扔石头扔了两个小时。 接着又是一轮新的骑兵冲锋,法兰西军队以巨大的人员伤亡才进入城墙缺口,而接下来的巷战让能征善战的雇佣军都吃不消,损失惨重。 维泰博的劣势是城太小,城墙不够厚,轰破不费力;优势是城太小,平民几乎都跑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几乎都是士兵。 波吉亚军队依靠窄小的巷道进行了外科手术式的剿灭,这是他们在两年的围剿强盗中学到的战术。 到了傍晚,波吉亚卫队主动撤出维泰博,退往布拉恰诺湖营地。 * 虽然占领了维泰博,但查理八世并没有感到高兴:己方损失太大,城里到处都是雇佣军的尸体;还有,入夜,法兰西军备中的火药车遭到了破坏,军队几乎损失了全部的黑火药,而没有火药,加农炮就成了摆设。 火药车的爆炸是米凯莱托带着弟子们做的,任务完成的极为优秀,切萨雷非常满意。 他将关在牢房里的卡特琳娜留给了查理八世,卡特琳娜几乎像她刚离开查理八世的大帐中那样,穿着铠甲,头发整齐的盘起,只是神情疲惫:邪恶的切萨雷让人不停的在她牢房外敲鼓,她一直没办法睡觉。 * “亲爱的露克蕾莎: 战况如下 …… …… 大口径加农炮损失了两台,其他十台都带到了布拉恰诺湖。法兰西人没有火药,明天如果查理国王还要开战的话,他就没有加农炮可用了。 希望这个事实能让他坐下来跟我、跟圣父好好谈谈。他或许能进入罗马,但绝不会轻松进入罗马。 我一整天都战栗不止,我害怕失败,要说我不害怕战败而死,那就是太自大;但我又觉得,我不会输,我可是教皇之子!上帝一定会庇佑我,你说对吗,我的妹妹? 圣父或许会认为我过于鲁莽,但我认为,遇到比你强大的人,更要勇敢回击,这样他才能将你看成一个跟他同等的‘人’。哪怕你失败了,你也要让他品尝到现实的苦酒,他心里会将你当成‘对手’,而不是一个‘蠢货’。 妹妹!我现在充满了信心!我会成为这个世界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位将军!一个让别人战栗的人! 而我……我仍然愿意将我的孩子们托付给你,因为只有你,我亲爱的甜蜜的妹妹,我的骨中之骨、血中之血,只有你才配养育我的孩子。 请告诉父亲,我是一个无愧的波吉亚,他应该以我为傲。 爱你的哥哥,c。 又:等我回到罗马,我们该好好谈谈。” * 嗐!看来这一仗让他对自己的信心大增。 这封信在半夜送到圣天使堡,露克蕾莎焦急等待这封信,一直没有睡着,干脆请来了列奥纳多,请他为她作画。 她身穿亮白的钢合金铠甲,没戴头盔,手持长剑,站在临时搭出来的布景前。 房间里点了上百只蜡烛,利用镜子的反光,房间里很明亮,甚至亮得刺眼。 列奥纳多也睡不着,欣然前来,先拿出素描本,为她画素描。 有个超有钱又对他很大方的赞助人实在爽得不得了!他提了一嘴某种东方绵纸很适合画素描,露克蕾莎便让人为他订购了整整一箱,还让自己的印刷装订工为他装订成不同开本的素描册,方便他使用。 画笔就更别说了,不用他提,她就订购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绘画用笔,每一种都是一整盒一整盒的买,要知道一支笔的价格就要几十银币,他和平图里乔可能舍得一下子买一盒笔,但不会舍得一下子买这么多种笔都论盒。 第92章 当然,素描纸和画笔都有平图里乔的,不能算专门为他购入。平图里乔最近一年也没那么小心眼了,两个人相处的还不错。 圣天使堡有两位当代艺术大师,没有只请列奥纳多而不请平图里乔的道理,平图里乔也睡不着啊。罗马所有人都知道法兰西军队与波吉亚卫队在维泰博打了起来,决定罗马命运的时刻到了。 第87章 陶尔米纳雪松(27) 随从送来切萨雷的信,两位大师都很关心。维泰博的战斗结束了,但没人知道具体情况,小道消息满天飞,有人信誓旦旦的说,查理八世砍下切萨雷的脑袋,放在木盒中,送给了梵蒂冈的教皇;有人说切萨雷的尸体正挂在维泰博城头,浑身的血都流干了;还有人说,明天早晨法兰西人就会打过来,罗马要完! 五花八门的消息传到了梵蒂冈,也传到了圣天使堡,露克蕾莎命令交头接耳的仆人们不许讨论未经证实的消息。 现在,切萨雷送信过来,那就说明无数条说他已死的消息都是不确实的。 见她看完了信,列奥纳多先开口问:“枢机主教大人怎么样了?” “他很好,没有受伤,现在退到了布拉恰诺湖营地。” 两位大师总算放心了一点。 平图里乔小心的问:“那法兰西国王——” “他又不会亲自上阵,他进了维泰博城。” 平图里乔叹气,“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只担心法兰西军队进了罗马……我听说,如果一支军队在攻城的时候损失惨重,那么攻下城市后,就会开展报复。会死很多人,小姐。” “战争总要死人的,如果不打,罗马人民只会死的更多。” 列奥纳多点点头,“是啊,普通人总是最不幸。” 维泰博的防御工程他也有份参与,切萨雷的要求是简单、容易操作、花钱不多,露克蕾莎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可操作性又简单的方案,列奥纳多负责将之细化。 这个方案的重要一步就是要让查理八世进维泰博城。 “这个世界是普通人的,但政治不是普通人的,战争也不是普通人的。”但战争需要炮灰,这是必须的。 列奥纳多颇为不安,但他其实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子的,也没有见过战争之后的城市是什么样子的,他只知道,会有很多人死去,但到底有什么惨状,他从未见过。 平图里乔也是。 意大利相对来说稳定,小领地之间打架最多也不过是几千人的战斗,称不上“战争”,大部分人民都没见过打仗是什么样的。 意大利人该感到羞愧,当年古罗马军队想打哪儿就打哪儿,高卢不过是罗马的一个行省,而如今,高卢人居然打到罗马来了—— * 露克蕾莎给切萨雷回了一封短信。 关于这场战斗要怎么打,赢了怎么行动、输了怎么行动,都已经事先商议好了,赢了固然好,输了还有下一步,没有一步定输赢的,只要人活着,总能翻本。 写完信,便说困了,要去睡觉,请两位大师也先去休息,明天再接着画。 列奥纳多、平图里乔也觉得可以放心睡觉了,各自告辞。 刚在床上躺下,便听到几声闷响,像是夏天大雨之前的雷声,但现在是冬天,冬天怎么会打雷? * 梵蒂冈的教皇被“雷声”惊醒了,他不安的坐了起来。切萨雷发了战报给他,其他的都没说,也没有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教皇还是愿意避免战争的,一旦开打,损失惨重。赢面很小,想赢只能寄希望于奇迹;而一旦输了,他这个教皇就更失去了人民群众的信任,这可大大不妙。 所幸,切萨雷算是“赢了”。 * 两个小时后,消息送回梵蒂冈:查理八世入住的小城维泰博,半夜里发生了全城范围内的多点爆炸,小城几成废墟,法兰西军队损失未知,待查。 亚历山大六世又惊又喜,坐在床上放声大笑。 * 前线的消息陆续送回梵蒂冈,接着送到圣天使堡。 法兰西军队被波吉亚的无情和无耻震惊了:谁能想到波吉亚放弃维泰博就是为了狠狠坑他们一下呢?也没人想到波吉亚居然把整座城市都当成了武器。 据说,进入维泰博的军队有上万人,波吉亚卫队跑得很快,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肃清了敌人,接着就是吃肉喝酒庆功,大部分士兵都喝得醉醺醺的。全城的多点爆炸其实也没有造成多大的伤亡,死亡人数不超过1000人,受伤的较多,达到了入城军队的一半,而国王被埋在城主府的废墟里,目前生死不知。 亚历山大六世兴奋的睡不着,起床洗漱,要仆人弄点吃的,拿一瓶葡萄酒过来。 天亮后,更多的消息送回罗马。 法兰西人奋力清理城主府的废墟,终于救出了国王,国王受到了惊吓,似乎还受了轻伤,不过没死,真是遗憾。 法兰西军队士气低落,科伦纳家先带人溜了,接着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借口受伤,中午之前也跑了。 受伤的查理国王气得扬言要追杀科伦纳家和卡特琳娜,但也就是喊喊,并没有真的在情况不明的此时分兵去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切萨雷在上午7点天还没有大亮的时候,派人送信给查理国王,询问国王的健康,气得查理八世破口大骂了一通这个波吉亚家的杂种小子;接着询问国王想在哪里谈,是到布拉恰诺湖营地来谈,还是进罗马再谈。 查理八世怒火攻心,命人回信,说明日接着打! 好吧,打就打呗!切萨雷爽快的立即回信同意了。 * 波吉亚卫队的士气大振,主帅已经召集将军们开会,宣布要到真正胜利后按功绩行赏,没有达成胜利之前切勿酗酒,主帅以身作则,保证在战斗期间滴酒不沾。梵蒂冈酒窖里有全世界最好的葡萄酒,主帅会请教皇将酒窖里的酒全都送到营地,以此犒赏全体将士。 这番讲话令将军们感受到了主帅的诚意,以及在心里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跟谁混都不如跟教皇之子混来的爽。昨天他们还不太满意切萨雷为什么坚持要他们退出维泰博,今天则佩服得五体投地。 教皇的特使中午也到了营地,带来了教皇的许诺,只要能让法兰西国王在谈判桌前坐下,一切好说!爵位、封地、金钱,给,全都给! 教皇要求只允许国王带不超过500名亲卫进罗马,到梵蒂冈觐见教皇;法兰西大军不得进入罗马城区,允许在维泰博就地驻扎,教皇大度的许诺可以补足法兰西军队的口粮缺口,但有上限。其他细则由教皇本人亲自跟国王谈。 主帅切萨雷因为是枢机主教,不可能得到世俗的爵位,但可以得到封地和金钱,还是很实际的。其他将军则会得到不等的爵位,这才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目的。 * 露克蕾莎在圣天使堡安排布拉恰诺湖的后勤补充,传令兵穿梭来往,一车车的面粉、蔬菜、肉、水果从奥斯提亚和罗马、罗马周边陆续送过去。至于武器储备,送去了配备好的黑火药,加农炮所需的铁炮弹、开花炮弹,火绳枪所用的铁子弹,弓箭手所用的箭矢。 因为是冬天,而营地本身只能容纳2万人,会有一半人只能搭帐篷,除了部分部队自带的帐篷,还有4000顶帐篷的缺口。露克蕾莎派人到处买帐篷,凑够10辆马车的货便命人送去;另外要准备更多的毛毯、厚靴子,以免士兵在寒冷的夜晚冻伤;还要准备取暖的木柴和木炭,订购大锅煮食、烧水。饮水不用额外运输,营地背靠布拉恰诺湖,不缺水,但不能直接饮水,波吉亚卫队从建立之初就反复强调,直接饮用没有煮沸的水会导致患上痢疾和霍乱,不想死的都乖乖喝热水。 前方打仗,有些奸商趁机涨价发国难财,露克蕾莎亲自带人去抓人,当场审理宣判,或斩首或剁手,狠狠处罚了一批奸商,这才扼制住了哄抬物价的势头。 医疗方面,准备了大量外伤药膏和绷带,此时才意识到没有系统的医学院,光靠医生一年带几个学徒,战时根本不够用。这也不怪古代打仗伤亡率高,医生根本不够用好吗。波吉亚已经算是比较好的,配备了几十名医疗兵,但远远不够。 她记下来一定要改善这种情况,按照后世军队的配置,提高单兵能力,进行复合式编队,一个小队至少配备一名医疗兵。 教皇想请亲爱的女儿去梵蒂冈,但露克蕾莎走不开,他只好自己跑过来。 “你怎么样?”他亲切的问。 “很好,很忙。”露克蕾莎有自己的办公室,搬来一张巨大的办公桌,桌上放满文件和档案,几只羽毛笔插在笔架上,几瓶水晶墨水瓶都打开瓶盖。一旁另外有一张小桌,放着甜点和水果茶。 办公室门外还有两名女秘书,秘书的桌上也堆着文件,忙得不可开交。 “你接着忙,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教皇爸爸和气的说:“忙得过来吗?叫伯查德过来帮你好不好?” 第93章 “不用,他为您服务就够忙的了。”露克蕾莎微笑,“圣父,您怎么过来了?” “现在没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在等待你哥哥的消息。”教皇爸爸看得出来心情不错,表情淡定,但心情好不好,她这个做女儿的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切萨雷很英勇,也很懂怎么指挥部下,我为我的哥哥感到骄傲。父亲,您也为他感到骄傲。”说话要有技巧,此时不适合用反问句,用肯定句,对方一般会跟着肯定。 罗德里戈·波吉亚当然为了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以少打多,还让不可一世的法兰西国王受了伤,狠狠的掉了面子,试问有谁家的儿子能在19岁的时候就做到? 他骄傲极了,儿子是他的影子,是他最好的作品,是他的血脉,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一位父亲感到由衷的自豪了。 第88章 陶尔米纳雪松(28) 教皇志得意满,踌躇满志,神清气爽,“我当然为他骄傲!他是我们波吉亚家的荣耀!” * 波吉亚的荣耀正在积极准备明日的决战。 布拉恰诺湖边多是平地,正适合冲锋作战。他还有秘密武器,是达·芬奇大师设计的战车。 列奥纳多到达米兰之后没多久便设计了一架惊人的战争武器,但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从来没有批准过他制造样机,他只有一个缩小版的模型机,用老鼠代替战马。 战车的造型是一个组合式的装置,双骑并行,骑士骑在马上,以马力做为战车的动力;战马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转轮,动力是利用马力的机械齿轮,转轮附带4片巨大的弯曲的利刃;战马后面是一个方形的机械齿轮装置,带有车轮,车轮分别向两侧伸出巨大的弯曲的利刃。前面的转轮和后面的方形战车中间以三根长木连接。 列奥纳多先用老鼠模型机杀了几百只老鼠——从罗马城里收购了活老鼠——接着又用两只狗拉的模型机再次演练了一次,至于上战场到底好用不好用,列奥纳多和露克蕾莎都还不知道。 不过,这种新式战车最少能把法兰西军队吓个够呛吧? * 12月14日,经过一天的修整,不信邪的查理八世下令军队向布拉恰诺湖前进。 缺乏加农炮的助阵,法兰西的将军们心里其实不太有谱,但查理八世坚持要求一定要打到波吉亚的杂种小子滚出来投降。于是,战斗在12月15日的凌晨打响。 加农炮哑了,还有投石机,投石机在平原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的,双方先是互相扔了1个小时的石头,各有伤亡。 随后,投石机停下,法兰西骑兵发起了冲锋,以各国雇佣军为主。 又是一阵箭雨纷纷而落。 波吉亚卫队的骑兵……没有冲出去!步兵方阵向两边让开,12辆轮式战车奔腾向前,骑士们都穿着带有笨重头盔的全副铠甲,战马也身披铠甲。 雪亮的弯曲利刃呼啸着狂奔而来,超过10辆便具有视觉上的巨大冲击,骑兵们虽然不怂,但本能觉得这怪家伙太恐怖了。 可战马冲锋的时候是不可能一下子停下来掉转马头跑回去的,想避让也几乎不可能,12辆战车保证了一整条战线都在覆盖范围内——几分钟之后,战车碾过骑兵冲锋战线。 查理八世差点要从战马上吓掉下去:太可怕了!太血腥了!太强大了! 战车冲过骑兵线,没有停下来,继续往前冲,很快冲到了长矛兵方阵前,就像热刀插进黄油中一样,轻易的撕开一道口子。 接着是步兵方阵。 查理八世吓得头盔都掉了,调转马头,在亲卫队的保护下,狼狈逃走。 而此时,波吉亚卫队的骑兵们冲了过来,与没有被战车绞杀的雇佣军骑兵短兵相接。雇佣军被战车吓破了胆,人心大乱,无心恋战,且战且走。 而此时从波吉亚卫队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法语、德语的大喊“国王逃跑啦!”、“国王逃跑啦!”,真假难辨,但足够让法兰西军队阵脚大乱,一溃千里。 大获全胜! 波吉亚卫队喊着“波吉亚必胜”冲了出去。 * 轮刀战车来回拉了一趟,战马也累了,骑士收工回营。 骑兵扫了两三个小时,赶走雇佣军,累了回营。 低级军官带着步兵开始清扫战场。 轻伤拖回去救治,然后按照露克蕾莎的要求,进行思想工作,问他们是否加入波吉亚卫队。重伤基本就地解决,这不是不仁慈,在这个时代反而是仁慈,没有抗生素、缺乏医生,等待重伤员的基本都会是痛苦的长达数日的煎熬,受够了罪才会咽气。 很多重伤士兵主动要求敌人“给他一剑”,给他以“仁慈”。 随军神甫忙得不可开交,临终祈祷不知道念了多少遍。 高级将军去跟主帅开会了。 今日一战能大获全胜是之前他们想都想不到的,轮式战车的巨大杀伤力和震赫力也令他们刮目相看、心悦诚服。他们全都兴奋的搓手手:现在就该等着法兰西国王主动来和谈了。 切萨雷原本以为今天会有一场恶战,但没有想到轮式战车首战告捷,吓到查理八世屁滚尿流。他从望远筒里看到狼狈奔逃的矮个子国王,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 * 切萨雷·波吉亚以19岁3个月的年龄,带着4万波吉亚卫队,在维泰博与布拉恰诺湖打败22岁的查理八世指挥的法兰西5万大军,波吉亚卫队伤亡不到10%,而法兰西军队伤亡率高达30%。 教皇之子一战成名,这个消息迅速从罗马送往欧洲各国。 * 逃回营地的查理八世气愤难当,“真不公平!那是什么怪物?!” 跟着逃回来的巴黎大主教心有余悸,“是……怪物!上帝啊!”他吓得不敢闭眼,一闭上眼,那些雪亮的旋转的利刃便向他冲过来,他腿都软了,只能勉强坐在国王大帐的地毯上。 查理八世轻蔑的瞥他一眼:胆小鬼! 他忘了自己也是逃跑的一员。国王是可以逃跑的,他的命很值钱呢! * 接下来的剧情几乎没有了悬念:查理八世被迫在谈判桌前坐下,答应只带500亲卫队进入罗马,谦恭的觐见罗马教皇阁下;法兰西军队不会进入罗马城,也将遵守罗马的要求,不会再往那不勒斯前进,而会在新年之后返程回法兰西。 几天之后,法兰西国王进入罗马城。 跟他想象中的罗马万民欢腾欢迎他的场面不同,罗马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国王忧伤又怀恨在心,只想赶快见到教皇,走完这令人不快的、失败的一幕。 * 露克蕾莎陪伴在教皇身边,教皇为她设立了一个专座,这是特别的、绝无仅有的。 查理八世惊讶的看到身穿圣洁白色法袍的教皇身边坐着一位甜美的少女,他没有猜错以为这是教皇那位著名的美人情妇茱莉娅,而是一下子就看出来少女跟教皇很像,他们都有机灵的双眼,五官也颇为相似,只是教皇是男人,而露克蕾莎还是个很年轻的女孩。 嗯,更像她的哥哥,那个可恶的切萨雷! 而露克蕾莎也好奇的看着这位貌不惊人甚至说得上“很丑”的国王,想着就是这样一个如果不戴上王冠,扔到人群中都找不到的男人,居然让整个意大利瑟瑟发抖,看来,人们怕的不是一个丑陋的小矮个儿男人,而是他身后的数万大军。 打了败仗的国王不得不放弃离开法兰西之前的雄心壮志,不知道是不是会怀恨在心呢?不过她记得这位国王十分短命,而且悲剧的是,他没有留下来一个存活的儿子,所以王位不得不由一位亲戚继承。但她也只记得这么多,不太记得他之后的国王是谁了。 嗐!真可惜!他应该有个儿子——法兰西王室实行的是萨克利继承法,女儿没有继承权——这样便可以让儿子跟亲戚打起来,或者亲戚会想弄死过于年幼的继承人,搞他个天翻地覆!法兰西困于内斗,就不会想着再来意大利报仇了! 这可是一个好主意! 查理八世奇怪的看到波吉亚家的小姐面露微笑,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她眼中的光彩颇为——不怀好意,像是在打量……一个猎物? 查理八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按照伯查德的示意,跪在教皇面前,作势低头亲吻教皇的白色鞋背;教皇等他的嘴唇快要碰到鞋背,才伸手虚扶一下,“不必这样,陛下。” 接着,查理八世顺势亲吻了教皇手上的教皇戒指,完成了觐见仪式。 * 具体的谈判露克蕾莎还插不上嘴,不能列席,但她早就给切萨雷写信说过,战败者没资格提条件,只能全盘答应梵蒂冈的要求;但教皇爸爸说打过了大棒,还是要给点火腿吃吃的,不然国王不是很没面子吗? 好吧,教皇这个外交家说的也有道理。 教皇带着国王去会议厅谈判了,露克蕾莎便想先回圣天使堡,该为波吉亚卫队安排庆功的物品了。 第94章 她正走在教皇宫的走廊上,冷不防有人忽然从她刚走过的房间门口走出来,一把抱住她。 她吓得大喊了一声“啊!”。 年轻男人的声音笑着说:“怕不怕?” 我怕你个鬼啊! “不怕!” “真的不怕吗?要是我是个法兰西人呢?” “那我就会捅死他。” 切萨雷在她脖子上飞快的亲吻了一下,“对,就要这样。” 他放开她。 露克蕾莎转身看着他:似乎一切都没有变,但又似乎,他一下子变得刚毅了,也更自信了。 这个哥哥一直很骄傲,从不以自己的私生子身份自卑,谁敢对他不恭,他就敢跟人约架、揍对方一个屁滚尿流,现在……也是这样。他取得了无数人都无法达成的大胜利,当然可以神采飞扬、自信膨胀。 也没什么不好。 切萨雷望着她,却又什么都不说。 她也没说话,只是微笑。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我赢了。” 第89章 陶尔米纳雪松(29) 布拉恰诺湖营地。 身材修长容貌英俊的主帅切萨雷带着穿着男装的露克蕾莎一起主办了庆功宴。 因为担忧法兰西军队来个偷袭之类,切萨雷前几天一直强压着不允许将士们痛饮美酒庆祝胜利。 切萨雷参加了谈判,查理八世斗志全无,只提出请教皇为他加冕,没有再提那不勒斯王位的所有权问题;也闭口不提召开宗教会议;至于临行前宣布的“宣布那不勒斯主权只为从此出发开始新的十字军东征”的豪言壮语,也当完全没有说过。 十字军东征花费巨大,消耗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前后延续199年,历经9次十字军东征,也无法长期占据圣地,自从萨拉丁国王占领耶路撒冷之后,欧洲基督教国家再也没能收服耶路撒冷。查理八世想发动第十次十字军东征,先问问他的国库同不同意吧! 教皇陛下也相当的给面子,提出提升国王的两个亲戚家的主教为枢机主教,另外提升巴黎大主教纪尧姆为枢机主教,刚好可以填补今年春天三位病故的枢机主教的空缺。而且,国王的两位亲戚可以不给钱,巴黎大主教纪尧姆还是要给个几万达克特的。 教皇要负责填补法兰西军队的口粮空缺,又刚花了一大笔在波吉亚卫队上,很缺钱。 露克蕾莎征得父亲同意,将梵蒂冈酒窖里的葡萄酒几乎都搬空了,只留了几十瓶父亲喜欢喝的酒,其他全都送到布拉恰诺湖营地;还送来了成车的牛、羊、猪肉,成筐的大面包。 至于将士们另外的需求,她是不管的。 切萨雷带着妹妹一一介绍了奥尔西尼家的将军、那不勒斯的将军、佩扎罗的将军等等。佩扎罗的贵族们原本是被切萨雷忽悠来的,等到了维泰博也没法反悔跑回去了,起先他们忐忑这次是不是要全挂了,没想到损失不大,居然还赢了,对切萨雷也从畏惧转成了敬佩。 ——这是人之常情,只要你有本领带大家取得胜利,那么就没有什么“前嫌”了。 至于女兵团,切萨雷主要让她们做后援,原因还是大男子主义,觉得男人都还没死光呢,用不着女兵。所以女兵团损失不大,只在投石机互相扔石头的阶段有数十人的伤亡。 佩扎罗的将军们主动自觉的围着露克蕾莎转。领主死了,但又是被身为教皇之子的大舅子杀的,实在也没法报仇,好在领主夫人一定不会有事,跟着她前途还很光明,至于领地的归属问题,领主夫人还很年轻,没有领主的孩子,但教皇只要将佩扎罗封给领主夫人,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波吉亚卫队从指挥官、将军到普通士兵,都认为米兰公爵引狼入室,斯福尔扎家族是意大利的罪人,十分可耻,佩扎罗的将军们就总觉得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似的。他们中一半是佩扎罗当地小贵族,另一半是斯福尔扎老领主的属下的后代,对斯福尔扎家族的感情已经不是那么深厚,再怎么对领主忠诚,可领主也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呢?识时务吧。 是夜,整个营地内外火光煌煌,到处都是酒香、肉香,男人粗鲁的喊叫声,喝得半醉了,居然唱起了家乡的歌。 * 湖边有一间很雅致的木屋,露台很大,一直延伸到湖面上。 已经半夜,风大露重。 露台的门紧紧关着,用裘皮做成挡风,内墙也都用裘皮包裹。屋里点燃几个火盆,倒是一点都不冷。 露克蕾莎困了,半梦半醒,切萨雷抱她进了木屋,放在地板上。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上放着兽皮,做成了一个舒适的床。 胜利的滋味固然甜美,但此时更令他感到欣慰:这是他们兄妹俩的胜利! 好吧,马马虎虎加上胡安,他在家的时候对卫队也非常上心。 他想念那个一言不合就要跟他别苗头的臭弟弟,弟弟居然也做了父亲,这令他感到很不可思议,他记忆中的胡安还是个愣头愣脑傻乎乎的男孩呢! 父亲偏爱胡安,可胡安却认为父亲偏爱他这个哥哥,于是总想跟他作对。妹妹呢?唉!妹妹是个女孩,无法延续波吉亚家的姓氏,她注定得不到父亲更多的爱。 他怜惜的碰了碰妹妹的小脸。 她长大了,这一年似乎长得特别快,他们兄妹之间也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了。小时候她总爱说“哥哥,抱抱”,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说“哥哥,抱抱”了呢?似乎在很久以前。当时他以为是她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女孩子不是都会害羞吗? 妹妹长大了,似乎跟他便疏远了。不,并没有疏远,只是从一个要抱抱的小女孩变成了能跟他一起举办庆功宴的少女。 他曾在很多日夜想过“将来”,这些“将来”无一例外都是光明的、辉煌的,有父亲,但更多的时候,没有父亲。 没有胡安。 也没有戈弗雷。 有露克蕾莎吗?也许是有的。他愿意将他的荣光赠予她一些,但不能太多。 * 查理八世不免意兴阑珊,理想受挫。 十字军东征一说当然是给法兰西脸上涂金,搞一个冠冕堂皇的“大义”,实际还是为了那不勒斯。法兰西目前领土不大,勃艮第尚未臣服,萨伏伊实力强大,他的眼光就盯上了那不勒斯。 只是眼看着那不勒斯离他越来越远了。 他左思右想,怎么也不明白自己进入意大利后所向披靡,居然摆在了一个年轻人手里?而这个年轻人之前从来没有过领军作战的经历,完全是战场上的新人。他一直听法兰西的探子、枢机主教说,切萨雷·波吉亚就是个纨绔子弟,仗着有权有势的父亲,不可一世,自大自傲,也不怎么懂得艺术,是个草包。 就连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对切萨雷的评价也不高,认为他完全依靠父亲才有今日,那个波吉亚卫队之前一直在三瓜两枣的剿灭罗马附近的强盗,强盗能有多少人呢?能聚集个100人都算是很多了。 可恶!查理八世恨恨的想,就是这些“情报”才使得他错误估计了切萨雷的能力。 而如今,后悔药可没地方找。 * 满心喜悦的教皇在于查理八世谈判之后的第二天,便向那些逃离罗马的可耻的枢机主教们的家族发去了教皇令,命令他们立即回到梵蒂冈,因为地点有远近,还很贴心的给了足够的期限;逾期不归者,将被开除出教会。 这已经是他今年发出的第二封召回教皇令。 这次,那些可耻的枢机主教们争先恐后返回梵蒂冈,场面很有点好笑。 写好教皇令后,亚历山大六世又让伯查德加上一条:请各位阁下穿上苦行僧的麻布教士服、额头抹灰,脚穿草鞋,步行进入梵蒂冈。 昔日身穿红袍的枢机主教们苦着脸找来了亚麻布的教士服,又找来了草鞋,养尊处优的细嫩皮肤被粗麻布磨出了红痕,细皮嫩肉的双脚踩在草鞋鞋底上,硌脚得一走一疼。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也在其中。 他其实在布拉恰诺湖之战的晚上就被放了出来,但当时教皇顾不上找他,几天之后他才重回教皇身边。亚历山大六世没有继续惩罚他,他相当乖觉的主动自觉的提出,要跟其他枢机主教同样,身穿麻衣,脚穿草鞋,额头涂抹圣灰十字架,以此表示自己的忏悔之意。 最后的期限定在12月24日,圣诞前一天的中午12点。 所有逃离罗马的枢机主教从圣彼得大教堂的门口鱼贯而入,一路走到西斯廷教堂。全程沉默,走的挺快。他们都认为还是快点走到西斯廷教堂,以免脚底起水泡。 西斯廷教堂是教皇的私人教堂,历来被当成枢机主教团的秘密会议厅,选举教皇的会议也在此举行。 教堂的墙壁上绘制有佛罗伦萨艺术大师的杰作,在平时,这里会是一处庄重、赏心悦目的场所,但现在…… 第95章 枢机主教们沉默着在自己各自的座椅上坐下。 少时,亚历山大六世与波吉亚枢机主教到了。 教皇的白色法袍一尘不染,而切萨雷身上的红袍鲜艳如血。 穿着麻衣的枢机主教们起立迎接教皇。 “坐吧,各位主教。” 枢机主教们沉默的落座。 “在进行今天的议题之前,我们要先讨论一下,枢机主教团的各位成员的忏悔诚意。就从你开始吧,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 阿斯卡尼奥站了起来。 “跪下,枢机主教。” 阿斯卡尼奥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我很惭愧,我希望诸位都能看到,教皇陛下。” “你为何惭愧?” “对于我抛弃罗马、抛弃圣彼得、抛弃您,圣座陛下。” “并且是在这种危急时刻?” “我承认。” 亚历山大六世冷哼了一声。 阿斯卡尼奥接着说:“作为补偿,我愿意奉上斯福尔扎属下教区所有的收入,献给圣彼得的宝座。”即使早有觉悟要付出一大笔钱,可这笔钱的数目还是令他肉疼得面露苦涩。 “真是慷慨呀!如此,我便不胜荣幸的收下了。”教皇转向枢机主教席,继续点名,“皮科洛米尼枢机主教。” 一名年长的枢机主教走下座位席,跪在教皇面前,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同样交出了自己名下教区的所有收入。 接下来,科伦纳、奥尔西尼等等都跪在教皇面前,付出了整整三年的圣俸,才换得教皇的“谅解”。 教皇眼看着这些平时总是叽叽咕咕什么事情都要跟他对着干的枢机主教如此温顺,心中快意,几乎要忍不住纵声大笑了。 第90章 陶尔米纳雪松(30) 奥尔西尼家族虽然给了切萨雷数千士兵,但奥尔西尼家的枢机主教说跑就跑,绝不落后,该罚! 科伦纳枢机主教公然跑到查理八世身边,居然还想要教皇之子成为人质,该罚! 教皇身心舒泰,金币落袋,舒坦! * 第二天,圣诞节上午的圣保罗大教堂弥撒由胜利者教皇亲自主持,查理八世也参加了圣诞弥撒。 他不无沮丧的发现,教皇还挺得人心的,因为避免了法军入城,贵族们都认为教皇外交手段强大,波吉亚卫队军力强盛,居然能跟法兰西军队一战,并且居然赢了,实在是意料之外;教皇在普通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又拔高了一层,之前佛罗伦萨的事情罗马人可都听说了,法兰西军队在佛罗伦萨共和国境内的一座小城烧杀抢掠,死了很多人;还不开一枪进入富足的“鲜花之城”佛罗伦萨,查理国王就住在美第奇宫,而倒霉的美第奇家族家长和枢机主教不得不仓皇逃离佛罗伦萨;换成罗马,那就是查理国王会住到梵蒂冈教皇宫,说不定还会逼教皇加冕他为意大利国王呢! 罗马群众并不认真了解“意大利国王”和“那不勒斯国王”有什么分别,他们只是本能反感一个“外国人”,相比而言,已经在罗马住了快40年的罗德里戈·波吉亚几乎等于是个罗马人了。再说,这位西班牙教皇在城里搞了很多新的城市建设,增加了工作岗位,罗马人的生活条件以及生活质量肉眼可见的好转了;从春天的疫病爆发之后,一直到12月,罗马城都没有再次爆发疫病。 而那不勒斯今年冬天正在爆发新一轮疫病,教皇在海路入境处奥斯提亚、陆路入境处都安排了异常严格的入境盘查,那不勒斯人必须有“健康证”才允许进入罗马。 由此可见,国王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还是我们的教皇靠谱! 至于犹太人,罗马城也专门划分出了犹太区,命令犹太人集资,由11月刚成立的罗马市政局统一改造犹太区,将犹太区的旧建筑全面改造,一边改造一边分批入住,亚壁古道上露宿的犹太人每周都在减少。勤劳聪明的犹太人进入罗马城后,很快开始做生意、开办学校。 犹太人信奉犹太教,以阿伯拉罕以及其子以撒、其孙雅各为祖先,相信“上帝”为唯一的真神,基督教实际脱胎于犹太教,源出一家,耶稣就是犹太人呢。圣保罗大教堂也向犹太人开放,欢迎犹太人参加圣诞弥撒,犹太人领袖也很知趣,带领一批犹太人代表旁观了圣诞弥撒。 * 圣诞弥撒圆满成功,还当众展示了朗基努斯之枪和圣维罗妮卡手帕,并且首次展示了“经过学者认证”的“真十字架”其中的一块,教皇以慷慨激昂的语调,讲述了“真十字架”回归教廷的经过,赞扬了保存真十字架400年的犹太人团体。 在亚壁古道上待了好几年的犹太人终于忍痛交出了这件极有“诚意”的圣物,这才得到了犹太区的待遇,还得自己掏钱改造,但终于有了立足之地,也没什么怨言。 参加圣诞弥撒的罗马群众之前只是听街头宣讲员提到,圣诞节当天将在圣彼得大教堂展出一件“重量级”的圣物,但始终没说是什么,群众从真十字架、约柜、圣杯一直猜到了圣荆棘冠,没想到会是400年前在十字军东征耶路撒冷期间就失踪的真十字架。 这块真十字架被鉴定认为是十字架的横杆的一端,最外层木质已经风化破损,一面带有渗透木头的暗黑血渍——耶稣的血。据说,用带有耶稣血渍的木片煮水喝,可以包治百病。 * 弥撒结束后,教皇接着发布了几道教皇令:将佩扎罗封给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斯福尔扎夫人,前任领主乔凡尼·斯福尔扎的一应权利全都原封不动,移交给新任领主; 将罗马的港口城市奥斯提亚封给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 对波吉亚卫队将军们的封赏。 又下发了一份公文,对罗马城内从市政厅到治安队的一系列调动,重新设立各个部门,增加了数百个工作岗位。 查理八世国王原本的要求里还包括移交奥斯曼帝国王子杰姆的监护权,此时也绝口不提。杰姆王子非常感动,没有经过别人提示,便自愿提供5万达克特军费给波吉亚卫队。 * 凡娜莎没有回罗马,还留在苏比亚科城堡,据说,奥菲莉娅的预产期快到了,不方便移动。胡安的情妇那个土耳其女奴带着克劳迪娅也住在苏比亚科,凡娜莎这个祖母忙碌而快乐。 就在圣诞节这天的下午,奥菲莉娅生下了一个男孩,按照姑姑露克蕾莎的意思,取名列奥纳多。 这个“圣诞宝宝”立即得到了祖父的喜爱,觉得这孩子可真是会挑日子出生!而又逢教皇大获全胜的这个特殊时期,这个孩子一定是受上帝眷顾的! 几天后,今年的最后一天,切萨雷的两个儿子在圣彼得大教堂同时接受了洗礼。 * 切萨雷这几天得意得不行,觉得终于在儿子的数量上超过了臭弟弟胡安。教皇爸爸到底爱哪个儿子的问题不去考虑,孙子里面,最喜欢刚出生几天的列奥纳多,那是妥妥的。 妹妹为他的次子取名列奥纳多,还请达·芬奇大师当小列奥纳多的教父,他心里是颇不以为然的,达·芬奇是个艺术大师没错,但不是贵族,他儿子的教父怎么可以不是一位贵族? 结果,露克蕾莎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他,说想要大师成为贵族再简单不过,请教皇爸爸封达·芬奇一个爵位就是了。 于是列奥纳多·达·芬奇发现自己不但成了波吉亚枢机主教的私生子的教父,还突然多了一个贵族头衔,教皇还赠给他一个位于佛罗伦萨郊外距离芬奇镇很近的一个很大的葡萄种植园,四舍五入等于封地,只是没有对上级领主的义务,他什么都没变,就是多了一个葡萄园、多了一个贵族头衔。 露克蕾莎则是小列奥纳多的教母。 洗礼仪式简单隆重,由萨维利家族的枢机主教为两个男孩举行了洗礼,十几位枢机主教、大主教出席了洗礼仪式。 长子埃斯佩兰萨的教父是波吉亚卫队的萨维利将军,教母是阿米莉亚的娘家嫂子玛丽。 * 洗礼之后,孩子的抚养问题立即放到切萨雷面前讨论。孩子都是尊贵的波吉亚家的血脉,不好放在低贱的生母身边抚养,目前特指小列奥纳多。 奥菲莉娅是女仆,不是女奴,她已经不再是阿米莉亚的女仆,也没结过婚,很好处理,切萨雷为她安排了一处单独的宅院居住,距离梵蒂冈不远,就在圣天使堡附近。 至于阿米莉亚,她的丈夫法拉缇被调去维泰博担任治安长官,升职加薪了。教皇亲自找他谈升职加薪调职,他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随后,米凯莱托找他亲切交流了一番,他马上带着情妇搬去维泰博,连阿米莉亚现在在哪里都没敢问。 切萨雷派人接来了阿米莉亚与法拉缇生的两个儿子,还准备让阿米莉亚抚养小列奥纳多,阿米莉亚温顺的答应了。 露克蕾莎是觉得奥菲莉娅有点惨,她不能拒绝切萨雷,又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切萨雷对她也不太好,本来就是个女主人的替身,以后切萨雷说不定都会忘了她。 第96章 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 露克蕾莎自从这次回了罗马就没有时间回去奥斯提亚,牢房里关着的两个人:奸商切利博诺家产已经没收,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奥斯提亚,但因为代理城主不在,罗德里戈·兰索尔没有行刑;至于军需官小萨维利,也还关着。 小萨维利的两个堂兄都分别向切萨雷求情,切萨雷说这事我说了不算,他俩又来找露克蕾莎求情,露克蕾莎便为他定了一个极高的罚款额度,肉疼得两位堂兄都龇牙咧嘴。 “你们的堂弟本来也该处死,只是我最近很忙,没空处理。军需是大事,你在前线作战,而你的弟弟居然敢勾结奸商,送去不能吃的面粉。我知道军需官会贪污,在我的容忍范围内我可以当不知道,可要是影响到军队吃不上面包、士兵没有体力作战,等待你们的会是什么下场?要是那天来的是你,我会请你当场杀了你的好弟弟。” 萨维利羞愧得无言以对。 萨维利枢机主教也觉得该给亲爱的小堂弟一点“爱的教育”了。 * 1495年的第一天,以奸商切利博诺的处刑为开端。 切萨雷、露克蕾莎、罗德里戈·兰索尔在行刑台旁边的高台上观看行刑,萨维利将军、小萨维利站在一旁。 刚开始行刑,露克蕾莎便扭过脸,靠在切萨雷肩头。 太残忍、太血腥了。 而行刑台下围观的奥斯提亚居民则兴奋的大喊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几分钟后,暴雨倾盆而下,很快洗刷了行刑台上的鲜血。 第91章 卡普里岛橙(1) chapter 4 卡普里岛橙 冬雨凶猛,下了好几天。 切萨雷这个枢机主教忙的不是什么宗教事务,而是城外治安。 法兰西军队不可进罗马城,于是就在周边祸害乡里。 纪律严明一点的雇佣军还好一点,不管胜败,国王给他们的佣金少不了,没有酒肉便找法兰西军队的军需官要。纪律不怎么样的雇佣军和其他士兵那就很难说了,偷窃、打架、杀人、强奸,无恶不作。波吉亚卫队的宪兵本来是约束自家卫队士兵用的,结果现在工作量猛增,而且,根本忙不过来。 波吉亚卫队的军事法庭干脆在布拉恰诺湖营地的小广场上现场办公,行刑台搞了三个,一个斩首,一个剁手,一个鞭刑。 为了治安管理权,法兰西军队与波吉亚卫队又差点干了一架,最后搞到查理八世和切萨雷到现场压制双方人马,坐下来讨论,法兰西军队也临时组建了宪兵队,跟波吉亚宪兵队联合执法。 教皇恳请法兰西国王早日开拔,国王臭不要脸的趁机要求教皇“赞助”军费,气得教皇送走国王后大骂这位国王是个“穷鬼”。但到底还是急着打发走这个麻烦人物,给了8万达克特,请这个大人物赶紧走。 * 露克蕾莎一直留在奥斯提亚。 奥斯提亚的领主是切萨雷,但他不会也不耐烦搞城市管理和城市建设,这是他的一大缺陷。攻占城市不难,尤其在意大利这么一盘散沙来说,有2万人的常备军已经足够横扫,大军所到之处,一半的城市就会明智的先投降。 可占领了城市,更考验统治者的是如何管理、巩固统治,要让人民群众尽快安居乐业,创造价值,搞活经济,这非常考验统治者的治理水平。 切萨雷不明白普通群众才是基础,他只在乎商人,商人缴税,这才是他看重的。 露克蕾莎对罗马有很多想法,但她不能直接上手要求罗马城的管理权,她要用维泰博和奥斯提亚来证明自己的管理能力。 先在奥斯提亚设立了各个部门,市政厅是主管单位,下设港口管理处、市容交通管理处、饮水管理处、城市建设与住房管理处、工商与税务管理处、妇女儿童福利处;然后是公检法三部门,治安队、检察院、法院。 招聘部门主管可是一件难事! 之前这些工作当然也是有人管理的,但基本就是给德拉·罗韦雷的亲戚承包了,德拉·罗韦雷家族是利古里亚海边渔民出身,教皇西斯笃四世在成为枢机主教之后才开始提拔亲戚,但亲戚也都是渔民。经过一代人的努力,第二代终于可以接受教育,知识水平不好衡量,办公能力也不好衡量。 各部门的招聘是奥斯提亚和罗马城里的大事件,参考现代公务员的招聘程序,列好学历要求,应聘者不分平民还是贵族,要求自己写一份自荐信——这是看应聘者的写作能力;挑选后公布姓名,参加复试的笔试;笔试合格后仍然公开分数,参加面试。 她一下子公布了全部9个部门的招聘消息,没有要求应聘者的出身地,只要能熟练运用拉丁语和意大利语就行,这就保证了应聘者必定接受过比较良好的教育;另外独立要求妇女儿童福利处的主管职能是女性,这样也就基本限定了只能是贵族女性;自荐信由她来筛选,笔试由市政厅的律师出试题,送回罗马印刷试卷;面试则由一个12人的面试委员会进行。 市政厅外面挂了四面旗帜,绣着“公平、公正、公开、诚信”。 部门主管笔试之后,便开始招聘普通职员,定下每个部门所需的最少人手,招聘要求降低,不再要求拉丁语的熟练度,能够熟练听说读写意大利语就行。这就让接受过教育的中层平民也有了入围的机会,其中妇女儿童福利处也要求只允许女性应聘。 令人惊喜的是,妇女儿童福利处的主管和职员居然报名踊跃,罗马城里几乎每一家名门大贵族都有未婚女儿送来了自荐信,中小贵族家的未婚女儿送自荐信的更多;另外还有上百名修女送来了自荐信,这可让露克蕾莎惊喜万分。 教会系统的修女绝大部分都是贵族家的女性,有些是家里给不出陪嫁,干脆不给女儿或姐妹订婚,完了往修道院一送;有些是丈夫死后不想再婚,于是往修道院一藏;也有的是十分虔诚,就想将一生奉献给上帝。 另外一些就是修道院收养的弃婴,她们在修道院里学习了拉丁语和意大利语,有的还学了希腊语、法语。 这些应聘者基本都是双语人才,最多的能会5、6门语言。 * 切萨雷翻看着她挑出来的自荐信,“这些都是想送女儿来给你当亲信的家庭。” “有什么不好吗?” “她们又不懂怎么做事!” “没试过怎么知道?” “还有你这个‘妇女儿童福利处’,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部门直接归我管辖,就是你也不能插手。” 切萨雷笑着举起双手,“都听你的。” “你们男人瞧不起女人,这是不对的,女人创造的价值跟男人差不了多少,没有什么是男人能做而女人不能做的。” “战斗?女人行吗?” “那是你不给我的女兵团真正上战场的机会!”露克蕾莎气愤的说:“你觉得女人不能打仗?好,我承认我的弓箭手没有你的弓箭手能射更多的箭,但这个完全不是问题,我将用弩来提高射箭的效率,保证比弓箭手强得多!而且训练几个月就能使用弩,不需要花好几年的时间去训练!”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但你想过没有,你的女兵现在看起来不错,但将来呢?女人总要结婚生孩子的。” 露克蕾莎怒瞪他,“你们男人也是要结婚的——” 但现在的男人基本都用不着带孩子,哪怕平民也是。女人的天性就是生孩子养育孩子,光是这一项就能拖累女人只能待在家里。 可恶! 她思考了片刻,“这个问题我会解决的,但我拒绝承认女人不如男人。你想过没有?开发出女人的价值,你会得到双倍的士兵、双倍的商人、双倍的赋税。” 这让切萨雷动心了,毕竟军队动一动就是钱,不动……也是钱,军饷必须要给,还要按时给,不然士兵们就要闹了。钱多多益善。 教皇最近才从枢机主教们的身上捞了一大笔,刚好年底了,教区上交什一税等等,因为美第奇银行没有了,只好派人直接送到罗马。 切萨雷一提到这个事情,露克蕾莎便说:“派人去找皮耶罗·美第奇,和乔凡尼·美第奇,波吉亚可以为美第奇家族提供庇护,但他们要教我们的人如何建立银行,罗马必须要有自己的银行。” “银行?”切萨雷皱眉,“你怎么想到要开银行?” “我亲爱的哥哥,父亲是教皇的时候,可以随便将教皇国库里的钱送给我们,但他要是蒙主恩召了,教皇国库就不再对我们打开;而我们成立了银行——不能叫‘波吉亚银行’——可以将什一税、矿场利润、各种赋税全都存在我们的银行里——” 她莞尔一笑,“一个‘国家’必须有自己的银行,不然就总会因为钱的事情受人辖制,你说呢,哥哥?” 第97章 切萨雷当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他欣喜的吻了一下她额头,“这是最要紧的事情!我马上派人去找美第奇兄弟!” * 切萨雷派人去找美第奇兄弟,接着和妹妹一起去梵蒂冈见了父亲,提到美第奇兄弟落跑,美第奇家族七零八落,正是好机会,可以让美第奇家族搬到罗马来定居,让美第奇帮助波吉亚家族建立银行。 “银行不能叫‘波吉亚银行’,我们是外国人,罗马人会反感。” “那就叫……罗马银行,怎么样?”亚历山大六世说。作为一个优秀的行政主管,他也明白不能用自己的姓来做银行名字。以“罗马”之名,大气又讨人喜欢,谁会反对罗马银行呢? “很好,就叫罗马银行。”切萨雷也同意。 “还有,波吉亚卫队是否要改个名字?”露克蕾莎问。 “改名字?为什么?”教皇不解的说:“你是担心会有人反对我们拥有这么强大的军队?傻孩子,你这就不明白人的心理了,他们会在意银行的名字,是不想像美第奇银行那样,美第奇们跑了,他们在美第奇银行里的钱也没了;所以如果我们要做银行,就不能用我们家族的名字;但要是我们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那么人们会对我们家族产生一种信任!不,是依赖,那不一样。我亲爱的女儿,你很聪明,但你还是太年幼了。” 教皇怜惜的摸了摸她头发,“你看,你哥哥取得了胜利,我把佩扎罗封给你,斯福尔扎家的家臣也不敢有什么废话。懂了吗?” 她乖巧的点点头,“懂了。” 嗐!她还是想得简单了,封建时代自有国情在,不能以未来的思维方式去考虑。教皇爸爸能在当年加理斯笃三世过世之后保住自己的小命,还混得风生水起,对人性的研究肯定比她强多了,这方面还是要向父亲多多请教。 * 告别了教皇爸爸之后,切萨雷要去自己的府邸看望阿米莉亚和孩子们,露克蕾莎也想看看小侄子们,于是一起过去。 还没走到他的私宅,刚在街角转弯,便看有不少人狂奔,嘴里喊着“杀人啦”。切萨雷不明所以,但接着有人跑到他的马前,“枢机主教大人,有人闯进了您的宅院!” 第92章 卡普里岛橙(2) 切萨雷先是一惊,继而大怒:“是谁?谁敢!” 兄妹俩都骑马过来,此时急忙过去,到了门口一看,大门敞开,里面杀声一片。 附近的居民都只敢探头探脑,没人敢凑近。 切萨雷也顾不得赶人,翻身下马,拔出佩剑,匆匆奔进去。 他们带了30多名马木留克亲卫,此时也都翻身下马,安吉拉过来扶了露克蕾莎下马。 30多人匆匆进门。 露克蕾莎先迅速打量一下现场:中庭十几具尸体,一下子分不清是留守的马木留克护卫还是敌人;楼上走廊人影晃动,一些人聚集在一起,有人正在撞门;切萨雷孤身上楼,从那些人的背后开始进攻。 露克蕾莎伸手指着楼上。 切萨雷的亲卫立即奔上楼。 安吉拉吩咐玛尔塔,“保护好小姐。”随即拔剑上楼。 露克蕾莎皱眉,“这些人胆子也太大了!” 切萨雷很注意安全,私宅至少留了30人,还有从妹妹这儿借调的1个小队的女兵,足以应付绝大部分情况,而现在……她翻动地上的尸体,马木留克全都在左前臂烙有波吉亚公牛的烙印,十几具尸体里有9名马木留克,尸体上都有不止一处剑伤,可见战斗确实相当激烈。 看起来对方闯入怎么也有十几分钟了,罗马治安队的速度也太慢了吧?她不满的想着。 她抬头望着走廊。切萨雷不会想到有人敢闯入他的宅院,房间门不会坚固到能抵挡壮汉的撞击,要不是切萨雷及时赶到——哎呀!不好!房门被撞开了! 她的心脏一下子像是悬到了嗓子眼:家里现在有4个孩子,法拉缇家的两个儿子也就是4岁、2岁,另外两个还是襁褓中的婴儿;阿米莉亚和几个女仆;中庭里没有女奴的尸体,想来那一个小队的女兵保护阿米莉亚躲到房间里了。 她担心得要命,就怕切萨雷赶不及救阿米莉亚和孩子们。 没有孩子的哭声,可能是被母亲和女仆捂住嘴了? 安吉拉给她身边留了4个人,她担心会有人躲在楼下,叫玛尔塔先关上门,然后在楼下一间一间的搜查。 果然有两个陌生男人正在翻箱倒柜,手里还各提着一个布袋,将值钱的金银器具和其他物品都扔进布袋里。 这显然不可能是府邸里的仆人。 露克蕾莎二话不说,提剑捅进一人的后背。 玛尔塔和另一个女兵花了点时间,几分钟后捅死了另一个男人。 玛尔塔已经杀过人了,并不害怕,反而还很兴奋,“小姐,这些是什么人?居然敢闯入枢机主教大人的府邸!糟了!我们是不是该留个活口?” “不用,哥哥会留活口。我们只要自保就行。走,再看看。一定要小心。” 她带着4个女兵来回看了两趟,连厨房和厕所都去看了,以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家里的仆人没有战斗力,基本全死了,一地尸体,满地鲜血,场面骇人。 楼上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传出了孩子的哇哇大哭声。 露克蕾莎稍觉放心,正要上楼,忽然有人从楼上摔了下来,重重的落在中庭的石头地板上。 不高,没摔死。 那个男人挣扎着用剑撑着站起来,一眼看见几个女孩,反应很敏捷,立即端剑刺过来。 露克蕾莎抬手挡开男人的长剑,到底体力不行,只拨开一点点。 玛尔塔反应很迅速,一下子将她拉开,另三个女孩立即持剑上前,拦住男人。 切萨雷飞奔下楼,“露克蕾莎!” 他吓得魂飞魄散,以至于声音颤抖。 * 来人是阿米莉亚的丈夫法拉缇,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想不通,想要抢回妻子和儿子,于是雇佣了在维泰博离开法兰西军队的一些雇佣军。这些雇佣军深恨波吉亚枢机主教,也认为他的府邸一定满是金银珠宝,干上一票,远走高飞,就算是波吉亚也拿他们没办法。 罗马治安队姗姗来迟,遭到了切萨雷的一通怒斥,露克蕾莎没怎么说话,但心里暗自决定今年一定要把罗马城的治安整顿一下,决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法拉缇的罪名是“私闯他人住宅”、“谋杀”、“试图伤害尊贵的小姐”,法律专业出身的切萨雷对条文很熟悉,案件很快审理完毕,第三天便将几个没死的雇佣军和主谋法拉缇一起送上行刑台。 教皇带着枢机主教团全体观看了法拉缇的死刑,教皇严肃痛斥法拉缇的行刺行为,宣布他死后将直堕地狱,接受地狱之火永世的煎熬;其他帮凶同罪。 对教徒来说,死后的世界都不能保证,这才是令他们战栗的可怕惩罚。 * 露克蕾莎没去观看行刑。这个时代的行刑太恐怖了,极为残忍、没有人权、没有尊严,很多死刑犯往往全身赤裸被压上行刑台,不分男女;平民判刑很严,谋杀和意外杀人的事件多到不科学,堪称一个暴力的时代;贵族和有钱人可以花钱“赎罪”,但要遇到了更有权势的贵族,钱也不管用。 法拉缇家族为了保住这个儿子,求到露克蕾莎面前,也去恳求阿米莉亚,但都没有用,切萨雷坚持要杀鸡儆猴,一定要严惩。 唉!没错,切萨雷没有做错,这种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如果不严惩,就会有其他人不断尝试。 * 几天后,法兰西国王终于决定打道回府。 教皇派枢机主教团欢送国王,切萨雷还赠送了六匹骏马给查理八世。 查理八世称切萨雷为“我的兄弟”,一片和谐。 查理八世来的时候是从佛罗伦萨过来的,回去的时候答应了教皇不再进入佛罗伦萨,于是便决定从教皇国领地范围内的罗马涅地区走。罗马涅地区是意大利古谚里“条条大路通罗马”的“大路”,罗马涅地区大致从南端的乌尔比诺到北端的博洛尼亚,佩扎罗和弗利都在罗马涅地区。 现在佩扎罗是露克蕾莎的领地了,而且在海边,法兰西军队走不到佩扎罗,于是从乌尔比诺过境,直奔弗利;弗利的女领主带着儿子、“丈夫”和家臣仓皇出逃,一路逃到米兰公国。 查理八世于是占据了弗利,内外大肆搜刮一番,平民颇有伤亡,教皇很愤怒,写信敦促国王尽快回家。 但等法兰西军队离开罗马涅地区,路过费拉拉公国、曼图亚侯国、米兰公国,教皇就不再理会法兰西军队的恶行了。 * 切萨雷买下梵蒂冈到圣天使堡之间的一些住宅,准备拆了重新盖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阿米莉亚和孩子们不能再住在原先的府邸中,暂时搬到露克蕾莎的府邸里居住。 法拉缇家族要回了阿米莉亚与法拉缇生的两个儿子,阿米莉亚万分不舍,但也只能送回去。 第98章 露克蕾莎不住在自己的府邸里,这段时间都住在教皇宫,教皇宫里多了很多女孩,她的仆人和女兵们出出进进,还有女秘书。 罗马消弭了一场大灾祸,需要一场盛大的庆典来庆祝,于是选择了3月底的复活节。复活节本来就是庆祝的节日 ,用来举办全民娱乐活动再合适不过。 教皇任命亲爱的女儿与副秘书长一起筹备庆典,别怕花钱! 国库里装满了枢机主教们“自愿”奉上的圣俸,这笔钱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懂的!庆典活动也会制造就业岗位,搞活经济,罗马群众也能好好娱乐一番,双赢! 露克蕾莎在教皇宫里有了自己的办公厅,配了4名女秘书,忙得不可开交,比教皇还要忙。 教皇实际不需要管理封地,大部分行政事务由副秘书长处理,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忙。 露克蕾莎要决定奥斯提亚政府部门主管的人选,至于职员,可以等到主管确定后由主管来选择。她要求每个部门主管都要在次月前5天交纳上月工作总结报告,只要花了钱就要做档案;每年每个部门预算若干,由城主核算费用然后下发;办公费用比如纸张、笔和墨水由政府发放——不需要出差,基本没有差旅费支出。 然后还要核定部门主管和职员的薪水,定下工资档次,暂定个10档,以后视需要调整;绩效标准搞一搞,这样才能更有工作积极性;税收当然要相应提高一点,商人们再不乐意也得乐意。 奥斯提亚的公务员招聘新闻很快传遍上下意大利,人人都等着看奥斯提亚吃螃蟹——要是效果不好,那可就要大大嘲笑年轻的城主切萨雷了! 就连远在瓦伦西亚的胡安都听说了妹妹搞的新花样,他忙写信回来询问,不许她乱搞维泰博。 露克蕾莎压根不想理他。 维泰博在之前的战斗中破坏严重,战后重建工程正在进行,露克蕾莎独立决定将城区扩大了一倍,从旧城区的一边开始盖新小区,高薪诚聘列奥纳多·达·芬奇为城市规划局局长,年薪高达3000达克特。列奥纳多拿出了120分的热情,为新维泰博绘制了一幅详细新颖的城市俯瞰图。 在他之前,制作地图的工匠从来没有绘制过如此精美的俯瞰图,列奥纳多开创了一个新的地图绘制风格。 他另外还是复活节庆典的总设计师、总工程师,掌握了高达2万达克特的庆典经费。 列奥纳多将自己的老友、大师多纳托·布拉曼特请到了罗马。布兰曼特之前在米兰,要不是去年的战事,他去年就该来了。布拉曼特擅长绘画、戏剧、建筑,与列奥纳多在米兰成为密友,合作过一些项目。 第93章 卡普里岛橙(3) 与兴趣爱好广泛的列奥纳多不同,布拉曼特偏向建筑,建筑师都要学习绘画,所以布拉曼特的绘画技巧也相当高超,他之前曾以列奥纳多和自己为原型作画,列奥纳多非常喜欢那幅画。 既然也是大师级的艺术家,露克蕾莎也给布拉曼特开出了3000达克特的天价年薪,请他参与新维泰博的设计与重建。两位老友分工合作,列奥纳多负责总体规划,布拉曼特负责具体项目。 接着两位大师又给他们的好友、同乡、同事写信,拉来了一大帮亲朋好友。 行吧,只要能出成果,露克蕾莎倒也不介意。 * 1495年的3月初,威尼斯。 某位执政官府邸,一名俊美的少年扭动着身体,就是不肯好好站着,以至于画家烦恼的说:“塞巴斯蒂安少爷,您别再动了。” “真麻烦!你不能画快一点吗?” “不能,少爷。请站好,您别乱动,我就能尽快画完。” 少年叹气,“好吧。” 但他始终不能真正安静下来,“你去过罗马吗?” “没有。” “你不想去罗马吗?” 画家暂停了一下,“想过,但我在罗马不认识什么人。” “我去过罗马。”小少爷骄傲的挺起了胸膛,“我还见过波吉亚枢机主教和波吉亚小姐呢。” “嗯?是吗?”画家很敷衍的说。 “波吉亚枢机主教真是了不起!就连父亲和祖父都认为他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你听说了吗?他打跑了法兰西国王呢!”塞巴斯蒂安一脸崇拜。 “确实很了不起。” “还有露克蕾莎!她真美,她现在应该更美了。你说,她现在会喜欢我吗?”塞巴斯蒂安叹气,“她也许会觉得我还是个孩子!” “怎么?您爱上了露克蕾莎小姐?” “祖父说可怜的小姐成了寡妇,教皇阁下肯定很快就会为小姐寻找新的丈夫。”塞巴斯蒂安骄傲的说:“小姐现在一定会喜欢我。” 画家从画架后面露出整张脸,“您长得很漂亮,我想小姐会喜欢您的。” 这话他爱听,美滋滋的说:“快画完,等到画完了祖父会派人将画像送去梵蒂冈。你一定要画的很像很像我才行。” 画家拍着胸口说:“我保证一定画的很像很像您。” 少爷絮絮叨叨的说到小姐是多么可爱、多么美丽,她浑身都香香的,手软软的,是个可爱的女孩。他现在13岁了,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小姐的弟弟不就是13岁结婚的吗?他不介意早点结婚,更不介意住在罗马,反正只要小姐愿意嫁给他,随便她说什么都可以,他都听她的。 画家一边附和一边作画,心里想着这么大的男孩知道什么叫“结婚”吗?他还在一句一个“我祖父”、“我父亲”、“我母亲”怎么怎么说的年龄,尊贵的教皇之女能看得上这种幼稚的男孩吗? 不过,少爷确实长得很俊美,应该有资格成为求婚者之一。两年他才10岁半,就被他叔叔带去罗马向小姐求婚,当然不可能成功,教皇之女怎么会嫁给一个孩子—— 这天的工作结束之后,画家回到自己在威尼斯租住的公寓,发现有一封从佛罗伦萨寄来的信,提到列奥纳多·达·芬奇正在主持维泰博的重建工作,需要大量建筑师、工程师、画家,问他想不想去罗马找达·芬奇要工作,他可以为他写推荐信。随信附上了推荐信和5达克特的路费。 * 梵蒂冈。 教皇花钱如流水,光是维泰博的重建就要花上至少10万达克特,好在不需要一次性支付;阿斯卡尼奥反对扩建维泰博,认为只需要将维泰博围墙重修一下,发放补贴,让居民自己重修住房就行了。 露克蕾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服教皇爸爸:维泰博是从北方进入罗马的必经之地,全面重修扩大城市,将来如果再有类似入侵,罗马至少有一道远离城区的坚固防线,而不用必须自伤八百,靠炸毁城市才能来个伤敌一千。 阿斯卡尼奥最终也被说服了,主要还是他认为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教皇,那么到时候罗马的安危必定跟他有关,现在花钱好过到时候想花钱也来不及。再说,现在的教皇花钱重修维泰博,就等于他将来不需要花这笔钱,怎么算他都不亏。 至于复活节庆典,那是必须肯定要举办的。去年8月原本应该举办的前教皇逝世纪念庆典和教皇继位纪念庆典都取消了,罗马群众已经很久没有大型娱乐活动,教皇有责任让他的臣民享受娱乐。 阿斯卡尼奥对庆典活动唯一感到痛苦的就是,跟列奥纳多对接太折磨人了。 列奥纳多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来准备庆典活动,这是他在米兰公国的时候为现任米兰公爵经常举办的,熟练度很高。分别在于梵蒂冈给的钱更多、参与人数也更多,全城目前8万人口,预计将有至少3万人参加全城的各种活动。 他一心想要将这次庆典搞的华丽又复杂,白天的主要节目是全城游行,晚上是盛大的晚宴和化装舞会,圣彼得广场上会有精彩的戏剧表演,整个罗马以梵蒂冈为中心,环绕梵蒂冈的街道都会有戏剧表演、杂耍演出。 他在米兰举办的庆典参与人数只有数千人,汇集在卢多维科身边的贵族亲信顶多只有数百人,一个剧院就能容纳,难度相对来说不高。 露克蕾莎给了他2万达克特的预算,他也毫不客气,尽量想将这笔钱全花完,但负责审批拨款申请的是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这就很痛苦了,两个人都痛苦。以至于到了2月底,列奥纳多基本都不愿意去见副秘书长要钱,而只让萨莱跑腿送申请。 萨莱这个小混混,跟着大师混吃混喝,学业不见得进步多少,人际交往方面还可以,很懂见人说人话。上次被露克蕾莎打了一耳光,大师责骂了他,问他是不是活腻了找死,他才收敛了一些。之后住到圣天使堡,列奥纳多也只让他在材料房里磨颜料,不让他有机会见到小姐。 最近他在教皇宫的走廊上又见到过两次露克蕾莎,不过小姐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他很失望的望着小姐的背影,懊恼万分。 * 露克蕾莎最近在为了妇女儿童福利处的主管人选烦恼。 第99章 这个部门的笔试试卷是她自己出的题目,题目不多,一共4题,其中一题是问她们是否赞同接受过较好教育的贵族女性外出工作——平民女性只要身体健康都会外出工作;另外一题是大学是否应该招收女生?是否应该有一所女子大学,以满足女性的求学需求? 通过初选的女孩们的回答五花八门,大致可以分为四种,一种认为女性的责任就是为家族利益考虑,结婚生孩子,接受教育是她们应该得到的“投资”,为的是将来教育好自己的子女,有时候还要加上亲戚的子女;第二种认为接受更高的教育没有必要,家庭教师完全可以满足贵族女性的需求;第三种认为平民女性也有接受教育的需求,如此才能更好的为主人服务。 第四种回答有且只有一人,是个从小出家的贵族修女,名叫路易莎。路易莎会4种语言: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德语,她的思想在这个时代来说相当进步。她认为女性需要接受教育,如此才能“辩真”,知道什么是“好”的;她因为自己已经是修女,便不会考虑结婚生子的问题,认为女性要成为一个“独立”的人,首先要争取的是经济自由,别人有不如自己有,学到了知识别人拿不走,也会比其他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机会更多。中心思想是“知识决定命运”,简直进步得不行。 露克蕾莎准备找路易莎来面谈,尽快定下人选。 维泰博还在重建初期,预计全部重建完毕需要3年时间,她目前的精力还是放在奥斯提亚。奥斯提亚在20世纪被大罗马包括在内,是台伯河的入海口,因此是古罗马帝国的重要港口城市,一度是有10万人口的大城市,连接内陆河运;但罗马帝国衰败后,奥斯提亚一落千丈。 经过时代变迁,台伯河的入海口也已经改道,现在的奥斯提亚偏离了古罗马时期的原址,奥斯提亚古城与港口都埋在泥土之下,成为时代之泪。 怪可惜的,限于交通不便,没法大力开展旅游产业,不然将奥斯提亚古城挖出来,那不是妥妥一个现成旅游景点吗?只能留待后人去实现了。 奥斯提亚成了罗马教皇国的试点小区,不妨在此精雕细琢一番,为将来改造罗马积累经验。“永恒之城”现在拥挤杂乱,实在不配这个名号。 最重要的纳税单位是港口管理处,原管理者挣扎着笔试合格,面试之后得到了这个他原本就在岗的职位,私下抱怨为什么要折腾这么一趟,但嘴上不敢说。 港口这一块几乎不用交接工作,只是由市政厅雇佣会计管账,部门主管也只是一个高级职工,不能再获得港口的一半收益,收入大减。 接着是工商与税务管理处,这个部门的工作很繁重,需要主管核对商户的营业额,以定下缴税数目,仍然由市政厅雇佣会计管账。 仅此两个部门就能将城市的年收入大大提高。 这笔钱用来清洁饮水,饮水管理处长期雇佣水利工程师,在城中设计建造固定的接水处,封了各处的水井,水井是抽取地下水,没有经过净化的水卫生情况堪忧;大力推广“煮沸饮用”的卫生习惯,煮沸基本可以杀灭所有病菌,大大降低得疫病的概率。市民们将信将疑,但还是执行的不错。 第94章 卡普里岛橙(4) 治安队最先组建起来,日夜排班巡逻,治安情况大为好转。按照1万人需要至少25名警察的理论,露克蕾莎为奥斯提亚治安队定下的名额是30人,另外有一名治安队队长,两名副队长。 接着发现消防问题她给忘了,于是额外招了6人的消防队,包括一名消防队长,合并在治安队里综合管理;有火情的时候允许额外雇佣人手,上限不超过10人。 之后是法院,将城主的部分职责转交给法院,不再鸡毛蒜皮都找城主处理了; 市容交通管理处实际管辖范围有两块,这个时代城市公共交通约等于无,穷人靠腿走,有钱人骑马或马车、轿子,市容包括街道清洁,要求雇佣城市清洁工,以保证路面上的马粪及时清扫——此时想起来可以征收“马粪处理税”,相当于现代社会收取的“汽车养路费”,税额不高,但积少成多嘛,又是一笔收入,可以用来支付清洁工的薪水。一匹马年税1达克特好了,缴过税的马匹会在马缰绳上钉一个金属小牌子,就按照车辆管理的方法,打上今年的年份,每年缴税后换新。 马车也同样收取“马车上路税”,厢式马车一般最少2匹马,多的需要4匹马,按马匹收税。实话说,能养得起马车、驭马、马夫的家庭,压根不在乎一年多花几个达克特,这些“上路税”的收取没有遭到什么反对,反而有钱人都觉得很新鲜。 随后请人设计了城内公众交通系统,在马车作坊里定做了可以容纳20人乘坐的大型马车,在城内固定路线定点定时来回交通,座位费非常低廉。此举大受码头工人、普通市民的欢迎。 露克蕾莎通过专属的通讯员来往奥斯提亚与梵蒂冈之间,遥控管理事务。 2月的最后一天,奥斯提亚市政厅举办了一场别致的拍卖会,与会者众多,有一百多人,很多有钱人、贵族都亲自来了。 市政厅的一位议员敲响了一面小锣,宣布拍卖开始。 “大家都知道,我们奥斯提亚有幸成为尊贵的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与尊贵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小姐的治下,在露克蕾莎小姐的带领下,我们奥斯提亚将成为一个全新的城市、一个重现辉煌的城市!” 议员慷慨激昂的回顾了10分钟奥斯提亚的光辉历史,又臭又长,搞得下面的客人嘘声大起。 议员不紧不慢的又说:“别急别急!好吧,现在我们开始今天的拍卖,露克蕾莎小姐宣布,本城里所有马车将有独一无二的车牌号,车牌号一经拍下,便终生拥有;每年需缴纳车牌税和马车上路税,逾期不交税的车牌主人,将会被收回车牌号另行拍卖。车牌号从001号一直到100号,10个号码为一个价格,字数越小,起拍底价越高。现在,从100号开始拍卖!” 10个一组的车牌号拍卖的很快,只有极少数流拍——比如013号;拍完了便出去由公证员现场办理手续,一手交钱、交税,一手拿车牌。车牌号价格不菲,车牌制作也相当精致,手工打造,嵌有色贝壳做的数字和字母,统一用奥斯提亚的首字母o打头,100号到051号是纯银,050号到011号是金银合金,010号到001号是纯银贴金箔。 从010号开始,拍卖的竞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有钱商人知道靠前的车牌必定是贵族的,不敢跟贵族竞争,基本都在前面买完走了,拍卖场里目前留下的几乎都是贵族,人也不多,十几家而已。 一个一个的车牌陆续被拍走,价格通常超过起拍底价5倍,到了最最尊贵的001号车牌。 贵族a先喊价,30达克特底价,直接喊了60达克特。 贵族b跟着喊价,62达克特,最低2达克特加价。 贵族a马上喊了70达克特。 贵族b接着喊72达克特。 贵族a继续加价,100达克特。 贵族b这次喊了120达克特。 贵族a狠狠瞪了一眼贵族b,来了个猛的,直接加到500达克特。 在场拍完还没走的贵族都惊讶的看着贵族a:贵族有钱是有钱,但为了一个车牌喊出了500达克特的离谱高价,这是家里有矿呀? 贵族b笑笑,慢悠悠的喊了个520达克特。 贵族a气得站了起来,“奥兰多·安东尼!你是存心的!我就不信你能拿出来520达克特!” 奥兰多·安东尼笑嘻嘻的说:“普拉特老哥,不要着急嘛,你还不知道,我祖父的妹妹留给我一小笔遗产,刚好够我用的。” 普拉特愣了一下,依稀想起似乎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么一回事,但还是怒吼着:“狗崽子你给我住口!再跟我抢我宰了你!” 奥兰多·安东尼表情夸张的说:“我好害怕呀!” 议员敲锤,“520达克特一次!” 普拉特顾不上恐吓奥兰多,忙举手,“550达克特!” 喊完价便扭头狠狠瞪了一眼奥兰多。 奥兰多现出迟疑的神色。 “550达克特一次!” “550达克特两次!” “550达克特!成交!” 稍后,市政厅的一间办公室,奥兰多·安东尼领到了55达克特的“出场费”,议员给了他一个天鹅绒的钱袋,苦口婆心教育他少花钱,攒钱结婚! “知道了,舅舅。”奥兰多满不在乎的掂了掂钱袋,“下次还有这种好事,记得找我!” 议员烦恼的挥挥手,“赶紧滚蛋!” 切萨雷每周去一次布拉恰诺湖营地。 波吉亚卫队人数始终保持在2万上下,维泰博之战与布拉恰诺湖之战的阵亡将士要给抚恤金,还在布拉恰诺湖畔划出一块地,请达·芬奇大师设计了“阵亡将士纪念碑”,从外地拉来巨大的岩石,将阵亡将士的名字与军衔刻在上面。 切萨雷其实很不明白为什么要弄一个专门的“阵亡将士纪念碑”,士兵嘛,炮灰而已,死就死了。露克蕾莎却让他私下问问贵族将军和平民士兵,是不是希望如果自己战死,能在纪念碑上有自己的名字。 第100章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几乎所有被问到的人都说想要留下一个永久的纪念。他们的血脉或许会断绝,家族或许会灭亡,战役的记录或许会遗失,但石碑可以保存数百上千年,今后的人们将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为了教皇陛下、为了梵蒂冈、为了上帝,英勇战死。 好吧,妹妹真的对这种事情很精通。 教皇本来不以为然,听儿子这么一汇报,也认为应该有一个纪念碑,花点钱而已,刚好,教皇陛下还算有钱。 他精明的领悟到这就是他的“资本”,将来,等到他蒙主恩召之后,人们仍然会记得他为罗马、为梵蒂冈所做的贡献和奉献。他将会是后人口中功绩盖过争议的伟大教皇! 这令他志得意满,得意非凡。 只是,他同时也在为亲爱的女儿露克蕾莎深深担忧。 露克蕾莎病了好几天,一直发烧不退,他担心得要命,每天上午的祈祷时间都要求全体枢机主教为了爱女的健康祈祷。凡娜莎也每天白天过来照顾女儿,但她一直病着,既没有转重,也没有转好。 全城的医生都被找来为教皇之女看病,可不管是儿科医生还是妇科医生或是内科医生,谁都搞不清楚尊贵的小姐得了什么病。 这个时代的西医也是用药草,药草不行就放血,放几次血之后,健康的人也得奄奄一息了。 切萨雷急得不行,到处打听哪里有名医,一旦打听到名医的住址,哪怕是半夜也要骑马飞奔过去,请名医回来为妹妹诊断。 第95章 卡普里岛橙(5) 医生们反复会诊,最终谨慎的确定,尊贵的小姐是得了肺病,需要去疗养。 意大利水系丰富,地下温泉很多,可以说整个亚平宁半岛到处都是温泉浴场,有些从古罗马时期一直延续到今天。列奥纳多提出可以送小姐去托斯卡纳的温泉疗养,切萨雷首先反对,说托斯卡纳太远了,而且佛罗伦萨有那个疯狂教士萨伏那洛拉,佛罗伦萨被这个疯子祸害的够呛,他可不希望妹妹去一个他无法控制的陌生地方。 好在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多想,亚历山大六世很快决定,送露克蕾莎去维泰博乡下的温泉浴场。 维泰博之所以是罗马附近的重要城市,第一是它距离罗马很近,第二也是因为教廷的教皇、枢机主教喜欢没事就去温泉泡泡。 列奥纳多正在规划的新维泰博城就是想把这些温泉囊括进去。 维泰博温泉里最著名的是布里卡姆泉(bullicame),但丁曾在《神曲》中提到这个温泉。距离维泰博也不远,几公里而已,列奥纳多做规划便将布里卡姆泉包括在内。 倒不是他想不到布里卡姆泉,只是他当然对自己家乡的温泉更有感情,认为家乡的一切都是好的。 切萨雷赶紧派人去布里卡姆泉准备。因为历任教皇都喜欢泡温泉,布里卡姆泉旁边有不少小木屋。只是这次法兰西军队来了,一些士兵到处搞破坏,也差不多将温泉小屋都破坏殆尽。 布拉曼特来了罗马之后,第一个项目就是修建布里卡姆泉温泉别墅,别墅主体准备采用岩石,岩石地板,木屋顶,地板裸石,卧室铺满地毯。一些小泉眼进房间,整个别墅半包围布里卡姆泉。 此时温泉别墅刚开始挖地基,还早着呢。于是列奥纳多与布拉曼特拉了一支建筑队,紧急盖了两间木屋给小姐居住。 人手足够的话,盖木屋只需要一个月左右。 露克蕾莎到了布里卡姆泉之后,命人用海船所用的帆布围起温泉的一角,每天泡个3、4小时。 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她也不是很明白,说像肺结核,是因为她最近这半年太忙了,没有好好休息,像,又不太像,不过出来泡泡温泉疗养一番,她也不拒绝。 奥斯提亚的行政单位改组基本完成,她实际做的工作是将行政部门的职责确定下来,这样市民们有问题可以在市政厅找到对应的单位,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不知道到底找谁,只能去找城主,城主要管的鸡毛蒜皮事情太多了,太浪费时间。 这一套组织制度确定之后,可以推广下去,领主只需要找市政厅的议长了解情况即可。议长是市政厅的领导,职责约等于副市长,直接向领主汇报工作。 这种制度的好处是只要行政单位存在,随便换领主和议长,很快就能恢复城市的经济和生产。危险是也许会同样便宜了入侵的敌人,但露克蕾莎认为,只要切萨雷迅速成长起来,便不用太担心。 她现在操劳,也是为了将来不用太操劳。 * 温泉疗养确实惬意。 露克蕾莎写信邀请路易莎修女前来维泰博,路易莎欣然前来。 路易莎今年24岁,因为成长环境优裕和目前修道院生活环境简单,看上去像不到20岁。她有着贵族女性普遍的温柔、细心,嗓音轻柔,如春风拂面。 鉴于路易莎的思想境界太进步太21世纪,露克蕾莎严重怀疑她也……有小秘密。第一次见她,刚说了几句话,露克蕾莎便忽然问了一句,“喝可乐吗?” 路易莎一愣,“什么?” 女仆们也都一脸不解。 露克蕾莎若无其事的说:“朵丽莎,去拿一瓶葡萄酒来。” 路易莎便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放在心上。 第一天,倒也不必急着问话,就光聊天了,问路易莎她几岁去的修道院,修道院的生活怎么样。 修道院当然不能跟锦衣玉食的贵族之家相比。她8岁去了修道院,第一道关就是换下细棉布内衣和绸缎长裙,换上亚麻布的长袍,那粗糙的织物纤维令她受不了,觉得即使侍奉上帝也不必在身体上虐待自己吧? 但她终于习惯了粗麻布的长袍,习惯了短发,习惯了每天晨祷晚祷,数读圣经。修道院里吃的不好,她也渐渐习惯。 她生母早亡,父亲不喜欢她这个长女,娶了新妻之后连得三子,有了继承人之后的父亲欣喜若狂。父亲不想给她出嫁妆,而她母亲的嫁妆又已经莫名其妙的没了,她只有姨妈没有舅舅,姨父也不肯为她出头得罪父亲,最后她只能被父亲送进修道院。 “我的母亲甚至没有活到24岁就去世了。”路易莎低下脑袋,一头金棕色的短发修剪的不是很好,似乎理发师只是胡乱的修剪了几下——修女不需要什么好看的发型。“我想,进入修道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我可以活得比我的母亲更年长。” 露克蕾莎充满同情的点点头,“是啊。生孩子太可怕了!你母亲是因为生孩子去世的吗?”这个时代生殖医学落后,一个健康女性在青年忽然死亡的最大原因往往不是疾病,而是生育,婴幼儿死亡率与产妇死亡率高得惊人。 “是的,我原本应该有个弟弟……”路易莎勉强笑了笑,“不过就是有个弟弟也没什么用,我需要的是母亲,能保护我的母亲。小姐,您也许不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能理解。”露克蕾莎叹气,“我才13岁就结婚了,现在是个寡妇,要不是我生病了……” 路易莎先是惊诧的看着她,接着就明白了,“您真可怜。” 教皇之女要下个月才年满15岁,当然不能总是寡妇,肯定会再次结婚。她这么一病,不管是真病还是假病,至少能拖半年。 露克蕾莎反而笑了,“我不可怜,我知道自己的命运,我也有足够的权力——我父亲的权力,只要我愿意,没有人能强迫我。” 路易莎不解的看着她。 “好了,不说这个了。让人拿一些水果来吃吧。” 春天已经有了莓果,朵丽莎拿来好几种不同的莓果,配着刚出炉的松软牛奶面包,麦香扑鼻,很适合泡了温泉之后补充热量。 * 切萨雷每天都来看望她,陪她吃了晚餐后他才回罗马,只有复活节庆典那天他是凌晨才走。 凌晨,他来向露克蕾莎告别,“真可怜,达芬奇设计了非常好玩的庆典节目,你居然不能参加。”他笑着说。 “列奥纳多只要还留在罗马,明年参加也行。” “你很喜欢他,以至于平图里乔都受不了啦。”他开玩笑的说。 “圣父很喜欢他,甚过喜欢列奥纳多。他应该满意才对。” 切萨雷仔细看她,“你感觉好了一点吗?别忘了今天叫医生给你看看。” “好一点了。”她总是这么糊弄哥哥。她来疗养了几天就不再发烧,但医生肯定不敢认为她现在就痊愈了,仍然认为她需要继续疗养。 她肤色比之前苍白许多,嘴唇也没有那种属于少女的红润了,也瘦了点,他整天担心,当初他们的异父小弟弟奥塔维奥也是这么一直发烧,病着病着,便病死了。他不太喜欢这个早夭的小弟弟,但奥塔维奥死了,他着实也哭了好几天。 他想都不敢想妹妹要是病死了…… 他赶忙甩掉这个念头,“你一定要好好养病,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攻打弗利,你觉得怎么样?” 第101章 哥哥还惦记着那个狡猾的斯福尔扎“母狼”,真不知道几个月前在维泰博他俩到底谈了些什么。据萨维利将军说,枢机主教大人跟卡特琳娜单独谈了十几分钟,便让人将她关进牢房。 显然两人之间的谈话不怎么愉快。 要说卡特琳娜也挺狡猾了,她躲过了查理八世的报复,前不久才回了弗利。弗利遭受了法兰西军队的劫掠,一时半会可没法恢复元气。要打就要趁现在打,父亲是教皇,打就打了,还有谁敢说什么吗? 趁你虚要你命。 露克蕾莎跃跃欲试,但外表还要假装一下弱不禁风。她乖巧的点点头,“我会好起来的。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很快。这批新兵训练了3个月,我想应该可以了。”切萨雷露出一个玩味的微笑,“你不是病了吗?我先送你回佩扎罗。” 她差点要笑出来:这个理由很好,好得不得了。她也能顺理成章的将1000长矛兵带回佩扎罗。 “或者……你坐在马车里,这样便可以回去参加庆典了。父亲又有一周没有见到你,十分想念你。” 教皇爸爸每周过来看望她,顺便泡泡温泉,很懂养生。 “你要是坐马车回去,我看应该问题不大。我去找医生来看看你能乘马车吗。” 这倒是好。露克蕾莎也想看看达·芬奇大师这个总设计师到底能设计出什么精妙的庆典仪式来。 医生很快过来。 女仆为她脱了上衣,医生用耳朵贴在她后背听她的肺音,没有听诊器的时代确实没办法,医生只能用自己的耳朵听心脏和肺音,所以很多时候很难诊断。 医生听了半天,还是郑重宣布,可以乘马车回去看看庆典,但最好不要剧烈活动,别太累了。不管什么病,好好静养总是没错。 医生刚离开,切萨雷便进了她房间,一眼看到她雪白的后背,心一慌,赶紧出去了。他站在门外,恍惚想起来,教皇爸爸前不久才说,应该为露克蕾莎再找一个丈夫…… 他满心不悦,“她还病着。” “总会好的。唉,算了,等她病好了再说吧。” “这次您想为她寻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呢?” “对教皇国有利的。”教皇不假思索的说:“但也要她喜欢才行。上次……她明明不喜欢斯福尔扎,却也答应结婚了,我心里总觉得愧疚。切萨雷,复活节庆典当天我便将这个事情告诉一些大使,你看看他们会拿出什么样的求婚者,好好为你妹妹挑选一个丈夫,一定要她自己喜欢。” 他当时很恭敬的答应了,但是……唉!妹妹就不能在家里多待几个月吗?他憎恨……他甚至弄不清自己在憎恨什么,他不是已经有一支能打的军队了吗?怎么还不能“自由”? 而露克蕾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是否应该告诉她? 第96章 卡普里岛橙(6) 在前往罗马的路上,切萨雷终于说了圣父即将为她寻找丈夫的消息。 妹妹并不吃惊,甚至有点冷静的过了头,好像他说的不是有关她的事情,而是别人的事情。还开玩笑的说“这次你一定要给我挑选一个英俊又温柔、并且不敢背叛我们波吉亚的丈夫。” 切萨雷失笑,“我相信现在还敢出卖我们波吉亚的人不多了。” “一个人的忠诚可以用利益来衡量,不会出卖别人只是利益不足以让他出卖。” “你说的对。”他叹气。“但是我——” 露克蕾莎不解的看着他。他一笑,“没什么,就是……这次复活节庆典听说会很壮观,达·芬奇说会让罗马市民观看一场举世无双精彩绝伦的庆典游行。” 她来了兴趣,“会是什么?他说要彩排,可我都没看过呢!” 老可惜了! “我也不知道,他只请阿斯卡尼奥看过彩排,听说副秘书长非常满意,但他答应达芬奇不能提前说,只说圣父一定会满意。” 嗯?好吧,列奥纳多会请阿斯卡尼奥看彩排也是正常的,毕竟阿斯卡尼奥负责拨款,总该让给钱的主管看看效果吧。再说列奥纳多在米兰的时候,其实应该见过阿斯卡尼奥的。阿斯卡尼奥这个公爵之子从小锦衣玉食,眼光很高,他觉得满意,应该就是真的很满意。 维泰博到罗马大概80公里,马车不停歇的话,2个小时多一点便到了。他们一早7点离开维泰博,中途休息了半小时,上午10点到了罗马。 罗马城门外地来的人并不比往日更多,城门守卫在检查“健康证”,车厢外面绘有波吉亚公牛家徽的马车直接驶进城门,守卫持枪行礼向车窗内的切萨雷,“枢机主教大人。” 切萨雷问“庆典开始了吗?” 守卫忙回答“刚开始,几分钟前刚响过礼炮。” 切萨雷点点头。 马车很快走远。 城门外一个牵着马缰绳的年轻男子好奇的望着马车波吉亚家徽,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大人一定是切萨雷·波吉亚了,果然是天神一般俊美的男子呀!不过听说,达·芬奇的赞助人其实是波吉亚家的小姐呢;小姐是那个只露出一缕金发的女孩吗?枢机主教大人平时应该骑马的,乘坐马车应该是为了妹妹;听说,波吉亚家兄妹感情很好,枢机主教大人为了妹妹,杀了背叛了波吉亚家的那个妹夫。 威尼斯人前一段时间都在说这件事,尤其是塞巴斯蒂安少爷家里,激烈讨论这事到了分了好几派的地步。祖父认为切萨雷做的对,对背叛者唯有最严厉的惩罚,才能让其他人有畏惧之心;父亲则觉得切萨雷手段太狠,好好的妹妹一下子成了寡妇,下一个丈夫要怎么做才能不被杀,于是坚决不允许儿子再去求婚;塞巴斯蒂安小少爷倒是更像祖父,除了盲目崇拜切萨雷之外,还一心想念美丽的小姐,他觉得背叛者只配去死,要是切萨雷居然不惩罚斯福尔扎,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队列向前移动,他将自己的通行证和健康证递了上去,上面写着他的名字米开朗基罗·博纳罗蒂,来自威尼斯,佛罗伦萨人,现年19岁。 复活节庆典从上午10点10分开始。 先是鸣放12响礼炮,通告全城庆典开始啦! 首先是盛大的花车游行,除了宗教题材的花车之外,还有异教的神话题材花车,于是形成了三博士与宝宝耶稣、圣母与圣子、宙斯与赫拉、奥林匹斯山十二主神同时出现的盛况。 露克蕾莎的马车走过圣天使桥之后,花车便过来了,十几辆花车浩浩荡荡,向着梵蒂冈进发,马路两边围观的群众全都兴高采烈,花车上还有负责撒花瓣的男童、向围观群众抛撒糖果的女童。 平民孩子们在花车与护送的卫队骑兵之间灵活的窜来窜去,寻找掉落在马路上的糖果。 路边有卖糖果的小贩,还有卖蜂蜜水的小贩,卖丝巾的、卖小孩玩具的、卖廉价假面面具的,各种小贩到处乱蹿,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波吉亚兄妹的马车随后跟上花车队伍,很快便有人欢呼起来,“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 这是露克蕾莎早就安排好的,她觉得效果很好呢。 切萨雷不知道这个安排,有点惊讶,一转头,看到妹妹笑得像个偷吃美食的小老鼠,似乎因为出来走动,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一点。便笑着捏了捏她脸颊,“你很懂这一套。” “哎呀!”她嗔怪的拍开他的手,“不好吗?” “我不知道,你觉得好就行,这些事情交给你。”切萨雷对这种“洗脑”不以为然。他刚刚摸到“权力”的边,便已经深深为之着迷,一心认为唯有真正的实力(军事实力)才能让人站在世界的顶端,可他还远远没有到达顶端。 花车走到圣彼得广场,在广场四周绕了一圈。 教皇陛下与几位枢机主教站在面向圣彼得广场的阳台上,微笑着挥手致意。 一旁有侍从端着一只硕大金碗,向阳台下的人群抛撒银币和铜币。 教皇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讲话,大意是今天乃是耶稣复活之日,希望上帝的臣民能够欢庆这个盛大的节日,更虔诚的敬仰上帝,云云。 随后,圣彼得广场上方出现了一团浓密的烟雾,其上隐隐浮现一个山洞,山洞中的一块长石上躺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瘦削中年男人,转眼之间,这个男人站了起来,他的双手手心流着鲜血,右肋下面也有个伤口流着鲜血。 圣彼得广场上的人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全都跪了下去,所有的人都以为耶稣显灵,重现了他复活的一幕。 即使不怎么虔诚的切萨雷、露克蕾莎,以及站在圣彼得广场最外一圈的米开朗基罗也都被震撼到了,各人心思不同,但都万分敬佩造出这等盛景的人。 “耶稣基督呀!”切萨雷说。 与此同时,“上帝呀!”米开朗基罗说。 教皇爸爸见到露克蕾莎格外欣喜,“这么说,你好多了?” “医生说我还没好,但我可以回来看看庆典,我不能太累,不能留下来参加宴会。” 第102章 教皇忙说“不用参加宴会,你能好起来,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中午我们一起吃午餐,你下午睡一觉。晚上,列奥纳多让人排演了新的喜剧,你一定要留下来看看。明天,让你哥哥送你回去。一定要痊愈,我的露克蕾莎!” 中午就是父子三人、几个波吉亚和兰索尔家的亲戚、几个亲信的西班牙枢机主教一起吃了午餐。亚历山大六世仍然吃的很简单,吃了一条鱼,一些水果蔬菜沙拉,两杯葡萄酒。 教皇有自己的尝菜侍从,这是不知道哪一位教皇开始的防范措施。尝菜侍从切下鱼尾,用叉子取了一些蔬菜水果沙拉,吃完之后,倒了半杯葡萄酒喝下。 尝菜侍从没有什么异常,教皇才开始用餐。 露克蕾莎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今天她才意识到,这个时代想要暗杀一个人,办法多得是! 别说什么到现在她都没见过的“坎特雷拉”,就是日常生活中见到的毒物已经很多雨后树林里的毒蘑菇、观赏花卉铃兰、园艺花卉附子草等等,最令人意想不到又随手可得的是地中海地区到处都种植的夹竹桃,以及外来植物蓖麻的种子。 一片夹竹桃的叶子便可以毒死一名成年人,一颗小小的蓖麻子也足矣毒死一匹马,所幸的是这两种植物的有毒汁液和油都很难闻,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掺进食物里,很难不被发现。 也许很难给教皇爸爸下毒,但要是给切萨雷或者她下毒——她吓得吃不下东西了。 教皇以为她胃口不好,也没有勉强,只是吩咐厨房为小姐做些她喜欢吃的甜点,备着她午睡起来吃。 列奥纳多·达·芬奇的午餐是与小老乡米开朗基罗一起吃的。米开朗基罗有佛罗伦萨艺术大师的推荐信,还带来了自己的作品,绘画技巧已经相当成熟。 “我会先安排你觐见波吉亚小姐,别担心,小姐虽然很年轻,但艺术欣赏水平很高。只要小姐同意,你的工作根本做不完!” 米开朗基罗微笑,“我一定努力争取得到小姐的认可。”但他又好奇,“小姐只是个女孩,她可以决定梵蒂冈的事务吗?” 列奥纳多莞尔一笑,“小姐深受圣父的宠爱,我从来没有见过圣父驳回她的请求,这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米开朗基罗有些微的羡慕他自幼母亲早亡,父亲又不靠谱,他从小是在亲戚家长大的。他想象不到一个女孩居然能得到贵为教皇的父亲的宠爱乃至溺爱到底是什么感受。小姐也太幸运了! 列奥纳多又说“你在自由美术学院的学习结束了吗?” 他点点头,“基本结束了。” 第97章 卡普里岛橙(7) 自由美术学院由美第奇家赞助,是佛罗伦萨最好的公立美术学院。 米开朗基罗1475年出生,家境富裕,不靠谱的父亲是佛罗伦萨的区级行政长官,美第奇家族的亲信。他年幼丧母,从小就显露出艺术天赋,13岁进入多米尼哥·基兰达约的工作室当学徒,之后又跟随多纳泰罗的学生贝尔托尔学习雕塑,15岁进入自由美术学校接受系统美术教育;洛伦佐·德·美第奇很看好这个小天才,允许他自由出入美第奇宫。但1492年洛伦佐因病去世,米开朗基罗失去保护人和赞助人,便跑去威尼斯了。 他是不想来罗马吗?当然不可能!条条大路通罗马,谁不想去罗马呢?要是得到教皇的赏识,接上一单梵蒂冈委托,那档次就飞跃直上了! 但别说佛罗伦萨艺术大师如云了,就是其他国家,比如威尼斯、米兰等地,艺术大师那也是很多的!他17岁去了威尼斯,混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有了一些私人委托。 大概是那些有钱人觉得他还太年轻了,按照常理,19岁还只能给大师们当助手呢! 他很感到不忿明明我比大多数人画得都要好! 露克蕾莎也觉得他画得不错。 19岁的小天才,师从名门大师,又在美术学院经过3年的系统学习,可以说他的基本功比列奥纳多扎实得多。当然,没有接受过学院派系统教育的列奥纳多更为天才,米开朗基罗不可能没有学习过列奥纳多的透视法画技法。 米开朗基罗带来的个人作品是威尼斯少年的肖像画,经米开朗基罗提示,她才想起来几年前那个只有10岁的威尼斯小少爷。漂亮男孩没有长歪,现在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年,还很有点小心思,拿钱“利诱”米开朗基罗将他的肖像画“送”给小姐。 她想起来之前平图里乔为她画的第一幅肖像画,先是送给了前未婚夫唐·加斯帕罗,之后又送给了“亡夫”乔凡尼·斯福尔扎,但现在……这幅画哪里去了?不过算了,这幅画有点“不祥”,她该有新的肖像画了。 “这样吧,我明天要回维泰博,你跟我一起回去,你要为我画一幅肖像画,你太年轻了,你必须向圣父证明你的水平。我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足够列奥纳多、布拉曼特、平图里乔忙上10年、20年,我希望你能够很快独立工作。” 独立工作的意思是,她会出钱让他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米开朗基罗很好的理解了这一点。他认为自己已经不需要在哪位大师的工作室里当学徒,但现在要有自己的工作室还是太年轻了,这是现实,只能等他再年长几岁。 列奥纳多带着米开朗基罗很快告辞了,约好了晚上去剧院看他执导排练的新喜剧,明天上午一起返回维泰博。 露克蕾莎命女仆将威尼斯小少爷的画像挂起来。 “这是谁?”切萨雷来了。 “威尼斯的塞巴斯蒂安。” “谁?你什么时候认识威尼斯人了?”他完全不记得这个孩子了。 “你忘了?前几年威尼斯送来的求婚者,他当时才10岁。” 切萨雷依稀记起来了,“是他,那个男孩!怎么?你喜欢他?” “他长得很好看,现在也还是个好看的少年。” “威尼斯……要是威尼斯是个王国,那倒是可以。等等,我让人去拿他家的档案。” 威尼斯小少爷的档案可真难找,过了快1个小时才送来,原因是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团制度搞得很复杂,除了上百人的元老院,还有一个10年轮换的“十人委员会”,以及选举产生的轮值执政长官“元首”,和6人的“元首辅佐官”,以确保每个贵族家族都有代表在议会系统里,并可以确保没有哪个家族能一家独大。 塞巴斯蒂安姓孔塔里尼,祖上是伯爵,家族中出过元首,也一直都在元老院里有成员,十人委员会偶尔能进,算是威尼斯执政系统里的名门了,也能算门 当户对。 只不过在教皇的女婿人选里,最不可能的就是威尼斯小少爷,威尼斯共和国如果无法给出极大的利益,只凭一个伯爵之孙,可别想迎娶教皇之女。 “他们要是能给几十条船,我倒是可以考虑。”露克蕾莎很实际的说“我想孔塔里尼家自己就有不少船吧?” “要船?” “最好能有船。我不是有佩扎罗吗?扩建佩扎罗的港口,我完全可以拥有几十条商船。” 好像……也可以。威尼斯的崛起首先因为是良港,吃水深,可以停泊大型海船,经过数百年的发展才有了现在的共和国疆域,财力雄厚,可以说威尼斯要说自己是意大利第二富庶的国家,佛罗伦萨不敢说自己是首富。 ——至于佛罗伦萨,由于过分依赖美第奇家族的银行业,美第奇家族跑路,整个佛罗伦萨的经济立即大幅下滑,再也不能跟威尼斯相比。 怪可惜的。 兄妹俩正说到威尼斯与佛罗伦萨的优劣,便听米凯莱托在门外汇报“枢机主教大人,我带回了美第奇兄弟。” 美第奇家的皮耶罗和乔凡尼长得都像父亲,另外一个美第奇是洛伦佐的养子和侄子,朱利奥·美第奇。 朱利奥两年半之前来过罗马一趟,乔凡尼卖弟求荣,想让他向露克蕾莎求婚,但当时他没有见过露克蕾莎。他比小姐大2岁,今年17岁。 17岁的少年已经领了圣职,但只要教皇一句话,他就能离开教廷。 不过现在,波吉亚教皇可看不上被赶出佛罗伦萨的美第奇,这事绝无可能。 美第奇兄弟被“请”到罗马,不情愿,但不能反抗,只能委委屈屈的同意,将为波吉亚家族开设银行。 如此,乔凡尼·美第奇可以重返梵蒂冈核心,而朱利奥·美第奇也可以进入梵蒂冈。 晚上,教皇宫后面的庭院。 教皇与亲爱的女儿一起坐在舞台前面,教皇的圣座旁边摆放着尊贵的女儿的座椅,万众瞩目。 有点怪怪的,但这份殊荣羡慕不来,甚至教皇深爱的情妇茱莉娅都得不到这份恩宠。 教皇之女病了很久,正在康复中,这也是亚历山大六世想要对一些国家的大使明示的一点。毕竟想要开启新一轮政治联姻,待嫁新娘不能是个病人。 列奥纳多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剧本,很好笑,故事比较三俗,不乏很多下流的黄色笑话,但总的来说还有底线。演员的表演也还不错,讲了一对年轻小伙伴想要闯入一个贵族之家举办的假面舞会,发生了很多笑料。 第103章 没什么深刻的意思,就是逗人发笑的娱乐喜剧。 教皇心情愉快,露克蕾莎也从头笑到尾。 全体观众更是爆笑连连,完美达到了演出的目的。 看完喜剧后,又是灯火辉煌的假面舞会。 教皇与情妇茱莉娅装扮成宙斯和赫拉,开场领舞。 接着是切萨雷的阿波罗和露克蕾莎的雅典娜。 金发的雅典娜美极了。 但当切萨雷准备送妹妹上楼休息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一个装扮成阿瑞斯的少年正在跟她说话。 少年拼命赞美尊贵的小姐的美貌,不过词汇量有点可怜,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 妹妹不知道为什么非常高兴,一直笑着点头。 可恶!这个美第奇是不是忘了他是个神职人员? 切萨雷一把拉住少年的希腊式长袍,“走开!” 第98章 卡普里岛橙(8) 朱利奥猛然一惊,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your、your eminence!” 切萨雷哼了一声,“你在这儿做什么?” 两人相差只有两岁多,朱利奥即将年满17岁,切萨雷19岁半。但两人差距悬殊,朱利奥还是个没有尝过人间疾苦的少年,切萨雷已经是指挥4万人作战的元帅了。 朱利奥愣了愣,继续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在和小姐说话——” “随便什么人都能来跟小姐说话吗?”切萨雷轻蔑的瞥他一眼。 朱利奥呆住了。 “哥哥,朱利奥很好呢,他知道我还在生病,说要请我去他家在锡耶纳的别墅疗养。” “我的妹妹,朱利奥很狡猾,他的其他家人还在锡耶纳,我们有皮耶罗和乔凡尼,而他们可不是自愿来罗马的。” 朱利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阁下。” 嗐!把谁当傻瓜呢? “我知道。”露克蕾莎轻轻碰了一下他手背,“锡耶纳的别墅很好,你的母亲和妹妹也很好,可你不觉得佛罗伦萨才是最好的地方吗?那是你的家乡,你本该在美第奇宫里与你的母亲、哥哥、妹妹们快乐度日,可你们居然被人从家里赶走了。” 她很是惋惜的轻轻摇头,“这样可真是太糟啦!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朱利奥脸色阴沉下来。 “你该想想,你们家族要怎么才能重返佛罗伦萨。”切萨雷拍了拍他肩头。“妹妹,你该休息了,让我送你回房间。” * 孩子似的幼稚伎俩很容易戳穿,想法很好,但还不够老练。 “他对你说了什么,有那么好笑吗?”切萨雷不满的问。 “挺好笑的,他家兄妹众多,每个人都有很多好笑的事情。洛伦佐和克拉丽丝对孩子很好,给了他们最好的教育,最重要的是,他们疼爱孩子。” 这话说的切萨雷心里颇不是滋味:父亲和母亲对他们确实疼爱有加,但他们不是合法夫妻,他们对孩子们的爱总是分开的,没法像美第奇家那样和谐,孩子们对此都有深刻的认识。 “——那要是……朱利奥真能让你笑,我允许他偶尔见见你。妹妹,我用不着担心你会被小美第奇拐走,对吗?” “我有那么笨吗?”露克蕾莎不服的嘀咕。 “你不会爱上小美第奇吧?” “不会,至少现在不会。”她一本正经的回答,“他长的挺好看,又不是太聪明,我觉得他不错。” “可怜,你都结过婚了,但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你也不知道。” 切萨雷被堵住嘴,不忿的说:“谁说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爱阿米莉亚。” “……”露克蕾莎欲言又止。 爱情是什么?本来就没有一定的标准,也不是说爱情就一定永远不变,爱会消亡,男女之间的爱情也许会变成亲情,也许会反目为仇。这个时代的贵族婚姻尤其如此,婚姻是政治联姻,是双方的家族利益,爱情是给情妇和情夫的。 切萨雷的灵魂是奉献给上帝的,但身体和爱情可以给他爱的情妇,一点也不冲突。 他送她到房间门口,“好好休息,明天上午我送你回维泰博。” * 唉!切萨雷哪里都好,就是控制欲太强了! 她喜欢朱利奥,朱利奥像他的父亲一样相貌英俊,听说他的生母也是佛罗伦萨很有名的美人儿,谁会不喜欢英俊少年呢? 不过美少年永远都只会是生活中的点缀,她不会多想。 躺在床上,她想得更多的是加农炮又造出了多少,够不够装备维泰博新城;罗马城应该扩建,是整个扩大一圈,还是加盖一个卫星城?将来拆除围墙,距离极近的卫星城就直接成为城市的一个城区。 所有的现代化都市都必定会向外扩展,城市面积会比旧城扩大数倍,比如现在罗马郊外很多私人别墅,将来都会成为罗马市的一个区域。罗马的问题是教皇国的领地全都分封出去了,罗马涅地区更是有几十年没有交税,教皇国对其控制不够;如此一来,罗马根本不是教皇国的首都,再加上平均10年的教皇任期,没有哪一位教皇能对罗马有一个长期规划。 罗马成为一个奇怪的首都,经济文化都不是意大利的主导,但又因为是教廷所在地,是政治的中心,畸形发展。 她想在教皇爸爸任期内拿下罗马的管理权,最好将梵蒂冈与罗马剥离开,罗马的治理可以参考威尼斯的执政团方式,罗马教皇不再对罗马的行政和军事有管理权,而由相对独立的执政团管理,民主选举罗马市长;执政团里允许教廷占据一定的席位,但神职人员不可出任罗马市长。 至于罗马涅地区,一定要打,最好早一点打,从弗利下手最合适,也可以对外展示一下,背叛教廷的人没有好下场。 * 返回维泰博的队伍有两辆马车,露克蕾莎乘坐马车,其后跟着一辆行李车,教皇爸爸又给了女儿很多东西,吃穿用具,应有尽有。 其他人全都骑马,切萨雷陪在马车旁边,列奥纳多、布拉曼特、米开朗基罗都在队伍的前面。 米开朗基罗对波吉亚兄妹很感兴趣,在他看来,枢机主教大人不穿红袍而穿世俗的男装,实在有点不够——怎么说呢?一个身居高位的神职人员居然对世俗的军事战争更有兴趣,这是他无法理解的。 而小姐又不像个传统的贵族淑女,请问有哪位贵族小姐对加农炮比丝绸的裙子和绣花更有兴趣的? 波吉亚兄妹都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人物,他意识到“父亲”的地位有多么重要,正因为他们是教皇的子女,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并且还能得到成功。 “你要这么想,一个人处在什么地位才会做什么事情,如果罗德里戈·波吉亚只是一个普通的西班牙贵族,他们兄妹也就只是普通的贵族子女。”列奥纳多说。 米开朗基罗若有所思,点点头。 * 返回维泰博之后,切萨雷敦促列奥纳多尽快盖好温泉别墅,列奥纳多与布拉曼特现场开会,决定增加一支施工队,加快速度。 维泰博新城的工地热火朝天,有数百名工人干活,布拉曼特决定从靠近旧城的一边开工,从外地的采石场运来石块,先修筑围墙。维泰博旧城的围墙经过3个月的紧张工作,已经整修完毕,居民慢慢回来,露克蕾莎让人登记回归的居民,每户发放少量补贴,让他们尽快恢复工作。 总体来说,维泰博群众情绪稳定,这是因为新城的建设提供了大量工作机会。有钱人已经在打听新城的房价或地价了。 新城的面积比旧城还大,将进行分阶段的建设,两条主要街道十字交叉,分为4个城区:贵族区、富人区、两个平民区,主要街道两旁都是商铺,将店铺平均分配到各个城区,维泰博新教堂在贵族区靠近城区中心的地带,市政厅反而在平民区靠近中心的地方,跟新教堂呈对角,距离不过几百米。 除了新教堂和市政厅,4个城区里只预留了两个北部的平民区,贵族区与富人区在4月初开始拍卖,将土地划分为大小接近的方块地皮,一份一份出售,购者踊跃。地皮价格不高,一份不过5000达克特。一周后,除了少数几块靠近城墙的地皮无人问津,其他全卖了,一下子收入40万达克特,这还不包括后续的建筑费用呢! 接着维泰博市政厅出示公告,规定维泰博新城的地主只能雇佣本城的建筑施工队,建筑材料也要从本地商户采购,市政厅负责监督施工队质量、建筑材料质量;建筑设计只能选择达·芬奇与布拉曼特设计院,设计院提供不少于5位建筑师以供地主选择。如此确保了艺术大师的订单不外流,以及本地工人的工作。 艺术大师们除了自己的工作室之外,还听取了露克蕾莎的建议,联合成立了专业的建筑设计院,以领头的达·芬奇和布拉曼特的姓为设计院的名字,雇佣了律师和会计师管理合同和财务。设计院除了提供建筑设计师,还提供画家、雕塑家、园林设计师等等。 第104章 还没有取得“艺术大师”认证、没有自己工作室的米开朗基罗经过慎重思考,选择签了设计院的雇佣合同,为期3年,底薪不高,但如果能接到合同,报酬的90%归他,10%归设计院做管理费用。 他在罗马籍籍无名,而达·芬奇与布拉曼特设计院的工作不算这些私人订单就已经3年都做不完了。布兰曼特开始设计新教堂,而米开朗基罗被分配到布里卡姆温泉别墅项目。 他第一天跑温泉别墅工地,正看到小姐和朱利奥·美第奇在工地上参观。 * “米开朗基罗。”朱利奥望着他,表情冷淡。 “你们认识吗?”露克蕾莎好奇的问。 米开朗基罗看着她,“认识。” “父亲还在的时候,他经常到我家来,父亲还会留他吃晚餐呢。” “我听说美第奇宫美轮美奂,里面到处都是大师的杰作,是吗?” “是吗?”朱利奥吃惊的反问:“您住在梵蒂冈,要我看,梵蒂冈才是充满了大师的杰作,真正的宫殿。” 这马屁拍的恰到好处。 “可梵蒂冈是教廷的,不是教皇的,也不是我的家。你每天都住在美第奇宫,当然不觉得它有什么稀奇。米开朗基罗,你喜欢美第奇宫吗?” “喜欢,美第奇宫很美。”米开朗基结结巴巴的说。 第99章 卡普里岛橙(9) 露克蕾莎觉得很有趣:米开朗基罗跟乔凡尼·美第奇同一年出生,只大几个月,比朱利奥大3岁。洛伦佐喜爱米开朗基罗,他还常去美第奇家蹭饭,朱利奥会感到被分走了宠爱,也很正常。 米开朗基罗或许不在乎,但他肯定知道朱利奥不喜欢他。他应该很小便明白自己是个“天才”,天才都是骄傲的,骄傲的小天才遇到了骄傲的美第奇少爷,那可有好戏看啦! 男孩子的妒忌心真的很有趣! “你有美第奇宫的素描吗?我想一定有。多纳泰罗的大卫像听说美极了,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金发少女叹着气,一幅很遗憾的表情。 “我带来了素描本,明天就可以带给您看。” 朱利奥一脸不忿,但美第奇家族家被赶出佛罗伦萨,他现在没法拍着胸膛说我可以带你去看真货而不是什么素描。可恶的米开朗基罗! 他想到切萨雷前几天对他说的,他应该考虑怎么才能让美第奇家族重回佛罗伦萨,切萨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应该问问两个哥哥的。 接下来露克蕾莎没有理会朱利奥,对米开朗基罗提出一大堆要求,要将温泉别墅内部填满艺术品,庭院里放一些雕像,但最好不要距离温泉太近,温泉的温度和水蒸汽会破坏石头,导致过快风化;温泉别墅属于波吉亚家族私产,建成后教皇会经常过来泡温泉,教皇在梵蒂冈看的全是宗教画,在自家别墅就用不着总看什么宗教画了,卧室墙壁上要有教皇的肖像画,其他房间可以画他喜欢的任何题材的壁画。 米开朗基罗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甲方委托,有点懵。通常来说,甲方的意图会说的很明确,教堂订单要求的总是宗教题材,私人客户都是肖像画,个人或是全家的。 “意思就是你想画什么都可以,开拓一下思路,风景、花卉都可以。”说到这儿,露克蕾莎想起来有什么不一样了,“为什么很少有人画风景画?” “风景画?”米开朗基罗不理解,“为什么有人想看风景?” 露克蕾莎瞥他一眼,“是因为透视法吗?如果没有掌握透视的画技法,风景没有远近,就谈不上‘美’了。还有颜料,现在的颜料不好携带到户外去,你得摆上一大桌颜料才能作画,那就太难了!远近、明暗——还有什么?” “我们会在户外写生,会画素描,不是一定要带颜料出去。” “列奥纳多已经掌握了透视法,你会吗?” “我当然会!又不是很难!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早就会了!” “是吗?”小姐笑吟吟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为我画肖像画?我有很多大师的肖像画了,你能画我在温泉里的画吗?” 米开朗基罗明显一愣:“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 * 朱利奥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在米开朗基罗离开之后,假装若无其事的说:“您喜欢他吗?父亲在世的时候也很宠爱他。”他加重了“宠爱”这个词的语音。 嗯?这话里有话。 “宠爱?你是说洛伦佐·美第奇喜欢男孩?” 朱利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怎么可以提及自己的父亲“不甚光彩”的一面呢?他刚出生就被洛伦佐收养,一直当洛伦佐是亲生父亲一样敬爱尊重。 忙补救一番,“我说错了,我是说——他喜欢的是男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露克蕾莎好笑的说:“收好你的妒忌心。别担心米开朗基罗,只要你的哥哥尽心为波吉亚家族工作,我保证你们会在罗马过的很快乐。” “那我呢?” “你?你现在已经是主教了,虽然你的教区没了,但圣父很快会给你新的教区,你的乔凡尼哥哥只要保证支持圣父而不是奥尔西尼,我就能保证你将来也会成为枢机主教。” 朱利奥嘀咕,“我说的不是这个。” 露克蕾莎却说:“你该走了,我要回去休息,我的病还没好呢。” * 小姐的病还没有好,米开朗基罗也只来得及画了两张素描,4月20日,波吉亚卫队从布拉恰诺湖营地出发,萨维利将军带队,送佩扎罗领主前往领地。 波吉亚卫队现在人数2万2千人,今年只在罗马周边例行剿匪,加之赶走了驻在此地的奥尔西尼家,还没有机会大块吃肉,军官们都急了。一听要去佩扎罗,但不是全军开拔,军官们都抢破头想去。 切萨雷挑了1万2千人,加上佩扎罗的1000长矛兵、女兵团2000人,浩浩荡荡向佩扎罗前进。 送教皇之女前往领地根本不需要1万5千人的军队,驻罗马的各国大使纷纷向国内发回报告,说这次亚历山大六世不知道想收拾谁,从去年查理八世大军入袭来看,很可能是剑指弗利。 波吉亚卫队走的相当快,第一天凌晨天刚亮便出发,第二天下午便到了斯波莱托,第四天中午到了法布里亚诺;然后从乌尔比诺公爵领地借道,直穿而过,没有去东面的佩扎罗,而是直接往北。 乌尔比诺往北有马力诺、里米尼、切塞纳、弗利、伊莫拉,其中伊莫拉处于弗利女领主的实际控制之下;马力诺、里米尼、切塞纳都有点慌,赶紧派人送钱,并小心询问名义上的主帅萨维利,目的地是何处。 萨维利收下钱,却不肯说到底要去哪里,搞得这几个代表心头大乱。 接下来的两天,波吉亚卫队通过了马力诺、切塞纳,没有理会偏东的里米尼,到达弗利城外。 * 卡特琳娜·斯福尔扎4天前收到波吉亚卫队出发前往佩扎罗的情报,已经咬牙切齿大骂了露克蕾莎与亚历山大六世一通。等到两天前意识到波吉亚卫队是冲着弗利来的,立即派人给米兰送去了求救信。 前不久她才弃城而逃,家臣们已经非常不满,再来一次的话,她建立起来的威信就全没了。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这次她咬着牙也得扛下来。 但怎么扛呢? 情报说,波吉亚卫队带着几十辆盖着帆布的拉货马车,车辙的印迹很深,显然是加农炮,弗利的城墙再厚,能抵挡住多久的炮轰? 卡特琳娜命令周围的村庄村民全都带着口粮和牲畜进入弗利城,所有家臣全面武装戒备,等待波吉亚大军的到来。 * 一离开罗马附近,露克蕾莎的“病”便不药而愈。 护送的指挥官名义上是萨维利,切萨雷也并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大大方方的陪伴在妹妹身边。 关于如何进攻弗利,萨维利建议先轰它几十炮,那个弗利的“娘们”准保跪下来投降。 莽夫!并且还很讨打! 士兵们正在扎营。先头部队寻找到合适的驻营地点后,先搭建起主帅的营帐,这样等指挥官到达驻地后不需要等待。 此时,仆人们正忙碌着将两位主人的床铺和个人用品搬进营帐。 营帐正中摆放着沙盘,弗利很小,比维泰博稍大一点,也没什么难以进攻的,20门大口径加农炮轰了两三轮,卡特琳娜就该吓破了胆。 但紧挨着弗利有一个名叫拉瓦尔迪诺的城堡,十分坚固,有护城河,易守难攻,不出意外的话,卡特琳娜会退到拉瓦尔迪诺城堡,坚守个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 “先发传单,弗利封闭城门,但还是可以散发传单的。”露克蕾莎说。 “传单有什么用啊?”萨维利嘀咕。 “让弗利人打开城门,只要交出卡特琳娜,我们可以不开炮。”切萨雷说。 “啊?她会吗?她的家臣也不可能让人这么对她吧?” 第105章 “弗利真正的领主是她的儿子奥托维阿诺,而且,那个法国男爵不是曾经当众打过小领主的耳光吗?当时她的家臣们可是非常恼火呢。” 法国男爵指的是卡特琳娜的平民丈夫雅各布,他因为不是贵族,总被家臣们嘲笑,去年卡特琳娜依附入侵意大利的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为雅各布弄到了一个法兰西男爵的爵位,“法国男爵”从此成了雅各布的新外号。 奥托维阿诺以自己的血脉为傲,肯定受不了母亲的情夫居然胆敢跟母亲结婚,还骑到他这个真正的领主头上,只要宣传单写的好,加上他们早就在弗利安插的探子,挑拨一下小领主的骄傲和自尊,小领主肯定会躁动。 就看小领主是针对母亲还是“继父”了。 萨维利很快安排人往城里投递传单。 以前要做这种事很困难,城门一闭,没有私下的通道很难传递什么消息进入,城里的探子也没法传递情报出来。 这次波吉亚卫队配备了秘密武器:一打全铜制作的机械鸟,可以携带不超过1磅的物品,拥有定时打开腹部的功能,飞到城市上空撒下传单,坠地后立即自毁,绝不给敌人缴获飞鸟后原样复制的可能。 列奥纳多·达·芬奇一直在研究有翼飞行物,他对载人飞行物兴趣很大,载人飞行物因为空气动力学的问题无法解决,无法制造,但如果只是模仿鸟类飞翔,他早已攻克这个问题,再加一个延时自毁功能,在波吉亚卫队出发前便完成了工作,交付了产品。 弗利城当天全城遍布传单,内容不同。其中一份传单指责卡特琳娜在查理八世打过来的时候弃城而逃,不顾弗利人民的安危,以至于弗利人民遭受了法兰西军队的抢劫和杀戮,卡特琳娜已经丧失了领主的资格和尊严。 另一份传单以通俗易懂的民歌形式讽刺了卡特琳娜爱上年轻狂妄的平民男人雅各布,歌词相当的低俗恶趣味。 第100章 卡普里岛橙(10) 另一份传单质疑卡特琳娜为什么迟迟不肯将领主的权力交给长子奥托维阿诺,奥托维阿诺已经年满16岁,按照传统,贵族之子年过15岁被视为成年,卡特琳娜作为小领主的母亲,本身只是个摄政,一个母亲怎么可以长期无视儿子的正当权利? 最重要的内容当然是波吉亚卫队以人为本,只要弗利人民交出卡特琳娜,小领主奥托维阿诺前往罗马宣布效忠教皇,那么教皇将会将弗利还给奥托维阿诺,一切不变,小领主只需要每年按时缴纳给梵蒂冈的赋税和什一税,教皇既往不咎,波吉亚卫队也不会进入弗利。 弗利人民这一晚到底怎么过的,城外的人不得而知。 波吉亚大军驻扎在城外,按兵不动,等待落后的加农炮车队。 卡特琳娜也在等待,等待米兰公国的援兵。 * 一天。 两天。 三天。 卡特琳娜等了5天,终于等到叔叔卢多维科的信,却是让她派人去跟切萨雷谈判,低个头,准备几万达克特给切萨雷,但不要开战。 意思就是也别指望他这个叔叔。 卡特琳娜气得要命,破口大骂叔叔是个胆小鬼、懦夫,不敢面对波吉亚的杂种小子——她忘了自己也不过是个被合法化的私生子,居然瞧不起教皇的私生子。 家臣中的一些人早已经对法国男爵不满之极。雅各布没受过什么教育,只凭一张英俊的脸得到了卡特琳娜的欢心,在床上伺候好了女领主,女领主为了“爱情”万般宠爱这个粗鲁的男孩,在他身上花了不知道多少钱,她对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这么大方呢! 他们同样不满卡特琳娜自恃“身份”辱骂切萨雷和教皇,谁比谁高贵呢?如果说切萨雷·波吉亚这个私生子枢机主教确实不值一提,但罗德里戈·波吉亚至少是个贵族的婚生子,出身来历没有一点问题,至于是不是贿选登上教皇宝座,跟他们这些小贵族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的怨言越来越多,终于决定去问问小领主的意见。 * 卡特琳娜一直在往拉瓦尔迪诺城堡运送食物和武器储备,弗利的城主府有一条地道通向拉瓦尔迪诺城堡,如果真的需要放弃弗利躲到城堡,到时候炸毁地道,没人能从城里进入城堡。 她决心要在拉瓦尔迪诺城堡与教皇的私生子儿子决一死战,绝不活着投降! * 切萨雷这几天很闲。 4月末的意大利中部地区已经很温暖,城外绿树鲜花,空气清新,天气晴朗,很适合外出游玩。 露克蕾莎的病已经好了,他的心情很愉快,每天上午必定要跟妹妹和一些军官出去跑马,最远跑到伊莫拉。 伊莫拉是个极小的小城,人口不到5000人,听闻切萨雷和露克蕾莎带着数百名亲卫队到来,麻溜的派出代表,欢迎枢机主教大人莅临,并交出城市。 对于伊莫拉的“识时务”以及投降得如此之快,露克蕾莎觉得好笑极了! 切萨雷却说:“妹妹,你是不是对我们波吉亚卫队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露克蕾莎不解的看着他。 “你看过情报,你知道卡特琳娜只有多少人吗?” “2000多人。” “那你总该知道我们这次带了多少人吧?” “1万5千人,7比1。” “伊莫拉投降了,但伊莫拉还有要塞没有攻破,妹妹,你是想要拉瓦尔迪诺,还是要伊莫拉要塞?” “是说分兵攻打两处吗?那我要伊莫拉要塞。” 伊莫拉要塞也是在伊莫拉旁边,紧挨伊莫拉,这座要塞比拉瓦尔迪诺城堡小很多,守军也少,只有不到400人。不攻克要塞便谈不上收复城市,不然等你一走,要塞的将军重新占领城市——她敢保证伊莫拉人投降的也同样快——那不是闹过家家吗? 也正因为如此,弗利就算现在开门投降也不能算正式占领弗利,必须攻打拉瓦尔迪诺城堡。 切萨雷不知道上次跟母狼谈什么谈崩了,他肯定要降服这头“母狼”,而她选择更小的伊莫拉要塞,正好拿来练手。 伊莫拉就这么点人,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立即选择投降,也情有可原。 切萨雷连正式的军队都没有调来,人来了便收获一座城,大度表扬了伊莫拉长老们的高风亮节识时务,并收下了伊莫拉献上的2万达克特的“赞助费”。 至于旁边的伊莫拉要塞,长老们表示他们也没有办法。要塞的将军是原先的吉罗拉莫领主的亲信,姓纳瓦尔,纳瓦尔将军从波吉亚军队到达弗利城外的当天便进入要塞固守,还切断了对外的通道。 露克蕾莎在伊莫拉留下一支小队12人,便跟切萨雷回了弗利城外驻地。 切萨雷这天终于给卡特琳娜写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劝她出城投降,只要投降便保证她未来过着拿年金的幸福生活,她可以带走“丈夫”和几个年幼的孩子,将弗利交给长子。 信派人送到城门外,由城墙上的守兵吊下一只草篮,放进信,守兵吊上去。 回信1个小时后送下来,只有几个单词:你做梦! 好吧,切萨雷自认自己脾气够好的了。 * 次日,加农炮终于到达弗利城外。 大口径20门,露克蕾莎调走了8门大口径;又有从比诺强行征调的城里仅有的10门口径略小的加农炮,露克蕾莎调走了5门。 调了1000名骑兵,带上1000名佩扎罗长矛兵,2000女兵团,露克蕾莎领兵向伊莫拉出发了。 照例,先礼后兵,写信给纳瓦尔将军,劝其投降,纳瓦尔将军倒没那么臭脾气,写了一封简短但很坚定的回信,称他既然受命守护伊莫拉,决不能不战而降。 行吧,这位将军好歹有点骨气,不是投降积极分子。 露克蕾莎命令士兵们扎营做饭,好好吃饱,明天开打! * 军队自带干粮,烘烤的很硬的咸肉干,有些肉干硬到咬不动,便放在大锅里煮成肉汤,配上从伊莫拉城里订购的新鲜面包,可以说吃的还不错。 酒不许喝,许诺打下伊莫拉要塞后有庆功宴,酒可以管够,战斗奖金则等打下拉瓦尔迪诺城堡后统一发放。 士兵和军官们都没有意见。 女兵团不提倡喝酒,女孩们基本也都不爱喝酒,之前便商定了,将酒换成肉或其他食物,女孩们的训练强度不亚于男兵,食量很大,食物方面,露克蕾莎可以保证管够,不会、也不容忍出现克扣伙食的现象。 次日凌晨,露克蕾莎命令加农炮上阵,天刚蒙蒙亮,便向伊莫拉要塞轰了两轮。 几乎与此同时,弗利城外,十几门加农炮也向拉瓦尔迪诺城堡开火。 * 攻城战不好打,城堡或要塞就是个乌龟壳,要是食物与火药充足的话,攻打几个月也不一定能打下来。 露克蕾莎身穿铠甲,远远待在加农炮阵地后面,用望远筒查看要塞的外墙:岩石的外墙相当坚固,两轮一共26炮,外墙损失不大,铁制的炮弹掉落在围墙外面,只有极少的几枚掉落进要塞里。 第106章 问题是在口径,口径越大,炮弹越大,冲击力越大。 但大口径加农炮存在炸膛问题,炮管口径越大,炸膛概率越高,所以主帅都不能在火炮阵地附近,万一炸膛,那可以大事不妙。 黑火药配方也不行,不如之后的现代高效火药。 那怎么办呢? 她想着现在的战术都是让加农炮在目标前方一字排开,打击效果是“面”而不是点,城墙足够坚固的话,很难很快攻破。 换个打击方式? 第101章 卡普里岛橙(11) 第一次世界大战发展出名为“爬行弹幕”的火炮战术,是指用多种类火炮覆盖打击的战术,清扫敌人阵地,为步兵创造进攻机会,适用阵地战的进攻方。对于中世纪末期攻城战来说,加农炮的种类和数量还不足以进行这种覆盖式的打击,进行点对点的不固定间隔打击是最有效的。 不固定时间是让敌人始终恐惧不知何时掉落的炮弹,伊莫拉要塞就是个小乌龟壳,没有投石机,加农炮也少得可怜,射程也不够远,他们试着发射了几炮就决定节约火药。 露克蕾莎命令火炮兵调整炮口角度,不再直接砸围墙,而是砸进要塞里,要求要砸到围墙的最上方,但不能越过围墙,不然炮弹可能直接越过围墙,砸进要塞背后的居民区。 加农炮陆陆续续的调整炮口,零星的打了几轮。 露克蕾莎便宣布收工,休息休息。 然后给纳瓦尔将军又写了一封劝降信: “可敬的纳瓦尔将军: 今天天气晴朗,不该开战。我决定今天就到此为止,您说呢? 请您好好休息,想想您能坚持多久,您没有食物储备、没有射程足够的加农炮、没有投石机,也没有足够的士兵。我只需要围上一周,您就该尝到饿肚子的滋味。 但我不会让您这么没有尊严的饿死,只要您开门投降,我可以保证,您的一切都不会改变。 等待您的回答。 您真诚的敌人,露克蕾莎·波吉亚。” 纳瓦尔将军认真的回信: “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 感谢您的仁慈!我想,请求您退兵是不可能的,我的尊严也不允许我向您投降。 我多想能在另外的场合与您见面,赞美您的美德! 您忠诚的朋友,弗朗索瓦·纳瓦尔。” 露克蕾莎看完信,命令火炮兵又打了两轮。 * 纳瓦尔将军气恼的写了信来,委婉的谴责她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作风。 嘻嘻,都打仗了,谁还跟你客气呢? 她高高兴兴的写了回信,附送一瓶教皇酒窖里的上好葡萄酒。 * 切萨雷傍晚过来,跟她一起在营帐里吃了晚餐。 鉴于之前他们在维泰博玩了一招“自毁八百杀敌一千”,萨维利担心卡特琳娜会照样搞一下,切萨雷也担心纳瓦尔会在伊莫拉搞一下,于是他们决定不进城,等各自攻破要塞和城堡,确定城里没有埋伏,这才能进城。 尔虞我诈,正常正常。 露克蕾莎不认为卡特琳娜或纳瓦尔有这个胆识。他们能在维泰博玩这一招,是因为城里几乎没有平民了,损失的不过是房屋和物品,接着又盖起了新城,群众情绪稳定。弗利和伊莫拉可玩不起这一招。 但为了保险起见,不进城就不进城吧。 吃过晚餐,兄妹俩在外面草地上散步。 意大利人口不多,城外耕种面积不够,很多土地都只是平地,长满野草、灌木、叫不上名字的小树。 4月底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意大利的地中海气候非常适合居住,中部地区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夜晚披一件轻薄的斗篷就行。 她10天前刚过了15岁生日,现在是一个体态轻盈身形苗条的高个子女孩,比他刚好矮不到一个头,他用不着低头便能吻到她额头。 “你觉得怎么样?”切萨雷手里提着一只玻璃灯笼,光线朦胧。 “什么怎么样?” “第一次带兵打仗。” “啊——挺好的。只是让火炮手打上几轮,别的没有,这都不算是真正的战斗。” 他一笑,“别着急,你才15岁,将来,你有很多机会进行真正的战斗。这么说,我的妹妹会成为意大利的贞德。” “也许应该是罗马的贞德。”她轻快的说。 兄妹俩哈哈大笑起来。 “想想看,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后说不定会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可父亲不会认为我不应该吧?” 切萨雷不以为然,“父亲都给了你封地,这也是极不寻常的。没人敢说什么,只要是父亲的意思。” “那些枢机主教说不定也会吓呆。” “他们肯定会吓呆!”切萨雷忽然用没有提着灯的那只手一把抓住她手臂,“吓死他们!” 露克蕾莎又是一阵大笑。 切萨雷心情愉快,“妹妹,只要能让你快乐的事情,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你是女孩,那又怎么样?我们波吉亚家的女孩也应该和男孩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喜欢绣花,或者喜欢指挥士兵,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谁要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波吉亚呢?” “父亲会在乎别人说我不像个贵族淑女吗?” 切萨雷连连摇头,“妹妹,你不明白我们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在梵蒂冈圆滑的过了30多年,现在终于成为了教皇,而你和我,”他笑嘻嘻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让他摆脱了查理国王的威胁,现在,整个意大利都会畏惧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的卫队还没有离开罗马郊外,报信的骑士就飞奔到整个意大利和我们的邻国。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 露克蕾莎谦虚的摇摇头,“不知道。” “代表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也是。”他亲密的捏了捏她下巴,“今后不会再有人勉强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也不会……也不会勉强你嫁给你不喜欢的男人。” “父亲也不行。” “对,父亲也不行。” “你也不行。” “我绝不勉强你,我发誓,我亲爱的妹妹。” 他们在伊莫拉要塞前面站着,从外面望过去,要塞是黑乎乎的一块,围墙上隐约有巡逻的士兵的身影。 “这是你的起点,露克蕾莎,总有一天,我们会站在世界之巅。” “我们吗?” “当然。我不会跟任何人分享我的权力,但是你除外。你高兴吗?” 她点点头,“高兴。” 个鬼! * 切萨雷连夜回了弗利城外军营。 露克蕾莎睡了一个好觉。 早上起床,命令火炮兵准备火药和炮弹,继续开打! 攻城战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尤其对方就是一个小要塞,连城堡都算不上,基本上纳瓦尔每天被动挨打,守护要塞的士兵每天都有伤亡,而露克蕾莎的4000名士兵零伤亡。 拉瓦尔迪诺城堡却迎来了改天换地的大变化。 切萨雷当晚回到弗利城外军营,很快安睡。半夜,弗利城内某处失火,放哨的士兵汇报上级,军官来叫醒了主帅,说弗利城里不知为什么引发了混乱,一些家臣抓到“法国男爵”雅各布,当场杀了他;小领主奥托维阿诺试图带人进入拉瓦尔迪诺城堡,却被卡特琳娜的雇佣军赶了出来。拉瓦尔迪诺城堡地表和地下的通道都被切断,想要进去只能从城堡的正门走。 天刚亮,奥托维阿诺便请人出城求见切萨雷,说可以完整献出弗利,希望切萨雷能保证他的领主继承权。 切萨雷大度应允,奥托维阿诺随即大开城门,送出3万达克特的“赞助费”,并送了很多食物和桶装酒。 切萨雷命人收下食物,但将酒桶全部打破,红酒洒到土地上,很快渗入土中。 露克蕾莎没想到16岁的奥托维阿诺倒是够狠,居然敢杀了“继父”。就不知道卡特琳娜此刻是什么心情呢?是想杀了儿子,还是想杀了那些“反叛”的家臣? 卡特琳娜的错误在于恋爱脑,像她这样的贵族女性有情夫也不是什么问题,寡妇的贞操无人在意,只要把情夫当成玩物,家臣们也没有什么意见,谁还能管到女领主的床上去?但她错在不该跟雅各布结婚,她忘了自己并不是名正言顺的领主;并且雅各布自己作大死,不但对家臣们十分倨傲,还打了小领主,羞辱小领主。奥托维阿诺但凡是个正常培养的继承人都不可能忍受这个“下流货色”。 卡特琳娜坚守不出,切萨雷便命令继续开炮,并在开炮的间隙,命令弓箭兵向城堡内发射箭矢。卡特琳娜随即命令弓箭兵还击。 切萨雷的进攻进展的很缓慢,问题还是出在加农炮的威力上面,加农炮无法很快破坏城墙的构造,只能固定几个点慢慢轰。 先是轰城堡的城门,城门很厚实,是木门包着铁皮,轰了几天没有轰开,火炮军官说可能门后已经用岩石堵上。于是只好接着轰城墙,这种盲目的多点攻击实际更加分散了火炮的效力。 第107章 * 与此同时,伊莫拉要塞之外,露克蕾莎继续玩着“猫和老鼠”的游戏。 除了每天白天不定时的炮轰之外,晚上有时候她要是起来撒尿,便叫火炮兵轰上两轮,轰完了回去接着睡觉。 如此轰了一周后,纳瓦尔将军崩不崩溃不知道,要塞里的士兵已经受不了了,有人半夜从围墙上栓了绳子偷偷吊下来,一路狂奔到波吉亚女兵团的营地,被巡逻的士兵先打了个半死,然后才汇报上级。 军官忙过来请示指挥官。 露克蕾莎被吵醒了,不耐烦的说:“问问他,纳瓦尔是不是想投降了。” 纳瓦尔不想投降。 露克蕾莎失去了兴趣,“把他关起来,饿上几顿,派一个不会把人打死的审讯员,打上一顿。然后再告诉他,我会把他送回给纳瓦尔。” 哪能是个人投降就能见到指挥官呢?万一是个刺客呢? 纳瓦尔第二天收到送回来的逃兵,哭笑不得,命人推出去当众斩首。 逃兵还带来了露克蕾莎的第10封劝降信。 “可敬的纳瓦尔将军: 投降吧,让我早日见到你,我能给你你做梦都想不到的荣耀和财富。 为我效力,顽固的将军!我将会成为神明一样卓越的领袖,比你现在效忠的愚蠢的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强大一百倍! 等待你的回信。 快要失去耐心的露克蕾莎·波吉亚。” 第102章 卡普里岛橙(12) 纳瓦尔过了一夜才回信。 “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 请允许我派人向弗利的卡特琳娜夫人送信请求救援,如果三天后弗利的救援没有赶到,我将出城,交出要塞。请您耐心等待三天,这期间停止炮轰,以免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 您忠诚的弗朗索瓦·纳瓦尔。” 噢,好吧,露克蕾莎大度的允许送信员从围墙上下来。 弗利的炮声隐约可闻,她能听见,纳瓦尔也能听见,他不甘心就这么乖乖投降,并且写个信吧也矫情的不肯说出“投降”这个词。行吧,就让他苟延残喘3天,这不算什么事。 碾压级别的打击就是我方伤亡很小而能得到最大的胜利,不是非得短兵相接才算“打仗”。她的第一次独立作战自觉非常成功,现在,就要到收获成果的时候啦! 切萨雷同样大度的允许送信员进入拉瓦尔迪诺城堡。卡特琳娜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派人救援伊莫拉要塞,纳瓦尔注定要被女领主抛弃。 3天后的傍晚,伊莫拉要塞升起白旗,纳瓦尔站在围墙上,将佩剑解下,放在垛口处,表示愿意投降。 露克蕾莎命人搭了一个木梯,纳瓦尔第一个从墙头下来。 纳瓦尔大约30出头的年纪,个子很高,相貌英俊,留着短胡须,身材壮实,肩宽腰细,铠甲有点普通,配不上他这样的武将。面容略有憔悴,大概是压力太大,加上对方的主帅动不动半夜开炮,他睡眠质量不高。 他下梯子的模样有点狼狈,露克蕾莎故意不在要塞在伊莫拉城内的城门接受投降,就是要欣赏这位固执的将军从木梯爬下来的英姿。 但他站到平地后,立即恢复了一位将军应有的姿态,身姿挺拔,沉稳的一步一步缓慢走向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身穿亮银色的铠甲,没有戴头盔,一头灿烂的金发也没有按照这个时代贵族女性的传统发型编成发辫盘起来,而是在耳边编了细发辫,随即向后松松的以半透明的银色绸带束起;额头有一枚镶嵌红宝石的小十字架额饰,恰到好处的衬出她雪白的肌肤和亮如金线的发色,以及红润如覆盆子的双唇。 她是美丽的,甜蜜的,并且这幅贵族少女的妆容与她身上的铠甲奇异的并不冲突,她柔美但不软弱,她的表情严肃,而眼神犀利冷漠。 像异教的女神,雅典娜。 纳瓦尔越走越近,小姐与她身后的女护卫们并没有显得过于紧张,就像这事儿稀松平常。 他将重新挂在腰间的佩剑再次解下,双手捧着,在尊贵的小姐面前单膝跪下,“我,伊莫拉的将军,弗朗索瓦·德·纳瓦尔,今天在此交出伊莫拉要塞,正式向您,罗马的露克蕾莎·德·波吉亚小姐投降,请求您的仁慈。” 露克蕾莎脸上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双手接过佩剑,“我接受您的投降,弗朗索瓦·德·纳瓦尔将军。” * 当晚,伊莫拉要塞守将投降的消息便传到了弗利,切萨雷看过妹妹的信后,让人将纳瓦尔给卡特琳娜的信送到城墙守兵手里。 卡特琳娜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的痛骂了纳瓦尔一通,骂他是个“叛徒”、“懦夫”。 家臣们建议冲出去跟切萨雷大战一场,也胜过在城堡里做困兽之斗。纳瓦尔既然投降了,没准会被派来进攻拉瓦尔迪诺城堡,他熟知城堡的防守重点,要是等他来指挥作战,城堡危矣。 卡特琳娜气得不行,命人将纳瓦尔家的母亲和妹妹一家抓来。纳瓦尔家在弗利住了两代,妹妹嫁的也是家臣之一,还是小领主那边的拥护者之一。领主们都会鼓励家臣们互相联姻,还要安家在本地,这也是为了好控制家臣的忠心。 露克蕾莎已经想到这一点,送信过来便派人将纳瓦尔一家都接去,没想到卡特琳娜早有防备,进入城堡的时候便将纳瓦尔家的亲人都带进城堡。 纳瓦尔是伊莫拉的守将,她必须抓个把柄在手里。 切萨雷派人进弗利找纳瓦尔的家属,当然没找到,得知纳瓦尔家属都在城堡里,顿时感到了棘手,派人送信去伊莫拉。 * “纳瓦尔,你说不愿意成为卡特琳娜的敌人,不愿意过去攻打拉瓦尔迪诺城堡,我尊重你的意愿。但现在卡特琳娜抓了你的母亲和妹妹一家,你觉得她们会有什么下场?” 露克蕾莎将切萨雷的信递给纳瓦尔。 纳瓦尔很快看完了信,脸色先是苍白,继而阴沉铁青,面如寒霜。 “我没有想到——” “一个能在城墙上对敌人说不在乎自己的儿子的生死的女人,会对你的母亲和妹妹有仁慈之心吗?”露克蕾莎故意说。 纳瓦尔许久没说话。 卡特琳娜并非不在乎自己子女的生死,而是判断叛乱的家臣不会真的杀了前领主的合法继承人。但他纳瓦尔的老母亲与妹妹一家根本不是卡特琳娜的血亲,她杀起来绝对不会手软。 他的心情沉重,明知母亲和妹妹一家难逃一死,“我妹妹……她有两个孩子,还很年幼。” “我的哥哥可以为你的母亲与妹妹一家去跟卡特琳娜谈判,但不要寄予太大的希望,哥哥对弗利志在必得,绝不会撤兵。” 纳瓦尔心如刀绞,几乎不能成语,“我……我知道。小姐,请您为两个无辜的可怜孩子施以您的仁慈,恳求您,只要能让两个孩子活下来,您尽管吩咐。” “你不管你的母亲和妹妹夫妻了吗?” 他木着脸,“我知道她们活不下来,孩子或许还有机会。” 露克蕾莎感到很为难,良久,才说:“哥哥会先跟卡特琳娜谈判,谈判不成的话,她应该就会动手。你明天随我去弗利,但你不能出现在阵前,卡特琳娜现在是一只被困在城堡里的母狼,但她要是看到你这个叛徒,说不定会变成一只疯狂的母狼。” * 卡特琳娜果然是个疯女人。 次日,切萨雷单骑来到拉瓦尔迪诺城堡的护城河之前,要求卡特琳娜开启谈判。 回答他的是一枚炮弹,砸在他的马前,战马受惊,险些将他掀翻在地。 切萨雷回了阵后,命令加农炮继续开炮。 露克蕾莎带着纳瓦尔先来了弗利,加农炮随后便到。下午,20门大口径加农炮开始了有序炮击,每个小时定时发射三轮,然后休息半小时,到下个小时继续。 嗐!弱爆了!哥哥怎么不懂什么方法能尽快让人崩溃? 不过,被围困而又失去了伊莫拉要塞的卡特琳娜显然已经失心疯了,傍晚,她在城墙上吊下一具尸体,一个穿着裙子的尸体。 立即有人向切萨雷汇报:卡特琳娜处死了一个女人。 * 纳瓦尔向着城堡跪倒在地,无声的呐喊着,泪流满面。 他疯狂的捶着地面,地上的草丛被捶进泥土中,泥土很快捶出一个凹洞。 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不对,他还是哭了的,只是没有嚎啕大哭。 而正因为如此,愈发显得他的悲痛与悲愤沉重又刻骨。 所有的军官都非常同情纳瓦尔,并在心中警醒:背叛的人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呀。 纳瓦尔当然算不上“背叛”,他是抵抗了,但没扛住,从而明智的选择投降。而在卡特琳娜看来,纳瓦尔当然是个“叛徒”。 这个疯女人! 露克蕾莎看了看仍然在无声痛号的纳瓦尔,随即向军官们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一个不明智的疯狂的领主能做出来的事情。纳瓦尔已经投降,她再杀纳瓦尔的家人有用吗?一点用也没有,除了让纳瓦尔对她彻底失望乃至绝望,一点用处也没有。哥哥向她保证她不会死,只要投降,便让她在罗马作为一个符合身份的贵夫人,她不愿意,而宁愿让家臣陪着她去死,这是极为愚蠢的决定!她的将军被她抛弃,没有及时派救援;她的儿子、真正的领主也被她抛弃,以至于儿子背叛了她这个母亲。作为领主,她不合格;作为母亲,她更不合格。” 第108章 军官们都点头表示赞同。 “从今晚开始,我来指挥火炮兵的战斗序列,火炮兵编成三队,每一队8小时轮换,打乱开炮时间序列,按照我的指挥开炮。晚上弓箭兵休息,早上7点列阵待命,在火炮发射过后立即射箭。每一门加农炮24小时要发射至少100发炮弹,每一名弓箭兵12小时必须射完6个箭袋,每个箭袋24支箭,箭袋没有上限。能射超过标准的弓箭兵,按照所领出的超过标准的箭袋额外发放奖金。” 火炮团将军与弓箭团将军表示收到,随即下去重新编队。 “骑兵团和长矛兵团做好准备,卡特琳娜支持不了几天,她很可能会带领士兵冲出来。” 骑兵团将军、长矛兵团将军精神一振。 切萨雷接过来,“卡特琳娜出城后由我指挥作战,现在来说说如何交战。” 这之后的战斗不归露克蕾莎负责,她对切萨雷点点头,先行离开。 * 她走到不远处纳瓦尔身前。 “现在,你还认为你的坚持、你的准则有什么意义吗?” 纳瓦尔神色凄苦,声音暗哑,“我不知道,小姐。” “我会派人进入城堡,但我不能保证能不能救出你的妹妹和孩子们。” “多谢小姐。” “如果我救出了你的外甥们,我会把他们送去罗马交给我家的亲戚养育,将来他们也会成为波吉亚家的亲信,你能接受吗?” “可以接受。只要他们活着,我发誓会永远效忠您,我的外甥也会发誓,永远效忠您。” 第103章 卡普里岛橙(13) 米凯莱托归她调用,功劳也不能让给切萨雷。她派米凯莱托带两名女弟子在炮击的间歇中进入城堡,由于炮轰,城墙上晚上巡逻的士兵很少,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晚上开展炮击的原因之一。 两名女弟子有强大的性别优势,她们化装成女领主的女仆,摸到城堡的主堡里,找到纳瓦尔妹妹一家——妹妹夫妻不在房间,只有两个孩子在房间里。 女弟子给孩子们看了舅舅的亲笔信和印章戒指,两个孩子尽管惊恐万分,但还是懂事的没有喊叫或者哭嚎,跟随女弟子走出房间。 米凯莱托在城墙内接手,将男孩捆在身前,女弟子中力气较大的一个则将女孩捆在身前,借助绳索悄悄爬上城墙,翻越城墙,再用绳索下了城墙,一路狂奔回营。 * 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7岁,女孩5岁,都长得很可爱,讨人喜欢。见了舅舅,顿时伤心得哇哇大哭,说祖母不见了,父亲和母亲也不见了,听仆人们说,祖母被领主绞死了。 他们伤心极了,一个劲儿的问舅舅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也死了。 纳瓦尔强忍悲痛,安慰他们别急,等舅舅想想办法。 哭了一会儿,女孩先熬不住,困得眼皮打架。露克蕾莎便让女仆朵丽莎带走孩子们,安排他们睡觉,明早派人送去伊莫拉暂住几天。 纳瓦尔沉默了足有半小时,决定自己进入城堡。 “你进去干什么?米凯莱托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出来,你是将军,不是刺客,你压根就不会翻墙!卡特琳娜见了你,肯定会一剑杀了你。你现在是我的属下,我不允许你去送死。” 纳瓦尔心痛不已,“我知道……” “你也知道,孩子们没有跟父母在一起,他们可能已经死了。” 纳瓦尔强忍眼泪,“我的妹妹!” 看来,这是一个好哥哥。 “现在你该考虑的是如何复仇,没人会责怪你为了母亲而复仇。”露克蕾莎轻轻的、但很坚定的说:“母亲是生你养你的人,这份感情大过你对卡特琳娜或是吉罗拉莫的忠诚,你要是不敢复仇,我才要瞧不起你!” 纳瓦尔眼冒怒火,“小姐!我现在是您的属下,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 攻城战不需要纳瓦尔亲自上阵,他只需要指出城墙的薄弱处就行。 第三天上午,加农炮不间断的轰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露克蕾莎下令停炮吃饭。 切萨雷又来到护城河前面,要求卡特琳娜开启谈判。卡特琳娜出现在城头,命令士兵放下护城河的吊桥,请切萨雷上桥说话。 吊桥放下来之后,切萨雷正要策马上桥,忽然,吊桥猛地拉起,切萨雷赶紧勒马后退。 卡特琳娜一阵懊恼:士兵们慌了,没有等切萨雷上桥之后再拉起吊桥,不然的话,那个该死的私生子必定会落入城堡这边,她也已经安排好人手开启城门去抓切萨雷。 切萨雷躲过一劫,心慌几分钟之后,也领会到卡特琳娜是想抓他。他恼恨不已,用马鞭指着城头上的卡特琳娜,“你这是自寻死路!” * 气恼的年轻主帅回了营帐,马上找来妹妹,“要怎么加快攻势?” “让加农炮对准纳瓦尔说的几处薄弱点猛轰,轰开缺口之后,卡特琳娜就完了。” 集火攻击的难点是现在火炮兵的素质高低不同,不过嘛,可以慢慢调试。让有经验的火炮兵挨个调整炮管方向都来得及。 下午便在调整炮管方向,到了傍晚,调整完毕的20门大口径加农炮与10门稍小口径的加农炮集中向城墙上的两处开炮。 不过很快,由于发射炮弹太多,过热的炮管无法承受,10门稍小口径的加农炮先后炸了两根,露克蕾莎命令降低发射频率,以保护炮管。 晚上不再连续发射,而是等炮管冷却之后,连续发射3到5炮便停下。 这种日夜不停、不定时的炮击方式持续了一周,城堡里的军队便受不了了:他们吃不好、睡不好,时刻担心炮弹飞来。 弗利是内河港口,大小船只不少,切萨雷征调了两艘刚好能进入护城河的小渔船驶进护城河,护城河就是内河的支流,根据地势成为护城河,这一点在之前是便利,现在却成了劣势;切萨雷命弗利城居民贡献木柴或废旧家具,填满了小船旁边的护城河,使得士兵可以从小船的甲板上直接到达城墙下,吊桥完全失去作用。 纳瓦尔妹妹妹夫的尸体第三天晚上吊在城头,其实已经是气急败坏的泄愤,是卡特琳娜的戾气和报复而已,她其实真的用不着这么做。杀人已经于事无补,还会寒了其他跟随她的家臣们的心,不过是一条毒蛇垂死的毒液而已。 纳瓦尔已经对昔日的领主寒了心,除了不愿意直接指挥作战之外,他做了很多能让战斗尽快结束的事情。他指出火药库在哪里,炮弹随即向火药库的方向猛烈开火,20门大口径加农炮调整角度,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炮弹能命中火药库,也将成功率提高到五分之一。 实际幸运之神额外照顾切萨雷,或者说,露克蕾莎,20门加农炮发射完200枚炮弹之后,火药库爆炸了。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浓浓黑烟从城堡的一角飘扬出来。 拉瓦尔迪诺城堡守军军心大乱。 接着,下午加农炮又调整回来,继续轰城墙,终于在次日清晨,城墙轰出了一个缺口。 城破了! * 战况算得上“激烈”,但相对来说很短暂,以2000人对1万4千人,本身就是过于悬殊的战斗。 切萨雷调了所有长矛兵、骑兵展开了冲锋,家臣们也带人从缺口冲了出来,交战的阵地从护城河外约2、300米处一直往后退,不到1个小时,波吉亚卫队便冲进了缺口。 切萨雷不让露克蕾莎亲自上阵,这点小场面,压根用不着指挥官和元帅亲自出马,萨维利都还稳坐马上没有冲锋呢,她只好遗憾的乖乖待在后方。 安吉拉倒是带着1000女骑兵冲在最前方,那么四舍五入就等于她自己亲自上阵了。 战斗结束的也很快,再过1个小时,城堡里传来捷报,城堡内剩余的1000多家臣与士兵全部投降,已经捆好了;但卡特琳娜把自己反锁在主堡顶楼的卧室里,不肯投降,甚至,听家臣们说,她的房间里装了20桶火药,谁敢破门而入,她就立即点燃火药,同归于尽。 * 好家伙! 露克蕾莎不由赞叹这位女领主果然够疯狂。 这下子那些将军们也没辙了,只能请示主帅。 切萨雷嗤之以鼻,“她要是真想死,早就点燃火药了!” 嗯?哥哥好像说的也对。所以卡特琳娜到底想不想“同归于尽”呢? 她虚心求教哥哥,切萨雷说:“她还没有到必死的那一步,只要她自己不想死,我不会杀她,而是会将她送去罗马,请圣父处罚她,或者饶了她。” “是因为卢多维科吗?”卢多维科现在是米兰公爵,他帮不帮卡特琳娜是一回事,杀了卡特琳娜就是另一回事了,会给卢多维科直接的理由背叛教皇,虽然他已经背叛过一次。 “对,还有阿斯卡尼奥。圣父现在还需要他,不能让他起了反叛之心。来吧,妹妹,让我们去看看这位骄傲的女领主。” “她应该非常恨你,你杀了乔凡尼。”露克蕾莎好心的提醒他。 第109章 “她同样恨你。” 露克蕾莎嘻嘻一笑,“我不恨她,但纳瓦尔恨她。” 跟在露克蕾莎身后的纳瓦尔将军沉默不语。 * 主堡不算高,很快也就到了顶层。女领主占据了顶层最大的房间当做卧室,石头城堡内部阴暗,墙上点着火把。 切萨雷与露克蕾莎到了房间门口,切萨雷指着房门,“撞开!” 第104章 卡普里岛橙(14) 几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拎着一段圆木用力撞门,几下便撞开了房门。 切萨雷手持马鞭,大踏步走进房间,“卡特琳娜·斯福尔扎!” 他声音洪亮,语气坚定:“我来了,你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卡特琳娜穿着铠甲,手持火把,但火药桶都在墙边,而不在她身边。 她今年32岁,仍然算得上年轻貌美,只是脸上的倔强神情有些破坏她的美貌。她目光寒冷,似乎充满恨意。 “好呀,你们都来了——切萨雷、露克蕾莎!你们是来嘲笑我的失败吗?”她随即看到跟随在露克蕾莎身后进来的纳瓦尔,轻蔑的吐了一口口水,“呸!叛徒!” “够了!”切萨雷蹙眉,“既然你不想自杀,那么就向我投降。我给你的条件仍然不变,你可以住在罗马,圣父每年会给你年金,足够让你过的比以前还要好。” 卡特琳娜轻蔑的说:“是当那个加泰罗尼亚人的囚徒,对吗?呸!我宁愿死也不会去的!” 她作势要扔出火把,吓得露克蕾莎短促的尖叫了一声——纳瓦尔立即走上两步,将她挡在身后。 切萨雷没动。 卡特琳娜哈哈大笑,“看!你就是个孩子!” 切萨雷手一伸,“火把。” 立即有人递给她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 他走近卡特琳娜,“让我来为你解脱烦恼吧,这样,就算是我杀死了你,你不是自杀。你的灵魂也许会上天堂,也许会下地狱,上帝一定会给你公正的评判。” 她发出尖锐的冷笑,“哈!上帝!你们波吉亚家的上帝吗?” 切萨雷摇摇头,“你不能亵渎上帝,我要惩罚你,夫人。” 他拿过卡特琳娜手里的火把,递给士兵,连同他自己手里的火把。 “你要为奥托维阿诺、切萨雷、乔凡尼、加莱亚佐、弗兰切斯科——还有贝纳迪诺想想。”卡特琳娜有6个儿子1个女儿,女儿已经结婚,她事先将除了奥托维阿诺之外的儿子们送去米兰,但现在看来,这几个儿子都在切萨雷手里。 “我不信!”她厉声喊着:“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杂种!” 切萨雷轻快一笑,“我不像你,我没法对孩子下手。你愿意向我投降,你的孩子们都会回到你身边——否则,我保证你的余生再也看不到他们。” 这话说的很有技巧,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卡特琳娜死了,第二是孩子们死了,第三是孩子们被送去别的地方抚养,而卡特琳娜被关了起来,也是“再也看不到他们”。 卡特琳娜怒瞪着切萨雷,几分钟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单膝跪地,“我向您投降。” * 接下来的事情露克蕾莎有点搞不太清楚,怎么哥哥就跟卡特琳娜扭打起来了,而萨维利很快请她出去,她还有点诧异呢。 纳瓦尔脸色比刚进房间的时候更阴沉了,“小姐,您先下楼吧。” “可是,切萨雷——” 萨维利憋着笑,“小姐不用担心,切萨雷不会有事的。” “你是说——噢,我明白了。他怎么这样啊!可你怎么知道没事?她要是身上带着匕首呢?” 萨维利皱眉,“有可能,但切萨雷应该可以应付。” 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说:“我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 “这个……还是不要了。” “你会在外面等待吗?” “这种事情,交给米凯莱托比较好。” 唉,好吧! 哥哥真没节操! 不过看起来,卡特琳娜的“抗拒”也不怎么强硬,很难说是不是半推半就——她失去了军事力量这个最大的武器,也没有米兰公爵的支持,只剩下女人最原始的武器了。 而切萨雷呢,嗐!真的就挺没节操的! * 纳瓦尔对无法复仇十分烦躁,他不能杀了卡特琳娜,切萨雷和露克蕾莎都不允许。 他命人将母亲和妹妹妹夫的尸体收起来,运去伊莫拉安葬。 切萨雷是抓了卡特琳娜的5个儿子,但没有虐待他们,也没有杀了他们,就连用孩子们明确威胁卡特琳娜投降都没有,说起来还不算丧心病狂——他只是说了卡特琳娜可能再也见不到孩子们,可没有说一定会杀了孩子们。 拿下伊莫拉后,露克蕾莎便写信给教皇爸爸,请求父亲将伊莫拉封给她,教皇的信这天晚上送到,她如愿得到了伊莫拉城,教皇令则要过一阵子,要等弗利拿下之后。 作为伊莫拉的新领主,露克蕾莎感到有必要安抚一下纳瓦尔。纳瓦尔这倒霉蛋,遇到了一个不靠谱的领主,结果妈没了,妹妹妹夫也没了,实在太惨了。 她让人找来纳瓦尔,“你听说了吗?圣父将伊莫拉封给我了,等到教皇令下达,我就是伊莫拉的领主。” “恭喜您,小姐。您很善良,伊莫拉人民在您的统治下,一定会更幸福。” “你要跟我一起,今后我去哪里,你就跟我去哪里。哥哥应该会让我押送卡特琳娜去罗马,你也跟我一起去罗马。” 纳瓦尔沉默的点点头。 “圣父可能会将她关在圣天使堡,但不会永远关着她,可能会把她送去米兰。她没了封地,就是一个普通的贵族夫人,她身边不会有多少人。” 露克蕾莎平静的望着纳瓦尔,“有时候,我们需要等待合适的机会。” 纳瓦尔显然听懂了,他有点激动,但仍然相当冷静的说:“谢谢您,小姐。” “你在弗利和伊莫拉找一些工匠,打造一台花车,可以用6匹马拉动。花车上打一只高背扶手椅,要用金箔全部包住。高背扶手椅要钉在铁板上,扶手上两边都要有镣铐,镣铐的内圈用金色天鹅绒包裹棉花,不要让尊敬的卡特琳娜夫人娇嫩的手腕磨伤。铁板上还要有脚铐不能让她站起来,更不能让她逃跑。” “遵命,小姐。” * 切萨雷足足24小时没有离开房间,不知道跟卡特琳娜大战了多少回合,只能大概从他要食物和热水来判断,想来两人一定战了个旗鼓相当吧。 直到城堡被占领后的第二天晚上,切萨雷才从房间出来,吩咐士兵看好房间,并找了审讯员来将卡特琳娜铐在床边。 卡特琳娜要见她的孩子们,也让奥托维阿诺带着弟弟们进去见了母亲。 当晚,庆功宴。 男人们全都喝得酩酊大醉,不成样子。 露克蕾莎带着2000名女兵住进弗利城,就住在卡特琳娜原先的城主府。 纳瓦尔没有参加庆功宴。 他白天去了伊莫拉安葬母亲和妹妹妹夫,带回两个外甥。两个孩子都哭累了,在马车里便睡着了。 他来向新领主汇报,“我要带他们回家住一晚,收拾一些他们父母的遗物。小姐,您明天就派人送他们去罗马,可以吗?” “可以。你挑一些你的士兵,我派一个小队送他们去罗马。” 纳瓦尔真诚道谢。 * 拿下弗利后,波吉亚卫队士气大振,气势如虹。战报发往梵蒂冈,亚历山大六世心头大喜。 他马上写信给儿子,祝贺他取得的胜利;又给女儿写信,说求婚者陆续到来,她什么时候返回罗马。 这个时间当然越晚越好。 教皇爸爸的信以一天一封的速度飞到弗利,最后还是凡娜莎的信起了作用。 凡娜莎不是来劝女儿回罗马的,而是向她汇报一个不好的消息:茱莉娅·法内塞又怀孕了! 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的波吉亚兄妹都很恼火。 对于已经64岁的老父亲仍然有旺盛的欲望这种事,做子女的心里都会有些微词,切萨雷本能反感将来会分走遗产的异母弟妹,露克蕾莎则感叹父亲的活力充沛。 “你先回去,”切萨雷说:“去看看茱莉娅的情况,她要是生了儿子,就会再次要求圣父提升她的哥哥为枢机主教。” “其实,亚历山德罗提升为枢机主教也没什么不好,他肯定也必须是圣父的支持者。但我不喜欢的是,茱莉娅到时候就会知不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说什么?” “哥哥,我不懂男人,而你,不懂女人。茱莉娅现在是教皇的情妇,她会觉得圣父给她的‘恩宠’能让她成为罗马最尊贵的女人。” 切萨雷面露轻蔑,“她不配!” “圣父是可以给她一些‘恩宠’,金钱、珠宝、宫殿,这些都无所谓,但除非茱莉娅不再是教皇的情妇,否则,这个枢机主教的名额就不能给亚历山德罗。” 第110章 妙呀!切萨雷立即就领会了这个安排的巧妙之处:法内塞家到底是舍不得教皇情妇的好处呢,还是舍不得枢机主教的好处?从长远来看,当然是枢机主教的好处更多,情妇总会失去宠爱,而枢机主教一旦提升,几乎就是终生制的,极少会被开除。 “我会让亚历山德罗‘及时’知道这件事。” 兄妹俩露出了会心一笑。 切萨雷猛地抱起她,转了好几圈。 “你的小脑袋里总有许多坏主意。”他很快放下她,为她整理一下弄乱的头发,“圣父想让你回去,你该去见见你的求婚者,不过,不要太快定下来,等我回去再说。” 露克蕾莎忧愁的点点头,“我必须这么快就结婚吗?” “你15岁了,先挑个半年,然后谈判婚约半年,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会订婚。订婚后再准备半年婚礼——”他说不下去了。每一句似乎都像是在他的心口割上一刀,再洒一把盐。 为什么?为什么听到妹妹要结婚会如此心痛? 是因为那些封地!她的封地将会带去夫家,今后就不再是波吉亚家族的领地。 第105章 卡普里岛橙(15) 他心烦意乱,心情复杂。 他不愿去深究真正的内心想法,是舍不得亲爱的妹妹结婚?还是舍不得将成为其他家族的封地?应该都有吧。 切萨雷沉默了。 露克蕾莎也想到了封地问题。 这个时代,不,可以说一直以来对于女人的潜规则就是,她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自己的,未婚的时候属于父亲和兄弟,结婚后属于丈夫,也因此,丈夫拥有她和她的财产。有点良心的丈夫会让妻子把财产留给他们共同的子女,不讲良心吃相难看的丈夫会夺走妻子的所有财产。 女人最理想的状态其实是刚丧夫的卡特琳娜,拥有家臣的支持、有合法继承人、但却没有碍事的丈夫。当时卡特琳娜的群众支持率也很高,群众是慕强的,一个强势的女人可以拥有与男人一样的公众支持,群众也不以为她“不像个女人”。 她能不结婚吗?不能,父亲作为教会的最高领袖,也不会允许她出家当修女;再说她是进行政治联姻的唯一人选,想要获得教皇爸爸的支持,可不是光凭父女之情就行了的。 爸爸不是普通的爸爸,女儿也不会是普通的女儿。 想要让教皇爸爸支持她,她就要支持教皇爸爸的端水大业。 不付出就想得到回报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没有,即使亲生父母也不是一定就要无条件爱子女的,这一点她想的很透彻。能得到父母无条件的爱当然很幸福,但不能的话也没什么。 “你是担心将来封地的问题?”她小声问。 “有一部分。”切萨雷不太情愿的说。 “那我要是能保住我的封地呢?” 切萨雷想了想,“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保住你的封地。” 她笑了,真诚的说“谢谢你相信我的能力。” “不管……不管你嫁给什么人,都一定要保住自己的财产、让自己幸福。你最好能喜欢那个男人,但要是不喜欢也没什么,你可以找个你喜欢的男人做你的情夫,你的丈夫要是敢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他目露凶光,一脸假装的凶狠神情。 露克蕾莎觉得哥哥很好笑,但也很波吉亚呢。 她一本正经的说“好,我会考虑的。” 两天后,露克蕾莎带着2000女兵团、1000佩扎罗长矛兵、2000步兵、纳瓦尔将军及300名士兵、以及囚犯卡特琳娜·斯福尔扎,启程返回罗马。 途中拐了一个弯,去了一趟佩扎罗,停留两天,安抚了佩扎罗的家臣们;按照奥斯提亚模式改组市政单位,选了一个官员负责,要求月度工作汇报,留下工作报告模板,还说会派人来监督改组进度。 佩扎罗的领主算是“平稳过渡”,现在又不用担心会被切萨雷带领的波吉亚卫队攻打,女领主说什么都“好好好”。稳定压过一切! 卡特琳娜这个囚徒目前连镣铐都没有戴,露克蕾莎邀请她一起参加佩扎罗的市政会议,她还算没那么讨厌,没有在会议上说话。 “你不担心我跑了吗?”卡特琳娜风度依然,还是一个骄傲的贵夫人。 “不担心。”露克蕾莎一笑,“你的失败结局已经无法修正,想要汇聚人手打回去是不可能的。你看,这儿是你的堂弟乔凡尼的城市,可他们,”她下巴一抬,示意那些正在退出会议厅的当地官员和长老,“他们连问一问你的情况都不敢,或者不愿意。我说什么他们都会好好执行,不会否定。” “那是你背后是你的父亲和哥哥!你要是没有那2万人的军队,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你?”卡特琳娜冷笑。 “你也有过背后的军队,你背后是米兰公爵,是你的亲弟弟和亲叔叔。你的愚蠢之处在于你认为有家臣们的拥护就能治理领地,可你都没有将家臣们的忠心当成你的基石,注定你的统治是无效的,只要出现一个足够强大又比你更懂忠诚含义的领主,用不了两年,不,只需要一年,人们就会忘记你曾经是一位领主。” “你是说纳瓦尔吗?”卡特琳娜眼冒怒火,“他今天背叛了我,明天就会背叛你!”她扭头瞪了一眼一旁的纳瓦尔。 “噢,是吗?”露克蕾莎纯真的微笑,“你弄错了一件事,要求属下的忠诚,领主也要忠诚,忠诚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更不是单方的绝对。我的属下永远不用担心我用他们的亲人来威胁他们,依靠威胁得到的‘忠诚’不可靠,依靠利益才是最可靠的。你接受的教育不多,你没办法明白这一点,我很为你可惜。” 她站了起来,淡淡的说“请夫人回她的房间。” 纳瓦尔沉默的护送卡特琳娜返回城主府中为她准备的牢房。 小姐在考验他的执行力和忠诚,他必须压抑住自己的愤怒。母亲和妹妹妹夫被这个狠毒的女人处死半个月了,他的愤怒没有出口,而是转化成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力量,这股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不知道哪一天才有宣泄出来的出口。 小姐给他指点了一条复仇之路,他只需要耐心等待最好的时机,不能轻举妄动,破坏小姐与枢机主教大人的安排,就算卡特琳娜一路辱骂他、羞辱他,他也能忍耐下去。 离开佩扎罗之后几天,露克蕾莎回到布拉恰诺湖营地,准备入城仪式。 进入罗马城的仪式盛大隆重。 1000名女兵团的骑士们全部身穿亮白色的铠甲,没有佩戴头盔,而是根据各人喜好随意披散或编成发辫。这1000人全部都是马木留克,是露克蕾莎的亲信。她们人种各异,集齐了亚平宁半岛能找到的所有肤色,黑如亮漆,黄如蜜糖,白如白沙。 发色有漆黑,有棕褐色,有金棕色,有火红色,也有灿烂的金丝一般的金发。 这1000名威风凛凛的女骑士中的一半走在队列的最前面,手持长矛,身披黑色天鹅绒披风,气势绝不亚于男性骑士。 罗马市民被要求前来迎接教皇之女入城,此时有人带头高呼“波吉亚万岁!”、“露克蕾莎小姐万岁!”、“波吉亚女兵团万岁!”的口号,十分有节奏,很快带动群众情绪,再加上女骑士中有人随机抛洒糖果和钱币,群众的欢呼声显得那么情真意切、真情实感。 队伍的中间出现了同样身穿铠甲的露克蕾莎·波吉亚,她神情严肃,穿着亮银色的铠甲,胸口前有铸着她自己的波吉亚公牛家徽黄金饰板,肩头披着深紫色天鹅绒披风,披风极长,盖住了大半个马身。 她英姿飒爽,身姿挺拔,同样手持长矛,只是长矛全身贴有金箔,金光闪闪,像极了希腊神庙里的雅典娜女神。 罗马群众真心欢呼这位当代的雅典娜女神,欢呼声从城门一直传到梵蒂冈。 教皇之女的形象如此强势美丽,以至于之后几分钟进入城门的战俘花车都显得不那么醒目了。 是花车而不是囚笼,曾经为意大利人称颂的女领主穿着贵夫人的长裙,端坐在带有扶手的高背椅上,长裙遮住她手脚上的镣铐,端庄美丽,而且温顺。 人群中出现了街头宣讲员,他们开始绘声绘色讲述教皇之女如何用自己的美丽与智慧智取伊莫拉、卡特琳娜如何残忍杀了伊莫拉守将的母亲和妹妹全家,连妹妹几岁的孩子也不放过;教皇之女善待伊莫拉与弗利民众,得到了伊莫拉人与弗利人的赞美和膜拜。 卡特琳娜神色木然,而一旁的纳瓦尔仍然沉默。 他换了一套新铠甲,极好的衬出他宽阔的肩膀与紧窄的腰臀,并且剃了胡须。没有胡须的纳瓦尔将军看上去英俊得犹如战神阿瑞斯,年轻了好几岁。 战俘花车之后又是手持盾牌与长矛的女骑士,这500名女骑士全都身穿亮白色铠甲,头戴罗马式战士头盔,身披红色天鹅绒披风,身姿挺拔,更加的威风。 罗马的男人们第一次看到一支强有力的纯女性的军队到底是什么精神面貌,而罗马的女人们也第一次知道女性也可以既强壮又美丽——试问谁敢对这些女骑士不恭呢?对吧? 第111章 女人们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其中一小部分内心躁动,极其渴望成为女骑士中的一员。 波吉亚女兵团入城路线也经过精心设计从北门而入,绕小半个城,从东南方的提图斯凯旋门穿过,走圣天使堡前面的圣天使桥,到达终点梵蒂冈。亚历山大六世带领留在梵蒂冈的全部枢机主教站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台阶上迎接他亲爱的女儿凯旋归来。 队伍前列的500名女骑士说实话确实令枢机主教们胆战心惊没想到女人穿起铠甲居然……很威严。这像话吗?女人就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而教皇之女将自己装扮成雅典娜的形象,着实有点……过分了。很美,像雅典娜,但很过分。 至于之后端坐在战俘花车上的卡特琳娜……唉,不应该,一位贵夫人不该成为战俘,更不应该当众展示。 阿斯卡尼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应该痛恨露克蕾莎将卡特琳娜放在花车上游街羞辱,但又不敢指责教皇之女。他心里第一次意识到即使他的亲哥哥现在是米兰公爵,但在波吉亚兄妹来看,也已经屁都不算今天是卡特琳娜,明天就该是卢多维科了。 而亚历山大六世满脸由衷的笑容,“欢迎你凯旋,我亲爱的女儿!” 露克蕾莎姿势优雅的翻身下马,手持长矛,一步一步走到教皇爸爸面前,“圣父,我赢了!” 第106章 卡普里岛橙(16) 搞个凯旋式高调入城是有必要的,是为波吉亚家族造势,是让对手畏惧,但不宜宣传切萨雷,毕竟切萨雷现在还是枢机主教,妹妹大人慷慨的表示她可以承受民众的赞美与崇拜。 切萨雷表示如果是妹妹的话他不介意。 露克蕾莎离开弗利后,他也带着1万军队离开弗利,陆续占领了弗利到伊莫拉之间的法恩扎、弗利到佩扎罗之间的切塞纳、里米尼、马力诺,加上已经属于露克蕾莎的佩扎罗,他只用3个月的时间便收复了罗马涅地区的一半领地。 而此时,住在教皇宫波吉亚房间的露克蕾莎正身陷各路求婚者中。 拥有两座城市封地、2000人波吉亚女兵团的教皇之女有了一大波求婚者。 先是米开朗基罗在威尼斯共和国的主顾之一,孔塔里尼家的塞巴斯蒂安少爷,刚满13岁;他快到罗马的时候,露克蕾莎离开了罗马,于是他已经在罗马等了快1个月。3年前塞巴斯蒂安就是一个秀气的漂亮男孩,现在长大几岁,脸没长歪,仍然是个柔弱的美少年;教养很好,没有罗马贵族少年的那种骄傲和蛮横。他带来的条件是一支多达100艘的船队的使用权。 接着是热那亚共和国的卡尔维诺·帕拉维奇尼,20岁,他的祖上是贵族,但现在已经不是贵族,拥有一支50多条商船和同样多护卫舰的船队,同样也只有使用权。 随后是那不勒斯王国的特使,为现任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合法私生子、桑夏公主的亲弟弟,阿方索王子前来向露克蕾莎小姐求婚。阿方索王子被称为“那不勒斯最美的少年”,那不勒斯将封给王子公爵的头衔,不少于若干平方公里的封地,并表示阿方索王子与露克蕾莎的子女拥有王位继承权。阿方索王子比露克蕾莎小1岁,今年14岁。 还有米兰公爵提出的两位斯福尔扎家族婚生子候选人,都有各自的封地,不过这对教皇和露克蕾莎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 另外,远在英格兰的亨利七世派来特使,为长子亚瑟王子向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求婚,阿瑟·都铎比露克蕾莎小6岁,今年9岁。 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派来特使,为他的长子菲利普王子求婚,菲利普王子比露克蕾莎大2岁,今年17岁。 西班牙的卡斯蒂利亚伊莎贝拉女王也派出特使,为她的一个堂弟胡安·卡斯蒂利亚王子向教皇之女求婚,胡安·卡斯蒂利亚现年19岁,年龄合适,身份高贵,被视为最有可能的求婚者。 至于不在求婚者之列、但每天都来求见露克蕾莎小姐的年轻男子,目前有17岁的朱利奥·美第奇、19岁的米开朗基罗。 米开朗基罗是来为尊贵的小姐作画的。 凯旋返回罗马后,露克蕾莎给了米开朗基罗一份新委托制作一尊以她为原型的战争女神雅典娜的大理石雕像,要求“高”,单人像高度在2米以上,加上基座,总高度不低于4米。 又给了列奥纳多一份新委托为她和哥哥切萨雷塑造铜像或大理石像,用以立在圣天使桥面对圣天使堡的桥头。 列奥纳多的工作太多,圣天使桥的雕像订单到现在一座都没有完成。露克蕾莎问他为什么不广招学徒,画好素描后至少要先开采大理石呀,梵蒂冈有几处大理石采石场,随便他挑石头。 列奥纳多表示同意,于是开始招收学徒,并花了很多时间去采石场寻找合适的石材。 米开朗基罗没有学徒,只能趁小姐还在罗马的时候先画好素描,然后再去找石材。 亚历山大六世允许亲自来到罗马的求婚者们与女儿多多见面,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几乎每天上午过来,与露克蕾莎一起吃午餐,到傍晚才回去。 卡尔维诺年长几岁,不好像仗着年纪小,总是没脸没皮蹭在小姐身边的塞巴斯蒂安那样,能够每天来求见小姐;他还身负其他任务,其中一项是约见移居罗马的美第奇家族的代表,皮耶罗·美第奇。 朱利奥对此事了解甚多,不耐烦的说“还能为了什么?为了钱。” “热那亚没有自己的银行吗?帕拉维奇尼家为什么要在美第奇银行存钱?”露克蕾莎身穿铠甲、身披披风,正骑在一匹木马上,手持草编的长矛和盾牌,以供米开朗基罗绘制素描。 朱利奥在她身边走过来走过去,一刻也不能停歇。 “热那亚是有自己的银行,但你不能将鸡蛋总放在一个篮子里。” “有道理。这么说,美第奇银行还欠很多钱?” 朱利奥笑了笑,“欠钱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只要我们要回佛罗伦萨的财产,这些钱不是问题。” “我听说,洛伦佐临终之前美第奇银行就面临倒闭了,是这样的吗?” “没有这种事!父亲留下了很多财产,银行里也有足够的钱。” “啊!”露克蕾莎点点头,“这么说,无能的皮耶罗让银行破产了?” 朱利奥有点着急,“不是这样的!是那个该死的萨伏那洛拉!” “萨伏那洛拉做什么了?” “他煽动市民,让人们以为美第奇银行没钱了,人们都来提钱。” 懂了,这就是“银行挤兑”,不管多大的银行,一旦人们开始恐慌“挤兑”,这个银行基本就完了。也不怪皮耶罗和乔凡尼连夜跑路,取不到钱的群众可不会饶了他们这些美第奇。 有点惨。 银行嘛是这样的,不会把钱留在手里,而是投资出去,包括美第奇银行一直在做的给共和国里的小商户、小手工业者的商业小额贷款,佛罗伦萨共和国正因为这些经济流通才越来越富裕,人均富裕才是真的富裕,但富有的国家没有足够强大的军队来保护,才只能在大军压境的时候屈辱的交保护费换取安定。 “你确信你父亲没有在哪里埋着许多黄金?”露克蕾莎也不套话,直接问。 “不太清楚,就是有,这也是皮耶罗才知道的秘密。”朱利奥摇摇头,“他是继承人,他知道家里所有的秘密。” “你跟皮耶罗的感情好不好?他是大哥,忽然多了你这么一个弟弟,又不是母亲的孩子,他会不会觉得你不配得到父亲的疼爱?” 朱利奥明显愣了一下,“我……不清楚,至少他从来没有说过。” “但他对乔凡尼和对你肯定不同,对吧?” 朱利奥沉重的点点头,“对。” 露克蕾莎正要说什么,塞巴斯蒂安来了。 “露克蕾莎,快来看看,这是父亲派人给我送来的长弓。”小少年献宝似的给她看仆人捧着的一张长弓,比他的身高还高,做工精良。 朱利奥瞥他一眼,走到木马旁边,伸手扶下露克蕾莎。 “米开朗基罗,就到今天吧,明天继续。你是要回去工作,还是留下来一起玩?”就是个19岁的大男孩嘛,玩什么深沉?要是按照米开朗基罗的长寿,他熬死了乔凡尼·美第奇、朱利奥·美第奇,他还好好的活着呢。 人生如此漫长,何不趁青春快乐一下?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能活多久。 她还年轻。 就算她死了,她的画像、雕像也能保证人们不会忘记她。 至于婚姻,有没有都无所谓。 要是按照她的想法,应该选才9岁的阿瑟·都铎,这样结婚日期会至少等到阿瑟年满13岁,还有4年。 热那亚和威尼斯都不合适,毕竟只有使用权而不是所有权,哄孩子呢? 教皇爸爸派人找来威尼斯与热那亚的大使,要求将使用权换成“所有权”,船只数量可以减少,但如果只有“使用权”那就免谈了。 第112章 胡安·卡斯蒂利亚人没来,但他是西班牙人,又是王室旁系婚生子,所以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他的画像不太好看,没有那不勒斯的阿方索王子长得漂亮,露克蕾莎不太满意。 第107章 卡普里岛橙(17) 阿瑟·都铎还是个9岁的男孩,比塞巴斯蒂安当年还小呢,但优点就是她可以等上好几年才结婚,还可以让阿瑟来罗马结婚。她记得这个倒霉的威尔士亲王早早死了,以至于阿拉贡的凯瑟琳不得不等待小叔子亨利长大;亨利·都铎将成为那个杀了好几个妻子的亨利八世,还跟罗马教廷翻了脸,自己搞了个新教出来。 教皇爸爸嫌弃英格兰太远又太小,而且还很冷,阿瑟也太小,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阿瑟·都铎。 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为他的长子寻找合适的妻子,首选是卡斯蒂利亚的公主们,以对抗日益强大的法兰西;教皇之女虽说因为不是婚生女且不是王室公主可能性不高,但如果他的女儿玛格丽特公主能与卡斯蒂利亚的胡安王储订婚,儿子就不需要娶一位卡斯蒂利亚公主,可以选择其他妻子,教皇之女如果有一大片封地做嫁妆的话,那就是一个完美的妻子。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现任妻子是前米兰公爵的妹妹、现任米兰公爵的侄女,但国王并不喜欢比安卡·斯福尔扎,夫妻俩几乎不见面,卢多维科白白贴了40万达克特的嫁妆,却无法得到德意志国王的支持。 至于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对于侄女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被俘和关押,居然只有苍白无力的一封信,恳求教皇善待卡特琳娜和孩子们。 除了卡特琳娜,露克蕾莎还带来了卡特琳娜的6个儿子。 教皇下令将卡特琳娜关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宣布剥夺卡特琳娜及其长子奥托维阿诺的领主权,他们成了没有封地的贵族。随后发布了教皇令,将伊莫拉封给露克蕾莎,弗利封给切萨雷。 切萨雷陆续占领其他城市,这些城市也分别封给切萨雷与胡安。 胡安还在甘迪亚当他的快乐王子。有了儿子之后,胡安确实收敛了许多,现在儿子半岁了,他也开始继续跟玛丽娅公主造人,希望能多生儿子。玛丽娅公主经常写信到罗马向教皇汇报胡安的近况,是个好儿媳妇;亚历山大六世也很乐于看到儿子儿媳恩爱,每信必回,祝福他们夫妻和谐,子女繁多。 得益于妹妹的指点,玛丽娅公主现在对于如何驯夫颇有心得。胡安就是个臭脾气的小孩,把他当孩子看就容易理解了。他喜欢玩,那就玩呗,甘迪亚是个小城,但小城之外是个大大的领地,多的是树林、动物,他可以带着随从、奴隶到处打猎,消耗过多的精力; 治理领地胡安做不来,那么玛丽娅公主很高兴的接过治理领地的工作,在领地内大力发展灌溉系统,向农民发放更好的种子,成立银行,给小商户和小手工业者发放小额贷款,从中得到利润分红。别看额度小,积累起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呢。 而胡安要出去玩,那可是需要钱的! 只要她这个做妻子的掌握了钱袋子,再不着家的野马没钱了也得乖乖回家! 至于担心胡安养情妇搞出私生子,掌握钱袋子之后,胡安想养情妇也没钱,从根本上杜绝了这个可能。还根据露克蕾莎的建议,为甘迪亚为数不多的失足妇女安排工作,在小城里原则上取缔了这个古老的“职业”。 多管齐下后,胡安发现自己只能回家交公粮。行吧,妻子也挺好的,而且他还身负多生孩子的重任,不能在外面随便浪费宝贵的种子。 露克蕾莎看到胡安的信之后笑得半死二哥虽然是个熊孩子,但好歹本性还不算坏,对妻子也懂得尊重了,也没有因为钱的事情跟妻子翻脸,反而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每天伸手要钱就完了。 也好在玛丽娅公主真是个贤妻良母,愿意照顾他,这不跟养个大儿子一样吗? 真的好好笑啊。 这可能就是找个小丈夫的烦恼了。 作为新罗马的雅典娜,露克蕾莎现在除了自己的父亲,已经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她的民众支持率很高,自从凯旋式之后,报名入伍的女孩每天都有,甚至远到罗马之外都有女孩慕名而来;罗马涅地区的女孩则往佩扎罗和伊莫拉而去,两个城市都各有上百名女孩报名加入波吉亚女兵团。 切萨雷派人送这些女孩前来罗马。 波吉亚女兵团日益壮大,女兵团在奇维塔韦基亚营地旁边又盖了新营地,以接纳更多的女兵。 新兵以500人为一个团,目前有两个马木留克骑兵团,用星座编号,天鹅座、天鹰座;一个弓箭团天箭座;一个弩团半人马座;新兵将编成火绳兵团猎户座、第二弩团小狮座,暂时都未满员。 所有女兵统一学习识字,全面扫盲。这个时代平民女孩识字率极低,很多女孩能认识自己的名字就算“有文化”了。女兵团中贵族女孩极少,全团只有十几个,绝大多数都是无父无母只能待在亲戚家寄人篱下又饱受忽略和虐待的那种,而且都是小贵族女孩,中等贵族以上的家族每一个孩子都是珍贵的,女孩子都要在家等着结婚。 唉! 她现在有2600名女兵,1000名长矛兵,这支军队足矣令她成为一个极好的新娘,再加上封地,她的“身价”因为这些因素而倍增。 被迫接受斯福尔扎家的新郎人选这种事不会再出现了。 威尼斯方面送来了最新的条件孔塔里尼家没有那么多船,船队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共和国不可能给那么多船的彩礼,但孔塔里尼家可以给20万达克特的彩礼,加上家族拥有的20条商船和20条护卫舰,以及1000名弓箭手。 这个条件可以算是相当不错了。 热那亚一听威尼斯更新了更好的条件,马上也更新了条件,同样愿意给20万达克特的彩礼,30条商船和30条护卫舰,加500名熟练水手,并将热那亚的几处港口城市开放给现在还没有的波吉亚海军;噢,还有,如果教皇能勒令美第奇银行还钱,帕拉维奇尼家族愿意将存在美第奇银行的15万达克特也当做尊贵的小姐的彩礼。 总的来说,热那亚比较鸡贼,波吉亚家族现在没有海军,而且美第奇也不一定能吐出那15万达克特。 卡尔维诺是个规规矩矩的求婚者,既不怎么美貌,也不怎么机灵,简言之,就是无聊。 凡娜莎问“露克蕾莎,你选好了吗?” “没有。圣父说要看王子们能给什么条件。” “王子?可能吗?阿瑟和费利佩可都是王储,他们不是应该娶一位公主吗?”菲利普的西班牙语发音是费利佩。 “费利佩的妹妹会嫁给伊莎贝拉女王的儿子胡安王储,他们家不需要两次联姻来保证联盟。” “啊!”凡娜莎热切的说“那我的女儿是不是会成为王后?天哪!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可真是了不起!” 露克蕾莎笑了笑,“还不一定呢,圣父会选择意大利人或者西班牙人,英格兰很远,母亲,我要是去了英格兰,就再也见不到您了。” 这句话打消了凡娜莎的热情,“那我倒希望你能留在意大利,可你会嫁给什么人,最终还是要听你父亲的。” “您别担心,这次我一定会选一个我喜欢的男人——或者男孩。” “塞巴斯蒂安怎么样?孔塔里尼家族虽然现在不是贵族,但只需要圣父封他一个爵位,那么他就会成为贵族。而且,他很可爱。”凡娜莎掩饰不住微笑,“他知道我是你的母亲,还经常过来看望我呢。我劝他多去圣父面前走走,要让你的父亲喜欢他。” “母亲,你别总想着让我嫁给一个贵族,圣父要是封我一个公爵的爵位,将来我的孩子当然继承的就是我的爵位。” 凡娜莎叹气,“你父亲看的是对方的地位,以及对梵蒂冈有什么利益。而你,我的孩子,你一定要看那个人是否爱你。” “母亲,您错了,父亲看中的是对我们波吉亚家族有什么利益,圣彼得的宝座不可能继承,但波吉亚家族的领地却能一直继承下去。” 凡娜莎皱眉,“我才不管什么波吉亚家族呢!我只关心你的幸福。我的孩子,我最最可爱的女儿,我们女人……一生都很艰难,我希望你能找到爱你的丈夫,或者,不是丈夫也没关系。” 母亲的话真的很有意思。也是呢,这个时代女性的贞操比较薛定谔,一方面所有的男人都视妻子为私有“财产”,不允许他人染指;但大部分男人都致力于做“隔壁老王”,私生子满天飞,奸夫杀了丈夫、丈夫杀了奸夫,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丈夫杀死通奸的妻子几乎不会受到惩罚,就连国王都不能保证王后生下来的孩子是自己的。 也就像切萨雷曾经说过的,她爱不爱丈夫、丈夫爱不爱她无所谓。 那么她想选择谁呢? 阿瑟·都铎先放在备选名单上。 胡安·卡斯蒂利亚不予考虑。 第113章 费利佩王储,也许,但可能性不大,如果切萨雷最终统一了意大利,邻居德意志王国、法兰西王国就会是最大的敌人。而且一国王储说实话不会常住罗马。 阿拉贡的阿方索?那不勒斯王室出自阿拉贡王室,所以要是选择阿方索,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都没什么意见,就是戈弗雷已经跟桑夏结婚了,两次联姻有点浪费。 那不勒斯有点担忧,主要是桑夏至今没有怀孕,不知道是谁的问题。他们结婚已经1年多,戈弗雷写信回来,非常沮丧,说他已经很努力了,但就是不能让桑夏怀孕。 他担心圣父因此更加不喜欢他。 而且,他还担心桑夏的情人们,他害怕桑夏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他的。他想请母亲去跟圣父谈谈,让他和桑夏回到罗马。 第108章 卡普里岛橙(18) 可怜的戈弗雷! 露克蕾莎很同情弟弟。他才13岁就被送去那不勒斯“和亲”,说是阿方索二世舍不得女儿,或者说是戈弗雷这个斯特奎拉王子要留在封地当领主,完全是屁话!戈弗雷都还没到15岁,根本没有能力治理斯特奎拉,他就是住在斯特奎拉,也还是由代理人来治理领地,没他什么事。 戈弗雷就是个人质! 再说他这么小,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好,怎么能让桑夏怀孕?桑夏结婚了,却又等于没有结婚,年龄也大几岁,在那不勒斯那种全体糜烂的环境下,有情人也不稀奇。 露克蕾莎也很同情桑夏,但戈弗雷才是她的弟弟,要是能避免桑夏的丑闻,她觉得还是及时挽救一下比较好。 这次教皇爸爸和他们兄妹联手赶走了查理八世,波吉亚家族在意大利全境的支持率跃升了好几个等级,阿方索二世再怎么牛逼,要是面临波吉亚卫队2万多人的武力威胁,也会掂量一下值不值得,亲家搞成仇家那就不好了。 阿方索二世现在也应该焦虑为什么桑夏还没有怀孕,对,她可以请求教皇爸爸以这个理由,将戈弗雷和桑夏召回罗马。 她马上就去找教皇爸爸谈心了。 * “圣父,我想念戈弗雷了,他离开罗马已经一年啦,您应该写信给阿方索国王,请他派人将戈弗雷和桑夏送到罗马来。戈弗雷每次写信给我都很发愁,桑夏还没有怀孕,是不是他不行?”露克蕾莎轻快的说。 亚历山大六世不由得笑了,“他就在胡说!他是个波吉亚,怎么可能不行呢?看看你们的哥哥!”身为祖父的人相当自豪,“你们的哥哥都有了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行?要我看,他还是太年幼了。怎么?他还说什么了?” 她不信教皇爸爸在那不勒斯没有探子,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桑夏……过于热情浪漫了,她身边有很多英俊的骑士,戈弗雷害怕……嗯,他害怕要是桑夏怀孕了,但孩子不是他的,那就给波吉亚家族脸上抹黑了。”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亚历山大六世神情严肃,“是啊,这样可不行……好,我知道了。要是换个环境,桑夏也许会更容易怀孕。对了,茱莉娅怀孕了,你知道了吗?” 教皇爸爸居然主动且故意问她这种事情,看来是真的将她当成儿子一样看待了。 “噢,她怀孕了?几个月了?”她也明知故问。 “快4个月了。”教皇爸爸难得的既欣喜又有点难为情。 “4个月了吗?”现在5月底,那么算算,就该是12月底怀孕。但是—— “我听说,茱莉娅被法兰西前锋将军抓到,找您要赎金,在军营里过了几个晚上?”她用了疑问句,但马上又说:“不过现在她才怀孕4个月,应该不是。”茱莉娅被法兰西军队抓住是11月底的事情,说起来时差有一个月,但说实话,怀孕4个月跟怀孕5个月分别其实不太大。 教皇脸色一沉,不悦的说:“露克蕾莎!” “哎呀!父亲,我是很高兴会有一个弟弟或是妹妹,我肯定会爱他或者她,但要是跟我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才不会管他!您应该真的确定了吧?我看劳拉长得越来越像可怜的奥尔西诺,奥尔西诺真可怜,都没看到劳拉出生就死了——” 教皇爸爸脸色更不好看了。 她马上又改口,“父亲,是我不好,我把茱莉娅想得太坏了,她肯定满心希望这次一定能生下您的孩子吧?您要是再有一个孩子,肯定会很高兴,枢机主教是不是刚好有个空缺?要我说,提升她哥哥成为枢机主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茱莉娅肯定会更加高兴。” 教皇爸爸为难的说:“为了亚历山德罗提升的事情,她跟我吵过几次,要不是因为生气跑出罗马,她也不会被抓……唉!” 这倒是,也因此教皇爸爸心里才总会觉得这事儿是他的错,会有愧疚,因此会想补偿茱莉娅。 露克蕾莎想了一会儿,“圣父,这事是茱莉娅自己没有想明白,您提升她的哥哥并不会给她带来直接利益……您说,是吗?” 对于便宜爸爸这样的政治高手端水大师来说,很多话不用说透。 * 亚历山大六世当天便派人给那不勒斯国王送信,要求他派人送戈弗雷和桑夏到罗马来,教皇爸爸已经为他们准备了府邸。还很直接的说是不是桑夏有什么不能怀孕的疾病,到罗马来也是要让医生给她看看。 阿方索二世气得够呛,暗骂到底是谁的孩子“不行”还不知道呢!不过他也没法直接违抗教皇的意思,只好给女儿和女婿打包行李,择日返回罗马。 戈弗雷高兴坏了,整天盼望早日回到罗马。 * 至于法内塞家,教皇过了几天提升亚历山德罗·法内塞为某教区大主教,距离枢机主教也只有一步之遥,能不能继续提升,要看他的工作能力。 茱莉娅虽然还是不满意,但总算是真的提升了,而且还许诺过一段时间让亚历山德罗掌管教皇国库,为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分担一些工作,这可是非亲信不能担任的职位,茱莉娅也就基本没有怨言了。 根据露克蕾莎对茱莉娅的了解,她眼界不高,这是限于受教育程度造成的劣势。但她确切的也没啥幺蛾子,当年刚跟奥尔西诺结婚的时候,也对露克蕾莎算是不错;之后的倨傲完全是成为教皇情妇的过分自大,也就是说,欠收拾,收拾两次就行了。 教皇给了法内塞家好处,露克蕾莎也没客气,马上给凡娜莎的外甥们要了职位,教皇很大方的全都准许了。 凡娜莎的姐妹们一共有8个孩子活到成年,都比波吉亚兄妹年长,其中5个男孩,3个女孩,女孩里有一对双胞胎。封建时代,男孩多还是很有必要的。 表哥们除了最小的迪亚哥,其他都结婚了,也都有了孩子,卡塔尼家三姐妹的孩子们生殖力都没有问题;3个表姐也都已经结婚,各自有了孩子,存活率也挺高,说明基因不错;3个表姐夫也都还不错,卡塔尼姐妹挑选女婿的眼光也是杠杠的没毛病。 他们不姓波吉亚,也因此不像波吉亚家的那些亲戚们一样横着走路,非常低调,加上连姓都不是卡塔尼,一般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波吉亚兄妹的表哥表姐。 打虎亲兄弟,波吉亚家的亲戚们已经安排了很多好职位,卡塔尼家安排8个人不算多吧? 按照年龄排序,大姨妈家的大表哥安德里亚今年30岁,是奥斯提亚港口的物资处主管,这个物资处专门对接波吉亚卫队的军需处,负责调配、运输兼质量检验,以确保军需品合格且足量。 大表姐的丈夫达维德32岁,在罗马税务局负责周边城市以实物税的方式缴纳的小麦以及面粉,运输、存储、调配,可以说手握实权。 三表哥克里斯蒂诺27岁,在罗马建筑局负责采购、调配建筑材料,列奥纳多·达·芬奇这个城市规划局局长直接跟克里斯蒂诺对接业务。 小姨妈家的二表哥洛伦佐29岁,负责刚成立的罗马银行,职位是副行长。 四表哥迪亚哥26岁,在刚成立的军事管理局工作。 双胞胎表姐都是24岁,她们的两个丈夫法比诺、菲利泊都在刚成立的城市建设与住房管理局工作,都是部门主管。 人到用时方恨少。 不是说露克蕾莎要搞“亲族主义”,实在是现在她没有时间去挨个考察。要想打破旧规则、建立新规则非常难,罗马就更难了,想像奥斯提亚那样大换血、还来个公开招聘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可以一步一步慢慢换。她还有个艰巨的问题,她不是罗马的行政官,想干大事至少要拿到行政官的权限才行吧? 暂时就这么着了,将她能够信任的一些亲戚安排到重要部门,先解决目前的主要问题,其他以后再说。 * 由于其他城市投降的太果断,波吉亚卫队实际除了弗利打的时间比较长之外,其他城市都是兵不血刃便占领了,军队的战争损失极小,可以说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收获。切萨雷这个主帅志得意满,自信心高度膨胀。 第114章 花钱也如流水,从被占领的领地得到的“赞助军费”哗哗的分发了下去。 至于各个城市的原领主,要么跑路了,要么战战兢兢留下。切萨雷也不会没事砍人脑袋,允许他们带走一些个人财产,投奔亲戚。 他也用心约束属下,绝不允许将士们烧杀抢掠,如有违反军事法的,军事法庭现场办公,该罚款的罚款,该鞭刑的当场鞭刑,该斩首的也择日斩首。 再加上宪兵队随时纠察军纪,违法乱纪的现象大大减少,可以说波吉亚卫队在罗马涅的好名声直线上升,也直接造成了很多无业男青年踊跃报名参加军队的现象:能吃饱饭、不会被上司欺负克扣、还能有战斗奖金、还是跟着尊贵的教皇之子、教皇之子长得还这么英俊神武,这种好事上哪找去! 不得不说,英俊的主帅天生就容易招致群众的好感,这些领地里的小贵族跑路的不多,而且几乎全都宣誓效忠波吉亚兄弟——胡安的领地属臣宣誓效忠切萨雷为他代劳了。 切萨雷得意洋洋的写信给胡安和露克蕾莎,说他现在可算知道成为“领袖”是什么滋味啦! 在甘迪亚小城无聊到发霉的胡安再也坐不住了! 第109章 卡普里岛橙(19) 他写了好几封信回来,先是对教皇爸爸说他想回到罗马。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实力证明他男人的能力没问题;再有就是甘迪亚太无聊了!他已经打遍周围几十公里,野兔都被打绝了,没啥新鲜的;还有还有,明明他才是波吉亚卫队的主帅,但现在波吉亚卫队的荣誉全是切萨雷的,那他怎么办?要是等到他回了意大利,却连可以征服的土地都没了,他的英明神武要如何体现呢? 亚历山大六世觉得这个儿子可真是会胡咧咧!什么叫“可以征服的土地都没了”?想什么呢?还能一口吃个大胖子?太狂妄了吧! 胡安给切萨雷的信就不太客气了,指责哥哥“抢走”了他的荣誉,都不等他从瓦伦西亚回来;等他回来,一定要跟哥哥掰掰腕子不可! 切萨雷这个哥哥倒没有骂他,反而写信安慰他,说罗马涅还有一半的领地没有攻打,他快点回来! 给妹妹露克蕾莎的信就是显摆,说他现在每天锻炼,就等着回来当主帅呢!他的箭法很不错,剑法也相当可以,还从阿拉贡国王那边凭借波吉亚家族的面子,弄回来不少最先进的火绳枪,天天打猎可不是瞎玩,是在练习枪法呢! 他当时带去了100名贵族侍从、200名马木留克,这300人都跟着成了枪法高手,跟他这个年轻公爵的感情也越来越好,这些人就是他的亲信班底了。 行吧,中二病哥哥倒还真不是没脑子的瞎玩,借着打猎的理由练习枪法,确实很有效,从他把野兔都快打绝了就知道,还真没少练习。他离开罗马快两年了,说不想念父母兄妹是不可能的,男人对于权力有着本能的追求,权力越大,拥有的自由度就越大,从波吉亚家族来说,教皇爸爸是这样,切萨雷是这样,胡安是这样,她,也一样。 拥有一支3000多人的常备军队为她带来的威信是指数级的跃升,教皇爸爸在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的情况下,也倾向于什么都找她商量、什么都告诉她;阿斯卡尼奥对她十分客气,而不是仅仅只当她是教皇之女;其他枢机主教也不敢轻视她是个女人,对她的恭敬是因为她有一支军队,而不是教皇之女。 至于什么奥尔西尼家族、科伦纳家族,现在她外出的时候,没有人敢挡着她的车驾,远远看见她的亲卫队打出的她的个人家徽,就全都躲避到路边。 其实,她什么也没干啊,既没有对奥尔西尼家的崽子们怎么样,也没有对科伦纳家的崽子们怎么样。 她想办法凑了5万达克特给胡安,要求他多弄一些火绳枪送回来。火绳枪说实话技术含量不高,只需要弄回几支拆了定做零件,批量生产也不是问题。 只是制作火绳枪需要用大量金属和熟练工人,现在罗马及附近的铁匠作坊全都在为加农炮赶工,没有更多的工坊制作火绳枪。 拥有自己的军工厂也是当务之急,选址也好办,就选在维泰博与布拉恰诺湖之间的地带,然后招募铁匠和学徒,形成规模化生产和标准化作业,再加上流水线作业,这样才能提高产量。 用21世纪已经经过200年摸索实践的工业化流程在中世纪晚期开办工业,这是划时代的新概念,她不需要是个工业专家就能明白规模化生产的优点,也能让人理解为什么要规模化生产。 不过,前提问题是金属产量,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将教皇国乃至整个意大利的矿产资源全部收归教皇国所有,或者——收归波吉亚家族所有。 唉,好难呀! * 她只能跟达·芬奇大师诉苦。 “要解决产量问题,我需要先开办一个规模化的工厂,将难度高的制作环节交给有经验的工匠,将不那么需要技术和经验的环节交给学徒,这样可以尽量提高产量。但产量提高了,可我还会面临原材料的问题。比如工厂有1000名工匠和学徒,一个月消耗铁若干公斤、木柴若干公斤、煤炭若干公斤,我就需要采购这些原材料若干公斤,而且必须超出额度采购,不然万一哪一项原材料短缺,工厂就会停工。我不希望工厂停工,停工意味着工人们没有薪水,没事做的男人就会喝酒,产生酗酒问题,酗酒导致治安问题,我不喜欢。” 列奥纳多认真思考问题,“您可以买下矿场,或者直接占领。” “矿场不是问题,买下来也好,直接占领也好,都不是问题。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她想想,又觉得现在就考虑“将来”还太早了。“我还在想,现在这个时代,谁有权力谁说了算,我和哥哥可以成为公爵、女公爵,这不难,至少切萨雷会成为罗马涅公爵——噢不对,他不会成为公爵。这么说,我成为罗马涅女公爵的概率更高一点。” 列奥纳多有些惊异,但想想,这压根没有什么难度,切萨雷是枢机主教,他可以成为一些领地的领主,但不会有爵位,切萨雷的功劳会全部给弟弟和妹妹。 “您会成为女公爵的,这是您应得的。” 露克蕾莎相当得意,“是啊,感谢我的哥哥。可我也要想到怎么才能保留我的领地。我又要结婚了,我会结婚、有自己的孩子,这样将来我会把我的领地和爵位传给我的孩子。列奥纳多,你知道要怎么才能保有我的遗产吗?” “您现在就想到了遗产吗?”列奥纳多惊愕的问。 “当然了!人要有远虑才能更好的发展。我喜欢权力,权力能让我得到更多的钱、更多的——自由和快乐!你认为呢?” 他深以为然:尊贵的小姐支付给他这个时代的绝对高薪,每一张设计图都还另外算钱,有钱的感觉超爽的!经济自由也带给他其他的自由,他这个高薪“打工人”尚且如此,身居这个时代最高位的小姐当然也会觉得权力的滋味迷人。 “您说的对极了!”他由衷赞同。 “我可以保证在我活着的时候保护我的财产,但我的孩子们呢?真难呀!”她叹气,“希望我的孩子们不要太笨,最好还能多生孩子。我研究过了,那些血脉断绝了的王室和显贵家族,之所以会在历史的长河里失去姓名,就是因为生的不够多!” 列奥纳多失笑,“小姐,您现在考虑的也未免太长远了!” “大师,你没有妻子、没有子女,你就不担心将来无人记得你的名字?”露克蕾莎故意问他。 列奥纳多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看了看露克蕾莎,随即又看了看他们所处的房间:这是圣天使堡的宴会厅,宴会厅很大,内部修葺早已完工,而小姐给他的委托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工,只在墙壁上打好了铅笔底稿。 他望着这幅心血之作,心情平静,但又不平静。 “露克蕾莎小姐,您不是我的第一个赞助人,但却是最了解我、给钱最痛快的赞助人,您的慷慨可以让我痛痛快快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允许我去研究那些‘不正常’的方面。很多人都说我,‘你呀列奥纳多,你什么都想做,但偏偏什么都做不好、做不完’,我承认,我的问题是我想学的、想做的太多了,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我什么都想搞明白,可人们说,你为什么想知道那些呢?风每天都在刮,水每一分钟都在流动,这就是大自然。你能不能弄明白,大自然可不会在乎。” 他张开手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热切,“我是有缺点的,当然,谁能没有缺点呢?可我遇到了您,您让我的那些缺点都变成了优点。”他指着墙壁上的底稿,位于墙壁中间的耶稣面容和善、悲悯,“您看,这是您给我的舞台,还有外面的圣天使桥、更远的维泰博新城,这就是我的遗产!没有后代并不是我的遗憾,将来,几百年后,只要罗马还存在,我的名字就会存在! “亲爱的小姐,您不必现在就焦虑您的遗产,您是历史上第一个拥有自己的女兵军团的领主,意大利或许会一直这么混乱分裂,但您的名字一定会留在历史上。”他真诚的说:“要我说,小姐,您已经非常幸运了!” 第115章 是啊,幸运……她当然是幸运的。 没想到列奥纳多对自己的实力已经有了很清醒的认识,不过想想,是她小看了大师的智商,列奥纳多即使在他生存的大师辈出能人辈出的文艺复兴时期也是智商超群的,不然不会在诸多领域都有涉猎,普通人但凡能专精一项都足矣成为行业精英。一个高智商的人必定会对自己的真实本领有深刻的认识。 但他确实又是文艺复兴三杰里最穷的一个。拉斐尔37岁英年早逝,去世之后人们清点他的财产,据说现金加不动产高达80万达克特之巨,是三杰里的“首富”;米开朗基罗得益于他活得够长,各种订单从来不缺,报酬颇丰,据说遗产也高达10万达克特,他还是个特别慷慨的人,经常借钱给亲友。 只有这位对万物都有好奇之心的列奥纳多·达·芬奇,他过得最舒坦的时候也就是一年收入400达克特,由于完成作品太少,他几乎从来没有豪迈的私人客户,这一点跟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相比,导致他的收入大大不如其他大师。他经常为购买颜料发愁——这个问题当然现在绝对不存在。 露克蕾莎对他的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颜料全包! 不管多贵的颜料,只要他提交申请,24小时之内就能到账,先给钱,他拿到钱再去买颜料。这份舒爽就是平图里乔也没有得到!平图里乔为了这个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不过,列奥纳多对权力不感兴趣,他就无法明白一位领主或是一位君主也不能保证后人都能知道他的大名,人类的历史短暂又漫长,能上历史课本的杰出人物会有他达·芬奇,可不一定会有波吉亚。 一个有野心的人最怕籍籍无名,这一点,波吉亚们最为担心。 * 卡特琳娜待在圣天使堡的牢房里。 跟想象中不同,地牢并不总是潮湿阴暗的,卡特琳娜的牢房是精装修,除了没有华丽的装饰之外,舒适度还是可以的,有一张柔软的单人床,梳妆台、高背椅,还有一扇屏风,屏风后是一个木浴桶,她可以保持清洁的外表。 当然,还想要锦衣玉食那是不可能的。 第110章 卡普里岛橙(20) 露克蕾莎从来没有到地牢里“探望”过卡特琳娜,卡特琳娜就像游戏里一个关卡的小boss,打过了就过了,犯不着总是惦记。 除了她被关押之外,她的6个儿子可在外面过得自由自在的。亚历山大六世让一个波吉亚家的亲戚抚养6个男孩,阿斯卡尼奥掏钱,还让阿斯卡尼奥写信给米兰公爵,说他要给男孩们找个住处,等到卡特琳娜被释放,他要派人来接卡特琳娜和她的孩子们。 米兰公爵回信问教皇陛下准备什么时候释放卡特琳娜。 亚历山大六世说:“等到卡特琳娜心甘情愿向我效忠,或者假装效忠,我不在意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只要当众效忠就行了。” 阿斯卡尼奥苦笑,“她从小脾气就非常古怪,看上去很听话,但心里很倔强。” “你不妨去劝劝她。你知道我不想杀她,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但她不懂有时候应该低一下她那高傲的头。”教皇语带嘲讽。 阿斯卡尼奥继续苦笑,“我如果能劝得了她,她早就启程去米兰了。” “看来你尝试过?” 阿斯卡尼奥叹气,“尝试了,失败了。” “那就再试试。她可以带着她的儿子们去米兰,米兰那么大,你的哥哥总该能给她们母子一座房子住吧?” 阿斯卡尼奥默然:教皇可以算相当不错了,切萨雷在罗马涅收复了若干城市,只有伊莫拉和弗利才是真正攻打过的,而伊莫拉守将投降了,弗利是真正攻占的;切萨雷并不在乎其他城市的领主,但对于卡特琳娜,她若不愿意公开宣誓效忠,将会在圣天使堡一直关到眼前这位教皇去世。 教皇或许会顾忌斯福尔扎家族的实力,暂时不会杀了卡特琳娜,但想要一个人去死,方法多得是,都用不着下令处死。 阿斯卡尼奥感到很为难。卡特琳娜连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一见他就大骂他是条“走狗”,还有更难听的,不说也罢。 这女人疯了。 阿斯卡尼奥就想的很开通,低一低头又怎么样呢?他不想向波吉亚教皇低头,不也是乖乖回了梵蒂冈,还配合教皇演戏吗?教皇也并没有说退款不收他的圣俸啊,他纯属自愿。 卡特琳娜就演演戏又怎么样?教皇自己也明白,想要她心悦诚服是不可能的,只要她做个臣服的姿态就行了,这在阿斯卡尼奥来看就算是极为宽大了。 他决定还是要跟这个倔强的侄女谈谈。 * 露克蕾莎这几天在忙着接收切萨雷派人运回来的小麦。 意大利中部地区适宜耕种农作物,小麦产量不错,弗利——伊莫拉囤了几十吨小麦,这只是去年的存粮,今年的小麦还在地里没有收割。还有其他城市的小麦、橄榄油、葡萄酒,以及矿产。一块封地上拥有的财产很多,地下的矿产、地上的农作物,以及最重要又最不重要的:人口。 切萨雷将这些城市储备的存粮都运回罗马,填满仓库,今年的军队口粮可以说解决了一半。矿产里,铁、煤是重要的原料,几乎被搜刮殆尽,全都运回罗马。 橄榄油既是食用油也是重要商品,装在木桶里,一半运回罗马,另一半运到佩扎罗,等待运到威尼斯出售,威尼斯是目前意大利最大的进出口贸易中心。 她前年投资的商船陆陆续续回航,带给她一年3万达克特的分红,她用这笔钱在热那亚的船厂订购商船,预计将在年底交付第一艘。 她眼热威尼斯与热那亚的船队,他们的商船要是运回一船香料,2万达克特的成本可以卖出20万达克特乃至更多,利润之巨简直惊呆她,一支船队要是全都满载而归,可以让船主一夜暴富,当然,支出也很多,缴税、船长和水手的薪水、食物、各方势力打点,以及返航后的维修,还有海难沉船的可能。 总之,高风险高回报,如此高的利润怎么算都该是赚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奋斗成船主。普通船主会有各种各样的支出,而如果她自己有一支船队,那么她的利润会更高——光是缴税就能省下来一大笔。 教皇卫队在奥斯提亚有少得可怜的5艘军舰,水手严重缺员,起不了什么作用,她要庆幸的是,如今军舰最多的国家是卡斯蒂利亚,而卡斯蒂利亚是不会对意大利出兵的,只要那不勒斯仍然是阿拉贡王室。 按照她和切萨雷的计划,第一步收复罗马涅地区,第二步收复包括佩鲁贾在内的其他教皇国领地的实际控制权。罗马涅地区只占教皇国领地的四分之一,只要将教皇国除了罗马之外的地区全都实际控制,便有了能跟那不勒斯一扛的实力。 教皇爸爸虽然没说过他的想法,但露克蕾莎隐约猜到,父亲的野心是将那不勒斯之外的地区全都控制在波吉亚家族手里,作为一个国家也好,或者切萨雷得到教皇国领地、胡安得到其他地区,但他还没有想明白到时候梵蒂冈应该处于什么地位。 她前几天选好了军工厂的厂址,让表姐夫法比诺负责军工厂的建造工作,预计3个月后便可以将一部分冶炼炉和工匠迁到工厂来开工,主要任务还是制造加农炮。 得加农炮者得天下,邻近的军事强国全都在军备竞赛,比着造更多的加农炮、更大的加农炮。加农炮作为杀人的拳头武器,已经改变了战争格局,火绳枪反而不是,但也不能少。 火绳枪的优点是只需要接受3个月的训练就能掌握,而弓箭兵至少需要3年的训练。 卡斯蒂利亚和阿拉贡都有火绳枪部队,在战场上火绳枪发出的声响不逊于加农炮,从声音效果来说,比安静的弓箭或者弩都强很多。 胡安已经送回了10支火绳枪,露克蕾莎找来工匠将火绳枪拆了,绘制零件图纸,这方面工匠没有经验,他们的图纸不够精细。最后还是列奥纳多的一个得意弟子解决了绘制图纸的问题。 列奥纳多对火绳枪产生了兴趣,露克蕾莎问他能否将需要点燃火绳才能发射的火绳枪改造成用击锤打火的枪,列奥纳多正在攻克这个难题。 * 她忙得要命,在罗马——奥斯提亚——维泰博——布拉恰诺湖——奇维塔韦基亚之间跑来跑去,待在罗马的时间不多。 教皇不得不命令她尽量待在罗马,要她赶紧确定未婚夫人选。 “费利佩王子按说是最佳人选,但说实话,他是个德意志人,这就让他被排除在外了。”亚历山大六世摆摆手,“要为了安抚意大利人,你还是需要选择一个意大利丈夫。热那亚的那个——叫什么名字?” 他问一旁的阿斯卡尼奥。 “帕拉维奇尼,卡尔维诺。” “对,这个帕拉维奇尼怎么样?我看他办事能力也不错,又比你稍微大几岁,已经在为他的父亲工作。他是长子,将继承家里的大部分财产。我给他封个伯爵,你看怎么样?” 第116章 “不怎么样。”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既然爵位要留给我的孩子,为什么不直接风给我?女爵很少,但也不是没有,我的丈夫不需要是个贵族,对吗?” 亚历山大六世乐了,“你倒是想的明白。嗯……不行,帕拉维奇尼不行,他不会住在罗马,不好。那不勒斯的阿方索王子呢?戈弗雷写信说,阿方索长得特别俊美,比桑夏还要好看,桑夏是个美人,这我知道,阿方索……桑夏结婚的时候,阿方索还是个小孩子,乔凡尼都没注意到他。” 这个乔凡尼是波吉亚家的近亲,枢机主教乔凡尼·德·波吉亚·兰索尔·德·罗马尼,去年就是乔凡尼·罗马尼带戈弗雷去了那不勒斯。 “阿方索能住在罗马吗?” “他又不是王储,他当然可以住在罗马。” “如果他真的有戈弗雷说的那么好看,我倒是可以考虑。他会来吗?跟戈弗雷他们一起回来。” “也许会,阿方索国王没有说。我会给他写信,让他把阿方索一起送来,让你看看。”教皇爸爸宠溺的点了点她鼻尖,“这次爸爸一定为你挑选一个你喜欢的丈夫。” 她笑吟吟的,“谢谢爸爸。” “还有威尼斯那个男孩,我记得上次他也来过,他太小了,”教皇一挥手,“还是个男孩!” “阿方索王子也不大呀。” “阿方索14岁了,那个男孩才13岁!太小了!” 有什么差别吗?而且戈弗雷可是不到13岁就结婚了,他现在嫌弃塞巴斯蒂安太年幼? “不过总是要看你喜欢谁,但你别拖得太久了,快点挑一个。” “您觉得谁最合适?阿瑟·都铎呢?” “英格兰总是跟法兰西、卡斯蒂利亚联姻,他们三个国家总是互相联姻又互相防备。你要是嫁给胡安·卡斯蒂利亚还可以,但如果要是挑选都铎家的男孩,那个查理就又要发疯了。不行,即使是王室王子也不行。” “您是不是只想让我选一个能留在罗马的丈夫?” “说对了!快选吧!”教皇欣喜的说。 那基本就只能在阿方索、塞巴斯蒂安之间二选一了,阿方索王子不是王储,而塞巴斯蒂安还很年幼,没有接手家族生意。 “好吧,但我要等阿方索来到罗马才能做出决定。父亲,这是什么?”露克蕾莎指着办公桌上的一只雕花木匣。 “噢,这是卡特琳娜写给我的信,阿斯卡尼奥刚拿来。”教皇不在意的说。 阿斯卡尼奥又跟卡特琳娜恳谈了两次,最后一次谈心,卡特琳娜终于松口,说要先见见长子奥托维阿诺,她必须要知道孩子们都过的不错,才能向教皇低头。 见过奥托维阿诺之后,卡特琳娜给教皇写了一封信,托阿斯卡尼奥转交教皇。 如今,这封信躺在一只木匣里,正摆放在教皇的办公桌上。 “枢机主教阁下,请您打开木匣。” 阿斯卡尼奥不明所以。 “她一件自己的东西都没带来,这只木匣哪里来的?” “也许是奥托维阿诺带给她的?”阿斯卡尼奥不确定的说。 露克蕾莎瞥了他一眼,“您自己的侄女,您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吗?在弗利的城堡里,她可是在炮弹上写着‘别玩崩了你们的蛋蛋’来羞辱波吉亚卫队的士兵,这样的女人宁死也不会弯一下她的膝盖,而她居然会用木匣装着一封信送给教皇,您不觉得特别奇怪吗?反常的事情总是有阴谋,您认为呢,阁下?” 教皇愕然,“她能做什么?” “圣父,您不如问问,她有什么不敢做的?来人啊,去监狱里提一个死囚犯来。” 第111章 卡普里岛橙(21) 一个阴谋被拆穿只需要多问问“为什么”。 露克蕾莎都已经做好卡特琳娜誓不低头、在圣天使堡关上几年的准备了。卡特琳娜在拉瓦尔迪诺城堡里跟切萨雷大战三百回合可能是因为反正都快要死了,不如享受一下年轻男人的美好肉体,或者也可能是想以此试探切萨雷有没有可能x虫上脑,放了她;而她现在对教皇可没有什么想法,怎么会卖惨求饶? 这不是她知道的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应该明白罗德里戈·波吉亚可不是19岁的年轻男人,不会试图用肉体迷惑教皇。再说,教皇爸爸自恃身份,只在卡特琳娜到达罗马的时间见了她一面,教廷与被关押的卡特琳娜之间的联络人一直是她的叔叔阿斯卡尼奥。这也是为了避免传出谣言:切萨雷睡了卡特琳娜还不够,连教皇都强迫这位贵夫人委身——那可就太难听了。 * 教皇卫队从罗马的监狱里找来一个贫民死囚犯,将死囚犯和木匣放在一起,命令死囚犯打开木匣。两天半之后,死囚犯开始发热,医生大惊失色的诊断这是要命的黑死病,赶紧烧死这个死囚犯! 教皇吓得够呛。阿斯卡尼奥腿都吓软了:谋杀教皇非同小可,别说目前波吉亚家手握数量惊人的军队,就是没有军队,想要谋杀教皇也是会被株连整个家族的大件事! 卡特琳娜这也是太失心疯了! 露克蕾莎也是一阵阵后怕:要不是那天她多问了一句,现在教皇爸爸、她肯定都得发病了,整个梵蒂冈也在所难免,一轮新的疫情爆发,罗马至少要死掉一半的人口。 可怕,实在是可怕呀! 黑死病以高传染性、高致死率而成为人人谈而色变的严重传染病,杀伤性可非同小可。 亚历山大六世大发雷霆之怒,责令阿斯卡尼奥去审问卡特琳娜,必要的时候可以拷问,一定要问出是谁在暗中为她做事,她一个被关押的贵夫人,不可能也没机会亲自做这种事情,必定有人帮助。这个人还能进入圣天使堡!简直令教皇气急败坏,下令教皇卫队彻查圣天使堡上下所有人。 要说,圣天使堡里的人还真不少! 除了必要的男女仆人、管家之外,还有正在埋头苦干的平图里乔大师及其弟子和助手们,正在宴会厅画《最后的晚餐》的达·芬奇大师及其弟子和助手们;地牢守卫之前人数有6人,包括一个小队长,卡特琳娜关进来之后,露克蕾莎将守卫增加到8人,并调走了有酗酒恶习和欠了赌债的守卫,换了经过考核的新守卫。 不管那个在外搞事的人是自己溜进来,还是买通了守卫送了木匣进来,必定都是有迹可循的。这事归教皇卫队管,露克蕾莎用不着操心。 枢机主教们除了年龄尚轻的几个,其他哪个不是人精;所有枢机主教都严重反对这场被及时发现的暗杀,原因无他,黑死病要是在梵蒂冈爆发,他们这些几乎每天都要跟教皇开会的大人物首当其冲。去年那三位染了热病暴毙的枢机主教可真的太吓人了!这个前车还历历在目,怎么不令他们对失败的暗杀深恶痛绝? 命是自己的,好好活着不好吗? 奥尔西尼家的枢机主教自恃去年跟波吉亚教皇站在一起,又是亲戚,自觉有点话语权,怒气冲冲的挖苦了一通阿斯卡尼奥,阿斯卡尼奥只能忍受。 几个关系较好的枢机主教也很愤怒,要求他一定查清楚。今天可以是卡特琳娜毒害波吉亚教皇,明天可不知道会是哪家毒害哪位教皇,这事可不能开了头。 阿斯卡尼奥深感绝望和疲惫。 * 露克蕾莎在死囚犯被烧死的当天便给远在佩扎罗的切萨雷写信。 “亲爱的哥哥: 希望你一切顺利! …… …… 卡特琳娜痴心妄想,以为用沾有黑死病病菌的信便能杀死圣父,可她忘了,从发病到死亡还有好几天时间,圣父会先命人杀了她,绝不会允许她活着。所以她为什么想不到这一点呢?一个阴谋应该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实施,这样便不会波及到自己。 而且你不在梵蒂冈,要是她的计划得逞了,圣父和我都病死了,你一定会为我们复仇,她和她的孩子们都会死,你还会追杀她的所有血亲。我说的对吗? 一想到圣父和我可能都会死掉,我连你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真让我难过极了!难过得快要死掉的那种难过! 你什么时候回来?戈弗雷已经启程了,周末应该就能到罗马。母亲特别高兴,每天都为我和戈弗雷祈祷,不过她从来不为圣父祈祷。母亲也为你祈祷,希望你每一次都能取得胜利,希望你健康。 对了,说到这儿我必须告诉你,米兰正在爆发‘法国病’,是法兰西的查理国王从米兰路过的时候,士兵们在妓院里照顾了过多的生意造成的;法兰西军队里有一些特殊职业的女人,她们带了病,传到士兵们身上;具体病症我要等我们的人拿到医生的诊断书。这种疾病应该就是妓院里流行的性病,但要比之前的性病严重得多。总之,很可怕! 母亲担心你会被传染上,要我一定写信忠告你。你有几个情妇在我看来没人管得着,但你要怎么保证她们很健康呢? 我也为你的健康祈祷,希望你不要太放纵自己的欲望。 第117章 爱你的,露克蕾莎。” * 看完妹妹的信,切萨雷先是为了卡特琳娜的阴谋感到愤怒,立即命人去弗利调查卡特琳娜身边专门做脏活的人是谁。弗利现在群众情绪较为稳定,领地内的小贵族们绝大部分都还挺安分的,除了换了领主,其他跟以前差别不大。 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切萨雷忍耐着,先给教皇爸爸写了信,说他会在弗利展开调查,寻找线索。 接着又为法国病感到好笑,觉得妹妹实在是很会操心。 他写信给露克蕾莎,得意的说他可不是笨蛋!他在弗利城外的小乡村认识了一个可爱的村姑,给了她父亲一些钱,将这个村姑带在身边。女孩名叫索菲娅,一头黑发,有着不输茱莉娅·法内塞的美貌,这种美貌在乡村会很醒目,但索菲娅非常聪明,她总是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也很少抬头看人。她不直视别人,别人也就很难发现她有一双灵活漂亮的大眼睛。 切萨雷非常得意自己的慧眼,能在索菲娅灰扑扑的外表下一眼看出来她是个美人。索菲娅当时牵着家里的母牛挨家卖现挤的牛奶,村民们都说她家的奶牛喂的特别好,产奶很多,很好喝。切萨雷想着这头奶牛正适合家里的两个儿子,便想买下奶牛。 最后,他连奶牛和村姑都买了下来。 他非常浪漫的描写如何命令索菲娅脱光衣服,脏兮兮的皮肤不能掩饰她美好的肉体,脏乱松散的发辫也不能掩饰她的美丽。他看着女仆为她清洗身体和头发,换了三次水才将她清洗干净。 他给她穿上丝绸和天鹅绒的裙子,但她一直很拘束,她的特别之处就在于那种跟贵族少女或少妇截然不同的天真野性,他几乎爱上了她。 而且!最后他十分得意的宣布,索菲娅已经怀孕了! 好吧,露克蕾莎再次为哥哥的效率惊呆。她离开弗利之后切萨雷才见到索菲娅,这样满打满算也就是两个半月而已。不过嘛,女人一旦该来月经而没有来,又有稳定的性生活,判断怀孕一点问题也没有。 切萨雷这样的年轻男人,想要他几个月不沾女人说实话也不可能,他有新情妇才是正常的,应该也不会去光顾什么失足妇女。按照他接受的贵族教育来说,占有的女性越多,表明他的性魅力和经济能力越高,毕竟养情妇是要花钱的。他对情妇并不吝啬,阿米莉亚的生活档次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奥菲莉娅他不常去见她,但也给了住宅和年金,足够让她全家都过得不错。 她唯一感到不满的是,切萨雷说什么见鬼的“天真野性”?意思就是接受教育越多越无趣?简直不能忍! 她气愤的回信,挑他的毛病抱怨了一大堆。小到他们一起骑马他跟胡安一溜烟跑远了,留她和戈弗雷待在原地;大到……嗯?没有什么大事,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接到信的切萨雷摸不到头脑,不知道妹妹怎么忽然抱怨起小时候的事情来了。他想着也许是她太累了?唉,一定是的!她才15岁,他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可别人又总会当她是个孀妇。她结过婚,其实等于没结过婚;她还是个孩子,却已经被人当成大人。 他马上自责,赶紧命人搜罗了一大堆好吃的水果,快马加鞭送回罗马。 * 戈弗雷在8月的第一天回到了罗马。 露克蕾莎和母亲凡娜莎一起去奥斯提亚码头接他,戈弗雷这孩子,一年多没见,长高许多,现在快跟姐姐一样高了。 但还是个孩子,满脸稚气。 桑夏公主比画像美丽至少十倍! 她有乌黑的头发,白瓷一般的肌肤,脸很小,有一双活泼的深棕褐色的眼睛,鼻梁高挺,双唇红润,笑容亲切可爱。 “您好,母亲。您好,露克蕾莎。” 桑夏亲热的向她们打招呼,并行了吻脸礼。 凡娜莎十分满意,“您好,公主殿下。” “叫我桑夏。”桑夏主动挽着凡娜莎的手臂,“戈弗雷每天都念着您的名字,盼望早点回来。我也想见见您,您为我生了一个好丈夫,我很感激您。” 瞧瞧!这就是一个会说话的好儿媳妇!凡娜莎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第112章 卡普里岛橙(22) 露克蕾莎拉着戈弗雷走在她俩身后。 “怎么样?快跟我说说,你喜欢桑夏吗?” 戈弗雷居然很害羞,扭扭捏捏的,小声说:“很喜欢,她很美。圣父说,费兰特国王当初拍着胸口保证,桑夏是个美人,我还怕他是撒谎呢!” 嗐!男人不分年龄,都是颜狗!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桑夏公然给戈弗雷戴了绿帽,戈弗雷也不离不弃,非得拉着妻子回来,指望着父亲和兄姐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那也要她喜欢你吧。她喜欢你吗?” 戈弗雷都快哭了,“我不知道。她好像也喜欢我,但好像更喜欢、更喜欢那些男人。” 男孩怎么能跟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相比呢?这不是戈弗雷的错,好像也不是桑夏的错:结婚了但丈夫还是个孩子,不能说女人就不能享受幸福的性生活了吧? 不过,同情归同情,还是要解决一下这个严重的问题。 露克蕾莎没有注意其他人,直到离开码头快要上马车,桑夏才喊来跟在后面的一位少年,为凡娜莎和露克蕾莎介绍,“母亲,露克蕾莎,这是我的小弟弟,阿方索。” 一个沉默文静的男孩优雅的向母女俩行礼,“您好,凡娜莎夫人。您好,露克蕾莎小姐。” 仿佛阳光穿透阴云,照进凡间,凡娜莎与露克蕾莎都有眼前一亮的感受:这是从哪儿来的那喀索斯呀! * 亚历山大六世为小儿子夫妇准备好了距离梵蒂冈不远处的一座府邸,没过台伯河,跟圣天使堡、梵蒂冈呈三角型,各在三角型的一角;切萨雷的新居就在这三角型的中心,露克蕾莎的府邸也在三角型的里面。 从距离就能看得出来到底谁最受宠爱。 当晚,教皇宫宴会厅为戈弗雷和桑夏举办了盛大的宴会。 盛装的桑夏越发美丽,立即迷倒了一大批年轻贵族男人,就连枢机主教里有几个也蠢蠢欲动,赞叹不已。 戈弗雷与桑夏差不多高,2岁多的年龄差从身高上倒也看不出来,桑夏再美丽,也就是个17岁的年轻女孩,年轻的脸庞就是青春稚嫩。 他俩坐在教皇的左边。 教皇右边是腹部已经遮不住隆起的茱莉娅·法内塞。茱莉娅右边是露克蕾莎,露克蕾莎身边是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 宴会厅里立即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这是否意味着教皇为女儿选择了威尼斯。 塞巴斯蒂安比戈弗雷还小1岁,看上去更是一团孩子气。是很俊美没错,但还是孩子。 而桑夏身边的陌生美少年得到了更多的讨论:没想到那不勒斯的阿方索王子是这样的美少年!艳压全罗马! 塞巴斯蒂安相貌俊美,但跟阿方索一比,还是过于秀气,像女孩,因而没有更为英气的阿方索讨人喜欢。 阿方索有柔美的脸庞,孩子的圆润脸庞,明眸秀眉,很像姐姐桑夏,但五官是男性的五官,因而看上去多了一份男性的英气;又因为还是太年轻了,便仍然有一种介乎男孩与女孩之间的柔美。 两个少年都很好看,但是不同的类型,很多人都觉得无法取舍,唯一的问题就是年龄了,塞巴斯蒂安少爷只有13岁,阿方索王子也只有14岁。 至于教皇之女,说是个孀妇,可也只有15岁,也是一脸孩子气。 就看教皇到底选择谁了。 枢机主教们与贵族们都认为会是威尼斯,毕竟那不勒斯王室与教皇已经是儿女亲家,实在没必要再把女儿嫁过去。要是桑夏能尽快生下波吉亚家的孩子,那么就更不需要再次联姻了。 塞巴斯蒂安这个小孩居然都很懂这些博弈了。他不高兴的问:“阿方索·德·阿拉贡也是来向您求婚的吗?” “应该是的。怎么?你听谁说的?” “梵蒂冈人人都在说。”他尽量想显得“不在意”,但那幅气恼的小模样可瞒不了她。 “你知道圣父在考虑什么,威尼斯不拿出更多更好的条件,圣父不会答应你的求婚。”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 “我知道。”他急忙说:“我今天刚给父亲和祖父都写了信,请他们一定再派人来谈判。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我是长子,那个阿方索可不是长子!” “不是长子的问题。他是王子,他有封地,你没有。”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他是个孩子没错,可这些事情他当然懂,一位“王子”比他的优势大多了!他气愤又无奈,“不行!我都来了两次了!而且、而且,您不喜欢我吗?” 他慌张得要死,觉得自己又将失败,这可让他受不了! “我、我以为礼仪官让我坐在您身边,就表示选择了我!” “那可不一定,只是一个座位,你不要想多了。” 第118章 塞巴斯蒂安又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可怜兮兮的说:“是不是还是因为我太年幼了?我现在要是20岁,您是不是就会选择我?” “别急,这需要圣父来决定。不过你也别难过,我当然喜欢你,你长得很好看。”问题可能是太秀气了,秀气得像个女孩,就是给他穿上女裙也一点都不违和。 太年幼确实是劣势,不过在露克蕾莎的考虑中倒也不算真的劣势。 * 宴会之后又是舞会,凡娜莎没有参加宴会,但来参加了舞会。 戈弗雷、桑夏领舞,接着是阿方索和另一位贵族少女,接着是露克蕾莎和塞巴斯蒂安,凡娜莎的舞伴是纳瓦尔将军。 露克蕾莎没有让纳瓦尔去追查卡特琳娜一案,是担心他报仇心切,反而会办砸。 舞会进行到尾声,身穿世俗男装的切萨雷忽然出现在舞会厅门口。 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他悄悄走近舞池,在交换舞伴的一瞬间,换下了这一轮应该跟露克蕾莎跳舞的纳瓦尔将军。 纳瓦尔很知趣的退下。 “切萨雷!”露克蕾莎惊喜万分,“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切萨雷笑容可掬,“我只带了一队人回来,明天晚上就走。”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她马上担心的问。 “没有,罗马涅一片太平。我只是想你了,回来看看你。” “可我好得很——” “你好得很,跟我来看你并不冲突。” 好吧,没错。 “这是谁?”他瞥了一眼塞巴斯蒂安。 “威尼斯的孔塔里尼少爷,他叫塞巴斯蒂安。他以前来过罗马,当时他还很小。” 塞巴斯蒂安马上嘀咕,“我现在长大了。” 切萨雷好笑的说:“可你还是个孩子。你想要娶我的妹妹,还是等再长大几岁吧!” 露克蕾莎没有看塞巴斯蒂安快要哭出来的纠结表情。“你来了就走,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回来?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商量,有些事情我一个人还做不到。” “别急,妹妹,事情慢慢做,现在,不如享受一下跟我跳舞的乐趣。” 兄妹俩相视而笑。 * 切萨雷匆匆而来,晚上住在露克蕾莎的府邸中。 纳瓦尔在旁边买了一所宅院,正在重新装饰,好将两个外甥接来。两个孩子目前住在凡娜莎家里,凡娜莎对他们极好,两个孩子能吃能睡,似乎已经摆脱了父母、外祖母被人杀死的噩梦。 “你让纳瓦尔住在你家旁边?这样不太好吧?”切萨雷说。 “怎么不好了?他向我请示过,我同意了,他才买下了宅院。他请求我允许我的管家就近照顾他的外甥。” “就放在母亲家不好吗?”切萨雷不耐烦的说。 第113章 卡普里岛橙(23) “你难道还要为你的属下照看孩子?” “他们多可怜!” “可怜的孩子很多,你不可能每一个都照顾。” 那倒是。 “这叫‘收买人心’,切萨雷。”露克蕾莎莞尔一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女人,还太年轻,我的属下不一定会真心拥护我。他把外甥放在我的家旁边,其实也是表示对我的绝对效忠,可以把他的血脉放在我的手心里。” 切萨雷这才稍微释然,“算他懂得怎么做人。” 他看着女仆端来脸盆,妹妹洗了脸,正往脸上涂面霜。便问她“你用的什么?” “小麦粉和珍珠粉,加一点玫瑰水。” “我听说,很多贵夫人使用含有砷的面霜和粉。” “是啊,然后如果你总是亲吻她们,很快你就被毒死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对。” 砷有毒这种知识,是个医生都知道,但砷可以增白,贵夫人和小姐们为了追求惨白的肤色,便争着使用含有砷的面霜和香粉。很多医生专业卖化妆品,兼职看病,收入颇丰。 露克蕾莎所用的配方是凡娜莎给的,用小麦浸泡后磨粉、过滤好几遍,最后就能得到极为细腻的粉状物,她在里面添加了珍珠粉用来提亮肤色。 用蜂蜡和玫瑰花汁做唇膏;丁香花蕾做眉粉;小麦浸泡磨粉后添加玫瑰花瓣磨成的粉,淡淡的在颧骨上扫上一层,使脸颊具有一种自然的淡淡红润。 天生丽质是父母给的,也需要化妆品来增色。只是切萨雷根本不觉得她洗干净脸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给我一些你用的粉和面霜,还有这些。”切萨雷在她的梳妆台上扒拉了几下。 “你要送谁?” 他一笑,“给索菲娅。” “狄亚娜,去各拿几盒来给枢机主教阁下。” 房间里只有他们俩。 “你还不走吗?我要换衣服了。” 他忙说“我走了。明早我再跟你谈谈吧。” 一夜好眠。 早上,切萨雷一早便过来,“妹妹,你要跟我商量什么?” “噢,有很多。安吉拉,把我的文件夹拿来。” 一会儿安吉拉拿来文件夹,“先是军工厂,需要你签字,圣父说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必须是我们俩都签字同意才行。” “军工厂的事情你已经跟我说过了,这是大事。”切萨雷很快在文件上签字,“钱够用吗?” “暂时够用,圣父又给了10万达克特。最近没有什么花钱的项目,噢,只有你回罗马的仪式需要花钱。你定下来什么时候回来了吗?圣父说要为你举行一个凯旋式,作为今年教皇登基纪念典礼的前奏。圣父想办一个西班牙式的狂欢节,会有斗牛,你会参加吗?” “斗牛吗?”切萨雷兴致勃勃,“参加!” “还有,等你回来之后,你要让列奥纳多为你画素描,我给他下了新的委托合同,他将为圣天使桥制作一组雕像,我和你的雕像会在桥头。我给了他两年的期限,等到我们征服了整个罗马涅,将会有一个盛大的庆祝典礼和雕像的揭幕式。你说,怎么样?” “谨遵您的安排。”切萨雷夸张的行了一个躬身礼。 文件夹里还有很多需要他签字的文件。教皇爸爸现在体会到了波吉亚卫队的必要性,对支持军队这件事情极为上心,拨款从不小气,但他还是无法相信15岁的女儿能单独做决定,于是硬性要求所有项目都需要切萨雷签字。 切萨雷仔细看了文件奥斯提亚改制行政单位后运行良好,这半年来奥斯提亚的经济稳中有升,安定的治安环境吸引了外地商人进入,人口增加了1000人,就快要突破1万人;维泰博城修葺了原有的城墙,加固了一些薄弱点,人口恢复了7成;维泰博新城第一期建筑工程结束,修建了新围墙,划分了4个大区,修好了交叉为十字型的两条主要道路;一些购买了新城地皮的地主正在开工修建住宅,维泰博新教堂和新市政厅也已经开工,这是第二期工程;布拉恰诺湖营地的加固工程,开始修建木制围墙和瞭望岗哨塔;又计划在罗马城南部的阿尔巴诺湖修建波吉亚卫队的第二营地,预计明年2月开工。 花钱如流水呀。 切萨雷感叹着,“那么我该想办法多弄些钱。” “罗马涅地区今年就要开始缴税,这方面就让他们把本该交给梵蒂冈的钱和实物交过来就行。钱放到罗马银行,实物在梵蒂冈入账,直接进我们的仓库。” “好,我回去就安排人处理税务。” “要让群众稳定生产,今年的新麦是不是已经收割了?” “正在收割。” “钱不够就交小麦。小麦需要多屯一点,这样如果遇到收成不好的年份,至少还能有屯粮。罗马除了普通的粮库之外,波吉亚卫队还需要战备仓库,我计划在罗马附近建造很多战备仓库,要储备很多军需品,靴子、鞋、毛毯、帐篷、水壶、营帐灯,需要准备的太多了!” “军械仓库呢?” “军械仓库也要有。火药配备好了之后装在木桶里储存,每个仓库都要存放火药桶。每个仓库也都要存放一些炮弹和火绳枪要用的铅弹。这样如果一个仓库遭到了破坏,还有其他仓库可以用。” 切萨雷连连点头,“你考虑的极为周到。” “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我现在严重的缺乏人手。哥哥,你要是在罗马涅发现能够快速处理事务的人手,就带来罗马。” 到处都要用钱,她雇了一打会计师计算各个项目的费用,女秘书也越来越多——这个职位倒是应聘者极为踊跃——订单雪片似的飞到罗马及其周边城市,创造了很多就业机会,罗马城没有遭受去年的战争伤害,现在又多了很多工作岗位,失业率大大降低,群众收入上升,情绪稳定,消费欲望也大增。 “别太累了,你的病才好了没多久,别又病倒了。”医生说的很委婉,但大致来看,她上次生病就是因为太劳累,需要减少工作,多休息。说到底她也就是个15岁的孩子,却做着比大人还多的工作、独立决定上万达克特的项目。 第119章 “所以我需要很多人手,安德里亚他们正在熟悉自己的职务,等他们了解了要怎么做事,我会重新为他们调整工作范围。”全都自己做迟早要累死,初期自己来,往后就要学会“放权”,或者说,卸载。 切萨雷下午去梵蒂冈跟教皇爸爸密谈了半天,没吃晚餐便匆匆返回罗马涅。他选择佩扎罗作为暂时的大本营,顺便梳理了一下佩扎罗,将本地的小贵族全都敲打了一番,好让他们明白,波吉亚兄妹才是他们的新主人。 为了表示他的慷慨,没有收取佩扎罗的“赞助费”,是因为佩扎罗在此之前已经是露克蕾莎的封地。不用再额外掏钱,佩扎罗的家臣们都表示可以有,而且,无端便觉得自己比其他城市的家臣地位更高一点呢! 重组各城市的行政单位这事已经交代给各个城市的执政团,城市不论大小,都是有具体处理政务的组织的,一般叫“委员会”,由本地商户、执业律师、公证员等组成,主要处理税收和劳役。意大利境内河流众多,基本上大中城市都依河而建,水上交通便利,但问题就是码头和堤岸需要每年维护,这就会产生必要的劳动,这部分的工作都是派给沿岸的农民,农闲的时候征集农民工加固、修葺河堤。 对此这些“实务”,他原本不重视也从来没有想过,露克蕾莎跟他谈过好几次,中心思想就是平民渺小,但平民创造价值,不能忽视。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相互交错的,你要有足够多的人口才能招募足够多的士兵;也要有足够多的人口才能耕种更多的土地,食物产量足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人口基数增加才能有更多的士兵、更多的商人,创造更多的财富。” “我不懂。”切萨雷当时十分诚恳的说“老师没有教过这些。” 嗐!当时露克蕾莎愣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没法解释为什么得到了更好的教育的切萨雷居然不能理解这些。 她绞尽脑汁思考要怎么阐述这个问题,“总之这就叫‘大局观’,横向和竖向思考,统治者必须‘以人为本’。查理国王为什么想要那不勒斯?还不是因为那是一大块领土!有几百万人口!” 这么说切萨雷就明白了,他点点头,“对。” “一块领土上所有的东西都很重要,河流、山脉、植物、动物、矿产、人,你要想想,为什么卡斯蒂利亚女王宁愿和阿拉贡连为一体?这两个国家连同更小的纳瓦拉王国都世代联姻,为什么只有她想到联合统治?” “那不是因为她是女人吗?” 露克蕾莎无语,“对,因为她是女人,她的男亲戚就会想要她的领土,对吗?这真不公平!不对!我说的不是这个!她当然可以不跟费迪南结婚,自己当女王,娶一个公爵王夫就行了。可她有卓越的眼光,联合阿拉贡,灭掉了格兰纳达,光凭这一项,已经足够圣父加封她为‘天主教国王’。” “她确实很了不起。” “你的老师应该教过你,为什么所有的君主都尽力得到更多的领土。” “教过,那是因为领土越大,国王的权力越大——我明白了。”但“以人为本”这个概念,在他接受的教育里还只是个哲学名词。 第114章 卡普里岛橙(24) “没有‘人民’,君主的统治也只是一句空话。”露克蕾莎想了想,“如果说君主是水手,贵族是船,人民就是河流。” 这个比喻简单形象,切萨雷理解了。要说之前他只想着能够收复教皇国领地就行了,胡安已经是公爵,戈弗雷不出意外的也会是公爵,妹妹……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妹妹成为女公爵,在他看来,他无法取得世俗的贵族爵位,亲爱的妹妹将继承他所有的功勋,代替他成为君主。 可看看法兰西的查理八世,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一世,以及一直在为神圣罗马皇帝封号努力的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合格的君主总是在为更大的疆域而努力,他又怎么可以满足一个小小的教皇国? 他也在这一天清楚明白了,妹妹的野心很大,绝不会限于小小的教皇国,教皇国只占亚平宁半岛的六分之一或者更小,这么小的地盘放不下妹妹的野心。波吉亚公牛旗帜将会插满亚平宁半岛,这才是妹妹的野心。 也是他的野心。 胡安的信接二连三送到梵蒂冈,强烈要求回罗马,以免切萨雷不给他留一点功勋。他还得意的汇报,玛丽娅公主已经怀孕了!本来他想等回到罗马才禀告圣父的,但他实在太高兴了! 他准备带玛丽娅公主和儿子一起回来,但费迪南国王派人来说,玛丽娅怀孕的身体恐怕经不起海上风浪,他们的儿子胡安·德·波吉亚·恩里克斯还没到1岁,也不适合长途跋涉。 经验丰富的外交家亚历山大六世明白这是阿拉贡王室想把玛丽娅母子扣下来当“人质”,胡安回来了,但妻子儿子没回来,波吉亚家就会有所顾忌。 可恶! 他不免恼恨,但又无可奈何。 他写信回甘迪亚,说你想回来就回来吧,玛丽娅母子过几年再接回来也是一样的。 “你看,阿拉贡国王不放心我,一定要留下玛丽娅和小胡安。”教皇将胡安的信递给露克蕾莎。 胡安这个缺心眼的,还觉得费迪南国王很疼爱玛丽娅公主呢! 露克蕾莎感到无语,“先让胡安回来吧。等玛丽娅生下孩子,再派人过去接她们母子。” 教皇忧心忡忡,“就怕到时候费迪南把她们接去巴塞罗那,那就难了!” “那也不难。只要找到合适的人,玛丽娅也要想来罗马,那就不难。” 教皇迟疑,“我就怕玛丽娅不愿意来,她不会意大利语,在罗马恐怕过不惯。” “她要跟着丈夫,孩子们不能总见不到父亲。父亲,这事不急,也不难。等胡安回来再商量。” 教皇点点头,“我已经写信让他先回来。对了,戈弗雷和桑夏最近怎么样?” “我给戈弗雷找了老师,但我想让他去佩鲁贾上大学,您看怎么样?” “去佩鲁贾?”教皇有些惊讶,“他需要上大学吗?” “切萨雷都上过大学。戈弗雷才14岁,他还不到能为父亲效力的年龄。佩鲁贾不大,让他和桑夏一起过去,我可以先派人给他们买一处府邸。” “对了,桑夏……我准备找医生给她看看,给他俩都看看。” “圣父,戈弗雷还是个孩子。”露克蕾莎委婉的说。 教皇一笑,“对,我总忘了这一点。你跟桑夏相处的好吗?” “很好,桑夏很会说话,母亲和我都很喜欢她。” “戈弗雷喜欢她吗?” “很喜欢。他喜欢漂亮姑娘。” 教皇由衷的笑了,“老费兰特国王夸口说桑夏是个小美人,算他没有瞎说。” 全罗马的医生都被找来,先给桑夏看病,再给戈弗雷看病。 小两口被折腾了半个月,医生们会诊,终于得出结论年轻的王子和公主身体健康,都没有问题。 也委婉的说了,戈弗雷还太小,种子还没有发育好。 教皇爸爸满不满意不得而知,露克蕾莎还是满意的。戈弗雷14岁半,桑夏也只有17岁,急什么呢?切萨雷、胡安都有了儿子,父亲也不是很迫切想要他俩现在就生孩子。 她支开戈弗雷,叫他跟随从出去骑马玩儿。 “桑夏,我说起来是戈弗雷的姐姐,但我比你还小,我心里当你是我的姐姐。” 桑夏忙说“你太客气了,我也当你是我的亲人,戈弗雷很可爱,你也很可爱。” 露克蕾莎一笑,“圣父太忙了,他平时不太召见你们,但你们可以随时去教皇宫。你喜欢罗马吗?” “还行,罗马没有那么多宴会。” “那是因为波吉亚家的教皇不是那么受欢迎,所以没有什么人邀请你们。” 桑夏秒懂,“我明白了。” “而且戈弗雷现在还不是公爵,只是那不勒斯的外国王子,在罗马,那些名门都自视过高。” 桑夏若有所思。 “斯奎拉奇有多大?” “没有多大,就是一个小城,面积只有几平方公里。”桑夏兴趣缺缺,显然对这块封地不满意。“卡利亚蒂也没有多大。我们没去过斯奎拉奇和卡利亚蒂,不知道那儿究竟怎么样。” 戈弗雷是rce,桑夏是rcess,而斯奎拉奇和卡利亚蒂这两块封地不是封给桑夏的,是封给戈弗雷的。由此可见将佩扎罗与伊莫拉封给露克蕾莎,她确实极受教皇宠爱。 桑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再次确定自己的丈夫在波吉亚家就是个小透明。 她才不会蠢到把露克蕾莎当成竞争对手,那是愚蠢的女人才犯的错误。相反,她努力跟露克蕾莎和凡娜莎都打好关系,这在她来说不是个事。她从小离开生母生活在乱七八糟的那不勒斯王宫,全靠自己的聪明得到了父亲的宠爱,还能保护弟弟,她深知要想得到教皇的宠爱,就要跟他的子女搞好关系。 第120章 “胡安已经是公爵了,那是我们的祖居地,他是继承人。” 桑夏点点头,“我明白。露克蕾莎,你说,戈弗雷要怎么做才行?” “那要看你是个阿拉贡,还是个波吉亚。” 桑夏沉默了她的地位来自于她的王室血统,不管她是不是合法的婚生子,她父亲的血脉保证了她是人上人、是公主;波吉亚则得益于罗德里戈·波吉亚现在是教皇—— “你也许会认为,教皇总会死的,波吉亚家的教皇能当几年教皇?是这样吗?你父亲肯定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你得不到更多、更大的封地。封地就是钱,对吗?” “我的父亲……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你和一个波吉亚结婚了,”露克蕾莎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手指绕上她乌黑的头发,“你就是波吉亚了。国王很多,国王的女儿更多,但教皇只有一个,你明白这其中的分别吗?” 桑夏轻轻叹气,“明白。” “教皇的平均在位时间为10年。” 好的,明白。桑夏点点头。 “这10年可以做很多事情。公爵……公爵夫人……只是时间问题。” 公爵,然后是公国。 桑夏满心都是热情。 公国几乎就是一个王国了,除了领地较小之外。公国的公爵夫人跟一个小小的斯奎拉奇王妃一个天一个地。作为从小接受了正规公主教育的女人,桑夏正确了解了露克蕾莎的意思。 她在那不勒斯王室没有什么话语权,而如果她和丈夫拥有一个公国—— 她为这个美好的前景感到兴奋、激动。 “戈弗雷还是个男孩,但他是个善良的男孩,这一点我相信你早已经知道。” “我知道,他很好,比我想象中更好。不怕你笑话,结婚之前我真担心他脾气暴躁。”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是因为那些波吉亚家的流言吗?说我们出身卑贱、像平民一样粗鲁?” “那倒没有。波吉亚家来自阿拉贡,我们家也是。意大利人不喜欢外国人,但阿拉贡家族是知道波吉亚家族的根底的。” 露克蕾莎一笑,“是啊。我们在意大利是‘外国人’。戈弗雷现在年纪太小,圣父不会放心他领兵打仗,也不放心他管理一座城市。我相信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一位好王妃、一位公爵夫人,但戈弗雷还不懂这些。圣父想让戈弗雷去佩鲁贾上大学,至于是学法律还是人文,他可以随便选。” 桑夏迟疑的问“他需要上大学吗?” “需要。”她伏在桑夏耳边,轻声说“戈弗雷是最小的儿子,圣父经常‘看不到’他,只当他是个小男孩。可他都结婚了,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公平吗?” 桑夏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你是什么样的妻子会严重影响戈弗雷在圣父心中的地位。戈弗雷对我和母亲哭诉你在那不勒斯让他伤心、难堪,圣父全都知道。” 桑夏立即紧张得夹紧了双腿,“我、我……”她发现自己的能言善辩此时不太管用,张不开嘴。 露克蕾莎欣赏了一会儿桑夏的窘迫,站直身体,重新坐回座位,表情轻快的说“别担心,圣父之前没有责备你,以后也不会责备你。你很聪明,这一点很好,可以保证你在波吉亚家也能过的很不错。我只请求你将戈弗雷当成真正的丈夫对待,别让他伤心,你能做到的,对吗?” 桑夏颇为羞愧的点点头。 “我很爱戈弗雷,哥哥们也很爱他,我们是波吉亚,人们喜欢我们也好,憎恨我们也好,对我们来说不需要在意。我们已经是一家人,就要为整个家族的利益而努力。” 桑夏又点点头,“你说的很对。” “你之前的行为损害了波吉亚家族的利益,但没关系,我会努力让圣父不计较你之前的错误。”露克蕾莎斟字酌句,“你和戈弗雷已经是夫妻,夫妻的利益是一体的,圣父是宽容的,也是慷慨的,我可以保证,你和戈弗雷将得到更多——比你的父亲愿意给你的更多。” 第115章 卡普里岛橙(25) 桑夏双眼放光,“我懂了,我会好好照顾戈弗雷。” 嗐!什么都比不上利益,哪怕是画大饼,这个大饼的基础在那里,就不怕桑夏不动心。毕竟男人再好,有叮当响的金币香吗?阿方索二世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再说了,儿子们才能得到更多的封地、更多的钱,她有哥哥有弟弟,大头轮不到她;她在那不勒斯王室得不到的,都能在梵蒂冈得到。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点适用任何场景。 她要是借教皇爸爸的势强迫桑夏当个贤妻不乱搞,不是不可以,但何必呢?桑夏怎么说也是个公主,你越压迫她,她越反感,这是肯定的,谁喜欢挨骂、受压迫呀?谁也不会喜欢。用桑夏能理解的“利益”来引诱,谁也无法抵挡利益的魅力。 桑夏离开了那不勒斯,在罗马不认识什么魅力男人,不久之后再跟戈弗雷一起去佩鲁贾,彻底隔绝以前的情人,也就大大降低戈弗雷再被戴绿帽的可能性。露克蕾莎自觉自己处理的非常好!顶呱呱的妙! 桑夏果然开始朝着贤妻的方向努力了,天天拖着戈弗雷去圣父面前刷好感度。她长得漂亮,嘴又甜,又很懂察言观色,教皇忙公务的时候她跟戈弗雷就去找露克蕾莎,午餐再跟着露克蕾莎一起陪教皇用餐。 她很会说笑话,常逗得教皇爸爸开怀大笑,这是波吉亚四兄妹全都欠缺的长处。戈弗雷有着孩子气的献宝心情,觉得自己的妻子能够得到父亲的喜爱,那可比自己得到父亲的喜爱更高兴呢! 桑夏也不蠢,不会挤兑露克蕾莎,原因还是教皇爸爸的权力大得桑夏无法想象,她光是看露克蕾莎每天处理的公务就要惊呆了。如果决定你未来生活档次的人有无边的权力,你实在也不需要什么都去争抢。在那不勒斯她就明白要怎么巧妙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她做的不错,得到了戈弗雷这个以她的私生女身份能得到的最好的丈夫,只要安分当个贤妻,教皇不会亏待小儿子。 她想明白这一点后非常高兴,对弟弟也尽量帮助,几乎每天都带着阿方索来找露克蕾莎吃晚餐。 露克蕾莎一般中午陪着教皇吃午餐,晚餐回到自己府邸用餐。 于是不知不觉间,她的晚餐总是跟戈弗雷、桑夏、阿方索、纳瓦尔一起用餐。 与桑夏和戈弗雷不同,那不勒斯的阿方索王子居然在罗马颇受欢迎,两大地头蛇奥尔西尼家族、科伦纳家族都竞相邀请他参加宴会。他很快被称为“罗马有史以来最美丽的年轻人”,吹捧的成分确实有一点,但也说明了他的相貌出众。 与桑夏对此的热情不同,阿方索似乎对露克蕾莎并不感兴趣,说话不多,总显得兴趣缺缺的模样。 露克蕾莎一开始对他颇有好感,但现在也没什么感觉了。 谁稀罕一个总是摆着别人欠他100万达克特的臭脸的男孩呢?要说长相俊美为人可爱的男孩,她还有小塞巴斯蒂安呀! 塞巴斯蒂安在罗马焦急等待威尼斯的信。孔塔里尼家狠狠心将条件放到50条商船、50条护卫舰,光是孔塔里尼家可拿不出来这么多船,威尼斯执政团赞助了一半,主要还是不希望教皇之女选择热那亚。 热那亚的帕拉维奇尼家拿不出更多的船,卡尔维诺很快黯然离开。 塞巴斯蒂安高兴坏了,立即催着送信来的律师赶紧去跟梵蒂冈的律师谈判婚约。 婚约谈判的很快,只用了几天时间。 切萨雷8月9日下午带领8千名士兵返回布拉恰诺湖营地。原本的入城仪式被取消了,教皇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宜大肆宣扬切萨雷的功勋。 切萨雷的正职是教廷的枢机主教,可不是什么军事将领。 他心里不太高兴,但也明白确实应该低调。 他故作不在意的说“入城仪式不应该取消,我不能出现在军队里,但你可以。也该让我看看你的军队游行的英姿。” 露克蕾莎微微偏着脑袋,问他“你真能把所有的荣誉都让给我吗?” “能。” “如果……圣父要求你让给胡安呢?” “不能。”切萨雷不假思索的说“他想要荣誉自己去打,凭什么给他?” “给我就可以?” “当然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对所有人都这么说的。我的权力可以与你共享,其他人谁都不行。” 她笑嘻嘻的点头,“那好呀,哥哥,我谢谢你的信任。” 切萨雷笑着拉了拉头发,“我留了2000人在佩扎罗,交给萨维利,他将在佩扎罗待到9月,然后去弗利。今年的新麦很快会运过来,我们有多少存粮了?” “在这里。”命人拿来档案,“这是我们的粮仓,这些是去年的,这些是今年的。新粮和陈粮分开,3年为期限替换。陈粮一样可以磨成面粉,只是口感没有那么好,可以便宜一点卖。” 第121章 “这叫什么?‘战备储备粮’,是吗?” “对。存粮是预备歉收的年份用来应急,宁可多不能少。” 军粮有多重要,切萨雷这次出征罗马涅已经充分了解到了。军队绝对不能饿肚子行军,不然这些士兵就要出去抢劫。露克蕾莎离开后,接手后勤工作的军官有两次没有及时分配食物,只饿了两顿,那些没有分配到足够食物的士兵就开始抢劫平民,他不得不严厉处罚参与抢劫的士兵。 兄妹俩交接营地事务大概1个小时,梵蒂冈派人送信来,请小姐立即回去。 切萨雷不满的嘀咕,“你才来了几个小时,又要找你回去。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来人回答“是与孔塔里尼家的婚约谈判,教皇陛下没有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切萨雷越发不满,“孔塔里尼家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还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孔塔里尼家的律师接受孔塔里尼祖父的委托,对尊贵的小姐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嫁妆也只要求了一共5万达克特,是所有的物品和现金的总额,相对一共100艘船只的所有权来说,5万真是不能再少了。 对于这100艘船只,孔塔里尼家要求由塞巴斯蒂安和露克蕾莎共同拥有,将来也只能由他俩的子女继承;订婚后1年完婚,新婚夫妇在罗马住满2年后,回到威尼斯居住;孔塔里尼家一座新盖的宫殿给教皇之女居住,这座宫殿也属于塞巴斯蒂安和露克蕾莎共有,将来留给他俩的子女; 订婚后到完婚前,孔塔里尼家将分批交付彩礼的一半,剩余一半在婚礼之后一年内交付完毕; 如果塞巴斯蒂安在婚礼前不幸去世,已交付的彩礼退回一半;露克蕾莎如果在婚礼前不幸去世,彩礼也只需退回已交付的一半; 教皇许诺婚礼当天封给塞巴斯蒂安伯爵的爵位;伊莫拉和佩扎罗两块封地由露克蕾莎带去孔塔里尼家,只允许露克蕾莎和塞巴斯蒂安的子女继承,如果两人的男系后代断绝,波吉亚家族会收回封地; 孔塔里尼家要为船队配备足够的水手,护卫舰也要配备足够的士兵。 教皇叫女儿回去,是问她关于结婚日期和在哪里居住的问题。 露克蕾莎看了看婚约,“婚礼再推迟1年吧,塞巴斯蒂安明年也才14岁,还是个孩子。” 教皇有些伤感,“我也认为要等到他15岁比较合适。不过这样,你可能只能在罗马住1年。” 她不在乎的说“到时候住在哪里当然是我说了算。” 第116章 卡普里岛橙(26) 女儿的话简单直接,充满自信和力量,这让教皇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这才是我们波吉亚家的女儿! 女儿出嫁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要去别人家里、将来生下姓别的姓的孩子,这让他一想到就受不了。 唉! 最好是女儿结婚后仍然住在罗马。 他马上授意律师修改婚约结婚日期推迟1年,最早1497年1月1日开始商议婚礼具体时间;婚后教皇将赠予亲爱的女儿一座位于罗马的宫殿;教皇在世期间,孔塔里尼家不得强迫露克蕾莎离开罗马。 塞巴斯蒂安根本不在意住在哪里的问题,逼着律师立即同意。 第二天,8月10日,在教皇宫波吉亚房间举行了简单隆重的订婚仪式。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赠送给尊贵的未婚妻一只镶嵌各色宝石的黄金独角兽,可以放在手掌上把玩;一座六扇的大屏风,屏风上的绘画有点不可描述,适合摆放在新婚夫妇的房间里;一只空心的金苹果,塞巴斯蒂安解释说本来是想做成实心的,但实心金苹果会太重,就不适合赏玩了。 露克蕾莎也回赠了三件礼物一幅米开朗基罗为她画的肖像画;一柄达·芬奇大师设计的匕首,是一对匕首中的一只;一件由女伴们制作、露克蕾莎象征性的缝了两粒纽扣的男式上衣。 塞巴斯蒂安高兴得立即将匕首郑重的插在腰带上,还想当场换上上衣呢。露克蕾莎忍俊不禁,对他轻轻摇头。 随后,未婚夫妇在教皇的圣座前面轻轻的吻了一下。 塞巴斯蒂安尽量想显得沉稳,但他毕竟只是个13岁半的男孩,此时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露克蕾莎走回圣座旁边,他便也跟着走过去,惹得在场观礼的贵族们和枢机主教们都一阵窃笑。 露克蕾莎转身轻轻推他一下,威尼斯大使忙过来带走他。 塞巴斯蒂安心态很好,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闹了笑话有什么好尴尬的,笑嘻嘻的走到圣座的另一边。 订婚宴也很完美。 教皇让未婚小夫妇坐在他的左手边,右手边是茱莉亚·法内塞、戈弗雷、桑夏、阿方索王子,塞巴斯蒂安右边是未婚妻,左边是切萨雷。 长排餐桌占据了餐厅的三面,面对主餐桌的是一个话剧舞台,正在上演一出轻松可爱的爱情喜剧。这个故事讲述了一个年轻的贵族少年在舞会上认识了一位美貌少女,但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少女离开舞会的时候掉落了一只鞋子,少年于是带着鞋子在全国寻找这位美貌少女,很多女孩来试穿鞋子,但鞋子忽大忽小,没有一个女孩能穿上,最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出现在少年面前,人们都在嘲笑这个穷女孩居然想飞上枝头——但她居然穿上了鞋子,而且一下子变成了美少女。 这个故事显然是根据欧洲各国都有的“灰姑娘”故事改编的,将一个有些悲惨的故事变成了灰姑娘翻身成为贵夫人的爽文。灰姑娘的遭遇各自不同,但最后都变成了惹人喜爱的美少女。 塞巴斯蒂安心不在焉的看着舞台,一会儿问露克蕾莎吃的是什么,一会儿问切萨雷喝的是什么,是个没心没肺的男孩。 没多久他就喝多了,醉倒在切萨雷肩头。 切萨雷让仆人去找来威尼斯大使,请他带走孔塔里尼少爷,送这位激动的未婚夫回去休息。 “哥哥,”露克蕾莎挽着切萨雷的手臂,“对塞巴斯蒂安好一点,他只是个孩子。” 切萨雷哼了一声。 “你不喜欢他吗?他长得很漂亮,又很年轻。” “他像个女孩!”切萨雷嫌弃的说。 “可我觉得他很好看呢。” “傻乎乎的。”切萨雷继续嫌弃。 “没关系,过两年他就会长大了。” “你为什么不选热那亚的那个?” “噢,很简单,他给的太少了。” 切萨雷一笑,“这么说,我妹妹的价值仅仅是100条船?” “哎呀!不许你这么说!”她用力捏着他手臂。年轻男人结实的手臂,居然捏不动。她用力捶了一下。 切萨雷假装呼痛,“哎哟!” 狄亚娜举着烛台走在前面,朵丽莎举着烛台走在后面,稍远处是隐藏在黑暗中的米凯莱托。 烛影摇动,在墙壁上投下幢幢人影。 露克蕾莎轻声说“你瞧,夜晚的教皇宫安静得可怕!” “你害怕吗?” “有一点。但我也不喜欢家里仆人太多。” “你从小就怕黑,现在还是怕黑。我不怕,妹妹,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但一想到不久的将来——顶多两年——她就要再次结婚,真是令他心酸。唉! 跟威尼斯执政团中的名门联姻实际是开拓海上防卫,强强联合。 法兰西军队这次入侵,完美考验出意大利各国的态度米兰公国,靠不住;佛罗伦萨共和国,怂货;费拉拉公国、曼图亚侯国,米兰的狗腿;那不勒斯,还行;威尼斯,明哲保身。 教皇已经跟那不勒斯联姻,不会再次联姻,威尼斯必定是最佳选择;而不选择热那亚,是因为热那亚最近200年一直在衰退,实力大大不如威尼斯。 美第奇家族被赶出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共和国经济下滑,目前经济最强大的国家就是威尼斯。婚约之外还跟威尼斯大使另外签订了协议,威尼斯每年支付2万达克特,雇佣波吉亚卫队为雇佣军,这只是“保护费”,如果有战斗另外算钱。 他送妹妹到她房间门外,“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庆典。后天胡安的船到达奥斯提亚,我要过去接他。” 一想到中二病少年就要回家,露克蕾莎满心欢喜——还有看热闹的兴奋胡安不知道长大了没有,看他的信,似乎还执着于跟哥哥争宠,还是个熊孩子。 嘻嘻,谁叫你是大哥呢? 塞巴斯蒂安一大早便来找他的未婚妻。 露克蕾莎刚洗漱完毕,让女仆放他进来。 “塞巴斯蒂安,你今天跟着我,别离开我。外面很乱,庆典游行会有很多人,每次庆典都会有很多孩子失踪,男孩女孩都有。你长得很漂亮,要是乱跑,你可就回不来了。” 她朝他微笑,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正在恐吓他。 塞巴斯蒂安不信,“怎么会呢?罗马这么乱吗?” “当然了,罗马这么大,做什么的人都有,坏人也很多。你都不知道这些人绑架孩子们是要干什么,也许卖去妓院,也许卖去矿山。你长的漂亮,肯定会被卖去妓院。” 第122章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妓院是什么地方,他没去过但早已听说过,里面有男有女,像他这样的美少年进去了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吓得赶紧拉住她的手,“我保证一步都不离开你。” 她得意的说“你以后也要听我的话,懂了吗?”狄亚娜从衣柜里挑了一条蓝色与粉色相间的长裙,两个女仆为她穿上长裙。 塞巴斯蒂安有点困惑,但还是点点头,“我知道。” “我还没问过你,你祖父给了你多少护卫?” “50个。” “那够用了,你去哪里都要带上他们。我再给你50人,你回威尼斯的时候也带上她们。” “她们?” “对,我的女护卫。她们会保护你。” 他眼睛一亮,热切的说“整个威尼斯都在讨论你的女兵团,我的妹妹——她今年去了修道院当修女,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当修女——她说过很想进女兵团,一定很有意思。” “很有意思?”露克蕾莎微笑,“我的女兵每周的训练时间是最低40个小时,她要是能坚持下来,我欢迎她加入女兵团。” 他受到了惊吓,“40个小时!你把她们当男人一样训练吗?” “不然呢?没有足够的训练,她们怎么去跟男人拼体力?你呢?你每周的训练时长是多少?” 塞巴斯蒂安惭愧的说“只有一半。”实际根本没有一半。 “你见过我们的布拉恰诺湖基地,将来,你也有可能成为指挥官。你将会是我的丈夫,切萨雷会信任你。等到庆典过后,你就回威尼斯,让祖父为你寻找好老师,切萨雷会告诉你需要学什么。将来,等到我们结婚之后,”她露出甜美的笑容,“圣父会让你成为将军。我的佩德罗哥哥就是因为战功得到了公爵的爵位,你知道公爵是什么爵位吗?” “仅次于国王的爵位。” “说的没错。”她穿好了长裙,狄亚娜拿出一条天鹅绒上缀有黄金和宝石的腰带,塞巴斯蒂安不知为何伸手接过腰带,为她扣上腰带。 “谢谢你,我的未婚夫。”她嘻嘻一笑,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嘟着嘴,“亲亲这儿。昨天你只是碰了碰我的嘴唇,我都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 “可我也不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呀。” 塞巴斯蒂安一脸迷惑,“你都结过一次婚了。” “哎呀,圣父不舍得我离开罗马,我没去过佩扎罗。我不喜欢斯福尔扎,他比我大很多,对我也不好,他在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就天天去妓院,我不喜欢他。” 塞巴斯蒂安惊呆了,“他可真是个混蛋!” 他马上领悟了,乖巧的说“我发誓不会去那种地方,请你放心,露克蕾莎。” “那样我就会更喜欢你,比现在还要喜欢的喜欢。现在,你可以闭上眼睛了。” 他听话的闭上眼睛。 唉!这天一整天他都在回味这个吻。 他现在可算知道为什么姐姐的丈夫总是亲吻她,就好像……就好像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原来,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味道呀! 他心里乐开了花。 露克蕾莎还送给他一个可以打开的黄金吊坠盒,里面放着她的一缕金发。 发丝像黄金一般灿烂,似乎还带着一丝花香,他一整天都能闻到这股花香。 第117章 卡普里岛橙(27) 唉!爱情的味道确实很美妙,但如果没有枢机主教大人的阻碍那就更好了! 他还记得露克蕾莎在他们吻的正热切的时候忽然一把推开他,他晕乎乎的,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拎到一边去了——是真的拎开他。 他一看是切萨雷,刚提起来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整个威尼斯也都在说这位教皇之子的功绩:能以19岁的“低龄”指挥4万军队,竟然取得了了不起的胜利,谈何容易! 那些旋转利刃战车可是让人闻风丧胆,说起来没有什么制造难度,听说米兰公爵已经私下命人研制利刃战车,威尼斯也紧随其后。 他没见过利刃战车的威风,但不妨碍他崇拜切萨雷。男孩谁不喜欢舞枪弄剑呢?又有哪个男孩不是做梦都想当将军呢? 露克蕾莎今天说他将来也会成为将军,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战功换取爵位,光是这么一想他就心潮澎湃了! 就是枢机主教哥哥非得插在他和未婚妻之间,这点颇为令他不快。他刚订婚不到24个小时,现在只想跟未婚妻黏在一起,玩亲亲,多好呀! 他尽可能的找机会去拉露克蕾莎的手,露克蕾莎很温柔呢,总是对他微笑。她的手不像其他女孩的手那样柔软,她手心里有握剑磨出的茧,相比之下,他的手才更像女孩子的手,手心里一点茧也没有,实在叫他惭愧。 他决心回了威尼斯之后便好好练剑、好好练骑马,一定要改头换面,要让露克蕾莎以他为傲! 就这么决定了! * 切萨雷今天很不高兴,莫名其妙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那个男孩! 他实在嫌弃,但这事又轮不到他反对,露克蕾莎总要结婚的,不是威尼斯少年,也会是哪个讨人厌的臭男人!看到妹妹正在亲吻男孩,他气得险些拔出了剑。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悻悻的想着,也许妹妹去修道院做个修女也不错,父亲就是再不乐意——唉!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 他不无妒忌的看着妹妹对男孩微笑,而以前这些笑容都是给他的……她不喜欢斯福尔扎,提到那个可笑的家伙总是一幅嫌弃的口气。但这个男孩……她喜欢漂亮男孩,她有了喜欢的漂亮男孩—— 切萨雷努力忍住拔剑的冲动。 * 亚历山大六世对新女婿还算满意,漂亮男孩谁能不喜欢呢?重要的是,露克蕾莎也很喜欢塞巴斯蒂安,不然威尼斯就是给再多的船只和水手,他也不会同意。 他踌躇满志的对切萨雷说:“胡安明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你要尽快将波吉亚卫队移交给他,让他尽快熟悉各位将军。” 切萨雷大为吃惊,“圣父!”怎么会这样! “怎么?你不愿意?”教皇爸爸神情一肃。 “不是……只是很多事情都是露克蕾莎在做,也要交接给他吗?” 教皇摇摇头,“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和胡安,一个在教廷,一个掌管军队,再加上你们的妹妹调度后勤,你们兄妹齐心,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经过了战场的历练,也该找一些人清算一下了。” “圣父,您是说?”切萨雷精神一振。 “科伦纳、斯福尔扎。”教皇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姓。“胆敢背叛我们波吉亚的人,只能下地狱!等待他们的除了地狱之火,还有教皇的怒火!” 切萨雷深以为然。 “别妒忌你的弟弟,你是枢机主教,你不能总在外面带兵打仗,我需要你待在梵蒂冈,支持我!辅佐我!阿斯卡尼奥要是跟他的哥哥决裂,那么我可以允许他继续当副秘书长,但不会太久。这个职位我将留给你,我的儿子。” 他慈爱的望着自己实际上的长子,“你别担心那些反对我们的人,等到时机成熟,我会保证你有足够的选票。我为你安排好了,你将继承我们波吉亚家族的荣光,只要你在,没人能损害到我们家族。” 切萨雷艰难的微微点头。 教皇笑了,“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露克蕾莎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 “都知道吗?两件事?” 教皇摆了摆手,“都知道。” 他颇为愤怒:妹妹怎么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 露克蕾莎睡到半夜,忽然被人晃醒。她恼火的喊:“是谁!” “是我。”切萨雷的声音,微哑,而且——一股酒气! 她嫌弃的要命,“你臭死了!天亮了吗?你不会喝了一晚上的酒吧?”窗外夜色深沉,不知道是几点,总之不是凌晨。 烛光昏暗,他的脸掩藏在暗处,只露出半个下颌。 “没喝多少。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我在睡觉呢,你能不能别随便进我的房间?”她气鼓鼓的,“我们不是小孩子了。” 他幽幽一叹,“对哦,我们不是孩子了……露克蕾莎,今天……圣父说要我把军队交给胡安,我没法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我很难过。” 原来是这事!胡安回来了,这就是必然的事情了。这倒不是父亲偏心,而是每个子女都有各自的安排。 “那你想怎么样?” “我?”切萨雷苦笑,“我必须听从父亲的安排。但是我……” “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切萨雷颇为激动,“波吉亚卫队是我一手打造的!是我的心血!” 嗐!这个哥哥也确实不讲理,“你忘了,也有胡安的心血。”年轻的男人呀!初尝“权力”的强大,完全被迷住了,根本不愿意放手,理解理解。 第123章 他烦躁的说:“我才不管胡安花了多少心血!他不在,这些都是我的!” “那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得到军队,我就不烦心你们俩的事情。”她打了个呵欠,“我要睡觉,你该走了。” 他踌躇了片刻,“你睡吧,我不该打搅你。” “走吧走吧。”她赶走了切萨雷,反而睡不着了。 切萨雷从小样样优先,只有他不要的东西故作大方“让”给弟妹,也因此胡安才总是跟他对着干。两个哥哥是“争宠”,也是争夺资源,他们不跟她这个妹妹争,是因为相对来说她得到的资源比不上哥哥们。 第118章 卡普里岛橙(28) 侍奉上帝怎么能跟手握兵权相比?“未来可期”的神职人员怎么能跟大权在握相比?就像一个人习惯了吃大鱼大肉,突然你告诉他说从此没得肉可以吃了,他不得给你来个揭竿而起才怪! 便宜爸爸把他的儿子们都想得太简单了,怎么办?还是让他们打一架定输赢吧! * 欢迎胡安归来的仪式盛大得有点夸张。 先是让哥哥切萨雷去奥斯提亚码头迎接他,接着在进入罗马的城门后,便有许多枢机主教家里的管家等人夹道欢迎;至于梵蒂冈就更夸张了,亚历山大六世要求所有在罗马的枢机主教全都在圣彼得大教堂门口列队欢迎甘迪亚公爵。 年轻的公爵再过两个月便年满19岁,离开罗马的时候,他才不到17岁,而今过了两年多,这个当初中二又任性的男孩长大了。 他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已经开始蓄胡须了,唇上和下巴都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确实令他显得成熟了一点。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眸,这是波吉亚家族的特色遗传,跟切萨雷的相貌相比较,胡安其实更像凡娜莎,而不太像罗德里戈·波吉亚。 他穿戴华丽,身穿棕褐色天鹅绒、镶嵌宝石的外套,尚显稚嫩的肩头披着绣有金线的红色锦缎斗篷,头戴一顶深红色钉满宝石的带檐贝雷帽;坐骑的马鞍上缀满纯银的铃铛。他骑在高大的骏马上,自鸣得意,趾高气扬。 他在圣彼得大教堂前面的台阶前下了马,三步两步登上台阶,真诚的向父亲躬身行礼,“圣父,我回来了。” 亚历山大六世眼眶湿润,“好,好!” 胡安按照觐见教皇的礼节,恭敬的亲吻了父亲手上的教皇戒指。 接着是身穿枢机主教红色长袍的切萨雷,“圣父。” 教皇满心骄傲,亲切的望着他,“我的儿子。” 他的两个儿子都长成了一表人才的男子汉!那些罗马名门的妒忌之意也有很大原因是因为波吉亚家的两个儿子都相貌英俊,又很有能力(教皇这儿又把戈弗雷给忘了);他的女儿也是罗马贵夫人与小姐中难得的美人,除了茱莉娅·法内塞,无人能跟露克蕾莎媲美,就连桑夏公主也不能。 露克蕾莎此时带着20多位贵族小姐站在一旁,微笑着迎接她阔别两年多的哥哥。 “你好,我亲爱的哥哥。” 胡安一把抱起她,“你好,我亲爱的妹妹。你长高了一点,总算不是一个小矮子了。” 真是欠打呀! 她不甘示弱,“你也长高了,总算不是一个小矮子了。” 胡安乐得直点头,骄傲得不行,“我还长壮了呢!” 露克蕾莎连连点头,笑不可遏。 他确实不是两年多以前那个瘦弱的男孩了。19岁的大男孩,不,已经是男人了,是丈夫、父亲,多少还是有所不同的。 切萨雷在一旁看着胡安与露克蕾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恶!弟弟回来了,就连妹妹似乎都要被他抢走了! 他满心不忿,满腔怒火。 * 迎接胡安的宴会从中午开到晚上。 先是丰盛的宴会,然后是各种演出。胡安从瓦伦西亚带来了表演杂耍的艺人和演滑稽戏的小丑,艺人们和小丑争相表演拿手好戏,教皇和枢机主教们、贵族们都很欢乐,大把银币撒到餐桌前的空地上。 下午,胡安陪着露克蕾莎回了楼上房间。 “你看,这几个房间是平图里乔的壁画,圣父很喜欢,这里是他的办公厅、会客厅,那间是他的卧室。这间是我的,是列奥纳多的壁画。” “怎么没有我的房间?”胡安顿时不满的嚷嚷起来。 “你有自己的宫殿,圣父都为你准备好了。” “切萨雷呢?他住在哪里?” “在那边。”露克蕾莎指了她的卧室对面的几个房间,“他有一个套间。” 胡安更不满了,“为什么他可以住在梵蒂冈?而我只能住在什么宫殿?” “他没有妻子,你可是已婚男人。” “他不是有情妇吗?”胡安鬼鬼祟祟的用胳膊肘捣了捣她手臂,“我听说他在罗马涅有了一个新的情妇,是个村姑。我一直以为切萨雷的眼光很高,看不上什么又粗又野的村姑。”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有人告诉我。”他懒洋洋的一下子躺到她床上,“来,我亲爱的妹妹,告诉我,你的新未婚夫怎么样?他还是个小男孩,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为真正的女人呢?” 露克蕾莎猛捶他,“你怎么对你妹妹的隐私这么关心?切萨雷也是,我的什么他都知道。说,你们是不是在我身边有密探?” “哪里需要有密探才知道!”胡安不屑的说:“这些事情在梵蒂冈从来不是秘密,在你的府邸里也不是秘密。” “是我的女仆们吗?”她坐在他身边,试探的问。 切萨雷比较深沉,不管是套话还是直接问,他要是不想回答,她是问不出来的。比如切萨雷居然知道她每个月来月经的时间,她一直没弄明白他怎么知道的。 胡安比较头脑简单,而且在他看来什么都不算个事,最有可能直接告诉她。 果然,他有点小得意的说:“这种事情问你府邸上的洗衣妇就知道了。你放心,我不会试图收买你的女仆,女仆是你信任的人,我不会破坏你们的主仆情谊。” 听听!乍一听很有道理,很讲兄妹情,可实际上真是坏透了! 她狠狠一拳捶在他大腿上,“以后不许打听了!” 胡安惨嚎了一声,马上识趣的说:“我向你保证,不再打听了。唉,其实你要知道,一开始我是担心你……会怀了斯福尔扎家的狗崽子。” 波吉亚家的男人真要命! “没有没有!你都知道我很讨厌他了。” “这事切萨雷做的很好,为此我会郑重向他道谢。他杀了那个胆敢背叛你、背叛圣父的狗杂种,还算他是个男人。” 切萨雷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我怎么不是一个男人了?” * 胡安翻身滚到床的另一边,哈哈笑着说:“哥哥,你是个男人,大男人。” “你别跑!”切萨雷提着袍子追赶他,“是个男人就站住!” 胡安哈哈直乐,“快!妹妹,帮我拦住他!” 才不要介入两个哥哥的无聊打闹呢!露克蕾莎决定看好戏。 俩兄弟打打闹闹,居然一直没有跑出她的卧室,最后胡安还是被切萨雷按倒在地。 “是不是还是哥哥厉害?” “你才不厉害呢!快让我起来!”胡安奋力挣扎,可毕竟比不过身强力壮的哥哥,一时间竟无法挣脱。 他涨红了脸,开始有些气急了,“切萨雷!放我起来!” 切萨雷犹豫了一下,抬头看露克蕾莎笑吟吟的在一旁看戏,到底还是心软了,松开手,站起身,“我永远是你的哥哥。” “你就比我大13个月!”胡安一脸不服气。 “比你大1天也是哥哥,不服?憋着!”切萨雷抖了抖身上的红色长外套。 胡安撇了撇嘴,“知道啦,你是哥哥。” 他一伸腿,猛地绊倒了切萨雷。 这下子,两兄弟实打实的打了起来。 * 露克蕾莎一开始还以为他俩仍然在打打闹闹,男孩子嘛,感情就是这么打出来的,他俩从小打架一直打到大,她看得多了,也不以为然。不过后来被按着揍的胡安嘴角出血,切萨雷鼻血长流,她才觉得不对劲。 “都住手啊,别打了!”她喊了起来。 米凯莱托站在房门口,询问的看着她。 “米凯莱托,快,分开他俩。” 米凯莱托点点头,很快进来,拉开了切萨雷,“阁下,别跟公爵打架了。你们是兄弟,有什么仇恨非要在今天狠狠打一架呢?” “放手!”切萨雷热血上头,怒吼着。 “阁下,您看看小姐,她会害怕担心的。” 切萨雷愣了一下,转眼看向妹妹:露克蕾莎一脸焦急心疼。 胡安原本准备偷袭的,听米凯莱托这么一说,也内疚的放下拳头,“妹妹……” 房间里一片狼藉,梳妆台砸坏了,水晶花瓶碎在墙角,打湿了墙角的壁画;床上的锦被也不知何时落在地毯上,露克蕾莎抱着床柱,眼圈都红了。 第124章 “你们……别打了。” 要打也别在我眼前打,更别在我房间打好吗? “对不起,露克蕾莎。”还是切萨雷这个大哥先道歉。 胡安也低头了,“对不起,妹妹。打碎的东西我赔给你。” “我赔给你,我一会儿让人送东西过来给你挑选。” 胡安又争上了,“我给你带了很多好玩的,玛丽娅为你准备了整整一船的东西,我看啊,她比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那也是因为我们的妹妹讨人喜欢。” 这个他无法反驳,只好机智的换了话题,“还有,你让我带回来的新大陆的那些东西,那些水手都带回来了,我给玛丽娅留了一些,你要是弄明白怎么耕种,你写信告诉她,让她在甘迪亚安排人耕种。” 这倒是头等大事,露克蕾莎也不装小麻雀妹妹了,忙说:“赶快要人搬下船送过来。” “有半船呢,太多了,你要放在哪里?” “先一样给我拿一点,我看看是不是我要的。其他的……先送去我的府邸,我家里留着人,要她们一定严加看守。” 切萨雷也有些意外了,“什么东西?你怎么把那些新大陆的怪东西看得比你的哥哥们还重要?” “……”露克蕾莎忽然发现自己没法解释是怎么知道那些新大陆的作物的,只好绞尽脑汁的找理由,“是塞巴斯蒂安,威尼斯哪里的人都有,有水手跟随哥伦布去过新大陆,他说那个水手到处跟人说,新大陆的野蛮人会吃一种埋在地下的块茎,还有颜色很好看的一种水果,还有一种成熟的时候金灿灿的作物。听说野蛮人从来不愁没有食物吃,总能填饱肚子。我想要是真的,这些作物可以养活很多人!” 胡安一撇嘴,“怎么?两年不见,你成了农民?就像切萨雷的那个村——姑——情妇。” 切萨雷瞥他一眼,“你瞎说什么?你怎么拿妹妹跟村姑相比?你疯了吗?” 胡安这才意识到失言了,忙补救一番,“露克蕾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存心拿你跟下贱的村妇相比。” 露克蕾莎瞪他一眼,“你个子长高了,可说话还是那么欠打。你在甘迪亚或是巴塞罗那没有因为说话得罪人而被打吗?” 胡安心虚的打着哈哈,“这个嘛哈哈哈好像没有……唉,我该跟你说说巴塞罗那是什么样子的,我们的甘迪亚老家可真小呀!小到我骑马10分钟就出城了。噢,还有你要的火绳枪,我想办法弄了300多支,再多就没有了。这还是玛丽娅帮我找她父亲弄来的,花了我一大笔钱呢!” 就……行吧,虽然是个一张嘴就得罪人的笨蛋哥哥,但居然交给他的事情都办好了,嘴欠打这点小毛病也就不跟他计较了。 胡安除了凡事都要跟哥哥争一争以及嘴欠之外,现在办事能力大涨,早已经交代随从带上杨平,一会儿随从将装着样品的麻布袋子送上来,门外的米凯莱托接过麻布袋子,送进房间。 带着泥土的黄褐色的地下块茎,有4、5块;一粒一粒金灿灿的晒干的种子,用一个小亚麻布口袋装着,大概有两三把;一小袋小小扁扁的种子;一袋带有麻麻赖赖的壳的地下根茎;一小袋带着壳的一头尖一头扁圆的种子;一小袋白色壳的饱满的种子。 另外还有两个小口袋,分别装着两种不同的豆子。 胡安显摆的说:“这两种豆子很贵,这个是之前哥伦布来觐见圣父的时候呈上的那个‘巧克托里’的种子,这个是生豆子,这个是熟豆子。” 生豆黑一点,经过烘烤的熟豆表皮干裂,不过都没有可可的香味——对了,这个时候巧克托里的豆子还不叫“可可”。 第119章 卡普里岛橙(29) 女仆进来清扫房间,露克蕾莎摆弄着这些种子。 “这个……以后就叫‘coco’吧。找人在我们的种植园里试着种植。哥伦布说那些野蛮人用可可豆当钱用,说明这种豆子比较稀少,价值稳定。” 胡安皱眉,“哥伦布给我喝过巧克托里,太苦了。” “他是不是没放什么东西?” “他说野蛮人都放一种——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辛辣,比花椒还要辛辣。” 是辣椒。作为将来风靡全球的香辛料,辣椒得到了全球人民的喜爱。 “哥伦布还带回了什么?” 胡安一笑,“黄金,白银。野蛮人的国王有无数黄金,他说那些黄金像河水一样流淌。” 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形象生动的说明了遥远大陆上的贵金属储量丰富。 “可可应该用糖,一样饮料如果用糖都不能好喝,那它才是完蛋。”她将向日葵的种子、南瓜的种子、番茄的种子、玉米的种子放在一边,“这要找人试种,夏天种什么都应该可以发芽。” 带着泥土的块茎实际是两种,一种是番薯,一种是马铃薯,都是高淀粉、高产量的作物,适应性强,不挑地,引进欧洲后产生了极为巨大的影响,一度被西班牙政府当做“秘密武器”,严禁出口。 不挑地的长处不用说,高产量一举解决如何养活更多人口的世纪难题,玉米的产量也极高,这三种高产量不挑地的作物改变了世界。 不过此时西班牙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作物的特长,她有了半船新作物当做种子,已经不用担心西班牙来个封锁。 “让人把这三种各挑十几磅过来。”她指着番薯、马铃薯、玉米,“这三种是种子,也是食物,当主食或是零食都可以,晚餐就做这些。” 胡安嫌弃的说:“这些东西能吃?” “能吃。” * 番薯去皮切块,上锅蒸熟。 马铃薯去皮切块,与火腿共煮。 玉米浸泡后,取一小碗与火腿丁、虾仁一起煮;再取一小碗,加入牛奶和芝士搅拌均匀后,放入烤箱里烤上几分钟。 这份新奇的食谱得到了亚历山大六世的赞赏:番薯本身就是甜的,不需要再加什么东西;马铃薯淀粉含量极高,口感细腻,尤其适合与肉类同煮,吸收了肉的香味后,就连汤汁也很美味;玉米不管跟什么一起煮都好吃,自带清甜的口感,甜咸皆宜。 露克蕾莎舍不得这些远渡重洋的昂贵种子,除了教皇爸爸得到了比较多的几份之外,其他人都只能得到一勺,不会更多了。 不出意外的,这些新奇的食物也得到了枢机主教和贵族们的一致好评。 * 晚餐后,教皇找来四个子女。 “这就是胡安带回来的东西?”教皇看着女仆端来的木盘,木盘里放着各种清洗后的种子。 “对。我听说这些新大陆的作物产量极高,野蛮人从来没有因为养不活那么多人口而饿肚子。” 教皇点点头,如何喂饱更多的人口一直都是各国君主最头疼的问题。农民人口最多,农民越多,地主的收益就越高,如果农民一年到头种地却养不活所有的孩子,那么人口就始终上不去,这是很简单的数字问题。 “这几天我就要去维泰博安排人试种,我们意大利水源丰富,很适合种植,不管种什么都合适。而且听说这些作物都不怎么挑地,这样适宜耕种的土地就会更多了。” “怎么?你现在成了土地种植的专家?”亚历山大六世也觉得很惊讶。 露克蕾莎淡定的说:“我思考问题比较周详,一个领主应该让她的子民全都能吃饱,这是最基础的。” 教皇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胡安,切萨雷,戈弗雷,向你们的姐妹多多学习。” “是,圣父。”三个儿子异口同声。 胡安拉了拉露克蕾莎的头发,“我帮你带回这么多种子,是不是要奖励一下我?” 教皇欣慰的笑了,“胡安这次立了大功。等这几天庆典结束,你就去布拉恰诺湖。切萨雷,跟你的弟弟交接一下军务。” 切萨雷不太情愿的说:“是,圣父。” 戈弗雷有点急了,“圣父,那我呢?” “你嘛……你要准备去佩鲁贾大学上学。”教皇微微皱眉,“带上桑夏,至少上两年。你还小,在佩鲁贾要好好上学,你也要学习如何管理领地,等胡安……到时候我会给你一块很大的封地,让你的孩子们有更好的未来。” 戈弗雷有些吃惊,但还是答应了,“我懂了,父亲。” * 8月13日,庆典的第三天。 这一天,举行了盛大的军队队列游行。布拉恰诺湖营地的5000名骑兵和长矛兵穿戴一新,2000名骑士的马鞍全部换新,带有一串叮当作响的马铃;3000名长矛兵一手举着长矛,一手持有贴着亮白色钢片的木盾牌——上阵用的金属盾牌太重,举完整个游行负重太大,于是使用了训练的木盾牌,包个外壳,效果相当不错。 尚未正式接管军队指挥权的胡安穿着一身新铠甲,得意洋洋的走在游行队伍的前面,迎接罗马群众的欢呼声,自信心爆棚。 身穿枢机主教红袍的切萨雷妒忌得要命:这本来应该是他的凯旋式! 第125章 露克蕾莎也觉得不公平:切萨雷打下了半个罗马涅,但居然是胡安成了接受赞美的那个人,父亲这到底在想什么?切萨雷不气个半死才奇怪呢!男人嘛,不管什么年龄,对“奖赏”都很重视,尤其这可能代表了他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她没有这种竞争感和危机感,是因为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唯一一个在父亲身边长大的女孩——父亲对她的期许实际只是希望她乖乖听话当个联姻工具,其他方面没有要求;而父亲对于能够传承他的姓氏的儿子们更上心,当然是基于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她不能跟这种思想对抗,但可以提高自己的“竞争力”。 得到父亲的宠爱不算什么难题,得到父亲的信任才更难,要让父亲相信她有不输于儿子的能力,她必须做的比两个哥哥更好才行。 * 露克蕾莎没有等为期一周的庆典全部结束,便去了维泰博,开始安排农户试种。 要求当地分管农业的官员挑选老实本分的农户,分别种植不同的作物。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一些种子几天就能发芽。 安排了人每天去这些试验田里巡查,她给作物编号,要求每一块田地都有标记,每一个种子坑旁边都要插一个木片标记,记下发芽的日期,每天用尺子测量苗的高度,记录没有发芽的种坑,统计出芽率;还要求统计员每天汇报,对新作物的种植极为上心。 布里卡姆泉的温泉别墅的建造基本完工,已经开始内部装饰工程。达·芬奇太忙,这项工作就没有找他,也没有交给不到20岁的米开朗基罗,而是找了波提切利大师。 佛罗伦萨因为那个激进的教士萨伏那洛拉,经济文化全面倒退,萨伏那洛拉鼓吹“朴素的信仰”,文化艺术、美食华服全部都要“打倒”,法兰西的查理八世离开佛罗伦萨之后,全城掀起了一股“打砸抢”的疯狂热潮,波提切利的许多画都被烧毁了,所幸《春》和《维纳斯的诞生》都在佛罗伦萨城之外的别墅,没有被波及。 他一度狂热信奉萨伏那洛拉,还主动交出几幅自己的作品,拿去广场上焚烧。但他看到自己的心血之作在火焰的吞噬下变成灰烬,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愚蠢了,怎么会认为萨伏那洛拉才是“真理”呢? 他正在彷徨踌躇,恰好列奥纳多的信寄到,邀请他去罗马。佛罗伦萨此时已经不是美第奇家族的佛罗伦萨了,艺术在此地遭到唾弃和摧毁,老友,你还是来圣城罗马吧。 波提切利于是收拾收拾细软和颜料,带上弟子和助手,直奔罗马而来。 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是所有艺术家的梦中甲方,给钱很多,而且付账特别爽快,之前波提切利就已经为教皇及其子女都画过肖像画,结账十分爽快,颜料全包,这么豪爽的甲方谁能不喜欢呢? 露克蕾莎让大师住在温泉别墅里,他的弟子和助手可以住在一边的仆人房,仆人房距离稍远,也建造的极好,绿树围绕,一座座独立的小木屋别有情趣,甚至还有仆人合用的一眼小温泉,小木屋实际围绕着这眼小温泉建造。 波提切利签的是一张为期一年的委托合同,整个温泉别墅实际是波吉亚家族的私产。之前露克蕾莎口头说要让米开朗基罗承包温泉别墅的内部装饰,但教皇爸爸嫌弃米开朗基罗太年轻,没有同意。再加上露克蕾莎交给米开朗基罗一项新委托:一座以露克蕾莎为原型的雅典娜的大型雕像,光是这项工作就足够他忙上整整两年,他不可能接更多的工作。 第120章 卡普里岛橙(30) 波提切利很得意:谁能拒绝教皇的认可呢?他也用不着妒忌一个小年轻,他都已经是成名多年的大师了,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他意识到尊贵的小姐非常善于让他们这些大师和后起之秀做自己擅长的工作:列奥纳多喜欢很多东西,更愿意当个工程师、设计师,而不是搞艺术,小姐任命他做城市规划局局长,给他高薪,他就能干得热火朝天,艺术方面的工作就是圣天使堡一幅壁画、圣天使桥一组雕像,够他干个5年;布拉曼特主业是建筑师,维泰博新城的建筑工作也够他干上3年;米开朗基罗还是个小年轻,最适合需要体力的大型雕像;而他自己呢,为教皇家族搞搞室内装饰工程、闲来泡泡温泉,工作生活两不误,不能再完美了。 很多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的艺术大师们都跑来罗马了,罗马俨然有取代佛罗伦萨的趋势,这很明显。 其他艺术大师虽然没能接到波吉亚家族的订单,但梵蒂冈可是有20多名枢机主教,还不包括那些不常住罗马偶尔来一趟的外国枢机主教,另外有更多的外国大使、贵族家族,教皇喜欢艺术大师,到处搞艺术,下面的人也不可能不跟风,于是罗马的艺术气息一天比一天浓厚,而刚好,艺术大师们又都跑来罗马了,供需市场双向繁荣,连带着颜料供应商的生意都比前几年翻了好几倍。 大师们在罗马纷纷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各凭本事广招学徒弟子,大师们人数多了之后,露克蕾莎便建议大师们可以联合办一所美术学院,资金和学校教室由波吉亚家族提供,大师们轮流上课,将所有的弟子学徒都放在一起教育。学制暂定为5年,第一年第二年是基础课,轮流在大师工作室打下手;第三年开始分班,大师班和普通班,收费不同;第四年、第五年便可以在大师的指导下进行相对独立的工作。 大师们一想,哎呀!以前想得到一个不错的弟子还得给他们父母钱,现在居然可以收钱教弟子,收入肯定大增。谁能不爱钱呢?于是纷纷表示“可以有”。 创办美术学院的事情用不着艺术大师们自己操心,找个有点办事能力的办事员就能办。目前已经选好了校址,在台伯河岸区找了一处沿河的府邸,买了下来,挂牌“罗马美术学院”,一步到位。 挂上“罗马”之名,而不是“波吉亚”之名。 罗马美术学院正对着对岸的海格力斯神庙,附近有一些教堂,算是个比较繁华的地区,大师们有一半都住在这个区。 另外买下了几栋府邸,当做学生们的宿舍。 罗马美术学院的第一个学年开学日定在10月10日,露克蕾莎担任罗马美院的第一任名誉校长。刚写好的招生简章在庆典之后张贴在整个罗马、包括教皇国的其他城市的政府公告板,立即在整个意大利掀起了热烈的讨论。 学校不是什么新鲜事物,美术学院在这个被称为“文艺复兴时期”的年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物,佛罗伦萨的自由美术学院已经开办了100多年。新鲜的是这份招生简章里明确规定了,同时招收男学生和女学生,学生不要求具有绘画基础功,但会进行入学考试;外地考生将在各自城市进行初步考核,考核合格的将由各城派人送到罗马来参加入学考试。 进入大师工作室当然也是需要考试的,可之前艺术大师们从来没有招收过女学生。 简单一点说是女生不方便,毕竟弟子学徒助手都要当牛做马干体力活,女孩子娇娇弱弱的,不行。 更深的层次……女孩学什么技能呢?除了厨师和裁缝,别的行业少有女人,但很少有人会考虑为什么大部分女人只能做仆人和洗衣妇,就连菜市场的摊主也是男人多,女人极少,女摊主一般都是寡妇。 正式的大学里其实也是有女生的,但极少,100年都未必出一个女博士,都是凭家族以及金钱才能进大学接受高等教育,这凤毛麟角的女高级知识分子也没有办法掀起时代的巨变。 罗马美术学院是整个意大利,不是,是整个欧洲乃至整个世界第一个公开招收女学生的学校。 * “敢为天下先”在亚历山大六世这里几乎没有阻力:女儿喜欢搞这些,就随便她,反正不差钱!还很慷慨的从教皇国库里掏钱,解决了一半经费问题。 另一半经费问题则是搞了两场“艺术拍卖会”,作为庆典活动的一个环节,贵族家族和枢机主教们纷纷慷慨解囊,拍卖会圆满成功,也让在现场围观的几位艺术大师们叹为观止:谁能想到,一场拍卖就能卖出平时想不到的高价呢?两场拍卖会档次不同,分别针对贵族和枢机主教、富裕商人,有大师级的杰作,也有学徒弟子的出师作;另外开设了一个流动马车商店,将学徒弟子们的练手作销售给家境稍好有点余钱的平民。 追求“美”的观念实际是普世的,分别只在有钱能买到杰作,没钱也能花十几个银币为家里增添一点艺术气息。 罗马美术学院的热议还没有从各地反馈回罗马,热闹的罗马又出了一件大事! * 因为去年没有举办教皇登基纪念庆典,今年的庆典活动实际是二合一,比之前的庆典都要隆重,时间也长。除了原本就有的宗教式的庆典活动,来自西班牙的教皇还搞了一个为期三天的狂欢节,将整个庆典延长到整整一周。 狂欢节的重头戏和高潮在最后一天的斗牛表演上。 第126章 西班牙式的斗牛表演这几年在罗马深受欢迎。西班牙教皇带来了很多西班牙亲戚,他们都喜欢这项运动,还很嚣张的说,不敢玩斗牛的罗马贵族弱爆了! 这种态度当然很讨打,为了这个西班牙新贵跟罗马名门不知道掐了多少次,隔三差五的就要聚众斗殴,教皇为了这事也一直很头疼,但他头疼的不是要如何约束这些西班牙人,而是认为应该大力提倡斗牛运动代表了古罗马的军事精神的文化复兴。 行吧,你是教皇你最大。 至于罗马平民群众,倒是很喜欢斗牛的,每次有这种大型斗牛表演,都能将周围观看的场地挤得水泄不通,寸步难行。虽然不能也不敢亲身下场,但不妨碍只是观看就让人肾上腺素狂飙。 而且,每一次斗牛表演要么是精湛的斗牛士,要么是平时高高在上的贵族,还不花钱就能看,这种娱乐应该越多越好! 今年的斗牛表演关注点都放在刚返回罗马的胡安·波吉亚身上。这位教皇之子行为高调,爱好一切奢华又张扬的事情,又年轻英俊,在普通群众眼里这位公爵阁下相当受欢迎,讨厌他的只有那些罗马名门的贵族,跟平民们有什么关系呢? 斗牛表演场地在圣彼得广场前面的小广场。 教皇卫队的卫兵们在小广场周围设置了警戒线,搬来了半人高的木栅栏。平民群众已经占据好了观看位置,周围的民居连房顶都坐满了人,人声鼎沸。 教皇的圣座设立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台阶上,搭了高台,放上圣座,教皇高高在上,得到了最好的视野。 露克蕾莎的座位就在圣座左手边,右手边是戈弗雷和桑夏,他们的座椅没有那么高。 其他枢机主教分列两边,也都建了高台。 波吉亚枢机主教的座位在左边的第一个,几乎紧挨着露克蕾莎。 “切萨雷,你说胡安行不行啊?他在甘迪亚玩过斗牛吗?没有听他说过。” “应该没事。他这么爱玩,肯定玩过斗牛。”切萨雷敷衍的说。 两头怒气冲冲的公牛被关在附近,几乎能听到公牛蹄子在地面上跺着脚的声音。 胡安从圣彼得大教堂一侧的一间府邸里出来了,顿时,罗马群众欢呼起来“波吉亚!”、“甘迪亚公爵!”。胡安得意洋洋挥手致意。 他穿着黑色天鹅绒的紧身上衣,用金线绣着花纹;身穿皮裤,仍然带有可笑的股袋;脚穿上好的小牛皮皮靴。腰间有一柄长剑、一柄短剑。 他先走到大教堂前面,向教皇鞠躬行礼。 教皇慈爱的微笑,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一名卫兵吹响了号角。 斗牛表演正式开始。 * 先是放出了一头斗牛,公牛狂奔出围栏,一路朝着挥舞着一块红色手帕的胡安奔去。 露克蕾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狂奔的公牛看上去就像一座肉坦克,上千磅的体重,撞到胡安的话,他的小命可就危矣! 她紧张得一把抓住切萨雷的手,又胆小的不敢看,但又忍不住要看。 切萨雷感到好笑,紧紧握住她的手,上身朝她倾斜,“别怕,他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胡安确实也不错,很快扔下手帕,拔出长剑,技巧的与红了眼的公牛游斗,在牛背上刺了一剑又一剑。 露克蕾莎渐渐放松了:还好,中二病哥哥别的长处没有,剑术确实不错,体力也不错。 公牛受伤之后更暴烈了,狂跳狂冲,牛血洒满小广场,一股儿血腥味,很快被扬起的尘土盖上。 胡安的黑天鹅绒上衣沾上了牛血、尘土,弄得有点脏兮兮的了。 第一头公牛没多久便伤重倒下,围观群众紧张过后,发出了兴奋的欢呼声。 胡安更加得意,居然绕场一周接受群众的欢呼。 几分钟之后,第二头公牛放了出来。 大概是满地的血腥味刺激到公牛,不需要红手帕的刺激,这头公牛直冲胡安而来,胡安没料到公牛跑得这么快,刚刺了公牛一剑,只见公牛一晃脑袋,牛角一挑,一下子把胡安挑飞了! 第121章 阿玛菲无花果(1) chapter 5 阿玛菲无花果 斗牛表演差点成了胡安的最后一次露脸。 亚历山大六世当时险些从圣座上摔下来,桑夏机灵的赶紧过去跪在圣座下小声安慰教皇。戈弗雷又担心哥哥又担心父亲,但见接着切萨雷一下子跳下高台,冲进小广场,而露克蕾莎也从高台上下去,便决定还是留在父亲身边。 教皇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而切萨雷已经扯开红袍的纽扣,脱了长袍,从卫兵手里拿了长剑和长矛,下场拦在胡安身前。 卫兵们匆匆搬起倒地的甘迪亚公爵,送到教皇脚边。 露克蕾莎吩咐卫兵赶紧去找医生。 群众的惊呼声还在耳边,便看到年轻的波吉亚枢机主教下场,顿时又发出了惊叹声。 切萨雷的攻势异常凶猛,他的体力更强,身姿更灵活,而不是已经疲惫的胡安。他先是将长矛狠狠扎进公牛的腹部,公牛狂跳,但无法摆脱长矛,而长矛也拖慢了它的速度。 血溅当场。 公牛的眼睛充血,鼻子里喷出重重的鼻息,横冲直撞。 它背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也洒得到处都是,圣彼得广场上到处都是牛血,血腥味刺激到围观群众,他们兴奋的大喊“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群情激昂,赞美年轻英俊如战斗天使一般的波吉亚枢机主教。 十几分钟后,失血严重的公牛终于颓然倒地,沉重的身躯扬起了一点尘土。 群众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随即发出了更大声的欢呼声“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 身上溅满厚重牛血的切萨雷扔下了手中已经折断的长剑。 他环顾四周,但并不激动,也不怎么兴奋。 * 斗牛表演中间出了一点差错,但还算成功。不至于让今年的庆典变成悲剧。 胡安受伤不算重,当时他还好来得及抬起左手挡了一下,左臂折断,两名外科医生忙活了几个小时,为他清理伤口,清理碎骨,包扎好了,用夹板架住。 没有麻醉药,只能硬扛,胡安这个中二少年痛得直嚎,破口大骂医生是蠢货,弄疼他了。 “别喊了,忍一忍。”凡娜莎匆匆赶来,忍着眼泪,握着儿子的右手。 “你每骂一句医生,我就要给他们多加两个达克特,你行行好,可别再骂人了。”露克蕾莎说。 胡安被逗笑了,但又实在太疼了,于是脸庞肌肉扭曲,好笑又惹人心疼。 没有伤到肋骨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没有抗生素的年代,受了外伤会很危险,绝大多数人都抗不过感染,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露克蕾莎会把让敌方士兵受非致命伤作为首要目标的原因之一。 教皇在一旁忧心忡忡,内心焦虑。几位关系亲近的枢机主教也在一旁,低声安慰教皇。 戈弗雷和桑夏离的稍微远一点,都很担忧。 切萨雷则坐在墙边的座椅上,心情沉重的看着躺在桌上的胡安。 他的衣服上还沾有牛血和灰尘,露克蕾莎让仆人准备了热水,这才请示父亲,“圣父,让切萨雷去洗洗,他一身的血和尘土,太脏了。” “唉!”亚历山大六世沉沉叹气,“你去跟他说,让他沐浴干净,然后去为他的弟弟向上帝祈祷。” “父亲,他也是您的儿子。胡安受伤了,他立即跳下去拦着公牛,他是个好哥哥。” 教皇勉强一笑,“你说的对。我太担心胡安了。唉!”他走向切萨雷。 俩父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切萨雷随后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 教皇爸爸确实偏心。 晚上,凡娜莎没有回去,而是跟女儿一起,睡在她房间。 “母亲,为什么父亲更疼爱胡安?我以为他会更疼爱切萨雷。”躺在床上,露克蕾莎不解的问。 凡娜莎叹气,“你以为做父亲的会喜欢第一个孩子?” “对呀。” “小傻瓜,你忘了,切萨雷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没错,但你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是佩德罗·路易吉。” “啊!对呀,我忘了。” “佩德罗最像你们的父亲,不过他很小就去了西班牙。而那时候切萨雷已经出生了,你父亲……唉,之前我没说过,我生胡安的时候很危险,生了两天都没有生下来,我疼得要命,又累又疼,差一点就死了,你的父亲因此格外珍惜胡安,他生下来也没有切萨雷刚生下来的时候健康。” 凡娜莎回忆往事,充满骄傲,“切萨雷生下来就是一个结实的男孩,他的哭声多大呀!罗德里戈当时很高兴。但人们都会更喜欢那个更柔弱一点的孩子,胡安是早产的,他身体虚弱,哭声像小猫,吃的也不够多,当时我们都担心他活不下来。” 第127章 所以,是担心失去他,于是才百般疼爱他、溺爱他。 “那我呢?我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你?我生过胡安之后身体不好,休养了好几年,你父亲常来看你的哥哥们,不过我们……他那个时候有别的情妇,或许也有别的孩子,但没敢让我知道。后来就有了你,你父亲特别高兴,每天为了你向上帝祈祷,希望你健康的出生、一生幸福、快乐。” “这么说,我是你们满心期盼下出生的孩子?” “当然啦,我的宝贝!” 露克蕾莎满意了。 * 她暂时没有返回维泰博,留在梵蒂冈,一直等到胡安退烧,健康无忧,这才去维泰博。 胡安受伤,导致波吉亚卫队的交接工作推迟,切萨雷的不满情绪暂时缓和了。 但到了9月,亟不可待的胡安终于待不住,强烈要求正式接管波吉亚卫队。 切萨雷憋着怒火,和胡安一起到了布拉恰诺湖营地。 几天后,两兄弟爆发了一场争斗,从拌嘴升级到动手,从动手升级到拿剑对峙。 当时露克蕾莎不在场,由米凯莱托叙述。 切萨雷先开了嘲讽,胡安这熊孩子谁的气都不肯受,当即还嘴,嘲讽哥哥这辈子只能穿红袍,等到他什么时候穿了白袍再来教训弟弟。 切萨雷用哥哥的名头强迫他道歉,胡安当然不肯,两个人就这么打起来了。 打着打着,就开始动兵器了。 马木留克们不敢拦阻,军官们不好拦阻,只好赶紧派人去找来米凯莱托。 米凯莱托上前分开他俩,俩兄弟各自受伤,切萨雷还是顾忌到胡安的骨折没有全好,手下留情;胡安心有余而力不足,想好好教训一下自大讨厌的哥哥,但也实在没法给哥哥造成更大的伤害。 切萨雷随后返回梵蒂冈,扔下胡安。 胡安气鼓鼓的,要来找妹妹投诉。 米凯莱托一边说,胡安一边补充,当然,说的都是他多可怜,被哥哥从小欺负到大,哥哥太坏了,呜呜呜呜。 这俩哥哥加起来有没有10岁! 露克蕾莎心里都要笑死了,一脸同情,“是啊,切萨雷是哥哥,哥哥不能打弟弟,要打,就得往死里打!” 胡安瞪眼看她,“你好狠的心!说,你到底更爱谁?” “你们我都爱!”露克蕾莎不假思索的说:“你看啊,你被公牛挑飞了,哥哥立即跳下去救你,不然你要是再被公牛踩上几脚,你还能活吗?” 胡安哼哼唧唧,“那是靠他吗?那还不是靠那几个卫兵先过来拦住了公牛。” “是啊,可是那几个卫兵也不一定能挡住发了疯的公牛吧?我都要吓死了!” “你是心疼他,还是心疼我?” “心疼你,你是受伤的那个。” 胡安不满的嘟囔,“这下子,那些奥尔西尼又要嘲笑我没用了。” “那很好办,谁不服,我们就办一场斗牛,让那些嘲笑你的家伙也尝试一下被公牛挑飞再踩上好几脚的滋味。哥哥,你以后别跟别人嘴欠,有人瞧不起你,我们就想办法收拾他的整个家族。” 胡安这下子高兴起来了,“我就知道你好主意多!” “还有啊,切萨雷……他心里其实觉得父亲更喜欢你,他妒忌你得到的宠爱。” 胡安这下子就更高兴了,“是啊,我才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 露克蕾莎没客气,猛捶了他好几下,“是吗?是吗?你最受父亲疼爱?你看我打你,父亲疼不疼你?” 胡安惨叫,“哎哟!哎哟!好狠心的妹妹!打死我了!打死我了!” 他抱着妹妹滚倒在草地上,嘻嘻哈哈的打了几个滚。 温泉别墅建造的极为宜人,俨然一个园林公园,除了天然温泉,还引了附近的河水,在别墅旁边围了一个小湖,面积大概有两平方公里,湖中心有一个人工小岛,湖里放养一群天鹅,白天鹅黑天鹅,悠然游动。 湖边还有人工铺设的草坪,绿意盎然,鲜花处处。 “这儿真不错。”胡安放开她,半坐起来。 “你手臂好了吗?疼不疼?” “不太疼了。”他微微蹙眉:刚才还是压到了受伤的手臂,唉,一时间居然忘了。 “别总是不当心,你要好好养伤。” “你跟母亲一样的唠叨。”胡安不在意的说。 “你说什么?”她又狠狠捶了一下他的大腿。 “我错了,你别打了。” “等我写信告诉玛丽娅,让她快点来罗马,好看着你不惹事。” 胡安叹气,“别什么都告诉她,我不想让她为我担心。” 嗯?没想到这熊孩子还真的很爱妻子呢。她原本以为他就是完成任务式的,看来,这两年胡安长进了不少呀。 “你爱她吗?” “爱?”他笑了笑,“我是爱她,她很好,除了有点闷之外,其他的都很好。我想念她,想念胡安。你们都还没有见过我的儿子呢。” 第122章 阿玛菲无花果(2) 这还真是!“我的小侄儿长的怎么样?” “他很好,像一头小牛一样壮实!”胡安一脸骄傲,看得出来确实很为儿子感到自豪。 “你去看过克劳迪娅吗?” “去看过了,她长得真好!”胡安喜不自胜,“她都长这么大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婴儿!” “母亲很喜欢她,将她照顾的很好。还有你的土耳其女奴,母亲给她起名叫海伦,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她。” “母亲做主就行。”他不很在意。 “切萨雷跟你说过我们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吗?” 胡安失笑,“作战计划?什么奇怪的词。” “一点也不奇怪!”又捶他一下。 “行了行了,再打几下我的腿就要断了。”他夸张的说:“他说过,下一步是收复罗马涅的其他地区。他说我从来没有指挥过作战,一定要谨慎。” 他很不服气。 “他说的没错。罗马涅是最好的新手练习场,还有一半等着你去收复。” 胡安踌躇满志,“我肯定不会比切萨雷差在哪里的!” 也行吧,只要他还有这个好胜心,而且是向外的好胜心,那就是好样的! 她对胡安连比划带比划的说着查理国王的军队有这——么多人,军队乌央乌央的一眼望不到头,他们兵强马壮、铠甲锃亮,竖立的长矛像树林里的树枝那么多;他们的骑兵也很多,个个都身经百战;还有无耻背叛教皇爸爸的科伦纳家族,他们居然要求切萨雷去当人质,想想看,切萨雷要是落到科伦纳手里,那些早就恨我们波吉亚家族的小崽子们肯定会狠狠羞辱切萨雷! 任何人都不能羞辱我们波吉亚! 胡安对此表示严重赞同,成功的激起了他的愤怒,“凭什么啊!该死的科伦纳!”哥哥再怎么讨厌,也轮不到被别人羞辱好吗! 露克蕾莎又抛出一个诱饵,“等到收复了罗马涅,我们就可以收拾科伦纳和奥尔西尼了。” 胡安眼睛一亮,“好!” “等到收拾科伦纳的时候,找那不勒斯借5千到1万人,硬仗让那不勒斯军队先上。” 胡安不解,“为什么?把战功全让给他们?” “笨蛋!”真是直肠子笨蛋哥哥!“打仗是要有伤亡的,罗马涅除了弗利和屋尔比诺比较棘手,其他城市基本都可以不战而降。那不勒斯消耗的部队越多,等到将来——” 胡安总算不是那么笨,提示了还想不到那就太欺辱他的智商了,“我懂了!哈!懂了懂了!”他兴奋的搓搓手,“这么说,圣父的意思是——” 他还没说完,露克蕾莎又说:“还有斯福尔扎。米兰公爵正在偷偷制作利刃战车,想跟我们来个硬碰硬,哼!只会偷偷摸摸的小贼。对了,你该看看我们的利刃战车,可以说是战场绞肉机,可怕极了!” “对,斯福尔扎——”胡安沉思,“我们的敌人真多,你说是吗?” “不,是教皇的敌人真多。如果父亲一直只是副秘书长而不是教皇,我们没有那么多敌人。” “那倒是。不过我还是愿意父亲成为教皇。”副秘书长之子怎么有教皇之子的威风? “世界很大,胡安。”露克蕾莎微笑,用手比划着,“整个世界有这——么大,亚平宁半岛也很大。还有新大陆,我想让圣父为新大陆取名字,就叫——” “就叫‘波吉亚大陆’。” 她哈哈大笑,“那倒很好,不过伊莎贝拉女王应该不愿意。” “或者‘亚历山大大陆’。” “那倒是可以的。世界很大,胡安,只要有军队,你想打下多大的领地都可以。” 胡安痛快的畅想了一下。 * 亚历山大六世分别找了两个儿子谈了谈,先是训斥,训斥完了鼓励一番,同样抛出科伦纳和奥尔西尼,波吉亚要收拾这两个内耗严重又很会拖后腿的家族,彻底解决这两个互斗几百年的麻烦。 第128章 俩兄弟暂时和好了。 露克蕾莎忙着监督新作物的试种,这项事务有最高优先权。 然后是罗马涅已收复地区的政务,以每个月的月度工作报告来遥控,要求所有城市统计城市人口,城市之外以自然村为单位统计人口,称之为“人口普查”;人口普查用来征兵,按人口比例要求各城提供士兵,男女不限,只要总人数达到即可;对应征入伍的士兵,训练合格后,将直接发放入伍奖金给该家庭,以提高居民的入伍积极性; 鼓励垦荒,在佩扎罗和伊莫拉挑选若干村庄改种新作物,明年春天发放种子,还会提供免费的农用工具,并适当降低实物税比例,新作物收获之后,将由市政府以优惠价收购,绝不会比种小麦的收入低,而且肯定可以预见的会高很多; 亚历山大六世又搞了一轮任命调遣。 首先,任命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为罗马行政官,罗德里戈·兰索尔由教皇卫队掌旗官调任罗马治安局局长,教皇卫队掌旗官由屋尔比诺公爵担任;其次宣布罗马行政单位全面改组,设立了许多新单位,各个部门的职责分立,互相合作,互不干涉;重新修订法律,分为刑事法和民事法、经济法三部,枢机主教团通过之后,将在整个教皇国境内推行。 罗马街头贴出罗马行政单位的改组公告:已有的单位是治安局,由罗马治安队升级而成,治安局的职责是整个罗马城的安全问题,不包括军事防御,将在各个区设立治安队,梵蒂冈的治安由教皇卫队负责,治安局有管辖权,但不会主动进入梵蒂冈,除非教皇卫队或教皇请求; 另一个已有单位是城市规划局,局长是艺术大师列奥纳多·达·芬奇,此次招聘基层办事员;将之前刚成立的城市建设与住房管理局拆分成两个单位,城市建设局局长是建筑大师布拉曼特,另一个是住房管理局; 饮水管理局、卫生与医药管理局、市容与交通管理局,工商与税务管理局,文化艺术与教育局,这几个单位将各方各面都管理起来; 还有与治安局配套的检察院、法院,招收有大学法律专业毕业证的专业人士; 重点单位是军事管理局,这是前所未有的,在君主国家里通常会任命军事大臣,理论上这个职位应该是教皇卫队掌旗官的,但现在露克蕾莎将之从教皇卫队的职务中剥离出来,成立了独立的主管部门,实际等于大大缩小了教皇卫队的权力和权限,这样教皇卫队到底由谁来掌管对罗马和梵蒂冈的影响都减少到最小,所以甩给屋尔比诺公爵也没啥好心疼的,还能安抚一下即将失去领地的公爵。 军事管理局的局长是切萨雷,副局长是迪亚哥表哥。 教皇爸爸是真没有想到俩儿子为了军队指挥权能打破头,其实很好解决,设立一个军事管理局(参考单位是各国军事委员会、国防部),胡安是波吉亚卫队的元帅,切萨雷是军事管理局局长,波吉亚卫队归军事管理局管辖,上下级关系,这不就解决矛盾了吗?至少是暂时解决了。 胡安得到了军队指挥权,切萨雷也没有失去军队指挥权,双赢! 至于露克蕾莎自己,现在还是决定把波吉亚女兵团做大做强,不跟俩幼稚哥哥争指挥权。 最后是被绝大多数枢机主教认为“没有必要”的妇女儿童福利局,只招收女职员。 所有单位由市政厅统一管理,胡安是罗马行政官,这样他又是军事管理局的直接上司,但他基本不管事,而将政务全权交给代理行政官露克蕾莎·波吉亚。 露克蕾莎不能直接当罗马行政官,如此一来,她曲线拿到了罗马的实际行政管理权。 罗马也不是说以前就没人管理一团乱,只是行政单位没有这么职责分明,平民往往不知道该找谁解决问题,尤其卫生方面没有一个统一的章程,也就导致几乎每次疫病流行罗马都逃不过,一次疫病至少死个几百人乃至上千人,这都是损失啊! 现在这个时代重要的是什么?是人口啊! 如此大规模的行政单位撤销和增设必定会动了罗马名门贵族的蛋糕,之前这些职位全都被贵族们包揽了,贵族们吵吵嚷嚷,跑去找各自家族的枢机主教、大主教,这些枢机主教、大主教又跑去梵蒂冈找教皇。 亚历山大六世这个平衡高手端水大师又玩起了手腕,许诺只要通过考试就不用担心,怎么?你们这些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贵族还担心考不赢那些平民? 倒是堵住了不少贵族的嘴。确实,贵族占有这个时代最好的教育资源,要是这样都干不赢平民,那不是要被人瞧不起吗? 名门之间的鄙视链交错复杂,科伦纳家族和奥尔西尼家族表现最为突出,但不是说其他家族就不互相鄙视互相拖后腿了。 * 露克蕾莎现在的私人秘书多达十几人,全都是贵族家族的未婚小姐。未婚贵族小姐都被各自的家族鼓励跟教皇之女打好关系,最好能搞点“内幕消息”,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秘书的待遇很好,薪水不太高——小姐们的父兄也不在乎这么一点薪水——包午餐和下午茶,还允许带一名女仆,还能结识很多贵族男性,可以说露克蕾莎的办公厅是除了舞会之外的第二社交场合。跟舞会相比,办公厅更能看出一位贵族是否得到了教皇或教皇之女的青睐,常来请示的一定得到了赏识,因为他们负担的事务更多。 第123章 阿玛菲无花果(3) 贵族女性外出工作是可耻的,这说明父兄无法保证她们的生活,但为教皇之女工作除外。女孩们接触到外面世界的机会很少,绝大多数都已经订婚,正在待嫁;有一小部分因为各种原因尚未订婚,或订过婚但婚约取消、未婚夫过世,年龄也不大,普遍低于17岁,办事能力说实话不怎么样,好在工作范围都是文书工作,经过指导后都能干得不错,实在教不会的不会留下。 最先改组的是卫生与医药局。 搞卫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想要搞好卫生,前提居然不是改变人们的卫生观念,而是——城市建设!首先你得改善人口密度,这个时代没有高楼,一般府邸能有4层就算是高层建筑了,人口密度大也就意味着空气不流通,尤其是贫民区,居住条件极差,老鼠横行,疾病频发;需要拓宽道路,修葺排水管道,市容清洁工要及时清理街道上的马粪,马粪可以收集起来送去农田堆肥,农民用动物粪便和麦秸等堆肥,但效率很低,是因为畜牧业没有规模化,农民家养牲畜更多是放养,也就没法将动物粪便集中处理。 罗马有人收集人的粪便与尿液,尿液经过澄清后,可以用来出售给一些贵夫人用以漂染头发,使发色变淡,以此来保持金色的发色;粪便主要用来堆肥,但没有规模化,也没有商品化。 卫生与医药管理局发布的第一个公告就是将由市政厅统一派车收集居民的排泄物,这些排泄物将用来在罗马郊区的农田里用以堆肥,试种新作物,免费供应两年,之后再用要收费。 将在罗马城墙之外建设“罗马新区”,由罗马城市建设局投资兴建新的居住区,将目前城区里的贫民区迁出去,收取低廉的房租,降低居民密度,计划3期工程,分批入住,3年完工;贫民搬走之后空出来的住宅区全部推平,拍卖,出售给私人的建筑承包商和富有商人、贵族等等; 全市重新分区,一个区一个区的修葺排水系统,计划3年完工。 如此便可以产生数百上千工作岗位,再不懂技术,在工地上搬砖、清扫街道总是会做的吧? 贫民区强制拆除,有工作的人才可以申请廉租房,条件放的很宽,哪怕家里没有男人,寡妇带着孩子当洗衣妇也可以,只要能证明自己有收入、可以负担房租就行。 住房管理局还兼人口统计业务,要求统计各个阶层的人数,贵族、商户、富裕平民、赤贫贫民,定了收入划分档次,以全家年收入25达克特为分界线,25达克特以下为“赤贫”,赤贫家庭必须在住房管理局登记,市政府会尽量优先安排工作。 贫民区几乎没有反抗和抗议:将来可以有现成的廉租房、市政府还给找工作,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贵族特权阶级也没有什么意见:迁走了肮脏的贫民,空出来城内土地可以买下来盖房子,太好啦! 女秘书们嘻嘻哈哈说好脏啊,什么粪便啦排泄物啦,小姐怎么连这些肮脏的事情都要管?露克蕾莎则觉得要是跟她们说什么“以人为本”,大概率她们也听不明白,这是局限于教育、时代、潜移默化和眼界。 成为政策决定者之后,她其实就用不着考虑细节问题了,只需吩咐下去“我想达成如此这般的目的”,让单位主管去想办法,大大减轻了工作量。 很少开会,只在有必要的时候召集有关部门的主管开个小会。 太年轻还是经常不被重视,不过没关系,这种时候她总是喊来两位哥哥中的一个,由此发现,切萨雷比胡安好用很多,绝大部分主管都畏惧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 第129章 切萨雷也还是不懂她为什么首先抓的是城市卫生,不过不懂并不妨碍他支持妹妹的工作。教皇也不是很明白,但解释起来不太难。 平民也是要交税的,罗马10万居民,有9万平民,每个人一年只交1达克特,那么一年就有9万达克特;贫民约占全城人口的40%,就是4万人;廉租房别看前期投入大,入住后便能收取房租,收回成本大概需要15年;改善这4万人的生活水平,实际改善的是罗马城的卫生环境,这样疫病再来,首先城里没有那么多脏乱差的环境,人口密度下降,降低疫病的大范围传播概率;疫病面前人人平等,贵族和贫民一样会得病、一样会死,越有钱、越有地位的人越怕死,清洁的环境才能降低得病几率,这个不用多有学问才能理解。 教皇和枢机主教们很快觉悟到这个举措相当好,毕竟三位得了疫病暴毙的枢机主教前车足够警告他们。 罗马新区的建设计划很快批准了,布拉曼特按照代理行政官的要求,设计了联排住宅,在新区建造起成排的四层公寓,第一期工程先建造10栋,每栋联排公寓可以居住60户,户型全部相同,600户大概可安置3000人; 第二期工程计划同时建造20栋,可安置6000人; 第三期工程同时建造40栋,可安置1万2千人。三期工程共计安置2万人左右。 * 想要全面改造一座城市难度相当大,越大的城市越难,奥斯提亚那样人口不足1万的小城是最容易的,人口不是太多,但也不是太少,能征集到足够的工人开工,改造压力不大。 罗马城比奥斯提亚大多了,人口也多了十倍,贵族更多,关系更复杂。 靠她一个人实际无法处理好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也忙不过来,切萨雷不声不响的帮她处理了很多。 疏通修葺排水沟的工作从贵族区开始,雇佣了工人,清理出一车车的腐烂树叶、杂物,甚至还有各种硬币,对于臭水沟淤泥里的钱币,谁捡到的归谁,工人们倒是都很高兴,整天比着谁捡的钱币更多。 罗马新城很快圈好地,招募工人开始建筑城墙。 * 切萨雷9月13日年满20岁。 20岁的年轻男人身强体壮,每天上午用来处理教廷事务,是教皇的私人秘书,最受信任的人。下午去市政厅帮妹妹处理政务,那些年轻的贵族小姐们都很喜欢波吉亚枢机主教。 别管各自的家族对这位教皇之子有什么想法,也拦不住年轻小姐对切萨雷的喜爱。他是所有贵族小姐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形象,高大健壮,有胆有识,战功赫赫,身居高位,收入不菲。 而且,还很爱护妹妹呢。 他总劝露克蕾莎别太累了,经常带她出去骑马运动运动。时新的水果成筐的送来,露克蕾莎一个人可吃不完,她总是慷慨的分享。小姐们家里都不差钱,但父兄们日理万机,想不到这些小事。 市政厅还负责每年的的各种庆典活动。 梵蒂冈与罗马不分家,梵蒂冈的宗教庆典通常都是全城欢度的节日,每年3月的耶稣升天日和复活节、5月的圣神降临日(五旬节)、8月的圣母升天节、12月的耶稣诞生日,被称为“四大瞻礼”,是必定会有的;另外现任教皇有8月的教皇登基纪念,正好在圣母升天节之前,两个节日连在一起,所以通常会有5到7天的庆典。 要是教廷有钱,通常会在10月再举办一个3天左右的狂欢节。 这个时代最普遍的娱乐活动就是小剧院的演出,平民只花几个银币就能进场,多是很三俗的剧目,时间也不长,基本就是什么男人爬墙强占女人,已婚女人瞒着丈夫偷情,然后被愤怒的丈夫追打。平民观众爆笑,感到很满意,这就是普通群众最好的娱乐方式了。 档次稍微高一点的剧院表演的剧目稍好一点,剧情也复杂一点,但也有限,没能出现意大利的莎士比亚——莎士比亚这时候还没有出生。 意大利出现了艺术方面的文艺复兴,但戏剧艺术远远没有绘画艺术更兴盛,原因还是因为识字仍然是贵族和有钱商户的特权,绘画反而不是,这个时代的父母不管是什么阶层,如果发现自家的儿子有艺术天赋,都愿意将儿子送去大师的工作室当学徒,学徒出师后,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就是只能画那种十几个银币的小装饰画,勤奋一点,养活妻儿也不难。 识字率是露克蕾莎下一步准备解决的问题。 *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切萨雷指着绘制有罗马新城的新地图,“你想盖一个新城区,还想办学校,问题还是钱,钱,钱,教皇国库快被你掏空了。” 露克蕾莎想了想,确实这步伐有点太大。要怎么对哥哥解释提高识字率是一项长期工程呢?正因为是长期工程,平均在位年限只有10年的教皇们才个个都不愿意搞。 “识字率有利于提高生产。”她谨慎的说。 “什么生产?” “——比如列奥纳多他就不会拉丁文,还是我为他找到了愿意教他这么大年纪的老师。你想想看,要是他10岁就开始学拉丁语,他把现在的时候用来发明创造,那将是多大的财富呀!”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列奥纳多这样什么都懂的聪明人本来就极少,不可能人人都是列奥纳多。” “确实不可能。但——”她拧着眉头,她从未来带来了这个时代无人理解的理念,能走到这一步全靠父兄的支持,所以一定要说服哥哥。“这么说吧,要想拿下罗马涅,有现在的2万军队已经足够,但如果想要取得更大的胜利,仅仅只让人民吃饱还不够。” 第124章 阿玛菲无花果(4) 切萨雷一点也不意外妹妹的野心,“你说那些新大陆的作物产量很高,5年之内可以解决食物不足的问题,可就算这样,要想取得更多的兵力,至少也要15年吧?” “15年之后你35岁,我30岁,我们是活不到那时候吗?” 切萨雷先是瞥她一眼,随即笑了,“你瞎说什么?” “列奥纳多也会变老的,”露克蕾莎轻叹,“我们需要下一个列奥纳多·达·芬奇。” 切萨雷不理解。 这个问题太难阐述了,时代的变迁最少也需要20年,几年之内都看不出来教育的成果,某国用了50年、整整两代人的时间,才让全民素质有了一个质的飞跃——量的积累带来质的飞跃。 她也惊觉自己的目标变了,变得很大。 她沉吟良久,才说:“古希腊学者认为,民众的智慧是一座建筑的地基,这个地基越宽、越牢固,地基之上的建筑才会越牢固。古希腊还有一句话是‘小国无外交’,这个小指的是国家疆域的小,也指的是经济实力的小和军事实力的小。现在不是正好有一个很合适的例子吗?” 切萨雷秒懂,“佛罗伦萨?确实,他们没有军队,法兰西军队只屠了一座小城,就把佛罗伦萨的大人物们吓得屁滚尿流,乖乖打开城门。” “威尼斯为什么这次能幸免?除了他们比较不顺路之外,还因为他们有1万多的雇佣军、几千海军,查理国王不确定自己能打赢就不会专门绕道去打威尼斯。” 切萨雷点头,“所以他们这次不惜给出那么大的代价,也一定要跟圣父结为姻亲。” “只有罗马涅还不够,至少要将教皇国全部拿下,这样才能跟威尼斯、那不勒斯抗衡。” 切萨雷心里觉得好笑,“你还没嫁给威尼斯少爷,就想着要怎么吞并威尼斯了?” “威尼斯是我的,罗马涅给你。” “翁布里亚给胡安吗?” “不,给戈弗雷,胡安……给他大罗马。” “不行。”切萨雷本能反感,“让他去打那不勒斯,那不勒斯归他。” 还没开打,先瓜分地盘。 “我要佛罗伦萨。” “那我就要米兰。” “不行,这样威尼斯和佛罗伦萨之间就隔着罗马涅。” 切萨雷大度的说:“这样好了,米兰给你,佛罗伦萨也给你,我要大罗马省。” 兄妹俩在亚平宁半岛的沙盘上乱插小旗,瓜分地盘。 笑闹了一阵子,露克蕾莎说:“哥哥,既然想要一块这么大的领地,一定要有长期计划。” “是,你说的对。”切萨雷点头,“但我还想不到拥有这么大的领地之后能做什么。” “看看法兰西。” 切萨雷不解的看着她。 “法兰西原本也只有巴黎附近的一点点地盘,他们是慢慢的通过战争和联姻才有了这么大的疆域,查理国王非得娶布列塔尼的安妮,不也是想要安妮带来的布列塔尼吗?” “这个我懂。但是?” “占领一大片领地不难,你看,你只带了1万多人,半个罗马涅都只能跪下投降,可想要维持统治很难,光是合法性的问题就很难解决了,不然为什么查理八世一定要主张那不勒斯的王位?” “确实。这个问题可以靠圣父来解决,但也不太稳定。” 第130章 “不管将来是公国,还是王国,靠圣父可以解决合法性的问题,但还需要强大的军事实力,比如,米兰公爵弗朗切斯科。” 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不过是个平民雇佣军,他娶了前代米兰公爵的女儿,因此主张有米兰公爵的继承权,依靠的就是手里的军队,不然就算是因为前代米兰公爵之女的血统,也该是他和公爵之女的儿子才能继承爵位,他属于靠实力强行上位,当时的教皇也只能承认。 露克蕾莎又说:“再说,你是枢机主教,你无法得到世俗的爵位。” 切萨雷不悦的抿唇:确实,笑闹着瓜分地盘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想到他应该得到的领地。 他忍不住心酸难耐,低声说:“这么说,我就是再努力,也只是个神职人员?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公爵呢?” “我问过伯查德了,按照教廷的法律,私生子无法成为教皇,从来没有教皇是私生子。” 切萨雷尖锐的说:“耶稣也是私生子呢!” 这个哥哥看来是气得不得了了,居然说出如此亵渎的话语。耶稣是私生子没错—— “但他是上帝之子,能一样吗?” 切萨雷傲然,“圣父是上帝的代言人,我是圣父的儿子,那么我当然有着比国王更尊贵的出身。” 好家伙!这个逻辑居然也没什么问题! 露克蕾莎也没话说了,想想,虽然是歪理,但又没什么毛病,难道切萨雷居然可以因此登上教皇宝座? 开放天主教神职人员禁止结婚的戒律可破,就是……这就属于天主教教廷的震撼大变动,不知道那些有很多私生子的枢机主教、大主教们会不会赞同,但一定会动摇整个教廷。 实际……也不是不能,两本圣经(旧约、新约)都没说过神职人员不可娶妻,这条不得娶妻的戒律也不知道怎么出现的。说是神职人员需要全身心信奉上帝,可如果你娶妻生子就不能全身心信奉上帝?这也是伪命题嘛。 露克蕾莎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搞一下,但暂时不急。 * 识字率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难,从小处做起,投入极小。因为背靠实力强大的教廷,加上罗马城里现成的遍地大小教堂,精心挑选了12座教堂,开设了文法学校,招收6岁以上男童免费入学;另外挑选了3所女修道院,开设了女子文法学校,招收6岁以上女童免费入学。 教堂有现成的教室,神职人员都熟练听说读写拉丁语和意大利语,部分神职人员还精通古希腊语,就是想开设希伯来语、法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课程,也能找到很好的老师。得益于罗马外来人口很多的便利,罗马可以算是仅次于威尼斯的国际化大城市。 女修道院的教学条件更好一点,罗马城里以及附近的女修道院贵族女性几乎占了80%,这些从小接受私家教育的女性在修道院里做的绝大部分都是体力活,实在浪费。 别说,平民们送孩子来上学的热情非常高! 不花钱能学习认字,这可是想都想不到的大好事啊! 街头宣讲员立了大功,几乎每天都要宣讲孩子们认识字的好处:不管男孩女孩,认识字一定能得到更多的工作机会,有些低等贵族家境不太好,没有太多的仆人可用,喜欢从街头叫个孩子送信跑腿,每次给几个铜币甚至1个银币的小费,孩子们都很喜欢跑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是认识字,便能认识街道的标牌,不会送错; 女孩认识字就更好了,贵族小姐寻找女仆首选认识字的,罗马市政厅招聘那么多职员,前提也得是识字,这次可真有不少平民成了政府职员呢! 要说原本他们不认为女孩子学习识字有什么好处,9月份罗马美术学院的女生入学考试可是让罗马人大开眼界! 从外地送来的女学生加上罗马城里的女学生,罗马美术学院第一期女学生居然满了1个班的编制,15人。大师们从没有收过女学生,颇是为难了好些日子,终于定来下让女生们根据考核分数分班,插进男生班里,男女生的程度都不同,大致分了4个班,一共招收了62人。 罗马美院的女学生们成了这几个月罗马的新闻,人们都很好奇。女学生更听话、更勤奋,这是大师们的一致评价,学习进度各有不同,但总的来说,不比男生差在哪里,大师们这才放心,觉得女生也没有那么难教嘛。 文法学校的入学年龄低至6岁,6岁的孩子在家里属实也干不了什么事情,放在家里也难免淘气,特别是男孩,罗马城每年意外致死的男孩多达上百人,还不如送去教堂的学校,有神甫们看着,肯定没事,一举多得啊。 亚历山大六世同意了在教堂设立文法学校,实际是想折腾一下下面的主教们,做的不好,主教神甫们挨骂;做的好了,功劳全是他这个教皇的,稳赚不赔。 资金问题他也没有从教皇国库里掏,而是让各个教堂自己解决。那怎么办呢?主教和神甫们只好自筹资金,暗中叫苦。 * 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8月底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未婚妻,回了威尼斯。少年很听话,回家便请祖父为他聘请老师,学习历史、军事、剑术、骑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每周都写信向未婚妻汇报学习和思想,及时派人送到罗马,还坚持要求一定要等到回信才能回来;每个月派人给她送礼物,不带虚的,每次至少两个大木箱起步,各种东方布料精挑细选,香料也已经送了两大木箱,各种香料琳琅满目。 胡安对这个妹夫倒还是基本满意的,说别看塞巴斯蒂安还是个“小男孩”,已经很懂如何讨未婚妻欢心,比那个已经可耻的死掉的斯福尔扎强了一百倍。 “虽然你没等我回来就签了婚约,但好在这次圣父为你挑的未婚夫还算不错,我就算同意了。”胡安大大咧咧的说:“他只要一心爱你,只爱你,我可以接受他成为你的丈夫。要是他敢对你不好,我就立即给他一剑。” 哥哥们真的是有病,动不动就要威胁她的丈夫。 第125章 阿玛菲无花果(5) 而且双标得厉害,自己有情妇不是问题,但妹夫要敢搞什么情妇私生子,那就完了。 露克蕾莎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要是身为教皇的孩子还不能任性,还得忍受丈夫的不忠,那人生也太艰难了! 要说这几个月波吉亚家最大的“旧闻”,是茱莉娅·法内塞在8月底生下了一个男孩,但这个男孩十分羸弱,几天后夭折了,茱莉娅伤心不已,整夜哀泣。而为了这个孩子的出生日期,亚历山大六世暴怒不已,认为不是自己的孩子;茱莉娅坚持说孩子早产,因此身体羸弱。 教皇大发雷霆,叫来亚历山德罗·法内塞,命他带走茱莉娅,不许她继续留在罗马。 夭折的孩子被草草的埋葬在法内塞家的家族墓地,立了一个小小的墓碑。茱莉娅不敢用“波吉亚”的姓,这个孩子的名字于是叫“罗德里戈·法内塞”。 教皇爸爸真是无情无义呀!不如说是男人的“绿帽恐惧”吧,对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宁愿不予承认。他已经有了很多孩子,不需要再有什么孩子来证明自己是不是“有种”。 茱莉娅也很可怜呢。她被迫离开罗马,教皇不知道还会不会原谅她。她仍然是极为美丽的,生了两个孩子也没有折损她的美貌,而且她仍然很年轻,才刚满21岁。 茱莉娅离开罗马之后,教皇很快有了新情妇,只是这次比较低调,低调到切萨雷的密探过了两周才知道那个女人住在何处。 教皇为新情妇在圣天使堡里安排了房间,每周有几天经过地下密道进入圣天使堡,所以密探一直不清楚新情妇住在圣天使堡。 行吧,一个身为教皇的男人在欲望上也要显示出自己的男人“气概”,而不顾自己已经是60多岁的老头,身为子女的也没什么好说的。 孩子们都很忙,没什么时间关注教皇爸爸的新情妇,直到密探来报告,新情妇已经两个月没有来月经了,教皇找了医生给情妇诊断,确定已经怀孕。教皇满心欢喜,马上赠送了情妇一座郊外的庄园。 切萨雷挥手打发走密探。 “看来,我们的父亲还有让女人怀孕的能力。”他冷漠的说。 “我可不希望再有个弟弟。”胡安不满的低声嘟囔。 露克蕾莎没说话。 “你怎么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胡安碰了碰她手臂。 “眼光放高一点。他的新情妇不是贵族,她就是再生10个孩子,也不可能动摇我们在父亲心中的地位。” “可我不喜欢他送出去那些府邸和庄园。”胡安继续嘀咕。作为护食很严重的教皇的爱子,他从小就养成了“我全要”的性子,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要争一争,更别说其他人了。 露克蕾莎故意说:“那也会是我们的弟弟或是妹妹。” 胡安嗤之以鼻,“谁的弟弟妹妹?” 第131章 切萨雷便笑了。 “笑什么?你愿意我们能得到的财产越来越少?” “父亲身体健康,能让女人怀孕说明他身体很好,你们应该感到高兴,并且,祝福。”切萨雷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 祝福个鬼! 胡安第一个不答应,“我不信你不生气。” “没什么好生气的。” “胡安,别争这些。庄园也好,府邸也好,如果整个教皇国都是我们的,随便父亲送多少东西,只要我们想要回来,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露克蕾莎说。 胡安愣了,“这样啊——” “就像你在甘迪亚,你说一句话,你的臣属们敢说一个‘不’字吗?” 他立即理解了,“是啊!我可真笨!我懂了,我不争这些小东西。” “只要父亲全力支持我们,他就是有100个情妇,我也不在乎。” 胡安摩拳擦掌,“说吧,我什么时候可以带兵去罗马涅?” “过了新年。你得大度一点,让罗马涅的领主们过一个愉快的新年。”露克蕾莎嘴角微翘。 “妹妹还要为你安排军粮,调用军备。” “冬天行军要多配备一床毛毯,还有军靴,我已经到处下订单了,但还没有备齐。你要知道,军队一旦开拔每天至少几百达克特,一日三餐全是钱。” “这么麻烦啊!”胡安懵懂,“我还以为就是走几天的事情。” “骑兵的马要准备干草,一匹马算一车草吧,其他沿路补充,3000骑兵也要3000辆草车;士兵的口粮可以发下去让他们自己背,面包做硬一点,大一点,每天早上发两只,其他的沿路补充。还要准备肉干,按照每人每天半磅肉干供应,1万人一天需要5000磅肉干,就是减半,一天也要2500磅肉干。” 胡安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军队出动之前,先要计算好食物,不然这仗没法打。” “真复杂!”胡安皱眉。 后勤是个头疼事,上次出兵全靠沿途城市“赞助”,严重依赖他人,要是万一有哪座城市硬扛着不给,士兵一旦饿肚子,就不好约束了。所以这次露克蕾莎决心好好搞搞后勤,也是为了将来更远的征途打好基础。 用罗马涅地区来练手是极有必要的。 除了最基本的面包和肉,还要有蔬菜。没有很好的储存条件,只能在秋天腌制一些蔬菜,腌制的油橄榄比较受欢迎,油橄榄也能跟肉干一起煮;晒干的青豆、蚕豆很受欢迎,只能放在肉汤里;冬季布拉恰诺湖营地基本一天两顿肉汤,肉汤的饱腹感比较强,而且硬面包也适合就着肉汤吃下。 肉分为烘烤过的肉干和腌制的咸肉两种,肉干多是牛肉,咸肉就是猪肉了,猪肉比较低等,还不如野兔肉。还有腌制过后晒干的香肠,用的多是零碎肉,不用猪和牛的内脏。 腌制的咸鱼也大量作为冬粮储备。 还有面条,据说面条从遥远东方传过来,意大利人普遍喜欢吃这种用小麦面粉做的食物,晾干后可以保存很长时间,煮食也很方便,用肉汤或鸡汤煮熟面条,捞出沥干水分,放入黄油、碎奶酪、欧芹、迷迭香、黑胡椒、肉桂粉等等,香料可多可少,完全看厨房里有什么,搭配肉丸、火腿、肉肠亦可。如此适配性强保存期长的食物成了军粮的首选。 除了饱腹的食物之外,红葡萄酒也是军队必备,士兵们饭可以少吃一点,没酒万万不行,食物采购里花费最大的居然是廉价的红酒,而不是肉,是因为欧洲因为人口问题,耕地面积不足,农户们以放养牲畜来获得肉食,肉食的产量比较大,价格也就较为便宜;而相对于种植小麦,种植葡萄获得的利润更高。 波吉亚卫队大量采购红酒,罗马周边包括教皇国领地的葡萄园出产的廉价红酒基本都被露克蕾莎买走了。 营地里白白放着2万多壮劳力不用实在是浪费,除了骑兵和贵族军官之外,露克蕾莎秋天的时候开始试点屯田,抽了3000名步兵在营地周围开垦土地,种植蔬菜,以补充军队中的蔬菜。 种植蔬菜不算什么重体力活,没什么技术含量,步兵里很多农民,种菜不难,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屯田兵仍然要参加每周5天的训练。 准备开春打完罗马涅之后开展养殖副业,批量养殖猪和牛,目前正在寻找合适的养殖地点。 军需品的另外一个大项是衣物类,冬天的军帽、军靴、毛毯,常备的帐篷、防潮垫,另外订制了木柄的“工兵铲”,计划每个步兵都配备一把。 工兵铲是配合散兵坑和战壕技术出现的,露克蕾莎吃惊的发现,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战壕”的概念,是因为要么攻城战,要么野外对冲战,两军对峙挖上曲曲折折数公里的战壕的作战技术根本用不上。至于散兵坑……好像现在也用不上。 所以暂时只订做了1000把工兵铲,想在第二次罗马涅收复战中看看有没有实用性。 * 胡安的骨折到12月初才算痊愈,也好在他年轻力壮,身体健康,恢复的很快,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当年那个哭声似小猫的早产儿。 切萨雷和妹妹在纸上瓜分过地盘后,总算对弟弟掌握指挥权这事稍微放下来,将军官们引见给胡安这个真正的指挥官。 胡安身边没有妻子孩子,干脆搬到了布拉恰诺湖营地,天天参观士兵训练,在剑术教师的指导下进行恢复训练。 露克蕾莎不想他去那些“旅馆”找失足妇女“谈心”,假装无意的问他要怎么处置那个土耳其女奴海伦,她现在不是奴隶了,但也不能让人家一个年轻女人一直待在凡娜莎家里,算什么呢?要是不喜欢了,就问问她想做什么,做生意也好,反正有波吉亚家的名头罩着,养活自己不是问题;要是想结婚,罗马城里有不少土耳其人,也有喜欢土耳其异国风情的男人,她可以给海伦一笔不错的嫁妆,好让这个可怜的女人能有自己的生活。 胡安这个护食的男人当然不愿意,于是派人接了海伦去营地。 海伦是个接受了土耳其传统女性教育的女人,跟胡安走在一起必定要落后两步,平时根本不敢抬眼看人,出门要戴面纱。胡安也许就喜欢她的温顺吧。 胡安是这个时代的传统男性,自傲自大,不拿女人当人看,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妻子、女儿除外;他对海伦不怎么样,但也没有太差,物质方面尽量满足;有年轻男人强烈的欲望,但很挑剔,自视甚高,一般女人可入不了他挑剔的视线。他去过妓院,但对妓院里的失足妇女兴趣不大,觉得她们长得不好看,又太粗俗,可配不上他这个教皇之子的身份,哪怕就是用来发泄,也嫌弃太低级了。 美丽温顺的土耳其女人确实更合他的心意。 第126章 阿玛菲无花果(6) 第二次罗马涅收复战正在紧锣密鼓的前期准备中,波吉亚卫队的军官都已经接到私下的命令,要求整顿军纪,做最后的战前准备;随后发布全军公告,取消圣诞假期;同时发布第二条公告,圣诞节当天将由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为全军做一个全体的大弥撒;下午每个士兵都会发放一枚有效期两周的木牌,可以用在旅馆消费;晚上是篝火晚会,会派发更多的葡萄酒;士兵们本来因为取消了圣诞假期而不满,但接着有意外之喜,于是也没有什么不满了。 圣诞节当天,波吉亚四兄妹都没有参加圣保罗大教堂的圣诞弥撒,而是在布拉恰诺湖营地参加了乔凡尼·波吉亚·罗马尼枢机主教主持的大弥撒。 军官们已经休息了半年,早就按捺不住,知道战斗就在不远的将来,都很兴奋,个个踌躇满志。 露克蕾莎原本倒是想10月就开始进军罗马涅,但一来胡安受伤了,二来还是让人过个安稳的圣诞节和新年吧。 三兄妹分工明确,胡安是主帅,仍然留在弗利的萨维利将军是第二指挥官,露克蕾莎全面负责后勤,切萨雷留在罗马坐镇。 从佩鲁贾大学放寒假回来的戈弗雷急得抓耳挠腮,哭着喊着想去。 “不行,你还小,你赶紧跟你的美貌妻子去生孩子。”胡安第一个否决了。 戈弗雷眼泪都掉下来了,“我只比露克蕾莎小1岁,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有自己的女兵团了!我什么都没有!” 怪可怜的,存在感超低的小弟弟现在居然敢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了,也算是一个进步。 “你怎么能跟露克蕾莎比?”胡安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打疼了他。 小可怜眼泪汪汪的看着姐姐。 “行了,你别总欺负他。”露克蕾莎拦着胡安,“你还总当他是个孩子,他都结婚了。” 胡安不在意的说:“结了婚还是个孩子,要等当了父亲才算长大了。” 扎心了,戈弗雷难过得不行,“我没问题,我很好。” “啊?你怎么知道的?桑夏到现在都没有怀孕,到底是你不行还是她不行?”胡安坏心肠的看着一旁的桑夏。 第132章 桑夏一脸微笑,“戈弗雷还太年轻,我可以等他长大一点,我不急。我知道哥哥是担心戈弗雷,怕他总想着这件事情,哥哥这么爱戈弗雷,我真的很感动呢。” 嗐,还是桑夏会说话。直接嘲讽一通也不是不行,不过那样胡安肯定会发火,会搞到两个人都下不来台,戈弗雷不好做人。 胡安也不太好意思总嘲笑弟弟了,忙说:“我当然爱他,他可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 切萨雷说:“也该让他跟着去看看真正的战斗是什么样的,别总当他是个孩子。将来,弟弟也要成为将军、指挥作战。” 露克蕾莎表示赞同,“戈弗雷应该亲眼看看一场战役是什么样子的,如果这次没有打仗,戈弗雷要看看城市和乡村,尝试一下管理一座小城。” 戈弗雷惊喜,“我行吗?我可以吗?” 桑夏也十分惊喜,“谢谢你,露克蕾莎。” 戈弗雷将来不外乎两条路:成为将军,或是领主,而且这两条路是可以合并的。教皇爸爸的宠爱要用封地表示,现在四兄妹里除了戈弗雷,其他三个兄姐都有了封地,那么是不是接下来就轮到戈弗雷了? 戈弗雷自己还想不到,桑夏已经为他想到了。戈弗雷注定是哥哥姐姐的小跟班,小跟班只要有能力管理好自己的领地,哥哥姐姐绝不会落下他不管。 桑夏内心欢喜雀跃。 孩子的事情她也很焦虑,好在他俩年纪都还小,还可以再等几年,再过10年还没有孩子才会担忧继承人的问题,到时候……就像现在很多贵族通常使用的办法,可以给戈弗雷找个情妇,然后合法收养情妇的孩子,她作为那不勒斯国王的公主、戈弗雷的妻子,什么也不会少了她的。 戈弗雷欢天喜地,但桑夏能不能也跟着去,又是一个问题。 “桑夏也可以去,既然带了戈弗雷,不差再带上桑夏。”露克蕾莎拍板了,“桑夏是那不勒斯公主没错,但她不是婚生公主,跟戈弗雷结婚了就该当自己是个波吉亚,将来她要和戈弗雷一起管理领地。” 桑夏露出迷人的微笑,“我一定会好好辅佐戈弗雷。” 胡安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你安排吧。” 露克蕾莎便说:“你们也不用跟大军一起走,我现在派人送你们去佩扎罗,你们到了佩扎罗之后,先去看看仓库里的存粮情况,等待我派人去验收存粮,然后你要安排人手运送到我指定的地点。” 戈弗雷兴冲冲的答应了,“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事办好!” 露克蕾莎一笑,对桑夏说:“戈弗雷要是有想不到的,你一定要为他想到。你们现在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你的能力不要埋没,圣父会关注你的表现。” 桑夏秒懂,“我知道了。” “有不懂的尽管去问市政厅的人,他们不敢欺瞒你,我派纳瓦尔将军跟你们一起去。那些人或许会瞧不起戈弗雷太年轻、瞧不起你是个女人,纳瓦尔会忠实执行你的命令,必要的时候,我允许你使用任何手段。一切要为波吉亚家族的利益为优先。” 桑夏点点头。 * 圣诞假期已过。 新年也转眼到来。 1496年到了。 1月15日,晴,共计1万5千人的波吉亚卫队从布拉恰诺湖营地开拔,直奔罗马涅。途中路经托蒂、佩鲁贾,直逼佛罗伦萨共和国边境,吓得佛罗伦萨执政团心惊胆跳,派遣了一位外交官前来求见甘迪亚公爵。 这位外交官与甘迪亚公爵之间的谈话没有什么新奇的,外交官小心翼翼询问甘迪亚公爵率领大军欲往何处去,年轻的公爵说,想去佛罗伦萨这个“鲜花之城”看看。 吓得外交官冒出一身热汗加冷汗。 此时,跟随外交官而来的一位年轻男人脸上浮现了似有若无的微笑。 这个年轻人貌不出众,脸很小,而身材瘦削,谈不上英俊,也谈不上“器宇轩昂”。外交官在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年轻人也做了自我介绍,他是外交官的秘书,律师贝尔纳多·马基雅维利之子,尼科洛·马基雅维利。 * 任凭胡安在大帐里吓唬佛罗伦萨外交官,露克蕾莎召唤年轻的马基雅维利走出大帐。 时间是下午,外面正在下雨,冷冷的冬雨拍打在脸上,寒风吹拂,刚从点着火盆的大帐里出来,露克蕾莎感受到了意大利的冬雨的冰冷。 安吉拉很快拿来滚镶皮毛的斗篷,为她披在肩头。 “马基雅维利先生。” “叫我尼科洛,我还不是律师。”年轻人轻声说。 他的口音是标准的托斯卡纳意大利语,被认为是贵族的语言。 “尼科洛。”露克蕾莎微笑,仿佛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佛罗伦萨怎么样?” “不好,也不坏。” “跟从前相比呢?1492年之前,有洛伦佐·德·美第奇的佛罗伦萨。” 马基雅维利叹气:“无法相比。” “是变得更好了吗?”她故意问。 他皱眉,“不,更糟了。” 安吉拉说:“小姐,外面太冷了,还是进营帐吧。” 露克蕾莎点点头,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马基雅维利犹豫了:尊贵的小姐并没有邀请他。但他要是站在雨里就更傻了,于是他很快跟上。 小姐的营帐跟甘迪亚公爵的大帐截然不同:面积小一点,但布置的更为精致舒适。 和大帐一样有木制的地板,垫高而且不会沾到泥泞;木地板上铺着一层帆船用的放水帆布,之上铺设地毯;点着至少3个火盆,营帐里温暖如春,甚至有点太热了。 一个美丽的女仆在火盆上架起了三角架,用一口小铁锅煮着什么东西:浓郁而奇异的香味,微苦。女仆随后往小铁锅里倒入牛奶、白糖,搅拌均匀后,倒在两只瓷碗中,放在托盘上,端到露克蕾莎面前。 “坐。”露克蕾莎随意指了指营帐中间的座椅。 马基雅维利小心坐下,女仆随即将另一只瓷碗放在座椅旁边的小桌上。 “这是新大陆上的特产,我叫它‘可可’,热可可很好喝,特别适合冬天。” 马基雅维利皱着眉头端详瓷碗,“放凉一点再喝吧,我想你会喜欢的。” “多谢小姐。” 她挥挥手,“别客气。你多大了?” 马基雅维利谨慎的说:“26岁,快到27岁。” “才26岁吗?”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假装吃惊,“这么说,你26岁了还不是律师——” 他颇窘,“我没有上大学……” 而这个时代,想要取得律师的职业资格,前提是要在大学学习过法律。老马基雅维利是个律师,律师不论在什么年代都是精英职业,马基雅维利家不差钱,所以马基雅维利不是上不起大学,而是无法上大学。 那么他在学业上就是有缺陷的,因此无法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 “我不会希腊文。”他说。 啊哈!破案了。现在意大利大学都要求至少精通拉丁语和希腊语,光是对语言的要求就能刷走绝大部分人,教育是精英的特权,高等教育更是如此。 那么同理,马基雅维利家也不差请语言教师的钱,或者上私立学校的钱,所以马基雅维利也就是没有什么语言天赋吧。 很难想象这会是将来写出《君主论》这部大作的作家。 第127章 阿玛菲无花果(7) 露克蕾莎轻笑,“佛罗伦萨害怕了吗?” 马基雅维利很实在的说:“害怕极了。” 她调皮的歪着脑袋一笑,“你呢?你害怕吗?” “我?我不怕,我相信波吉亚卫队不会打没把握的仗。您——和甘迪亚公爵肯定要先收复罗马涅地区,之后才能谈其他的。” “佛罗伦萨愿意拿出多少钱?”露克蕾莎忽然问。 马基雅维利居然也能跟上,“2万。” 她摇头,“太少了。” 他低头一笑,“小姐,您不能说是我告诉您的,我也不知道他们愿意给多少,但我想,这个数应该可以。” 他谨慎的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4万。 还行,露克蕾莎基本满意。 “安吉拉,去告诉公爵。” 马基雅维利这个叛徒! 露克蕾莎心里乐开了花:不管马基雅维利是不是真心透露这个数字,反正她领情了。她慷慨的说:“我会请公爵写一封信,以后有什么事情由你来跟我们直接联系。” 马基雅维利微笑,“多谢小姐。” “要是佛罗伦萨让你担任驻罗马的外交官,可能会更好一点。”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但我能决定。” * 马基雅维利在返回佛罗伦萨的路上,一直回忆这次谈话。 跟小姐交谈很舒服,小姐很聪明,也不跟你玩什么转弯抹角,可以说外交手段约等于零。但为什么他居然无法拒绝小姐呢?可能是那1万5千人的庞大军营给了他直接的震撼吧。 第133章 他没见过真正的战争,距离一支真正的大军是去年的法兰西军队入驻佛罗伦萨,查理国王就住在伟大的洛伦佐曾经住过的宫殿,这令他这样的美第奇家的拥护者心痛不已:要是洛伦佐还活着,美丽的“鲜花之城”会遭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和羞辱吗? 他相信不会的。 现在,佛罗伦萨也在畏惧波吉亚卫队,执政团里每一个人都明知波吉亚卫队收复整个罗马涅地区之后,接下来很可能就要收拾邻近的佛罗伦萨了。 这就像悬在囚犯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才会落下来。你不希望它落下来,但又受不了这份惶恐和煎熬,可能要不了多久便会想着还是赶快落下来吧! 小姐非常迷人,具有男人才有的自信,说出“但我能决定”这句话,便是笃定佛罗伦萨一定会遵照她的心意指定外交官。他还很年轻,在佛罗伦萨人看来,不到30岁都不算是稳重可靠的人选;而小姐自己就很年轻,她说不定还会觉得“只有”26岁的他已经是个老头了呢! 他恍惚的想着,小姐为什么会挑选他来担任联络外交官呢?大概是他确实很诚实的给了自己猜出来的佛罗伦萨愿意给出的价格。 有时候也不需要什么外交手段,“诚实”就够了。 他算是“背叛”了佛罗伦萨吗?当然不是!执政团本来就是抱着“破财消灾”的想法,愿意给钱来换取“和平”。他不赞同,因为波吉亚兄妹的野心几乎掩藏不住,佛罗伦萨迟早会成为他们的猎物,而他,只希望这个时间来得越晚越好。 如果无法阻挡,那么也希望波吉亚军队进入佛罗伦萨的时候,能避免烧杀抢掠,和平过渡。 马基雅维利心中泛起了一丝苦涩:为什么,为什么曾经富裕、强大的佛罗伦萨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 因为下雨,波吉亚卫队不得不停留了几天,佛罗伦萨共和国以及周边城市不得不负担了军队的食物供应,一天几十吨的食物供给说起来不多,可对于人口不足1万人的小城市来说,连续供应3天就要叫苦不迭了。 不能一次性就把鱼塘里的水放光,这个道理露克蕾莎很懂,停留了3天便分别由3座城市供应,这样也勉强能接受。 周边城市全都在祈祷雨快一点停。 终于,雨停了,波吉亚卫队当天继续出发,直奔屋尔比诺。 屋尔比诺是罗马涅地区与翁布里亚地区之间的一座小城,人口也只是稍多,不到2万人。 领主是屋尔比诺公爵,圭多巴尔多·德·蒙特费罗,现年30岁。 去年9月,圭多巴尔多被任命为教皇卫队掌旗官,搬到罗马居住,屋尔比诺城只留下妻子,曼图亚侯爵的妹妹伊丽莎白·贡扎加夫人。 去年切萨雷领兵从屋尔比诺过境,大军没有进城,只有切萨雷、露克蕾莎、萨维利等少数几人带着亲卫队进了公爵府,小住一晚,第二天一早立即出发。屋尔比诺公爵接待了切萨雷兄妹一行,切萨雷只是象征性的收了5000达克特,无惊无饶,双方都很满意。 这次,屋尔比诺公爵不在家,伊丽莎白公爵夫人仍然按照去年的规格,邀请甘迪亚公爵及露克蕾莎夫人进入公爵府休息。 这次,胡安大大咧咧的要了4万达克特。 伊丽莎白夫人惊呆了,“可是上次……波吉亚枢机主教只要求了5000达克特。” “枢机主教阁下太善良了。”胡安轻蔑的一笑,“难道说,一位公爵居然拿不出4万达克特?” “可是……我不能……你这是抢劫!”伊丽莎白夫人气恼的说:“我的丈夫公爵阁下正在罗马保护教皇陛下,你怎么能不顾公爵的尊严,直接开口要钱?” “他是公爵,我也是公爵,你说,到底不过的是哪位公爵的尊严?” “当然是我的丈夫、屋尔比诺公爵!” 胡安笑了笑,“枢机主教阁下的善良给了你们错觉。” 他们没有进入屋尔比诺,而是在城外扎营,伊丽莎白夫人亲自前来邀请,自觉给足了面子。 她气愤不已,“无耻!强盗!” 看来确实是一位淑女,连骂人都不会。 “公爵夫人,您请回去吧。您回去好好想想,是拿出4万达克特、以及交出屋尔比诺,还是成为我们的阶下囚?波吉亚卫队的士兵比屋尔比诺的居民还多,您赢不了。”露克蕾莎说。 伊丽莎白夫人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确实,她完全没有把握能赢。 家臣们大部分都在城里,但也绝对凑不出2000人,还不如弗利的卡特琳娜,完全不是对手。卡特琳娜好歹还撑了3周,她可能连3天都撑不下来。 可恶的波吉亚!想要钱不说,还想要城市!还专门挑圭多巴尔多不在的时候——伊丽莎白夫人猛然醒悟,原来教皇任命公爵为教皇卫队的掌旗官,就是想让他离开屋尔比诺! 伊丽莎白夫人震惊而惶恐,立即离开了大帐。 * 胡安不满的说:“你为什么不把她扣下来?” 露克蕾莎摇头,“她是公爵夫人,把她扣下来,那些家臣们肯定气愤难当,那就不好打了。而且,你羞辱了屋尔比诺公爵的妻子,他也要跟圣父告状的。我们已经要拿下他的封地,就别把人逼上绝路了吧。” 胡安不以为然,但还是说:“行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不需要靠扣押女人才能打赢。” 看看,这就是年轻男人的骄傲,不过这份骄傲还是很可爱的。 做人留一线嘛,没了封地,但爵位还在,也不妨碍公爵为教皇效力,甚至要是这位公爵有将才的话,她也愿意让他继续担任教皇卫队掌旗官的职位。波吉亚卫队迟早要收编教皇卫队的4000人,屋尔比诺公爵仍然可以指挥这4000人。 现在就看伊丽莎白夫人能不能想通了。 想通了,拿钱,将伊丽莎白夫人送去罗马与公爵丈夫夫妻团聚,屋尔比诺兵不血刃换个领主;想不通,那就开打。 第128章 阿玛菲无花果(8) 胡安是个直肠子,一点也没有学到教皇爸爸的心机和外交能力,几乎等于把“我爸是教皇”挂在嘴边,得宠的孩子才有这个“自觉”;切萨雷也是骄横的,目中无人,但相对来说圆滑一点,也更深沉一点。 在军官们之间,切萨雷反而更受敬重,大概是胡安还是太年轻,又经常说话不过大脑,骄纵蛮横,还不爱跟军官们建立良好沟通。 他带去西班牙又带回罗马的300名亲信都安排进波吉亚卫队成为各级军官,去年累计招募新兵5000多人,这个数字不包含罗马涅封地的家臣和他们的士兵。波吉亚卫队目前总人数达到了2万8千人,其中包括了2500人的女兵团。女兵团没有男性士兵,露克蕾莎的1000名佩扎罗长矛兵编入波吉亚卫队编制,但指挥权属于露克蕾莎而不是胡安。 这2万8千人还从来没有全体出征过,理论上,这支军队可以横扫意大利了。 露克蕾莎这次带了1500名女兵,其余1000名新兵留在奇维塔韦基亚城堡营地训练。 说实话她不愿意攻打屋尔比诺。跟卡特琳娜·斯福尔扎不同,屋尔比诺公爵圭多巴尔多是一个很文雅的男人,喜欢文学作品多过喜欢长剑和狩猎。屋尔比诺公爵没有背叛过波吉亚教皇,善良的领主对领地里的人民也很好,在屋尔比诺拥有很好的群众基础。 她更愿意平稳过渡,也愿意保留公爵的所有权利包括收入,公爵除了没有领地之外,其他都可以保持不变。实际将来屋尔比诺成为大公国的一部分,也还是需要分封的,但这种分封就是中央集权下的贵族领地,不允许拥有独立主权。 露克蕾莎坐下来给伊丽莎白夫人写了一封信,直接告诉她开打的话屋尔比诺没有胜算,还可能波及人在罗马的屋尔比诺公爵,她最好的一条路也是唯一的一条路就是打开城门,交出城市,让家臣们对胡安·波吉亚和露克蕾莎·波吉亚宣誓效忠;波吉亚家族保证公爵与公爵夫人的一切权利不变,公爵夫人将前往罗马与公爵团聚,家臣们保持现有地位一切不变; 屋尔比诺成为波吉亚家族的封地,保证不会惊扰领地内的居民;波吉亚卫队取得军费和食物后,很快开拔。弗利的前车之鉴请夫人放在心上好好掂量一下,斯福尔扎家背叛了教皇,卡特琳娜更是直接投靠了法兰西国王,而屋尔比诺公爵从来没有背叛过教皇。 明示暗示都有了,也书面保证了公爵夫妇的利益,伊丽莎白夫人要是还想不通,她也没办法,只能打了。 伊丽莎白夫人当晚派人送了回信,说能否等待公爵回信。 露克蕾莎拒绝了,说时间不等人,波吉亚卫队在此滞留的时间越长,越不能保证会有什么事发生,暗中威胁了一通。 伊丽莎白夫人经过了煎熬的一夜,第二天召集家臣们开会商量,家臣们除了个别的几个,几乎一面倒赞成交出城市。终于在第二天下午4点,伊丽莎白夫人命令打开城门,迎接甘迪亚公爵与佩扎罗伯爵夫人入城。 第134章 * 甘迪亚公爵十分诚信,收了4万达克特与300吨食物之后,很快离开屋尔比诺。 屋尔比诺都只能不战而降,其他领地更是一点都不敢抵抗,1万多的军队加上几乎同样多的后勤人员,浩浩荡荡的大军一路无障碍推进,接着到了马力诺。 马力诺前不久才更名为圣马力诺,是一个自治领,没有领主。波吉亚卫队没有进攻圣马力诺,而只是派人过去要钱要粮,在圣马力诺郊外驻扎了两天,拿到圣马力诺的赞助1万达克特和50吨食物,接收了圣马力诺南边的佩扎罗运来的200吨食物,之后兵分两路,胡安带领1万2000人继续北上,露克蕾莎带领1500名女兵、1000名步兵、300名弓箭兵、200名火炮兵,掉头南下,直奔佩扎罗下面的小城法诺。 法诺跟佩扎罗差不多大小,稍微往内陆一点,不直接临海。法诺之外有一座要塞,波吉亚卫队中一位队长的死敌在要塞中关押多年,队长请求主帅允许他为惨死的家人报仇。 这个故事非常悲惨。 这位队长是雇佣军出身,以英勇善战得到了指挥权,成为一支雇佣军的队长;队长的姐姐17岁结婚,嫁给同样雇佣军出身的某人;姐姐嫁过去之后便遭遇家暴,竟然因为家暴流产数次,又被嫌弃生不了孩子,家暴升级;队长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讨生活,除了偶有书信往来之外,并不知道姐姐的惨状,姐姐也不敢告诉弟弟;如此过了几年,队长回家看望姐姐,发现姐姐已经被丈夫家暴致死,而这个“姐夫”早就跑路了。 队长打听了多年,才得知“姐夫”被法诺要塞的指挥官关押,原因不明。 这个故事其实并不罕见,被丈夫打死的妻子又何止队长的姐姐这么一个!不管平民还是贵族,男性总是拥有家庭中的女性的所有权利,从财产权到人身权。 胡安倒是非常惊异,在他看来,一个男人怎么能如此不讲究呢?妻子是男人的另一半,不说多么尊重吧,至少不能这样说打就打,还把妻子打死了,他不能理解。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不说多么尊重女性吧,至少是要尊重门当户对的妻子的。母亲凡娜莎也不忘教育他,妻子要为他生儿育女,尊重妻子是一位贵族最起码的素质。 为亲人报仇,天经地义,胡安应允了队长的请求,命令露克蕾莎与队长带领3000人的军队向法诺进发。 * 露克蕾莎也同意分兵。 胡安可能没有想到支持队长的复仇会令他在军官中的威信上升,法诺本来是计划中返回罗马的路上顺手收拾的一座小城,提前占领也不是什么问题。 3000人的军队看上去不太多,但足够攻打一座小城和一座要塞。 纳瓦尔将军与戈弗雷、桑夏从佩扎罗过来与她汇合。 戈弗雷相当兴奋,“露克蕾莎,是要打仗吗?” “那要看要塞的将军怎么处理我的要求。图尔诺队长,你去跟要塞的守将谈判,要求他交出罪犯,并交出要塞,向我投降。” 图尔诺队长点头,随即离开。 桑夏问:“就是这位队长吗?” “是。” “他真可怜!”桑夏充满同情的说。 “他不可怜,他的姐姐才最可怜。” 桑夏迷惑不解。 “他的姐姐是女人,女人无法反抗男人的暴力,难道不是很可怜吗?你或许没有什么直接的感受,是因为你是公主,就算你的丈夫不是戈弗雷,也没人敢打你,更别说打死你。” 桑夏若有所思,点点头,“确实,他的姐姐更可怜。” 贵族女性无法跟平民女性共情,是因为她们生来尊贵、富有,很少受到身体伤害,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男人殴打、杀死自己的妻子。但如果桑夏想成为领主——领主夫人,就必须学会设身处地的为平民们着想,或者,至少要明白广大的平民才是基础的道理。 “你会想,我们身为领主,只需要确定家臣的忠诚就行了,可你要想到,家臣都是贵族,他们不会去养牛养羊、种小麦种葡萄,贵族只占你的子民的百分之五甚至更少,你的子民绝大多数都是平民,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吃饱肚子,有法必依、有罪必惩,创造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你的子民生活的越稳定,你的领地的价值就越高。” 桑夏不是很明白。这是限于她接受的教育是如何成为贵族的妻子,甚至都不能算“贤妻良母”,原因是阿方索二世在还是王储的时候,对桑夏的教育不很在意,她是按照一位公主的规格养育长大的,但对她的要求并不像婚生公主那样严格。 “图尔诺队长的要求是正常的,合理也合法,作为他的指挥官,我肯定会同意他的请求,还会为了完成他的心愿带领军队来跟要塞的守将讲道理。” “用加农炮讲道理吗?”桑夏笑着问。 “对。” * 可惜,要塞的守将拒绝交出被囚禁的罪犯,还很傲慢的说,他不接受一个女孩的命令——原话是如果露克蕾莎小姐长出香肠才能命令他。 图尔诺队长脸色铁青,请求立即出战。 露克蕾莎脸色也很不好看,正在想要怎么攻打。 纳瓦尔将军说:“小姐,请允许我代为指挥作战。” 纳瓦尔这个要塞守将可是有很多挨打的经验,而且一定也会对如何攻打一座要塞颇有心得。他效忠她之后还没有参加过战斗,也该让他发挥特长。 露克蕾莎点点头,“所有军团全部归你指挥。” * 小小一座要塞甚至还不如伊莫拉,纳瓦尔命令10门较小口径的加农炮集中火力炮轰要塞的城门,一个小时后便轰开城门。纳瓦尔亲自带领300名步兵攻入要塞,将要塞里的几十名士兵全都杀了,只留下要塞守将,和牢房里的“姐夫”。 露克蕾莎身穿铠甲,没戴头盔,刚从阵地返回大帐。 图尔诺队长一路押着“姐夫”进了大帐,总算没有当场杀了他。 露克蕾莎对图尔诺队长说:“你马上去一趟法诺,要他们立即献出城市,否则便像要塞一样,格杀勿论。你没有当场杀了这个人,很好,明天在法诺市政厅前面公审他,由你来行刑。” 图尔诺队长领命,临走之前狠狠踢了囚犯一脚。 纳瓦尔将军命人押着要塞守将进来了,“小姐,该如何处置这人?” 露克蕾莎淡淡瞥他一眼,“杀了。” 要塞守将愣了,没想到小姐问都不问便要杀了他。 两名士兵立即要带走守将,守将喊了起来,“小姐!您不能杀了我!我是一个奥尔西尼!” 嗯? “怎么?奥尔西尼就可以求我饶了你的狗命吗?你求饶了吗?”露克蕾莎对纳瓦尔使了一个眼色。纳瓦尔立即抽出佩剑,剑尖指在奥尔西尼喉头。 奥尔西尼吓得脸都白了,“露克蕾莎小姐!请您原谅我之前的不恭,求您饶了我!” “不行,态度不好。” “我喝多了,说的全是胡话!小姐,您别计较我的胡话。” 露克蕾莎摇头,“一点诚意都没有。要知道,恳求别人原谅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一点代价都没有付出,我怎么会原谅你呢?我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安吉拉在一旁说:“小姐,这个混蛋说您没有香肠和蛋蛋,不配命令他。我请求您允许我割了他的香肠和蛋蛋。” 奥尔西尼吓得魂飞魄散,马上喊了起来:“小姐!我很有诚意!他!这个加尔多!他知道一笔巨大财富的埋藏地点!为了这个我才一直没有杀了他!” 嗯?嗯! 第129章 阿玛菲无花果(9) 这年头居然还有什么被埋藏的巨大财富?!露克蕾莎马上来了兴趣,但还得表现的很淡定。 “这算什么?是他知道,又不是你知道。来人,带走!” 士兵们不管奥尔西尼的哭嚎,一路拖走他。 加尔多一直在装死,从他被图尔诺队长拖进来之后,他既没有哭喊也没有为自己求情。 “米凯莱托,带下去问问。” 米凯莱托微微躬身,很快带走了加尔多。 “小姐,您相信有这笔隐藏的财富吗?”纳瓦尔问。 戈弗雷和桑夏都热切的看着她。 “有当然好,没有也没什么。”露克蕾莎淡然的说。钱是好东西,意外之财更好,但没有也没什么。 “不知道会是什么,也许是古罗马时期的宝藏?”戈弗雷像所有男孩一样,对这种“冒险”故事很感兴趣。 桑夏说:“也许是美第奇银行的财富!” 这倒比较靠谱。 皮耶罗·美第奇一直坚称美第奇银行已经破产,挤兑使得美第奇银行失去了绝大部分现金,而那些放出去的贷款收不回来,所以帮助教皇设立银行可以,要钱没有。 亚历山大六世和切萨雷都认为皮耶罗在撒谎,可找不到证据,只能默认美第奇银行破产了。 * 没有杀奥尔西尼,但也没让他好过,纳瓦尔命人将奥尔西尼关在临时搭建的马厩里,给他吃干面包没有肉汤,也不给他喝水,他只能去喝马槽里给马喝的水。 第135章 奥尔西尼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他问不出来的情报,米凯莱托几个小时后便得到了。 不是美第奇家藏起来的财富,也不是什么古罗马秘宝,而是——海盗的藏宝洞。 有海上商船以来,就有了海盗,这个职业已经有了2000多年的历史。一本万利的生意,总有人会做。海盗这个职业风险极高,而且互相都不信任,海盗首领依靠强硬手腕和凶悍的作风压制手下,也夺取了更多的不义之财。海盗藏宝洞的传说自从有了海盗这个“职业”也就有了,在地中海地区来说,从腓尼基城邦到迦太基国,海盗都相当活跃,直到罗马帝国灭了迦太基国,海盗有一段时间几乎销声匿迹。 罗马帝国在剿灭海盗的行动中也得到了相当巨大的财富,数量不可计算。 而随着热那亚、威尼斯等海上贸易国家的兴起,地中海又成了海盗的天下。 这个海盗的藏宝洞在比萨到科西嘉岛之间的某个小岛上,加尔多发誓说他得到了某个海盗的笔记本,原本是留给他的妻子儿女的,但这个海盗在一次船员哗变中受伤严重,没等到逃回老家就挂了,埋在一个修道院里,他机缘巧合得到了笔记本,研究出海盗将财宝藏在某个小岛上。他请求仁慈的小姐饶了他的命,他记住了地图,一定帮小姐找到这笔财宝。 “图尔诺队长,你相信加尔多的话吗?”露克蕾莎听完米凯莱托汇报,便问刚从法诺回来的图尔诺队长。 “不信。”图尔诺队长不假思索的说:“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什么谎言都会说。” 露克蕾莎点点头,“你说的对。法诺怎么回答的?” “法诺明天早上将向小姐投降,并宣誓向您效忠。”图尔诺队长微微躬身,“属下什么封赏都不要,只请求小姐完成对我的许诺。” “明天入城后,让法诺找3名律师、3名贵族、3名平民已婚女性组成法庭,公开审理,我是法官,当场宣判,立即执行。” 图尔诺队长手按佩剑,单膝跪在她身前,“感谢小姐的公正。我在此再次向您宣誓,为您效力终生,绝不反悔、绝不背叛,直到我死亡的那一天。” * 桑夏不解的问:“怎么?露克蕾莎,你不想要那笔财宝?” “你要衡量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这笔财宝,以及如果你无视了属下的请求会带来的后果。一笔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财宝怎么能跟属下的忠诚相比?” 戈弗雷忙说:“你说的对。” 他只是太文静而没什么存在感,又不是笨蛋,结婚之前也一直接受的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私人教育,旁观姐姐如何处理问题,令他对老师教授的知识有了直接的概念。 “再说,他一个人,或者以奥尔西尼的能力,要么一个人去寻宝,要么顶多只能带几十个人去寻宝,可以寻找的范围有限,必须要获得精确的地点,而我们不一样。”露克蕾莎莞尔一笑,“这次我还要在拉韦纳接收威尼斯的商船和护卫舰,有船有人,我完全可以把那些岛屿全都搜一遍。” 桑夏也觉得这种找财宝的方法简直是绝了! 一个人或一个小团体的能力有限,而有几千人的话,搜遍那些岛屿,找不到才是怪事。 拉韦纳说是教皇国领地,实际背后是威尼斯共和国支持,威尼斯共和国的面积比米兰公国要大几乎一倍,疆域从东边的的里雅斯特到西边的贝尔加莫,西边接壤米兰公国,南边接壤费拉拉公国,东边和北边接壤奥地利。 她不走寻常路,奥尔西尼和加尔多一定死都想不到她根本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岛屿。 为了这么一笔不知道有没有、不知道有多少的财宝,而不顾属下的复仇心愿,那才是得不偿失!她又不缺钱! * 次日,上午,露克蕾莎带着戈弗雷、桑夏、纳瓦尔将军、图尔诺队长,500女兵团骑士,进入法诺城,接受法诺领主的投降和效忠。 遵照她的命令,在领主府前面的路口搭建了高台,法诺找了3名律师、3名小贵族、3名已婚平民女性组成法庭,图尔诺队长是原告,加尔多是被告。 公审进行的很快,图尔诺队长指控加尔多殴打他的姐姐,并将姐姐活活打死,罪大恶极,禽兽不如。加尔多狡辩说妻子不能生孩子,他有权利揍自己的妻子。 台下围观的平民们嘘声大起,男人们说揍妻子可以,但怎么能揍死呢? 露克蕾莎懒得听这些愚民的废话,很快宣布事实确凿,图尔诺队长在波吉亚卫队立下赫赫战功,人品正直,为亲人复仇天经地义,现在宣判加尔多死刑,由苦主图尔诺队长行刑,立即执行。 图尔诺是个狠人,命人准备了一根长柄的铁锤——城里的铁匠贡献了自己打铁的铁锤,木匠给安装了长木柄——先将加尔多的双手砸碎,以此惩罚他用这双手殴打妻子致死;随后锤烂了加尔多的香肠和蛋蛋。 看得台下男性围观群众集体蛋疼。 露克蕾莎觉得实在太残忍了,但又不能不让图尔诺发泄积攒了多年的怒火。只能说,加尔多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一命还一命,很公平。 戈弗雷看了行刑之后吓坏了,当晚便病倒,发烧好几天。露克蕾莎在法诺多留了几天等他康复,顺便给被关押的奥尔西尼开了1万达克特的赎金,派人送信给奥尔西尼家族。 奥尔西尼家族气得要命,气呼呼的去罗马找了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奥尔西尼枢机主教便去找教皇哭诉。教皇拍板,大方的说,给5000达克特就行了! 奥尔西尼家族还是不满,但被奥尔西尼枢机主教摁住了,说赶紧拿钱赎人,不然要是被小姐一剑捅了,难道还能找教皇要人吗?想多了。 奥尔西尼家族只好忍气吞声的拿钱赎人。 奥尔西尼在波吉亚女兵团营地里度日如年,吃不好睡不好,几天便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骑上家人带来的马,连夜跑路。 * 桑夏有些嫌弃丈夫,嘀咕戈弗雷胆子太小。 露克蕾莎也看出来了,戈弗雷这个性格恐怕不太适合当将军,血腥场面他受不了。也许是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教皇爸爸又不太重视他,他就不像两个哥哥那样,从小骄纵蛮横,打架斗狠。 “胆子小也不是什么坏事,他就算不敢上战场,做一个好领主应该也不是问题。” 桑夏叹气,“我是希望他能像两位哥哥那样,以战功得到领地。他很希望能像哥哥们一样成为元帅,总是念叨个不停。” “他还是个孩子,等到20岁再说当不当元帅。” 桑夏叹气,“我的父亲……不瞒你说,这次波吉亚家挡住了法兰西军队,父亲非常庆幸。他没有跟我说太多,但我想,那不勒斯的军队不行,没有好的主帅就会一败涂地。父亲当时……想过把王位丢给费迪南,自己跑去西西里岛。他还说,我的丈夫是教皇之子,我不管在哪里都不会有事……他甚至连阿方索都不愿意带着一起走。” 阿方索二世有4个活到成年的孩子,婚生子是长子王储费迪南,长女伊莎贝拉,死的不明不白的小公爵的妻子,前任米兰公爵夫人;合法化的私生子次女桑夏,次子阿方索。阿方索二世准备跑路,将国家扔给王储长子,长女现在还在米兰,桑夏嫁给教皇之子,剩下次子阿方索也不准备带着跑路,可以说真是个“好”父亲呀! 桑夏对亲爸应该也没啥父女感情了,一个只想着大难临头自己飞,连子女都不带的父亲,不配得到子女的爱。 桑夏很疼爱弟弟,将自己代入生母的角色,处处照顾他,阿方索二世不带她跑路也许她还没什么意见,因为她确实也不会有事,但要是父亲连阿方索都不带走,她肯定无法接受。 其实吧,阿方索国王连长子王储都扔下不管了,不管次子也很正常。 第130章 阿玛菲无花果(10) 可以理解,但无法接受。 桑夏性子比较强势,也因此能保护弟弟,不太瞧得起戈弗雷,还是因为戈弗雷年纪太小,缺乏“男子气概”。作为姐姐,露克蕾莎不愿意见到桑夏鄙视戈弗雷,但也不能直接斥责桑夏,还是要讲一下方式方法的。 桑夏当惯大姐的作风,也会使得她比较愿意照顾戈弗雷。 露克蕾莎温和的说:“戈弗雷从小就是个温顺的孩子,他结了婚,照顾他的责任便放在你身上,这是妻子的职责,无法推托。” 桑夏不由得笑着问:“你将来对塞巴斯蒂安也是这样吗?” 她微笑,“塞巴斯蒂安只要是个好丈夫,我就会好好照顾他。”反正也不要她亲自照顾,只是吩咐仆人而已,一点也不难嘛! 桑夏这个小机灵鬼,很好的理会了她的意思,没事就把仆人吩咐得团团转,戈弗雷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恢复的很快。也不是说这以前戈弗雷就没人照顾了,只是桑夏有时候嫌弃他,故意不管他;戈弗雷又想要妻子哄哄他,桑夏就又嫌弃他一波。 第136章 唉,波吉亚家的男人怎么都这样!胡安娶了比他大2岁的妻子,戈弗雷的妻子也比他大,就连切萨雷的情妇阿米莉亚也比他大。 好吧,到她自己,居然也跟一个弟弟订婚了。 * 安排人手送戈弗雷和桑夏去佩鲁贾,新学期开学了,戈弗雷要回大学继续上学。 露克蕾莎带着纳瓦尔,收了法诺的1万达克特军费,100吨食物,北上与胡安汇合。 胡安此时到了弗利,大军驻扎在郊外,自己带着300亲卫住在弗利的领主府。 萨维利这半年一直留在罗马涅,负责管理罗马涅地区的政务,做的还不错,不能算好,但也不算差。 按照露克蕾莎之前的遥控指示,在各个城市都由本城教堂办了文法学校,人口较多的城市,由女修道院办女校,学费全免,孩子们以给教堂和女修道院做杂事来交纳“学费”。 露克蕾莎一路走来,都要进城考察一下文法学校的教学情况,对经济条件不好的教堂给予一定的补贴。她为了省事,自己印了申请补贴的文件,要求教堂神甫签字,定一个合理的数字,当场填申请,当场发放补助,特别爽快。 胡安这个主帅一路走来都没有打过仗,另一半罗马涅也跪的特别麻溜,没劲。他整天嚷嚷着无聊,妹妹一来,便赶紧问她下一步要去哪里,怎么也得打一仗才过瘾嘛! 露克蕾莎命人将罗马涅及周边地区的地图铺在长桌上,拿了马鞭指着地图,“博洛尼亚,拉韦纳,你想打哪个?” 博洛尼亚和拉韦纳一样,背后都是威尼斯共和国。 胡安乐了,“怎么?你还没跟威尼斯的男孩结婚,现在就想打威尼斯支持的城市?” 露克蕾莎抿唇一笑,“哥哥,这儿仍然是教皇国领地。” 胡安想了想,“拉韦纳吧,靠海,有港口。” “还是以前东罗马帝国的中心城市,城市建设做的比较好,城市也大,很适合成为港口基地。” “拉韦纳也比较小,没有博洛尼亚那么大。妹妹,你是想先用拉韦纳来试探威尼斯是否容忍我们占领吗?” “是收复,哥哥,拉韦纳本来就是教皇国领地。”露克蕾莎纠正他。“没错,拉韦纳是第一步,威尼斯也许会假装不知道,或是背地支持,或是公开抗议。” 胡安沉吟,“不管他们有什么反应,先打了再说!” 她微笑,“好。接着要调集食物和装备,我们的加农炮现在运到哪里了?” 加农炮刚过佩鲁贾,距离弗利还有3天时间,不着急。弗利距离拉韦纳很近,只有30公里,走得再慢,一个上午也到了。 罗马涅地区现在几乎全部收复,目前只有西北方阿米莉亚地区的博洛尼亚和罗马涅与费拉拉之间的拉韦纳尚未收复。博洛尼亚因为往北与米兰公国接壤,想要占领博洛尼亚的话,米兰公爵必定会派兵增援,所以暂时不打。 拉韦纳的重要性一个在于是亚平宁半岛仅次于威尼斯的良港,另一个是完美的敲门砖,用来测试威尼斯的反应。 波吉亚卫队第二次罗马涅收复战得到了意大利各国以及周边各国的关注,胡安到达弗利后,隔壁的拉韦纳马上感到了紧张,文书不停往来罗马、威尼斯、弗利,向梵蒂冈询问波吉亚卫队这次的主要目标是谁;问威尼斯要是波吉亚卫队真的进攻怎么办,请求雇佣军支援;派遣外交官送上给主帅胡安的礼物,小心询问这位教皇之子、公爵大人的意思,但谨慎的没有提及军费赞助,也没有提及食物赞助。 露克蕾莎、胡安都对拉韦纳的鸡贼嗤之以鼻。 胡安口述,文书代笔,露克蕾莎补充,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拉韦纳,提出条件:第一,拉韦纳必须交纳3万达克特的“军费”;第二,立即打开城门,向甘迪亚公爵与佩扎罗伯爵夫人投降并宣誓效忠。 条件很少,也很简单。 拉韦纳为难了。 此地没有领主,是跟威尼斯相似的多人执政团制度,执政团收到波吉亚来信后立即召开全体会议,讨论到底要怎么办。 执政团无法统一意见,有人说应该立即请本城的佣兵队长带人过来守城,有人说应该找威尼斯,他们可以派船送军队过来,也有人说应该派人先谈判,如果给很多钱,是不是可以避免献城,或是避免被打? 少数几个投降派才弱弱的说了一嘴,马上被喷的不敢说话了。 执政团吵了一下午带半个晚上,一边吃晚餐一边吵,到了半夜才勉强统一,说至少要试试谈判,也请威尼斯方面跟露克蕾莎的未婚夫商量,请他写信给未婚妻,透个底,到底是想打,还是想要钱。 于是决定双管齐下,这边马上连夜派人飞骑送信给威尼斯,另一边找外交官天亮后就去弗利谈判。 * 胡安跃跃欲试想打,不耐烦跟外交官多说。 加农炮距离弗利只有两天路程了,他忍不住,决定明天就开拔去拉韦纳。 露克蕾莎让萨维利去跟拉韦纳外交官谈判,仍然坚持两个条件,不从,那就开战。 罗马涅地区除了弗利,其他城市都没法跟拉韦纳相比,得益于拉韦纳,弗利相对来说富庶很多,农田多,灌溉系统搞的也不错。城市之外的农村地带,农民自发或由乡绅领头结成公社,建造灌溉系统、修筑河堤、进行集体化的种植。但总体来说,罗马涅地区由于领主更换频繁,很少或者干脆说,几乎没有什么领主有系统化的开垦、扶持农业的概念,更别说实际扶助了。 露克蕾莎去年就感叹罗马涅地区白白放着地力肥沃的土地,但领主们却极少鼓励农业合作社,也没有领主关注农业工具的更新换代,很多农民还在使用古罗马时期的种植方法和农具,大大影响了产量。 还由于人口不足,无法精耕细作。 土地的分配方式也很影响收成,一个家庭得到的土地,会在父亲去世前或去世后分割给儿子们,这样便把原本还算完整的一块土地分割成了一小块一小块,导致相距不远的田地种植的作物品种五花八门,从小麦、大麦、燕麦,到芝麻、各种豆类作物、亚麻、蔬菜、意大利小米,甚至还有来自远东的高粱。 有钱人吃小麦面粉,平民更多的吃其他谷物和豆类,原因是小麦面粉比较贵,一直是硬通货,小麦产量影响物价,领主们收实物税基本只要小麦。 整个意大利最好的土地都在那不勒斯境内,如果说罗马涅地区种植1磅小麦可以收成5磅小麦,那么像西西里岛那样的地区,1磅小麦普遍能收8磅到10磅,气候合适的话,收12磅也不是罕见的事情,这也是法兰西和阿拉贡都想争那不勒斯的原因之一。 相比纬度更高的法兰西,伊比利亚半岛的耕种条件已经很好,但跟西西里岛不能比。 露克蕾莎也对这种得天独厚的农业区十分眼热。 有趣的是,牲畜的放牧业务也能收取一笔可观的税金和租金。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几头山羊或绵羊、耕牛、猪、骡、马,北方的农民、贵族、领主们将自家的牲畜交给专门迁徙放牧的团体,有时候一年会有50万头牲畜迁徙到阿尔卑斯山区放牧,秋天赶过去,春天赶回来。 沿途的领主和农民、公社等等可以将自己拥有的草场租给迁徙牧人,领主还会按照牲畜的数量收取过境税,这些领地设立海关,处理这种过境税问题。 罗马涅地区养殖的牲畜很少参与远至阿尔卑斯山的迁徙放牧,博洛尼亚有很多牲畜,他们的畜牧业比较发达,可以提供大量肉类。 每一个成为目标的城市和领地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长处,意大利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但却因为缺乏统一的管理造成人力和土地的浪费,以至于竞争力大大低于邻国。 将零碎的土地统一,是国际趋势,法兰西和西班牙都正在为此而努力,而等到这两个国家完成了统一,意大利就成了他们眼中的一盘好菜。 这个比喻逗乐了当时听她阐述“为什么要统一意大利”这个原理的切萨雷。 切萨雷笑过之后,也承认她说的对。 一个农业发达——相对于法兰西来说——商业发达、富庶而又没有统一的意大利注定成为别人餐桌上的一道菜,这个比喻很好的说明了目前意大利的严峻形势。 第131章 阿玛菲无花果(11) 波吉亚是西班牙人,没错,但他们兄妹都已经是在罗马出生的,就应该视意大利为自己的国家,一个统一的强大的意大利才能避免被邻国宰割、瓜分。外交方面交给教皇爸爸,要是有这个一个地表最强大腿还不能完成意大利统一大业,那也太丢人了! 意大利跟法兰西和西班牙不同,法兰西、西班牙都要靠联姻来完成合并,而一直跪的容易的意大利各国只需要以绝对的军事力量碾压过去,便能完成合并。 露克蕾莎也如此这般讲解给胡安听,关于各国用联姻、占领、无嗣吞并的方法不断扩大领土面积的做法,老师们上课也是要教授的,他一听就懂了,对于“越大越强”表示同意,也赞同“弱国无外交”、“小国无外交。” 第137章 “你这次在巴塞罗那见到了费迪南国王和伊莎贝拉女王,你觉得怎么样?” 胡安茫然,“什么怎么样?” “国王和女王跟你这个公爵相比,怎么样?” 他想了想,“他们年纪大了,我才17岁。” 笨蛋! “我是问,国王拥有的权力,你这个公爵是不是没法比?” “啊!”胡安恍然,“你是说这个呀,确实,他们是国王和女王,我只是公爵。但我的父亲可是教皇陛下!” 他骄傲的挺起胸膛,自鸣得意。 “父亲是教皇,你又不是。”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国王对你比较客气,但你怎么也不敢当面顶撞他吧?” 胡安皱眉确实,他对教皇爸爸有时候说话都不很客气,但对阿拉贡国王和卡斯蒂利亚女王,还真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在甘迪亚过的怎么样?” “在甘迪亚那还不是我说了算!”他马上又眉飞色舞了,“将来我也要有很大一块封地才行,甘迪亚什么都好,就是太小了,没有罗马这么热闹、这么多宴会。” 他亲热的揉了揉她头发,“说,你和切萨雷是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计划?” “计划?就是罗马涅。切萨雷说——罗马涅给我。”她故意在此停下,看胡安的反应。 果然,胡安马上就嚷嚷起来,“不行!我不同意!为什么不给我?!” “那不勒斯可以给戈弗雷,我听说阿方索国王身体不好,一直在翠北格罗温泉疗养。”露克蕾莎没有理会他的抗议,“王储费迪南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有继承权的还有阿方索国王的弟弟弗里德里克,弗里德里克的儿子费迪南王子今年才7岁——” 思路奇怪的胡安居然听懂了,“你是说,如果他们都死了,王位就到了戈弗雷头上?桑夏不是还有个弟弟吗?” “阿方索王子……只要父亲为戈弗雷加冕,别人管不了。” “不过那样,父亲就必定要跟阿拉贡决裂了,不太好。” “戈弗雷还很年轻,他可以等待切萨雷成为教皇之后再登基。” 胡安哈哈大笑,“对对,那倒好得很!不过,罗马涅还是我的。” “你要想想,拉韦纳背后是威尼斯,博洛尼亚背后是米兰和威尼斯,费拉拉、曼图亚都和米兰是姻亲,而我,跟威尼斯议员的儿子订婚了,想要稳住威尼斯,罗马涅封给我,威尼斯会帮我们对抗米兰。” 胡安沉吟良久,终于不太情愿的说“你说的对。那我呢?切萨雷是不是把你们不要的地方扔给我了?” “马尔凯和翁布里亚够不够?” 胡安这才算满意,“我要翁布里亚和马尔凯。” 马尔凯在罗马涅下面,翁布里亚在罗马所处的拉齐奥地区和罗马涅、马尔凯、托斯卡纳的中间。 “你有了这么一大块封地,比阿拉贡也差不了多少,是不是能跟阿拉贡一比呢?” 胡安摇头,“没有这么多人口,也没有很多骑士。” 他有些困惑,“我知道封地越大越好,但看看你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封地越大、事情就越多,我不喜欢。可如果我只有一小块封地,我也不喜欢。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有很多封地,但又不需要我操心这些政务?” “不能。你得到的权力跟你要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是呈正比的,不过你可以让你的妻子为你分担一些职责。”话是这么说,但露克蕾莎严重怀疑胡安品尝到权力的滋味后,还能舍得让妻子管理封地。 玛丽娅公主能在甘迪亚做领主的工作,是因为甘迪亚真的很小,还没有维泰博到布拉恰诺湖这块区域大呢,胡安也就不在意。 当他有了堪比一个国家的庞大领土,他还会放权吗? 胡安现在肯定想不到这些。妹妹提到他的妻子,他的思路就又转到甘迪亚去了。 “对,你想办法把玛丽娅和我的儿子带来。她上次写信来,说孩子早产了,没能活下来,是个女孩。”胡安唉声叹气,“我不在她身边,没法安慰她。可恨的费迪南国王!”他很不满,也因此对君王的权力再一次有了感悟。 “你说的对,”他下定决心,“我要当国王才行!或者,至少要是一个大公国吧?我现在是有个公爵的名头没错,但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国家,我不喜欢。” 这个孩子本该在1月中或1月底出生,早产了一个多月,12月初出生,出生当天便夭折。玛丽娅公主伤心的写信给教皇和胡安,向他俩道歉,说没能给波吉亚家生一个健康的孩子。 露克蕾莎看到信的时候简直不能相信即使是一位王室旁系公主,孩子夭折了也得赶紧检讨自己,而男人居然还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幸好胡安还不算是个混账,他马上写信安慰妻子,说这个孩子已经上了天堂,一定是她太美好了,上帝要她去陪伴,圣父和他这个生父为小宝贝的灵魂日夜祈祷;又为妻子准备了整整一船的物品送去甘迪亚,还把圣父给他的2万达克特零花钱全都交给亲信带去甘迪亚。 教皇爸爸也给了1万达克特,回信叮嘱玛丽娅好好休养身体,他会在梵蒂冈每天为她祈祷。 男人嘛,最可爱的地方是毫不犹豫的砸钱,钱不一定能安慰玛丽娅,但没钱一定不能安慰玛丽娅。 胡安没有等待加农炮到达,拉韦纳外交官来访的第二天上午,便指挥1万军队向拉韦纳出发。 拉韦纳城内乱做一片佣兵队长尚未到达,威尼斯也还没有回信,至于博洛尼亚,靠不住;费拉拉,更靠不住。 拉韦纳执政团忽然痛苦的意识到,谁都靠不住,这世界上除了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力量,什么都靠不住。 波吉亚大军压境,这时候到底要怎么办呢? 拉韦纳城门关闭,执政团继续开会讨论,到底是等待威尼斯来信,还是答应条件,开城投降、效忠? 有一大半议员都不同意,说如果要投降,那么早干什么去了?还不如一开始就痛快投降!没到最后一步,都不要提投降。拉韦纳怎么也能比弗利能扛吧?弗利都扛了三个礼拜呢!有这三个礼拜时间,威尼斯和罗马总该有动静了吧? 于是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拉韦纳坚决不开城投降。 胡安也不着急,加农炮还有1天的路程,后天便能直接拉到拉韦纳郊外,两天时间他能等得起。 露克蕾莎又开始忙了,派人送出公文,要求罗马涅地区各城向弗利运送食物,主要是肉类和蔬菜、豆类,弗利去年收获的新小麦没有送去罗马,而是建造了更多的仓库存放小麦;另外还需要若干吨喂马的草料。 至于饮水倒是不缺,到处都是河流,河水或水井中的地下水撒一点明矾粉澄清,然后煮沸。要求所有士兵和军官必须饮用煮沸后的水,不可直接饮用生水。为此采购了大量的锡订做了军用水壶,每个士兵都配发了一只水壶。 单兵标配锡水壶、钢匕首、医药包,提高生存能力。医药包和全体官兵都接受的简单包扎培训可以让士兵们自己处理简单伤口。 波吉亚卫队并没有拦阻拉韦纳郊外的居民往城里跑,也没有拦阻城里的居民往拉韦纳港口跑,胡安甚至还让人跑到城门下面高喊,平民们随便进入,开打会提前预告。 拉韦纳执政团议员们心更慌了。 等加农炮到了拉韦纳,便在城门外排列整齐,仍然是10门大口径,加20门略小口径。投石机已经组装起来,豪华版攻城梯也已经组装完毕。 拉韦纳城内居民在加农炮推上阵地后全都慌了,机灵的前两天已经携带细软跑了,还在观望的此时全都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跑路。 这天下午,拉韦纳通往港口的城门一会儿开一会儿关,跑了上千人。 到了傍晚,城门关闭,执政团终于觉得不能再放任居民逃离了。 露克蕾莎也在这天傍晚到了拉韦纳郊外。 胡安正在大帐里跟军官们开会,见她进了大帐,对她点点头表示看到她了。 沙盘制作精致,将弗利到拉韦纳一带全都做了出来,波吉亚卫队目前在拉韦纳的西面城门,城门外是几个木头加农炮模型,一些更小的小锡兵,分成不同颜色,代表不同的部队。 加农炮在最前面,其后是弓箭兵、骑兵、步兵,长矛兵和盾牌兵暂时不需要,火绳枪也不需要;步兵后面是投石机,步兵两旁是攻城梯,一共4台。 冷兵器与热兵器混合的时代,攻城战基本就是那一套,先用加农炮集中火力轰城墙,为防炸膛需要有等待炮管冷却的休息时间,此时就用投石机作为补充;弓箭兵用来杀伤城墙上的守兵。 第132章 阿玛菲无花果(12) 守城方要是拥有坚固的城墙,就跟一个乌龟壳一样,埋头装死,任你狂轰乱炸,只要城里有足够的食物,撑到援军到来,那么损失会很小。 胡安希望能速战速决,于是决定将加农炮炮口对准城门,城门是木头的,再结实也比不上石块建筑的城墙;砸开城门后上骑兵前后冲两波,城门内不出意外会有防卫,不过人数不多,骑兵上两波便会冲散防卫,之后骑兵下马步战,步兵跟上。 第138章 拉韦纳城内士兵有限,不会超过1000人,就算加上临时征召的民兵,能有3000人都算多了。民兵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用处有限,只能是炮灰。 以1万人对1000人,不可能赢不了。 露克蕾莎也认为胡安的战术没什么毛病。 会议结束,军官们告辞。 “你的人带来了吗?” “带来了,1000名骑兵。” “明天,城门破了之后,图尔诺队长带队是第一波,你的安吉拉带队是第二波。” “好。那你刚才不等我来了再开会?” “我不是要你下午就过来吗?你怎么现在才来?我又不能等你来了再开会。”胡安想想,“有什么事情吗?” “有的,圣父派佩罗托送信给你。”露克蕾莎递给他一封火漆没有打开的信,“另外,威尼斯派人送信给你。”又递上一封信。 “威尼斯没有给你写信吗?” “塞巴斯蒂安受命给我写了信。”她拿出第三封信。 “他说了什么?” “说委员会要他问问我,是不是占领了拉韦纳就不再进攻其他领地。” 胡安哼了一声,“那是他们能问的事情吗?你给他回信吗?” “回信。他还派人给我送了东西,还说孔塔里尼家的第一批船已经出发,前往奥斯提亚。” “我以为他们会送到拉韦纳。我派人去港口查看过,他们的商船全跑了。” 嗐,不跑才是傻瓜! “无所谓。在拉韦纳注册的船以后都是我们的,除非它们注册到别的港口。我本来说让孔塔里尼把船送来拉韦纳,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什么。” 胡安也没想到孔塔里尼家在害怕什么。 * 教皇爸爸的信说威尼斯大使想知道波吉亚卫队是不是打完拉韦纳就收工了,费拉拉、曼图亚、博洛尼亚、佛罗伦萨、米兰也都纷纷表示关注,教皇糊弄了一圈,没有透底。他问胡安什么时候回罗马,要他别让露克蕾莎太累了,以免她再病倒。 胡安很听话,看完信马上叫女仆带小姐去休息。 威尼斯的信是孔塔里尼家一道送来的,所以直接送去了弗利。威尼斯来信巧妙的暗示不会救援拉韦纳,但也请甘迪亚公爵就此收手,威尼斯愿意提供300名骑兵、1名世家子弟的队长,跟随露克蕾莎小姐作战。 威尼斯也很鸡贼,这支骑兵队不是给波吉亚卫队的,而是给露克蕾莎的,将来也会随露克蕾莎回到威尼斯。教皇平均在位10年,就算亚历山大六世能多活几年,再活10年,等教皇升天后,露克蕾莎就要跟塞巴斯蒂安回到威尼斯,这些骑兵自然也就回来了——还自带封地和女兵团,威尼斯用100条船换来的可真不少! 胡安感到这份婚约实在不怎么划算! 比如玛丽娅公主吧,她有5万达克特的嫁妆,但除了“公主”这个身份之外,别的都没有,而且他们的后代也不会有“王子”或“公主”的头衔,玛丽娅的价值就是王室旁系公主。 孔塔里尼就算祖上是贵族,现在也只是平民,圣父还得给塞巴斯蒂安一个贵族头衔,怎么看都是亏大了。 * 次日,天微微亮,加农炮便开火了。 加农炮花了两个小时调整炮口,集中火力猛轰城门。拉韦纳有护城河,但并不宽,要想速战速决,可以上攻城梯。城门外有吊桥,一轮轰下去,吊桥四分五裂。 加农炮和投石机接连不断的轰了一整天,拉韦纳城内的反击约等于无,他们没有投石机,也组织不起什么有效反击,执政团则在市政厅吵了一整天,但到了晚上也并没有得出什么统一结论。 城门是实木包铁皮,轰了一天,效果不怎么样。这个时代的加农炮普遍是石弹与金属弹混合使用,原因是金属弹造价昂贵,不如石弹取材容易。不过石弹基本上不能回收再利用,金属弹是可以回收返厂重铸的,那么算起来还是金属弹更划算一点,而且金属弹的攻击力更强。 波吉亚卫队的加农炮全是金属弹。 土耳其人几十年前攻打君士坦丁堡便用了超级巨炮,几十门巨炮不停轰击城墙,发射了5000多枚花岗岩石弹才在城墙上打开几个缺口。而且君士坦丁堡经过1000多年的经营,里外一共有3道城墙,易守难攻,土耳其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攻入君士坦丁堡。 拉韦纳曾经是西罗马帝国的都城,西罗马帝国灭亡了1000多年,当年的城墙还在,经过修葺和加固,虽然没有3道城墙,也很坚固厚实,胡安决定先轰城门也是正确的指挥。 当晚开会,城门坚固,明天继续轰。纳瓦尔将军表示还是要轰城墙,只靠城门一处不太可靠,守城军队目前损失不大,士气也很高,问主帅是准备速战速决,还是攻坚战。攻坚战就是慢慢轰,不到一周,城里的居民就受不了了。 攻坚战的问题其实不是炮弹,而是食物。去年波吉亚卫队在罗马涅地区待了4个月,消耗食物惊人。今年几乎收复了整个罗马涅,食物问题不算严重,比去年好一点,但最好还是打快一点。 胡安说:“最多10天,决不能拖到3周。” 他一定要跟哥哥比一比,切萨雷用了3周快到4周拿下弗利,他肯定不能用这么长时间才拿下拉韦纳。他命令将弗利的加农炮运到拉韦纳前线,本来他瞧不上弗利的加农炮,一共只有6门,口径还很小,派不上什么用场。 现在他也不嫌弃了,全都拖来,还要求火炮部队增加发射次数。 第133章 阿玛菲无花果(13) 拉韦纳之战拖到两周后还没有结束。 城门实际第二天就快要轰破了,但拉韦纳守军从城楼上往下扔了一大堆石头、麻袋装的泥土,将城门半堵上。 胡安气得命令火炮兵调整炮口对准城门旁边的围墙,多点开花,投石机加上加农炮,确实锤得拉韦纳城内居民人心惶惶。执政团竭力安慰市民,说等待援兵到来,费拉拉、博洛尼亚甚至威尼斯都不会坐视不管。 他们甚至还希望佛罗伦萨能派兵增援,偷偷派人送信给佛罗伦萨。 这封信不出意外的到了切萨雷的密探手里,密探将截获的求援信送到露克蕾莎手里。 拉韦纳许诺以若干达克特雇佣佛罗伦萨的雇佣军来增援,并声称拉韦纳有3000人的雇佣军,威尼斯也许诺会派4000人的军队增援,佛罗伦萨如果能有3000人,加上拉韦纳城里的守军,便可以与波吉亚卫队一战。甘迪亚公爵如果能明白赢不了,肯定不会继续打下去。 露克蕾莎看完了信,命人小心原样封好,让密探送回原处。 “妹妹,你看要怎么办?”胡安问。 “让信使送去佛罗伦萨,我们先看看佛罗伦萨会不会派兵增援。” “要是派兵呢?” “就让纳瓦尔去把其他城市的军队带来,去年切萨雷让每个城市根据人口建立常备守军,每个城市最少500名士兵。”每个城市都有贵族骑士跟随波吉亚卫队,这是必然的,他们成为各级军官,这些军官都带了自己的亲卫,从几人到几十人不等。 “那来得及吗?” “来得及,佛罗伦萨就是要派人也要至少3天才能到,他们也是雇佣的佣兵队,他们不敢在我们还有1万人留在罗马的时候把自己的军队派出来。” 胡安放心了,“我想他们也不敢。上次那个佛罗伦萨的外交官——他叫什么来着——我只是吓唬吓唬他,他的脸色都白了!” 露克蕾莎也觉得好笑,“这就是典型的‘弱国无外交’,明明几乎整个托斯卡纳地区都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领土,他们却只忙着种地、办银行,而没有把财富用来装备军队。” 胡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妹妹。” 他这是第一次手握真正的实权,当你有一支1万5千人的军队,所到之处几乎人人都敬畏你,无疑会大大增长你的自信心。现在看来,胡安还可以,没有飘的太厉害。 “我跟切萨雷商量了,罗马涅全部收复之后,要求每一户人家都出一个人加入波吉亚卫队,不分男女,也不分贵族还是平民。” 胡安惊讶,“什么?噢,我懂了,但这支军队放在哪里呢?” “就放在拉韦纳和弗利。这儿地理位置很好,不然当初西罗马帝国也不会把都城放在拉韦纳,而不是罗马。” 胡安沉吟片刻,“——而且拉韦纳和弗利的双城可以保证敌人如果想要攻打的话,必须同时进攻两个城市,是吗?我的好妹妹?” “对。而且从这儿到威尼斯,”在沙盘上的“威尼斯”插上波吉亚的公牛旗,“博洛尼亚、费拉拉、曼图亚、米兰,我们不能每次都从罗马出发,太远了。” 胡安这下子全明白了!兴奋的一把抱起她,“你真聪明!” 露克蕾莎尖叫起来,吓得在大帐外的安吉拉和纳瓦尔都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见只不过是兄妹俩闹着玩,才松了一口气。 第139章 胡安把她放下来,“你的小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这么多想法,一点也不像个女孩。” “我可是圣父的女儿。” 胡安连连点头,“对对,这样最好,我的妹妹就该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他得意的很,“以前奥尔西尼家的混蛋老说你摔傻了,我看他们全家都是蠢货!” 她笑着说:“不急,以后总会把奥尔西尼家收拾掉。” “奥尔西尼家族很庞大,全收拾了,那可是很巨大的一笔财富!” * 加农炮轰了两周,拉韦纳没有等到援兵,求援信石沉大海,丝毫没有回应。 拉韦纳执政团失望又气愤,城内居民们的怨言也一天比一天大。投石机虽然组装了起来,但因为多年没有打仗,根本没有人想到要去维护投石机,原本的木头早已腐朽,想要修葺,却没有合适的木材,凑合着用了两天,陆陆续续散架了。 拉韦纳完全失去了反击的手段,执政团一筹莫展,但这个时候想要谈判投降又不甘心,还想继续等待援兵,于是一天一天拖下去,每天对着炮轰毫无办法。 终于,城墙在两周后轰破了一处,倒塌的石块填满了护城河。 波吉亚卫队列成方阵向前推进,弓箭兵在进入射程之后开始向城墙上的弓箭兵射箭,几轮箭雨过去,城墙守军锐减。 图尔诺队长带领1000名骑兵冲上。 拉韦纳所剩无几的弓箭兵射了两轮,骑兵损失几人,很快冲到护城河前面。骑兵下马,左手盾牌右手长剑,攀上碎石,一路冲杀,与冲出来的守军战成一团。 20分钟后,安吉拉带领1000名女兵团的骑兵开始了第二波进攻。 * 波吉亚卫队拉韦纳之战人员伤亡不大,不过数百人,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受伤,但因为拖了两周,主帅胡安十分恼火,下令破城之后允许全城劫掠,但不许杀人。 露克蕾莎无法阻止胡安下令,只能临时发布第二条命令:不许杀害城内居民,违令者上军事法庭,并收缴所有胜利所得。 真落后!她很不满这种打赢了就允许烧杀抢掠的做法,人口是宝贵的,抢走财物之类她还能允许,但要是屠城就不是她能接受的了。而且虽然下令不许杀人,可上万人进入一座被占领的城市,根本无法约束。 士兵们进了城就有点难以约束,以雇佣军为最。露克蕾莎原本不想要这些雇佣军,但波吉亚卫队本来成分就很复杂,有前几年剿匪的时候收编的强盗,有自己跑来的雇佣兵,也有主动投靠的雇佣军,图尔诺队长就属于这一类雇佣军,他们往往带几十人到几百人来投靠更大的势力,人数要是再多一点,便不会愿意进入正轨军队受到约束。 临时组建的宪兵队忙着抓人,还有城里乘乱打劫的小偷和抢劫犯,拉韦纳城内的治安乱成一团,从城破当天,直到第三天傍晚才算安定下来。 胡安第二天上午得意洋洋的进城,住进城内最华丽的一座宫殿,而这家的主人早已跑路。 露克蕾莎感到有必要跟胡安谈谈了。 “胡安,你以后不要再允许他们进城抢劫了。” 胡安刚下马,“怎么了?” “所有的物资都应该收缴以后重新分配,而不是谁够狠、谁杀人更多、就能得到更多的财物。” 他困惑的看着她,将她从马上抱下来,“这不是主帅应该做的吗?” 唉,真不想跟他说话了。 “你上课的时候是不是只记住那些屠城的战役?” “好像是的,”胡安回忆了一下,“不屠城的记不住。” “屠城有什么好处吗?” “能树立主帅的威信,让士兵和军官记住谁才是他们的主人。”他不假思索的说。 “不,主要目的是为了制造恐惧。”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你的老师为什么连这种原理都不教给你?我问你,为什么法兰西军队在托斯卡纳劫掠了一座小城,却没有同样对待佛罗伦萨?” “佛罗伦萨太大了?”说完之后他也意识到不对,马上打补丁,“破坏佛罗伦萨得不偿失。” “老师们经常用蒙古军队的屠城来举例,那是因为蒙古人很少想着巩固统治,而且他们不是本地人,被占领的城市死多少人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不一样,我们以后要在罗马涅地区征兵,不能让人民恨我们。” 妹妹说的对。“对啊,你考虑的很周到。我当时是生气区区一个拉韦纳就让我花了两周时间。”胡安懊恼的说。 “已经很快了,比打下弗利要快,而且我们人员损失不大。你还是第一次领军打仗就能打下比弗利更大的拉韦纳,圣父一定很高兴。” “哎呀,那当然了!”胡安得意的不行。 “我没有在军官们面前质疑你的决定,是因为你是主帅,我不能公然质疑你、否定你。但我发布了命令,不许杀人。哥哥,要做个好领主,会打仗还不行,还要让人民爱戴你。”她故意说:“这一点切萨雷就做得比你好。” 果然,胡安上钩了。“什么呀!你整天说切萨雷比我好,我也是你哥哥,你不要这样偏爱我们的哥哥好吗?” “我问过纳瓦尔,他们这些将军怎么看待进城之后就劫掠,他不太赞同,说所有财物应该由主帅或指挥官统一分配,士兵不能有过多的私心,要‘人人为我、我为人人’,这样在战斗中才更有可能帮助同伴,而不是因为你上次抢的比我多,我嫉恨你,所以我不管你的死活,这样不好。而由主帅分配战利品,他们之间就没有太多矛盾。” 胡安这下子惊讶了,“是吗?军官们也这么想吗?” “当然了。最理想的军队应该是每一个士兵和军官都爱戴主帅、信任主帅,全面征兵之后,军官们全都要轮换。” 胡安又不懂了,“军官轮换是什么意思?” “军官不能将某一支部队变成自己的私兵,军官轮换制能保证军官无法培养只忠于自己的部队,他们的亲卫也不允许人数太多。” 妹妹实在懂的太多了! 她说的每一条都很有道理,老师们上课很少说到这些,实际上老师们都认为军官们必须要有一支只听从自己命令的部队,这样才能更好的作战。 露克蕾莎接着跟他讨论为什么这个方式不再适用:贵族军官掌控自己的部队的优势是士兵们会为领主作战,但征兵制会将来自不同城市的士兵混合,军官们不再掌握自己的部队,有效减少哗变可能,或者半路逃跑的可能,或者不服从主帅调遣的可能,百利而无一害。 士兵也要提高作战能力,有条件的话,将全民练兵,15岁到45岁的男人都要接受一定的战斗训练,每年抽出若干时间军训。提高单兵能力后,军官们指挥哪支部队的差别也不大。 主帅只需要掌握军官的忠诚,普通士兵的忠诚很好解决,给他们集体荣誉感,这是他们在家里得不到的。军官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重要的,尤其在这个时代,军官基本只能是贵族出身,以及少数雇佣军出身的职业军人,贵族军官要的是什么?无非是爵位、领地、金钱。 掌握了对方的需求,就掌握了他们的忠诚。 胡安的性子喜爱热闹,喜欢呼朋唤友到处玩,男人嘛,感情都是玩着玩着便深厚了,再加上胡安这个教皇之子的身份,掌握军官们的忠诚也不是什么难事。 两个哥哥各有优点,当然缺点也不少,限于时代和眼界,倒也不能鄙夷他们的格局不大。他们从小接受的确实是最好的贵族教育,但不是王室教育,不会想的太多。 教皇爸爸的眼界也相对有限,不然为什么查理八世一心想吞并那不勒斯,而教皇却只想着玩平衡?玩平衡是你有足够的实力让对方坐下来好好商量,按照你的意思“商量”,外交手段高明也意味着你的国家竞争力不强。 等你手握雄兵,一句话“坐下说”,对方也只能乖乖坐下说,那才叫“实力雄厚”,跺跺脚,整个欧洲跟着震一震。 这句话逗乐了胡安。 * 纳瓦尔这两天忙得很。宪兵队到处抓人,城里的监狱都不够用了,除了违反“禁杀令”的士兵,还有很多城内的小偷、抢劫犯。 在市政厅前面的路口搭了高台,4人制的军事法庭两班倒,纳瓦尔和安吉拉这两位法官也两班倒,现场审理。 一个个囚犯被押到行刑台上,杀人的士兵基本都是当场斩首,小偷则是统统剁掉一只手;强奸犯居然达到了上百人之多,士兵和城内居民都有;强奸犯统统严判,除了要被爆菊之外,还要被割掉香肠,露克蕾莎命令将这些割下来的丑玩意挂在木板上,不允许医生救治这些人,其中很多人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侥幸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战争是残酷的,受到伤害的总是普通人,女人更惨。 胡安这几天又干了一件混账事,他命令全城每一户贵族和有钱人都交出一个女人,从中挑了20人。 第140章 露克蕾莎得到消息后赶紧过去,让他放人。 胡安光溜溜的站在门边,笑嘻嘻的说:“你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管,管的太多了吧!” 第134章 阿玛菲无花果(14) 露克蕾莎大大的翻了个白眼,“谁叫你这个哥哥不听话呢?” 他笑,“你是妹妹,你才应该听我的话。怎么?你还想管到我的床上——噢,也许不是床。” 他笑嘻嘻的往房间里瞥了一眼。 天鹅绒的窗帘紧闭,房间里点着十几支多枝烛台,将房间照的很是明亮。 一群脱光了的女人惊惶的挤在房间中间,而不是床上,女人们的年龄不等,看出来其中还有十几岁的少女,说不定比露克蕾莎还小呢。 她哼了一声,“你确定这么多女人你能行吗?” “切萨雷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可恶!为什么不跟哥哥比好的呢? “穿上衣服,放她们回家。我有事跟你商量。” “有什么事情也得等到我出来。你让让。”胡安作势要关门。 露克蕾莎一直忍着怒火,这会儿忍不住了,“胡安!你是不是要惹得这些女人家里的父兄恨你恨得要杀了你?” “他们不敢!他们既然交出了他们的女儿和妻子,就知道她们会遭到什么。”胡安一脸不屑。 露克蕾莎短暂的愣住了:没错,虽然说是被迫交出家里的女人,但她们的父兄也一定知道她们将会遭遇什么。胜利者占领了这座城市,还要占领这些骄傲的贵族女眷的身体,实际是双重占领。这也是为什么那些遭到屠城的失败者同时也会遭到强暴的原因之一。 那些胜利者,包括胡安,都是一样的心理。他们缺女人吗?并不,强奸一个人(不分男女)打击的是你的自尊,让你明白你的尊严一钱不值,你只是欲望的发泄工具,连“人”都不算。 “不行,我不能允许你伤害这些女人,她们中还有孩子呢!”做个人吧! “女孩更好了,”胡安邪恶的笑起来,“女孩子的第一次很珍贵,我听一个吉普赛女巫说,夺走处女的第一次能让男人更勇猛。” “放屁!”露克蕾莎不想听下去了,“你出来!” 胡安听她这么一说,反而向后一步,关上门,“就不!” 房门差点砸到露克蕾莎的鼻子。 “纳瓦尔,把门踢开!” 高大健壮的纳瓦尔应声过来,一脚踢开门。 * 胡安连裤子都没来得及穿上,狼狈逃窜。 一边跑还一边喊:“来人啊!来人啊!拦下小姐!” 但不幸的是,没有人理会他。 他只信任马木留克亲卫,而这些亲卫更听露克蕾莎的吩咐,都假装没听见。 露克蕾莎手持匕首杀气腾腾,“站住!不许跑了!” 兄妹俩在二楼走廊跑了两圈,又从二楼下到中庭。胡安仗着体力不错,以及个子高腿长,一路狂奔。而气愤的妹妹还是吃亏在个子矮了,腿不够长。 纳瓦尔目瞪口呆,不安的问安吉拉,“小姐……不要紧吗?” “没事。公爵太讨厌了,也只有小姐能教训教训他。”安吉拉还记得多年前的事呢。当时胡安没有得手,可当时真的吓坏她,小姐很善良,为她出头,但也不会允许她教训胡安。 现在,她暗自想,希望小姐狠狠教训这个不着调的公爵! 露克蕾莎追得累了,气喘吁吁,“安吉拉!” 安吉拉不用主人吩咐,立即手持木棍从二楼走廊一跃而下,拦在胡安面前。 胡安紧急停下,气喘吁吁,笑着说:“安吉拉,要是妹妹把你给我,我就都听她的。” 露克蕾莎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想得美!” 她一伸手,“木棍!” 一个女奴立即递给她一根木棍。 她双手持棍,一棍打在胡安背脊上,“你是不是欠揍?你是不是欠揍!” 胡安哇哇大喊着:“妹妹饶了我!” * 纳瓦尔觉得好笑。他是认为这位主帅实在应该好好教训一番,小姐也确实不能让别人动手,只能自己揍一顿哥哥。 小姐是跟别人家的小姐不一样的女孩,这他早就知道了。小姐有着别的女孩没有的优势,她是教皇之女,她一出生就有着尊贵的地位,而教皇之女这个身份,能让她做很多即使男人也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她狠狠揍自己的亲哥哥,居然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胡安这个狂妄又任性的年轻男人,虽然不怎么靠谱,可挨了妹妹的臭揍,也没有还手,明明夺下木棍是很容易的事情,可他只是用手臂护住脑袋,大呼小叫喊个不停,并没有还手。 而且,光溜溜的哥哥被妹妹狂揍真的很好笑! * 露克蕾莎打累了,这才停手,让人给胡安拿来衣服。 年轻男人细皮嫩肉的身体上布满了交错的红色棍痕,看上去有点惨,她知道自己挺用力的,希望这个臭哥哥能知道疼,不然他记不住! 胡安只觉得浑身疼! 他龇牙咧嘴的穿好衣服,凑到妹妹面前,“打够了吗?” “还没有!”妹妹瞪他一眼。 “好疼啊,疼死我了!你真狠心!我可是你哥哥!”他大呼小叫的。 “哥哥做的不对,妹妹就可以教训他。”露克蕾莎没好气的说:“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他小声嘀咕,“你说我错了,那我就错了。” “你态度不好。什么叫我说你错了你才认错?明明就是你错了!我们不是打完掠夺完就跑的蒙古军队,这儿以后不是你的封地就是我的封地,不对,这里不给你了,就是我的,我不允许你羞辱那些贵族和富商,更不允许你随便占有什么女人。你要是有固定的情妇,我管不了你,一个也好几个也好,只要那些女人自己愿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为了羞辱她们的家庭就强行占有她们,我不允许,我还要鄙视你。” 胡安惊呆了,“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就是——”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做的不对,但,以前那些胜利者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你是不是想,以前那些胜利者都可以这么做,为什么我做了就是错的,妹妹会生气?” 胡安迷惑的点点头。 露克蕾莎双手叉腰,“你真是笨蛋!以前的人都很愚昧,没有长远的眼光!统治者要有气度,也要有眼光。我们是教皇的子女,我们是波吉亚,为什么要去跟那些愚昧的人学呢?哥哥,想要别人恨你很容易,你让他们每一家交出一个男人,砍了他们的脑袋,我保证每一个家庭都会恨你入骨。但要别人爱戴你很难,你必须成为他们愿意付出生命、心甘情愿追随的领袖。容易的事情做了有什么好处吗?没有。越艰难的事情才越能显出你的卓越。胡安,你想过为什么那些枢机主教都想成为教皇吗?” 胡安愣愣的摇摇头,“不是因为权势吗?” “你现在就很有权势了。下次圣父主持弥撒的时候,你可以想象一下,如果是你,一位大公爵,或者,一位国王,你的人民爱戴你、追随你,他们跪伏在地上,只是亲吻你的脚尖都让他们激动不已。哥哥,那才是你该追求的未来。” * 胡安沉痛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命人将那些女人送回自己的家,并邀请她们的父兄到市政厅开会。 甘迪亚公爵与佩扎罗伯爵夫人并列坐在主位上,甚至佩扎罗伯爵夫人还坐的是议长的座椅,而公爵只是随便搬了一张高背椅。 会议由波吉亚兄妹共同主持,第一个命令是登记人口,第二个命令是重订税务标准,贵族也要交税了,之前贵族有特权,可以不交税;第三个命令是成立农业局,将在拉韦纳郊外农社推广种植新作物,新作物产量很高,意大利的气候条件和水利条件都很好,应该能取得高产量,并且很多新作物不挑地,不会减少小麦产地。 其他命令包括了城市建设的各方各面,城内遭到投石机破坏的建筑,也要尽快开始修葺或重建。 对于在战前跑掉的贵族和富商,都要缴纳罚款才允许回来,想不付出代价便能回来,做梦——这一条倒是得到了一直留守的议员们的赞同。 甘迪亚公爵被妹妹狠揍了一顿的消息已经在议员们之间传开,有的人鄙夷,有的人暗自称快,大家都有了共识:原来波吉亚家最受宠爱的是教皇之女,年轻的孀妇,露克蕾莎·波吉亚·斯福尔扎。 拉韦纳城破之后损失不大,守军伤亡较为严重,但因为本来也没多少人,相比而言还可以接受;城里只乱了两天两夜,波吉亚卫队的宪兵队执法严格,暂时接管了拉韦纳的治安,又发布了宵禁,入夜后禁止出门,违者一律逮捕,城内很快稳定下来。 议员们几天之后终于领悟到有一位女领主的好处:绝大部分命令都是露克蕾莎小姐发布的,很多命令直接作用于城内的经济和治安,拉韦纳经过2周多的混乱,很快稳定下来,除了一小部分开战之前跑路的人还没有回家,其他几乎跟战前没有什么分别。 第141章 女领主更好说话,凡事都可以商量、开会讨论。 胡安已经带着大部分军队返回弗利,露克蕾莎带着女兵团和纳瓦尔指挥的2000人留在拉韦纳。 她将那座主人跑路的宫殿占为己有,称之为“波吉亚宫”;将大门上挂着的那家人的家徽取下来,挂上了她自己的家徽:波吉亚公牛居中,公牛为红色,脚下是绿色的草地,背景则是金黄色,外圈围绕一圈小小的白色铃兰花。 波吉亚家族的家徽原本外圈是一圈青草,露克蕾莎将之改成白色铃兰花,就此成为她的个人家徽。 女领主不喜欢别人称她“伯爵夫人”,她仍然是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 第135章 阿玛菲无花果(15) 露克蕾莎给切萨雷写信,抱怨胡安脑子进水,差一点毁了胜利成果,于是她狠狠的揍了一顿胡安。要是胡安还这么混账,下次她可能就会考虑一劳永逸了。 切萨雷回信要她饶了胡安,胡安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太少了,等他再多几个儿子,便随便处置吧,只要活着就行。他还夸她揍的好!胡安这熊孩子就是欠揍! 圣父在3月底发布教皇令,将拉韦纳封给露克蕾莎,其他领地封给胡安和戈弗雷。 威尼斯暂时松了一口气。 * 随后,胡安和露克蕾莎带着1万2千人的波吉亚卫队返回罗马。 纳瓦尔替换萨维利留在弗利,露克蕾莎为他下了5000人。 入城仪式接在复活节之后,搞得声势浩大。 两位主帅并排而行,接受万民欢呼,还从君士坦丁凯旋门走了一趟,圣父甚至还想建造一座新的凯旋门呢,但被切萨雷劝阻了,低调,要低调。 实际当然一点都不低调,波吉亚一向是高调的。 到了梵蒂冈后,教皇又当场加封给胡安一堆伯爵头衔,加封露克蕾莎为拉韦纳女伯爵、伊莫拉女伯爵、佩扎罗女伯爵。 由此,露克蕾莎在称谓上正式脱离了“伯爵夫人”,成为有自己爵位的女性贵族。 教皇令也不再提及她的前夫的姓,而只称她“露克蕾莎·德·波吉亚小姐”。 * 4月18日,露克蕾莎在梵蒂冈度过了16岁生日。 教皇宫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与会者众。 这晚,露克蕾莎住在波吉亚公寓她自己的房间里。 半夜,有人忽然进了她的房间。 值夜的玛尔塔警觉的醒了,“谁?”她紧张的从枕头下摸出匕首。 “是我。”来人轻声说。 “枢机主教阁下。”玛尔塔松了一口气,“小姐睡下了。有什么事情吗?” 切萨雷手里拎着一只藤编的篮子,“去叫醒她。” 露克蕾莎揉着眼睛,“什么事?哥哥?你怎么来了?” 切萨雷小心的将藤篮放在床边,揭开毛毯,低声说:“你看,这是我的孩子,我的女儿,今天下午刚出生。” 露克蕾莎惊讶又迷惑,“她才刚出生,你为什么把她带来梵蒂冈?谁给你生的?” “索菲娅的。” “那你为什么不留在索菲娅那里?我见过索菲娅吗?好像没有。” “我不想把孩子留给她抚养。妹妹,这个孩子我想让你来抚养。” 有没有搞错啊?! “我还是个孩子呢!我可不会养孩子。” 他轻笑,“我找好了奶娘和保姆还有女仆,不用你自己亲手照料。” 她坚决不同意,“你可以放在你的房间里,不然,恐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传言说这个孩子是我的孩子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我可以白天过去看看她,但别想放在我这里。” 切萨雷很失望,“真的不行吗?” “不行。”她坚决摇头,“你的孩子你自己抚养,你不是还有阿米莉亚吗?” “艾米莉亚要照顾4个孩子已经很累了。她才刚出生,露克蕾莎,你看她多小啊,多可爱呀!” 刚出生的小婴儿还闭着眼睛,她没有哭,小脸皱巴巴的,小脑袋还没有父亲的拳头大。她的小手是那么小,小鼻子小嘴巴小耳朵,每一样都可爱至极。 小婴儿总是惹人怜爱。 “她是很可爱。可索菲娅刚生下来她,你就带走了她,这对索菲娅太残忍了吧?” 切萨雷叹气,接着又叹气,“妹妹,索菲娅……死了,刚生下孩子她就流血不止。”他难过得红了眼,“她身体一直很好,很健康,我以为她不会有事。” 小婴儿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切萨雷也哭了,令人诧异的真情实感的伤心落泪,似乎极为不舍、极为痛心。 “我很爱她,我让人教她识字、教她像个贵族女孩那样穿衣打扮,”他用手卷着露克蕾莎的一缕头发,“我想过让她一直陪着我,因为……”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先是瞥了她一眼,继而迅速垂下眼帘,“我很爱她,比一般人能想到的更爱她。露克蕾莎,这个孩子很可怜,你要多去看看她。” “好,我会多去看看她。要不,送到母亲家里去,请母亲照顾她。胡安接走了克劳迪娅,母亲身边现在一个孙子都没有,也许她会想照顾你可怜的女儿。” 切萨雷显出不情愿的表情,“不要麻烦母亲了。就这样吧,我现在带走她,等到白天,你再过去看看她。” 他匆匆走了。 * 唉!可怜的索菲娅! 露克蕾莎躺回枕头上。 那个可怜的乡下女孩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她活着的时候无声无息,死了也同样无声无息,真是令人伤感!她不为了生切萨雷的孩子死去,也会因为生别人的孩子死去。似乎,这就是命运。 切萨雷将索菲娅带回罗马,但不知道藏在哪里,她也没想过要让人去查,毕竟就是哥哥的又一个情妇,她没事不会多关心。 唉!这不公平!男人就永远都不会担心因为怀孕、生孩子而死掉。 她烦躁的想到了自己。她不愿意自己结婚之后就总在生孩子,可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靠谱的避孕手段,要是按照……她会生很多孩子,想想就很可怕! 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小姐,您睡不着吗?”玛尔塔小声问。 “睡不着。你呢?” “我也睡不着。小姐,枢机主教大人的女儿……好小,她没有了妈妈,真可怜。” “是啊,很可怜。不过,你要想她是我哥哥的孩子,是教皇的孙女,她并不可怜。她的妈妈才最可怜。” “我知道,小姐。那个索菲娅……您见过她吗?” “没有,切萨雷没有把她介绍给我们。” “唉!小姐,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生孩子?我父亲说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的,村里的男人要是第一次就让女人怀孕了,会得意的夸耀。这不公平,小姐,为什么男人不会生孩子呢?” 有想法的女孩。露克蕾莎没有教给女兵团的女孩们很多“尖锐的思想”,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波吉亚女兵团便被称为“处女兵团”——虽然并不是所有女孩都是处女。在询问了军官们的意见后,露克蕾莎惊讶的发现这些女孩的结婚欲望极低,而且因为女兵团的指挥官是教皇之女,绝大多数女孩都自动将女兵团看成一个不以女修道院为名的“女修道院”。 如果是女修道院的话,那么禁欲并终生不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好吧,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向。 * 孔塔里尼家送来的生日礼物耽搁了一天才送到罗马,可爱的未婚夫送来了4口大木箱的礼物,露克蕾莎心情愉快,当天便给塞巴斯蒂安回了信,同样送去了很多礼物。 切萨雷的女儿放在他的套房里养育,她很健康,胃口很好,吃得很多,十几天后便大变样了。原本红彤彤的皮肤变得雪白,小脸长开了,眼睛也睁开了。她有浅浅的金发的头发,很少,看上去有点好笑。 她的眼眸是深棕褐色的,小鼻子像是安放在她圆圆的小脸蛋上,翘翘的。 切萨雷说她的小鼻子最像索菲娅。 而凡娜莎说,小宝贝很像露克蕾莎刚出生的时候。 露克蕾莎跟切萨雷长得很像,所以小宝贝长得像姑姑也很正常。 亚历山大六世很高兴又有了一个孙女。波吉亚家族女儿很少,每一代都只有几个女孩,现在切萨雷和胡安都有了女儿,值得欣慰。 他为小宝贝取名叫露克蕾莎,跟姑姑同名。 小露克蕾莎的洗礼仪式跟她的两个哥哥一样简单隆重,教皇亲自为小孙女洗礼,切萨雷抱着她。胡安感到了妒忌,但洗礼仪式过后,圣父便让他去甘迪亚接玛丽娅和小胡安回来,他甚是想念从未见过面的小胡安,胡安就又高兴了。 米凯莱托前不久为主人引见了他的好友,一个名叫塞巴斯蒂安·平松的刺客,切萨雷慷慨的将平松借给胡安,说如果阿拉贡的好国王费迪南不肯让玛丽娅离开,平松会帮他“偷”出妻子和儿子。 第142章 胡安一边表示不屑,但一边又毫不客气的带上了平松。 胡安在4月底去了甘迪亚,这次没有浩浩荡荡的租上4艘大船,只租了1艘船,带了200名雇佣军、300名马木留克,1名刺客。 * “好了,这个烦人的家伙走了,至少两三个月回不来。”切萨雷牵着马缰绳,仰头对马背上的露克蕾莎一笑。 “这本来就该他去做。”露克蕾莎笑眯眯的。 切萨雷“说服”父亲,玛丽娅公主和小胡安应该到罗马来,而不能成为阿拉贡国王的人质,教皇爸爸深以为然。 要说身为一个资深外交家、野心家,而没有看出来孩子们有多么大的野心,那不可能。孩子们的野心也是他的野心,作为父亲,他决心要满足孩子们的需求,他的儿媳妇和孙子决不能成为人质。 胡安在拉韦纳犯了一点错误,还好及时挽救,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亚历山大六世便想让胡安再锻炼锻炼,要他去带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这总不能再出错了吧? “别为了胡安生气,他是蠢了一点,这是因为他太狂妄了,但他总归是我们的兄弟。” “他可不能再犯浑了,不然下次我决饶不了他。” “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用什么谈?拳头吗?” 切萨雷低笑,“对,拳头,或者,剑。” “那你可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 “你把他揍了一顿,他还敢来对我抱怨,说你脾气不好,不太温柔。我反问他,我们的妹妹为什么必须温柔?他就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第136章 阿玛菲无花果(16) 幼稚! 露克蕾莎在心里嘀咕。胡安快到20岁,但还是个缺心眼。别看他干什么都要跟哥哥比一比,要是有点小委屈,还不是来跟哥哥哭诉? 想想就觉得很好笑。 玛丽娅公主从来信中可以看出来,是个温柔坚强的女人,她不能选择自己的丈夫,但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她将儿子和大儿子都照顾的很好,胡安也需要妻子来管管他,免得他继续膨胀。 把胡安忽悠走了,露克蕾莎便开始遥控罗马涅地区的政务。 首先,汇总罗马涅地区的人口,文艺复兴时期欧洲多是结婚便离开父母家,有自己的住房,原因是平民住房很小,家族聚居不可能;贵族和富户也多是小家庭。5月底,罗马涅地区全部领地都发布新公告,要求每一户都提供一人入伍,男女不限;贵族家庭至少提供一名男性军官,自带至少5名骑兵;贵族和富户另外提供一名女儿加入女兵团担任文职工作; 第二个全罗马涅地区的公告是每座城市至少有两所教堂开设男子文法学校,每个领地最低保证有两所女修道院开设女子文法学校,资金由教堂和女修道院自筹一部分、领主拨给一部分、社会捐款一部分来解决,理想状态是3个资金来源各占1/3,大力推广平民教育; 第三个是全面改善罗马涅地区的卫生条件和住房条件,在城市里拆除脏乱差的贫民窟,修建廉租房;提倡一定要喝煮沸的水,印发图文宣传单,宣传直接饮用自然水可能会患霍乱;在城乡全面开展灭鼠工作,用老鼠脑袋换食品券或糖果券,这个兑换方式深受孩子们喜爱,孩子们灭鼠热情极其高昂; 第四个是河道的综合管理,各个领地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都要求疏通河道,加固河堤,除了灌溉蓄水,要尽量减少田野中的水洼之类;但这一点想要做到很难,主要是意大利河流太多了,很难真正消灭无用水洼,一场雨就能造成无数小水洼;水洼的影响是会造成蚊子的大量繁衍,在没有奎宁的时代,蚊子多就说明疟蚊多,疟疾大爆发极为常见,疫病中最主要最常见几乎年年爆发的只有疟疾。 河道治理倒是各领地一直在做的,就是有个协调问题,可能上游疏通河道,下游不配合,往往造成功效不大的后果,浪费钱又浪费人力。如今罗马涅境内大部分支流都可以做到统一治理,这肯定是进步。 疏通河道能让船只航行通畅,大吨位的船只可以走的更深入,对运输很有好处,也对灌溉系统更有好处。 在弗利、伊莫拉、拉韦纳、佩扎罗开始种植新作物,目前一切良好。 教育问题任重道远,想要国力强盛,已经经由现代教育体系证明提高平民教育程度是必要条件,“以人为本”不是虚的。这个时代绝大部分贵族只知道压榨平民,意大利尤甚,是因为一直没有统一,领主更换频繁,领主们也就不寻思怎么改善群众的生活,只顾着眼前利益。 她会担心自己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还不到担忧这种事的时候,她也不是那些短视的领主,少压榨一点,做个5年计划,5年之后便能看出成果;再用5年来巩固一下成果,应该就可以了。 从疟疾想到了奎宁和青蒿,青蒿只产于亚洲,欧洲医生从未听说过青蒿,也没有听说过奎宁也就是金鸡纳霜。 露克蕾莎派人招募水手,热那亚的船厂终于在年初交付了订做的1艘船,又租了1艘船,再加两条威尼斯护卫舰,组成船队,派人带了200名士兵、2名军官、10名医生和医学学生、2名哥伦布船队的水手,前往新大陆寻找金鸡纳霜。 * 亚历山大六世很关心治疗疟疾的新药,也关注女儿怎么知道有这种药,露克蕾莎一通忽悠,说是哥伦布提到的,反正哥伦布现在还在海上飘着,无法求证。教皇信了,于是赞助了寻找特效药的费用。 疟疾目前没有特效药,基本只能靠身体素质硬扛,扛不过去就死了。医生们现在还不知道疟疾是由疟原虫引起的,因此也没有人知道到底该用什么药来治疗,医生的作用约等于安慰剂,医生也不知道疟疾患者到底是什么痊愈的。 要是真有特效药,那无疑是造福欧洲广大群众啊! * 维泰博郊外,布里卡姆温泉别墅。 波提切利在此工作了9个月,大部分房间的壁画都已经完成,只剩几个温泉室。温泉室因为温度高湿度大,不适合用湿壁画,波提切利为了这个技术难题,改用古罗马的马赛克镶拼壁画。 如果不要求只能是宗教题材的话,题材范围大增,进度相对也就较快了,再说很多花卉风景壁画完全可以由他打好草稿,学徒和弟子们来填色,差别不大。 工作环境舒适,报酬也很高,露克蕾莎选择了分期付款的方式支付,外加颜料、材料全包,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可比十几年前在西斯廷教堂工作愉快多了。 露克蕾莎想要的温泉沐浴图,先是由米开朗基罗画了一幅,之后波提切利也为她画了一幅,列奥纳多在百忙之中也抽空为她画了一幅。 三位大师的画风各异,米开朗基罗就是老老实实画下了尊贵的小姐在温泉里的场景,背景是嶙峋的岩石,温泉的热气似有若无,一位身材匀称的少女身披轻纱,倚在岩石上,大半个身体浸在水中,轻纱朦胧,上半身若隐若现;少女面容姣美,一头金发半湿,披散在肩头,她脸上带着一丝甜美的微笑,浅粉色的双唇娇嫩无比,唇形饱满,似乎引诱人想要亲吻。 列奥纳多的画有一半都是想象,同样是温泉中的少女,他将露克蕾莎画成了正要入浴的阿尔忒弥斯,她手中握着一柄黄金铸就的长弓;她的一只脚踩在水面上,而另一只脚还在半空中。 波提切利难呀!想要胜过这两位老乡有点难度,于是他到现在还没有画完。 * 波吉亚们全都很喜欢列奥纳多的那幅画,但对米开朗基罗的那幅就有不同的看法了。亚历山大六世觉得画的未免太微妙了,只适合放在露克蕾莎的卧室里;胡安说画的不错,下次别画了;切萨雷则在画像完成后,便派人包好,送去梵蒂冈的波吉亚寓所,挂在自己的房间里,但用帷帐盖住,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帷帐后面还有一幅画。 露克蕾莎趁切萨雷不在的时候将这幅画搬回自己房间。 有病啊这人! 他能在她的府邸里收买人,她当然也可以收买他的人,谁怕谁呀! * 5月的一天,梵蒂冈枢机主教团召开了卡特琳娜·德·斯福尔扎毒害教皇一案的审判会议。 已经在圣天使堡关押了1年之久的卡特琳娜脸色苍白,不复那股女领主的高傲神气。这1年她过的很艰难,食物只能“吃饱”,想要吃好那是绝无可能的;去年7月她意识到自己怀孕了,于是想办法想让自己流产,并安排人手送去有毒的木匣,可两件事情都没能成功;过了两周,切萨雷知道了她怀孕,找来医生为她堕胎,她很痛苦的流产了,之后一直没有恢复好。 切萨雷派人去弗利追查为她做脏活的人,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那个人,她见到那人,一瞬间有些紧张,但仍然矢口否认。 副秘书长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十分纠结,他是卡特琳娜的血亲,是她的亲叔叔,这份血脉关联是无法取消的,卡特琳娜的狠毒和鲁莽是他意想不到的,作为亚历山大六世教皇最亲近的副手,如果教皇染上黑死病,他这个亲叔叔也逃不掉,必死无疑。 第143章 他痛恨卡特琳娜的自作主张,明明再过几个月,等到圣诞前夕他就有把握恳求教皇特赦,卡特琳娜会跟孩子们一起送去米兰。现在呢?卡特琳娜还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而孩子们被分别送到科伦纳家和奥尔西尼家,他甚至都不知道那6个可怜的男孩现在怎么样了。 切萨雷一天比一天精明,很难从他口中套话,阿斯卡尼奥也一天比一天更确切的发现,年轻的切萨雷已经飞速成长为一位坚毅的难缠的对手。 他不无遗憾的发现,他曾经设想过的罗德里戈·波吉亚全都听从他或者说斯福尔扎家的安排的美好愿景,已经飞速消失了。该怪谁呢?怪卢多维科热忱“邀请”查理八世进入意大利?或是卡特琳娜在法兰西军队里为外国的君主效劳?还是乔凡尼·斯福尔扎的公然背叛?可能都有吧。 阿斯卡尼奥一边听着切萨雷一条一条的宣布卡特琳娜的罪状,一边不无心酸的想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弄不懂。 第137章 阿玛菲无花果(17) 可能错就错在斯福尔扎家族每一个人都有野心吧,区别只在野心有多大。而波吉亚家的野心……看看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便知道了。从那个遭到一半枢机主教反对的教皇之子,到枢机主教,只不过短短两年多时间,男孩成长为男人,还拥有傲人的战绩,法兰西恐怕至少10年都不会再考虑入侵意大利了。 唉!一想到这事他就百感交集,原本卢多维科以为法兰西军队能一路高歌打进罗马,谁知道波吉亚家的男孩——和女孩——居然在维泰博打赢了。这下好了,计划中的罢黜教皇泡汤了,还让波吉亚家族一跃成为真正的罗马名门,罗马的“救世主”。 维泰博之战与布拉恰诺湖之战让整个意大利再次明白了一个真理:谁拳头大谁说话算数。 还有……露克蕾莎,谁能知道她的能力一点不逊于切萨雷呢?要是这个女孩生在他们斯福尔扎家…… 阿斯卡尼奥随后便摇摇头:不可能的,即使露克蕾莎是一个斯福尔扎,也不可能发挥自己的能力,她的父亲溺爱她,对她的要求几乎从不说“不”,而且她的父亲必须是一位教皇,这才能让她发挥自己的能力。 在枢机主教们、大使们纷纷将目光放在切萨雷身上的时候,他第一个注意到露克蕾莎才是那个能让切萨雷的军事天才顺利展露的幕后功臣。 斯福尔扎家族不会出现这样的女孩。 他也没法保住他眼前的这个斯福尔扎家的女儿。 一股极为痛苦的情绪紧紧抓住了他的心,他表情失落,内心痛苦。 卡特琳娜脸色很不好,充满了沮丧,她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出卖了她,她再也不是那个残忍追杀杀夫凶手的年轻寡妇了。 可怕!切萨雷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 出乎阿斯卡尼奥意料之外的,亚历山大六世并没有宣判卡特琳娜的死刑,而是宣布将她永久驱逐出教皇国领地,并由阿斯卡尼奥亲自送去米兰,交给米兰公爵卢多维科看管。 “那我的孩子们呢?”卡特琳娜神情恍惚,但没有忘记自己的儿子们。 教皇大度的挥挥手,“都交给副秘书长,跟你一起走。” 如此的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着实令枢机主教团惊讶。教皇的理由是卡特琳娜接受了法兰西的爵位,就是法兰西贵族了,他不想处死一位法兰西贵族,还是女贵族。 枢机主教们纷纷赞美教皇的仁慈,心里也都暗自舒了一口气:卡特琳娜固然罪不可恕,但其中还有什么曲折的内幕,那就是教皇和卡特琳娜才知道的了。 次日,阿斯卡尼奥立即派人去科伦纳家和奥尔西尼家接回6个男孩。 第三天,几辆黑色车厢的马车低调的驶出罗马。波吉亚卫队派出一支500人的护送队伍,在城外接到阿斯卡尼奥一行,一直送到比萨,斯福尔扎家族的一支护卫队在比萨接走了阿斯卡尼奥一行。 * 露克蕾莎旁听了卡特琳娜的审判,就坐在父亲的圣座之下的座椅上。 她同样感慨只不过1年的时光,年仅33岁的卡特琳娜便从当初那个恣意嘲笑波吉亚卫队“小心开炮,当心你们的蛋蛋”的女英雄变成了一个普通女人。她失去了那股儿精气神,完全趋于平庸了。 “弗利母狼”不复存在。 她只知道卡特琳娜过的很不好,压根谈不上“舒适”,听说她还病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新年之后才大致痊愈。 想想看,教皇在楼上的房间里宠爱着新情妇,而地牢里关着始终不肯向他臣服的卡特琳娜,这可真是—— 不知道卡特琳娜知道她在地牢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她痛恨的教皇正在楼上进行生命的大和谐,会是什么心情? 露克蕾莎的思绪很快被圣天使堡的教皇的新情妇牵走了。 教皇的新情妇去年年底怀孕了。这回可以确定,是教皇爸爸的种。 没想到年纪已经64岁的便宜爸爸还宝刀未老。 教皇对此事秘而不宣,但这种事情怎么会瞒得过切萨雷,在那个女人确定怀孕的当天,切萨雷的密探便向他汇报了。 露克蕾莎想,茱莉娅·法内塞还能重返罗马吗? 茱莉娅被教皇情夫无情的抛弃了,她没了丈夫,失去了一个孩子,现在只有劳拉一个孩子,阿德里亚娜也嫌弃她这个继子的寡妇,几乎从未去看过她。茱莉娅在郊外跟自己的母亲住在一起,而她的母亲听说是一个精明的孀妇,一心想让自己的儿女出人头地。 茱莉娅很美,比罗马所有的女人都要美丽,这样的美人不可能一直是个寡妇,要么被自己的哥哥和母亲再嫁出去,要么会被人占有。她的家族地位不高,而丈夫死了,她在奥尔西尼家就是个边缘人物。 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给茱莉娅找个靠谱的丈夫再次结婚,然后让她跟丈夫去外地定居,不再回到罗马。教皇见不到她,也就不会想起来她。 她对切萨雷说了这事,切萨雷也基本同意,于是找来阿德里亚娜谈了谈,阿德里亚娜还是倾向让茱莉娅嫁给一个奥尔西尼,而且又为她自己要了一些财产,以保证她会去“说服”茱莉娅接受新的丈夫。 切萨雷很爽快的答应了。 * 到了7月,波吉亚卫队再次整装出发。这次开拔的军队人数不多,只有1万人,包括波吉亚女兵团,女兵团目前人数增加到3000人,这次全体开拔,正式转移到拉韦纳营地。 7000名男性士兵将与驻扎在弗利的纳瓦尔的5000名士兵汇合。 刚从罗马涅地区回来,只过了3个月再次开拔,这下子意大利北部的几个国家又坐不住了,各国大使都拼命往梵蒂冈甩钱,到处打听,希望能打听到这次的目标是哪里。 目标倒没有掩藏,就是博洛尼亚。 博洛尼亚大使慌了,赶紧写信派人送回博洛尼亚。 加农炮上次就留在弗利没带回来,这次行军相当快,一周后便到了弗利。 主帅换成了露克蕾莎,切萨雷坐镇弗利调度,不准备去前线。 16岁的年轻女孩看上去还是一团孩子气,很难服众。她任命纳瓦尔将军为副帅,允许他随时提出建议和意见。 在弗利修整了4天,第五天,波吉亚卫队向博洛尼亚境内推进。 * 博洛尼亚外交官第一天便来了,带来了博洛尼亚执政团的信,询问是否可以商量谈判,请枢机主教阁下提出要求。 弗利领主府会议厅,波吉亚兄妹并排坐在主人位上。 “这次的主帅是我的妹妹,尊贵的露克蕾莎小姐,你们应该去问她。” 外交官忙再次向露克蕾莎鞠躬,“尊敬的女伯爵阁下,您的意思是?” “很简单,跟拉韦纳一样,博洛尼亚必须拿出5万达克特的军费,全境向我投降,博洛尼亚城打开城门,迎接我和我的军队进入,领主、所有贵族、执政团成员向我和枢机主教大人宣誓效忠。” 外交官狡猾的问:“是向您效忠,还是向枢机主教阁下效忠?” “都要,必须宣誓两次。”露克蕾莎一口堵住外交官挑事的企图。 外交官面露难色,“我必须向博洛尼亚汇报,选择权不在我手里。” “那你来干什么了?”露克蕾莎反问:“身为外交官,你的领主居然没有给你权限?” 她转头问切萨雷,“博洛尼亚的领主是谁?” “本蒂沃立奥家的乔凡尼,他年纪已经大了。” “这位本蒂沃立奥领主是觉得博洛尼亚能经受得住波吉亚卫队的进攻?” 外交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没人希望开战,小姐,您难道会希望开战?” “你们如果不投降,等待你们的只有开战。你现在回去告诉本蒂沃立奥,就说我的要求很简单,他要是为了人民的利益,就应该答应我的要求。”露克蕾莎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拉韦纳是我的封地,我禁止军队进城后血洗,但要是博洛尼亚负隅顽抗,就别怪我不做限制了。” 第144章 外交官艰难的说:“我听说小姐非常仁慈,肯定不会下达如此残酷的命令。” “你错了。战争一直都是残酷的,不管做决定的是什么人。好了,你可以走了。”露克蕾莎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只有三天时间,第四天凌晨我就会命令军队开拔,到时候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会命人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 波吉亚卫队如期开拔,直奔博洛尼亚。 途中,接收了费拉拉公爵的长子阿方索·德·埃斯特与其带来的500名骑兵。 这位公爵之子年方20岁,比切萨雷小10个月,1476年7月出生。他出身显赫,父亲是费拉拉公爵、摩德纳公爵、雷焦公爵,母亲是那不勒斯前任国王费兰特一世的女儿埃莱奥诺拉公主,所以他和那不勒斯的桑夏公主、阿方索王子是表兄妹。 阿方索·埃斯特15岁结婚,妻子当时18岁,是米兰小公爵吉安·加来亚佐的妹妹安娜·斯福尔扎,他的长姐伊莎贝拉嫁给了曼图亚侯爵,二姐碧翠丝嫁给了卢多维科·斯福尔扎,这也是之前查理八世到了米兰境内之后,费拉拉公爵、曼图亚侯爵与卢多维科一同前往觐见法兰西国王的原因之一,他们三家是姻亲。 费拉拉公国很小,只有米兰公国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小,费拉拉公爵在周边几大强国之间左右逢源,混得很不容易。 就比如,这次波吉亚卫队再次出征,教皇下令,让费拉拉公国与曼图亚侯国都派遣家里的子侄、自带部队,加入波吉亚卫队参战。 这个命令一来是看看这两个小国是否服从教皇的命令,二来也是惩罚法兰西入侵时期费拉拉与曼图亚的背叛。 第138章 阿玛菲无花果(18) 阿方索·埃斯特相貌英俊,只是面容过于严肃,破坏了他的容貌。跟表弟阿方索王子相比——不,不能比,阿方索王子可是被挑剔的罗马贵族誉为“罗马最漂亮的年轻人”,阿方索·埃斯特也只能算“相貌英俊”而已。 他走进伊莫拉领主府的大厅,楞了一下,似乎是看到大厅里的人不是切萨雷而是一位美貌的金发少女而诧异。他上前亲吻小姐手背上的戒指,“尊贵的小姐,我是阿方索·德·埃斯特,费拉拉公爵的长子。” “您好,阿方索·德·埃斯特。您和您的士兵接下来向屋尔比诺公爵报到,听从公爵的指挥。”露克蕾莎伸手示意站在她左边的屋尔比诺公爵。 这位过于文雅的公爵没有了封地,但还是公爵,露克蕾莎兑现了她的承诺,屋尔比诺公爵除了失去领地之外,其他一切不变。并且这次也让他担任波吉亚卫队的指挥官,一同出征。 阿方索·埃斯特向屋尔比诺公爵鞠躬,“屋尔比诺公爵。” 公爵微微点头,“您好,埃斯特阁下。” “曼图亚的人还没有来吗?”露克蕾莎随口问。 屋尔比诺公爵的妻子是前任曼图亚侯爵的女儿,现任曼图亚侯爵弗朗切斯科·德·冈萨加的妹妹;而弗朗切斯科·冈萨加的另一个妹妹玛德莲娜,正是已故的乔凡尼·斯福尔扎的第一个妻子,不幸死于难产。 这些意大利大贵族们,正是以联姻形成了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 波吉亚作为外国家族,很难插进这些家族里。 “曼图亚侯爵派遣他的弟弟乔凡尼·冈萨加前来,应该今天就能到了。”屋尔比诺公爵回答。 “这位乔凡尼·冈萨加是不是刚娶了本蒂沃立奥的女儿?” “是的,他两年多之前与博洛尼亚领主的女儿劳拉结婚。” 真头疼。狡猾的曼图亚,居然派了自己的弟弟前来,而这个弟弟正好是博洛尼亚领主的女婿。 米兰、费拉拉、曼图亚都作为雇佣兵起家,可以说是“新贵”,跟同样是“新贵”的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室联姻,也说明了他们很难跟罗马老牌贵族家族联姻。阿方索·埃斯特、乔凡尼·冈萨加都没有贵族爵位,阿方索·埃斯特是继承人,将来必定会成为公爵,而乔凡尼冈萨加就只是一名雇佣军队长。 波吉亚大军中途在伊莫拉停驻一晚,绝大部分军队在郊外扎营,露克蕾莎与一些高级军官进入城中,住在领主府。 阿方索·埃斯特是傍晚到的,正赶上用晚餐。 晚餐相对简单,吃的跟普通士兵一样的食物:硬肉干和蔬菜煮的肉汤,比较粗糙的小麦面包,里面掺了燕麦,额外多上了一只烤全羊,一些橙子,就算是“军官餐”了。 露克蕾莎坐在主人座上,左手是屋尔比诺公爵,右手是纳瓦尔将军,阿方索·埃斯特只能坐在客人座上。 他留意观察,屋尔比诺公爵是一个面容柔和白皙的年轻男人,没有留胡须,这位公爵喜欢艺术更甚于喜欢战争,前任公爵可是雇佣军出身呢;而纳瓦尔将军的祖父是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的下属,得到的不过是区区一个世袭骑士的爵位。 纳瓦尔几乎没说话,只在小姐跟他说话的时候应对两句,他一直留意着小姐,似乎不想放过小姐的一丝表情。 至于屋尔比诺公爵,小姐跟他说的很多,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乐师在餐厅的一角弹奏琉特琴,乐声清雅。 小姐穿着华丽的长裙,蓝色和黑色的条纹,布料似乎交织着金线,隐隐有亮光。她有一头美丽的金发,披散在肩头,只在小巧的耳朵上编了两条细细的发辫,然后拢在脑后,用金线织成的发带挽起。 这样的女孩应该在宫廷里,而不是……一支惊人的大军的主帅。 阿方索·埃斯特十分好奇,要说前两次罗马涅战争一次是由切萨雷担任主帅,一次是由胡安担任主帅,这还算正常,可波吉亚什么时候居然能让一个刚满16岁的女孩担任主帅了? 要说,他还蛮同情那个可怜的乔凡尼·斯福尔扎的!他的妻子是倒霉的乔凡尼的堂妹,关系可以说很亲近了,他还去参加了乔凡尼和玛德莲娜的婚礼呢! 而露克蕾莎根本没有留意那个有可能在未来成为她丈夫的男人。 屋尔比诺公爵很有意思,他的父亲是个雇佣军,以军功得到爵位和封地,而这位继承人居然不爱舞刀弄枪,身体虚弱,性情文雅,相貌又过于秀气,所以很早就有同性恋传闻。他17岁跟当时18岁的伊丽莎白·冈萨加结婚,结婚7年仍然没有孩子,人们都在说公爵喜欢的是美丽的男孩,而不是妻子。 露克蕾莎对他的卧房秘事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公爵的博学多才,以及对艺术的浓厚爱好和鉴赏力,在混乱的意大利很少有,很多艺术赞助人只是跟风狗,你要问他一幅画为什么是杰作,他们根本说不出所以然,能有洛伦佐·美第奇的艺术鉴赏能力和经济能力的赞助人很罕有。 屋尔比诺城兵不血刃和平过渡,这位前领主十分感激,他的心地善良,不愿意见到人民群众深受战争之苦。也赞美了妻子的明智做法,保护了屋尔比诺。他对博洛尼亚的不明智很不赞同,同样认为一个统一的罗马涅有益于民众。 这在这个贵族们都认为“人人生来为我奉献”的时代极为罕有,也因此得到了露克蕾莎的赞赏。 他或许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但他在军队中,就是一个象征,那些姻亲们都该慎重考虑一下。 * 曼图亚的乔凡尼·冈萨加晚上8点多到了。 露克蕾莎没有见他,传话要他直接找姐夫屋尔比诺公爵报到。 乔凡尼·冈萨加今年22岁,比切萨雷大1岁,年轻气盛。 他不无气恼的对姐夫说:“她就算是教皇之女,也太傲慢了!她就是个小女孩!” 屋尔比诺公爵摇头,“别小看她。” “她才16岁!”乔凡尼·冈萨加气呼呼的说。 “你的妻子可是博洛尼亚领主的女儿,”屋尔比诺公爵慢吞吞的说:“你想想侯爵为什么不派别人过来,而派你过来。” “那还不是因为冈萨加家现在只有我能来吗?西吉思蒙多是个主教,他能干什么?”乔凡尼·冈萨加哼了一声。西吉思蒙多是他的二哥,是个神职人员,现任曼图亚侯爵是他大哥。 “是吗?教皇的命令又不是说必须是侯爵的弟弟,你家没有堂亲了吗?” 乔凡尼·冈萨加愣了愣,“费拉拉公爵还不是派他的长子来了!” “阿方索的妻子又不姓本蒂沃立奥。” 乔凡尼·冈萨加皱眉不语。 “你去休息吧,仆人会带你去你的房间。明早6点起床,7点开拔。” * 露克蕾莎晚餐后没有立即睡觉,而是与纳瓦尔将军在游戏室玩双陆。 双陆棋风靡欧洲,据说是从远东传来的,几乎各个阶层都喜爱玩双陆。 这套棋盘是切萨雷做来自己玩的,之后被露克蕾莎掠夺了。棋盘用的是胡桃木,其上用金粉为漆画棋盘,白水晶和金子做两色棋子,白水晶的骰子,骰子上用金粉填出阿拉伯数字。 纳瓦尔沉默寡言,露克蕾莎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有时吩咐女仆做事。 第145章 7月的伊莫拉气候凉爽,白天也不是太热,30度左右,晚上温差10度,在20度上下。 露克蕾莎穿着长袖的长裙,衣襟和衣袖上都绣有金线的花纹,她的手不大不小,手背上有几个小窝窝,显得手肉呼呼的,从外表来看,她就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而她的手心里居然有薄茧,这便将她跟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小姐区分开了。 5月,他短暂的离开罗马,出了一趟远门,圆满完成了任务。他感激小姐支持他的复仇,而奇妙的是,卡特琳娜死在米兰境内,米兰公爵也没法指责别人——此处专指教皇——小姐利用了他的复仇心情,确实;教皇做出了高姿态,没有处死想要毒害他的卡特琳娜;而将卡特琳娜送给叔叔看管,却又让卡特琳娜死在米兰境内,实在是妙! 露克蕾莎居然还会教他怎么悄无声息的毒死人:只需要几片夹竹桃的叶子就能达成目的,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夹竹桃叶子晒干磨粉,然后借着香料的浓郁香气,洒在烤羊腿之类的食物上。 但他还是选择了绳索和长剑。 卡特琳娜命人用绳索吊死了他的母亲,而妹妹妹夫都死于割喉,他也要让这个狠毒的女人尝尝绳索和长剑的滋味。 他大仇得报,连夜飞驰离开米兰公国,心头只想的是如何誓死效忠小姐。 * 纳瓦尔是个迷人的健壮男人,原本露克蕾莎以为他年过30岁,没想到他只有26岁,比切萨雷大5岁。 他的祖父也是雇佣军,他是幼子的幼子,之前效忠卡特琳娜的前夫吉罗拉莫,吉罗拉莫死后他宣誓效忠小领主奥托维拉诺。 剃了胡子跟蓄胡须判若两人,大概是因为相貌英俊又年轻,难以服众吧。 她于是问他,“为什么之前要蓄胡须?我以为结了婚的男人才蓄胡须。” 纳瓦尔一笑,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可能是因为这样显得比较成熟吧。” 果然呀! 露克蕾莎深有感触,“太年轻了,说话没人听。” 纳瓦尔又一笑,“是的。”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微笑。 随即,她站了起来,“好了,我要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纳瓦尔站起来,“小姐,晚安。” 露克蕾莎离开了游戏室。 纳瓦尔一看,女仆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没人给小姐拿烛台。他犹豫了一下,拿起桌上的多枝烛台。 “小姐,我送您上楼。” 露克蕾莎回头对他一笑,轻轻点头。 他送她到顶楼的卧室,一路无话,只有两人的影子,高高低低的映在墙壁上。 夏夜微凉,微风吹拂。 到了卧室门口,露克蕾莎推开门,纳瓦尔停在门外。 “小姐,女仆呢?”他诧异的问。 “不知道,也许她们偷懒了。”她伸手接过烛台,却将手放在他手上。 她的手温软,薄薄的茧子摩挲他的手背。 纳瓦尔吓了一跳,心跳的很快。 “小姐——”他艰难的低声说。 “怎么了?”她故作天真的问。 他无言以对,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您……” 露克蕾莎淡淡的说:“你可以走了。” 她拿过烛台,对他摆了摆手。 第139章 阿玛菲无花果(19) 次日,天未亮,露克蕾莎便起床了。 洗漱之后,狄亚娜为她将头发挽起来,与安吉拉一起帮她穿上铠甲。 大军开拔,浩浩荡荡。 伊莫拉距离博洛尼亚只有40公里,上午,大军到达博洛尼亚城外,士兵们开始扎营。 屋尔比诺公爵派了乔凡尼·冈萨加去见领主本蒂沃立奥,冈萨加的岳父。 不到午餐时间,乔凡尼·冈萨加便回来了。 “小姐,博洛尼亚领主说——”乔凡尼·冈萨加犹豫的说:“他不肯答应您的要求,说您要战,那便战吧。” “博洛尼亚有多少人?”露克蕾莎问。 “他们紧急招募了3000人,加上3000名雇佣军,米兰派了1500名步兵、500弓箭兵。”纳瓦尔将军回答。 3000名临时招募的士兵可以忽略不计,目前整个意大利都没有哪个国家有训练民兵的概念,这3000人就是步兵,还是没怎么训练过的炮灰;3000名雇佣军有点棘手,一般配备是2000骑兵、500长矛兵、500弓箭兵,雇佣军一般拿年薪,队长一般都舍得投入军械和训练,战斗力可观; 米兰公然增援博洛尼亚,而且补上了步兵的缺口,再加500名弓箭兵,博洛尼亚现在算是有5000名真正的士兵。 波吉亚卫队1万6千人,其中纳瓦尔指挥5000人,屋尔比诺公爵指挥5000人,阿方索·埃斯特500人,归屋尔比诺公爵指挥;乔凡尼·冈萨加500人,也归屋尔比诺公爵指挥。 露克蕾莎指挥女兵团3000人、佩扎罗长矛兵1000人、图尔诺队长的1000名雇佣军骑兵。 目前兵力比例二比一,波吉亚卫队并不占绝对优势。 博洛尼亚有8000人,看来是决心一战了,而且很可能会出城来个阵地战。 露克蕾莎命令士兵赶紧吃饭,火炮兵则立即将共计40门口径不同的加农炮推到射程内的阵地上。 博洛尼亚很快派人过来,询问伊莫拉女伯爵是否愿意和谈。 来都来了,和什么谈?露克蕾莎拒绝了,说要么投降,要么打,不要磨叽。 * 军官们全副武装,士兵们严阵以待。 博洛尼亚守军尽出,在城外排成方阵。 双方都是弓箭兵在前,其后是盾牌兵、火绳枪队、长矛兵,然后才是骑兵。博洛尼亚没有火绳枪队,骑兵跟波吉亚卫队的骑兵差不多,看上去颇能一战。 两军主帅都在方阵之后。要是按照开战的传统,两军主帅会在阵前碰头,说说场面话,但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小姐,现在开始吗?”纳瓦尔拨马过来。他全身铠甲,肩披斗篷,头戴头盔,英武非凡。 “开始。” 传令兵很快传下命令,弓箭兵张弓搭箭,1分钟之后,第一轮箭矢飞上半空。 博洛尼亚的方阵还没有排列完成,突然遭遇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攻击,顿时慌了手脚。 接着,第二轮箭矢又飞了过来。 博洛尼亚的指挥官手忙脚乱组织进攻,命令弓箭兵立即开始进攻。 三轮箭雨落下,博洛尼亚阵地上已经躺下上百人。 博洛尼亚阵脚大乱,也就顾不上什么列阵了,骑兵立即冲出阵地,疾驰而来。 * 骑兵都手持长矛,另一只手拿着盾牌,数千人疾驰而出,杀声震天。 露克蕾莎颇为紧张:这可是她第一次遭遇阵地战。众所周知,阵地战最为残酷。 “火绳枪队,开枪!” 火绳枪队人数不多,目前也只凑了500人,采用目前最先进的三段射技术,装填火药和子弹、单膝跪下、瞄准、射击,第一队开枪之后立即站起,第二队单膝跪下、瞄准、射击、站起,第三队接着单膝跪下。 如此往复,精准度不够,但可以靠密集发射来弥补。总得来说,准头不如弓箭,但只要装填火药和子弹的速度够快,火药和子弹充足,几乎可以无限制的发射,这就比弓箭兵强太多了。 火药的声响连绵不绝,博洛尼亚骑兵们以箭头状进行冲锋。 火绳枪开了三轮之后,停下,后退,让长矛兵上前。 纳瓦尔此时带领3000名骑兵从阵地两边冲了上去。 * 双方骑兵交战在一起,一片混战,根本分不清哪对哪。双方骑兵用意大利语、瑞士语、德语、法语高声呐喊着,这些骑兵有一大半都是来自欧洲各国的雇佣军。 30分钟后,骑兵们全都下马步战。 双方指挥官命令步兵上前,“冲啊!”,冲了上去。而此时,从阵地两翼突然冲出两支骑兵,左右夹击,冲着博洛尼亚步兵杀过去。 * 这场战斗从下午1点开始,打到下午5点多,以博洛尼亚守军的剩余部队投降或逃走而告终。 博洛尼亚郊外血流成河,染红了草地和一旁的河流。 屋尔比诺公爵一直陪在露克蕾莎身边,此时,敲响了传令鼓,命令士兵们清扫战场,清点伤亡。 “让人登记战死士兵和军官,受伤的及时医治。纳瓦尔、埃斯特、冈萨加要是还活着,叫他们立即来见我。”露克蕾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发布命令,“派人去告诉本蒂沃立奥,现在出城投降,我可以保证他的一切待遇不变。派人去弗利,送我的信给枢机主教阁下。” 由医生、医学生、女护士组成的救护队从后方进入战场,开始战场救护工作。 这些女护士实际不是职业护士,都是军营里的洗衣妇、厨娘,平时做体力活,战时当护士。露克蕾莎让军医队轮流为这些女人们培训简单的护理知识,答应给她们多开一份薪水,女人们都学的很带劲。而且因为女人天生就比较细心,照顾伤员也没有什么不耐烦,女护士制度大受欢迎。 第146章 * 安吉拉几乎与纳瓦尔同时到了主帅的大帐。 两个人都受了伤,刚接受了医生的诊治和护士的包扎,纳瓦尔伤在大腿,安吉拉的背后和脸上都受伤了。 “怎么受伤了?”露克蕾莎大为吃惊的迎上来,纳瓦尔刚要说“没什么”,便发现小姐问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安吉拉。 他只好稍觉尴尬的闭上嘴,转头看了一眼安吉拉。 安吉拉眼中有跳跃的火焰,兴奋难耐,“不要紧,背后一道剑伤,不是很严重。” “你可不能有事,要是没有你,我可不知道要怎么办呢。”露克蕾莎感到庆幸,“我们的伤亡怎么样?” “还好,2000人阵亡19人,受伤50多人,具体名单我还没有统计出来,玛尔塔正在登记名单。” 这个伤亡率可以说是非常小了,露克蕾莎十分满意。 “好,阵亡的姐妹给予抚恤金,如果是马木留克,那么就把这笔抚恤金平均分配给你们。” “多谢小姐。” “纳瓦尔,你呢?” “我还好,伤的不重。”纳瓦尔满不在乎的说:“骑兵阵亡名单正在统计,应该不多于200人。” 他带领骑兵队是硬扛硬,要是真的只有200人阵亡,也不算多。 “有多少俘虏?” “2000多人。” “叫本蒂沃立奥拿钱来赎人。” “定价呢?” “你定吧,军官多一点,普通士兵随便定个价。” “遵命,小姐。” “写一份战斗报告给我,对于今天的战斗有哪些意见和建议,都可以提出来。” “是,小姐。” 露克蕾莎摆摆手,“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最好睡一觉,等晚餐你再过来。” “要举办庆功宴吗?” “不,还没有打下博洛尼亚。告诉军官们,打下博洛尼亚就会有盛大的庆功宴。” * 传令兵带回切萨雷的信。 “亲爱的妹妹: 你的哥哥谨在此祝贺你大获全胜,等待你占领博洛尼亚的那一天,我相信要不了几天。本蒂沃立奥老了,已经没有斗志,他以为米兰能派遣大军来支援,可卢多维科自顾不暇,卡特琳娜意外身亡,他怕得要命!他既不敢离开米兰,更不敢派遣更多的军队来增援。我已经派遣萨维利带着5000人去攻占皮奥恩比诺和厄尔巴岛了,米兰公爵正在担心我们是不是要北上进入米兰。 妹妹!今日之捷代表今后再也没有人能小看你是个女孩,我倍感欣慰。 …… …… 千言万语说不尽我对你的爱,我的女神,我的雅典娜! 我将在弗利等待你的凯旋。 永远爱你的哥哥,切萨雷。” * 她放下切萨雷的信,随手用一柄匕首压在信纸上,这才抬眼看着阿方索·埃斯特、乔凡尼·冈萨加。 他俩都还不错,没有受伤,铠甲上有些擦拭过的血迹。 “你们的阵亡人数有多少?命人登记名单,波吉亚卫队会给抚恤金。伤员你们自己承担医疗费,在我这里治疗不收钱。” 阿方索·埃斯特低头一笑,“遵命,小姐。” “冈萨加,你的岳父还不愿意投降吗?你今后要怎么去见你的妻子、你的岳父呢?” 乔凡尼·冈萨加苦笑,“他是个老顽固了。小姐,请允许我再去见他一次,劝他投降。” 露克蕾莎点点头,“他最迟明天上午10点之前出城投降,过时不候,我就会开炮轰他的城墙,而且,等到城破之日,我会让你去杀了他全家,包括你的妻子。” 她冷冷的盯着冈萨加。 乔凡尼·冈萨加心头一凛,想着这事她能说出口就能做出来,到时候他要是心软不肯动手,她肯定会让纳瓦尔甚至是屋尔比诺公爵代劳。 “是,小姐,我这就去。”冈萨加匆匆而去。 * 阿方索·埃斯特有些惊讶:身为主帅,一定是言出必行的,她既然这么说,就打定主意不会轻饶本蒂沃立奥。也是呢,不管谁当主帅,遇到今天这样损失惨重的战斗,也不会轻饶了对方。只是听说小姐不允许屠城,所以想要泄愤,博洛尼亚领主必定要死。 第140章 阿玛菲无花果(20) 伤亡报告陆续送到,阵亡若干,重伤若干,轻伤若干,总伤亡率在5%,1万6千人有800人伤亡,其中一半伤亡都在纳瓦尔率领的骑兵队中。博洛尼亚粗略统计阵亡1500多人,受伤的几乎全都被俘虏了,俘虏2000多人,伤亡率粗算高达25%,其他全都逃跑了。 战场上伤亡率到达多少军队会崩溃一直没有实际的比例,但从屋尔比诺公爵往下都认为军队能够承受最高到30%的伤亡率,这是因为波吉亚卫队是常备军,是职业军人,而不是博洛尼亚拼凑出来的军队。博洛尼亚守军首先崩溃的是基本没有受过军事训练的3000名步兵,这部分军队首先遭受到两方侧翼杀出的骑兵的攻击,安吉拉带领1000名女骑兵加上阿方索·埃斯特的500骑兵在左翼,图尔诺队长带领1000名骑兵加上乔凡尼·冈萨加的500骑兵在有翼,共计3000名训练有素的骑兵投入战场,如此占据了绝对优势。 米兰的1500名步兵组成的两个方阵再强悍也有限,伤亡率也极高,达到了500人之多,被俘4、500人,其他逃跑了。 博洛尼亚派人来谈判贵族军官的赎金,这些事情露克蕾莎懒得理,全都交给纳瓦尔和屋尔比诺公爵去定价和交涉。 让阿方索·埃斯特去跟俘虏中的雇佣军谈话,要求他们效忠她这个主帅,她将把他们打散编队,队长仍然可以是队长,骑兵也仍然是骑兵,待遇不变,但从雇佣军变成正式部队。 雇佣军骑兵俘虏约有1000人,受伤若干人,波吉亚卫队还许诺会为他们治疗,失去战斗力的允许他们返乡,会给一小笔遣散费;不愿意离开军队的,可以转做教官训练新兵。 雇佣军么,给钱就能雇佣,再说被俘虏后就自动跟原雇主解除了合约,这1000人几乎全都表示愿意效忠新主人。 至于博洛尼亚领主本蒂沃立奥,乔凡尼·冈萨加说的非常委婉,说本蒂沃立奥愿意投降,只求饶过他的家人。 露克蕾莎同意了,要求他明天上午10点之前必须出城投降。 * 晚上8点和几名指挥官、高级军官一起吃了晚餐,晚餐吃得稍微好了一点,开了几瓶教皇酒窖里的好酒。露克蕾莎意思意思的喝了半杯,指示纳瓦尔代表她去跟军官们祝贺,祝贺祝贺他们的胜利。 吃过晚餐,又跟指挥官与高级军官们一起视察了伤员。 医生们还没有“消毒”的概念,在进入波吉亚卫队医护队之前,他们都是一套器械反复使用,从不消毒,所以感染率极高。进入医护队之后,有条件的用白兰地消毒,没有条件的要求必须将器械煮沸后用干净布擦干后再使用。 医生和医学生、护士都基本上能够遵守消毒的规定,虽然不知道所以然,但之前两次罗马涅战争的伤员,感染率和死亡率明显下降,医护队也开始总结经验,认为那些“看不见”的脏东西可以经由煮沸杀死,基本上什么东西都要煮沸后再使用。 绷带倒不难,纺织技术想要将织物织的细密或是粗疏现在都很成熟了,订做10米一卷的绷带,1个达克特能买一大箱。之前是下单订做,后来整个买下纺织工坊,更有利于控制品质。 年轻的女主帅十分美貌,又跟之前的主帅完全不一样,居然会亲慰问问伤员,伤员们都挺感动。主帅还许诺伤亡有抚恤金,失去战斗力也不会强制离开军队,能读写的转做文职,不能读写的还可以当教官或夜间巡逻和宪兵队,后勤部门也需要很多人手,后勤部门只要参与了战斗后勤保障,也会有战争奖金。 如此一来,波吉亚卫队上下都一片欢腾。毕竟士兵们出来打仗,要的就是用血和命换来的金钱,有保障比什么都强。 主帅也不空喊口号,实打实的给出了保障,这比什么豪言壮语都更让人信服。 她做的这一套并不新奇,雇佣军也基本都用这套来笼络人心,但由年轻美丽的女孩说出来,效果增强了何止一倍。就连阿方索·埃斯特、乔凡尼·冈萨加也都认为这一战之后,再也不会有人认为女孩不能指挥军队。 * 这晚,露克蕾莎睡的很晚。 身体很疲惫,尽管自己没有真的上战场,可还是很累。 战斗很激烈,纳瓦尔这样的指挥官也会受伤,她这个主帅只是远观就已经紧张万分。切萨雷再三交代她不能亲自上阵,屋尔比诺公爵也谨遵教皇的嘱咐,请她一定留在阵地后方。 好吧,她本来也没有想自己亲自上阵。千金之躯不立于危墙之下,懂的。她也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真的进了战场,那可是分分钟会挂掉的,不是你有主角光环就能避免的事情。 她有点遗憾,但又很高兴,不,是兴奋。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事后复盘,认为应该先开炮,不知道为什么忘了这个大杀器,可能还是习惯性认为加农炮是用来轰城墙的。 第147章 在心里盘算着米兰会如何应对。老斯福尔扎是雇佣军出身,卢多维科却承平已久,已经不懂如何指挥作战,但他手下的雇佣军队长应该经验丰富;还有冈萨加,要是波吉亚家征讨米兰,曼图亚还能像这次一样听话吗?费拉拉呢?是先拔了米兰的爪子(费拉拉、曼图亚),还是先打米兰,然后坐收费拉拉、曼图亚的效忠? 最好还是跟父亲和哥哥们商量一下,能不打就不打,和平过渡多好呀!教皇爸爸这个外交高手应该会给出最好的解决方案。 至于威尼斯,倒是一定要开战的,就放在……5年之后吧。 就是有点对不住小塞巴斯蒂安。不过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他要是乖乖听话,她可以对他好一点,弥补一下他。 塞巴斯蒂安这次写的信直接送到弗利,她离开弗利那天早上拿到了信,不出意外的,信封了火漆,但仔细一看,有打开的痕迹。哼,切萨雷这个小心眼!又偷偷看她的信。 塞巴斯蒂安信里说了很多废话,说他想念她,热切期盼他们婚礼的那一天。然后汇报了学习进度,不过他才14岁半,要带兵作战怎么也得到15岁。男孩子嘛,谁不爱舞枪弄剑的?理解理解。 最后才稍微提及一下她这次出兵的目的,博洛尼亚背后是米兰和威尼斯,威尼斯执政团对波吉亚攻占博洛尼亚早已经有了觉悟,这次也不准备增援,但是想要波吉亚家族给个准信,如果罗马涅地区全都封给露克蕾莎,威尼斯将与罗马涅结为友邦,共同对抗外敌——这个外敌到底是米兰还是阿尔卑斯山那边的德意志王国,没有明说。 威尼斯实际对外压力极大,米兰还好,主要是卢多维科没有拓展领土的野心;威尼斯对北要扛德意志和奥地利,海面上要对抗奥斯曼帝国,所以他们一直积极备战,有一支数千人的常备军,雇佣军大概在5000人左右,还有海军,每年军费开支巨大。威尼斯默认波吉亚家族占领拉韦纳,也不准备插手博洛尼亚,就是为了能够将这桩联姻的效力发挥到最大。 嗯,威尼斯这么考虑倒是没问题的,也很现实又理智。露克蕾莎当天便回信给塞巴斯蒂安,说教皇是想把罗马涅地区都封给她,但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们的婚约里只商议了佩扎罗和伊莫拉这两个领地将来的归属,要是整个罗马涅地区都封给她,当然就不是现在这份婚约了,必须重新谈判有关条款。 * 博洛尼亚之战第二天,老领主本蒂沃立奥果然准时出城投降。 他带着成箱的金币,精神不振,老态龙钟,以至于都有点神情恍惚了。 乔凡尼·冈萨加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担心这个老顽固还是想不开,到时候老岳父全家都保不住,他的哥哥侯爵也肯定会为了保住冈萨加家族而强迫他杀掉妻子。 唉!他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他总算有点觉悟了。 他悄悄的看着小姐接受了本蒂沃立奥的投降,命人将老领主关押起来。 接着贵族军官的家人交钱赎人,战死的允许家人领回尸体安葬。己方的一些阵亡将士送去附近的教堂墓地安葬,天气炎热,不可能带回家乡安葬。 无人认领的尸体集中在一起,命令俘虏连夜挖了好几个大土坑,将尸体扔在里面,不分敌我。切萨雷中午得到博洛尼亚投降的消息,立即骑马飞奔而来,到了营地之后,只喝了一杯水,便去墓地为战死者做祈祷。 随后,士兵们在尸体上扔下成捆的木柴和干树枝,点燃火把,扔进土坑。 焚烧尸体的臭味数天不散,令人作呕。 * 露克蕾莎带着指挥官搬进博洛尼亚领主府。 当天便贴出政府公告:一切照旧,军队不进入博洛尼亚城,要求城内各行会赞助军队的食物500吨,会有专人接收。 500吨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除了谷物、蔬菜之外,有一半是活羊,直接在郊外交接给波吉亚卫队的军需官。 另外给了1000桶普通红葡萄酒,送给主帅200瓶高品质的红白葡萄酒。 * 切萨雷到领主府的时候,刚好遇到行会送酒过来。 他随手打开一只木箱,取出一瓶酒:不错,放了有几年了,刚好是前几年葡萄丰收的年份,看得出来一定是好酒,味道一定不错。 他想起妹妹的酒量不好,喝醉了就会说奇奇怪怪的话,那天真好笑。 他勾起嘴角,心情愉快。 他拎着酒瓶,兴冲冲的进门直奔会议厅,“露克蕾莎!” 嗯?怎么那个纳瓦尔跟妹妹靠的如此近,几乎都要脸对脸了。而且,他喊了一声,纳瓦尔马上就站直身体,妹妹也往后退了一步? 切萨雷怀疑的瞪着纳瓦尔,一边走近他俩,“妹妹,我以为你在开会。” 第141章 阿玛菲无花果(21) “会议开完了,你来晚了。”露克蕾莎淡定的说。 “纳瓦尔将军。”切萨雷瞥了一眼纳瓦尔。 纳瓦尔镇定的微微躬身,“枢机主教阁下。” “行了,你可以走了。”露克蕾莎摆了摆手,想先让纳瓦尔离开。 切萨雷接着便说:“你留下,纳瓦尔将军。” 他看着妹妹,“怎么我一来他就要走?” “我吩咐他的事情吩咐完了,他不走留下来干什么?” “也不急在这一时。来,我刚看见有人送了几箱酒来,瞧,我拿了一瓶。” “你没吃午餐吗?” “还没有。” “我叫人给你拿些吃的来。去餐厅吗?” “不,叫人搬一张桌子来,就在这儿吃。” * 厨房很快做了几样食物,烤羊排、烤羊腿、烩时蔬,主食是意大利面,还有几盘水果:葡萄、橙子、西瓜、腌渍橄榄。 几名仆人搬来一张餐桌,摆放在会议厅中央。 “坐,妹妹。”切萨雷拖了一把靠背椅,先让露克蕾莎坐下。随后自己再搬了一把靠背椅,坐在妹妹身边。 “你也坐,纳瓦尔将军。” 纳瓦尔只好也搬了一张靠背椅,坐下,坐在兄妹俩对面。 “吃。”切萨雷指着面前的整只烤羊腿。 纳瓦尔迅速的看了一眼露克蕾莎,见她点点头,便从腰间取下一柄匕首,从羊腿上切了两片,放在面前的盘子里。 切萨雷取笑的说:“怎么?你的肚子就这么小吗?” “我们刚才吃过午餐了。”露克蕾莎说。 “我们?你和他吗?”切萨雷偏头看着她。 “还有屋尔比诺公爵和阿方索·埃斯特、乔凡尼·冈萨加。” 切萨雷哼了一声,“妹妹,你可是教皇之女。” 露克蕾莎不悦,“怎么了?这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你应该找一个配得上你身份的情人,他?不行。” 纳瓦尔笑了笑,“请恕我冒昧,枢机主教阁下,这件事情恐怕不是您能决定的。” “你闭嘴。”露克蕾莎瞪他一眼,“你走吧,我跟哥哥有话要说。” 纳瓦尔站了起来,微微躬身,从容不迫的离开了。 这次切萨雷没有喊他留下。 * “怎么?你真的喜欢他?”切萨雷捏了一颗葡萄,剥去皮,“来,张开嘴。” 将葡萄塞进她口中。 她嘟囔,“我又不是小孩了,我自己会剥皮。”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孩子。” “我可不要永远当个孩子。” “那好吧,你长大了,现在,有你自己的想法了。”切萨雷倒了两杯酒,“你只能喝一点点,别喝醉了。” 她小小的喝了一口酒。 好酒入口绵软香甜。 就像…… “他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切萨雷冷不丁的说。 “什么啊?” “纳瓦尔。” “他怎么了?”她假装听不懂。 “他没结婚,有没有情妇?” “不知道,我不关心属下的私人生活。”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说。 切萨雷轻叹,“你长大了,就不跟哥哥说心里话了。唉!” 这话说的可怜兮兮的,她马上就放下戒备,“他长得很不错,身材也很好呢。” 切萨雷警觉,“身材很好?你见过吗?” “好像见过。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切萨雷无法否定,“是。只要你想,只要你能。” “那……我想要他行不行?”她笑吟吟的将手搭在他肩头,下巴搁在手背上。“他很……总之我现在看他比较顺眼,我喜欢他。” 切萨雷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唉!妹妹果然长大了! 平心而论,纳瓦尔确实长得不错,个子可能比他还要高一点,健壮敏捷,相貌英俊,比他也不差在哪里。他颇有些愤恨,想着自己疼爱的妹妹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跟他这个哥哥玩心思。都怪这个男人!带坏了妹妹! 他内心气愤,表面淡定,“糟糕!他地位太低,可配不上你的身份。” 第148章 “他这次可以封个男爵吧?论功行赏,也是合适的。” “你自己才是伯爵,不宜给下属升的太快。你把升职的名单送上来,我来定是封还是赏。” “别给他升的太高了,但也不要太低了,这次他作战勇猛,我答应了要封他爵位。” “好啦,我会看着办的。”切萨雷在餐巾上胡乱的擦了擦手,“他要同样也喜欢你才行,不然——”他哼了一声,“你要知道男人是什么心思,他不管是不是真心喜欢你,你一旦表露出喜欢他的意思,他就会想睡你,不想睡你的肯定有问题,不是不举就是喜欢男人。所以,我的妹妹,别太早给他甜头,要让他想你想得发疯。” 嗯,有道理,阿米莉亚就是一再拒绝切萨雷,才让他极为渴望她,发誓一定要得到她。 唉!这不公平! “你是他的领主,你如果要求他,他不会也不能拒绝你,但你可以拒绝他。我的妹妹,记住,你的地位高高在上,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想要的,没有你得不到的,不论什么都是。”想了想,还是很不放心,“他比你强壮很多,如果你没有驯服他、没能让他对你无条件服从,他要是伤害你,我只能事后杀了他。” 露克蕾莎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期盼的问:“哥哥,要怎么驯服他?” 切萨雷现在想打自己几巴掌:叫你多嘴! 他想了好一会儿,才说:“肉体的还是心灵的?” “都想知道。” “肉体嘛,当然是把他绑起来,用马鞭狠狠抽他。” 露克蕾莎深深怀疑哥哥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 博洛尼亚政务在短暂动荡后很快平稳下来,照例花了两周时间进行改组。由于有了很多城市的经验,改组工作进行的相当快。 首要任务是登记人口,然后开始征兵,每户人家提供一名士兵,不分男女;男兵在弗利,女兵在拉韦纳。两座城市的郊外都开始修建新的军营;另外在弗利与伊莫拉中间的法恩扎开设了炮兵学院,挑选有数学知识的男兵进学院进修。 伊莫拉开设了火绳枪学院,只招收女兵,训练火绳枪手与弩手。英格兰长弓很帅气没错,但训练一名长弓兵耗时太久,而且对身高有要求,远远不如火绳枪和长枪训练起来多快好省。露克蕾莎的计划是让所有女兵都学会使用火绳枪和长弓,提高单兵作战能力。 意料之中的,居然有一半的家庭选择送出女儿,女孩的年龄最低14岁,男孩最低15岁,是因为女孩普遍早熟。而女孩居然这么多,还是因为这一半的家庭要么只有女儿、要么舍不得儿子或丈夫。 露克蕾莎并不介意,她高兴的接受了所有女孩,先是体检,体检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发放路费,集中送回各个城市。 切萨雷得到了一半的男兵,倒也没有什么意见。经过体检之后,刷下来一部分,最后得到了2万人。 女孩的身体素质普遍不及男孩,是因为如今的农民和城市贫民都吃不饱,还要优先给下田干活的壮劳力吃饱,导致乡村女孩和一半的城市女孩营养不良,发育迟缓,身高普遍比同龄男孩低。 好在除了某些兵种,现有的大部分兵种不在乎士兵的身高,火绳枪和弩又不需要高个子才能操作,体检过后留下了1万人。 征兵工作早在3月份便开始,一直到8月底才告一段落。 * 露克蕾莎在8月的第二周返回拉韦纳,切萨雷返回弗利,而纳瓦尔仍然回到伊莫拉。 切萨雷忙着整顿军队,这次的伤亡人数比前两次罗马涅战争加起来还多,但有1000名投降的雇佣军补充,人数不少反多。 他将这些雇佣军打散编队,将现有骑兵编为10个兵团;波吉亚卫队算上新兵目前有4万人,另有弓箭兵2个兵团,弩兵2个兵团,火绳兵2个军团,火炮兵1个兵团,其他全部编为步兵。弗利郊外分为3个军营,勉强放下了2万新兵。 接着在8月底将部分新兵与1万军队调动到佩扎罗,准备收复马尔凯地区。 * 从伊莫拉到拉韦纳比弗利到拉韦纳稍远,骑马高速需要1小时多一点,悠着点两小时也足够了,纳瓦尔隔一天跑一趟拉韦纳,次数之多令人生疑。 实际她压根不需要跑得那么勤快,又不是什么大事小事都必须去请示领主,就是要请示领主,派人送公文即可,哪用一位将军亲自跑来跑去? 不过纳瓦尔借口公务堂而皇之跑来见女领主,也……没人敢有什么意见。 露克蕾莎也在忙着整顿军队。 波吉亚女兵团人数暴增,从3000人增加到1万3千人,由于骑兵训练起来费时费力,而且战马要优先供给波吉亚卫队,目前女兵团只有3个骑兵团,马木留克骑兵团就占了两个团;弓箭兵2个兵团,弩兵反倒比波吉亚卫队更多,有4个兵团;火绳兵2个兵团,火炮兵1个兵团。 另外增设一个兵团的医护兵,找了医生来为女兵们培训。 其他编为步兵。 所有兵团全都满员,由最信任和最早接受训练的马木留克女兵担任教官。 每天都在花钱,花很多钱,这么多人光是填饱肚子都要极多食物。 从各地调配食物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必须开源啊。 她整天想着这事,每周都派人下去视察新作物的种植工作。 意大利气候适宜,马铃薯的地表茎叶已经普遍开始枯萎,眼看着收获在即。春播的玉米也普遍进入了成熟期,长势喜人。 这天,纳瓦尔来到拉韦纳领主府,正见到罗马信使送了信来。 先是教皇写给女儿的家信,然后是凡娜莎、胡安、戈弗雷的信。接着是教皇令,将博洛尼亚封给了胡安。 露克蕾莎先看了教皇令,看完气得脸都红了。 第142章 阿玛菲无花果(22) 还立即将教皇令副本揉成一团,扔在地板上,狠狠踩了好几脚。 纳瓦尔见一旁的信使假装没看见,似乎对她的态度习以为常。他弯腰捡起教皇令副本,看完之后,不禁蹙眉。 教皇将博洛尼亚封给胡安在他的预料中,教皇已公开的4个孩子里,切萨雷的封地比露克蕾莎的封地稍多但也有限,戈弗雷也只有几个小城,只有胡安,这个继承人的封地最多也最大,还是公爵,想来接下来会封一个博洛尼亚公爵。 但从露克蕾莎的角度来看,她做的最多,得到的却最少,难怪她气得不行。明明博洛尼亚是她领军打下来的,圣父却连问都不问一声,便封给了胡安,小姐要能忍才是奇怪的事情。 切萨雷匆匆进来,“妹妹!你收到教皇令的副本了吗?” 他随即看到一旁的信使佩罗托伯爵,向他点点头,“佩罗托,圣父没有口信吗?” 佩罗托假装咳嗽一声,“没有。” “也没有说要我们立即返回罗马?” “没有。” “来人!备马!给我和小姐备两匹快马。露克蕾莎!”他张开双臂,抱住妹妹,“圣父一点也不顾你的心情,太过分了!我们立即回罗马!” 露克蕾莎委屈得不行,“我知道胡安是继承人,父亲偏爱他,这没什么。可博洛尼亚是我打下来的,为什么,为什么也要给他?” 她伤心大哭,觉得自己的辛苦都是白辛苦了,她完全可以躺着当她的教皇之女,想花多少钱就花多少钱、看谁不顺眼就一剑捅死,圣父也不得不为她收拾烂摊子。就像胡安—— 她懊恼起来,“是因为我从来不任性吗?我不像胡安那样动不动就发火、整天在外面闯祸。父亲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要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我只要我应该得到的,从不主动提要求。为什么?我难道不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吗?还是说、还是说我总归不能跟胡安比?” “快别哭了,妹妹。胡安那个小混蛋怎么能跟你比?他什么都没做,却得到的比你和我还要多!这不公平!” “一点儿也不公平!”她委屈的喊着:“我讨厌父亲!讨厌胡安!” 一旁的佩罗托看着地板,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纳瓦尔也只能当做没听见。 小姐难得的像个普通女孩那样生气,还哭了!真让他心疼极了!圣父是教皇没错,可也是个父亲,人人都以为教皇最宠爱唯一的女儿,现在看来,再受宠爱的女儿也不能跟儿子相比,以小姐的性子,怎么可能忍受?他接着又想到以前难道没有这种情况吗?为什么小姐当时能忍受,现在忍受不了了? 他随即看向正在轻声安慰妹妹的切萨雷,要说这位枢机主教大人没有什么野心,他绝对不会相信,但枢机主教大人是儿子,儿子当然可以得到自己本应得到的,将来还有可能成为教皇。这么看来,小姐以前不在意圣父的偏爱,是因为到底也没什么好争的,而领地不一样,他要换成教皇的孩子,也会感到不忿——乃至愤怒。 少时,仆人来禀报,说已经备好快马,女仆也已经为小姐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安吉拉带了一队女骑兵等待出发。 第149章 切萨雷便说:“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人处理政务,不用担心。纳瓦尔,你留在拉韦纳。” 露克蕾莎抓起哥哥的斗篷胡乱擦了擦眼泪,“我去换衣服。哥哥,我想——不,我要带纳瓦尔一起去。从现在开始,我想要什么,我就要得到什么,谁也不能阻挡我!” * 一路飞奔向南。 切萨雷心情激动,想着妹妹虽然还是一脸的泪水,却能马上说出来“谁也不能阻挡我”这样的话,他意外又骄傲:这才不愧是他切萨雷·波吉亚的妹妹! 父亲为什么会把博洛尼亚封给胡安?明明这是妹妹辛苦打下来的领土,父亲到底在想什么?在此之前,他也以为父亲宠爱妹妹,现在,他终于明白,最得宠的偏偏是那个最任性的儿子。戈弗雷是个过于文静的孩子,所以最不得父亲的欢心;而他和露克蕾莎,都为了父亲的野心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自由,他成了并不情愿的枢机主教,妹妹嫁给了她不喜欢的男人,又不得不嫁给一个孩子。 他尤为心疼妹妹。妹妹最温顺,她明明知道牺牲的是自己的婚姻和身体,可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不愿意”,她在父亲面前总是乖巧可爱的女儿,但父亲老了,居然没看出来她已经不是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了。 露克蕾莎则是满心委屈和愤怒,这股儿情绪一路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高涨:为什么!凭什么!世界上原本没有“公平”,即使便宜爸爸也不可能做到“公平”。她之前善于使用眼泪和撒娇这两件法宝,看来这一套不能永远使用下去,该强硬和任性的时候,也要试试看这两件武器的功效。 别人还会有惹怒教皇可能会被远远发配到不毛之地的担忧,她压根就没有担忧好吗!亲爱的爸爸难道会把她怎么样吗? * 一路不停换马,两天后便到了罗马。 时近傍晚,一行人进了罗马城,直奔胡安的府邸而去。 这是兄妹俩走路上便商量好了的,先去收拾一顿胡安,要他自己去跟父亲说改封给露克蕾莎,他要敢不从,就打到他从了为止! 切萨雷表示这个主意好得很! * 胡安8月初已经从甘迪亚返回罗马。这天傍晚,他刚从郊外的布拉切诺湖营地返回罗马,在门口被暴躁老哥堵住。 “胡安!” 他扭头一看,是哥哥和妹妹从另一边疾驰而来,他高兴的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呢。” 他下了马,把缰绳扔给侍从。 “妹妹。” 露克蕾莎扳着脸没有理他。 切萨雷飞身下马,一甩缰绳,几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领口,将他拖进门里。 “我的好弟弟,几个月没见,我看你是有点欠揍了!” 胡安糊涂了,“说什么呀,哥哥?” 切萨雷一拳捶在他肚子上,疼得他“啊”的喊了一声,身体弓起来,“你为什么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难道还要挑日子吗? 露克蕾莎哼了一声。 纳瓦尔下了马,过来抱她下马。她掂了掂手里的马鞭:正好,试试看用用马鞭。 胡安的侍从、随从以及府邸里的仆人全都惊呆了,他们当然认识切萨雷,但没想到两兄弟几个月没见,刚一见面哥哥就开始揍弟弟,弟弟也不会被动挨揍,当然要反抗,两兄弟就这么一路扭打着,打进了中庭。 露克蕾莎还在后面喊着:“切萨雷!揍他!揍得他哭着求饶!” * 两兄弟很快就滚在草坪上,打了个不可开交。 胡安费力的喊:“切萨雷!你疯了吗?!” “你闭嘴!我是哥哥,我想揍你就揍你!” “我又没惹你!” “你惹了我们的、妹妹!”切萨雷气喘吁吁的喊着。 “我没有!”胡安喊冤。 “你有!”又是一拳揍到胡安脸上。 “我写信了!你们都没有看我写的信吗!”胡安又不笨,切萨雷这么一说,马上就明白哥哥和妹妹为什么一见他就揍他。 切萨雷一愣,停下手,“你写信了?你写给谁了?说了什么?” “写给妹妹。”胡安趁机还手,狠狠揍在哥哥脸上。 结果,两兄弟又打了好几分钟,切萨雷到底还是强壮一点,努力把臭弟弟摁在草坪上,用力压住他上半身。 “你怎么跟妹妹说的?” 胡安都要哭了,“我说我不要,圣父说妹妹是女孩,不能拿那么大一块封地。” 还算他是个好哥哥! 露克蕾莎一下子就消了气,走过去,跪在他俩身边,“你真的这么说了吗?” “骗你我是小狗!我的信呢?你没看吗?”胡安委屈兮兮。 “没有,我气得不得了,顾不上看信。纳瓦尔,你怎么不带上胡安给我的信?” 纳瓦尔无语,只好说:“我没想到,抱歉,小姐。” 胡安龇牙咧嘴的,“我就知道你得到消息会生气,我是哥哥,我怎么能让你生我的气呢?我信里还说,你和切萨雷一起回来,我们去找父亲,请他修改教皇令,或者,干脆把罗马涅都封给你算了。” 嗯?这小子有这么高风亮节? “你说真的?”切萨雷问。 “反正你已经是枢机主教了,你不能当公爵,妹妹倒是可以当女公爵。” 合着他也把戈弗雷给忘了。 “你说真的?”露克蕾莎问。 “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胡安很不服气的嘟囔:“你和切萨雷天天打仗,我都没怎么打过仗,我的封地,当然要我自己打下来。切萨雷,你说接下来是打马尔凯,还是拉齐奥?” 拉齐奥是罗马城所在的地区。 切萨雷这才选择原谅他,他站了起来,先拉起妹妹,再拉起胡安,“等下告诉你。现在叫人准备水和食物,我和露克蕾莎连夜赶来,又饿又累。” 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说:“已经吩咐厨房准备晚餐了。” 兄妹三人一起看向那个女人。 胡安这会儿又得意起来,“哥哥,妹妹,这是我的妻子,玛丽娅公主。” 切萨雷整理了一下被撕烂的上衣,从容的走到玛丽娅面前,“您好,亲爱的玛丽娅,欢迎你来到罗马,来到波吉亚家。” 露克蕾莎也走上前,“您好,亲爱的玛丽娅,您终于来了。” 玛丽娅得体的微笑,“您好,哥哥。妹妹,快进来,我要女仆给你准备了热水。胡安,你快去洗一洗,换一身衣服,你很脏。” 胡安对切萨雷说:“都怪你,弄得我一身草汁!我要是不换衣服,玛丽娅不让我看胡安和伊莎贝拉。对了,你还没有见到我的女儿,伊莎贝拉,圣父很喜欢伊莎贝拉。我见过你的女儿了,母亲说她长得像妹妹小时候,我觉得不太像,妹妹小时候比你的女儿好看多了!”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切萨雷却心中酸楚:我的孩子,也不过是私生子—— 第143章 阿玛菲无花果(23) 玛丽娅解开露克蕾莎的发辫,仔细为她清洗头发。 “叫女仆来做好了,你是我哥哥的妻子,这种事情不该你做。”露克蕾莎说。 玛丽娅温柔的说:“没什么不该的,你是妹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才要多谢你一直支持我,不然……” 她笑了笑,“胡安就是个孩子,我现在才懂了。” “他都20岁了,还总是孩子呢?” 玛丽娅认真的说:“还没有过20岁的生日呢。” “你爱他吗?”露克蕾莎好奇的问。 “爱?我不能选择我的丈夫,但就像你说的,我可以选择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玛丽娅公主由衷的笑了,“不瞒你说,第一次打他真把我吓坏了,我害怕他发火。” “别怕。我都说了,你是女主人,他的侍从不可能帮他对你动手,只要你能狠下心,他很好收拾。” 玛丽娅乐得不行,“是啊,我看切萨雷揍他可比我揍他揍得狠多了。他们兄弟一直这样吗?” “是啊,你没有兄弟吗?男孩子都是这样从小打到大的,特别是年龄相近的兄弟。” “我没有两个年龄相近的兄弟。” “总之你现在来了罗马,你就是我们真正的亲人了。胡安要是惹你不高兴,你就跟我和切萨雷说,就是父亲也不会不管他。他呀,被父亲宠坏了。” 玛丽娅轻叹,“确实。妹妹,这次圣父将博洛尼亚封给胡安,不是他去要的,教皇令颁发之后他也楞了,说你知道了肯定要生他的气,我让他赶紧给你写信,请你和切萨雷回来。你没有看信吗?” 露克蕾莎有点不好意思,“没看,都留在拉韦纳了。” “那也没什么,让他自己跟你们解释吧。”揍都揍过了,反正小男人皮实,抗揍,揍揍更乖一点。 “我以为你会喜欢封地越大越好。” “不,你错了。胡安没有耐心管理封地,他的封地都是我在管理,我能力有限,我要管理封地还要养育孩子、不停的怀孕。”她面露苦涩,“妹妹,这是我们女人的命运。” 第150章 才不是呢! 玛丽娅真不愧是按照贤妻良母模板教育出来的传统女性,有这样的妻子是胡安的幸运,希望胡安老老实实做个好丈夫,不要瞎搞。 也不知道胡安要怎么处理海伦?海伦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唉! * 俩兄弟收拾好了,都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光鲜亮丽的坐在餐厅里吃晚餐。胡安坐在男主人座上,切萨雷坐在他左手第一个座位,纳瓦尔坐在右手第二个座位。 哥哥弟弟刚打了一架,现在又亲亲热热的说着罗马的八卦新闻。 玛丽娅与露克蕾莎进来,三个男人全都站起来。 “妹妹,”胡安讨好的说:“来,坐这儿。”指着右手第一个座位。 露克蕾莎过去坐下,玛丽娅则坐到女主人座位上。 仆人端来一盘切片熏烤牛肉,撒了罗勒和黑胡椒,肉香混合香料的香味,香气扑鼻。 哥哥们脸上都有青肿,看上去十分好笑。 一坐下来,露克蕾莎就开始笑。 胡安嘀咕,“笑什么呀?傻乎乎的!” 切萨雷放下叉子,拍了他手臂一下,“说什么呢?” “怎么了?她肯定在笑话我和你。” “怎么?你不喜欢?”切萨雷斜睨他一眼,“不喜欢就对了。” 胡安向露克蕾莎歪过来,“瞧,哥哥最喜欢你,不许我说你不好。好啦,别生气啦,我错了,我向你道歉。我可爱的妹妹,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我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你的东西我才不会跟你抢,你知道的。我想要什么,我就会自己去争取,你说对吗?妹妹?哥哥?” 他笑嘻嘻的,显得很豁达。 “你说的没错。”露克蕾莎、切萨雷异口同声的说。 “那么,”胡安一脸兴奋,“切萨雷刚刚说下一步是攻打马尔凯,可我想啊,既然现在我们的军队分在两个地区,我完全可以从布拉恰诺湖出发,先拿下奇维塔韦基亚,接着是整个拉齐奥,然后是——翁布里亚。妹妹,你要留下来帮我。” 露克蕾莎笑笑,没有说话。 切萨雷则说:“这样也可以,但是要跟妹妹好好商量一下。纳瓦尔,你看呢?” 被点名的纳瓦尔从容的说:“公爵阁下的计划可行,目前的军队完全足够。” “那就这么办!”胡安兴奋的说。 “什么时候去见父亲?”露克蕾莎问。 “吃过晚餐就去。” “父亲在哪里?教皇宫?还是圣天使堡?” “可能会在圣天使堡吧,”胡安脸色一沉,“那个意大利妓女上个月底生了个男孩,圣父高兴得很,经常过去看他。” 露克蕾莎看他一眼,“你讨厌我们的小弟弟?”她故意加重了“弟弟”这个单词的发音。 “我们的弟弟只有戈弗雷,那个小杂种算个屁!” “别这样,尤其不要在父亲面前表现出来。”切萨雷说。 “我才不管呢!”胡安愤怒的嚷嚷,“我讨厌那个小杂种!” 露克蕾莎趁机说:“所以我之前说过的,别在意父亲继续给我们增添弟弟或是妹妹,只要我们拥有真正的权利,父亲拥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胡安哼了一声,“我知道,我知道。快点吃!我们还要去见父亲呢!” * 圣天使堡。 刚出生一个月的小婴儿长得肥肥胖胖,十分可爱。 亚历山大六世十分骄傲的向女儿炫耀,“你看,你的小弟弟长得多可爱!” “他是长得不错,不过,也就是个小婴儿嘛。”露克蕾莎淡淡的说:“圣父,我哥哥哥们找您有些事情要说。” “什么事?”教皇爸爸心不在焉的说。 露克蕾莎拍了拍手,“来人,带走小少爷。” 小姐的亲卫之一,那个叫拉斐尔的马木留克过来搬走了婴儿摇篮。 教皇愣了一下,“露克蕾莎?” 胡安站在露克蕾莎身后,而切萨雷关上了门。 “圣父,我们认为,您必须改一改您现在的想法了。”切萨雷走过来,先拍了拍胡安的肩膀,接着握住露克蕾莎的手。“波吉亚家族不仅仅是教皇家族了,圣父,我们手里有军队,而军队的人数将会越来越多,我们家族拥有的领地也会越来越多,您还在用旧贵族的思想分配财产,这样会让露克蕾莎伤心的。” 胡安赶紧说:“是啊,父亲,博洛尼亚是露克蕾莎打下来的,应该封给她,而不是我。您没想过这会让她觉得是我抢走了她应得的东西吗?” 教皇恼怒的说:“她应得的?她是我的女儿,你们是我的孩子,你们拥有的都是我给你们的!”作为一个有足够经验的外交家,亚历山大六世毫不犹豫的认为这些小崽子们长大了,居然知道反抗他这个父亲了。“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就给谁!” 露克蕾莎皱眉,“父亲,您是我们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我也一直敬重您、崇拜您、爱您,可是,父亲,时代在进步,您这种思想确实也要改变改变。胡安会更愿意自己占领领地,这样他才会更快乐。父亲,您是带给我们生命的人,您一直深爱我们,这是一位好父亲应该做到的,您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父亲都好,作为您的子女,我们是幸福的。” 教皇惊讶又颇为感动,但还有些封建主义父权本位的愤怒,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令他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这种场面:这是他爱着的孩子们,可不是什么难缠无礼的对手。 “意大利很大,父亲,您不用担心胡安没有足够大的封地。而我,父亲,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我爱着您,听从您的吩咐,您让我结婚,我就顺从的结婚了,可我是多么不幸啊!乔凡尼·斯福尔扎一点都不喜欢我,还羞辱了我,宁愿睡在妓院里,而这事就发生在罗马!父亲!人们嘲笑的不是我这个可怜的妻子,而是身为教皇的您,他们认为您选了一个最不合适的丈夫给我。难道我不是您最喜爱的女儿吗?” 这番话说的亚历山大六世又是心疼又是内疚:选择斯福尔扎家族是当时的唯一选择,但除了乔凡尼·斯福尔扎,还是有其他人选的,结果呢?千挑万选选了一个懦夫和叛徒,要不是切萨雷杀了那个狗东西,他真准备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公开羞辱这位“女婿”的。 “露克蕾莎——”教皇眼含热泪,“是爸爸对不起你,我的孩子!我想让你幸福,你本该得到幸福。” 他张开双臂,拥抱女儿,亲吻她的额头,“我的好孩子!” 露克蕾莎接受了额头的亲吻,但接着很坚决的推开他。 “父亲,我相信您爱我,但首先我得是个顺从的女儿,对吗?可您没有看见,我的顺从也是有条件的。这么说可能会让您吃惊,但您不能再将我只看成一个顺从的女儿。您以前说过,会将我当儿子一样看待,凡事都跟我商量。现在,父亲,我请求您忘了我的性别,将我看成您的另一个儿子。我请求您将罗马涅地区封给我,给我相应的爵位。父亲,您先听我说完。我成为罗马涅女公爵之后,就可以先跟威尼斯结为友邦,威尼斯不会阻挡波吉亚家族占领其他地区;而且,我可以不用去威尼斯定居,而是孔塔里尼嫁给我,将来,我的孩子也会姓波吉亚而不是孔塔里尼。父亲!我是一个波吉亚,我永远都会是波吉亚,我会把这个姓留给我的孩子们。我有能力统治我的领地,我也坚信我的哥哥们将会成为伟大的统治者。我们是兄妹,我们互相扶助,而不是为了领地争抢,这才是波吉亚家族的共同利益。我说的对吗?亲爱的父亲?” 第144章 阿玛菲无花果(24) 震惊! 喜悦! 以及……还是震惊! 教皇爸爸心情复杂。 亚历山大六世看着两个儿子,他们都深以为然,并且毫不震惊,看来他俩已经达成统一,由露克蕾莎来跟他这个父亲谈判、提出要求。他也仿佛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个向来顺从女儿并不顺从。 他想着,哎呀!能愿意跟哥哥一起学习骑术和剑术的女孩子、能提出很多新措施改善行政单位、进行城市治理、管理军队后勤的女孩子,怎么会是一个单纯顺从的女孩? 没错,他确实是从封地将来的归属考虑的,女儿的封地会带去夫家,给她的封地越多、将来就越麻烦,孔塔里尼家会要求封地,而他们给的100条船怎么能跟封地相比? 但女儿已经提出了一个极好的解决方法:将罗马涅地区作为一个完整的封地,露克蕾莎封为女公爵,而他可以加封孔塔里尼家的儿子为侯爵。这个方法能让威尼斯变成盟友,还不会失去波吉亚家族的领地,实在是妙! 要说之前教皇并没有想到过这个办法,是因为教皇实际没有什么领地了,教皇国都被前任们瓜分完毕,想要收回领地很难,除非领主有什么重大错误,比如背叛,或是绝嗣,否则不会有待分配的领地。 第151章 而现在,孩子们收回了全部罗马涅地区,如此,他就有了一大片领地可以封给孩子们。 教皇国领地现在还有马尔凯地区、翁布里亚地区、阿布鲁佐地区、拉齐奥地区尚未收复,他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足够到的领地,根本不用担心。孩子们的野心他已经了解了,绝不会只满足于一个小小的罗马涅。 我是教皇。 我是教皇! 我可是教皇呀! 罗德里戈·波吉亚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为自己,为他亲爱的孩子们。 他看向两个儿子:他们高大、英俊、聪慧、勇敢,充满了兄妹友爱,还有填不满的野心,这才是波吉亚家的儿子! 他又望向坚定提出要求的女儿:没错呀!谁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家族的姓氏和领地?只要他这个教皇为她谈判好条件,并且以教皇令的形式固定下来,将来只要她的血脉延续下去,罗马涅永远都会是波吉亚家的。他就不相信自己的4个孩子,不,是5个孩子,不,是——7个孩子就没有人能把波吉亚这个姓延续下去,直到几百年之后,或是千年以后。 教皇沉吟良久,才说:“切萨雷,你是哥哥,你同意露克蕾莎的提议吗?” “我同意,父亲。” “我也同意,父亲。”胡安主动自觉的说。 “那好,容我再想想要怎么措辞。明天第一件事情,就是传召威尼斯大使。我想,将教皇国的那么大一块领地封给一位公爵,这事还从未有过,更别说是女公爵。” “圣父,您是教皇,您只要坚持,没有人敢不同意。”胡安说。 教皇爸爸笑了,“你想的太天真了,斯福尔扎副秘书长首先就会反对,露克蕾莎要仍然是斯福尔扎家的妻子,他倒不会反对。我要给出一大堆交换条件才能达成……不过,这事确实是可行的。” “威尼斯、费拉拉和曼图亚的枢机主教应该都会同意,”切萨雷说:“佛罗伦萨的枢机主教可是美第奇,他一定也会同意。再让桑夏去说服那不勒斯的枢机主教,我看也没什么问题。可以将阿布鲁佐提前许诺给戈弗雷和桑夏,我想阿方索国王不会不同意。” 教皇摆了摆手,“那不勒斯昨天送信来,说阿方索突然去世了,接下来该由他的儿子费迪南王储继位。嗯……就由你去为费迪南加冕吧。” 切萨雷、露克蕾莎都是一惊。 “至于斯福尔扎……我想过了,你们还有一个哥哥,叫贝尔纳多,他今年27岁,一直在苏比亚科乡下长大,我可以让贝尔纳多娶一个斯福尔扎家的女儿。” 震惊! 震惊! 大震惊! 兄妹三人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居然还有一个哥哥?! * 胡安首先嚷嚷起来,“父亲!您从来没有提过他!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哥哥?我不接受!” 好样的!胡安! 露克蕾莎也嚷嚷起来,“怎么突然多了一个哥哥?我不要!” 切萨雷忍着笑,瞥了一眼弟弟妹妹,说:“是啊,父亲,您可从来没有提过除了佩德罗·路易吉之外我们还有一个哥哥。”才不要一个突然出现的哥哥呢! 教皇语气很和缓,“哎呀!那是因为他的母亲地位很低,是个水手的女儿,当时我常来往罗马和巴塞罗那之间,偶然认识了她。” 露克蕾莎问:“您没有抚养她的孩子吗?” “我给她们一笔钱,给她买了房子,让她能够好好的养育孩子。我的女儿,别担心,你的哥哥会疼爱你的。” “我的哥哥是佩德罗、切萨雷和胡安,我才不要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哥哥。”露克蕾莎气鼓鼓的说:“再说了,您之前都没提过他,肯定也没去看过他,他会恨我们,我们在您身边长大,而他不是。我不要一个恨我们的哥哥。” 胡安嚷嚷,“他能做什么?不就是个下贱的女人生的下贱的狗杂种?” 教皇爸爸怒瞪他,“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哥哥?” “我的哥哥是切萨雷,和佩德罗·路易吉,才不是什么——贝尔纳多,一听就很难听。”胡安不屑的说。 切萨雷到底沉稳一点,他低声说:“父亲,不是我们不想接受他,而是……您能确定他不恨您?不恨我们?我们得到了您的爱,他……他没有。您要是让他娶斯福尔扎家的女儿,而他居然背叛了您,变成一个斯福尔扎……到时候要怎么办呢?您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教皇爸爸迟疑了,“他会吗?他是我的儿子,就该为家族做出贡献。” 露克蕾莎此时发出了灵魂拷问,“他是您的儿子?他姓波吉亚吗?” * 突然多了一个哥哥,这件事非同小可。 三兄妹离开圣天使堡后,顾不上夜深,派人找来玛丽娅公主、戈弗雷和桑夏公主,要他们去鲜花广场凡娜莎府邸。 两位公主都在王室宫殿里长大,再怎么不关心政治,也知道突然多出来一个教皇之子不是小事。桑夏很有意识,马上说:“我不愿意多一个哥哥。” 玛丽娅要温和一点,“是不是应该先见见他再说?” 凡娜莎则是被惊呆了,许久没有回过神。 戈弗雷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母亲,只好笨拙的靠在母亲肩头。 露克蕾莎很实际的说:“父亲说贝尔纳多27岁了,那么就是在认识母亲之前的事情,母亲不知道这个——那个女人和孩子,不能算父亲欺骗了母亲。” 凡娜莎叹息了一声,“我不是计较这个。我是担心……圣父现在忽然告诉你们他还有个儿子,他想怎么安排他呢?对你们有影响吗?那么说,贝尔纳多才是现在的长子?” 她苦涩一笑,“胡安,你不用担心,你还是甘迪亚公爵,公爵可不能今天是这个、明天是那个。” 胡安说:“我不是担心甘迪亚公爵的爵位,我是担心这个杂种会破坏——会破坏我们的成果。切萨雷?” 切萨雷点点头,“我们兄妹从小生活富足,有父亲的疼爱,他肯定没有,他肯定会恨我们。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一切不确定的事情。他是个善良的人吗?一个从小没有见过父亲的男人,会变成什么样?” “切萨雷,你明天再去问问父亲,是不是打定主意要贝尔纳多成为我们的哥哥。要是这样,贝尔纳多最好不要娶斯福尔扎家的女儿。” “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波吉亚家和斯福尔扎家上次联姻可不怎么好。”切萨雷冷冷一笑。 “要笼络阿斯卡尼奥,又不是非得跟斯福尔扎联姻。他想要什么?不就是想要教皇之位吗?他活得够久,总会有机会的。” 胡安哈哈一笑,亲热的搂着她的肩膀,“对呀,他想当教皇!” “一个人有贪念就好办了,金钱、女人、权力,任何一项都可以,只要他开出价码。切萨雷,斯福尔扎副秘书长就交给你啦。”露克蕾莎微笑着说。 “遵命,我的小姐。”切萨雷夸张的对她行礼。 * 兄弟们各自回家,露克蕾莎留了下来。 “我给你准备好了你原来的房间,”凡娜莎温柔的说:“你很久没有在我这里过夜了,好好睡一觉。” “好的,母亲。明天我在家陪您一整天。”她微笑着说。 “还有,那位纳瓦尔将军……我安排他住戈弗雷的房间,你看可以吗?” “哎呀!我把他给忘了!”露克蕾莎调皮的一笑。纳瓦尔跟着他们去了教皇宫,不过守在门外,没有参与父子谈话,在凡娜莎这儿也轮不到他旁听,她还真忘了。 “胡安偷偷告诉我,你可能喜欢纳瓦尔,他说纳瓦尔地位太低,不过只要你喜欢,他倒也不反对。” “我喜欢谁又不要他批准才行。” 凡娜莎送她进了房间,“只要你喜欢就行。孔塔里尼家的男孩虽然很好,但他太小了,还是个孩子……总之,我希望你能快乐,幸福,我的孩子。” 她轻轻掀开薄毯,露克蕾莎乖乖躺在床上。 母亲为她盖好毯子,充满怜惜的抚摸她的脸庞,“他是你的属下,这样很好。让我来教教你要怎么让一个男人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他或许会不再爱你,但会爱你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厌烦他为止。” 第145章 阿玛菲无花果(25) 凡娜莎教的东西很实用,就是不太适合她。凡娜莎自己地位不高,不管是和德拉·罗韦雷在一起,或是跟罗德里戈在一起,实际上都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她作为领主和上司,实际只需要做“自己”就行了。 按照凡娜莎教的,男人嘛,都是需要“调教”的,不过要根据不同的性格来说,比如罗德里戈,他很聪明又老谋深算,在他面前玩花样没有必要,想要钱或是想要房子直接说;他喜欢孩子,所以她就会展现自己是一个合格乃至优秀的母亲,这一点倒是一点都不难,她爱着自己的孩子们。 换成露克蕾莎,这两点都不合适。谈孩子什么的还远远不到时候,而地位和金钱,她又远超纳瓦尔和孔塔里尼。 第152章 所以为什么不是纳瓦尔来讨好她呢? * 早上,露克蕾莎陪母亲用了早餐。 这个时代的早餐很简单,几片面包、几片冷肉、一杯牛奶足矣,有条件的再加一些水果。意大利气候很适宜水果种植,可以说差不多一年到头都有水果吃,种类还很丰富,光是葡萄的品种就有很多,有适合酿酒的,有适合生食的,颜色从青色到红色,可以排列出多达20多种的渐变色果盘。 纳瓦尔陪座,坐在露克蕾莎对面。 小姐和夫人感情很好,夫人疼爱小姐,小姐也享受夫人的疼爱和宠爱,母女感情融洽。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的母亲比夫人还年轻呢,可是…… 他有些伤感。 夫人亲切的问他喜欢吃什么,可以随时告诉厨娘,午餐会准备他喜欢的食物,他忙说不用,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居然笑了。 凡娜莎低声用西班牙语对露克蕾莎说:“可能太老实了一点。” 露克蕾莎一笑,“也许不是老实,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吧。” 纳瓦尔听不懂西班牙语,不知道母女俩在说什么,不过,看上起似乎……在说他? 就是不知道到底在说他什么,他颇为忐忑。 * 吃过早餐,教皇派人来请亲爱的女儿去教皇宫,但没说是什么事情。露克蕾莎想着难道便宜爸爸反应过来昨天的事了?她也没指望一次谈话就能让父亲改变观念,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呢?她自觉昨天跟老父亲谈的很诚恳,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同时还照顾了高高在上的教皇陛下的自尊心,不能更完美了。 她坦坦荡荡的去了教皇宫。 纳瓦尔仍然侍从在她身边。 意料之外但又在意料之中的,教皇爸爸是让他们见一见那个半路出现的哥哥,贝尔纳多。 亚历山大六世身边站着一个个子挺高的男人,穿着朴素,没有像胡安那样穿着华丽的绣有金线和宝石的上衣,没有戴帽子,也没有佩剑;相貌英俊,只是蓄了胡子,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 他不太像教皇,眼睛尤其不像,但站在那里的姿态却很像教皇。 “啊,露克蕾莎。”教皇爸爸亲切的喊她,“快来,见见你的贝尔纳多哥哥。” 一旁的胡安不屑的撇了撇嘴。 另一边身穿枢机主教红袍的切萨雷则面无表情。 “圣父。”露克蕾莎先过去亲吻父亲的脸颊,“您好吗?我担心昨晚我说错话您生我的气呢。” 教皇笑着说:“傻孩子,你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别想那么多。来,这是你的哥哥,贝尔纳多。” 看来,是绕不过这个“哥哥”了,两个哥哥都已经被迫“认兄”,她也躲不过去。 没事,她可以假装没听见。 “父亲,昨天我见到胡安的女儿了,小伊莎贝拉真可爱,父亲,您给她洗礼了吗?” “傻孩子,她在甘迪亚已经洗礼过了。” “哎呀,我忘了!”她抱歉的笑笑,“现在好啦,玛丽娅公主和小胡安、伊莎贝拉都来了罗马,父亲您就少了一件烦心事。父亲,我昨晚请求您的事情,您考虑好了吗?” “哎呀,我的乖女儿!让你的父亲喘口气。我一大早就让伯查德去草拟文件了,哦,对了,我还见了威尼斯大使,让他带上律师,我们要就你的婚约重新谈判。露克蕾莎,”教皇望着女儿,心里有些愧疚,又有很多骄傲,“你是个聪明孩子,你也该明白,你们兄妹齐心合力,这才是家族兴盛的基础。是,我知道你只认自己的亲哥哥,再加上可怜的不幸的佩德罗·路易吉,唉!我对你们的大哥寄予厚望,但他英年早逝,怎么不令我痛心万分?” 教皇爸爸老泪涟涟,搞心理攻势这一套居然玩到了自己女儿身上。哼,臭爸爸!才不理你这一套呢! “我也想念佩德罗哥哥了,哥哥很好,即使不在罗马,还总想着我,派人送礼物总有我的一份,他去世了我也很难过。父亲,要是佩德罗哥哥还在该有多好! 教皇趁机说:“现在你有了另一个哥哥,贝尔纳多心地善良,一定会疼爱你,你说是吗,贝尔纳多?” 教皇转头看着贝尔纳多。 贝尔纳多看起来有点矛盾,似乎并不在乎父女情深这一套,但又不得不赞同教皇,“是的,圣父。露克蕾莎小姐,尽管我不想来,但圣父命令我来,我不得不遵命。” 嗯? 三兄妹都看着贝尔纳多:没想到这个“哥哥”也挺胆大嘛!居然公然说他不愿意来。 教皇有点尴尬,“那是我疏于照顾你们母子。” 贝尔纳多低下头,“母亲说您羞于承认我,是因为她就是个水手的女儿。” 教皇激动的说:“我给了她很多钱,还为你请了很好的老师,教你一个贵族少爷应该学的一切!” 贝尔纳多抬起脑袋,“可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您!我对您来说算什么?是必须隐藏的耻辱,还是您想起来就让人命令我过来的一个——一个——” 他说不下去了,眼圈微红,“您不去见母亲,也不让母亲结婚,母亲很年轻就去世了。托您的福,她可以葬在教堂的墓地里。您把我送去养父母家,可您都没有问过,他们是怎么对我的!” 亚历山大六世惊呆了,“什么?你是我的儿子,他们还敢虐待你吗?” 贝尔纳多愤怒的瞪着教皇,很快解开纽扣,脱了外套,又脱了内衣:他上身前后都是鞭痕,想想就知道该有多痛。 切萨雷、胡安、露克蕾莎也都惊呆了: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人啊!居然胆敢虐待枢机主教的儿子! 切萨雷想着贝尔纳多年幼的时候,正是父亲和母亲关系最亲密的时候,母亲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父亲只怕压根想不起来出身低贱的另一个儿子。母亲也不知道水手之女和这个可怜的孩子,母亲是知道佩德罗·路易吉以及赫罗尼玛、伊莎贝拉的,所以可见,生母出身低微,连孩子也不受重视。 唉! 他不由得想起了可怜的索菲娅和小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现在倒有点可怜贝尔纳多了。贝尔纳多的性子看起来很倔强,身为私生子本来就会受人歧视,再说生父根本不去看望他,养父母也就安心拿了钱还虐待他,而他肯定会反抗,所以才会被揍得这么惨。而要是养父母住在小村庄里,他就是想离家出走也很难,没钱确实哪里也去不了。 可怜呀! 最造孽的就是便宜爸爸了! 教皇似乎大为震惊,想不到他的儿子会被人虐待,他怒火高涨:“该死!那个家伙怎么敢如此对待我的孩子!来人啊!佩罗托!” 贝尔纳多捡起内衣穿上,“不用了,他们已经死了。” 胡安问:“怎么死的?” 贝尔纳多深深的看着教皇,“下毒。” 嗯? 嗯! 三兄妹又被这个“哥哥”给惊吓到了。 切萨雷问:“几岁?” “14岁。” “没人认为是你下的手吗?” “没有。” 好样的!不愧是个波吉亚! 教皇好不容易才恢复了镇定,“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贝尔纳多。你是我的儿子,我会颁布教皇令承认你是我的合法儿子,你今后可以用波吉亚的姓,成为我们波吉亚家族的一员。” 贝尔纳多摇头,“圣父,您召唤我来,我不能不来。我也想见见我的弟弟和妹妹,但我不想要您的姓,也不想留在罗马。我是一个人,我不是您想起来就能利用的一个工具,一头骡子。我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教皇是他们的亲人。” 教皇愣住了,不敢相信居然有人能拒绝他,而他还想不到有什么好办法挽留他。 他急了,胡乱喊着:“贝尔纳多!露克蕾莎,我亲爱的女儿,快,快留下他!” 露克蕾莎迟疑了一下,“父亲,贝尔纳多有自己的生活,他要是不愿意留下,您就让他回到妻子和孩子身边吧。” 教皇仓促的说:“不行,不行!” “您昨晚派人找他来的吗?” “对。不对。他昨天下午到的,我原本想让胡安先见见他,你知道胡安最小气,他要是不肯接受,我准备让你去说服胡安。”教皇苦笑,“露克蕾莎!这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确实是您的错!您既然让一个女孩生下您的孩子,就应该好好照顾他们,而不是给钱就行了。您瞧,一对乡下夫妇都能虐待您的儿子,这是为什么?您肯定不会自己去办这件事,肯定是让下面的人去办的,但他也不敢公开说这是枢机主教的儿子,那对夫妇以为他是被父亲抛弃的孩子,又是一个私生子,当然会把他当成骡子一样使唤,当成骡子一样鞭打虐待。您但凡去看他几次,哪怕不说是您的儿子,那对夫妇也不敢这么对他。我说的对吗,切萨雷?” 第153章 第146章 阿玛菲无花果(26) 切萨雷沉默的点点头。 贝尔纳多则是意外又感动的看着她:这些弟妹中间,圣父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小妹妹露克蕾莎,反而既不是身为公爵的继承人胡安,也不是枢机主教切萨雷;妹妹一下子就说出了他的困境,丧母又被生父抛弃的私生子,被养父母虐待,而生父这么多年居然一次都没有去看望过他。 教皇爸爸内疚非常,“我记起来了,那对夫妇死后,我派去的人回报说你不想再去什么养父母家了,你已经14岁,可以养活自己,我让人每年给你一笔钱……你的妻子和孩子呢?你把她们接到罗马来,我有很多房子,你随便挑一座。是男孩还是女孩?几岁了?你……你从来没有写信告诉过我。” 露克蕾莎不禁摇摇头:要说父亲不知道那对夫妇是被儿子下毒弄死的倒有可能,但要说不知道贝尔纳多结婚生了孩子,那就是看不起曾经的副秘书长的情报网。不过情报网的工作也不会很细致,比如他们不会关注养父母关起门来怎么虐待孩子,对贝尔纳多的家庭恐怕也是只知道结婚了、有了几个孩子,其他的可能就没有了。 贝尔纳多倒是心平气和的回答了,“乔凡娜已经去世了,跟母亲葬在一起。她是生孩子死的,那个孩子也没能活下来。” 教皇叹气,“把孩子们带来罗马,你愿不愿意姓波吉亚以后再说,别让你的孩子继续待在苏比亚科那种小地方。对了,你听说过波吉亚卫队吗?” 贝尔纳多点点头。 “你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你的孩子们想想。让你的儿子进入军队,将来做一个将军,不比做一个农民好吗?” “圣父,我是一个公证员。” 嗯?看不出来,居然不是一个农民。能成为公证员,至少要去大学里念个法学本科,所以说教皇爸爸给钱还是很大方的,这笔钱能让贝尔纳多去上大学,还能让他有钱结婚。 * 教皇接下来还要跟枢机主教团开会,切萨雷留了下来,胡安、露克蕾莎、贝尔纳多都告辞离开。 刚出了会议厅,胡安马上说:“先说好,别让他留下,我可不想再多一个哥哥!”他随即扬长而去,态度倨傲。 露克蕾莎摇摇头:这个中二病哥哥!够唯我独尊的! “露克蕾莎小姐,我也该告辞了。”贝尔纳多彬彬有礼的说。 “别叫我小姐,他才叫我小姐呢。纳瓦尔,我们走吧。”她喊上一直留在门外的纳瓦尔,假装无意的随手挽上纳瓦尔的手臂,走了十几米,才装作恍然,忙把手臂抽出来,挽起了贝尔纳多。 “我叫你的名字吧,贝尔纳多,可以吗?” “您随便喊我什么都可以,小姐……露克蕾莎。” “也别这么客气,虽然你不姓波吉亚,但你是圣父的孩子,事实上你就是我们的哥哥。你要知道,身为教皇之子能让你立即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贵,你看切萨雷,看看胡安,还有你没见到的戈弗雷,他们每一个人都受人尊重。” 贝尔纳多心事重重的笑了一笑,“我昨天才知道,教皇居然就是我的父亲——” 那可够他震惊的! “你比我大很多,你已经是一位公证员了,这件事的利弊你自己会考虑,你不愿意做的事情,圣父也不能勉强你。他能对你怎么样?揍你一顿吗?”她调皮的微笑,“圣父不舍得的。圣父是个聪慧之人,我看你也很聪明,你想要拒绝圣父没问题,但圣父还可以抢走你的孩子来跟你交换,逼迫你答应他的要求。” 贝尔纳多吓了一跳,着急的说:“不行!维多利亚和乔凡尼还很小。” “是叫维多利亚和乔凡尼吗?” “对,乔凡尼才3岁,维多利亚6岁,她跟我的母亲同名。” 乔凡尼则是取自乔凡娜。子女以先人的名字命名十分常见,就比如二姐伊莎贝拉、胡安的女儿小伊莎贝拉,都是取自罗德里戈的母亲,祖母伊莎贝拉。 “带他们来罗马吧,给他们最好的教育,维多利亚可以去上修道院女校,乔凡尼也可以跟——跟纳瓦尔的外甥在一起上学。” 贝尔纳多看了看纳瓦尔,“我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位军人,一位将军,对吗?” “对,他是我的属下,我最信任的属下。贝尔纳多,圣父一旦注意到你,你就逃不了了。与其为了反抗他而烦恼,不如想想,圣父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 * 露克蕾莎与贝尔纳多在教皇宫门外告别,留下他独自烦恼。 纳瓦尔扶她上了马,“小姐,现在去哪儿?回夫人家吗?” “你不回去看看你的外甥吗?” 他笑,英俊的脸庞在阳光下似乎闪着神祇一般耀眼的光芒,“您下午要午睡,我可以在您午睡的时候过去看看他们。” “我想去看看切萨雷的儿子们。”她笑靥如花。 * 男孩们1岁半了,非常活泼,还在跌跌撞撞蹒跚学步的阶段,非常迫切的想走路。都养得白白胖胖肉嘟嘟,健康的小胳膊小腿,看得人心生欢喜。 两个男孩都还用着奶妈,已经开始吃一些软面包和肉汤了,胃口非常好,特别能吃,阿米莉亚心地善良,将奥菲莉娅的儿子也视如己出。 露克蕾莎逗着小侄子们,想着阿米莉亚跟凡娜莎很像,都是贤妻良母型的,也都很爱孩子。阿米莉亚和前夫法拉缇的孩子被法拉缇家要回去了,她失去了两个年长的儿子,便将一片慈母心全放在埃斯佩兰萨和列奥纳多身上。 男孩们还都不会开口说话,只懂指着什么东西“啊、啊、啊”的乱喊。 “他们怎么还没有开口喊‘妈妈’?是不是说话太迟了?” 阿米莉亚微笑着说:“男孩子总是说话迟,不要紧的。” “切萨雷昨晚在这边睡的吗?” “对,他来的太晚了,早上才见了孩子们。” “这几年会比较忙碌一点,过几年会好很多。那时候男孩们也长大了,他可以有更多的时候陪伴他们。” “我懂的,男人有自己的事业,我不会成为他的障碍。” 这也太懂事了。 露克蕾莎若有所思:所以男人喜欢这种懂事的美人?不行啊,还是不适用她。阿米莉亚被迫成了寡妇,经济不独立,她也确实爱着切萨雷,所以她甘愿成为金屋里娇养的情妇。 唉!也不是不好,对切萨雷来说,还挺不错的。就算将来切萨雷不爱她了,也一定会像教皇爸爸对凡娜莎一样,给一大笔分手费,将艾米莉亚的生活安排妥当。 这么一看,切萨雷因为是神职人员不能结婚,倒也避免了不能离婚的问题。爱情嘛,只在乎曾经拥有,奢望天长地久,那很可能你活得不够久。不会变质的爱情当然好,但要是变心了,也是人之常情。 她看着站在一旁的纳瓦尔。 纳瓦尔其实哪里都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出身不高,就是个小贵族,她还不知道切萨雷会为纳瓦尔拟定一个什么爵位,但顶多也就是男爵了。他没结过婚,这也正常,这个时代如果不是家里有钱有爵位要急着生出继承人,很多男人都要到年过30岁才有钱结婚。弗朗索瓦·纳瓦尔是次子,他有个年长2岁的哥哥,继承了家里的男爵爵位,弗朗索瓦只能有个骑士的头衔。 听说也没有情妇,这是伊莫拉市政厅的人说的。伊莫拉这么一个小城,要是守将有情人或是情妇,不可能没人知道。不过有也没什么,她不在乎。 * 露克蕾莎没有等切萨雷回来,便带着弗朗索瓦回了鲜花广场。 天气炎热,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先命人烧热水洗澡。弗朗索瓦随即也赶紧下楼,在仆人的洗澡间洗了个战斗澡。 刚洗完、穿好衣服,便听仆人传话,说小姐请他上楼。 他很快上楼,到了小姐卧室门口。门虚掩着,他敲了敲门。 “小姐。” “进来。”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临街的窗户打开着,窗户上蒙了一层薄纱,阻挡蚊虫,这在富有家庭常见。 这是小姐的卧室,不算宽敞,也不算小,临街的一面有三扇窗户,采光还不错。 露克蕾莎坐在窗下的梳妆台边,穿着居家的长裙,桃粉色的棉布长裙,u型领,领口很低,但又巧妙的用薄纱花边镶了一圈花边,恰到好处的遮挡住她雪白的胸口。她的金色长发很美,垂在肩上。 “小姐,您找我有事吩咐吗?”弗朗索瓦轻声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她妩媚的瞥他一眼。 这可怎么回答呢?于是他只好不说话。 “过来,帮我戴上这个。”她拿起一条项链,细细的金链子,吊坠是一颗硕大的白色珍珠。 他沉默的走过去,接过项链,小心的拂开她的头发,为她戴上项链。 他几乎不敢喘气,唯恐自己粗鲁的鼻息打扰了尊贵的小姐。 第154章 “纳瓦尔——弗朗索瓦,我长得美吗?” “小姐,您很美丽,您像天使一样美丽。” “天使有性别吗?” 他笑,“没有。” “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非常美丽,我不想做天使,我想做维纳斯。” 维纳斯,爱与美的女神。 异教的女神。 但天主教其实不在意这些。 “小姐,您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是吗?”她微笑,抬头看他,“我想得到你,你觉得也可以吗?” 虽然是个问句,但她的意思其实不是问他。 弗朗索瓦先是垂下眼帘,但发现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胸口,他忽然觉得难以呼吸,并且心跳加速,并且——天气怎么会一下子变得更热了?这真奇怪! 第147章 阿玛菲无花果(27) 接着他大胆的望着她的面庞,他还从来没有距离她如此之近,她白皙的肌肤带着淡淡的香气,她饱满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粉色,她红润的双唇透着少女健康的血色。 她是美丽的,也是圣洁的。 “弗朗索瓦。”她嘴唇翕动,念出他的名字。他晕头转向,口干舌燥。 “……小姐。” “你知道亲吻的滋味吗?” 他不禁笑了,“小姐,您结过婚。” “是啊,可是可怜的乔凡尼都没有吻过我。哥哥不许他见我。”她娇俏可爱的对他微笑,“你也怕我的哥哥们吗?” “害怕……不是,是尊重他们。” “把你的手给我。” 弗朗索瓦顺从的伸出左手。 露克蕾莎轻轻伸出手,手指交缠住他的手指,继而,掌心贴在一起。 “你害怕我的哥哥因此责打你吗?” 他摇摇头。 “看不出来,你的胆子很大嘛。” 他有些害羞的笑了,“小姐,从我第一次见到您就爱着您——” “是吗?你不是认为我一个女孩居然打败了你,因而对我怀恨在心?” “败在您手下,是我的荣幸。” 她得意的一笑,“作为我的第一个手下败将,你确实应该感到荣幸。” 她站了起来,微微仰头看他,“我想知道亲吻是什么滋味。” 弗朗索瓦接受到她的意思是让他吻她。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跳得是那么快! 她的个子在女孩里算是很高了,额头刚到他下巴。他小心翼翼的用右手抬起她的下巴,着迷的看着她的嘴唇:红润的、水润的、饱满的,恰到好处的微微嘟起,像是时刻等待着亲吻。 他几乎无法呼吸,颤抖着吻在她的唇上。 轻轻一触,立即分开。 露克蕾莎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亲吻吗?是不是太短暂了一点?” 他也轻叹了一声,但没说话,继而,又吻在她唇上。 像是一团野火从草原的一角腾的一下燃烧起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火一般的热。 * 一个甜蜜的、美好的吻。 跟塞巴斯蒂安的孩子式的吻不一样,是充满男性气息的强有力的吻。 真奇怪呀,为什么只是嘴唇碰着嘴唇就会产生这么——奇怪又美妙的化学反应? 她晕晕乎乎的,沉醉在他的亲吻中。 * 不知道吻了多久,她终于还是推开他,对他微笑。 他也情不自禁的微笑,“露克蕾莎小姐。” “不能让我的哥哥们知道,他们觉得你地位太低,不能做我的情夫。” 他凝望她的眼眸,毫不犹豫的说:“全听您的吩咐,小姐。” “一切都还像以前一样,知道吗?”她轻声说。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不然,哥哥也许会责打你,也许……会杀了你。你害怕吗?” 他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怕挨打,也不怕死,尤其是为了您,我尊贵的小姐。” 她笑吟吟的,踮脚在他唇上飞快的吻了一下,“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 “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的,小姐,我的身体、我的生命,都是您的。” * 这天剩下的时间她都很高兴,心情愉快。 凡娜莎由衷感到高兴,也对弗朗索瓦·纳瓦尔十分满意,他相貌英俊还没有一般男人的那些破事,又对露克蕾莎百依百顺,身材也好得没话说,性格也不错,这样的男人倒是很适合成为情夫。露克蕾莎顶着孀妇的名头,却从来没有享受过男女之间的快乐,实在有点……太不“波吉亚”了。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这段时间都会留在罗马,切萨雷下周就会去那不勒斯为新国王加冕,而露克蕾莎第二天便回了自己的府邸。 作为女领主的下属,弗朗索瓦出入她的府邸也是正常的事情,切萨雷的密探汇报,纳瓦尔通常上午在家教导外甥,下午到小姐府邸待上几小时,晚餐前告辞回家带孩子,生活规律。小姐有时候派他去维泰博或布拉恰诺湖营地办事,都是当天去当天回。 切萨雷出发去那不勒斯那天,露克蕾莎、胡安、戈弗雷和桑夏都去了奥斯提亚码头送他。 切萨雷见到妹妹身后的纳瓦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哪里不对。他怀着对纳瓦尔的严重不信任扬帆远去,至少半个月才能回来。 接下来的安排是几天后胡安便发兵奇维塔韦基亚,奇维塔韦基亚是海边港口城市,地理位置重要,兵家必争之地,而且,港口意味着会有大量船只停靠,税收不少。 萨维利将军已经在3月拿下皮奥恩比诺和厄尔巴岛,继失去对比萨地区的控制后,佛罗伦萨共和国再失一处重要港口。 等到拿下奇维塔韦基亚之后,波吉亚家族便可以在意大利中部控制第勒尼安海的一大片海岸线;东海岸则是亚得里亚海的拉韦纳到佩扎罗的海岸线,等到收复马尔凯地区后,海岸线将会进一步延长。 胡安这天下午便去了布拉切诺湖营地,整装待发。 露克蕾莎直接去了维泰博的布里卡姆温泉别墅。 * 将一整个温泉圈为私人所有着实很爽,永远不必担心人太多的问题,除了自家父母兄弟,只允许兰索尔四兄弟进入,其他波吉亚家的近亲远亲只能去附近的其他别墅。其他的波吉亚和兰索尔、罗马尼也很机智的在附近买下了温泉,盖起了温泉别墅。 温泉别墅的内部装饰工程已经完工,波提切利正在等着她去验收,好支付他尾款。他带着露克蕾莎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很得意也很自豪。 露克蕾莎也很满意:能有一座波提切利大师进行内部装饰的温泉别墅,以后这妥妥的会成为又一座波吉亚的博物馆。 她痛快的给了尾款,双方都很满意。 “大师以后是回佛罗伦萨还是留在罗马?”她问。 波提切利叹气,“我是想回佛罗伦萨的,但是……那里现在已经不是几年的佛罗伦萨了。” “您就留在罗马吧。您开工作室的前期费用我来出,列奥纳多和布拉曼特的工作室都是我出的前期费用。您填一张申请表,我的财务会分两次给您这笔款项,直接打到您的账户上。对了,您要在罗马银行开一个户头,方便账务来往。” “罗马银行?”波提切利惊愕的问。 “皮耶罗·美第奇在罗马开设了新的银行,您不知道吗?” “哎呀!没想到!”波提切利颇为唏嘘,“皮耶罗和乔凡尼连夜跑了,之后美第奇家全都离开了佛罗伦萨,当时他们也想让我一起走。” 他感慨万分,“谁能想到,美第奇家族居然放弃了佛罗伦萨呢?” 还不是那个兴风作浪的萨沃纳罗拉搞得!美第奇兄弟要是不跑路,没准会被这个妖僧煽动群众给吊死在街头,皮耶罗愿意留在罗马帮波吉亚家建立罗马银行,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借助波吉亚教皇和波吉亚卫队的力量,重回佛罗伦萨。 “您安心留在罗马吧,罗马的有钱人也很多,不愁订单。” 波提切利颇为愁苦,“我一辈子都待在佛罗伦萨,不是说罗马不好……我喜欢佛罗伦萨,但那里现在不太适合居住,也不适合工作。” 他摇摇头,一幅极为烦恼又彷徨的神情。 萨沃纳罗拉鼓吹“返璞归真”、“回归自然”,一切享乐的事物都是他要打倒的,其中艺术方面绝对是打击的大项,曾经是文艺复兴的中心的佛罗伦萨居然几年之内就成了艺术的荒漠,破坏力太强大了。 佛罗伦萨的艺术大师纷纷外逃,要到萨沃纳罗拉死后,才逐渐回到家乡。可佛罗伦萨再也没有重建辉煌,文艺复兴的中心挪到了罗马,尤其是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艺术生涯几乎都在罗马度过。 唏嘘。 * 送别小木桶大师之后,露克蕾莎跳进温泉舒舒服服的泡了几个小时。 女侍卫们除了正在执勤的那队,也都脱了衣服跳进温泉,一池子的女孩子,难得的嘻嘻哈哈笑闹着。 第155章 弗朗索瓦·纳瓦尔没有住在主屋,而是住在一旁仆人的小木屋。小木屋修建的小而精致,有独立的小厕所,但没有洗澡间,而在屋外有一眼小温泉。他在小温泉里泡着,一边想象着小姐在大温泉里……会是什么样。她穿着衣服吗?或许是一件长内衣,或许什么都不穿。 光是这么想一想就让他受不了了。 要说他对小姐没有更近一步的想法,那是撒谎。他想把小姐紧紧拥抱在怀里,那感觉一定会非常美妙;但他又不敢再往更深处遐想,觉得这样不免亵渎了美好的小姐。自从他见到小姐之后,几乎每一个夜晚都会辗转反侧,他热切的希望小姐能是他的,虽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这全是妄想! 他痛苦又快乐,每一个夜晚都在心中默默呼唤她的名字。 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 我的爱。 第148章 阿玛菲无花果(28) 小姐没有召他过去共进晚餐,也没有让人来传话。 他非常失落,只能自己跟自己下双陆玩,但许久也没有下完一盘。 怅然若失。 等他睡下了,却有人推门进来。 他警觉的摸到枕下的匕首,却又松开:是小姐。 他已经熟悉她身上的香气。 果然,她小声说:“你睡了吗?” “没有。” “你陪我出去走走。” * 月色清幽,淡淡的照耀大地。 微风吹拂树林,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露克蕾莎挽着弗朗索瓦的手臂,强壮结实的男性手臂,肌肉虬结,但外表也只是显得健壮,很难想象内衣下面的肌肉发达。 跟切萨雷和胡安都不一样,哥哥们虽然也很四肢发达,但仍然还是少年似的单薄身形,跟弗朗索瓦的身材没法比。她才不要喜欢弱鸡呢,这么一看,塞巴斯蒂安还是个男孩,他要过个10年才能变得强壮,或者,长大成为成熟的男人。 “切萨雷的封赏名单已经交给圣父了,过几天胡安出发之前就会颁布封赏,我请哥哥为你请封男爵。”露克蕾莎平淡的讲述。 “多谢小姐。” “不用谢,这是你因为战功得到的封赏。你会有一块伊莫拉城外的封地,不需要我的指定,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伊莫拉的代理领主,负责处理伊莫拉的一应事务。” “遵命,小姐。” 他的哥哥继承了男爵的爵位,在米兰公国,亡父为他弄了一个骑士的头衔,他刚满15岁就自己出来讨生活,到了弗利,效忠吉罗拉莫·里亚里奥,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那个粗暴的丈夫,几年后又到了伊莫拉,成为伊莫拉的守将。 至于本应该跟着长子生活的母亲,因为不是老纳瓦尔的原配,不是长子的生母,弗朗索瓦在弗利站稳脚跟后,便把母亲和妹妹都接到弗利,还给妹妹找了丈夫。 唉! 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他的经历能看得出来,弗朗索瓦十分靠谱,敬爱母亲,疼爱妹妹,小小年纪就能养活一大家人,对前领主也忠心耿耿,一直坚持到卡特琳娜放弃伊莫拉才投降,投降后对她这个新领主同样的忠心耿耿。 不错。 露克蕾莎对他那是相当的满意。 这个年代,忠心可比手臂上的腱子肉更重要。 她调皮的捏着他手臂上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硬邦邦的,根本捏不动。 弗朗索瓦直笑,“小姐,您在干什么呀。” “我怎么练不出来这种肌肉呢?你捏捏我的手臂,一点都不像你的手臂。” 小姐的命令,他必须服从。他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臂,比他想象的要结实,不过还是女孩子的肌肉,太单薄,几乎一只手便能圈起她的手臂。 她披着斗篷,斗篷下是一条真丝的睡裙,真丝顺滑细腻,隔着真丝,她的手臂仿佛也像真丝一样顺滑细腻。 他无法释手,顺着手臂轻轻抚摸她圆润小巧的肩头、修长如天鹅般的脖颈,一直到她形状可爱的下巴。 “小姐……露克蕾莎。” 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吻在她唇上。 * 夜深了。 树影摇动。 斗篷落在草地上,月亮印在温泉里。 不知哪里传来的虫鸣。 坚硬得像石块一样的手臂。 炽热得像阳光一般的胸膛。 * 后来,她睡着了。 * 早上,被啾啾的鸟鸣声吵醒。 哎呀,有点……累,还有点……疼。 身下是这个时代最细致的棉织床单,被子则是远东进口的昂贵丝绵,被罩也是真丝的,盖在身上很舒服。 昨晚好像……在外面睡着了。 真的好累呀。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弗朗索瓦很温柔,而且也挺有经验的。总之昨晚很美好,值得回味,并且,也值得继续下去。 她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可是找了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呢。 狄亚娜和朵丽莎进来为她洗漱,狄亚娜小声问要不要涂一下从医生那儿弄来的药膏,据说对这种情况很适用,那些贵族夫人和小姐私下里都用这个呢。 要说在没节操的中世纪,医生的副业五花八门,这种“贴心”的小产品也多得很,从解决初夜的痛楚到堕胎,业务多种多样。在她表露出某种意思后,狄亚娜便请示小姐,是否要准备一下必要的药品备用。小姐让她要医生要成分表,买了一些药膏备用。 狄亚娜比她大1岁,家里还不着急给她找丈夫,主要是小姐给的薪水太多了,狄亚娜的父母压根不舍得女儿早早结婚,已经说好了要到20岁才会为她订婚。 身为教皇之女的贴身女仆,多得是人想要娶她,狄亚娜可以慢慢挑选,而且年过20岁再结婚在小姐看来也非常合适。 涂了药膏之后感觉好多了,其实应该昨晚就涂的,只是当时她又不可能把药膏带在身上。 梳妆之后,弗朗索瓦来了,“小姐,送您的。” 他递过来一大束野花,鲜艳旺盛开放的各种野花。没想到这个武夫居然还懂怎么讨好女孩,她高兴的收下,朵丽莎找来花瓶,野花插在花瓶里,摆放在梳妆台上,自有一股蓬勃的野趣。 “我们出去走走吧,狄亚娜,带上一些吃的。” 她拉着弗朗索瓦跑了出去。 * 天清气朗,上午还不是太热,正适合散步。 香软的小麦牛奶面包配蜂蜜水和水果,就是一顿简单的早餐。 吃过水果之后,嘴里就全是甜甜的水果香味。 这样,亲吻的时候就全是甜蜜的、甜蜜的水果味。 他对她说小时候在乡下封地里的趣事,怎么上树掏鸟窝、下河抓鱼,所有男孩子都干过的事情他都干了个遍,不过他很有心机的避免提到他是从什么女人那儿学到的经验,一定有那么一个女人的。不过,小姐并不在意呢。 这几天的度假生活惬意万分,没有人来打搅他俩,只要学会无视女侍卫和女仆,四舍五入就等于是二人世界了。 除了第一个晚上,之后的夜晚都是弗朗索瓦在深夜“偷偷”进入小姐的卧室,小姐喜欢捏他的手臂,抱着他的手臂入睡,说这样很有“安全感”,他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只隐约明白小姐喜欢他——的肌肉。 他也并不在意小姐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他的肌肉,总之,他是小姐的,他奉上了他的爱、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热烈的爱着小姐,一天比一天爱得更深、更浓烈。 * 到了9月的最后一个周一,波吉亚卫队将要再次出发。 露克蕾莎提前两天到了布拉恰诺湖,抓紧时间核实了后勤准备工作。 夏季打仗要比冬季稍好一点,不用担心士兵冻伤,不过意大利中部多雨,要准备给士兵的雨披。 帐篷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防水帆布,与时俱进,战斗舰用什么船帆布,帐篷就用什么布。还配备了防水帆布的地垫,白天捆起,每3名士兵合用一顶帐篷,帐篷配件也分别负担,这样可以分散单兵的负重。 限于材料,实际没有什么好的雨披,找了裁缝反复试验各种据说能防水的涂料,树漆和油、蜂蜡,但由于这几种材料要么很贵要么技术不过关,最后还是订制了带帽帆布斗篷,然后刷上油,再打蜡,先给军官们装备上,要是质量可靠,再给士兵装备上。 梵蒂冈颁下三次罗马涅战争的集体嘉奖,提升了一些军官的爵位,骑士升到男爵,男爵升到子爵,子爵升到伯爵,不过最高也就是伯爵了,教皇之女也只是女伯爵呢。 普通士兵得到的是很实际的战斗奖金,用去年新铸的教皇金币支付。这种金币叫“罗慕路斯金币”,简称“罗慕路斯”,面值跟佛罗伦萨的弗罗林金币相等,比达克特稍微便宜一点。 这是皮耶罗·德·美第奇的主意,说教皇国应该有自己的金币,这样才能跟其他三种金币抗衡。 第156章 有道理。 教皇于是接纳了建议,以罗马的创建者罗慕路斯命名,同时也铸造了银币,以罗慕路斯的孪生弟弟雷慕斯的名字命名。 不过,罗慕路斯和雷慕斯俩兄弟的故事并不吉利。 传说,罗慕路斯和雷慕斯是战神玛尔斯强暴了人类国王之女拉薇尼亚后生下的孩子,是古代罗马的国王,罗马城(rome)以他的名字为名(romulus),在建造罗马城的过程中,由于弟弟雷慕斯(remus)从兄弟俩约定的边界上携带武器越过——被认为“毁约”——罗慕路斯非常恼火,于是跟雷慕斯打了一架,杀了雷慕斯。 这个故事的核心其实是俩兄弟争夺权力,也成了继圣经中的亚伯该隐兄弟相残故事之后罗马人最耳熟能详的另一桩兄弟相残的惨案。 另外晋封了一些作战勇猛的雇佣军队长,提升为骑士,不过是不能世袭的其实,想要再升一级到世袭骑士,还需要继续立功。 得到骑士的头衔,才算一只脚迈进了贵族阶层。 波吉亚卫队欢欣鼓舞。 目前驻扎在布拉切诺湖只有一半的波吉亚卫队,人数为1万5千人,露克蕾莎准备将之改组为“教皇国人民军”,听上去高大上,档次顿时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主帅为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副帅考虑给屋尔比诺公爵,顺便收编教皇卫队。 驻扎在弗利的波吉亚卫队则改组为“意大利自由军”,主帅是切萨雷和露克蕾莎。 然后另外雇佣一支500人的瑞士雇佣军,成为新的教皇卫队,职责大大缩小,只负责梵蒂冈的内部防卫,重点保护教皇。新教皇卫队的队长由罗马名门贵族子弟担任,副队长是留给雇佣军队长的。 第149章 阿玛菲无花果(29) 胡安嘀嘀咕咕了几句,最后还是同意了。 屋尔比诺公爵也已经同意与波吉亚卫队合并,实际上除了名称改变,他仍然指挥这4000人的原教皇卫队部队,只是换了一个军队编制,多了一位主帅,其他都没有变。 这也是切萨雷同意了的。将波吉亚卫队拆分为两支不同的军队,俩兄弟各为主帅,如此更加不可能产生争夺指挥权的可能。 胡安不满意教皇国人民军人数太少,露克蕾莎便说等他打下整个拉齐奥地区后,也可以实行强制征兵制,除了罗马之外,每户必须提供一名士兵,如此一来人数会激增;罗马人口较多,征兵比例降低,可以每10人征1人,10万居民可征1万,刷掉体检不合格的,至少可以征个7千人左右。 胡安便觉得实在是妙。 周一,梵蒂冈又送来了新的教皇令,宣布将布拉恰诺湖的波吉亚卫队改为“教皇国人民军”,露克蕾莎命人换上早就订做好的旗帜,新的军旗为长方形,最上面是代表教皇的三重冕,最下面是代表波吉亚家族的公牛。 当天,大军开拔,向海边城市奇维塔韦基亚进发。 * 露克蕾莎没有跟胡安一起出发,拉齐奥地区实在也没有什么难啃的硬骨头,1万5千人的大军压过去,不管是谁都要跪下投降。 她发了调令给正在皮奥恩比诺的萨维利将军,让他去奇维塔韦基亚跟胡安汇合,打完奇维塔韦基亚就要去把科伦纳家族的几座城市拿下,其他城市也都顺便拿下,但是暂时别动奥尔西尼家族的封地。 切萨雷回到奥斯提亚这天,正遇到6艘威尼斯商船与4艘护卫舰整装待发。他知道这事,露克蕾莎派遣船只去新大陆。西班牙与葡萄牙在新大陆的赤道地区登陆,还没有开始殖民,就为了瓜分地盘掐到教皇面前,当时也没有新大陆的地图,于是在一张很不细致的地图上划分了势力范围,大致是按照经纬度划分的。 露克蕾莎说新大陆遍地黄金,别的不要,装几船金银回来就行了。新作物的种子已经有了,不需要别的,只要金银。 商船的水手良莠不齐,各国人都有,船长需要富有经验才能镇住这些恶徒。露克蕾莎跟船长们签订了合同,规定收获的30%归船长,70%归她,船长的收益不需要交税,由露克蕾莎交税,船长们都同意了,不然交税可能要拿走他们这30%中的一半,还要打点港口上下,现在则不用交税,也不用打点,等于实际收入增加了。 他感叹妹妹真是能干,什么都要插一脚,便见露克蕾莎带着玛尔塔、狄亚娜等人来到码头上。 他笑着迎上去,“怎么?你知道我今天回来?” 露克蕾莎颇是惊讶,“我不知道。我以为你还要至少两三天才能回来。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切萨雷疑惑的问:“你不是来接我的?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皮奥恩比诺。” “去那里干什么?”彻底不懂了。 “去找海盗宝藏。”她神秘兮兮的一笑。 * 切萨雷必须回梵蒂冈覆命,只能十分遗憾的在码头与妹妹告别,不忘叮嘱她早日回来。 他想带走纳瓦尔,不过妹妹拒绝了,他也只好作罢,依依不舍的送妹妹登船。 唉! 妹妹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一口一个“哥哥”的小女孩啦! 他十分惆怅,一路闷闷不乐。 妹妹可能过分信任那个纳瓦尔了,这令他很不爽,搞什么呀!明明妹妹最信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感觉好像被妹妹抛弃了,不开心。 * 露克蕾莎则已经带着人马扬帆起航,北上比萨。 她现在有了自己的船,威尼斯已经交付了24条船,她派遣了其中的10条前往新大陆,派遣3条商船3条护卫舰前往君士坦丁堡进货,派遣同样多的船只驶出地中海,沿着非洲海岸线往南,寻找前往远东的海上新航线。 自己带了剩余的两条船出发。 萨维利在皮奥恩比诺留了1500人,她准备带上700到1000人,撒网式的去搜遍那附近的小岛,就不信找不到海盗藏宝。 她在自己的女兵团里挑了100名马木留克、100名作为军官来培养的储备干部,再随机抽取了100人,带了300名女兵;又让图尔诺队长带了100名男兵跟随她出航。她将安吉拉派回拉韦纳坐镇,调玛尔塔带了500名女兵返回罗马。 商船的住宿条件不太好,露克蕾莎占据了船长的豪华房间,其他人都只能住小房间以及底层大统舱。水手们素质很低,见到那么多穿着男装的女兵也不知道害怕,嘻嘻哈哈动手动脚,直到一名女兵杀了一个水手,血溅甲板,这才消停。 弗朗索瓦只带了几名随从,预备在皮奥恩比诺率领萨维利留下的守军。 露克蕾莎让他去找船长,然后给那些水手们上上课,吓唬吓唬他们,效果看来不错,水手们接下来安分守己许多。 * 可怜的小姐一上船就晕船了。 头两天吐得天昏地暗,到了皮奥恩比诺之后好了点,但精神不好,下了船也不想动,弗朗索瓦命人拆了一张单人床,围上幔帐,命人抬着小姐,去了萨维利的军营。 萨维利已经带人走了,营地里留守的军官跟纳瓦尔将军交接了部队和船只。 “小姐晕船的厉害,我想让她在此地休息几天,你安排一处府邸,借也可以,要配得上小姐的身份,方便防卫。” “好,我明白了。” 军官很快找到了合适的别墅,面朝大海,风景宜人。 * “小姐,要么您留在这儿,我和图尔诺去岛上搜寻,我会每天派人给您送信。” 露克蕾莎嚷嚷起来,“那多没意思!要是不能第一个发现海盗宝藏,我为什么要跑这一趟呢?” 弗朗索瓦和气的说:“就是您去了,也是士兵们去搜寻,怎么都不会是您第一个发现藏宝洞的。” “你很讨厌呀!”她生气的捶了他一下。 不过捶过就后悔了:跟哥哥们的细胳膊细腿不一样,他的手臂太结实了,作用力等于反作用力,反而让她的手疼了半天。 弗朗索瓦伸出手,示意她将手放在他手中,轻轻揉着她的手,“您要是想打我,不妨准备一根结实的木棍。” 真笨呀!果然也不愧是个大直男! 她不客气的说:“你可真是个笨蛋!” 弗朗索瓦不解的看着她。 算了,不跟笨蛋解释了。 她左手托着腮,看着他一直揉着她的手。也就只疼了那么一下下,他却揉了半天,很难说不是借着这个机会摸她的手。 她忽然抽回手,“好啦,用不着总是揉。你没事做吗?” 他一笑,“我让图尔诺队长去安排船只,明天……后天早上出发。” “要是我到时候好了一点,就跟你们一起出发。” “遵命,小姐。” 她便挥挥手,命他出去。 * 她忙碌惯了,不管在罗马还是弗利,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现在出来寻宝,反而清闲得很不习惯。 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来决定,弗朗索瓦工作能力很强,这两天她只能躺在船舱里,他除了一些必要的请示汇报,其他事情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图尔诺队长也非常能干,将这支寻宝队交给他们两人可以完全放心。 第157章 露克蕾莎于是决定这次行程放手让弗朗索瓦来当总指挥,当然让她留在皮奥恩比诺等着他们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晚上她感到好一点了,于是召唤弗朗索瓦、图尔诺队长、留守军官一起用了晚餐。不过她没怎么说话,晚餐很短暂,吃完就各自散去。 过了半小时,弗朗索瓦又来了。 “小姐,您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还好。怎么?” “您想出去走走吗?就在海滩上。” “风大吗?”海边唯一的缺点就是晚上风大,9月的夜晚,说热不热,说冷不冷。 “风比较大。狄亚娜,给小姐拿一条厚的带帽斗篷。” 这家伙,居然开始指使她的女仆了。 “弗朗索瓦,你不能指挥我的女仆做事。狄亚娜,找一条厚斗篷给我。” 他马上道歉,“对不起,小姐,是我冒失了。” 接下来他没再说话,露克蕾莎也没说话。 几分钟后,狄亚娜拿来斗篷。弗朗索瓦沉默的接过斗篷,为她披上,仔细扣好黄金打造的纽扣,再翻上帽子。 他笑了一笑,拉着她的手,带她走出房间,来到观海露台,从露台的台阶走下去,一直走到沙滩上。 夜色深深,海水与天一色,全都是墨黑一片,只有点点星光闪烁。 风确实不小,吹得脸冰凉。 沙滩上堆了一个木柴堆,柴堆旁边铺好了厚实的土耳其地毯,摆放着一堆靠枕。 他带她到地毯上,做了个手势,请她坐下。 随后拿出打火石,点着引火物,塞到柴堆下面。 木柴很干燥,从一点点小小的火焰很快变成火热的篝火堆。 他回到地毯上,跪坐在她身边。 她看着篝火堆。 她眼中有跳跃的火焰。 第150章 阿玛菲无花果(30) 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面带微笑,而那一丝微笑令他显得坦然又纯真。他无疑是好看的,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能称得上“英俊”。朱利亚诺·美第奇被称为“新雅典的阿波罗”,那他也可以被称为是“罗马涅的阿波罗”呢。 露克蕾莎便向他倾斜了少许,吻上他脸颊。 篝火烤得她脸庞火热。 嘴唇也是火热的。 * 他的手臂拥抱着她。 亲吻。 不停的亲吻,像是要互相融为一体。 啊,这个美好的夜晚! * 第三天,早上,船队向着厄尔巴岛起航。 厄尔巴岛及附近的一些岛屿被称为“托斯卡诺群岛”,其中厄尔巴岛是意大利第三大岛,仅次于西西里岛和撒丁岛,面积200多平方公里。 弗朗索瓦决定先从厄尔巴岛开始搜寻,不需要搜寻全部200多公里的面积,只需要沿着海岸线搜寻。 岛上驻扎了200名现在更名为教皇国人民军的士兵,弗朗索瓦将这些士兵全都调走,加上皮奥恩比诺的700人、300女兵,一共1200人的庞大队伍,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搜遍将近150公里的海岸线,一无所得。 随后继续出航,只给阿尔巴岛留了100名士兵。 一路往北,一直到群岛最北边的戈尔戈纳岛。 戈尔戈纳岛极小,面积只有2平方公里多一点,有一座海拔254米的小山,山脚下建有一座监狱,监狱里关押着30多名各种罪犯,囚犯们平常需要种地,就算是放风了。 戈尔戈纳岛遥望里窝那,里窝那目前属于大比萨地区,比萨城并不临海,大比萨地区的海岸线距离比萨还有一段距离,其中里窝那是良港,不过此时里窝那只是个渔村。 加尔多当时交待的就是比萨附近的岛屿,所以厄尔巴岛往南的岛屿暂时不用搜寻,戈尔戈纳岛是最北的一个岛屿,这要是再没有,只能往南了。 露克蕾莎相信米凯莱托的审讯质量,加尔多肯定不会撒谎,戈尔戈纳岛看来一定会有海盗宝藏。 弗朗索瓦带人上了岛,马上占据了监狱,将监狱长和狱卒都审讯了一番:监狱长已经任职多年,也没听说前任监狱长突然暴富,更没有哪个狱卒暴富的。这些人都是里窝那或比萨人,比萨一共才这么点人口,谁家暴富绝对瞒不过周围邻居和亲友。 露克蕾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定要自己去找。 只有8公里的海岸线也非常好找,1个多小时后,便有人说有一处洞穴十分可疑,洞口半埋在水下,但洞口的中间被人做了记号,标记了水位线。 露克蕾莎带着弗朗索瓦、玛尔塔赶到那处洞穴,命会游泳的士兵潜水下去查看,水下的洞穴很深,又很暗,不带火把基本什么都看不见。 这处洞穴得天独厚,半埋在水平线下,涨潮的时间大致都是正午和午夜,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偏差,涨潮5小时,落潮大约6小时,此时是下午6点,已经开始退潮,洞口的水位线将会越来越低。要不是人够多,只有几个人想要搜寻几公里的海岸线,没准会把那个记号忽略掉。 要等到落潮的最低点,那就要等到晚上10点到11点之间。 不急,有的是时间。 士兵们搬来了营帐,在洞穴附近搭建起营地。士兵们到了厄尔巴岛才知道是来寻找海盗宝藏的,全都激动兴奋:传说中海盗杀人放火抢劫,那可是富可敌国的存在啊!士兵们没事就聊自己听说过的海盗故事,无一例外全都是堆积如山的财宝。但士兵们见识有限,翻来覆去就是“好多好多金币”、“好多好多宝石”这种程度了。 弗朗索瓦命人每个小时测量一下水位线,挑了300名会游泳的士兵,男女都有;又要人准备足够的火把,用油布紧紧包裹起一部分,另一部分分发下去,要求几十名士兵手持火把,洞口照得灯火通明。 潮水退到几乎最低点,渔民出身的士兵汇报,应该不会再落了。 此时是晚上10点,午夜左右又将涨潮。 * 弗朗索瓦命自己的亲信走在最前面,自己守护在露克蕾莎身边,手持火把。 洞穴里黑暗潮湿,脚下是崎岖的岩石,还有大概没到脚背的海水。 露克蕾莎是有些害怕的,洞穴很深,前方似乎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幽深;并且是略为往下倾斜的,这就是说,越往里面走水就越深。 “我以为这个洞穴会通向戈尔戈纳山。”她小声说。 “小姐,我还没问过您,您会游泳吗?” “……不会。也许小时候会,但现在不会。” “别担心,等到走到无法继续走下去,您就停下。要是您害怕的话,”他看了看她,“您要是需要我陪着您,我就留下来陪您。” “不行,我不想停下来。” “谨遵您的吩咐,小姐。” 她抓着他的手臂,强健结实的手臂真的很有安全感呢。 洞穴先是向下,走了几百米,水快到膝盖了,又开始向上了,弗朗索瓦松了一口气,感觉到小姐挽着他的手臂也像是放松了一点,笑着看了她一眼。 “小姐,一定是您的福佑。” 露克蕾莎忍不住笑了:这马屁拍的! 接下来的路程不那么平坦,走着走着到了一处岩洞,岩洞里分了若干洞口,这会儿洞口可找不到什么记号了。弗朗索瓦只好将人分为几队,分别往不同的洞口进发。幸而每个人都带了一捆10米的绳子,每个人都配发了匕首,规定好用匕首在墙壁上刻箭头,这样不会迷路。 挑了50人跟随小姐,挑了中间的洞口进去。 “会不会有什么邪恶的关卡?”露克蕾莎担心的问。 “应该不会。那个藏宝的强盗应该只信任几个亲信,如果太复杂了,他们自己可能都进不来。” 有道理。 接着他们看到了一具白骨。 领头的女兵吓得尖叫了一声。 “别慌。”弗朗索瓦镇定的说。 他蹲下来查看了白骨,“不知道这人死了有多久了,可能十几年,也可能更久一点。我不知道海水是否会融化骨头。” “是不是那个强盗杀了他的手下?” “可能。” “那应该就是这条路吧。” “没准。” 弗朗索瓦站起来,拔出佩剑,小声命令,“全体拔剑,小心,小心!” 队伍继续往前。 忽然,一阵哗哗的水声,很快最前面的两根火把灭掉了。 跟在两人身后的人一开始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着,又灭掉了三根火把。 有人开始尖叫。 弗朗索瓦转身拉着露克蕾莎,“快退回去!” 第151章 撒丁岛杜松(1) chapter6撒丁岛杜松 切萨雷做了一个梦。 梦中几乎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幽暗,他看到露克蕾莎手里拿着火把走在幽暗中,她的身形显得如此单薄,而她一直不停的走着,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 他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像是一点儿都听不见。 第158章 他惊慌得不得了,更用力的喊着她的名字。 他向她跑过去,而这段距离似乎无穷无尽,他怎么也跑不到她身边。他精疲力尽,满心焦虑,又着急又慌张。 忽然,那支孤零零的火把灭掉了。 妹妹……不见了。 他大喊了一声,大汗淋漓的醒来,有人问他:“切萨雷,你怎么了?” 他擦着汗,胸口郁闷,“妹妹……露克蕾莎是不是出事了?” * 切萨雷再也无法安睡。 他找来米凯莱托,命他立即去马木留克里挑选几个机灵的人手,连夜出发到皮奥恩比诺看看小姐是否已经回航。如果没有,就追踪小姐的踪迹,看她到了哪里,每到一处,不管有没有小姐的消息,都立即派人送信回罗马。 他心神不定,懊恼的想着他应该在回覆了圣父之后立即前往皮奥恩比诺,完全可以赶得上。留守军官汇报说小姐晕船得厉害,所以在皮奥恩比诺停留了两天。 军官还如实汇报了纳瓦尔跟小姐十分亲密,纳瓦尔带小姐在沙滩上待到半夜才回别墅,并且一直到凌晨才离开。 他恼恨妹妹一点都不掩饰,她难道不担心这个消息传到威尼斯的未婚夫耳边吗? 但他也知道,就算威尼斯小少爷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他的妹妹本来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有点讽刺,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该死!那个纳瓦尔没有照顾好他的领主吗? 他焦躁不安,走来走去,终于,他决定亲自跑一趟。 * 弗朗索瓦带着露克蕾莎一路狂奔,逃回有很多洞口的那个洞穴。 其他人也跟着逃出来,清点人数后,50人只剩下37人。 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只有弗朗索瓦暂时保持了镇定。 “有人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他沉声问。 有人回答:“是……像是一根触手,像章鱼,但是大很多,非常巨大。” 海中有巨型海怪,这是几乎所有人都接受的事情。得益于各种各样的民间传说,特别是沿海地区,巨型海怪的传说生生不息,所以这人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即就接受了。 露克蕾莎也能很好接受,海岛上的洞穴里盘踞着一条巨型章鱼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儿涨潮就会漫灌,一定也会有鱼涌进来,大章鱼饿不死。 而且这次可是一口气吃了13个人。 弗朗索瓦的脑子挺灵,马上命人到其他几个洞里找那几支分队,然后请示,“小姐,快要涨潮了,今晚肯定不能再进去。我们先出去,准备好了,明天上午进来。” 露克蕾莎点头,“好。” 弗朗索瓦命两个人留下传达命令,带了30人,护送露克蕾莎出去。 出去的时候正在涨潮,水位线渐渐升高。 * 回了洞穴之上的营帐,弗朗索瓦安排好人手保护小姐,很快出去做事了。 他们带来的船上本来就带了许多活羊活禽做食物,命人挑了30头羊准备好,再准备30根布带,30个小木桶,木桶里装满葡萄酒。 又让图尔诺队长挑了300名士兵,配备劲弩,每个人带上两个箭筒,50支箭。 调度完毕,这才对露克蕾莎解释他的安排。 “我猜那个洞口一定是正确的路,那个海盗也不会有特别高明的办法,要么送人被吃,要么用酒灌醉。就是它不知道饿了多久,要是明天还不太饿,可能没法灌醉。” 露克蕾莎便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它要是很大的话,13个人几天也就消化掉了。” 一下子损失了13个人,她很心痛。 “可以等几天。现在不需要这么多人了,让萨维利的700人回去。” 弗朗索瓦答应了,到了早上,安排皮奥恩比诺的700人乘船回去。 目前人手有他们带出来的300人和厄尔巴岛的100人,减去这次损失的13人,还有不到400人。 * 切萨雷到达戈尔戈纳岛的那天上午,露克蕾莎正要再次进入洞穴。 岛很小,一上岸就有人过来查看,惊讶的发现是切萨雷。 “枢机主教大人,您怎么来了?” “小姐呢?”切萨雷着急的问。 士兵摸不着头脑,“小姐很好,今天上午准备进洞。” 切萨雷总算松了一口气,放心了,但又不是很放心。 “什么洞?你们找到了藏宝洞吗?” 士兵喜笑颜开,“找到了!就是里面有个大海怪!纳瓦尔将军说要做好准备再进去。” 纳瓦尔! 他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海怪?什么海怪?” * 巨大的海怪,无情、迅猛、庞大,还有一个好胃口。背上捆着酒桶的山羊从30头增加到50头,长着巨大触手的海怪吃完了整整50头羊,才算消停。 接着是300名战战兢兢的士兵,拼命往水池里发射箭矢,一直到两个箭筒全空了。 切萨雷紧紧抓着露克蕾莎的手,一秒钟也不愿意分开。 刚见到她他便激动的上前一把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神经兮兮的念叨着“太好了,你没事!”,搞得露克蕾莎很是莫名其妙。 但他又死活不愿意说是因为一个可怕的噩梦,他吓得够呛,不亲眼见到他没事,他肯定无法安安稳稳的待在罗马。 他甚至还抱怨呢,“就是一个破山洞,可能里面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东西,都够不上你这次出海的花费。我们缺这点钱吗?根本不缺好吗!就让纳瓦尔带人来找好了,你根本不用一起来。不行,我必须告诉圣父这件事情,请他以后再也不许你到处乱跑……” 被妹妹捶了一通,“有事没事找爸爸?你丢不丢人!” * 人手足够的话,即使大海怪也不是什么问题,根本不需要尊贵的小姐和尊贵的枢机主教大人动手。 弓箭发射完毕之后,又往大海怪的腕足和脑袋上扎了至少100根长矛。 随后,图尔诺队长带着50名男兵,跳下水池,用长剑将巨型章鱼的腕足一一砍下,其他人将腕足拖出小洞穴。 腕足之巨大令人咂舌,每一条腕足的直径都超过队伍中最强壮的士兵的体型。 而且,很臭,散发出一股特殊的臭味。 “昨天我们闻到这个味道了,但不知道就是它发出来的。”露克蕾莎用手帕捂住鼻子。 士兵们清理完毕水池,将巨型章鱼戳得稀巴烂的脑袋也拖了出来。 更臭了。 露克蕾莎和很多士兵都开始呕吐。 弗朗索瓦让人把巨型章鱼的残躯拖到别的洞里。 “可以进去了。”他说。 图尔诺队长领头,越过水池,走了大约100多米,又进到一处只能容纳30多人的小洞穴。 这次洞穴的墙壁上只有一个洞口,用一扇几乎腐朽的木门遮挡。 露克蕾莎充满信心的说:“一定就是这儿了。”她刚想上前拉开门,切萨雷却拉住她。 “图尔诺,开门。” 图尔诺队长没有指示士兵开门,自己上前拉开了木门。 木门几乎刚碰到就散了架,露出洞口。 图尔诺转头看着切萨雷。 “等等,我要先进去。”露克蕾莎走过来,拿过一旁的弗朗索瓦手中的火把。 火把一直旺盛燃烧,不存在缺乏氧气的情况。 * 意料之中的,没有出现什么危险的机关之类。 意料之外的,山洞里堆满了你所能想象到的各种金银财宝。 成堆的金币,没有装箱,堆在一些木箱子的旁边,几乎将那些木箱掩埋了。 火把的光线照亮那些金币,黄金的性质稳定,不知道在此堆了多少年,反射光线,闪闪发亮。 木箱子同样几乎腐朽,稍微用力便散架了,露出里面未经镶嵌的各色宝石,光是这些硕大的裸石就有3、4箱;另外还有镶嵌好的首饰,也有3、4箱。 最多的还是黄金,从金币到金首饰,还有满满12箱金块。 粗粗一算,就有数百万达克特之巨。 即使见多了金银财宝的波吉亚兄妹也不由得瞠目结舌,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个海盗看来业务非常熟练,而且很明智的知道黄金最值钱,囤积了如此多的黄金。跟宝石不一样,宝石放进市场太多了会跌价,而黄金再多也不会跌价。 快乐! 露克蕾莎一下子发财了! 她捏起一枚金币:冰冰凉的金属,闪闪亮的金属。 她得意的笑着,将这枚金币放在切萨雷手中,“这是我送你的,留作纪念。” 切萨雷一脸郑重,将这枚金币收到钱袋里,“谢谢。” 接着就绷不住了,抱着她哈哈大笑,“我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她兴高采烈,拉着切萨雷爬上金币堆,又跑上跑下,将金币抓起来又洒出去,抓起来又洒出去。 第159章 弗朗索瓦、图尔诺,以及跟进来的20多名男女士兵全都目瞪口呆:这也太多了!这辈子他们都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能有这么多的财富! 要说弗朗索瓦也见过不少钱了,至少账面上动辄数万达克特他常见到,但账面上的钱根本没有实际概念,而真正看到、触摸到这些财富,才能真正感受到金钱的魔力。 小姐像个孩子似的,在金币和宝石堆里跳上跳下,还躺在宝石堆里,以此表达喜悦。他很少见到小姐像个女孩子一样,为了这些“外物”开心。其实想想,小姐还很年轻呢! 再说,换成谁见到这么多钱都会非常开心。 “弗朗索瓦。”小姐忽然喊他。 “在。” “我也送你一枚金币。”她笑眯眯的说。 他便伸出手掌,接过那枚金币。 “好啦,让外面的人送木箱进来,把这些东西都抬出去,直接送到船上。搞快点!所有的人都不许偷拿,一旦查到就剁了手。清点完毕后会发奖金,不会少的,但不允许偷拿,知道吗?” “遵命,小姐。” “图尔诺,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可以多拿。”她随手从宝石堆上抓了一把宝石,“你的姐姐很不幸,但你还是可以获得幸福的,你该找个可爱的女孩结婚。要是你喜欢我的女兵中的一个,只要她也喜欢你,你们就可以结婚。” 图尔诺队长微微躬身,“多谢小姐。”随后才接过宝石。 * 金块、金币、珠宝、宝石一箱箱抬到船上,装满了船舱。 寻宝队满载而归。 第152章 撒丁岛杜松(2) 图尔诺在山洞里带人装箱,按次序给每一个箱子编号,弗朗索瓦在船上接收木箱。箱子上挂着锁,钥匙在露克蕾莎手里。 达·芬奇大师为小姐制作了一批精巧的铜锁,可以用同一把钥匙打开。 商船原本就是为了运载大宗货物打造的,能装几十吨货物,装几百木箱绰绰有余。露克蕾莎订购了500只木箱,全都装满了,到最后甚至连装衣服的木箱都用上了。 金币非常之多,而且铸造年代不一,从古罗马时期一直到100年前的都有,这么多的金币也不太可能是区区一名海盗能抢劫到的;而且意外的是,当时他们看到的不过是视线所及的范围,实际那个洞穴的洞底跟洞口有落差,而如此之多的金币是将地面垫平了。 这何止有数百万达克特啊,说上千万也肯定有的。 光是装箱就用了整整一周,先装箱抬出洞穴,然后用小舢板运到停锚在远处的船上,然后用绳索一箱一箱拉上甲板。 军官和士兵们不论男女都干劲十足,小姐发钱从不小气,这下子一定会有一笔不菲的奖金。见钱眼开当然也有,但他们也知道衡量利弊,一个人能偷偷藏匿的东西很有限,说不定还不如小姐给的奖金,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丢了手或是丢了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这不到400人里面绝大部分是女兵,女兵总体来说更温顺更能服从命令。军官们的忠诚也都十分可靠,搬运期间没有出现偷窃事件,可喜可贺。 * 露克蕾莎第一天很兴奋,但箱子越来越多,她的兴趣也就减退了。 再多的金银财宝也不过是冷冰冰的外物罢了。 宝石是很美、很好看,可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她深刻觉得,今后她将很难再为什么外物而激动了。 好,也不好。 船要是不行驶的话,她就不怎么晕船了,甚至还可以在船上走来走去呢。 切萨雷也就是第一天挑了一小盒宝石,之后也对闪闪亮的宝石没了兴趣。 当你有了超过预期的财富,真的会很容易失去兴趣。 “你想怎么使用这笔钱?”切萨雷问她。 “是我的吗?” “当然,你发现的,都是你的。怎么?”切萨雷好笑的看着她,“你是担心我抢走你的东西?” “你最好别抢。”露克蕾莎认真的说。 “妹妹,你还是不了解我,我想要什么,当然自己去抢,而这个世界上唯有属于你的东西,我绝不会争抢。” “那你是不是要跟我争抢父亲给我的东西?” 切萨雷一愣,“什么?当然不会!不过我不会,胡安可说不好,他一向认为父亲的东西都是他的。” “他要是跟我抢,我就揍他!你是帮我,还是帮他?” “帮你!”切萨雷毫不犹豫的说:“不但帮你,我还要先把他揍一顿!” 露克蕾莎十分满意,“那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啦!咦?你为什么不待在罗马,跑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过了好几天了,她才想起来要问问。 “没有事,我是担心你找不到财宝,要哭鼻子了。”切萨雷轻松的说。 “谁哭鼻子啊?”她仰起脸,“我不是小孩子了!” “是吗?”切萨雷夸张的瞪大眼睛,“你长大了,是吗?” 露克蕾莎怀疑的看着他:他从来不做什么“临时起意”的事情,忽然跑来找她,一定有什么原因。 “如果只是想看看我,那你现在看到了,你不回罗马吗?” 他摇头,“等你一起回去。”他隐隐仍有不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做噩梦那天,就是他们在洞穴里发现巨型章鱼的那天,他感到害怕,也感到十分幸运。但要是还有什么危险呢?他可说不好。 总之,极度的不放心。 他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说了:“你和纳瓦尔……” “跟你有关系吗?”露克蕾莎马上皱眉,冷冰冰的说。 他无奈,“我又不是指责你,那是你的事情,只要你喜欢,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是你的哥哥,我希望你快乐。那么,亲爱的妹妹,你和纳瓦尔在一起,他能让你快乐吗?” 她点点头。 “唉!”切萨雷轻叹,“既然他能让你快乐,那么我就饶了他的狗命。”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你真的长大了,真不可思议,我总觉得你还是那个小女孩,整天喊着‘哥哥哥哥’,喊得我都烦了。” “我怎么不记得了?” “那时候你才3、4岁,正是一个小孩子最烦人的时候。” “你才烦人呢。” 切萨雷笑着说:“你走路很早,不到1岁的时候就会走路了,不过说话很晚,要2岁多才会说很多话,当时母亲担心你不会说话,而父亲每天都为你念上至少一遍《玫瑰经》。” “那你呢?你为我念《玫瑰经》了吗?”《玫瑰经》是敬礼圣母玛利亚的经文,适用范围很广。 “每天都念,晨祷一遍,晚祷一遍。” 是个好哥哥。 “胡安呢?” “他也念,晨祷一遍,晚祷一遍。他也很爱你,但他更爱自己。” 兄妹俩都笑了。 *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十分低调的回到奥斯提亚,在奥斯提亚待了一天,调集了上百辆牛车,将5、600只木箱运去圣天使堡。 被喊来清点黄金的皮耶罗·美第奇都惊呆了:到底是在哪里发了这一笔横财呀! “先清点金块,直接存到罗马银行作为储备金。接着找人来清点金币,这里绝大部分都是金币。有些金币年代久远,找一个学者来辨别,每一种金币都留100枚,用天鹅绒做展示台,将来做个展览。”露克蕾莎吩咐,“金币清点完毕后,除了留下来的那些,其他全都融化,去除杂质,重新铸造成一磅重的金砖,单独存放。” 又找珠宝匠来给宝石分类、估价,宝石跟黄金不一样,突然大批涌入市场,必定会价值暴跌,所以实际价值远远不如黄金。 她准备将宝石分类,大块又纯净的宝石存起来备用,次一等的宝石少量放入市场,面向各国君主,准备从威尼斯找几个珠宝商人去向各国君主推销;订做一个大型的宝石十字架送给教皇爸爸,就挂在波吉亚房间好了,父亲一定会很满意。 再次一等的宝石送去珠宝匠那里批量制作首饰,做好了之后开个珠宝店慢慢卖。 这个时代没有珠宝品牌、没有珠宝店,宝石是绝对的奢侈品,只有贵族和富商才买得起,有钱人买来宝石后送去珠宝商那里订做,以保证每一件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撞衫”不可怕,“撞宝石首饰”才是可怕的。 所以之前可怜的乔凡尼·斯福尔扎找前姐夫借金胸章才会被贵族们嘲笑。 在写给圣父的报告中,露克蕾莎将这笔财富压缩到只有十分之一,即使这样也让圣父叹为观止,觉得实在是太多了! * 有钱之后,干什么都倍感轻松。 露克蕾莎管理后勤的原则是,能尽量不掏钱的就尽量不掏钱,比如征收食物,可以让被征收的城市用食物抵扣税金,这样就不需要真的花钱买。 战斗储备概念成为军需部门的必修课,军需部门的权限很大,只要军需部门认为有必要的,都可以收购或订制,小到羊毛毡鞋垫,大到铸造加农炮的金属。随着军队番号的改变,军需部门的名称也改变了,并且将两支军队的军需部门分开,教皇国人民军主要营地在布拉恰诺湖,意大利自由军主要营地在弗利和拉韦纳。 第160章 两支军队的总部都在罗马,直接隶属军事管理局。 胡安大半个月进度很快,已经占领了奇维塔韦基亚,接着奇维塔韦基亚到维泰博之间的小镇小村纷纷向甘迪亚公爵效忠,教皇国人民军所到之处,群众欢欣鼓舞表示喜悦之情,预期3个月之内可以全部收复拉齐奥地区。 切萨雷回到罗马后,休息了两天,立即出发去佩扎罗,开始了收复马尔凯地区的军事行动。 波吉亚家族在教皇国地区大张旗鼓的开展收复领地的军事行动,诡异的居然没有国家提出抗议。费拉拉公国和曼图亚侯国太小,自觉的屁话没有;威尼斯共和国默认了;米兰公国不知何故也没吭声;佛罗伦萨共和国明哲保身,按照切萨雷与露克蕾莎写去的外交信件的意思,正式录用了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为外交大使,派驻罗马,专门对接波吉亚兄妹。 那不勒斯王国倒是想有点异议,可一来新国王的妹妹嫁给了戈弗雷·波吉亚,二来,这位结婚不过几个月的新国王加冕不过1个月,便突然暴病身亡。新寡的王后悲痛欲绝,气愤填膺的写信给梵蒂冈,哭诉丈夫是被他的叔叔弗雷德里克下毒杀死的,请求教皇陛下为她的丈夫主持公道。 按照继位顺序,新国王没有后代,王位该由他的叔叔弗雷德里克继承,弗里德里克已经有了一个合法的婚生子,今年8岁的小费迪南王子,除非弗雷德里克与小费迪南全死了,王位才能轮得到桑夏的弟弟阿方索。 费迪南二世的妻子是他的姑姑那不勒斯的约翰娜公主,跟桑夏公主同一年出生,在王室来说,姑侄婚也很常见,不算什么。 弗里德里克跟前国王阿方索二世是同母的亲兄弟,但跟约翰娜公主是异母兄妹,弗里德里克不喜欢这个小妹妹,兄妹俩相差26岁,弗里德里克已经44岁,约翰娜只有18岁。 桑夏从小跟姑姑约翰娜一起长大,最了解那不勒斯王室的狗屁事儿,教皇爸爸将她召到梵蒂冈,询问为什么约翰娜如此痛恨弗里德里克。 “那是因为……”就连桑夏也觉得这事难以启齿,“约翰娜大概10岁的时候,弗里德里克……强迫了她。” 她说的不算晦涩,所有的人立即明白了。 “真是禽兽!”亚历山大六世不悦的说:“那时候费兰特国王还没死呢,他不知道这事吗?” 桑夏垂下眼帘,“祖父知道这事,因此狠狠责打了弗里德里克一顿。弗里德里克很晚才结婚。” 弗里德里克26岁才娶了萨伏伊公国的安娜公主,安娜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在生育第二胎的时候去世。弗里德里克过了几年再娶了一位贵族之女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结婚后就在不停的生孩子。约翰娜的事情是他的儿子小费迪南出生之后发生的。 第153章 撒丁岛杜松(3) 也是呢,公主稀少,那不勒斯王室放着一位婚生公主居然没有跟其他王室或公爵联姻,莫名其妙的直到快到18岁才跟侄子结婚。 要说约翰娜的身份尊贵,她的母亲是阿拉贡的约翰娜公主,是现任阿拉贡国王费迪南的亲妹妹,也就是说,那不勒斯的约翰娜是费迪南国王的亲外甥,还是唯一一个外甥,约翰娜有个弟弟,生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了。 阿拉贡的约翰娜自从儿子死后便基本上过着清心寡欲的修女生活,老费兰特国王性情乖戾,脾气暴躁,而且情妇不断,光是承认的私生子就有10人之多,没承认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桑夏说,从出了这事之后,约翰娜王后将女儿接到修道院,不允许任何王室人员去看她们,连桑夏都见不到姑姑。 老国王也不太在意,于是约翰娜公主的婚姻居然一直没人管,直到老国王挂了,继位的阿方索二世才提出让异母妹妹嫁给费迪南王储。约翰娜公主同意了,他们在两个月前刚刚结婚,结婚后便经历了阿方索二世之死、费迪南二世登基、波吉亚枢机主教为国王夫妇加冕,以及费迪南二世之死。 露克蕾莎想着,这个弗里德里克真是不讲究呀!卢多维科至少还容忍了侄子十几年才下定决心毒死小公爵,怎么这位王叔居然连几年的时间都不想等,迫不及待的弄死侄子? 看来《哈姆雷特》真是源自真实历史,不管是弑兄还是杀侄,本质都是对王冠——权力——的狂热追求。 * 教皇为这事感到犯难:要是按照继承顺位,当然接下来就该是弗里德里克登基了;但他又不能不管约翰娜的投诉,至少要先看看阿拉贡国王是什么态度。 约翰娜结婚时间太短,来不及怀孕,不然要是怀孕了,完全可以强行以肚子里的孩子的名义,让约翰娜摄政,直到孩子出生。 阿拉贡王室不论男女都可以继承王位,孩子的性别不是问题。 这件事情跟波吉亚兄妹关系不大,跟教皇关系也不大,不管谁当那不勒斯国王,都会跟梵蒂冈打好关系。 露克蕾莎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胡安与切萨雷的战报频传,她的心思全放在这上面。 * 罗马北边实际基本处于奥尔西尼家族的控制之下,势力范围相当之大,远至佛罗伦萨共和国的边境,中间间或有几处属于其他家族的领地,其中奇维塔韦基亚是科伦纳家族在拉齐奥地区北部硕果仅存的一个据点;而布拉恰诺湖边除了属于波吉亚家族的东边,奥尔西尼家族占据了湖的西边,有一座坚固的布拉恰诺湖城堡。 亚历山大六世先是在9月颁布了征讨科伦纳家族的教皇令,接着,11月又颁布了征讨奥尔西尼家族的教皇令,梵蒂冈一片哗然,但枢机主教团其实早已心里有数:奥斯提亚争夺战后,波吉亚家族已经跟科伦纳家族势不两立;既然要干掉科伦纳家族,那么奥尔西尼家族也逃不掉。 布拉恰诺湖城堡号称罗马北部第一城堡,围墙高而坚固,护城河又宽又深。城堡依湖而建,从陆地进攻或是从湖面进攻都难以攻破,必须双管齐下,同时进攻。 露克蕾莎与胡安商量的战略是,先切断周边领地对布拉切诺湖城堡的增援线路,将城堡围成孤岛,求救无门。但劣势是不免会打草惊蛇,布拉恰诺湖城堡肯定会提前做好准备,广积粮,做好打攻坚战的准备。 这个方面露克蕾莎也已经想到了。她从春天开始便开始收购周边城市的存粮和新粮,期货也收,论起财大气粗,没人能跟教皇家族相比,她几乎把罗马周边城镇的粮食和动物收光了,布拉恰诺湖城堡只能捡一些漏网之鱼。 至于布拉恰诺湖城堡到底有多少人,探子回报,实际也不多,只有1000多人而已,最近接收了一些跑路的奥尔西尼和士兵,也只有2000多人,不能算很多。 最妙的是,城堡的守将是个女人,奥尔西尼家族的巴尔托洛米娅,今年30岁。 * 针对这位女守将,露克蕾莎一直在搜集资料。 巴尔托洛米娅16岁结婚,丈夫数年后身染疫病病故,包括他们的两个孩子,她于是回了奥尔西尼家,成了一个特别的存在,既没有伤心欲绝到隐居女修道院,也没有成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孀妇,而是来到了布拉恰诺湖城堡,整天操练不停,将城堡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 攻城战一向艰难,不艰难的攻城战通常结束于守城一方的投降主义,如果打定主意不投降,那非得打到城墙坍塌,或是城堡中开始人吃人。 胡安在拉齐奥地区攻城略地算得上相当顺利,露克蕾莎在维泰博苦思冥想要怎么进攻布拉恰诺湖城堡。 这个时代女人要么安于当个贤妻良母,一旦进入男人的传统行业,通常意味着比男人还要能干。之前法兰西军队入侵意大利,罗马周边遭到法兰西军队和雇佣军的祸害,只有布拉恰诺湖城堡毫发无伤,无损安全度过。 露克蕾莎原本想将波吉亚营地建成城堡,但在见过布拉恰诺湖城堡后,便整天想着要夺来,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还是个现成的建筑。 她差不多每天召集军官们开会,从屋尔比诺公爵往下,有十几人列席会议。 包括达·芬奇大师。 列奥纳多负责改进攻城武器。 冷兵器时代传统攻城战靠投石机哐哐甩大石,现在则加上加农炮,但相同的,守城方也会有投石机和加农炮。 这样,比拼的就是哪一方的投石机更多、射程更远,加农炮更多、射程更远了。 另外还可以上攻城锤,攻城锤通常装在移动车架上,以人力前后移动攻城锤——通常是铁制的——撞击城门或城墙,比较适合技术含量不怎么高的小城或要塞,布拉恰诺湖城堡不适用。 通常的地面甩大石加地底挖地道也不适用,布拉恰诺湖城堡的护城河直接连通布拉恰诺湖,湖水滔滔不绝,挖地道不是难事,但没人能跟这么大体量的湖水相抗衡。 难呀! 屋尔比诺公爵认为,只能围城,围上几个月,等城堡没有食物了,巴尔托洛米娅也只能投降。 第161章 好吧,露克蕾莎也做好了打攻坚战的准备,开始签发调令,从各地战斗储备仓库调集物资,从弗利调动军队。 进攻预计在1月的第一天开始。 新年新气象。 * 目前留在波吉亚布拉恰诺湖营地的只有4000名原教皇卫队的部队,由屋尔比诺公爵直接指挥;从弗利调回2000名弩兵,加上教皇国人民军的1万5千人,共计2万1千人,那么面对的就是10:1的兵力差距。 围城战就不太在乎守城方的人数了,反而越多越好,露克蕾莎也没有拦阻其他领地的奥尔西尼们逃进城堡,他们带不了多少食物,人越多,城堡里囤积的食物就会消耗的越快。 布拉恰诺湖城堡直到11月底才拒绝奥尔西尼们进入,巴尔托洛米娅让人送信,说要他们去罗马,去梵蒂冈,去找教皇哭诉。 别说,奥尔西尼枢机主教整天在教皇面前哭诉,以至于亚历山大六世见到他就烦。 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又去找美第奇兄弟,想要外甥们当说客。 皮耶罗干脆住在罗马银行的办公室里不回家,朱利奥·美第奇跑去了维泰博,只有乔凡尼·美第奇这个枢机主教逃不掉,每天愁眉苦脸的应付着老舅舅。 * 朱利奥瞧不上奥尔西尼家族,他的亲妈又不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儿,跟奥尔西尼家族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他不满的说:“奥尔西尼家得罪了教皇,怎么还以为教皇能对他们网开一面?小姐,您说是吗?”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是呀,他们蠢得很,跟你们美第奇家族可不一样。” 朱利奥得意洋洋,“那当然了!父亲当年可是很了不起呢!” “哪个父亲?”她笑嘻嘻的故意问。 “洛伦佐父亲。” “你最近升职了吗?” “还没有。我不喜欢当什么主教,没劲!”朱利奥意兴阑珊,“要像波吉亚枢机主教那样才好!” “你想当将军吗?” “切萨雷可以,我也可以。”朱利奥挺了挺胸。 他长得不错,就是脑子不太好,有点太狂妄了。 “你不想当教皇吗?” “我?我可能不行,我是私生子,虽然被父亲收养了,但我的父母没有结婚。波吉亚枢机主教不也是个私生子?”他没精打采的。“乔凡尼倒是想当教皇,可我们家没钱,也没人,连佛罗伦萨都回不去。” “你们……我知道皮耶罗做梦都想重返佛罗伦萨,你呢?” “我从小在佛罗伦萨长大,梵蒂冈虽然不错,但佛罗伦萨才是我的家。” 没错呀,故土难离,更何况在佛罗伦萨俨然王族的美第奇们。“衣锦还乡”是每个人的梦想,不然为什么罗德里戈·波吉亚已经离开甘迪亚40年了,还要让儿子回去当甘迪亚公爵呢。美第奇家族也不可能放弃经营了一百多年的佛罗伦萨。 皮耶罗答应为波吉亚家族建设罗马银行,要求也只有一样:支持美第奇家族重返佛罗伦萨。 那么,要怎么重返佛罗伦萨呢?当然要依靠波吉亚家族的军事力量。 露克蕾莎说:“当将军与当主教并不冲突,切萨雷可以,你也可以。这样吧,你可以在屋尔比诺公爵麾下担任军官,但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指挥能力,你学过吗?” “学过!我的剑术很不错!”穿着俗世男装的朱利奥抽出佩剑,但立即被弗朗索瓦夺走了。“主教,您不能在小姐面前拿出武器。” “哎呀,我忘了!”朱利奥忙道歉,“抱歉,露克蕾莎。” “把剑还给朱利奥。” 弗朗索瓦将剑还给朱利奥。 朱利奥接过剑,打量了一下他,“这么说,纳瓦尔将军是您的亲信喽?” “是的。” “他不错,他常打胜仗吗?” “只败给了我。” 少年崇拜的看着弗朗索瓦·纳瓦尔,“那可真了不起!我是说,小姐您真了不起。” 露克蕾莎笑了笑。男孩子整天想着舞枪弄棍的,崇拜纳瓦尔纯属正常,但并不真的崇拜她这个女孩。 而且,少年美第奇也不能想当军官就当军官。 “你带领多少人,就要负担多少人的军饷,包括每天的食物,军需官会根据你的士兵人数给你一份账单。”这属于“带资进组”,她可不能拿自己的人给男孩子玩。 第154章 撒丁岛杜松(4) 朱利奥这不差钱的崽,立即答应了。他现在领了圣职,每年有数千达克特的收入,足够支付一队士兵的军饷。再说,你要说美第奇家族跑路了却一点钱都没带出来,没人相信,露克蕾莎也不相信。 这几天朱利奥总是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对她大献殷勤。名门出身的少年已经很懂怎么讨好女孩,他每天送花给她,意大利人早已经用温室养花、种植瓜果蔬菜,即使冬天也会有玫瑰花,价格不菲。 还送她首饰,在珠宝匠那儿订做了黄金缠绕各色宝石的发网,发网上还有一只黄金打造的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翅膀随着她脑袋的转动而轻轻颤动,精妙美丽。 露克蕾莎很喜欢这只发网,几乎每天都戴。 弗朗索瓦妒忌得要命,小姐对朱利奥总是和颜悦色,他们年龄相近,出身相似,总有说不完的话,小姐也很纵容朱利奥。 唉! 他隐约听说过教皇曾经考虑过将小姐嫁给美第奇家的少爷,皮耶罗已婚,乔凡尼是枢机主教,幼子朱利亚诺太年幼,最有可能的就是朱利奥,朱利奥只要离开教会就是一个很好的未婚夫人选,不过么,美第奇家族逃离佛罗伦萨,这事就作罢了。 朱利奥有秀美的容貌,贵族的纤弱身材,还有良好的教养,小姐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男孩。 而他呢?他就是一个小贵族的儿子,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那种贵族少爷的做派,小姐为什么会喜欢他?不对,小姐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他,他只是——他只是——他只是小姐拿来消遣的一个——工具罢了。 他一旦认识到这一点,痛苦便淹没了他的心。 * 桑夏回了佩鲁贾,但很快又跑来维泰博,跟露克蕾莎搞小阴谋。 “露克蕾莎,我想……能不能找你借几个人?”桑夏很爽快,不搞吞吞吐吐欲言又止那一套。 “借什么人?” “米凯莱托。” 露克蕾莎看着她笑,秒懂,“你确定?” 桑夏神秘兮兮的一笑,“我确定。借不借嘛?” 露克蕾莎没想到桑夏这么个长在王宫里的女孩居然也很有想法,也够狠心。“那可是你的叔叔。” 桑夏嗤笑,“露克蕾莎,圣父和切萨雷、胡安都疼爱你、保护你,这是你的幸运。你想过没有,我跟约翰娜一样大,他能对约翰娜做那种事,我怎么能躲开?我还没有母亲保护我。” 露克蕾莎这下子可算是惊呆了,“那你父亲……” “我父亲知道了又怎么样?他总不能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吧?我不过是个女儿。”桑夏低下头,“王室的宠爱非常脆弱,看上去我什么都不缺,但父亲不在意我的教育,也不在意我是否快乐。戈弗雷常说你在家是什么样的,我羡慕得都哭了。” 真是可怜呀。确实,桑夏看上去是个真正的公主,什么都不缺,但其实教育的并不好,根本不是正规王室公主的贤妻良母教育,看看约翰娜的母亲阿拉贡的约翰娜就知道了,再看看玛丽娅·德·露娜公主也能看出来,桑夏就是个被养歪了的公主。 露克蕾莎对于禽兽男深恶痛绝,桑夏有这个想法,她也觉得可以有。 “但要是弗里德里克不幸染病身亡,不就该是他的儿子费迪南继位吗?” 桑夏不以为然,“只要教皇指定阿方索继位,费迪南一个孩子能怎么办?米兰的小公爵也有儿子呢,摩尔人不还是成了公爵?” 居然……没毛病。 桑夏的弟弟阿方索虽然总是一张臭脸,但看上去是个好孩子,不跟人争强斗狠,文质彬彬,文化艺术素养不错。而且他们的母亲其实已经跟阿方索二世结婚了,桑夏姐弟俩属于虽然是婚前出生但因为父母结婚而被合法化的子女,说起来比老费兰特国王的合法性还强一点。 只要教皇爸爸发布教皇令承认阿方索继位的合法性,小费迪南王子也只能干瞪眼。 妙呀! 桑夏的亲弟弟成为国王绝对是对梵蒂冈有利的,教皇绝对会严重倾向阿方索。而那不勒斯不管是谁当国王,都对阿拉贡王国的利益没有损害,阿拉贡国王也不会反对。 妙!妙不可言! 露克蕾莎沉思许久,“米凯莱托是切萨雷的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借给你。我写信给切萨雷,让他派米凯莱托带几个弟子回来。这件事情如果要做,就一定要成功,不允许失败,你懂吗?” 桑夏郑重点头,“我明白。” “也别告诉戈弗雷和阿方索。你……你自己去跟米凯莱托说你的要求,他也许会拒绝你,这要看他有没有成功的把握。” 第162章 桑夏再次郑重点头。 露克蕾莎又想了好一会儿,觉得……也没什么问题。米凯莱托这个刺客干的就该是刺杀大人物的活计,现在只让他管理情报系统都有点大材小用了。 费迪南二世死的不明不白,再死一个弗里德里克也没有什么问题,那不勒斯去年斑疹伤寒大流行,死了数百人,把罪名推到疫病上,简直呱呱叫! * 米凯莱托来的很快,3天后便回到维泰博。先见了露克蕾莎,再见了桑夏,在维泰博住了一晚,次日,带着几名得意弟子,从奥斯提亚上船,前往那不勒斯。 桑夏激动得不得了,好几晚没睡着,直到心情平复下来,才回了佩鲁贾。没几天佩鲁贾大学放圣诞假,小夫妻俩一起又到了维泰博,舒舒服服的泡了几天温泉,这才跟露克蕾莎一起回了罗马。 * 这个圣诞节,梵蒂冈几乎每个人都过得心神不定。科伦纳家的枢机主教在9月底就告病离开了罗马,奥尔西尼家的枢机主教没来得及跑路,11月底便被教皇派人抓了起来,关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关在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牢房旁边。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副秘书长去圣天使堡看望了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奥尔西尼指着旁边的牢房说,那儿就是斯福尔扎家专属的牢房,将来,你也要住进去。 这番话说的阿斯卡尼奥心有戚戚,心慌意乱。 亚历山大六世倒是过的很开心。 两个英明神武的儿子捷报频传,不断攻城掠地,让他心满意足,得意非凡。其他枢机主教全都噤若寒蝉,反对的声音大大降低,这让他舒爽之极! 此时他正跟亲爱的女儿感叹着,“你说的没错,有绝对的实力才有绝对的权力,就在3年前,我想提升你的哥哥为枢机主教,他们都还吵个不停,吵得我头疼!” 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圣父,这都是在您的英明指导下取得的成绩。要不是您的大力支持,我和哥哥们也没办法取得胜利。” 教皇十分宠溺,“我的露克蕾莎!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哥哥们多亏了有你,才能不断取得胜利。我仔细考虑过了,胡安现在是甘迪亚公爵,等他把拉齐奥都打下来,我再封一个别的公爵给他,把拉齐奥封给他,你看怎么样?” 父亲居然知道先问问她的意见了,可见上次她说的话父亲还是听到心里去了。 “切萨雷只要没有意见,我也没有意见。” 教皇纵容的一笑,“我知道切萨雷想要拉齐奥,但为了枢机主教团的反对没有那么强烈,我还是先封给胡安,把马尔凯封给切萨雷,然后我会写一份秘密的教皇令,将来他俩互换领地,这个问题就完美解决了。我会把罗马涅包括博洛尼亚都封给你,我已经跟威尼斯重新谈判了你的婚约,你成为罗马涅女公爵,我会给孔塔里尼家的男孩封一个侯爵,让他跟着你,你去哪儿他去哪儿,将来你们的孩子也会姓波吉亚,孔塔里尼·波吉亚。婚礼在罗马举行,等到……等到我蒙主恩召之后,你和孔塔里尼立即去博洛尼亚。露克蕾莎,我的女儿,守好你的领地,要是我能多活几年,会封罗马涅为公国。还有胡安、戈弗雷,他们都会是公国的大公爵。” “我明白了,父亲。”父亲的安排可以说非常完美,包括互换领地也考虑的很周详。 教皇张开双臂,拥抱女儿,怜爱的亲吻她的额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同样的爱着你们,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安排好你们的将来,这是我这个父亲应该做的。” 她小声问:“切萨雷呢?” “切萨雷……我看不到他的将来了,”教皇伤感的叹息,“他现在还太年轻,但给他、给你们20年的时间,他总会登上圣彼得的宝座。他的弟弟妹妹都是公国的君主,手握大军,谁敢说一个‘不’字?等你们收拾了科伦纳和奥尔西尼,下一步就是斯福尔扎,阿斯卡尼奥也该让位了。” 那就是让给切萨雷了。副秘书长是教皇的副手,距离教皇之位只有一步之遥,不然为什么阿斯卡尼奥愿意让出手里的选票,就是为了要这个副秘书长的职位。他肯定是想着等到亚历山大六世去见上帝之后,便以副秘书长积累下来的人脉和财富,一举登上教皇宝座。 嘿嘿,好呀!这才不愧是一个腹黑的波吉亚呢! 切萨雷当了副秘书长之后,那就是父子齐心,大杀四方了! “奥尔西尼家的布拉恰诺湖城堡易守难攻,奥尔西尼枢机主教狂妄的说,巴尔托洛米娅会让胡安大吃苦头!露克蕾莎,我不放心他。”教皇忧心忡忡,“别看他现在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占领,可没有几座城市经过了艰苦的战斗才能攻占,我担心他会在布拉恰诺湖城堡尝到失败的滋味。他的脾气……” 第155章 撒丁岛杜松(5) 教皇爸爸深深叹息,看来是十分了解自己儿子的臭脾气的。 确实,胡安这熊孩子几乎从来没有经受过挫折教育,自大自傲得不行,要是攻而不克……他准会暴跳如雷,进而脑子发昏,做出错误的指挥。 没人喜欢失败,要有足够的智慧和定力才能忍受失败、吸取教训、期待来日再战。教皇爸爸也曾经失败过两次,直到第三次才终于登上了教廷的至尊宝座。 胡安……只怕没有这个定力,他受不了失败。 露克蕾莎只好安慰父亲,“胡安也不一定会失败,不到真正对敌的时候,谁也说不好。” “唉,我知道,我知道。”教皇拍了拍她的手,“你要帮助你的哥哥,别让他失败。别担心他不听你的意见,我会……我任命你做我的特使,他的作战计划必须得到你的同意才能实施,这样可以吧?” 那当然没问题了!胡安也许会因为她是妹妹而忽略她的意见,但如果她是正式的教皇特使,想来胡安也得考虑考虑后果。胡安最大的问题其实还不是没有经受过挫折教育,而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也不会受到惩罚。 唉!这就是惯子不孝啊! * 胡安直到圣诞前几天才回了罗马。 他瘦了一点,一幅风尘仆仆的模样,但精神状态很好,接连的胜利使得他自信倍增,神态上就更倨傲而志得意满了。 到了梵蒂冈,先跟父亲、妹妹、表哥们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胡安汇报了征战拉齐奥地区的成果和感想。成果已经经由战报知道了,胡安的感想就是:科伦纳、奥尔西尼都弱爆了! 他一直没有啃过硬骨头,于是傲慢的认为这些名门也不过如此。 倒也不能说他错了,实际没人敢跟1万多人的大军正面对抗,大多数城市只要远远望见大军压境,便吓得屁滚尿流,赶紧开门投降。投降是不会死的,顶多关上几个月,但要是负隅顽抗,最后就会像弗利的女领主那样,死的不明不白,疑云重重。 各城的贵族们想的很开,就是换个领主的问题,换谁不是换呢?换领主这种事情也常见,有的领地隔几年就换一个新领主,下面的小贵族还不是该干啥干啥。 接着军需主管汇报了拉齐奥战争所用军费:实际支出若干、账面支出若干,3个月便花了10万达克特。 教皇听到数字后不由得皱眉:一开战便花钱如流水,太难了。要不是这几年开源弄了不少钱,真是养不起也打不起。 行政主管汇报了收复的各领地群众情绪稳定,安居乐业,新税收开始推行,明年预计税收若干万。 军事管理局副主管迪亚哥表哥汇报说明年1月开始在拉齐奥地区实施强制征兵制度,统一训练3个月之后剔除不合格的,留下的继续训练3个月,便可以上战场了,这部分的费用若干万。 露克蕾莎要求各部门做明年的预算,新年之前必须交上来。 税务部门最为忙碌,要派人去各城查账,计算税金,查处偷税漏税,权限很大,税务部门有权调动各城治安队抓捕偷税漏税的贵族和商户,不过也很讲人性化,只要补交就既往不咎。 税种也越来越多,从农业税、商业税、胡子税、净水税,到明年推行的个人收入调节税,总体来说跟后世税种差不多,税率也近似,赚得多交的多,扶持小商户,除了1%左右的贵族,绝大部分平民都够不上个税的起征点,富商除了商业经营的税之外,个人收入也要交税,不过允许一部分免税额,比如这个时代稍微有钱一点的人家妻子是不工作的,这样便可以有一个固定的免税额。总体来说,穷人不交税,富人多交一点个税,贵族相对来说交的比较多一点,但也是绝对能承受的。 露克蕾莎要求税务部门新年之后开始组成工作组,下去各个城市查账,主要清查偷税漏税问题,准备抓几个典型,杀鸡儆猴。 偷税漏税问题从有税收这个业务开始就有了,关键只看主管部门想不想抓你而已,想查账怎么都能找到漏洞,一旦发现漏洞,那就要狠狠罚,罚到所有人都害怕。 教皇国的收入大头说起来就是各种各样的税,什一税为主,叠加起来一年大概在10万达克特左右,增加税种后提高到15万达克特,再加上每年5到8万的明矾矿和其他矿场的收入,一年现在是22万左右。 第163章 另外还有每年1、2名枢机主教死后的财产,每位枢机主教至少能有8万的遗产留给圣彼得大教堂。 今年因为抓了奥尔西尼枢机主教,抄没了他的家产,收入10万达克特,因而今年圣诞过的还算宽裕。 主管们退下后,露克蕾莎开始向父亲和胡安介绍她的“五年计划”。 收复教皇国领地需要多次战争,再加上强制征兵制度,头几年会很花钱,打仗就是花钱,这谁都知道;征兵制度目前准备实行3年义务兵加3年志愿兵制度,3年义务兵期满允许退伍,对各领地的要求是有多少人退伍,就要送多少新兵入伍,以保证军队不会大面积缺员;志愿兵制度约等于雇佣军,将士兵中勇猛善战的留下来,签订至少3年的雇佣合约,最长可以高达20年,理想状态是一名士兵18岁入伍,21岁转为志愿兵,服役20年,41岁退伍,身强体健的士兵服役到41岁绝对没问题; 战争必定会导致军队里有伤亡缺员,所以要每年都征兵,以此来补充缺员; 理想状态是教皇国人民军有2万名士兵,5000名候补士兵,后勤至少5000人,5千候补加5千后勤,组成后勤部队,这就是3万人; 意大利自由军人数稍多,至少要有3万5千名士兵,1万5千名候补士兵,后勤1万人,共计6万人。 两支军队加起来9万人,这便跟法兰西军队人数相同,法兰西就再也不会轻易入侵了——不能稳赢的战争犯不上跋山涉水的来打。 亚历山大六世听完了差点昏过去:这要多少钱才能养得起! * 稍后,教皇国人民军将全军士兵人数和军官人数统计上来了。 全军目前1万8千人(其中包括原教皇卫队的4000人),各级军官占全军的10%,也就是1千8百人左右,后勤军官另行计算;常备后勤2000人,后勤军官200多人,其他缺员临时雇佣。 目前全军总人数2万。 切萨雷在圣诞前两天回来了,同样先汇报战果和下一步计划:马尔凯地区较小,东面临亚得里亚海,北面以佩扎罗为界限,南接阿布鲁佐地区,西邻翁布里亚地区,面积9千多平方公里,是意大利中部的牧场区,草场众多,适合养殖业。 切萨雷10月出发,从佩扎罗向南推进,目前已经收复了马尔凯中部的安科纳城。安科纳是渔港,在古罗马帝国时期是重要的军港。 安科纳城比较繁荣,人口有1万多人接近2万人,这就算比较大的城市了。 善良的枢机主教切萨雷决定让剩下半个马尔凯的领主们过一个愉快的圣诞节,等到过了新年再回去把那一半拿下。 又将换了番号的意大利自由军的统计人数交了上来:全军目前2万6千人,军官占比10%;原有1万5千人,战斗减员了3000人,其中一部分转为文职和军校教官;新兵2万人,其中6000人在第二阶段的训练中被刷下来,转成候补士兵和后勤;文职基本就是后勤,教官则全部转到几所军校,不计算在军队人数中。 候补士兵和后勤共计7000多人,后勤军官500多人。 全军总人数3万3千多人。 波吉亚女兵团番号不变,常备军1万人,候补士兵和后勤3000人,军官稍多,占12%。 露克蕾莎计划两年后便由各人的封地税收负担军费,不再需要教皇爸爸拨款。 她这是玩了个概念,实际上税收支付军费之后,各人封地交给教廷的钱必定会减少。 但亚历山大六世本来玩的就是从教皇国转手将领地收归波吉亚家族私有的这一套,所以教皇本人不在乎。教廷对教皇国各领地的控制力约等于无,每年也就只能收个什一税,别的都收不到。 波吉亚兄妹顶着“收复教皇国领地”的旗号,除了足额缴纳什一税之外,胡子税、商业税都要上交,但个税露克蕾莎就准备截留了,为此还需要搞个地方税务的班子出来,将大部分税收留在领地。 这样可以保证教皇爸爸去见上帝之后,他们兄妹不是在为下一个教皇忙活。 要是按照教皇爸爸的计划,他能当个10年教皇,届时切萨雷27岁,还是太年轻了,至少要过个10年到20年才有可能参选教皇,这10到20年里,切萨雷要坐稳副秘书长的职位,弟弟妹妹们有自己的军队、有钱,到时候要么用钱买,要么用军队威胁,搞到多数选票不是问题;教皇爸爸将两子一女都封为公爵,建立公国,等到切萨雷当了教皇,再努力将弟弟妹妹的公国提升为大公国或王国,波吉亚家族将在50年内跃升欧洲王室家族,可以跟阿拉贡王国平起平坐。 波吉亚三兄妹都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理想。 亚历山大六世在圣诞前一天召集所有的成年子女——戈弗雷已经结婚,也已经年满15岁,被视为成年了——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包括不情愿的哥哥贝尔纳多、存在感很低的二姐伊莎贝拉,都来了。 第156章 伊莎贝拉看来也见过了贝尔纳多,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哥哥接受良好,已经称他“哥哥”了。 伊莎贝拉和大姐赫罗尼玛同母,但跟佩德罗·路易吉不是一个母亲,她结婚也过早,14岁便结了婚,幸而罗德里戈·波吉亚为她找的丈夫还不错,夫妻俩感情很好,伊莎贝拉接连生了三个男孩,今年也不过才24岁而已。 伊莎贝拉的人生也能算得上一帆风顺了。父亲当了教皇之后,也没忘了她这个女儿,提升了她的丈夫,安排进油水最丰厚的税务局当主管;三个外孙里的老二已经预定了圣职,8、9岁便可以授职,到时候啥也不干就能拿一笔不菲的圣俸。 露克蕾莎是觉得姐夫过得好,姐姐也能过得好一点,给个能捞油水的职务,但不要提升爵位,以后可以直接封大外甥做侯爵,完美。 伊莎贝拉拥有决定丈夫爵位和职务的权力,丈夫也不敢欺负她。 虽然不能没事就把姐夫想的太不堪,但这种事情嘛最好先考虑周到,男人的节操都是靠不住的,自家的两个哥哥已经做了“榜样”,她也不会把姐夫想的太好的。 贝尔纳多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平静了许多,露克蕾莎想着自己的父亲是个外交高手,只要贝尔纳多无法拒绝见教皇爸爸,父亲总能说服他。唉!要说父亲确实宠爱孩子们,但控制欲也是极为强大的,就是不明白当年为什么对贝尔纳多不管不问,这其中不知道有什么隐情。 贝尔纳多的母亲维多利亚一定极为美貌,从贝尔纳多的相貌上便能看出来,如果不是非凡的美貌,当年的波吉亚枢机主教也不会看上她。就是吧,在这个年代,一个女孩没有显赫的家世却有无比的美貌,不是什么幸事,而会……很惨。 唉! 露克蕾莎十分同情早逝的维多利亚。她出现在自己的母亲认识父亲之前,所以也谈不上憎恨什么的,就是不知道贝尔纳多是否憎恨凡娜莎?他上次表现的其实很不错,没有表露出嫉恨他们兄妹的意思,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真实的想法呢? 亚历山大六世讲了很长一段话,宗旨是希望孩子们互相扶助,兄妹友爱,这才是波吉亚家族兴盛发达的基础。贝尔纳多不愿意改姓波吉亚,那就随便他,父亲不勉强,但贝尔纳多应该帮助妹妹管理罗马。 教皇爸爸非常机智的跳过切萨雷和胡安这两个儿子,将贝尔纳多推给小女儿,想来贝尔纳多不会拒绝帮助妹妹。 贝尔纳多看来已经接受了父亲提出的要求,沉默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教皇又说,要将孙子们的教育问题抓起来,贝尔纳多有一女一子,伊莎贝拉有三子,切萨雷二子一女,胡安二女一子,直系的孙子有11个,可算是人丁兴旺。祖父一视同仁,女儿的孩子也要大力培养。 伊莎贝拉的长子尼科洛与贝尔纳多的长女维多利亚都是6岁,该到了上学的年龄,现在的孩子普遍4岁就要开始学习语言,尼科洛已经在学西班牙语和加泰罗尼亚语了,维多利亚只会意大利语。 贝尔纳多就是个平民,他的孩子不会太早开始学习。 这就是阶层的不同导致的教育理念的不同,维多利亚又是女孩,恐怕贝尔纳多也不认为女儿需要早早学习外语。 露克蕾莎一边听着父亲训话,一边想着贝尔纳多不知道答应了什么条件,父亲一定会提出条件和要求,没准就是以两个孩子的将来做诱饵。贝尔纳多身份尴尬,接受了比较好的教育,但又不是贵族,生活中肯定会吃不少亏。真要是没怎么接受过教育的平民反而不会那么痛苦,因为他们压根窥探不到贵族的生活,而贝尔纳多14岁之后其实过的就挺不错了,不差钱,还没有学坏,考上了大学,顺利毕业,还考了公证员资格,可以说相当自律,也很聪明。 这个时代要想在意大利上大学,钱和聪慧缺一不可。 还有,贝尔纳多还很年轻,才27岁,不可能一直单身下去,教皇迟早会给他安排婚姻。贝尔纳多坚持不改姓波吉亚也很聪明,这样教皇便不会为他安排政治婚姻。 可恶!想来想去她又不忿起来,贝尔纳多可以避免政治联姻,为什么她居然无法避免呢? 第164章 唉,算了,看在可爱的小少爷塞巴斯蒂安的份上,她马马虎虎的不计较了。 * 塞巴斯蒂安赶在圣诞节之前到了罗马,也是昨天才到。 他带来整整12只大木箱,到了罗马直奔她的府邸,兴高采烈的拉着她打开每一口箱子:皮裘、丝绸、香料、珠宝,别说,还真有不少好东西! 他长高了,也长结实了,身材明显的好了很多,看起来还是少年的瘦削身体,但手臂已经很结实啦。 他特别臭美的显摆,说自己已经做好了成为将军、带兵打仗的准备,请可爱的未婚妻一定要给他这个机会。 “我不信,你伸手我看看。”露克蕾莎笑着说。 塞巴斯蒂安很骄傲的伸出双手,手心朝上,“你看!我的手掌里也有厚茧了。” 拉弓重点在左手,持剑是右手。 他的掌心里确实有了厚茧,可见这一年多确实下了苦功练习。 她心里很喜欢,“你能这么用功,我很高兴。” “我每天都想你,想你能夸夸我。” “要怎么夸奖你?我亲亲你好不好?”她笑吟吟的在他脸上飞快的吻了一下。 乐得他笑得合不拢嘴,“哎呀!不行,要亲这里。” 他有点羞涩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我写信说你可以跟别人练习一下怎么亲吻,你练习了没有?” “练了练了,快一点。”塞巴斯蒂安的胆子比一年多以前大多了,他是2月的生日,就快年满15岁,15岁的男孩在这个时代就能算成年了。 “你闭上眼睛。” 他听话的闭上眼睛。 露克蕾莎便轻轻的吻在他唇上。 先是蜻蜓点水的擦过他的唇。 他嘟囔,“不行,这不能算。” 他的肤色比一年多以前略黑了一点,应该是在外面骑马晒的,但相对来说还是很白皙,比不上她,可比弗朗索瓦白皙多了。 露克蕾莎心神恍惚,想着弗朗索瓦……他们截然不同,一个是名门之子,一个是雇佣军后代……一介武夫。 不知不觉,塞巴斯蒂安已经抱住她,吻着她的嘴唇,看来是真的练过了,很懂怎么亲吻,就是……嘴唇软绵绵的不懂得用力,跟弗朗索瓦吻她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男孩子的吻。 甜蜜,但不够……不够什么呢?大概是他太年轻了,缺乏那种男人的性感魅力。 真有点遗憾。 塞巴斯蒂安倒是吻得热情飞扬,抱着她也抱得越来越紧,直到……嗯,直到切萨雷来了。 切萨雷昨天倒没怎么欺负塞巴斯蒂安,还很热情的问他在家学的怎么样了。 “你知道我在马尔凯,而胡安在拉齐奥,你想去哪边?” 塞巴斯蒂安眼睛一亮,热切的问:“我可以选吗,哥哥?” 切萨雷心里哼了一下,面带微笑,“当然可以选,你是我们的妹夫,只要露克蕾莎同意,你想去哪边都行。” 他邪恶的笑了一下,“你也可以选择去你的未婚妻的女兵团。” 塞巴斯蒂安愣了一下,“我又不是女孩。” “切萨雷。”露克蕾莎喊他一声。 切萨雷瞥她一眼,“怎么了?他将来是你的丈夫,他不应该归你统率吗?” 一本正经的欺负小孩子。 塞巴斯蒂安便觉得……也没错呀。 “好像是哎。露克蕾莎,我愿意当你的部下。” “不行。你去胡安那边吧。” 切萨雷向塞巴斯蒂安微微侧身,严肃的说:“女兵团都是女孩子,妹妹担心你会喜欢别的女孩,不会让你去的。” 塞巴斯蒂安觉得哪里不对,但他想不出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忙着向未婚妻表忠心,“我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对不起你。” “嗯?是吗?那你告诉我,那个亚历桑德拉是你的什么人?”切萨雷故意加重了“你的”这个词的发音。 露克蕾莎瞪了切萨雷一眼。“塞巴斯蒂安告诉过我的,他不会接吻,我让他找个人练习练习。” 切萨雷轻笑,摇摇头,“我的妹妹,你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蠢得很。” 说什么话呢?! 塞巴斯蒂安再天真也听明白了,忙对未婚妻说:“我没有!这是你让我去找别人练习的,我总不能找个男孩吧?亚历桑德拉是我的表姐,她没有笑话我,还说我是男人,我应该让你快乐,难道我做错了吗?我没错吧。” 他很没有底气,说完了赶紧看看切萨雷,又看看露克蕾莎。 切萨雷从容一笑,“你不能对不起我的妹妹,知道了吗?”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 “好了,这事不算什么,露克蕾莎不在意的话,我也就当这件事不存在。现在,我该考考你的剑术,不然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水平呢?跟我出来。” 时间已近黄昏,走廊上和中庭里都点着带有灯罩的蜡烛,光线明亮。 弗朗索瓦下午出去办事,这会儿才回来,准备向小姐覆命。他走进大门,惊讶的看着中庭草坪上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少年:他见过小姐的未婚夫,但他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想过,小姐的未婚夫总有一天会到罗马来。 塞巴斯蒂安让侍从拿来他的佩剑。“哥哥,您尽管放马过来。” 切萨雷却笑着摇摇头,“不是我来考核你,我是裁判,纳瓦尔,你来。” 第157章 弗朗索瓦·纳瓦尔一怔。 塞巴斯蒂安倒是不介意,“纳瓦尔将军也可以。” 他知道纳瓦尔是未婚妻的忠实部下,剑术高明,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弗朗索瓦问:“小姐?” “你来吧。”站在走廊上的露克蕾莎如是说。 弗朗索瓦便拔出腰间佩剑,随手挽了一个剑花。 “请吧,孔塔里尼少爷。” 塞巴斯蒂安兴致勃勃,热情高涨,大喊了一声,挥剑冲了过去。 * 实话说,这是一场一面倒的虐菜,对于不满15岁的男孩来说,塞巴斯蒂安已经很高了,跟露克蕾莎差不多高,但跟人高马大的弗朗索瓦还是不能比,矮了快有一个脑袋;身材方面也不能比,一个是健壮到几乎可以算得上魁梧,一个还是瘦削的男孩。 弗朗索瓦仗着身高优势一直压着打,但又不是一下子便击败他,而是……有些猫捉老鼠似的,甚至看上去还有点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切萨雷先看出来,不由得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妹妹。见她好像没有看出来,好心指点她,“你看,刚才那一下,”他比划着弗朗索瓦刚才的动作,“明明刚才他就能杀了孔塔里尼——好吧,是取胜。” 露克蕾莎瞪他一眼:臭哥哥不安好心! “看不出来啊,纳瓦尔的剑术很高明,你说,要是我跟他打,我能赢吗?” “能,他不敢赢了你。” “要是……我们打个赌呢?你会赌谁赢?” “你。”她毫不犹豫的说。 切萨雷满意了,笑吟吟的握着她的手,吻她手背。 弗朗索瓦一直留意她,等待她给个暗示,她既然没有什么表示,他也只能继续。孔塔里尼少爷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技巧有余,体力不足,要不了半个小时已经气喘吁吁,气息调节不过来,步伐乱了。 露克蕾莎觉得小未婚夫也应该明白自己不是对手了,但他不能开口求饶,而如果她或者切萨雷不发话,弗朗索瓦也不会停手。她现在的剑术教练是弗朗索瓦,很了解他的体力,对付她或者塞巴斯蒂安的话,他的体力几乎可以说是无上限,打多久都行。 “行了,纳瓦尔,你退下。”她说。 弗朗索瓦于是用剑脊在塞巴斯蒂安后背重重一拍,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剑尖指着地面。 塞巴斯蒂安懊恼的喊了一声:“哎呀!我还是不行。纳瓦尔,你的剑术很好呀。” 他并不气恼纳瓦尔在他背后打的那一下。 “你还年轻,弗朗索瓦已经练了20多年,你没法跟他比。”露克蕾莎笑吟吟向他招手,塞巴斯蒂安走到走廊上,她拿出手帕为他擦汗。即使是12月的寒冷天气,他也出了一头汗。 少年美滋滋的享受未婚妻的温柔,乐呵呵的说:“我知道,等我再练10年,一定也会很强的。” “那当然啦。” 切萨雷命人取剑,“纳瓦尔,你来,我们俩比划一下。” 弗朗索瓦看着露克蕾莎,“小姐——” “哥哥。”她蹙眉:切萨雷想干什么? “怎么?你担心我打不赢你的属下?”切萨雷一挑眉。 “——不是。随便吧。弗朗索瓦,小心我的哥哥。” “遵命,小姐。”弗朗索瓦领会到小姐的意思。其实不需要小姐特别嘱咐,他也不可能伤到枢机主教大人,这点分寸要是不懂,能混到一城守将吗? 他预感到今天会很难过,他既不能赢,最好也不要输,输了的话,小姐会不高兴;赢了,小姐也会不高兴。 第165章 真难呀! 切萨雷手腕一转,剑锋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即一剑刺过去。 * 两位高手过招的激烈程度陡然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切萨雷动作很快,身手敏捷;弗朗索瓦除了快,力气也很大,大部分时间只是格挡,很少主动出击,却每次都会将切萨雷的长剑荡出去,这样切萨雷的动作越快,被格挡出去的次数也就越多,体力消耗就越大。 切萨雷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看上去纳瓦尔都没怎么用力,但他居然摸不到纳瓦尔的衣角,而这还是在纳瓦尔不能施展全力的情况下。他恼恨起来,觉得纳瓦尔这个无耻的家伙,是不是瞧不起他? 弗朗索瓦又一次挡开他的长剑,他顺势向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这样没意思,你担心赢了我会受到惩罚,没有尽全力。这可不像是我妹妹的得意属下,而我,也没有那么小气。来,拿出你真正的实力!” 弗朗索瓦放下剑,“小姐会不高兴。” 切萨雷冷笑,“你担心露克蕾莎不高兴,可你居然不害怕我因为你不肯尽全力而不高兴?塞巴斯蒂安,你得知道一件事,男人啊,如果他身边有个美丽的女孩,又是他的上司,他就会不安分,会对她有非分之想。” 弗朗索瓦吓了一跳:枢机主教这基本就是明说了。 果然,塞巴斯蒂安惊讶的瞪着弗朗索瓦,又迷惑不解的看了看露克蕾莎,“哥哥说的什么意思?是说纳瓦尔将军觊觎你吗?” 露克蕾莎被切萨雷突如其来的揭露搞的很火大,“切萨雷!” “怎么?”切萨雷一脸无辜,“我说的是事实,对于胆敢觊觎你的家伙,我应该好好惩罚他!” 他突然一剑刺出,又跟弗朗索瓦斗了起来。 这次,他出手凶狠,招招毙命。 * 露克蕾莎十分不满:臭哥哥就是故意的! 当然,也不是说不好,这种事情她也不准备一直瞒着塞巴斯蒂安,如果身为教皇之女还要担心未婚夫生气,那也太憋屈了!只是她原本准备过几天再说的,没理由塞巴斯蒂安今天刚到,她就得给他来个震撼新闻。 塞巴斯蒂安又不是笨蛋,马上听懂了,“这么说,纳瓦尔喜欢你,那你喜欢他吗?”他觉得很委屈,“是因为我不在你身边吗?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孩子?” 他沮丧得不得了,反倒不是气愤,只是沮丧。 “父亲一直说我比你小,这样不好,你会嫌弃我太年幼。我也想快一点长大、早一点跟你结婚,我这次来了就不再回威尼斯。过了新年,我的叔叔就会来跟你家商量婚期。我们快一点结婚好吗?我2月就年满15岁了,我可以结婚了。露克蕾莎小姐,你还想跟我结婚吗?” 露克蕾莎心不在焉,切萨雷与弗朗索瓦的巅峰对决太刺激了!弗朗索瓦很难,既不能真的伤到切萨雷,又不能让自己受伤,切萨雷可绝对不会手软! “切萨雷!你能停手吗?” 切萨雷冷笑,“不能!” “这是我的家!我不允许你在我的家里杀人!”她大声喊着。 “那我还是你的哥哥呢!我也不行吗?” “不行!就是不行!” 切萨雷也恼火了,出手更快,忽地一剑扎在弗朗索瓦的手臂上,剑锋拖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露克蕾莎皱眉:可恶!弗朗索瓦明明可以躲开的! 这俩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各有各的小心思。 她拉着塞巴斯蒂安的手,“我们进去吧,外面怪冷的。” 你们俩在外面打个你死我活吧! * 打是不可能继续打了。 切萨雷收了剑,冷笑一声,“你瞧,你不过是一个玩物,她还是喜欢漂亮男孩,听话的漂亮男孩。” 他盎然走进客厅,喊着要仆人快点开饭,他饿了。 弗朗索瓦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皱眉看着客厅里的灯光:他要不要进去?能不能进去? 敢不敢进去? * 露克蕾莎带着塞巴斯蒂安上楼换了衣服。 塞巴斯蒂安催着女仆赶紧给他换好衣服,衣带都没有系好,匆匆跑去露克蕾莎的房间。 “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还想跟我结婚吗?”他着急得不行,脸都红了。 “怎么了?”露克蕾莎淡定的问:“谁跟你说什么了吗?” “谁?没有!我们不是重新谈判了婚约吗?祖父问我想怎么样,我说随便!只要能让我跟你结婚,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 “你有这么喜欢我吗?” “喜欢得不得了!我以前就很喜欢你,母亲说,这种喜欢将来会变成爱,那么我就能对你说,‘我爱你’。你呢?你也喜欢我吗?” “我也喜欢你。”她向他微笑。这个未婚夫长得很好看,容貌过于俊美,教养的很好,天真善良,这就是她在所有的人选里能找到的最好的丈夫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性情也很好。 她这么说了,他便欢喜无限,“那我就放心了。哥哥说那个纳瓦尔喜欢你,那没什么,我的未婚妻当然是全世界最美好的女孩,他要是不喜欢你,才是瞎了眼呢!不过,你只能喜欢我,我不希望你喜欢他。” “来,你坐下。”她拉他的手,让他坐在床边,随即在他身边坐下。 “你是我的未婚夫,我当然喜欢你,我要是不喜欢你,不会选你。你懂吗?”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一脸的欣慰,“我就知道!”他大胆的主动亲吻她的嘴唇,吻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露克蕾莎,露克蕾莎!我们快一点结婚!最好马上就能结婚!” “你知道结婚是怎么一回事吗?” “知道。”他不假思索的说:“别总以为我是个孩子,结婚就是我们会住在一起,会在一张床上睡觉,你会给我生孩子,不过最好过几年再生,我可不想你总是挺着大肚子,会很累。” 露克蕾莎忍不住笑了,“你长大了。” 他自豪的挺了挺胸,“那当然!” 第158章 撒丁岛杜松(8) “好啦,现在先下楼吃晚餐。哥哥对你说的话,有时候可以听,有时候不要听,如果不确定的话,就来问问我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他今天说纳瓦尔……”塞巴斯蒂安犹豫的问。 “他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只顾自己的尊严。” “啊——”他恍然,“那么他说的是真的吗?” 露克蕾莎轻轻捏着他的耳朵,“是真的。” 他叹气,“那是因为你美好又可爱,我可以理解。”他小心的问:“你呢?你也喜欢他吗?纳瓦尔……你的属下,你的将军。” “我也喜欢他,但没有喜欢你这种喜欢。” 塞巴斯蒂安愣了愣,“你……你可以吗?你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吗?” “我可以。我是教皇之女,在我之前,从来没有教皇公开承认过自己的女儿。” 他又愣了一下,喃喃说:“确实。但是……” 他心里很乱,觉得有哪里不对,这跟他了解的夫妻之间的权利和义务是相悖的,于是他弄糊涂了。教皇之女前所未有,教皇是所有国王的君主,那么教皇之女自然比公主还要高贵。祖父就是这么说的,祖父真的很睿智呢。 可是……他心烦又忐忑,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呢?母亲和表姐们都没说过。唉!他知道有很多贵夫人都有情夫,但那是因为她不爱自己的丈夫,父亲说,政治联姻并不需要爱情,教皇之女只要生下他们的孩子就行了。 唉!他很喜欢小姐,小姐很美丽,而且温柔又聪明,就没有哪点是他不喜欢的,他喜欢小姐的每一个方面,所以,他是不是也应该接受小姐同样喜欢纳瓦尔呢? 他纠结的很,“我开始讨厌纳瓦尔了。可如果你喜欢他,说明他有让你喜欢的一面,那么他就不是个混蛋。小姐,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喜欢,我接受你的全部,那样才是真正的喜欢,你说,对吗?母亲说一个人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很不容易,我喜欢你,我绝不背叛你,那就是我能对你做出的承诺。” 露克蕾莎反而很意外:没想到这孩子如此的自觉又通透,这份自觉和善良比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强出八条街。 “绝不背叛我?是指波吉亚家族,还是我?” “都是。我不会像那个无耻的斯福尔扎一样背叛教皇,更不会背叛你。而我有了你,别的女人——除了我的母亲和表姐们——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他急急忙忙的表忠心。 好吧,虽然男人的承诺很多时候像放屁,但一个美少年拼命想表明他的真心,还是非常可爱的,至少现在还是很值得相信的。将来的事,那就等到将来再说。 “你很好,你比其他男孩或是男人都要好。那么我也可以保证,我喜欢你比较多一点。”她微笑着亲了亲他脸颊,“我们可以早一点结婚,但还是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我需要准备嫁妆。就等到我的生日之后,月底之前,你说好吗?” 第166章 那就是4月,最迟4月底。 塞巴斯蒂安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他一连转了好几圈,以表达他的兴奋之情,“太好了!4个月,不,不到4个月,很快,我可以等!” 露克蕾莎乐得不行,“你瞧你呀,还像个孩子。” “你别总这么说呀,等我们结婚了,你就不能再当我是个孩子了。” “好的。来,我帮你系衣带,你这样可不像个样子。” 他乖乖站到她面前,“露克蕾莎,我能住在你家吗?我们结婚后要住在哪里?” “不住在这里,圣父会送给我们一所宫殿,比这儿更大、有更多的房间。这是婚约里谈好的。”她为他系衣带,但她可从来没有为男人系过衣带,不免弄得一团乱。 她努力了一番,最后还是认输,笑个不停。 塞巴斯蒂安也笑,一把抱住她,两个人倒在床上,像两个傻孩子,笑得傻乎乎的。 * 切萨雷在门口看了许久,心里感叹妹妹要跟漂亮男孩在一起才能像个少女一样开心,想想又觉得妹妹实在可怜。唉!要说政治联姻,除了他——还有贝尔纳多——以外,其他姐弟包括伊莎贝拉,都是被安排好的婚姻。男人其实不太在意什么政治婚姻,是因为他们总是不会吃亏,妻子只需要生下继承人就行了,他们爱不爱妻子不是问题,他们可以有很多情妇,只要时间允许的话;但姐妹们不行,她们要生下别的家族的孩子,还不能有情夫。 威尼斯少年现在可以不在意,结婚之后呢?妹妹的快乐很少,就算他再怎么瞧不起纳瓦尔,可要是妹妹喜欢他,那么他也可以暂时容忍一下。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说:“行了,别笑了,晚餐准备好了,下来用餐。” 露克蕾莎笑着说:“哥哥,我请求你以后别欺负塞巴斯蒂安。” 他也笑,“我欺负他?我没有。他是你的未婚夫,我像对待我的弟弟一样对待他。” “哥哥,”塞巴斯蒂安乖巧的赶紧下床站好,“请像对待弟弟一样对我。” 切萨雷微笑,走过来张开双臂轻轻拥抱他,吻他脸颊,“别担心,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 晚餐的座次很有意思。 露克蕾莎和塞巴斯蒂安分别坐了男女主人座,而切萨雷坐在妹妹左手边,弗朗索瓦坐在中间,两边不靠。 “你看,纳瓦尔都不敢坐到你身边了。”切萨雷用叉子指了指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迅速瞥了一眼露克蕾莎。 她便问:“弗朗索瓦,你手臂上的伤包扎过了吗?” “包扎过了,小姐。” “你明天上午过来,我有事安排你做。” “遵命,小姐。” 切萨雷问:“什么事,圣诞节都要忙碌?” “布拉恰诺湖城堡。” 他点点头,“很难,你觉得胡安可以吗?” “不知道,先让他试试看。” “他要是失败了,准会气得要命,气得发疯。你要是……”切萨雷想了想,自家这个得宠弟弟的臭脾气他俩都很清楚,一发起疯来真的难搞,他这个哥哥勉强能压住,妹妹肯定压不住。总不能让妹妹在军营里再把他捆起来暴揍一顿吧?揍一顿不是问题,但会令主帅颜面大失,对于军队的凝聚力来说大大不妙。 “要么,让圣父派一个特使?” “圣父说我就是特使。” 嗯……也行,但还是难办。 “或者……让你来指挥?” 露克蕾莎笑了,“他不会答应的。他很自负,又很自信。” “该让他尝尝失败的滋味,但最好这个‘失败’不要太大,而且最好不要在布拉恰诺湖城堡。我不喜欢战斗减员,现在征兵很难,征到可用的士兵更难。”切萨雷为了补充兵源烦透了,“我得花至少3个月的时间训练他们,其中有些人蠢到在训练期间就弄伤自己。有些人是蠢,有些人是故意,就是不想上战场。” 啊哈!理解!男人的卑劣本质嘛! 女兵里故意弄伤自己的几乎没有,大概是女孩子从小被教育要“顺从”,不懂耍滑头,不知道还有故意弄伤自己、逃避上战场的“技巧”。也很少有女孩蠢到弄伤自己,女性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保护自己,这一点也很让她省心。 总体水平来说女兵的素质普遍高于男兵,识字率提高的也很快,文盲基本接受1年的文化课教育就能写简单的信件了,词汇量不大,但语句通顺,逻辑差一点也不是什么大碍,能让人看懂就行了。 女兵的纪律性也远超男兵,她们不会强奸男人,更不会强奸女人;对于外出规定执行的也非常好,几乎没有逾期不归的,而且政治思想工作搞的很好,有极少数逾期不归的,军官带人去家里调查情况,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父母想让女儿留下嫁人,这种很好办,拿出武器跟父母好好谈谈就行了。 女兵们进了军营就没有想离开的,女兵团能吃饱穿暖,定期有剧团来演出,因为尊贵的小姐只允许全女性剧团进入女兵团营地,罗马的剧团还专门招聘了很多女演员;小姐让人教她们识字,关心她们的心事,帮她们解决实际问题。女兵们绝大多数家境贫困,而家里有士兵的家庭都能免费领到新作物的种子,别的不说,至少家里能吃饱了。 推广新作物的成果丰硕,按照最低1比5的投入产出比,不光解决了这些农户的食物问题,还能出产不少种子,何况红薯、玉米这些都是高产作物,都不需要什么精耕细作,轻松获得10倍、20倍的收成。玉米尤其受欢迎,少量种子便能种植一大片,收获后留下种子,玉米秸秆可以沤肥,也可以晒干后焚烧做草木灰肥田;玉米剥下玉米粒后的玉米棒也同样可以沤肥或焚烧堆肥,对土地来说用处极大。 在罗马郊区农村的新作物种植计划大获成功,今年气候不错,几种作物全都大丰收,战备粮仓堆满了红薯、马铃薯、玉米棒、向日葵籽;对于不耐存放的南瓜、番茄,试验将南瓜与肉炖成南瓜肉汤,别有一番风味;番茄就更好办了,煮成番茄酱,浇在意大利面上面,酸甜可口,在军营里非常受欢迎。 嘿嘿,没想到意大利人的舌头适应性还挺广的,居然一下子就爱上了番茄酱。 用番茄酱煮汤也迅速在军营里风靡开。 经过几次梵蒂冈宴会之后,番茄酱也很快风靡罗马,成了贵族们的桌上新贵。 露克蕾莎为不差钱的贵族们开发了高档食品:装在玻璃瓶里的番茄酱、装在果篮里的番茄。 贵族么,要的就是高高在上,与众不同,不买对的,只买贵的,不然怎么能跟泥腿子区分开呢? 特供水果番茄精挑品相上好的果子,红润可爱,还有贵族将其当做装饰品呢,毕竟单果高达1个达克特的售价可不是人人都能买得起的。销售旺季的时候,露克蕾莎的贸易公司每天能卖出数百只水果番茄,一个月的纯利润就有上万达克特。 教皇爸爸知道这东西如此赚钱之后惊呆了:教廷一个月大概收入2万达克特,而宝贝女儿只卖一种水果一个月就能有1万达克特。 番茄酱便宜不少,但正因为便宜不少,很多富户也买得起、买得到,销量极为可观,一个月也能卖出1万达克特。教廷每周都会采购很多,枢机主教们也都很喜欢番茄酱。 第159章 撒丁岛杜松(9) 不过这些都是应季食物,只能赚这几个月,而且也顶多只能赚2、3年,种植面积进一步扩大、产量激增之后,这些就再也卖不了贵族价了。 可惜。 切萨雷觉得妹妹的生意头脑很有意思,他想不到也不会去做,太琐碎,而且……一点也不贵族。 露克蕾莎便批评他,“你还是落后的贵族老爷的思想,觉得没钱就找下面的人要,加税嘛,反正你又不用交税。可你要知道,人民群众没有钱,就像——被榨过的橄榄,已经没有油了,再榨一遍也榨不出来几滴油。作为领主,首先要让人民吃饱穿暖,养得起孩子,如果人民生不起孩子,上哪儿征兵?还有,下一步我想解决就医难的问题,在各个城市开展医学培训班,至少要保证每一个人口超过200人的村庄能有一个懂得治疗感冒的——” 叫“医生”也不像,正规考执照的医生不管什么年代都是稀少的,至少要学5年才能勉强出师,只上一个培训班可不能算是医生。 她想了想,“叫‘药剂师’吧,可以集中培训10个月,或者分为3年,每年培训3、4个月,至少要有10个月的学习期才能参加药剂师的考试。现在药剂师和医生没有分开,考试也比较混乱,这样不太好。” 切萨雷惊叹,“这又要花很多钱。” “每个人花大概30达克特,包住宿,吃饭自己带钱或是带面粉,一年按照1千人来培训,也不过3万达克特。考执照的费用就至少能收回一半。” 切萨雷在心中计算了一下投入产出比,点点头,“行,打完马尔凯之后,在所有的城市都开始报名。在哪里开学校呢?” 第167章 “佩扎罗。”她想都不想。 佩扎罗在她的势力范围内,又在罗马涅与马尔凯的交界处,地点最合适。 “等过几年办学经验丰富了之后,在佩鲁贾开分校。” “佩鲁贾有自己的医学院。” “医学院太高级了,而且时间太长。佩鲁贾……”佩鲁贾的问题是领主。佩鲁贾是翁布里亚地区的首府,佩鲁贾的领主争斗异常激烈,教廷对其一点控制力都没有,连什一税都收不上来。 按照计划,打完马尔凯和拉齐奥之后,就该收拾翁布里亚了。 战略方向向来是她提出计划,切萨雷分析可信性,先打哪里后打哪里,都是事先制定好的,不能太随便了,牵涉到大宗物资的运输和调度,一场战争开始之前就要有计划,将计划下发后统筹调度,这样军队开拔之后,后勤才能跟上。 军队里医生与医学生的人数可观,也给士兵们上简单的包扎课,人手一个医药包,如此能保证及时包扎轻伤。露克蕾莎还编写了《军用医学手册》,以图片和简单文字的形式介绍了及时包扎、勤洗手、不要用脏手接触伤口的知识,并强制要求所有医生和医学生治疗完一个伤员后必须洗手,才能治疗下一个伤员,有条件的用白兰地,没有条件的用温开水。 别说,军队里伤员的治愈率真的大大提高了。 弗朗索瓦早已注意到枢机主教大人从不驳回小姐的提议和计划,这意味着哥哥全面信任妹妹,这在他的阅历来说,绝无仅有。他认识的女孩——女人——也没有哪一个像小姐这样聪明的,小姐在男人的领域里同样做的很好,比绝大部分男人都强。他从成为伊莫拉的守将以来从未败过,只败给了小姐。 对此他一直是服气的,并且佩服得五体投地。 唉!只是……他心情复杂。 要说他没想过让小姐只是他一个人的,那是自欺欺人。他是男人,他当然几乎天生就懂得“男女有别”这种事情,小姐说因为现在这个世界是“男权社会”,所以男人会想要“拥有”女人,他不太能听得懂,而且,这有错吗?只是他本能知道,在小姐面前,他什么也不算,他要是胆敢透露出真正的想法,那他就完了。 不知道会怎么“完”,但一定是“完了”。 弗朗索瓦很有点心酸。 小姐的未婚夫还是个男孩,但是个漂亮男孩,就像枢机主教大人所说的,小姐喜欢听话的漂亮男孩,威尼斯少爷无疑是符合小姐的要求的,他……他没有大贵族的出身,也没有上百条船的彩礼,他又怎么敢奢望小姐会嫁给他呢? 他妒忌孔塔里尼吗?妒忌得要命! * 这顿晚餐吃了颇长时间。 吃到一半,胡安来了,嚷嚷着说他们晚餐吃的太早。他带来了一帮杂耍艺人,要他们在餐桌前表演杂耍,有飞刀,有吞火。露克蕾莎说太吵了,会打扰他们谈话,塞巴斯蒂安倒是很喜欢,她便让杂耍艺人到餐桌的另一头去表演。 小孩子嘛,喜欢杂耍很正常。 胡安是来找妹妹商量布拉恰诺湖城堡的。城堡是个硬骨头,这他早就知道,兄妹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打上了城堡的主意。 “这次我们一定要把城堡夺下来!”胡安握拳。 “你要城堡干什么?”切萨雷问。 “用来当营地啊。” “露克蕾莎想要,留给她。” 胡安一怔,“啊?” “不行吗?”露克蕾莎瞪他一眼。 胡安忙说:“行行,你想要就给你。唉,谁叫我是哥哥呢?” 他倒是真爱摆“哥哥”的谱,有一半还是在跟切萨雷别苗头。 切萨雷失笑,摇摇头,“等你打下城堡再说吧。你先夸了海口,结果没有打下来,到时候妹妹是会失望的。” “怎么会呢?等我的大军一到,加农炮摆上,先轰个几千炮,我就不信轰不开!” 嗐!他倒是很明白,没有几千发炮弹可不好轰开。 切萨雷又说:“奥尔西尼枢机主教关在圣天使堡,他家还有其他大主教,他们说……他们派人来跟圣父商量,说奥尔西尼家族不会就此认输,必将在布拉恰诺湖城堡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露克蕾莎笑了,“他们有多少人?” “不是有多少人的问题,是城堡易守难攻,没准要打好几个月。” 胡安不屑,“我就不信没有加农炮轰不开的城墙!” 这是在哪儿学来的盲目自信啊? 露克蕾莎倒是很实际的说:“我做好准备了,围城3个月,最迟不要拖到4月底,我准备4月底结婚,千万不能耽误我结婚。” 切萨雷和胡安都瞪着她,“什么?什么!” 胡安立即怒瞪餐桌另一头的少年,“他这次来是要谈判婚期?” “是啊,我们订婚1年半了,再不结婚,威尼斯执政团要急死了。” 胡安冷哼了一声,“让他们着急去吧!” 切萨雷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勉强开口,“你……总要结婚的,我看孔塔里尼很爱你,你结婚以后……还是住在罗马,我看也没什么问题。” 胡安则冷笑,“他还没到15岁,他懂得什么叫‘结婚’吗?” 切萨雷随手拿了一只橙子砸在他身上,“别在妹妹面前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了?妹妹该懂的都懂了,有什么不能说的?”胡安大大咧咧的笑着说:“要不要我带他去长长见识?” 他说的很含糊,但一脸下流的微笑,不怀好意。 妹妹狠狠捶了一下他手臂,“别把你用在乔凡尼身上的那一套用在塞巴斯蒂安身上。” 胡安哇哇大喊,“好狠心的妹妹!” 切萨雷受不了,“你走吧,你在这儿就胡说八道。” 他笑嘻嘻的,“我还没吃完呢!让我吃饱。” * 晚餐后,切萨雷带走了胡安,弗朗索瓦随即也告辞回家。 “你住在哪里?我派人送你过去。”露克蕾莎对塞巴斯蒂安说。 “我真不能留下来吗?”少年可怜兮兮的问。 “不能。我们还没有结婚呢,这样不好。” “唉!你说的对。真希望早一点结婚!我明天就请叔叔去请求圣父,让我们早一点结婚。” “不行,就是4月底。我和哥哥即将攻打奥尔西尼家的布拉恰诺湖城堡,等到圣诞节过后,你就去教皇国人民军报到,让胡安给你安排一支部队。你参加了战斗才好给你封爵,不过你要小心,不要受伤。”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点头,十分快乐,“我知道,我一定会立战功,让你为我骄傲!” 她笑着说:“要是立战功当然很好,但没有的话,也不要着急,将来……你总会成为真正的将军。” 她没有明说,但塞巴斯蒂安立即听懂了:将来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战斗,波吉亚的野心极大,这是祖父说的。祖父还说,男人嘛,要去赢得妻子的爱与尊重,只要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妻子一定会爱你。 祖父说的有点虚,他还不是很懂,但他懂得一件事情,必须现在就做的事情。 告别了未婚妻之后,塞巴斯蒂安带着随从和侍从们离开了府邸,走出半条街后,他又命人绕了回去,在距离未婚妻的府邸不过一百米的距离,住着一户姓纳瓦尔的人家。 他让人敲开门,仆人问是谁。 “请告诉纳瓦尔将军,我是威尼斯的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我想见见他。” 第160章 撒丁岛杜松(10) 露克蕾莎刚洗完澡,换了睡裙,准备睡觉,马木留克中的一个上来汇报。 “小姐,孔塔里尼少爷去了纳瓦尔将军家,他……嗯,揍了纳瓦尔将军一顿。” 露克蕾莎愣了一下,“怎么……” 嗐!把谁当傻白甜呢?孔塔里尼家族300年来都是威尼斯执政团的中坚家族,家族里每一代都有人在元老院或委员会任职,这样的家族要是养出一个傻白甜继承人,那才是怪事! 别看他当时说的好听,男人啊,哪有对这种事情毫不介意的? “打完了吗?纳瓦尔还手了吗?” “还手了,不过……孔塔里尼少爷的随从比较多,纳瓦尔家没有几个人。” 哎呀,伤脑筋啊! 她想了想,“等他们之间死了一个再来汇报。” 男人啊!不管几岁都很幼稚! 不过话是这么说,却没有立即入睡。 这个时代还没有“小说”这种文艺作品,没有什么睡前读物,传统的父母为孩子说睡前故事往往都是民间传说,《格林童话》便是这种民间传说的汇集。小时候凡娜莎为她说过不少民间传说,有些真的少儿不宜,不是说有什么成年人的快乐,而是——太血腥。 比如之前剧团演过的“意大利灰姑娘”故事,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王子与公主的故事。 其中一个故事是说,一位公主生活在森林的城堡里,她整天无忧无虑,认识了很多朋友,有森林里的动物(并且会说话),有穷人家的砍柴小伙子;国王发现之后,命人猎杀了那些动物,杀死了砍柴小伙子;公主哭着掩埋了砍柴小伙子的尸体,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笑过;几年后,公主到了结婚的年龄,国王对外宣布,谁能让公主再次笑起来,谁就是公主的丈夫; 第168章 一位衣着华丽的王子来到城堡,说他有办法让公主恢复笑容,公主见到王子之后,果然笑了,国王只好同意他们结婚;结婚典礼的当天晚上,国王秘密杀了王子; 公主哭着掩埋了王子的尸体,把自己关在城堡的高塔里面,一直到国王去世才下来。 露克蕾莎第一次听到这个睡前故事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并没有一个完整的结局,后来呢? 后来,玛尔塔说了这个故事的下半段。 公主出了高塔,身边有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她杀了女孩,而让男孩当了新国王。 问:两个孩子是公主和谁的孩子?女孩为什么会死? 露克蕾莎有很多问题,比如,男孩和女孩的年龄一样吗?几岁了?国王几年后才死的? 玛尔塔从未想过这些。 露克蕾莎现在又在想这个故事。 男孩可以是王子的孩子,也可能是砍柴小伙子的孩子,或者,也许是国王的孩子。 女孩同样可能是这三个男人的孩子。 要是带点神秘主义色彩的话,还可以是跨物种的…… 公主会让谁的孩子当国王呢? 公主为什么不自己当女王呢? * 很可惜,两个男人,或者一个男人和一个少年之间的斗殴没有以死亡为终结。 露克蕾莎甚至觉得有点遗憾呢。 “去叫他俩过来。”她吩咐马木留克。 她懒得换裙子,便披了一件滚镶毛皮的睡袍,坐在床边。 10分钟后,有人上楼了。 先是塞巴斯蒂安,然后是弗朗索瓦。 两个人的模样都不怎么好看:塞巴斯蒂安脸上被揍了好几圈,眼圈青了,颜值降低了好几个等级,甚至还有点……可笑; 弗朗索瓦脸上没怎么挨揍,但他本来手臂就受伤了,此时左手臂上的剑伤迸裂开,染红了半边衣袖。 地板上满铺着厚实的土耳其地毯,脚踩在地毯上,如同踩在云朵里一般。 弗朗索瓦曾经多次进过这间卧室,对其中的每一件家具摆放的位置都早已了然在心。 露克蕾莎看着塞巴斯蒂安,又扫了一眼弗朗索瓦。 “怎么?”她的声音一直很温柔,只是现在带了一丝嘲讽,“你还是忍受不了,一定要揍他一顿?” 塞巴斯蒂安紧紧的抿着下唇。 “你还在生气吗?” 他点点头。 “那好呀,你当着我的面,再揍他一顿吧。弗朗索瓦,你不能还手。” 弗朗索瓦皱着眉,点点头,“我保证不还手。” “哪怕他气得要杀了你。” 弗朗索瓦一怔,摇摇头,“不行,我的命是小姐您的,除了您,别人不可能想杀了我就杀了我,即使是……您的未婚夫也不行。” 塞巴斯蒂安怒瞪他一眼,“你记住了,小姐是我的!我的未婚妻!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妻子!” 露克蕾莎便抬手打了塞巴斯蒂安一耳光。很轻的一耳光。 她动作太快,又太突然,塞巴斯蒂安根本没有提防,没有躲闪。 挨了一耳光的少年立即愣住了,手捂着左脸,声音颤抖,“你、你打我。”眼圈都红了,委屈兮兮,“我还以为你更喜欢我一点。” “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了。”露克蕾莎无情的说:“我只喜欢听话的男人,你不听话,现在我不太喜欢你了。” 他慌了,“不行!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还是说,你更喜欢纳瓦尔?他被我揍了,你就惩罚我?可我才是你的未婚夫!” “噢,是吗?未婚夫也可以换的。”她继续冷酷的说:“我想换就可以换,你说,我有没有这个权力?” 塞巴斯蒂安有点害怕了,“你……你有这个权力。” “不许哭。”她冷冷的看着他,“你就要15岁了,如果你为了我有情人的事情而哭,那你真没用!弗朗索瓦,你会为了我有未婚夫或丈夫而哭泣吗?” “不会。小姐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论您对我有什么要求,我都必定会遵从。” 露克蕾莎很满意他的回答,“你要明白自己的地位,你永远都是我的,即使死,也要我允许你死你才能死。” 弗朗索瓦单膝跪下,郑重的说:“小姐,您拥有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露克蕾莎摆摆手让他站起来。 她对塞巴斯蒂安说:“看,这才是全心全意爱着我的男人,你呢?你能做到吗?” 塞巴斯蒂安惊愕的看着弗朗索瓦,“他……他真的很爱你。该死!我现在对他没有那么恨了。我不知道,这就是爱吗?” “对,这才是爱。把你的一切都给我,”她格外温柔,语气里也没有了那种嘲讽。“除了我,你不能去爱别人,不论男女都不行。” “这我可以做到!”他急忙回答,“我有了你,怎么还会喜欢别人呢?你别把我看成……看成其他的男人,我不是!” “你发誓。” “我发誓,我只会爱你,我的未婚妻,我的妻子,露克蕾莎·波吉亚。” “如果你背叛了我呢?” 塞巴斯蒂安举起手,“不会,绝不会。” “不行,必须定下惩罚。” “如果我背叛了你,就让……”他瞥了一眼弗朗索瓦,“就让切萨雷哥哥一剑杀了我。” 露克蕾莎皱了皱眉:真不吉利! 不过她随即便将这个誓言放到一边,“记住你的誓言。” 她笑着站起来,握住他双手,在他唇上亲吻了一下,“现在你该回去了。” 塞巴斯蒂安机灵的说:“纳瓦尔也不能留下。” “他不会留下。你去吧。玛尔塔,送孔塔里尼少爷回家——你是住在威尼斯大使馆吗?好吧,快回去,明天早上过来,陪我一起吃早餐。” 塞巴斯蒂安依依不舍的走了,他很不放心,一步一回头的,磨磨蹭蹭,直到弗朗索瓦也离开小姐的卧室,他这才一步三跳的下了楼。 * 小姐府邸门外。 塞巴斯蒂安带着随从终于走了。 弗朗索瓦站在门外,等了有十几分钟,这才再次进门。 仆人关上门,落下门闩。 仆人开始灭灯了。走廊下的带罩烛台一个接一个熄灭,只在楼梯口留下两只烛台。 他慢慢的上楼。 小姐真的很有意思。他想,她不会在意未婚夫或丈夫的感受,更不会在乎他的感受。 天哪!这是多么特别、多么奇怪的一件事! 蜡烛将他的身影印在墙壁上,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 这条走廊他走过很多次,从他的宅院到小姐的府邸其实有一条地道,她说,不能让人知道他经常从地道过来。可是,仆人是知道的。 安吉拉和玛尔塔也是知道的。 女仆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小姐是在害怕谁知道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只要小姐召唤,他就会过来。 * 小姐仍然坐在床边,只是换了一边。 “你的伤口没有包扎吗?” “包扎过了,又裂开了。” “脱了,我看看。” 她在床头柜上放着白兰地和绷带、棉花。 他沉默着脱了上衣,手臂上的伤口很长,血糊糊的,有点可怕。 应该缝针的。 “明天去找医生缝针,要他用羊肠,一定要好好清洗针和双手。”她轻柔的解开绷带,用棉花蘸白兰地擦拭污血。 有点疼。 不,是很疼。 弗朗索瓦尽力忍住,最好表现的这没什么大不了。 不能让小姐笑话他。 小姐没看他的脸。 哥哥下手真有点重,要是右手,说不定就废了。士兵的双臂很重要,左手盾右手剑,要是不持盾,有些武将会用双手重剑,弗朗索瓦这个身材确实也是用重剑的,重剑的杀伤力惊人,能够一剑就劈开敌人的头骨,或是一剑砍断脖子。 她没见过他杀人,只见过他示范如何砍下一头鹿的脑袋。 还有塞巴斯蒂安,雄性可真是会争斗呀!她是真没想到他离开之后转眼就跑去揍人。唉,把谁当小白兔傻白甜呢?不过,她倒是不介意将来的丈夫有点所谓“男人的血性”,不知道揍人那是太懦弱,没把人真的弄死,说明他还嫩了点。 当然,想一下子弄死弗朗索瓦这样的武将,就凭一个小少爷和他的随从还做不到。 所以也许,塞巴斯蒂安确实想弄死他?只是他错误的估计了弗朗索瓦的实力? “他想杀了你吗?” “是。”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小姐,您没有下命令。” 算他有脑子。 “我不能阻止他杀你。” “我明白。我能自保。” “你们谁死了我都不会难过。” 弗朗索瓦默然。 第169章 “但最好你们都活着。”她笑了笑,“他要是再次试图杀你,你可以逃跑。”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也别再假装打不过切萨雷了,切萨雷想要杀你的话,我更不会阻止。谁也不能跟我和哥哥的感想相比。” 第161章 撒丁岛杜松(11) 这一点他更是早就有了觉悟,依然沉默着点点头。 她清理好了伤口,用棉花铺在伤口上,再用绷带一层一层裹起来。她也学过如何包扎,可以说做的很仔细,包扎的很不错,不松不紧。最外一圈再将绷带剪开一圈,系紧。 “好啦。”露克蕾莎很满意。“别再弄裂伤口,现在没有——”没有青霉素。 弗朗索瓦等她的下半句,见她一直没说,很诧异的看着她。 “没什么。你留下吧。” 他站起来,将白兰地、棉花、绷带收到床头柜的抽屉里。 * 次日早上,早餐时候,也并没有让弗朗索瓦先离开再绕回来,两人一同进了餐厅。已经等在餐厅的塞巴斯蒂安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多问。 两个哥哥都觉得自家妹妹能平衡好未婚夫与情人,实在是深得老父亲的端水大师真传。他们都明白自己身为男人,有几个情妇简直不是个事,妻子也只能忍受。换成妹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玛丽娅公主刚到罗马便知道丈夫有个极为貌美的土耳其情妇,为丈夫生了女孩,比她的小胡安还大1岁半,她十分气恼,但又无可奈何。 小可爱戈弗雷对此还有些懵懵懂懂,桑夏偷偷告诉他,露克蕾莎身边的纳瓦尔将军显然是她的情人,现在未婚夫又来了,居然两个人没有打个你死我活,可见露克蕾莎已经摆平了他俩。戈弗雷惊叹之余,不免担心妻子会跟姐姐学习,郁闷了好久。 塞巴斯蒂安圣诞节之后便跟未婚妻一起去了布拉恰诺湖营地,战前准备紧张有序,各个部门主管每天汇报情况,有时一天跑好几趟;主帅、副帅与军官们天天围着沙盘开会,总体结论就是要打攻坚战,少说要打几个月,3个月起步,6个月不少。 塞巴斯蒂安直接隶属胡安·波吉亚指挥。他这次带了100名侍从,侍从是其他威尼斯名门子弟,年纪在15岁到20岁之间,每个人都至少带了3到5名随从,这100名就是现成的骑兵,随从400人左右,实际等于步兵,如此塞巴斯蒂安等于带了一支500人的部队。 塞巴斯蒂安自己的随从有20人,身份都是平民,体格健壮,多多少少都接受过军事训练。 威尼斯实际是送这一批名门子弟来波吉亚军队学习进修的,那么当然自己负担自己的费用;胡安又给他拨了1500名步兵,塞巴斯蒂安实际指挥2000人,列阵为两个方阵,这也就算十分重用了。 要知道2000人的雇佣军足够守卫一座2万人以下的城市,受雇的话,一年能有数千达克特的收入。 加农炮作为攻城战的主要武器,从武器工厂一台接一台的组装完毕,拖到布拉恰诺湖营地。军工厂汇集罗马及周边的铁匠、木匠,目前只生产加农炮及炮弹;火药的装配工厂则在维泰博新城的工厂区,成桶的火药一车车送到前线。 布拉恰诺湖城堡从圣诞节前便紧闭城门,不进不出。 露克蕾莎极为重视情报工作,早已在城堡里安排了密探,除了她和情报部门的主管米凯莱托,谁也不知道密探是谁、在城堡里的什么岗位。米凯莱托还没有从那不勒斯回来,他去办的事情也不可能没事写信去问,人回来了就说明办完了,没有消息就是还没得手。 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城堡封门后,密探就应该想办法炸毁城堡里的火药库,但也许是密探被人发现了,或是密探还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这几天城堡内悄然无声,没有什么异常动静。 密探是否成功不影响作战计划,1497年的第一天,教皇国人民军中的1万人开拔到布拉恰诺湖城堡,后世称为“布拉恰诺湖战役”的这一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 胡安这个单线条主帅,简单粗暴就是干。二话不说,先将大口径加农炮推上去,20门加农炮发射几轮,轰了1个小时,停下,等待炮膛冷却。冷却过后,继续轰。 露克蕾莎放下话,要求每一门加农炮12小时之内开炮若干发,不要担心没有火药和炮弹,只要不炸膛,那就往死里干! 这个时代的火炮兵相当累,装填火药不要求重量精确,允许一定的误差,但铁制炮弹那可是很重的,最重的炮弹几十公斤,装填炮弹是体力活,通常加农炮打完几轮就需要冷却,也需要更换一班火炮兵,火炮兵至少需要两班倒。 一上午轰了300多发炮弹,下午又增加了20门加农炮,调整了开炮序列,不间断的开炮,让守军没有喘气休息的机会。 轰了一整天,城墙受损极小。 傍晚,胡安命令停止炮轰。 “城堡的城墙看起来厚而坚固,看起来没有几个月确实难以轰开。”屋尔比诺公爵实事求是的说。 胡安皱眉,“确实过于坚固了。妹妹,没有什么办法快速破坏城墙吗?” 露克蕾莎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技术限制。要是火炮兵能调整炮口,精确到10米之内的范围,那就不难了。” 火炮的精度不高是很重要的问题,破坏性不够强大,遇到坚城就只能靠笨办法,用时间和次数来弥补精度与强度的不足。 巴尔托洛米娅很能沉得住气,挨了半个月的炮轰仍然毫无动静。这个乌龟壳足够的厚,看起来存粮也不少。城里的密探之前送出报告,说屯粮确实不少,他只知道其中的两个仓库,似乎地底也有仓库,吃3、4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 “食物方面有什么办法吗?”半个月后,这一天的例行早会上,胡安问。 “没有办法,现在是冬天,食物可以存放很久。要是巴尔托洛米娅命令限量供给,吃上半年也是可以的。我们现在围住了城堡的三面,没人有办法往里面偷运食物。” “布拉恰诺湖上呢?” 露克蕾莎摇头,“湖面很不好封锁,我们的船不能距离太近。距离太远的话,太难封锁。而且也没有办法从湖面进攻,城堡的防御我看有一半都在靠湖的这一面。他们跑不了,我们也无法接近。” 胡安有点烦躁,“他们喝的什么水?能不能把整个湖都洒上毒药?” 露克蕾莎都不想理他了,想一出是一出的。“不行,湖水面积这么大,要多少毒药?而且稀释后毒药还能不能有作用?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在食物里下毒呢。” “啊,对啊!等到他们没了食物,我们送一点进去?”胡安猛地一拍桌子,“我看这个主意很好!” 露克蕾莎想了想,巴尔托洛米娅敢吃吗?“他们应该不敢吃。不过……可以操作一下。”都不用什么“毒药”,弄一点吃了会拉肚子的东西掺进去就行了,不过问题在于还是不能立即用上。巴尔托洛米娅不接招,稳守乌龟壳,实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 于是只能继续炮轰,每天发射的炮弹多达500枚,城墙下面已经堆了一层黑乎乎的铁炮弹。城堡的防御工程搞的很好,列奥纳多·达·芬奇曾经在去年溜进去实地考察过,说城墙厚达2米,没有明显的薄弱点,只能靠笨办法,持续不断的轰。 行吧,反正做好心理准备了。 她可以等待,但胡安不免焦躁起来。到了1月底,他已经烦得整天嚷嚷着要冲到城门外,用攻城锤撬开城门。 屋尔比诺公爵表示不赞成,露克蕾莎则让他冷静一下。 切萨雷1月底写信给胡安,要他耐心等待。给露克蕾莎的信中则讨论能否将内河的船只开到城堡的护城河里,就用当初弗利的那一招。 当然不行,露克蕾莎已经试过了,船只开不进护城河,会被城堡的加农炮轰沉,前后沉了十几条船也没能成功,她只好放弃这个战术。 * 整天只有加农炮炮轰,绝大部分军队都干看着,前线的士气也有点焦躁不安了。军官们每天开会都问,什么时候能真正的打仗,不打仗没钱呀。就连塞巴斯蒂安也着急了,每天都问未婚妻,啥时候才能真刀真枪的干仗。 “这附近暂时没有,切萨雷那边也要收尾了,你现在过去也来不及啦。”露克蕾莎温柔的微笑:这些男人和男孩,一点耐心都没有!巴尔托洛米娅就很有耐心,除了第一天让城头的加农炮试验性的开了几炮,发现教皇国人民军的火炮阵地根本不在射程内——这说明人民军的火炮射程更远——之后便没再浪费火药和炮弹。 可恶,看来城里的密探要么死了,要么真的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露克蕾莎不由得佩服起巴尔托洛米娅,要说城外军心微乱,每天挨炮轰的城堡内的守军应该更紧张,因为只要智商合格,就能明白城墙被轰破是迟早的事情。城堡里到现在还没有乱,女守将应该御下严格,军纪严明。 塞巴斯蒂安没精打采,“要等多久?” 第170章 “再等两个月吧。我现在看不到城墙的损坏情况,距离太远了,我又不能跑到城墙下面去查看。” 第162章 撒丁岛杜松(12) 少年叹气,“我能出去玩吗?” “不行,要随时待命。”真是个孩子。 “哎呀!”他沮丧的往床上一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现在是军官了,要服从命令,不能随意出营乱跑。” 他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我不能被你惩罚,那样可就糟了!”还有可能被她趁机悔婚呢!虽然吧,悔婚的可能性很小,但他可不敢考验露克蕾莎的“真心”。 “你要习惯服从命令,那样才能是一位优秀的军官。将来,你会成为我的主帅。” 嗯?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他兴奋起来,“真的吗?” “当然了。你这次带来的100名侍从,是不是以后就会成为你的亲信?” 他点点头,“这是祖父和其他家族商议了很久的事情,元老院想在波吉亚家族的军队里培养自己的军官,而祖父想让这些人成为我的属下。将来……我能直接说吗,露克蕾莎?” “说什么?你祖父的计划?可以说,你不跟我说,要跟谁说呢?将来——不是,是现在,我就应该是你最信任的人了,超过你的祖父。你说是不是?”露克蕾莎露出甜美的微笑。 塞巴斯蒂安郑重的点头,“对,你现在才是我最信任的人,超过祖父。祖父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将来的打算的。他说,这些人应该向我和你效忠,将来我会成为罗马涅侯爵——或者别的什么侯爵,罗马涅肯定不能只有女兵团,会有全是男人的军队,那么我会成为军队的主帅,我应该有自己的亲信属下。” 好呀,露克蕾莎心里有点恼怒:这个老孔塔里尼!孙子还没有结婚呢,就想夺军权了!臭老头想得美!塞巴斯蒂安看着是个傻白甜,却一点也不傻白甜,他现在说出来就是试探。不过,现在说总比将来下狠手夺权的好。 “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考虑过。” “你没有想过吗?那你是不是不会让我当主帅了?”他不满的说。 “也许会让你当我的副帅。” “那也行。”少年马上得意的笑了,“总之做什么都是我们一起,这样最好了。”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她很敷衍的说。 瞧呀,这就是男人的敏感性!还没结婚呢,先提要求。可恶!看来还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她喊来传令兵,“去请纳瓦尔将军过来。” 弗朗索瓦·纳瓦尔很快来了,“小姐,您找我?” “今天无事,去安排好你的部下,晚上过来陪我吃晚餐。” “遵命,小姐。” 露克蕾莎坐在长桌边,想着教育未婚夫这种事情还真是有点头疼。孔塔里尼家将继承人教育的很好,塞巴斯蒂安是个善良的少年,但也很懂要自己掌握权力,这两样并不冲突。 塞巴斯蒂安是长子,而孔塔里尼祖父同意将来他们的孩子姓孔塔里尼·波吉亚,实际就是出让了冠姓权;他们的子孙要是一直延续下去,最后可能会丢掉“孔塔里尼”这个姓,而不是波吉亚。那么,老孔塔里尼想要的其实就更多了。从露克蕾莎的角度来看,将来自己未必止步罗马涅公国,而如果她成了女王,塞巴斯蒂安就是王夫,要不要孔塔里尼这个姓意义其实已经不大了,他们的孩子将来会是真正的王室,那可是多少条船都买不来的尊荣。 老孔塔里尼还真的挺有远见的。 她感觉只要了100条船的彩礼实在亏大了。 这不再追加一点,实在说不过去。 * 威尼斯方面在1月底送了26条船到佩扎罗,由切萨雷签收,并立即安排出航。如此结婚典礼之前的一半实物彩礼已经到位。其他彩礼则是20万达克特的现金,将在婚礼前送到罗马,直接存进罗马银行,这笔钱要求必须由新娘支配,不可用作他用。 弗朗索瓦半个小时后过来了。 距离晚餐时间还早,露克蕾莎便要他坐下来跟她下棋,仍然是双陆。 狄亚娜拿来一只小木盒,里面有几十枚罗慕路斯,弗朗索瓦便叫自己的随从回去拿了一些金币来,随从稍后拿了两袋罗慕路斯送来。 游戏不带点彩头没意思。 玩双陆各凭本事和运气,露克蕾莎不会总赢,有输有赢才有趣,弗朗索瓦想要每次都输也挺难的。输是为了下一次赢,不然赢了也没劲,没有那么强烈的愉快感受。 “巴尔托洛米娅很能沉得住气,明天该换换进攻策略了。”露克蕾莎扔出骰子。 “半夜开炮吗?” “对,安排一下。不要固定时间,也不需要开多少发,有个10发就可以了。” 弗朗索瓦当初可是因为这一招吃了不少苦头,晚上睡不好,白天不敢睡,精神身体很快崩溃。 “遵命,小姐。” “还有,明天将加农炮推进几米,开始向城堡上空发射开花炮弹。另外,达·芬奇大师又做了一些铁鸟,明天开始发传单。没人能进得去城堡,也就说明他们不知道外面的消息,这时候你给他们什么消息他们都会半信半疑。传单我已经命人写好,也已经印好了。” 自己有印刷机就是很方便。除了属于她自己个人的几台印刷机之外,所有军队也都各自购买了若干台印刷机,印刷机24小时开工,印制很多东西,从《教皇国军事法》单行本到《军营手册》、《卫生手册》,以及各种传单。传单为了让不识字的普通士兵也能看懂,大多采用图文并茂的方式,简单易懂。 “遵命,小姐。” “胡安没有什么耐心,1个月还可以,两个月他就要烦了,3个月,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到第三个月。” “公爵大人还很年轻。” “他确实很年轻。” “小姐,您的耐心就很好。” “我?”她笑了笑,“我是女人,女人的耐心通常都很好。看看巴尔托洛米娅,换做我是她,我不一定能坚持一个月。” 塞巴斯蒂安马上殷勤的说:“才不会呢!要换成是你,你根本就不会被人包围!” 这孩子!她失笑,“是啊,我是不会被人包围。被包围了很麻烦,很难战胜,也很难逃走。” “为什么要逃走啊?”少年嚷嚷起来,“要拼就拼个痛快!” “要保存实力嘛。” “那你说说,要是你是巴尔托洛米娅,你能怎么办?”塞巴斯蒂安问。 “我?我会早早投降。”她开玩笑的说。 他怀疑的看着未婚妻,“你会投降?” 弗朗索瓦也惊异的看着她,“不,你不会投降。” “好吧,我承认,我是不会投降。如果我是巴尔托洛米娅,我会撑——大概3个月,100天左右,如果该有救援,3个月怎么也能到了,3个月都没等来救援,说明城堡只能是一个孤岛,这时候就不能投降了,失去了机会。1个月之内投降会被敌人接受,超过1个月,”露克蕾莎摇摇头,“敌人花费的军费要怎么计算呢?到时候守将还会被骂,战没有好好战,投降也没有早点投降。我会选择在食物吃完之前,冲出城门,来个阵地战。加农炮不可能将守军全杀光,她还是有一拼之力的。” “她会直接杀出来吗?”塞巴斯蒂安问。 弗朗索瓦摇头,“应该不会。” “我一直派侦查员注意城堡周围的动静,巴尔托洛米娅最大的问题是她不会像我一样思考战局,她没有挖过埋伏。” “什么埋伏?” 露克蕾莎拿了一些金币在桌上摆放起来,“假如这是城堡,她应该在去年秋天至少挖一道壕沟,里面倒满火油,上面用翻板,这样,人或加农炮车走过,会掉进壕沟里,再点上火,就是一圈屏障,至少能烧上两天吧。” “工程量太大了,很难不被人发现。”弗朗索瓦说。 “也不太可行,毕竟范围太大。”露克蕾莎收拢金币,重新摆放。“如果我是守将,我会修建地堡,在这些地方,可以形成交叉火力,地堡前后左右都开有狭窄的窗户,里面放上火绳枪兵和弩兵,人数不需要太多,一个地堡6到8人,地堡之间有壕沟可以连通,如果需要撤退,地堡里还可以填埋火药桶,撤退后炸掉地堡,我保证敌人的损失会极为巨大。” 塞巴斯蒂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地堡?什么是地堡?” 露克蕾莎要人拿来一个木头模型,“就是这种地堡,一大半埋在地下。” 模型简单直接,两个人都看懂了。 地堡是极好的掩体,能住人,能存放食物和武器,还能以壕沟相连,及时补充战斗损失,实在是极好的防御。没人能在这个年代就发展出地堡的防御体系,是因为——露克蕾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反正现在没人建造地堡。 就是城堡的棱堡,现在也极少,只有波吉亚家的奇维塔韦基亚别墅加盖了棱堡,造成了一个坚实的小乌龟壳。 第171章 如果加农炮的口径再大一点、金属冶炼的技术再高一点,制造出不会炸膛的加农炮,这场攻城战会结束的相当快,能打半个月就算是超长了。 第163章 撒丁岛松柏(13) 技术限制了想象力,也阻碍了战争的进程。 可惜呀,可惜! 大炮的威力不够,只能搞点别的事了。之所以没有早一点散发传单,也是要等待时机。你刚开始炮轰就开始散发传单,守军们都还想着乌龟壳不会被敲碎或者援军呢。 现在看来,援军没有动静,而城墙已经开始有裂缝了。 这次敲布拉恰诺湖城堡的乌龟壳比上次敲弗利要难得多,攻打弗利的时候只有10门大口径加农炮,这次有40门,分为两组,间隔开炮,这样连续轰了一个月,也才只在城墙敲开一丝裂缝。 城堡的建筑工程搞的相当不错。列奥纳多和布拉曼特都来前线用望远筒看过了,说城墙修建得过分坚固,即使他俩监工也就只能造成这样,石材好,工细,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灰浆也够有粘性。 行吧,专业人士都觉得难搞,露克蕾莎也只能认了。 然后她又想,搞点腐蚀性的酸液行不行?行,但产量是个问题,现在的化学家不怎么正规,腐蚀性强的液体只有硫酸,浓度也做不到很高,而且硫酸能跟大部分金属发生化学反应,要运输就只能用玻璃器皿,但玻璃器皿又不能使用加农炮发射,难呀! 而且硫酸虽然也能腐蚀岩石,但不如腐蚀金属那么强劲有力,可能想尽办法砸到城墙上也没有那么管用。 放弃。 还是搞搞攻心战比较好。 巴尔托洛米娅能认识到人心是最难控制的吗?教皇下令征讨奥尔西尼家族,而姓奥尔西尼的总归是少数,城里绝大部分人都不姓奥尔西尼,那些人会愿意陪着奥尔西尼们去死吗? 恐怕不会。 露克蕾莎很愉快的命人写了若干份传单,内容各自不同,主要内容是指出守将姓奥尔西尼,但你们中的大部分都不是奥尔西尼,用你们的鲜血和生命去维护高高在上的奥尔西尼,值得吗?奥尔西尼家族给你们的钱足够买到你们的生命吗?你们有家人,有父母和孩子,为他们想想!家里的男人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另一份传单写了小故事,讲述一个男人死后,他的父母因为思念儿子绝望而死,他的妻子改嫁、委身别的男人身下,他的孩子成了小偷、童妓,而奥尔西尼家的人照样做着人上人,踩着这个男人的血和骨。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阶级的不同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露克蕾莎敢肯定奥尔西尼们吃的食物更多、更好,就算要限量供应,巴尔托洛米娅也做不到让奥尔西尼们跟普通士兵待遇相同。 这就是巴尔托洛米娅的时代局限性。 她能对女守将和她的士兵做很多,而女守将几乎毫无办法。 散发传单的效果不知道怎么样,城堡内原本用信鸽对外传递消息,但在围城的第一周就射杀完了城堡内的所有信鸽,这些信鸽都成了士兵们的肉汤底料。城内密探也不知道是否还活着,反正他也没有办法传递消息,姑且当死了吧。 胡安有点按捺不住,露克蕾莎便让他给巴尔托洛米娅写劝降信,要求他写的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这可把胡安难坏了! 他嘟囔着抱怨,“写什么劝降信!她要是愿意投降,早就投降了。” “还是要写的。把圣父开给她的条件告诉她,圣父说她只要愿意投降,可以保证奥尔西尼家族的人只需要缴纳赎金便可以离开城堡。” “那前提不是我们打下城堡吗?” “对,迟早会轰开城墙的,只是圣父不愿意赶尽杀绝。” 胡安不屑的说:“一定是那些枢机主教们心太软!” “心太软倒不一定,要么是那些亲戚关系,要么是金钱关系。” 胡安哈哈大笑,“那我倒宁可相信是金钱关系。” 胡安的文字功底还算不错,写了一封诚恳的劝降信。教皇不愿意有杀戮,希望巴尔托洛米娅能在城堡被攻破之前投降,如果愿意,他会放出奥尔西尼枢机主教,请枢机主教到布拉恰诺湖城堡走一趟,带去他的爱与和平。 巴尔托洛米娅收到射进城内的劝降信,过了两天才送出回信。 她跟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截然不同,大概毕竟是数百年的名门出身,没有卡特琳娜那么强硬和粗俗,她不关心敌人的蛋蛋问题,只是很嘲讽的说波吉亚教皇的话都是屁话,谁信谁傻瓜。 哎呀!怎么能这样呢! 露克蕾莎不禁叹气、摇头。 奥尔西尼们似乎忘记了,意大利人从来不缺乏反抗精神,从古罗马时期的斯巴达克斯人开始,就在几十年前,罗马人还奋起反抗当时的名门呢。统治阶级只知道压迫民众,吃不饱穿不暖的民众没有活路,总是要反抗一下的。不反抗会饿死,反抗了可能会被杀死,但也可能会活下去,至少比一点机会都没有强多了。 她继续要文书写传单,图文并茂,讲述身在罗马的奥尔西尼们是如何的花天酒地、夜夜笙歌,而波吉亚教皇才是救世主,罗马人民比几年前生活的幸福多了,居者有其屋,男女都有工作,城市环境大变样,罗马城已经两年没有爆发过严重疫病,贵族也必须交税了,这难道不是一个美丽新世界吗? 教皇,神之代言人,民众的保护神,以及限定的救世主,简直再合理不过。 试问,如果神之代言人都不能算“救世主”,还有谁敢称为“救世主”呢? 这一波洗脑搞的红红火火,居然就连看过传单的教皇国人民军士兵都认为,本届教皇乃是史上最佳教皇没有之一。 好吧,其实这一套洗脑露克蕾莎早就在波吉亚卫队里搞过了。 教皇爸爸的全力支持才能让她从小打小闹到如今的数万大军,给亲爱的老爸戴一顶“救世主”的高帽也不为过。你给民众看到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再加上实打实的改变作为基础——传单上没有哪一件事情是虚假的,可信度极高——民众就不会在意你是个公开承认私生子的教皇,毕竟,能让民众吃饱穿暖并且住上干净整洁的房屋,这个功绩是前所未有的。 露克蕾莎也不介意政务改革是她想出来的、具体操作是她来落实的、但成绩归于教皇爸爸,毕竟这些都是前人(后人?)的现成经验,她只是站在无数人的血和汗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上,而且如果没有教皇爸爸的支持,她什么都做不成。 罗德里戈·波吉亚作为一位父亲还是相当合格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主动抢走子女的功绩,每个孩子做出成绩都会及时嘉奖,封领地、封爵,全国通报表扬,一幅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老子有几个牛逼儿女的姿态。既然如此,亲爱的女儿也愿意让老爸多加几层光环。 别说,普通群众乃至贵族军官们还真的都很吃这一套。 至于劝降的人选,当然不能是奥尔西尼枢机主教,教皇没收了他的全部财产,他要恨死教皇了,怎么可能去劝降,露克蕾莎也不想把已经吃掉的财产还给他。那么……就让阿斯卡尼奥去做这个劝降的使者吧! 她给教皇写了信,请他派遣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进入城堡,去说服巴尔托洛米娅。 * 阿斯卡尼奥先到了人民军的营地。 胡安与露克蕾莎一起亲切接见了他。 “您好呀,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胡安淡淡的说。他满心不耐烦,于是神色也不耐烦,一幅随时暴走的神态。 “您坐。”露克蕾莎示意侍从搬来靠背椅。 阿斯卡尼奥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不知道在梵蒂冈受了什么气。他勉强一笑,“您好——小姐,公爵殿下。” “您准备怎么劝巴尔托洛米娅?” “劝?”阿斯卡尼奥苦笑着摇摇头,“您觉得她会跟我谈吗?她可是一个奥尔西尼,奥尔西尼瞧不起斯福尔扎,更瞧不起波吉亚。” “我只到她的很多情况,但不知道她的性格。有人说,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女人的天性,从她的孩子们死去的那一天,她的心就死了。是这样吗?” “这我不清楚。” “您见过她吗?” “见过几次。她……”阿斯卡尼奥谨慎的说:“她确实很冷漠,她没有丈夫,也没有孩子,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城堡上,她真的在城堡的防御上花了很多钱。奥尔西尼们以前总嘲笑她把钱都花在没有必要的城墙加固上——” 露克蕾莎点点头,“现在城堡里没有消息传出来,我不知道城里的具体情况。副秘书长,我不想被迫杀了她,这是教皇的仁慈之心。你看,教皇没有杀卡特琳娜,哪怕卡特琳娜公开背叛了教皇。教皇也没有杀其他的奥尔西尼,就连罪该万死的科伦纳,也没有杀,您说对吗?” 阿斯卡尼奥点点头,“这是教皇陛下的仁爱。”这倒是没话说的,如果能不杀人,波吉亚教皇确实尽量不想杀人,他更喜欢玩弄平衡术,这叫“政治”。 第172章 “您可以告诉巴尔托洛米娅,她的城堡在不远的将来必定会被攻破,到时候她的3000军队根本无法抵挡我们的2万人,必要的时候,我宁愿毁掉城堡。她是愿意死无全尸,还是投降,保全奥尔西尼家族的荣耀,就看她的选择了。” “小姐,您的意思是——” “她只要交出城堡,我可以不杀奥尔西尼的族人,甚至他们仍然可以保留贵族爵位,否则……有人能连自己的侄子都杀死,为什么我会对别的家族心怀善念?” 阿斯卡尼奥无语:能别有事没事就带上斯福尔扎吗? “您可以在阵地上观看几天,看看我们的加农炮,以及一直没有机会再次上阵的利刃战车。”露克蕾莎妩媚的一笑,“您还可以写信告诉您的哥哥,即使他仿制了我的利刃战车,我想灭了米兰公国,照样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灭了。” 阿斯卡尼奥一点都不怀疑如今的波吉亚家族有这个实力。 他处于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一方面他仍然是教廷的二号人物,另一方面,波吉亚教皇下一个收拾的就会是米兰公国,他亲爱的哥哥。波吉亚家族还有极为合理的理由:为离奇死亡的小公爵吉安·加莱亚佐问责“篡位者”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篡位者”这个名号,今年年初首先出现在罗马街头,取代了之前的“摩尔人”。 阿斯卡尼奥心惊胆跳:第一波舆论造势开始了。 第164章 撒丁岛松柏(14) 米兰公国从换了一位公爵开始,便开始了大练兵,招募了2万人的军队,以及5000人的雇佣军,经济压力大增。而卢多维科又不像波吉亚家族有这么多捞钱的路子,再加上刚砸锅卖铁凑了40万达克特的嫁妆给侄女比安卡,米兰一下子变得拮据起来。 卢多维科此时不免抱怨比安卡在马克西米利安一世面前说不上话,40万达克特白花了。 也抱怨幼弟在教廷使不上力,亚历山大六世根本不听阿斯卡尼奥的意见和建议,气得阿斯卡尼奥欲哭无泪。他隐约知道斯福尔扎家族要完蛋了,这艘将要沉没的船也许会带着他一道坠入深海,而他绝不能被愚蠢的哥哥拖累! * 加农炮的轰鸣声震撼了阿斯卡尼奥,数十门加农炮一起开炮,声响惊天动地,险些将他吓得掉下马。而从望远筒看过去,城墙已经隐隐有了裂缝,想来坚持不了几天。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战争,但他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复活——基督耶稣只有一个。 身穿全副铠甲的甘迪亚公爵英俊不凡,而同样身穿铠甲的佩扎罗女伯爵英武如女战神。波吉亚兄妹神态自若,看上去甚至还很轻松呢。 士兵们的状态也很好,每个人包括步兵都穿着亮白色的铠甲,骑兵还戴着头盔,战马打着响鼻,严阵以待。 这副军容军貌他之前从未见过。米兰的军队没有如此风貌,可能几十年前曾经有过,但现在…… 阿斯卡尼奥震惊又沮丧:卢多维科根本没法跟波吉亚家族的军队相抗衡,用不了多久,米兰就会完蛋了。 他怀着沉重的心情,求见布拉恰诺湖城堡的女城主。 * 巴尔托洛米娅身材健美,望之不过20多岁。她有一头丰茂的黑发,肤色也比较深,看起来经常在太阳下暴晒。 “您好,枢机主教阁下。”她穿着贵夫人的长裙,不算朴素,也不算奢华。 “您好,夫人。”阿斯卡尼奥微微鞠躬,“谢谢您愿意见我。” “您太客气了,阁下。”巴尔托洛米娅淡淡一笑,“怎么?那个加泰罗尼亚人派您来,是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吗?” “我想没有。”阿斯卡尼奥摇头,苦笑,“您知道的,波吉亚家想让您交出城堡,出城投降,教皇陛下说可以保留您的财产,包括城堡内所有的奥尔西尼家族成员。不然的话……城破之日,就是奥尔西尼家族遭受屠戮之日。” 巴尔托洛米娅心一沉,嘴上却说:“让那个没用的甘迪亚公爵继续炮轰吧,我倒要看看,他究竟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轰破我的城堡。” 阿斯卡尼奥又摇头,“夫人,您认真的想想,君士坦丁堡也无法阻挡大炮的进攻,您的城堡又怎么能幸免呢?要说我对教皇陛下的几个孩子还都有所了解,并且现在我说话还能有点用,我真诚的建议您,夫人,您或许是一个人,或许不在乎您的将来,但您是一位奥尔西尼,您有亲人,兄弟和姐妹,您就不能真的无所顾忌。甘迪亚公爵是个任性的年轻男人,他会毫不犹豫的命令屠城,只有小姐……伊莫拉女伯爵,她才有可能饶了您和您的亲人们。” “那个女孩?”巴尔托洛米娅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个应该是斯福尔扎夫人的女孩?” 扎心了。阿斯卡尼奥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正因为她曾经嫁给我的侄子,我才最了解她,今天要是换成波吉亚枢机主教,您已经死了,您的尸体会挂在罗马的城门外,而您的身边会是您的族人。” 她轻蔑的说:“您把波吉亚家的杂种看得太高了!即使是切萨雷·波吉亚来了,我也不怕他!” 阿斯卡尼奥摇摇头,“夫人,您瞧不起波吉亚,但您不得不承认,波吉亚家族现在已经是奥尔西尼家族无法撼动的强大势力。您现在在这儿,已经没有其他奥尔西尼能向您增援,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您这个事实。” 巴尔托洛米娅蹙眉,心情沉重,沉默不语。 “还有您的叔叔,奥尔西尼枢机主教,他被关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如果您死了,他也活不了。而如果他活下来,将来,奥尔西尼家还能在教廷有立足之地。教皇陛下更恨科伦纳,但科伦纳家的人他也没有杀,而只是关了起来。” “教皇……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年纪大了,性情……很和平,他不愿意总是杀人,毕竟,他可是教皇。”阿斯卡尼奥苦笑,“他也用不着以死亡威胁别人。您想想看,他是教皇,他还可以宣布将奥尔西尼家族逐出教会,永远不许任何奥尔西尼家族的人成为教徒。夫人!您愿意做奥尔西尼家族的罪人吗?” 巴尔托洛米娅犹豫了,“我不怕死,奥尔西尼的其他人也不怕死……”但奥尔西尼家族还有很多人,她不能把族人的希望一下子全给毁了。“美第奇兄弟呢?乔凡尼·美第奇不能在教皇面前说话吗?” “美第奇枢机主教还很年轻,他还没有波吉亚枢机主教大呢。而且因为他们兄弟逃离佛罗伦萨的时候,奥尔西尼家并没有对他们伸出援手——” 巴尔托洛米娅也很恼火,“那帮混蛋!他们就不该放任美第奇家族不管!” “进来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波吉亚军队的开花炮弹给您的士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您的士兵是有限的,我不懂带兵打仗也能明白,士兵们不可能总是待在房间里,并且炮弹也会砸破屋顶,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要不了一个月,您的士兵会死上一半,到时候您还有什么?” 巴尔托洛米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是伊莫拉女伯爵给您的信。”阿斯卡尼奥取出一封信,递给她。 * 露克蕾莎·波吉亚的信写的很简单,内容也不多,总结一下,跟阿斯卡尼奥说的差不多,只是她以教皇特使、教皇之女的身份向她承诺,投降后巴尔托洛米娅的一切都不变,她希望女守将能向她宣誓效忠,成为她的属下,她保证巴尔托洛米娅会成为波吉亚女兵团的指挥官。 露克蕾莎还说,指挥全是男人的军队并不能凸显她的能力,她是难得的女将军,还比卡特琳娜更稳重、更坚韧,值得赞赏,卡特琳娜不过是手下败将,不值一提;奥尔西尼家的女将军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能力和将来,在如今的意大利成就一番伟业,才不会浪费她的机智和勇敢。 写的很好,巴尔托洛米娅甚至有些心动了。 * 她已经进退两难。坚持,是她最后的倔强。 糟糕的是,波吉亚军队军纪严明,从未屠城,也从不烧杀抢掠,她甚至都没法以此激励部下奋勇反抗。她是可以仗着乌龟壳顶上几个月,但也只能有几个月,一旦城破,波吉亚的杂种就会杀进来。 她心神不定,再三斟酌。 其实,她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 奥尔西尼家族在布拉恰诺湖盘踞多年,上百年来这儿都是奥尔西尼的势力范围,巴尔托洛米娅回到家族后,要来这座城堡,苦心经营数年,可以说稳得很。但这是他们从未遇到过一支真正的“大军”,现在,最残酷的考验来到了。 离开会议厅后,她走上城墙的角楼:敌人的加农炮今天没有开炮,是因为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进了城堡,他们暂时休兵,不过,不会长久,她也不可能将斯福尔扎一直留在城堡里。杀了斯福尔扎于事无补,还会再得罪一个劲敌,没有必要。 弗利的经验教训她要吸取,卡特琳娜不可谓不能干,但弗利的城墙不够坚固,扛不了多长时间。她能在几十门加农炮的猛烈攻击下坚持一个多月,完全可以傲视卡特琳娜。 第173章 以及,投降也不可取,卡特琳娜投降了,最后呢?不还是死的不明不白? 她用手中的匕首轻轻敲击城砖:该怎么办呢?战?还是逃?逃要怎么逃?往哪里逃?有地方可逃吗?战?怎么战?正面进攻必定死伤无数,侧面偷袭呢? 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决不能不战而降。 * 阿斯卡尼奥进入布拉恰诺湖城堡的第二天夜晚,城堡向着湖面的水下暗门打开,数不清的士兵从水中游到岸边,悄悄上岸,一路潜行到教皇国人民军的营地。 营地里满是帆布帐篷,有条件的会在帐篷上铺上毛毯,帐篷外面点着星星落落的火堆,几个巡逻小队来回巡逻,并不紧密,也不严格。 借着火堆的光亮,这些潜行者的军官向士兵们下达手势命令,士兵们迅速散开,从火堆里抽出燃烧的木柴,点燃附近的帐篷。 很快,营地中火光四起。 第165章 撒丁岛松柏(15) 弗朗索瓦·纳瓦尔坐在营帐中。 军官的营帐不大,放着一张可折叠的行军床,随从睡在行军床旁边的地上。营帐里东西不多,两口木箱,一口箱子里放着铠甲,一口箱子放着衣物。 此时,弗朗索瓦坐在行军床的中间,穿着铠甲,手中拿了一块棉布,反复擦拭长剑。 长剑洁净光亮,几乎纤尘不染。 极长,跟他的身高相同,剑身宽阔,是已有的大马士革钢的剑身;剑柄则是新铸的,颇长,足矣双手握住。剑刃之锋利、剑身之重量,再加上他挥击的力量,完全可以一剑将一个人从颅顶一劈而下。 小姐前几天送了这柄长剑给他,剑柄由米开朗基罗设计,由军工厂里最好的冶炼工匠打造。这是上阵斩敌的双手重剑,一点花哨也没有,没有镶嵌宝石,只在剑柄的两侧分别镌刻了“波吉亚”及“弗朗索瓦·德·纳瓦尔将军”的字样。 小姐之前从未送过他什么东西,他也从未开口要过什么东西。他是男人,他所有的一切都应该堂堂正正的以战功来夺取。小姐送他重剑,自然是肯定他身为武将的职能,让他以此剑创立伟大的功绩。 这样一柄重剑拿到哪里都十分引人瞩目。 他十分珍爱这柄长剑,时常擦拭。 今晚,此剑能饮血吗? 昨天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进了城堡,小姐便让他晚上值夜,等待巴尔托洛米娅派人夜袭。 他不知道小姐怎么知道女守将会派人偷袭的,为什么之前敌人不偷袭,而一定要等到枢机主教来了之后才决定偷袭?他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小姐从来没有将卡特琳娜看成对手,倒是对巴尔托洛米娅赞赏有加,可明明卡特琳娜在意大利家喻户晓,却几乎没人知道奥尔西尼家的巴尔托洛米娅。 此时,外面人影晃动,火光大盛,有人匆匆跑过来,“将军,有人——”来人一句话没有说完,突然住口,随即瘫倒在地。 弗朗索瓦迅速站起,双手持剑,冲上几步,一剑斩下。 * 营地里响起杀声。 睡在小姐大帐里的玛尔塔惊醒了,她和衣而睡,翻身坐起,抽出枕下短剑。 “小姐。” 露克蕾莎也已经醒了,冷静的说:“派人去查看,小心。” 玛尔塔点点头。 小姐怕黑,大帐里总是有一支蜡烛点亮。 狄亚娜也醒了,“小姐,要穿铠甲吗?” “不用,给我换裙子吧。营地里有一万人,如果我都必须穿着铠甲杀出一条血路,除非是其他人全都死了。” 玛尔塔刚回来,胡安便来了,他莽撞的一头扎进大帐,“妹妹!”语气有点慌张,还有点——兴奋。 露克蕾莎刚穿好衬裙,回头瞥他一眼,“怎么了?” “我担心你有危险,没想到你已经起床了。”他匆忙穿上外套,衣带都还没有系上。裤子也没穿,主要是现在的男裤太紧身了,不是往腿上一套几秒钟便能穿上的。 于是他挺可笑的就是上身穿着外套,腿上光了半截。 男仆抓着主人的长裤留在账外,除了极少数的几个男人之外,其他男人不得进入小姐的营帐。 “你看你什么样子!”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你是主帅,就是天塌下来,你也得穿好衣服。” “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胡安不以为意。 “狄亚娜,去把公爵的衣服拿来。” “是哪儿?是巴尔托洛米娅吗?” “是她。” 胡安兴奋的搓着手,“她终于坐不住了!那边是谁负责?” 营地极大,分为若干片,每一片都有一位负责的军官,下面各级军官负责自己的下属,这是军营常规。 “是纳瓦尔。” 胡安挑眉,“怎么?你把他放在湖边?他要是拦截不了呢?” “他不会,我相信他的能力。” 胡安抿着唇,穿好长裤。他不喜欢妹妹的情人,主要觉得纳瓦尔出身太低,又是妹妹的属下,他担心纳瓦尔将来会变成弗利的“法国男爵”。不过他又觉得,光看妹妹将纳瓦尔几乎时刻带在身边,而未婚夫居然一句屁话也不敢说,就知道妹妹很有手腕。 唉,好吧,要是那个纳瓦尔能让妹妹快乐,那么他勉为其难……当做不知道吧。 他急急忙忙穿戴好,在露克蕾莎的要求下,穿了护胸甲,提着剑出去了。 露克蕾莎则与玛尔塔、女仆们、几名女兵待在大帐里,等待结果。 区区偷袭,还用不着她也提着剑杀出去。 * 大约1个小时之后,胡安先回来了。 他的外衣和胸甲上溅上了鲜血,精神倒是很亢奋,跟妹妹眉飞色舞的说到如何手刃敌人,杀了个痛快淋漓。他闷了一个多月都没有遭遇真正的“战斗”,早就憋坏了。妹妹也很配合,瞪大眼睛追问“然后呢”,年轻的主帅可得意了,口沫横飞,绘声绘色,夸夸其谈,吹嘘自己的英明神武。 士兵来汇报,说敌人的指挥官逃跑了,纳瓦尔将军追敌到了湖边,要等纳瓦尔将军回来才知道是否追上。 露克蕾莎忙说:“叫他别追了,赶快回来清点俘虏,清点损伤。” 士兵得令去了。 胡安倨傲的说:“巴尔托洛米娅这招昏透了!她只有2000人,今晚损失了几百人,还怎么打?” 露克蕾莎也觉得这招不怎么样,但说实话,巴尔托洛米娅的选择不多。最佳作战方案是外面有援军,城堡里派人偷袭,这样可以来个左右夹击,届时教皇国人民军一定会手忙脚乱、损失惨重。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偷袭能造成的伤害不大,毕竟战力太悬殊了,几百人也就是送菜而已。 人民军里军官体系完整,逐级负责,上级指挥官不在,便向再上一级指挥官汇报,纳瓦尔因为直属于露克蕾莎指挥,下面军官便直接过来向小姐汇报:阵亡若干人,受伤若干人;帐篷烧毁若干顶,其他物资损失;清点敌人尸体若干,俘虏若干,加上估算的逃走的敌人,此次偷袭人数在300人左右。 300人不多,但在有限的条件下,也不少了,巴尔托洛米娅也算是大出血了。 “胡安,给巴尔托洛米娅写信,问问她为什么要派这300人出来送死。” 胡安答应了,要女仆拿来纸笔,就在妹妹的大帐里坐下来写信。 露克蕾莎又说:“让人加强巡逻,小心第二次偷袭。” 胡安惊讶的问:“会有第二次偷袭吗?” “如果是我的话,第二次我会派出所有的人手。你以为第一次偷袭过去就没事了,就会放松警惕。” 胡安拧眉,“那个女人有这么聪明吗?” “不知道,她之前没有跟别人打过仗,我也不清楚。但宁可将她看得很聪明,也不要将敌人当成傻瓜。” 胡安先是摇摇头,觉得大可不必如此小心。但又想想,自己的妹妹才十几岁就如此聪明,没准巴尔托洛米娅跟妹妹差不多聪明呢? * 纳瓦尔一直没有回来。 露克蕾莎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成了担心:没准他被抓了。不过真的很难想象他会被抓,他可是能够以一当百的武将,实际他做守将都是屈才了,他最适合打强度极大的阵地战。 小年轻塞巴斯蒂安睡的太沉,她也没让人去喊他,直到营地重新安静下来,胡安写完信离开,她才要人去喊醒塞巴斯蒂安,为他在她的大帐里加了一张行军床,让他睡过来。 年轻的身体似乎总也睡不够,塞巴斯蒂安打着哈欠,“露克蕾莎,怎么了?” “今晚有偷袭,你睡到我这边来,我好安排人保护你。”她笑了笑。 这倒是他喜闻乐见的,马上乐呵呵的同意,“那好呀。嗳?什么?偷袭?” 他有些迷惑不解。 “已经打完了。我没让人喊醒你,这点小事,用不着你。” “哎呀!你该喊醒我的!”少年嚷嚷起来,万分惋惜。 第174章 “只是几百人的偷袭,不算什么。各级军官守好自己的营地,以确保营地不会乱,其他的交给安排好的部队。” “你知道会有偷袭吗?” “知道,提前做好了准备。偷袭是常有的事情,提前做好准备,严格执行命令,就算当时有点乱,也不会乱到哪里去。平时要在军队里做演习,让士兵们了解‘令行禁止’,只要服从指挥,没有什么情况是无法应付的。” 塞巴斯蒂安仔细听着,虚心学习,“重点是营地不能自己乱了,对吗?”他确实很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对。这些知识军事老师不会教你,因为老师绝大多数没有自己打过仗,更不会有机会指挥上万人的军队。他们只能教你理论知识,一场战役怎么打的、双方军队人数、战略战术,但很多老师也弄不清楚一场战役到底怎么赢的。” 他若有所思,“所以实践经验很重要,对吗?” “对,还要多想‘为什么’。比如,为什么巴尔托洛米娅现在会派人偷袭。” 他想了一会儿,“是因为斯福尔扎枢机主教吗?” 第166章 撒丁岛松柏(16) “对。她之前还心存希望,以为会有其他奥尔西尼来增援,她的问题是不知道奥尔西尼们投降的有多快,以及不知道奥尔西尼没有人能来增援她。她是一个奥尔西尼,但她不知道奥尔西尼家族的具体情况。” 塞巴斯蒂安很同情的说:“她太笨了。” “不是笨,是比较天真,她接受的教育不算很好,她的父母爱她,可以让她回到奥尔西尼家,但其他的奥尔西尼是什么样子,她根本不知道。”露克蕾莎摇摇头,“就比如美第奇吧,他们的母亲是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可你看看他们逃出佛罗伦萨,奥尔西尼家有人管他们的死活吗?皮耶罗气得要命,说奥尔西尼家逼着他们将奥尔西尼家的存款拿出来。” 他皱眉,“奥尔西尼家这次做得可不怎么样,一点亲戚的情份也没有。” “奥尔西尼家当时应该立即组织雇佣军,拥护美第奇重返佛罗伦萨。当时查理国王自顾不暇,不会管佛罗伦萨的闲事。他们完全可以拿到教皇令,命令萨伏那洛拉离开佛罗伦萨,随便塞去哪个海边小村的教堂,或者干脆杀了。美第奇重回佛罗伦萨,要不了几个月就会跟以前差不多,佛罗伦萨局势稳定,银行业重振,这才是利益最大化。” “对啊!为什么奥尔西尼没有这么做?” “雇佣军是要花钱的,而且,奥尔西尼家族很大,太大了,每一个分支都有自己的想法,他们的心不齐。” “我明白了。”塞巴斯蒂安郑重点头,“看来,必须要保证长子系的权威地位,其他分支都必须遵从长子系的决定。” “理论上如此,但实际上很难。” “为什么?” “因为人都是有私心的,长子系还会面临没有后嗣的问题,如果你将所有的子女都当成继承人来培养,还很可能会遇到次子、幼子、女儿都想争夺家产的问题。” “就像——你和切萨雷哥哥那样?” 露克蕾莎不由得笑了,“不,全世界只有波吉亚家族不能跟其他家族相比。” “为什么?是因为你们的父亲是教皇吗?” “对。其他家族可能几百年都只有有限的领地,而我们……”她轻抚未婚夫的脸庞,“我们可以拥有很多。” 塞巴斯蒂安没有继续问下去。 “很多”也许会包括威尼斯,他本该为了威尼斯的危险将来而担忧,但祖父说,没有什么能比孔塔里尼家族的“将来”更重要,威尼斯反而不重要。 * 2月的夜晚仍然寒冷,被烧毁帐篷的士兵领到了新帐篷,营地里逐渐安静下来。 军队的稳定大大得益于后勤保障,做好后勤就是胜利的一半。 露克蕾莎并不担心,也没有多想弗朗索瓦的安全。 夜已深。 露克蕾莎重又睡下,很快睡着。 塞巴斯蒂安在大帐的另一边,也很快睡着。 玛尔塔仍然睡在小姐床边的行军床上,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过了一会儿,她也睡着了。 教皇国人民军的营地恢复了平静,只有巡逻队穿梭往来。 弗朗索瓦·纳瓦尔仍然没有回营。 *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凌晨,黎明前的黑暗。 一队人影从人民军营地的背后摸过来,人数不少。他们训练有素,悄无声息的潜行过来,迅速摸到营地里,借着火堆的光线,分散开来,摸进帐篷里。 手起刀落,热血四溅。 * 事实证明,再严密的巡逻也不可能无死角24小时监控,人力有限制,会有疏忽,几分钟的时间差足够敌人造成很大伤害。第二次偷袭跟第一次偷袭不能比,他们人数更多、速度更快、出手又快又狠。 直到将近10分钟之后,才有人没被一剑毙命,喊了出来:“袭击!” 军官们的反应也不够快,这是夜晚人睡的最深沉的时候,何况上半夜还折腾了几个小时,军官们被要求穿戴铠甲轮流值夜,可到了黎明之前,绝大部分军官都偷懒睡着了。 分管外围的军官已经被杀,敌人撕开一个口子,摸到了第二道外营防线。 他们熟知人民军的配备,先奔袭较大的军官营帐,通常几人便能将一名军官与随从格毙,失去指挥官的普通士兵还在睡梦中就被敌人割了喉咙,连呼救都来不及。 “袭击”之声喊了出来后,教皇国人民军的营地才开始反应。士兵们从帐篷里涌出,军官匆匆拔剑而出,组队赶去。 一名士兵敲响了警钟,继而,营地里的将士都醒了。 * 玛尔塔也在第一声警钟响起的时候醒来。她翻身坐起,“小姐,有情况。” 露克蕾莎醒了,“快给我穿衣服,狄亚娜,男装。” 狄亚娜紧张得要命,从地毯上爬起来,找出早已备好的男装,为小姐穿上。穿好后,与玛尔塔一起为小姐穿戴好轻便型的护胸甲,小姐的护胸甲是背心型的,护住前胸后背,以金属锁扣在肩头和两边连接。 塞巴斯蒂安也已经起床了,自己穿好衣服,朵丽莎为他穿好护胸甲。 “露克蕾莎,我保护你。”他大声说。 露克蕾莎笑了,“你跟我在一起,别离开我。” 他用力点头,一脸兴奋、激动。 狄亚娜将她的头发编成一根发辫,垂在脑后,再用一根棉布发带紧紧绑起来,这样长发便不会碍事。 她装束完毕之后,立即带着塞巴斯蒂安、玛尔塔和其他女兵冲了出去。 * 胡安带了一队人匆匆过来,“露克蕾莎!你别过去,太危险了!” “我跟着你,你小心一点。” “好,你别走丢了。孔塔里尼,保护好你的未婚妻。纳瓦尔回来了吗?” “没有。” “该死!他跑哪儿去了?难道被那个女人杀了?”胡安匆匆奔向前方,“到底在哪边?” 几乎同时,另一边的警钟也敲响了。 胡安一怔,“该死!巴尔托洛米娅出城了!” 警钟的频率不一样,以此来分辨不同情况。在没有即时通讯工具的情况下,警戒钟一定是标配,白天还会有以旗帜表示的旗语,冲锋则是号角和鼓点。 这种情况露克蕾莎也已经提前预案过了,她沉着的说:“不要慌张,屋尔比诺会去那边。传令兵,去让火炮兵开炮,严密防守火药库。” 她递给传令兵一枚铁制的腰牌,以此作为传令的凭证。 两名传令员领命而去。 * 兄妹俩在亲卫队的簇拥下很快到了遇袭的区域,那一片已经被人民军的部队包围起来。有足够的兵力应对起来会很快速,军官们已经到位,主帅的命令立即传达下去。 在后方的步兵人手一根火把,将这一片营地照得如同白昼。 盾牌兵手持盾牌,身后是长矛兵,一步一步向内紧缩包围圈,遇到帐篷,便将之踩倒,从帐篷上踩过去。 人数足够,实际用不着一个一个去拼,只需用绝对的实力碾压即可。 先是几十名盾牌兵与几十名长矛兵的小包围圈,一旦两个包围圈相遇,便迅速并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如此滚动着、合并着,效率惊人,并且效果也出奇的好。敌人压根想不到波吉亚军队根本不跟他们一对一的拼,而是立即包围起来。 他们不去救援包围圈里的战友,只是将敌人的活动范围一步一步缩小,敌人后退他们便前进,谁敢冲上来便会被数根长矛戳死;更多的盾牌兵和长矛兵绕到最外围,渐渐向内推进,最后与营地内的战友连接在一起。 与此同时,一些军官们带人在营地内穿梭来往,搜寻漏网之鱼。 * 屋尔比诺公爵派人送信,说巴尔托洛米娅命人出城奔袭,意在破坏加农炮,幸不辱命,他守住了加农炮阵地;骑兵们作战勇猛,损失不大。 第175章 胡安这才放心,“算他有点本事。” “你别总看不起别人,他是看上去很文弱,但他父亲可是很有名的雇佣军,智谋和战斗力都很强大,他教自己的儿子一定什么都教了的,只是圭多巴尔多不喜欢打仗而已。” “知道知道,我就是担心……他不够忠诚。” “怎么会呢?他还是公爵,什么都没少,将来他还有可能回到屋尔比诺,或者得到另一个封地,他没理由背叛。你也别总担心他的忠诚,这样他会心冷的。” “我懂的我懂的。就是吧,你看,这一次还不如之前那次呢,我还想——”话音未落,一个人忽然从一旁的帐篷里冲了出来,撞飞了两名亲卫,眼看着长剑奔着胡安而去。 塞巴斯蒂安猛地拔出佩剑,一剑刺了过去。 玛尔塔惊叫,“小姐!” * 来人剑术极好,以一对四仍然不落下风,甚至还略游刃有余,很快,塞巴斯蒂安、玛尔塔都受了伤。 玛尔塔受伤后便退下,由另一人顶上。 胡安大呼小叫的,根本不以为然。 露克蕾莎很紧张,总觉得自己插不进去:这跟别人对练根本是两回事嘛!她浑身发热,是肾上腺素。眼里只看到对方的身影和剑影,但她想不到要怎么才能赢。 一旁有人喊“小姐,您快退后”。 她还来不及反应,有人从她身边越过,一剑劈下! * 有什么东西飞上半空,几乎同时,一大股热乎乎的液体飞溅在她脸上、身上。 * 露克蕾莎接连不断的往后退去,一连退了5、6步,玛尔塔上前扶住她,吓得声音都变了,“小姐?小姐!” 飞上半空的东西掉了下来,在草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正停在她俩面前:是一颗人头。 露克蕾莎瞪着那颗脑袋,紧接着一阵呕吐。 第167章 撒丁岛松柏(17) 来人双手握着一柄极长的剑,气喘吁吁,但面露微笑,转头看着她,“小姐。” 见她在一边狂吐,又觉得很好笑。 尸体轰然倒下,溅起一波血花。 胡安怔怔,颇为不满,但马上便冲过来,“妹妹!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妹妹一身的血,吓坏他了。 露克蕾莎脸色苍白,轻轻摇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活人被砍了头、而这颗头还滚到她眼前。营地的这一片确实早已血流满地,但那跟热血直接喷到脸上不是一个概念。 胡安皱着眉头,胡乱的擦着她脸上的血,却把血弄得一脸都是。 “你好烦啊,你这是在给我擦脸吗?”露克蕾莎嫌弃的说:“你的手太粗糙了,擦的我脸都疼了。弗朗索瓦,你去哪儿了?” 弗朗索瓦将长剑插回背后的剑鞘,“小姐,抱歉,我来晚了。您受伤了吗?” “没有,就是……血腥味太重了。” 玛尔塔递给她一只锡水壶,小声说:“小姐,漱漱口。” 她接过水壶,先漱口,接着用水倒在脸上,匆匆洗了一把脸:血腥味挥之不去,而血已变冷,在脸上干涸、收紧,很不舒服。 “露克蕾莎,你回去吧。不行,你还是在这儿,跟我在一起。”胡安担心的说:“来人!继续在营地里搜索,务必找出所有的敌人!” 露克蕾莎稍后下令,“加快收缩包围圈,将这些人全都抓起来!” 天色渐亮,湖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白雾,微风吹动,白雾渐渐飘到营地上方。 接下来忙乱了3个多小时,清点俘虏,收治双方伤员,清点己方战斗损失。 死亡超过500人,受伤反而没有那么多,物资损失若干。 胡安恼火的命人将敌人的伤员全部推到加农炮前面斩首。 几百个人头落地,营地上方的血腥味更浓了。 露克蕾莎则忙着命人提审俘虏。 这些人不是城堡里的守军,而是雇佣军,他们原本以为城堡里至少能有个3、4000人,这样两边夹击,教皇国人民军必定损失惨重。雇佣军人数也不多,只有500多人,但却造成了超过一比一的重大伤亡。 露克蕾莎收集军官们的汇报,命他们明天中午之前交上报告。 根据初步报告总结,军队对于偷袭尤其是夜袭的准备不足,哪怕已经事先戒备,还是防不住,这一点不知道要如何改进。其他方面,今晚,不,今天凌晨的战斗已经显示出了平时演戏的成果,盾牌兵与长矛兵配合的很好,效果拔群,如此大大降低战斗损失。 还有,下次真的不能距离战场这么近。 * 胡安召集军官们开会,弗朗索瓦也列席了。 他没有穿着铠甲,而只穿了一件普通外套,隐约露出胸口的绷带。 胡安要求军官们加强戒备,以防止巴尔托洛米娅再次偷袭。 露克蕾莎向他示意,他便停下来,“接着,由教皇特使下达命令。” “派水性好的士兵潜入布拉恰诺湖寻找入口,他们能从城堡里出来,我们就能进去。” 军官们欢呼起来,“也该给那个女人尝尝苦头啦!” * “你受伤了吗?” 露克蕾莎转头看了一眼落在她身后一步的弗朗索瓦。 “是的,小姐。” “严重吗?” “不算严重。” “你的脸色不好,流了很多血吗?” “也许。夜晚我看不清。” 她伸出手,他便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大,坚实有力,掌心布满厚茧。 手很热,干燥。 “医生为你好好包扎了吗?” “上过药了。” “还在流血吗?” “还在流血。” 她带他钻进一旁的某个军官的营帐,军官瞪大眼睛,赶紧出去了。 “坐。”露克蕾莎指了指行军床。 他便坐下。 她柔软的双手为他解开衣带,轻轻脱下他的外套:几乎整个上身都被绷带裹住,胸前背后都有血渍渗出,看起来着实伤的不轻。 “疼吗?”她轻声问。 “疼。” “唉!”她叹气,“以后……别追。有本书上说,穷寇勿追,是说对方被逼急了,反而会拼命。你带去的人都死了吗?” “是。”弗朗索瓦声音低沉。 她坐在他身边,抱住他手臂,“弗朗索瓦,你现在……还不能死。” “我不会死的。” “我不该送给你那柄重剑,它太重了。” 弗朗索瓦轻笑,“它很好,很适合我,我很喜欢。” “好好养伤,我会让人安排好你需要的一切。” “多谢,小姐。”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我没回来,您就不担心我吗?” “不怎么担心,我想你不会轻易的死掉,你不会这么没用。” “要是……我真的死了呢?不是今天,也许是将来的某一天、某一场战斗。”他颇有些伤感。 “如果你死于非命,我必定会为你复仇。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他便一片欢喜,“小姐,能得到您这句话,我便死而无憾。” 啊呸呸!说什么死呀死的!多不吉利! “好了,你回去吧,我准了你的病假,你的军务暂时交给别人,这几天你只听命于我。” “遵命,小姐。”他困难的穿回外套,不免牵扯到伤口。 露克蕾莎帮他拉好衣袖,为他系好衣带。 他低头望着她,满心欢喜无限,“小姐,您从来没有为别人穿过衣服吧?” “有的,给圣父穿过,还有兄弟们,特别是戈弗雷,他小时候总是不知道怎么就弄散了衣带。”她随口说。 “小姐——”他轻轻碰触她的头发:沾着血污,血已经干涸,弄得她脏兮兮的。他小心的捧起她的脸,低头亲吻她。 这个吻显得特别的悠长。 她的淡金色的睫毛轻轻扇动,秀气的眉毛也是淡金色的,跟头发的颜色几乎一样。营帐里颇是阴暗,而她的眼眸闪闪发亮。 “你别总是睁着眼睛。”他小声嘟囔。 她闭上眼睛。 亲吻总是美好的,尤其是他曾经下落不明数小时,感觉便像小别重逢。 * 告别了弗朗索瓦,露克蕾莎想着还得去看看受伤的塞巴斯蒂安。 刚才军官会议塞巴斯蒂安也去了,他是肩头被刺了一剑,也已经包扎过,看起来不算严重。不过还是要去安慰安慰他,小少爷大概是平生第一次受伤,没有哭鼻子就算是很有出息了。 塞巴斯蒂安不止是没有哭鼻子,甚至还很得意呢。 “露克蕾莎!看!我受伤了!但我还活着!要不是纳瓦尔突然出现,我准能杀了那家伙!” 就吹牛! 不过她也不准备打击他的兴奋,“是啊,你很了不起!” “是吧?我是很棒对吧?!”他兴奋得不行,看来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第176章 他在自己的营帐里走来走去,趾高气扬,像只得意的小公鸡,一心想要未婚妻夸奖他。 “你是很棒。” “那我想要你吻我,行吗?”少年急切又忐忑的说。 “那不好吧?”她轻笑。 “不好吗?”他一怔,“哪里不好?你刚才带纳瓦尔走了,他没有吻你吗?” 他气呼呼的,“我知道你心疼他受了伤,可我也受伤了呢。” “我没有心疼谁。”她冷冷的说。 塞巴斯蒂安顿时忐忑,唯恐她不高兴,“我说错话了,抱歉。” “你要小心伤口,动作别太大了,别弄裂伤口,小心感染。我会让人安排好你所需要的一切,你早点痊愈,那样我才会高兴。”露克蕾莎鼓励的在他额头亲了一下,“晚上我会过来看你,我们一起吃晚餐。” “那好吧,你别忘了。” 唉,好累! 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大帐,好好的洗个澡、洗个头,换上干净衣服,然后好好睡一觉! * 仆人们烧了热水,倒进浴桶里,大帐中备了两只浴桶。 露克蕾莎坐在浴桶里,想着巴尔托洛米娅这两次夜袭是为什么?她弄不到更多的军队,就没法出城来个阵地战,但夜袭……也许可以隔三差五的弄上一次,用不了几天,全军都要崩溃了。 被动挨打当然不可以,一定要主动出击。他们既然能从城堡出来,己方也应该能进去,他们还留着俘虏呢,拷问一番便是。 主要还是担心奥尔西尼家族没准还会在什么地方藏了一支军队,如此骚扰几天之后,援军到了,教皇国人民军就难搞了。 她喊来人,让人送口信给胡安,要他从人民军的营地调5000人过来,准备明天白天开始攻城战。营地距此不远,下午就能到达。 除了调动军队,还要从军工厂调豪华版攻城梯过来,预计晚上能到,做好开战准备。 狄亚娜为她洗了头发,浴桶里的水都红了。 哎呀,确实挺可怕的! 露克蕾莎皱着眉想着,她还记得那个没有脑袋的尸体倒在草地上,弗朗索瓦很快挡住尸体。 唉!确实,她不想看到什么尸体,当然,不是心软,只是……太可怕了。战争总是残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当然还是别人死了比较好。 她从浴桶里出来,进入另一只浴桶。 终于洗干净了。 * 狄亚娜为她擦干头发,穿好睡裙,又穿上睡袍。 “小姐,现在用早餐吗?” “拿进来吧。让人去看看纳瓦尔,他受伤很重,我担心他会发烧。要是发烧了,马上去找医生。”没有青霉素真的很不方便。她下定决心,既然知道青霉素的大致研发过程,没有理由这个时代研制不出来。青霉素可谓是改变了全球医学科技的重要发明,救人无数,这种神器一定要早早开发出来。 朵丽莎稍后端来早餐,放在床边的桌子上。 “你们也去休息吧,我有事会喊你们。”她打发走女仆。女仆便在另一边的行军床上睡下,她们也没睡好。 她刚坐下来吃早餐,一柄短剑忽然横在她脖颈边。 “您好,波吉亚小姐。” 第168章 撒丁岛松柏(18) 露克蕾莎甚至还笑了,“您好,巴尔托洛米娅——夫人。” “您不害怕吗?” “您会吗?”她抬手,轻轻推开剑尖。“我刚才还在想,您搞这两次夜袭是为什么。” 巴尔托洛米娅轻笑,“您说的对。您不肯进去见我,那么只好我出来见您了。” 嗐,露克蕾莎倒是想过混在阿斯卡尼奥的随从里面,进城堡去见巴尔托洛米娅,但胡安坚决不同意,认为她用不着以身犯险;弗朗索瓦也说,她进去了就是人质,不可能保证一定能离开,巴尔托洛米娅是个女人,女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卡特琳娜一定给弗朗索瓦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没想到巴尔托洛米娅确实干出了男人不能理解的事情,自己跑来了。 “坐。” 巴尔托洛米娅便在她的单杠床上坐下。 她穿着男装,干净整洁,头发编成发辫,盘在脑后。她长得不算美貌,面容冷峻,即使微笑也是清冷的,毫无温度。 相比之下穿着锦缎睡裙与天鹅绒滚镶毛皮睡袍的露克蕾莎则过于富贵了。 “说吧,您想要什么。” “只是想先见见您。”巴尔托洛米娅从容的说:“我一直听说,波吉亚卫队里您说了算,即使波吉亚枢机主教和甘迪亚公爵也不会违背您的意愿,教皇也异常宠爱您、信任您,这不能简单的以父亲和兄长对您的宠爱来解释。您肯定知道,我们女人……想做什么都很不容易,你必须做得比男人还要好很多,才能得到男人的赞赏,和支持。我说的对吗?” “您说的很对。” “比起您的哥哥,我更愿意跟您谈谈,女人和女人之间的谈话。您说呢?” “您想跟我谈什么?您要交出城堡,在此前提下才能继续谈。” 巴尔托洛米娅面露难色,“城堡里……还有其他的奥尔西尼,他们不愿意投降,还指望着奥尔西尼枢机主教能来救他们。教皇……同时征讨科伦纳家族和奥尔西尼家族真是明智,科伦纳家族哪怕死剩下最后一个人都不会救援奥尔西尼,我们两家争斗了数百年,早已经忘记最早是为了什么才结仇的。 “而其他家族,要么畏惧教皇,要么畏惧波吉亚家族的军队,另外一些则是波吉亚家族的亲信。这说明即使枢机主教团里也分为很多派系,这些家族可笑的争斗不休,却没有哪一个家族能真正的成为意大利的希望之光,真是可笑!” 露克蕾莎倒是很意外,“您怎么这么说?” “男人的目光短浅,就比如我们家族,明明跟美第奇家族联姻了,却连为美第奇兄弟出头都做不到,也不敢收留美第奇一家,”她冷笑,“只会逼着皮耶罗拿钱出来,我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科伦纳家族也都是蠢货,什么样的仇恨可以延续数百年?两家只要每一代都有5对男女联姻,要不了100年,两个家族就会成为世代姻亲,利益相同,那么还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露克蕾莎不由得笑了,“您说的是极为理想化的情况,事实证明,人都是有私心的,您的私心呢?” “我?小姐,我没有丈夫、没有孩子,我的私心是为了谁谋利益呢?” “您的家族。” “呵,对啊,家族……我是一个例外,一个不属于任何家族的女人。他们需要我是一个奥尔西尼的时候,我才能是一个奥尔西尼。”她淡淡的说。 露克蕾莎想了一下:她是个寡妇,仍然很年轻,也有生育能力,而居然没有再次结婚,想来奥尔西尼家族也很恼火吧。她能扛住逼婚,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大家族的每一个人都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而奉献,居然出了一个叛逆的孩子,还是女儿,简直不能想象。 这么说,她倒真的可能没有什么私心,众所周知,私有制才是产生罪恶的源泉。 “您什么时候可以交出城堡?” 巴尔托洛米娅微微一笑,“我听说您明天要开始攻城战,我请求您不要进攻,我们先谈好一些必要条件,再请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作为中间人,谈谈其他条件,您看可以吗?” 露克蕾莎拒绝了,“要谈今天就谈好,只有您和我,不需要中间人,您也不必担心公爵不同意。” 巴尔托洛米娅毫不意外,“我确信您有这个自信。真羡慕您,圣父和您的哥哥们都无条件的相信您、支持您。” “向我效忠,只要您对我献上您的忠诚,我也可以同样的信任您。” 巴尔托洛米娅犹豫着,没有立即回答。 “您完全可以拿着您丈夫的财产,在某座庄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贵夫人生活,您之所以会来到布拉恰诺湖城堡,是因为您想有所成就、因为您可以,我说的对吗?” “小姐,我知道您能够理解我,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啊!”巴尔托洛米娅由衷的笑了,“拘泥于某一个家族的成败不过是最无聊的事情,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算不上什么,她太冷酷,又太愚蠢,她明明可以有其他更好的路,但却倨傲又顽固,错失了机会,最后也还是不得不投降。是您派人杀了她,我猜的对吗?” “是的。我对效忠我的属下从不吝啬,复仇,这才是男人最看重的事情。” 巴尔托洛米娅低头沉思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望着她,“小姐,两天之后我将出城向您投降,只向您投降。您不用非得将城墙轰出一个大洞,我花了很多金币在城墙上面,轰破了真的很可惜。” “交出除你之外所有的奥尔西尼。” “您答应我,不要杀了他们,我……仍然是奥尔西尼。” “我答应你。” 第177章 “还有俘虏,别再杀了。” “胡安不想留着伤员。俘虏只要不受伤,转投教皇国人民军,肯定不会死。” “我想要进入您的女兵团,成为您的副帅,您认为我有这个资格吗?” 露克蕾莎看着她:她当然有这个资格,两次夜袭表明她很有计划性,缺的只是足够的士兵,要是今晚第二次夜袭有5000人……情况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5000人对1万人,不说有多少胜算吧,教皇国人民军绝对会死伤惨重,胜负难定。 当然了,为什么之前一定要先扫平拉齐奥地区,就是为了不让奥尔西尼家族凑上一支数千人的军队前来救援。 巴尔托洛米娅能够很好的利用地理条件,又能够利用夜袭的奇效,让露克蕾莎这个主帅看到她的能力;又利用夜袭的混乱顺利找到她的大帐,并且没有被女仆们发现,证明了她的胆大心细——她肯定不会是来暗杀露克蕾莎的,那样绝对会遭到胡安、切萨雷、教皇的多重报复,那样奥尔西尼家族才是彻底完蛋了,一定会被波吉亚家族赶尽杀绝。 露克蕾莎相当佩服她的能力和胆识,最少,巴尔托洛米娅要确定露克蕾莎不会杀了她,这才敢来跟她面谈。 又谈完了钱和食物,露克蕾莎便让帐外的亲卫找来玛尔塔,让玛尔塔送巴尔托洛米娅返回城堡。 * 胡安匆匆赶来:“什么?巴尔托洛米娅居然敢趁夜摸到你的大帐里?她要是杀了你怎么办?妹妹,你真是太善良了!” 他恨恨的跺着脚,“来人啊,快去把那个女人拦下来!” “不行!我和她谈判好了,她两天后会出城向我投降,你要是现在杀了她,那些奥尔西尼家的孬种还能躲至少1个月。我不想再打1个月,你也不想。”围城很枯燥,最消磨耐性,而胡安偏偏极为缺乏耐性。 “我是不想——但你怎么就能这么放走她?!” “好啦,哥哥,她愿意投降就行。我让她拿出5万达克特,这笔钱我一个金币都不要,你拿去支付阵亡抚恤金,其他的分配给军官和士兵们。” 胡安悻悻的说:“5万怎么够呢?” “俘虏里有贵族吗?” “没有。” 可惜,有贵族才好要赎金。 “那也不要紧,她会交出城堡里藏着的奥尔西尼们,你给他们定下赎金,让他们掏钱。” “找谁要钱?” “罗马还有不少奥尔西尼,请教皇卫队上门要钱。” 胡安乐得鼓掌,“好呀!我看可以!” “进入城堡后不可烧杀抢掠,城堡会作为教皇国人民军的新基地,要在湖边的这一片屯田,种植小麦和其他作物。士兵们日常训练,还要开垦荒地,开垦出来后,由军队统一出售给附近城镇的平民,这笔资金用来发放士兵福利。” “这些你来安排吧。”胡安向来不耐烦处理这些“琐事”。“还要找人去探进入城堡的水路吗?” “当然要探,要做好万全的准备。要是她反悔了,或者她被其他奥尔西尼杀了,我们还是要打进去的。” 胡安这才满意,“你说的对。说真的,我倒是希望她被那些奥尔西尼杀了,这样我才能好好的打上一场!” “你说真的?”露克蕾莎诧异的问。 胡安见她面色不愉,忙说:“我——我随便说说的,当然最好不要打仗,现在征兵好难,合格的士兵太少了。” 征兵难的问题不仅切萨雷头疼,胡安也很头疼。战损越少越好,士兵越多越好,能避免损失士兵就要尽量避免。围城战的问题是军队没有真正进行战斗,而昨晚两次夜袭人民军有人员伤亡,不让军队发泄不太好,只能安抚。 安抚军官和士兵通常有两样法宝:钱、酒,如果有第三样,那就是女人。给他们钱和酒,基本上99%的人都能满意,不是非得打仗不可。打仗是真的会死人的,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死。 * 塞巴斯蒂安得知巴尔托洛米娅的消息后,赶忙过来找未婚妻,“露克蕾莎!露克蕾莎!” 他毛毛躁躁的闯进大帐,门外的亲卫没能拦住。 大帐里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吻得难舍难分,似乎压根没听见他的呼喊声。 他气得不行,“露克蕾莎!”可恶!到底谁才是小姐的未婚夫啊!全世界只怕没有比他更可怜的未婚夫了! 露克蕾莎仍然没有理会他。 弗朗索瓦听到了,但小姐没有什么表示,他也不会有所动作。 塞巴斯蒂安怒火中烧,大喊着:“我要杀了你!你这个、你这个下流的狗杂种!” 他抽出佩剑,一剑刺向那个狂妄无耻的狗男人! 第169章 撒丁岛杜松(19) 弗朗索瓦忙推开露克蕾莎,硬生生受了一剑。 露克蕾莎吓了一跳,惊叫出声:“弗朗索瓦!” 他也是来看望小姐的,因此并没有带剑,也不好闪躲,只能硬扛了一剑。 塞巴斯蒂安没想到他居然不躲,刺了个正着,也是一愣。 但又听露克蕾莎喊对方的名字而不是他的名字,心头愈发恼恨,冷笑着说:“你心疼了吗?我偏要在你面前杀了他!” “你住手!玛尔塔!玛尔塔呢?!” 弗朗索瓦将她拦在身后,“小姐,当心!” “塞巴斯蒂安!谁允许你在我面前挥剑的!”露克蕾莎大怒,“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了?” “你这个——”塞巴斯蒂安话没有说完,便挨了一个耳光。弗朗索瓦向前迈了一大步,手掌切在他右上臂,他手臂一阵酸麻,握不住手中佩剑。他只觉一转眼,佩剑便到了弗朗索瓦手中。 随即,形势倒转,塞巴斯蒂安成了被剑尖指着的那个人。 “小姐,您看要怎么办?”弗朗索瓦问。 “要怎么办?”露克蕾莎从他身后走出来,气得脸都红了,“哥哥们都不曾在我面前抽出过剑,怎么?你是不是想杀了他,还想杀了我?” 塞巴斯蒂安一愣,委屈的说:“我没有!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我又没疯!” “我看你是疯了!”她气得直跺脚,“我不想跟你结婚了!你滚吧!滚回威尼斯!” 弗朗索瓦实在想笑的,但忍住了,言不由衷的说:“这样好吗,小姐?教皇陛下不会答应的。” “要你多嘴!”她正在气头上,怒瞪他一眼。 “小姐,我错了。小姐,您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用担心任何人。” 她又狠狠瞪他一眼,抬手打了他一耳光,“要你多嘴!” 他以前没有这么多话,她欣赏的也是他的人狠话不多。 弗朗索瓦立即向着她单膝跪下,“请小姐惩罚我。” 她抬脚踢在他胸口,“你也滚!” * 玛尔塔匆匆进来,“小姐。” 她惊愕的看着弗朗索瓦单膝跪下,而小姐一脚踢在他胸口;更奇怪的是,孔塔里尼少爷居然在一旁看着,脸色……真的很奇怪。 “玛尔塔,请孔塔里尼少爷回自己的营帐。” 玛尔塔糊里糊涂的,对塞巴斯蒂安一伸手,“孔塔里尼少爷,请。” 塞巴斯蒂安吓得不敢走,可怜兮兮的说:“露克蕾莎,你也惩罚我吧,不行我就跪下来学狗叫。我不想你退婚,我请求你,我做错了,你就惩罚我,而不是、而不是一怒之下就说出这种话。” “哪种话?纳瓦尔要是不打你一耳光,你是不是要咒骂我和他?”想都能想到塞巴斯蒂安会怎么骂她,肯定会很难听。光是想想就令她十分恼怒。“你是不是认为你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便可以约束我的一切?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呢!你还算不上是我的丈夫!滚,快滚!” 玛尔塔简直要吓死,她赶紧推着塞巴斯蒂安出了大帐。 塞巴斯蒂安则是要吓哭了,他不过就是一个即将年满15岁的男孩,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一走出大帐就泪流满面,惶恐不安的问:“玛尔塔,怎么办?小姐真的生我的气了。她还说她要退婚。我的天哪!我该怎么办?” 唉!美少年即使眼圈红红的,哭得不像个男子汉,但谁又能忍心责备一个美少年呢? 玛尔塔想安慰他,但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被未婚妻嫌弃的少年,尤其,这个正在气头上的未婚妻是她的指挥官,她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笨拙的说:“请您先回营帐,小姐……” “玛尔塔,你帮我看看小姐什么时候不生气了,派人告诉我,我好来向她再次道歉,直到她原谅我。你对小姐说,不管怎么惩罚我都行,就是、就是我不同意也不愿意取消婚约。我的心都要碎了,她怎么这么对我?她不能这么对我!” 玛尔塔心想:你这个傻小子!还不明白小姐想做什么都可以! * 露克蕾莎的大帐中。 弗朗索瓦站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小姐刚才接连踢了他两脚,都踢在他胸口的伤口上,自觉伤口再次迸裂,热乎乎的血流了出来,胸口暖呼呼的。 第178章 并不怎么疼。 小姐似乎忘了他身负多处伤口,几分钟之前又挨了一剑,刺在他腰间。 露克蕾莎皱着眉头看他腰间的伤口,“你为什么不躲开?我相信你一定能躲开。” “我担心他会伤害到您。他还是个孩子,他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个说法,“他的剑术不怎么好。” 那倒是有可能的。 弗朗索瓦可能会拼着受切萨雷的一剑,但应该不会故意受塞巴斯蒂安的一剑。 “来人,找个医生过来。”她喊了一声。 帐外的亲卫答应了一声。很快,医生带着一名护士过来了。 伤口迸裂加上新的剑伤,医生不得不将旧绷带全解开,重新上了止血药粉,重新包扎伤口。医生也没敢问他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在自己的营帐里躺着,跑来小姐的大帐,并且又添了一处新的伤口,难道是将军惹怒了小姐,小姐刺伤了将军? 但小姐又喊医生来给将军诊疗,似乎……又不像是为了将军生气。 哎呀,不能多想。 医生干完自己的分内活,赶紧告辞走人。 * 露克蕾莎让女仆去弗朗索瓦的营帐重新拿一套上衣,内衣、马甲、外套,看着女仆帮他穿衣。他的手臂很难伸直,穿衣脱衣都会牵扯伤口。 大概最近他就不怎么脱衣服了,今天也是因为要重新包扎伤口,才干脆将他的上衣全都剪开。 她想着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外表一向不怎么注重,衣物都是实用性大于装饰性的,也全都很朴素,不像波吉亚家的三个少爷,只要有可能,一定穿得华丽奢侈,衣襟上的各种宝石多得闪瞎人眼。戈弗雷还小呢,都跟两个哥哥学得一点也不落后。 弗朗索瓦没有离开,她也假装忘记了刚才还使劲踢他,叫他滚蛋。 “我叫人给你多做几套衣服,别总是穿得灰扑扑的,你没钱做点好看的衣服吗?” “我有钱。” “你的钱呢?” “——存起来了,留给维克多和维吉尔。”是他的两个外甥。 她望着他,“你回去好好休息,睡觉吧,巴尔托洛米娅要是按时出来投降,便不会有战斗了,你……我送你回罗马好好养伤。不,你现在就走,去温泉别墅,一直到养好伤再回罗马。” 弗朗索瓦默默点头。 他站了起来,沉重而缓慢的走了几步,才回头看她,“是因为……您要结婚了吗?” “才不想跟一个孩子结婚呢!”她一听又火了,愤愤的说:“我以为他会跟其他男人不一样——唉!你们男人的占有欲真是可恶极了!” 他低笑了一下,“他就是个孩子,您对他来说……” “他根本不知道结婚是怎么一回事!”露克蕾莎不屑的说。 “您知道吗?” “什么?” “结婚。” “不知道。你也不知道,你都没有结过婚!” 弗朗索瓦仰头看着帐篷顶,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不会结婚的。” “对,我不会允许你结婚。我才不要管别人怎么看我或是怎么看你,那跟我无关。谁要多嘴,我就——我就派你去杀了他!” 他又笑了,“遵命,小姐。” 露克蕾莎走过来,“我派人送你去温泉别墅,你知道我的房间在哪儿,你养伤期间,我允许你住在我的房间里。但你要知道你的地位,除此之外,不允许你做其他的事情,也不允许你多说一句废话。” 他轻叹,“遵命,小姐。” * 取消婚约当然是气话,但也不可能一点惩罚都没有。 露克蕾莎很快下令,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不允许走出自己的营帐,就地关禁闭。期限是……没有期限,直到小姐发话放他出来。 胡安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纳瓦尔突然离开营地去了维泰博温泉养伤,而未来妹夫又被妹妹关了禁闭,就知道准是这俩男人——一男人一男孩——惹怒了妹妹。 他懒得管妹妹的事情,纳瓦尔他更懒得管,不过还是抽空去吓唬了一番孔塔里尼少爷,说他要是不乖,露克蕾莎可就要取消婚约啦! 塞巴斯蒂安吓得不轻,苦苦哀求二舅哥为他说好话。 胡安成功吓唬了未来妹夫一通,得意洋洋的来找妹妹,问小少爷要关几天啊,别把小少爷吓傻了。 “我想关他几天就关他几天。小孩子揍一顿就老实了。” “他做什么惹到你了?” “他——没做什么,就是差点杀了弗朗索瓦。” 胡安摇摇头,“真笨,真笨!” “说谁笨?” “他俩都挺笨的,所以他俩都滚蛋了。唉,我呢,是你的哥哥,可我也觉得吧,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纳瓦尔不怎么样,孔塔里尼也不怎么样。哎,妹妹,你准备什么时候进攻威尼斯?进攻之前,要不要哥哥帮你杀了他?” 你可住嘴吧! “别一心想着杀我的丈夫。” 胡安笑嘻嘻的说:“你们现在还没结婚呢。婚期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就在4月20日,我生日过后。” “嗯,这个时间不错。我得让玛丽娅给我做一套新衣服,好参加你的婚礼。” “玛丽娅又不是专门给你做衣服的,你找裁缝去做。她很忙,养育3个孩子就够她忙的了。”胡安的私生女克劳迪娅现在也交给玛丽娅公主抚养。露克蕾莎不知道玛丽娅是什么心情,反正这种气她自己是不会受的。 第170章 撒丁岛杜松(20) 巴尔托洛米娅即将投降的消息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高级指挥官知道,至于巴尔托洛米娅私下与小姐会面的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多。营地内将士情绪稳定,今天仍然没有向城堡开炮,四舍五入等于放假了。 昨晚的两次夜袭使得全营上下都没休息好,于是这天的白天除了巡逻队与守卫之外,大部分士兵与军官都在补觉。 塞巴斯蒂安忧心忡忡的吃了不知其味的午餐,接着便得知纳瓦尔离开了营地,他便喜上眉梢,认为小姐终于讨厌纳瓦尔了,所以把他赶走了。 看来他的禁闭也不会太久的,于是他安心了,乖乖的等着未婚妻消气。 也不是笨到什么都不做,反正也啥都不能干,于是除了在营帐里看看叔叔、下下棋之外,便是给未婚妻写信,让随从来回送信,一下午就写了6、7封。 他以年轻人特有的热情先是道歉,承认自己是妒忌了。 “我妒忌得要命!要是说我一点儿也不妒忌,那就是在撒谎,而我,我发誓这一生都不会对你撒谎。 我妒忌纳瓦尔得到了你的宠爱,还妒忌他总是能在你身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妒忌,可我是男人,我就是会妒忌。我希望你能是我的一个人的,只属于我。我肯定只属于你一个人,那么我同样要求你,这也很正常吧?” 露克蕾莎觉得有必要给这孩子上上课。 “亲爱的塞巴斯蒂安: 你的妒忌完全出自男性的独占欲,可为什么会出现想要独占某个人的念头呢?是因为你那可怜的男性自尊心作祟,你觉得如此你便‘不像个男人’,可又是谁来规定男人就该如何如何呢? 你将会成为我的丈夫,这就让你站在这世界绝大多数男人之上了。这个世界地位最高的男人是我的父亲,是罗马教皇,教皇之下是我的两个哥哥,他们是我最亲密的父亲与兄长,跟我有血缘之亲。你作为我的丈夫,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你还年轻,我可以原谅你的不成熟,以及你的妒忌之心。但你的妒忌在只有一点点的时候是可爱的,如果你认为将会成为我的丈夫,就要控制——” 她想了想,划掉“控制”一词,改成“约束”。 “就要约束我的一切,那你就是被那些有关男人的‘准则’误导了。只有自卑的混蛋男人才会在意女人是否‘顺从’,世界上被男人故意教育成温顺的女人很多,如果你认为只有温顺女人才有资格成为你的妻子,那你就是可悲的!我会瞧不起你! 请你好好思考一下,是否甘愿成为普通的男人之一,还是成为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教皇之女的丈夫。” * 收到回信的塞巴斯蒂安困惑得不行。一方面,他觉得未婚妻说的没错,教皇之女有且只有一个,即将成为教皇之女的丈夫的他,得到的必定是绝大多数男人的羡慕妒忌恨,包括那个该死的纳瓦尔,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的丈夫,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他骄傲非常;另一方面,他确切的明白,露克蕾莎对他说的这些,跟祖父教他的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祖父怎么说的来着?说在外面让妻子做主,在家里——和床上——他必须成为主宰的一方。祖父还说,女人嘛,只要让她在床上得到快乐,她就会爱你。 通往女人的心的通道,在女人的legs之间。 唉!就是这一点他尤其难过。露克蕾莎肯定已经跟纳瓦尔有过实际……经验了,而他还是个过于年轻的男孩,他十分担心他们的新婚之夜不怎么样,他又没有实际经验,压根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就更别提给她带来快乐了。 第179章 他担忧得不得了。 父亲说,他应该先有经验比较好,但母亲说,他还是太小了,否决了提议。祖父也认为他应该先有点经验,但又说,露克蕾莎的性格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未必喜欢丈夫早早有了经验,这件事情便没有再提起。 祖父还是比较了解教皇之女的性格的,祖父……似乎也听说了纳瓦尔的事情,前几天送信来,还说要他不要介意纳瓦尔的事情(实际是要他不要在意小姐婚前的事情),只要他顺利跟小姐结婚,按照政治联姻的必然性,小姐会考虑先生下丈夫的孩子,再考虑别的;只要他在这段时间内得到小姐的爱情,就不用担心什么婚前遗留问题了。 祖父总是那么睿智,塞巴斯蒂安十分敬佩祖父的远见。 就是吧,他一见到纳瓦尔和小姐做出亲密的举动,马上怒火暴涨,完全把祖父的教诲抛在脑后,只想着干掉那个狗东西! 可按照小姐说的,他为什么要在意别的男人的嘲笑呢?他即将跟小姐结婚,这桩婚姻必定对他、对孔塔里尼家族、对威尼斯有极大的好处,他才是得到最大利益的那个男人,有无数男人会羡慕妒忌得发狂,他还用得着在乎别人嘲笑吗?就像波吉亚教皇,当然背后会有很多人酸溜溜的诽议教皇是靠钱买来的选票,但,难道威尼斯不是更有钱吗?一个国家的财富肯定超过一个家族的财富,但为什么登上圣彼得宝座的不是威尼斯的枢机主教,而是一个外国人? 难道波吉亚教皇会在意别人的诽议吗?不,教皇并不在意。 就像……露克蕾莎也并不会在意别人说她的坏话,说她不是一个“贞洁”的女人。一个人有着绝对实力乃至绝对权力,一点点诽议已经无法伤害她。 * 塞巴斯蒂安又写了信来,这次温和多了,而且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还送她一小束野花,抱歉的说因为他被她关了禁闭,因此不能自己出去摘花,这是随从好不容易在营地外找到的开花早的野花,他费了好一番心思才包好,希望这一束小小的野花带给她好心情。 行吧,也算是努力了。 露克蕾莎并不在意什么礼物,但礼物的意义其实不在于价值,而在于心意。 他稍后又派人送了一粒外套上的银纽扣给她,不知道什么意思。 晚餐还是按照之前的承诺,去了塞巴斯蒂安的营帐,同他一起吃了晚餐。他显得乖巧多了,一直讨好她,没有说什么让她生气的话。 吃过晚餐,他又主动摆好棋盘,跟她玩双陆。 机会教育嘛,一天有一次就行,露克蕾莎也没有说的太多。塞巴斯蒂安还是孩子,孩子么,犯了错误教育教育,吓唬吓唬,也就可以了。关禁闭是让他明白她才是发号施令的那个人,共进晚餐则表示她说话算话,不会因为惩罚他而取消承诺。 正下着棋,罗马的信送到了。 一封给露克蕾莎,一封给塞巴斯蒂安。 两封信都是教皇口述,秘书执笔。 给露克蕾莎的信上说,婚期定下来了,就按照她的意思,从她的生日4月18日当晚的生日宴会开始,将会有一个为期4天的盛大狂欢节,罗马全城居民欢度波吉亚小姐的结婚庆典;4月18日晚上生日宴会,4月19日上午开始全城范围的戏剧节,为全城居民提供各种戏剧表演,收费最低低至1个铜币,以保证人人都能有机会参与;4月20日上午是部分罗马贵族与威尼斯执政团代表以及威尼斯一些名门家族参加的大弥撒,由乔凡尼·波吉亚·罗马尼枢机主教主持; 4月20日中午是盛大的宴会;宴会之后有一个简短的仪式,将宣布教皇国领地的分封:除了不肯改姓波吉亚的贝尔纳多之外,他的每个孩子都将有封地和爵位,包括那个刚出生的男孩都有; 分封仪式之后便是盛大的结婚典礼,由切萨雷·波吉亚枢机主教主持,结婚典礼之后,仍然由切萨雷宣布给塞巴斯蒂安的爵位,以让他的地位配得上教皇之女。 信的末尾说孔塔里尼(塞巴斯蒂安的叔叔)想在婚礼之前宣布塞巴斯蒂安的封爵,这样结婚典礼上就不是一介平民迎娶教皇之女,教皇爸爸觉得孔塔里尼太在意顺序前后了,问亲爱的女儿是什么意见。 给塞巴斯蒂安的信写的很简单,要他准备好4月20日当新郎即可。 露克蕾莎便问:“你叔叔想要你结婚典礼之前就成为贵族,你觉得呢?” 塞巴斯蒂安不在意的说:“随便啦,我觉得无所谓。但要是你觉得我只是个平民,丢了你的脸,就先封爵,然后结婚典礼。” “我也不觉得先后顺序有什么分别,但要是你叔叔坚持的话,你家要再给我一点东西。” “你想要什么?船吗?” “造船厂。” 塞巴斯蒂安惊讶的看着她,“哎呀!我不知道……” “你家的一切将来不都是你的吗?我只是提前要来了。” “造船厂不是只属于孔塔里尼一家的产业,还有别的合伙人。” “那就要你家的全部股份。” “我需要写信问问祖父,这事我无法做主,只有祖父能做主。” “结婚典礼之后,孔塔里尼家的任何决定都需要你同意,这是我们在婚约里写好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从此以后我就是拥有决定权的人了。” “对。”她微笑,“祖父将你教育的很好。威尼斯还要给你一个元老院的职位,允许你授权一名代表代替你出席会议,我想这个人选一定会是你叔叔。” 塞巴斯蒂安点点头,“对。” 孔塔里尼家还真是大出血,就为了多一个元老院的职位?当然不是,重点还是在塞巴斯蒂安身上。威尼斯执政团支持孔塔里尼家,除了婚约之外,还秘密谈判了其他的条约。 目前看来,威尼斯共和国与教皇国联盟,百利而无害。 * 布拉恰诺湖城堡这天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动静。 露克蕾莎安排了更多的人手巡逻,一夜无事,并没有另一次夜袭。 次日,白天仍然平安无事。 第三日,约好的上午9点,布拉恰诺湖城堡大门大开,一队只有十几人的小型队伍出了城堡,没有旗帜,静悄悄的向着教皇国人民军的营地走来。 全副铠甲的露克蕾莎松了一口气:看来,一切都顺利,巴尔托洛米娅总算是个聪明人。 胡安放下望远筒,笑嘻嘻说:“看来巴尔托洛米娅总算不是个笨蛋。” “你懂什么呀?如果全世界所有的君主都是女人,那么压根就不会有什么战争,我们女人坐下来喝杯热可可,或者喝杯葡萄酒,什么都拿出来谈判就好了。” 第171章 撒丁岛杜松(21) 胡安目瞪口呆:“所有的君主全是女人?这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露克蕾莎微笑,“只有女人才知道自己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血脉,男人……可不知道女人的孩子是不是他的种。” 胡安瞪眼,“你怎么——”他又不是笨蛋,马上就明白了,确实如此!要维持自己的血脉,只有女君主才有绝对把握孩子是自己的,男君主可不一定。最近的例子是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一世的哥哥恩里克四世,恩里克四世被认为没有性能力,第一任妻子纳瓦拉的布兰卡公主结婚13年后仍然是处女,与第二任妻子葡萄牙公主约翰娜结婚6年后才生了一个女儿胡安娜,但胡安娜被认为是第一代阿尔布开克公爵与王后的私生女,因此最后王位不是传给了胡安娜,而传给了妹妹伊莎贝拉。 之后卡斯蒂利亚因为王位之争打了一场王位继承战争,死伤无数,内耗严重,不然的话,卡斯蒂利亚完全可以早几年灭掉格拉纳达王国。 波吉亚家族与西班牙的几个王国渊源颇深,纳瓦拉王国的首都是潘普洛纳,切萨雷现在除了是瓦伦西亚枢机主教,还有潘普洛纳教区大主教的圣俸在身,是因为加泰罗尼亚十几年前还是纳瓦拉的领土,被阿拉贡的前任国王胡安二世强取豪夺强行占领了,加泰罗尼亚因此成为阿拉贡王国的领土,阿拉贡首都也迁到巴塞罗那; 至于胡安的妻子玛丽娅·恩里克斯·德·露娜公主,是胡安二世的第二个妻子胡安娜·恩里克斯那边的亲戚。 妹妹的话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胡安这个一直自认为“我们村我最帅”的年轻男人也不禁沉思起来。 * 巴尔托洛米娅很有点紧张:她担心这最后关头还会出什么乱子,以至于功亏一篑。这两天她忙着整顿城堡内的事务,要对亲信解释为什么要向波吉亚家族的露克蕾莎小姐——请注意是小姐而不是甘迪亚公爵——投降;要看牢奥尔西尼的族人,最好关押起来;要小心有反叛之心的那一小撮人。 不过最后还算顺利,亲信们被轰了1个月多后都有了必败的觉悟,如今巴尔托洛米娅谈好了条件,跟着强大的波吉亚家族混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可能比以前还好呢——这是一定的。 第180章 去年年底第三次罗马涅战争之后,教皇慷慨的洒下了一大堆爵位和封地,还有勋章雨,令他们这些奥尔西尼家族的下属小贵族、雇佣军全都看得红了眼,以雇佣军的出身得到爵位的可不少,谁不想成为真正的贵族呢? 至于起了叛心的……居然幸运的一个也没有,亲信们全都表示,女领主英明决策,一定大大的拥护! 好吧,巴尔托洛米娅心里微微的泛起了心酸:果然男人都很识时务,谁的拳头更大就会倒向谁。 她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布置在城头,以免有人从背后射杀她,她控制着马速,不能太快,最好也别太慢,不要让波吉亚兄妹等太长时间。 这段路不长,很快,巴尔托洛米娅到了加农炮阵地前面。 阵地前面的草地颜色略深,两边都有新翻起来的土壤,想必是掩埋尸体的大坑。 巴尔托洛米娅在心里匆忙为这些死去的士兵念了几句圣经。 露克蕾莎前天没有提及她派来偷袭加农炮阵地的夜袭队伍,她做了好几手准备,要是人民军不堪一击只靠加农炮打仗,夜袭会导致炸营,而加农炮被破坏了之后,教皇国人民军就失去了最具威力的武器,双管齐下之下,破坏力惊人,而城堡里的骑兵会倾巢而出,杀个血流成河。 唉,可惜。果然,如果女人成为一支军队的指挥官,那么这支军队就会比全是男人的军队强大许多。 她下了马,身后骑兵也齐刷刷下马。 露克蕾莎与胡安也下了马,向前走了几步。 “您好,伊莫拉女伯爵。甘迪亚公爵。”巴尔托洛米娅先向露克蕾莎行礼,再向胡安行礼,胡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兄妹俩微微躬身回礼:“您好,巴尔托洛米娅夫人。” 她解下腰间的佩剑,双手捧剑,单膝跪下,“我,巴尔托洛米娅·德·奥尔西尼,于今天在此向波吉亚家族的露克蕾莎小姐、伊莫拉女伯爵、佩扎罗女伯爵投降,请您接受我的效忠,我向上帝发誓,永远效忠于您,永远不背叛您、永远不抛弃您,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露克蕾莎向前两步,伸出双手,郑重接过佩剑,“我,露克蕾莎·波吉亚,今天在此接受您的投降和效忠。作为你的女主人,我将永远不抛弃您。” * 进入城堡后,顺利接收了城堡的2000名军官与士兵,以及被关押在自己房间里的奥尔西尼们。 食物不太多了,但居然还有几十吨,按照每人每天1公斤来算,还够吃1个月,不过到了最后,肯定要采取配发制,人一旦吃不饱,就很难有什么斗志了,所以围城战就是靠磨,磨到城里断粮,用不着真枪实刀的干架也能赢了。 奥尔西尼们十分惶恐,但也没把他们怎么样,登记了名字之后,照样有吃有喝,只是仍然不许离开房间。 随后,露克蕾莎派人分别给奥尔西尼们送达了手写的通知:各人按身份爵位定价,允许写且只许写一封信,要他们的亲属为他们支付赎金,赎金什么时候送到,什么时候放人,波吉亚家族无意杀死他们,也无意关押他们,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的别搞什么幺蛾子,自然能舒舒坦坦的活到老死在床上。 这个难度一点也不大!绝大部分奥尔西尼都被连续一个多月的炮轰吓得惶惶然,而且给钱就能获得自由,连牢房都没有进,简直不能更好了!谁家也不差钱,都赶紧写了求救信,交给门外的守卫。 之后的几天,露克蕾莎命人将城堡的主堡最上面的房间装饰成她的卧室,胡安住在她楼下的房间,原本是巴尔托洛米娅的房间;巴尔托洛米娅搬到了楼下。 仆人们忙进忙出,搬来了成打的土耳其地毯,各种家具,床上用具;会议厅也重新布置一番,将布拉恰诺湖附近的沙盘放在会议厅中央。 * 塞巴斯蒂安在教皇国人民军进入布拉恰诺湖城堡的当天下午便解除了禁闭。憋了两天没出营帐,可把这个莽撞的美少年憋坏了!被父母、祖父宠坏的少年压根不知道、也没学过什么叫“察言观色”,所以不懂看未婚妻的脸色。 他也不可能速成这门知识,不过现在他知道想一想再说话,谨慎!必须谨慎,不然的话,也许会被未婚妻送走呢。 他贴心的指挥仆人为露克蕾莎布置卧室,床是定制的圆形大床,其上垂着圆形的天鹅绒帷帐,足矣将大床整个围起来。拉下帷帐,外面的光线全都挡住,可以在里面——不被打搅的安睡。 “露克蕾莎,快上来!” 露克蕾莎刚进卧室,就听塞巴斯蒂安的声音从床上传过来,他可笑的露出一个脑袋,不过因为长得很好看,所以也不觉得太突兀。 有这样一个养眼的小未婚夫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有着几乎呈黑色的茂密的头发,垂在耳下,经过精心的修剪,是这个时代最时髦的发型,但要是将刘海向后面或是两边分开,会更好看;他有一双明亮纯真的大眼睛,脸型略长,但很协调,下巴还是少年的圆润骨骼,五官每一个部位都长得很精致,像是……如果说弗朗索瓦·纳瓦尔可以被称为“罗马涅的阿波罗”,切萨雷是“罗马的阿波罗”,那么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便可以被称为“威尼斯的那喀索斯”。 她很高兴,这孩子一直没长歪,甚至比罗马贵族所喜爱的“罗马最美丽的年轻人”阿方索·德·阿拉贡更漂亮,罗马人不太喜欢他这种柔软的美丽,觉得不够有男子汉魅力。 可她很喜欢呢。 她微笑着走过去,“你怎么在床上?他们铺好床了吗?” 塞巴斯蒂安便掀起幔帐,“铺好了,很软,很舒服。快来躺下,你今天是不是很累?” “是有点累。”露克蕾莎坐到床边。 他忙说:“我看狄亚娜为你捶背,我帮你捶捶背。” 嗯,小朋友今天过分自觉,以前他就算看到了,也从未想过可以代替女仆。 “这儿。”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头。 他使劲回忆狄亚娜是怎么做的,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捏肩膀。 嘿嘿,不错! 他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高兴,似乎为她做了一点小事便令他开心不已。 她也很高兴,想着这个小少爷还是可以好好教育的! * 收服巴尔托洛米娅、得到布拉恰诺湖城堡,完成了拉齐奥地区的全部收复。并且损失不大,炮轰了1个多月在人员上是零伤亡,两次夜袭伤亡数百人。巴尔托洛米娅向她证明了在人员不足的情况下也可以造成较大的损失,如果给她足够的军队,相信她会做的更好。 数百人的伤亡在露克蕾莎看来是可以接受的,并且这部分的损失由巴尔托洛米娅带来的士兵弥补了,教皇国人民军的军队人数不降反增。 关于这2000人的分配问题,露克蕾莎找来巴尔托洛米娅商量,罗马涅地区不可能只有女兵团而没有男兵部队,她允许巴尔托洛米娅从2000人中挑选1000人带去罗马涅。教皇分封领地后,波吉亚兄妹所率领的三支军队将会再次进行大调整,切萨雷要将罗马涅地区的士兵调回罗马涅,或者至少调一半回来。 女兵团仍然由露克蕾莎直接指挥,巴尔托洛米娅是女兵团的副帅,另外率领不超过3000人的男兵部队;其他男兵部队将会由另一位副帅纳瓦尔指挥;两名副帅都直接隶属露克蕾莎管辖。 切萨雷是军事管理局的局长,但他只有协商后调动的权力,没有露克蕾莎的允许,他或者教皇都无权调动和指挥她的军队。 在露克蕾莎不在的时候,巴尔托洛米娅拥有罗马涅南部的临时管理权,纳瓦尔拥有罗马涅北部的临时管理权。 “您会常住罗马吗,小姐?” “至少一年里有半年住在罗马,圣父不希望我总是离开。” 巴尔托洛米娅点点头,“但这样您便不常在罗马涅,这样不太好。还有……”她迟疑了一下,“您将会生孩子,您不能总在路上奔波。” 第172章 撒丁岛杜松(22) 露克蕾莎皱眉:确实,这是迟早的事情。结婚后她的肚皮会是多方关注的对象,而且她不像至今仍然没有怀孕的桑夏,戈弗雷在波吉亚家族是个小透明,桑夏有没有孩子无人在意。 说到桑夏,米凯莱托终于在前几天回来了。 而在他返回罗马之前,那不勒斯大主教便向梵蒂冈发回报告,称国王弗雷德里克不幸掉进鳄鱼池里,一命呜呼了。 可怜的弗雷德里克,都还没有等到教廷的正式加冕便死于非命,还死的很惨——但总得来说,是他咎由自取,大快人心! 老国王费兰特一世性情乖戾,阿方索和弗雷德里克兄弟都有点受虐型反社会人格,具体表现在对死亡十分淡漠(但自己又非常怕死),阿方索二世喜欢观看处死囚犯,越血腥越残忍越高兴;弗雷德里克除了几乎淫遍王宫里所有女性之外,还喜欢将得罪自己的人扔进鳄鱼池,看着鳄鱼们将那个倒霉的家伙撕成碎片。 第181章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掉进了鳄鱼池。 并且居然没有人怀疑他是被人推下去的。 刺客的最高境界就是杀了人还让人看不出来是被杀的。 米凯莱托先来布拉恰诺湖城堡向小姐汇报任务完成情况,比较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他是怎么做的。据他所说,弗雷德里克此人疑心很重,因为杀人太多,所以也常担心有人铤而走险弄死他,身边日夜都有护卫;不过么,只要想要一个人死,总会找到机会的。桑夏的要求是绝对不能怀疑到她和弟弟阿方索王子,桑夏不在那不勒斯,怎么也怀疑不到她;阿方索也不在那不勒斯,为了躲避暴戾的叔叔,跑去了自己的封地比谢列。 弗雷德里克死了,相信那不勒斯会有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该是继承人的问题。 弗雷德里克只有一个年方8岁的儿子小费迪南王子,1488年出生,小费迪南是婚生子,又是前国王唯一的儿子,正统性毋庸置疑。但弗雷德里克还没有经过教皇或代表教廷的枢机主教的正式加冕,合法性不怎么牢靠;之后便是前前前任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合法私生子比谢列公爵阿方索·阿拉贡;阿拉贡王室承认女儿的继承权,先男后女,在小费迪南和阿方索之后的是弗雷德里克的长女卡洛塔公主,卡洛塔跟露克蕾莎同岁,今年17岁;然后是前前任国王费迪南二世的妻子、费兰特一世国王的幼女约翰娜王后;接着才是桑夏。 桑夏和阿方索姐弟的继承权顺位高于费兰特国王的其他私生子,是因为他们是婚生子的合法化的私生子,就跟当初费兰特一样,老费兰特也是私生子,但被合法化了,于是成了那不勒斯国王,只需要得到教皇的承认即可。 如今摆在那不勒斯面前的两个人选,一个是8岁的小费迪南王子,一个是16岁的阿方索王子,桑夏的弟弟,谁更有可能当上国王几乎不用多想。 切萨雷不在梵蒂冈,乔凡尼·兰索尔便暂时代替了他在教皇身边的职位,能够得到最新的第一手资料,他每天都会写信送给露克蕾莎和切萨雷。枢机主教团为了下一个国王吵翻了天,正统派认为当然是婚生子的婚生子小费迪南继位,鉴于那不勒斯王室只有这俩男性继承人了,阿方索王子可以做摄政王,如此一来十分完美;教皇派则想一次到位,直接让阿方索王子当国王,只需教皇拍板;阿拉贡远在伊比利亚半岛,鞭长莫及,管不了这个,再说不管是谁当国王,都对西班牙阿拉贡有利,想来费迪南国王不会反对,还更可能因为桑夏嫁给了一个波吉亚,而更属意阿方索。 那不勒斯的贵族、大臣们忙得不行,信件和特使到处跑,主要往巴塞罗那和罗马跑。阿方索二世有两个同母的妹妹,大妹妹伊莎贝拉嫁给了费拉拉公爵,是阿方索·德·埃斯特的母亲,但伊莎贝拉3年前病故;小妹妹碧翠丝嫁给了匈牙利国王和波西米亚国王马蒂亚斯·科维努斯,加冕为匈牙利王后与波西米亚王后。 不过碧翠丝十分不幸,一直没有孩子,而马蒂亚斯国王有一个私生子约翰。马蒂亚斯国王1490年去世,碧翠丝为了保住自己的女王头衔,拒绝承认丈夫留下的让私生子继承王位的遗嘱,选择了波兰国王的儿子弗拉迪斯拉夫。弗拉迪斯拉夫之前与马蒂亚斯国王分别控制了波西米亚的一部分领土,是事实上的各为其政的波西米亚双王。碧翠丝与弗拉迪斯拉夫谈判,以结婚为手段,将波西米亚合二为一,两人形成双王统治,如此便可让匈牙利与波西米亚仍然成为一个完整的领土,将来留给他们的孩子。 碧翠丝的设想很美好,但还是败在没有孩子这一关,她跟弗拉迪斯拉夫国王结婚6年,仍然没有孩子,俩夫妻都很着急;而弗拉迪斯拉夫亲自召见波西米亚大主教,询问是否有可能跟碧翠丝女王离婚。 这些当然都会被汇报给梵蒂冈,梵蒂冈实际依靠各地的大主教、主教、神甫等等神职人员,形成了一个密密麻麻的完备的情报网。 据说,碧翠丝女王秘密召见了不少妇科医生,都说女王身体没什么问题,很健康,可就是不能生孩子。碧翠丝今年就要年满40岁,在这个时代来看,基本也就是育龄的顶端了,想有自己的孩子基本不可能了。弗拉迪斯拉夫国王想要自己的孩子,因此着急要离婚,好迎娶另一个能生育的年轻的妻子。 可叹!可悲!女人啊,到底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家里真的有王位要继承的。 她觉得自己也应该找个医生检查一下,孩子不急着生,但最好还是生2、3个,这个时代儿童夭折率太高,怎么也得生个双保险吧。 实际看这些王室的家族史,生得多才能活得多,才更有可能延续下来。 不过,实话说,谁还能管到100年以后呢? * 碧翠丝女王自顾不暇,管不了远在那不勒斯的继承人纠纷;费拉拉公爵妻子故去,也轮不到他发表意见。那不勒斯的贵族和大臣们也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小费迪南,另一派支持阿方索。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支持阿方索的人数越来越多。 亲姐姐桑夏嫁给了教皇之子当然是大大的加分项,而8岁的小费迪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16岁呢,今年即将年满16岁的阿方索王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尤其他长得十分俊美,性情也很温和,跟亲爹和亲叔叔截然不同,这也是大大的加分项。 桑夏接到消息后,马上跑来布拉恰诺湖城堡,找露克蕾莎商量。 “你看,我要不要回那不勒斯帮阿方索?” “你不要去,但戈弗雷可以去。” 被拖来的戈弗雷一脸茫然:“我吗?” “对。让我们家的一个大主教陪你去,就是乔凡尼·兰索尔好了。带上3000人,图尔诺队长带队,再让切萨雷挑一个可靠的队长。” 戈弗雷迷惘,“我去了能干什么?” 桑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都16岁了!你跟阿方索一样大,只比他小几个月!你看看露克蕾莎,她也只比你大1岁,露克蕾莎15岁就能自己指挥作战,你呢?” “可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要做什么啊。” “你不用做什么,一切听乔凡尼的就行了,他知道要做什么。你去了,说明圣父对这事很重视,懂吗?”露克蕾莎安慰弟弟。唉,戈弗雷确实平庸了一点,但在波吉亚家里,平庸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会跟哥哥姐姐们争抢,他将来只要能管理好自己的领地就足够了。 戈弗雷点点头,“懂了。”他也就是胆小了一点,又不是笨蛋。他是代表教皇爸爸去那不勒斯的,这能让那些拥护小费迪南的贵族和大臣们好好想想,是否愿意冒着得罪教皇的危险。 再加上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3000人虽然不能征服那不勒斯王国,但绝对能让那些那不勒斯的怂包贵族们心生畏惧。而且要是有什么危险情况,图尔诺队长也应该能带他俩回到罗马。 切萨雷倒是想自己去那不勒斯呢,不过他忙着整顿马尔凯地区的政务和军务,走不开,只匆匆来了一趟布拉恰诺湖城堡。 兄妹四人在城堡重聚,一整天都待在一起。 * 切萨雷这个大哥还是很不错的,高度表扬了胡安和露克蕾莎以极小的代价拿下了城堡,还收获了巴尔托洛米娅这个女将军。巴尔托洛米娅他只见了几次,说虽然她看上去不如卡特琳·娜斯福尔扎那么恣意张扬,但布拉恰诺湖城堡比拉瓦尔迪诺城堡扛住了更长时间、更猛烈的加农炮的进攻,说明巴尔托洛米娅比卡特琳娜聪明得多,知道要把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巴尔托洛米娅十分谦逊的接受了波吉亚枢机主教的赞扬。 至于安排戈弗雷和乔凡尼·兰索尔去那不勒斯“说服”反对派,切萨雷表示“可以有”,那不勒斯王室只有两个男性继承人,小费迪南还是个屁都不懂的毛孩子,阿方索不可能反对亲姐姐的决定,其他贵族和大臣都不足为惧,只需要好好“说服”就可以了。 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切萨雷当即决定,戈弗雷次日便返回罗马,与乔凡尼·兰索尔汇合,从奥斯提亚走水路去那不勒斯。那不勒斯的国王人选肯定会在露克蕾莎的结婚典礼之前决定下来,阿方索会来罗马参加结婚庆典,结婚庆典过后,便可以由切萨雷或者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为他加冕。 第173章 撒丁岛杜松(23) 桑夏好不容易才抑制住激动的心情:这可全都是她的“好主意”!父亲虽然不是个好父亲,大哥却是个好大哥,只是可惜死的太早。桑夏不相信费迪南哥哥就这么突然死了,一个好好的年轻男人怎么会突然暴毙呢?一定是弗雷德里克下的手! 她为了费迪南哥哥哭泣,也为了弟弟阿方索的性命担忧。阿方索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国王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成为唯一的继承人,可不会在乎要杀掉多少人,更别说弗雷德里克这种残酷的禽兽。 只有弗雷德里克死掉,她才能睡得安稳。 第182章 * 吃过午餐,切萨雷单独叫走了戈弗雷,大概是教他去了那不勒斯要做什么。胡安叫走了塞巴斯蒂安,桑夏陪露克蕾莎上楼。 桑夏心情很好,但又不是很好,她为了自己平坦的肚皮伤感。 “我在佩鲁贾找了……人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有问题,”桑夏含糊的说:“唉,她也说我很好,可就是不能怀孕。” “也许是戈弗雷太小了,他还要几个月才到16岁呢。” “我整天烦得不行,戈弗雷……很卖力,但这种事情又不是他想有就有的。” 露克蕾莎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是你俩都太着急了。你们应该去度假,去西西里岛怎么样?我听说那儿风景美极了。” “我去过西西里岛,那儿全是农村,没劲极了!” 嗐!何至于呢?西西里岛是意大利的第二大岛屿,岛上也是有很多城市的,只是可能确实都是小城市,对于在首都那不勒斯长大的公主来说,确实是农村。 “等到……新国王加冕之后,便让他派人去岛上修建别墅,你和戈弗雷明年夏天去岛上过两年。别总想着孩子的事情,也别担心圣父不喜欢你。圣父很爱自己的孩子,戈弗雷只是还小,等他再大几岁,圣父会委以重任。” 桑夏点点头,“这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她低下漂亮的小脑袋,“碧翠丝姑姑就不能生孩子,像我们这样的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原罪。” “胡说什么?快别这么想。”说完了,露克蕾莎也知道自己说的太轻飘飘。女人不能生育的原因很多,有时候两个人都没问题,但就是没有孩子,分开后却都可以跟别人生孩子,这个问题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真的是无解。 哥哥们都有生了孩子的情妇,没准戈弗雷也会学哥哥的榜样呢。就是桑夏……唉,桑夏有点可怜。 她俩在床上并排躺着,桑夏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露克蕾莎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才好,最好还是少提为妙。 俩人很快睡着了。 等到露克蕾莎醒来,桑夏已经不在床上,换成了切萨雷。 切萨雷的肤色很深了,是这几年总在户外训练、晒太阳的结果,健康的肤色。他无疑是英俊的,跟秀气的塞巴斯蒂安和俊美的阿方索不一样,是男人的英俊。 下巴上有一点点很短的胡茬,这令她恍然:哥哥已经长大成为青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跪在她床边为她的健康向上帝祷告的少年。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似乎……就像昨天一样历历在目,他明亮的眼眸、虔诚的神情,安慰了当时不知所以然的惶恐不安的她,尽管那时候她压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看上去有些憔悴,没有她在身边,他忙着处理马尔凯的事务,一定很累,不然怎么居然会在她的床上睡着呢?她想着她不可能一辈子只能当一个后勤部长,切萨雷总是要自己学会处理后勤这些事情的。 她心思纷乱。 作为教皇之女,她完全可以躲在父亲和兄长的羽翼下,安心当她的尊贵的小姐,吃穿不愁,还会有相貌俊美的丈夫,教皇爸爸再怎么都会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长得又好看的丈夫。她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如此这般,跟千千万万女人一样,度过一生。 中间或许会穿插着丈夫的不忠、情妇和私生子、争夺继承权等等等等,还有——父亲和兄长的突然离世。到时候她要怎么保护自己呢? 她不相信他人的“仁慈”,权力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她小心的下了床,吩咐女仆给她换衣服。 换好裙子,切萨雷也醒了。 “妹妹。”他声音微哑,“过来。” “什么事?” “我有一个多月没见你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帷帐挽起,天色近黄昏,女仆点起了烛台。 房间里亮起暖黄色的烛光,烛火摇曳。 他用双肘支撑身体,依在床上,“你快到17岁了。” “还有两个月呢。” “很快了。”切萨雷笑了笑,“你又要结婚了,这让我很不高兴,不过,女孩子总是要结婚的。我能感到欣慰的一点是,不管你嫁给谁都能很好的保有自己的财产。记住,妹妹,别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爱情只会令人痛苦、令人脆弱,还会让人犯下错误。” 嗯?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 “你又爱上什么可爱的村姑了吗?” 他失笑,摇摇头,“没有,除了索菲娅……”他皱着眉头,似乎在回忆往事。“糟啦!我没有让人给她画肖像,现在……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要忘记了。” “你们男人是不是可以有很多爱情?就像胡安,他爱玛丽娅,但也爱海伦。我听说他又爱上了这儿的一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准备把她带回罗马呢。” “这个胡安!”切萨雷不赞同的摇摇头,“他应该懂得尊重妻子,有一个海伦就够了,不要再有别的情妇。” “那你呢,哥哥?你有几个情妇了?” “好几个,我可是男人。”他一幅慵懒的神情,显得满不在乎,“我最近得到了一个皮肤黑得犹如最浓的黑夜的女奴,她长得很美。不过要是她生下我的孩子,那就会是一个黑孩子,我不太喜欢。” 不可能结婚的切萨雷反而可以有很多情妇,胡安又得不服气,非得跟他比情妇的数量了。 露克蕾莎不想再听这些,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罗马?” “复活节之前回去。你呢?” “胡安会先回去,我……我晚一周回去。” “你要结婚了,你要回去做你的结婚礼服。” “让裁缝来城堡吧,我不想把时间弄得太紧张。” “随便你,要看母亲怎么安排了。对了,你最近见过母亲吗?” “没有。她经常写信来,但我最近没有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母亲很高兴能为你准备婚礼,她最近忙着为你装饰你的宫殿,请了那个叫——叫什么?博纳罗蒂的年轻人去为宫殿画壁画。” 米开朗基罗去年10月便开始为她婚后居住的宫殿画壁画,忙得不行。米开朗基罗是个很懂得自己是个天才的年轻的大师——他去年终于得到了“大师”的认证,可以开设自己的工作室了——所以脾气不是很好,可以说是个难搞的乙方,他接了一些别人的订单,听说经常跟甲方吵架,不过那些贵族和主教们因为知道他深得尊贵的小姐的青睐,被怼了还是要找他。 但米开朗基罗怎么可能跟很懂跟人打交道的凡娜莎吵架呢?凡娜莎跟谁说话都很温柔,不容拒绝,但很温柔,米开朗基罗这样的小年轻压根不是社会大姐大凡娜莎的对手,被指挥的团团转,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雅典娜宫的壁画上。 宫殿没有正式的名字,位于梵蒂冈的西南方向,距离梵蒂冈也不过只有步行20多分钟的路程,不过附近的居民都称之为“雅典娜宫”,是因为露克蕾莎小姐已经被称为“罗马的雅典娜”。 米开朗基罗给小姐写信,抱怨雅典娜宫的工作影响到他为小姐所做的雅典娜大理石像的进度,他只能扔下雕像,先来为宫殿作画。好在这种自住的宫殿不要求宗教题材,可以让他放开手表现自己的知识面和技能。他经常写信,每一个房间的主题都要询问小姐的意思。 最大的壁画在宴会厅的主墙面,就是主人桌的那面墙壁。列奥纳多·达·芬奇在圣天使堡宴会厅的主墙面绘制了一幅煌煌巨作《最后的晚餐》,米开朗基罗偷偷去观摩过,大为震撼,以至于居然产生了沮丧、怀疑自己的念头。不过骄傲的天才总是骄傲的,他便想着要如何学习列奥纳多的技巧,创作出更完美的作品。 露克蕾莎坐在床边,他便拂弄她的长发。 金色的头发被公认为是美丽的,妹妹的金发很美,比小时候颜色稍微深了一点,但还是如黄金一般的颜色。她是长大了,但在他心里,她依然是那个从马上摔下来、差点因此死掉的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以前他总嫌弃妹妹是个小破孩,总是跟在他身后喊着“哥哥哥哥”,烦得要死。他嫌弃她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很碍事,可那个小孩子一转眼就长大了! * “要是你不喜欢孔塔里尼家的男孩了,现在就告诉我。”他低声说:“现在……退婚还来得及,不要等到结婚典礼的早上你才后悔。” 露克蕾莎诧异的问:“我为什么要后悔?我总是要结婚的,选一个我喜欢的男孩不好吗。” “他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地位,居然……居然在你面前动手。”切萨雷极为不满,“你就该好好揍他一顿。你要知道年轻的男孩都是什么德性,就像胡安一样,你得揍他,揍到他害怕了,从今以后只能乖乖听你的话。” 她笑着说:“我惩罚过他了。亲爱的哥哥,请放心。” “纳瓦尔呢?你惩罚他,于是将他扔去了维泰博?” 第183章 “他受伤很重,我送他过去养伤。” “你没有爱上他吧?” 露克蕾莎假装没听见。 “回答我,妹妹。”他声音依然很温柔,但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强硬。 “没有。到了我这个地位,不在乎男人是否爱我,当然我也不可能爱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对他们每一个都是同等对待的。” 切萨雷觉得好笑,“你会吗?孔塔里尼可是你的丈夫。” “只是一个名称。”丈夫是会死的,她已经死了一个丈夫了。 “好吧,记住我的话,别爱上男人,男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呢?”她狡猾的问。 “我?我也一样,我不是什么好男人,但我会是你的好哥哥,对你来说,这就够了。” 第174章 撒丁岛杜松(24) 他亲吻她的发顶,“来吧,我可爱的妹妹,珍惜我们兄妹在一起的时间,我有预感,这样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这句话他说的很平静,也很平淡,却让她心中颇是难过。要是兄妹感情不好,只怕成年后巴不得有多远离多远,最好再也不见。哥哥们疼爱她,弟弟也崇拜她,这样的兄妹感情只会让她贪恋这份兄妹友爱,舍不得分离。 胡安年龄稍长几岁,对戈弗雷也没有那么刻薄了,就是私下里不免还是要嘲笑戈弗雷没能让桑夏怀孕,不够“男人”。戈弗雷委屈的向姐姐告状,露克蕾莎便安慰他,说已经跟桑夏说好了,等到那不勒斯的事情定下来,安排他和桑夏去西西里岛度假,他俩心情放松一点,没准就有孩子了。总之,不要太有精神压力。 戈弗雷倒是愿意去度假的。他在佩鲁贾的学业进展也不错,不算聪明,但也不笨,能跟得上教程。露克蕾莎准备安排他秋天便去西西里岛,他还没有毕业,但其实他们这样的家庭,是否有一张大学毕业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学习的过程。 佩鲁贾并不安稳,领主更换频繁,每个家族都想拉拢戈弗雷这个教皇之子,戈弗雷最讨厌这种“社交”,连桑夏这样的社交高手都大喊“吃不消”,这可能也是两个人精神都很疲惫的原因之一,到了佩鲁贾心情也一点都没有得到放松——早知道还不如去佛罗伦萨或是威尼斯的大学呢! 罗马因为几年换一个教皇,对于教育方面也没有系统的扶持,罗马反而在艺术文化教育方面还不如佛罗伦萨和威尼斯、米兰这些有着长期统一的统治者的国家,这几年因为捡了佛罗伦萨政治混乱的漏,聚拢了许多艺术大师,加上罗马美术学院的正式成立,俨然有迅速崛起的势头,已经超越佛罗伦萨,成为意大利的另一处艺术中心。 露克蕾莎便对两个哥哥说,要在罗马成立一所综合性的大学:波吉亚大学,就在罗马城外找一片土地,新盖一个“大学城”,这样可以持续提供工作岗位,并且可以吸引亚平宁半岛的优秀教师来任职。 “大学的头几年可以依靠罗马市的财政拨款,部分依靠贵族和有钱商户捐款,计划10年后财务独立,每年只需要固定数额的财政拨款,这样大学能够持续下去,为……为罗马培养更多的高级知识分子。” “怎么才能财务独立呢?”胡安不是很懂。 “就像教堂一样,给大学土地,大学用土地的收益来支出其他费用,财政拨款则用来支付教授的薪水。学生么,收学费好了,现在的大学不也要收学费吗?对于经济困难的学生,可以采取提供奖学金的形式,或者免除学费,让他们在学校里工作换取生活费。细则还要具体制定,总之,要让所有有资格上大学的学生都不会因为没钱上不了大学。” 胡安不以为然,“穷人还想上大学?” “穷人也有很聪明的。你是走运生在波吉亚家,不然,你也就是个穷鬼。”切萨雷倒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妹妹的意思。瞧不起平民要不得,实际接触之后,他发现很多没受过很好教育的平民一点也不笨,要是能让他们接受很好的教育,这些人可能会做出非常了不起的事业呢。就像他们的马木留克们。 他们一共有大概3000名马木留克奴隶,其中约有700名女奴,都在妹妹手下;胡安有1000人,切萨雷有1300人;这几年有300人的各种损失,没有继续大面积的签订奴隶契约,但还是补充了几百人,一直保持在3000人左右的数量。 这3000人就是他们兄妹的三支军队的中坚力量,他们在马木留克身上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也是最多的,其中有些特别聪明的,还由波吉亚家族支付学费,秘密送去目前的教会大学罗马大学上学,主要学习法律和医学,如今都已经毕业回来,成为军队中大部分部门的主管。 罗马大学目前有三个授予学位证书的专业:法律、医学、哲学与神学,学习神学必须学习哲学,神学专业不直接授予学位,而给的是哲学学位证书;法律和医学也要必修哲学,神学基本就是给各级神职人员进修的,法律也有很多学生是神职人员,比如切萨雷在佩鲁贾大学和比萨大学学的都是法律而不是神学。 自己培养人才,对方会对你忠心耿耿,这是很简单的等价交换。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才,忠诚度无疑会更高,这是已经经由无数先例实践过的。父亲精心培养兰索尔兄弟,不也是为了培养兰索尔兄弟的忠诚吗?不然,光凭血缘关系,兰索尔兄弟能如此忠心吗?任何事物都是有两面的,父亲是舅舅,舅舅对外甥关怀备至,也跟对儿子们差不多,外甥们也就爱戴舅舅,一切都为了舅舅的利益着想。 妹妹想再开设一所大学的提议得到了切萨雷的全力支持,胡安也没什么意见。 而且,办大学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直接用波吉亚之名命名,那绝对是波吉亚家族最好的形象工程。 罗马大学因为是教会投资,受教廷约束颇多,很多进步思想都没法在罗马大学的讲堂上讲授,波吉亚大学便没有这层顾忌了。 初步拟定的授予学位的专业除了传统的哲学、法律、医学之外,增设了人文、语言、建筑与数学三个专业,另外准备将梵蒂冈的天文台划到波吉亚大学,成立天文学院,但暂时不授予学位,入学要求也适当放宽。 罗马大学在罗马的特拉斯提弗列区,跟罗马美术学院相邻,位于台伯河西岸,现在算是罗马市的郊区;古罗马市区都在现在的台伯河东岸地区,梵蒂冈在特拉斯提弗列区的北面,算是新贵地区,新兴的富人区,是因为梵蒂冈教皇们喜欢让亲信住在梵蒂冈到圣天使堡这一带。 台伯河西岸还有大片未开发的地区,新大学的校址便定在特拉斯提弗列区与梵蒂冈区的中间。 露克蕾莎还准备同时建立一所女子学院,每年招收100名女生,招不满也无所谓,重要的是要做出姿态,带一个好头。要让女孩子们看到,不是只有当修女、结婚这两条路可走。专业么,还是医学、法律、哲学、人文、建筑与数学、天文这几个,跟男生在一起上课,但单独授予学位;住宿则修建专门的女生宿舍,集体住宿。 兄弟们都不明白女子学院有什么必要,但也同样表示了支持。 建立大学最重要的就是启动资金,而刚好,妹妹压根不差钱。 * 教皇国人民军将整个布拉恰诺湖全都划归成势力范围,湖边开始安排垦荒,同时计算新开垦的土地面积,将土地出租给附近村庄和公社的农民耕种。罗马农业局提供新作物作为种子,签订合同,承诺以当年市场价收购出产的作物。 附近村庄和公社都还挺积极的,地租非常廉价,而且允许以实物抵扣租金,四舍五入等于不要钱,种子也不要花钱买,所提供的只有人力而已,而且去年的新作物大丰收,这可是整个拉齐奥地区农民全都知道的好消息,今年大家都想种新作物。 全换成新作物当然也不可能,最重要的作物始终都是小麦,小麦面粉才是主食的大头,必须保证一半的土地种植小麦,除此之外,才是蔬菜、果树、新作物各自分配。 垦荒就成了另一个重要的事情,随之而来的是人手不足的问题。 样样都要从基础做起,便会显得现在什么都要抓,又什么都是基础,短期内看不出效果。 统治阶级的短视之处也就在于觉得既然几千年来都是这么过的,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没钱、吃不饱,只要压榨数量最多的底层——农民就行了,这批人如果不改进观念的话,迟早会被时代抛弃。 大航海时代已经来到,会有越来越多的新兴资产阶级兴起,这些人大部分出身平民,他们更容易接受新观念,他们会逐渐替代贵族阶级,成为社会的中坚力量。 波吉亚家族实际不算真正的大贵族家族,可能连中层都算不上,整个家族是靠加斯笃三世教皇起家的,之前也就是甘迪亚小贵族而已,罗德里戈·波吉亚很明智的不爱提波吉亚家族在加泰罗尼亚贵族体系里到底算哪个层次。波吉亚家族现在是罗马名门没错了,但能当多少年的“名门”,还要看波吉亚兄妹能走到哪一步。 第184章 有钱人一定要做慈善,这个时代的贵族家族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看看佛罗伦萨吧,别看美第奇家族现在被赶出佛罗伦萨,但美第奇这个姓已经跟佛罗伦萨不可分割了,几百年乃至上千年后,人们依然会记得佛罗伦萨就是美第奇、美第奇就是佛罗伦萨,哪怕美第奇家族已经血脉断绝。这就是一个家族能得到的最高荣耀。” “你也把美第奇家族看得太高了吧!”胡安首先嚷嚷起来。 “就是!美第奇兄弟现在不过是丧家犬!”切萨雷也无法接受妹妹居然盛赞美第奇。 “那是你们看问题的方式跟我不一样。”露克蕾莎平静的说:“你们是男人,你们只会想着‘我想’、‘我要’,却不会去想‘我能不能’。‘我能’与‘我能不能’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切萨雷颇为困惑,“我不懂。难道父亲成为教皇还不能让我们家族得到名誉吗?” “教皇很多,美第奇家族只有一个。” 扎心了。没人点出这个事实的时候,波吉亚兄弟根本想不到这一点。 “皮耶罗·美第奇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狠心、不够决断,萨伏那洛拉又不是在1492年才到的佛罗伦萨,为什么洛伦佐·美第奇在世的时候萨伏那洛拉不敢宣扬他那一套‘教义’呢?还不是因为他知道洛伦佐容不下他胡说八道!” 切萨雷沉思,“教皇当时重病,也没有精力管他。再说像他这样的人一直都有,教廷一向宽容,便没有多关注。”等到亚历山大六世教皇登基,又忙着巩固地位,接着便遇到法兰西入侵的大件事,根本抽不出空去管佛罗伦萨的区区一个神甫。 “那家伙是不是公然宣称圣父淫乱以及贪婪,不配成为教皇?”胡安气汹汹的抽出佩剑,一剑砍在木桌上,“我看啊,干脆我们下一步进攻佛罗伦萨,将那个妖僧杀了!” 第175章 撒丁岛杜松(25) 杀肯定是要杀的,不过要讲究一个“时机”。还有一心想要重返佛罗伦萨的美第奇家族,一定要狠狠敲美第奇一大笔钱才会行动。 比起佛罗伦萨,更重要的是正在积极备战的米兰公国。 收复教皇国领地压根不算“对外”战争,意大利其他国家全都知道,米兰紧张备战全都是因为波吉亚家族的军队,他们也都等着看波吉亚军队的下一步。 教皇国目前还有翁布里亚地区(首府佩鲁贾)、阿布鲁佐地区没有收复,阿布鲁佐地区的大部分如今归那不勒斯王国实际控制之下,萨维利就能顺手把那一小片收拾了。 翁布里亚反而不用着急,佩鲁贾内耗严重,不足为惧,让那个暴戾的巴利奥家族继续作死,等到巴利奥作到群众都恨不得他们全死光,教皇爸爸便可以以救世主的姿态高调介入,到时候打都不用打,佩鲁贾人民会欢欣鼓舞热切邀请波吉亚进城。 至于被胡安蔑视的“妖僧”萨伏那洛拉,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多明我会的教士。他出生在费拉拉,洛伦佐·美第奇去世前一年,萨伏那洛拉升任佛罗伦萨圣马可修道院院长,时年39岁。洛伦佐·美第奇于次年也就是1492年4月去世,7月底,教皇英诺森八世去世,8月初,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继位。 萨伏那洛拉今年44岁,正当壮年。 实际上,令人吃惊的是,尽管欧洲各国都有“宗教裁判所”,可作为教廷总部的梵蒂冈是没有宗教裁判所的。各国的宗教裁判所听命于各国君主,而不是各国的枢机主教、大主教,跟梵蒂冈没有直接上下级关系,梵蒂冈也管不了其他国家的宗教裁判所。 这个事实也惊呆了露克蕾莎。 那么,各国的宗教裁判所显然是君主用来打击异己的工具,而跟宗教没有什么关系,能被报到梵蒂冈来处理的案件少之又少。就比如萨伏那洛拉吧,教皇爸爸在解决了法兰西入侵的大件事之后才开始着手解决这个狂妄的教士,他从1495年7月开始写信给萨伏那洛拉,称其为“真正的儿子”,语气比对亲儿子切萨雷和胡安、戈弗雷还要和善,并邀请萨伏那洛拉到罗马来与教皇面谈。 狡猾的萨伏那洛拉借口说自己得了严重的痢疾,一直在发烧,因此无法长途跋涉,不能前往罗马;并且上帝授命他在佛罗伦萨的工作还没有完成,他无法违抗上帝的命令擅自离开。 亚历山大六世当时颇为不满,也对切萨雷和露克蕾莎指出,这个教士十分自大又十分狡猾。 “这个修士不是傻瓜,他像是在故意耍滑头。狡诈还要看你这滑头能不能耍到底,你有没有这份冷静和决心。如果没有,那你就是自取灭亡。如果你没有这份自信,倒不如当个傻瓜好些。如果换了圣方济各,那他一定会马上赶来罗马。” 圣方济各在天主教教会里极受尊重,圣方济各会修士也备受推崇。圣方济各这个人很有意思,值得大书特书。 他1182年出生于意大利一个富裕家庭,按照传统成为军人,还是家里的长子,相貌应该也不错;此人作战英勇,也很懂享受,私生活丰富,喜爱美酒美食与美人,是个真正的浪荡公子哥儿,他的老父亲对此十分愤怒,有一天把方济各拽去教堂,宣称将他逐出家门,取消他的继承权,一个大子儿也不给他;方济各大为震撼,之后便决定痛改前非,脱下华服,投身教会,成为一个生活极致简朴的苦修士,足迹遍及亚平宁半岛。 他前往耶路撒冷朝圣,像所有虔诚的教徒那样,重走了耶稣的受刑之路,在各各他山上,他的双手、双脚出现了伤痕,汩汩流血,他认为这就是“圣痕”。这件事情纪录在梵蒂冈的典籍中,梵蒂冈还非常正式的调查过方济各的圣痕,是教廷第一例经过认证的“圣痕”案例。 至于萨伏那洛拉加入的圣多明会反而不提倡苦修,而且多明我与方济各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亚历山大六世用圣方济各来举例而不是用圣多明我来举例,就更有意思了。 不过即使看穿萨伏那洛拉的狡猾和胆怯,教皇爸爸还是以大概1个半月1封信的频率写信给萨伏那洛拉,试图劝导他、感化他,以至于佛罗伦萨的特使尼科洛·马基雅维利都说,教皇陛下对这位修士实在太温柔了! 切萨雷觉得此人狂妄又胆怯,就像教皇爸爸说的,为什么要害怕来罗马呢?教皇根本不会杀他,说不定还会干脆升他当个大主教,留在梵蒂冈搞搞宣传工作。此人口才还是不错的,在佛罗伦萨每次做弥撒都有1万多人参加,教堂挤得水泄不通,场面壮观。 露克蕾莎心中也很不屑一顾,萨伏那洛拉无胆无识,居然拒绝了教皇的邀请。要说以拒绝来表示自己的狂傲和清高,也不用一直拒绝吧?现在都1497年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做姿态也做足了,他要是个聪明人,就趁着她这次结婚庆典,跟随佛罗伦萨的外交使团低调来到罗马,这就是又给了教皇面子也没掉自己面子,就看他有没有这个见识与胆识了。 * 兄妹们初步定下来夏天出兵米兰,一部分军队从博洛尼亚开拔,另一部分借道托斯卡纳地区,这样就要取得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允许。 切萨雷准备在结婚庆典期间与马基雅维利好好谈谈。 为了谁当主帅的问题,胡安又跟切萨雷吵了一架,最后仍然是俩兄弟打了一架结束。 巴尔托洛米娅叹为观止,悄悄对露克蕾莎说:“男人呀!总是这样。” 露克蕾莎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次都要吵架,还要动手打一架。” 胡安打不过哥哥,又被揍了个乌眼青,他哼哼唧唧,很不服气,“我这是没有做好准备!等下一次再打!” 他俩刚打起来,机灵的桑夏便拉走了戈弗雷,胡安这个哥哥还是很小气的,要是戈弗雷留下来看到胡安挨揍,胡安就要找机会骂一顿戈弗雷,很不讲理。 巴尔托洛米娅倒没走,还很兴致勃勃的全程观看呢。 切萨雷揍完了弟弟才发觉巴尔托洛米娅在场,面子有点挂不住,随便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会议厅。 露克蕾莎也没再管胡安,跟巴尔托洛米娅简单的说了一下对她的安排。 几天后巴尔托洛米娅就要去拉韦纳,检阅军队,将切萨雷调过来的部队重组一番,看情况是否需要调动军官,准备征讨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计划在7月初开拔,军队人数不少于2万人;教皇国人民军调动2万人,6月15日便要从布拉恰诺湖营地出发;意大利自由军调动3万人,6月5日左右出发,到博洛尼亚与波吉亚女兵团汇合之后,一同出发。 7万人中战斗单位不少于5万人,其他后勤人员由沿路各城提供,借道佛罗伦萨的军队由佛罗伦萨提供后勤人员和食物。 军马未动粮草先行,要开战便要先调动食物,还好去年大丰收,食物供给上没有什么问题,其他物资也管够, 另外,这次要带上武器专家列奥纳多·达·芬奇。 * “这次您会参与指挥吗?”巴尔托洛米娅问。 第185章 “我也会去。” “带上孔塔里尼少爷吗?” “对,带他一起,还有那些威尼斯军官。那些男孩都交给你带去拉韦纳,别管他们的年龄和家庭地位,必须考核过后才能进入我的军队任职。” 巴尔托洛米娅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么,谁是主帅呢?” “我。谁叫他俩为了主帅能打起来?这种大战怎么会让两个傻瓜来指挥?” 巴尔托洛米娅心里憋着笑,脸上一本正经,“您考虑的对极了!我才不放心由男孩来指挥呢。” “切萨雷还行,胡安,”露克蕾莎摇摇头,“这次他做副帅,切萨雷留在罗马坐镇。或者切萨雷做副帅,胡安留在罗马。” “纳瓦尔呢?” “看情况,要是他的伤好的比较快,让他去博洛尼亚。” 巴尔托洛米娅叹气,“米兰……会很艰难。教皇会同意您做主帅吗?” “会。”露克蕾莎一笑,“我会有很好的理由说服圣父。你觉得卢多维科会在意我这个主帅吗?” “啊——”巴尔托洛米娅恍然,“对,您很年轻,又是女人,米兰公爵会瞧不起您、轻视您。” “对。您向我投降了可不算什么,他没准还会认为您是个女人,您本来就坚持不了多久,向我这个女孩投降也不算什么耻辱。他看低女人才是正常的事情,我听列奥纳多说,这个人是个很典型的大贵族、男子汉。” 巴尔托洛米娅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男人总是这样,自大而不自知。德意志国王会不会出兵救援?” “不会。他不会为了米兰而得罪教皇。” 巴尔托洛米娅点头,“为了米兰而得罪教皇不可取,马克西米利安国王不会这么笨。” “他要有把握一路打到罗马还没有什么损失才会考虑,所以这次我们必须派出绝大部分军队。”露克蕾莎蹙眉,“军队的人数还是太少了!要是我现在有20万的军队,根本什么都不用发愁!” 巴尔托洛米娅吓了一跳:“20万!” “意大利养得起20万军队。” “意大利?” “意大利。” 巴尔托洛米娅明白了。 第176章 撒丁岛杜松(26) 收复教皇国领地压根不算什么难事,并且有极为正当的理由;但出征米兰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了,必须有一个极好的理由。 而小姐的野心绝不是小小的教皇国就能满足的。 不但没有觉得“小姐野心太大”,反而觉得“这样才不愧是波吉亚家的女儿”。就在几年前,意大利人也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再出现一位西班牙教皇,如果罗德里戈·波吉亚没有野心,怎会坐上圣彼得的宝座? 奥尔西尼家族的人都弱爆了!她心中轻蔑的想,既没有办法摆平科伦纳家族,又没有及时拉美第奇家族一把,还莫名其妙得罪了波吉亚家族,这下好了,奥尔西尼家族眼看就要完蛋了。 至于她自己,呵,女人只有在结婚前才是家族里的人,一旦结过婚,就既不是娘家人也不是婆家人,女人很难有自己的归属,她不会为奥尔西尼家族的衰败而感到难过。她可以成为新奥尔西尼家族的祖先,甚至——没有自己的孩子也没有什么问题,她大可以收养一个孤儿,将她的姓氏延续下去。 并且也不是非得用“奥尔西尼”这个姓,将来小姐给她哪块封地,她就可以用封地当成新的姓,传承下去,脱离这个倒霉的“奥尔西尼”。 不知道小姐会不会也有这个困境呢?她嫁给过斯福尔扎,但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个斯福尔扎,现在干脆连这个曾经的夫姓都弃而不用了。不远的将来她会成为孔塔里尼少爷的妻子,她会认为自己是个孔塔里尼吗? 巴尔托洛米娅很快否定了这个可能:波吉亚小姐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光辉荣耀的姓呢?倒是孔塔里尼家族会屈服于教皇,而让他们的孩子姓波吉亚,那才是最有可能的。 她愈发确定自己效忠波吉亚小姐是无比正确的决定,也只有女人才懂得女人,她坚信小姐能带她走向女人从未登上的高峰和辉煌宝座。能在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女人不多,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留下自己的孩子之外,还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这远比生几个孩子更艰难——生孩子有什么难的! * 切萨雷只在布拉恰诺湖城堡待了30多个小时,两夜一天,第三天早上返回马尔凯,预计3月底返回罗马,要参加复活节庆典。 切萨雷走后没几天,露克蕾莎与胡安也返回了罗马,屋尔比诺公爵这个副帅也一起去觐见教皇,报告此次战役的成果;巴尔托洛米娅亦随着女主人一同前往罗马觐见教皇。 胡安将布拉恰诺湖城堡的防御工程吹的天花乱坠,屋尔比诺公爵实事求是的说,事实是城堡的城墙确实异常坚固,加农炮轰了1个多月也只是有些裂缝而已,真要硬轰,至少还得再轰上1个多月,军费就要翻倍了;战后的修葺工作也非常缓慢,小姐与女将军都要求严格。 教皇爸爸十分欣慰和欣喜,立即将布拉恰诺湖城堡给了露克蕾莎,胡安也表示,应该给妹妹,他这个哥哥可大方了! 巴尔托洛米娅便觉得胡安虽然不怎么靠谱还像个孩子,可对妹妹还是不错的,这样也就是个好哥哥了。 罗马的行政系统还是很正规的,露克蕾莎要玛尔塔带巴尔托洛米娅去军事管理局办了入职,填写了档案存档,下发了极为正式的调令,不日前往拉韦纳代理政务与军务。 小姐对她十分信任,一上来就甩给她一个大摊子,她决心好好表现,要让小姐看看她真正的实力。 教皇对她这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儿也很信任,教皇跟很多奥尔西尼们说的不一样,很会说话,而且态度非常和善,一番话讲完,巴尔托洛米娅便觉得那些针对教皇的流言全是假的!教皇一点也不奸诈好吗!相反,就像一个和善的长辈,嘘寒问暖,关心的问她的父母兄弟何在,并马上就让人放了她的兄弟们,也没要赎金,之前他们都被关了起来,圣天使堡的地牢爆满。 因为她回家寡居的缘故,跟兄弟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兄弟们略有点嫌弃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居然不留在夫家,回了娘家,还花了这么多钱。但她又一想,让兄弟们欠她人情也不错。于是她特地亲自去接了几个兄弟出狱。 * 露克蕾莎一回到罗马便身陷布料堆里。 婚期已定,而新郎新娘都还没有开始缝制结婚礼服,凡娜莎都急坏了。未婚小夫妻一到罗马,刚离开梵蒂冈便各自被叫走,塞巴斯蒂安被孔塔里尼叔叔带走,露克蕾莎被母亲带走。 孔塔里尼叔叔很年轻,只比侄子大10岁,今年25岁,长得也很俊美,不像侄子那种极为秀美的相貌,是富有男子气概的那种俊美。他以大天使的名字命名,名叫米迦勒。 这位俊美如大天使的叔叔是个谈判高手,在波吉亚家的律师团的围攻之下,仍然能坚持维护孔塔里尼家的利益。他刚结束了侄子的婚约的一轮新的谈判,为了让塞巴斯蒂安在结婚典礼之前就获封爵位,他答应孔塔里尼家会在封爵和结婚典礼之间,签署将造船厂的股份全部转让给露克蕾莎小姐的合同。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和祖父届时都会到罗马来参加结婚庆典,将由孔塔里尼祖父在合同上签名,即刻生效,露克蕾莎可以在当天立即指定一名监督前往造船厂。 一个爵位能跟造船厂的利润相比吗?能,当然能。高等贵族是极少的,全意大利的伯爵也不过是几十人而已,伯爵也有等级,有些伯爵可以有权分封骑士,这个权力相当大。 孔塔里尼家当然不吃亏,以孔塔里尼家的政治头脑,完全可以将塞巴斯蒂安这一支支撑起来,孔塔里尼家以前是伯爵,但现在已经不是贵族了,只能称为贵族后裔,祖上阔过,在这个“男爵以上才算人”的封建时代,重返贵族阶级很有必要。 而且之前谈的是封个子爵,在伯爵之下,波吉亚家族这次主动加码说会直接封到伯爵,孔塔里尼家也就觉得区区一个造船厂简直不算什么。当然也还有附加条款,孔塔里尼家要在2年之内将造船厂的其他家族的股份买下来,转让给露克蕾莎。这笔钱露克蕾莎是不会掏的,要孔塔里尼家掏。但这也不算什么,孔塔里尼祖父说,但凡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个事,爵位才是用钱买不来的。 塞巴斯蒂安每天都派人送信给未婚妻,说他在家整天量身做衣服,不知道要做多少,据说什么都要成箱,光是各种衬衣就要一百多件。据说,常服做好了便直接送去露克蕾莎的“雅典娜宫”。 按照露克蕾莎的意思,他俩有各自的卧室、各自的衣帽间,分别占据二楼的东边和西边,露克蕾莎的套房在东,他的套房在西,两人之间向南的那一边是他们共同的卧室。他觉得这样的安排很不错,他是想跟她每晚都睡在一起,但母亲说女人每个月会有几天不太方便,那几天他最好不要去惹妻子讨厌。 第186章 他懂的,女人要每个月都流血才算是长大了,可以生孩子了。但他并不着急要什么孩子,听叔叔说,男人和女人在床上的事情会让人非常快乐!他简直想象不出来那会是什么样的快乐,因此心急如焚,但又心怀憧憬,觉得等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一定会非常美好。 * 露克蕾莎在罗马一直待到常服和礼服全都做得差不多,直到过了复活节庆典,在4月的第一天,只带了20多名亲卫,天刚蒙蒙亮便出了罗马城,前往维泰博。 * 弗朗索瓦·纳瓦尔每周写一封信给女主人,多了没有,信写的也很谨慎,没有什么肉麻兮兮的小情绪,而且写得相当不错。 “尊贵的小姐: 今天我感觉要比前几天好一些了,早上我骑马出去跑了几公里,但很小心没有跑得太快,我不希望伤口再次迸裂,太疼了。 清晨的风很和煦,是春天了,我下了马,摘了一些野花,但我叫不出它们叫什么名字。我想你或许会喜欢,便将它们带回来。 别墅很好,对我来说可能过分的好了。 我想办法尽可能的泡泡温泉,但可惜的是,因为我的伤口太多,最后我发现只能泡泡腿。 …… …… 仆人们工作都很认真,厨娘问我喜欢吃什么,为我做我爱吃的食物,我很喜欢吃番茄,不过他们说温室番茄都是留给小姐的,我只能想办法偷偷买了几只高价番茄。我喜欢番茄又酸又甜的口感,就像我的心情。 您好吗?您今天心情如何? 我热烈的盼望再见到您的那一天,无论是什么时候。 您忠诚的弗朗索瓦·纳瓦尔。” 第177章 撒丁岛杜松(27) 春天的温泉地区景致极为美好,因为地热,温泉区的花花草草都要比其他地区长得好、开得早。从罗马骑马到布里卡姆泉只需要1个多小时,跑得慢一点,2小时也到了。 露克蕾莎跳下马,将马缰绳交给亲卫中的一个。 温泉别墅的外型是一个错落的两层建筑,主体是石块,门窗屋顶是木头,将布里卡姆泉围了一半;外面有一个很大的圆木围墙,顺着地势将别墅和温泉围住。露克蕾莎不喜欢光秃秃的围墙,去年叫人在围墙外面种植了一圈花木,花匠选了蔷薇。 此时,蔷薇已经开放,空气中带着粉粉的香气,清雅迷人。 温泉别墅里几乎无人,一路从大门走进去,一个人都没有看见。 到了别墅前面,依然无人。 几名亲卫跟着女主人进了别墅,一名女仆正从客厅出来,见是小姐来了,忙低头,“小姐。” “纳瓦尔将军呢?”露克蕾莎问。 “将军骑马出去了。” “去传医生。” 女仆领命去了。 * 她的卧室不是最大最好的那个,最大最好的房间留给了教皇爸爸,她的房间仅次于教皇爸爸的房间,而且隔了一段距离。教皇上周末才来温泉别墅过了个周末,他假装不知道纳瓦尔在此养伤,纳瓦尔当然也不会没事跑去教皇面前刷脸熟。 房间咯几乎没有人住在里面的痕迹:枕头没有凹陷,被子整齐的叠在床尾,床尾的换衣凳上没有扔着衣服,她的东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看起来弗朗索瓦使用的十分小心。 床头的墙壁上挂着波提切利的《湖中仙女》,也有一大半都是想象。米开朗基罗为小姐做的温泉沐浴图是写实型的,露克蕾莎半身在水中;列奥纳多的那幅是神话故事型的,将露克蕾莎塑造成了处女神阿尔忒弥斯;波提切利苦思冥想,决定将尊贵的小姐塑造成为水中的仙女。 她身穿真丝长裙,在水中有着无与伦比的轻盈之感,真丝包裹她的胴体,若隐若现,而又曲线优美;她浓密的金发飘散在身边,同样的轻盈精巧。如此他避免了直接描绘小姐的裸体,但又仍然明确的传达了美好的胴体的概念。 露克蕾莎将列奥纳多的杰作挂在教皇宫波吉亚寓所她的房间内,而将米开朗基罗那幅放在雅典娜宫,波提切利这幅放在温泉别墅也是最合适不过了。 卧室里除了一张宽大的床之外,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有一个壁炉,壁炉右边有一张写字桌,桌上摆放着信纸、羽毛笔、墨水瓶等等,桌前一张垫着天鹅绒坐垫的靠背椅;壁炉左边的墙角摆放着一张祭台,其上有两支单只烛台,两只装有水果的供碟,墙壁上挂着三博士贡献三秘宝于在圣母怀中的圣子的宗教画,是米开朗基罗的作品;床的右边是一张梳妆台,梳妆台前面一只包着天鹅绒的矮凳。 此时,梳妆台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一束蔷薇,为房间增添了一抹春天的色彩。 要说真有什么别人住在房间里的痕迹的话,便是梳妆台上的一把牛角梳子了,梳齿上有几根微卷的黑发。 一阵沉重又迅速的脚步声传来,“小姐!” 年轻男人真诚热情的微笑,富有感染力。 * “您能来我很高兴,我都没法表达我有多高兴啦。”弗朗索瓦微笑着说。 “你在这儿过的好吗?你的伤好了吗?你在这儿多久了?” “整整6周。我的伤好多了,伤口已经愈合,您要看看吗?” 她笑,“我传了医生,你今天要换药吗?” 他点点头,“最近好多了,不用每天换药。” “过来吧。” 俩人到了起居室,医生已经到了。 他自己脱了外套和内衣,露出强健的身体:仍然大半个上身都裹着绷带,但很明显伤口不会渗血了。医生剪开绷带,检查了伤口愈合情况。不需要继续上药,但还是要保持干燥,保持清洁。 医生检查完毕,换了干净绷带重新包扎起来。 露克蕾莎示意医生、仆人、亲卫都退下。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他俩。 * 他的手臂还是如此强壮,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虬结,摸上去手感极好。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手臂、肩头,拂过他的伤口。 “还疼吗?”她轻声问。 “有时候有一点点疼。” “你恢复的很快。” “托您的福,小姐。” “是吗?” “当然了。”他轻笑,“小姐,我能问您吗?您会留几天?” “还不知道。也许……” “您就要结婚啦。”他忍住心酸,淡淡的说。 “是啊,这你早就知道了。” 他极为轻微的叹息了一声。 “结婚之后我可能很久不能……不能私下见你。你下个月去博洛尼亚,7月要进攻米兰,你去了之后跟在拉韦纳的巴尔托洛米娅一起整顿军务和政务,要确保后勤。” “我知道了。我会跟随您参战吗?” “你暂时留在博洛尼亚,需要你的时候会调你过去。” “遵命,小姐。”他低垂眼帘,看着她的鞋尖,“我听从您的安排。” 她的鞋尖缀有珍珠,他想,这才应该是一位贵族小姐的鞋子,而不是……骑马才穿的皮靴。小姐的衣帽间挂满了各种长裙,其中绝大部分一次都没有穿过;还有许多内衣,装满了多斗柜的抽屉,从真丝的长短袖睡裙到长度不等的真丝睡裤,鞋柜也装得满满的,从各种外出鞋到只在室内穿着的各种鞋子,夏天的真丝软底鞋到冬天的兔毛鞋,应有尽有。 他之前从不知道一个人需要那么多衣服和鞋子! 但想想这是教皇之女,又不奇怪了。 小姐拉着他的手,带他又回了卧室。 壁炉点着木柴,房间里过分的温暖,以至于穿什么都觉得热。 * 蔷薇的香气似乎越来越浓了。 热。 温暖的胴体。 木头燃烧的细细剥裂的声音。 汗水打湿了床单。 * “别为了我结婚而难过。” “好。” “孔塔里尼家族可以不在乎你,但应该不能容忍你参加我的婚礼。” “我明白。” “你会因此感到屈辱吗?” “不会,小姐。” “是吗?你不是一个男人吗?” “我是,小姐,我还是一个很好的男人。” “我也觉得你很好。”她微笑,“你要知道,成为我的丈夫未必是什么好事,我的婚姻……至少现在还必定会是联姻。” “我懂。” “别在意结婚仪式。” “我知道。” “你的忠诚?” “属于您,我的小姐。” “你的生命?” “也属于您,小姐。” 露克蕾莎十分满意,聪明人就应该一点就透。 “塞巴斯蒂安也会跟我去米兰,他是我的丈夫,你必须尊重他。” 弗朗索瓦心中一痛,“是。” “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他就是个孩子。不过,我不能保证他不会暗地里对你动手。你只是一个人,如果他真的安排几十个人杀你,你很难逃掉。” 第187章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会保住自己的命。” “如果他对你动手,你不能杀了他,现在还不能。”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现在不能,那就是将来可能? “他要是敢对你动手,至少也要保证失败了不会被你杀死吧?他要是没有这个觉悟,我倒是要瞧不起孔塔里尼家的教育水平了。” 他沉吟片刻,“他会吗?不,他不会,因为您会生气。” “是啊,我会生气,但他还会想,我顶多就是生气几个月,我不能跟他离婚,也不能为了你而杀了他。” 他只觉呼吸一窒:没错,没错。 他强忍住心底的酸楚,苦涩的一笑,“我知道了。小姐,我不敢奢求您的爱,我也不——”他握住女主人的手。 露克蕾莎瞪他一眼,“放手。” 他便松开手。 她打了他一耳光,又重新躺下,“你没资格要求我的爱。” 他苦笑,“我明白。” “你妒忌孔塔里尼少爷吗?” “我发疯似的妒忌。” “想杀了他?” “对,想杀了他。他已经试着杀过我,但没有成功。他还会杀我,直到……直到我死了。” 露克蕾莎皱眉:这是个问题。塞巴斯蒂安不像他的纯真外表那么纯真无知,弗朗索瓦也不像他表现的那么顺从。她的情人妒忌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也不会放过她的情人。那么……怎么解决他俩的尖锐矛盾? * 露克蕾莎在温泉别墅住了一周。 这是愉快的一周,她暂时放下了军务、政务,教皇爸爸很善解人意的没有在周末过来泡温泉,兄弟们也知趣的没有过来找她。 弗朗索瓦似乎预感到这将是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时光,因此分外珍惜。他尽力讨好她,按照她的要求,他们像普通的情侣一样,每天说很多废话,在任何地方亲吻、拥抱、makelove;他有旺盛的精力和体力,他还有对小姐全心的爱。 每一天他都感觉自己比前一天更爱小姐,而原本他认为这份爱已经不可能更多了。 爱情!多么神奇的感情呀! 第178章 撒丁岛杜松(28) 到了分别的那一天。 早上,弗朗索瓦先醒了。 他习惯了早起,总是先醒的那一个。而小姐呢……要是不饿,能一直睡到中午才起床。 她说,“睡到自然醒”才是人生最快乐的事情——之一,这句话的下一句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咳,难道小姐需要自己数钱吗?小姐已经是他知道的最富有的人啦。他微笑着摸了摸胸前的金币,这是小姐送他的古罗马时期的金币,他找金匠打了一个孔,将金币当成吊坠。小姐当时随手一拿,很巧的居然是印着雅典娜头像的金币。 这是小姐送他的第一件纪念品,他郑重的随身戴着,发誓绝不取下来。 小姐是可爱的、甜蜜的,比他认识的任何女人都可爱,但也比任何女人都无情。 他轻叹了一声。 他悄悄的下床,穿好衣服,梳洗过后,到庭院里锻炼。他的伤口正在愈合,不适宜做什么激烈的运动——床上除外——已经开始恢复性锻炼了。 这次受伤其实很重,他想着在湖边躺着的时候,真以为自己会死,他吓得够呛,难以接受自己居然这么年轻就要死了,而小姐……他悲伤的想着小姐看到他的尸体会不会掉两滴眼泪呢?到时候他的尸体没准会很难看,还被虫子和鸟吃得只剩一半,那多可怕呀! 他宁愿小姐永远只记得他年轻健康的身体,而不是——一具丑得要命的尸体。小姐很无情,她会很快忘记他,会再有其他的情人。 一想到这儿他就又感到悲伤。 妒忌,是男人的本能。 小时候他妒忌异母哥哥能得到爵位、财产和父亲的爱,现在……他妒忌小姐将来的丈夫。小姐将会生下孔塔里尼家的孩子,而他呢?他爱着小姐,这份爱他已经明白了,只能是单向的,小姐既不会爱他、也不允许他想象她会爱他。 痛苦、失落、妒忌、恨,交缠着他,在他心头翻滚来回。他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种情绪,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改变。 他挥动手中的长剑,一剑砍断了庭院里的山毛榉的树枝。 * 露克蕾莎被庭院里的噪音吵醒了。 年轻男人赤裸上身,正在练剑。 是很好看的,身体好看,练剑的身姿也很好看。 女仆进来伺候她梳洗。 “将军吃过早餐了吗?” “还没有。他都是晨练过后吃早餐。” “今天有什么早餐?”她来了一周只吃了一次早餐,起得太晚了。 “面包、牛奶、树莓、葡萄、黑胡椒牛肉。” “在庭院里准备餐桌,在外面吃。” 弗朗索瓦收了剑,走过来,“小姐。” 她喜欢室内光线明亮,于是温泉别墅大量采用玻璃门、玻璃窗,这样保暖性会差一点,但从不断绝的地热弥补了这个缺陷。 露克蕾莎在窗户里面,他在窗户外面。镶拼花卉彩色玻璃窗,当下午阳光照到的时候,会很漂亮。 “你饿了吗?我叫人准备了早餐,在外面吃。”她指了指庭院。 “饿了。”他简短的回答。接过仆人递上的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点点的汗味,荷尔蒙的味道。 她笑吟吟的朝他勾了勾手指,他便很温顺的向她倾身,亲吻她柔软的双唇。 唉!这样美好的时光真希望永远不会结束! * “我下午回去。” 弗朗索瓦点点头。 “你知道我的新宫殿在哪里吗?” 他仍然点头。 “你在那附近买一座宅院,不要太远,也不要太近。” “好。” “我会给你买房子的钱,别担心钱的问题。你有钱吗?” “有的。” “我给你的银行户头存一笔钱。” “谢谢小姐。” 她便自认为安排妥当了,于是心情愉快。 对于聪明人用不着说太多,他会为他自己的安全考虑,像他这个级别的将军,可以有几十名亲卫,他的薪水和奖金也足够他养得起几十人。塞巴斯蒂安如果真的还想杀他,必须得一击得手,不能再犯错误。 有点头疼。少年的妒忌心强烈得吓人,而且还很够胆呢!看来是她教育的不够。 其实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 来的时候骑马,回去的时候乘坐马车。 马车装饰华丽,车厢外面用金粉描绘她的个人家徽。 弗朗索瓦送她到围墙大门处,依依不舍,拼命找话。 “好啦,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回到罗马天都黑了。”露克蕾莎推他一下。 他心里万分不舍,“下一次再见到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总觉得这几天像是梦一样,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好好养伤,别想那么多。” 他叹气,紧紧拥抱她,“我没法祝您新婚快乐,请您原谅。您走了,带走了我的心,我在这儿想念您,我的爱。” 他小心的捏着她下巴,低头亲吻她。她在他怀中柔软又温顺,几乎令他产生错觉。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开口请求护送她返回罗马。 唉! 他多想跟小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但这个“永远”也没有几分钟,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在马车旁边停下。 有人来了。 * 露克蕾莎放在他胸口的手掌稍稍用力一推,弗朗索瓦松开她。 她很调皮的冲着他一笑。他不明所以,随即目光一转,见到了来人。 这个年轻男人他曾经见过一面,是孔塔里尼家的一个,威尼斯少爷的——叔叔,以大天使之名为名,他记得还挺清楚的。孔塔里尼家的人相貌都很英俊,小少爷已经是稀有的美少年,这位年轻的叔叔也有着俊美的外表,他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或者说是,威胁? 米迦勒·孔塔里尼没有正式的职位,他作为威尼斯特使来到罗马,持的是临时性的身份文件。 “孔塔里尼先生。”露克蕾莎向米迦勒伸出左手,米迦勒便扶着她的手,送她进了马车。 “孔塔里尼护送我回罗马。”她从打开的车窗向弗朗索瓦微笑,“记着我对你说的话,好好养伤。” “遵命,小姐。”他微微颔首。随即,戒备的瞥了一眼孔塔里尼。 米迦勒蹙眉,傲慢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说:“纳瓦尔将军。”他见过弗朗索瓦·纳瓦尔,也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孔塔里尼先生。”弗朗索瓦冷冷的回了一声。 小姐只称呼孔塔里尼的姓,说明这个孔塔里尼没有专业头衔,也没有正式职位。 米迦勒没有再理会他,只是问小姐,“小姐,您现在出发吗?” 第188章 “出发。” * 米迦勒坐在露克蕾莎对面的座位上。 她故意问:“今后我需要称您‘叔叔’吗?” “不用。祖父说您只需要称他‘祖父’就行,您也不需要对我的哥哥和嫂子改口。” 这是婚约里早就谈好的事情,小姐不愿意称呼别的女人为“母亲”,教皇的年龄也只比孔塔里尼祖父小1岁而已,她也受不了改口称别的男人为“父亲”。教皇之女的父亲有且只有教皇一人而已。 “那我叫你什么呢?孔塔里尼?可我的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孔塔里尼了。” “您就直接叫我的名字,米迦勒。” 她便微笑,“米迦勒。” 他跟侄子差距颇大,塞巴斯蒂安的相貌当然是父母的精华,因为年龄的缘故,容貌过于柔美,尤其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看鼻子以上的话,根本无法分辨性别。米迦勒则已经不是少年的相貌了,是个相当英俊的男人,但对比弗朗索瓦的话,还是过于柔弱,就是……比较正常的英俊青年吧。 “伸出你的手。”露克蕾莎忽然说。 米迦勒不解的看着她,“小姐?” 她示范给他看,“这样。” 他虽然不解,但还是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剑术高明的人手心里会有天天练剑磨出来的茧。”她握住他的双手:不错,他的掌心里也有薄茧。 她很快放手,“你的剑术好吗?” “还行,也许比不上纳瓦尔将军。” “为什么要跟他比呢?”她微笑。 这话问的水平太高了,米迦勒无法回答。他想了一会儿,才谨慎的说:“我能说吗?祖父……祖父不在意纳瓦尔将军,但您也不能总将他带在身边。” 露克蕾莎将后背靠在椅背上,面容冷峻,“噢?你在教我怎么做事吗?” “不敢,小姐。只是小姐您就要结婚,这……不应该成为丑闻,对您、对塞巴斯蒂安都不好。” “为什么?” 这简单的一个单词又问倒了他,他面露难色,觉得窘迫,又觉得不可思议:对啊,为什么呢? 他颇为困难的说:“小姐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女性的典范。” 她不客气的说:“我看这都是屁话!” 这句话吓坏了米迦勒·孔塔里尼:他从来不知道一位贵族小姐可以直接说如此粗俗的话! “你是以男人的身份说这句话,还是以孔塔里尼家族成员的身份说这句话?” “——都是。” “我看这全是男人的屁话!”她满意的看到孔塔里尼一脸的惊愕、不能置信,“我可以做塞巴斯蒂安的妻子,但除此之外,孔塔里尼家管不着我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你不能——”米迦勒刚一激动,便发现小姐不但会说粗俗的话,还会打人呢! 露克蕾莎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制止了他把话说完。 “我允许你好好再想想,我能不能?” 又踢了他另一条小腿,踢的还很用力。 米迦勒·孔塔里尼这辈子都没有遇见小姐这样的女人,在谈判桌上他是可以据理力争,争取到尽可能好的条约,但——小姐压根就不跟你讲什么利益交换好吗! 第179章 撒丁岛杜松(29) 他惊愕不已,愣住了。 “怎么?你的舌头被猫吃了吗?” 她的笑容十足妙龄少女,她的嗓音柔美动听,她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女孩,但却说着并不普通的事情。 但他不能怂,必须说点什么,而且还不能丢了孔塔里尼家的脸。 “我们别说这个话题了。” “我们?”她有趣的微笑着,“不是你提起来的吗?叔叔?” 她有意加重了“叔叔”这个词的发音。 他微窘:没错,他是故意提起纳瓦尔的,甚至还想先责备她一番呢,要让她懂得女人的本分,做个贤妻良母,那才是“好女人”。 她笑了片刻,不再跟他说话。 * 傍晚,露克蕾莎回到了罗马。 米迦勒·孔塔里尼尽职尽责的将她送到梵蒂冈不远处的府邸,在大门外向她彬彬有礼的告辞。 婚期临近,罗马城越来越热闹,很多人从外地赶来参加狂欢节和庆典,威尼斯方面的物品也陆续送到。 先是孔塔里尼家为塞巴斯蒂安准备的物品,光是家具就装了满满两艘大商船;接着是满满一船的布料和香料;满满一船的各国的工艺品和装饰品,从遥远远东出产的硕大的珍珠,到新大陆的野蛮人的黄金图腾面具; 接着是威尼斯执政团送的物品,很简单直接的送了2000名签了卖身契约的水手;以及彩礼的另一半,25条商船、25条护卫舰。 威尼斯执政团中的名门几乎都派人前来观礼,各自献上给教皇礼物、给教皇之女的新婚礼物,梵蒂冈专门用了好几个房间来存放这些礼物,威尼斯人的富庶从礼物的质量上可见一斑。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佩鲁贾出事了。 * 教皇国领地因为教廷多年没有实际控制力,实际形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公爵国、伯爵国,波吉亚家族在教皇国领地掀起了狂风大浪,目前唯一得以幸免的,只有翁布里亚地区。 佩鲁贾的实际领主是巴利奥家族,这个家族穷兵赎武,集结了数千人的军队,但他们还没有愚蠢到杀了戈弗雷。 不过,虽然不敢杀现任教皇之子,巴利奥却在几天前杀了前任教皇英诺森八世的侄子,另一个奇博。 这个倒霉的前任教皇的侄子也是要前往罗马参加婚礼庆典的,他失去了自己的领主头衔,跑去佛罗伦萨找自己的堂哥,英诺森八世的儿子弗兰切斯凯托·奇博,弗兰切斯凯托让他住在佛罗伦萨边境上的一座小城的别墅里,从小城到罗马,途径佩鲁贾。 倒霉的奇博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巴利奥家的一个子弟,在一个小酒馆中当场被杀,死状奇惨。奇博的侍从和随从狼狈逃出,跑到梵蒂冈哭着喊着请求亚历山大六世教皇为他们的主人报仇。 这当然是一件大事,教皇派遣自己的侄子,乔凡尼·兰索尔·罗马尼枢机主教前往佩鲁贾调查此事。 波吉亚家不用再去一位枢机主教,切萨雷也很忙,于是他派米凯莱托跟随乔凡尼·罗马尼前往佩鲁贾,主要是看看巴利奥家族的军队驻地。 没想到巴利奥家族非常狂妄,居然赶走了乔凡尼·罗马尼,声称教皇没权力管佩鲁贾的事情。 好吧,这也是太狂了。 幸好戈弗雷从上次去了布拉恰诺湖城堡之后就无心念书,2月底便回了罗马,没赶上这波热闹。 亚历山大六世现在全部精力都放在即将来到的结婚庆典上,顾不上佩鲁贾,但仍然召集了三个年长的子女谈了谈佩鲁贾。 “这个巴利奥家族太狂妄了!”胡安嚷嚷,“切萨雷,你不是也在佩鲁贾住过两年吗?巴利奥家族那时候就如此狂妄?” 切萨雷不紧不慢的说:“比这个还要狂妄。佩鲁贾本来是有执政团的,就像佛罗伦萨,只是规模小一点;当时有两大家族,巴利奥和奥地,他们都有各自支持的人选,以此组成执政团。但就在十几年前,巴利奥将奥地赶出了佩鲁贾,从此,佩鲁贾便成了巴利奥家族的实际领地。” 教皇爸爸点点头,“巴利奥家族不分男女,每一个孩子从3、4岁就开始学骑术和剑术,他们家族的每一张床下面都有长剑和弓弩,即使在睡梦中都很难杀掉他们。他们娶那些同样热爱战斗的家族的女儿,生下一个个粗鲁狂妄的狗崽子!” 作为自认高雅的贵族家族的大家长,罗德里戈·波吉亚对巴利奥家族的评价可不怎么高。 “等我们从米兰回来,就进攻翁布里亚。”露克蕾莎说。 “我本想先收拾佩鲁贾的。”胡安嘀咕。 “米兰的动静越来越大,我——我们不能等卢多维科做好准备。” 教皇沉思良久,“真的要攻打米兰吗?” “圣父,卢多维科背叛了您,还无耻的毒死了小公爵,并且无视小公爵有儿子的事实,强行占有了公爵的爵位和公国,不顾圣父您的反对。这样的人如果仍然顺利的当他的公爵,就不会有人畏惧权威、敬畏教廷与教皇。”露克蕾莎严肃的说。 胡安点头,“就是!他居然胆敢不经过圣父您的同意,就当自己是公爵了!” 切萨雷说:“我们可以以彻查小公爵之死的名义出兵,找那不勒斯借5000名骑兵。” “阿方索三世会来罗马,这事……露克蕾莎,你和桑夏去找他谈。” “是,父亲。” “那么,要是攻占了米兰,马克西米利安国王会不会借口出兵?” “不会。圣父,您不是想让马克西米利安的一个侄子跟我的一个侄女订婚吗?”露克蕾莎微笑。没有什么是不能谈判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想要教皇承认他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就不可能跟教皇兵戈相见。 第189章 教皇有些得意的笑了,“我有4个孙女,不过我想,最有可能的是我可爱的小伊莎贝拉。” 小伊莎贝拉是婚生女,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侄子也是婚生子,不可能跟私生女订婚,所以胡安的长女克劳迪娅和切萨雷的长女小露克蕾莎都被排除在外了。贝尔纳多的女儿维多利亚不姓波吉亚,也不可能成为联姻的人选。 胡安心里不是滋味,“圣父,必须用我的伊莎贝拉去联姻吗?她要是……她要是去了奥地利,我可不放心。” 教皇摆摆手,“还早呢,别担心。” 露克蕾莎摇摇头:这个直肠子哥哥!订婚还可以取消呀!小伊莎贝拉才1岁多,还是个奶娃娃,就算现在订婚了,要到15岁才会结婚,这期间的变化那可多了去了!没准那个倒霉的侄子压根活不到成年!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之前提过让长子费利佩娶露克蕾莎,不过费利佩是王储,不可能住在罗马,而且是个外国人,不利于教皇的利益、也不利于露克蕾莎的利益,很快就被剔出未婚夫的候选名单。 费利佩王储去年迎娶了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次女胡安娜公主,胡安娜公主离开家乡,远嫁奥地利。胡安娜只比露克蕾莎大5个月,1479年11月出生。 这位年轻的公主日后将被人称为“疯女”,但她到底有没有疯过呢?在露克蕾莎看来,有着两个国家的继承权而没有只效忠于自己的军队,这才是胡安娜的悲剧。 * 米凯莱托去佩鲁贾摸了个底。 他汇报说,巴利奥家族有雇佣军2000人,自己招募了5000人,在翁布里亚这么个较小的地区来说,能招募到8000人左右,没有招满,大概也是军费太吃力了,再怎么压榨人民,没有钱就是没有钱。而且他们也没有新作物大丰收的屯粮,食物方面会比较紧张。 至于驻地,肯定不会在佩鲁贾城内,而是散落在附近的一些小城市。 他们的军队纪律一点都称不上“严明”,走哪儿祸害到哪儿,人民群众怨念很大,就盼着波吉亚军队能来救苦救难了。 不着急,让巴利奥家族继续作死吧,光是7千人的食物就够他们头疼的! * 4月18日,露克蕾莎·波吉亚年满17岁。 生日宴会实际从下午6点半开始,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宴会之后紧接着便是盛大的舞会,由露克蕾莎与未婚夫塞巴斯蒂安跳了第一支开场舞。 接着是哥哥切萨雷与情妇阿米莉亚,哥哥胡安与妻子玛丽娅公主,弟弟戈弗雷与妻子桑夏公主。 未婚夫的叔叔米迦勒·孔塔里尼则邀请了露克蕾莎的母亲,凡娜莎夫人。 露克蕾莎一整晚都在跳舞,除了跟未婚夫跳舞之外,还跟兄弟们都跳了舞。 每个人都对她说好听的话,没人敢让她不高兴。 收了很多生日礼物,虽然她不差钱,可要是别人送她珍贵的礼物她还是很高兴的。对方送的礼物的价值代表了你的价值,真正“礼轻情意重”那得关系很不一般才行。 比如,切萨雷就只送了她一根洁白的天鹅羽毛。 弗朗索瓦·纳瓦尔人不能来,也送了礼物,就只是布里卡姆温泉别墅的一朵蔷薇花制成的干花,深红色的花朵仍然保持着鲜艳的颜色,放在一个圆形的玻璃罩内,可以放在桌上当成摆设。 胡安送她一筐特别好吃的葡萄,又甜又香,她很爱吃。 教皇爸爸简单粗暴,直接给了1万罗慕路斯金币。 母亲给了她两个葡萄园。 朱利奥·美第奇送给她一对黄金手镯,平平无奇。 至于孔塔里尼叔侄,塞巴斯蒂安送了一条埃及风格的黄金项链;米迦勒则送了一束由金匠大师精心打造的金玫瑰。 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不是一朵,也不是几朵,而是足足17朵,每一朵玫瑰都不相同,并且花瓣和叶片不容易变形,装在白水晶花瓶里,确实美不胜收。 第180章 撒丁岛杜松(30) 次日,一整天波吉亚兄妹都在一起,在梵蒂冈,贝尔纳多和伊莎贝拉也来了,还有第三代。亚历山大六世格外高兴,他喜欢孩子们,喜欢这种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的氛围。 贝尔纳多的女儿维多利亚6岁半;儿子乔凡尼4岁; 伊莎贝拉的长子尼科洛6岁半;次子4岁;三子2岁; 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2岁5个月;次子列奥纳多2岁4个月;长女露克蕾莎1岁; 胡安的长女克劳迪娅3岁10个月;长子胡安2岁5个月;次女伊莎贝拉1岁3个月。 露克蕾莎没有孩子,但将纳瓦尔的两个外甥带来了,男孩维克多今年8岁,女孩维吉尔今年6岁。 维多利亚、尼科洛、维克多、维吉尔现在都住在阿德里亚娜家,接受同一批老师的教育。阿德里亚娜作为一个奥尔西尼家的寡妇,只有她的财产保全了下来,没有被教皇或波吉亚家族没收。阿德里亚娜还抚养了茱莉娅·法内塞的长女劳拉,劳拉今年4岁半,也已经开始学习语言了。 教皇还带来了那个无名的情妇生的男孩,为之取名佩德罗·路易吉,以已故的长子佩德罗的名字命名。 小佩德罗·路易吉还不到1岁,是个只懂得哇哇大哭的奶娃娃。 露克蕾莎不喜欢只懂哇哇大哭的奶娃娃,觉得很烦。 桑夏也不喜欢奶娃娃。 有这么多小孩子在身边跑来跑去,就愈发显得她的没用,她更焦虑了。 戈弗雷也很眼热哥哥姐姐们的孩子,沮丧得不行。 胡安今天比往常温柔很多,像个好哥哥,安慰戈弗雷不用紧张,他还是个孩子呢!都还没满16岁,不急不急。 教皇对几个年长的孩子说到贝尔纳多的婚姻。 “你才27岁,这么年轻,还带着两个孩子,孩子们不能没有母亲。”教皇和颜悦色的说:“昨晚你妹妹的生日舞会,我让人介绍了一些合适的小姐给你认识,怎么样?你有没有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个?” 贝尔纳多不太自在,“那都是一些高贵的小姐,我……我只是一个公证人。” 贝尔纳多太谦虚了,这个时代公证人已经属于上层阶级,比不上贵族,但也绝对算是平民阶层的最上层,是专业人士,年收入在100达克特以上,足矣提供全家富裕的生活。 切萨雷不以为然,“高贵的小姐?在罗马,只有我们的妹妹才是高贵的小姐。” 伊莎贝拉当然也是高贵的小姐,不过切萨雷此处一定是特指露克蕾莎。 伊莎贝拉温柔的说:“是啊,贝尔纳多,孩子们最好还是有个母亲。” “孩子们都懂事了,我怕他们不能接受。” 露克蕾莎有点烦,“跟孩子们有什么关系呢?圣父是想让你家庭和睦、有妻有子,他又没有逼着你一定要娶一位名门小姐。你真奇怪,你一边说恨你的父亲,可父亲给你的钱你可是全都收下了;你不肯改姓波吉亚,但你又参加波吉亚家的家庭聚会;你说着不想要父亲的照顾,却又让你的孩子跟波吉亚家的孩子在一起接受全罗马最好的教育。要我说,你虚伪又软弱,你想要父亲的庇佑,但却不想为父亲付出,世界上没有这样的好事!” 贝尔纳多羞愧得无言以对,脸都红了。 切萨雷在她耳边不算太小声的说:“是啊,我看我们的这个哥哥精明极了!” 胡安也嚷嚷起来,“是啊,你看我们的妹妹,父亲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哪怕是个孩子她也要顺从父亲的意愿。而你呢?你总说父亲不爱你,要我看啊,父亲会给你钱,让你有钱上大学,这还不是爱你?他要真的不爱你,根本就不会管你的死活!” 教皇一面觉得爱女和爱子未免有点太咄咄逼人,一面确实也对贝尔纳多有所不满。觉得对不起贝尔纳多是一回事,可除了没有去看过他们母女,他自认做的还不错,给他们钱,让他们能过上很好的生活,就除了对养父母的人品了解的不够多。他也确实后悔、自责,当年因为认为水手之女地位太低不愿意承认,连带孩子都不想去见,到底还是太无情了一点。 唉! 不过看着贝尔纳多此时窘迫的神情,他也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好了,当年确实是……是我对不起他的母亲、对不起他,我没有去看望过他,是我的错,我该勇敢承担起父亲的责任。贝尔纳多,你心里恨我,我不在意,但别为了我而惩罚你自己,我只是想让你有个合适的妻子,你要是有喜欢的女孩——或是女人,也可以告诉我,我让你的表弟兰索尔为你们主婚。结婚后你们多生几个孩子,好好养育他们长大,这也就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做祖父的心愿了。” 教皇的这番话说的十分温和,甚至有点过于谦和了。 贝尔纳多再蠢也知道教皇不会再对第二个人说这番话,他当即跪在父亲面前,泪流满面亲吻教皇爸爸手背,“父亲!我没有恨您,在……我杀了那对夫妻之后,我就不怎么恨您了。我感激您没有忘了我,给了我很多钱,能让我接受教育、有钱上大学。父亲——圣父,您是我的父亲,这是事实,我不可能罔顾这个事实。” 第190章 教皇也老泪纵横,“我的儿子!” 切萨雷心里不太舒坦,他瞥了一眼胡安,见胡安面露不屑;再看看露克蕾莎,露克蕾莎也面色冷漠。 这个哥哥鸡贼的很,既想拥有波吉亚家族的好处,又不想承担波吉亚家族的责任,哪有这种好事呢?他要么滚蛋,彻底离开教皇家族的庇护;要么就得改姓波吉亚,为家族的兴盛做出贡献。比如他要是改姓波吉亚,他的婚生女维多利亚就可以去跟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侄子订婚,而不用只能用胡安的小伊莎贝拉去订婚。至于他本人的婚姻,当然也必须为了家族去联姻。 这也是他们三兄妹之前碰头说好了的,露克蕾莎就要结婚,父亲心疼她,她说什么圣父都不会责骂她;切萨雷带上一两句,胡安再敲敲边鼓,嘲讽一波,贝尔纳多又不是蠢货,他要不能硬气一点当场滚蛋,就必须当场对圣父表忠心。 胡安不太情愿,但最后还是同意了,他可不希望将来小伊莎贝拉远嫁外国。 今天的家庭聚会很完美,贝尔纳多在弟妹们的挤兑下,被迫表忠心,同意改姓波吉亚。教皇大喜,便在明天将要发布的一份承认佩德罗·路易吉是他亲生儿子的教皇令上面加上贝尔纳多的名字。 * 第三日,4月20日。 上午,先是在圣彼得大教堂举行了弥撒,随后颁布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始料未及的教皇令。 第一份是承认贝尔纳多与佩德罗·路易吉为教皇亲生儿子的教皇令。 第二份,加封胡安·德·波吉亚为内皮公爵,将拉齐奥地区封给胡安,还有几个伯爵的爵位; 第三份,将马尔凯地区封给枢机主教切萨雷·德·波吉亚,因为是神职人员,没有世俗的爵位; 第四份,加封戈弗雷·德·波吉亚为皮奥恩比诺公爵,将皮奥恩比诺和厄尔巴岛封给戈弗雷; 第五份,加封露克蕾莎·德·波吉亚为罗马涅女公爵,将整个罗马涅地区包括博洛尼亚都封给露克蕾莎,原有伯爵爵位依然保留,额外又封了几个伯爵爵位; 第六份,加封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为拉韦纳伯爵,等级最高,可拥有独立加封骑士的权力; 第七份,提升威尼斯的一位大主教为枢机主教; 第八份,提升那不勒斯的一位大主教为枢机主教。 其中第一份、第七份、第八份都没有什么异议,第六份因为是附庸于第五份的,争议都在第二份到第五份教皇令上面。 枢机主教团之前为此已经掐过整整三周,每隔一天专门开会讨论这几份教皇令,直到昨天还在掐,从能不能把教皇国领地全都分封给教皇的子女,经过各种辩论、威胁、利益交换,逐渐达成共识,一份一份的妥协,到昨天的能不能封露克蕾莎为女公爵,最终,还是全都通过了。 据列会的乔凡尼·罗马尼和乔凡尼·美第奇说,掐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口沫横飞激情洋溢!切萨雷·波吉亚当然也在场,他负责辩论与威胁;乔凡尼·罗马尼负责落实教皇的利益交换;美第奇负责……算钱。 总之,很辛苦,但仍然圆满达成了共识,或者说,妥协。 那不勒斯和威尼斯的枢机主教毫无疑问是倾向教皇的,佛罗伦萨的枢机主教原本是美第奇,但赶走美第奇后,他们又有了一个新的枢机主教。佛罗伦萨思考再三,决定还是支持波吉亚教皇,交换条件是教皇不可支持美第奇家族重返佛罗伦萨; 费拉拉的伊斯特枢机主教比乔凡尼·美第奇还小呢,他本来就是经由波吉亚教皇才当上枢机主教,所以尽管枢机主教团都在说,下一步波吉亚的军队就要进攻米兰公国——他的姐姐嫁给了现任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是现任的米兰公爵夫人——他的父亲也还是指示他要支持教皇。 至于米兰的枢机主教,他的反对是必然的,但也不会被切萨雷放在心上。 教皇令之后,是一份很长的嘉奖令,嘉奖了在三次罗马涅战争和马尔凯战争、拉齐奥战争中有突出表现的将军、军官、雇佣军队长,分别封以爵位和领地,其中弗朗索瓦·德·纳瓦尔因为救了露克蕾莎小姐与甘迪亚公爵胡安,由男爵晋封为伯爵;巴尔托洛米娅·德·奥尔西尼(同样去掉了夫姓)封为女男爵;图尔诺封为有世袭权的骑士;萨维利由子爵晋封为伯爵;切萨雷最为器重的刺客米凯莱托使用了一个西班牙贵族的名字,也得到了男爵的爵位。大部分受封的将军都没有出现在圣彼得大教堂,由萨维利代为接受了晋封令。 教皇对军官们的封赏是恰如其分的,萨维利作为罗马名门萨维利家族的私生子,婚生子哥哥是萨维利枢机主教,又是最早成为波吉亚卫队高级军官的贵族子弟,给个伯爵爵位不算过分。其他军官多是子爵、男爵、骑士,伯爵很少,纳瓦尔是唯一一个因为救了波吉亚兄妹而连升两级的将军。 这么多将军都不在罗马,透露出重要的信息:波吉亚军队正在整装待发,下一步该会是哪个国家? 第181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 chapter7卡拉布里亚香柠檬 结婚典礼。 庄严隆重,也没那么复杂。 仍然是由切萨雷主持婚礼,胡安是送亲的首席男嘉宾,他的妻子玛丽娅公主理所当然的是送亲的首席女嘉宾;他们身后是戈弗雷和桑夏夫妻。 两个男孩,伊莎贝拉的长子尼科洛、纳瓦尔的外甥维克多在新娘前面手持花篮,抛洒玫瑰花瓣; 两个女孩,贝尔纳多的长女维多利亚、纳瓦尔的外甥女维吉尔在新娘身后捧着曳地的裙摆。 新娘美丽端庄,穿着香槟色的真丝婚礼服,缓步走在圣彼得大教堂的走道上。伴娘则是萨维利家族的一个女孩。 切萨雷照例说了结婚誓词,新郎新娘分别说了自己的誓词。 随后,交换戒指。 新郎亲吻新娘。 亚历山大六世望着心爱的女儿,不禁老泪纵横。 几年前他参加过女儿的婚礼,当时……露克蕾莎绝对没有今天这么高兴。唉!他这个父亲自觉对不起女儿,那个该死的斯福尔扎!他愤恨的想着,于是怒瞪了一旁的副秘书长一眼。 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没有留意到教皇的不满眼神。 他是这场结婚典礼上最为不安的人,几乎所有枢机主教都认为等到结婚典礼一过,波吉亚家族就要征讨米兰,而到时候他这个斯福尔扎要何去何从呢? 相比4年前只有13岁的女孩,17岁的露克蕾莎具有惊人的美貌,脸还是青涩稚嫩的,但已经有了女人的身材曲线,无论从哪一点来看都是一个完美的新娘;而新郎呢?切萨雷颇为嫌弃,还是太年幼了!15岁的男孩即使身高跟新娘一样高,可还是个孩子,幼稚得不行! 但看着妹妹愉快的微笑,他又想,唉,只要妹妹喜欢,他也就没有什么意见了。 他昨晚才去见了这个威尼斯小少爷,明确的警告他绝对不允许让露克蕾莎哭泣,波吉亚家族绝不容忍背叛,不论哪种背叛都不可能容忍。 塞巴斯蒂安吓得够呛,眼泪汪汪的发誓绝不背叛妻子、绝不背叛波吉亚家族。 现在,他们成为夫妻了呢。 * 新婚之夜的房间在教皇宫的露克蕾莎房间。 露克蕾莎毫不犹豫拒绝了孔塔里尼家族和威尼斯提出来的要让人见证他俩的新婚之夜的提议,这本是政治联姻中双方确保是真的婚姻而不是形式婚姻的手段之一,对新婚夫妇来说,当众做爱真是特别的……奇怪,尤其对新娘来说,新婚之夜跟一个陌生人做爱已经很惨了,还要表演给别人看,那是不是还要表演high呀? 众所周知,第一次往往不怎么样,频率都不同步的好吗! 胡安和玛丽娅新婚之夜就没有人围观,原因是胡安这个熊孩子几乎谁都不鸟,当场把那些人全关在门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从巴塞罗那传回来的消息都说胡安傲慢粗鲁的原因之一。 教皇爸爸和孔塔里尼祖父一起将新婚夫妇送到房间门口,各自叮嘱自家孩子,教皇要露克蕾莎敬爱丈夫,孔塔里尼祖父要塞巴斯蒂安怜惜妻子,随后,双方家长便走了。 门刚关上,塞巴斯蒂安便紧张得脸都红了,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我……我该做什么?”他傻乎乎的问。 “该去洗一洗,我要仆人给你倒了洗澡水。”露克蕾莎温柔的微笑,“别太紧张,洗个澡,可以放松一下。” 他听话的跟着女仆去了。 嘿嘿,不错呢! 结婚典礼又不需要她自己操办,出个人就行了,其实也不太累。比起4年前的那次结婚典礼,今天真的很高兴呢!至少塞巴斯蒂安是个漂亮男孩,光是看着就很赏心悦目了。 她去了另一间浴室洗澡。 女仆准备好了睡裙、睡袍,由凡娜莎亲自挑选的布料,睡裙不是棉布,而是最好的东方真丝,无比轻薄、丝滑、细软,穿在身上,像是没有穿衣服似的,触感极好;睡袍则是昂贵的大马士革织锦缎,很适合不冷不热的4月的夜晚。 第191章 她闭着眼睛,舒舒服服的泡在热水里。 水渐渐变冷。 有人走了进来,将两壶热水倒进木浴桶。 一双拥有修长手指的手拿起了香皂,轻轻在她肩头摩挲。 又用柔软的棕刷在她肩头、后背摩挲。 几分钟后,门开了,有人出去了。 * 露克蕾莎松了一口气,赶紧出了浴桶,狄亚娜为她擦干身体,穿上睡裙。 “让人去把安吉拉找来。”她低声吩咐。 “是,小姐。” 十几分钟后,安吉拉来了,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和另外三人一起守着房间的两边门。 塞巴斯蒂安早已经洗过澡回了房间,他疑惑不解,“怎么?在教皇宫你还需要守卫吗?” “当然需要。你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她认真的说。 他愣了,“真的吗?是不是真的有刺客?我听说……几年前有人试图刺杀圣父,对吗?” “对。”这不是秘密,当时在梵蒂冈的枢机主教很多,就是不在场的,这么大的事件也不可能隐瞒。 塞巴斯蒂安顿时忧心忡忡,“那多危险!” “现在的教皇卫队专门守卫梵蒂冈,别担心。” “我为圣父担心,真诚的。圣父是你的父亲,露克蕾莎,他要是……你会伤心死的。” “是啊。”她笑嘻嘻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现在好啦,我们终于结婚了,你高兴吗?” “高兴得不得了!”他喜上眉梢,真诚的喜悦,发自内心的喜悦,“我盼着这一天盼了好几年!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 “可你那时候才是个十岁的孩子。” 他很不服气,“十岁怎么了?我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好,你就是美和好,我要是个傻瓜才不知道喜欢你、爱你。我现在能说了吗?我爱你,露克蕾莎。” “我接受你的爱,我的丈夫。”她甜蜜的微笑。 “那你也爱我吗?快说,你也爱我。” 她想了想,“你要是爱我,那么我就爱你。” 塞巴斯蒂安很满足的喟叹了一声,“那样我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是不是——”他很是害羞,脸庞整个的红了,迅速蔓延到耳根。“是不是该做成年人要做的事情了?叔叔说……我听说成年人要做的事情会让人很快乐,是吗?” “你真的没有跟哪个女孩做过吗?”她好奇的问。 “没有!祖父说你肯定不喜欢,要是……要是你不满意我的表现,那你就该教我。” 露克蕾莎扶额:这孩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尽说大实话!不过,祖父还真是睿智,知道她会不喜欢。教自己的丈夫怎么做爱可能会很辛苦,但她应该也会喜欢这种“成就感”。再说了,男人难道不是一教就会的吗? 她笑眯眯的舔了舔嘴唇,“首先,你要脱了睡裙。” 男人的睡裙和女人的睡裙差别不大,都是宽松的套头长内衣,一般都是棉布,只是露克蕾莎更喜欢真丝。真丝的触感极好,其实不脱也可以。 少年的身体很是纤瘦,是专属于少年的瘦弱身体。不过,很可爱。美少年的身体也是美好的,肌肤也很白嫩,没有经历过长年累月的日晒和锻炼。 睡裙下没有其他衣服,他一下子就光溜溜的了。 他很害羞,但又很大胆,“现在,该你脱了。” 两具年轻的身体互相拥抱。 一开始是试探的,但很快,紧紧拥抱在一起。 * 房间里的动静不大,隐隐有说话声,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安吉拉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她望着不远处的走廊上隐约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同情? * 第一次通常不太好,不过,这不算什么糟心事。 少年很好学,也从未令人扫兴的将自己跟弗朗索瓦相比,少年的自信就是我一定是最好的,虚心好学,永不言败。 他的体力还不错,很快就有了第二次。第二次比第一次好了很多,随后,两个人都累得睡着了。 次日,两个人都睡到9点多钟才起床。 梳洗过后,手挽着手去见了教皇。 孔塔里尼祖父也在,见小俩口手挽着手进了会客厅,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都是老江湖了,一对夫妇是不是真心相爱,一眼就能看出来。 亚历山大六世也很高兴,热切的欢迎女儿女婿,分别亲吻他们的额头。 “祝福你,我的女儿,祝福你,我的儿子。” “谢谢您,圣父。”小俩口同时回答。 教皇和孔塔里尼祖父就更满意了。 教皇乐呵呵的说:“行了,你们去自己房间吧,下午就要去你们的宫殿,晚上我还要去你们的宫殿参加宴会。” 露克蕾莎微笑着说:“那我就先走啦,父亲。” 她拉着塞巴斯蒂安飞快跑出了会议厅,差点跟米迦勒·孔塔里尼撞在一起。 米迦勒惊愕的伸手扶住她肩头,“慢一点,小姐。” 塞巴斯蒂安笑着说:“叔叔,你该称她‘夫人’啦。” 米迦勒也一笑,“抱歉,夫人。” “没关系,我原谅你。”她笑嘻嘻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记住,下次别挡着我的路!” 她继续拉着塞巴斯蒂安飞快的跑起来,长裙的裙摆上下翻飞。 居然跑得很快。 米迦勒转头看着他俩的身影:两个年轻快乐的孩子,刚结婚,就该这么快乐。他不禁为侄子感到高兴,但同时,又有一种奇异的情绪淡淡的泛起。 侄子都结婚了,而他这个叔叔还没有结婚……他没有正式职位,也没有爵位,又是没有继承权的幼子,很难娶到合适的妻子,这也是5年前他没有成为小姐的未婚夫候选的最大原因。 第182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 侄子与教皇之女的婚约里约定了威尼斯要给塞巴斯蒂安一个执政团的位置,而塞巴斯蒂安不会回到威尼斯,那么他这个叔叔将成为侄子的代理人。 他希望成为元老院的议员吗?之前是的,成为议员他才算有了“职位”,可以被称为“议员”而不是“先生”,这是踏入政坛的第一步,像他的大哥,塞巴斯蒂安的父亲。 威尼斯的政治制度很“公平”,公民年满20岁之后,只要直系亲属中没有罪犯,便自动获得议员席位,当然,一个家庭里只能有一位议员,这是为了“平衡”。按照通常的做法,次子成为神职人员,其他儿子从军,孔塔里尼家的三个儿子确实也是按照这个路线来分别培养的,不过,次子前几年得了疫病死了,他这个幼子当神职人员年龄偏大,而父亲又不希望他从军。 他望着正从走廊那头匆匆走来的年轻男人,切萨雷·波吉亚,教皇之子。以19岁的弱龄抵挡了法兰西大军入侵,这可是足矣令整个意大利为之震撼的伟大功绩,就是再怎么瞧不起他是个私生子,可功绩是实打实的。 威尼斯几乎所有年轻男人心中都立即将之当成榜样。 他呢? 是以年轻的议员身份成就一番“事业”、为家族的持续发展尽自己的一份力,还是在战场上驰骋,建立只属于自己的事业? * 露克蕾莎没有关心教皇爸爸和哥哥们跟孔塔里尼家又在商议什么,孔塔里尼祖父再老奸巨猾,在谈判中也讨不了好。孔塔里尼家族现在只能横下心来跟波吉亚家族走在一起,要是背叛,必会遭到残酷的报复,看看斯福尔扎就知道了。 这是个战略投资问题,聪明人选好战略合作伙伴后最好一条道走到黑,不要总是左右摇摆,除非船真的要沉了。投资越大回报也越大,孔塔里尼家族也做生意,想来对这个原理应该很清楚。 他们错过了早上的加冕典礼,桑夏的亲弟弟阿方索·德·阿拉贡今天早上在圣彼得大教堂加冕为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三世,由教皇亲自为其加冕,给足了面子。年轻的阿方索国王相当冷静,只在跟姐姐会面的时候才表现出了激动。 据桑夏说,年轻的国王有点担心自己无法管理好一个国家。 桑夏说的很委婉,没准阿方索三世还哭了呢。他不是按照王位继承人的标准来教育的,不过话说,弗雷德里克也不是按照王储的标准来教育的。他今年才16岁,按说可以亲政了,但过于年轻,又没有经验,朝政也不免会被大臣们把持。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 上次他们见面还是两年前,那时候阿方索还是个14岁的中二病晚期少年,对露克蕾莎没有什么好脸色,露克蕾莎可不喜欢臭脸小孩子,哪怕他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经教皇加冕便意味着教皇的承认,合法性便有了保障,阿拉贡大使表示了由衷的喜悦。那不勒斯只要还是阿拉贡王室,那么阿拉贡王国便没什么意见,谁当国王都可以。法国大使很不满意,但也只能无可奈何。 年轻的国王还是个大男孩,后世高中生而已。他和姐姐桑夏的感情很好,桑夏这个姐姐做的很好,一直保护他,可能保护的有点过了头,但在这时,听姐姐话的男孩才是好弟弟。 第192章 桑夏提出要那不勒斯拿出5000骑兵参加征讨米兰的战争,正义的理由当然是为了他们的姐姐、前米兰公爵夫人伊莎贝拉讨个公道。伊莎贝拉公主的丈夫小公爵死的不明不白,卢多维科多年前便对外宣称小公爵身体虚弱,可“身体虚弱”的小公爵与妻子结婚5年接连生了4个孩子,就不能说身体太差了。 伊莎贝拉公主与小公爵的头生子是个男孩,跟曾祖父同名,也叫弗兰切斯科,今年5岁,小公爵去世的时候,弗兰切斯科3岁半。所以在侄子有合法男性继承人的情况下,卢多维科强行占据了公爵之位,这才是不合法的。 同样是叔叔,阿方索三世的合法性更强一点。现在他成了国王,为姐姐讨个公道也是非常合理合法的。 阿方索没怎么犹豫便同意了。他们姐弟现在被看成教皇派,不可能解绑,还不如痛快一点,做个高姿态。 这次会面很快便结束了,露克蕾莎先行告辞,说要去自己的宫殿。 桑夏忙说:“你快去吧,我和阿方索晚上也要参加你的宴会,晚上再见。” 俩人互相亲吻了脸颊。年轻的国王则亲吻了小姐的手背。 * “现在,我倒庆幸两年前露克蕾莎没有看中你。”桑夏挽着弟弟的手臂。 “怎么?我以为两年前你很想让我娶她的。” “是啊,当时我确实想让你娶她,所以呢?你就故意对她摆脸色?”桑夏用力掐弟弟的手臂。“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是你姐姐,从你光着屁股我就照看你,我当然最了解你在想什么!” “姐姐!”少年国王羞恼的喊了一声。 “你是不是看不起她?因为她是个私生子?” 阿方索摇头,“不是。要说起这个,我们不也是私生子?谁在乎什么私生子的问题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圣父如此宠爱她,她又如此美丽。”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你和父亲太想让我娶她,我反而讨厌她了。” “那你讨厌的应该是我和父亲,不应该是她。” 阿方索抿着唇,“你是我的姐姐,我不可能讨厌你。” 桑夏不由得笑着叹气,“哎呀!你这个傻瓜!不过你现在成了国王,确实……不做她的丈夫会更好一点。” 阿方索不明所以。 “你呀!”桑夏叹气,“你现在是国王了,也该学会……母亲一定没有想到你有一天会成为国王。” 阿方索低下脑袋:“姐姐,你现在快乐吗?” “很快乐。” “戈弗雷……他怎么样?” “他很好,但是——”她不笑了,轻叹一声。 “……你想要孩子吗?” “当然想要孩子,你看我们的碧翠丝姑姑,她没有孩子,国王便要跟她离婚,好找个能生孩子的新妻子。戈弗雷……戈弗雷也许不会离婚,但他很可能去找个情妇。” 阿方索很苦恼,“我不希望你的丈夫有情妇,但要是你一直没有孩子,我……我这个国王也没有办法阻止他。我想过了,你确实应该换个环境,我已经派人去西西里岛的王室别墅修整了,父亲以前去住过,只需要简单的修葺一下,你过去住几年,希望……你能达成心愿。” * 中午与父亲和兄弟们在一起吃了简单的午餐,吃过午餐,新婚夫妇便离开教皇宫,去了雅典娜宫。 雅典娜宫富丽堂皇,闪瞎了塞巴斯蒂安的双眼。 外观平平无奇,只有红色大门上的露克蕾莎的个人家徽能显示出这是一座贵族的府邸;进了大门,左右两边是四方的连续的走廊,穿过走廊便是宽阔的中庭,比普通的府邸的中庭大好几倍,所以这座宫殿的占地面积很大,大概是她之前的府邸的4倍。 一楼是功能性房间,会议厅、宴会厅、餐厅、舞厅,还有一间练功室;厨房宽敞整洁,厨房旁边是烧热水的锅炉房; 二楼是客房和书房;三楼是主人的卧室;四楼是预留的儿童房和游戏室。每一层都有独立的盥洗室,没有上水管道,但有统一的下水管道。 家具都是威尼斯孔塔里尼家运来的彩礼,或者也可以说嫁妆,塞巴斯蒂安名为娶妻,实则入赘到妻子家里。 教皇给亲爱的女儿的现金嫁妆是6万达克特,是她第一次结婚嫁妆的2倍。另外给了她一笔15万罗慕路斯的私房钱,直接存进她在罗马银行的账户里,算是做到了多年前答应的给她20万达克特嫁妆的承诺。 露克蕾莎另外得到了孔塔里尼家给的20万达克特的现金彩礼,塞巴斯蒂安说这笔钱自家给了10万,威尼斯执政团给了10万。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贵族少女,41万达克特的现金,躺着花一辈子都花不完,但这笔钱可能一次米兰之战就花完了。 塞巴斯蒂安拉着她上上下下的转了一圈,十分快乐,“这比我们孔塔里尼家的府邸大多了!这都是我们的吗?”他天真的问。 “都是我们的。”露克蕾莎笑着看他。 “太好了!现在我才有结婚的感觉了。这儿真好!罗马太好了!威尼斯也很好,就是到处都是水,没有这样的宫殿。啊,不对,我说错了,也有这样的宫殿,但不是孔塔里尼家的。” “这儿是我的,现在也是你的。” “我们的房间在哪儿呢?我又忘了。”他乐呵呵晕乎乎的问。 “在三楼。” 两个人有各自的卧室,还有各自的衣帽间,四个角落的小房间是女仆值夜的房间,以确保随叫随到。共同的卧室很宽敞,摆放了一张宽大的双人床。 这张双人床比普通双人床要宽大,长和宽都是两米五,床上用具也是专门在威尼斯订做的,露克蕾莎为此专门给塞巴斯蒂安写了信,确定床的尺寸。她说床是一个人在上面度过一生的三分之一时间的用具,当然要尽可能的结实、舒适、宽大。 从那个时候开始,塞巴斯蒂安就觉得将来的妻子是个聪明的女人。 大卧室的墙壁上挂着米开朗基罗分别为他俩画的油画,塞巴斯蒂安左看右看,都觉得妻子那张温泉沐浴图实在美不胜收,自己的肖像画虽然也不错,但总觉得一本正经,过于严肃。 接着他记起来刚才在露克蕾莎卧室里看到的另一幅画,脸色很快阴沉下来。 第183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3) 那个纳瓦尔居然有一幅米开朗基罗的小尺寸肖像画,真是令人气愤!而且露克蕾莎居然将画像摆放在梳妆台上!那么大的梳妆台,就不能多放一张小小的肖像画吗?! 他愤愤的想,一定要再找米开朗基罗给他画一张同样的小尺寸肖像画,好让妻子把他摆放在梳妆台上。 * 很多仆人进进出出,在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凡娜莎为女儿挑选了一名富有经验忠心耿耿的女管家,至于男管家,则是孔塔里尼家族提供的。 女管家挑起了重任,在厨房和餐厅忙得团团转。 凡娜莎与女儿和女婿在二楼的游戏室玩纸牌。 “这儿你还满意吗,露克蕾莎?” “很满意,谢谢您,母亲。” “别客气,这是我应该为你做的。”凡娜莎慈爱的微笑,摸了摸她面颊。 “那还是要谢谢您,我有您这样的母亲,真是幸福。” “我们是母女,不用那么客气。还有,我还要祝福你和塞巴斯蒂安,希望你们相爱、幸福。”凡娜莎对塞巴斯蒂安很满意:出身名门、年少貌美,家财万贯,性情温柔,比那个糟心的斯福尔扎好上一百倍! 昨天的结婚典礼,教皇坐在他的圣座上,她这个新娘的生母也可以站在枢机主教们的前面,比上一个结婚典礼更强一点。她明白这是女儿强大带来的尊敬,没人敢嘲笑她不过是个情妇,也没人敢嘲笑她的女儿不过是个私生子。 她现在总算知道女儿一心想要自己的军队到底有多么睿智了。军队带来的地位,甚至是神之代言人都给不了的。她为了儿女们感到骄傲,她的孩子们个个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珍宝。现在,孩子们都结婚了——除了切萨雷——她也就放心了。 塞巴斯蒂安显然是个好男孩,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丈夫,她衷心希望他们能相爱、幸福。 * 晚上的宴会十分热闹,只邀请了波吉亚家族及亲戚、孔塔里尼家族及威尼斯大使。 胡安喝多了,吵吵嚷嚷的惹人烦,不知道怎么搞的,跟米迦勒·孔塔里尼打了一架,两个人打了个不可开交,并且居然势均力敌,最后还是切萨雷过去分开他俩。 玛丽娅公主又惊又恼,极为头疼。丈夫就是个不着调的熊孩子,别看都快21岁了,还是个混蛋。 露克蕾莎倒是暗自拍手称快。 * 蜜月很愉快。 先是在雅典娜宫过了两周,又去布里卡姆温泉别墅过了三周。塞巴斯蒂安不在意妻子白天要处理军务,不过露克蕾莎不让他旁听,总是打发他出去玩,他有时候跟随从出去骑马,有时候就待在宫殿或温泉别墅里。 第193章 露克蕾莎收到大量各领地的报告,士兵人数和驻地、粮食库存、战争物资库存,随时关注军工厂的生产进度。调令也从罗马或维泰博向各个领地发出,传令兵从各地像蜜蜂回巢一样聚拢来,很快又像蜜蜂离巢一样四散而去。 米兰的神职人员的报告也每天发回梵蒂冈,教皇看过之后命人送给她。 至于到底谁做主帅,最终还是定下了切萨雷。 以枢机主教的身份成为一支军队的主帅,也不算前无古人,只要枢机主教团不反对,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胡安嘀嘀咕咕不太高兴,“切萨雷去打米兰,那还给我留下什么了?” “多着呢,还有佛罗伦萨、翁布里亚。”露克蕾莎说。 “没劲!”胡安懒洋洋的瘫在躺椅上,“对了,切萨雷这几天跟列奥纳多在一起,不知道在搞什么。” “这次他要带列奥纳多对付他的前任雇主,列奥纳多很为难。” “那有什么可为难的?”胡安不屑的说:“你给他一年的年薪,都够他在米兰十年的年薪了!” 说10年是有点夸张了,不过1年抵5年那是绰绰有余。要算上计件的酬劳,那就是远超10年的年薪了。列奥纳多平时很少提及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一旦提及,通常都是赞赏,认为他富有男子气概。 露克蕾莎倒是觉得,列奥纳多的眼光不太好,从他钟爱那个小贼萨莱就知道。 论起男子气概,卢多维科那种虚伪、胆怯的伪君子算个屁呀! “可能不是钱的事情,他似乎很尊敬卢多维科。” 胡安哼了一声,“卢多维科就是个胆小鬼!懦夫!他要是在小公爵还没有成为公爵的时候直接杀了他,我倒是要敬佩他的胆量。他等了这么多年为了什么?就为了在40岁才当上公爵?他可能都活不了几年了!” 16岁就成了公爵的中二病晚期患者当然觉得40岁就是老头子啦! “你说,我们打下米兰之后,卢多维科要怎么办?我是说,圣父可能不会杀了他,只会把他关起来。” “他最好识相一点,要么死在战场上,要么死在城堡里,不要把这个难题交给我来考虑。” 胡安顿时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对对!他最好识相一点,赶紧去死。” * 列奥纳多并不是为了米兰公爵而烦恼。 他在为切萨雷设计一个不会泄密的秘宝箱,切萨雷要求他设计一个装有机关的箱子,这只箱子将放在他自己的宫殿的卧室里,要求不管用什么材料,哪怕全部用黄金打造也可以,箱子里要有存放几份文件的空间,要用唯一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果有人企图用外力破坏,或者用不正确的钥匙强行打开,那么,机关里的酸液就会流出来,腐蚀掉文件。 列奥纳多不知道切萨雷到底想要保存什么重要的文件。 * 切萨雷有很多小秘密。 文字的力量也许很强大,也许一钱不值,现在也许没有什么用,但将来也许会有用。 这是当初在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家里找出来的文件中的1份,还有他从其他地方弄到的文件。 其中一份是当初为凡娜莎接生第三个孩子的医生和产婆的口供,医生说凡娜莎夫人生下了一个死婴;而产婆说,当时还是副秘书长的教皇十分伤心,但居然命她去找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声称这就是凡娜莎夫人的孩子。 第184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4) 德拉·罗韦雷留下的文件很多,其中一份有关他的教皇令已经被他烧了,他也没有在梵蒂冈的档案里找到存根或是副本,说明那份教皇令可能是假的。这份文件不是教皇令,但却经过一位已故的公证人的公证。 切萨雷相信医生与产婆的口供吗?他自己也说不好,但这些文件放在那儿,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怀疑过妹妹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他怀疑过自己不是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亲生孩子吗? 他很难想象凡娜莎这样精明的女人会弄不清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更难想象父亲会如此宠爱一个不是自己孩子的孩子,父亲不确定戈弗雷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如果—— 每次想到这儿他就没法想下去了。 * 波吉亚军队频繁调动,各地都在清点运输物资,马尔凯地区的物资汇总到弗利、拉韦纳、博洛尼亚三城,巴尔托洛米娅在拉韦纳,弗朗索瓦·纳瓦尔在博洛尼亚,每天都很忙。 萨维利5月份去把阿布鲁佐地区在教皇国境内的几座小城拿下了,暂时并入马尔凯统一管理。那不勒斯没有什么表示。 那不勒斯的5000名骑兵5月底从水路到达奥斯提亚,直接去了布拉恰诺湖营地报到。 各地严抓了一波供应商以次充好、以劣充好问题,砍了几十个奸商的脑袋,总算在6月底之前将战斗物资凑够了数量,分配各城营地。 马尔凯地区的意大利自由军6月初开始分批向博洛尼亚集结。 拉齐奥地区各领地的贵族家庭也开始向布拉恰诺湖营地集结,整个布拉恰诺湖周边全都驻扎着军队。 戈弗雷和桑夏5月底去了那不勒斯,小住两周,很快去了西西里岛的王家别墅度长假。 切萨雷在罗马待到6月底,7月的第一天前往博洛尼亚,跟随他的除了情报主管米凯莱托,还有武器工程师列奥纳多·达·芬奇。 露克蕾莎和切萨雷安排胡安和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小表哥迪亚哥留守罗马调度后勤,罗德里戈·兰索尔是罗马治安局局长,迪亚哥是罗马军事管理局副局长,都是实权人物。露克蕾莎原本要跟切萨雷一起出发前往博洛尼亚,但几天前,她病倒了。 露克蕾莎从小身体健康,很少生病,顶多一年一次感冒,她一旦得病,全家都很紧张。 她6月初才从温泉别墅回到罗马,住在雅典娜宫,小夫妻感情很好,几乎24小时腻在一起,露克蕾莎走哪儿都带着丈夫,开军事会议偶尔也允许他列席,塞巴斯蒂安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他只是偶尔会感叹妻子的工作量大得吓人,就这她还不负责细节呢。 她在教皇宫的办公厅雇佣了一打女秘书,处理文书工作;另外还有一打女秘书在军事管理局处理文书工作,一场战争的前期工作多到惊呆了塞巴斯蒂安。 处理军务的同时,还要管理罗马市的行政问题。 胡安在罗马市政厅的办公室通常就是露克蕾莎专用的,他自己很少来办公,理由是不耐烦处理那些公务,这下子露克蕾莎病倒了,他只好去上班,每天叫苦不迭,说这么多事情妹妹到底怎么处理完的?还让不让人过了?! * 这场病来势汹汹,先是晚上高烧,半夜里塞巴斯蒂安被她滚烫的身体给弄醒了,吓得半夜赶紧让人送信给梵蒂冈的教皇爸爸。 女管家来看过女主人,镇定有序,赶紧派人去请医生,通知梵蒂冈、凡娜莎夫人和不住在梵蒂冈的甘迪亚公爵;吩咐仆人烧热水,要给女主人来个温水浴降降温;还要安抚过于慌张的男主人,劝他镇定,给他倒了葡萄酒,请他缓缓。 亚历山大六世和波吉亚枢机主教半小时后拽着梵蒂冈的医生匆匆来了,稍晚,凡娜莎、胡安和玛丽娅公主也都先后到了。 切萨雷年轻力壮,顾不上行动缓慢的老父亲,拽着医生匆忙奔上三楼,一路着急的问仆人,“小姐怎么样了?她醒着吗?还是睡着了?” “夫人醒了一会儿,洗了个澡,现在应该是还醒着。” 切萨雷焦急的高喊着:“妹妹!妹妹!” 惊慌的塞巴斯蒂安从大卧室出来,“哥哥!” 切萨雷不满的蹙眉,“露克蕾莎呢?” “她、她在里面。” 切萨雷一把推开他,“她怎么样了?” “还很热,全身像火一样热。” 切萨雷心急如焚,“快,医生,快!” 医生匆匆小跑到床边:小姐,不,年轻的夫人脸色红润的吓人,精神不好,半靠在床头,像是要睡着了。 “夫人,”医生小心的喊着,“请允许我为您量量体温。” 没有体温计的时代,也只能靠医生的经验了。他先是用手心、手背分别按在露克蕾莎的额头,接着让女仆点亮尽可能多的蜡烛,使得卧室光线明亮,查看她的脸色、舌苔,检查脉搏。 教皇这时候才进了卧室,着急的问:“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父亲……”露克蕾莎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声音微弱。 “我的露克蕾莎!”老父亲眼泪汪汪,气喘吁吁。 这年头一场简单的感冒可能都会让人送了命,身体健康的人可能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断了气,怎能不让老父亲忧心忡忡? 切萨雷斜睨了一眼塞巴斯蒂安,低声问:“你怎么样?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塞巴斯蒂安懵懂的摇摇头。 切萨雷怒瞪他,“怎么你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她却病倒了?” 第194章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这叫人怎么回答嘛! 切萨雷哼了一声,“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她没事,不然……她要是……她要是死了,我就让你去陪她!”他忽然抽出别在腰带上的短剑,指着塞巴斯蒂安的喉咙。 塞巴斯蒂安慌张得连退了两步。 “切萨雷!”教皇喊住了儿子,“你妹妹只是生病,你别总是喊打喊杀的。” 凡娜莎此时气喘吁吁的进来了,“切萨雷,怎么样了?” 切萨雷迅速收起短剑,转身抱住母亲,“她刚醒来,医生正在给她看诊。” 凡娜莎抓住他的手臂,担心的说:“她身体一向健康,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狄亚娜,你过来。” 凡娜莎叫走了狄亚娜,低声询问女儿的月经情况。 不,小姐的月经一直正常,每个月提前2、3天,一周前刚来了月经。 凡娜莎稍微放心了一点:不是怀孕,更不会是流产。他们结婚才刚满两个月,应该不会那么快怀孕。她宁愿女儿晚几年才怀孕生孩子,她的两个姐妹生孩子都较早,都有孩子夭折;而她这个33岁才生头胎的高龄产妇,每个孩子都很健康,怀一个生一个,没有胎死腹中,也没有早夭的。 医生总算诊断完毕了,但回复的很谨慎,不敢确定不是疟疾,他要留下来观察至少一个白天才能确定。疟疾的表征是高烧与寒战交替,现在只有高烧,还不能确定。 罗马经过这几年的大力治理环境,疟疾爆发的次数减少到平均一年一次,都在春夏季爆发,6月确实也是疟疾爆发的高峰期。 胡安和玛丽娅也到了,他们住得要稍远一点。 “怎么样?妹妹是什么病?” 教皇摇摇头,“还不能确定是不是疟疾,总之……她烧得厉害,她还从来没有病得这么严重!” 胡安急了,“医生呢?该死!怎么只有一个医生?!没有再派人去请医生吗?!” 女管家马上汇报,已经派人去请罗马著名的几个医生了,不过因为他们都住在台伯河东岸,所以一去一回至少得要1个小时可能还要长时间。 梵蒂冈医生赶紧说要么先洗个温水澡降降温,这种物理手段不碍事的。又拿了退烧药水让女仆喂给夫人喝下去,说烧的太严重了,怎么都要先降温。 凡娜莎于是请教皇和两个儿子、女婿都先下楼,留下了玛丽娅,吩咐仆人不停烧水,让女仆抱小姐去浴室,但女仆哪有这个力气,只好又让人喊来切萨雷,让他抱露克蕾莎去浴室。倒不是忘了女婿,只是塞巴斯蒂安那个小身板,笃定抱不动妻子。 * 露克蕾莎病得昏昏沉沉,只觉得很多人来来去去,说话声音吵得很,烦得要命。 后来有人抱起她,放她进木浴桶里,温水让她感觉好受了一点。 凡娜莎为她梳起头发,用发带扎紧。 玛丽娅亲自喂她喝下苦得要命的退烧药水,喝完了再喂一勺蜂蜜,她才不至于将药水全都吐出来。 凡娜莎又让人去做鸽子汤和新鲜面包,预备她饿了的时候能立即有东西吃。 等她洗了温水澡,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女仆搀扶她回了卧室。 女管家请的医生都到了,挨个为她诊断,几个医生都说要等几个小时才能确定是否是疟疾,不过看起来可能不是疟疾;又让女仆将夫人的睡裙从后背掀起,查看是否起玫瑰疹,玫瑰疹是伤寒的表征之一,伤寒和斑疹伤寒也都是以发烧为显著表征。 诊断完毕后,露克蕾莎累得睡着了。 * 这场病最后诊断为重感冒,因为她既不呕吐也没有腹泻,就是干烧,精神很差,食欲也严重不佳;她白天稍好一些,体温稍降,晚上烧得严重一些,一直病了两周,才渐渐开始痊愈。 她这么一病,一大堆事都只能扔下,胡安只好负担起他罗马行政官的职责,天天打卡上班,处理政务,好在罗德里戈·兰索尔已经锻炼出来了,可以分担一半的政务。 军队后勤方面,都交给小表哥迪亚哥处理。 切萨雷第二天、第三天的白天都待在雅典娜宫,时刻注意妹妹的健康,搞得塞巴斯蒂安紧张万分,生怕大舅哥心情不好,又要拔剑相向。 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为了教皇国人民军借道托斯卡纳地区的事情,经常求见切萨雷,这两天他要是想见切萨雷,也只能跑来雅典娜宫求见。 切萨雷也不是每次他求见都会接见他,作为即将出发征伐米兰公国的主帅,他忙得很! 于是马基雅维利只能待在一楼的会议厅,但切萨雷要在会议厅开会,便把他“请”到二楼书房。 * 雅典娜宫占地面积很大,书房也非常大,将二楼的朝北、朝东的两面都打通了作为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个图书馆。 这个时代印刷书籍还不多,绝大部分古代书籍都靠手抄,露克蕾莎作为一个文化艺术赞助人,收集了很多古代著作和典籍。 一本书籍平均售价3达克特到5达克特,手抄本至少翻5倍,是因为手抄本绝大多数都是孤本翻抄,要支付书本的纸张钱、装订费、抄写员薪水,还有做封面的费用。珍贵的手抄本往往都是大开本,必须放在专门的书架上才能阅读;封面不是厚实的小牛皮,就是干脆是金属,有钱人家用纯银乃至纯金做书籍的封面都不是个事;至于内页的纸张,奢侈的东家必须要用小羊皮做的纸来抄写,再便宜一点,也得是远东进口的厚实桑棉纸。 一切都精益求精的话,一本手抄本的价值便直线上升,少说要几十达克特,多则没有上限。 雅典娜宫的图书馆里,价值数十达克特的书籍塞满了书架,书架一架一架的,几乎数不清到底有多少架;更珍贵的孤本和珍本也能看出来,孤本翻抄都是一本一格,珍本亦然,并且都用纯银制作封面封底,书柜有玻璃门,玻璃柜门上挂着用印度贝树叶做的标签。 光是这些藏书的价值便不可估量,而这个时代的书籍是可以当成遗产传给子孙后代的。 马基雅维利羡慕得不得了! 这还不算完,图书馆里有全部藏书的目录,可以快速检索,并且允许外人申请进入图书馆抄写典籍,图书馆里现在就有人正在抄写典籍,人不多,最多只允许5个人同时入馆抄写。他看了一下登记表,申请的人已经排到年底了。 第185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5) 6月底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仆人打开了窗户,但也没有凉爽多少。 马基雅维利想着小姐病了,波吉亚枢机主教一定十分着急,正值最忙碌的时候,小姐一病,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处理。听说,军事管理局和市政厅的公文堆积如山,秘书们都忙得喘不过来气。 小姐处理政务和军务很熟练,属下们已经熟悉小姐怎么处理事情的,甘迪亚公爵则几乎从未处理过市政厅的政务,这还是第一天,问题不大,过一段时间公爵要是还不能快速处理政务,堆积的这些琐事就会因为滞后性导致问题越来越严重。 他认为这样不行,小姐应该培养部门主管,而不是将什么都抓在手上;但同时他也明白,处理政务是一回事,部门主管当然有能力处理本部门的事务,小姐实际执行的是法律上的“终审权”,也就是各部门的事务最终要汇报到她桌上,由她确认、签字后才能执行,这才是“权力”的核心。 小姐身体健康的话,处理罗马的政务和罗马涅的军务问题不大,但一旦病倒,没有人能全部承担她的事务,就会导致短期的混乱。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共和国需要执政团、君主国需要有首相的原因之一。 波吉亚家族进攻米兰已经成为还未公开的事实,下一步呢?佛罗伦萨共和国为此担忧得不行。他们不想让教皇国人民军借道托斯卡纳,但又不敢拒绝借道的要求,执政团吵来吵去,吵了一个多月,最终决定还是允许借道,并提供后勤和食物,但也要马基雅维利得到波吉亚家族的书面承诺,承诺不进攻佛罗伦萨,佛罗伦萨愿意提供其他条件。 现在就卡在这个“其他条件”上了。 佛罗伦萨愿意雇佣甘迪亚公爵为佛罗伦萨的雇佣军队长,佣金为每年2万弗罗林或达克特或罗慕路斯,切萨雷当即拒绝了。 马基雅维利这个特使并没有太大的权利,什么都要先请示,等待佛罗伦萨的回复才能再进行下一步。他对佛罗伦萨的“小气”不以为然,切萨雷和小姐、公爵都不会满足于区区2万达克特的价码,佛罗伦萨要不拿出另外的“诚意”,压根拿不到承诺。 而且,承诺也是可以随时打破的,执政团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他今天带来了佛罗伦萨的回复,佛罗伦萨愿意提供2000名步兵给教皇国人民军,并负担这2000名步兵的军饷和食物,马基雅维利觉得这个条件还不错,要是波吉亚枢机主教不同意,他还可以求见小姐。 第195章 不过不太凑巧,小姐偏偏这时候病了,他也就没什么把握了。 佛罗伦萨要是仍然由美第奇家族把控政务,倒没有那么难了,相信美第奇家族总能想出办法跟波吉亚家族达成协议。但现在可不好说,美第奇家族一心想要重返佛罗伦萨,而执政团不希望美第奇回来,为此宁可花大代价以确保这一点。 这天,他在雅典娜宫一直待到晚餐时间,也没有见到切萨雷。 不过切萨雷的心情还不错,医生们终于确证小姐不是得了疟疾,于是要人请佛罗伦萨特使回去,要他明天上午9点之前过来,那时候波吉亚枢机主教会有点空闲时间。 * “2000人?”切萨雷听到佛罗伦萨给出的新条件之后,轻笑了一声,“区区2000人便想要波吉亚家族的书面承诺?你们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马基雅维利淡定的说:“条件是可以谈判的,枢机主教阁下,您可以提出您的要求。” “3年,3年后重新谈判,另外,雇佣军队长换成露克蕾莎·波吉亚。佛罗伦萨另外还要提供500名骑兵,跟随小姐出征米兰,费用自理。2000名步兵集结完毕了吗?很好,这2000名士兵将在教皇国人民军借道而过的时候向主帅报到,你要跟着一起来。” 马基雅维利一怔,马上答应,“遵命枢机主教阁下。” 小姐病着,不能跟切萨雷一起去博洛尼亚,那么就会留下来,等到7月初与屋尔比诺公爵一起带领教皇国人民军一起出发。他也肯定要跟教皇国人民军一起走,这倒是更好一点,他可以趁机问问小姐对佛罗伦萨有什么计划。 说完了政务,马基雅维利又说:“小姐病情怎么样?” 切萨雷心烦意乱,“跟昨天和前天差不多,烧的很厉害。” “小姐有上帝的保佑,一定会平安无事。” 切萨雷笑了一下,“是啊,她有上帝的保佑。来吧,马基雅维利,跟我一起向上帝祈祷。” 庭院里有一个小小的礼拜堂,里面放了一尊木雕圣母像,是在罗马涅的某个修道院里搬回来的,露克蕾莎觉得这座圣母像很有趣。 穿着世俗男子服装的切萨雷跪在方型的祭坛前,低声念诵《玫瑰经》。 马基雅维利也颇为虔诚的念诵着《玫瑰经》。 * 切萨雷没有等马基雅维利带来佛罗伦萨答应的新条件便启程去了博洛尼亚。 露克蕾莎的病情则一直到两周后才渐渐缓和,体温开始降低,精神渐渐好转,可以下楼走走。又过了一周,不发烧了,精神和体力尚未恢复,仍然无法正常处理政务和军务。 不过好在经过了第一周的小混乱之后,胡安总算新手上路,可以在女秘书们的支持下顺利处理政务,大错没有,小错有几个,但问题不大。 玛丽娅公主贡献了很大力量,她每天陪着丈夫上班,很快了解到露克蕾莎到底怎么处理政务的、用的什么思路,也能很快理解露克蕾莎的政治理念:要让民众尤其是占比最高的平民能吃饱肚子、适度娱乐,如此群众情绪基本稳定,经济正常运行,一个城市正常运转的情况下,政务处理起来也不难。 胡安每天下午5点就下班了,带着妻子来看望妹妹,切萨雷要他每天都来看望妹妹,将病情汇报给他。胡安倒是老老实实执行了哥哥的要求。 塞巴斯蒂安也每天写信给教皇和切萨雷,教皇爸爸每隔一天过来看望女儿,为了女儿的病情焦虑万分。 全罗马的内科医生都来给年轻的夫人看诊,结论大同小异,最终推举了梵蒂冈医生开的退烧药水,夫人的病不说很快就好了吧,至少不再恶化,那就是好消息。 夫人渐渐痊愈,医生们这才算松了一口气,想着至少不会被暴躁的甘迪亚公爵殴打了。 * 露克蕾莎在7月15日接见了马基雅维利。 大病一场,因为吃得太少,露克蕾莎明显的瘦了很多,原本圆润的小脸瘦了下来,愈发显得眼睛大了。 她面色颇有些憔悴,倒是因为半个多月没有出门,肤色更显得苍白了。 “您好,马基雅维利先生。” “您好,小姐。”马基雅维利向她鞠躬。 “坐。请原谅我不能站起来。”她坐在一张矮榻上,腿上盖着毛毯。 “小姐身体要紧。我本来不想现在就来求见您的,但……” “你见过公爵了吗?” 马基雅维利苦笑,“见过了,公爵殿下说他不管这事,要我来找您。” 这倒是胡安这个中二青年能说出来的话。 佛罗伦萨基本同意了切萨雷的要求,雇佣露克蕾莎·孔塔里尼·波吉亚夫人为佛罗伦萨雇佣军队长,年薪2万罗慕路斯,提供2000名步兵、500名骑兵跟随大军出征米兰,但对于年限还想谈一谈,希望能延长到5年。 要求确实也不高。 “佣金提高到3万6千一年,期限可以改成5年。会以我和两位哥哥其中一位的签名认可的协议确定下来。”露克蕾莎干脆利落的说。 马基雅维利也觉得可以,“遵命,小姐,我这就写信回去请示。” “切萨雷说你要跟我一起走,你做好准备吧,” * 原定计划是7月初从博洛尼亚出发前往米兰,不过因为前期准备工作延后,实际出发日期推迟了一个月。军队人数也调整了,教皇国人民军目前2万5千人,将有1万2千人开拔前线,罗马留守1万3千人;加上那不勒斯的5000名骑兵,佛罗伦萨的2000名步兵、500名骑兵,共计1万9千5百人,包括1万人的后勤在内; 波吉亚女兵团1万5千人,包括5千名后勤;意大利自由军2万8千人,包括1万名后勤。 战斗人员3万7千5百人,后勤2万5千人,全部军队6万2千5百人。 6万多人一天的食物就要上百吨,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型部队移动,前期工作难免有失误,谁也没有这种大面积的统筹经验。要是按战斗人员与后勤1比1来计算的话,后勤还得再多1万人。不过在本土打仗的好处就是后勤人员可以大大减少,这可比几年前的法兰西军队强出八条街了。 实际关于后勤到底要怎么计算,一直都没有确切的标准,军队里的后勤也可以在缺员的时候当成步兵,尤其是波吉亚的军队里,后勤也要求3个月的军训时间,别的不说,至少要练习列队和一些粗浅的战斗技能。 第186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6) 练习列队很重要,是军事训练的第一步,训练的是“服从性”,和“集体意识”。之前的个人都只有“我”的概念,练习列队之后,要得到“我们”的概念。一支部队,从最小的单位“队”开始,就是一个“集体”,在集体里没有“我”和“你”、“他”,只有“我们”,尤其是在成建制的行动中,保持单位的集体性很重要。 露克蕾莎渐渐痊愈,便将出发日期定在8月的第一天。 这天上午,梵蒂冈对外公布了一份教皇令,称米兰“僭主”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涉嫌谋杀侄子吉安·加莱亚佐·斯福尔扎,夺取了侄子的公爵爵位与领地米兰公国,教皇不能对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置若罔闻,因此决定出兵,由教皇国人民军打头,大军不日出发,前往米兰公国的首府米兰城,征讨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各国大使与特使都在教皇宫会议大厅听到了这份教皇令,当天中午,无数信使向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 布拉恰诺湖城堡。 露克蕾莎在自己的房间里又躺下了。 屋尔比诺公爵担心的询问塞巴斯蒂安,“夫人还没有痊愈,还是推迟几天吧。” 塞巴斯蒂安不太确定,“她说兰索尔枢机主教为军队祝福过之后按时出发,不用等她。” 屋尔比诺公爵点点头,“对,如此便是最好,夫人保重身体比较重要。那您呢?” “我……我不知道,我想留下来,不过她说我应该跟您一起走。” “那就行,一切都听夫人的安排。”屋尔比诺拍了拍塞巴斯蒂安的肩头,“您也别太担心了,夫人有上帝的庇佑,还有教皇陛下每天的祈祷,她一定会健康。” 这种话哄孩子都没人信,不过也没法反驳就是了。 塞巴斯蒂安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妻子,踏上了征程。 他之前曾在屋尔比诺公爵手下待过,屋尔比诺为人善良,性格温柔,战斗经验不多,但军官们还都挺服他。这次露克蕾莎结婚庆典,教皇慷慨的撒下了一大批嘉奖,其中也有屋尔比诺公爵的奖赏。爵位他是没法再升了,但将屋尔比诺城还给他,他也就满足了。 不过由于屋尔比诺公爵结婚数年一直没有孩子,教皇特别限定他如果没有男系的近亲的话,公爵爵位将在他死后收回;他的妻子如果到时候还活着,仍然给予公爵夫人的待遇,迁至罗马居住或者返回娘家曼图亚侯国。 他只有一个妹妹,嫁给了德拉·罗韦雷家的一个伯爵,教皇虽然没有收拾德拉·罗韦雷家族,但自从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失踪”之后,这个家族就全完了。妹妹已经生了一个男孩,但如果他想要收养外甥,教皇肯定不答应。 第196章 于是他现在的生育压力也陡增,这几个月不知道偷偷找了多少男科医生和妇科医生来给他和妻子检查、诊断。医生们都说公爵夫人的身体健康,他的健康则不怎么样。其中一个男科医生提出来,采用公爵的宝贵的种子送进健康的处女身体里,如果这个女孩怀孕了,那么说明公爵的种子是没问题的。 不过直到他出发的这天,这项实验仍未成功。 * 二表哥乔凡尼·兰索尔2月底补上了枢机主教的一个空缺,于是现在也成为身穿红袍的高级神职人员了。他今年22岁,青春正茂。为大军祈祷祝福把他累得够呛,祝福完毕,他跑来看望了表妹,但表妹正在睡觉,他只好留了个口信,赶紧返回梵蒂冈交差。 兰索尔兄弟是教皇的亲妹妹胡安娜的孩子,从血缘关系来说跟波吉亚兄妹是最亲近的亲戚。胡安娜接连生了4个儿子,在生第五个孩子的时候产褥热去世,那个男孩也没能活下来。这次出征,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留守罗马,老二乔凡尼·兰索尔留在梵蒂冈,19岁的老三安吉洛、17岁的老四佩德罗·路易斯都随军出征。 表哥们都长得很不错,充分显示了波吉亚-兰索尔家族的优秀基因;卡塔尼姐妹的子女们也都长得不错,基因杠杠的。两个家族强强联合,波吉亚兄妹四人除了戈弗雷之外,颜值都是这个世界的第一阶层,男帅女靓。戈弗雷也就是跟哥哥们比起来逊色了一点,要是跟其他名门之子比起来,也能算清秀少年了。 露克蕾莎将安吉洛安排在屋尔比诺公爵麾下,让佩德罗·路易斯跟着切萨雷。 大军在上午9点便开拔了,将近2万人,走了1个多小时才走完。 城堡里听不到外面营地的喧哗声,露克蕾莎一觉睡到午后,午餐时间,这才醒来。 狄亚娜和朵丽莎搬来了餐桌,放在床上。 她吃的非常精细,面包一定是最好的小麦面粉,不用水而只用牛奶和面,加上白糖或者蜂蜜,烤出来的面包又香又细又软;喜欢吃鱼,但不喜欢吃沙丁鱼;只吃瘦肉,不喜欢吃猪肉和羊肉,基本只吃小牛肉,用黑胡椒和柠檬汁调味;喜欢吃水果,不同品种的葡萄怎么都吃不腻,前提是必须香而甜。 说是挑食,其实也不太难伺候,只给她吃这几样食物她也没意见。厨娘的薪水很高,比外面普通厨娘的月薪高出两倍,不包括平时的赏钱,众所周知,钱才是永恒的动力,因此厨娘也很有开发精神,整天想着法子做好吃的面包和牛肉、鱼,好让小姐能吃得高兴、吃得愉快。 仆人们现在改口称她夫人,但还是偶尔会喊她小姐,女主人不在意,男主人也不太在意,于是仆人们现在对女主人的称呼比较混乱,小姐和夫人混用。 狄亚娜现在是小姐的女仆长,她伺候小姐的时间最长,仍然没有订婚;朵丽莎跟小姐同岁,略小几个月,也没有订婚。她俩牢牢占据小姐最信任的女仆的地位,其他女仆都无法跟她俩相比。她俩共事多年,朵丽莎机灵又低调,从未想过争夺女仆长的职位,两名女仆相处融洽,很省心。 露克蕾莎对两名贴身女仆很满意,几乎走哪儿都带着她俩。她俩的身体都很健康,卫生习惯也很好,长期跟着小姐,也早已经接受了小姐的健康理念,勤洗手勤打扫,小姐不喜欢别的仆人进她的卧室,小姐卧室里的卫生都是她俩打扫。 她俩都是成为小姐的女仆之后才开始学认字,还不错,目前读信、写信已经不在话下。小姐在吃饭,狄亚娜便将今天收到的信拿来念给小姐听,而朵丽莎为小姐挑选待会儿要穿的裙子。 信有好几封,胡安问她身体如何,走了没有,到哪里了,要她立即回信;教皇爸爸殷切嘱咐,要是身体不支,立即停下,返回罗马,或是去维泰博温泉疗养;凡娜莎也是问她身体,担心她跟着军队赶路会太累。 玛丽娅公主单独写信来,说她可能怀孕了,她高兴得很,不过要到确定了才会告诉胡安。胡安最近晚上不常回家,他上次带回罗马的那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孩听说也病着,所以胡安常往那个女孩住的府邸跑。她有些伤心,说海伦是他结婚之前的情妇,她没办法只能承认,海伦身不由己,她不会责怪那个可怜的女人,但她又不知道该不该责怪胡安。责怪那个奥尔西尼?或者责怪自己已经失去了吸引力? 露克蕾莎一边听,一边觉得玛丽娅可真可怜呀! 狄亚娜念完了信,“小姐,玛丽娅公主真可怜!” “她不应该责怪自己,要责怪,就应该责怪我的哥哥。” “公爵这样不太好吧?公主身份尊贵,他最好——” “男人嘛,都是这样。妻子不过是用来生下合法继承人的工具,他现在有了小胡安,有了继承人,就觉得妻子也不过如此。” “男人都喜新厌旧!”朵丽莎一眼看穿本质。 “对,”露克蕾莎笑了,“男人都是这样的,都是混蛋!” 狄亚娜大着胆子问:“孔塔里尼少爷也会这样吗?” “可能也会。” “我看他不会,”朵丽莎笑嘻嘻的说:“少爷很爱小姐,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才能让少爷这么挑剔的人不爱小姐而去爱她呢?” “这你就不懂啦,”露克蕾莎不以为然的说:“男人想要移情别恋跟女人长什么样无关。” 狄亚娜若有所思,“小姐,您说得太有道理啦!” “少爷要是知道我们在背后说他的坏话,准会气哭了。”朵丽莎嘻嘻一笑。 “你们要尊重少爷,知道吗?” “遵命,小姐。” “少爷是我的丈夫,你们……嗯,你们不能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你们是我的女仆,我才是你们的女主人,他要排在我之后。” “明白,小姐。” “少爷年纪还小,他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或者做的不好的地方,你们告诉我,我来教育他,你们不能直接顶撞他,也不能背后笑话他。” “我没有,小姐,他是男主人,我知道的。”朵丽莎乖巧的说。 “桌子端走,给我拿纸和笔来,我先给玛丽娅回信。” 妹妹也不好插手哥哥的家务事,何况情妇这种棘手的问题。还是委婉的说,胡安这就是欠收拾!但现在胡安年长了几岁,不能动不动抽他一顿了,要讲究方式方法。老办法,还是从经济开始抓起。胡安现在金钱方面的来源很多,玛丽娅不能全都收到手里,于是有了几个钱的中二青年便有钱在外面养情妇了。 事实证明,男人有了钱就想搞三搞四,没钱只好乖乖回家。 * 下午她感觉体力恢复了,便决定明天就出发,跟上大部队。仆人们于是忙着收拾东西、准备马车。 塞巴斯蒂安去而复返,午餐之后跟安吉洛一起回来了。 “露克蕾莎!”他大呼小叫的,从踏进主堡便喊了起来。 主堡的大厅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穿着一件深紫色天鹅绒束腰上衣,腰带上挂着一柄长剑、一柄短剑,这是贵族男性的标配;肩头披着一件只到膝弯的中长斗篷,颜色是极深的蓝色,几乎像是黑色了。 他的紧身长裤打着很深的褶皱,脚下穿着一双沾了泥浆的长靴,看起来风尘仆仆,像是日夜兼程疾驰而来。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来人,目光深邃,面容英俊,神情坦然,但又面带忧色。 是弗朗索瓦·纳瓦尔! 塞巴斯蒂安愣住了:他怎么来了?他居然来了! 第187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7) 他戒备的问:“你怎么来了?你逃跑了?” 弗朗索瓦蹙眉,“我逃跑了?从哪里逃跑?” “从前线!”塞巴斯蒂安气势汹汹的说:“切萨雷哥哥正在博洛尼亚,而你居然跑回罗马,你不是逃兵吗?!” “我请了假,枢机主教大人允许我返回罗马。” 塞巴斯蒂安一下子哑了火,但马上又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我看呀,你准是逃跑了!我说的对吗,安吉洛?” 弗朗索瓦实在有点想笑的:还是个孩子,居然还要别人的认同才有“底气”。 “我以为您已经随人民军的军队出发了,难道您也是逃跑的?” 塞巴斯蒂安怒瞪他,“才不是呢!我、我是回来接我的妻子的!”他狠狠加重了“妻子”这个词的发音。随即一扭头,不再理他,径自上楼了。 他是丈夫,他才不需要仆人通传才能上楼呢!这么一想他就又高兴起来,每登上一层楼就越发高兴,等到了最顶上的一层,便几乎忘了楼下的讨厌的家伙了。 “露克蕾莎!露克蕾莎!” 但失望的是,妻子并不在房间里。 一个女仆匆匆进来,“主人,夫人不在这儿。” “夫人去哪里了?” “夫人和狄亚娜、朵丽莎她们去湖边了。” “哎呀!”他跺脚,“怎么不早说!” 他一扭头,匆匆跑下楼。 第197章 弗朗索瓦已经不在门厅了。 可恶!他一定知道露克蕾莎不在城堡里,而在湖边。 塞巴斯蒂安着急的催促,“快快,安吉洛!决不能让那个家伙先见到露克蕾莎!” 两名少年急匆匆的跑到湖边。城堡边有一处木屋,以前是巴尔托洛米娅的度假小屋,现在自然归了露克蕾莎所有。 弗朗索瓦走得很快。他个子高、腿长,步距也大,两步能抵别人三步,且走得快,很快便走到木屋前面。 他听到身后传来的奔跑脚步声,迅速扭头瞥了一眼,走得更快了。他高声喊着:“小姐!小姐!” 听得塞巴斯蒂安心头火起:可恶!他为什么不改口叫“夫人”? * 露克蕾莎在钓鱼。 “弗朗索瓦,你怎么来了?”她笑着问。 “您病了,我一直担心您的健康。我给您写了很多信,您一封都没有回。”弗朗索瓦走近她。 她也看到他身后狂奔而来的塞巴斯蒂安。 “我没有回信吗?我没有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不知道我病了呢。” “您也没有派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我还是听枢机主教大人说的。” “哥哥怎么说的?你怎么没有在一个月之前回来?” “枢机主教大人不让我走,他说我不能甩下一大堆事回来看您,爱情不能跟战争相比。” 她垂下眼帘,“哥哥说的没错,战争比我重要。” “不,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您更重要。我每天都想回到罗马,但枢机主教大人说,我要是未经同意离开军营一步,他就杀了我。我的生命是您的,我不能让别人拿走我的生命。” 这倒是切萨雷能说出来、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我原谅你了。哥哥很冷酷,他说会杀了你,那么就一定会杀了你。” 塞巴斯蒂安过来了,“露克蕾莎,你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你过来。” 塞巴斯蒂安便走过去,冷不防露克蕾莎一把将他推到湖里。 他惨叫了一声,在湖水里滚了几滚,这才站起来。 “你干什么?!”他愤愤的喊着。 “我干什么?”露克蕾莎用钓鱼竿使劲打他,“你自己说说你干了什么?说,你是不是把弗朗索瓦给我的信扣下来了?没有人敢扣下寄给我的信!你以为你是谁?安吉洛,你给我下去,按住他,狠狠揍他一顿!” “我是你丈夫!”塞巴斯蒂安气愤的说:“那个混蛋写给你的信我早就烧了!我才是你的丈夫!” 安吉洛已经听命跳下湖,“对不起,孔塔里尼伯爵,你忍着,最好别喊疼,夫人不喜欢男人太没种。” 两个人于是扭打在一起。塞巴斯蒂安不肯乖乖挨揍,安吉洛又要完成表妹的命令,两个人打了个不可开交,浑身的泥和水,惨不忍睹。 弗朗索瓦忍着笑,“小姐,也不一定就是孔塔里尼少爷做的吧?” “你也给我住嘴!”露克蕾莎扔下鱼竿,“你用不着假惺惺的假装为他说话。我给你写了信,你也没有收到吗?” “没有。” “哼,那肯定是哥哥拦下来了。真的很讨厌!为什么他也这样?我非得跟他好好吵一架不可!”她气得不行,“我是父亲的女儿,我可以说我是属于他的,那是因为父亲是给了我一半生命的人。切萨雷·波吉亚有什么资格拦下我写的信?塞巴斯蒂安以为是我的丈夫就能拥有我,这是做梦!我只属于我的父母,除此之外什么人都无权指责我、管束我!哎哟!”她身子一歪,险些摔倒。 “小姐,您别生气了。”弗朗索瓦忙扶住她。 “气死我啦!”她大声喊着。 “小姐,我陪您在湖边走走,这儿实在太吵闹了。”弗朗索瓦一本正经的说。 * 夏日微风带来一丝清凉,布拉恰诺湖畔风景怡人,绿化做的不错,湖边种着许多树木,处处树荫。 远离闹心的小丈夫,露克蕾莎暂时轻松了。 “哥哥怎么允许你离开的?为什么之前不让你离开?又不是说离开你就不行了。” “枢机主教大人说——嗯就是军务那些,没我不行。” “现在不需要你了吗?” 他摇头,“大军即将出发,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只等出发。” 从罗马到米兰境内大概要10天,一周便能到米兰与博洛尼亚边境处的摩德纳,摩德纳现在的领主是费拉拉公爵,露克蕾莎攻占博洛尼亚后,跟费拉拉公爵谈判好了,要求他将摩德纳转让给长子阿方索·德·埃斯特,阿方索·德·埃斯特因此成了摩德纳伯爵。这次出征米兰,仍然要求费拉拉公国、曼图亚侯国提供家族子弟和500名骑兵。 费拉拉仍然派出了长子继承人摩德纳伯爵阿方索·德·埃斯特,曼图亚也还是上次的侯爵幼弟乔凡尼·冈萨加。乔凡尼·冈萨加已经向切萨雷报到了,阿方索·德·埃斯特则在摩德纳等待与大军汇合。 从博洛尼亚到达摩德纳只需要半天时间,比从弗利到拉韦纳稍远一点。 “你就没想过过了一个月,我的病已经好了吗?” “想过,但还是要来看看您,不然我不放心。” “你来看我,我也不能好得更快一点。” “我每天都在担心,可枢机主教大人一点点您的消息都不肯透露,我只好看他的心情来猜测您是不是好点了。通常要是他收到了罗马的信,而接下来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那么一定是您的病情正在转好。” 不错,很机智。 “你没有问他吗?” “问了,他请我少管尊贵的小姐的事情。” 嗐!切萨雷肯定不能说的这么客气,没准会臭骂他一顿呢! “您会不会……我是想说,不论什么时候您都可以放心,我一定将小姐您放在第一位。对了,我听说您最近喜欢鹦鹉,托人从威尼斯买了很多,正在送来罗马的路上。” 她笑了,“你真是笨蛋!我明天就要出发了,你应该把鹦鹉留在博洛尼亚。” 他似乎这才恍然,懊恼的说:“我真笨!我怎么没想到呢?” 露克蕾莎摸着他手臂,“弗朗索瓦,我——” 弗朗索瓦转头看着她,“小姐?” “你别回博洛尼亚了,跟着我出发。” “遵命,小姐。” “你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小姐。” “可你都没有笑。” 弗朗索瓦忍不住笑了,“小姐,我只要能见到您就非常高兴了。” “还有呢?” “还有什么?”他愣了愣,“我也说不好,小姐,您想听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姓波吉亚、不是尊贵的小姐,你……”她想想,觉得很可笑,摇了摇头,“如果我不是波吉亚,我甚至没有机会认识你。” 他点点头,“是的,我不会认识您。那将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不知道会发生的事情怎么能算遗憾呢?” “您说的对。” “所以,是上帝的安排,对吗?”她莞尔一笑。 “是上帝的安排。”他握住她的手,亲吻她的手背。“您痊愈了吗?” “算是吧,至少比一个月前好多了。” 他万般怜惜,“我真想能时刻陪伴着您,我更想能代替您生病,我不喜欢生病,生病让人脆弱,您肯定也不会喜欢生病。” “没人喜欢生病。” “我愿意代替您承担一切痛苦。我每天为您祈祷,希望您能早日痊愈,希望您永远快乐。”说完,他轻轻叹息一声。 实际上,也没人能永远快乐,即使是小姐也做不到。 “太难了,快乐总是很少。”露克蕾莎说:“快乐很短暂,如果你送我一笼鹦鹉,我会高兴半天,或者一天,或者更久一点,但我不能总是玩鹦鹉,也不能一天到晚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赏玩鹦鹉。我喜欢工作,但工作总是做不完的,还会有很多蠢货让你心烦,可我又不能谁做不好事就把他给杀了,那么能为我做事的人会越来越少,那样不好。” “确实不好。”他严肃的说。 “你来了,我也感到快乐。”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他领会到她的意思,随即停下脚步。 她仰起脸,示意他低头。 他心领神会,低下头吻她。 一个久违的甜蜜的吻,他吮吸她柔软的双唇,花瓣一般柔软的唇,带着清甜的香味。 他浑身颤抖,就像……就像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那样,他从心底里感受到了汹涌澎湃的爱意。他用力拥抱她,几乎弄疼了她。 “小姐,”他断断续续的低声说:“我多想这么一直亲吻您。” “我也是。” 他便快乐得战栗不已,魂飞天外。 塞巴斯蒂安在一旁委屈得要哭出来,“露克蕾莎!” 她推了一下抱着她的男人,男人于是松开手。 第198章 “安吉洛,你狠狠揍过他了吗?” 一旁的安吉洛郑重的点点头,“揍得可狠了!” 只是没有打脸。 两个人的衣服都撕破了,并且沾满泥水,脏得不得了。 露克蕾莎很是嫌弃,“你瞧瞧你,你脏得像头猪!” “我才不是呢!我是你丈夫!”他委屈得要命,心都碎了。“你……你怎么吻他,你都不怎么吻我!” “我们不是经常亲吻吗?” “今天还没有!” “你很脏,我是不会亲吻一头脏猪的。” 他忙掏出手帕使劲擦嘴,“我才不是脏猪呢!我很干净!都怪安吉洛这个笨蛋!”他如此用力的擦嘴,几乎要擦破嘴唇了。 好吧,虽然浑身脏得不行,脸上也有泥巴,可美少年还是美少年,即使脸上脏兮兮的也还是个美少年。 她便转过身,在他嘴唇上亲吻了一下,随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塞巴斯蒂安被打的愣住了,傻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接着,她又吻了他一下。 接着,又打了他另一边脸一耳光。 安吉洛赶紧扭过脸,尽量低调的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 露克蕾莎气汹汹的问:“你知道错了吗?” 他愣愣的,“我错了?我错了什么?” 气不打一处来,“你烧了弗朗索瓦给我的信!你没有这个权力,懂吗?” “我是你丈夫,我怎么没有这个权力?啊!你别再打我了!”他喊了起来。 “不挨揍怎么能记住?站住!不许跑!跑了我就跟你离婚!” 这个词吓坏了塞巴斯蒂安,“什么?什么!怎么就要离婚了?我、我不答应!” “你不听我的话、不懂得尊重我,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他恨恨的瞪着弗朗索瓦,“你又拿我跟他比!露克蕾莎,我一直没问过你,他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喜欢?我不明白。” 第188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8) 不明白就对了。 她高深莫测的说:“你为什么要弄明白呢?弄明白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并没有。好了,快回去洗个澡换衣服,你脏得要命!” 她露出嫌弃的神情。 塞巴斯蒂安便觉得自己实在脏得有点过分了,浑身发痒,只想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 安吉洛察言观色,拉着他就要回城堡。 他不肯走,“露克蕾莎,你跟我一起回去。我都忘啦,我是来接你的,咱们现在就走,还来得及赶上。” “明天早上再出发吧,现在出发已经太晚了。”露克蕾莎随口说。 “好吧。”他不太情愿的说。他又懊恼起来,被妻子这么一反问,她依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唉!他总是说不过她,总是三言两语被她说的给忘了自己原本想问什么。这样可不行! 叔叔说,他必须拿出丈夫的“尊严”,这话不太对,“尊严”怎么是有时候存在有时候又不存在的东西呢?再说,如果他如此在意“丈夫的尊严”,又会被露克蕾莎嘲笑是个“庸俗的人”。 真矛盾! 叔叔说那是因为他看的书不够多,他应该多看看哲学书。唉!可是哲学书真的很难看懂哎! 他不悦的抿起双唇,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赶走那个讨厌的家伙。他喜欢他的婚姻生活,这几个月他快乐极了!没有某个讨厌的家伙,露克蕾莎对他很温柔呢!而一旦这个家伙出现了,露克蕾莎就会打他的耳光。 他抬手摸了摸脸。露克蕾莎的两巴掌把他打愣了,不很用力,但——他受不了当着别人的面挨揍。要是在床上捶他几拳,反而很有意思。 * 回了城堡,露克蕾莎让弗朗索瓦住在楼下胡安的房间,允许他借用胡安的衣服,不过他俩身材不一样,内衣勉强能穿,外套穿不下。 他请小姐借他一名侍从,让侍从去罗马城他家里拿一些衣服送来。 小姐现在是女公爵了,身边除了一大堆仆人,还会有贵族家庭的少年充当侍从,都是罗马涅各家贵族的男孩,年龄从12岁到16岁不等,通常有十几人随侍在她左右,这些少年都住在主堡里,主堡上下都是少年们的身影。 如此,年轻的男主人也就不算太特殊的存在了。 塞巴斯蒂安匆匆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火急火燎的跑到妻子房间,见房间里除了妻子和两个贴身女仆,没有别人,这才放心。 “露克蕾莎!你饿了没有?我可饿了,狄亚娜,叫人送点水果上来。” 少年的胃似无底洞,整天喊着饿。 露克蕾莎正在数钱,书桌上放着一口小木盒,里面放满了金币。 “要用钱吗?要多少?够吗?我这还有一点。”他乖巧的取出自己的钱袋。 “够了,不用你的钱。”她不是在从木盒里拿出金币,而是将金币放进木盒里,“朵丽莎,这个送去给纳瓦尔将军。” 她盖上木盒盖子。 塞巴斯蒂安哼了一声,“怎么?你还要给他零花钱?那他可真没用!” “别小气,他可是救过我和你的命。” “谁让他救了?我明明又没有输!”他气愤的喊着。 “你都受伤啦,怎么没有输?承认自己不如别人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别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生气。过来。” “你别再打我了。”他嘟囔着,走了过去。 “不打你。坐。” 她示意他坐在她身边。 他搬了一张靠背椅坐在她身边,“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露克蕾莎摸了摸他脸颊,“刚才打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知道。我错了,我绝不会再犯错误。”他乖乖的承认错误,“唉!那都是因为我太爱你了!不过我错了就是错了,我承认,我反省,我……都怪叔叔,叔叔说我不应该让你总想着……那个纳瓦尔。” 露克蕾莎心中暗笑,“是米迦勒说的吗?他怎么会知道的?” “是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只好去问叔叔。” “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吗?” “我知道,我想杀了他,那样你就能忘了他了。”他不假思索的回答,“但我知道你会大发雷霆,我不想你为了这个……你说不定要跟我离婚的。别人离婚很难,可你是教皇之女,对你来说离婚会很简单,我可不想成为全意大利的笑话!” 他低下头,眼泪扑簌簌的掉落,“我今天听到你说离婚,我都吓得要昏过去了!我请求你,我要是做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跟我离婚。” “你是我的丈夫,我不想总是打你。”露克蕾莎思忖片刻,“我是独立的一个人,而不仅仅是你的妻子,懂了吗?” “有点……懂了。” “不,你不懂。这么说吧,你要分清什么是你的、什么是我的,我的健康你可以关心,但属于我的东西你不能动。” “这儿什么都是你的,没有我的,那我是不是什么都不能动了?” “不是‘使用’。我的信、我的侍从、我的仆人,是我的,你不能看我的信,除非我允许;更不能扣留、烧毁我的信。我问你,要是纳瓦尔的信里有重要军情,难道你也会烧掉而不给我吗?” 他傻乎乎的说:“不会的,我都看过了——哎呀!我错了我错了!”他忙抬手捂着脸。 唉,头疼!这孩子到底还是太年幼了,家里教育的再好,心境还是个未成年,得宠的孩子往往不懂如何察言观色,也不懂体谅别人,更别说为别人着想,说的普通一点,这孩子不懂“换位思考”。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要再去问你的叔叔,知道了吗?” 塞巴斯蒂安懵懂的点点头。 想想看,还是邪恶的给叔叔上上眼药吧。“米迦勒不怀好意,别忘了他只是你的叔叔,他未必会全心为你着想。他坏透了!他让你烧了纳瓦尔的信,可他比你大十岁,他肯定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生你的气。怎么?他难道想看到我们感情不好吗?真的太坏了!” 少年愣住了,“叔叔是不希望我们感情很好吗?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他有自己的私心呢。” “啊?会吗?可他是我的叔叔,他的利益跟我和你息息相关,他怎么会……”他怎么也没想明白。 “总之他很奇怪。” 弗朗索瓦·纳瓦尔在门外偷偷听着他俩说着颇为孩子气的话,心里觉得很好笑,有点心酸,但好笑。少爷虽然有些时候表现出世家子弟的深沉,但年龄摆在这儿,还是相当天真的;小姐有时候瞎说他也听不出来,不过他心地善良,认为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唉!好像……这样的年轻夫妇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如果少爷的妻子不是小姐,他还是愿意真心祝福的,但现在…… 他又听到塞巴斯蒂安在说,纳瓦尔要怎么办,顿时打起了全部精神,先不忙着进去。 第199章 “什么怎么办?你问的好奇怪。” “你要带着他吗?” “当然了。怎么?需要你批准吗?” “不是不是,”塞巴斯蒂安连忙摇头,“他是你的属下,但是……唉,露克蕾莎,这样好吗?他在你身边,你是不是就会忘了我才是你的丈夫?” “没有忘。别想那么多,”小姐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你每天要说十几遍你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忘记?你该学会少说几遍,每个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不需要时刻提醒自己。” “那都是因为你的心放了一半在那个纳瓦尔身上!” “愚蠢!”小姐严厉的呵斥他,“你别总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哀嚎,我不喜欢。你的自信呢?被你扔在威尼斯了吗?” “我没有!”少年声音提高,喊了起来,“我不能阻止他来见你,也不——不会阻止你去见他。哼,我不相信他比我更好、比我更能让你快乐!你说过的,你跟我在一起每天都很快乐,是不是?你再说一遍。” “是的,你能让我心情愉快,每天都很快乐。” “那个纳瓦尔也能让你快乐吗?” “不太一样,不过,也很快乐。” 少年愣了一会儿,才说:“那算了,我不计较他突然跑来见你。露克蕾莎,你快乐就好。我心里有点难过,但我的难过跟你的快乐无法相比。或者……我说不好,对啊,我为什么总是要计较他的存在?好吧,露克蕾莎,我亲爱的妻子,我最爱的人,我每天都想跟你在一起,今天,我才跟你分别了两个小时就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回来见你,跟你在一起。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纳瓦尔为什么非要回来找你。他一定很爱你,是吗?” “我想是的。” “我可以原谅一个那么爱你的男人,甚至……我也默认他可以跟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但我还是你的丈夫,你只要别忘了这一点,我就可以允许他存在。” 第189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9) 小姐笑了,她的笑声也如此可爱,“你又说错话啦,不需要你‘允许’,他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好啦,你有一点点妒忌的时候十分可爱,但不能太多,太多了就不可爱了。” “我是妒忌他,很妒忌很妒忌。唉!我先认识你的,可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你的眼里没有我。”他倒是很有自觉,“纳瓦尔长得很好看,是个勇士,我很钦佩他。要是……要是他只是你的属下,我想我会敬重他,就像……敬重切萨雷哥哥一样。” “现在你为什么不可以敬重他?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是个人战力不够强?还是指挥能力不够强?” “他的个人战力很强,指挥能力……应该也不错,不然你不会重用他。他就是……”塞巴斯蒂安皱眉。 “他是我的什么人不影响他的个人能力。学会公平、公正、公开的看待任何人和任何事物,这样你才能拥有更开阔的视野。” “视野?”这倒是个新词。 “这是你的老师无法教给你的。好啦,上次我让你看的书都你看完了吗?” “看完了。” “看完之后思考了吗?” “这……” “真理是越辩越明的,所以学习呢,要思考,还要辩论,懂了吗?” “不是很懂。” “没关系,你还年轻,你慢慢学习。去吧,去吃水果,但别吃太多,不然等下晚餐又吃不下了。弗朗索瓦,你进来。” 弗朗索瓦这才大步进来,“小姐。” * 晚餐的座位是露克蕾莎居中,塞巴斯蒂安、弗朗索瓦分别坐在她两边,侍从们陪座。 男孩子太多,吃个饭也叽叽喳喳的。侍从们惊讶纳瓦尔将军居然可以坐在女领主身边,看来,传说中纳瓦尔将军是夫人的情人这事果然是真的,孔塔里尼伯爵似乎也默许了。 不过孔塔里尼伯爵还是个孩子,确实……也没办法抗议吧。 侍从少年们都认为女领主既然是教皇之女,地位尊崇,那么有几个情人也不足为奇,很快接受了。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地位越高越自由,男女皆然,他们只是好奇孔塔里尼伯爵是个柔美少年,而纳瓦尔伯爵强壮俊美,两个人完全是不同的类型,夫人的喜好还真的差距巨大呢。 不过侍从们也很快领悟到,夫人的婚姻是政治联姻,她只能从候选人里挑一个“不讨厌”的,未必真的喜欢丈夫;但情人一定是她所喜欢的类型。 说实话,高大健美的纳瓦尔将军也确实是绝大部分侍从的榜样。家里的父兄都说,纳瓦尔将军是最早向夫人效忠的将军,但夫人麾下空缺还多着呢,要他们各自努力,依靠战功获得职位和爵位。 当然,要是其他方面也能向纳瓦尔将军看齐那就更好了。 幸运的孔塔里尼男孩只不过是跟女领主结婚了便一跃而成为伯爵,纳瓦尔也因为战功和救了波吉亚兄妹而封为伯爵,伯爵稀少,整个亚平宁半岛也不过只有数百位伯爵,实在让人眼热。 吃过晚餐,侍从们去游戏室玩牌,这帮半大孩子正处在精力无限的年纪,就跟野马似的。塞巴斯蒂安也不过是个同龄孩子,这边刚想着要跟妻子黏在一起,那边又忍不住心痒痒,要跟侍从们玩在一起。他自己也有侍从,也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玩心正重。 露克蕾莎让他去玩,不过最好不要输的太多。 “我就玩1个小时,马上就上来陪你,你别睡的太早。”他戒备的瞥了一眼弗朗索瓦。 “好,我等你。1小时后我让仆人去请你上来。” 少年点点头,一溜烟跑了。 弗朗索瓦望着他的背影,想着孔塔里尼少爷真的就是个孩子。 * “您好吗?”弗朗索瓦手中举着多枝烛台,缓步上楼。 烛光将他俩的身影印在岩石的墙壁上,黑黝黝的城堡,要是小姐一个人走的话,也许会害怕呢。不过,他心想,小姐也不可能一个人走在城堡里。她身边总是有人,仆人、随从、侍从、侍女。 小姐结婚了,应该会有成打的侍女,教皇没有妻子,教皇之女实际上是教皇国最尊贵的女性。 “你是指什么?” “您结婚了,您……和孔塔里尼少爷过的好吗?您快乐吗?” “我想,是快乐的。”她轻轻挽着他手臂,“就是他还是太年轻了,很任性,也很自私。” “您能快乐,我就非常高兴了。” “你呢?这几个月你怎么样?” “很忙,很累,很焦急。” “我也很想你。” 他抬头看着她,她走在他前面,她只会走在前面,这样其实不好,应该有个女仆走在她前面,为她掌灯,如果有刺客的话,也会为她挡住刺客的第一次袭击。 他这会儿心情平静了很多,姿态更从容了,“小姐,您能这么说,我打心眼里感到快乐。” 她笑着轻轻捶他手臂,“你身体全都恢复了吗?” “全都恢复了,恢复的很好。” “那我可要看看你的伤口,之前你的伤口太吓人了,我都不敢看。” * 烛光下的伤口看起来愈合的很好,伤口有疤痕,微微隆起,肌肤晒得微黑,于是伤口的疤痕便呈现新生的肌肉的粉红色。 露克蕾莎的手指在这些伤痕上轻轻抚摸:当时一定很疼!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幸而他身体十分强壮,这才能醒过来,还能及时返回营地,救了他们兄妹。 当时可真有点惊险! 那个刺客不是巴尔托洛米娅的人,是其他奥尔西尼安排的,但刺客已死,也就没法查下去。 她亲吻肩膀上的一处伤痕,低声在他耳边说:“我感谢你那天救了我。” “这是我的使命,小姐,您不用感谢我。” “别太得意了,这句话我只会说一次。” “那我接受您的感谢。”他微笑。 “你现在可以走了。”她拍了拍他的手臂。 他便穿回上衣,沉默告辞。 * 半夜,弗朗索瓦发现怀里多了一个人。 “小姐,您可以召唤我上去。”他迷迷糊糊的说。 “快别废话了!”这男人有时候废话多得离谱! 她的身体很快变得火热,他的手伸到她睡裙下面,脱了她的睡裙。 睡裙之下不着片缕。 柔软美妙的身体,带着独有的温暖迷人的香气。 他很快大汗淋漓。 * 露克蕾莎直到凌晨才回到自己卧室。 塞巴斯蒂安这孩子仍然沉沉睡着,年轻孩子总是睡不够,她有点嫌弃,又有点怜爱。总的来说他还不错,没有太多的大男子主义,能听从她的教育。这个时代想找到一个符合她要求的男人很难,弗朗索瓦是很顺从,但他的思维已经固定了,也许什么时候他会不满足,会要求更多,到时候她只能抛弃他。 这么一想,培养一个完全符合她要求的男孩,性价比还是很高的,为此她愿意多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第200章 她微笑着轻抚小丈夫的脸庞,于是男孩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嘟囔:“你醒了吗?几点了?哎呀!是不是到了出发的时间?” 他猛地坐起来。 “还没有。不过既然你醒了,那就起床吧。” * 她落后了一天出发,第二天中午才赶上大军,是因为步兵的缘故,军队移动的较慢。而她没有骑马,乘坐的是马车。 第三天下午,大军进入托斯卡纳地区,傍晚扎营,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与佛罗伦萨的指挥官前来报到。 佛罗伦萨的500名骑兵先进了军营,指挥官说那2000名步兵在佛罗伦萨城郊外,大军从佛罗伦萨城郊外过境,这支部队便可随军出发。 马基雅维利说:“执政团请您进入佛罗伦萨城游览一下我们的鲜花之城,听说您还没有去过佛罗伦萨。” “协议备好了吗?”露克蕾莎问。 “已经备好了,您签过字后,我将带着协议到摩德纳,请波吉亚枢机主教签字。” “内容呢?” 马基雅维利打开随身背包,“这是副本,请您过目。” 协议写的很严谨,以5年为期,雇佣露克蕾莎·德·孔塔里尼·德·波吉亚为佛罗伦萨雇佣军队长,年薪3万6千达克特;在此期间,露克蕾莎保证波吉亚家族不会进攻佛罗伦萨共和国;佛罗伦萨提供2000名步兵、500名骑兵给波吉亚家的军队,不指定到底给哪一支,费用也由佛罗伦萨自理。 其实,本质上就是保护费,出钱出人,换取5年的保护期。 露克蕾莎基本满意。 “萨伏那洛拉呢?他还在教堂妖言惑众吗?” 马基雅维利低头直笑,“是的。” “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兴趣,你们也别让他来烦我,不然……我可说不好我会做出什么事。” “遵命,小姐。” * 露克蕾莎相当高调的进入了佛罗伦萨城。 她吩咐侍从们穿戴好铠甲,又带了500名拉齐奥的贵族骑兵们,带着弗朗索瓦·纳瓦尔进了城,让屋尔比诺公爵与塞巴斯蒂安留守城外营地。 佛罗伦萨市民震撼又惊讶的看着这一队铠甲锃亮的骑兵,队伍前面的女将军胸前有波吉亚公牛的饰板,一头灿烂的金发,应该就是人们一直在讨论的美丽的教皇之女。 而那位有幸与教皇之女并驾齐驱的将军器宇轩昂,显然不是教皇之女那个年仅15岁的的丈夫。 骑兵们趾高气扬,一手挽着马缰绳,一手持着女领主的旗帜,列队跟随在女领主身后。 而此时,萨伏那洛拉正在教堂里口沫横飞,严肃批判女人掌管军队这种危险叛逆而无序的行为,并再次批判了罗德里戈·波吉亚这个淫靡无耻罪该万死最好赶紧下地狱的可耻的“伪教皇”。 第190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0) 佛罗伦萨执政团部分成员在市政厅门口列队欢迎罗马涅女公爵莅临指导。 弗朗索瓦先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马夫,随即过来抱了露克蕾莎下马。 马基雅维利过来介绍了几位议员,女公爵矜持的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很快进了会议厅签字,露克蕾莎签了自己的爵位和名字,佛罗伦萨议会议长签名,并加盖公章。 议员们似乎松了一口气,盛情邀请女公爵游览佛罗伦萨,佛罗伦萨颇有一些著名建筑,比如去年刚刚全部完工的圣母百花大教堂。 这座教堂从打地基到全部建成,前前后后一共用了200年时间,经过多次加盖,如今是一座恢弘美丽的大教堂。但遗憾的是,这座壮观的教堂现在几乎成了萨伏那洛拉的私有物,他住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对面的圣马可修道院,平时在大教堂进行弥撒。 天主教的弥撒仪式很复杂,包括咏唱圣歌、布道、诵读圣经经文等等。弥撒每天都有,周日是大弥撒,人数众多,因为周日是主日,不允许经济活动,绝大部分商店、作坊都在这一天关门歇业,好让人们去教堂做弥撒。 一说到萨伏那洛拉,议员们呈现了两极分化的趋势,一部分议员保持沉默,另一部分议员则以赞赏的语气说到萨伏那洛拉的“理想”或者说“宣言”。 萨伏那洛拉此人口才不错,能把死的说成活的,煽动力很强,但洛伦佐·美第奇在世的时候,他的弥撒只有区区上千人参加,压根算不上有什么影响。 马基雅维利跟小姐说过这个“妖僧”,洛伦佐在世的时候,没人关心此人在说什么屁话,是因为洛伦佐是足够强大的领导人,虽然名义上不是领主,但已经是实际上的领主,有如此人品出众、能力强大的领主,萨伏那洛拉再牛逼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可洛伦佐1492年去世,1495年法兰西国王大摇大摆住进了美第奇宫,佛罗伦萨人民一下子便在精神层面完全垮了,执政团的议员们也乱了,没了主心骨,感觉已经被时代抛弃。此时萨伏那洛拉趁机高调宣传自己的“理念”,称佛罗伦萨的困境都是佛罗伦萨人自己造成的“罪孽”,新佛罗伦萨需要一个“耶稣加国王”的新领袖(可能是在说他自己),政教合一的新政体才能保证佛罗伦萨的和平。 这都是屁话啦! 美第奇家族跑路,美第奇银行破产,佛罗伦萨的经济状况急剧恶化,经济地位直线下滑,法兰西军队长驱直入又严重打击了共和国民众的安全感,共和国根本无力抵挡法兰西军队,以至于比萨地区趁机独立出去。佛罗伦萨目前内忧比萨,外患波吉亚军队,又没有下定决心建立自己的常备军队,只能陷入困境。 而萨伏那洛拉这样的奸诈小人居然成了洛伦佐·美第奇之后佛罗伦萨人的精神支柱,实在可怜又可悲! 马基雅维利说到这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 露克蕾莎有马基雅维利给她打的底,对议员们介绍萨伏那洛拉表示没什么兴趣,并立即告辞,说要在城里转转看看,请议员们派一个代表领路即可。 500多名骑兵都是贵族家族的子弟,最低级都得是骑士之子,骑士这种贵族底层也能比普通平民吃的好,这些年轻骑兵从小至少都能吃得饱,能成为骑兵身体素质也都要达标,个个精气神看着就跟普通平民大不一样,神气活现,不可一世。 500多人的队伍看上去也能称得上声势浩大,如此一路走到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教堂大门大开,里面座无虚席,绝大多数民众都只能站着。 “今天不是周日,也有这么多人听弥撒吗?”露克蕾莎惊异的问。 “是的小姐,平时也有数千人来听弥撒。”马基雅维利回答。 “你听过吗?” “听过。”马基雅维利面露一丝讥笑。 “被说服了吗?” “没有,小姐。”他摇头。 “那么,我现在进去,会有危险吗?” “不会,小姐,议会会保证您的安全。但是……您真的想进去吗?” “去见见他,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物。”露克蕾莎莞尔一笑。 马基雅维利有点担心,但小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 萨伏那洛拉正说到天使与天国,他宣称欲望导致堕落,想要在死后升上天堂,便要放弃一切享受,放弃华服、美食,与艺术(包括但不限于文学、美术、音乐),堕落的灵魂下地狱,而地狱之火熊熊燃烧,会将你的灵魂焚烧殆尽。 这倒是教义正统,但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此人貌不出众,在佛罗伦萨其他神职人员的报告里,将他描写的形容猥琐。他也确实长得不怎么样,尖嘴猴腮,可能佛罗伦萨人就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相貌吧,洛伦佐·美第奇也不是什么美男子,同样得到了民众的拥戴。 身穿铠甲的美貌少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引人瞩目的,教堂里的民众当然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消息灵通人士立即猜到这是教皇之女——而就在1个小时之前,神甫才刚刚严厉指责过教皇,蔑视过指挥军队的女人。 少年侍从们全副武装,尽职尽责的保护女领主,这样一个特别的小团体也得到了萨伏那洛拉的注意。他早已知道今天露克蕾莎·波吉亚要进入佛罗伦萨城,所以他在布道之前才指责了一通教皇和教皇之女。 只是他没有想到,教皇之女居然真的过来了。 他兴奋起来,声音提高,更加慷慨激昂。 “……你现在不是牧羊人(此处指教皇),你也不是圣罗马教会的首长,你是一个走错了路的人。《圣经》中也写道:‘服从别人,更须服从上帝’。 …… …… 他们统治着上帝的教会,让教会蒙羞,把教会变成了娼妇们的畜舍。我要把它变成猪圈和马厩,这样要比变成娼妇的畜舍更合上帝之意。不过,当上帝的愤怒之剑降临时,他们就将灭亡。那时再悔改也是徒劳的,上帝已经不会宽恕他们了。 我们佛罗伦萨人,不,是居住在罗马以外的所有人,当真要服从罗马教廷的命令吗?我们完全没有必要服从他们违反基督徒之爱和福音书的命令!” 第201章 听听!这是什么荒谬的讲话! 这是公然反对现任教皇的反动言论! 马基雅维利担忧的皱起眉头,想着小姐听到这种叛逆的话,心里一定会十分恼火。 露克蕾莎则在想,是现在要强迫萨伏那洛拉跟她辩论呢,还是干脆把这个狂妄之徒拖出去杀了? 想要驳倒他很容易,想要杀了他也不难,但杀了他可能会导致佛罗伦萨民众的反感。她倒不担心佛罗伦萨人会伤害她,佛罗伦萨城有7万居民,士兵却不到3000人,而城外有1万7千人的大军,执政团会尽力压制下去民众的愤怒。 同时她又轻蔑的想到,萨伏那洛拉这个懦夫!明明看到她了,却不敢直接请她上去,而只敢以挑拨性的语言来诋毁教皇,真是个孬种! * 弗朗索瓦担心的问:“小姐,您看这要怎么办?”他手按佩剑的剑柄,一幅随时冲出去干架的姿态。 露克蕾莎瞥他一眼,却问马基雅维利,“马基雅维利,你看要怎么办?” “小姐,您身份尊贵,犯不上跟他计较。”马基雅维利圆滑的说。 她想了一下,“圣父想让他去罗马,这样吧,我邀请他前往罗马,他要是再次拒绝,那么……别担心,马基雅维利,我现在不会对他怎么样,我现在的任务是征服米兰,不会在大战之前分心。他也不配。弗朗索瓦。” 她对弗朗索瓦点了点头。 弗朗索瓦命令少年侍从们在信徒中开出一条路,让小姐能走到祭台前面。 萨伏那洛拉有些惊慌:这不是一个女孩,也不是普通女孩,而是带着大军借道的女将军,手握兵权。 “修士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我是罗马涅女公爵露克蕾莎·波吉亚,教皇之女。” “教皇的私生女!” 露克蕾莎不理他,也不去反驳他。“圣父多次邀请你去罗马,你作为一名圣母教堂的神职人员、一名修士,居然可笑的声称你病重而卧床不起,拒绝圣父的召唤。你是想违抗教皇陛下、违抗教会的直接命令?我真没想到你如此胆怯!” 她声音尽可能的响亮,不允许他插话,马上接着说:“但圣父对他的子民总是友爱的,他可以原谅你的胆怯,这是他身为教皇的宽宏大度。作为教皇特使,我在此、在伟大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圣坛之前,再次向你传达教皇陛下的旨意:圣马可修道院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院长即日起立即前往罗马的梵蒂冈,向教皇陛下述职。” 她面露嘲讽的微笑,“你现在身体很好,我看这次你不能再用疾病作为借口了。” 萨伏那洛拉没想到她居然能用教皇特使的身份直接命令他去罗马,一时之间楞住了。 露克蕾莎不会等他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就走。 他便大声说:“我不会听从一个腐朽堕落的权威,我的权力是由更高的存在、比罗马教皇地位更高的存在赋予的!” 露克蕾莎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大声说:“是吗?比教皇更高的存在居然会让你不敢去见教皇?你不是更应该前往梵蒂冈,以上帝之子的名义对他宣战吗?还是说,你始终只是一个言论高于行动的懦夫?” 第191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1) 女公爵傲然而去,留下一教堂开始产生怀疑的信徒。 马基雅维利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就是一个深知“语言的力量”的聪慧女性!告诉群众教皇邀请萨伏那洛拉,但萨伏那洛拉却胆小得不敢去;他是担心教皇会杀死他吗?也许;而如果他真的是由“比罗马教皇地位更高的存在”指定的人选,又怎么会被教皇处死呢? 人民是愚昧的,你选择让他们听到什么,他们便会相信什么;同样,在他们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那么随着时间的增长,这份名为“疑虑”的小苗苗便会越长越大,最后,成为溃决河堤的关键点。 小姐的身份高贵,犯不上跟萨伏那洛拉多说,纠缠口舌之争没有必要。马基雅维利相信如果必要的话,小姐会直接带人抓走萨伏那洛拉,而教堂里的民众可能会群起而攻之,也可能……大教堂就此变成一个屠宰场。 小姐不太可能直接在教堂里杀人,所以她不会选择直接在教堂里对付萨伏那洛拉。 说实话,区区一名修道院院长也不值得小姐大动干戈。 * 露克蕾莎很快出了城。 塞巴斯蒂安带着500名骑兵在城门外等候,见她出来,忙拨马迎上来,“露克蕾莎!” “怎么?你还害怕佛罗伦萨人对我不利吗?” “当然了!你要是放心佛罗伦萨人就该让我陪着你,而不是让纳瓦尔陪着你。” 倒是不笨。 这几天他俩相处……不能说融洽吧,至少塞巴斯蒂安在学着和平相处,不再总是耍小心眼和小心思。她也适当的表扬了他,夸他长大了。 他还挺高兴挺得意的。 日程很紧张,大军在正午提前吃了午餐,下午2点便开拔了。 佛罗伦萨按照协议提供了2000名步兵,随着大军一起出发。 三天后,教皇国人民军到达摩德纳城,与前一天才向此地移动的意大利自由军、波吉亚女兵团汇合。 切萨雷亲自带了一队精锐骑兵前来迎接妹妹。 “露克蕾莎!”一个多月没见到妹妹,切萨雷心情愉快,飞驰而来。 “切萨雷!”露克蕾莎从打开的车窗里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孔,欢快的回应。 “你怎么样?你全好了吗?我真担心你!” “我全好啦!”她推开车门,跳下马车。 切萨雷下了马,一把抱起她,“我真高兴!要见到你我才放心,你们走得太慢了!” 她大笑着,“那是因为辎重里有新的加农炮,又在佛罗伦萨停了一夜和半个白天。” “去了佛罗伦萨?”他小心的放下她,轻拂她的额发。 “对,跟议会签了合同,等一下马基雅维利和佛罗伦萨特使会让你签字,你签了才会正式生效。” 他点头,却有些不以为然,“需要这么慎重吗?你一个人签了就行了。他们不放心你的承诺有效?” “我想是的。” 他冷哼了一声,“都是些蠢货!” 他扶着她的手送她进了马车,自己也登上马车,命车夫直接驶进摩德纳城内。 * 阿方索·埃斯特将领主府让给波吉亚兄妹居住,切萨雷占据了主卧室,将露克蕾莎安排在次卧。 次卧里重新布置过,跟露克蕾莎在拉韦纳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舒适华丽。 仆人们将行李箱抬进起居室,女仆忙着将衣物拿出行李箱,分门别类的挂起来,或者放进多斗柜中。 露克蕾莎带着塞巴斯蒂安去会议厅开会,屋尔比诺公爵和弗朗索瓦·纳瓦尔列席。 * 费拉拉公国的地盘比曼图亚大很多,从费拉拉延伸出一条狭窄的领地,到达摩德纳,将博洛尼亚与米兰隔开;摩德纳到帕尔玛之间的雷焦城处在米兰与费拉拉公国的边界线上,雷焦往北1公里就是米兰公国边界线;从雷焦往西北的大路直达帕尔马城,继续北上,便是皮亚琴察;再往西北,便是米兰城。 卢多维科到现在还没有跑路,而且频繁调动军队,看来是想硬干一场了。而且很可能会选在帕尔马附近决战。雷焦很小,又是费拉拉的领地,不太可能在此作战;皮亚琴察又太深入米兰境内,卢多维科绝对不敢等到波吉亚军队深入到皮亚琴察。 帕尔马地点最合适,作为摩德纳到米兰一线的第一座大城市,切萨雷肯定要先拿下帕尔马;而一旦真的拿下帕尔马,卢多维科想再夺回来便很难了。 米兰距离帕尔马只有140公里,皮亚琴察在两地的中间。摩德纳到帕尔马只有48公里,步兵急行军一天可到,骑兵只需要3、4小时。算上加农炮等辎重,走两天也到了。 波吉亚军队在往博洛尼亚调动的同时,米兰军队也在向帕尔马集结,密探汇报,目前米兰军队人数有步兵5千人,弓箭兵若干、火绳枪兵若干、火炮兵若干,共计大概1千人左右;骑兵3千人,雇佣军3千人;后勤忽略不计。 法兰西与德意志都没有理会米兰公爵的求援。 威尼斯因为已经跟教皇国结盟,按兵不动;费拉拉和曼图亚都明智的选择了教皇国,残忍拒绝了姻亲。 米兰公国孤立无援。 卢多维科决心背水一战。 * 费拉拉公爵与米兰公爵不是一条路上的盟友了。 原因是费拉拉公爵的次女、米兰公爵夫人碧翠丝·德·埃斯特今年1月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而亡,那个男孩也没能活下来,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费拉拉公爵十分伤心,进而迁怒女婿。碧翠丝死的时候才21岁半。她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生于1493年的马西米利亚诺、生于1495年的弗朗切斯科。 碧翠丝与阿方索相差1岁,姐弟俩从小感情最好,阿方索愤恨的说都是因为卢多维科情妇无数,生了许多私生子,碧翠丝为了这个经常跟丈夫闹别扭。她可以不在乎(也没法在乎)丈夫的情妇,但如果搞出私生子就是她不能容忍的事情了,她不允许卢多维科为了养活私生子而减少她的长子将来继承到的遗产。 第202章 阿方索的妻子安娜·玛丽娅·斯福尔扎是小公爵最小的妹妹,说起来确实也跟卢多维科有仇恨而不是亲情,公爵的妹妹与公爵的侄女怎么能一样? 而曼图亚侯爵的妻子是费拉拉公爵的长女,也就很自然的以费拉拉马首是瞻。 以小公爵离奇死亡为理由出兵征讨卢多维科,实在是妙不可言。 至于征讨完了,米兰公爵是不是交给小公爵唯一的儿子没有人提及。就是交还给小公爵之子,也可以让那个可怜的男孩跟切萨雷的女儿订婚,如此一来,那可真是妙极了! * 三支军队在摩德纳城外混合,共计6万人的大军,营地浩浩荡荡,几乎望不到边。 以6比1的比例对阵,不说稳赢吧,想输也很难了。 这次,波吉亚联军有多达80门各种口径的加农炮,虽然在露克蕾莎眼里这点火炮实在少得可怜,但在切萨雷和屋尔比诺公爵等人看来,有80门加农炮,区区帕尔马城完全不在话下! 好吧,他们的自得骄傲是合理的,帕尔马还不如布拉恰诺湖城堡呢! 巴尔托洛米娅雄心壮志,摩拳擦掌,就等着开战的那一天啦! 休整3天之后,8月11日,波吉亚家族的联军离开摩德纳,向帕尔马进发。 第一晚,到了雷焦。 当晚,波吉亚兄妹入住领主府。 女仆们在布置卧室,兄妹俩召集军官们在会议厅开会,有人汇报,米兰特使前来求见波吉亚枢机主教。 切萨雷正在跟屋尔比诺伯爵在沙盘上布阵,抬头冷笑,“卢多维科想要投降吗?” 米兰特使恭敬的行礼,“恐怕不是,枢机主教阁下。” “那你来干什么了?” “公爵阁下有信给您,请阁下过目。” “你来念吧。” 米兰特使于是打开信。 米兰公爵在信中斥责波吉亚家的薄幸寡义、穷兵黩武,给罗马涅人民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今,波吉亚家族将魔爪伸到了米兰公国,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等米兰特使念完信,露克蕾莎便不耐烦的说:“行了,特使先生,别念了,全是废话!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只会说废话吗?我还以为他会比他的侄子聪明一点呢。” 米兰特使哑口无言,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马基雅维利,你来回信,写的不要那么客气,告诉斯福尔扎,与波吉亚作对,只有死路一条!我和枢机主教大人等待与他在帕尔马的一战。他千万不要投降,也别没骨气的来求和。” 切萨雷笑了,“小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特使先生,你带信回去,就赶紧离开帕尔马城,我不希望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马基雅维利在一旁的书桌前坐下,奋笔疾书,很快写好了信,按照小姐的指示,封上火漆,按上切萨雷的印章。 卢多维科没有再派人送信来。 * 次日,联军继续出发,离开雷焦城不远,便进入米兰境内。 这条边境线以一条内陆河为界,河面上原本有桥,但是被米兰人拆毁了。如果想过河,可以绕道几公里从下游的另一座桥过河,但露克蕾莎不想因此绕路,耽误时间。 同行的武器工程师列奥纳多·达芬奇指挥后勤工兵拿出一堆木头预制件,半个多小时后,便在河边现场拼接出一座不用一根铁钉的木拱桥,架在河岸两边。这样的桥梁架设了20座,军队的进程只耽搁了1个小时,很快过了河,直奔帕尔马。 露克蕾莎对这项发明赞不绝口,觉得实在牛逼大发了。 第192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2) 列奥纳多先是接受了赞美,继而还是相当谦虚的表示,这不算个事。 一名优秀的武器工程师能做的事情当然不止于此。大型辎重包括加农炮和攻城梯,加农炮有移动炮车,攻城梯由于体积太大,也要先拆分,到了地点再组装;加农炮的技术难点是合金配比,优秀的合金才能减少炸膛、提高攻击力,口径越大的加农炮威力越大,这是成正比的。 露克蕾莎相信金钱的魔力,只要砸下去足够的钱,让冶金工匠寻找合适的比例,提供源源不断的原材料,提前搞出合适配比完全不是个事。至于如何铸造更大的炮管,列奥纳多提供了一个思路:在合适的泥土地里铸造模具,将配比好的原材料在锅炉里融化后,直接倒进泥土模具里,如此便能克服没有足够大的模具的困难;等待炮管冷却后,再进行炮膛内部的打磨工作,需要在地下建造模具的炮管,炮膛内部也足可以容纳下成年工人的身体,不行也可以招聘童工。 根据这个思路,露克蕾莎从维泰博兵工厂带来两门巨无霸加农炮,光是运送这两门巨无霸就需要数百名民夫。 巨无霸过河也比较艰难,巨无霸只能绕路从另外的桥过河,也因此,原本两天的路程走了两天半,途中在野外休息了一晚,第三天过午才到了帕尔马郊外。 距离帕尔马还有7、8公里,选了一处平坦的地点,士兵们井然有序的开始扎营。 派出侦察兵打探米兰军情。 扎营的同时开始巡逻,敌方以逸待劳,卢多维科要是够种就该趁他们刚到,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遗憾的是,事实证明卢多维科算不上是个军事家,居然没有趁机偷袭。 * 露克蕾莎想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卢多维科不趁现在进攻?我们刚到,既没有列阵,士兵们也没有休息好。” “他不敢。”切萨雷简单的说:“现在换成你是卢多维科,你会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从东南方向过来,”露克蕾莎站到沙盘的帕尔马一方,“我有两年的时间准备,完全可以在这儿建造地堡,这儿、这儿,挖至少半人深的壕沟,里面倒满黑水。如果不好建造地堡,便在这些地方建造碉堡或要塞,但成本会增加,所以地堡最可行,造价也比较低廉。 在地堡里放置火绳枪兵和弩兵,有条件的在地堡后面放小口径加农炮,地堡里面放几桶火药,撤退后点燃火药桶,会给你造成极大的损失,如果地堡全都爆炸掉,至少会给你造成数千人的伤亡,走运的话,我会让你的骑兵全都失去战斗能力。 接着我会用成建制的弩兵进行扫射式的打击,不过我没有太多的加农炮,这是个很严重的缺陷。” 切萨雷微笑鼓掌,“我该庆幸你不会成为我的敌人。”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真要跟你对阵,说不好谁会赢呢。” “卢多维科是个蠢货!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修建什么防御工事,看来,是决意要出城一战了。”切萨雷倒是信心满满,“就让他试试看吧!” “没准他会守在帕尔马城里,也没准他人都不在帕尔马呢。” 这还真说不准,不到阵前见到卢多维科,谁也不敢肯定。 米兰城的密探派人汇报,说卢多维科目前不在米兰,但是不是到了帕尔马,他也不敢肯定。没准他命令麾下的将军在帕尔马迎敌,自己跑路了呢? * “他不会。”列奥纳多·达·芬奇说。 “你确定?”露克蕾莎从桌上的文件堆里抬起头。 “嗯……以前我能确定,现在吗……我说不好,也许他变了,他或许变得胆怯了。毕竟,您已经有了数万人的强大军队。” 数万军队可以横扫意大利,谦虚一点说,还不到碾压级别,但对于一盘散沙的亚平宁半岛来说,妥妥够用了。 “他为什么不逃跑呢?他要是逃跑了,没准还会保住性命。” 列奥纳多心中一惊,“小姐——” “怎么?战争是残酷的,这句话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吗?也是呢,你从来没有见过战争是什么场景。这段时间你跟着切萨雷,你觉得他怎么样?” “枢机主教大人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只是……他过于喜欢暴力了。” “阿方索的姐姐伊莎贝拉说切萨雷是个不学无术的轻浮男人,不懂艺术和音乐,你认为呢?” “侯爵夫人还很年轻,她可能并不知道一位优秀青年的定义。”列奥纳多委婉的说。 “你见过她吗?” “见过。她曾跟随曼图亚侯爵到过米兰。” “曼图亚侯爵现在在威尼斯做雇佣军队长,伊莎贝拉夫人留在曼图亚,我听说因为他们夫妻两地分居,冈萨加在威尼斯有情妇。”女人,真是可怜呀! 伊莎贝拉·埃斯特比切萨雷大1岁半,结婚7年半,今年23岁,只生了两个孩子,在健康良好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太太来说,她的孩子数量太少了。这都是因为曼图亚侯爵经常不在家,夫妻俩相处的时间有限。 探子汇报伊莎贝拉夫人不喜欢孩子,保姆和奶娘、女仆们养大了孩子,她很少去看望孩子们——两个都是女孩,也不常拥抱她们。所以也许伊莎贝拉就是不喜欢孩子,可能也不喜欢夫妻生活,如此,侯爵在威尼斯长期不回家,可能正合她意。 第203章 作为费拉拉公爵的长女,伊莎贝拉夫人受过极为优良的淑女教育,她不太看得起切萨雷,多半还是因为切萨雷“只是”教皇的私生子。 毕竟她的母亲可是婚生的王室公主呢。 阿方索·埃斯特15岁结婚,今年21岁,妻子今年刚怀孕,埃斯特家没有可以拿来联姻的第三代,但冈萨加家可是有两个女儿呢。 亚历山大六世7月份刚跟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谈好了婚约,马克西米利安6岁的侄子费迪南·哈布斯堡王子与贝尔纳多·波吉亚的6岁女儿维多利亚订婚,双方已经由各自的代理人在教皇的圣座前举行过订婚仪式。 双方都还比较满意。 维多利亚也已经改了姓,她是教皇最年长的孙女,波吉亚家女孩子不多,教皇对孙女们都十分喜爱。婚约里也约定,如果打下米兰,那么便会将米兰接近奥地利的两座城市封给维多利亚作为嫁妆,另外结婚前的当年会给不低于10万罗慕路斯的现金嫁妆;哈布斯堡王子也要给出合适的彩礼,具体婚约条款10年后商议。 教皇爸爸想让曼图亚侯爵的长女艾丽奥诺拉跟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订婚,侯爵非常宠爱这个长女;另外要是阿方索的妻子生了女儿,便可以跟胡安的长子小胡安订婚;要是生了儿子,便跟胡安的次女伊莎贝拉订婚。 如此便可以将这两个小国的君主拉拢到波吉亚家族这边。 这倒不失为很好的计划。姻亲不怎么可靠,但有比没有好。 至于美第奇家族,暂时不予考虑。 那不勒斯王国由于桑夏和阿方索三世都还没有孩子,也不予考虑。 阿方索三世今年16岁,他的婚事也已经进入议程,那不勒斯的大臣和贵族家族都想方设法让自家的女儿侄女认识新国王,可怜的阿方索国王现在天天被相亲。 桑夏和戈弗雷都写了信来,先寄到梵蒂冈,又转到摩德纳。桑夏说他们在西西里岛王室别墅过的很快乐!戈弗雷也大同小异,总之,小夫妻俩来到了一个新地方,不再考虑那不勒斯和梵蒂冈,也没有太多的社交活动,能够安安静静的互相增进感情。 露克蕾莎很希望弟弟能得到幸福,戈弗雷这个颜狗,对妻子的美貌着迷万分,舍不得离开。桑夏这个小机灵鬼,也明白到孩子的重要性,她甚至都不需要一定生个儿子出来,不管男女,只要有个孩子,戈弗雷就能高兴到天上去! 反正有露克蕾莎这个前例在,女儿也能继承爵位和封地,她就不需要必须生儿子。 * 卢多维科居然没有跑路,真的到了帕尔马。 他再次派出信使,送来口信,约定明日一早在帕尔马城外决一死战。 迂腐! “夜班巡逻增加双岗,小心米兰夜袭。”露克蕾莎对切萨雷说。 “他会吗?” “小心一点。” 切萨雷点点头,吩咐军官增加夜间巡逻的班次。 巴尔托洛米娅说:“如果是我指挥作战,晚上一定夜袭。” “但他也会想我们预防了夜袭,敢像你一样夜袭并且一夜两次夜袭的人不多。” 巴尔托洛米娅一笑,“他舍不得损失人手。” 确实。 卢多维科跟巴尔托洛米娅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布拉恰诺湖城堡是一个孤城,无人救援,巴尔托洛米娅只能出夜袭的下策;卢多维科没有被围困一个多月,是不会冒险损失人手的。 第193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3) 话是这么说,还是召集部分军官,做好了防备夜袭的准备。提前做好准备才是胜利的前提,小心无大错。 弗朗索瓦·纳瓦尔原本是放在博洛尼亚留守的,如今他来了,但没有部队能给他指挥。巴尔托洛米娅是波吉亚女兵团的副帅,露克蕾莎是主帅;切萨雷指挥自己的意大利自由军,副帅萨维利;屋尔比诺公爵指挥教皇国人民军,副帅是乔凡尼·冈萨加、阿方索·埃斯特,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不归两位副帅管辖,直接归屋尔比诺公爵管辖。 露克蕾莎跟巴尔托洛米娅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弗朗索瓦指挥骑兵团。 波吉亚女兵团目前已经有男兵部队了,巴尔托洛米娅带了1000名男兵过来,又有切萨雷退回来的1万罗马涅男兵,组建了“罗马涅军团”,其中骑兵2000人;女兵中也有2000名骑兵,将这4千名骑兵的指挥权交给弗朗索瓦。 切萨雷又召集所有高级军官开会,说明早大战,今晚吃饱,早点熄灯睡觉,明早迎敌。 军官们都是精神一振:早打早好,打完之后就可以直奔米兰城,然后就可以哗哗的发钱了! * 露克蕾莎与巴尔托洛米娅、弗朗索瓦回了自己的营帐。 “好好准备明天的战斗,卢多维科既然先来邀战,必定做好了准备,一定要硬扛一仗。不过他应该没有多少加农炮,在这方面我们占据优势。” 巴尔托洛米娅自信的说:“他的军队人数太少,必败无疑。” “胜负也有大胜和惨胜的区别,你之前参加的战斗人数不过数千人,一般的领地能有两千士兵都算是很多,卡特琳娜也只有区区两千多人,居然就已经成了罗马涅人人赞颂的女将军。” 巴尔托洛米娅内心有些疑惑:小姐每次提及军队人数,都有种“数千人压根不算人”的语气,但小姐在进攻弗利和伊莫拉之前也没有经历过什么超过万人的大战呀。 侦察兵还在不断送回情报,帕尔马周围数公里之内的村庄绝大多数只留了一些老弱病残留守,大部分人口都携带活禽活畜口粮等拖家带口的进了帕尔马城,看来是打定主意先阵地战、然后坚守?弄不懂卢多维科到底想干什么,其实帕尔马只需要坚守不出即可,至少能拖住波吉亚联军3个月,切萨雷必定要先攻下帕尔马才能继续往米兰前进。 也许就像切萨雷几年说的,卢多维科耽于淫乐,根本不会打仗。再加上这个人刚愎自用又自命不凡,而且又很容易改变主意,可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他唯利益为重,但又搞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从这几年他做的两件事情,不是,是四件事情便可以看出来。 第一,他不惜送出巨额嫁妆将侄女比安卡嫁给德意志国王,却既不能左右德意志国王,也不能左右这个侄女,比安卡跟丈夫关系不好,他也没有什么解决办法;第二,他同意法兰西军队从米兰借道,还给了不菲的军费,而这笔军费和之前的巨额嫁妆要是用来招募士兵,完全可以组建一支至少2万人的常备军,再加上其他国家的军队,能在阿尔卑斯山脚下就挡住法兰西军队; 第三,他想拉拢费拉拉公国,将另一个侄女嫁给了阿方索·埃斯特,但却弄死了侄女的亲哥哥小公爵,这样费拉拉怎么可能跟米兰一条心呢?第四,他没有救援弗利的侄女卡特琳娜,连外交斡旋都没有,以至于弗利孤立无援,卡特琳娜至少还扛住了一个多月的猛烈炮轰,他还不如躲在米兰城里当个乌龟呢! 布拉恰诺湖城堡当初是人太少,不可能选择阵地战,只能困守。不过卡特琳娜和巴尔托洛米娅都是女人,卢多维科这个大男子汉也许不能在还没有交战的时候便选择躲进城里当乌龟? 露克蕾莎深恨不能现场采访一下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弗朗索瓦说:“他跟卡特琳娜不一样,他是公爵,是真正的领主。教皇陛下又对他下了征讨令,他不能不正面迎敌。” “啊!”露克蕾莎点点头,“所以是他的男人自尊心害了他,是吗?” 巴尔托洛米娅爽朗大笑。 弗朗索瓦也笑了,“我想是的。”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他想了想,谨慎的说:“我会命令守将坚守帕尔马,不过……也许他没有坐守米兰的原因,就是因为担心帕尔马守将会投降。” “必定是因为这个。他不敢冒险丢掉帕尔马。” 他又沉思片刻,“如果我是他,我会派心腹坚守帕尔马,这样至少能拖上3个月。” “拖不了那么久,顶多五周或六周,这不是我当初攻打伊莫拉时候的加农炮了。现在要是进攻布拉恰诺湖城堡,我也不需要一个多月才只能敲出几道裂缝。” 巴尔托洛米娅郑重的点点头。巨无霸加农炮可算是把她震惊到了,赞叹不已。 “米兰公爵并不知道您有这么大口径的加农炮。” “那他明天见到了,准会吓一跳!”露克蕾莎露出得意的微笑。 巴尔托洛米娅说:“我不太明白,卢多维科要是明天大败了,拿什么去守护米兰?” “那就不守了,他只要自己跑掉就行了。听说,他把两个儿子送到了维也纳。” 这么一看,倒是可以理解卢多维科为什么会在帕尔马决一死战了。能挡得住就挡,要是侥幸没有败(这是在做梦),或者败的不是那么惨,还可以跟切萨雷坐下来谈判;要是惨败,那他还可以卷卷细软跑路。 第204章 密探说两位小少爷都不在米兰,他们怎么也没找到两个孩子,也没送去费拉拉外祖父家,那只有送去维也纳一个可能了。比安卡跟丈夫关系再不好,也应该有能力照顾两个堂弟。 巴尔托洛米娅吃过晚餐后便知趣的告辞了。 塞巴斯蒂安吃过晚餐才过来。他满心热情,就等着明天上阵厮杀一番,立个赫赫战功,好跟弗朗索瓦一拼呢。于是看弗朗索瓦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还能有说有笑呢! 弗朗索瓦稍晚也告辞了。 塞巴斯蒂安有点过于兴奋,絮絮叨叨个不停,几乎全都是他要如何如何大发神威,打敌人一个落花流水!一个打一百个! “好啦,知道你厉害啦。你快睡觉吧,养好精神和体力,明天可是有一场大战等着你呢。” “我一点都不困!”他在营帐中间走来走去,“公爵让我指挥佛罗伦萨的部队,你觉得怎么样?” “那说明他还算是个聪明人。佛罗伦萨的士兵是给我的,他不会把这支部队交给其他人指挥。好啦,睡觉睡觉。” 他趁机问:“我们一起睡吗?” “不行,床太小了。”露克蕾莎指了指另一边的行军床,“去那边睡去。朵丽莎,给少爷洗漱。” * 塞巴斯蒂安这个孩子!他上次在布拉恰诺湖之战中基本等于没有上过战场,还以为打战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呢!还是让事实给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吧!当然,最好他别死在明天的战斗中,她必须安排人保护他。还有安吉洛,安吉洛跟塞巴斯蒂安在一起,是他的副将,再给他俩派两个小队的马木留克,别的不说,带他俩跑到安全地带还是可以的。 说着“睡不着”,洗漱过后,这孩子倒在床上便睡着了。少年就是这么没心没肺,倒哪里都能睡得着。也幸好他心思不算深沉,还是个很好懂的少年。 * 清晨,起床号吹响,乳白色的晨雾淡淡的飘在营地上。 露克蕾莎得知起雾了,忙叫人通知切萨雷,小心戒备敌人偷袭。 不过卢多维科依然不敢冒险。 7点,吃了早餐。 随后立即列队开拔。 * 露克蕾莎根本不等自己这边布阵完毕,先将巨无霸加农炮推上去,后继是其他口径的加农炮,先轰了个天崩地裂。 卢多维科根本没想到波吉亚联军的巨无霸加农炮如此可怕,射程远威力强劲,一炮轰来,一路能砸死一整排的士兵。几轮巨炮砸下来,最前面的阵列已经血流满地。 他是收到情报,说露克蕾莎带了两门极大的加农炮,但没人见过开炮,所以并不知道威力如何。卢多维科紧急召集属下开会,都认为如此大的加农炮不可能解决炸膛问题,于是他安心了。 个屁! 他在阵列的最后,也不得不担心这个超级可怕的射程。他想命令军队后撤,但如果后撤,那么面临的就会是一泻千里的大溃逃,前面的军官已经不得不弹压想后退的士兵了。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心头微冷,只能拔出佩剑,高喊着:“冲啊!” 战斗打响了! 第194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4) 谁先冲锋,谁先遭殃。 加农炮代表了最高战力,敌军缺乏远射程的加农炮,基本这阵地战就不好打了。敌军的骑兵最先冲出来,弓箭兵和弩兵、火绳枪兵都没法开始进攻,这就是送菜! 加农炮连续不停的发射,敌军的骑兵损失严重,但还能往前冲,这些一定是更有战斗经验的雇佣军。 战马的冲锋速度颇快,两军阵地距离不远,只有2公里。战马几分钟便能冲到阵前,加农炮只来得及再发射一到两轮。 弓箭兵也只来得及射了3轮。 切萨雷拔出佩剑,高声喊道:“准备!” 骑兵们列阵在加农炮之后,听命全都拔出佩剑,严阵以待。 很快,骑兵蜂拥而出,涌向敌军。 * 切萨雷自己不会冲锋,主帅不上战场,至少现在不用上战场。 萨维利、弗朗索瓦、阿方索·埃斯特、乔凡尼·冈萨加都带着自己统领的骑兵部队冲了上去。切萨雷和露克蕾莎要求速战速决,所以是全部骑兵队伍都冲上去了,萨维利5千骑兵、弗朗索瓦4千骑兵、阿方索和乔凡尼带了6千骑兵,还有塞巴斯蒂安的500骑兵,将近1万6千名骑兵,对敌军的大约不到6千名骑兵,3比1,不算优势。 骑兵短兵相接之后,步兵很快冲上,在帕尔马郊外杀了个血流成河。 * 兄妹俩拿着望远筒时刻关注战场,同时还要防备卢多维科会不会在哪里藏着一支奇兵,要是从背后包抄过来可就不太妙了,一大早天不亮侦察兵就往四处而去,查探是否有援兵。但实际上这个防备是多余的,卢多维科并不是什么军事家,他只会莽干而已。 不用望远筒的话,战场看上去就是黑乎乎的一片,亮闪闪的原本是铠甲,但很快,铠甲上溅上了鲜血,那股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厚,几乎冲鼻难忍。 切萨雷还好一点,大概男人对血腥味不是感到恶心而是兴奋,他的精神高度亢奋,紧张而又亢奋。露克蕾莎则已经呕吐过一次了。 他原本只以为妹妹是受不了血腥味,但露克蕾莎十几分钟后又呕吐了一次,便抽空问她:“你的病还不算大好了吧?来人,送小姐回营。” 露克蕾莎脸色苍白,摇摇头,“不用,我喝点水。” 接过一旁亲卫递来的水壶,漱口。 “你不用非得来前线的,营地里有人,你还是回去。”切萨雷很是担忧。 “塞巴斯蒂安就在那儿,我不放心他。” “他是男人,你不放心,他还能一辈子躲在你身后?” “他才15岁。”她轻叹。 切萨雷不说话了:15岁确实过于年幼,不过他敢上战场,切萨雷倒也觉得这个妹夫还不算差。 “我让人保护他了,放心吧。要是以三对一我还不能赢,那我也别做这个主帅了!”切萨雷骄傲自得的说。 露克蕾莎确实很为塞巴斯蒂安担忧,但这时候担忧也管不了事,只能期盼这孩子不要太逞能,马木留克们至少能保护他和安吉洛的安全。 战场人数太多,数万人混杂在一起,战场实际已经扩大到方圆数公里之大的范围,加农炮撤到后方,主帅没退,整个战场是向帕尔马城的方向挤压的,卢多维科已经没有“自己的”阵地了。 * 这场之后名为“帕尔马战役”的战斗从上午9点打到下午1点多,4个多小时的战斗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波吉亚联军以超过敌军5倍的人数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敌军伤亡人数达到了5000人之多,被俘3000人,逃跑2000多人。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大概12点多逃跑的,一队足有1000多人的雇佣军护着他偷偷跑了,而等到他的军官们反应过来领主已经跑路,顿时全无斗志,就地投降。 波吉亚联军吹响了收兵号,一些士兵开始清扫战场,但很快就被军官命令回到阵地清点人数和伤亡。 后勤军官很快安排战场清扫队进入战场,战场清扫队几乎都是女人,这些强壮妇女对打扫战场这事热情极高,也能干的又快又好。她们将轻伤员挑出来,重伤员则就地杀死;然后拿走死者身上的值钱物品,从佩剑到钱袋到嘴里的金牙,一样都不落下。 切萨雷则与露克蕾莎带着数千名骑兵绕过战场,来到帕尔马城下。 帕尔马城城门紧闭。 露克蕾莎手持马鞭,指着城门,“给我轰!” * 巨无霸加农炮只发射了几轮,便将城门轰了个粉碎。 * 帕尔马执政的人出城,小心询问波吉亚枢机主教要怎么处置帕尔马和帕尔马的居民。 “让你们的领主出来。” “领主……可能战死了。”议员苦笑。 露克蕾莎便说:“那让你们的议长出来,交出城市,并向我和枢机主教大人宣誓效忠。所有贵族家庭和议员家庭都必须要给出一个男人,加入军队。” 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议长匆匆出来。 议长居然出奇的年轻,应该只有30多岁,留着一撇神气的胡须。他带着一串象征着“城市管理权”的钥匙(实际就是市政厅的办公室钥匙),尽量保持了尊严,一步一步的走向波吉亚兄妹,单膝跪下,献上钥匙。 “希望枢机主教大人能体恤民众,不要放军队进城。”议长谨慎小心的请求,“米兰公爵一心想要与枢机主教大人作战,甚至……还杀了我的前任,因为卡布奇诺议长请他考虑向您和女公爵阁下投降。” “所以谁都不敢当这个议长,是吗?”露克蕾莎问。 “是的,我太年轻了,我原本没有成为议长的资格。”议长皱眉苦笑。 “卢多维科不是做好了坚守帕尔马的准备吗?” 议长摇头,“那是卡布奇诺议长的决定,他担心大军压境会让那些农民受伤……要是按照坚守城市的决定,这附近的农田都该损毁。” 第205章 8月是春小麦的收获季节,帕尔马附近的农田种植的小麦都已经成熟,等待收割。 切萨雷冷冷的说:“我的军队在今天的战斗中损失巨大,我应该命令军队进城,好弥补我的损失。” 年轻议长吓了一跳,“枢机主教大人——” 露克蕾莎微微一笑,“哥哥。议长先生,我们的损失当然要从帕尔马城获得补偿。首先,我们要住进城主府;接着是食物,每户居民都要交出家里所有的食物,富户不允许有存粮,全都交出来;城里的粮仓全部移交给我们的军队;所有居民必须在市政府登记职业和收入;市政厅要拿出5万达克特的军费,我不管你们怎么凑到这笔钱。” 议长面露难色,“钱……我们可以想办法,但食物……怎么能让人交出所有食物呢?” “我们的宪兵队和你们的治安队联合执行这个命令。登记人口后,每天配额分配食物。” * 战斗结束了,但战后的事务更多。 先是统计损失,骑兵损失相当大,阵亡数百人,受伤数百人。步兵损失更多,光是受伤就有1000多人,阵亡数百人。 不过算起来也是大捷,这点损失还是可以接受的。 塞巴斯蒂安先回来了,在阵地没找到妻子,得知妻子和大舅哥进了帕尔马,赶紧也跟着进了城,找到城主府。 说是不让军队进城,那是不让大军进城,波吉亚兄妹还是带了1000名骑兵、2000名步兵、500名宪兵队进了帕尔马。 城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露克蕾莎很快宣布了戒严,让人骑着马在街道上大声宣布,所有居民全都留在家里,外出的居民立即返家,或是进入最近的教堂。 这是预防城内居民有什么不轨的举止,戒严后再有人在街道上行走,立即抓起来关进监狱。 帕尔马算是比较大的城市了,人口3万,再加大概2000附近村庄的临时居民,这部分居民要么住在亲戚好友家,要么住在教堂。 塞巴斯蒂安没想到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是因为什么,他骑马一路问过来,各处巡逻的骑兵为他指路。 到了城主府,他一跃下马,大呼小叫,“露克蕾莎!露克蕾莎!” 一个侍从匆匆从楼上下来,“孔塔里尼伯爵!夫人在楼上,请您上楼。” * 露克蕾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切萨雷坐在床边,正用温热的湿毛巾小心擦拭她的脸。 塞巴斯蒂安刚跑上来,吓得脸都白了,“怎么了?露克蕾莎?切萨雷哥哥?她怎么了?” 切萨雷扭头瞥他一眼,淡淡的说:“她晕倒了,我正让人去请医生。” “晕倒了?是不是病还没有好呀?”塞巴斯蒂安原本兴致勃勃想跟妻子好好说说今天他是如何的英明神武、杀敌无数,这会儿便全剩下担心。 露克蕾莎紧闭双眼,神色恹恹,无力说话。 好累呀。 感觉浑身上下都十分沉重,别说说话了,就是抬起眼皮也觉得很累。 “一定是赶路太累了。”塞巴斯蒂安担忧得眼圈都红了,“我就该让你留在城堡的,你还没有康复呢。” 切萨雷烦得很,猛地说:“你滚出去!” 塞巴斯蒂安吓得呆住了,“哥哥?” “快滚!你烦得要死!” 第195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5) 塞巴斯蒂安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茫然走出卧室,下了楼,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走到哪里,直到有人拍了怕他肩膀。 “孔塔里尼伯爵。” 他睁大清澈蔚蓝的眼眸望着那人,几乎认不出来对方。 弗朗索瓦有点奇怪,“您怎么了?” “是……露克蕾莎。”他低声说。 “小姐怎么了?” “她……病了。”塞巴斯蒂安心神不定,继而,他勃然大怒,“你这个该死的家伙!你该改口称她‘夫人’!孔塔里尼夫人!” 他一把抽出佩剑,指着弗朗索瓦,“你这个无耻的混蛋!” 弗朗索瓦立即拔剑格挡,“您错了,她不是孔塔里尼夫人,她即使结婚了,也还是小姐——波吉亚小姐。” “她是我的!我的!”塞巴斯蒂安红着眼睛怒吼,“我的妻子!” 他不再说话,只是疾如风雨一般凶猛进攻。 弗朗索瓦游刃有余,心里则想着这孩子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仆人或是侍从也没有太慌张,所以可见小姐的病情不是很严重。他刚到城主府,侍从中的一个便告诉他小姐病了,枢机主教大人抱着小姐上了楼,送到城主卧室里,并派人去找医生,不过医生还没有来。 他不想现在上楼,倒不是他不关心小姐,只是枢机主教大人现在大概看谁都会不顺眼。 看来,孔塔里尼少爷已经知道了切萨雷·波吉亚有多可怕。 刚经过一场激烈凶险的战斗,弗朗索瓦体力消耗很大,尚未恢复;塞巴斯蒂安的体力消耗也尚未恢复,两个人的战斗力仍然维持了几乎同样的差距。 几分钟后,有人格开两人。 “行了,别像两只掉了毛的公鸡一样争斗不休。”是巴尔托洛米娅,也只有她敢插手这事。“小姐病着,请两位伯爵阁下千万不要再给小姐增添新的烦恼了。” 弗朗索瓦从容收剑,“医生到了吗?” “刚到。来吧,伯爵——孔塔里尼伯爵,请随我来。医生,你也随我来。” 塞巴斯蒂安愤愤的收起佩剑。 * 露克蕾莎睡着了。 “快,医生,快来看看她,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她现在是睡着了吗?我叫醒她,可她很快又睡着了。”切萨雷焦虑的问。 “您先别着急,枢机主教阁下。夫人的女仆呢?我想问问夫人最近几天的身体情况。” “她……她会不会怀孕了?”切萨雷不太愿意说出这个词,但作为已经有了3个孩子的男人,他觉得还是先考虑这个可能。 “这要等我检查过才知道。” * 切萨雷退了出来。 “你进去,看着医生,务必让他弄清楚小姐是什么病。”他对巴尔托洛米娅说。 巴尔托洛米娅点点头,进了卧室。 切萨雷瞥了一眼想跟进去的塞巴斯蒂安,“你站住。” 塞巴斯蒂安吓得立即站住。 切萨雷哼了一声。接着又瞥到站在稍远处的弗朗索瓦,不怀好意的说:“露克蕾莎可能怀孕了,就是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塞巴斯蒂安立即转头怒瞪着弗朗索瓦,脸色阴沉,目光愤怒。 弗朗索瓦眉头一皱,手按在剑柄上。 切萨雷冷冷的说:“要打滚下去打,活着的那个可以上来。” 塞巴斯蒂安忍住了,低声说:“哥哥,我不会为了这个让露克蕾莎生气。哥哥,别赶我走。” 切萨雷没有理会他。 * 弗朗索瓦觉得这有点……不太真实。小姐真的怀孕了吗?那会是谁的孩子?肯定是孔塔里尼少爷的孩子,他不过是十几天前才见到她。 唉!他确实想过,小姐结婚之后说不定会很快怀孕,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能怎么样呢?祝福小姐吗?不,他做不到。 他心情沉重,充满了失落。他是情愿小姐只是病了,还是怀孕了?两种都不希望。 他望着孔塔里尼少爷:这是个幸运的男孩!他成了小姐的丈夫,现在,又很有可能成为那个幸运的父亲! 他心如刀绞,几乎要无法呼吸了。 * 塞巴斯蒂安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如果妻子怀孕了,那么肯定会是他的孩子,他们结婚前纳瓦尔便离开了罗马,一直到十几天前才再次见到露克蕾莎,要是她真有了孩子,肯定是他的,而不是弗朗索瓦的。 他心里乐开了花,美滋滋的想着这下子他可真的算是个“男人”啦! 不过,他高兴的太早了。 * 医生花了很长时间询问女仆们,夫人的生理期还没到,现在还无法确定是否怀孕;检查了夫人的玉体,也看不出来怀孕的改变;夫人前不久才大病一场,连日来一直在赶路,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一直没有痊愈,需要静养。 开了一些草药,让女仆煎水给夫人服下。 出来后向切萨雷汇报了诊断结果。 “非常糟糕!枢机主教阁下,”医生低着脑袋,很是惶恐,“夫人的病很严重!她上次的病没有痊愈就连日奔波,她的身体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行程。夫人今天是不是还呕吐了?是的是的,呕吐出来还好一点,是将身体内的有毒的黏液吐出去了。夫人应该去比较寒冷的地方疗养,最好是个有温泉的地方。温泉可以让她身体内的有害的湿气散发出来,寒冷的地带会比较干燥,这都是有利于夫人恢复健康的。” 医生唠唠叨叨,阐述了一番年轻的夫人需要疗养,不能太过劳累,要保持心情愉快。 切萨雷越听脸色越阴沉。 第206章 “你要不要回家了,就留在城主府,仆人会给你找个房间。帕尔马有妇科医生吗?派人去找来。你应该需要多找几个同行来会诊,你确定不会诊断错误?” “不敢。我行医20年,很少诊断错误。”医生自得的说。 “行了,你下去吧。”切萨雷烦恼的挥挥手。 巴尔托洛米娅出来了,“枢机主教阁下,小姐刚才醒了大概十分钟,现在又睡着了,我看她应该就是太累了。您要进去看看吗?” 切萨雷犹豫了一下,“不了。狄亚娜,让厨房准备小姐爱吃的食物,找个府邸里的女仆先试吃,包括——医生给的药也是。巴尔托洛米娅,纳瓦尔,跟我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塞巴斯蒂安,别去打搅她,让她好好休息。” * 战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处理。 帕尔马一战很艰苦,几乎全歼了卢多维科的军队,2000名俘虏中的绝大部分立即转投波吉亚军队,补上了缺员;不愿意继续当兵的发放路费,允许自由返乡;约束士兵不允许在乡间惊扰农夫;张贴公告,要求城里的农夫返回家园,快到收割春小麦的时间了; 战争尚未结束,还有皮亚琴察、米兰没有攻占,等到攻占米兰之后,这场正义之战才算完成了一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要大概4个月才能占领米兰公国的全境。 各部队陆续汇报战斗损失,主要是人员伤亡;后勤报告物资损失,弹药库存,食物消耗,以及帕尔马城应该提供多少食物才能保证军队不会断粮。 吃是头等大事,现在还不忙着庆祝胜利,不过还是发放了几百桶葡萄酒,允许士兵们有节制的小小庆祝一番。 夜晚仍然双岗巡逻,小心敌人偷袭。 预计修整一周,让士兵休息好,治疗轻伤员,接受帕尔马城的物资,等待周围的物资集结,一周后继续前进。 * 露克蕾莎半夜醒了,吃了一些食物后再次呕吐,狄亚娜十分担心小姐喝不下药,但最后还是喂了药。 药很苦,苦极了,喝完之后再次呕吐,急得狄亚娜派人喊来了医生。 医生很快来了,切萨雷也来了。 “怎么了?露克蕾莎?”切萨雷急得不得了,“狄亚娜?” “小姐刚才吃了一碗鸽子汤,但吃过就吐了。又按照医生的嘱咐喂她吃了药,但也吐了。”狄亚娜直掉眼泪,“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露克蕾莎神态恹恹,以极低的声音呢喃着,“我没事,我就是……吃不下东西。哥哥,我是怀孕了吗?” “不是,你没有怀孕。” “唉!我现在不想怀孕。我这是怎么了?”她无端担忧起来,“我快要死了吗?是不是,哥哥?我到底得了什么病?罗马的医生说我是重感冒,可感冒也是会死人的,会有并发症,也许……我会突然停止心跳,那我就是得了感冒性心脏病……” 她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听不见在说什么。 * 露克蕾莎的病越来越重,第二天白天一直在昏睡,很难叫醒。 切萨雷命人到博洛尼亚、曼图亚、费拉拉等地召唤当地名医,要求当地立即派人疾驰护送医生到帕尔马;又写信送回罗马告诉教皇爸爸,担忧的问是否要从罗马召来当时为露克蕾莎诊治的医生。她的病看起来十分严重,父亲最好做好她不能痊愈的准备。 切萨雷几次停笔,差点无法写完这封信。 他不愿相信妹妹会一病不起,可妹妹的病来势汹汹是事实,他倒宁愿她只不过是怀孕了呢! 第196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6) 塞巴斯蒂安也在次日立即写信回威尼斯,请求祖父寻找名医,派人护送到帕尔马。 波吉亚联军在帕尔马打败了米兰公爵的消息几乎与罗马涅女公爵病倒的消息同时传到意大利各国,信使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往各地。 距离最近的曼图亚当天下午接连收到了3封信:切萨雷·波吉亚、乔凡尼·冈萨加、阿方索·埃斯特。伊莎贝拉夫人先拆了弟弟阿方索的信,接着又拆了丈夫的弟弟乔凡尼的信,最后才拆了切萨雷的信。 3封信都大同小异,请求她立即寻找名医,派人护送到帕尔马,罗马涅女公爵病重。 伊莎贝拉夫人不敢怠慢,立即派人去找医生,连夜护送到帕尔马。 费拉拉公爵稍晚时候收到了两封信,切萨雷·波吉亚、阿方索·埃斯特,同样请求公爵寻找名医送往帕尔马。公爵连夜派人找来医生,第二天天不亮便送往帕尔马。 来自帕尔马的信第二天上午送到威尼斯,孔塔里尼祖父先看了爱孙的信,再看了切萨雷的信。祖父紧张万分,派出一大堆随从、仆人到处寻访名医,威尼斯城有东西方各国的商人,有很多各国侨民,他们有自己的宗教和自己的医生,孔塔里尼家不差钱,可以送去尽可能多的名医。 信使第二天傍晚到达罗马,直奔梵蒂冈,送回了战报和家信。 亚历山大六世看完了战报,心中大喜,笑着对阿斯卡尼奥说:“瞧啊!卢多维科逃跑了!早知道他还不如直接投降呢!” 阿斯卡尼奥只好苦笑,“是波吉亚枢机主教英明神武,战无不胜。” “别忘了,还有本座的女儿,我可爱的露克蕾莎!”教皇乐呵呵的说。 随后他打开切萨雷的家信,只看了几行,顿时脸色大变,“快!快!来人啊,快传医生!” 他踉跄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圣座上,拿着信的手颤抖得好似秋风中的树枝,另一只手掩面长叹,“我可怜的露克蕾莎!” 阿斯卡尼奥一阵紧张,“女公爵怎么了?” “我可怜的女儿!她又病倒了!天哪!”教皇老泪纵横,“切萨雷……切萨雷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病!” 阿斯卡尼奥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焦虑还是该窃喜了,他忙接过信,“我可以吗?” 教皇叹着气,将信递给他,“快!立即安排人去找医生!把罗马所有的医生都找来!现在!马上!” 仆人们忙去传唤侍从,随即,梵蒂冈紧急召唤诸多医生的事情成了这几天罗马的头条新闻。神职人员、贵族、平民都纷纷猜测,是不是教皇病重了? 阿斯卡尼奥看完了信,又重头看了一遍,随即折起信,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女公爵可能是上次没有痊愈便又忙着赶路,这种我看……需要静养。米兰有不少著名的温泉疗养地,有一个就在帕尔马附近,不如先送女公爵去疗养?” 教皇心不在焉,“你写信告诉切萨雷,让他决定。” * 各地的医生陆续到了帕尔马。 几乎什么方法都用了:温水浴、药草浴、水蛭,水蛭是稍微温和的放血,露克蕾莎讨厌放血刀,坚决不允许用。 医学不发达的年代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基本只能熬着,熬的过去就能活,熬不过去…… 切萨雷每天早中晚都来看望她,对医生大发雷霆,痛斥他们都是蠢货,一个管用的都没有。露克蕾莎的精神只能说稍微好转了一点,不再从早睡到晚,不过还是极为虚弱,几乎不能自己下床,一下地就腿软,摔倒在地。 切萨雷每天早晚抱她进木浴桶,木浴桶搬到卧室里,按照医生的吩咐,早晚都要泡药草浴。露克蕾莎穿着睡裙进木浴桶,在木浴桶里脱了睡裙,但出木浴桶总不能也让切萨雷抱吧?塞巴斯蒂安又抱不动她,他为此懊恼不已,居然开始嫌弃起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最后还是弗朗索瓦在帕尔马城里找了一个强壮的村妇做看护,解决了这个棘手的问题。他倒是想为小姐效劳,但他不想因此再跟孔塔里尼少爷打一架。 巴尔托洛米娅警告了他俩,不允许让小姐为了他俩的“关系”烦心。 露克蕾莎不知道巴尔托洛米娅警告过他俩,反而觉得他俩最近相处融洽,心情倒还不错。 她不能外出,不能下床,只能天天躺在床上,病倒的第四天,来了月经,极为汹涌,流了很多血,女仆们的空闲时间全都在给她做月经带。还按照她的指点,领了一顶帐篷,用做帐篷的防水帆布铺上棉花,再用丝绸包上做了垫子,方便及时更换,而不用每次都换床单床垫一大堆,要换床具就得挪动小姐,对小姐的身体不好。 医生每天增加,每天会诊,但都说不清楚小姐到底得了什么病,小姐的食欲非常差,除了一些肉汤,基本什么都吃不下,医生们都认为不能吃饭是很大的问题,所以现在又在想办法让她多吃一点。 来了月经后便不好再泡药草浴,而且她失血过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她上次生病便瘦了很多,这次又加上没有食欲,瘦得更多。 切萨雷每天晚上看过她之后便会在走廊上痛哭,并且痛骂医生,骂他们蠢货、庸医,一个都不管用,直到第四天晚上,罗马的医生赶到了。 胡安·波吉亚亲自带着几名医生骑了马赶来,一路不停换马,路上在佛罗伦萨住了一晚,又捎带上佛罗伦萨的医生。 第207章 * “切萨雷!露克蕾莎!”胡安在城主府门前飞身下马,一路大声喊着,跑上楼。 切萨雷刚睡下没多久,被喊声惊醒,“胡安?”他走出房间。 “哥哥!露克蕾莎怎么样了?我带了医生来!”胡安气喘吁吁的。 “她……她不太好。”切萨雷心情烦闷。 胡安心慌了,“怎么会呢?她出发的时候不是挺好的?” “好个屁!”切萨雷没好气的说:“她刚病愈,就不该让她离开罗马!” “她又不听我的话!”胡安直着脖子嚷嚷。“我们的妹妹是什么性格你还不知道吗?你要说她病没有痊愈不让她出门,她要么哭要么揍,总之不达到目的绝不罢休!” 切萨雷被胡安的自觉给逗笑了,“行了,知道你管不住她。你自己来的?没有带医生?” “带了带了,圣父恨不得让全罗马的医生都过来,年纪太大的没法一整天骑在马上,太年轻的圣父又觉得他们不行。” “我去看看露克蕾莎醒了没有。” * 卧室里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昏暗。 坐在床边扶手椅上的男人一跃而起,“枢机主教阁下。” “她醒了吗?” “没有。公爵阁下。” 胡安哼了一声,“怎么是你?塞巴斯蒂安呢?我记得他才是露克蕾莎的丈夫。” “孔塔里尼伯爵睡着了,我送他回了他的房间。”弗朗索瓦低声说。 胡安又不满意了,“混蛋!他的妻子病重,他居然能睡着?” 弗朗索瓦在心里摇摇头:小姐的哥哥们都唯妹妹最重,压根不管孔塔里尼少爷也就是个15岁半的孩子。小少爷有点可怜呢,妻子的哥哥们都不怎么喜欢他。 不过,他倒是乐意见到的。 哥哥们也不见得喜欢妹妹的情人,可只要他和孔塔里尼少爷在这方面处于同等地位,那么……好像也不错? “露克蕾莎。”切萨雷坐在妹妹身边,轻轻摇晃她。 女仆进来,点亮了几支烛台,房间里渐渐明亮。 露克蕾莎醒了,“切萨雷?我刚才正在做梦呢,我梦见胡安抢我的东西,我气得直骂他。” 胡安哼哼唧唧的说:“你做梦都觉得我在欺负你,我才没有呢。” 她微笑,“你没有吗?你怎么来了?” “圣父和母亲都担心极了,要我一定赶快过来看看你。你怎么样?到底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我躺的太久了,浑身肌肉酸痛,但我又不能下床,我站不住。”她忧愁的叹气,“我是不是病得太严重了?” 切萨雷故作轻松,勉强一笑,“怎么会呢?别胡思乱想。” “我还没有立遗嘱呢,”她轻声说:“哥哥,去让人找公证人来,我要立遗嘱。” “瞎说什么?怎么就到了要立遗嘱的时候了!”切萨雷不安的说。 “还有,你可是枢机主教,要是……我希望你能为我做临终祷告,是不是还有涂圣油的仪式?” 切萨雷顿时眼泪汪汪,“我不!我恳求你,别对我做这种残忍的要求!我受不了!” 胡安又慌张又无助,“你瞎说什么呀!我带了医生来,等下我就让他们进来为你诊治。要是、要是他们没法治好你,我就……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胡安,你别那么凶残,我要是注定现在就要死,你杀了他们我也活不下来。” 胡安擦了擦眼泪,“反正你不许死!喂!你!纳瓦尔!你快去把医生带上来!” * 医生们来来去去,吵翻了天,但谁都搞不清楚小姐得了什么病。 胡安带来好几封信,其中阿斯卡尼奥说米兰公国境内有几处温泉疗养胜地,距离最近的是位于加尔达湖南端的锡尔苗内,距离帕尔马大约90公里,乘坐马车的话,1天可到。 骑马更快,中途休息半小时的话,3、4个小时就能到。马车要慢至少一半的速度,要是途中不停换马,朝发夕至。 切萨雷已经烦透了这帮庸医吵吵,当即决定,明天一早便派人护送露克蕾莎去锡尔苗内。 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丈夫和情人了。 第197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7) 塞巴斯蒂安半夜被喊醒,要他准备天不亮就出发,立即带着侍从和仆人前往锡尔苗内,,将锡尔苗内清理一下。锡尔苗内是一个只有100多人的小村庄,前前任米兰公爵——小公爵的父亲——在此修建了一座疗养别墅,已经长年没有人居住。卢多维科不喜欢大哥的旧居,他也自认身体健康,很少外出疗养。 切萨雷吩咐他,“只留下必要的一些村民,其他村民命令全部迁走,将房屋空出来留给露克蕾莎的亲卫们居住。她至少要带100名亲卫,仆人20名,男女各半。纳瓦尔会护送她,我给他一千人,这支部队足够保护她。” 塞巴斯蒂安皱眉,但还是先点点头。 “你要和纳瓦尔一起照顾她,天天为她的健康祈祷。我知道你恨纳瓦尔,但是,我亲爱的弟弟,露克蕾莎病了,你不能让她为此难过。巴尔托洛米娅稍后会将帕尔马到加尔达湖这一片的城镇和村庄全都占领,以保证她的安全。” “那您呢,哥哥?”塞巴斯蒂安小心的问。 “我?我要直取皮亚琴察和米兰。”切萨雷恶狠狠的说:“卢多维科这个懦夫!逃到哪儿都只有死路一条!” 塞巴斯蒂安不敢说什么。战功重要,妻子更重要,她的健康才是他目前最重要的事务。 * 几名健壮的侍从抬下一张扶手椅,露克蕾莎坐在扶手椅中。 马车已经备好,一辆驷马马车,红木车厢,没有任何家徽标记;另外还有六辆专门运送行李的马车,带上了她所需的一切。切萨雷亲手抱她上了马车,殷殷嘱咐。 医生们商量了两个小时,决定让梵蒂冈的两名医生陪夫人前往锡尔苗内,其他医生前往曼图亚,随时等待召唤。 胡安也来送别妹妹,“我要立即返回罗马,向圣父禀报你的病情。圣父……让我将这个给你。” 他递给露克蕾莎一只水壶,“这是圣父亲自祝福过的圣水,虽然我知道你不信这个,不过……你还是带着路上喝吧。纳瓦尔,一定要让小姐喝完这壶水。” 露克蕾莎微笑,“都放了好几天啦,你确定不会坏掉吗?” “水怎么会坏掉呢?你可以重新煮沸它,煮沸总没事吧?圣水可以煮沸。” “弗朗索瓦,让仆人把小炉子找出来。”教皇爸爸的一片心意,喝就喝吧。 她今天觉得精神好了一点,至少比昨天好一点,说话也有点力气了。 切萨雷说:“路上要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一晚,不用一定今天赶到。”摩德纳到帕尔马48公里要走两天是因为有重型武器,90公里只需要走一天是在途中每两小时换一次马的前提下,还要不绕路,为此需要携带数十匹驭马轮替。 “我知道了。答应我,每到一个城市就将战报发给我。” “别担心,你现在不能考虑别的,只需要考虑你的健康。” “战报。” “好的,战报。” “要按照我们之前商议好的路线前进。” “好,不会有失误的。皮亚琴察,然后米兰,对吗?占领了米兰,其他城市就会全部选择投降。” “对。哥哥,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还没有孩子,我想……” “嘘——”切萨雷按住她的唇,“我不接受。你随时可以给我写信,但最好不要跟军务和政务有关。我答应过你,米兰给你,我不会食言。你知道我不可能拥有这么大的封地。” 他的神情难掩痛楚,但不知道是为了妹妹的病情,还是为了他的身份。 露克蕾莎微笑,“切萨雷,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永远都是最爱你的妹妹,永远。” 只要你还是爱我的好哥哥。 * 一小壶圣水,只能倒出两杯,用木炭小炉子煮沸,稍凉后趁热喝下。 弗朗索瓦先是骑马,离开帕尔马后,便进了马车里。 “小姐,公爵殿下请您务必喝完圣水。” “知道了。”露克蕾莎不在意的说。 马车连夜重新装饰过,将两边座椅中间用木台垫平,铺上厚厚的棉垫子和丝绵被,这样她便能躺在马车上,还不会显得太局促。 狄亚娜坐在女主人身边,正在为她剥坚果壳。小姐非常喜欢吃阿月混子,这种原产一叙利亚、伊朗地带的坚果早在1千年前便移植到亚平宁半岛,在意大利全境广受欢迎。小姐食欲不振,倒是对水果、坚果从不拒绝。 弗朗索瓦坐在露克蕾莎对面,一直着迷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总看着我?”露克蕾莎微笑。 “因为我爱您。”他认真的说。 “哎呀!那真可惜,我就要死了。”她装模作样的叹气,“等到我死了之后,你的爱……你会爱上谁呢?” 第208章 “仍然爱您。”他微笑。 “可我到时候都死了,没人关心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自己知道就行,还有上帝。不,您别这么说,我看您今天的精神好了很多,可以说很多话了。就在昨天,您连呼吸都很困难呢。” “也许我早该出来走走,虽然我不能真的走路。” 意大利北部的夏天不冷不热,气候宜人,晚上温度甚至会降到不到10度,需要穿皮毛衣服和厚斗篷。 事实证明,一天到不了锡尔苗内。 露克蕾莎贪恋路上风景,不让马车走的太快;再加上每两个小时的休息、换马,每次都要停留半小时到1小时,甚至更久;还有更长时间的午餐,光是午餐便休息了3个多小时,于是,这晚他们只能在一座很小的小镇住宿。 小镇没有围墙,护送尊贵的小姐的部队浩浩荡荡,吓坏了小镇居民。小镇只有2千多居民,镇长让出了自己的府邸,在弗朗索瓦看来,这样简陋的“府邸”配不上小姐的身份。 仆人们忙忙碌碌,又临时雇佣了一些镇上的妇女,终于在天黑之前请小姐入住镇长府邸。 * 弗朗索瓦抱着小姐进了府邸,一直送到卧室里。卧室全部重新布置过,用的都是她自己的物品。 “小姐,今晚我能有幸跟您一起共进晚餐吗?” 露克蕾莎点点头,“我今天感觉好一点了,让厨娘做点好吃的,我想吃很嫩的小牛肉,切成薄片,然后稍微煎一煎,但别煎的太熟。有新鲜的鱼吗?用柠檬汁和香草、黄油煎熟,不要煎过了头。” 弗朗索瓦十分欣喜,“这么说,您的胃口好多了。” “中午就觉得好多了,至少……感到饿了。你快去吩咐厨娘,然后赶快上来。” 他答应了一声,赶忙下楼去了厨房。 几分钟后他回到卧室,露克蕾莎已经半躺着睡着了。 烛光微黄,烛影摇动。 狄亚娜轻声说:“您刚下楼,小姐就说她困了,想先睡一会儿,等晚餐好了再叫醒她。” 他也同样轻声说:“我在这儿守着她。你先去睡一会儿吧,你也很累了。” 狄亚娜摇头,“朵丽莎去睡了。我就在隔壁,小姐要是醒了,请立即喊我过来。”她站起来,将手里准备更换的床垫和月经带放在椅子上。 * 露克蕾莎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被关在地牢里,似乎就是圣天使堡的地牢,就是曾经关押过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那间牢房。教皇爸爸怒斥她是个假货,要她把他真正的女儿还回来,他的脸色很难看,很愤怒,恨不得杀死她;切萨雷对她做了很多不可描述的事情,然后她奋起反抗,跟切萨雷对打起来,打的都是王八拳;胡安先是拿剑要杀她,后来也对她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于是她拿剑杀了胡安。 她愤怒的大喊着什么,自己把自己惊醒了。 唉,做梦真累呀! “小姐?小姐?您做噩梦了!” 成熟性感的男人声音响在她耳边,她迷迷糊糊的呢喃:“弗朗索瓦……” “我在,小姐。” “渴。” “狄亚娜!给小姐倒水。” “你去。” “好,您稍等。” 他离开片刻,很快倒了一杯水回来,扶她坐起来,喂她喝水。 她一口气喝完一整杯水。 他又细心的为她擦了擦嘴。 “您觉得怎么样?我知道做噩梦通常会很难受,会胸闷,会很长时间缓不过来。” “是啊,难受极了!” “您想呕吐吗?” 她摇摇头,“去叫狄亚娜过来,我想换衣服。” “换衣服”在特殊时期是另一种意思,他立即起身,退出房间。 * 晚餐,露克蕾莎这几天以来头一次吃了正常的一餐,真是令人欣慰呀! 只是她精神还是很不好,神情恹恹,大概是因为做噩梦的缘故。 镇长十分殷勤,为能接待尊贵的小姐兴奋不已,他笨拙的讲了几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想让小姐开心。小姐没怎么说话,也没笑。 吃过晚餐后,弗朗索瓦又送小姐回到卧室。 “要我陪着您吗?刚才,您要我马上上来,可我上来的时候,您已经睡着了。”他大胆的问。 “我想给切萨雷写信,你坐在桌子前,我口述,你来写。” 但是,说什么呢? 露克蕾莎想到了那个不祥的梦。梦的内容丰富又荒唐,可怕极了!她甚至不愿意再回忆,当然,梦都是这样,越可怕的梦便会消失的越快。 “亲爱的哥哥: 今天我感觉好了一点,晚餐我吃了一些很好的小牛肉,吃了一块鱼,甚至觉得吃得有点太多了。 我迫切的想让你知道这个好消息,也许这次我不会死了。 外面的空气很好,我想帕尔马的空气不怎么样,大概是因为郊外死了太多人。” 她停下来,“现在,换一张纸。” 弗朗索瓦将信纸放到一边,换了一张信纸。 “我,露克蕾莎·德·波吉亚,在此立下我的遗嘱。” 弗朗索瓦大惊,“小姐!” 第198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8) 她反倒笑了,“别那么大惊小怪。我不是神,我总会有死的那一天。” 他放下笔,起身走到床边,在床边跪下,“小姐!” 他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吻她的手背、手指。 “您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的心都碎了!” “封地我没法留给你,也不能保证你现在的封地将来会不会还属于你。我会把我在银行的黄金都留给你,但你要有能保住它们的能力。” “我不要。我不会结婚,也不会有孩子,我要封地和黄金干什么呢?”他伤心的说。 “别担心维克多和维吉尔,我的母亲会抚养他们成年,母亲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即使我和圣父都死了,她也有办法保护自己。” “去吧,写下来。这还不算正式的遗嘱,只是一个草案。” 弗朗索瓦胡乱擦了擦眼泪,回到桌前。 “如果我不幸死了,我的封地会被收回,我希望将罗马涅留给我的弟弟,戈弗雷·德·波吉亚。米兰……给切萨雷的次子列奥纳多。我的宝石平均分配给以下人等:贝尔纳多的女儿维多利亚、切萨雷的女儿露克蕾莎、胡安的女儿克劳迪娅和伊莎贝拉。我的马木留克平均分配给维多利亚、露克蕾莎、克劳迪娅和伊莎贝拉。 雅典娜宫留给……我的母亲凡娜莎·卡塔尼,她应该能保住它。 我把圣天使堡附近的府邸留给你。 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塞巴斯蒂安,他有拉韦纳,能不能保住我不能保证。把我和他结婚那天的首饰留给他。其余的首饰都留给你,你别拿它们送给别的女人。” 弗朗索瓦再次落泪,“小姐……” “我有很多黄金,而我会将这些黄金都留给你,”她轻笑,“你会成为比圣父更富有的人。你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杀了我?” 他想笑的,但他压抑不住内心的伤感和惊惶无助,“再多的黄金也不能跟您相比,小姐。您别想以此来考验我的忠诚,很多很多黄金当然很好,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呢?” 他没有回答。“您还要写给枢机主教阁下的信吗?” “写的,你随便写一点吧,然后派人送去帕尔马。” 他很快写完了信。 露克蕾莎将徽章戒指递给他,他拿了戒指,拿出火漆,浇上火漆后,盖上徽章。 戒指上是一头波吉亚公牛。 弗朗索瓦想起军官们私下里称小姐是“波吉亚母牛”,倒不是欺辱或嘲讽。小姐是女人,但一个女人如果能够达到小姐现在的成就,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男人,这些男人便只能景仰她、崇拜她,就连下流玩笑也不敢开,只能充满艳羡的谈论小姐是多么聪慧又勇敢! 实际小姐从未真正进入战场厮杀过,最危险的一次还是在布拉恰诺湖城堡遇到刺客。在他看来,小姐似乎从未费心维护军官们的忠诚,但军官们不分贵族还是雇佣军,都认为小姐才是波吉亚军队里的主心骨。 看护妇抱小姐去洗漱了,弗朗索瓦下了楼,喊来一个传令兵,命他将小姐的信送去帕尔马交给波吉亚枢机主教。 * 锡尔苗内。 塞巴斯蒂安压根不懂要怎么做事,向来是别人照顾他而不是他照顾别人,到了锡尔苗内村之后,基本两眼一抹黑。 安吉洛·兰索尔稍好一点但也有限,两个少年胡乱指挥。 斯福尔扎家的疗养别墅只留了一个人看守,雇了几个村民,平时不过是打扫庭院、清理屋顶灰尘落叶之类的琐事。此地偏僻,极少有外人来,忽然来了上百名年轻骑兵,村民们都很紧张——他们甚至不知道波吉亚家族正在进攻米兰公国! 第209章 塞巴斯蒂安也决定不提这茬,只是说自己是教皇家族的人,教皇之女嫁给了米兰公爵的侄子,这倒是村民们略有所闻的事情。于是看守临时雇佣了一些村民,配合仆人们将别墅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又将卧室重新布置了。 只是他原本期待露克蕾莎晚上就能到,可一直等到暮色四合,仍然没有等到。等到第二天一早,便让人往来路查探,看看她走到哪儿了。切萨雷至少会派数百人乃至上千人的部队送露克蕾莎过来,这么多人,不管从哪儿走动静都很大。 骑兵天未亮便出发了,上午9点回来,说夫人的马车还有半天的路程,大概午餐时分能到,要伯爵安排人准备1000人的午餐。塞巴斯蒂安喊来村长,让他安排食物,给了村长一袋罗慕路斯金币。 村长为难,罗慕路斯金币在米兰并不通用,塞巴斯蒂安只好找骑兵们换了达克特金币。 他颇是心烦,他能理解为什么切萨雷哥哥安排他先来锡尔苗内,而不是让他护送露克蕾莎,切萨雷还是认为他只是个男孩,真要有什么危险,他不如纳瓦尔有用。 唉!他为了这个懊恼了整整一天,只能对安吉洛诉苦。但安吉洛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安慰他,只好说他才是露克蕾莎的丈夫,在正式场合只有他有资格站在露克蕾莎身边,那个纳瓦尔只能靠边站,想想这一点。 他勉强算是好受了一点。 唉! * 锡尔苗内风景美极了!远远望到加尔达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处处绿树成荫,湖边几乎都是森林,应该会是打猎的好去处;正值盛夏,因而到处开着野花;田地里的小麦正在收割季节,因为人口少,小麦耕种面积不多,很多荒地,散养着成群的山羊,牧羊人大多数都是半大孩子,有男有女。 孩子们都被成排的士兵惊呆了:1千名士兵穿着雪亮的铠甲,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持长矛,腰间佩剑,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 弗朗索瓦决定不打出女公爵的家徽,以免吓坏村民。他骑在马上,走在马车旁边。 “弗朗索瓦,让人给那些孩子钱币,不要太多,每个孩子给一枚金币。” “遵命,小姐。”他拿出钱袋,一枚一枚的将金币弹过去。 孩子们先是不知道是什么,捡起一看是金币,都发出了欢呼声。 露克蕾莎心情很好。 看来,换个环境确实有益健康,她今天又觉得比昨天好了很多呢!只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狄亚娜在昨天胡安给的水壶里发现了一片奇怪的木块,木块发黑,只有指甲盖大小,不太像是没看到而误入的。但胡安或者说圣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将一片木头放进圣水里? 真是奇怪,露克蕾莎怎么也没想明白,于是决定将木块仍然放在水壶里,等回了罗马问问父亲。 塞巴斯蒂安骑马飞奔而来,离着大老远便喊她,“露克蕾莎!” * 别墅的餐厅不大,并不是为了宴会而修建的,只放了一张6人餐桌,露克蕾莎与塞巴斯蒂安分别坐了男女主人座。 弗朗索瓦不在,他刚来便接手了防卫工作,如今去分配防卫工作了。塞巴斯蒂安来了一整天,基本只搞了疗养别墅的内务,村里既没有盘查村民,也没有设立岗哨,可以说一团糟。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塞巴斯蒂安着急的问。 “好一点了。你去看了温泉吗?在哪里?” “就在湖边,村长说这是地下的涌泉,之前的公爵将有温泉的那一片圈起来了,即使村民也不得入内。” 还真是封建贵族的霸道做法呢。 “公爵不在也不让村民用吗?” 塞巴斯蒂安摇头。 “告诉管家,取消这个规矩。这个村本来就没有多少人,用不着限制。” “那怎么行?你每天都要泡温泉疗养的。” “我又不会24小时都泡在里面,规定上午下午两个时段,其他时间随便村民进入。” “那好吧。你真善良,你总是为别人考虑。你谁都想到了,就是没怎么想到我。” “我没有吗?”她心情很好,也就不计较这点幽怨了,“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跟切萨雷去攻打米兰?” 他嗤之以鼻,“什么米兰?卢多维科都跑到维也纳去啦,米兰还不是马上就会投降?我不是在乎战功,我还很年轻,以后……以后有的是机会立功。”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你一定要赶紧养好身体,快,多吃一点,我让厨娘做了你喜欢吃的食物。”他忘了刚才在幽怨什么,兴高采烈的说:“这儿附近都是森林!昨天我已经跟安吉洛在附近的森林里玩了几个小时,这是我打到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也许是某种野鸡,村长说可以吃,我们昨晚就吃过了,很好吃,很香。” 哎呀!到底还是孩子,一说到玩就什么也不顾了。不过也不奇怪,他这个年纪,就应该只知道玩才对。 “吃过午餐我要先去泡温泉,然后睡觉,直到晚餐才起床。你跟安吉洛带一些人出去玩吧,不过不要离别墅太远,也别太近,你要是开枪,会很吵。” 他忙说:“不用枪,就用弓箭和弩就行了,绝对不会吵到你。”他犹豫了一下,决定不提那个可恶的纳瓦尔,“你好好休息。或者,我也可以陪你泡泡温泉。” * 为了能在特殊时期泡温泉,露克蕾莎可算是想尽了办法。 棉条的制作难度不大,就是将棉花压成细小的圆柱状,带一截可拉的绳子,如果担心棉花残留,还可以奢侈的用真丝包裹棉条。不需要考虑成本的情况下,办法总比困难多。 专门买了埃及长绒棉,洁白如云,放入大锅里开水煮沸消毒,然后在无风的夏日午后暴晒干水分。试验了多种紧压工具,最后制作出女仆也能轻松操作的钳式工具。 于是她现在就能心情愉快的泡温泉啦! 要不是这种棉条造价较高,而且很不好推广,她甚至都想开个工厂批量生产呢! 唯一需要的就是担心消毒不过关的问题,所以她自己也不常用。 做女人真难呀! 看护妇将她抱到扶手椅上,准备前往温泉。 塞巴斯蒂安到底还是拽着安吉洛打猎去了,带了几十名骑兵,这儿十分偏僻又安静,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弗朗索瓦带来的1千名骑兵全是女兵。从昨天她出发后,巴尔托洛米娅就要指挥波吉亚女兵团将帕尔马到加尔达湖这一带全都拿下,如此她便彻底无需担心安全问题。等到巴尔托洛米娅到达锡尔苗内,也许她的病就全好了呢! 她还是很乐观的。 在帕尔马她心情沮丧,总觉得这次的病太严重了,小命堪忧,没想到刚过了两天不到,居然觉得好多了。 难道真是圣水的作用? 或者是心理作用?毕竟圣水什么的,就是个安慰剂。 有男人沉重的脚步声过来了,脚步的频率她很熟悉。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弗朗索瓦·纳瓦尔的声音响起,“小姐,米迦勒·孔塔里尼先生求见,他带来了一名外国医生。” * 米迦勒·孔塔里尼小心屏息,不知道自己带来的医生能不能诊断出小姐——不,夫人得了什么病。 医生来自遥远的东方,很少开药,只凭一把银针便能起死回生。米迦勒是不相信这种神话的,人死了怎么会活过来呢?不过推荐的人信誓旦旦,说东方神医救活了他死去的儿子,他的儿子现在活泼的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老父亲倒是很愿意相信的,但也还是考察了一番。父亲年纪大了,近年腿脚不灵活,要拄着拐杖,东方神医只用银针扎了两天,父亲便可以扔了拐杖! 于是父亲立即要他亲自护送东方神医来给夫人看病。他们先到了帕尔马,得知小姐已经前往锡尔苗内,波吉亚枢机主教立即安排人护送他们过来。 年轻的夫人看起来确实精神不济,瘦了很多,实在令人心疼! 第199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19) 东方神医先是望闻问切一番,他只会一点点极为简单的意大利语,不足以进行对话,米迦勒还必须带个翻译同行。翻译的水平也堪忧,并不能完全翻译神医的话,不过他说,神医认为不是个事,可以挽救一下,温泉也很适合夫人的疗养。 东方神医还说,夫人可以先去泡温泉,不过时间不能太长,半小时到45分钟就差不多了,然后回来针灸,针灸过后夫人便可以安睡;食物上面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就按照夫人平时的食谱即可。 弗朗索瓦说:“小姐最近食欲不佳,几乎只能吃水果,昨晚才能多吃一点,也比平时吃得少。” 东方神医听了翻译的转述,点点头,说了一通,翻译过来是说食欲不振是因为病情,胃不好,针灸过后食欲会渐渐恢复。身体健康吃嘛嘛香,有病当然吃不下、吃不好。 梵蒂冈医生颇为不服,觉得这个外国人装神弄鬼的,不能相信,要是胡搞瞎搞的,反而令夫人的身体越来越差怎么办?夫人今天精神好多了,一定是他俩精心诊治的结果,根本不需要什么东方“神医”嘛! 第210章 不过这番话立即被夫人驳回了,“就让他试试看。” 医生们也只好喏喏。 * 针灸真是神奇的技能! 几乎感觉不到疼,进针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扎进去了才会感觉有点酸酸的。 针还没全扎完,露克蕾莎便睡着了。 一觉睡到天黑才醒,感觉……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只是觉得很饿。 晚餐吃的比中午又稍多了一点,也没那么容易感到疲惫了。 第二天的针灸提前到中午12点,东方神医叨叨了半天,翻译很简洁的说,中午好,中午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 行吧,反正也没差啦。 同样是针灸到一半她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3点多才醒。 饿醒的。 弗朗索瓦守在床边,拿了一本书在看,见她醒了,忙把书放在一边,“小姐。” “饿了。”她微笑。 “厨房备着鸽子汤,我去叫人送上来。”他仔细看她,“你的脸色好像好点了,没有那么苍白。” 她便摸了摸脸,“是吗?” 有这么神吗? 他肯定的点点头,“好多了。” 他低头吻她手背,“我多高兴呀!真希望您马上就恢复健康!” 她也很高兴,笑着说:“我应该不会死了,那我的黄金可就不会给你了。” 他忍不住笑,“什么黄金?” 露克蕾莎大笑起来,“哎呀!你见过那么多黄金,现在一点点小钱可打动不了你啦。” 成为伯爵之后,弗朗索瓦已经不差钱了。他有自己的封地收入,还有军官的薪水和战斗奖金,她的情人可不能是个畏畏缩缩的穷鬼。人的欲望很简单,地位和金钱,满足了这两样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刚好,她有能力满足他。 * 狄亚娜进来帮她穿衣服。 “小姐,您今天脸色好多了,没有前几天那样白得吓人了。” “真的吗?弗朗索瓦也这么说。你们不会是想让我高兴才这么说的吧?” “绝不是,小姐,您真的好多了。要不,您现在下床走走?” 狄亚娜喊来看护妇,扶她下了床。 露克蕾莎小心的走了两步,不多不少,就是两步。 觉得双腿确实有力多了,便让看护妇和狄亚娜都放手,自己走了几步。 哎呀!这感觉真不错!终于不会腿软了。 她一直走到门口,打开门,对门外的弗朗索瓦笑着说:“看!我可以自己走了!”接着她身子一软。 弗朗索瓦赶忙伸手抱住她,吓得几乎心跳停止,“小姐!” “哈!上当了!”她得意的笑起来,“你要是接不住我,我就罚你去打扫猪圈!” 他这才放心,“您真要吓死我了。” “害怕吗?” “害怕极了!” “我的丈夫呢?” “他出去打猎了。” “你怎么不去打猎?” “不想去。我想留在您身边。” “我饿了,你陪我吃饭。” “遵命,小姐。” 楼下的米迦勒·孔塔里尼脸色阴沉,又很为孩子气的侄子恼火:这熊孩子!妻子病着,他居然还每天都跑出去打猎!也难怪小姐——夫人更喜欢纳瓦尔。可这孩子自从结婚之后也不怎么听他的话了,他这个叔叔说话的分量远远不如侄子的妻子。 可恶啊! 他瞧不起弗朗索瓦·纳瓦尔这种小人!一定是纳瓦尔勾引了夫人!夫人很年轻,女人嘛,都是这样,容易被一张英俊的脸吸引。 他痛心疾首:女人呀!你的罪孽是软弱! * 传令兵送来切萨雷的信。他今天出发前往皮亚琴察,帕尔马提供了数百吨食物,还按照要求,每一户贵族和议员家庭都提供了一名男性跟随大军出征,这就是人质,能保证帕尔马不会反叛。他在帕尔马只留下了500人,巴尔托洛米娅则带了5千人于昨天出发了。 别小看这区区5千人,足矣横扫这一片。 露克蕾莎相信巴尔托洛米娅的能力。 驻扎在锡尔苗内的1千名女兵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从明天开始,锡尔苗内只留下100人,其他人要将周边的村庄和小镇都拿下,她总要解决这1千多人的吃饭问题吧,也可以顺便让塞巴斯蒂安练练手,男孩子的问题就是他的兴趣转的很快,这两天爱上打猎,过几天就要厌烦了。 她说到要让塞巴斯蒂安指挥,弗朗索瓦甚至还很赞同呢,“是应该让伯爵去锻炼锻炼,这么好的机会,我当初可没有1千士兵可以指挥。” “你是想让他离开别墅吧。”露克蕾莎不客气的说:“他是年轻,可又不是傻瓜。”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温和的微笑。 “议员先生,您为什么还不回去。”露克蕾莎不理他,转而问米迦勒。 “父亲要求我一定等您完全康复了才回去。”米迦勒从容不迫的回答。 “您什么时候写信给祖父,替我多谢祖父。” “一定。父亲记挂您的健康,每天为您祈祷。” 露克蕾莎闪动眼眸,“那您呢?您也为我祈祷了吗?” 米迦勒微怔,“我也为您祈祷。” “你骗人,我才不相信呢!你肯定心里一边骂我不配,一边诅咒我早点死掉,是不是呢?” 米迦勒诧异的说:“怎么会呢?我为了您的健康祈祷,还祈祷您和我的侄子能一直相爱。” 这个人真没意思!露克蕾莎决定不理他了。 “吃过饭我们骑马出去走走吧,我觉得今天精神又好了一点,对了,我还要写信给圣父,你来写吧。”她对弗朗索瓦说。 * 梵蒂冈。 接到女儿从锡尔苗内送来的信,老父亲总算一颗心放回原地。 他很高兴的看到女儿在信里说她感觉好多了,今天已经能自己走路,还跟纳瓦尔出去骑马了,因为塞巴斯蒂安去打猎了,所以她的丈夫不能陪着她。锡尔苗内环境很好,空气清新,村民都还算淳朴,老实本分,就是这儿实在太穷了!一枚银币就能买很多东西,如果你用金币付账,村民根本找不开!她赏赐了在别墅里干活的村民,但她有点担心给金币太多反而不好。 字迹不是露克蕾莎的字迹,应该是那个纳瓦尔代笔,火漆上盖着多年前他为女儿做的家徽戒指。当时只是觉得女儿年纪小小却坚持要自己的家徽戒指很有意思,于是按照她的要求打造了一枚,她一直用到现在。其实女孩子要什么家徽呢?当时他是这么想的,现在……他倒是觉得,女儿也能够将“波吉亚”这个姓传承下去,为什么不能呢? 只要他说可以,那就可以。这也是他为什么不选择一位公爵或是王子,而只选择了一个普通平民做新女婿的原因之一。女婿身份不高不要紧,他可是教皇!他只要封女婿做贵族,女婿当然就是身份高贵之人了。 就是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教皇不满的蹙眉,妻子病重,孔塔里尼这孩子居然只顾着自己打猎,扔下妻子。又觉得女儿实在手腕了得,她的丈夫与情人居然现在还没有杀个你死我活。 想到他自己,为什么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十几年来一直致力于跟他对着干,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凡娜莎,凡娜莎当时还是德拉·罗韦雷的情妇,不过关系已经不算亲近。他偶然在一次宴会上见到她,便对她产生了爱慕。 其实当时他是想看看什么样的女人会让德拉·罗韦雷这个挑剔又古怪的人爱上,听说她已经不是年轻女孩,他私下里还嘲笑德拉·罗韦雷居然爱上了一个老女人! 他充满爱意的回忆往事,30岁的凡娜莎青春不再,但仍然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面容祥和,相貌可以说得上讨人喜欢,相貌与性格一样的温柔,跟她相处一直都很愉快。特别是切萨雷出生之后,他非常喜爱这个健康的男孩,切萨雷从小就长得很可爱,他对这个儿子寄予了厚望,而切萨雷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命人从圣器室拿来了犹太人献出的真十字架,打开盒子,万般珍惜的轻轻抚摸那块木头:他实在急坏了,以至于忽然想到传说中圣物具有的起死回生的功效,于是小心的亲手在真十字架上抠下一块碎片。 他相信一定是圣物的作用,胡安说将圣水交给了纳瓦尔,纳瓦尔对露克蕾莎忠心耿耿,一定会坚决执行。教皇从来没有觉得女儿有情人是什么不得了的“荒唐”事,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女人应该依附男人、顺从男人,可如果他的女儿还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么这份“权力”就不能算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权力了。 第200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0) 露克蕾莎的健康逐渐好转。 解决了食欲不振的问题后,她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东方神医说了一大通,翻译以一贯的压缩简洁的说,夫人由于吃的太少导致身体变差,还因为太劳累,以至于%#¥(此处翻译完全在胡说),所以夫人以后要注意不要太劳累,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第211章 神秘的东方银针立功了!米迦勒从起初的“姑且试试”到“这居然是真的”,对东方神秘力量充满了敬畏。东方神医也顺便为两位伯爵、议员先生把了脉。 他说纳瓦尔伯爵的身体很好,没有哪儿不健康,可以称之为“男性样板”,就是有点虚火,翻译不懂这个词要怎么翻译成意大利语。 议员先生的身体也很好,没什么问题。 小伯爵则不太好,翻译总算能把这个词翻译过来——“太阳的气息虚弱”,露克蕾莎想了半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神医说不要紧,扎几天针灸,然后小伯爵禁欲3个月就行了。 神医还对小伯爵说了一大堆“医学原理”,说男人的次数是有限的,所以床上运动这种事呢,不要进行的太早,也不要进行的太多,除了生孩子之外,最好越少越好。 塞巴斯蒂安有点沮丧,跑过来问妻子,“医生说的是真的吗?” “他说什么了?” “他说……男人次数是有限的,比如,一周只能一次,最多两次,一年不能超过66次。假如我能活到60岁,那么我一生的次数只有3000次!天哪!” 他颓然倒在床上,觉得简直人生灰暗,暗无天日的那种灰暗。 弗朗索瓦正在桌前写信,一听这话,诧异的转头看他。 露克蕾莎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那糟啦!你已经用掉了很多次!而且我听说男人年过30岁就不行了,次数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吓得塞巴斯蒂安连忙喊起来,“我不要!” 看着少年惊慌失措人生绝望的脸,露克蕾莎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哎呀!你真是个笨蛋!” “什么呀?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猛地抱住她,“快说!” “放手啊,别太用力了。” 他醒悟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还病着。你今天怎么样?” “好一点了,你呢?你今天打到了什么?” “还是那些,没劲!明天我不出去了,在别墅陪着你。” “不,明天你还是要出去,我希望你能带人把周围的村庄都扫一遍,征集食物,锡尔苗内没有那么多食物。”村民日常吃小麦做的面包为主食,捕捞加尔达湖里的鱼。加尔达湖是内陆淡水湖,湖里鱼类丰富,这几天还够吃的,村民们忙着撒网打渔,全都卖给了军队。 塞巴斯蒂安来了精神,忘了“男人的次数”这种糟心事,兴奋的说:“遵命,夫人!” 他不至于理解错误,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可以独立指挥一支部队。父亲一直担心他只能待在家里,波吉亚家族根本不会好好对待他、培养他。父亲想错了,露克蕾莎还是爱他的。一想到这个他就高兴得不得了,笑嘻嘻的亲吻妻子。 米迦勒在门外看着:这真是太奇怪了!侄子和他的妻子在床上嬉闹,而写字桌前面的纳瓦尔似乎……他们三个人的相处方式真奇怪! * 切萨雷每天都给妹妹写信,殷切询问她的病情;战报及时送达,皮亚琴察,投降;其他小城,纷纷投降;米兰,毫无斗志,大军一到,市政厅立即派人送上城市钥匙。 切萨雷推进的相当快,两周之后便入主米兰城,占据了恢弘的公爵宫殿。 重回公爵宫殿,列奥纳多·达·芬奇感慨万分:他居然以胜利方的身份重回这座宫殿,这座建筑曾经是他所熟悉的,他在这里工作,为当时还是公爵摄政的卢多维科筹划演出和庆典。 卢多维科逃跑的极为匆忙,都没有带走那幅藏在他的隐秘房间的《抱银鼠的女子》。那是他为卢多维科的情妇所做的肖像画,他当时十分满意,自认用自己所学的最高超的技艺完成了作品。 切萨雷很客观的评价,“这幅肖像画不错,只是没有你给露克蕾莎画的那幅画好。她叫什么名字?” “塞西莉亚·加莱拉尼,她现在是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在米兰吗?” “我想是的。” “我听说卢多维科和她有一个男孩,今年——应该好几岁了。” “是的。” “你见过那个男孩吗?” “见过。公爵……卢多维科经常将孩子带进宫来,那个孩子也叫卢多维科,他很喜欢小卢多维科,只是碧翠丝夫人不想见到那个男孩。” 一旁的阿方索·埃斯特冷哼了一声。 “阿方索,你的这位姐夫总算把你的外甥们送走了。不过,他把我想得太狠毒了,我怎么会对两个孩子下手呢?露克蕾莎不愿意伤害年幼的孩子,我看她会很乐意让费拉拉公爵收养他们。” “小姐很善良。”阿方索皱着眉头,干巴巴的说。 “去把她的孩子找来,还有卢多维科的其他私生子。” 阿方索手按剑柄,“遵命,阁下。” * 关于米兰公爵一直偷偷试制的利刃战车,最后在武器库里找到了。列奥纳多研究了一番,向切萨雷汇报,说试制的不怎么成功。 “他们偷不到内部零件的图纸,所以只能制作一个大致的外壳,没有里面的构件。”列奥纳多相当自豪,“想要让战车运转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切萨雷倒是挺意外的,但想想列奥纳多对武器工程师的工作干劲很大,远比当个建筑师或城市规划师更大,也就很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如此骄傲了。 “那很好,我不希望别人也能造出来跟你的作品一样的武器,那样便不能显得你有多么特殊了。”切萨雷想着妹妹早就关注了这位奇奇怪怪的大师,果然妹妹早就知道这位大师的真实本领?他心头又泛起了些微的怪异感,但很快便被其他军官的汇报打断。 * 公爵宫殿里有数不清的艺术品,珠宝几乎没有,就连银器都没有多少,看来早已经被卢多维科打包带走了。艺术品不值钱,曾经在米兰宫廷里效力的艺术大师数不胜数,这些肖像画、雕塑、雕像全都是带不走的珍宝。 切萨雷命列奥纳多留在米兰城里重新改造宫殿。 “这儿将来的主人会是露克蕾莎,大师,你很了解她的喜好,宫殿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动用,请你将之改造成完全看不出斯福尔扎家的痕迹的新宫殿。” 列奥纳多心说好家伙!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要求,小姐是个很有审美的年轻女人,也没有卢多维科那么挑剔,性情温柔,付钱超级爽快,为小姐工作真是让人身心舒泰的事儿!他愉快的接受了新工作。 * 切萨雷将大军留在米兰,只带了100多名马木留克亲卫,轻车简从,飞奔前往锡尔苗内。米兰距离锡尔苗内大概是100公里,途中换马、休息,4个小时可到。 已经8月底了,附近农田的小麦正在收割,很快就能有满仓库的新小麦。切萨雷一路飞奔,心里想的是米兰、是粮仓、是卢多维科这个可耻的懦夫,但想的最多的,是亲爱的妹妹。 这半个月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露克蕾莎,不过,露克蕾莎总是很小,有时候4、5岁,有时候7、8岁,总是她从马上摔下来之前的年龄。小时候她看不出来有多么聪明,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是什么时候,妹妹变了……变成了一个野心家,一个真正的波吉亚? 这么说有点奇怪,她当然是个波吉亚。 她从小应有尽有,父亲宠爱她、母亲溺爱她,父母对她的要求几乎从不说“不”,他以前一直以为那是因为露克蕾莎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但她并不是父亲唯一的女儿,父亲比较喜爱赫罗尼玛,可赫罗尼玛死了多年,他很少提到她;伊莎贝拉姐姐跟父亲的关系也远远不能跟露克蕾莎跟父亲的关系相比。 他一直怀疑那份文件,那些当年的“知情人”的口供并不是没有破绽的,比如凡娜莎就算不知道自己生了一个死婴,可孩子长得像不像父亲或是母亲,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露克蕾莎跟他长得很像,他俩都像父亲,胡安则比较像母亲,但五官也能看出父亲的影子;父亲嫌弃戈弗雷长得不像他,但五官还是像父亲的,只是脸型不像父亲,而像姑姑胡安娜。 而且产婆又是从哪里找到一个刚出生的女婴的呢?既然要找个婴儿代替,为什么不干脆找个男婴呢?不可能当时罗马就有一个刚巧在那个时候或稍早之前出生的健康女婴,母亲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新生儿是不是刚出生的据说很好分辨,父亲不太可能拿一个已经出生好几天的孩子来当做新生儿。 他当然坚信妹妹的出生没有问题,肯定是父亲和母亲的孩子,德拉·罗韦雷弄了这些假文件不知道想干什么,不过,就算那个该死的家伙有什么阴谋也已经不重要了,失败者就是失败者,历史将会遗忘可悲的失败者。 * 加尔达湖。 疗养别墅前面有一条长长的栈桥,修建的很结实,栈桥顶端原本拴着两条船,一大一小,此时,两条船都在湖面上。 露克蕾莎坐在小船的中间,手里握着一根钓鱼竿;小船两头各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手里也都握着钓鱼竿。 第212章 切萨雷缓步走上栈桥,一直走到栈桥的尽头。他原本以为船上的男人是纳瓦尔和塞巴斯蒂安,没想到用望远筒看过去,却是另一个孔塔里尼。 他诧异的问身边的女兵,“孔塔里尼少爷呢?” “伯爵带兵在附近村庄征集食物。” 切萨雷颇感诧异,“他?他不过是个孩子,怎么不让纳瓦尔将军去?” “这是小姐的安排,属下从来不问。” “发信号,让她们回来。” 女兵点点头,点燃手中的信号弹。 这是从远东传来的配方,有个很美的名字叫“烟花”,点燃后射到高空,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波吉亚军队用烟花信号弹来做远途联络用,不同的烟花有不同的指令。 一朵红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绽开。 “小姐。”弗朗索瓦指了指头顶上的烟花。 “几点了?该回去了吗?” “该回去了。”弗朗索瓦温柔的微笑。 “那好吧。你钓了几条鱼?” “没有几条,大概6条。” “我只有5条。” 他便从鱼篓里抓出一条鱼,扔回湖里,“这样我们就一样多啦。” 米迦勒冷哼了一声:马屁精!就会用这种小手段哄小姐开心! 而糟糕的是,小姐真的很吃这一套! “我决定了,晚上吃烤鱼!”露克蕾莎果然很高兴。“快点划回去吧,哎呀,那是谁?谁在哪儿?” 远远传来依稀的呼唤声,“露克蕾莎!” * “切萨雷!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昨天……噢不,前天才进了米兰城吗?” 她眉开眼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米兰城怎么样?听说比罗马要好,列奥纳多在米兰城里进行了一个大工程,修整了沟渠,这样下雨的话也不会有积水,会减少蚊子。” 切萨雷拉着她的手,扶她下船,随即猛地一把抱起她,“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 “哎呀!”露克蕾莎大喊了一声,随即欢快的大笑起来。“我的体重增加了,我现在每一餐都能吃很多。” 他小心的放下她,“你是重了一点,但还不是很重。” 他拂开她的发丝,小心的捧着她的脸,“你的脸色也好多了,不再苍白得吓人。天哪!我该感谢谁?圣父的圣水?还是那个神秘的东方医生?” “可能都要感谢吧。”她一本正经的说:“不过我还没有痊愈,医生说我至少要疗养到10月!” 切萨雷略过弗朗索瓦,看着另一个孔塔里尼,“他为什么还没有回威尼斯?” “噢,那是因为,议员先生要监视我。”露克蕾莎若无其事的说:“他担心塞巴斯蒂安禁欲期间,我会跟弗朗索瓦做出什么有损孔塔里尼家的尊严的下流事情。” 信息量很大! 切萨雷被这两句话搞得不会了,“为什么塞巴斯蒂安需要禁欲?另外,我这个哥哥都不在意,谁还能管你的床上有什么人?”他冷冷的一瞥,目光如炬,怒瞪着米迦勒·孔塔里尼。 第201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1) 米迦勒皱眉:这话说的不太对呀。但他也不能直接怼这位深受教皇宠爱的枢机主教,而且……讨论小姐的床事,合适吗?即使枢机主教是她的哥哥也不太合适。 假装没听懂,微笑。 “枢机主教阁下,我真为您对小姐的兄妹之情感动。”他下了船,跳上栈桥,从容走到切萨雷面前,微微躬身。 切萨雷哼了一声,转而问弗朗索瓦,“塞巴斯蒂安今天回来吗?” 弗朗索瓦摇头,“伯爵要明天才能回来。” “你们钓到鱼了吗?” 露克蕾莎快活的说:“钓到了!这个湖里的鱼都傻傻的,一钓一个准儿!切萨雷,我想吃烤鱼,叫厨娘架上炭火,烤着吃!我们有很多香料,只需要撒一点点盐、撒很多香料,准会很好吃!” 切萨雷宠溺的说:“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你给我带了水果吗?” “带了很多,不过葡萄没法带,路上会颠成葡萄浆。” “那也不错,应该装在玻璃瓶或者水壶里,这样等你跑几个小时,水壶里的葡萄就都变成葡萄汁啦!” “哎呀!这倒是有点好玩,不过现在天气还是有点热,等打开水壶,葡萄汁就变酸了!” 兄妹俩絮絮叨叨,说着很孩子气的话。 弗朗索瓦默默跟在兄妹俩身后,一手提着两只鱼篓。 米迦勒则拎着三根鱼竿。 哥哥一来,谁都得靠边站。 * 庭院里架起了炭炉,疗养别墅上空升腾着鱼和香料的味道。 露克蕾莎的胃口很好,吃了整整一条鱼。 切萨雷细心的挑出鱼刺,喂给她无刺的鱼肉;不让她喝酒,只让她喝鲜榨果汁。他带来了整筐的橙子和柑橘、桃子,还有新鲜橄榄、腌制橄榄,甚至担心她没有新鲜的羊肉可以吃,还带上了十几只活羊。 想想看一队精锐骑兵的马屁股后面捆着咩咩叫的活羊就觉得很好笑。 东方神医说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只是注意不要一下子吃得太多,暴饮暴食不好消化,会导致胃不好。 谨遵医嘱。 切萨雷来的莫名其妙,事先没有通知,不过他能放下军务政务过来看望她,露克蕾莎心里很高兴。 意大利投降主义盛行,卢多维科跑路之后,其他城市完全没有抵抗的意图,波吉亚大军所到之处,纷纷投降。 怪没劲的。 切萨雷因而十分瞧不起米兰公爵,觉得他们安于享乐,明明是亚平宁半岛的门户,北挡奥地利、西拦法兰西,却从来没想过好好发展常备军。小公爵一直没能亲政倒也罢了,卢多维科这个摄政20多年来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糊里糊涂的将侄女嫁给了德意志国王,白白送出去40万达克特,还没能落到什么好处。 实在愚蠢又短视。 “这是因为他们背景太差,斯福尔扎以雇佣军起家,既不重视教育,也不重视平民,只知道拼命捞钱,偌大一个家族最出名的居然是一个女儿,可笑之极!”露克蕾莎一点也不给斯福尔扎家留面子。“这个世界上绝对不会错的一点就是,自己手里有权力才是权力,指望谁都不行。” “说的没错。卢多维科居然能给出40万嫁妆,可见确实敛财无数。妹妹,你说他这次带走了多少钱?” “不下百万吧。” 切萨雷点头,“至少百万。”百万巨财他也很眼热呢。妹妹现在极为富有,但那是妹妹的钱,跟他没什么关系。养军队太花钱了! “他跑去维也纳了吗?” “不知道,还没有收到情报。” “他只有两个国家可以去,要么奥地利,要么法兰西,他不敢去威尼斯。” 米兰公国去年险些跟威尼斯共和国打起来,具体原因不详,更有可能是威尼斯想侵吞米兰的边境地区。威尼斯有感于佛罗伦萨的迅速衰落,危机感强烈,这几年抓紧时间扩军,努力跟教皇结成姻亲,双管齐下。又将一批贵族和政治家家族的年轻子弟送进波吉亚军队,就是希望波吉亚家族为他们培养军官,可以说三管齐下。 最后没有真的开打,还是阿斯卡尼奥在教皇面前做了工作,教皇又端了一碗水。 “他不管去哪里都会被扒一层皮,不把他的钱榨出来,那两位国王都不会罢休。”切萨雷老惋惜了,眼看着这么一大笔财富给了别人。 “他要是聪明就不该把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 兄妹俩对视一眼:卢多维科没有那么蠢,百万巨财要是都带在身边,那可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呢。他顶多带个2、30万现金和珠宝,给两个儿子带上1、20万,那一半的钱财珠宝一定会藏起来。 “他会藏在哪里?”露克蕾莎兴奋起来,“你快回去问问列奥纳多,如果卢多维科需要建造一个藏宝洞,不是找他就是找布拉曼特。” “米兰地方大着呢!他应该不会藏在宫殿里。” “公爵名下的宫殿很多,让列奥纳多带人去找!”她抱着切萨雷的手臂使劲晃着,“斯福尔扎家族入主米兰几十年了,一年存10万不多吧?50年该有500万呢!” 好家伙! 在一旁陪座的米迦勒·孔塔里尼直接一个惊呆。 弗朗索瓦倒是很淡定:见过小姐的巨额财富之后,再多的钱对他来说也就那么回事了。 一个公国一年收入肯定不止10万达克特,存10万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就是打个折,只算5万,从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1450年成为米兰公爵开始算起,46年也该有230万之巨,只算百万都还少算了呢! 达克特的购买力之强,列奥纳多之前作为卢多维科的四大工程师之一,年薪也不过2、300达克特,就已经能过的相当不错。 如果按照“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思维方式来看,斯福尔扎家族的另一半财产就算不在公爵宫殿,也应该会在米兰城内或者城外,总之不太可能是个偏僻地方,偏僻地方如果忽然有很多马车运来一大堆木箱,肯定会被人怀疑,反而热闹的米兰城才不会被人怀疑。 第213章 切萨雷被这笔巨大的财富搞得心神不定,吃过晚餐后便早早安睡,第二天天不亮便出发返回米兰。 * 米迦勒也被这笔巨大的财富惊呆了:几百万!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巨大财富! 他似乎才意识到波吉亚兄妹具有多大的权力和财富,在此之前他其实从来没有将之当成考虑的要素。 露克蕾莎没有禁止他跟随她左右,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米迦勒也不可能每时每刻念叨“孔塔里尼家的尊严”这种屁话,被她毫不客气的怼了几次之后,他明智的不再提及。 “可惜,哥哥要是真的找到这笔钱,肯定不会给我。”露克蕾莎惋惜的说。 “枢机主教阁下深爱着您,要是您开口,他肯定会送给您。”弗朗索瓦说。 她故作大方,“算了,他的钱都要用来养军队,也很难呢。马尔凯不如罗马涅富庶,他现在手里没钱。你呢?你的钱够用吗?” “够用。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就连想为您花钱也很难花出去呢。” “我不需要你为我花钱,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 “那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她挽着弗朗索瓦的手臂,走在湖畔。湖边绿树成荫,偶有野兔一跳一跳的出没。 “这儿居然还有没被塞巴斯蒂安打死的兔子!”露克蕾莎惊喜的说:“不知道它的窝在哪里,窝里会不会有小兔子。” “您想要小兔子吗?” “好养吗?” “好养,给它们吃菜叶和青草就行,它们能吃很多种青草,很好养。” “我倒是想养亚洲虎或是非洲狮,你觉得狮子怎么样?” “很好,您要是想要,我立即派人去埃及。” “那不是就算偷猎吗?” “偷猎?那是什么意思?”他诧异的问。 这倒是。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偷猎”的概念,为了她一个人的喜好便派几十个人去非洲捕猎狮子,着实有点劳民伤财,破坏生态平衡。虽然没有她的需求,非洲也少不了这种偷猎行为。 “算了,这种东西就是有当然好,但没有也没什么。只是宠物而已。” 米迦勒淡淡的说:“是啊,小姐从来不缺宠物,比如您,纳瓦尔将军。” 露克蕾莎转头瞥他一眼:这家伙! “你在祖父面前也这么说话吗?你在其他议员面前也这么说话吗?” “该说就说,说了也不会有人杀我。” 果然不愧是有底气的世家子弟呀。 “那你现在应该换换脑子了,你要知道,我可以杀了你,还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果然,这句话吓到他了,他惊愕的瞪着她,“小姐——” 第202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2)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夫人”变成了“小姐”,他恍惚了一下,原本他一直坚持称她“夫人”的,怎么改口了? “议员,我来告诉你我是怎么做事的,鉴于你一直不觉得女人能跟男人相提并论,你的最大问题其实是‘傲慢’,”露克蕾莎甜美的微笑,“不过我可以原谅你,因为你一直不知道‘权力’是什么,更不知道手握‘权力’的滋味,你的实际地位跟那些人没有什么分别。”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着湖中正在打渔的村民。“你总觉得你姓孔塔里尼就居于数百万人之上,你不是。我现在要人杀了你,” 弗朗索瓦立即拔出佩剑指着他。 “你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也没有人会拦阻我,孔塔里尼祖父还会关心的问我是不是你惹我不高兴了。” 米迦勒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祖父想要孔塔里尼家成为王室,你还没看出来吗?”露克蕾莎觉得很有趣,米迦勒不是笨蛋,也并不愚蠢,他只是太傲慢,又太不知好歹。“你很蠢,你根本不明白你父亲的野心,你还以为你父亲只是想让你们家多一个议员的职位?” 她轻轻摇头,“就算你家的所有男人都成为议员又有什么意义?孔塔里尼家能左右威尼斯的政治决策吗?人数足够的话也许会,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人生在世,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没有意义的,比如你为什么要吃山珍海味呢,面包和沙丁鱼就足够提供你的身体所需,教皇陛下在没有宴会的时候就只吃面包和沙丁鱼,你能说你比教皇陛下还高贵吗? 比如你为什么要看不起纳瓦尔将军呢?你觉得他不配成为我的情人,是因为如此我便不是守贞的淑女,还是因为这会损害你们孔塔里尼家的尊严?可这跟你有屁关系呢?我的丈夫是塞巴斯蒂安,不是你。就算你是我的丈夫,”她脸上露出又是嘲讽又是不屑的微笑,“我也不允许你说这种屁话!你还没有被我杀了的唯一原因是,我从本质上瞧不起你,不屑于杀你。” 她一边说一边向前迈步,弗朗索瓦的剑尖也一直指着他,他只好一步一步向后退。等她说完了,便伸手在他胸口用力一推——他本能向前抵挡,接着,露克蕾莎向后退了一步,一脚飞起,将他踢到湖里。 * 米迦勒没敢多留,第二天早上便告辞回了威尼斯。 刚从周围小镇回来的塞巴斯蒂安摸不着头脑,“叔叔怎么忽然走了?祖父上次写信来还说要他等你完全康复了再回去呢。” “他是你叔叔,你不问他,怎么问我?”露克蕾莎心不在焉的说。 “我听说前天切萨雷哥哥来了,他来看望你吗?早知道我就该推迟一天再出发的。” “我以为你害怕切萨雷。” “是有一点害怕,”少年很不好意思的说:“哥哥发起火来把我吓得半死,我可真怕他发火呀!” “别担心,哥哥都是为我着想,你只要一直爱我,哥哥就不会杀了你。” 他害怕的拍拍胸口,“哥哥要是杀了我,那你不就又要做寡妇了吗?那样可不好。” “确实不太好。这次出去三天,收获怎么样?战报写了吗?” 他机灵的说:“我马上去写!你等等我,半个小时!” 他一溜烟的跑了。 露克蕾莎在看切萨雷的信。 切萨雷火急火燎的回米兰去找斯福尔扎家的财富去了,列奥纳多也给她写了信,说他不能算卢多维科的心腹,他不一定真的能找到藏宝处,只能尽量。枢机主教阁下必须给他具体的建筑,如果这座建筑里真的有藏宝处,他觉得自己能找到,但他不能到处瞎转,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有道理。 露克蕾莎给切萨雷回信,让他先审问留在米兰的公爵府的管家之类,斯福尔扎家族在米兰经营了46年之久,说不定会有好几个藏宝处呢。众所周知,狡兔三窟嘛。 从教皇爸爸手里开始积攒的斯福尔扎家族的情报就有厚厚一沓,到了切萨雷手里,情报就更多了。斯福尔扎家族的初代公爵弗朗切斯科是个私生子,他的父亲是法兰西军队里的雇佣军队长,子承父业,弗朗切斯科也成了雇佣军,20多岁就是很优秀的指挥官了,来到了米兰公国当雇佣军队长。 他18岁的时候结过婚,但那个妻子因为生孩子去世,孩子也没能活下来,之后他便跟当时年仅5岁的比安卡·玛丽娅·维斯康蒂订婚,一直等待小未婚妻长大,比安卡·玛丽娅年满16岁后,他俩结婚了。 比安卡·玛丽娅的父亲是当时的米兰公爵菲利泊·玛丽娅·维斯康蒂,菲利泊结过两次婚,但悲惨的是两任妻子都没有生育子女,比安卡·玛丽娅是菲利泊与一位贵族之女生下的私生子,也是唯一的孩子。 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作为米兰公国的军事指挥官,实际上以军权得到了跟公爵之女结婚的权利,并且在婚约中写明,婚后弗朗切斯科将继承公爵的爵位。夫妻俩相差24岁,比安卡婚后生了8个孩子,8个孩子都活到了成年,这在这个时代是极为少有的,说明她的基因很健康,弗朗切斯科的基因也相当不错。 但她很不幸,长子加莱亚佐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从小性格残忍,弗朗切斯科65岁去世,时年22岁的加莱亚佐成为米兰公爵,比安卡·玛丽娅试图摄政但没有成功,于是,在丈夫死后两年,比安卡·玛丽娅突然离奇死亡。 当时米兰大主教送回梵蒂冈的信件里疯狂暗示是加莱亚佐毒死了生母。 如此看来,比安卡·玛丽娅的第四子卢多维科毒死了侄子小公爵,也能算为生母报仇了? 这一家子的爱恨情仇可真是狗血之极! 斯福尔扎一家跟威尼斯共和国之间的恩怨也有46年了。弗朗切斯科1450年成为米兰公爵,而他的老岳父是1447年去世的,原本弗朗切斯科应该在岳父去世后继承爵位,但当时米兰成立了共和国政府,他只能蛰伏忍耐,等待时机。这个短命的共和国只存在了3年,在1450年米兰公国闹饥荒的时候,愤怒的市民们杀了威尼斯驻米兰的大使,认为威尼斯对米兰的饥荒负主要责任,弗朗切斯科便乘机夺取了政权。 第214章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讨论1450年米兰暴乱事件,便认为威尼斯很难不认为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弗兰切斯科·斯福尔扎,这个时机好到让人无法忽略:饥荒是无法控制的,但饥荒之后的一连串事件,巧合得令人生疑。 煽动民众的愤怒——将矛盾引导到威尼斯共和国——民众的愤怒无法宣泄——杀了威尼斯大使——米兰共和国无法在暴乱的内忧和威尼斯即将进攻的外患之下维持统治——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顺应民意,登上公爵之位。 事后,弗朗切斯科也只是交出几个暴民的“首领”给威尼斯平息怒火。他的姿态很低,威尼斯也不能为了一名惨死的大使真的大举进攻米兰,只能砍了那几个暴民的脑袋为大使报仇了事。 不过从此之后,威尼斯便一直为此耿耿于怀。 所以这次波吉亚家族收拾米兰公国,威尼斯毫无动静,执政团还都暗自拍手称快呢! * 那么说,卢多维科手里实际还应该有前代米兰公爵的财富?说百万之巨都少算了才是。 教皇国之前一年有10万达克特的收入,那还是在很多领地连什一税都不上交的情况下的收入。实际这些小领主手里都有不少积蓄,收复教皇国领地之后,他们兄妹也没怎么压榨这些曾经的领主。现在想想,最好还是让他们吐一点出来。 民脂民膏,取之于民也要用之于民嘛,这些领主们既然从未想过要改善民众的生活,就由她来做这个大善人好了。 至于米兰公爵的爵位问题,还是要做做样子,要先交还给小公爵的儿子小弗朗切斯科,小弗朗切斯科和3个妹妹都跟母亲那不勒斯公主伊莎贝拉住在一起。伊莎贝拉公主现在住在巴里,卢多维科连“公爵夫人”的头衔都没给她留下,改封巴里伯爵夫人。 露克蕾莎也不会留在米兰摄政,准备把巴尔托洛米娅留在米兰作为军事指挥官,小弗朗切斯科是新的小公爵,伊莎贝拉公主作为摄政,一切政务必须跟巴尔托洛米娅商量。 伊莎贝拉公主与小公爵的4个孩子都很年幼,长子小弗朗切斯科年方5岁半,能不能长大都还说不好呢。 * 教皇爸爸派人送了一大堆物品来,一并送来的还有好几封家信,父母各自写了信,胡安、玛丽娅、戈弗雷、桑夏都写了信来,家人们关心她的健康,要她一定好好疗养。 胡安说早知道换他出征,这样她就能在罗马好好休养,自责他这个哥哥没有保护好她。打仗是男人的事情,她一个女孩就安心待在家里,或是搞搞后勤就行了,还不许太劳累了,那么多下属干什么吃的?叫他们做事! 嗐,大男子主义通病,不理他。 玛丽娅公主十分忧心,要她一定养好身体。不要太早怀孕,女人怀孕十分辛苦,她用不着这么早就生孩子,晚一点会更好一点。 那倒是,玛丽娅也是20岁才生了小胡安,年长几岁肯定会降低生育风险。 戈弗雷先问候了她,然后絮絮叨叨他在西西里岛待着快乐极了!不用学习,也不用担心桑夏去找情人——露克蕾莎给他俩安排的护卫全是女兵。桑夏这几个月对他特别好!特别温柔!他要美死了! 桑夏则大大方方的请她派人去威尼斯买一些“下流”的画册,要最时新的那些。并且听说她的病是神医治好的,问她能不能痊愈之后派人送东方神医到西西里岛来给他俩诊断一下。他俩其实谁都没问题,但就是仍然不能怀孕。 塞巴斯蒂安便好奇的问是什么“下流”的画册。 “我也不知道,你可以写信回去问问祖父。” 他也不是傻瓜,“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错了,肯定是好东西。我派人去买,多买几本,我们也可以看看,学习学习。” “学习什么?” “在床上学习。”她挠他的腰,搞得他哈哈直笑,在床上打滚。 第203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3) 笑完了,他委屈兮兮的说:“可是医生说我要禁欲三个月。三个月!” “你要听医生的话,这样等你解禁了,我们就可以在床上学习了。” “唉!”他没精打采,“好吧,我可以等。你这几天怎么样?” “一天比一天好,今天还跟弗朗索瓦上了剑术课。” 说到上剑术课他就没话说了,这方面他确实跟纳瓦尔没法比,纳瓦尔是剑术大师,不服不行。 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进入到一个微妙又奇异的环节,他这个丈夫居然能跟妻子的情人和平共处。可能因为露克蕾莎的病,也可能因为…… 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似乎……这样也不错。露克蕾莎喜欢,不,她希望他们能友好相处。 友好相处!哈!真的很奇怪呢。他从下接受的教育是女人是低等的性别,女人是女儿、妻子、母亲,她们属于父亲、丈夫、儿子,但不属于她们自己。 露克蕾莎就此跟他辩论过,问他为什么女人属于父亲、丈夫、儿子,却不能属于自己? “那是因为……女人软弱又无知,她们应该听从更为睿智的男人的指挥和安排,不然她们就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摇摇头,“那我呢?” “你?你当然除外。” “所以你说的女人将我排除在外了,是吗?” 他当时本能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迟疑的说:“……大概吧。” “那你就想错了。你想想,为什么我跟别的女人不一样?是因为我是教皇之女吗?” 他点点头。 “不,你错了,我不一样,是因为我接受了跟男孩一样的教育,而不是只能学跳舞、礼仪、绣花。我的马木留克们只要愿意学习,我都会送她们去大学,她们都能明白接受教育的好处,也能用所学的知识创造自己的价值,而不只是回报我这个主人。你要知道,上帝创造人类,每一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你知道这个社会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是什么吗?” “是……不一样的性别,或者不一样的器官?” “不,”她笑,“是男人掌握了话语权,而男人为什么可以掌握话语权呢?是因为男人规定了只有男人才能接受教育。但你必须再往深处去想:男人为什么会害怕女人接受教育、掌握知识呢?这是因为男人知道,如果允许女人接受同样的教育,那么男人就什么优势都没有了。” “不对,还有体力优势。” “是吗?”露克蕾莎立即用剑术给他上了一课。“看到了吗?掌握技巧,体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我知道你的弱点,我就可以打败你。你知道为什么男人会害怕女人掌握‘力量’吗?” 塞巴斯蒂安摇头。 “还因为我们是母亲,只有我们才能孕育孩子、生下孩子,女人总是知道孩子是自己的,我们的孩子,延续的是我们的生命,所以男人才执着于冠姓权。像你祖父那样的智者才明白冠姓权并不高于血缘,你要多听祖父的意见和建议,不过也不能全信。” 他当时想了很久,露克蕾莎的逻辑居然很完美,他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女人不允许接受教育的问题。女人蠢吗?笨吗?不见得,至少他的母亲是很聪明的女人,还有已经去世的祖母,还有姑姑们、表姐们,他身边有许多女人,但都不像露克蕾莎那样接受的是男孩骄教育。 没错呀,如果母亲、祖母、姑姑们和表姐们都接受了更好的教育,想必会……更有意思,他实际压根想象不出来家里的女人都像露克蕾莎这样会是什么情形。露克蕾莎还说,他可以想象一下,威尼斯议会里有一半的女人会是什么情形——那他就更无法想象了。 有一半女人的议会厅?女人也会像男人那样吵吵嚷嚷个不停吗?甚至有时候,开会就像打群架,议员们有时候——其实是很多时候——都不讲什么“风度”,意见不统一通常以口沫横飞互喷为结束,而且谁都无法说服谁;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也常见,每个月议会厅里都要上演拳脚相加的戏码。 不过,他最感到惊讶的是,结婚后露克蕾莎居然给他请了好几个家庭教师,一个教文学与哲学,一个教天文和数学,一个教历史。在锡尔苗内没有家庭教师,便让纳瓦尔给他讲历史与战争,她自己给他讲哲学。 露克蕾莎是觉得一个只有15岁的孩子怎么能不学习呢?他的基础知识都还没有掌握,不过也正因为没有被更多的老师祸害过,现在给他灌输一些“新潮”的思想,按照她的心意打造他,完全可行。 * 巴尔托洛米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帕尔马到加尔达湖之间的城镇和村庄全都扫了一遍,9月底到了锡尔苗内。 她之前其实也没有攻城略地的经验,只有守城的经验,这次征伐米兰,她积累了宝贵的经验。 “基本没怎么交战过,偶尔会遇到一些人数很少的雇佣军,他们错误的以为我们是女兵,不堪一击。”巴尔托洛米娅露出嘲讽的微笑,“居然胆敢以区区数百人就来偷袭。” 第215章 “偷袭,还是夜袭?” “偷袭。” “都杀了吗?” “全杀了。”巴尔托洛米娅冷酷的说。 露克蕾莎不太赞成,但也并不惋惜。蠢到以数百人袭击5千人的部队,那是雇佣军队长太蠢了,蠢货不配活着。 巴尔托洛米娅的战报也是几天一份的送来,很多小镇太小,基本上就是第一天占领,当晚收钱收粮,第二天开拔,行动很迅速。这个时代很多村庄人口都很少,很多只有200人的小村庄,这些小村庄小到谁都不稀罕去“占领”,只需要派一支12人的小队过去通知村长,这地儿换主人啦!部队不骚扰村庄,村庄也很自觉的“赞助”一定军费,数额从几十达克特到上百达克特,积少成多,居然也收了上万达克特。 第204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4) 女兵们将成箱的金币搬了进来,巴尔托洛米娅说是用了一些,记了账,一会儿交账本对账,主要是补充一些物资、购买食物。农村群众普遍不富裕,家里没有什么余粮,小村庄能提供的食物有限。越大的城镇能提供的金钱和食物就越多,这是跟人口成正比的,不过总的来说,米兰农村比罗马涅农村稍差一点,主要是没有种植新作物,作物收成不高。 今年的种植季节已经过去了,切萨雷计划在11月底之前占领米兰公国全境,然后用两道三个月的时间治理政务,明年春耕推广新作物;过了新年后会颁布一大堆新政策,主要是鼓励生育、鼓励种植新作物。 新作物在罗马近郊、罗马涅地区经过两年的试种,罗马农业局跟当地农业合作社的农民们深入合作,试种了各种土质的田地,取得了一些种植经验。 “安排专人负责新作物的推广工作,允许她招收人手,允许她调动有经验的农夫到米兰来,可以算出差,要是愿意定居,可以给农夫提供搬家费用。费用的具体金额到时候再定。” 女秘书奋笔疾书。 “在每一座人口超过5千人的城市开设男女文法学校,由教堂主办,教会负责一半费用,当地政府负责另一半费用,他们可以找当地贵族捐款,不管用什么方法,凑足学校所需的资金。招生广告下发到每一个村庄,只要孩子们想学习,当地教堂的神甫都必须让孩子们有机会接受教育。这事我会去跟米兰大主教说。” 教堂神甫很多都会接一点外活,在教堂招收有限的一些学生,收取学费补贴教堂。作为教廷的大本营,意大利的教堂数量极多,1、200人的小村庄也要尽量有一座小教堂,会有神甫。锡尔苗内就有一座小教堂,疗养别墅里也有一座小礼拜堂,挂着一张艺术大师的耶稣画像。 巴尔托洛米娅实际上并不懂女主人为什么如此在意提高识字率的问题,但只要是女主人的意愿,她就会去执行。 “你知道为什么统治者都不愿意让底层民众接受教育吗?”露克蕾莎随口问列席的塞巴斯蒂安。 塞巴斯蒂安懵懂的摇头:这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了啦。 不过还是尽力回答:“因为底层民众请不起家庭教师?” 露克蕾莎大笑,“你这真是贵族少爷的思路。” “我说错了吗?”他迷茫的问。 “你没说错。不过这不是答案。你们,包括父亲只是骑士的弗朗索瓦,都已经是贵族,贵族是什么?是统治阶级。贵族有什么权利?辅佐君主统治国家或领地的权利,而这些跟你受到的教育是分不开的。统治阶级必须保证自己一定是高高在上的,那么,几乎不认识字的民众才会相信‘君权神授’的——思想。” “君权神授?”塞巴斯蒂安喃喃,“好像很对,但又不对。” “你觉得不对,是因为威尼斯是共和国,已经数百年没有世袭的君主。你也应该明白,没有能够千秋万代永远统治的君主,某个王室要是绝嗣了呢?就比如前代米兰公爵,他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而女儿不能当公爵,这个家族就属于‘绝嗣’了。或者敌人入侵,将君主一家处死了。你能说是因为上帝没有眷顾这个王室吗? 就像法兰西的查理吧,他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存活下来的孩子,这是上帝的惩罚吗?或许是的,也或许只是他的——他的种子不够强壮,因此他的孩子都具有缺陷,活不下来。所以君权神授只是一个概念,这个概念是由君主、由教廷强行推广的。” 塞巴斯蒂安继续迷茫,而巴尔托洛米娅、弗朗索瓦都惊呆了。 “你们是不是很惊讶?没人这么说过,对吧?” “您的意思是?”巴尔托洛米娅小心的问。 “我是教皇之女,我当然承认君权神授,但我明白君权不仅得自神授,还得自你统治的人民。在我之前的君主会畏惧民众掌握了知识,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掌握了知识就是掌握了力量,而这些掌握了力量的民众会明白过来君主的统治是建立在‘阶级’之上的,他们会想要提升自己的阶级,这实际是你们都明白的道理。你们现在明白了吗?” 弗朗索瓦明白了,“但这样不是更危险了吗?” “为什么会危险呢?你是担心民众被像萨伏那洛拉那样的人煽动、进而推翻统治者?美第奇家族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致力于提高民众的识字率,才会让成千上万的普通人被萨伏那洛拉那种懦夫煽动!” 弗朗索瓦蹙眉沉思。小姐说的……好像很对,但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角度。小姐真的很不一样! 巴尔托洛米娅也在考虑萨伏那洛拉的问题。 确实,萨伏那洛拉以他那一套不怎么靠谱的理论煽动了无数无知民众,所以如果从根本上改善民众的知识水平,也许是一条出路? “真理是越辨越明的,民众要有分辨的能力,当然,还是需要引导。这方面的问题可以放到以后去考虑,提高识字率见到效果至少需要十年,暂时我们还不需要操心民众的思想境界。 接下来,统计居民人口,做好人口登记,人口登记的用处很大,以前我也说过了,人口登记要用在缴税和征兵上。还要统计育龄女性的人数,从15岁到40岁都算育龄女性,争取明年年底能在米兰地区开展女性巡回健康诊所,提供免费诊断和治疗,5年内要在人数超过2千人的小镇上都配备一所设备齐全的产科医院,降低产妇和新生儿死亡率。简简单单的一项手术前消毒就能挽救无数产妇的生命,医生们只要做到‘勤洗手’就能避免至少一半的产妇死亡。” 这话听得几人都深以为然。 这个时代哪个家族没有出现过因为生孩子死去的女性!都不用特地举例好吗。 他们也都想到了露克蕾莎,小姐是女人,结了婚,将来时机合适,小姐总是要生孩子的,这项卫生措施跟小姐的将来息息相关,小姐对此极为重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小姐也早就在罗马和周边地区、罗马涅地区开始推广新的卫生健康条例,“勤洗手”的标语不仅贴在医学院和医学培训学校里,而是几乎每一座城市的常规宣传;“勤洗澡”也在卫生健康条例里,还仿照古罗马帝国的卫生习惯,在大小城市都大力鼓励私人公共浴场,还强行要求面向普通民众的公共浴场收费不得超过一定金额,以便让贫困户也能支付的起洗澡钱。 “脱贫”是极难的,但可以以政府补贴的形式尽量提高贫困户的生活水平,还可以让贫困户家庭的子女免费上学,孩子们在学校里可以包一顿免费午餐,如此便又能减轻一点家庭负担。 塞巴斯蒂安是第一次全程参与妻子主持的行政会议,由于还不算正式统治,与会的人员只有他们几个。 散会后,露克蕾莎也说,要是正式的政府会议,就需要当地执政团或议院参加了。米兰因为要交给小公爵的长子“管理”,目前她还不会插手太多,但罗马涅地区已经开始大变革了。 一座城市一座城市的去开会也太累了,她要这么干能累死。于是决定在身体康复后前往博洛尼亚,召集各城的议长过来开个大会,然后挑选人手组成巡回工作组,在罗马涅各城巡查。 罗马涅地区已经数百年没有处在同一位领主的统治之下,除了货币通用达克特之外,几乎各地都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流程,特别头疼。 要说这种情况就应该将行政体系全都打破,从头搞一套新的行政体系,但这也太累了!而且还是限于教育程度问题,就是搞公开招聘,能应聘上的也有一大半是原先的行政人员;议员们就更别说了,仍然由原来的议员们把持。 但她还是可以在这些顽固的行政系统和政治系统里敲出一点裂缝的:她已经派人印发公文,向罗马涅地区所有城市的执政团或议院宣布,要求按照议员人数,以10比1的比例增加女议员;行政人员里也要按照10比1的比例安排女职员,哪怕只是女秘书,也一定要达标;允许执政团或议院寻找合适的女议员人选,将人选档案送交女公爵审批,明年1月女议员就要参加议会会议。 第216章 这可算在罗马涅地区掀起了狂风大浪! * 罗马涅地区之前的领主们全都被赶走了,得到领地的都是露克蕾莎麾下的军官,有男有女,这些领主们当然绝对拥护女公爵的决策,但她们大部分都在米兰打仗,而且她们的领地都不大,爵位最高的弗朗索瓦·纳瓦尔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很小的小镇;得到一座城市的只有露克蕾莎的丈夫,拉韦纳伯爵。 露克蕾莎将拉韦纳之外的大城镇都抓在手里,就算将来要分封,也一定要处在绝对中央集权之下,不允许领主自立门户,不然那跟以前有什么分别? 女议员的决策让这些城镇的议会都慌了!并且很气愤!简直岂有此理!什么时候女人居然有议政权了?! 露克蕾莎收到了一大堆由议长带头写来的信件,或是委婉或是直接的抗议,说女人都没有头脑,没有资格跟男人平起平坐,坐到议会厅里。 露克蕾莎便写信去米兰,让切萨雷派人护送马基雅维利过来。 * 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不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找他,一路狂奔过来,朝发夕至,累得够呛。 露克蕾莎让他先去泡泡温泉,有事明天一早再说。 事情嘛说起来不大不小,露克蕾莎要他根据她的意思,写一封公开信给各城镇的议会。 “告诉他们,不答应也得答应!”露克蕾莎傲然说:“我就是女领主,我当然想要议院里有女议员,并且女议员必须有自己的提案,不允许他们随便推选几个人来糊弄我。” 女议员这事也震撼了马基雅维利,“小姐——” “怎么?你觉得女议员不可行?” 马基雅维利谨慎的回答:“我觉得倒是可行的。只是……我担心那些合格的女性不愿意成为议员。” “是因为她的男性亲属会反对吗?” “有一部分原因是的。还有……女议员也可能会成为他们的父兄的工具,并不能真正实现小姐您的理想。” “我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理想。这样吧,再加上一条,女议员我需要面试才会决定,但必须要有,一定要有。” 马基雅维利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震撼消息,在心里打着腹稿。“还有呢,小姐?” “暂时没有了,你要写的条理清楚,并且措辞一定要严肃又严厉,不允许他们怀有不切实际的梦想,我绝不会撤销这个决策!” “遵命,小姐。” “还有,你要不要正式来为我效力?” * 突然接到了工作邀约,马基雅维利反而吓了一大跳。 “我是佛罗伦萨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 “你为我效力也一样能为佛罗伦萨谋利益。” 马基雅维利想了想,“小姐,您在考虑进攻佛罗伦萨了吧?” 露克蕾莎笑了,“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你说,如果我没有野心要吞并佛罗伦萨,我还有资格让你为我效力吗?” 马基雅维利苦笑,“小姐是尊贵的教皇之女,当然……想要任何人为您效力都可以。” 这家伙!回答的很是圆滑。 “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征服和吞并是两个概念。” 他点头,“我明白。”征服是武力进攻,吞并就是和平演变了。 说实话,要是说他没看出来波吉亚小姐的野心,那就是欺辱他的智力了。 “佛罗伦萨执政团迂腐又愚蠢,洛伦佐·美第奇病故的太突然,没有来得及收拾萨伏那洛拉,美第奇家族离开之后,执政团居然仍然放任萨伏那洛拉。这就好像一个人得了一个大疖子,不去治疗它而放任病情恶化,到最后佛罗伦萨可能不得不付出沉痛代价才能消灭这个隐患。” 马基雅维利摇摇头,“已经不是隐患了,有可能会成为更大的灾难。”他心情沉重,并且还很沉痛。 “我不会犯这个错误,该杀的人就会杀掉。佛罗伦萨或许还会顾忌萨伏那洛拉是神职人员,我不会。你看,我亲自邀请他去罗马觐见教皇陛下,他不是仍然胆怯的不肯去吗?这种无知又胆怯的家伙,怎么配成为佛罗伦萨人的精神领袖?” 第205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5) 马基雅维利震惊但又不意外:果然,小姐敢想敢说还敢做,最重要的是,小姐还很年轻,就有如此坚定的意志,想想看,再过10年,小姐会走到什么地步?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为了小姐发出的工作邀约感到骄傲和自豪:无论他认为自己有多么聪明,都需要他人的认同才行。做佛罗伦萨的外交官,或是做罗马涅的外交官,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而小姐才更有可能同意他的一些……对外策略,比如,前几年趁乱独立的比萨省。 “我由衷的感谢小姐您的邀请,但我需要时间考虑。我是个佛罗伦萨人——” “我允许你考虑一段时间,但不能太久。你的眼界需要拓展一下,不要总想着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只是托斯卡纳的一座城市,而你,你应该立足亚平宁半岛,思考一下意大利。” “意大利?”马基雅维利惊异的说:“存在这个国家吗?”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确实,不存在。但世上本没有路,有人走了,那才是‘路’。” 马基雅维利沉吟。“意大利”目前不过是个概念,不存在这个国家,自从西罗马帝国灭亡之后,亚平宁半岛就四分五裂,再也没有统一过。从“阿唯尼翁之囚”时代之后,历任教皇,特别是意大利籍贯的教皇都想达成意大利的统一,但限于在位年限,以及经济能力,都没能做到。 难道说,波吉亚这个外国教皇居然要在任期内达成意大利的统一了吗? 不得不说,他对这个前景无比向往。 一个统一的意大利才能强大到足矣对抗外国的入侵,比如数年前屈辱的那一幕。当时他和好友们悲哀的说,佛罗伦萨就像一个全裸的妓女,无奈的遭受了法兰西人的蹂躏,无力反抗,屈辱之极,而且还要付钱给蹂躏它的法兰西国王。 可悲呀,可悲! 他心神不宁,而小姐已经飘然而去。 * 波吉亚兄妹都很有趣。 枢机主教大人还很年轻,但已经是一位合格的领袖了;波吉亚小姐更年轻,却比很多白发苍苍的政治家还要有远见。那些政治家们没有如此之高的“远见”,都只顾眼前的利益、一座城市的利益,顶多也就是一个小国家的利益,波吉亚兄妹却已经站在亚平宁半岛的上空,俯瞰整座半岛,甚至整个欧罗巴大陆了。 马基雅维利心中充满了骄傲和自得:他自诩“良马”,但也要有人赏识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现在看来,波吉亚兄妹才是“良主”,能让他发挥自己所学。 枢机主教身边有很多人才,但切萨雷是神职人员,他不能有爵位、不能成为公爵乃至国王,波吉亚教皇更有可能封甘迪亚公爵或罗马涅女公爵为大公爵。他猜测波吉亚家族走向巅峰需要大概20年或者30年的时间,亚历山大六世健康良好,要是按照教皇的平均在位时长来说,他还能当5年教皇,这5年应该可以统一意大利,将公爵提升为大公爵,这样,波吉亚家族就成为一方霸主;甘迪亚公爵很可能会得到南部的那不勒斯,而罗马涅女公爵会得到北方的托斯卡纳、米兰、罗马涅,乃至——威尼斯。 威尼斯肯定不能幸免,这是马基雅维利可以确定的。 接着,以两个大公国的军队,切萨雷将在20年后成为第三位波吉亚教皇,波吉亚家族的权势将达到顶峰。 只是他还不知道那不勒斯会是“征服”,还是联姻。那不勒斯的阿方索三世目前仍然未婚,而波吉亚家族第三代有好几个女孩,教皇可能会让孙女中的一个跟阿方索三世订婚,最有可能的人选是甘迪亚公爵胡安的婚生女伊莎贝拉小姐。 胡安他见过,是个毛毛躁躁的年轻男人,谈不上修养和学识,虚荣,又轻浮。年轻公爵唯一的优点是很爱妹妹,也愿意听从妹妹的安排。他不想为甘迪亚公爵效力,枢机主教身边也没有他的位置,倒是小姐,小姐很明显才是波吉亚兄妹中的核心。 他又想到自己。 他比枢机主教年长6岁,今年28岁。在佛罗伦萨,男人不到30岁都不能出任公职,因为按照传统,男孩15岁成年,但要到年龄翻倍才会被认为是个“成熟的男人”,威尼斯亦然。他得益于波吉亚兄妹的特别指定,两年前就成了佛罗伦萨驻罗马的特使,开始拿政府薪水了。 这点微薄的薪水在露克蕾莎小姐看来,简直少得可笑!她偶尔会派人送钱给他,一出手就至少是500达克特,这笔钱足够让他在罗马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他在罗马的开支不小,房租、生活费、置装费,以及派人送信的费用,还有一些必要的公务开支,比如邀请一些跟工作有关的人吃饭、打点门卫之类(要是求见枢机主教和小姐就需要这笔开销),而佛罗伦萨执政团给他的费用严重不足,有时候他送信回去都只能支付一半的费用,甚至让信使找佛罗伦萨执政团讨要全部邮费。 第217章 露克蕾莎知道这个情况后,觉得佛罗伦萨居然不给特使足够的送信费用很可笑,他们没法给马基雅维利派上好几个信差,是因为养信差更花钱,相比之下找那种私人的信差更便宜。 这个时代没有统一的邮政系统,是因为还没有人想到这个生财之道。 没错,一个运转良好的邮政系统是很赚钱的,现在那种雇佣制的私人信差费用不菲,马基雅维利有时候送信回佛罗伦萨居然要花上一个达克特,而像他这样的特使,至少每周都要写报告回去。 说实话,说没人想到这个生财之道是看扁了这个时代的聪明人的头脑,当然有人想到了,私人信差的出现就是一种尝试,属于小型的私人邮政局,问题是线路有限,基本只能送到大中城市。想要建立更系统、范围更广的邮政系统,需要一个安全的社会环境。限于识字率的问题,有需求的都是贵族和能接受教育的神职人员、中产阶级、商人,也就是说,有钱人。 通讯系统的建立当然是必须的,军队也需要有一个专属的通讯系统。 唉!这个时代太落后啦! * 马基雅维利写好了公文。 露克蕾莎过目之后,觉得写得好极了,根本不需要修改。她派人将公文送去博洛尼亚,印了若干份,盖章之后下发到各个城市。 马基雅维利也不想回去米兰了,留在锡尔苗内,成了孔塔里尼伯爵的……家庭教师? 少年伯爵还是个孩子,玩心很重,对上课这种事情不太上心,露克蕾莎责备了他好几次,他总算能稍微定下心来听课了。 露克蕾莎将巴尔托洛米娅派去米兰,要求她跟着切萨雷继续出征。锡尔苗内仍然只留了1千多人,在湖边扎营。 切萨雷的情报每周送2、3次,密探汇报说卢多维科的两个儿子都在维也纳比安卡王后处,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假装不知道这事,也没有理会教皇去信要求他将卢多维科的儿子们送回米兰城。 卢多维科下落不明,切萨雷派人一直追到阿尔卑斯山脚下,没人见过上千人的雇佣军过境。 奇怪,他能跑去哪里呢? 不但切萨雷没想到,露克蕾莎也没有想到。 “他会不会跑去热那亚了?”弗朗索瓦问。 热那亚在米兰的西南沿海,没准他真的偷偷跑去热那亚了。要是去了热那亚,那他可以去的地方就多了,再不行还能去非洲找个地方隐居或者占领。 “有可能。但以他花了20多年时间才当上米兰公爵的隐忍,他实在不可能决然离开,必定会想着反扑。”马基雅维利说。 嗐,聪明人就是会想到一起去。“没错,他不会真的放弃米兰。切萨雷不会一直留在米兰,他一旦离开,卢多维科就会回来。” 马基雅维利想了一会儿,“不,卢多维科还能有另一条路可以走。” “是什么?”弗朗索瓦诧异的问。 马基雅维利抬头看他一眼,又看着露克蕾莎。“是小姐。” 弗朗索瓦一开始没有听懂,但几秒钟后,他也明白过来了。 “他会吗?他有这个胆量吗?”露克蕾莎蹙眉。 “您跟枢机主教阁下分开了,您身边的兵力不足。” 巴尔托洛米娅带走了那5千女兵。卢多维科已知有至少1千雇佣军,雇佣军的战斗力未必比她的1千女兵强在哪里,但雇佣军大多数战斗经验丰富,这是她的女兵不能比的,女兵们的战斗经验还是太少了。 切萨雷现在还留在米兰,米兰距离锡尔苗内只有100公里,这么近的距离,卢多维科也不敢现在就过来,但等到切萨雷一周后离开米兰,那可就是绝好的机会了。 露克蕾莎沉吟片刻,“让人不要太刻意的传出消息,说切萨雷一周后离开米兰,而我会在10月底返回博洛尼亚。” 第206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6) 现在是10月的第二周,切萨雷第三周离开米兰,她在第四周离开锡尔苗内,留给卢多维科动手的窗口期只有短短一周。 她不可能留给卢多维科太长的考虑时间,不能让他计划周详;他要是敢来杀她,她就一定要保证一下子摁死他。 这种大事不可能不告诉切萨雷,于是让弗朗索瓦跑了一趟米兰。没让塞巴斯蒂安去的原因是15岁半的男孩表达能力有限,靠不住。 露克蕾莎对这个小丈夫有时候相当无奈。你说他不懂事吧,他已经结婚了;你要说他懂事吧,办事能力又很有限,叙述能力也很差。 怎么办呢?也不能什么都不让他做,不学习怎么会做事呢?所以之前她才会让他带人去周边收集食物,但这种要请示汇报下套并安排后续的大事就不能交给他去做了,也没告诉他这事。 弗朗索瓦第二天傍晚返回锡尔苗内。 切萨雷如此这般的安排了一通,要她放心,但没有写信,只是要弗朗索瓦带了口信回来。 他还带回来很多水果,只是路上颠坏了一半,怪可惜的。 * 本质上这还不属于“钓鱼执法”,卢多维科要是不敢动手,那她还真是瞧不起他呢!他倒不如别花钱找雇佣军,带着财宝跑路算了。 不过卢多维科的问题在于,他不可能真的不找雇佣军,他有巨大的财富,光是这一点就是祸根了。 引蛇出洞,然后还不能杀了他。 切萨雷说一切都由他来安排,要她专心养病,不要操心这事。将露克蕾莎的安全全权交给纳瓦尔,严令他绝对不能让小姐出事。 行吧,露克蕾莎也并不想连这种“小事”都要自己安排,在她看来,卢多维科·斯福尔扎已经是个“死人”啦! * 弗朗索瓦表面上跟之前一样,每天陪她下下棋、钓钓鱼、散散步,偶尔会一起泡泡温泉,但从米兰回来之后,便每晚都跟她同屋睡,做到了真正的“贴身保护”。 卢多维科也许会安排刺客,这才是更常见的手段。 塞巴斯蒂安在别的卧室独睡,后来担心刺客要是不止一个,杀不了她就去杀了她的丈夫,也是大大不妙,于是过了两天,将他的单杠床搬了过来,三人同室。 有点……刺激。 塞巴斯蒂安被东方神医的“次数论”吓到,露克蕾莎也觉得他还是个孩子,过早成为“男人”已经蛮难的了,还是养生吧,他倒是乖乖听话,坚持禁欲。 弗朗索瓦也是自己有一张行军床,不过有时候半夜会偷偷摸上她的床,她倒也不反对啦。就是要在不惊动塞巴斯蒂安的情况下做点不可描述的事情,有点……难。 但很刺激。 塞巴斯蒂安虽然不知道是因为防范刺客,但对三人同室居然也没有不满,大概是被她这几个月的洗脑给说服了。不管怎么说他才是丈夫,这么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和谐。 * 几天后,米兰送来信,说切萨雷已经离开了米兰,向北推进。 第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仍然无事发生。 第三天,风平浪静。 第四天,女仆和女兵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 锡尔苗内很小,村子里只有100多人,露克蕾莎来了之后,将一半村民暂时迁到另一个村子居住,只留下大约50个村民,这50多人来来去去几个月,早已经熟悉。这种小村庄很难出现一个外人,陌生人在此会极为引人注目,更别说从湖畔到疗养别墅随处可见的女兵。 露克蕾莎没有留下刺客能溜进来的漏洞,疗养别墅守卫森严,外松内紧。她也没有可能接触村民,厨娘是自己带来的,要吃鱼就让人去湖里现钓,一切食物除了饮水都不会让外人过手;饮水则直接饮用湖水,先过滤,然后煮沸,可以杀灭绝大部分细菌和病毒以及可能存在的寄生虫——要在湖水里下毒难度也太大了,这得放多少毒药才能毒倒她! 这个时代也基本没有什么环境污染问题,加尔达湖山明水秀,着实是个不错的疗养胜地。 切萨雷说,卢多维科不太可能直接摸到锡尔苗内来,更可能会在她离开锡尔苗内后动手,众所周知,路上是最好动手的。她要从加尔达湖途经曼图亚,穿过曼图亚到达摩德纳,最有可能的遇袭地点是加尔达湖到曼图亚之间。 行吧,这样也就不用给卢多维科留什么一周的窗口期了。 第五天上午,露克蕾莎启程离开锡尔苗内。 * 塞巴斯蒂安是最兴奋的一个。锡尔苗内很小,他就是每天打猎也已经腻烦了,早就想离开。他倒是想骑马乱跑,不过露克蕾莎叫他上了马车,不许他乱跑。 他在马车里坐不住,露克蕾莎便叫狄亚娜拿了纸牌出来,小夫妻和两个女仆一起玩牌。 这时候的纸牌玩法不多,规则简单,类似于“跑得快”。纸牌很大,专门找达·芬奇大师绘制了底稿,雕刻成雕版后印刷,再由学徒们填色,最后刷上金粉的金边,便做成图案精致的纸牌。 第218章 想想看!这可是列奥纳多·达·芬奇亲手绘制的图案!就问还有谁能如此奢侈! 列奥纳多对这种娱乐用品的绘制倒是没有油画或蛋彩画那样纠结,完成的又快又好。深入了解了这位大师之后,露克蕾莎才明白,大师不是不想作画,是觉得自己一定能画的比别人都好,觉得不太有成就感,因此对此兴趣不大。 他在圣天使堡宴会厅墙壁上绘制的《最后的晚餐》已经完成了,自己非常满意,甲方也极为满意:这可是大师的传世名画! 想想后世绘制在修道院食堂里的这幅名画损坏严重,差点毁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炮火,就觉得实在是对不起大师的一片心血。而且,有足够的钱捣鼓新的颜料配方的列奥纳多,使用了更好的黏合剂,《最后的晚餐》光鲜亮丽,一定会成为比圣天使堡还要伟大的存在。 露克蕾莎为此相当自豪。 塞巴斯蒂安对外面的情况浑然不觉,也没有意识到纳瓦尔并没有陪伴在马车旁边。 上路的第一天,仍然平安无事。 * 晚上在沿途的一个小镇上住宿,住在镇长家里。 夜间巡逻加倍,弗朗索瓦命人值夜,自己则早早睡下。 露克蕾莎也早早睡了。 有点担忧,但上了床,跟塞巴斯蒂安嬉闹了一会儿,便说困了,要睡觉。 少年的身体是清瘦的,怎么吃都不长肉,有了点胸肌,但跟弗朗索瓦没法比。 塞巴斯蒂安颇是小心眼的说:“他的胸太大了!” “可我很喜欢呢。你不觉得男人要有胸肌才好看吗?” 他嫌弃的说:“不觉得,只觉得很丑,他的胸可能比你的胸都大呢!” 但是他还是有点不自信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不够大,唉!什么时候才能有露克蕾莎喜欢的胸肌呢? “你就是喜欢他的胸肌?” “当然不是。” “喜欢他对你的爱?” “有一点。” “唉!他对你很好,这是我要向他学习的。不过我也对你很好呢,我只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不管什么都给你。就是……我最近发现,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这么一想,我总觉得我很没用。” “你还是个孩子。” 他嘀嘀咕咕,“你老说我是个孩子,我是你的丈夫。” 露克蕾莎忍不住笑,“对,你每天说很多遍。” “我会长大的,我也会长到二十多岁,那时候我肯定就会成为你喜欢的模样和身材。”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胸口,“我会成为你想要的那种……男人。” “好,我会等你。”她笑嘻嘻的吻他。 “等到我二十多岁了,纳瓦尔就会成为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头,那时候你肯定就不喜欢他了。”他极为自信的说。 这种孩子气的自信实在可爱。 “也许是的。” “母亲说夫妻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不会再相爱,我觉得她说的不对。她和父亲就很相爱,父亲从来不找外面的女人。” “他们很恩爱吗?” “嗯,很恩爱。母亲生下弟弟之后得了病,不能再生孩子,他们也分房睡了好多年。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想,相爱的夫妻也不一定每天晚上都要睡在一起。” 啊,这就是他对他们有各自的卧室接受良好的原因之一。 “快睡吧,”她轻轻吻了他一下,“我的丈夫。” “晚安,我的妻子。”他乖乖的闭上眼。 * 袭击发生在黎明前的黑暗时分。 敌人趁夜摸到了镇长宅院里,先是干掉了外围的几名岗哨,接着,十几条人影涌到门前,很快打开门。 弗朗索瓦忽然醒了。 屋角的一只小烛杯彻夜不灭,房间里光线昏暗。 他和衣而睡,此时轻轻下床,推开门,尽量轻的走出房间。 第207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7) 房间外面传来了兵刃相交的声音,还有外国语的呼喊声、惨叫声,继而,马蹄声大作,由远及近。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小镇。 有人大喊着什么,露克蕾莎勉强听到那人在说,抓住波吉亚家的小姐,赏金1万达克特! 好嘛,她就只值这么点赏金吗? 塞巴斯蒂安也醒了,紧张的抱着她,吓得声音都变了,“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露克蕾莎挣脱他,“快起床!” 睡在床边的狄亚娜和朵丽莎也已经醒了,就着烛杯的光线赶紧拿来两位主人的衣服。 “小姐,少爷,快!”狄亚娜小声说。 俩人匆匆穿好衣服。 朵丽莎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佩剑,分别递给两位主人。 “你们自己也要小心,匕首拿好。我和少爷只会被抓,你们……要是他们攻进来,你们俩必死无疑。”露克蕾莎严肃的说。 两个女仆脸色苍白,坚定的点点头。 塞巴斯蒂安隐约猜到了,“是刺客吗?” “不,是偷袭、是进攻。”她拔出佩剑,扔下剑鞘。 “没有人保护我们吗?” “有,都在外面。” “那万一——” “祈祷吧。” 小镇上空亮起了几朵星簇状的白色烟花。 * 弗朗索瓦手起剑落,利落的斩杀了又一名雇佣军。 这些人很强,但也只是“很强”而已。外面的街道上,女兵们已经在跟入侵者战斗起来,到处都是火光和厮杀声。 他现在没法知道外面的战况。安吉洛是指挥官,而他的责任主要是保护小姐。他守在楼梯口,没人能从他身边经过。但很快,一些黑影从屋顶翻下来,落在走廊上。 弗朗索瓦一脚踢翻一人,再一剑砍了另一人。 这些该死的家伙,似乎总也杀不完了。 走廊上的黑影踢开房门,房间里涌出女兵。 弗朗索瓦无暇回头查看走廊,但从耳边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女兵们不是这些黑影的对手。糟啦!他有些焦急,女兵们是按照士兵的标准来训练的,而不是按照刺客的标准训练的,安吉洛抽调了格斗技巧最好的那一批女兵担任小姐的亲卫,但实际上她们的个人战斗经验远远不足。 他很快后退,一手持剑,另一只手从腰带上取下一只小圆筒,忙乱的晃了几下,扔到走廊下面。几乎转瞬间,一道烟花从地面猛蹿到半空中。 * 小镇外的茫茫原野,无数黑影攒动,马蹄包着布和棉花,几乎无声,只有沉重的落地的震动。 马鼻喷出鼻息,马口衔着树枝。 以烟花为信号,看到信号后立即出发。 还没有跑到小镇外围,第二道烟花出现了。 切萨雷心里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事先约好的紧急信号。 他抽出佩剑,大喊道:“全力进攻!” * 黑夜中疾驰的骑兵们齐刷刷抽出佩剑:“进攻!进攻!进攻!” * 以数倍的兵力围住了小镇,由外向内层层推进,一个不漏,就地格杀。 失去主人的战马在小镇内横冲直撞,很快跑出了小镇。 火把熄灭了,但很快又点亮了新的火把。 接着,黎明的曙光出现在东方的天际。 天亮了。 * 两名刺客踢开了最后一扇门,一前一后迅速进了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刺客直奔露克蕾莎而去。 她手握佩剑,沉着的摆出防御的姿势。 塞巴斯蒂安也同样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弗朗索瓦向左劈了一剑,接着向右刺了一剑,极快的干掉门口的两人,迈了一大步跨进房间,向其中一名刺客的背后刺去。 刺客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紧急向一旁让了一步。 两人很快近身接站,居然暂时打了个平手。 露克蕾莎刚想上前,没想到塞巴斯蒂安更快一步,抢着上前两步,与另一名刺客交手。但他体力和技巧都不如刺客,很快,被刺客一脚踢飞,趴在地上。 露克蕾莎随即持剑冲上前。 刺客的剑术极为高超,一挡、一拨接着手腕转了几圈,再一挑,露克蕾莎握不住剑,佩剑脱手而飞。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刺客已经迅速上前几步,一剑横在她脖子上,“都住手!” 弗朗索瓦没有理会,心中焦急,手里佩剑招式更快,很快,一剑插进第二名刺客的胸口。 剑尖滴着血,他以剑指着刺客,“你想怎么样?” “小姐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弗朗索瓦冷冷的说:“你确定她是真正的小姐?” “我见过小姐,她当然是真正的小姐。” “你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镇。” “我死了,小姐也活不了。” 弗朗索瓦皱眉。 小姐并不害怕,大概是因为卢多维科要的是活着的她,刺客至少现在不会杀了她。 第219章 “卢多维科在哪里?”露克蕾莎问。 “小姐,请原谅,我不想伤害您。请您跟我走。” “我不想跟你走。” “这可由不得您。”刺客转到她身后,长剑依然架在她脖子上,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将军,您要为小姐和我准备一匹好马,不然,您只能看着小姐死了。” 弗朗索瓦摇摇头,“你逃不掉。” “如果我逃不掉,小姐会陪着我去死。” 露克蕾莎示意他让开。 弗朗索瓦皱眉,“小姐——” “去备马,我也想见见卢多维科呢。他要用我来要挟圣父,不会杀了我。” 弗朗索瓦默默向后退去,一直退出房间,退到走廊上。 一队骑兵疾驰过来,为首的军官大喊着:“妹妹!” * 尖锐的剑刃冰凉,几乎要划破她的肌肤。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稍微不慎她可爱的脖子就会被刺破。但即使心跳加倍,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仍然镇定。 “哥哥。” 切萨雷顾不上责骂纳瓦尔的失职,眼睛紧紧盯着露克蕾莎脖子上的长剑。 “那个卑鄙的卢多维科呢?他在哪儿?这个懦弱小人!不敢跟我面对面来个决斗吗?” “公爵殿下想邀请小姐做客,枢机主教大人,要是不介意的话,公爵也同样欢迎您去做客。” 切萨雷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我会让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知道什么是后悔!你今天劫持了我的妹妹,明天他的两个儿子就会死在维也纳的宫殿里!” 第208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8) 刺客板着脸,“那跟我没有关系。” 好呀,果然是个无情的刺客!就是不知道跟米凯莱托相比谁更厉害一点——米凯莱托不在切萨雷身边,去哪里了? “拿弓箭来!”切萨雷怒喝了一声。 很快,有人递给他一张弓、一筒羽箭。切萨雷接过弓,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 刺客镇定的说:“枢机主教阁下,您要小心,您让我太紧张了,小心这把剑。”他移动了一下长剑。 剑刃在露克蕾莎的脖子上划破了皮肤,顿时,一丝鲜血涌出,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切萨雷大怒:“我敢保证,整个斯福尔扎家族和你的家族全都会斩杀到家谱的尽头!露克蕾莎,别担心,我会为你报仇的!” 啊,臭哥哥说的什么话! 好气呀。 “人人都知道枢机主教阁下最爱小姐,哥哥怎么会眼看着妹妹去死呢?这位将军,我要的马呢?” 切萨雷迟疑片刻,放下弓,“来人,为小姐备马!” “马车。枢机主教阁下,您必须退的远一点,更远一点。” 切萨雷怒气冲冲的,带人退后几米。 刺客大声说:“还不够,请再远一点。” * 切萨雷一直退出几十米远。 几分钟后,马夫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刺客带着露克蕾莎下了楼。 “你要知道,你很难逃走。马车里也许会藏着人,你敢背对着车厢上车吗?如果你转身上车,哥哥会立即射箭。他有数千人,你只有一个人,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着我离开的。” 刺客脚步一停,“别担心我,您该担心您的性命。” “卢多维科是个蠢货!”露克蕾莎轻蔑的说:“他都没有想过我就是等着他来上钩的,你看看,这儿死了多少人!” 他们踩着楼梯上的尸体磕磕巴巴的下楼,暗红色的血顺着楼梯流下来,到处都是血腥味,黏黏糊糊的血已经开始凝固,变成了粘稠的半流体。 她的裙摆已经染上了血。 “你为什么还要为一个快死的人卖命呢?你是刺客,你不是他的家臣,当然可以价高者得。他给你多少佣金?我给你双倍!” “小姐,我们做刺客的,讲的是‘信誉’。我接了公爵的订单,就不能半路反悔毁约。” 啊哈!这好办! 露克蕾莎做了个手势阻止弗朗索瓦跟上来,“那我再给你一个建议:我以双倍的价格雇佣你——” * 曼图瓦边境,某个小镇。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正在等待亲信的汇报,他满怀信心亲信一定能手到擒来,只要他抓了露克蕾莎·波吉亚,梵蒂冈的臭老头以及那位不可一世的波吉亚枢机主教还不乖乖低头! 他为了自己的完美计划得意得几乎要放声大笑。 隐约传来繁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是春天的雷声,响在天边,又像近在耳边。 几分钟后,一名随从匆匆上楼,“殿下,波尔多将军回来了!” 波尔多将军翻起了斗篷帽子,半遮住脸;身后是带着捆着双手的贵族少女的刺客,少女的红色斗篷滚镶白色皮毛,帽子翻起,几乎拢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 到了会议厅门外,将军低声说:“公爵殿下……抓到了波吉亚小姐。” 卢多维科大喜,“快带进来!” 刺客推着少女进了会议厅,“殿下。” 卢多维科走到少女面前,伸手掀开斗篷帽子—— “这是谁?她不是——” 一把短剑忽然戳上他的喉头,“将军”低声说:“她不是我的妹妹!” 几乎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厮杀声。 *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没死,但也不能算活着。 切萨雷全歼了卢多维科的剩余部队,之后将他带回米兰,严刑拷问斯福尔扎的财产在何处。 接着教皇派出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副秘书长去米兰“劝说”卢多维科。写信给维也纳大主教,希望他劝说国王送回卢多维科的两个儿子,并“威胁”维也纳大主教,想要带走两个男孩不容易,但如果想要杀死两个孩子可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国王失去了人质,也失去了梵蒂冈的支持。 马克西米利安国王最后还是同意了,默许维也纳大主教将两个男孩派人护送到米兰,交给切萨雷。 刺客从切萨雷手中拿到了卢多维科雇佣他的酬金,从露克蕾莎手中拿到了雇佣他的双倍酬金,但几天后,这名刺客死在荒野中,尸首暴露在田野间,等到第二年夏天,成了一堆白骨。 * “哥哥,你就交出那些黄金吧!”阿斯卡尼奥无力的说:“你交出钱,教皇至少还能保住你的命,或者两个男孩的命!” 卢多维科状似疯狂,哈哈大笑,“弟弟,你真是傻瓜!我迟早是要死的,切萨雷这个狗东西不会放过我。” “你已经是阶下囚了,就别逞口舌之快了。切萨雷……他是想杀了你,但你……你不为你的儿子们想想吗?我是可以保下他们的命,但他们是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长大,还是在费拉拉的宫殿里长大,这完全是两码事!”阿斯卡尼奥激动的说:“你要是逃到热那亚或是埃及,切萨雷也不可能去热那亚或是埃及抓你,你为什么会想要劫持露克蕾莎呢?” “这是……是我最后的机会。” “你太愚蠢了!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是如此愚蠢!”阿斯卡尼奥愤怒的喊着:“你就没有想过她会设下埋伏?她引诱你上钩,而你居然真的上钩了!” “我是你的哥哥!你不许对我如此无礼!”卢多维科咆哮起来,“说到底是你这个蠢货,居然将斯福尔扎家掌握的选票给了波吉亚那个无耻的加泰罗尼亚人!” “而要不是你的愚蠢,斯福尔扎家族根本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既没有约束卡特琳娜不许她抵抗切萨雷的进攻,也没有派人支援她,最后还没有保住卡特琳娜的命!她是这么相信你会支援她!还有乔凡尼!你要是不让他娶露克蕾莎,他也不会死!都是你的错!你的愚蠢让他俩都死了!” 卢多维科怒瞪他,“混蛋!你居然敢质疑我的决策?!” “你的决策不怎么样!” “我可是你的哥哥!现在是你唯一的哥哥!” “是我的哥哥又怎么样?你做的不对,你要害死斯福尔扎家族!”阿斯卡尼奥也怒瞪他,“我去看过弗朗切斯科了,你是不是已经给他下了毒?我看那个孩子活不到10岁!而你的两个儿子呢?你是认为切萨雷不会杀了他们或是把他们毒死吗?好,就算加莱亚佐的儿子和孙子不配活着,你的儿子呢?教皇会看在他们外祖父的面子上送他们去费拉拉,我请求你为了他们的性命和前途着想。” 卢多维科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该死的波吉亚!他真的会杀了我的儿子们。” “还有塞西莉亚的儿子,你最喜欢的那个私生子。”阿斯卡尼奥干巴巴的说:“切萨雷把你的私生子们都找到了,接到了宫殿里。” 卢多维科愤恨的说:“这个狗杂种!” “他说,你要是还不交出财宝,从今天开始……他会每天派人杀一个你的孩子,就在这儿杀,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死去,而且,一定会是极为痛苦的死去。” 第220章 卢多维科圆瞪双眼,用力摇晃牢房的栏杆:“混蛋!畜生!下贱贱种生的狗杂种!” 阿斯卡尼奥心有余悸,“米凯莱托给我看了他怎么处死犯人,哥哥,我绝对不希望你看到你的孩子如此死去。太残忍了!太残忍了!”他在胸前匆匆划了一个十字,“我们斯福尔扎家的孩子不应该这么死掉。哥哥,我没有孩子,而你又如此恨加莱亚佐和他的后代,你至少要让你的两个婚生儿子活下来吧?教皇答应我,只要你交出财宝,他允许马克西米利亚诺去费拉拉,而由我来抚养弗朗西斯科。” 马克西米利亚诺是长子继承人,弗朗西斯科不出意外的话,将来会成为枢机主教。 卢多维科心里激烈交战:交出财宝,他就再也没有本钱东山再起了,他的儿子们也会是穷光蛋。次子弗朗西斯科还能得到叔叔的遗产,长子马克西米利亚诺可能连妻子都娶不起。 不过他还没有绝望:基于“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原则,他将财产分藏多处。 但不能让切萨雷如此轻易的得到。 * “他还是不愿意说吗?”切萨雷从公文上抬头,瞥了一眼阿斯卡尼奥。 “他担心你食言。” “我会对他食言,但不会对你食言,这一点请你放心。” 阿斯卡尼奥苦笑:放心?他才不敢放心。 “要是你允许的话,我想去看看孩子们。”他加重了“孩子们”的发音。卢多维科情妇很多,私生子众多,有些承认了,有些没有承认,但都被切萨雷派人找出来,包括塞西莉亚的儿子小卢多维科。 还有,听说塞西莉亚也被接到宫殿,成了切萨雷的新情妇,最近一段时间,塞西莉亚几乎没有离开卧室。 大哥加莱亚佐死后,当时只有15岁的卢多维科便占据了哥哥的卧室,而强行将加莱亚佐的妻子萨伏伊公主伯纳迁到米兰郊外的别墅居住。 占有前任公爵的美丽情妇,这确实是切萨雷能做出来的事情。 切萨雷倒是大方的允许他去看望侄子们。 孩子们很多,婚生子和私生子都住在一起,两个婚生儿子重返故居后才知道自己有许多异母的兄弟姐妹,大受震撼,也大受打击。 阿斯卡尼奥也不是都认识那些私生子们,他对两个合法侄子最为熟悉。 马克西米利亚诺4岁,弗朗西斯科只有2岁半。 进了房间,马克西米利亚诺马上喊他,“叔叔。”带着弟弟跌跌撞撞的走过来。 阿斯卡尼奥蹲下来,“你们怎么样?” 小男孩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小卢多维科也过来了,很恭敬的向他行礼,“您好,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他今年7岁,已经是一个很懂事的贵族少爷了。他的姓是塞西莉亚的夫姓,但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斯福尔扎,私生子里他最得生父的宠爱。 “你好,卢多维科。” “父亲……他好吗?我听说您是来见他的,”男孩可怜巴巴充满期盼的看着他,“枢机主教阁下说,您要是不劝劝父亲,就会杀了我,那样我就会死去,见不到母亲了。” 阿斯卡尼奥叹气,“别担心,我会去跟枢机主教谈谈。” * 露克蕾莎先是在曼图亚的侯爵府过了一周。 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剑伤,侯爵夫人伊莎贝拉亲自给她换药,小心包扎,于是她有几天脖子上不得不围着白色绷带。 切萨雷让伊莎贝拉夫人的弟弟阿方索·埃斯特护送露克蕾莎到曼图亚,而让乔凡尼·冈萨加跟着萨维利将军去米兰北部攻城略地去了。 埃斯特姐弟见面,阿方索便说了卢多维科企图劫持露克蕾莎,结果被反杀;刺客弄伤了小姐,看来活不了了,可笑的是刺客居然以为可以两头收钱,实在是愚蠢! 伊莎贝拉夫人原本对切萨雷评价不高,现在居然稍有改观,说一个如此疼爱妹妹的男人,想必也不会太差劲。 露克蕾莎和伊莎贝拉相处愉快。 伊莎贝拉的艺术欣赏水平很高,曼图亚跟费拉拉、米兰一样,宫殿里到处都是艺术品,其中不乏当代艺术大师的杰作。 并且初步谈了谈冈萨加家族与波吉亚家族的联姻。 伊莎贝拉夫人的长女艾丽奥诺拉12月将满4岁,而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11月年满4岁,两个孩子年龄相近,身份差距不大。 伊莎贝拉笑了笑,“夫人,我的艾丽奥诺拉可是真正的淑女。” 意思就是她的女儿是婚生女,而埃斯佩兰萨是私生子的私生子,配不上侯爵之女。 第209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29) 可恶!身份歧视无所不在!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我还有别的侄子。” “甘迪亚公爵的长子也快年满四岁了吧?” 侯爵之女与公爵之子,啧,要说也能勉强算是门当户对,不过胡安肯定不乐意,他只能看得上公主。 “我还有个哥哥叫贝尔纳多,他是个公证人,他的妻子过世好几年了,留下了两个孩子,男孩叫乔凡尼·波吉亚,比你的艾丽奥诺拉小一岁。贝尔纳多没有爵位,但乔凡尼过几年就可以封爵,您看怎么样?” 伊莎贝拉夫人蹙眉,“孩子们都还太小,现在说这个不免太早了一点。” 那就是没看上,嫌弃乔凡尼没有爵位。露克蕾莎也不强求,随即换了话题。 冈萨加家族不过是雇佣军出身,100年前还是平民呢,瞧不起谁呢?伊莎贝拉夫人倒是更可能因为自己是个埃斯特而感到骄傲。 埃斯特家族是意大利最古老的贵族家族之一,400多年前,埃斯特家的先祖在威尼托的埃斯特市建造了一座城堡并且定居下来,从此以后这个贵族家族便以“埃斯特”为姓,陆续成为费拉拉、摩德纳与雷焦的领主,目前是这三个地区的公爵,三个公国加起来地盘颇大,政治独立。 阿方索·埃斯特的妻子安娜·玛丽娅·斯福尔扎即将临产,阿方索惦记妻子,请了假回费拉拉探望妻子,要是安娜能平安生下孩子,倒是可以跟胡安的子女联姻,那才是门当户对。 对于原本会成为露克蕾莎第三任丈夫的这位公爵继承人,她没有什么感觉。阿方索·埃斯特没有表弟阿方索三世长得漂亮,所以在露克蕾莎眼里约等于不存在。鉴于安娜临产在即,她还专门请了东方神医随阿方索一起去费拉拉,要是安娜平安生下孩子没有死掉,那倒也不错。 安娜是斯福尔扎家的女儿,但跟叔叔卢多维科不是一条心,不用担心安娜记恨波吉亚家族。再说至少这几年米兰公爵还是斯福尔扎家族的,更不需要担心了。 倒是冈萨加家族,伊莎贝拉夫人委婉的拒绝了与切萨雷联姻,切萨雷知道这事必定不会放过曼图亚。 她愉快的写信给切萨雷,告诉他曼图亚侯爵夫人看不上他的长子。 切萨雷回信表示,我也看不上曼图亚一个区区侯爵! 行吧,你就嘴硬吧! 果然,接下来切萨雷便找借口把乔凡尼·冈萨加当众痛骂了一顿,搞得乔凡尼·冈萨加十分委屈,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在曼图亚住了一周后,露克蕾莎由弗朗索瓦·纳瓦尔、阿方索·埃斯特护送,回到博洛尼亚。 * 脖子上的伤痕已经痊愈了,只留下几乎看不见的一道白色伤痕。 露克蕾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问女仆们,“是不是真的看不到了?” “不凑近根本看不见,小姐,您别担心啦。”狄亚娜轻松的说:“还有谁敢靠这么近看您呢?” 她叹气,“我应该趁伤口还没好回到罗马的,好让圣父看看我的伤口。” 狄亚娜不明所以,朵丽莎却一拍手,“是啊,小姐。” 没有回罗马,却早早写了信送回梵蒂冈,夸张的描述了一下伤口,流了很多血呢!搞得老父亲眼泪汪汪,痛骂了一番卢多维科·斯福尔扎,接着给女儿写信,又派人送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给她在罗马银行的账户里又存了几万金币。 弗朗索瓦送给她的鹦鹉这几个月都养在梵蒂冈,老父亲也派人将鹦鹉全都送到了博洛尼亚,这些鹦鹉个个给养得毛光水滑,神气十足。 此时,弗朗索瓦正在外面指挥仆人们卸下鸟笼。 他穿着马夫的粗麻上衣,穿着皮裤和皮靴,因为他没有保护好小姐,切萨雷罚他回到博洛尼亚后别当自己是个伯爵,要他刷上半个月的马。 露克蕾莎很不高兴,跟切萨雷吵了一架,说他没有资格惩罚她的将军。 切萨雷退让了,“好好好,我说错了,我道歉,行了吧?不过你必须惩罚他,要有奖有惩,这样才能服众,懂吗?” 她点点头,“懂了。” 确实,弗朗索瓦不能因为是她的情人而不会受罚,这不公平。于是她重复了一遍切萨雷的惩罚,要他穿上马夫的衣服,刷半个月马。 嘿嘿,别说,穿着马夫的粗麻上衣也一点都不会折损他的英俊!反而倒是世俗的紧身上衣不衬他。 第221章 11月的博洛尼亚已经很冷了,他也没穿厚外套,很快,他提着鸟笼上楼了。 “小姐,鸟笼要放在哪里?” 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放在顶楼,仆人收拾了专门的房间。” “现在天冷了,不然挂在走廊上最好了。”他随手将鸟笼放在走廊的栏杆上。“您的伤口好了吗?” “你看看,是不是看不见了?”她便侧过脸给他看。 他低下脑袋,认真的看了一小会儿,“很难看出来。小姐……” “你身上一股臭马的味道,臭死了。”她嫌弃的说:“走远点。” 他笑了,果然向后退了几步,“这样可以吗?” “不行不行,再走远一点。” “可我不想离您太远。” “那你去洗澡吧。快去快去,然后从头到脚换衣服。头发也要洗哦。” 他答应了,三步两步跳下楼梯。 塞巴斯蒂安也受到了惩罚。 切萨雷亲自挑选了一位老师,派他专门操练少年伯爵。于是回到博洛尼亚之后,塞巴斯蒂安每天要跟老师在练功室里待上足足8小时,上午4小时下午4小时,操练得他天天喊个不停。 老师很辛苦,也很认真,不练习完不许他休息,主要是剑术和近身格斗,训练量大到吓人,露克蕾莎起先还担心训练量太大累坏他。不过据弗朗索瓦说,一般般,绝对是他能承受的。 总之这孩子现在每天操练到精疲力尽,上床能立即睡着的地步,所以他俩现在也不同房睡觉,给他另外安排了卧室。 现在他正在练功室里待着呢。 除了训练太累之外,露克蕾莎照顾到他的所有生活细节,命厨娘专门给伯爵做运动餐,主要吃牛肉,鸡鱼肉蛋样样不缺,营养丰富,足够他身体所需。 弗朗索瓦在博洛尼亚有自己的府邸,但通常都待在领主府,露克蕾莎也为他安排了卧室。 * “小姐,外面很冷了,说不定今天要下雪呢。”狄亚娜给她披上了厚斗篷。 “下雪正好呀,罗马好几年都没有下雪了。”露克蕾莎微笑。 她下了楼,走到淋浴间门外,推门进去。 淋浴间的设备早就有了,在室内或室外设置一个金属大水箱,里面存上煮沸后的清水,并配上木头盖子防止污染,这样随时都可以用来洗澡,只是气温降到零下之后水会结冰,不过天气太冷的话用木浴桶就可以了。 淋浴间实际是给仆人们使用的,里面有一个个的木制小隔间,可以同时供4个人洗澡。 此时,房间里只有一个水笼头开着。 没有热气,想必又洗冷水澡呢。 小隔间没有遮挡,于是就这么坦荡荡的一览无遗。 女仆留在门外,露克蕾莎悄悄走近。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洗发香波之类,有钱人用高级香皂和橄榄油,普通人用便宜香皂或是浴盐,穷人可能就只能随便洗洗了。有钱人洗澡还会有仆人搓背,别小看搓背这个洗浴项目,这可是不分收入、性别和阶层都喜欢的。 露克蕾莎用牛奶泡澡,浴盐搓搓,有时候用香皂,一直用啤酒洗头发,洗过之后皮肤嫩滑,头发蓬松,还自带轻微的啤酒香味。 她有点嫌弃马夫伯爵身上总会搞得臭臭的,但现在又不好换个惩罚,就……凑合着吧。 淋浴间里光线昏暗,在小隔间的顶上开着窄小的窗户,于是,光线从头顶照下来,他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半张脸在阳光下。 是一张好看的脸。 他看见她了,“小姐。” 居然有点羞赧,似乎想拿什么遮挡身体。 “你怎么还没洗完?” 他一愣,“就快洗好了。这个……小姐,您先出去?” 水流击打在他肩膀,从肩头四处飞流,流过坚实得让人……的胸肌。 然后,继续向下流淌。 然后,忽然,水停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好笑,于是便笑了,笑得他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 她走进小隔间,隔间真的不大,以他的健壮身材,转个身都可能碰到隔板。 她伸手按在他胸口,肌肤微凉,但很快,在她掌心下变得火热。 他紧紧拥抱她,亲吻她。 很快,将她抱起来。 * “你洗好了吗?”她气喘吁吁。 “洗好了。” “真的吗?” “当然。” * 他们不再说话。 * 头顶的阳光略微移动了一点。 金发在有限的光线下闪闪发亮。 她的眼眸在阴暗中似乎也闪闪发亮。 * 她将红色的厚斗篷遗落在淋浴间里,很快上了楼。 仆人们开始往楼上抬热水桶。 也往淋浴间送了几桶水。 弗朗索瓦上楼的时候,手里卷着一件红色的衣服。 第210章 卡拉布里亚香柠檬(30) 红色的斗篷弄湿了,也弄脏了,后背那儿沾着一些木隔板上的木屑。 他小心的将木屑清除掉,然后将红斗篷挂在自己的衣柜里。 * 木浴桶里热气腾腾,清洁的水烧热了放置到人体舒适的温度,再倒入成桶的鲜牛奶,舒舒服服的泡个澡。 头发洗过了,湿漉漉的挽起,用发绳束在脑后。 木浴桶旁边有一张条桌,桌上放着香皂、浴盐、酒杯、点心,唯独有点缺陷,这个时代还没有用来消遣的小说,她也不想洗个澡还得看文件。 她刚发出召集令,要等各地的议长到达博洛尼亚才能开会,这几天无事。 闭着眼睛,脑子里将圣诞节之前要做的事情快速过了一遍。 想要协调好各地政府的工作很不容易,之前数百年,罗马涅地区大中小城市有各自的领主,这些领主你打来我打去,三五年换一个领主是常事;历任教皇都喜欢将这些领地分封给亲属亲信,但几年后教皇过世,这块领地就很可能换个主人,比如德拉·罗韦雷家族吧,朱利亚诺“失踪”之后,这个家族就迅速没落。 她当然担忧教皇爸爸的健康和寿命,父亲今年66岁,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长寿,要是按照原本的历史,亚历山大六世在位11年,他去世的时候,切萨雷不过才28岁。 切萨雷今年22岁。 她不记得这位史上争议最大的教皇是怎么死的了。 传说,是切萨雷毒死了父亲。 这简直是污蔑了切萨雷的智商好吗! 谁不知道教皇爸爸才是最大靠山啊!28岁的切萨雷怎么可能会以为没了父亲就能高枕无忧? 倒是另外一种推论更靠谱一点,为此她早早就开始做预防了。 这个时代只要注意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就能大大减少死亡概率,再加上特效药,帮助父亲多活几年完全可以。她派出自己的船只去往新大陆,最主要的任务其实还不是寻找贵金属,而是——金鸡纳霜。 只要知道金鸡纳霜得自某种树的树皮,有明确的目标,再找不到那可就见了鬼了! 船只是3月派出的,现在也该返程了。 她又想到自己。 这次多亏孔塔里尼祖父找来的东方神医,她自觉身体好了很多;健康才是本钱,没有健康什么也谈不上,她必须小心了,要学会放权,不能再累到自己。 还有,孩子……她17岁半,塞巴斯蒂安15岁9个月,都还太年轻,不太适合这么早就做父母。孔塔里尼祖父实际等于期货投资人,投了波吉亚家族成为王室这支期货,押注在她这支绩优股上,那么也应该有觉悟将来“出卖”或者“说服”威尼斯不抵抗,如果能不打仗就吞并,露克蕾莎并不想劳民伤财的一定得打仗。 威尼斯现在是意大利各国中经济最强大的国家,一开战,必定导致经济衰退,她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发生。 马基雅维利是个精辟分析家,他每天来给她讲课,主要讲佛罗伦萨、威尼斯、那不勒斯。他也已经将费拉拉和曼图亚视为波吉亚家族的囊中物了,没有多关注。 他认为佛罗伦萨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威尼斯么,要看“内应”的力量;至于那不勒斯,可以先联姻。 他提出来让甘迪亚公爵的婚生女伊莎贝拉小姐与阿方索三世订婚,阿方索三世16岁,伊莎贝拉1岁半,也只不过相差14岁,不算太悬殊。公爵之女嫁给国王,当然非常合适。 至于曼图亚侯爵的长女与枢机主教的长子订婚当然也很合适,波吉亚家族不差钱,可以许诺多给彩礼,至于到时候还给不给,那还不是波吉亚家族说了算!没准到时候就没有曼图亚侯爵这个爵位了呢。 好呀,这种狡猾的主意,她喜欢。 至于费拉拉公爵,阿方索的妻子即将临产,不管是男是女,波吉亚家族都有第三代可以与之订婚,如此一来便可以稳住各国。 然后……徐徐图之。 露克蕾莎压根就没想过要“徐徐图之”。联姻不过是迷惑敌人的手段,今天订婚仪式明天大军压境,这才是她的想法。 第222章 她之前写信问了教皇爸爸,问他是否愿意让伊莎贝拉跟阿方索三世订婚,既然教皇大力扶持阿方索登上王位,要求一个王后的王冠又怎么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教皇也觉得可以有,不过还是谨慎的希望等伊莎贝拉年满3岁之后再说。阿方索三世3年后也还不到19岁,只要对那不勒斯的枢机主教表示不希望国王太早结婚,想必那位枢机主教能够明白。 再说了,国王结婚需要教皇特批,阿方索三世也不可能忽然就结婚了,这一点倒是可以放心的。 行吧,教皇爸爸心里有数就行。 * 有人进来了,“小姐。” 是弗朗索瓦。 穿着马夫的粗麻上衣,她让裁缝给做的改良式皮裤,柔软的小牛皮服帖的贴在他壮实的双腿上。 光着脚,轻轻走进来。 “明天出去走走。”她说。 “好,您想去哪儿?” “就是随便走走,去附近的小村看看吧。” “好,等下我让人准备。天气冷了,不要骑马,就乘马车吧。” “你安排吧。”她拿起装有浴盐的玻璃罐递给他。 一条腿架在木浴桶之上,纤细的小腿线条优美,膝盖之下没在奶白色的水中。 浴盐加了一点水,开始融化,贴在肌肤上,有粗粝的磨砂感,在他的手掌下,感觉奇妙。 他小心的揉搓,不过,小姐很调皮,她故意很用力的放下腿,浴桶里的水飞溅出来,溅了他一脸。 她孩子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小姐。”他无奈又纵容的喊了一声。 “我帮你擦擦。”她主动拿起一旁的干毛巾,在他脸上一阵乱揉。 他只好闭上眼睛。 她的手指在他眉毛、鼻梁、额头轻轻划过。 “你长得挺好看的。”她小声说。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好看。枢机主教阁下才是好看的男人。” “他不在这儿,你用不着总是说他的好话。我说你好看你就是好看。”鼻尖擦了擦他的鼻尖。“你要相信我的审美。” 他有些羞涩的微笑。 “我的女兵们没有人喜欢你吗?” 他摇头,“没有。她们知道我是您的人。” 唉,寂寞呀! “太无聊了。” 他睁开眼,“什么?” “你要是有别人的女人,而我征服了你,让你爱上我、爱得无法自拔、能为我献出生命,那样才会有成就感。” 弗朗索瓦看上去很是困惑,“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就像为什么我更想征服威尼斯而不是佛罗伦萨,佛罗伦萨根本没有防御能力,不堪一击,我对佛罗伦萨就提不起来兴趣。” 他想了一会儿,“不,要是那样的话,您可能都不会看我一眼。” “不会的,我保证会看两眼。”露克蕾莎一本正经的说。 他便微笑,“请原谅我不相信您的这句话。水冷了,您是要加热水,还是要起来?” 她指了指桌上的浴巾。 * 塞巴斯蒂安拖着沉重的脚步进来了,有气无力的向妻子问好,“露克蕾莎。” “你训练完了吗?我叫人给你倒热水。” “不用,”他都懒得去问为什么弗朗索瓦在浴室里,开始脱衣服,“我就用你的水洗澡,添两桶热水就行了。” “叫仆人来给你洗,你别在浴桶里睡着了,也别冻着。” “你今天怎么样?”他很快脱了个光溜溜,进了木浴桶,发出了舒适的喟叹声。 “我很好。你还可以吗?要是不行,明天休息半天,你觉得怎么样?” 塞巴斯蒂安颇为心动,但想了想大舅哥这次怒骂他的情形,打了个抖,坚决摇头,“不要,我能坚持。” “那你快点洗好,先睡觉,等晚餐我让人喊你起床。” 他胡乱的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露克蕾莎过去吻了他一下。 * 露克蕾莎有点不放心,“他行吗?他还不到16岁,天天这么大强度的训练,我怕他受不了。” 弗朗索瓦淡淡的说:“我16岁的时候练的比他更辛苦。” “所以你才练成这样,是吗?”她用力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 这个时代其实并不流行肌肉男,切萨雷也只是脱衣有肉,并不是健壮的类型。要论时尚,其实不是威尼斯,也不是罗马或那不勒斯,而是佛罗伦萨,佛罗伦萨人不喜欢肌肉男,而流行“文雅”的气质、“淡定”的态度、“从容不迫”的姿态,简言之,要看起来“不差钱”,打打杀杀的事情自然有护卫或雇佣军去做,有钱人只负责“优雅”。 弗朗索瓦是这个时代的“另类”呢。 行吧,她想切萨雷找的老师也不可能学生受不了还一个劲的叫他训练,这孩子是个娇气少爷,还是锤炼锤炼更好。 她刚回房间换好衣服,便听有人禀报,说孔塔里尼家送了礼物来,指名送给夫人。 “是什么?” 弗朗索瓦的声音似乎带有一丝愠怒,“孔塔里尼议员派人送给您一头非洲狮子。” 第211章 西西里岛杏仁(1) 米迦勒·孔塔里尼没有来,只是派人送来了礼物。 露克蕾莎下了楼,来到庭院中。 铁制的兽笼十分坚固,务实主义的制造物,四四方方,毫无装饰,其上用厚实的帆布盖住。一头健硕的雄狮子懒洋洋的卧在兽笼里,似乎对人类的围观十分淡定。 有人向她行礼,“夫人,这是孔塔里尼议员给您的信。” 露克蕾莎瞥他一眼,没有接信。 狮子身上散发出动物的臭味,被困在笼子的兽王失去了野性,变得顺从,大概是已经知道无力反抗。 有点可怜呢。 弗朗索瓦接过了信,掰碎火漆,匆匆看了一遍。米迦勒的信写的很普通,就是说知道她想要宠物,于是便送给她。 “行了,收下吧,找个房间放它。他信里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将信递给她。 确实没说什么,甚至非常平淡无趣。 有意义的是送礼物这个行为的本身,要说米迦勒只是送了一件普通礼物那倒不算什么,可他离开锡尔苗内之前她才提到想要狮子宠物,你要说他不是专门寻找这份礼物,谁也不信。 信里也没说为什么要送她礼物,是算讨好她呢,还算是道歉? 她正要上楼,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到了门外,停下。 少时,有人敲门。 一名俊美青年昂首走进来,面容冷峻,随手将马鞭递给仆人。 他看着露克蕾莎,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小姐——露克蕾莎。” * chapter8西西里岛杏仁 四个人的晚餐。 露克蕾莎坐在女主人座,对面是刚睡醒的塞巴斯蒂安。米迦勒·孔塔里尼坐在侄子旁边,低声跟他说话。 人是英俊并且气度非凡的,提都没提送她的礼物,似乎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确实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是塞巴斯蒂安的亲叔叔,她也不能不让他来看望侄子吧,只要他不说那些讨嫌的话,她就能是一个很好的女主人。 餐桌上不谈工作。 但也没有别的好谈。她很少问弗朗索瓦他年幼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也很少问塞巴斯蒂安,不过少年总是很主动,不需要她问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除了在马房刷马之外,弗朗索瓦还要处理政务,他是领主的副手,绝大部分政务都要经过他的手。最近几天他们在讨论巡回工作组的主管问题,露克蕾莎准备将奥斯提亚的妇女儿童福利处的主管路易莎修女调到博洛尼亚来,负责巡护工作组。 巡回工作组的主管最好不要是男人,最好是家境富裕的女人,要是虔诚的修女就更好了,修女没有孩子,将自己奉献给上帝,因而没有占有更多生产资料的欲望,至少欲望会极低。问题是女人坐在如此重要的职位,很难让那些男性议员重视,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糊弄巡回工作组,这倒是不以主管的性别为考虑的。 解决问题的方法当然是“权力”。 她没有明说,但弗朗索瓦本能知道,他的权力已经很大了,小姐不会将巡回工作组也交给他。他能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撑路易莎的工作,巡回工作组到各城巡视,他要派人保护工作组。 将“巡回工作组”翻译成“领主特使”,就很容易明白了。 * 露克蕾莎吃的很少,且吃的很快,塞巴斯蒂安还在狼吞虎咽补充热量,她已经吃完离开了。 三个男人都站起来目送她离开餐厅,重新落座之后,米迦勒瞥了一眼弗朗索瓦,“他也住在领主府吗?” “对。怎么了?”塞巴斯蒂安傻乎乎的回答。 米迦勒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他不应该住在领主府。你知道仆人们会怎么嘲讽你吗?” 第223章 塞巴斯蒂安从炖蹄髈上抬起脑袋,“仆人?你觉得哪个仆人敢随便说领主府里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没人敢乱说话。” 米迦勒微微一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叔叔,我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连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女王都不太瞧的上呢!她说,伊莎贝拉女王应该灭了阿拉贡!您瞧!”少年一脸崇拜。 “她这么说了吗?”米迦勒反倒十分惊讶。“可这跟别的男人住在你的府邸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叔叔,您说错了,这里不是我的府邸,是露克蕾莎的府邸。”少年怀疑的瞥他一眼,“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露克蕾莎应该像别的女人那样,对我这个丈夫保持忠贞。对吗?” 米迦勒点点头。 “可别的女人是女公爵吗?” 无法反驳,他只好摇头。 “您还是不明白,我的妻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管不了她,我也管不着她。她答应会给我生孩子,这样就行了,别的我也没办法。” 米迦勒想笑的,“怎么?她怀孕了吗?” “还没有,她说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不能那么早生孩子。阿方索都还没当父亲呢,他都21岁了!”阿方索·埃斯特也是15岁结婚的,他便将阿方索当成了样板。 米迦勒想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姐会返回罗马过圣诞节,很可能会把纳瓦尔留在博洛尼亚。你最好抓紧时间让小姐怀孕。” 塞巴斯蒂安一脸茫然,“什么时候怀孕不是女人才能决定的事情吗?” 米迦勒忍住想把侄子的脸按在炖蹄髈上的冲动,“不,这你不懂。祖父希望你早点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帮你的。” * 次日,露克蕾莎带着弗朗索瓦到博洛尼亚郊外视察农田。 11月颇是寒冷,侍从和亲卫们都穿着皮衣皮裤、毛皮斗篷。 米迦勒也跟来了,与弗朗索瓦一样走在马车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 “你不是议员吗?我以为你会很忙。”露克蕾莎说。 “议员也不需要每天都待在议会厅里。” “那你这个议员都做了些什么?” “投票、表决、吵架,有时候还需要打架。” “打架?威尼斯议院也会打架吗?” “通常不会,但有时候打得很厉害,不过一般不会打死人。” “我以为你们男人都喜欢玩弄手段。” 米迦勒笑了,“不,恰恰相反,男人很容易被激怒。如果不是在议会厅里打起来,那么散会后打起来也是常事。” “你呢?你跟人打过架吗?” “当然打过。” “谁赢了?” “各有输赢。” “在议会厅打过吗?” “现在还没有,将来也许会有。” “我还以为威尼斯男人都讲究风度呢。” 他又笑,“风度,确实。但利益当前,打一架最简单。” “可打架也并不能解决问题呀。” “但能解气。” 这倒是。 “威尼斯议会现在在讨论什么议题?” “军费开支。” 啊哈!有趣。 “增加到多少了?占国家年收入的总比例是多少?” 米迦勒低头一笑,“这个数字我现在不能告诉您。” “威尼斯共和国年收入大概是多少?” “——这个我也不能告诉您。” “我看你是不知道吧?” 他摇摇头,“这种话对我没用。” 她故作天真的微笑,“我可以直接写信问祖父。” “父亲……也许吧,您可以写信。” “祖父身体好吗?” “上帝保佑,还不错。” 她点点头,不再跟他说话。 * 博洛尼亚郊外的农业合作社运行的不错,现在是农闲季节,土地已经翻过,将麦秸焚烧后的草木灰翻到下层。有机肥也搞上了,只是因为人口不足,没办法精耕细作。 弗朗索瓦找来村庄教堂的神甫,带小姐去了农夫家里。 这个时代农村的居住条件普遍很差,住房都是木头搭建,泥巴墙,经济好一点的在泥巴墙的下半层铺着碎石块,这样房屋能维持的久一点;人畜混居,木头地板下是猪圈,或者屋外是猪圈,猪很脏,在泥水里打滚,全身都是黑乎乎的泥浆。 农民普遍吃不起牛肉,也舍不得吃羊肉,只能吃脏兮兮的猪肉。 也点不起蜡烛,房间里阴暗难闻,空气污浊。 只在第一户农夫家里待了几分钟,露克蕾莎便受不了,忙走出来呕吐了一番。 弗朗索瓦担心她又病了,“小姐,叫他们出来问话吧,您不要进去。” 她仓促的点点头。 唉,太臭了,这股子陈旧的木头和泥巴、头油、动物的骚臭味,这种居住条件怎么能不生病呢? 她接过女仆递来的水壶,漱了口,这才问神甫,“这样的家庭很多吗?” “不少。” 农夫出来了,迷惑不解的看着她。 神甫忙说:“这是我们的领主,女公爵殿下。快给殿下行礼。” 农夫便鞠了一躬,“殿、殿下。” “叫我小姐就行了。你多大了?” “30岁。” 露克蕾莎吓了一跳:看上去像是有50岁了好吗! “你有妻子吗?” “有,去年俺女人死咧。”农夫说着一口博洛尼亚方言的意大利语。 “有孩子吗?有几个孩子?” “8个孩子,死了4个。”农夫木然的说。 绝了!算一算就是15岁结婚,妻子跟他同岁,那也是2年多一个孩子的速度,不停的生孩子。这不早死才怪!再说实际上农夫很少有这么早结婚的,可能要到20岁才有钱结婚。 “把孩子们叫出来我看看。” 三男一女,女孩最年长,今年10岁。 农夫说女孩是头生子,那就是结婚大概10年,生了8个孩子。 可怕。 “她在家做什么?” “多着咧!她要跟我下地。这几个还小,在家自己玩。” 三个男孩都瘦瘦小小,最小的一个看着也就3、4岁。 脱贫工作不好做呀。 露克蕾莎想着,她是能解决这一家的生存困境,但还有千千万万户农民呢?光靠她一个人可解决不了。 第212章 西西里岛杏仁(2) 参考后世资本主义兴起之后的选举权制度,年收入低于某个数字连选举权都没有,也就是在统治阶级看来,收入太低没有人权,这部分人的选票无关紧要,便被放弃了。这些“赤贫”阶级是最难提升收入的,很大概率是基于不识字,不懂也不知道别的生存方式,只能一辈子当个农民,他们的子女仍然只能困于土地,无法获得阶级跃升。 这也跟生产资料的进步有关系,像是后世美国那种大农场的种植模式,播种、锄草、收割实现全自动化,便能大大减少人力支出,这样便能将人口从土地上解放出来,从事其他行业的工作。 城市的大型化也影响群众的收入水平,一个城市越大、需要的服务型人员也就越多,这样便会产生市场需求,吸引农村人口向城市集中。 这都是资产阶级兴起之后才会产生的改变,没有大航海时代和大殖民时代的发展,就不会有经济的飞跃性发展。 而欧洲的飞跃性发展,是跟赤裸裸的无情的掠夺分不开的。 一个富裕的、科技进步的大陆掠夺另一个落后的大陆。 她无力、也不可能阻挡这个掠夺的过程,甚至还会继续派兵加快这个过程。 目前,欧洲大陆有眼光、有能力进行跨洋远征的国家不多,目前只有西班牙,很快,葡萄牙便会跟进,然后是荷兰、英格兰。既然历史的巨轮不能阻挡,她不插手那才是太善良了。 “让孩子们都去上学,减免他的地租,具体数字由村长来定。这一片的领主是谁?告诉他没有商量余地。还有,这个村子明年开始分出至少三分之一的土地种植新作物。” 农夫有点迷茫,似乎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改变。 神甫殷勤的感谢了女公爵的慷慨,又教农夫赶紧多谢小姐的恩典。 还没走出村子,就来了十几个农夫和村妇,跑来对小姐说,家里孩子多,又有病人,请问小姐能不能同样减免他们的地租。一个年轻的村妇哭哭啼啼的抱着一个襁褓,说她的孩子病了,请小姐给点钱让孩子能看得起医生。 露克蕾莎于心不忍,想让女仆接过孩子。神甫忙阻止了,“殿下,这个女人疯了!她的孩子死了好几个月,她丈夫将孩子尸体扔了,她又给找了回来。天哪!” 这么一听,更惨了。 “你明天让她丈夫带着她去领主府,我让医生给她看看。” “殿下您真是善良。不过这种事情太多,您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可怜女人。” 第224章 确实,她不可能照顾到所有的痛失孩子的女人。 “她很可怜,既然我知道了,不能不管她。教会有很多教堂,几乎每个村庄都有教堂,十年之后,有教堂的地方就要有乡村医生,要让普通人乃至穷人都能有病就医。神甫,您说,这个计划能实现吗?” “殿下!”神甫有点激动,“您真是圣母玛利亚再生!您真是太善良了!” “神甫,我听说您不愿意提升到附近的修道院,而只在这间小教堂里拯救这些可怜人的灵魂。您想过吗?您有能力、也有一颗黄金一样的心,您应该去更高的职位,为了更多的灵魂。您认为呢?” 神甫笑了一下,“我想过,殿下,我想过去修道院,那样我就能照顾到更多的可怜又善良的人,但您要知道,如果我成了什么修道院的院长,我可能就没有时间倾听他人的心声了。” “行政问题您可以有副手处理,我希望您能到博洛尼亚的雅各修道院来,大主教将会任命您为修道院院长。您来了之后,我会有很多工作跟您商量。” 神甫有点懵了,但很快反应过来,“我感谢殿下您的厚爱。” “那么,我就当您答应了。您过几天请去一趟领主府,但不要耽搁太久。” * 米迦勒在村庄里一路旁观,回程路上才好奇的问:“小姐,您是为了巴尔博神甫?” “是的。” “他怎么样?您很欣赏他,但他可能会拒绝您。” “他不会。他是一个正义又善良的人,也许他会看不起教皇陛下,但他不能也不会拒绝照顾更多的可怜人的职责。” 米迦勒若有所思,轻轻点头,“您说的对。他真的很正直吗?也许……成为修道院院长,接触了他之前从未见过的财富之后,他就会迅速堕落。” “你说的没错。你觉得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他还真的认真想了想,“或者,您应该掌握他的什么……把柄?” 果然是男人的想法,也不亏是政治家世家的完美成品的想法。政治嘛,绝大部分时候就是这样,威胁、交换、利用,一切都可以利用。 露克蕾莎一笑,“错了,没有必要这么麻烦。他如果堕落了,那就换一个。” 在另一侧的弗朗索瓦想笑:这个孔塔里尼!根本不知道小姐到底怎么做事的! 米迦勒似乎被震惊到了:果然……想法不一样!他想到侄子提到露克蕾莎是怎么评价伊莎贝拉女王的,卡斯蒂利亚比阿拉贡的国土面积更大、人口更多,其实完全可以吞并阿拉贡,而不用搞什么联姻。两个王室世代联姻是其中一个原因,当时还算强大的格拉纳达王国是另一个原因,因为有着强大的外敌,卡斯蒂利亚无法选择先内斗,采取的就是最佳政策:联姻,联合两国兵力,共同完成了驱逐阿拉伯人的大业。 在目前的亚平宁半岛来说,没有强大的外敌,波吉亚家族便可以以强大的军队碾压吞并。 他隐隐想到了威尼斯。 路易莎修女在罗马涅第一次城邦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到了博洛尼亚。 对博洛尼亚的第一印象是:街道干净整洁,路口的一些喷泉涌动洁净的水,可供人们饮用。 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城市都还没有用石头铺路,主要是材料问题和运输问题,要是附近有采石场可以提供廉价的石头,倒是可以用来修筑街道。 博洛尼亚的主要街道分段铺设了石头路面,重新修整、铺设了下水渠道,至少领主府门前的街道那是相当不错的,宽至可以同时行驶三辆马车。领主府的大门面向街道,白天周一到周六大门敞开,市政厅办公人员可以随时出入;门口有门卫,市政厅工作人员统一佩戴工作证,凭工作证出入;也允许平民出入,但要有教区教堂开出的身份证明,这是为了安全保证。 取消了领主裁判制度之后,平民很少需要直接求见领主,有事上法院;即使付不起律师费,也还有免费律师配额,女领主要求每一名律师每年至少办若干件免费案件,免费案件用来评估下一年的律师资质,所以律师们都很不满意,律师公会每个月都要抗议一下,说免费案件没有佣金,那就是女领主将这个费用强制转移到律师个人的头上,很不公平。 女领主不为所动,毫不退让。律师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中产,回馈社会理所当然。要是觉得亏了,完全可以找有钱客户增收费用,根本没毛病好吗! 取消领主裁判制度后,领主的空闲时间很多,每天只需用上午的半天时间处理公务,办公室在一楼,市政厅先处理一遍,将需要领主批示、签字的文件送给纳瓦尔伯爵,再由伯爵选择哪些需要领主亲自处理。 如此一来,露克蕾莎的工作量大大减少。 女公爵亲切接见了路易莎修女。 “你正好能赶上后天开会。我给所有城市的议会发了通知,要他们过来开会。你要列席,就坐在我身边。” 路易莎微笑,“我带来了您要的工作总结,您不先听听我的工作汇报吗?” “不急,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安排了住宅,给你分配两个小队担任防卫工作。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但我也要对你说清楚,你今后的工作会更艰难。你是一个女人,会有无数男人不服从你、嫉妒你,乃至憎恨你,因为你抢走了他们的机会。” 她神情严肃,“我明白。” “正式开始工作后,你的直属上司是我,你的所有工作直接向我汇报。纳瓦尔伯爵负责你的安全保卫工作,有关你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大意。我不允许有人蔑视你,更不允许有人……暗杀你。你要明白,一定会有人想要杀你。” 路易莎倒是没有想过这个,吓了一跳,“小姐——” “这就是职业风险,你一定要考虑清楚,责任越大,风险越大。你是女人,你的风险是男人的两倍乃至十倍。” “那小姐您——” “我?”露克蕾莎微笑,“我当然也有危险,就是教皇陛下,也会遇到刺客。我想你肯定听说过。” 路易莎沉默的点点头。 “这跟你在奥斯提亚做一个小小的妇女儿童福利处主管截然不同,做一个小城市的主管能遇到什么危险呢?” 路易莎迟疑了,“我没有想过。” “这不怪你。你没有想过是你以前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我只能保证不惜人手保护你,但我不能保证你真的不会出事。” 路易莎点点头,“我明白。”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我的危险就是你的危险,我的荣耀只会有一部分能成为你的荣耀。作为你的领主,我有责任保护你的人身安全;作为我的下属,你有责任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维护我的利益就是维护你的利益。” “我明白。” “我们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都很自私,如果他不能为自己谋利益就会无情的抛弃同僚和上司、领主,他们太重视‘占有’,这是他们的狭隘之处。” 路易莎小心的问:“小姐,您的意思是?” “我们女人天生能力更强,尤其像你这样得到很好教育的女人,不是吗?”露克蕾莎巧妙的反问。 自信的人当然相信自己的能力卓越,不然路易莎几年前也不会写信自荐应聘了。要求应聘者自己写信自荐本身就是一个初步筛选,除了筛选教育水平之外,还同时筛选了为人民服务的意愿。 “我想是的。”果然,路易莎不出意外的回答。 “我们考虑的不是一个人、一个家族的利益,而是更多的人的利益,这才是跳出狭隘的血缘制度的更高层次。为什么外面这些工作都必须且只有男人能做呢?女人比男人笨吗?我们一样有脑子、有心灵、有灵魂,有双手双脚,难道就因为我们没有香肠和蛋蛋,就要比男人低级吗?” 第213章 西西里岛杏仁(3) 路易莎憋着笑,“您说的对!” “你这两年在奥斯提亚的工作,有什么感想?” 路易莎谨慎的斟字酌句,“女人很辛苦,大部分女人的生活都不怎么样,她们经常挨打,有丈夫的女人不会挨别人的打,但她们的丈夫有权把她们揍个半死;孩子们……更可怜,很多孩子三岁之前就死了,早夭的孩子没有坟墓,只有一个小木盒。唉,可怜呀!真可怜!” 她心中充满悲伤和怜惜。 “这一切都是什么人造成的?” “男人。” “男人才会如此暴力,而没有男人,就几乎没有战争了;没有男人,女人也不会总是在怀孕、生孩子,居住环境好转,女人只需要照顾少数几个孩子,必定会让更多的孩子活下来。所以结论是什么呢?” 路易莎迟疑的说:“没有男人,世界会更好?” 不错,总结的很好。 “我们不是男人的敌人,但男人从伊甸园开始就将女人当成了敌人,只有女人才会承受生育的痛苦,而能够生育,是女人最大的本能——男人不能生孩子。所以为什么女人掌握了世界延续的权力,却仍然不能掌握这个世界呢?这肯定是不对的。 第225章 想想你自己吧,明明父母的财产有你的一半,你的父亲却贪图本该留给你的你母亲的遗产,你没有足够的嫁妆便无法订婚,他还将你送进修道院,这公平吗?这是一位爱怜女儿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我已经……我已经学会不为这件事生气了,他……是我的父亲。” “真正的好父亲就应该像我的父亲那样,我这个女儿可以随便对他提要求,他也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 路易莎确实无话可说:全世界都知道教皇宠爱女儿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 她很是心酸:谁不希望得到父母全部的爱呢?可她没有了母亲,连父亲也没有了,只因为她是女孩吗? 随即,她听到女领主说:“你也许会认为你要是个儿子就不会被父亲抛弃了,但你和你的弟弟们的差距在哪里?就是因为你有子宫而他们有香肠和蛋蛋吗?那是多么狭隘的思维方式!从子女来说,每个孩子都平等的继承了父母的一半,女儿也能继承父亲的姓,也可以继承母亲的姓,没有差别。” 路易莎不由自主点点头,“是的。” “我们的骄傲是我们的头脑,而不是我们的性别、我们的身体,我们能做得更好,比那些掌握了权力的男人做的还要好。历史会留下我们的足迹,这,就是我们留给世界的‘遗产’。你认为呢?” 路易莎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姐,您说的好极了!” 露克蕾莎向她温柔一笑,温柔的握住她的双手,“别辜负了你接受的教育、你的思想、你的能力,我知道你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男人都更优秀、更有能力,我可以给你提供尽可能大的舞台。你别担心其他问题,你遇到了问题,便告诉我,我来为你解决问题,解决你的后顾之忧。” 路易莎好一阵激动,但还是非常克制的说:“我远不及小姐您的能力,我只能尽量做好我份内的工作。” “别太谦虚了。”露克蕾莎调皮的冲她眨眨眼睛,“还有,你要开始负责挑选可造之材,记住,一定要是女性。你会发现,女人更能承受压力、更忠诚。当然,只是能承受压力也不行,要聪明、会想办法解决问题。实际工作很辛苦,女人总是会面临更多的为难和妒忌,但我——我们,就是要做前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 * 成功忽悠住了路易莎,露克蕾莎感到很满意。 路易莎是极为能干的行政人员,之前将她压在奥斯提亚这个小城搞妇女工作,她能跟其他部门主管搞好关系,切实提高了奥斯提亚的妇女地位,改善了儿童福利,配合教堂,大力宣传“打老婆的男人下地狱”观点,还从儿童利益着手,改善医疗条件,减少街头流浪儿,打击了一波贩卖人口,被贩卖的通常是女人和孩子,可以说脚踏实地做了很多基础工作。 奥斯提亚的先进经验持续推广到罗马,罗马现在的妇女儿童权益也大大改善。提高妇女地位,增加针对女性的职业培训之后,开始有计划的减少罗马城中的妓院数量,对体检三次不合格的失足妇女采取政府补贴、妓院罚款等措施,强制要求送去疗养院就医,如此便一下子减少了一半的失足妇女人数。但风俗业暂时还无法取缔,只能慢慢来。 儿童权益方面,狠抓了童妓,男女12岁以下不论什么情况都是违法。要求律师们编撰民法典,要将合法结婚年龄提高到男女16岁,就是王室也不允许出现公主低于16岁便结婚的情况。 这项条款得到了众多贵族女性的大力支持,在入户调查中得到了所有母亲的赞同。玛丽娅公主对这个条款尤为赞同,不用露克蕾莎指示什么,她主动自觉的发挥了她教皇儿媳妇的社会作用——露克蕾莎不在罗马,玛丽娅公主实际就是罗马的第一夫人——组成了贵族夫人团,除了抚养孩子之外,整天忙着跟夫人们打好关系。 这项工作是露克蕾莎之前一直没时间也一直被忽略的,玛丽娅公主来到罗马后,非常及时的填补了这项空白。 切萨雷的情妇阿米莉亚虽然也是贵族夫人,但总归不是正式结婚的妻子,切萨雷也不是教皇,阿米莉亚的社会地位远远不如玛丽娅这个公爵夫人。 对于罗马这样由教廷和贵族家族把持的特殊城市,跟贵族家族的夫人们搞好关系很有必要。贵族家庭的女孩通常早婚,早婚造成早育,而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完全的产妇在生育过程中难产的比例高得惊人,哪个家族没有因生孩子死去的女人呢?父兄只会考虑女儿或姐妹的联姻对自己和家族的利益,只有母亲才会为女儿本身的利益考虑。 从贵族夫人们最关心的这一项入手,很快得到了贵族夫人们的支持。 还准备将女性财产的分配方式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女性的财产只能由本人支配,是留给子女也好、留给丈夫也好,以继承人顺序来定,有遗嘱则以遗嘱为优先。丈夫故意杀害妻子以得到遗产的,剥夺遗产继承权;子女不论性别,分配遗产比例相同,等等。 这个条款没有动男系家长的遗产分配,也就没有遭到什么反对,而且有遗嘱优先权,留下了操作余地。这个条款之前就有,但总归来说,由于财产的集中继承制度,对于贵族家庭来说,这个条款没有什么先进性,只能对一些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便去世的公民的遗产有用。 * 罗马涅地区第一次城邦代表大会连续开了3天,讨论了一大堆问题。 最重要的是钱,光是税收问题就讨论了一整天,上午下午一共8小时。 宗旨是“搞活经济、增加就业、开垦荒地、提高人口”,这几项不分排名前后,全都是重点。 各地的人口统计工作做的还不错,肯定存在漏登记,但数目不会太大,目前整个罗马涅地区的人口总数在70万左右。 定下博洛尼亚为罗马涅的首府,是行政机构、军事机构的办公部门所在地,也是领主府所在地。 第二天分别就军事、文化、教育、医疗、宗教、工业、商业等等问题发布了一系列政策,强制征兵制度继续执行,每户人家提供一名士兵或后勤,男女不限,士兵年龄限制在15岁到35岁之间。现在有条件讲究一下年龄限制了,35岁以上的男人一般也都当了父亲,如果子女未到年龄,要将其中一个孩子作为预备役登记在册;后勤年龄限制为15岁到40岁,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年龄合适的士兵,那么提供一名后勤也可以。 教育方面继续推行男女文法学校,要求统计6到15岁少儿的识字率,目前已知农村孩子识字率低到吓人,文盲率90%以上,要求从孩子不分男女6岁开始入学,各地目前依靠教堂建立文法学校,5年之内要达到有教堂的地方就有文法学校,6岁儿童入学率要提高到50%。 医疗方面大力推广1年期的全日制药剂师培训班和5年期的农闲期药剂师培训班,要求至少有10个月的学习期,再加上至少2个月的实习期,毕业经考核合格后发“药剂师合格证”,持有“药剂师合格证”的,允许在城区之外开设私人诊所,收费标准另行规定;药剂师作为正规医学院出来的医生的补充,不会跟医生这个职业产生冲突,医生公会就没什么大意见。 宗教方面就是什一税的收缴工作。什一税是一直在收的,但是缴不缴给梵蒂冈,那就是各城之前的领主看心情的事情了。什一税是经济税,商业活动产生的价值(而不是利润)的十分之一要缴给梵蒂冈,跟教堂直接接受信徒捐赠的“彼得硬币”是两码事。之前罗马涅的至少一半城市是不交什一税的,现在则统统要交,不是直接缴给梵蒂冈,而是缴到公爵府,女公爵来决定缴多少给梵蒂冈。 好嘛,与会的议长们心里都在想,教皇是女公爵的父亲,父亲还能找女儿要这笔钱吗? 第三天则说了行政事务。巡回工作组制度明年1月开始展开,路易莎修女作为女公爵的特使,将会在各个城市巡回视察工作。各城因为现在的领主基本都是女公爵,所以需要选举一名市长,人口多的城市还需要有一名副市长,市长和副市长负责市政厅的行政工作,各城议会将在3年内改组完毕,一部分议员转成市政厅部门主管和职员,每个城市根据人口比例分配议员席位,议员凭投票决出;罗马涅地区人口为70万,那么就有100到120人的议员席位,这就是7千比1的比例,还是比较科学的。 另外参照威尼斯共和国的执政团制度,另外成立一个人数较少的委员会,每一座人口达到1万的城市都可以额外选举一位议员进入委员会,目前合格的城市有博洛尼亚、弗利、拉韦纳等等。 议院有提案权,而委员会负责提案的通过与否也就是决策权,如此便可以保证议院不会发展成健身馆,而委员会的少数人掌握表面上的决策权,毕竟不管什么政策,都是需要她这个领主签字同意的。 第214章 西西里岛杏仁(4) 切萨雷专门从米兰赶来,全程旁听了会议。很低调的坐在妹妹身后,几乎看不见他。 第226章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代表大会,觉得很新奇,而且因为不允许讨论,会议厅的气氛很祥和。 座位也安排的很有意思,不再是传统的议员分两边对坐,而是全都面向领主;一排排长桌,桌后放置单人靠背椅,按照城市人口分座次,人口多的城市议长坐前排,人口少的城市议长坐后排;议长不允许带秘书入席,但秘书可以在最后面旁听席坐着,只是秘书只有座椅没有桌子。 每位议长都发一份会议纲要、一本笔记本、两支羽毛笔、两瓶不同颜色的墨水,还提供热水,但不提供葡萄酒,中间休息20分钟,好让大家上上厕所吃点东西。议长们抱怨每天坐几个小时屁股都坐疼了,但也只敢私下说说,不敢公开抱怨。 露克蕾莎非常有意识的加大了领导层与管理层的差距,要求各城市如有异议,一律采取书面形式报告,不允许直接当面质疑领主的决策。女公爵怎么能去跟别人争论谁对谁错呢?这是“权威”的问题,领主必须要树立“权威”的形象,女领主尤其需要,不然那些老男人就会轻视她、不把她的命令当一回事。 露克蕾莎单独坐在主席台上,面前放着一张长桌;她身后是旁听席,左起为塞巴斯蒂安、巴尔托洛米娅、路易莎、切萨雷、弗朗索瓦、阿方索·埃斯特、马基雅维利。 马基雅维利回了一趟佛罗伦萨,交接了工作后来到博洛尼亚,正式成为女公爵的机要秘书,年薪开到500达克特,出差费用另算,一下子在经济上来了个大飞跃。 阿方索·埃斯特则是代表父亲费拉拉公爵来的。埃斯特家族在亚平宁半岛北部是延续了400多年的大贵族,比斯福尔扎家族这样的暴发户底子厚实多了,露克蕾莎不让米迦勒·孔塔里尼旁听,而只邀请了费拉拉公爵这唯一一个“外人”来旁听,意义非凡。 费拉拉公爵老奸巨猾,自己托词不来,而让长子继承人来了,也算是表态了,并且给自己留了余地。行吧,露克蕾莎也不计较这些细节问题。 会议圆满成功,绝大部分议长也没什么意见,主要是这三天的内容太丰富了,一天天砸下来,都把他们给砸晕了,还没有来得及消化。他们多半也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都带了信任的其他议员来,每天晚上各城都在开小会,研究女公爵为什么要如此这般的发布命令,其中大部分他们能理解,包括强制征兵也能理解,但有些还是不好理解的,比如为什么要强调妇女与儿童的权益——巡回工作组倒是能够理解的,之前各城因为都是各自领主,体会不到这个,但教皇也会下去巡查,所以说明白了他们也就懂了,女公爵不会有太多时间挨个城市巡视,领主特使便要负担这个工作。 也就是说,特使巡回视察会成为常态。 这就不太好了。 * 连开三天会,别说主持会议的露克蕾莎,就是旁听席上的几个人也都累得够呛。 第三天晚上8点,终于宣布大会结束,各位议长回去领会会议精神,有问题写书面报告。 散会! 议长们全都饿得肚皮呱呱叫,领主又没留饭,都赶紧告辞回旅馆吃饭了。 切萨雷关切的上前,“露克蕾莎,累不累?” “还行,没想过会开这么长时间,本来应该7点就结束的。”意大利人中午2点多开始吃午餐,一般要吃到4点,下午的开会时间也就定在4点,开上4个小时会议,8点正好也是晚餐时间。今天原本准备提前1小时散会,没想到还是到了8点。 狄亚娜掐着点进来了,“小姐,晚餐准备好了。” 塞巴斯蒂安马上嚷嚷起来,“吃饭吃饭!好饿!” 他早就坐不住了,甚至还打瞌睡呢。这几天他不用训练,可算好好偷懒了一番,不过嘛,这么大的少年还是很渴睡,坐在那里都能睡着。切萨雷因此十分烦他,觉得他哪哪都不行。露克蕾莎终于让小丈夫列席会议了,他居然能睡着!真是个蠢货! 巴尔托洛米娅倒是挺照顾领主的小丈夫,拉他一下,示意他别忙着跑出去,要跟妻子一起。塞巴斯蒂安忙收住脚,过来殷勤的问她:“露克蕾莎,你饿了吗?你一定也很饿了,快点,我们一起去吃饭。” * 没有宴会的话,男女主人分别坐在餐桌的主人座,切萨雷坐在露克蕾莎左手,右手坐着路易莎;路易莎身边坐着弗朗索瓦,切萨雷身边坐着巴尔托洛米娅;巴尔托洛米娅身边坐着阿方索·埃斯特,阿方索对面坐着马基雅维利;至于未能列席会议的米迦勒·孔塔里尼,则坐在侄子的左手边。 露克蕾莎事先告诉丈夫,不要把开会内容告诉米迦勒,他便绝口不提。米迦勒问了两次,见侄子口风很紧,也就知趣的没有再问了。 “你什么时候回米兰?”露克蕾莎问。 “后天。怎么?”切萨雷看她一眼。 “米兰的情况怎么样?列奥纳多找到密室了吗?” 切萨雷一笑,“卢多维科说了一处,是宫殿里的小教堂,在教堂下面挖了密室,藏了一些木箱。” “有什么?” “就那些,黄金,还是黄金,大概也就几十万吧。” “对一位公爵来说,是不是太少了一点?你看埃斯特家,就是要他家现在拿出几百万,应该也不是问题。”露克蕾莎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阿方索听见。 阿方索假装没听到,只是语音顿了一下,又继续跟马基雅维利说话。 马基雅维利也听到切萨雷的话了。波吉亚兄妹想弄到斯福尔扎家族的藏宝,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但听着以“万”为单位的财富,还是会令他惊叹万分: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呀!以他的消费水平来说,一辈子都用不完几十万! 当然了,这笔巨款不是用在个人享受上的,而会用在维持军队上。 可能要到枢机主教和女公爵这样的境界才会如此的视钱财为寻常吧,这种有钱人的洒脱,他一辈子也不会有。 他回去辞职居然没有遭到什么困难,佛罗伦萨市政厅根本不觉得他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人挽留他,并且立即批准他辞职,也不关心他辞职是不是找到新老板了。 马基雅维利是有些心酸的,明明他给共和国提供了很多有关波吉亚家族的珍贵情报,但对佛罗伦萨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可代替的外交人员,他走了,自然有别人顶上,毫不出奇,难道做一个外交官还需要什么本事吗? 前往博洛尼亚的路上,马基雅维利独自伤感,直到他见到小姐。 露克蕾莎立即正式任命他为秘书,他要负责管理她的女秘书们,为女秘书分配工作,并将之前巴尔托洛米娅和弗朗索瓦负责的一部分行政工作都交给他来负责;他还需要为女领主撰写公文和公告,充分发挥他的文字功底;另外他有权针对意大利全境的任何事务发表意见,口头和书面都行。 他注意到小姐和枢机主教都用“意大利”指代亚平宁半岛,再次验证了波吉亚兄妹都视整个半岛为统一体、为囊中物。很好,这也是他一直认为的“君主”应该具有的眼界和伟大目标。 他因为小姐的信任而胸怀大志,信心满满,一定要辅佐小姐成就伟业。 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跳过了“小姐是个女人,不能身居高位”这个障碍,很简单,你把女公爵当成有王位继承权的公主来看待就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这次代表大会让他明白了,除了波吉亚枢机主教之外,其余六人便是女公爵的核心亲信圈,费拉拉公国迟早要成为她的领土,所以她现在就开始拉拢费拉拉公爵,吞并之后,对面这位公爵继承人将成为另一个纳瓦尔,甚至地位还会在纳瓦尔伯爵之上; 至于纳瓦尔,女公爵很信任他,但正因为他是领主的情人,反而不会有更高的地位了; 至于孔塔里尼伯爵,年龄还太小,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只要他不犯蠢,女公爵不会亏待他,就是……如果女公爵跟伯爵没有孩子,恐怕少年伯爵的下场不怎么好; 路易莎修女和巴尔托洛米娅不用说了,会是女公爵最信任的人,一个行政一个军事,配合无间。 而另一个孔塔里尼呢……马基雅维利搞不懂这个叔叔怎么会在博洛尼亚,威尼斯议院关门放假了吗?威尼斯难道不担心波吉亚兄妹下一个就灭掉威尼斯? 噢,他想到了,还真不担心!波吉亚兄妹肯定要先拿下佛罗伦萨。 他已经在设身处地的为佛罗伦萨这片苦难之地着想了。 * 露克蕾莎不知道马基雅维利这个聪明人已经想了很多很多,她只关心斯福尔扎家族的财富。 第215章 西西里岛杏仁(5)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万万不能,这是她和切萨雷都深刻明白的事情。 治理一方领地比治理小小一座城市难多了,这个时代人口最多的城市也不过10万人左右,搁后世21世纪也就是一个市级区的人口,还不是首都或首府的区;但这么多城市加在一起,几十万人口就有点难了。 第227章 最难的还是如何喂饱尽可能多的人口。 初步看来新作物的高产量可以逐渐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怪大航海时代之后欧洲迎来了一个人口爆炸的时代,人口的积累加上教育程度的提高,这才带来了工业革命。 所以基础是什么?是人口。 最宝贵的是什么?是人才! * 要跟切萨雷解释人口基数加上识字率提高对国民整体水平提高的正比关系相当难,切萨雷接受的教育不足以让他理解这个层次的概念;意大利处于割据时代,小领主们只想着尽可能的多敛财,大领主稍好一点但也有限,最苦的当然是社会最底层的农民和贫民。 教皇爸爸更容易理解这个问题,但他的理解基础也是因为明白得让群众不“造反”或者“闹事”,这才是有利于“统治”和“稳定”的。 从古希腊时代开始,统治者就已经知道了,给群众面包和剧院,他们便不会考虑其他事情;谁能让群众有面包吃、有娱乐,谁就是好领主。 因此,在大力推广新作物的同时,也同时开展了文化娱乐事业,让人创作新剧目,繁荣娱乐市场。 除了舞台剧之外,群众之间的娱乐还有很多,纸牌从贵族阶层向下,成为全民喜爱的桌上游戏; 斗鸡; 赛狗; 双陆; 基本上都是玩钱的赌博类游戏。 领主们没有禁止赌博游戏,甚至自己都很精通呢。 集体性娱乐不多,所以罗马这样的城市教廷经常借着宗教节目的名头举行庆典,花很多钱搞活经济,这跟后世现代城市经常举行文艺体育艺术活动是一样的。说实话,500年之后再怎么科技进步人口暴增,维持稳定的基础要素仍然不变,你甚至不用是一个优秀领导人,只要把后世那些搬过来,然后在实践中学习进步,便足够了。 * “我想明年复活节在博洛尼亚举行节日庆典,博洛尼亚的地点很好,我这个新领主也该让人民放松一下,度过一个美好的复活节。” “行啊,现在准备的话还来得及。”切萨雷不在意的说:“圣诞节你要回罗马吗?” “回去。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下个月初。我离开罗马太久了,我担心圣父都忘了我长什么模样。” “你是该回去了。” “佛罗伦萨?” “明年,过了复活节吧。等我们都回了罗马,跟圣父开会讨论一下。如果可以吞并,我不愿意进攻佛罗伦萨,不然马基雅维利会哭的。” 兄妹俩都扫了一眼马基雅维利。 马基雅维利有点紧张:这也太……好吧,确实,谁说签了合约拿了钱就一定要遵守呢?背信弃义是君主们的传统美德呀!往好处想,如果波吉亚兄妹成了佛罗伦萨的领主,那么就没有美第奇家族什么事了,就从这一点来说,没准那些执政团的议员们还真的会同意呢! 再说了,数万大军真的进入托斯卡纳地区,只怕这些议员们马上就要竖白旗投降。真要动用了军队,就会像米兰那样,将执政团班底来个大换血,彻底改组。 昔日的米兰公国只用了几个月便成了波吉亚家族的领地,一大批贵族家族倒了霉,在切萨雷的强硬作风下不得不低着头做人,否则就做不成人了。这次在切萨雷身边,马基雅维利亲眼看到这位握有兵权的枢机主教是怎么做事的,对切萨雷产生了复杂的感情。 女公爵做事要温柔一点,没有那么强硬,不过也许是因为需要强硬的时候都是切萨雷出头,马基雅维利还没有看到过露克蕾莎是怎么处理困难事情的。但从这次代表大会可以看出,女公爵在行政上的能力强大,很快为属下定了规矩,树立起了权威——而她还只是个不到18岁的年轻女人! 马基雅维利心情复杂:这么说,伟大的洛伦佐的继承人不是亲儿子皮耶罗,而是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波吉亚家族的女孩? * 次日,露克蕾莎睡到中午才起床。 睡到自然醒真的很不错! 昨晚塞巴斯蒂安想过来睡觉,被她糊弄走了。连开3天会议,还基本都是她在讲话,是很累的,她只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 “权力”的一个外在体现就是,你说话,别人只能闭嘴听着,不敢违抗。 塞巴斯蒂安这几天也乖巧多了,叫他往东不敢往西,大概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她是整个罗马涅的领主,有70万臣民。很好,她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人嘛,最重要的是“识时务”,塞巴斯蒂安还是个孩子,对此没有什么觉悟,米迦勒对此也没有什么觉悟。塞巴斯蒂安是因为年纪小、见识少,而米迦勒就完全出于对女人的轻视乃至蔑视了。 哼!大男子主义沙文猪! 谁瞧不起谁呢?! 这次各城议长们来到博洛尼亚也是分别到达的,来了之后必定要先谒见领主,要在她的座位前单膝跪下、亲吻她的手背。她让米迦勒·孔塔里尼旁观了议长们谒见她的全过程,想必对他也有一定的启示。 想让一个人明白你到底有多大的权势有很多种方法,这就是其中之一,看起来效果很好。 狄亚娜进来了,“小姐,您要起床吗?” “起来吧。”露克蕾莎坐起来,想了一下,“对了,吩咐下去,以后府里统一称我‘殿下’。” 狄亚娜马上机灵的说:“遵命,殿下。” “去找裁缝来。我的胸好像又大了一点,是不是?” “好像是的,我来量一下。” “前一阵子生病,连胸都小了。”她很不满。一瘦就会全身瘦,胸最明显,吓得她够呛。她自认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很完美,胸型也很美,要是因为脂肪减少变得干瘪瘪的,那可不好。 “别担心,殿下,您的胸很好,也很美。”狄亚娜找了一团毛线给她量了一下,然后在线上做了个标记,对比了一下之前的标记,很高兴的说:“您看,是大了一点。” 露克蕾莎也很高兴,“我需要重做裙子了。” “是的,您的身高也又长了一点,该做新裙子了。” “是吗?”这也是挺高兴的事情,“肯定是因为我最近吃的很多。”她自得的说。 * 切萨雷进了她的房间,惊讶的发现一地都是箱子,各种布料流光溢彩,扔得到处都是。 “怎么?你又要做新裙子?”他笑着问。 “是啊,我总不能回了罗马才开始做新裙子吧?哥哥,快来,帮我看看哪块布料好看。” “都好看,全做了。” 真敷衍。 “我听说你最近的情妇是那个美丽的塞西莉亚,她怎么样?你会把她带回罗马吗?” “也许吧。怎么?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事?” “你有没有强迫她?” 切萨雷失笑,“强迫?我需要强迫女人吗?卢多维科是个老头了,她现在的丈夫是个更老的老头,我难道不能仅凭我这个人、我的容貌、我的身体和我的钱,得到一个女人?” 嗐,这倒是大实话。露克蕾莎相信只要切萨雷稍微花点心思,让塞西莉亚心甘情愿做他的情妇也不是什么难事。 “总之我不希望她成为你的弱点,她要愿意跟你去罗马才行。还有她的儿子,叫——卢多维科是吗?你准备拿他怎么办呢?” “不怎么办,我又不是杀孩子的人。不姓斯福尔扎的那几个我已经让他们的母亲带走了,我也不想替别人养孩子。至于姓斯福尔扎的那几个,我准备带回罗马,交给阿斯卡尼奥,包扩那两个合法儿子中的一个。” “阿斯卡尼奥写信向你求情了吗?” “对。他想让弗朗西斯科成为神职人员,另外想让马克西米利亚诺在费拉拉外祖父家生活。我同意了。” 这两个孩子的外祖父是费拉拉公爵,不太好偷偷弄死,费拉拉公爵伤心爱女早逝,她又要拉拢费拉拉,这两个孩子必须活着。 露克蕾莎点点头,“那你走的时候把阿方索带去米兰,让他把马克西米利亚诺接回费拉拉。” 两个孩子没有父母也没有爵位和封地,以后也就是普通贵族子弟,翻不起什么大浪。 切萨雷为她挑了一些布料,又提到小公爵的妻子伊莎贝拉公主和小公爵的孩子们。 “四个孩子身体都很羸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公爵身体不好,还是……被下毒了,总之,伊莎贝拉公主认为是卢多维科给孩子们下了毒。” “是不是他下的手?” 切萨雷摇头,“公主谨慎到孩子们吃的东西都必须有人试吃,仆人们没有中毒。我让医生为他们检查了,都说是生来体弱多病,我看啊,活不长了。” 露克蕾莎皱眉,“这样可不太好,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啊,以后会被人污蔑,这几个孩子都是你杀的,或者我杀的。” “这种事情……”还是要管一管的,想让这几个孩子多活几年不容易,体质不好,在这个婴幼儿死亡率极高的年代真的很难活下来。但想在舆论上先占据高地还是很容易的:辟谣无人理会,可要是往阶下囚卢多维科头上甩锅,那简直不要太顺理成章! 第228章 “我来想办法吧。” 切萨雷神情奇怪的看着她:“你的脸色不太好,你……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只觉得莫名其妙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往地板上倒了下去。 耳边传来切萨雷几乎崩溃的喊声:“露克蕾莎!” 第216章 西西里岛杏仁(6) 好累呀。 身体沉重得像是有千斤重,身下是松软的床垫,可还是觉得浑身都酸软无力。 她迷迷糊糊的,像是醒着,又像是在睡梦中。 很多声音,像是很远,又像是在耳边。 很多人的声音。 吵死了! 她想说话的,但好像……说不出来,她拼命喊叫,终于,喊了出来。 立即有人扑过来,关切的看着她,喊她名字。 似乎有另外一个人也想过来,但被这个人推开了。 * 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 * 切萨雷—— * 她昏昏沉沉的,声音低微,“我怎么了?又病了吗?” 切萨雷小心的用毛巾擦拭她脸上的汗水,神情有点……古怪。 “不是,你不是生病。” “你骗人。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都晕倒了,怎么不是生病?”她弱弱的说。 切萨雷脸色相当的阴沉,以至于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得快要死了。 一个少年的声音高声喊起来:“你不是生病!你怀孕了!” 切萨雷的脸色更阴沉了,“滚出去!纳瓦尔——”他手指着房门,压抑怒火。 “伯爵,您还是先出去吧。” 塞巴斯蒂安愤怒的喊着:“我才不要出去!露克蕾莎!你说,这孩子是谁的?!你、你怀了别人的杂种!我恨你!” 切萨雷气得站起来,一转眼便到了塞巴斯蒂安面前,抽出短剑指着他的喉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滚出去!滚出去!” 太吵了! 露克蕾莎都没办法思考“怀孕”这件大事了,她低声说:“好吵。你们都出去。狄亚娜——” 狄亚娜端了水杯过来,“殿下,喝点水。” 喝过水,她感觉好一点了。 切萨雷逼着塞巴斯蒂安退出了房间,而弗朗索瓦站在床尾,只顾着看她。 唉!她不想现在就怀孕的,但实际上没有保险的避孕手段,怀孕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现在不是怀孕的好时机,她前不久才大病了一场,还不算完全康复呢。现在怀孕的话,孩子可能不是很好。 唉!女人就是这点不好,只要身体机能没事,总是要怀孕生孩子。不想生孩子的话,在这个时代就只能禁欲了。不公平,男人就可以放纵,女人却时刻要担心怀孕。 还有,塞巴斯蒂安说的什么屁话?她不悦的想,为什么他就不能乖乖的做个好丈夫,接受事实呢? * 切萨雷回来了。 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满脸不悦,瞪了一眼弗朗索瓦,“你也滚出去!” 弗朗索瓦摇摇头,“殿下,您想让我出去吗?” “你先出去吧,别走远,就在门外,我等一下找你。” 弗朗索瓦点点头,退出房间。 切萨雷怒气冲冲的狠狠瞪他一眼。 “别生气,你为什么生气呢?” “我没生气。”他气呼呼的说。 “这叫没生气吗?你是气恼我怀孕了?” “不是。你怀孕了……你还太小了,你不该这么小就生孩子。” “我也不想的,我还想最好等到20岁以后。”她勉强一笑,“可惜,这种事情不能两全。” 切萨雷忧郁的一笑,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我为你担忧,我很害怕你生孩子。索菲娅……索菲娅就是生孩子死的,我怕得要命!我现在就在害怕了。” 他真是怕死了,他在床边跪下,握着她的双手,不停的吻她的手指,“我害怕极了!害怕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一想到你会因为……生孩子而死去,我就慌了。” 露克蕾莎觉得从头到脚都开始发冷:是呀,是呀!这个时代产妇死亡率高得吓人,身体再好的女人也不敢说自己不会死在产床上。 “那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我恨那个……让你怀孕的男人,那个该死的纳瓦尔!”他气恼万分,“塞巴斯蒂安说你们好几个月没有睡了,这个孩子一定是纳瓦尔的。” “所以他才这么生气吗?” “对。你这样不好,太欺负他了。” “他该学着接受。” 切萨雷想笑的,但眼中却流出泪水,“天哪!我的妹妹、我的小妹妹要当妈妈了!” “我总会当妈妈的。”她叹气,“我想生个女儿,你说好吗?” “随便。只要是你的孩子我就会爱他,或者她。”他仔细的看着她,“你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我最好让你再睡一会儿。你想睡觉吗?” “我想跟弗朗索瓦说几句话,你叫他进来。” 切萨雷胡乱擦了擦眼泪,“好,但别说太多,我也要找他谈谈呢。” 她笑,“你别吓唬他。” * 她蜷起身体,手捂着小腹:那儿已经有个孩子了吗?真是不敢想象呢,她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真有点担心。 她的身体不好,孩子……可能也不太好,不然怎么好好的会晕倒呢? 她无端开始担心起来。 弗朗索瓦进来了。 他急切的走到床边,跪下来,“小姐。” 她抬手轻抚他脸庞,“怎么办呢?” “什么?”他一愣。 “塞巴斯蒂安一定会杀了你。” 他淡淡一笑,“我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杀了。您允许我杀了他吗?” “不行。你要是杀了他,我就必须杀了你。你懂吗?” 他皱眉,点点头,“我明白了。”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出去吧。我累了,要睡觉。” * 弗朗索瓦退出房间。 他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为了露克蕾莎的健康担忧,一方面他要为自己的小命担忧。至于露克蕾莎怀孕了,他反而并不觉得欣喜。 小姐常说女人辛苦,尤其女人会怀孕生孩子,每一步都是危险。他惭愧的想到妹妹当年怀孕的时候他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危险的,没错,妹妹没有死于生孩子,却因为他而死,为此他之一觉得愧对两个外甥。 可现在…… 他心情沉重,步伐缓慢的下了楼,来到会议厅。 切萨雷·波吉亚正在会议厅的领主座椅上坐着,他手指敲击扶手,视线低垂,脸色阴暗,很显然心情不好。 会议厅已经恢复原样,偌大的会议厅里只有一张椅子,就是领主的座椅。 弗朗索瓦走近切萨雷,微微躬身,“枢机主教阁下。” 切萨雷停下敲击扶手的手指,抬头瞥他一眼,“纳瓦尔将军,伯爵。” 弗朗索瓦沉默不语,预备好了接受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责骂。 切萨雷看着他,“怎么办?你不是我妹妹的丈夫,却让她怀孕了,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不知道枢机主教阁下是怎么对待埃斯佩兰萨少爷的母亲的?” 切萨雷哼了一声,“你倒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清楚。没错,情妇还是情夫,对我们波吉亚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需要怀疑你对她的爱和忠诚,对吧?” “是的,阁下。我的一切都是小姐的,我的生命、我的爱、我的忠诚。” “那就好。孔塔里尼也许会杀了你,我不会阻止他。他是丈夫,他有权消灭妨碍他的地位的人。但当然,他要是真的对你动手,会迎接露克蕾莎的怒火,只是到时候你就看不到啦。”切萨雷邪恶的一挑眉毛,“你看看,你本来可以只做露克蕾莎最忠诚的将军,将来没准也会成为公爵,可是你现在顶多就是个伯爵到头了。她还会防着你,担心你想要借着孩子的名义争夺权力。你应该希望她生个女儿而不是儿子,如果她生下你的儿子,你可能会被她杀死。” 弗朗索瓦诧异万分:怎么?身为哥哥的枢机主教阁下居然不知道露克蕾莎会更喜欢女儿? 他决定不在现在就说这件事。 “好了,我也没有什么好对你说的。记住你的身份、你的地位,那么我就能容忍你。”切萨雷挥挥手,“你可以退下了。” 弗朗索瓦沉默的再次躬身,退出会议厅。 * 露克蕾莎睡了一小会儿,便被人晃醒。 塞巴斯蒂安气得够呛,他摇晃着她的肩膀,哭哭啼啼的,“露克蕾莎!你说,我要怎么办?你醒醒,你不许睡了。” “吵死了!”她一巴掌甩过去,但被他挡下。 “你做错了事,还要打我!”他气鼓鼓的。 “我做错什么了?” “你还问?你还问!”他气得哇哇大叫,“我该去杀了那个狗东西!他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你这是在羞辱我!” 第229章 他气得一张俊美的脸通红,羞愤难当。“我才是你的丈夫!你答应过我第一个孩子会是我的孩子。” “你很烦呀。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孩子是谁的呢?你是我的丈夫,我的孩子肯定会姓孔塔里尼·波吉亚,你还不满意吗?” 塞巴斯蒂安一怔,“我满意?我满意什么!你肚子里的杂种又不是我的孩子!我满意个屁!” 露克蕾莎很不高兴,“你说什么?自己打嘴,不要让我动手。” “什么?我就要说,杂种,狗杂种!” 露克蕾莎气得一下子坐起来,猛拍他,“你是不是欠揍?是不是欠揍!来人呀!” 两名女兵进来了,“殿下。” “让伯爵滚蛋!” 女兵一边一个架起塞巴斯蒂安,“伯爵,请吧。” 塞巴斯蒂安挣扎着,“放手!我是你们的男主人!”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我要跟你离婚!” “你放屁!我不同意离婚!” 露克蕾莎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推了他两下,“你滚蛋!快滚!” 塞巴斯蒂安用力挣扎,双腿乱踢,“我才不滚蛋呢!哎呀!” 他一脚踢到露克蕾莎,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被他乱踢的脚踢得向后退了几步,撞到床,接着摔倒在地毯上。 狄亚娜吓得半死,“殿下!殿下!快,快去喊医生!” 第217章 西西里岛杏仁(7) 一名女兵握拳狠狠揍在塞巴斯蒂安的肚子上,令他疼得弯下腰。 “看着他,我去喊医生。” 女兵转身奔出房间,险些跟米迦勒·孔塔里尼撞上。 “议员先生。”女兵的脸色很不好看,很快与他擦身而过。 米迦勒没敢进房间,“怎么了?塞巴斯蒂安?你做什么了?” 几名女仆匆匆上楼,“殿下,有什么吩咐?” 狄亚娜吩咐,“快,帮我把殿下抬到床上。莉娜,去准备毛巾,把你能找到的毛巾都找来。米娜,让锅炉房准备热水。” 女仆跑进跑出,很快,惊动了仍然在会议厅的切萨雷。 “怎么回事?”切萨雷抓住一个女仆询问。 “阁下,殿下受伤了。”女仆惊慌的回答。 切萨雷吓得要命,三步两步跑上楼,“露克蕾莎!” 他迅速一扫:孔塔里尼议员在门外不敢随便进去;房间内,塞巴斯蒂安被捆起来扔在角落;狄亚娜一脸焦急;露克蕾莎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东方神医正在为她诊脉。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显然一看就是跟塞巴斯蒂安有关,那孩子脸色白得像是病了,又像是吓到了,神色惊惶,六神无主。 狄亚娜愤恨的瞪了一眼塞巴斯蒂安,“是伯爵……殿下叫伯爵出去,结果伯爵踢了殿下。” 切萨雷简直都要晕过去了。他呼吸一窒,胸口一痛。 几步走到塞巴斯蒂安面前,一把抓起他的前襟,用力将他拖出房间。 门外的米迦勒吓得够呛,“枢机主教阁下!枢机主教阁下!” 切萨雷面色铁青,根本不管旁人的呼喊,直接将塞巴斯蒂安从走廊的栏杆上推了下去。 米迦勒大喊一声,“天哪!”顾不上别的,赶紧奔下楼梯。 切萨雷也没去看摔到中庭里的塞巴斯蒂安是死是活,对赶来的侍从们吩咐:“看好门口,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许进去。” 侍从们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都明白一定跟小姐——公爵殿下有关。 * “哥哥,你把他怎么样了?”露克蕾莎声音低微。 “没怎么样,可能死了,可能还活着。”切萨雷冷酷的说:“他居然敢对你动手,我该连另一个孔塔里尼也一起杀了。” 她轻轻一笑,“别杀他,他不是故意的。” “我管他是不是故意的!”切萨雷不耐烦,“妹妹,你太善良了。这让我怎么能放心呢?医生,她怎么样?” 翻译听了半天,给了个简短的回答:“医生说殿下没事,只是身体虚弱,这几天最好卧床静养。” 切萨雷松了一口气。 露克蕾莎勉强微笑,“瞧,我也觉得没事。” “狄亚娜,送医生出去。问他要开什么药,你亲自去拿药。” “遵命,阁下。” * 东方神医并没有休息,立即就被请去为“不小心”摔到楼下的少年伯爵诊治。 真不巧,少年伯爵摔断了脊椎。 * 露克蕾莎睡着了。 居然什么梦都没做,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夜晚。 好饿呀。 朵丽莎为她洗漱,端来洗脸水给她洗了脸,刷了牙,换了干净睡裙。 医生说的“卧床静养”大概是除了上厕所都躺在床上,她也不想动,便叫女仆将她的晚餐端进卧室。 “枢机主教呢?” “在餐厅里。” “还有谁?” “纳瓦尔伯爵。” “我的丈夫呢?” 朵丽莎忐忑不安的回答:“伯爵……摔伤了,躺在他的房间里。” “严重吗?” “……不太清楚,他的侍从说他……背上的骨头断了。” “裂了,还是断了?” “可能……我去找医生来,我不敢乱说。” “他怎么摔的?”露克蕾莎想着这可不是随便一摔能摔伤的。 “是枢机主教阁下,他……他将伯爵从这儿——”朵丽莎指着门外的栏杆,“扔下去了。” 露克蕾莎一愣:“哥哥想摔死他吗?这可是三楼。”也好在中庭是草坪,下面是比较软的泥土地而不是石板,不然……塞巴斯蒂安可就一下子摔死了。 切萨雷真是无情啊! “让医生为他治疗。”她叹气,“他只是个孩子,还没到16岁呢,比戈弗雷还小。” 想到戈弗雷,她不禁有些不满。桑夏在那不勒斯有好几个情夫,戈弗雷委屈得不行,但也没有对桑夏口出恶言,辱骂她、羞辱她。戈弗雷是个颜狗没错,但颜狗又有什么错呢?他的本性温柔,就不会对他爱着的女孩口出恶言。 塞巴斯蒂安……她原本一直以为他爱她,原来,这份“爱”根本抵不过他的男性“尊严”。 露克蕾莎有点伤心,顿时没了食欲。 “拿走吧,不想吃了。” 朵丽莎看了看餐盘,“殿下,您才吃了这么一点。是做的不好吃吗?我去让厨娘再做您爱吃的。” “吃不下,想吃一点酸酸甜甜的东西,有吗?” “有一筐橙子,阁下带来的。”朵丽莎马上吩咐小女仆去切两只橙子拿来。 “压果汁。” “配甜点行吗?厨娘今天刚做了杏仁饼和玫瑰饼,很香。” 露克蕾莎点点头。 * 杏仁饼和玫瑰饼香香酥酥,十分美味。 橙汁新鲜压榨,酸酸甜甜。 切萨雷站在门边,心疼又心酸。 唉!他怎么能放心呢?他在她身边塞巴斯蒂安都这样对她,那他不在的时候呢?他真不敢想象!他还是要跟纳瓦尔谈谈,至少绝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了。可恶!纳瓦尔为什么没能保护她? 他气愤不已,既恼恨自己,更恼恨纳瓦尔。 “切萨雷。”露克蕾莎喊他。“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有事找我吗?” “没有。”他走进来,“就是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 “有哪里疼吗?”他坐到床边,轻轻拂开她的鬓发。 “没有。” 他怜惜的抬起她的下巴,“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可他……踢到你了。”那阵子女仆忙忙碌碌是担心她被踢到小腹,或许会流产。幸而没有,他才算稍微放松了一点。 “是啊,”露克蕾莎不满的蹙眉,“虽然他是无意的,但本来他就错在我叫他出去而他没有乖乖滚出去,他一开始就没有听话。” “你呀,到现在还在为他说话。不值得。他不懂得尊重你、怜惜你,他就应该去死。”妹妹叫塞巴斯蒂安滚蛋,是因为那小子说了混账话,妹妹当然会生气。臭小子怎么没摔死呢?妹妹太善良了,真叫人不放心! “他是我的丈夫,还是个孩子。” “别以为15岁的男孩就什么都不懂,你该想想我或是胡安15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们会这么羞辱我们最爱的女孩吗?就是戈弗雷也说不出这种混蛋话。你当我不知道桑夏在那不勒斯做的那些‘好事’?戈弗雷羞辱过桑夏吗?我或是胡安、乃至圣父因此辱骂过桑夏吗?不,我们只会让戈弗雷快快长大、成为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得到桑夏的尊重。” 露克蕾莎郑重的点点头:别说,波吉亚一家对桑夏的事情处理的非常好,不动声色又非常合乎情理的阻断了桑夏与之前那些情夫的联系,又给了戈弗雷公爵的爵位和封地,桑夏现在对戈弗雷很好,戈弗雷快乐得不行。 第230章 “你们是夫妻,就是一家人了,他是睡在你身边的男人,是你孩子的父亲,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不能以自己的魅力让你爱上他,那就是他的错。” 这个逻辑居然没毛病! 露克蕾莎默默的吃完了玫瑰饼,喝完了一整杯橙汁。 “他会死吗?” “那要看他能不能活下来。” “你已经杀了我的一个丈夫,不要再杀一个。” 切萨雷哼了一声,“你不要太为他们着想了。你总是这样,太善良,你谁都不想伤害,可最后,你总会伤害到自己。” 她低头一笑,温柔的说:“哥哥,对他好一点。” “纳瓦尔呢?” “他怎么了?” “也需要我对他‘好一点’吗?” “不用——” “他是你孩子的父亲,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她笑了,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我想见他,你能让他晚上过来陪我吗?” 切萨雷叹气,“好。不过,我还要跟他谈谈。” “谈什么呀?别总是吓唬人。”小拳拳捶他胸口。 他笑着抓住她的两只手,“行了行了,看你这么有力气,你真的没事,那我就放心了。你别担心,纳瓦尔能让你快乐,我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他起身正准备离开,仆人在外面禀报,说孔塔里尼议员送礼物给公爵殿下。 * 送礼是一门学问。 对一个很有钱的领主来说,送什么能让她高兴呢? 米迦勒·孔塔里尼快愁死了。 侄子摔断了背已经不算什么头疼的事情了,他要担忧的是切萨雷会不会还要对侄子动手,乃至对他动手。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之后家族也要受牵连,威尼斯可保不住孔塔里尼家族。 他起先不知道侄子干了什么好事,只隐约知道一定得罪了露克蕾莎;等到切萨雷怒气冲冲将塞巴斯蒂安扔出去,他才意识到准不是什么小事——谁能想到侄子居然对殿下动手啊不动脚了呢? 他吓得够呛:原本他已经想好了用这个孩子来跟波吉亚家族谈条件,想要孔塔里尼家承认这个孩子,波吉亚家族必须付出额外的代价才行。父亲本来想要他迎娶另一个波吉亚家族的女孩,露克蕾莎的堂姐妹或者表姐妹中的一个,现在……恐怕都没有后续谈判了。 塞巴斯蒂安昏迷了好几个小时,刚刚才醒。发现自己不能坐起来,恐慌得直哭。 他能怎么办呢?也只能安慰他,让他好好躺着,别再乱动。 接着就要考虑赔罪的事情。送礼是第一步,但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送礼来的,身上虽然带着不少钱,但想找一份合适的礼物可真不容易,就是想花钱买,现在也买不到啊。 他在侄子房间里翻来翻去,问仆人这个是哪里的、那个是哪来的,发现侄子房间里稍微值钱一点的物品几乎全是殿下送的。他纳闷极了:侄子结婚前带来的钱到底花在哪里了?真是奇怪啊,结婚典礼是孔塔里尼家出钱,小两口的日常开支则是露克蕾莎出钱,这熊孩子今年有1万达克特的年金,到底花在哪里了? 米迦勒没办法,只好回了自己房间,找出一对大拇指大小的圆润海水珍珠,这对珍珠非常难得,颜色净白,大小相同,重量也几乎相同,他一见到就很喜欢,立即买下。 他确实本来就准备将这对珍珠送给小姐的。 第218章 西西里岛杏仁(8) “殿下,请允许我代我的侄子向您道歉。”米迦勒·孔塔里尼从容不迫的说。 露克蕾莎抬眼瞥他,继而视线落在手中的盒子上:天鹅绒的精致小盒,外紫内黑,里面放着两颗圆润的大珍珠。品质倒是很不错,价格也一定不菲。 “他怎么样了?” “他伤到后背,很不好。”米迦勒摇摇头,一幅沉痛的神情。 切萨雷冷哼一声,“他太不小心啦,居然会摔下楼。” 露克蕾莎瞥了一眼切萨雷:好呀,睁眼说瞎话也是没谁了。 米迦勒看着他,“枢机主教阁下,我亲眼看着您将他扔下楼,他不过是个孩子。他做的不对,自然有他的妻子可以教训他,或是我这个叔叔来教训他。您只是殿下的哥哥,您不应该代替殿下管束他们的家事。” 他现在隐约弄懂了露克蕾莎的做事方法,她肯定喜欢自己处理问题,而不会让任何人包括哥哥代劳。 露克蕾莎笑而不语。 切萨雷皱眉:这家伙!居然直接揭破!有点难办呢,孔塔里尼不是他的属下,也不是教皇国的臣民,他没有什么能威胁到这位年轻议员的。 他想了想,傲然说:“是我把他扔下去的,怎么?你想说什么?” 米迦勒镇定的说:“我不想对您说什么。殿下,”他随即面对露克蕾莎,“我想请您去看看他,我可怜的侄子一直在哭,但我不知道他是疼的哭,还是因为对您的愧疚。您看起来不方便,我可以叫人把他抬上来。” “你要卧床静养。”切萨雷说。 她将珍珠放回小盒里,随手搁在床头柜上。“我也不是一步都不能走。医生说他的伤势很严重,哥哥,他是我的丈夫。” 切萨雷不悦的抿起唇,但没有再拦阻。 * 房间里光线昏暗。 塞巴斯蒂安躺在床上,仆人点起更多的烛台,房间里渐渐明亮。 “叔叔。”他声音低微,有气无力。 “是我。” 少年的声音有些惊慌:“露克蕾莎,你……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踢到你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十分吃力。 露克蕾莎又有些于心不忍了,“医生给你治疗了吗?” “他给我打上了夹板,说我……我不能动了。露克蕾莎,我……我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我还没到16岁……”他害怕的哭了。 露克蕾莎坐到他身边,“医生说你先养几个月,你还是个孩子,没准还能站起来。” “真的吗?”他眼睛一亮,顿时燃起了希望。“你还没说原谅我,叔叔说我是个蠢货,狠狠骂了我一顿。” “别说话了,我原谅你了。”她温柔的笑了笑,“不过真的不能有下一次了,知道吗?你要是听话出去,我就不会让人抓你,你也就不会因为挣扎而踢到我。” 他内疚得不行,“我真是个混蛋!踢到哪里了?还疼吗?” “不怎么疼了。”她拿过女仆手里的热毛巾,慢慢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汗。11月还能一直出汗,想必背上的伤很疼。也不怪他哭了呢,就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想要他有多么懂事、多么英明神武也不可能。 她有点心累,也有点心烦。 躺在床上的美少年是很令人心疼,但她也不想总做姐姐乃至妈妈好吗。 “你、你不会跟我离婚吧?”他哭唧唧的。 确实,只看脸的话,真是个绝世美少年;但他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我原本想着……是要跟你生孩子的,我们的孩子。”她笑了一下,很快收敛笑容,“这个孩子你要是不愿意承认也没关系,他是我的孩子,跟你无关。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分开一段时间,你叔叔想送你回威尼斯养伤,博洛尼亚距离威尼斯更近,比回罗马要好一点。你觉得呢?” 塞巴斯蒂安心如刀绞:“你要跟我离婚了,是吗?一定是的。” 他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吓得门外的米迦勒赶紧进来,“快别动!”用力按着他的肩头。 少年哭了,“叔叔,你快跟她说,请她别跟我离婚。我不想离婚,我不答应。” 米迦勒惊异的看着露克蕾莎。 “我没说要离婚,只是想他回威尼斯养伤。我回罗马,等我生下孩子,你要是康复了,我们再回到博洛尼亚,你觉得怎么样?”她问塞巴斯蒂安。 “我不走,你也别回罗马。你在这儿生孩子,生下来就把他送走。” 露克蕾莎反手用力打了他一耳光,“你说什么?你以为我在乎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孩子是我的,以后会跟我姓波吉亚,与孔塔里尼家毫无关系。他是我的孩子,当然身份尊贵,轮不到你来决定他的未来。” 她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 米迦勒赶紧喊她,“殿下!请原谅他什么都不懂。” 露克蕾莎转头斜睨他一眼,“他不懂,你懂吗?” 她很快走出了房间,只留身后绝望的喊声:“露克蕾莎!露克蕾莎!” * 最烦哭唧唧的男孩了! 还很自大呢! 自说自话! 轮得到他来决定孩子的将来吗?放他的臭狗屁! * 她愤愤的说:“这家伙!以为是我的丈夫就能决定我的事情,居然敢说出来要我把孩子送走!他有这个资格吗?” 切萨雷冷着脸,“他也配?明天就要他滚回威尼斯!等我们圣诞节回罗马,就请圣父解除你们的婚姻,你看,这样好吗?” 第231章 她点点头,“我再也不想要个男孩做丈夫了。” “你还想结婚吗?”切萨雷故作惊讶。 “哥哥,不是我想不想结婚的问题,是圣父还会不会让我结婚的问题。” 切萨雷沉默了。 按说现在圣父已经不需要以联姻来端水了,但也很难说。他们兄妹拥有的领地越多,周边国家就越坐不住。幸好法兰西经过上次一战后,到现在都缓不过来气,法兰西国内的一摊子事就够查理八世忙活的,而且他到现在都没有儿子,烦心得要命。 查理八世的王后是布列塔尼的安妮女公爵,夫妻俩结婚数年,以一年一个孩子的速度连生了6个孩子,但6个孩子无一存活。 说起这位布列塔尼的安妮,她原本跟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订婚,而查理八世跟马克西米利安的女儿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公主订婚;但查理八世担心安妮的布列塔尼公爵领地被奥地利吞并,于是强行抢走了安妮,安妮被迫放弃婚约,14岁便跟查理八世结婚,15岁生下第一个孩子。 一听到这位王后不得不不停的生孩子,露克蕾莎都要为她感到难过了。别说怀孕期间的身体负担,就这么生一个死一个,做母亲的该有多痛苦! “法兰西大使之前很委婉的向我打听,如果王后不幸病故,圣父是否会考虑将你嫁给查理国王。”切萨雷犹豫良久,终于不太情愿的说。 露克蕾莎惊呆了:“怎么可能!他太丑了!” 这位国王也太敢想了一点!他必定有这个想法,法兰西大使才会来打听。迎娶她的好处一是她年轻健康,可以生下健康存活的继承人;二是能迅速跟教皇搞好关系,三嘛当然是她的领地。法兰西用联姻的方法得到一大片领土,那么是不是那不勒斯也不很重要了。 当然前提是安妮王后去世。以她一年一个孩子的生育速度,到现在还没有死在产床上,说明她身体素质很不错。 切萨雷倒是欣慰一笑,“我让法兰西大使滚去吃屎。查理那个丑八怪居然胆敢打你的主意,看来是我上次揍他揍得不够狠!” “我敢说,六个孩子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一定是查理有病!很严重的那种!听说……他得了法国病。” “这你也知道?”切萨雷一笑,“是啊,他真是个糟糕的国王!他得了法国病,听说安妮王后一旦确定怀孕就不跟国王同床了。噢,还有,你听说了吗?伊莎贝拉女王的长子阿斯图里亚斯王子胡安,上个月死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好像这不过是很寻常的事情。 是啊,这个时代一点小病就能让人死去,所以很多人对生死看的很轻。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曾经想让儿子费利佩跟露克蕾莎订婚,但最后他的一儿一女都跟西班牙王室联姻了,没能当上法兰西王后的玛格丽特公主成了卡斯蒂利亚王储妃,费利佩与胡安的妹妹胡安娜结了婚。 现在,阿斯图里亚斯王子胡安死了,他的妻子玛格丽特怀有身孕,这个孩子要是能顺利出生、长大,就会成为新的继承人。 玛格丽特公主也很可怜。 总的来说,女人都很可怜,不管是王室公主还是平民女孩,都一样可怜。 布列塔尼的安妮有拥戴自己的大贵族、有军队,但仍然人生坎坷,她几岁就开始订婚,有很多前任未婚夫,包括英格兰国王、奥尔良公爵等等,她的父亲临终之前为她谈下了与奥地利哈布斯堡家族的婚约,以为奥地利能保护她,但她还是不得不嫁给查理八世。 法兰西目前除了一些零碎地区之外,就只有布列塔尼这一大片领地仍然不属于王室,没有统一。 或者,该给查理八世找点事情做了,至少不能让他如此容易的吞并布列塔尼。 她未来几天只能躺在床上,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切萨雷对此很有兴趣,约好了两个人各自想办法,明天互相说说都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 弗朗索瓦·纳瓦尔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他有些恍惚,觉得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没准都过去好几天了。他到现在还在为小姐怀孕的事儿感到……恍惚,非常的惆怅,又恍惚;喜悦,但又忧伤。 他要做父亲了——但会是隐秘的父亲,不为所知的父亲,他甚至都不敢想能不能亲手抱一抱自己的孩子。 枢机主教出来了,在他面前停下,低声说:“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他沉默着点点头。 * 走廊的另一头,一张半掩在阴影中的脸眼看着弗朗索瓦进了小姐的房间。 很快,这张脸消失了,从另一边楼梯下了楼。 他走进一个华丽的房间,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少年。 他的侄子,孔塔里尼家的继承人,女公爵的丈夫。 可怜的孩子。 他轻轻叹息,为侄子难过,为孔塔里尼家族感到悲哀。父亲的精心规划即将毁于一旦,而父亲……不会接受失败。 他心情复杂又沉重。 很快,他下定决心,小心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小盒,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根细细的金针,一个小玻璃瓶。 打开玻璃瓶,用金针的针尖蘸了一点玻璃瓶里的液体,小心,屏住呼吸。 金针靠近熟睡少年的脖子,轻而飞快的刺了进去。 第219章 西西里岛杏仁(9) 塞巴斯蒂安的病情加重,半夜发起了高烧,受伤的第二天早上,已经昏迷不醒,东方神医也没能救醒他。 米迦勒一整天都守在侄子床边。 露克蕾莎下午来看望了塞巴斯蒂安,切萨雷则推迟了返回米兰的行程。 到了晚上,塞巴斯蒂安的病情仍然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又来看望了他。他没有知觉,昏迷不醒,持续高烧。 午夜,仆人在门外禀报,拉韦纳伯爵不幸去世了。 米迦勒双目无神,一脸茫然无助,“我不信,我不信。” 他声音低微,饱含痛苦。 躺在床上的少年似乎只是睡着了,脸色苍白。 东方神医对露克蕾莎摇摇头。这个意思不需要翻译也能明白,没救了,确实死了。 露克蕾莎匆匆下楼,只穿了睡裙,套了一件滚镶皮毛的睡袍。她想走过去,却被切萨雷拉了一下,“别过去。” 她不解的看着切萨雷。 切萨雷沉声问“真的不能再救了吗?” 东方神医听了翻译的话,先是摇摇头,接着点点头。 另一名博洛尼亚医生拿出一面小镜子放在塞巴斯蒂安鼻子下面没有鼻息喷出的热气。 露克蕾莎微怔,“哥哥,他没有做临终忏悔,也没有……”忏悔之后,神职人员会给即将死去的死者做涂圣油的仪式,但现在……都没有。 烛影摇曳,那个孩子……唉,她心里有些难过,要说他做错了什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切萨雷一怒之下把他扔下楼,她便觉得给他的惩罚已经足够了。他只是不小心踢到她,付出的却是今后几十年只能躺在床上的代价,还会被离婚,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惩罚了,她已经原谅了他。 可是,这个时代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是很有可能活不下来。 唉! 她心中颇是愧疚,倒不是因为怀孕,而是觉得一个不到16岁的少年不该死的这么早。 她缓缓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抚摸他脸庞。她想起他大多数时候还是可爱的,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也不算严重。他讨好她,绝大部分时候都顺从她的意思,有点孩子脾气,可也能理解,他本来是父母、祖父疼爱的孩子,人生一帆风顺,想做什么都能做到,唯一得不到的是……她的爱。 喜欢不代表爱,他大概也是明白的。 既然不爱,她也就没有眼泪。 还不到会为之痛苦的地步。 他死的很快,因为一直昏迷,应该也不怎么痛苦。他的脸庞就像仍在熟睡中,秀美可爱。 她握起他的右手,手指上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一只样式简单的金戒指,戒指内环刻着他俩的名字。她想起他们结婚的那天,只是几个月前。 天哪!他们结婚甚至都没有一年! 她吻了一下他的结婚戒指,随后摘下自己右手的结婚戒指,戴在他的小手指上。 接着,她站起身,飞快离开房间。 天气寒冷,切萨雷于是决定将已故妹夫的尸体仍然放在房间里。 同时派人快马向威尼斯与罗马送信。 米迦勒·孔塔里尼也立即派人送信回家。 博洛尼亚距离威尼斯很近,大概是160公里,孔塔里尼家的回信在塞巴斯蒂安过世后的第二个晚上接近凌晨送到博洛尼亚。 孔塔里尼祖父决定亲自来博洛尼亚。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也会来。 米迦勒便忙着在附近借了一处宫殿。 第232章 孔塔里尼祖父这天下午到了博洛尼亚。 两个家族又开启了一轮新谈判。 孔塔里尼祖父要求延续两家的联姻,新婚约的男方是塞巴斯蒂安的叔叔米迦勒·孔塔里尼;塞巴斯蒂安就地安葬在博洛尼亚大教堂,要请波吉亚枢机主教为其主持葬礼; 孔塔里尼家可以无视女公爵的情夫,也会承认女公爵的孩子是塞巴斯蒂安的孩子,但女公爵的第二个孩子一定要是米迦勒的孩子; 结婚仪式在圣诞节之后举行,地点也一定要在罗马,教皇陛下要出席结婚仪式; 以上待教皇同意后,再来谈彩礼和嫁妆的问题。 切萨雷随后将孔塔里尼家提出的要求和条件派人送回梵蒂冈。 梵蒂冈的亚历山大六世教皇接连接到博洛尼亚的来信,懵了。 怎么女婿突然就死了? 怎么切萨雷居然——不对!孔塔里尼家的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切萨雷的信写的比较含糊,不过能看得出来,塞巴斯蒂安的死跟切萨雷脱不了关系。可恶!到底什么事情会让切萨雷对妹夫下狠手? 胡安一言惊醒教皇,“是因为露克蕾莎怀孕了吧?” 教皇爸爸压根没想起来会跟女儿怀孕有关,“对,对,你说的对。我只顾着高兴,这是多美妙的事情啊!”露克蕾莎怀孕的消息是跟塞巴斯蒂安过世的消息一起送回来的,原本露克蕾莎想等回到罗马才告诉父亲。 “塞巴斯蒂安还是个孩子,从信里来看,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不然不能用“承认”这样的说法。胡安这几个月以来处理罗马政务,公文看多了,对这些“言外之意”也很有心得,可以一下子看明白了。 教皇不以为然的一摆手,“是不是孔塔里尼家的孩子又怎么样?只要是你妹妹的孩子,那就是我们波吉亚家族的孩子。” 第二天又收到有关孔塔里尼家族的新婚约的要求和条件。 孔塔里尼家族不愿意失去波吉亚家族这个姻亲,也很精明的利用了塞巴斯蒂安死于切萨雷之手的受害者家属身份,趁机要求了新婚约。侄子死了,侄媳再嫁给叔叔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只需要教皇许可就行;露克蕾莎又是教皇之女,那基本就没有什么困难。 孔塔里尼祖父也给教皇写了信,比较隐晦的说孔塔里尼家族为了延续两个家族的姻亲关系,会再给出其他的利益,不过当然,是限定给女公爵与女公爵的新丈夫的。 几乎就差明说要将威尼斯交给露克蕾莎·波吉亚。 教皇便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露克蕾莎现在怀着的这个孩子不是塞巴斯蒂安的孩子,波吉亚家族是无所谓露克蕾莎生下私生子,但总归不太好听,将来这个孩子继承爵位上会比较吃亏。孩子的父亲无所谓,只要是露克蕾莎的孩子就行,不好听,但没有什么原则上的损失,露克蕾莎就没有必要再嫁给孔塔里尼家的儿子。 那么孔塔里尼家要是拿不出其他利益,确实没法继续谈下去。 教皇正在为了几个孙子辈的婚约斟酌。按照他的想法和切萨雷与露克蕾莎的下一步计划,进攻或吞并佛罗伦萨共和国就是明年的头等大事,在此之前要安抚好费拉拉、曼图亚、那不勒斯。 首先是那不勒斯,将让胡安的婚生女小伊莎贝拉与阿方索三世订婚,正式订婚在伊莎贝拉年满3岁之后; 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与曼图亚侯爵的长女艾丽奥诺拉订婚; 胡安的长女克劳迪娅与费拉拉公爵的长子未出生的儿子订婚;如果安娜·斯福尔扎生了个女孩,那么就跟胡安的长子小胡安或者还未出生的次子订婚,不过因为安娜还没有生下孩子,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费拉拉公爵目前没有给出任何条件来避免被吞并。费拉拉公爵有三块领地,其中摩德纳已经被迫提前给了长子阿方索,但并没有给他公爵的爵位,只给了一个小小的伯爵。教皇当初不明白为什么露克蕾莎一定要要求费拉拉公爵提前给长子领地,现在看来,如此一来,父子之间便有了罅隙,可以利用一下。 孔塔里尼家族要是能将威尼斯和平的交给露克蕾莎,倒也不失为一桩合适的婚姻。教皇见过米迦勒·孔塔里尼,是个美男子,头脑敏捷,谈判高手,外交家,很精明,而且笑容可爱,讨人喜欢。比起男孩塞巴斯蒂安,米迦勒更符合他对于女婿的要求。 唯一令人不快的是,这桩新婚约有点勒索的意思。 教皇爸爸很快回信,大意是将婚约交给切萨雷谈判,也一定要露克蕾莎同意才行。彩礼可不能少,就用威尼斯来当彩礼吧;嫁妆仍然是女公爵的丈夫,婚前封个伯爵。至于其他细节,要他跟露克蕾莎自己拿主意。总之,不能让孔塔里尼家族利用塞巴斯蒂安之死搞什么事,然后,敲定威尼斯的事儿。 露克蕾莎很佩服孔塔里尼祖父能迅速想出来挽救损失的方法。 马基雅维利说“这是政治讹诈。” 她表示同意,“对,但不得不说,这是孔塔里尼挽回联姻的最好方法。” “那么——您觉得怎么样?” “要看祖父还能什么了。我和塞巴斯蒂安的婚约并没有规定他去世后那100条船的归属问题,那些船还是我的,造船厂的股份也还是我的。” 马基雅维利点头,“他家必须更好的条件。然后——您的孩子?” “这一条倒不是必要的,不要算在内。你作为切萨雷的副官参加谈判,要怎么做不用我告诉你吧?” “不用,殿下。我会以您的利益为考虑。” “我的利益就是波吉亚家族的利益。” “对,但您的需求是第一位的。” 露克蕾莎轻笑不错,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心。 “那么,殿下,您对婚约的人选有要求吗?”马基雅维利迅速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弗朗索瓦·纳瓦尔。这件事情很奇怪,实际的责任人不是波吉亚枢机主教,也不是罗马涅女公爵,而是这位将军。 如果纳瓦尔将军不是殿下的情人,殿下就不会怀上他的孩子,那么塞巴斯蒂安就不会跟殿下吵架,也不会被震怒的枢机主教扔下楼,便不会这么无声无息的死掉。也就不存在再次谈判婚约的事儿了。 真是世事难料呀! “暂时没有。”她想了想,又说“去告诉孔塔里尼祖父,米迦勒必须送给我三件礼物,这三件礼物要求如下要一件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要一件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要一件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他要是找不到这三件礼物,我就不会答应他的求婚。” 弗朗索瓦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 马基雅维利知趣的赶紧告辞了。 露克蕾莎看着弗朗索瓦,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真想看看米迦勒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她倒在床上,笑个不停。 真是令人烦恼呀。弗朗索瓦心想。 第220章 西西里岛杏仁(10) 小姐没有要求他也改口称她“殿下”,现在,他就是极少几个仍然称她“小姐”的人。感觉就像是……有了一点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 但,又有什么用呢?他出身不高,也没有显赫的家族,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小姐的丈夫。 ……丈夫。 多么奇怪的一个词。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小姐不允许他结婚,当然他也不会想跟其他女人结婚。 如果你曾经见过花园里最美的花朵,那么,其他的花朵在她面前便都黯然失色,你永远只记得那朵最美丽的花朵。 但他似乎也没有什么“现在”。就像枢机主教阁下说的,他原本可以只做小姐的忠诚部下,将来没准会成为公爵,现在……他只能止步伯爵了。 他不太懂,他可以不要爵位,但小姐说那样别人会更看不起他,还会抹杀他的战功,她向来是奖罚分明的,该封爵就封爵,并不会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有所不同。 小姐总是对的。 小姐对孔塔里尼议员提出的要求也很有趣呢。 “你会难过吗?”露克蕾莎忽然问他。 “难过?为什么?” “我刚死了丈夫,就又要订婚了。” 弗朗索瓦摇摇头,“只要您……您只要觉得结婚就是结婚,那我就没什么难过的。” 她轻叹一声,“是啊,就是结婚而已。” 政治联姻谈不上什么“爱情”,所以这个时代贵族婚姻中情妇和情夫的比例都很高,隔壁老王比比皆是,私生子不足为奇。 “您现在要休息吗?” “不,处理一下公文吧。工作不能堆积,一旦堆积,就会越堆越多。” * 孔塔里尼祖父与米迦勒听到露克蕾莎要求的礼物之后,都是一怔。 马基雅维利很快告辞走了。 老孔塔里尼对米迦勒微微苦笑,“看来,殿下不太满意你。唉,我原本以为他们……” 第233章 得知爱孙死讯后,老孔塔里尼骤然老了好几岁。 米迦勒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沉痛的说:“是我疏于教导他,他不该直接跟殿下起冲突,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我去跟殿下和枢机主教阁下谈。”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希望殿下不至于对你太反感,你从小就聪明,比你大哥聪明得多。塞巴斯蒂安……是我从小宠爱他、溺爱他,他不知道……唉,但像我们家的孩子,又怎么会忍受妻子的羞辱?” “父亲,殿下跟别的女人不一样。”米迦勒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波吉亚家的女孩不走寻常路,其实她做的也并不比一些有情夫的女人更过分,只是以往他会嘲笑那些戴了绿帽的男人们,而如果那个男人是侄子或是自己—— 老孔塔里尼伤感的说:“我知道。要是换一家王室,根本不可能跟我们家族联姻。” 这是孔塔里尼家的豪赌,也是最好的机会。 “父亲,为什么我们需要波吉亚家族呢?”米迦勒不太明白,“如果说您已经掌握了威尼斯的军队,那么完全可以——” 老孔塔里尼摇摇头,“威尼斯议会保证没有哪个人能真正‘掌管’或‘控制’军队,我只能‘说服’某几位指挥官,威胁也好、收买也好,但都做不到控制全部军队。只有波吉亚军队能够有实力跟威尼斯开战,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借助波吉亚家族的实力,达到目的。” 米迦勒沉吟片刻,“我明白了。” “枢机主教基本同意了你们的婚约,但看来,你还需要讨好殿下答应婚约,如果露克蕾莎不答应,新婚约只能作废,塞巴斯蒂安……就白死了。”老孔塔里尼苦笑,“你也该知道,如果切萨雷·波吉亚真的打算认下杀了塞巴斯蒂安的罪行,顶多也只会得到被关在圣天使堡几个月的惩罚,我们家根本没有办法。我用你的侄子之死换来你的婚约,是赌波吉亚不愿意真的跟威尼斯开战,一旦开战,威尼斯的经济必定大受影响,这是他们不愿意见到的。” 米迦勒点点头,虚心学习。 “只要对家族有利,哪怕你受点委屈,也要忍受。”老孔塔里尼严肃的说:“认下那个私生子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你要吸取教训,想办法解决那个纳瓦尔。当然,你不能杀了他,就算要杀了他,也不能让殿下或枢机主教看穿是你做的。有的是办法不用你亲自动手,你很聪明,想必你一定能找到机会。不过这事也不能说全是坏事,至少我们现在知道殿下是个真正的女人了,解决了那个家伙之后,你要让殿下一直怀孕,多生几个孩子。这总不用我教你吧?” 米迦勒有点窘迫的摇摇头,“我知道了,父亲。” “你去想办法找到殿下要的礼物吧。她的要求很刁钻,但好处是这些要求没有唯一绝对的答案。你想想看她希望得到什么,要用多少钱都由我来支付。”老孔塔里尼挥挥手,命他下去。 * 米迦勒退出房间,一路思忖着露克蕾莎的要求。 世界上最纯洁的、最美丽的、最珍贵的东西,乍一看很难,但其实又不难,只要他能拿出合理的说法,第一件和第二件都很简单,只有第三件有点难,什么是“最珍贵”的东西呢? 一样东西“珍贵”与否肯定不是以简单的金钱价值为衡量的,简单的说,“真爱”就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但“真爱”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要是他敢说自己对殿下的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肯定只会换来殿下肆无忌惮的嘲笑。他也没有那么厚颜无耻,以为自己真的爱她,或者以为他这么说,殿下就能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 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的葬礼简单隆重,孔塔里尼家的祖父、父母、叔叔都参加了葬礼;妻子露克蕾莎·波吉亚身穿黑裙出席了葬礼。 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主持葬礼。 塞巴斯蒂安的遗体经过防腐处理,安静的躺在黑色棺木中。他的脸色苍白,再也不是那个神采飞扬笑着喊她名字的美少年。 这位少年伯爵安葬在博洛尼亚的圣斯特法诺教堂中,占用了博洛尼亚大主教为自己预留的墓地。白色大理石的基座上是同样的大理石棺椁,黑色胡桃木的棺木放置其中,再盖上大理石棺盖。 棺盖上目前空无一物,露克蕾莎准备请某位大师在棺盖上雕刻少年平躺着的雕像,制作完毕后换上。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在葬礼上神情悲痛,他们拒绝拥抱露克蕾莎,也拒绝了切萨雷的安慰。 露克蕾莎不太在意,切萨雷则认为这对夫妻有点不知好歹。 “算啦,哥哥,他们憎恨你杀了他们的儿子,能不咒骂我和你就算他们有修养了。” 切萨雷哼了一声,“要是他们敢发泄出来,我倒是要佩服他们的勇气。” 露克蕾莎笑了一下,“他们不敢违抗祖父。” “你还叫他祖父?” “对,以后可能要改口了。”当然不是叫父亲,只是改口称他“孔塔里尼先生”。她的父亲有且只有一个,就是教皇。 “你 同意了吗?” “没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不过首先他要按照我的要求,送给我礼物。” 三件礼物的事情切萨雷也早就知道了,对于妹妹的故意为难,他表示“可以有”。老孔塔里尼的谈判技巧十分高超,以塞巴斯蒂安死在他手中的事实,巧妙的让他答应考虑新婚约。他是不怕孔塔里尼家公然宣布是他杀了塞巴斯蒂安,但老孔塔里尼请他为妹妹的声誉想一想。是,枢机主教可能只会被教皇爸爸轻描淡写的惩罚一番,顶多关在圣天使堡几个月,甚至都不会关在地牢里,而露克蕾莎的声誉必定会大受影响:她结婚还不到一年,前夫死于切萨雷之手,第二任丈夫又死于切萨雷之手,传出去人们会以为切萨雷这个哥哥对妹妹有非分之想,于是妹夫总是活不长。 男人不会在意这些“谣传”,可露克蕾莎是女人,还有她的孩子们,说不定会有人传播露克蕾莎肚子里的孩子是她和哥哥的孩子。 老孔塔里尼说的非常含蓄,以至于切萨雷当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个可能,孔塔里尼家族得不到新婚约,必定会竭尽全力诋毁他和露克蕾莎,而不明真相的群众只会兴奋的传播这些谣言,根本不关心背后的真相。 谎言才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武器,哪怕你手握一支宣传队也不行。群众最喜欢男女之间的绯闻乃至丑闻,到时候露克蕾莎准会成为人们的笑柄,他可受不了。 他气得够呛,大骂老孔塔里尼实在是个老混蛋、老狐狸。 但老头又没有直接威胁,他也不能鲁莽的跟孔塔里尼家撕破脸对着干。 总之,很不爽,所以妹妹要为难为难孔塔里尼家,他一点意见都没有,甚至还很高兴呢。 * 葬礼的第二天,米迦勒·孔塔里尼送上了第一件礼物: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露克蕾莎看着婴儿提篮里的小娃娃,干脆愣住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米迦勒会送一个小婴儿。 “这是什么?” “是您要的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米迦勒从容不迫,“婴儿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东西,他们无知无识、无忧无虑、无染罪恶、天真无邪。” ——好有道理! 露克蕾莎无法反驳。 小婴儿长得很好,皮肤雪白,白白胖胖,此时手舞足蹈,露出可爱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露克蕾莎才说:“这个孩子哪里来的?” “是个孤儿,她的母亲生下她便过世了。” 怪可怜的。只提了母亲没有提及父亲,那么很可能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 “我想请问您愿不愿意收养她,由我来抚养,将来成为您和我的养女,您愿意吗?” 露克蕾莎颇为意外,“为什么?” “不为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她不差钱,多养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而听米迦勒的意思,她什么都不用管。 不过—— “这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米迦勒失笑,“不是。您大可放心,我现在没有情妇,也没有私生子。” “我相信你。你要是对我撒谎了,我会毫不犹豫的命令你亲手杀了这个孩子。” 米迦勒微微躬身,“殿下,我绝不会对您撒谎。” 谅他不敢。 第221章 西西里岛杏仁(11) 切萨雷这天中午返回米兰。 塞巴斯蒂安的父母这天早上便离开了博洛尼亚。 孔塔里尼祖父又在博洛尼亚多留了两天,几乎每天白天都在爱孙的墓地旁边,与米迦勒低声谈话。 父子俩的谈话不怎么隐秘,但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多半时间都是老祖父在怀念爱孙,从小到大,调皮的塞巴斯蒂安,可爱的塞巴斯蒂安。这个长孙一直是祖父的骄傲,相貌俊美,性情温和,聪明过人,怎么能有人不爱他呢? 第234章 米迦勒便觉得父亲过于美化了这个早逝的孙子。塞巴斯蒂安绝对算不上“聪明”,真要是够聪明,不会正面跟露克蕾莎起冲突,完全可以做个乖巧温顺的好丈夫,什么困难的事情都让他这个叔叔出面。这样露克蕾莎就不会对丈夫生气,完全能够避免触怒切萨雷。 唉,切萨雷……米迦勒谨慎的想着切萨雷的行为方式,切萨雷的自尊心极为强烈,这是教皇之子应有的骄傲。孔塔里尼家族在威尼斯算是世家,有钱有权,但在罗马根本不够看。孔塔里尼家之所以能够联姻成功,完全是当时教皇没有更合适的女婿人选,而本来有可能成为露克蕾莎丈夫的那不勒斯王子阿方索,又不讨露克蕾莎的喜欢,这才让塞巴斯蒂安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这个愚蠢的侄子! 米迦勒轻蔑的想到,侄子不过是个大男孩,尽管已经结婚了,可还是搞不懂妻子的思维方式,动不动就要惹怒露克蕾莎。 唉! 他又想到自己。 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成为那个被迫戴绿帽的男人了。他最好在婚礼之前解决掉纳瓦尔,他可不想把这个问题留到婚后。 既然他无法改变露克蕾莎,那么就换一种方式,她可以随便找情夫,他也可以她找一个他就杀一个。 或者就像父亲说的,他要让她一直怀孕,一个总在怀孕的女人也不太好找情夫。 * 孔塔里尼祖父离开博洛尼亚的当天,下午,米迦勒又送了第二件礼物: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 也很让人意想不到:他送了几百盆鲜花,紫色的番红花、白色的雪片莲、黄色和粉色的郁金香,都是意大利常见的冬季开花的花卉。 “这又是什么?”露克蕾莎还在卧床休息期,米迦勒手中握着一束郁金香站在门口,彬彬有礼的问他能进去吗。 坐在写字桌前的弗朗索瓦也转头看着他。 “是您要的礼物,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米迦勒微笑。 好呀,这么一看也没错,花当然是美丽的。 “我想世界上应该没有能比鲜花更美丽的东西了。要是我说世界上最美丽的物品是殿下您,您准会责骂我。” “为什么我会责骂你?” “殿下怎么能跟其他物品相比?殿下是无价的珍宝,没有任何物品和任何人能与您相比。” 这个马屁拍的恰到好处,令人愉快。 他将手中的花束递上,“献给您,殿下。您想出来看看吗?” “还有吗?”露克蕾莎问。 “还有,很多。” 走廊上沿着栏杆摆放着连绵不绝的花盆,鲜亮的花朵使得平时显得单调的走廊顿时增添了许多色彩。 米迦勒从女仆手里接过斗篷为她披上,“殿下最近身体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 “真是好消息。”他轻轻拉起她的左手,同她并肩,带她缓步沿着走廊漫步。“我真诚的希望您身体健康,您现在怀孕了,怀孕的女人很辛苦,我不愿意您承受辛苦。” 这人倒是很会说话。有点虚假的客气,不过总算不再以长辈的身份说胡话了。 “你是真的关心我的健康吗?我还以为你会宁愿没有这个孩子呢。” 他笑着摇摇头,“已经发生的事情我再懊恼也没有用,为此我的侄子都已经死了,我得学会接受。您别担心,父亲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我也会将他当成我侄子的孩子一样疼爱。” 哼,说的好听。 “你还有第三件礼物没送,要是第三件礼物不合我的意,我就不会答应婚约。” “直到我找到合您心意的礼物,是吗?” “当然。” 米迦勒点头,“我明白了。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吗?” “也许吧。” 马基雅维利上楼了,“殿下,梵蒂冈来信。” 教皇爸爸的信里说,孔塔里尼家要求的结婚时间太近了,这是不合适的,他允许他们在圣诞节之后订婚,会有一个小型的订婚仪式,等她生下孩子后才会举行婚礼。一年之内举行两次婚礼也太不像话了一点。 露克蕾莎很快看完信,“圣父说圣诞节之后先订婚,但我要是不喜欢你,就让孔塔里尼家滚到一边去。” 米迦勒一怔:有点不妙。 “我要怎么才能讨您的欢心呢?” “你是男人,你不是一直都觉得女人应该等着男人献殷勤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可你就是这么想的。” 他想了一下,点点头,“以前是这么想的。” “我不喜欢你,你太自大,跟你的侄子一样。” 他惊异的看她,“是吗?” 真的不妙。 “我向您认错,还来得及吗?” 露克蕾莎摇头,“不行,说出来的话不能收回。” “那糟啦!” * 第三件礼物过了一周才送来,是一大块足有几公斤的龙涎香。 灰白色的龙涎香看上去不怎样,怎么都看不出来是世界上最稀有的香料。 露克蕾莎让人收下龙涎香。 “这个不行,龙涎香稀有,但不是特别稀有,也绝对算不上‘珍贵’。” 第二天,米迦勒又送了一块石头。 “这是天上掉落的陨石,里面含有橄榄石。”陨石上有小坑洞,隐约可见里面的绿色橄榄石。 新鲜,也很有想法。 “你怎么知道这是陨石?” “瞧,它的外壳有熔化的痕迹,这是陨石从天而降燃烧后留下的,陨石就是流星,流星稀少,能掉落在地上的更少,这能不能算是‘最珍贵’的东西?” “很珍贵,但也不是最珍贵。陨石很多,是没有燃烧完的流星的残骸。” “您觉得什么才是‘最珍贵’的?”米迦勒机智的问。 “珍贵的东西很多,你认为什 么才是最珍贵的?” 他沉思,“太难了,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是最珍贵的,那么一定是爱情。爱情稀少,并且不能长久,如此才是最珍贵的。” “什么才是爱情呢?” “无法定义。” “你觉得你的父母之间有爱情吗?” “——不知道,我从未问过。” “夫妻之间不需要爱情,你说呢?” 米迦勒皱眉,“有时候是的。” “绝大部分夫妻都没有爱情,贵族婚姻都是联姻,我姓波吉亚,而你姓孔塔里尼,我们就无权追求爱情。” 他抿唇,很不情愿的说:“是这样。” “好了,你该回去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才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没有实体的感情不能当成礼物,你也给不了。”露克蕾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 仆人们开始收拾行李,女公爵要回罗马了。 露克蕾莎开始安排工作:弗朗索瓦·纳瓦尔留在博洛尼亚,负责罗马涅地区的政务和军务;巴尔托洛米娅留在米兰,而萨维利要回安科纳;尼科洛·马基雅维利随她一起去罗马;路易莎准备巡回工作组的第一站,拉韦纳。 安吉洛去佩扎罗,拉斐尔去弗利,玛尔塔提升为她的亲卫队队长,随她一同返回罗马。 其他马木留克军官分别去其他城市。 君主制制度跟共和国制度不一样,想要保证中央集权的效果,要善用亲信。即使马木留克也不能太相信,必须有所制约。 良好的监督制度势在必行。 马木留克军官们绝大部分都是女性,这就注定她们很难跟当地执政团混到一起去,但危险在于男人们也许会想着从肉体上控制她们。她谨慎挑选人选,但她也没法保证这些女军官们可以避开男人们的陷阱。 女军官们现在的年龄在18岁到25岁之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结婚了,还都是跟马木留克中的男军官结婚,没有人跟外人结婚。这是一件奇怪但又不奇怪的事情:外面的男人不敢娶女军官,觉得“打不过”她们。 男人真的很好笑,也很现实。他们明白女军官们瞧不上他们,只好贬低她们,说她们“不是女人”,女人怎么可以在军队里任职呢? 露克蕾莎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平民女军官和女兵已经开始进入结婚年龄,可是结婚的也不多,原因是男人们在等她们服役期满,退伍回家。而马木留克们应该是由于身份问题。 “奴隶”并不好听,显然低人一等,就算露克蕾莎宣布马木留克结婚后便成为自由民,但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广而告之,所以马木留克们不论男女结婚的都不多。 唉! 取缔奴隶制至少这几年还不可能,整个欧洲不管哪个国家都还是有奴隶的,这是特别“不文明”的现象。女奴隶比男奴隶要多得多,而这些女奴生下的孩子就自动成为奴隶,女性总是这个世界最受压迫的性别。 而贵族男性不会跟女军官和女兵们结婚,平民男性又怂又穷,女军官和女兵们也看不上他们。波吉亚女兵团看来真的会成为“处女军团”。 第235章 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 露克蕾莎准备在12月的第一天出发,而在出发的前一天,费拉拉公爵府派人送信:阿方索·埃斯特的妻子安娜·玛丽娅·斯福尔扎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第222章 西西里岛杏仁(12) 阿方索·埃斯特有了继承人,又是头生子,可喜可贺。露克蕾莎立即命人准备贺礼,派马基雅维利跑了一趟费拉拉。 既然费拉拉公爵有了婚生的孙子,联姻的事儿刻不容缓,马上重新回到露克蕾莎的公文桌上。订婚的事儿可以往后放放,等到这个孩子满了100天,就可以先跟孩子的叔叔埃斯特枢机主教通个气,提出联姻。人选有胡安的私生女克劳迪娅、切萨雷的私生女小露克蕾莎,不过哥哥们的私生子总归在身份上稍差一点,哪怕以教皇令合法化了,想要跟未来的公爵结婚也不算门当户对,除非哥哥们的地位再提高一点。 最合适的其实是她自己的孩子,如果她生了个女儿,在身份上倒是门当户对的。 费拉拉公爵比较特殊,跟那些以军功封爵的公爵、侯爵不一样,埃斯特家族在意大利北部苦心经营了数百年,夹在米兰和威尼斯、佛罗伦萨三国之间岿然不同,地位颇有些像北境之王史塔克家族。想要除掉这样的家族,光靠武力可不太容易,不动声色的吞并最为理想。 目前来说,米兰由于中间隔了摩德纳,与罗马涅地区没有直接贯通,实际等于一块飞地,说起来不利于统治。 露克蕾莎准备将巴尔托洛米娅留在米兰,全面管理米兰地区,作为她的全权代理人。爵位最好也再升一升,不然很难管理米兰贵族家族。还要配一个新的米兰大主教,这个人选最好出自波吉亚家族。 波吉亚家族实际出自瓦伦西亚的波吉亚-兰索尔家族,两个家族数百年前便开始通婚,到现在基本都是族内通婚,比如亲姑姑胡安娜就嫁给了家族里的一位表兄。目前以罗德里戈·波吉亚这一支为嫡系,嫡系这一辈都没有跟同族表亲结婚。 家族里的亲戚相当多,这几年陆陆续续有上百人来了罗马,进入教廷成为神职人员的至少有十几个,职位从低到高,光是枢机主教就有3人,不包括切萨雷在内。 她不用去挑选合适的人选,只要把这个任命计划交给教皇爸爸,父亲自然会挑选合适的人选,而且绝对能够胜任,父亲的能力毋庸置疑。 * 次日,罗马涅女公爵启程返回罗马。 教皇十分得意的为爱女举办了隆重的入城仪式,罗马市民走上街头,欢呼“女公爵万岁”、“波吉亚万岁”。 露克蕾莎命人准备了成筐的杏仁糖和硬币,沿路抛洒。成年人和孩子们都很高兴。 唯有教皇身边的副秘书长心情不太好。 亲哥哥成了阶下囚,家族财产不保,他的副秘书长之位很可能也保不住了。他茫然无助,没有人可以商量,也没有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 波吉亚家族日益强大,而失去了背后家族的斯福尔扎枢机主教还能怎么样呢? 过了一周,教廷才公开宣布,罗马涅女公爵的丈夫、拉韦纳伯爵塞巴斯蒂安·孔塔里尼死于反叛者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暗杀,卢多维科的属下已经承认了罪行,将在圣彼得小广场附近的路口行刑,教皇和女公爵都将到现场观看行刑。 行刑当天,露克蕾莎在行刑台旁边的看台上晕倒了。第二天,教廷宣布罗马涅女公爵怀有身孕,是拉韦纳伯爵的遗腹子,伯爵年少早逝,十分遗憾,但留下了子嗣,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圣诞节前一天,梵蒂冈人事变动,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主动辞去副秘书长的职位,亚历山大六世随即任命爱子切萨雷·波吉亚为新任副秘书长;斯福尔扎枢机主教为国库司库,掌管财政大权,职位变动但仍然是教皇的亲信之一。 阿斯卡尼奥被迫主动辞职,换来的是卢多维科的两个婚生子的前途,大侄子马克西米利亚诺被送去费拉拉住在外祖父家,小侄子弗朗西斯科送到梵蒂冈由他抚养;已故小公爵的儿子小弗朗切斯科被承认为新任米兰公爵,仍然称为“小公爵”,摄政是母亲那不勒斯的伊莎贝拉公主;辅佐伊莎贝拉公爵夫人的是巴尔托洛米娅·帕尔马女伯爵。 同时发布了将巴尔托洛米娅女男爵提升为帕尔马女伯爵的教皇令。 当天下午,在波吉亚房间举行了一个私密的订婚仪式,露克蕾莎·波吉亚与米迦勒·孔塔里尼订婚。 * 米迦勒绞尽脑汁、苦思冥想这第三件礼物,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在这天上午,将他认为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了露克蕾莎。 也很简单和常见:就是黄金,做成了睡莲的形状,以绿水晶为睡莲叶子,以白水晶雕刻成可以托在掌中的花盆,精致非常。 “这是什么?”露克蕾莎问。 米迦勒摘下黄金睡莲,“就是这个,黄金,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伸出手,黄金睡莲在他掌心,灿灿灼灼。 嗐!这倒是真没错! “为什么黄金会是最珍贵的东西?” “黄金稀少,而且是最有价值的金属,它代表了——财富,也代表了最纯净的自然元素。送给您,我的殿下。” 这人要是不说讨打的话,倒也很讨人喜欢。长得好看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低标准,女仆们都觉得叔叔比侄子更好一点呢。 露克蕾莎伸出右手,他将黄金睡莲小心的放在她掌心里。 “您对我的礼物满意吗?” * 秘密的订婚没有订婚典礼,也没有宴会和舞会,一切从简。 过了新年后,米迦勒·孔塔里尼返回威尼斯,约好在未婚妻预产期之前回来。露克蕾莎的预产期是6月底,她的孩子名义上是孔塔里尼家的血脉,孔塔里尼家没人来看望她生孩子才是怪事。 做戏嘛要做全了,米迦勒这个叔叔和现任未婚夫作为孔塔里尼家的代表也很合适。之后他可以顺理成章留在罗马,跟露克蕾莎增进感情,等到秋天再宣布订婚,举行公开的订婚仪式,年底完婚,不会太仓促,也不会惹人闲话。 米迦勒对此表示同意。 婚约是由孔塔里尼家的律师来谈判的,约定婚前授予米迦勒伯爵爵位,彩礼是钱和人,孔塔里尼家拿出10万达克特的彩礼,和1000名骑兵。教皇仍然为女儿提供了嫁妆,不过不多,只是5万罗慕路斯。伯爵的爵位当然也算嫁妆,实际是赠送了一座城市,但仍然在露克蕾莎的管辖之下,并且如果露克蕾莎与米迦勒没有后代的话,城市和爵位都要收回。 简言之,孔塔里尼家族要做威尼斯共和国的叛徒了。 * 露克蕾莎签了协议,并按下血手印——米迦勒的血。 这份协议随后送到切萨雷手中。切萨雷很快看完,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协议嘛,不能算正式的和约之类,想撕毁的话可以随时撕毁,实际没有什么约束力,所以露克蕾莎爽快的签字了,切萨雷也不太在意。 至于生孩子的问题,嗐,就更不用在意了,露克蕾莎要是愿意的话当然可以跟米迦勒生个孩子,要是不愿意,孔塔里尼家也不可能按住他俩一定要搞出人命来。办法多得很,还可以让米迦勒变成瘸腿男呢! 要问瘸的是哪条腿,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 过了新年之后,时间走到了1498年。 今年依然是精彩纷呈的一年。 1月,先是派马基雅维利返回佛罗伦萨,假装“不小心”走漏消息,说波吉亚家族意欲兑现给美第奇家族的承诺,准备在复活节庆典期间公开宣布支持美第奇家族重返佛罗伦萨,如果佛罗伦萨共和国执意反对,那么就准备进攻。 随着这个消息传出,波吉亚家族的几支军队又开始调动,萨维利伯爵带领意大利自由军返回安科纳;屋尔比诺公爵率领教皇国人民军从博洛尼亚经由弗利、屋尔比诺返回罗马;巴尔托洛米娅女伯爵在米兰收编卢多维科的军队,重组了一支常备军;纳瓦尔伯爵坐镇博洛尼亚,掌握2万军队的指挥权。 再加上图尔诺男爵驻守的皮奥恩比诺公爵领地,于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整个包围住托斯卡纳地区。 佩鲁贾地区的动荡不安也应该结束了,佩鲁贾的领主巴利奥家族十分残暴,他们依靠无耻和武力赶走了其他家族,现在是佩鲁贾的统治者,在波吉亚家族的军事压力下仍然不知好歹,甚至还狂妄的扬言,即使切萨雷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切萨雷成为副秘书长后忙得很,但还是对佩鲁贾的情况表示了密切关注。他派米凯莱托再次前往佩鲁贾,收买了一些关键人物,在巴利奥家族和其他一直被打压的家族中间挑拨离间。从去年开始,巴利奥家族与其他反对者家族之间的小摩擦不断,随着反对者家族陆续重返佩鲁贾,这种小摩擦的频率越来越高,而巴利奥家族居然还不以为然,大概是因为几乎每一次小摩擦都以巴利奥家族成员的胜利为终结。 第236章 露克蕾莎摇头:巴利奥家族真是愚蠢! “要知道,成为统治者会让人迷失自我,变得狂妄。” “波吉亚家族呢?” 切萨雷露齿一笑,“也一样。” 第223章 西西里岛杏仁(13) “我听说有些亲戚在外面跋扈又倨傲,很招人厌恶。” “是啊,不可避免的。” “需要约束一下吗?” “他们也并没有比其他家族做得更过分,约束什么呢?波吉亚家族已经是教皇国最尊贵的家族,如果这还不能让别人对我们敬仰乃至敬畏,请问你和我这几年都是在忙些什么呢?” “可我们训练军队、到处作战,又不是为了让他们在罗马作威作福的。” “好啦,那是因为他们都很愚蠢。现在我成了副秘书长,我会跟他们好好谈谈的。” “我不是想让他们夹着尾巴做人,他们想花钱、穿金戴银、游手好闲,那是他们的自由,只要别总是让父亲付账,我也没有意见。但我希望他们注意,别太任性了,要是他们跟其他贵族家的狗崽子们争强好胜,我倒也没意见,但最好别对平民们太倨傲了。” 切萨雷诧异,“怎么?你允许我们的表亲跟其他贵族争斗,却不允许他们对平民挥舞皮鞭?” “不允许。请告诉表亲们我的决定。” “那好吧,谨遵您的吩咐,小姐。”切萨雷一本正经的行了一个礼。 * 1月底,亚历山大六世任命波吉亚-兰索尔家族中的一个侄子为新的米兰大主教,即刻前往米兰赴任。如此一来,米兰公国的宗教掌握在波吉亚教皇手中,军事掌握在罗马涅女公爵手中;执政团则在切萨雷还在米兰的时候进行了大改组,采取了新的议政方式,以贵族组成上议院,以商户和平民组成了下议院,两个议院加起来一共有200名议员。 之前米兰公国基本是卢多维科的一言堂,政治系统是封建君主式的,只有贵族能参与议政;行政系统管理混乱,很多偏僻地区行政能力低下。斯福尔扎家族致力压榨人民以取得更多的利益,对底层群众漠不关心。 碧翠丝·埃斯特成为公爵夫人只有短短两年时间便去世了,也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改善。 马基雅维利派人送信回来,说佛罗伦萨不太相信波吉亚家族会毁约,但他们还是决定派遣特使到罗马,试图弄清楚教皇的意思。 至于美第奇家族,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激动得不行,乔凡尼·美第奇跑去找切萨雷,皮耶罗·美第奇则跑来找露克蕾莎。 这没有什么不好说的,美第奇家族想重返佛罗伦萨都想疯了,他们也不在意佛罗伦萨以后是共和国还是波吉亚领地。得到肯定回答的美第奇兄弟都高兴坏了,摩拳擦掌等着重返故乡的那一天。 当然,露克蕾莎和切萨雷都毫不犹豫的表示,美第奇家族不掏钱可不行。 皮耶罗跟亲弟弟和堂弟商量了整整两天,终于,皮耶罗拍板了:给钱!由乔凡尼和朱利奥分别去找切萨雷和露克蕾莎,询问到底要付出多少钱才行。 美第奇家族蠢蠢欲动,这个动向很快传回佛罗伦萨,佛罗伦萨有点慌了,找了马基雅维利过去,谨慎询问女公爵到底什么想法,是不是真的想进攻佛罗伦萨。 马基雅维利很圆滑的将这些询问应付过去,2月底回到罗马。 * 曼图亚侯爵这几年一直担任威尼斯的雇佣军队长,常驻威尼斯,2月初他派遣自己的弟弟乔凡尼·冈萨加来了罗马,代表他的长女艾丽奥诺拉与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举行了一个简单的订婚仪式。 曼图亚侯爵夫人伊莎贝拉·埃斯特很不满意,但也无法反对丈夫的决定,只能认了。 * 至于跟费拉拉公爵的联姻,因为阿方索·埃斯特的儿子还太小了,谁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教皇决定过几年再说。 费拉拉公爵有婚生子2女4男,长女是曼图亚侯爵夫人伊莎贝拉,次女是已故的前米兰公爵夫人、卢多维科的妻子碧翠丝;长子阿方索现年21岁,次子费兰特20岁,三子18岁,就是那个15岁成为枢机主教的伊波利特·埃斯特,幼子西吉思蒙多德17岁。 伊波利特之前是米兰大主教,当然是得益于姐夫的原因。 另外还有一个19岁的私生子朱利奥,从小便被接到费拉拉宫殿中抚养,是被合法化的私生子,接受了公爵之子应有的全部教育。 伊波利特是枢机主教无法结婚,朱利奥和西吉思蒙多德都未婚且没有订婚。 教皇将朱利奥和西吉思蒙多德都召到罗马,将波吉亚家族中的一个侄女介绍给他俩,侄女安吉娜·波吉亚与露克蕾莎一样大,要小几个月,跟西吉思蒙多德都是9月出生。 安吉娜更喜欢朱利奥·埃斯特,她兴奋的对堂姐露克蕾莎说朱利奥有“全世界最迷人的棕色眼睛”,露克蕾莎便觉得堂妹的眼光有点诡异,朱利奥·埃斯特长得很一般嘛。 不过不管怎么样,安吉娜跟朱利奥订婚了,以此完成了波吉亚家族与埃斯特家族的联姻。结婚日期定在年底,没有定下具体的时间。 * 翁布里亚地区的首府佩鲁贾在3月初发生了一件大事。 巴利奥家族的一个男性成员阿斯多利·巴利奥与科伦纳家族的拉薇尼亚在3月的第3天举行婚礼,结婚庆典从3月的第1天便开始了,全城到处都有花车游行、时髦的西班牙斗牛表演、戏剧表演,几乎照搬了罗马节日庆典的那一套。 到了结婚典礼的当天,宴会从傍晚持续到半夜,终于散去,各家宾客各回各家。然而就在这到处飘着酒香和肉香的深夜,一些心怀不轨的密谋者趁夜、趁着巴利奥家族成员几乎都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潜入他们的宅院里,进行了一场事先预谋的、惨无人道、血腥残酷的屠杀。 新郎阿斯多利在跟新娘进行生命的大和谐的紧要关头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剑,连同可怜的新娘一道被刺死在床上。随后,阿斯多利的尸体被拖了出去,在漆黑的夜里吊在一座钟楼的墙壁上。 阿斯多利的堂兄弟圭多、西蒙那多、吉斯蒙多也死在这个血腥的夜晚。圭多死在厕所里;西蒙那多、吉斯蒙多是亲兄弟,他们醉的没有那么厉害,在敌人来袭的时候英勇的反击了,但好汉不敌双拳,仍然分别被杀死。他们的尸体跟阿斯多利的尸体挂在一起。 其他巴利奥家族成员有些逃了出去,并且迅速组织起反击,第二天白天便带领巴利奥家族的人手杀回佩鲁贾。阿斯多利的另一个堂兄吉安保罗·巴利奥成了巴利奥家族的首领,他带领亲戚和属下以雷霆手段镇压密谋者,很快确定了为首的那些“谋反者”,挨家挨户的搜寻。 这个事件之后被称为“血色婚礼”。 3月3日当晚,波吉亚家族的密探便连夜将消息送回罗马。得到消息的切萨雷连夜去找了胡安,让他带人过去平叛,并顺便收复佩鲁贾以及翁布里亚地区。 胡安兴奋的觉也不睡了,立即召集人马,带了3000名骑兵,连夜疾驰去佩鲁贾。 * 次日早上,露克蕾莎才收到这个消息。 “哥哥,你应该来找我!”她不满的说。 “你怀孕了,别总是跑来跑去。这件事情需要立即赶去,这样才能尽快插手,以免巴利奥家族重新掌握佩鲁贾。” “我担心胡安不行。” “区区一个佩鲁贾,怎么不行?他先带骑兵过去,屋尔比诺公爵带着其他部队,今晚就能到达。” “没带火炮吗?” “没带,应该不需要。” “我想去佩鲁贾。” “不行!”切萨雷严厉的否决了。 “就要去!” “不许去!” “就要去就要去!”露克蕾莎抱着他手臂晃个不停,“哥哥不答应就不行!” 切萨雷又气又笑,“你看看你,你都要当妈妈了,还这么撒娇。” 她怀孕期间没怎么遭罪,孕吐都很少,只在博洛尼亚晕倒一次,回了罗马后演了一次晕倒,以便“顺理成章”宣布怀孕。如今怀孕快6个月,掩藏在长裙下,不注意几乎看不出来怀孕了。 “母亲这几天来看过你吗?” “看过了,昨天才回去。她总是担心,什么都不让我做,连看公文都不允许。” 切萨雷一笑,“母亲还向我抱怨呢,说你不爱惜眼睛,将来只怕要早早的看不见了。” 母亲不允许,但也管不了她。至于可能用眼过度的烦忧,现在想这么多干什么呢? “要不,把纳瓦尔调回来陪伴你?” 露克蕾莎反而诧异的看着他,“我要他陪我干什么?有母亲就足够了,他懂得怎么照顾我吗?他待在博洛尼亚好好帮我处理公务就行了。” “我担心你晚上没人陪伴。” “我现在晚上睡不好,最烦旁边有人。”她有点心烦。5个多月的胎儿已经会胎动,搞得她天天晚上睡不好,总是翻来覆去,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 第237章 怀孕真累呀! 回到罗马3个月了,只有大师们来访才能让她高兴一点。教皇爸爸每隔一天就要看探望她,哪怕只是逗留半个小时就走也一定要来看她。对她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母亲几乎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住在雅典娜宫陪伴她、照顾她,她十分享受母亲的照顾和陪伴,压根不需要什么男人。 她原本担心之前大病一场会影响到孩子,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挺皮实,一直顽强生长,胎动正常。 她体重增加了,胸围也增加了一点。 弗朗索瓦每周写两封信,不多不少。一封信专门说各种公文之外的事务,另一封信则更像家信,询问她的健康,为她祈祷,几乎不怎么提到孩子。 巴尔托洛米娅以生过孩子的女人的经验告诉她要多吃、多运动,以免难产,但最好也不要吃得太多,医生都说胎儿要是长得太大会不好生产。贵族女性难产比例比平民女性高一倍乃至两倍,就是因为贵族女性运动量不够,导致身体虚弱,而吃得过多,导致胎儿体型过大,这样怎么可能不导致难产呢? 没想到巴尔托洛米娅还挺讲科学的。 她即将年满18周岁,这个年龄生孩子也不算太年轻了,茱莉娅·法内塞也是18岁生孩子的——提到茱莉娅,嗐,教皇爸爸不知道怎么又偷偷接回了茱莉娅,为她在梵蒂冈北边的偏僻地方找了个住宅安顿她。 算了,父亲老矣,要是真的喜欢茱莉娅也就随他去吧,毕竟人生难得快乐,只要他不会让亚历山德罗·法内塞成为枢机主教就行。切萨雷现在是副秘书长,他要是不同意,教皇也不能强行命令他赞同。 第224章 西西里岛杏仁(14) 切萨雷不爱总提到她怀孕的事情,很快换了话题,但一直不同意她想去佩鲁贾插一脚。 唉,算了。她现在确实精力不足,主要是晚上睡得不好。切萨雷并不是真的想要纳瓦尔到罗马来陪伴她,他从来就没喜欢过她的丈夫们,包括情人,认为他们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她。 但你要问切萨雷谁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妹夫,只怕他也提不出来什么人选。 * 胡安的信傍晚才送到梵蒂冈,说吉安保罗·巴利奥可真够狠的!他找出负责谋杀的为首的几个,放任手下将这几个人当街屠杀,佩鲁贾血流成河,街道上的泥土都被鲜血染红了。胡安带着3000名贵族骑兵赶到后,立即控制了佩鲁贾,将巴利奥暴徒们全都捆绑起来,包括没有来得及逃跑的吉安保罗。 到了中午,巴利奥家族和谋杀者们几乎都被控制起来,分别关押在监狱和市政厅里。按照切萨雷的事先指示,要立即选出公审团,公开审理这次极为恶劣的蓄意谋杀事件,要给那些反叛者家族以震赫,并且顺便干掉巴利奥家族,彻底将巴利奥家族的势力拔除。 这是非常合乎胡安的心意的,让他来处理“血色婚礼”事件,实际是默许将翁布里亚地区分封给他,他的干劲可大了! 从中午到下午,教皇国人民军继续在佩鲁贾搜捕谋杀者和被谋杀者,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反叛和巴利奥家族的清算,并在傍晚宣布了宵禁,闲杂人等天黑后不得出门,违者立即逮捕入狱,为期一周。 罗马到佩鲁贾有180多公里,屋尔比诺公爵带领了3000名骑兵天亮后出发,下午到达佩鲁贾,稍事休息后,立即担任了宵禁的任务,轮班上半夜下半夜,将佩鲁贾守卫的犹如铁桶一般。 不得不留在罗马的露克蕾莎只能从信件和密探的报告里知道这些细节。 “该让我去处理佩鲁贾的。”她对马基雅维利抱怨。 “您现在的身体要紧,那种……场面不适合您现在的身体。杀戮过多的地方很不好,对孩子不好。”马基雅维利淡定的说。 天主教徒不讲什么“鬼魂”,但民间可是很相信这些妖妖怪怪的呢。天主教只承认“灵魂”,好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既然有灵魂,那么恶人的灵魂就会是“恶鬼”,一点毛病也没有。教义和民间传说就这么互不干涉的微妙并行。 露克蕾莎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骑马急行军,别说切萨雷不会答应,父母也不可能答应。 只能很不甘心的算了。 “希望胡安能够处理好。” “公爵殿下一定能处理好。” “我真怕他放跑了巴利奥家的人。巴利奥家族跟斯福尔扎家族以前差不多,男女都很勇猛。” “不如说是嗜杀如命吧。”马基雅维利冷冷的说:“依靠暴力高压而不是领袖魅力,可不算什么好的统治者。” “你说说看,要怎么处理佩鲁贾这次的血色婚礼事件?” “谋杀。”马基雅维利吐出一个词,“杀人者偿命。按照法律,该处死的处死,该囚禁的囚禁,该释放的释放。宁可错杀,不能错放,吉安保罗必须死。” 巴利奥家族年轻一代的中坚几乎都死在昨晚的谋杀中了,剩下一个吉安保罗,把他杀了,巴利奥家族这一代就全完了,没有人能够再凝聚起整个家族。 “再将其他妇女孩子迁走,巴利奥家族不能留在佩鲁贾,就……” “迁到马尔凯地区。” 嗯?扔给切萨雷头疼?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其他家族呢?” “必须宣誓效忠公爵,每个家庭——而不是家族——都要选一个20岁左右的男性跟随公爵左右,每个家庭也都要选一个女孩成为公爵夫人的侍女。” 侍从侍女制度当然是领主和君主笼络、挟制属下贵族的手段之一,是封建君主制度目前为止最行之有效的维持忠诚的双向选择。作为未来的领主,这些贵族家庭必须向胡安宣誓效忠,而且也必须交出家里的子女成为实际上的人质,只不过以前是自愿,现在变成强制执行。 * 波吉亚家族曾经在佩鲁贾大失颜面,几年前英诺森八世的侄子前往罗马参加露克蕾莎与乔凡尼·斯福尔扎的婚礼,途经佩鲁贾,被人当街打死。亚历山大六世当时派了侄子枢机主教乔凡尼·兰索尔·罗马尼前往佩鲁贾处理这事,结果被巴利奥家族赶出佩鲁贾,罗马尼吓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回了梵蒂冈。 在胡安来看,谁不给波吉亚家族面子,谁就是波吉亚家族的敌人,他早就想收拾巴利奥家族了。 露克蕾莎口述,马基雅维利写信,并且随手润色一番,晚餐前便派人将信送去佩鲁贾。要求明早天亮后送到。 留了马基雅维利吃晚餐,陪座的还有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 米开朗基罗在罗马和维泰博之间来来去去,主要在罗马,接了不少新订单。罗马贵族们都很热衷赞助艺术,不如说是紧跟潮流,教皇喜欢哪位大师,他们 就一定要一窝蜂的追随潮流。除了多米尼哥·基兰达约1494年病故之外,目前意大利著名的大师几乎齐聚罗马,只用几年时间,便在罗马形成了一个丰富蓬勃的艺术市场和艺术氛围。 科西莫·罗塞利、桑德罗·波提切利、彼得罗·佩鲁吉诺、列奥纳多·达·芬奇、平图里乔、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这些大师们都在罗马开办了自己的工作室,有些人还联合开办了设计室,并且几乎全都在罗马美术学院担任讲师或客座讲师。 米开朗基罗因为年龄最小,目前只偶尔帮人代课。 再过几天是他的生日,即将年满23岁。他长得不怎么好看,离开佛罗伦萨前一年,因为跟另一个年轻学生打架,他的鼻梁被打歪了,于是造成了他的五官的另一处缺陷。他还挺在意这个缺陷的,平时不爱照镜子,也不怎么喜欢画自己的自画像。 他为露克蕾莎所做的战争女神雅典娜的雕像经历了整整1年的挑选石料、打草稿、捏小样、1年多的实际创作,终于在今年2月份完成了。计划在3月底的复活节庆典上隆重揭幕,这座雕像将放置在雅典娜宫前面的广场上。雅典娜宫前面原本是两栋住宅,露克蕾莎前年买下来,拆除住房,交由米开朗基罗设计、监工,修建了一个小广场。 小广场、雅典娜雕像和雅典娜宫内部装帧都出自米开朗基罗之手,艺术风格便可以做到统一和谐。 小广场被附近居民称为“雅典娜广场”,面积不大,比目前的圣彼得广场还稍小一点,呈不规则的长方形,两边有古雅典式的带柱走廊,可供人在炎炎夏日下行走,也是个避雨的好去处。雅典娜雕像位于小广场正中。雕像面朝雅典娜宫正门,背后有一座圆形喷泉,可供附近居民玩耍、取水。 米开朗基罗对雅典娜宫系列作品十分满意、自得,能为艺术欣赏水平极高、付钱爽快豪迈的主顾工作,实乃是每位大师的理想生活。露克蕾莎以一己之力提高了艺术大师们的收费标准,除了担任政府公职的几位大师之外,像米开朗基罗这样的年轻大师,目前一年也轻松入账4位数,足够他过上极为惬意的生活。 露克蕾莎对大师们都一视同仁,不但为他们订购亚洲生产的高档纸张,还为他们成箱订购各种画笔,颜料原本是实报实销,去年开始给定额,这笔费用因大师们的工作室规模各有不同,最低比如米开朗基罗,一年有200罗慕路斯,最高如平图里乔和达·芬奇,一年500罗慕路斯;波提切利稍低,但也有一年400罗慕路斯。大师们都觉得惬意得很,对波吉亚教皇一家的订单都是又快又好的完成。 第238章 露克蕾莎每年都要画很多肖像,可以说是非常喜欢肖像画,尺寸大小都有。大师们也很喜欢为小姐——现在是女公爵殿下——作画,这甚至都不能算是政治任务了。 雅典娜宫逐渐被艺术大师们的作品装点得丰富多彩,到处都是杰作。 要是给教廷工作,那么必然就是宗教题材,画多了确实有点腻烦,女公爵的订单题材很多,足够大师们挑战自我。 比如这天,露克蕾莎给米开朗基罗提供了一个新订单,请他为圣父设计制作将来的墓穴,又请他为母亲凡娜莎设计制作将来的墓穴。 马基雅维利对此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倒是米开朗基罗有些震惊。 “为什么不是经过教廷给我下委托合同?” “切萨雷现在是副秘书长,你要是同意了,我就让他给你委托合同。” “教皇陛下……”米开朗基罗倒不是想推辞,想想教皇今年67岁了,是个长寿之人,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故去,确实也该为自己建造墓穴了。 “教皇陛下总觉得自己还很年轻,但实际上他已经老了。母亲将来不可能跟他葬在一起,她也不愿跟她的哪一任丈夫葬在一起,我想让她葬在郊外的圣约翰大教堂的墓地里,请你为她设计一间地上墓室,不要太华丽,简单一点就好。墓室旁边可以有一座雕像,主题你随便定。” 米开朗基罗想了想,小心的问:“那您呢?” “我?我还年轻——等你完成了教皇的墓穴之后再说吧。尼科洛,你也该让米开朗基罗为你画上几幅肖像画。” 马基雅维利笑着摇摇头,“我可付不出大师的费用。” “可以记在我的账上。米开朗基罗,你该为我和尼科洛画上一幅画,就叫‘女公爵和她的忠心臣子,值得信赖的马基雅维利先生’。” “殿下,多谢您的夸奖。”马基雅维利克制的说。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这次你在佛罗伦萨见到了萨伏那洛拉,他怎么样?” “还是那样,令人憎恶。” “切萨雷最近正在想办法除掉他,等佩鲁贾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和切萨雷要去一趟佛罗伦萨,你也一起去。” “遵命,殿下。” “米开朗基罗,你想回佛罗伦萨吗?” 米开朗基罗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太想,至少现在不想。佛罗伦萨……已经不是我熟悉的佛罗伦萨了。” 他颇为忧伤。 两个佛罗伦萨人都很是心有戚戚,伤感无限。 第225章 西西里岛杏仁(15) 胡安的信第二天又送回罗马。 连夜抓捕,动作迅速果断,几乎将这些“该死的家伙”全都抓了起来。白天的公审进行的很快,谋杀者们犯罪事实清晰,不容狡辩,受害者家属当场指认,佩鲁贾群众群情激愤,高呼着“绞死他”、“杀了他”,兴致盎然的观看行刑,就连很多孩子都在行刑台下窜来窜去。 先审判、处决了谋杀者们,其中的一半人都已经被巴利奥家族杀了,这天处决的大部分都是帮凶。 巴利奥家族的笑容还挂在脸上,第三天,开始公审巴利奥家族成员,从旁系和附庸们开始审理,也进行的非常快速,麻溜的宣布裁决,斩首或是敲断四肢。 胡安以教皇特使的身份宣布,巴利奥家族的复仇是不合法的,应该交由教皇来裁决,教皇的旨意是至高无上的,无视教皇就是无视上帝。 露克蕾莎觉得胡安好像换了个脑子,现在也知道如何冠冕堂皇的使用教皇爸爸的神圣地位了。果然,长大几岁好像是不一样了,其中一定有玛丽娅公主的教导。 玛丽娅公主新年过后生下了胡安的次子,取名叫多米尼克。胡安乐得不行,自得自己“有种”,并且总算跟切萨雷的儿子数量持平,这可让他得意的尾巴都翘上了天啦! 不过,切萨雷从米兰带回了新情妇塞西莉亚,在多米尼克的洗礼仪式上轻描淡写的宣布,塞西莉亚怀孕了! 胡安又不怎么高兴了。 * 科伦纳家族大不如以往,在遭受过教皇的雷霆打击后,现在已经成了罗马最底层的贵族家族,强有力的家族领导人被关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几乎没有哪个科伦纳还能保有自己的财产,年长一些的全都被流放,逐出罗马城;年轻一辈里,精明的已经选择投靠切萨雷和胡安,世俗的跟着胡安混,神职人员都向切萨雷和乔凡尼·兰索尔全面靠拢。 这次跟着胡安前往佩鲁贾的就有一个叫科西莫·科伦纳的年轻军官,他跟惨死的新娘拉薇尼亚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堂兄妹。见到堂妹可怜的遗体后,科西莫都要疯了:曾几何时,科伦纳家的女儿居然会死得如此凄惨! 即使胡安带领波吉亚军队对科伦纳家族进行了狂风暴雨般的打击,也没有羞辱过科伦纳家的女眷,受到处死、关押、流放的只有科伦纳家的男人。这是原则,不能羞辱、虐杀男人的母亲、妻子、姐妹和女儿。 波吉亚家族没有对科伦纳家族赶尽杀绝,只是尽量敲走了科伦纳家族的财富,科伦纳的男人们都想着还有翻身的那一天。并且因为奥尔西尼家族受到了同样的打击、流放、关押,所以科伦纳们都觉得,也不是没有希望。要说奥尔西尼家还有什么强大人物,也只有一个跟兄弟们关系很糟糕的巴尔托洛米娅了——巴尔托洛米娅现在干脆放弃了奥尔西尼这个姓,不能算是个奥尔西尼了。 科西莫赤红着眼在佩鲁贾街道上狂奔,以至于胡安都看不下去了,叫他过去痛斥了一顿。 胡安现在也很懂如何拉拢部下,参照之前露克蕾莎让图尔诺亲手杀了仇人的方法,也让科西莫亲手杀了仇人。科西莫在行刑台上狠狠砸碎了那人的四肢,痛苦哀号声足足响了半个小时才终于停止。 唉! 非常惨烈。露克蕾莎几乎可以想象行刑台上的痛苦与惨叫声是多么可怕,但那个凶手是罪有应得,为什么要杀死一个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的女孩呢?有谁能想到自己的新婚之夜就是殒命之时?可怜的女孩,她的人生才走了几步,鲜花般的生命就此到头了。 这个时代的刑具多而繁杂,从能钻入受刑人后庭的“毒龙钻”,到需要两名刽子手才能操作的大锯刀——用来将人从两腿中间锯成两片,受刑人双腿朝上倒吊着,血水倒灌到他嘴里,他喝着自己的血并且凄声嚎叫,极度的痛楚传遍全身,而有经验的刽子手还会放慢速度好让旁观的苦主或是领主、以及台下的观众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 可怕的时代! 野蛮的时代! 公审和行刑持续了足足3天,到血色婚礼的第四天下午才结束。 血腥味在佩鲁贾上空久久弥散。 除了受到极刑的罪魁祸首之外,还有数十人被绞死在街头,尸体就挂在钟楼和空中走廊的下面,血和发臭的尸体吸引了无数苍蝇和其他虫子。 走过路过的市民们莫不恐惧万分。 露克蕾莎写信说让他示众几天之后便将尸体焚烧,以免污染环境造成疾病。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任凭他们的家人收尸,每一座坟墓都会提醒他们的家人,这样便埋下了日后复仇的种子。没有遗体、没有坟墓,几年之后可能他们就会忘了这个人。 甘迪亚公爵以凌厉的手段镇压了谋杀和复仇,一举扫平佩鲁贾的领主家族和谋杀者家族,顺利接管佩鲁 贾。 随后,立即开始改组执政团,按照奥斯提亚和罗马的行政系统,组建了新的市政厅,将巴利奥家族的领主府邸用做新的市政厅,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 屋尔比诺公爵随后返回布拉恰诺湖营地,率领1万步兵进军翁布里亚地区。 巴利奥家族的中坚力量在“血色婚礼”上几乎全灭,剩下的都被迫迁居马尔凯地区,巴利奥家族从此一蹶不振。 胡安干净利落的处理好了佩鲁贾问题,可算是让波吉亚家族在这个铩羽之地重新得到了荣誉,亚历山大六世十分欣慰,大赞胡安长进了,这才是波吉亚家族未来家长的崛起之路! 切萨雷听了未免十分不快。 * 切萨雷最近忙着副秘书长的工作。 副秘书长作为教廷中的实权职位,可以说是教廷总管,意思就是什么都要管,各地公文都要汇总到副秘书长办公室,天天光是批阅公文都要忙死他。 一个人忙不过来,理所当然只相信表弟,叫上了乔凡尼·兰索尔。 接手了两个多月,总算理顺了,也把乔凡尼·兰索尔培养出来当他的副手,这样可以短期放下副秘书长的公文,离开一段时间。 要说在吞并佛罗伦萨之前还有什么心腹大患需要解决,一定得是萨伏那洛拉这个“妖僧”了。 亚历山大六世喜欢用外交手段来解决问题。梵蒂冈的形势一直不容乐观,主要还是因为两个原因:第一,他是个外国人,不是意大利人;第二,他花钱买选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第239章 法兰西的查理国王之前就曾经扬言要重新召开枢机主教团会议,宣布罢黜他这个“可耻”的、“不合法”的教皇,换一个法兰西教皇或是意大利教皇。幸好,孩子们当初捣鼓着玩的“军队”,如今真的变成了一支强有力的军队,这才能击败查理八世、保全梵蒂冈、保全教皇。 教皇巧妙的利用了西班牙与奥地利对再来一个法兰西教皇的厌恶和反感,尽力拉拢卡斯蒂利亚和奥地利,但对阿拉贡心情复杂:费迪南国王不太瞧得起波吉亚教皇,可能因为波吉亚家族是加泰罗尼亚人,而阿拉贡十几年前才吞并了加泰罗尼亚地区。 教皇费力支持阿方索三世上位,这事儿办的挺难的,教皇不愿意惹恼费迪南国王,还好,费迪南对谁当那不勒斯国王没有意见。 教皇对萨伏那洛拉也一直采取的是怀柔的策略,差不多一个半月给他写一封信,3年间两人来往几十封信件,教皇循循善诱,试图让萨伏那洛拉放下戒备,到罗马来进行会面;萨伏那洛拉这个怂货,打死都不敢来。 露克蕾莎顶顶瞧不上这种垃圾。 “他还不如阿斯卡尼奥呢!阿斯卡尼奥才是聪明人,他知道要是离开梵蒂冈,我们想对他做什么他都不能有所准备。” 切萨雷一笑,“是啊,他很愚蠢。换了不管是多明我还是方济各,都会到梵蒂冈来的。教皇在梵蒂冈根本不会把他怎么样。” “为什么我们不能派米凯莱托暗杀他?” 他摇头,“他很受佛罗伦萨民众的欢迎,如果他死的不明不白,佛罗伦萨人准会造反。” 这倒是。 露克蕾莎很难接受有人如此真情实感的“崇拜”一个人,或者说,“被说服”。教皇爸爸其实也是这种人啦,他很擅长说服别人,所以他才总是想让萨伏那洛拉来梵蒂冈,自信的认为凭自己的口才一定能让萨伏那洛拉跪下唱征服。可惜,萨伏那洛拉这个胆小鬼! “你想怎么办呢?要如何击败他?或者,击倒他?” “很简单。” “什么呀?”她还真不记得萨伏那洛拉是怎么倒台的,只记得他被烧死了?好像就死在佛罗伦萨。 “他总是扬言他才是上帝的儿子,那么就用教义来击倒他。” 露克蕾莎赞同的点点头。要论辩论和讲解教义,切萨雷应该还是很有把握的。 “等胡安回到罗马,我就出发去佛罗伦萨。” 她忙说:“我也要去!你都不让我去佩鲁贾,佛罗伦萨我总能去吧?” 切萨雷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妹妹。不让她去佩鲁贾是因为佩鲁贾必定是一场血腥镇压和肃清,刀光剑影,不合适。佛罗伦萨嘛……好像还行? 当然,要带很多人手过去。 带1000名忠心不二的马木留克进入佛罗伦萨,再在城外留驻2000骑兵,就从博洛尼亚调动骑兵。博洛尼亚距离佛罗伦萨只有120公里,骑兵疾驰半天可到,中途休息1小时,大概是朝发夕至。 第226章 西西里岛杏仁(16) 露克蕾莎随后派人送调令去博洛尼亚。 切萨雷并没有留在罗马等胡安回来,胡安和屋尔比诺公爵去收复翁布里亚地区,大概需要2、3个月,之后要统一规划、重组各城执政团,至少要忙到8月份。 切萨雷可以说走就走不需要准备,但要是带妹妹同行就得小心了。先将马木留克中的一大半派遣去佛罗伦萨,陆续分批潜入城中。 几天后,300名骑兵护送波吉亚副秘书长和罗马涅女公爵秘密前往托斯卡纳,当天到达锡耶纳。锡耶纳执政团十分紧张,派人前来询问,听说是女公爵过境前往博洛尼亚,带的人也不多,算是放心了。 在锡耶纳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出发前往佛罗伦萨,傍晚到达佛罗伦萨,入住美第奇宫。 美第奇宫出人意料的很简朴,完全不像皮耶罗和乔凡尼兄弟回忆的那么奢华,据马基雅维利说,美第奇家族跑路的时候带走了财宝,其他都扔下了;查理国王住在这里又造了一通;还好之后市政厅便接管了美第奇宫,留作外地贵客来访时暂住的别墅。 萨伏那洛拉大肆宣扬“一切从简”,将一切享乐的事物都痛斥为腐坏灵魂的“恶魔诱惑”,佛罗伦萨从艺术中心退化到艺术沙漠,竟然只需要几年时间。 佛罗伦萨街头的行人大多行色匆匆,穿着朴素,就连贵族都不敢穿金戴银,唯恐被萨伏那洛拉的童子军信徒们追着收缴。 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堂而皇之的走在佛罗伦萨的主干道上,并且停在美第奇宫门外,相当惹眼。 一群少年很快围了上来,“以耶稣基督的名义!舍弃你们的金银!脱下你们的外套!” 这些男孩年龄从5、6岁到13、4岁,身穿破洞的黑色长外套,却口出狂言。 路边的行人加快了步伐,匆匆离开。 “抛弃浮华之物!耶稣基督在上!否则接受上帝的愤怒吧!” 露克蕾莎觉得很好笑:“他们在说什么?” “在说胡话。”切萨雷冷冷的说:“这个萨伏那洛拉!居然让这些孩子们成天胡闹!佩罗托!” 男孩们不敢跟长矛对抗,被迫后退,但仍然高喊:“抛弃你的浮华!” 这分明是狐假虎威嘛! 走在马车边的佛罗伦萨公务员苦笑,“请您原谅,殿下。您要是明天就走,他们也奈何不得。” “我听说佛罗伦萨很美,我想多留几天。”露克蕾莎柔声说。 公务员一愣,“这……” 马基雅维利拍了拍他肩膀。 切萨雷下了马车,牵着露克蕾莎的手,小心扶她下车。 美第奇宫的大门打开。 * 仆人们忙着给卧室换上主人们的床具。 马基雅维利陪着波吉亚兄妹参观了美第奇宫。 中庭里矗立着一尊纤瘦的少年铜像,一位戴着草帽的赤裸少年手持长剑,脚下踩着巨人歌利亚的头颅,骄傲的叉腰站立。这是艺术大师多纳泰罗为美第奇家族制作的一尊大卫雕像,故事取材于圣经故事《大卫战胜歌利亚》。 这个杰作没有遭到破坏,仍然矗立在美第奇宫。 另外一尊稍小一点的大卫铜像放在二楼的楼梯口,这尊雕像出自列奥纳多的老师韦罗基奥之手,人物更为纤瘦,而且穿着衣服,手里握着的也不是长剑,而是一柄短剑。大卫的脚下也是巨人歌利亚的头颅。而据说这尊大卫像的模特是15岁的列奥纳多·达·芬奇。 “这么说,15岁的列奥纳多真是个美少年。”露克蕾莎仔细端详大卫的脸。那绝对是一张优美的脸,很稚嫩,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 “根本看不出来。”切萨雷评价。 “真的看不出来?” “真的。这没什么好看的,快点,你该进你的房间好好休息。” “我一整天都坐在马车里,还要怎么休息?” “那不一样。你先睡一觉,等你醒了再吃晚餐。” * 弗朗索瓦·纳瓦尔亲自率领3000名骑兵,直奔佛罗伦萨。当然也把佛罗伦萨执政团吓得够呛,得知是来迎接女公爵的,并且骑兵们在郊外扎营,也没有携带加农炮、攻城车等等武器,这才放心。 弗朗索瓦带了自己的亲信和侍从们,人数只有100多人,天黑之前进了佛罗伦萨。 * 3个多月没见,小姐长胖了一点。别的……好像没怎么变。 弗朗索瓦忽然发现,小姐写信几乎没说过她自己,不管是身体变化也好,心情也好,她从来不说。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很少说自己,似乎她什么都不告诉别人。 露克蕾莎刚睡醒,神态慵懒,嗓音甜软,对他说他两个外甥维克多和维吉尔,两个孩子都很 乖巧,实在有点过于乖巧了。 “切萨雷很喜欢维克多,他准备让维克多成为列奥纳多的侍从,列奥纳多比埃斯佩兰萨聪明许多,像他的教父一样。” “听从您的安排。” “胡安就说想要维吉尔成为伊莎贝拉的侍女,我说那还早着呢!请他不必这么早就定下来。”她向他一笑,“我想把维吉尔留在我身边亲自教导。” 弗朗索瓦颇为感动:教导和抚养不一样,这就是说她看好他的外甥女,会悉心培养她。 “多谢小姐。” 她向他轻轻招收,他便走过去,“小姐。” “我总觉得你在我面前过于拘谨了。几个月不见,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呢。” 他笑,“只是几个月,我数了,刚到一百天。” 她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好是什么感受,感动吗?有一点,但也只有一点点。100天,时间确实不长,他又蓄起了胡须,短短的,修剪的很漂亮。 他其实很爱美呢,他应该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 她伸手摸了摸他上唇的胡须,笑了。 “我忘了告诉您了。”他抱歉的笑笑,“您不喜欢的话,我马上剃掉。” 第240章 “是有点怪怪的,但也挺好看。留着吧。”她笑起来,“不过这样你就要交胡子税了。圣父给了我胡子税的百分之五,你交的这1达克特里面有我的1个铜币。” 这倒是他不知道的。 他马上拿出钱袋,拿出一枚银币,“这是我交给您的税金。” 露克蕾莎大笑起来,踮起脚尖揽住他脖子,亲吻他的嘴唇。 他心中充满喜悦,全身放松,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轻快得像是要飞了起来。 啊!这多美好呀! 先是一个轻柔的吻。 接着,是一个绵长的热切的吻。 他想用亲吻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想念她,她刚登上返回罗马的马车,他的想念就开始向四周蔓延,这份想念日日夜夜蔓延出去,似乎无边无际。 * “我每一分钟都在想念您。” “是吗?那为什么你从来不问问孩子?” “孩子……您是在责怪我不爱这个孩子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切萨雷和胡安都经常提到他们的孩子,虽然他们不用自己带孩子,可孩子是他们的血脉,他们的继承人,他们提到孩子们总是很骄傲。你呢?你好像跟他们都不一样。” “……那是因为他们是您的哥哥,而我……不是我不爱您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哎,又不是,我们的孩子——我能这么说吗?我们的孩子?”他声音微微颤抖。 “当然可以,这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怎么了?是切萨雷不许你提吗?” “不是。虽然他确实警告过我,这个孩子跟我没关系,他只是您的孩子。我没有资格用我的姓作为孩子的姓,也不许我告诉他我才是父亲。” 露克蕾莎有点烦,“这种事情用不着他说,他总是管我的事情,啰嗦死了。”可弗朗索瓦确实不敢违抗切萨雷的直接命令。 “我其实……不太希望您现在就生孩子,您还太年轻了,我整天害怕得要命,要是您……您要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有什么危险,我一定立即追随您而去。” “你瞎说什么呀?就不能想点好的?我身体很好!” “您去年夏天才大病了一场。”他忧愁的说:“而且,小姐,您别觉得我是个奇怪的人,我不希望我和您之间有其他人,我是说,孩子。糟啦!我没法说明白。我不是抱怨您将要再次结婚。没错,我恨那个孔塔里尼,我恨我没有一个更好的出身。要是我说我不想成为您的丈夫,那我准是在撒谎!谁不想成为您的丈夫呢?” “你是说,成为我的丈夫最少能封一个伯爵,是吗?” “我已经是伯爵了,但我还是没有资格成为您的丈夫。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一点呢?” “是因为成为我的丈夫就能要求我的忠贞吗?”露克蕾莎冷静的问。 “不是。”他摇头,“可能是因为这样,我死后才能有资格安葬在您身边。” 好嘛,这人倒是想得挺多的。 “你想多了。就算你不是我的丈夫,你也有资格安葬在我身边。我会为你预留一块地方,你的墓碑上会写着,‘这儿沉睡着露克蕾莎·波吉亚最忠实的部下,弗朗索瓦·纳瓦尔,愿他在天堂安息’。你觉得怎么样?” 他温柔的微笑,“我觉得好极了!希望您要记得。” “真奇怪,为什么会说到这个话题?我还很年轻呢,你也只比我大10岁。”她用力捏着他手臂,“你能来我很高兴。你知道他会动了吗?” 她指了指自己隆起的小腹,在裙子的褶皱下,几乎看不出来。 第227章 西西里岛杏仁(17) 他小心的抚摸她的小腹:孩子正好动了一下,那种感觉……怪怪的,他总觉得这不太像是现实——小姐居然怀着他的孩子,这可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对“未来”没有什么具体的想象,从见到小姐的第一眼起,他的整个身心便属于小姐了。他知道小姐的野心可能不是一个公国能满足的,也早已下定决心不管小姐要做什么,绝对无条件全力支持,为她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他不是为了自己的荣誉和爵位、钱财,只为了能一直跟随在小姐身边,哪怕他只是一个小马夫也心甘情愿。 他想象不出来要是没有小姐他还要怎么活下去……两个外甥可以交给副秘书长阁下,他相信切萨雷一定能抚养维克多和维吉尔好好长大。 他可以留给外甥们他的爵位和不太多的一点财富,切萨雷是监护人,可以保证没人敢打这份财产的主意。 但现在他们有孩子了……这好像确实有了点不同之处,他们之间有了更深的羁绊,但他…… 竟然不明白这算是“好”还是“不好”。 他心绪纷乱,难以准确表达。 * 露克蕾莎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他真的没有什么“我要做父亲了”的激动,始终很镇定,甚至有点过于淡定了。 晚餐的时候,弗朗索瓦照例坐在露克蕾莎身边,另一边是切萨雷。 她仔细观察哥哥和情人:切萨雷一贯的自我,没有过多在意弗朗索瓦;弗朗索瓦……看上去也挺正常的。他这点很好,不管面对的是谁,是切萨雷也好,或是教皇也好,他总是很镇定。 这么看来,他就是个很镇定的人,不容易激动。 这挺好的,很适合做一位带兵进攻的将军。他不容易冲动,面对危险会更冷静。她想着难怪卡特琳娜会很器重他——等等,人人都说卡特琳娜喜欢英俊青年,她又让弗朗索瓦当了极为重要的伊莫拉要塞的守将,按资排辈本来这个职位不会落到年轻的弗朗索瓦手里。 会不会—— 她还从来没有想过呢。 不过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就算确有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用不着自寻烦恼。 男女之间的博弈不能“示弱”,问对方“你爱不爱我”是最糟糕的问题,其次是“我跟你的前任相比谁更好”,顶级玩家怎么会有这种烦恼? 可能会因为缺失前奏因而缺少了“被追求”的乐趣,但掌控一切的快感是更高阶层的愉悦,完全可以抵消掉“被追求”的那种愉悦。 她现在对弗朗索瓦不免有些失去兴趣了,他不是不好,相反是太好了一点,缺乏那种征服的快感。 露克蕾莎想到她的“未婚夫”,米迦勒这个家伙,大概是每周一封信的频率,由孔塔里尼家的专用信差送来,随信有时候有礼物,有时候没有,也不像塞巴斯蒂安那样只要见到什么好东西都塞进木箱打发人送到罗马来。 唉!她现在偶尔想起这个少年,渐渐不怎么恼恨他了,只记得他乖巧的时候,他听话的时候还是很听话的,哥哥……哥哥的手太狠了,怎么能把人就这么扔下楼呢?而她也不能责怪哥哥,哥哥是为了她—— 她轻叹了一声。 切萨雷马上关切的问:“怎么了?为什么叹气?” 她垂下眼帘,“我……想起塞巴斯蒂安了,他要是活着,才刚满16岁。” 切萨雷颇为不悦,“不要总想着他。” “好的,哥哥。”她朝他一笑。“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上午7点。” “他布道有这么早吗?” “那就晚一点吧。佩罗托会先带人混进去,他平时的布道有5、6千人去听。” “这么多人!”露克蕾莎惊叹。 “这不算什么,佛罗伦萨有7万人口,只比罗马少大概3万人,最多的时候有1万5千人去听他的布道。”马基雅维利说。 在这个时代来说,一座城市有7万人,那就能算是大城市了。 不过想想后世一座现代化城市有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这7万人又算不上什么了。 * 次日。 天刚亮,切萨雷便醒了。 洗漱之后,男仆为他穿上正红色的枢机主教长袍。 “小姐醒了吗?”他问男仆。 “没有。” “纳瓦尔伯爵呢?” “已经起床了,正在中庭锻炼。” 切萨雷冷哼了一声:练给谁看呢? 他很快走出房间,顺着走廊来到露克蕾莎卧室门外,顺便看了一眼庭院:这家伙真是勤勉! “妹妹!快起床!” 他轻快的说。 露克蕾莎还在熟睡。 她这几个月总算把去年大病减掉的体重长回来了,圆润的脸庞雪白,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嘴唇也是淡粉色的,有点干燥,起了唇纹;金发散落在枕上,睡乱了,有点好笑。 他示意狄亚娜拉开窗帘。 “露克蕾莎,醒醒,该起床了。”他温柔的说。 “别吵,好困。”她含糊的嘟囔。 朵丽莎端来了洗脸盆,切萨雷将左手放进洗脸盆里,掬了一捧水,一下子洒在她脸上。 露克蕾莎大叫了一声坐起来,“臭哥哥!” 切萨雷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241章 幼稚! 她气愤的擦着脸,“这都是小孩子的时候玩的,你就会欺负我!” “没有没有,这怎么是欺负你呢?好啦,快起床。我知道你现在贪睡,你要是不起来,我就自己去了。” 这等大事怎么能少得了她,她忙说:“等等我!你先出去,我要起床了。” 切萨雷笑着退了出去。 * 臭哥哥还是很英俊的。 穿着枢机主教的长袍,套上枢机主教的宽大斗篷,前襟挂着镶嵌有红宝石的黄金十字架,代表他卓尔不凡的高级神职人员的身份。 有点可笑的四角枢机主教帽戴在他的卷发上也显得那么的气度不凡,英明神武,加上他傲人的身高,洒脱不凡的姿态,怎么看都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他走的不快不慢,配合她的步伐,还十分妥帖的要她走慢一点,别累着。 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口,教堂里已经人头攒动。 “你陪露克蕾莎进去,一定要保护好她的安全。” 弗朗索瓦点头,“遵命,阁下。” 露克蕾莎正要进去,切萨雷又喊住她,“等等。” 他走到她面前,将她的斗篷帽子翻起来戴好,“小心,也许有人会认出你。” 她点点头,带着一股儿“见证”大事的兴奋,兴冲冲的进了教堂。 * 萨伏那洛拉正在祭坛上高谈阔论“奉献”,一身红袍的切萨雷在一队教皇卫队侍卫的簇拥下走进教堂。 “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 教堂里的民众大为惊讶,纷纷向后看去,并为他让出了一条通向祭坛的道路。 “我是切萨雷·波吉亚枢机 主教!” 萨伏那洛拉瞪圆了双眼,嘲讽的说:“教皇的私生子!” 切萨雷毫不理会,“我是圣父、基督的使徒、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教皇亚历山大六世的仆人,这道教令,”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羊皮卷轴,“控诉你向无辜的大众传播有害的教义。鉴于你引起了教皇陛下的反感,特此命令你,停止你的布道、停止传播你的所谓‘预言’,否则即视为‘异端’处理。” 萨伏那洛拉接过卷轴,不屑的说:“我感谢教皇陛下,告诉他,我要用这道教令擦我的屁股!” 信徒们发出嗤笑。 切萨雷并没有恼怒,“你这是在玩火,萨伏那洛拉兄弟。你将承受的是教皇陛下的怒火、上帝的怒火!” 萨伏那洛拉傲然仰头,“你觉得我怕火焰吗?我传达的是上帝的旨意,你——你们!你们这些波吉亚才该被烧死!” * 好大的狗胆! 露克蕾莎不怒反笑,低声对弗朗索瓦说:“哥哥现在只是来传达教皇的旨意,今天不会立即杀了他。萨伏那洛拉真是不够聪明,他早该在圣父召唤他的时候就去梵蒂冈。我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认为佛罗伦萨能保得住他?你看,执政团知道我们这次要来收拾他,他们假装不知道,就等着坐收渔利了。” “也许他太自信了。您要离开吗?”弗朗索瓦紧张的看着切萨雷带着那队教皇卫队的士兵离开教堂。 “不着急,先听听他还要说什么。” 萨伏那洛拉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贬低了一番外国教皇,痛斥波吉亚家族的贪婪、腐败,以及切萨雷·波吉亚的狠毒——他接连杀了两个妹夫,梵蒂冈公开宣布是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属下暗杀了少年伯爵,可是当时切萨雷在博洛尼亚,被召唤去领主府的医生说,拉韦纳伯爵是从楼上摔下来摔死的——好好的一个少年怎么会奇怪的从楼上摔下来呢? 萨伏那洛拉以轻蔑又痛心的语气说,人人都知道切萨雷爱着亲妹妹,这是上帝所不允许的恋情!这一家子坏透了!没有一个好人!露克蕾莎·波吉亚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妖女! 不但露克蕾莎气坏了,弗朗索瓦也气得只想当场拔剑捅死祭坛上的妖僧! * 露克蕾莎怒气冲冲走出教堂,气得在教堂门外使劲跺脚,“我要让切萨雷杀了他!不对!你去杀了他!” 弗朗索瓦立即在心中计算动手的成功率,“现在吗?” “现在!立即!”她大喊着。 “妹妹!”切萨雷皱着眉头从教堂对面过来,佩罗托刚向他汇报了萨伏那洛拉都说了什么鬼话。“现在当然可以杀了他,但要记住,我们必须要让佛罗伦萨人痛恨他,而不是让他成为一个牺牲者、一个圣徒。” 她委屈的扑进他怀里,“他骂我!” 切萨雷冷笑了一声,“他这是自寻死路!放心,我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以为他顶多骂骂你就算了。” “哎呀!什么话!所以他骂我就行是吗?” “他真是个蠢货!” “他确实很蠢。” “他该死!” “是的。” “他要是真的不再布道呢?” 切萨雷对她一笑,“我既然亲自来佛罗伦萨,就是要彻底解决他。教皇令不过是教廷的正式手续,他是否遵从教皇令的旨意不影响我要对他做的事情。” 这才是切萨雷会做出的事情。 “要从他自得的‘上帝的旨意’上驳倒他,然后弄死他!” “当然。他必须先身败名裂,然后极为痛苦的死去。”切萨雷又露出冷酷的神色。 第228章 西西里岛杏仁(18) 马基雅维利已经在心中为萨伏那洛拉挖好了坟墓。 他一直都认为萨伏那洛拉根本算不上是个“聪明人”,就像殿下说的,这个“怂货”!换成他面对教皇的召唤,保证第一时间就跑去献忠心了,在梵蒂冈捣头如蒜,回来还不是继续自己那套,教皇也管不了他。教皇想要的不过是表面的“尊重”,但萨伏那洛拉的布道的立足点就是抨击现任教皇,以此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人间清醒。 萨伏那洛拉被波吉亚教皇收拾不过是迟早的事情,他甚至觉得切萨雷·波吉亚现在才到佛罗伦萨来处理这人已经太晚了呢! 瞧瞧,这个愚蠢的家伙居然公然辱骂了女公爵殿下! 波吉亚兄妹都很恼火,但也都很冷静,没有一怒之下在教堂里杀了萨伏那洛拉。这个问题他也已经跟波吉亚兄妹都分别讨论过了,处决萨伏那洛拉一定要程序合法,不给他成为“圣徒”的可能。 这个“圣徒”指的当然不是教廷认可的“圣徒”,而是民众心中的“圣徒”。 * 露克蕾莎则就明天有可能的辩论跟切萨雷讨论了半天。 要说萨伏那洛拉前几年的布道也算中规中矩,只是大肆宣扬基督耶稣的简朴,提倡“回归自然”,这倒也不算有错。但从波吉亚家族开始收复教皇国领地之后,他的攻击对象就从佛罗伦萨的浮华扩大到了现任教皇,这是亚历山大六世不能容忍的。 但之前教皇也仍然想尽可能低调的处理这位多明我会修士,威逼利诱的手段都试过了,这位修士油盐不进。教皇失去耐心,终于下定决心要彻底解决这个“祸害”。 切萨雷还带了另一份教皇令,准备明天张贴在佛罗伦萨市政厅的公告板和圣母百花大教堂外面。这份教皇令宣布教廷将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从教会中除名,也就是“除你教籍”的大杀器。 被开除教籍的人没有上天堂的资格,只能下地狱,是教廷在行政上能拿出来的最高惩罚。 佛罗伦萨民众对他那套“抛弃你的浮华”的说辞也已经开始感到厌倦,毕竟,人是喜欢享受的,一旦有人开始醒悟他那套鬼话居然能让人返贫,反对的呼声会越来越高。 接着是方济各会与多明我会的对立日益尖锐,主要矛盾都在多明我会坚持支持萨伏那洛拉。 萨伏那洛拉又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今年年初开始鼓吹应该召开国王级别的公开会议,罢黜波吉亚教皇。 这才是教皇终于下定决心干掉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就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切萨雷只要不太笨就能干掉他。 对付萨伏那洛拉的难题是他的布道中除了针对教皇的言论之外,其他内容都符合天主教的教义。但他最致命的一点是以“上帝的儿子”自居,鼓吹自己的“预言”。他曾经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倒台,并且预言“成真”了,因此在佛罗伦萨的人气高涨。 “应该跟他辩论,以教义击败他。”露克蕾莎说。 “比较难。”切萨雷沉吟,“他对教义的讲解不能算有问题,不然他也不能使得多明我会的教众推选他为领袖。” 对圣经不够了解的露克蕾莎在这方面的知识比较匮乏。想了想,“总会有什么漏洞的。” “我想过了,就从预言开始吧。” 露克蕾莎不解的看着他。 “他不是预言过美第奇家族的逃跑吗?那就让他预言——” “预言他自己怎么死吗?” 切萨雷不禁哈哈大笑,“那倒也不错。” 第242章 马基雅维利也笑了,“这也不错。” * “除你教籍”公告在佛罗伦萨掀起轩然大波! 首先是多明我会的反应,大多数多明我会教士有点无所适从,开除教籍可是一项很严重的命令!怎么说多明我会都只是教会中的一个支派,一个小团体,他们想都没想过公然违抗如此严重的裁决。 一部分多明我会教士立即动摇并且疏远了萨伏那洛拉。 佛罗伦萨执政团暗自拍手称快,不动声色静待事情发展。 民众们则迅速滑向梵蒂冈,不管怎么说,唯有梵蒂冈才是“正宗”。而且,听说要是萨伏那洛拉继续布道,教皇有可能将佛罗伦萨市民全都逐出教会呢!教皇也不是没用这一招制裁过佛罗伦萨,青年洛 伦佐·美第奇就曾经迎接过西斯笃教皇的震怒,以至于整个佛罗伦萨都被上帝“抛弃”了。 逐出教会对普通民众意味着不再有公开的弥撒,也不允许教士给新生儿洗礼,如此一来,那些孩子们就被迫成了“不信上帝的人”。这多可怕呀! 前往圣母百花大教堂望弥撒的群众大幅度下跌,改去别的教堂,很多人转而去隶属方济各会的圣十字教堂望弥撒。 望弥撒的教众少了,意味着教堂的收入少了,望弥撒的惯例是缴纳“彼得便士”,一名教众怎么也得给一个银币吧,富裕的教众给一枚弗罗林也是有的,圣母百花大教堂的收入锐减,这下子可让多明我会教士们慌了。 * 露克蕾莎的行程从几天延长到一周。 这几天萨伏那洛拉也没闲着,他继续让他的黑袍纠察队走街串巷,收缴“世俗的浮华之物”,准备堆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的街道上焚烧。 这个仪式叫“焚烧虚荣”,自从萨伏那洛拉出头以来,基本每年都要搞一次,烧毁了大量艺术品、奢侈品、乐器、书籍、珠宝、装饰物等等,实在暴殄天物。 马基雅维利对这个仪式深恶痛绝,抱怨烧毁了许许多多的珍贵书籍。他想不通一个在教会里接受了高等教育的人、一个教士怎么会忍心烧毁那些珍贵的书籍? 这个时代因为还没有小说,绝大部分书籍都是政治、科学、历史、哲学典籍,马基雅维利也许不在乎艺术品,但一定会在乎那些价格昂贵、甚至会是孤本的典籍。 “佛罗伦萨人还没有开始痛恨他吗?”露克蕾莎也不很理解这一点,“我以为人们总是本能知道,享受才是奋斗的动力。” 马基雅维利忧郁的一笑,“这不好说,当你周围都是一些疯狂的事、疯狂的举止,你要是过于清醒,就会成了‘异类’。” “你呢?你交出过什么浮华之物吗?” 马基雅维利好笑的抖了抖自己的外套,“您看看,我浑身上下朴素得不得了,我一点也不浮华。”他是马基雅维利家的长子,但父亲没能给他留下什么财产,在成为女公爵的机要秘书之前,他一直经济拮据。 萨伏那洛拉的档案散乱的放在办公桌上。知己知彼嘛,想要打败一个人,首先要研究透彻这个人。 萨伏那洛拉出生在费拉拉,这几年他居然成了费拉拉公爵的“挚友”,两人来往信件不断。卢多维科没有跑路之前,也曾经跟他信件来往不断。阿方索·埃斯特提过公爵父亲很信任萨伏那洛拉,但他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 露克蕾莎昨天已经写信给费拉拉公爵,请他派阿方索到佛罗伦萨来。另外又给阿方索·埃斯特单独写了信,要求他问问费拉拉公爵有关萨伏那洛拉的事情。 前天则写信回罗马,请列奥纳多·达·芬奇来一趟佛罗伦萨。 萨伏那洛拉很小就进了修道院,在修道院里一路混上来,接受了前辈的指导,接受了教育。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平民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和金钱,教会可以说掌握了绝大部分教育资源,就连露克蕾莎现在开办文法学校也要依附教会。 平民出身的萨伏那洛拉要不是进了修道院,现在也不过只是个文盲农夫,或者小手工业者,做着最辛苦的工作,赚着最少的钱,整天为了吃饱肚子发愁,还整什么“焚烧虚荣”呢? 他哪有那么高风亮节?如此高调的抨击波吉亚教皇、抨击腐败的梵蒂冈,当然也是为此博出位,博取“政治资本”,教会系统当然是讲资本的,洛伦佐·美第奇还活着的时候,他可绝对不会成为公爵的“挚友”。 基本策略已经定了下来,几天后切萨雷会主动向萨伏那洛拉提出挑战,他有且只有两种反应:接受挑战、或拒绝挑战。 如果他拒绝挑战,那么民众对他的支持率会继续暴跌,他就成了一个“伪人”、一个懦夫;而他如果接受了挑战,那么几乎必死无疑。 针对这两个选择,拒绝挑战当然需要后续,切萨雷将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公开布道,以他的口才和魅力来征服佛罗伦萨民众;另外会约见多明我会的其他教士,让他们主动跟萨伏那洛拉划清界限。 接受挑战嘛,也要小心他会让他的追随者代替他接受挑战,这样也有办法,可以质疑他为什么不敢自己接受挑战,是心虚吗?还是明知道自己不是“上帝之子”,上帝不会庇佑他,于是他怕了?总之目的是要逼他亲自接受挑战。 挑战的内容是……踏火而行。 就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开辟一块场地,铺满木炭后点燃,萨伏那洛拉要从木炭上赤足走过,如果他毫发无伤,便可以证明他是真正的“上帝之子”,受到了上帝的庇佑;反之,他就是个冒牌货! 但这个挑战有个问题:萨伏那洛拉如果要求切萨雷先走一遍呢? 第229章 西西里岛杏仁(19) 波吉亚兄妹深入简出,极少出门。 阿方索·埃斯特先到了佛罗伦萨,很低调的只带了十几名侍从。 “父亲说,萨伏那洛拉修士是教廷的‘希望’。”阿方索有些嘲讽的说:“父亲没有明说,但我想他的意思是萨伏那洛拉有望成为枢机主教,对费拉拉来说,多一位枢机主教总是好的。” “没准还会成为教皇呢,是吧?”切萨雷淡淡的说。 阿方索一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便听露克蕾莎说:“公爵不会让萨伏那洛拉成为教皇,倒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教皇。” 既然有想要的东西,那么又多了一个可以拿来谈条件的项目。埃斯特家的枢机主教是现年18岁的伊波利特,可以在切萨雷之后接任教皇——唯一不太妙的是,教皇平均在位年龄为10年,能超过15年的都是少数,20年的教皇极为少有。不过这个问题也不大,要是伊波利特早早挂了,还可以从第三代中挑选合适的人选。 阿方索笑而不答,也就是默认了。费拉拉公爵既然让长子继承人来到佛罗伦萨,自然是表态,萨伏那洛拉不算什么,埃斯特家族和波吉亚家族即将成为姻亲,怎么衡量都是波吉亚家族胜出。 这天,从中午开始,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门外便开始“焚烧虚荣”的仪式。 火把点着了杂物堆。其中已经没有什么艺术品了,都在之前的“焚烧虚荣”仪式上烧毁的差不多。马基雅维利说,就连波提切利的大作都难免付之一炬,波提切利也曾被蛊惑,主动交出了自己的作品,但他很快醒悟,自己的心血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被放弃、被付之一炬? 波提切利那段时间陷入了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中,于是老友的一封信才能立即说服他离开家乡。 唉! 阿方索·埃斯特、马基雅维利陪着波吉亚兄妹去看了“焚烧虚荣”的仪式,一行人默默看着灼热的火堆,书籍焚烧之后的动物蛋白焦糊味,纸张化成灰,被热气吹上半空,灰色的、灰白色的灰烬从半空徐徐落下,落在他们的头发上。 马基雅维利一脸心痛,阿方索则面无表情。 切萨雷小心为妹妹拂去灰烬,为她戴上帽子。 露克蕾莎痛恨一切毁灭“美”的东西。萨伏那洛拉借由“上帝”之口,随意践踏公民权利,歪曲“美”、痛恨“美”,这是什么样扭曲的灵魂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呀! 雕刻精美的家具,装饰着金银或是贝壳薄片,在烈火中烧成灰烬; 记载着学者们的智慧的书籍,书页蜷曲,变成了灰烬; 弹奏出优美音调的琉特琴,只能发出“哔哔啵啵”的木料断裂的声音; 无数工人精心织就的布料,裙子、外套、幔帐、窗帘。 信徒们群情激昂,欢呼着“抛弃你的浮华”! 烧呀,烧呀,全都烧掉! 灼热的火焰烧红了她的脸庞。 * 有人走近他们,是萨伏那洛拉。 他脸上堆着假笑,“小心,枢机主教,站得太近,会烧毁你的斗篷。还有你,逃出伊甸园的夏娃,你必将受到上帝的惩罚!” 圣经说,夏娃偷食禁果,因而连同亚当被上帝逐出伊甸园,从此,女人必须承受生育的痛苦,这就是“上帝的惩罚”。 第243章 切萨雷与露克蕾莎都看着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威胁。 弗朗索瓦与阿方索、佩罗托则将手按在剑柄上,做出立即便要拔剑的姿势。 萨伏那洛拉立即往后退了两步。 胆小鬼! * 次日是周日,切萨雷·波吉亚枢机主教在圣母百花大教堂举行了一场公开的弥撒。 要论起文化素养,自幼由名师教导的切萨雷跟萨伏那洛拉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何他曾被诸多名师认为“聪慧”,放在后世至少是个神童级别的。身穿红袍的年轻枢机主教高大英俊,在祭坛上侃侃而言,引经据典,说的内容也很有意思,完全是跟萨伏那洛拉那一套反着来的。 萨伏那洛拉鼓吹“返璞归真”,一切享乐都有碍心灵升华,浮华堕落的人下地狱,一贫如洗的虔诚信徒才有机会上天堂。 切萨雷则说,圣经中从未说过贫富之别跟能否上天堂有关联,只要你心怀大爱,帮助弱小,那么你就是“善”的,你以金钱“赎罪”,教会欢迎你,天堂之路上必定有你 的一席之地。 简言之,切萨雷宣扬的是“你们不用很累很忙碌就能上天堂,人人有份,只要赎罪”,这个罪是“原罪”,信徒们该干啥干啥,只要赎罪了,便是上帝的好羔羊。 今天周日,前几天便全城做广告,说波吉亚枢机主教要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布道,佛罗伦萨民众很踊跃,都想看看这位教皇的私生子有没有布道的能力。大教堂人头攒动,据收取“彼得便士”的多明我会教士说,甚至可以跟萨伏那洛拉最受欢迎的一场布道相比,也就是差不多能有1万5千人。 萨伏那洛拉带着他的忠实信徒站在祭坛的右下方,祭坛左下方是露克蕾莎、阿方索·埃斯特、弗朗索瓦·纳瓦尔、佩罗托伯爵,以及两队马木留克亲卫。 布道的主题也经过波吉亚兄妹和马基雅维利、方济各会修道院院长的再三磋商。 给信徒设定“上天堂”的门槛是必需的,但萨伏那洛拉错误的将这个门槛拔高到伤害中产阶级及以上的利益,这是很不明智的;切萨雷将这个门槛恢复到之前的水平,并且巧妙的劝中产阶级以上“向善”,怎么“向善”呢?很简单,掏钱就行。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个事,有钱人表示“可以有”。而且这笔钱是给教会的,不管是给方济各会还是给多明我会没有分别,如此两个教派也没有意见。佛罗伦萨人过惯了享乐的生活,这几年连戏剧演出都大幅度减少,民众的不满日益高涨本来就是在料想之中的事情,适当的引导,让民众明白萨伏那洛拉的那套压根不是“教会正统”就行了。 接着切萨雷将矛头指向了萨伏那洛拉。他没有指名道姓,只是指责有些目的不纯的教士夸夸其谈,自吹自擂,妄谈上帝的旨意,居然自认“上帝之子”,实在自大之极,只有耶稣基督才是“上帝之子”,教皇也只是“上帝的代言人”,不敢自封为“上帝之子”;世间众生都是“上帝的子民”,众生平等,狂妄之徒除外。 萨伏那洛拉正在思索要如何反驳,只听切萨雷又说:“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你公然曲解教义,并且拒绝服从教皇的旨意,仍然继续布道,这是公然的叛教,公然违抗教皇!” 切萨雷面露冷笑,“你撒谎!那么就让我们检验一下吧——用火来检验!” 教堂里顿时掀起了声浪: “用火来检验!” “用火来检验!” “让佛罗伦萨全体群众来做见证,在今日,我,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在这所上帝的宫殿里向你挑战,我们的救世主耶稣曾经行走在水面上,如果你能在火上行走而毫发无伤,我就跟随你一起走进火焰!” 群众开始高呼:“答应他!神甫!答应他!” 萨伏那洛拉面露犹豫: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切萨雷想置他于死地。他不过是凡夫俗子,怎么能通过火之考验?但他也不可能不答应,要是他现在退缩,大教堂里的1万5千人能立即活撕了他! * 萨伏那洛拉很快做了一个手势,示意群众收声。 接着转向切萨雷,昂然说:“枢机主教,我可以接受你的挑战,但我可不能承受你死在我身后而遭到的罗德里戈·波吉亚的报复——”他伸出手臂,指着祭坛另一边的露克蕾莎,“让波吉亚家的夏娃代替你,并且她要先接受火之考验!” 无耻之极! 切萨雷忍住当众杀了他的冲动,“我的妹妹不是神职人员。” 萨伏那洛拉狡猾的说:“你的父亲已经开除了我的教籍,我也不是神职人员。” 卑鄙小人! 弗朗索瓦、阿方索、佩德罗、马基雅维利都怒瞪萨伏那洛拉:这人也太臭不要脸了! 露克蕾莎也很吃惊:没想到这个怂货居然立即想出了解决办法!切萨雷有可能不再要求火之考验,那么他的危机就解除了。毕竟,人人都知道切萨雷疼爱她、舍不得她遭受危险。 她向前走了一步,郑重的说:“我答应你的要求。” 切萨雷大惊,“露克蕾莎!这事与你无关。” 教堂里的群众有点懵: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他说的对,你是枢机主教,他现在不是神职人员,我也不是。萨伏那洛拉,我先通过火之考验,接着是你,你必须走我走过的地方,如果我走了而你没走,我会命令人用铁链锁着你走。你是男人,你总不会连我这个女人能拥有的勇气都没有吧?” 第230章 西西里岛杏仁(20) 萨伏那洛拉张口结舌:他万万没有想到波吉亚家的妖女居然一点不带怕的! 切萨雷没法拦阻,只能顺着妹妹的意思说:“挑战正式确定!由罗马涅女公爵露克蕾莎·波吉亚挑战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时间定在4天之后,就在教堂前面的街道上!” 穿着如血红袍的枢机主教走在前面,身后是庄重肃穆的女公爵,穿着一件白色织锦的带帽斗篷,帽沿滚镶橘红狐狸皮毛。 她身后是数名青年贵族军官,军官们身后是两队侍卫。 大教堂里的1万多人自动让出一条通道,目送波吉亚兄妹离去。 一半的佛罗伦萨民众被英俊的枢机主教折服,另一半则敬佩美丽又勇敢的女公爵。而这些人中的绝大多部分都不约而同的对萨伏那洛拉产生了怀疑和轻蔑: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傲慢的对待一位尊贵的淑女夫人呢? 又怎么可以狡猾的拒绝英俊的枢机主教的挑战,而要求美丽的夫人接受火之考验呢? 萨伏那洛拉以为自己成功渡过了难关,没想到支持率急剧下跌。 * 上了马车,切萨雷才说:“你怎么不让我来说话?你会受伤的!” “我找了列奥纳多过来。”露克蕾莎答非所问。 马基雅维利皱眉:“大师有办法吗?” “我之前问过他,他说有办法。” 切萨雷蹙眉,“你别去,就说……你病了。” “哥哥,不能撒谎。” “小姐,让我代替您接受考验。”弗朗索瓦走在马车边。 “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死,或者被烧伤。” 切萨雷摇摇头,并不相信。 * 达·芬奇大师这天中午到了。 * 当天晚上,佛罗伦萨街头从天色渐黑之后便开始有人走上街头,点着火把,唱着圣歌。 有人汇报,是萨伏那洛拉的黑袍纠察队,他们抓到了女巫,正在圣母百花大教堂前面架起十字架和柴堆,要烧死女巫。 露克蕾莎大为惊讶,“女巫根本不存在!” 切萨雷则说:“未经审判怎么确定是女巫?简直目无法纪!” 外面的街道上传来了“烧死女巫!”的高喊声,推开窗户,一群男孩站在美第奇宫大门外面,有节奏的重复高喊“烧死女巫!”、“烧死女巫!”。 “哥哥,他是做给我们看的,尤其是做给我看的!”露克蕾莎愤怒的说。 切萨雷沉着脸,命人出去赶走男孩们。男孩们一哄而散,反而到处都响起了“烧死女巫”的喊声。 真麻烦。 “让他们喊吧,萨伏那洛拉活不了几天了。”露克蕾莎示意女仆关上窗户。“哥哥,我们去看看哪个可怜的女人被当成女巫了。弗朗索瓦,带上所有人。佩罗托,保护我和哥哥。” * 宏伟瑰丽的大教堂门外,“焚烧虚荣”的灰烬尚未扫去,又架起了高台,上面树立着木制的十字架,高台下面堆满了木柴。 萨伏那洛拉站在圣马丁修道院的门口,身边是他的忠实弟子。 一群穿着白袍的男人们推推搡搡着两个女人来到十字架前面,两个女人衣衫不整,脖子上戴着锁链,奋力挣扎,大喊着她们不是女巫。 但并没有人理会她们的哀号和哭泣。 萨伏那洛拉看到骑在战马上的波吉亚兄妹后,才走上前几步。 第244章 “这两个女人——”他伸出手臂指着那两个可怜的女人,“是谋害人命的女巫!在她们手下已经死了很多的女人和孩 子,她们是撒旦的信徒,用女人和孩子的鲜血祭拜她们的偶像!她们在午夜吞吃你们的妻子、姐妹、孩子,这是佛罗伦萨的罪恶!” 他的手臂移动,指向波吉亚兄妹。 “她们是撒旦的信徒,是行走在人间的恶魔,是女巫!她们必将承受上帝的怒火!” 穿着白袍的男人们激动的用手中的皮鞭、铁链抽打两个女人,女人们的嚎哭撕心裂肺。 “救救我吧,上帝!” 萨伏那洛拉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两个女人被拽上了高台,捆在十字架上。她们这会儿似乎意识到没有什么救世主,不再挣扎,而只是大声念着圣经。 白袍男人撕开她们的衣服,她们的衣裙本就已经破烂,几下便撕得零落,很快,成了最初的状态。 那些男人们便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露克蕾莎抬起手,很快一落,“动手!” 与此同时,有人点燃了木柴。 木柴上有助燃剂,很快燃烧。 * 从街道两边涌出一大批身穿皮甲、手持木棍的士兵,见人就揍,下手又快又狠,几棍便将人揍翻在地。普通平民根本无法跟经过专业格斗训练的正规士兵相比,士兵们很快推进,同时有几队士兵护着一名军官快速穿过,很快到了火堆下,训练有素,挑开了火柴堆。 以压倒性的士兵快速清场,萨伏那洛拉压根没想到波吉亚兄妹会直接动手,脸都吓白了,直接带着忠实弟子躲进了圣马丁修道院,并紧紧关上了大门。 露克蕾莎这时才拨马走到高台前面。 弗朗索瓦让人用军用毛毯给两个女人披上,两个女人又惊又喜,痛哭流涕,跪倒在高台上,“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夫人就是弥赛亚,是我们女人的弥赛亚!” 露克蕾莎对她们点点头,“你们是接生妇对吗?” 女人们很惊讶,“是的,夫人您怎么知道的?” “你们去博洛尼亚吧,我在博洛尼亚开办了药剂师学校,你们可以去学习。” 切萨雷也拨马过来,面朝圣马丁修道院,高声喊着:“佛罗伦萨所有公民和所有神职人员听着:任何人都无权擅自处死他人!唯有梵蒂冈才有权认定女巫,未经审判,没有女巫!萨伏那洛拉,你这个懦夫!你今天躲进修道院,3天后可别不敢出现在这里!” * 萨伏那洛拉虽然流失了大批支持者,但还是有不少人相信他的话,这晚被捕的民众多达500多人。次日,就在圣马丁修道院和圣母百花大教堂之间的街道上,临时法庭现场办公,处罚了这500多人。 大多数人判处罚金,金额从10弗罗林起步,最高判罚100弗罗林; 允许犯人检举为首的暴徒,以抵扣罚金,这下子热闹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互相指认,男人们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 围观群众则是喜闻乐见:这可比话剧好看多了!而且可以看整整一天呢!还不花钱!感谢枢机主教和女公爵提供了如此有趣的娱乐节目! 最后确定了几个为首的暴徒,判罚鞭刑,从最低的2鞭到最高的10鞭。 圣马丁修道院整整一天都没敢开门,因此今天无人过去对面的大教堂做弥撒。 佛罗伦萨执政团对此表示拍手称快,并积极配合,按照女公爵的要求,找了6名陪审员:2议员、2律师、2妇女,3人一组,轮班陪审。 法官则是马基雅维利。 执政团根本不敢有异议。 到了晚上,马基雅维利的嗓子都哑了,说不出来话。 * 圣马丁修道院里的多明我会教士们吵了一天。 一部 分人的意见是交出萨伏那洛拉,让切萨雷带回梵蒂冈;另一部分人则说,多明我会相对独立,不能因为被威胁便妥协;极少部分人的意见是多明我会仍然是教会之下的派别,而萨伏那洛拉已经被开除教籍,应该把他赶出去,至于他离开修道院后是什么遭遇,自然跟修道院和多明我会无关。 萨伏那洛拉简直气歪了鼻子。 他现在身份尴尬,他仍然是圣马丁修道院的院长,但他又已经被开除了教籍,那么就不能再留在修道院里,早该自觉滚蛋。当然,他坚决不承认教皇令,这样他就自认仍然是多明我会的修道院院长。 圣马丁的教士们因此感到非常的割裂,吵得不可开交。 * 公审的高台没有拆毁,在街道上开始铺设火之考验的场地。 临时雇佣的工人按照列奥纳多·达·芬奇的要求,铺设场地:用大理石方砖砌成一个正方形的浅池,里面同样用大理石地板砖铺满,铺的平平整整。 浅池不大,只有三平方米。 工人们一边干活,一边交头接耳,怎么也想不到年轻夫人要怎么才能通过火之考验。要是教皇之女死在佛罗伦萨,教皇震怒,可就要再次宣布开除所有佛罗伦萨人的教籍啦! * 到了约定的第三天。 早上,露克蕾莎起床了。 洗漱、穿戴。 女仆们都没怎么说话,气氛紧张压抑。 最后,列奥纳多走进来,单膝跪下,为坐在床边的她穿上了特制的袜子。 “一定要走快。”他低声说:“没有试验过,我也不清楚是否能成功。” “你自己不是试验过吗?” “我可以,但我不知道您行不行。” “应该可以。” “还有,您现在怀孕了——”列奥纳多很是犹豫,他不赞成小姐亲身涉险。 “没有影响。” * 圣母百花大教堂与圣马丁修道院之间。 佛罗伦萨市民从天还没亮便开始占位子了。士兵们将场地与围观群众隔开,随着时间的推移,围观群众越来越多,附近的住宅楼上窗户后挤满了人,就连房顶上都坐满了人。 好事群众从天刚亮便去拍圣马丁修道院的大门,嚷嚷着让萨伏那洛拉出来。 经过三天的发酵,佛罗伦萨民众绝大部分都倒向了波吉亚兄妹,尤其在听说萨伏那洛拉这位“前”精神领袖居然懦弱又无耻的将火之考验的另一方改为怀有身孕的波吉亚女公爵,都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受了恶魔的蛊惑,才会昏了头。 萨伏那洛拉不得不在凌晨7点便出了圣马丁修道院的大门。 波吉亚兄妹的马车在7点半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门外。 身穿红袍的枢机主教先下了马车,环视了一圈围观群众:可真不少! 他随即伸手扶下露克蕾莎,兄妹俩在亲卫队的护送下,走上昨天的公审台。 年轻的夫人穿着白色的缎子长裙,裙裾已经遮挡不住隆起的小腹,她的灿烂金发在脑后盘起,用一顶精致的金线与珍珠的发网罩住——佛罗伦萨人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开场合见过一位如此美丽、并经过精心装扮的贵族夫人。 “夫人真美呀。”一位少女露出崇拜、羡慕的目光,如此说道。 “枢机主教阁下也很俊美呢。”她的同伴小声说。 “希望夫人不要有事。” “夫人一定会通过考验的,毕竟夫人可是教皇的女儿。”又一名少女加入了讨论。 “夫人真是幸运呀!”少女们不约而同的赞叹。 第231章 西西里岛杏仁(21) 露克蕾莎站在高台上。 说不紧张是假的,尽管事先作弊了,可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没事。死倒不会死,只是如此一来便不太好合理合法的收拾萨伏那洛拉了。 可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接着逼他走一趟,他自吹自擂的“受命于上帝”的面纱也就完全落下,不会有人同情他。 她居高临下,萨伏那洛拉站在远离高台的一角,身边是几十名穿着黑袍的多明我会修士,很显眼。 工人开始往大理石浅池里放置燃烧的木炭。发着红亮的光芒的木炭从铁皮桶里铲出来,另外几名工人用木头制作的t型木排将木炭均匀的铺好。 木排很快被木炭灼烧成焦黑色。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是真的点燃的木炭,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切萨雷对市政厅的官员点点头,于是,市政厅官员准备宣布考验开始。 忽然,多明我会的一名教士说,女公爵的斗篷与长裙的裙裾很大,里面不知道藏有什么,希望能有人检查一下。 切萨雷有点冒火,但还是让女仆为露克蕾莎脱了斗篷。 露克蕾莎也有点气愤,她提起了裙子,露出穿着的白色缎子平跟鞋,鞋面上镶嵌数颗珍珠。 佛罗伦萨人立即开始讨论女公爵的鞋子值多少钱、真丝衬裤又值多少钱,并且立即有人指出,强迫一位尊贵的夫人当众露出衬裤,实在是不体面! 接着切萨雷立即指出,萨伏那洛拉手里捧着十字架上的基督雕像,这是教义所不允许的,耶稣的形象代表圣体,教义严禁圣体用于任何个人考验。 第245章 这个要求完全合乎教义。 而多明我会的代表立即声称,如果不允许手持耶稣雕像,那么萨伏那洛拉就坚决不进行火之考验。 好家伙! 围观群众嘀嘀咕咕:萨伏那洛拉是害怕了吗?不然怎么一会儿挑剔女公爵的衣着、一会儿又要挑剔耶稣雕像的问题? 切萨雷命令方济各会与多明我会、执政团赶紧在圣母百花大教堂里开了个会议。 三方吵了个不可开交,多明我会坚持要允许手持耶稣雕像,而方济各会坚持不允许,执政团则希望他们赶紧吵个结果出来,毕竟外面的围观群众可是越来越多了。 3月的佛罗伦萨还是挺冷的,露克蕾莎很不耐烦,“他们得讨论到什么时候?去告诉他们,最迟不超过12点,超过12点多明我会还不妥协,就算他自动认输!” 马基雅维利机灵的说:“对,总不能让殿下等他吧?不如这样,我来写一份公告,马上张贴。” 公告很快写好、张贴在高台的支柱上。认识字的民众将公告念给其他人听,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没错呀,定下一个最后期限比较好,不然总不能冷飕飕的等上大半天吧?萨伏那洛拉要是个胆小鬼,不敢接受真正的考验,那没说的,算他输!大家都要唾弃他! 萨伏那洛拉越发不安起来。 他原本以为切萨雷会拒绝更换人选,或者切萨雷应该会再次提出更换一名方济各会的修士,这样也能算“正常”,但他错误的估计了露克蕾莎·波吉亚的反应,没想到她居然会立即答应。 美丽的女人天然就占据了优势,她们是柔弱的,一个男人、一个修士,怎么可以欺负女人呢?他后悔了,哪怕是随便点名要求一名侍卫呢?肯定比现在好多了吧。 * 到了正午时分,终于,多明我会退让了,萨伏那洛拉不会手持圣体进行火之考验。 大理石浅池里的木炭每个小时更换一次,已经更换了好几次。 现在,工人再次抬出了铁捅,重新铺设木炭。 市政厅官员宣布,火之考验开始!由罗马涅女公爵代表代表教皇,第一个进行考验! 切萨雷亲自带着亲卫队护送她到了大理石浅池前方。 * 木炭的热量使得这一片的空气灼热,她脱下缎子鞋,提起裙子;女仆跪在地上,为她束起衬裤。 切萨雷十分担忧。 在浅池另一头的弗朗索瓦更担忧。 不过,这段时间没有多长。 实际上,快得用不了一分钟。 露克蕾莎很快踏进了铺满木炭的大理石浅池。 她走的不慢,但也没有跑起来,也没有跳跃,而是快速走动,三米的距离也不长,正常人走10步也就到头了,她走了大概12步。 短短的几秒钟,围观群众全都屏住呼吸,静待之后。 走出浅池之后,立即有市政厅的官员带着一名医生走过来,为她检查了双脚:没有水泡、没有灼伤,什么外来的伤害都没有。 市政厅官员松了一口气,大声宣布:“女公爵殿下毫发无伤!这是上帝的旨意!赞美上帝!赞美教皇陛下!赞美女公爵殿下!” 多明我会的教士们则是不敢置信,他们喊着:“不行!要由多明我会的人来检查!”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弗朗索瓦命人搬来一张靠背椅,请露克蕾莎坐下。 “只许他们挑选一个人来检查。噢,还有,你随便从人群里找一个女人来做代表,让方济各会也派一名代表,一起检查。”眼见为实嘛,她很高兴自己作弊成功了。 * 多明我会修士不得不沮丧的宣布,女公爵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完全的、毫无争议的通过了“火之考验”。 方济各会修士异常激动,大声宣布女公爵实乃受到上帝眷顾的孩子,是真正的“上帝之女”,无愧于她教皇之女的尊贵身份;亚历山大六世教皇当然是“授命于上帝”的最佳人选,他当选教皇实乃实至名归。 这番彩虹屁听得露克蕾莎与切萨雷都有点目瞪口呆了。 那个被随机挑选来为女公爵检查的年轻妇女回到围观群众中间,立即被人七嘴八舌的包围了,有人问女公爵的脚好看吗,有人问真丝的衬裤摸起来是什么感觉,年轻妇女晕乎乎的,说夫人很美,连脚也很美! * 几分钟后,市政厅的官员宣布接下来由萨伏那洛拉进行火之考验。 他脸色很不好看,又惊又疑,他不相信露克蕾莎真的能通过火之考验,但事实是她确实毫发无伤的通过了考验。这下子他就是想临时退出都很难了。 他站在浅池的一端,身边是志得意满的波吉亚枢机主教。 “你不会不敢吧?”切萨雷冷冷的说,“我的妹妹年龄不到你的一半,却比你勇敢、比你有胆识,她还是个女人。怎么?你不敢像一个18岁的女人一样走在火上?” 萨伏那洛拉无言以对。 “你说你得到了上帝的旨意,可以做出有关佛罗伦萨的预言,现在,你可以预言一下,你能不能通过考验?” 萨伏那洛拉怒目,“你这个私生子杂种!” 他面向前方,振臂高呼,“上帝为我见证!我将证明罗 马的亚历山大六世不配做教皇!他不信上帝,包括他的私生子杂种们!我会通过这场考验,上帝会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理!” 呵,装神弄鬼!露克蕾莎心中很是不屑。死到临头了还说大话!男人呀,总是这样,死鸭子嘴硬! 工人们再次更换了木炭。 木炭的灼灼热度四散。 萨伏那洛拉缓缓脱了鞋子和布袜。 光着的脚板一旦接触到地面就有点站不住了:木炭的温度顺着石板路蔓延,石板有点热。 围观群众十分兴奋的喊着:“火之考验!火之考验!” 他颤抖着走了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热。 然后,胆战心惊的踩在木炭上。 * 围观群众忽然不喊叫了,在萨伏那洛拉的喊叫声响起之后。 他面孔扭曲,忍着剧痛踩在木炭上,每一步都好像走在刀尖上,痛疼难忍。 他口中大声念着圣经,还夹杂着忍耐不住的喊叫声。 三米的距离,也就10步。 走出浅池,萨伏那洛拉已经无法轻松站立,他浑身打着哆嗦,坚持站住。 弗朗索瓦·纳瓦尔冷冷的看着他。 随后,萨伏那洛拉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地。 * 烧死骗子! 烧死渎神者! 烧死这个异端! * 萨伏那洛拉的短暂时代结束了。 *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出了石子,市政厅的官员没有想到,群众们很快自发的向萨伏那洛拉投掷出无数物品,从石子、鸡蛋、硬币、鞋子,甚至还有臭烘烘的动物粪便。 弗朗索瓦在人们开始扔东西之前就明智的跑了。 市政厅的卫兵在各种“武器”的攻势之下,十分艰苦的将萨伏那洛拉连拖带架的送进圣马丁修道院。 愤怒与狂热的佛罗伦萨市民在对圣马丁修道院的大门进行了十几分钟的进攻后,不知道谁带头喊着,要清算那些给骗子站台的走狗们,于是,群众们分成了好几拨,分别往那些萨伏那洛拉的支持者们的府邸进发。 * 切萨雷非得自己亲自检查一遍才放心。 妹妹的双脚细嫩,自从怀孕后她便停止练习剑术,改成早晚散步。女仆每晚用橄榄油和牛奶为她按摩双脚,如此可以有助于睡眠。 她的脚心没有一丝灼伤,看来大师的本领很大,他总算放心了。 “瞧,现在你可成了‘上帝的宠儿’啦。”他笑着说。 “我本来就是呀。”露克蕾莎笑嘻嘻的说。 扳倒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敌人,她心情很好。 这件事情由别人来办当然也行,可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能在佛罗伦萨市民中树立“威信”,猛刷好感度,当然还是他们兄妹出手才能取得最佳效果。 今天之后,不管佛罗伦萨执政团内部对波吉亚家族是什么想法,都得考虑考虑群众的意见。波吉亚兄妹今天能干掉萨伏那洛拉,明天也能干掉别人。 第232章 西西里岛杏仁(22) 圣母百花大教堂距离美第奇宫只有3条街,马车走个10分钟便到了。马木留克们在街道上站岗,保护着美第奇宫。站在顶楼,可以看到下面街道上乱窜的民众。 “这样不好吧?他们会变成暴民,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切萨雷冷酷的说:“别为他们感到不忍心,这是他们支持萨伏那洛拉的代价!你以为他们没有借助萨伏那洛拉的权势欺压别人吗?去年被处死的那几个美第奇家族的支持者呢?他们也并没有做什么残害他人的事情,只是因为支持美第奇就要被处死,家产被抄没。” 第246章 露克蕾莎叹气,“你说的对。但还是要控制一下,我不希望这会变成一场全城的灾难。” “那当然,我只想他们能稍微出气,并不想他们继续破坏佛罗伦萨。入夜后我便会宣布宵禁。纳瓦尔,你立即出城,将城外的骑兵全都带进来。” 弗朗索瓦领命而去。 * 简单的吃了午餐,露克蕾莎睡着了。 切萨雷狠狠夸奖了达·芬奇大师,认为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实在功劳大大。并且很豪爽的立即给了1000罗慕路斯的奖金。 大师当然毫不犹豫的笑纳了。 重回佛罗伦萨,列奥纳多恍如隔世。他离开的时候佛罗伦萨是真正的鲜花之城,而现在……它变了,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座美妙的城市。 幸而,美第奇宫还没有变,当年他也曾出入这座温馨又华丽的宫殿,20年过去了,美第奇宫的主人早已不再,就连他的后代也逃出了佛罗伦萨。 列奥纳多很是伤感,看着二楼楼梯上老师的《大卫像》,怀念往昔。他跟美第奇兄弟年龄接近,有一度关系亲密,以至于被人当成攻击美第奇兄弟的工具。他喜欢洛伦佐·美第奇,洛伦佐就像哥哥,有权威,受人尊敬和爱戴,并且性格坚强,他感到在美第奇宫里十分的有安全感,所以总爱往这儿跑。 朱利亚诺·美第奇比他小1岁,当时是多么的青春、风华正茂!可就是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居然永远停留在25岁的美好年龄! 往事十分令人唏嘘。 他喝着美酒,对马基雅维利絮絮叨叨。马基雅维利居然也很有耐心的听他说醉话。 大师喜欢波吉亚兄妹,他说小姐是全世界最好的赞助人,审美水平高得不要不要的,又很大方,给钱超爽快的,是所有艺术家梦寐以求的女主人;枢机主教做事果断,相貌英俊,只要他肯多笑笑,人们准会爱上他,心甘情愿被他统治,只是可惜,枢机主教是神职人员,他要是一位公爵该多好!他准会成为比洛伦佐更伟大的统治者! 马基雅维利喝的没有那么多,但基本同意大师的意见。两个人对着为波吉亚兄妹吹起了彩虹屁,你夸小姐,我就夸枢机主教。 他们都不是那种“狭隘”的男人,不会认为女人就该当个贤妻良母,在家生儿育女,尤其是波吉亚家的女儿。不过他们当然也有时代局限性,都认为是因为切萨雷无法封爵,所以才总是跟露克蕾莎在一起,他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功业转让给妹妹,他们是相辅相成的。 总之,结论就是他们遇到这样一对兄妹是幸运的。 * 佛罗伦萨城中的暴动持续了整个下午,直到傍晚,城外的3000名骑兵入城,很快,宣布了宵禁。 外面的喧哗和喊叫声渐渐消失,城市安静下来。 露克蕾莎醒了,而切萨雷带人去了圣马丁修道院,要求多明我会交出萨伏那洛拉。 “谁在家?” “马基雅维利先生在会议厅,大师在自己房间。” “伯爵呢?” “还没回来。” “佩罗 托?” “也在会议厅,阁下要佩罗托大人守护您的安全。”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狄亚娜摇头,“还不知道,阁下和伯爵都没有派人送信回来。” 切萨雷晚上快到10点才回来。 他轻描淡写的说,抓到了萨伏那洛拉,关在美第奇宫的柴房里。 弗朗索瓦同他一道回来,汇报了已经安排人带着佛罗伦萨的卫兵一起巡逻。佛罗伦萨执政团根本无法拒绝骑兵入城,只能很谦卑的来询问枢机主教,现在就支付给女公爵今年的佣兵薪水是否合适。 这是侧面提醒波吉亚兄妹,他们可是签有雇佣合同的。 马基雅维利问:“殿下,您对佛罗伦萨有什么计划吗?” “计划?今天没有,明天没准有。”露克蕾莎笑笑。 列奥纳多只顾吃饭,头也不抬。他对佛罗伦萨爱得深沉,不希望它再遭受什么痛苦,但他也明白,要是执政团守着托斯卡纳不放,波吉亚枢机主教肯定会挥兵进攻。 切萨雷则说:“你明天去一趟市政厅,打听一下议员们的口风。” * 按照之前露克蕾莎与切萨雷商量的计划,这3000名骑兵将要接管佛罗伦萨的防卫,由佩罗托指挥。 佩罗托伯爵是波吉亚家族的一个远亲,15岁便来了罗马,一直担任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侍从,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办事靠谱,将佛罗伦萨交给佩罗托是完全可以放心的。 掌握佛罗伦萨城的防卫就约等于掌握了佛罗伦萨城,并且还是以雇佣军罗马涅女公爵的名义进驻,名正言顺。 露克蕾莎准备在佛罗伦萨领地实施有限自治,保留现在的执政团,但要增加人选,同样组建上下议院,让更多的人参与政治决策,人数越多,越能互相牵制。 她将任命佩罗托为佛罗伦萨总督,作为她的代理人,管理这个庞大的领地。 也已经询问过佩罗托的意见了,佩罗托求之不得,热情高涨。 * 几天后,佛罗伦萨举办了一个狂欢节,作为复活节庆典的前奏。 罗马涅女公爵在美第奇宫召开了一次盛大的舞会,邀请了城中的头面人物,宾主尽欢。 狂欢节之后,波吉亚兄妹离开佛罗伦萨,返回罗马。 * 今年,罗马的复活节庆典极为热闹。 第一天,先是在罗马涅女公爵居住的雅典娜宫前面的小广场举行了米开朗基罗作品“雅典娜神像”的盛大揭幕式,由女公爵与年轻的大师一同揭幕。 揭幕式之后是罗马人热爱的西班牙斗牛表演,刺死了两头健壮的公牛。 斗牛表演之后是小广场另一边的露天话剧,吸引了数千市民前来观看。 第二天,是波吉亚家族三支军队的阅兵仪式,教皇国人民军是亮白色铠甲蓝色斗篷,意大利自由军是黑色铠甲黑色斗篷,波吉亚女兵团是亮白色铠甲红色斗篷。 三支军队有各自的旗帜,都以波吉亚公牛为主要图案,旁边围绕其他图案,切萨雷是十字架(这有点不伦不类),胡安是玫瑰花,露克蕾莎是铃兰花——早年她用过百合花,后来因为百合花是法兰西王室的传统图案,现在改成了铃兰花。 阅兵仪式大获成功,各国大使和特使都被整齐划一的军容震撼了。 还有哪些 加农炮,大小口径不同,马车拉着这些沉重的金属物体走过圣彼得广场,似乎像是没有尽头,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门。 阅兵仪式除了是给自己人看实力,也是一种对外的震赫,查理八世那种自大狂妄的君主想要再次进攻意大利,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了。 * 第三天,圣天使桥上举行了艺术大师列奥纳多·达·芬奇的雕像作品的盛大揭幕式。他只完成了两座雕像:骑在战马上的罗马涅女公爵和波吉亚枢机主教。大师为露克蕾莎的雕像起名为《夏》,切萨雷的雕像题名为《冬》。切萨雷·波吉亚的雕像是世俗的军装雕像,也很有点不伦不类。 胡安羡慕妒忌得不要不要的,坚持要求列奥纳多也为他制作一尊伟岸的雕像,一定要比切萨雷的雕像更大!更美!而且要放在圣天使堡的城墙上面,最好能正对着切萨雷的雕像。 这个处处要跟哥哥比一比的熊孩子! * 复活节庆典一连三天,每天晚上都有热闹的焰火,持续燃放10分钟。 仰头望着夜幕上五彩缤纷的焰火,那种转瞬即逝的绚烂,烟花之美就在于此。 “多美呀。”露克蕾莎轻叹。 弗朗索瓦站在她身后,默默无语。 “你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对吗?” “您说的很对,是很美。” 太敷衍啦。 “你说的好像我逼着你承认似的。” “不是的,我……”他欲言又止。 “你是想说,你很快就要离开了,是吗?” “对。” 他小心环抱着她,“我能在您生孩子之前回来吗?我想陪着您。” 露克蕾莎反问:“为什么?你能帮我生孩子吗?” 那是不能。 弗朗索瓦苦笑,“小姐,我以为……您会希望我在您身边。” “用不着。你又不能帮我生孩子,你来干什么?” 他迷惑不解,“我以为女人都想……孩子的父亲能在身边。” “是啊,好像是的。” 他心酸的说:“我们的孩子……他不能用我的姓,现在,您连让我看着他出生也不允许吗?” 说的真是可怜呀。 她心软了,“好吧,你可以回来,但你要知道,米迦勒也会来。他应该不会像塞巴斯蒂安那样直接对你动手,可我担心……他会暗中对你下手。弗朗索瓦,你要知道我现在的婚姻仍然不能自己做主,或许……” 或许要等到教皇爸爸挂了,但为了波吉亚家族的利益,教皇爸爸越长寿越好。 第247章 “我知道。您身不由己,小姐,我真为您感到难过。” “你同情我吗?” “不,我爱您,我愿意为您承受这一切。” “那你首先得变成一个女人,还得长得跟我一模一样。”露克蕾莎大笑起来。 * 弗朗索瓦在4月的第一天离开罗马,返回博洛尼亚。 切萨雷则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审讯萨伏那洛拉。 佛罗伦萨执政团原本不想将萨伏那洛拉交给切萨雷,谈判了几天,马基雅维利终于打听到执政团是担心教皇不会处死萨伏那洛拉,没准只会把他关在圣天使堡,而等到亚历山大六世教皇故去,萨伏那洛拉很可能会被大赦释放,重返佛罗伦萨,这是执政团绝对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第233章 西西里岛杏仁(23) 切萨雷绝不允许萨伏那洛拉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通过马基雅维利告诉执政团,萨伏那洛拉绝不会有回归的可能。执政团一方面畏惧波吉亚家族的军队,一方面又想在萨伏那洛拉事件中保持“中立”的姿态,于是默许了。 要说萨伏那洛拉这家伙,虽然是个胆小如鼠的嘴炮达人,但居然还挺扛揍。他的双脚烧伤了,不能穿鞋子,只能涂上药膏,用纱布包扎起来。 露克蕾莎命她救下来的那两个接生妇去给萨伏那洛拉诊治,马基雅维利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嘲讽一番。萨伏那洛拉又羞又愤,一方面想要拒绝诊治,但另一方面,身体的疼痛又使得他不得不接受。 接生妇懂得一些医药知识,她们的“罪”便由此而来。这个时代只有男人才能接受医药教育,是因为平民女性绝大多数都是文盲,没有接受过文化教育。她们只能依靠老师手把手教学,而这就“侵入”了男性的“传统职业”领域,男人们对此怀恨在心,便给她们冠上“女巫”之名,喊打喊杀。 萨伏那洛拉故意借由这两名接生妇,暗指她是“女巫”,只配被烧死,哼,也不知道到底谁才会被烧死呢! * 切萨雷不让露克蕾莎去看审讯,说“不好看”,并且对孩子不好。他手下最严厉的审讯员当然是米凯莱托,米凯莱托懂得如何让人经受难以忍受的痛苦却又不会死掉。 萨伏那洛拉坚持了一个月,最后终于崩溃了,在认罪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实际我们并不需要他签名认罪,对吧?”露克蕾莎说。 “是的,不需要,我可以找人模仿他的签名。签名认罪不过是个形式,我要做的是从精神和肉体上击败他,让他明白谁才是他的主宰!”切萨雷冷冷的说。 好吧,这倒是完美解释了他为什么一定要给萨伏那洛拉用刑。 萨伏那洛拉的主要罪名是“传播异端”,这是个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教廷极少用这个“异端”的理由打击异己,能让教廷用上“异端”这个理由的,一定是危及教会基本的“罪人”。 不能公开的原因则是他写信给前米兰公爵、费拉拉公爵、德意志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法兰西国王查理八世,请求他们派兵进攻意大利、进攻罗马,召开公开会议,废除现任教皇。 写给费拉拉公爵的信是由阿方索·埃斯特转交给了切萨雷,写给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信则在去年春天由阿斯卡尼奥上交给了亚历山大六世;至于给两位国王的信件是由卢多维科拦截了下来,收藏在公爵府的保险柜里,去年夏天到了切萨雷手里。 费拉拉公爵这个老奸巨猾见风就倒,倒是乖觉。所以这就是小国君主的政治敏感性,埃斯特家族屹立数百年不倒,还是有点智慧的。 4月的最后一天,梵蒂冈在圣彼得广场上处决了萨伏那洛拉以及他的两名支持者。 数千名罗马市民前来观看了处刑。 由一位梵蒂冈神甫宣布萨伏那洛拉及其亲信的罪名;由一位罗马市法院的法官宣布萨伏那洛拉及其亲信的处刑决定:先绞死,随后焚烧尸体,焚烧过后的灰烬撒入台伯河。 露克蕾莎没有去看行刑。 据说,萨伏那洛拉像是老了20岁,老态龙钟,简直如同行尸走肉,完全丧失了反抗的意思。 至此,曾经在佛罗伦萨掌权5年之久的“妖僧”吉罗拉莫·萨伏那洛拉终于在肉体上被消灭了。 * 美第奇家族喜大普奔,都认为重返佛罗伦萨指日可待。 就这个问题,露克蕾莎、切萨雷、胡安、马基雅维利开了个小会。 胡安这个护食的第一个不同意,“不行!他们家要是搬回佛罗伦萨没问题,但最好不要允许他们回去。就是回去了,也不允许再出现一个洛伦佐·美第奇!” 马基雅维利苦笑,“这您不用担心,目前美第奇家族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个能跟洛伦佐相比的后代。” 胡安提前回了罗马。收复翁布里亚地区异常顺利,比当初收复拉齐奥还要顺利。翁布里亚各城闻风丧胆,教皇国人民军所到之处,各城纷纷献城投降,自觉得很。 对于意大利人的这种“跪的容易”的心态,露克蕾莎也是要叹为观止。这些城市的执政团议员们绝大多数都不愿意打仗,反正就是换个领主的事儿,他们该干啥还是干啥,有些小城市平均两年换一位领主,不也是这么过来了? 露克蕾莎坚决反对这种“内耗”,频繁更换领主不利于可持续性发展。 “我想让他们返回佛罗伦萨,但不允许收回美第奇宫,让他们在洛伦佐教堂附近重新找一处府 邸。允许他们重新进行银行业务,但要接受罗马银行的监督。还有,不允许给美第奇家族封爵。” 美第奇家族已经有了一位枢机主教,不出意外的话,乔凡尼·美第奇会在若干年后成为教皇。还有朱利奥·美第奇,这两位未来的美第奇教皇在历史上可是以米开朗基罗和拉斐尔的赞助人闻名的。 “对,不能给他们封爵。联姻呢?”切萨雷说。 两家都有很多亲戚,联姻完全可以。洛伦佐·美第奇将爱女嫁给英诺森八世教皇的私生子是表忠心,也是两家结成盟友的绑定方式,美第奇家族现在想要依靠波吉亚家族,当然也得联姻。 “贝尔纳多哥哥不是还没有结婚?”贝尔纳多仍然没有找到喜欢的女孩,教皇爸爸也不是很着急。 “美第奇家现在没有合适的女儿。”他指的是洛伦佐的子女。 “旁系也可以。贝尔纳多不是贵族,迎娶美第奇旁系的女儿也算门当户对,不过当然要双方都满意。” 胡安便问:“为什么要跟他家联姻?” “为了……共同的利益吧。”露克蕾莎笑了笑,“佛罗伦萨执政团不想让美第奇家族回去,但美第奇在民众中的支持率一直很高,这是对我们有利的一面。还有,联姻也不是必须的,要是美第奇家的女孩看不上贝尔纳多,我们也有办法继续跟美第奇合作。” “你不是准备让佩罗托成为佛罗伦萨总督吗?那我呢?”胡安瞪着妹妹。 “你有翁布里亚了。” 胡安不满的嚷嚷,“不行!拉齐奥和翁布里亚加起来都没有托斯卡纳大!” 是个问题。 瓜分地盘是门艺术,因为切萨雷不能成为公爵,所以波吉亚家族都默认露克蕾莎是切萨雷的代理人。目前以领地面积来看,露克蕾莎拥有最大的罗马涅地区,其次是胡安的拉齐奥地区;马尔凯地区虽然说是切萨雷的领地,但只是处于他的实际控制下,是有争议的,只是目前没人敢计较这个“争议”。 戈弗雷只有皮奥恩比诺一小块封地,在教皇爸爸心中约等于无。 露克蕾莎沉思。 其实封地给谁都一样,只要兄妹齐心,完成统一大业,这些就不成问题了。 “好吧,托斯卡纳给你,但你要听我的调度。” 胡安拍着胸膛,“放心吧!你说要我打哪儿,我就去打哪儿!” 一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很有男子汉的气概。 “佩罗托还是佛罗伦萨总督,作为你的代理人,你不用去佛罗伦萨。” 这也正合胡安的心意,他点头答应。 三兄妹都很默契的没有提威尼斯和那不勒斯。 威尼斯是露克蕾莎的,那不勒斯也许会是戈弗雷的。 * 要说4月的好消息还真是不少。 先是4月过半,从法兰西传来消息:查理八世国王死啦! 倒霉的国王一直没有活下来的孩子,4月初在一次体育活动中脑袋碰到了门框,发生了颅下血肿,于是几小时后,国王死了。 倒霉的是,王后安妮受到惊吓,导致早产,在这天生下一个死婴。 国王没有继承人,王位按照继承顺序,到了他的表叔奥尔良公爵路德维希头上,路德维希很快登基,称为路易十二国王。 要说这位奥尔良公爵同样出身瓦卢瓦王朝,但被前任国王、查理八世的父亲路易十一摆了一道。路易十一的女儿约翰娜公主有先天发育不全的残疾,路易十一硬是逼着路德维希娶了约翰娜公主为妻,就是为了让奥尔良公爵这一支绝嗣。 第248章 约翰娜是查理八世的姐姐,公主与路德维希结婚12年,别说没有孩子,就连同床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法兰西特使很快送来新国王路易十二的信件,路易十二请求教皇派遣枢机主教到法国兰斯为他加冕,并同时送来了请求教皇撤销他的婚姻的信件。 路易十二想要取消跟约翰娜公主的婚姻,肯定是因为想要迎娶查理八世的王后,布列塔尼的安妮。 身为法兰西国王,肯定不会允许布列塔尼处在控制范围之外。而且安妮肯定能生孩子,这就是两个重要因素了。 这种好事,教廷怎么能不插一脚呢? * 另外一个好消息是,西西里岛终于有信送到梵蒂冈:桑夏公主怀孕4个月啦! 第234章 西西里岛杏仁(24) 戈弗雷兴高采烈的给父母、哥哥姐姐写信,说他们决定在孩子月份稍大点之后才写信通知家人。他俩在西西里岛待了快一年,成绩显著,值得高兴。本来他都要放弃希望了,好在露克蕾莎派人送东方神医去了西西里岛,给他俩针灸了一个多月,桑夏便成功怀孕了! 可喜可贺。 戈弗雷快到17岁,桑夏快到20岁,在这个时代来说也不能算早育了。 东方神医一直留在西西里岛,说西西里岛气候很好,不想走了,不过他说会在殿下预产期之前回来。 亚历山大六世不怎么待见这个各方面都不出色的小儿子,但也很高兴,写信亲切的祝贺他,让他们6月初返回罗马,好在罗马待产。并且露克蕾莎的预产期也在6月底,他俩回来了,一家人又可以团聚在一起。 凡娜莎特别高兴,这下子她的四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最操心的自然是自己的女儿。自从得知露克蕾莎怀孕之后,她整个心都放在女儿身上,隔三差五的派人送东西到雅典娜宫,来雅典娜宫视察仆人和管家的工作,事无巨细一样一样都吩咐好;给她传授怀孕的经验,又抱怨女儿为什么不把孩子的父亲调到罗马来,博洛尼亚有那么多政务需要处理吗? 露克蕾莎现在学会了,母亲说什么,她只管点头赞同,母亲一走,还不是她说了算!压根不是个事嘛! 凡娜莎是为她着想,不过凡娜莎在跟教皇爸爸的关系里是被动的一方,她不能理解露克蕾莎现在不需要“讨好”孩子的父亲,甚至这个“父亲”也是可有可无的;露克蕾莎也不需要一个男人在她身边嘘寒问暖,有管家和仆人们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就足够了。 凡娜莎就特别不能理解这一点。她认为女人是“弱”的一方,需要男人的照顾,如果没有男人,便需要很多钱,比如她就从教皇那儿弄了很多钱。可现在露克蕾莎拥有的财富是她想都想象不到的,那么,男人好像确实也没有什么用处? * 米迦勒·孔塔里尼在6月的第一天到了罗马,进城之后先去谒见了教皇,离开教皇宫便直奔雅典娜宫。 露克蕾莎快要临产,不过腹部隆起的不大,宽松的裙裾勉强能够遮挡腹部,要是坐下来,几乎很难察觉。 天气炎热,房间里闷热,露克蕾莎让人在中庭搭起帆布凉棚,占据了中庭的一半。 仆人来报,说孔塔里尼议员求见。 对于这个“未婚夫”,露克蕾莎差不多都要忘了,要是他没有一直写信来的话。 威尼斯男人不兴穿得跟花孔雀似的,相对来说朴素得多,只在布料上下工夫。米迦勒穿着市面上最好的贝鲁特天鹅绒制作的长外套,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您好,殿下。”他从容优雅的向露克蕾莎躬身行礼。 露克蕾莎靠在一张古罗马式的卧榻上,身下是松软的鹅毛靠垫,卧榻前面是堆满了瓜果美食的长桌。 “你来了。”她淡淡的说。 她伸出手,米迦勒轻轻握住她的手,吻她手背。 “殿下最近身体好吗?” “很好,你呢?祖父的身体好吗?” “我也很好,谢谢您的关心。父亲身体不太好,一直病着。” “他年纪大了。” 仆人们抬进来几口大木箱,“殿下,这是我送您的礼物。” 她不太感兴趣,“都是什么?” 还是那些,衣料、香料、各种奇巧的装饰物,件件都很精美,但也不过如此。她提不起来兴趣,看了几样便摆摆手让人直接拿走。 “您心情不好吗?” “不太好,母亲哪儿也不让我去。” 米迦勒微笑:看来是整天待在家里,太无聊了。她把罗马涅交给纳瓦尔管理,米兰交给巴尔托洛米娅管理,自己便没有那么忙碌了。 “您想去哪儿?我可以陪您去。” “去奥斯提亚吧,明天或者后天戈弗雷就要到奥斯提亚了。” 说走就走,管家很快备好马车。 * 波吉亚家族在奥斯提亚海边有一座别墅,平时少有人住。此时,仆人们正在别墅里忙碌。 海风习习。 露克蕾莎挽着四表哥安吉洛·兰索尔的手臂,走在沙滩上,身后几步跟着米迦勒。 “威尼斯怎么样?” “那要看您问的是什么。” “我听说威尼斯的女人很少出门,是吗?” “大概吧,我没有注意过。” “那她们平时在家做什么呢?” “就是女人的那些事情吧,有孩子的要教养孩子,孩子上课的时候……大概就是绣绣花做做手工活。”米迦勒想着为什么女公爵会问这些。显然她在家里不处理政务和军务也不可能去绣花的。 果然,她说:“那多没劲!她们不看书吗?” “看的,玛丽娅夫人就看书。” 玛丽娅夫人是塞巴斯蒂安的母亲。 这个时代是没有小说,但有戏剧剧本,一些优秀的古希腊、古罗马的戏剧剧本流传到现在。孔塔里尼家族世代与其他大家族联姻,迎娶的妻子都知书达理,通晓艺术、文化,还要有掌管一个家庭的本领,塞巴斯蒂安的父亲是长子,长子通常会在15、6岁开始出海学着跑商,常年累月不在家。 妻子一年可能只能见到丈夫两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得守在家里,也就很少外出了。 听了米迦勒的说明,露克蕾莎这才恍然,“这样啊。你去过海上吗?” “父亲说家里有一个儿子出海就够了。”他淡淡一笑,“我从小就喜欢舞枪弄剑,5岁父亲便给我找了很好的剑术老师。” 嗯?这么说,他的基本功应该还不错? “你也想进入军队吗?” “我可以吗?” “你们威尼斯可是送了不少年轻人进来,不多你一个。” 他低头一笑,“多谢殿下。” 那些年轻人都是各家挑出来将来回国担任军官的人才,这也是当初塞巴斯蒂安与露克蕾莎的婚约里规定的条款,是他自己去谈下来的。 唉!其实像露克蕾莎这样怀着侄子的“孩子”,是不应该再嫁给亡夫的叔叔的,这样要是他们将来有了孩子,怎么称呼这个孩子呢?是叫哥哥还是侄子呢? 但只要教皇许可,这就不是个事了。 * 米迦勒在奥斯提亚不住在波吉亚别墅,而是住在旅馆里。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高级酒店”的概念,旅馆经常附带另外一项营业项目,会有人敲门问客人要不要“特殊服务”。 米迦勒对这些女人不屑一顾。 倒不是他的道德感有多强,或是很自律,他只是觉得在露克蕾莎眼皮底下还是不要搞事了。 不过他没有搞事,事却来搞他了。 这天晚上,当他回到旅馆房间里,惊讶的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女人。 一个浑身不着片缕身材姣好的黑发美人。 米迦勒刚吩咐随从去打水给他洗漱,一转眼吃惊的看着床上的裸女。 “我走错了房间吗?”他忙退出去看房间号。 “没有,阁下,您没有走错房间。”女人温柔的说。 “你是谁?” “我是您的礼物,有人买下了我,将我送给您。”女人妩媚的笑着。 “是谁?” “我不知道。别说这个了,我难道不美吗?”女人优雅的下了 床,款款走近他,“我是您的人。” 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胸口。 米迦勒连忙抽回手,“你快走!你出去!”他匆匆从床上扯下薄毯裹住她,喊来随从,命他们将女人带走。 * 第二天一早,米迦勒便到了波吉亚别墅,求见女公爵。 露克蕾莎还没起床,女仆请他等着,这么一等,便从清晨一直等到了中午。 一整个上午他都无所事事,也不能离开,以免露克蕾莎醒来他却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她。安吉洛·兰索尔上午去了码头打听船期,游荡了半天,中午才回来,跟他说了几句话。 他对这个波吉亚家族的近亲不太了解,安吉洛是露克蕾莎姑姑的孩子,他们血缘关系亲近,感情也很好。如果罗德里戈·波吉亚不是教皇,露克蕾莎很可能会嫁给兰索尔兄弟中的一个,或是哪个不知名的西班牙贵族。 第249章 露克蕾莎终于起床了。 “殿下,孔塔里尼议员一早就来了,说想见您。”狄亚娜说。 “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楼下客厅里。” “那就让他等着吧。” * “殿下,您昨晚睡的好吗?”米迦勒温柔的问。 “睡的不好,孩子最近动的太多了。你呢?” “我也没睡好。” “噢?是因为什么呢?” 呵,明知故问! “大概是因为殿下送给我的礼物太令我吃惊了。” 露克蕾莎快乐的大笑,“你收下了吗?” 她眼中闪动着恶作剧的兴奋,眼眸晶亮,十分可爱。 “没有,我不敢。”米迦勒只好苦笑着摇头,“殿下,我谢谢您,但请您别再用这个办法来考验我了。” “哎呀!多没劲!我是派人先去验货。” 米迦勒目瞪口呆:这说的什么话! 不过一想是她,又觉得……好像也挺正常? “我们订婚了,可我还很不了解你。” “您有什么想知道的,随时可以问我,您不问,我没法告诉您。您说是吗?” 她点头,“没错。可我又想,我为什么要了解你呢?你喜欢吃什么不用告诉我,去告诉厨娘。你喜欢什么消遣也不要告诉我,我不关心。” 米迦勒抿着唇,强忍着不悦。 露克蕾莎笑盈盈的捏起一粒葡萄,轻巧的放进口中,“我们互不干涉,你说,这样不好吗?” * 好,很好,好得他都晕了。 “可是——我以为我们将来会成为夫妻。” “夫妻又怎么样?” “行了,别总用她来举例,我又不是伊莎贝拉。” 米迦勒沉吟:没错。她这么说还是想逼他默许纳瓦尔这个情夫的存在,所以先用一个失足妇女去引诱他,现在又明白告诉他,可以“互不干涉”。 这么说,最好还是干掉纳瓦尔这个碍事的家伙。 他这几个月秘密雇佣了两名职业杀手去博洛尼亚暗杀纳瓦尔,但都没有成功,他担心会被露克蕾莎知道,没有继续尝试。可恶!那个纳瓦尔掌管数万军队,自己有侍从、卫队,一般人想要接近他十分困难。 美人计这一招他也用过,只是纳瓦尔平时就待在领主府,隔一天去一次郊外军营,偶尔去一趟拉韦纳和弗利,他安排的人手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纳瓦尔。 可恶呀! 第235章 西西里岛杏仁(25) 不过,他又迟疑了,露克蕾莎可不是按牌理出牌的人,确切的说波吉亚兄妹里,只有戈弗雷比较温顺善良,其他三个他压根就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他惋惜尚未到16岁便早逝的侄子,不免深恨切萨雷的心狠手辣,也恨露克蕾莎并没有出言拦阻切萨雷。 可他也只能在心里这么暗暗怀恨,父亲严厉的教导他,不许像塞巴斯蒂安那样冲动,白白送了命,还没有达到联姻的目的。波吉亚家族日益强大,要不是忍痛认下那个杂种,以不公开切萨雷是凶手来进行交换,新的婚约根本谈不成,那么塞巴斯蒂安就算是白白死了,得不偿失。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只是怎么想他都很不甘心。 以露克蕾莎和切萨雷的性格,要想“互不干涉”,他不管妻子有情夫,露克蕾莎也不在意他有情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波吉亚兄妹是典型的“我可以,你不行”。 这一点他看得很明白。 不公平! 但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公平”可言,他早就知道。 米迦勒沉默片刻,换了话题,“别说这个了,现在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呢,我当然管不着您做什么。我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世,不知道您怎么安排他呢?” 露克蕾莎看着他:他说的挺平静,语气也温和,听不出来讽刺的意思。 “这件事情我还是要跟你商量一下的。孩子出生后满了100天就送去母亲家养育,我可能不太喜欢孩子。等我们结婚之后就去博洛尼亚,你可以进入军队,如果你真的想的话,但我不会让你一进去就成为指挥官。” 这倒是不错,他不用整天面对一个惹人心烦讨厌的私生子,其他的也正常,他完全能接受。 “您考虑的很周到。” “婚礼订在11月或者10月底,戈弗雷说西西里岛很美,我准备去西西里岛过上一到两个月,圣诞节回到罗马,过了新年去博洛尼亚。” “都听您的安排。” “你没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便微笑,“你要是一直这么温顺,我倒是可以对你好一点。” 米迦勒一笑,“您也很温柔,我想这是互相的。” 露克蕾莎心里哼了一声:还是这么自大!不过他不说找抽的话,她也不会没事自寻烦恼非得要求他现在就跪下。 * 戈弗雷和桑夏乘坐的船在6月的第三天到了奥斯提亚码头。 戈弗雷长高了,也长大了,快到16岁的少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又天天锻炼,除了身体还是少年的清瘦之外,其他方面很过得去,精神面貌很好,大概是终于摆脱了“我可能没种”的忧虑,如今一脸自信,神采飞扬,再也不是那个温顺到没有存在感的小弟了。 “姐姐!” 一见到她,戈弗雷便飞奔过来,不过总算不再鲁莽,在她前面几步远便及时刹住脚步,满脸笑容,“你来接我,我真高兴!” 露克蕾莎也很高兴,伸出双臂拥抱他,“欢迎你回家,我的好弟弟!” 桑夏这时才缓缓走过来,“你好,露克蕾莎。” 她稍微丰腴了一点,仍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孩,怀孕令她神色有些憔悴,丝毫不减她的美丽。 米迦勒只见过她几面,觉得这位美色远扬的那不勒斯公主是很美丽,但没法跟露克蕾莎相比,露克蕾莎有一头漂亮极了的金发,这一点一头黑发的 桑夏是没法比的。 威尼斯人数百年来以金发为美,尤其女人,女人们甚至每天中午在太阳下暴晒也不打遮阳伞,就为了能把头发晒的更淡一点。 “你好,桑夏,欢迎你回家。”露克蕾莎同样热情的拥抱了桑夏。 两个年轻女人都很小心。桑夏怀孕6个多月,腹部微微隆起,身形倒不显得笨拙,不过怎么也不能跟没怀孕的时候相比。 “你快生了,戈弗雷天天说想回来看望你,医生说要等月份更大一点才好。你别责怪他,要责怪就责怪我吧。”桑夏还是这么会说话,态度也很谦恭,实在让人挑不出刺。 “怎么会责怪你和他呢?你的身体重要,你怎么样?晚上睡不好,会很难受。” 桑夏叹气,“是呀,晚上睡不好,一晚上要醒好几次。你知道吗?刚知道怀孕的时候我吓得要命,只敢整天躺在床上。医生说我也不能总躺着,还是要适当的运动运动。戈弗雷对我很好,他每天一定要陪着我散步,我要是说不舒服,他一整天都不会出门。” 桑夏露出甜甜的笑容。 戈弗雷也很是得意,“那当然了!你是我妻子,我有义务陪伴你。” 他随即瞥了一眼米迦勒·孔塔里尼,故意问:“这是谁?我记得你的丈夫不是他。”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那么损了。 露克蕾莎有点不太好说,她是写信告诉弟弟塞巴斯蒂安死了,但说的很含糊,没说是切萨雷摔死了塞巴斯蒂安,戈弗雷也就只知道公开的说法,塞巴斯蒂安死于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的部下的暗杀。 “他是塞巴斯蒂安的叔叔,议员米迦勒·孔塔里尼。” “公爵殿下,公爵夫人殿下。”米迦勒微微躬身行礼。 戈弗雷哼了一声,他从来就不喜欢孔塔里尼家族的人,这些人! 倒是桑夏很圆滑的微微点头,“您好,议员先生。” * 戈弗雷归心似箭,都不愿在奥斯提亚住上一晚,立即乘上马车,返回罗马,傍晚到了罗马,直接去梵蒂冈觐见教皇爸爸。 亚历山大六世在波吉亚房间的办公厅亲切接见了小儿子和儿媳妇,十分欣慰,慷慨的大手一挥,赠送了一栋别墅和数万罗慕路斯金币。 教皇如今年收入大增,再也不为钱发愁,所以赏赐起来也十分豪爽。 戈弗雷昂首挺胸,也更自信了,教皇爸爸现在看他还算顺眼,晚餐留了他们一起进餐,又让他们在教皇宫留宿。 教皇宫实际有很多房间,不是只能用波吉亚房间,就比如切萨雷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有自己的房间,当然也能安排下戈弗雷和桑夏。 孔塔里尼家在罗马有自己的府邸,陪着露克蕾莎一起用过晚餐后,米迦勒知趣的先告辞了。 戈弗雷这才问:“怎么?你以后要嫁给他吗?” “是啊。” 第250章 戈弗雷十分不满,“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 桑夏轻轻拍他一下,“你说什么呢?” 他嘟囔,“难道你成了女公爵还一定要结婚吗?你有了孩子,将来这个孩子就是你的继承人,还要结婚干什么?” 说的很有道理。 “那是因为……塞巴斯蒂安不是米兰的人暗杀的,是……切萨雷,切萨雷把他扔下了楼。” 戈弗雷和桑夏都惊呆了,“什么?!” “总之,有点复杂。这个孩子不是塞巴斯蒂安的,因此他十分愤怒,跟我吵架,还 踢了我,切萨雷气坏了。” 这么一听,戈弗雷和桑夏又都了然的“啊——”了一声。 “切萨雷做的很对,孔塔里尼家算什么东西?他居然敢打你,死了就死了吧。”桑夏有着王室成员的冷漠无情,身为统治阶级的高高在上。她挽着露克蕾莎的手臂,柔声说:“那我就懂了为什么孔塔里尼家族为什么仍然想要一个新的婚约。这样也好,至少……总之你和圣父决定就好。戈弗雷是觉得想要跟你结婚的男人都很讨厌。” 她抿着嘴笑,“戈弗雷很爱你,他不想跟你分开,至少不想让你去别人家里。露克蕾莎,我想问问,你觉得米兰怎么样?” 她说的很轻巧,也很隐晦,也能避免戈弗雷直接开口影响到姐弟感情。 “那要看你喜不喜欢米兰,米兰跟法兰西、萨伏伊、奥地利、威尼斯接壤,很难管理。”露克蕾莎瞥她一眼,“我以为你会更喜欢那不勒斯。” “那不勒斯是阿方索的。” 露克蕾莎一笑:桑夏这么想也没错,说明他们姐弟情深,桑夏压根没有考虑过波吉亚家族也想吞并那不勒斯。 但当然,她这么一说,桑夏就有点明白了。 桑夏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勉强一笑,“或许我的孩子可以跟阿方索的孩子结婚——” 不过那样还是不行,她又低下头:直接管理、统治,跟后代联姻又怎么能同日而语呢?她现在好在如果没有意外、顺利生下孩子,就会是公爵的婚生子,嫁给国王也没有问题了,而且最好是个女孩,直接嫁给舅舅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样倒是至少能看到女儿成为王后。 唉! 桑夏心思纷乱。她还没有想过要把弟弟赶走……而且,被罢黜的君主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弟弟……要是弟弟能跟露克蕾莎结婚倒是最好的,可惜,阿方索不喜欢露克蕾莎,露克蕾莎也不喜欢阿方索。 * 露克蕾莎将弟弟夫妇送到他们的房间门外,桑夏先去洗漱,戈弗雷又将露克蕾莎送回她自己的房间。 “桑夏的意思是你的意思吗?” “嗯,”戈弗雷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姐姐,你别骂我,我不是贪心,不过我想着将来你和哥哥们占领的领地越来越多,而我……我什么都没做。” 她好笑的看着他,“你是担心我们占领了——除了那不勒斯之外的领土,不给你留一点发挥的地方吗?” 他迟疑了一下,“我可能不适合领兵作战,我还太年轻了……就是服众的问题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决。” 戈弗雷这一点跟胡安完全不一样,胡安就是过分自信的典型。也许正因为两个哥哥都太强势、霸道,才使他养成了这种温和甚至有点胆怯的性子吧。 “你还年轻,你可以慢慢学习。我会考虑的,你别担心。” 戈弗雷笑了,“露克蕾莎,我只敢跟你说,要是跟切萨雷或是胡安说,他们准要骂我!” 那是肯定要骂他的! 戈弗雷忽然停下脚步,“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前面走廊有个身影正走过来。 是弗朗索瓦·纳瓦尔。 “我亲爱的姐姐,我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快乐,就像我和桑夏。要是纳瓦尔将军能让你快乐,那我……我倒是不讨厌他。” 他吻了她的手背,等纳瓦尔走近,对他颔首,“纳瓦尔将军。” 弗朗索瓦似乎对他视而不见,向露克蕾莎单膝跪下,很快站起,“我的殿下。” 第236章 西西里岛杏仁(26) “你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听说您和孔塔里尼议员去了奥斯提亚。” “对,我去接戈弗雷和桑夏了。”她仰着脸微笑,“你一直在这儿等着我吗?你怎么不过去找我?” “副秘书长说我最好不要去。” 啊,又是臭哥哥多事! “哥哥是希望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可米迦勒现在也还不是“家人”,不过切萨雷也不喜欢他就是了。 她不禁想,兄弟们都不喜欢她的丈夫或是未婚夫,但她很难判断他们是太爱她不希望成为“别人的妻子”,还是不希望将来她的丈夫能拥有她的领地。 “您最近好吗?”弗朗索瓦察言观色。 “很好,身体很好,心情也很好。” 女仆推开房门。 房间里亮堂起来,女仆忙着点燃烛台,准备洗漱。 “最近博洛尼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好玩的事情?大概说不上吧。噢,博罗尼亚大学的占星师为您算了星盘,说您……会生一个男孩,一个将继承您的光辉和荣耀的男孩。” 博罗尼亚大学是教会大学,老师很多都是神职人员,主要教授哲学、神学、医学、天文学等等,天文学包括占星术和数学;学生也大部分都是神职人员或计划进入教会的人才,欧洲各国学生都有。 这是博洛尼亚大学在拍她的马屁,可以理解。不过她是不信什么占星术的,占星术居然还能预测生男生女? “还有什么?” “博洛尼亚大学希望您能增加大学经费,这事我不能擅自决定。” “他们不是应该找梵蒂冈要钱吗?” “是的,一直是梵蒂冈给一部分,博洛尼亚给一部分,但去年您没有批准博洛尼亚应该负担的那一部分。” “我没有批准吗?你明天让秘书找出来我的批示。他们应该交预算申请,一切都要有文件,有账可查。” “是的,我让他们回去写申请了。” 新领主新政府,也有了新的公文格式,预算必须申请,还需要议会开会讨论才行。 领地越大,需要讨论的项目就越多,花钱的地方也越多。教育是立国之本,当然要给钱,但给多少钱需要好好研究。 “他们要招收平民学生、非教会学生,而且……要招收女生。” “好,我明天就写信知会学校委员会。” “好啦,别谈工作了,谈点别的事情吧。” 女仆为她脱了外裙,她走到隔壁的盥洗室。 弗朗索瓦跟着走过去,为她脱了衬裙、衬裤。 她迈进木浴桶,舒舒服服的躺下。 “说说你自己。”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他微笑。 “怎么会呢?我以为你会有很多话要对我说。” “是啊,是有很多话,但见到您,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是认为我不感兴趣吗?” “对。” “怎么会呢?我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以为已经有人汇报给您了。” “是啊,但听你自己说比较有趣。”她笑嘻嘻的。 弗朗索瓦想了想,“有人想杀我,好几次,但没有得手。” “怎么这种事被你说的这么无聊。” “是很无聊。” “说说嘛。” “有一次是被人隔断了我的马的马鞍皮带,我差点摔下马。还有一次是在树林里,有人下了绊马索,这次我摔了出去,还好,没有受伤,真是万幸!” “真危险!”她同情的说:“你可千万别死!” “我想那个人应该放弃杀我了,至少,目前放弃了。” “是孔塔里尼吗?” 弗朗索瓦轻叹,“也许吧。” 露克蕾莎沉思:塞巴斯蒂安虽然经常抱怨、挑衅弗朗索瓦,但他实际没有真正动手,就算动手也是自己动手,不会暗搓搓派人暗杀;米迦勒成熟得多,心够狠的,还没结婚就想弄死弗朗索瓦。可以理解,但不能容忍,是时候给这个叔叔一点教训了。 “我会跟他谈谈,警告他。别担心,在我们的孩子,”她笑了起来,“出生之前,你不会死。” 她朝他侧身,他便俯身吻她。 “那我得谢谢您啦。” “不客气。”她微笑。 * 拿浴巾仔细为她擦拭身体,为她穿上睡裙,将她抱回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她的腹部隆起的有点惊人,不算特别大,但一想到那里有个孩子,就很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博洛尼亚让人找了一个孕妇,每隔两周便去看望她,对一个孕妇的身体改变略有所知,总是令他惊讶,又觉得不安。他现在才知道一个女人怀孕会如此辛苦! 他在手掌中倒了一些橄榄油,轻轻按摩她的小腿、脚,她写信告诉他晚上腿会抽筋,又睡不好,因而女仆总会在临睡前为她按摩小腿和脚,这样能让她稍微睡的安稳一点。 第251章 真辛苦呀。 他默默无语,想不出来说些什么才好。 说“您辛苦了”? 或者“谢谢您”? 还是…… 如果他是小姐的丈夫,说不定会觉得小姐为他生孩子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其他男人们都是这么想的,包括他那个可怜的妹夫。 唉!他也能理解切萨雷或是胡安对他的态度,就像他从来也没有真正喜欢过他的妹夫一样。妹妹的丈夫是“外人”,情夫就更是“外人”了。 小姐睡着了。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有黑眼圈,看来确实睡的不好。 有人悄悄推门,但并没有进来,只站在门口。 弗朗索瓦秒懂,小心为她盖好薄被,轻轻走出房间。 切萨雷向他点点头,低声说:“你明早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 之后几天,露克蕾莎没见到弗朗索瓦,切萨雷说派他出去办事了,但没说是什么事。 米迦勒每天陪着她,她偶尔住在教皇宫,但大多数时间都住在雅典娜宫,她将弗朗索瓦的外甥女维吉尔接到雅典娜宫居住,白天维吉尔去跟维克多、尼科洛、维多利亚一起上课,早去晚回,晚上跟她一起吃晚餐,吃过晚餐,露克蕾莎会问她今天学了些什么。 维吉尔7岁了,已经很懂事,也很聪明,口齿伶俐,有问有答,十分可爱。米迦勒也很喜欢维吉尔,认为这个女孩将来前途无量。 女仆带维吉尔去睡觉了,小女孩文雅的向殿下和议员先生告辞。 “殿下将来对她有什么安排呢?”米迦勒目送维吉尔的小身影离去,随口问道。 “要看她是想进军队还是想进议会。” 米迦勒微微惊愕,“您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怎么?你觉得她是个女孩,不能做男人的工作吗?” 他忙说:“我没有这么说。” “但你是这么想的。” “我也没有这么想。只是……不知道将来她会跟什么人结婚,她不是贵族,但也不是平民。” 露克蕾莎嗤笑,“你怎么像一个爱好操心别人婚姻的长舌男?她的将来跟你有什么关系?噢,我懂了,在你心里,女孩子只有结婚一条路,是吗?” “我没有这么说。我是觉得她很好,可惜我没有儿子。” “你喜欢男孩?”她淡淡的问。 “男孩才是继承人。” “可我喜欢女孩,我的长女会是我的继承人。”她直视他的双眼,“你有什么看法?” 米迦勒迟疑了一下,“您真的这么想?” “当然。” “那 我该祈祷您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他不悦的说。 露克蕾莎怒道:“你真愚蠢!” 他毫不犹豫的说:“既然您说长女才是继承人,那我当然希望您的长女是我的孩子。我们将来的孩子。” 米迦勒微怔:好像有哪里不对。但话已经说出口了,想改也来不及啦。 他只好说:“现在说这个还早着呢。” “不行,我现在就要跟你说清楚,你要是不同意,就没有婚礼了。” 他叹气,“好吧,您说。” “我的长女才是继承人,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不过为了补偿……孔塔里尼家,我的第二个孩子会是你的孩子,如果你是我的丈夫的话。” 他点点头,“我接受。” “我不会生太多孩子,顶多三个孩子。” 他不太情愿,但还是点头,“好,我接受。不过,最好能是三个活下来的孩子。” 婴幼儿夭折率确实也是很糟心的事情,她现在也不能说一定能生一个活一个,要是生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也只能说命中无女,只能将领地传给儿子。 米迦勒看来也想到这个问题了,“无论如何,您的领地不能让您的第一个孩子继承,不管是男是女。如果您的孩子都是男孩,您的领地只能由我们的孩子继承。” 也不算过分。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放弃派人暗杀纳瓦尔。” 他皱眉,“我没有——好吧,我不会再派人暗杀他。” 露克蕾莎温柔的一笑,“你这样的听话,才是我喜欢的模样。现在,脱了你的上衣。” 他有点惊讶,但又有点欣喜。 “殿下?” “我喜欢健壮的男人的身体,我还没有看过你的身体,你是要等到婚礼那天才会让我看到吗?” 他一跃而起,很快脱了上衣、内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不能跟弗朗索瓦那样强健的身材相比,但也是脱衣有肉的身体。 不错,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不是那种又白又瘦的弱质男。 “转过身。”她吩咐。 他听话的转过身,但没想到,很快背上便是一疼。 “这是惩罚你不经我的同意就对纳瓦尔动手。” 应该是皮质的马鞭,挨打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的。他不敢动,只是抽几马鞭,他能承受。 接着又是连抽了十几下,直到她累了,方扔下马鞭。 “这个你拿回去,放在你的床头,每天看看,想着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将成为我的丈夫,这就是我带给你的荣耀,是你的姓、你的家族给不了你的东西。你听明白了吗?” 米迦勒声音微颤,“明白了。” “再有下一次,我会杀了你,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现在,转过身。” 他转过来,面对她。 “有人这么揍过你吗?” 他摇摇头。 她高兴的说:“那我是不是第一个揍你的人?” 他点点头。 “你现在心里怎么想我的?” 他想了一会儿,“殿下在宣示主权,是吗?” “我是你的女主人,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公开场合。你接受吗?”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是肯定句。 “我接受。” 她走近他,他有一瞬间居然想后退,但最终还是站着没动。 她靠近他,踮脚吻她。他不知为何居然配合的低头接受她的吻。 一个飞快的吻,他几乎没有感受到她的唇。 “好啦,你可以回去了。” 第237章 西西里岛杏仁(27) 还没有回到孔塔里尼宅,背上的鞭痕便感觉肿了起来。 露克蕾莎的力气还真不小! 米迦勒不由苦笑:他错了,不该将她看成柔弱的女人。想想也是,一个能够指挥军队、大刀阔斧改革现行政府体系的女人,怎么可能是那些柔弱的温顺的女人?父亲曾经告诉过塞巴斯蒂安,也告诉过他,不要小看露克蕾莎。 唉!还是父亲更有经验、更懂人性。 他谦虚的检讨自己之前没有正确对待“未婚妻”。她可能是不愿意再跟一个孔塔里尼订婚的,但为了“大局”,她仍然答应了。他应该正视这个事实,不能愚蠢的再次破坏父亲的谋划。 露克蕾莎抽了他一顿皮鞭(这根皮鞭他正带在身上),反而令他——怎么说呢?感到高兴?似乎不是。愉快?也不是。 但居然有一种奇异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 他说不好,他之前只是觉得年轻的女公爵是一个合适的妻子——但不是“好”妻子——她是很美丽没错,但也只是一个美丽的女人,而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女人多得是! 可挨了她的一通鞭打,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对她一定是特殊的,他为此沾沾自喜。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她!她挥舞皮鞭的模样一定也是很好看的,那副模样别的女人肯定不会有,她们都太温顺,而温顺绝大多数时候意味着“无趣”,他不喜欢。 他喜欢有趣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要是恰好也喜欢他,那就最好不过了。 他热切盼望这个夜晚赶快过去,他回家睡上一觉,明早一定早早过来见她! * 露克蕾莎睡了一个好觉,晚上只醒了一次。 东方神医每天早上来给她诊脉,一直都是“很好”。胎儿的脉象也很好,心跳正常,胎动也正常。 只是她进入6月以来愈发觉得身体笨重,精神萎靡,不想动。 嫂子玛丽娅公主每天来看她,指示女仆一定要让殿下每天散步1小时,下雨天就在走廊里走,一定不能总躺在床上。 切萨雷也让情妇阿米莉亚过来看望她,跟她聊聊天、陪伴她。切萨雷这家伙,情妇众多,居然还都挺长情的,阿米莉亚做了他5年情妇,他每周至少去看望她两次,见见孩子们。 阿米莉亚的女仆奥菲莉娅其实算是阿米莉亚的“替身”,他不太喜欢奥菲莉娅,但像他这样的男人,即使分手也会体体面面的,给了奥菲莉娅一笔不菲的分手费,一栋住宅。奥菲莉娅现在开了一个水果店,有副秘书长的照顾,生意不错,足够养活自己和父母家人。 他将马尔凯的黑人情妇接到罗马,安置在一处府邸中。 第252章 至于米兰的塞西莉亚,5月的最后一天生下了切萨雷的第三个儿子,取名亚历山大,前几天刚在教堂洗礼,教皇祖父十分高兴。 阿米莉亚上个月传出怀孕,她性情温顺,对切萨雷的诸多情妇无可奈何,从没听说她为此跟切萨雷发火,实在是忍耐力超强。她身边养育着她和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奥菲莉娅与切萨雷的儿子列奥纳多,最近又将之前一直养在凡娜莎府邸的索菲娅与切萨雷的长女小露克蕾莎接回来养育,切萨雷便没让她抚养亚历山大,亚历山大跟随生母塞西莉亚。 胡安对情妇也很长情,那个土耳其情妇海伦去年生了一个死婴,是个男孩,胡安难过得不行,找了很多医生为她调养,物质方面从不吝啬。 还有那个奥尔西尼家的情妇,去年底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也高兴得很,将那个跟生母同名叫克拉丽丝的女孩带回家抚养。 玛丽娅公主气得不行,找借口跟胡安打了一架。亚历山大六世这次没有偏袒胡安 ,严厉的斥责了他,要他收敛一点,情妇不算什么问题,但要是搞出私生子,那就是打妻子的脸。有这个精力,不如多跟妻子生几个孩子。 胡安不太服气,跟玛丽娅冷战了几个月,到现在还没有和好,也不回家住,据说也不常去海伦那边,天天不知道睡在哪里。 玛丽娅为此气得病倒了,直到5月才好了点。 露克蕾莎对玛丽娅说,担心胡安在外面乱搞,跑去妓院染了法国病回来可就糟糕啦!玛丽娅脸都白了:得了法国病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她是知道的! 胡安倒是不爱去妓院,他觉得花钱就能睡的失足妇女没有“挑战性”,所以他爱好追求别人家的女儿,还不喜欢那种一勾就上手的,没有难度谈何“征服的快感”呢?他最近迷上一个卖花的女孩,在她家附近买了一栋住宅,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年轻富商,快乐追求卖花女孩,玩的很上瘾。 玛丽娅是又气又觉得可笑。 露克蕾莎倒是觉得他享受的是“追求”的过程,他从来没有追求女性的经验,大概会觉得这是一项“挑战”,只是确实不太好,那个卖花女孩又招谁惹谁了呢?在胡安来说不会觉得这事不对,能成为公爵的情妇有什么问题呢?她会成为尊贵的夫人,他会给卖花女孩找个“丈夫”,方便长期来往,就像那个奥尔西尼家的女儿,已经跟一个罗马市政厅的官员结婚了。 露克蕾莎不能直接指责胡安,但可以给玛丽娅支招,还可以借给她几队女兵,玛丽娅想要多少人都可以。胡安睡别人的妻子这种事也不老少,只要不搞出私生子,玛丽娅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不想再多几个私生子了。 这是跟自己和孩子们的利益紧密相关的,私生子多了,再怎么不给,多少都会给一点,相应的,玛丽娅的子女得到的就少了,当妻子的怎么可能大度到不计较? 胡安现在有两子三女,玛丽娅生了其中三个孩子,说起来孩子也不少了,精心养育全部存活的可能性还是比较高的,不要再搞出人命比较好。 * 6月,罗马最热闹的事情莫过于甘迪亚公爵夫人当街把甘迪亚公爵堵在台伯河的一座桥上,桥的两头都被女兵们守住,看热闹的民众蜂拥而至,将不少人挤下河,颇是热闹。 据说,公爵夫人也没把公爵大人怎么样了,只是让女兵们手持盾牌和木棍,将公爵逼到桥中央,问他回不回家。胡安一开始还挺不服气,指责玛丽娅“不像个贤惠的妻子”,玛丽娅不理他这一套,反复重申,乖乖回家,既往不咎。 切萨雷收到消息赶紧过去,但他决定给臭弟弟留点面子,露克蕾莎只好勉为其难的过去劝他。 胡安现在倒也学聪明了,妹妹行动不便还来给他递梯子,他马上知趣的表示,再也不胡闹惹妻子生气、让妹妹担心了。 玛丽娅也见好就收,示意胡安跟上,俩夫妻和和美美的送妹妹回家。 罗马群众纷纷表示,波吉亚一家的热闹真好看!什么时候妻子居然可以当街收拾丈夫了?而且还是波吉亚家的公爵!教皇的爱子!哎呀呀! 罗马的街头宣讲员当天就开讲了,把这事适当的宣传为“浪子胡安和贤妻玛丽娅”之间的夫妻“趣事”,男人嘛,最重要的是要顾家!尊重妻子! 男人嘛,谁不要点“面子”呢?但要是夫妻情趣,别人也管不着,也不用担心别的妻子仿效,毕竟家里养着只听女主人吩咐的女兵的人可没有几个。于是这件事情就被当成“趣闻”,成为小酒馆的下酒菜了。 胡安被揪回家后老实多了,大概也觉得被妻子堵在桥上有失他男子汉的“尊严”,决定最好等到罗马群众忘了这事再出门。 * 这天晚上,露克蕾莎睡到深夜,腹部忽然一阵发紧。 她醒了。 辗转片刻,又睡着了。 不到1个小时,腹部又一阵发紧,隐隐作痛。 如此间隔约有1个小时,疼了几次,醒了几次,天亮了。 露克蕾莎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吩咐仆人去请医生,派人去找妇产科医生和接生妇。 雅典娜宫早已准备好生产的房间,女仆们忙忙碌碌,准备生孩子的物品,锅炉房开始烧热水。 睡在客房的弗朗索瓦也起床了,“怎么回事?” * 切萨雷一早醒来便接到消息,匆匆穿戴好,去见教皇。 “圣父!露克蕾莎开始阵痛了,我现在过去看看。” 亚历山大六世点点头,“她是第一胎,要很长时间,你随时派人来汇报。我午餐之前过去。通知你母亲,请她马上过去。” 切萨雷点点头,风风火火的很快离开梵蒂冈。 他和凡娜莎几乎同时到达雅典娜宫,他忙下马,将马缰绳甩给侍从,过去扶下凡娜莎,“母亲。”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凡娜莎着急的问。 “我也刚到,母亲。应该还早呢。”怎么也是有4个孩子的父亲了,对于女人生孩子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十几分钟后,胡安与玛丽娅、戈弗雷与桑夏、米迦勒·孔塔里尼先后来到。 * 露克蕾莎躺在产床上,她精神还好,还跟弗朗索瓦有说有笑呢。 凡娜莎让弗朗索瓦先出去。 “你现在该多睡一会儿,能睡着吗?” “不怎么能睡着。母亲,您能一直陪着我吗?” “当然了,你睡一会儿。” 露克蕾莎安心了。她睡着了,尽管腹部还是有规律有间隔的阵痛,但母亲来了,于是她就可以安心了呢。 她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小时,到了中午11点多,阵痛间隔缩短到十几分钟一次。 东方神医叫仆人炖了鸡汤,让她吃了两只鸡大腿,喝了两碗鸡汤。 吃过鸡腿,过了半个多小时,羊水破了。 一股温暖的水流流出来,她吓坏了,还以为是怎么了,连忙喊着“母亲”。 肚子好疼啊,露克蕾莎终于喊了出来。 * 切萨雷听着露克蕾莎的喊叫声,紧张得不得了,一个劲的走来走去。 亚历山大六世也很紧张,责备儿子,“你别总是走来走去,女人生孩子是这样的。你都有几个孩子了,你没见过女人生孩子吗?” 切萨雷心不在焉,“我没去守候她们生孩子。这是露克蕾莎,是您的女儿、我的妹妹,我担心极了。” 胡安挠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他当然也是担心的,比玛丽娅生孩子要担心得多。他恍惚的想着,玛丽娅生小胡安的时候,他那天下午居然还跑出去打猎了呢! 弗朗索瓦·纳瓦尔则一直站在教皇身后的墙边,神色紧张,脸色苍白。 米迦勒·孔塔里尼也很紧张,他想过这个孩子最好一生下来就是个死婴,但如果这个孩子死了,露克蕾莎一定会很难过,她就会念念不忘这个可怜的孩子。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产房里露克蕾莎的喊叫声越来越低,使得人越来越揪心,但终于,喊叫声停下了。 产房外的人们先是一惊,继而,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第238章 西西里岛杏仁(28) 是个男孩! 一团小小的东西裹在襁褓里,小脸红红的,皱巴巴的,脑袋上顶着少得可怜的一点头发,眼睛闭着,哇哇大哭。 凡娜莎满脸笑容,将孩子抱给祖父。 亚历山大六世爱怜的抱着新生儿,“瞧他多好呀!露克蕾莎呢?她怎么样?” “她还好,已经睡着了。”凡娜莎看着教皇身后一脸急切的弗朗索瓦,“纳瓦尔伯爵,你可以进去看看她,但别吵醒她。” 弗朗索瓦克制的向她微微鞠躬,匆匆走进产房。 切萨雷在他之前进来了,站在床尾。 房间里有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女仆们已经将床上的防水床垫换下,铺上干净的防水床垫。 第253章 在床边放了几篮玫瑰花,稍稍掩盖了血腥味。 切萨雷怔怔的看着熟睡的露克蕾莎: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分别,她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刚生了孩子。 他心酸的想着,从此妹妹就有了真正爱着的人——她的儿子。 唉!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他瞥了一眼轻轻走近的纳瓦尔,没说话。 弗朗索瓦走到床头,跪下来,小心的碰了碰她脸颊。 他泪如泉涌,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激动还是害怕。 “露克蕾莎,露克蕾莎!”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他怕得要命!听着露克蕾莎的喊叫声,他都快要晕过去了!他惶恐万分,担心她不幸死于生产过程。她的喊叫声好像现在还响在他耳边,他心疼又自责,觉得小姐不应该承受这种痛苦。 是的,痛苦…… * 新生儿以祖父的名字为名,也叫罗德里戈,罗德里戈·孔塔里尼·波吉亚。 出生于1498年6月22日,下午4点。 米迦勒·孔塔里尼觉得这个私生子丑得不行。 * 亚历山大六世已经有了三个外孙,都是次女伊莎贝拉的孩子,但唯有爱女露克蕾莎的头生子才是他的心头肉,甚至超过了胡安的长子小胡安。 小罗德里戈在雅典娜宫只待了不到72小时,出生的第三天晚上便送去了教皇宫。 教皇疼爱小外孙,每天早中晚都要过来看他。 孩子有一个保母、一个奶妈、两个女仆,还有两队卫兵,轮班守护在他的房间门外。 副秘书长疼爱外甥,每天晚上过来看望他。 露克蕾莎受不了孩子的啼哭声,觉得孩子最好风一吹就长大了,这样才是乖孩子。 凡娜莎笑她孩子气。 “怀孕真累人。”露克蕾莎叹气,“我现在压根不会再考虑生第二个孩子。” “说什么傻话?”凡娜莎摸了摸她脑袋,“不过说起来,一想到我的宝贝你也成了妈妈,我心里就特别的——不知道怎么说,我的宝贝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这真让我既高兴又难过!” “难过什么?” “我希望你永远是我的宝贝,永远这么大——或者更小一点,10岁,12岁,还不到你的父亲想把你嫁出去的年龄。”凡娜莎颇为伤感,“你长大了,就要结婚、 生孩子,我再怎么疼爱你也不能为你承担怀孕、生孩子的痛苦。” “母亲!”果然,妈妈才是最爱她的人。 “总之,记住,别太快怀孕,很伤身体。” 露克蕾莎叹气,“我知道,母亲。” 没有好的避孕手段真的很难! 就这个问题她咨询过东方神医和罗马的几位名医,问他们懂不懂怎么动手术让男人不再制造精子。 医生们全都大惊失色,连连说那怎么能够!男人要没了精子,那不就没有“男性气概”了吗? 露克蕾莎决定给他们上课,男人的蛋蛋生产精子,只需要将精子的通道切断、打结,那不就能阻断精子的输送了吗? 医生们继续大惊失色,说殿下这是在胡说八道! 问了半天,当代医学十分落后,绝大多数医生虽然已经知道解剖人体很重要,但还处在很落后的阶段,对人体肌肉分布都还了解不多,内脏器官虽然已经知道都是什么形状、在人体的什么部位,但血管之类了解的还不多,也不懂生殖系统的奥秘。 不懂不要紧,她马上给医生们布置课题,要求他们找到输精管,研究输精管结扎技术,接下课题的医生可以免费得到死囚犯的尸体做解剖,允许使用死囚犯做实验,课题成功后会有一笔不菲的奖励。 切萨雷听密探报告了此事之后大为惊讶:妹妹这是想干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但这事他也不好直接问露克蕾莎,只好当不知道。 * 凡娜莎无微不至的照顾女儿,什么事情都不需要露克蕾莎操心。 露克蕾莎恢复的很快,生下孩子第二天早上就下地走动,洗了澡。 三个兄弟都每天来看望她,米迦勒也每天来一次。 弗朗索瓦对儿子并没有什么感情,后来孩子去了教皇宫,他也极少去看望。 他每天几乎从早到晚陪着露克蕾莎,陪她在走廊上散步,为她念书;白天露克蕾莎睡觉的时候他就赶紧处理公文,晚上有时候露克蕾莎会让他一起睡。 两周后,露克蕾莎去了梵蒂冈看望儿子。 小罗德里戈睡在摇篮里,严肃的皱着小脑门。 他长大了一点,体重增加,小脸不再是皱巴巴的一团,眉眼略微长开了一点,但还看不出像谁。 皮肤变得雪白,像妈妈。 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手和脚,一切都小小的。 “他怎么这么小呀!”露克蕾莎惊讶的说。 “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这么小。”切萨雷笑着说。露克蕾莎出生的时候他快5岁,已经记事。他还记得那个小小的丑妹妹,母亲说他要保护好妹妹,当时他心里只是想,臭妹妹,哼,你要听我的话我才保护你,不然我才不保护你呢! 时间过得真快呀!现在,妹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惊讶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露克蕾莎小心的抱起孩子:这就是在她肚子里揣了9个月多的孩子吗?真不可思议!她想着自己好像真的不太喜欢孩子,孩子只不过是她的继承人,而她又决心将封地和爵位传给女儿——如果有女儿的话,这个儿子将来……大概顶多就是个侯爵吧。她不能让长子去跟妹妹抢夺权力和地位。 但是,她又觉得现在就开始考虑子女们之间的权力争斗有点太可笑了! 要是没有女儿呢? 她是答应过米迦勒,不管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不会将封地传给他或者她,可她实际上不需要遵守“承诺”,米迦勒恐怕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她想起来米迦勒收养了一个女孩,要是她生了三个都是男孩的话,可以收养切萨雷的长女小露克蕾莎作为继承人。要是自己没有女儿,留给切萨雷的女儿好像也可以,小露克蕾莎今年2岁了,再过2、3年可以接过来亲自教育。 继承人问题是大事,谁也不敢说自己能长命百岁,一定要早早安排。 “你想抱抱他吗?”露克蕾莎问弗朗索瓦。 “他太小了,我不敢抱他。”但还是接过孩子,小心的托着孩子的小脑袋。 小罗德里戈醒了,瞪大眼睛,严肃的看着生父。 弗朗索瓦也严肃的看着他,小心的说:“我觉得他长得像您,小姐。” 这不是废话吗? “我的孩子,当然像我。” 小罗德里戈开始扭动起来,继而哇哇大哭。 她忙问:“他饿了吗?是不是该喂奶了?” 奶妈接过孩子,“殿下,他该吃奶咧。”奶妈说着一口罗马方言。 保母是兰索尔·波吉亚家族的一个远亲,人品可靠,忠心耿耿,是露克蕾莎同辈的表姐。 “好好照顾我的孩子,我也会照顾你的孩子,表姐。” “您放心,我会把您的孩子当成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精心养育。” “别那么客气,表姐。” * 露克蕾莎与切萨雷在会议厅开会,胡安、戈弗雷、弗朗索瓦、马基雅维利列席。 孩子顺利出生,也该进行下一步了。 马基雅维利来往佛罗伦萨和罗马,写了很多份报告。佛罗伦萨执政团并不认为波吉亚军队会真的进攻佛罗伦萨共和国,一直怀有不切实际的企图,认为能够保持目前的状况。 “你怎么想的?你希望我成为佛罗伦萨的领主吗?”露克蕾莎问他。 马基雅维利有些犹豫,“我是佛罗伦萨人,而佛罗伦萨已经几百年都是共和国了,我不知道有一位君主会是什么情况。” “你担心什么?”切萨雷斜睨他一眼。 “我担心——托斯卡纳从此成为殿下和您的粮仓、金库、兵营。” 倒是很敢说呀。 “这是必然的,你为什么会觉得粮仓、金库、兵营是不好的事情?”露克蕾莎又问。 “他就是个胆小鬼!”胡安轻蔑的说:“他怕打仗!” “我当然怕打仗!为什么要打仗呢?”马基雅维利有点激动,“我希望托斯卡纳人民富足、快乐,这也是殿下的心愿。” 露克蕾莎点头,“我也不希望一定要以战争的手段夺取佛罗伦萨。这样吧,比萨——”她指着地图上的比萨地区,“胡安和戈弗雷去攻打比萨,顺便让佛罗伦萨执政团看看。之前不管是攻打弗利或是博洛尼亚也好,或是攻打米兰也好,佛罗伦萨人大概觉得距离他们很遥远,现在该让他们看看,如果我们想攻占什么城市,绝没有人能够抵挡!” 马基雅维利沉吟:他一直在说想要解决比萨问题就应该像波吉亚家族那样,花钱培养自己的常备军,但当时他人微言轻,佛罗伦萨执政团压根没有考虑过他的提议,甚至还觉得他是个野心家、军国主义者呢! 第254章 第239章 西西里岛杏仁(29) 常备军不一定要用来打仗,你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自然就有了震赫力,必要的时候才需要真正开战。这不是说他是个军国主义者,也不是说他是个和平主义者,他只是认为应该利用一切手段,从而能真正解决问题。 比萨曾经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出海口,失去比萨地区,佛罗伦萨就成了一个内陆国,大大不利。佛罗伦萨执政团优柔寡断,既想收复比萨,又不肯真正研究对策,只想这么黏黏糊糊的拖下去,等待“天降猛男”,那可是糟糕! 露克蕾莎对他说到这个“天降猛男”现象的时候,他可是拍手叫好并觉得很贴切呢! 猛男也并不只能是男人,女人也可以,他现在相信,佛罗伦萨需要“天降猛男”,也需要“天降猛女”。在他看来,波吉亚兄妹应该会是佛罗伦萨的“救世主”,为此,即使佛罗伦萨倒退回君主国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这几个月除了来往佛罗伦萨与罗马之外,还一直在跟露克蕾莎商议“自治”的可能性。君主制下的“有限自治”就跟现在的共和国议院制差不多,除了多了一位君主之外;而如果君主开明善良而不残暴,佛罗伦萨几乎可以平稳过渡。这也是马基雅维利一直追求的结果。 他是很爱他的国家,但他更明白一个国家必须强大、强壮,才能避免再次发生查理八世入侵带来的耻辱。那些议员们不觉得是耻辱吗?他们当然也认为是耻辱,只是更多的则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考虑。 政治博弈就是如此。 露克蕾莎让他“说服”议员们,等待时机成熟便发起一个执政团内部的“公开投票”,投票表决是否并入罗马涅公国——虽然现在还没有这个公国,但向波吉亚家族投降,和跟邻国合并,那完全是两码事。 露克蕾莎也觉得自己很机智。 想要佛罗伦萨执政团心甘情愿放弃抵抗投降难度较大,佛罗伦萨失去了皮奥恩比诺地区和比萨地区,但还是一个比米兰公国还要大的地区,又是商业发达的国家,农业也搞得不错,已经开始推广新作物了;马基雅维利这个“佛奸”也已经摸了底,佛罗伦萨临时动员大概能征到2万步兵、3000骑兵,不说有一战之力吧,也肯定是要狠狠打一仗才行的。 佛罗伦萨城要是坚决不投降,搞成乌龟壳,那可比拉韦纳难打多了! 从内部下手,只要砸钱,肯定比狠狠打一仗再围城两年划算得多! 她保证那些投票的议员们职位和地位都不变,并且,将有封爵的机会。 别看佛罗伦萨已经是数百年的共和国了,可人们对于提升阶层、成为贵族,仍然无法拒绝。马基雅维利的说服计划进行的相当顺利,但这个计划目前只有露克蕾莎、切萨雷、马基雅维利知道。 进攻比萨的计划很快确定,由胡安担任主帅,屋尔比诺公爵为副帅,戈弗雷担任后勤军需主管,直接跟罗马军事管理局的迪亚哥表哥对接。切萨雷这个副秘书长负责其他事务。 * 成为副秘书长之后,切萨雷想再亲自领兵出战的可能大大减少。教廷的事务就够他忙的,小到圣彼得大教堂的修葺事务,大到……一个国家的将来。 枢机主教团对于这种任人唯亲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提升他为副秘书长的阻力居然远远不如当年提升他为枢机主教的阻力,历任教皇几乎都会任命自己的亲戚为副秘书长,就比如罗德里戈·波吉亚当年也是因为叔叔加理斯笃三世教皇才成了副秘书长。 当然,现在波吉亚家族拥有数万军队,谁还敢不自量力提出反对? 纵观历史,不管是罗马帝国的皇帝也好,帝国衰落之后掌握了权势的天主教教廷的教皇也好,都是力求在任期间大肆封赏家族成员、亲朋好友,这 些人骄横跋扈胡作非为;皇帝去世之后、以及教皇去世之后,皇帝家族与教皇家族都会遭到继任者的清算,但仍然无数人趋之若鹜殚精竭思,为了万人之上的宝座使出浑身手段,原因不外乎登上权力宝座带来的利益让人无法拒绝,为此可以承受死后的清算。 有能耐的人当然能躲过清算,以待再次登上权力巅峰,罗德里戈·波吉亚就是这样做的。 * 波吉亚兄妹都很齐心,都在为了不远的将来必定会来临的事情做准备。教皇爸爸今年67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很长寿,可到底也是一个老头啦。亚历山大六世注意保养,经常锻炼,饮食健康,至今雄风仍在——茱莉娅·法内塞又怀孕了,这次确定是教皇的孩子,老头自得得不得了,精神大振。 兄妹们现在已经不在意父亲的其他孩子了,只要他们不分权,没人能动摇他们的地位和权力。再说了,就算茱莉娅这次能生个男孩,可婴幼儿的夭折率这么高,这个孩子没准压根活不下来! 教皇爸爸任命切萨雷为副秘书长是在为爱子将来成为教皇打下最重要的一步,切萨雷现在就要确保弟弟妹妹们能够巩固各自领地的统治。 时间不等人呀! * 6月的最后一周,波吉亚军队突然向皮奥恩比诺增调军队,分批调去了1万名步兵。 皮奥恩比诺公爵戈弗雷·波吉亚前往领地视察。 屋尔比诺公爵在7月的第一天率领3000名骑兵前往皮奥恩比诺。 皮奥恩比诺在托斯卡纳地区,与拉齐奥地区不相连,大军走水路过去。 大军一动,各国又慌了——这次主要是佛罗伦萨慌了。佛罗伦萨前几年已经失去了比萨地区,又丢了皮奥恩比诺,还被迫接受了波吉亚女兵团在佛罗伦萨城的驻军,已经退无可退。 * 出发前一天,屋尔比诺公爵参加了圣彼得大教堂的洗礼仪式。 枢机主教切萨雷·波吉亚为妹妹的长子洗礼,弗朗索瓦·纳瓦尔抱着小罗德里戈,孔塔里尼家没有派人出席洗礼仪式。 孩子的受洗名字也很有意思,正式纪录的名字为罗德里戈·奥古斯塔·波吉亚,去掉了“孔塔里尼”。 教皇和副秘书长都没有说明为什么没有加上父姓。 教母是那不勒斯的桑夏公主,弗朗索瓦·纳瓦尔是小罗德里戈的教父,于是枢机主教们纷纷猜测纳瓦尔才是这个孩子真正的父亲。 洗礼仪式过后,弗朗索瓦返回博洛尼亚。 * 一周后,教皇宫会议厅,当着亚历山大六世教皇、波吉亚副秘书长和枢机主教团的面,米迦勒·孔塔里尼正式向罗马涅女公爵露克蕾莎·波吉亚求婚。 女公爵彬彬有礼的答应了求婚。 枢机主教们这才恍然:原来不给那个孩子加上父姓是因为仍然要跟孔塔里尼家联姻,小罗德里戈不管生父是谁,合法父亲是早逝的拉韦纳伯爵,是米迦勒的侄子的儿子,将来露克蕾莎和米迦勒有了孩子,是拉韦纳伯爵的同辈表亲。虽然吧大家不很在乎这个亲属关系,但对孔塔里尼家来说多少有点尴尬。 勉强说得过去。 再说,这在教皇家族来说也不是个事。 * 波吉亚家族与孔塔里尼家族的婚约谈判在攻打比萨城的炮声中缓慢开展。 比萨城只坚持了两周便投降了。 婚约都还没谈完呢! 去年年底的婚约草稿又根据形势进行了再次商议,明面上孔塔里尼家将付出30万达克特的彩礼,暗地里是许诺将威尼斯与米兰接壤的大部分地区的实际控制权交出,老孔塔里尼保证大军一到,威尼斯至少有一半城市会主动投降,放弃抵抗。 孔塔里尼家的诉求只有一个,只要求露克蕾莎将她和米迦勒的孩子——不论男女——立为继承人。她的长子罗德里戈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成为继承人。 那当然不能同意。露克蕾莎也要考虑到万一她和米迦勒的孩子没有活下来怎么办。 孔塔里尼家的意思是默认她生5个孩子以上,当即把她吓晕了,也气呆了。 * “怎么?我就只能一年一个孩子这么生吗?”露克蕾莎大发雷霆,对切萨雷喊着。 “哎呀哎呀!你别发火呀!”切萨雷宠溺的微笑,“我当然先把他们痛斥了一顿,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家安排你生几个孩子?也许那位尊贵的议员压根没有那个能力呢。” 露克蕾莎又被逗笑了,“很对!他说不定没种呢!再说了,他家给的条件我看一点也不怎么样!要是能在我到达威尼斯城外的时候打开城门,那我才算他们家有点本事!来人啊,去请孔塔里尼议员过来。” “找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骂他啦! * 米迦勒过了1个小时才来。 “殿下,您找我有什么吩咐?”他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只是看脸的话,赏心悦目。 露克蕾莎神情慵懒,“吩咐?没什么吩咐,只是想问问你,你希望什么时候举行订婚仪式?” 他微微诧异,“怎么?您是——” 第255章 “怎么?你现在改变主意,不想跟我结婚了?”她面露嘲讽。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听说了什么吗?” “没有。”她站起来,从容优雅的走近他,伸手轻抚他脸颊,“订婚以后你可以每天过来看望我。” 他微怔,手按在她手背上,“您希望我每天都来吗?” “我还希望你每天都能送我花。”她仰着脸向他微笑。 他有些眩晕:她真的很美! 美丽的女人不少见,甚至还很多呢!可有谁能跟他眼前的女人相比?他想象不出来。 她刚生过孩子不到一个月,但完全看不出来。她没有亲手抚养孩子,身上没有那股小孩子的臭臭味道,只有玫瑰花的淡淡香气。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还有甜蜜的微笑,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她。 他低声说:“您喜欢什么花?玫瑰?茉莉?还是郁金香?” “都喜欢。”说完,她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米迦勒被打得一愣,“您怎么——” 抬手挡住她的手,皱眉,“您怎么说打就打?” 她甜蜜的微笑,“我没有说打就打,我打你不会提前告诉你。” “您打我总是因为我做错了,这次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家的律师。” 米迦勒恍然,“他们又在纠结什么细节?好啦,您别打我了,我马上去找他们,让他们别再废话,这样行吗?” 她便笑着推了他胸口一下,“快去!” 第240章 西西里岛杏仁(30) 米迦勒匆匆而去。 切萨雷这才从旁边的房间进来,“妹妹,你就是这么跟你的未婚夫说话的?” “他还不算是我的‘未婚夫’吧?” “秘密未婚夫。” “有点好笑哎。” “他倒是肯听你的。”想想确实觉得好笑,露克蕾莎完全用不着给米迦勒一耳光,不过她打了,他心里觉得实在高兴,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畅快,就像他自己动手打了一样的快慰。 妹妹长大了,越来越懂自己的权力能让她为所欲为,这才不愧是波吉亚家的女孩! 她身材恢复的很好,几乎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女人。怀孕对她的影响不大,又不用自己亲手养育孩子。按照贵族家庭的传统,妻子生育孩子,抚养孩子是保母和奶妈、女仆的事情,母亲顶多就是每天去看望一下孩子。 在一个家庭里,女性的主导职业是妻子,其次才是母亲,要取悦丈夫、生儿育女,做个贤妻良母。 不过这条对别的女人可以,要是对露克蕾莎,切萨雷万般舍不得。 妹妹永远都是波吉亚家的女儿,才不是别人的妻子,不管谁都没有资格只把她当成一个“妻子”、一个“附庸”。 * 比萨被打服了,胡安得意洋洋。 他在小罗德里戈的洗礼仪式后第三天才从奥斯提亚出发,兢兢业业的屋尔比诺公爵已经分配好了任务,带去的加农炮也架在比萨城外。 比萨城小人少,没有开战准备,存粮不足,也不像布拉恰诺湖城堡那样修筑了坚固的城墙,很快就被打趴下,弹尽粮绝,只能乖乖投降。 胡安自信心爆棚,膨胀得没边了! * 罗马城目前的政治形势一片大好。 教皇先后收拾了奥尔西尼家族、科伦纳家族这两支老牌贵族世家,真正处死的极少,关押了几个有实力的人物,其他人绝大部分都流放出去,多数流放到马尔凯地区和罗马涅地区,不允许他们待在罗马附近以及传统的两家领地拉齐奥地区,就为的防止这两家数百年的大家族死灰复燃。 少数机灵的年轻人抛弃家族利益,转投教皇的爱子切萨雷与胡安。 接着收拾了米兰的领主斯福尔扎家族,米兰公爵名存实亡,现任小公爵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没有实力,米兰公国实际归罗马涅女公爵控制。 萨维利家族全面依附波吉亚家族,萨维利枢机主教是教皇的忠实走狗,教皇的心腹之一。 梵蒂冈全面被波吉亚家族控制,除了教皇之外,副秘书长切萨雷·波吉亚、枢机主教乔凡尼·兰索尔·波吉亚·罗马尼、枢机主教乔凡尼·兰索尔·波吉亚,主教弗朗西斯·兰索尔·波吉亚形成了一个小枢机主教团,是教皇的智囊团,最信任的心腹; 处于这个小智囊团外围的有枢机主教萨维利(他的私生子弟弟萨维利将军是切萨雷的心腹)、枢机主教乔凡尼·美第奇、大主教朱利奥·美第奇、枢机主教伊波利特·埃斯特,也都是教皇的心腹。 萨维利家族以军事力量跟波吉亚家族结盟,萨维利将军自带1000名骑士效忠切萨雷。另外萨维利家的大哥准备让儿子跟切萨雷的一个女儿订婚,或者让长女跟切萨雷的次子小列奥纳多订婚,以联姻来个双重保障。 埃斯特家族也已经以联姻跟波吉亚家族结盟。 至于美第奇家族,教皇原本是不抱希望能以联姻来结盟的,没想到贝尔纳多终于爱上了一位旁系的美第奇小姐,最近也正在谈判婚约。 贝尔纳多自己没有爵位,仍然是个平民,美第奇小姐也是平民,如此一来也能算“门当户对”。两家就彩礼和嫁妆谈了一周,飞快的签订了婚约。 卡特琳娜·美第奇小姐有点不幸,她曾经跟一位美第奇家族的表兄订婚,但没有举行婚礼之前,未婚夫得了疫病死了,卡特琳娜伤心欲绝,于是进了女修道院过了几年,如此便错过了女孩子最佳的结婚年龄。美第奇家族逃出佛罗伦萨后,卡特琳娜失去家族庇护,有人想要逼她下嫁,她在修道院修女姐姐们的帮助下逃到罗马,投奔堂弟乔凡尼·美第奇。 卡特琳娜知书达理,性情温柔,艺术修养很高,乔凡尼·美第奇请求露克蕾莎帮帮他的堂姐,卡特琳娜目前在罗马美术学院做副校长,专门负责女学生的学习和生活。卡特琳娜十分喜爱自己的工作,将女学生们照顾的很好。 卡特琳娜·美第奇今年27岁,在很多人看 来已经不适合成为妻子,不在最佳生育年龄。她与贝尔纳多相差两岁,对贝尔纳多能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多年来自食其力很是敬佩,认为他靠谱又坚强,心生好感。 亚历山大六世十分高兴,慷慨的赠给儿子3万罗慕路斯用来支付彩礼,又送他一座府邸。 贝尔纳多对卡特琳娜很满意,给了3万罗慕路斯的彩礼,美第奇家族则将这3万罗慕路斯的彩礼交给卡特琳娜带去新家,另外又给了5千弗罗林的嫁妆。 婚礼费用由男方支付,这笔费用也由老父亲掏了。 婚礼日期也很快定下来,就在下个月教皇登基纪念典礼前举行婚礼。 * 露克蕾莎与米迦勒的婚约也很快签订,将在下个月教皇登基纪念典礼前举行一个小型的订婚仪式。 婚约规定米迦勒与露克蕾莎的子女有继承优先权,别的没了。孔塔里尼家纠结的就是这个,之前一直试图限定,想把小罗德里戈的继承权排除掉。 愚蠢! 这种事情怎么轮得到孔塔里尼家来限定呢?真是搞不明白老孔塔里尼到底怎么想的! 婚约签订后,米迦勒便每天过来看望她,按照她的要求,每天送花给她。 这个时代的男人不懂什么叫“谈恋爱”,毕竟是家族联姻包办婚姻,男女结婚为的是制造下一代,两个家族的结合体,而跟爱情无关。像洛伦佐·德·美第奇与克拉丽丝·德·奥尔西尼那样虽然是政治联姻包办婚姻先婚后爱的其实是少数,绝大多数时候,女人不过是无奈接受。 露克蕾莎第一次结婚就是完全的政治联姻,谈不上爱情;塞巴斯蒂安是她自己挑的,可结果也不怎么好。 米迦勒完全不懂如何讨好女人,是因为这个时代男人用不着“追求”妻子,而情妇嘛,用钱、用权势和地位,总能得到。 出身富贵之家的男人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时代背景、成长环境让他们很早就明白,自己是男人又是贵族,就是这个社会的顶层,他们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他们习惯了“索取”、习惯了“得到”,这样在面对别人的拒绝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大惊失色、不知所措。 社会阶层越高,这种“不知所措”的程度就会越严重。 露克蕾莎不用亲自抚养孩子,生下孩子后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工作。米兰、博洛尼亚、佩扎罗、比萨、佛罗伦萨,各地的各种报告、公文每天送来。 路易莎带领巡回工作组在罗马涅各城来回巡视,每个城市逗留2周左右。各城的议院将巡回工作组理解为领主的控制手段,路易莎这个组长就等于领主特使或领主代理人。 路易莎的报告每周两份,细致汇报遇到的大小问题。 露克蕾莎之前要求每个城市都必须有按比例的女议员,这项政策强行推行了下去,目前还没有看出来效果。议员必须在议会发言,女议员的权利和地位等同男议员,同样拥有提案权、表决权,薪水也一样。女议员家庭不可同时有男议员,这就意味着必须要有取舍,男议员同样,一个家庭只许有一位议员,这是为了避免出现父子议员、兄弟/兄妹议员这种情况,倒是议员们都同意的。 第256章 我的家庭有没有两位议员先不考虑,别人家只要没有两位议员就行。 这是一种奇妙的“平衡”心理,抓住这一点就能让议员家庭顾不上别的。 反对女议员的抗议实际上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多家庭忽然发现,如果自家的儿子挤不进议院,可要是有个教育的不错的女儿,完全可以竞争女议员,要比竞争男议员容易得多。而且众所周知,女公爵喜欢提拔女下属。 这可就是“生男生女都一样”了。 拥有女议员的议会更和平一点,那种动不动就破口大骂乃至大打出手的情况大为减少,大概是男议员们会想着总要保持一点“贵族风范”,不能被女议员们看扁了,女人准会嘲笑斗鸡似的男人! 巡回工作组除了查看各个城市的政务之外,还负担考察议员们的任务,罗马涅领地将在年底改组执政团,选举上下议院,上议院全部由贵族议员组成,每个城市一名议员;下议院阶层构成不限,可以是贵族、商人、船主、大学教授等等,每个城市两名议员,需要提供一个至少5人的候选名单,其中至少要有一名女议员。 弗朗索瓦的信非常有意思。 除了公文之外,他另外寄了私信给露克蕾莎,随信附上博洛尼亚大学天文学教授为女公爵所做的星盘,落款是天文学教授多米尼克·诺瓦拉,以及博洛尼亚大学学生尼古拉斯·哥白尼。 第241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 chapter 9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 8月,艳阳高照,日光灼灼。 一队骑士从罗马城疾驰而出,直奔北郊的布拉恰诺湖城堡。 途中没有休息,一口气到了城堡大门前。 城门卫兵举手行礼,“公爵殿下。” 露克蕾莎·波吉亚微微点头,没有下马,径直进了城堡,到了主堡前面,方才一勒缰绳。 座下骏马适时停住,马鼻直喷鼻息。 几名马夫立即奔出,“殿下!” 米迦勒·孔塔里尼紧接而至,勒住马缰绳,停在她身边,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马夫,过来抱她下马。 她体态轻盈,穿了一条紫罗兰与薰衣草紫相间的条纹长裙,布料是昂贵的中国缎,身上有薰衣草的香气。 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阳光下犹如金丝一般闪闪发亮,美极了。 露克蕾莎向他一笑。 他便情不自禁凑近她的脸庞,想要亲吻她。 露克蕾莎脸一侧,“你陪我去湖边走走吧。布拉曼特为我设计了一座水边别墅,很美,我很喜欢。” 布拉曼特从来没有设计过“未来风”的建筑,很费劲才理解了她想要什么样的住宅。拥有土地的领主想要什么都能够实现,别墅设计别致,一半在湖面一半在地面,半石半木结构,湖面上的那一半是木制的,卧室极大,中间有一些木头支柱支撑;石头的那一半很宽阔,是一个宽大的长方形的大厅,两边墙壁镶嵌镜子,反射日光;头顶是水晶吊灯,白天看起来光亮又迷幻。 卧室向着湖面是一个极大的露台,摆放着长桌和扶手椅,卧室与露台之间是6扇落地窗,可以根据需要打开几扇或全部。落地窗用玻璃马赛克装饰成花卉图案,美不胜收。 露克蕾莎握着米迦勒的手,走到湖边。 夏日炎炎,但湖边并不热,湖面上吹来阵阵凉爽的风,十分惬意。 米迦勒生在水城威尼斯,从小到大都喜欢这种水边的风景。 “这儿真不错,您——我们应该多到这儿来。” 她回头瞥他一眼,“桑夏说西西里岛比这儿美多了,等我们结婚后就去西西里岛住上几个月。” “都听您的安排。” 露克蕾莎得意洋洋的翘着小鼻子,“以后你也要都听我的,什么都听我的,任何事。” 米迦勒笑了笑,“好吧,大事您说了算,小事我们一起决定,您看这样行吗?” “我们之间有什么大事呢?” “比如——住在哪座城市、何处宫殿,您来决定。睡在哪个房间,我们一起决定。” 倒也不是不行。 “这么说,什么事情都是我来决定,那要你做什么呢?” “我可以像别的男人、别人的丈夫那样,每天骑骑马、打打猎,或者去赌博。”他一脸无所谓的神情,“您或许会不信任我,不愿意安排我进市政厅,或是军队。” 说的如此坦荡,露克蕾莎倒觉得这人也不笨,很懂以退为进。 “你将成为我的丈夫,希望你明白这一点,你和我将会成为夫妻,我们就是一体的,我的荣耀将会成为你的荣耀,你将不再是孔塔里尼家的一员,而成为孔塔里尼-波吉亚家族的一员。这个道理你懂吗?” 米迦勒有些惊讶 :这个角度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你只要做一个好丈夫,向我效忠,发誓你永远忠于我,那么,我就能信任你。” “我发誓,”他一脸正色,举起右手,“永远效忠露克蕾莎·波吉亚。” “绝不背叛。” “我发誓,绝不背叛您。” 露克蕾莎叹气,垂下眼帘,“你要知道,胆敢背叛我的人不会有好下场,乔凡尼·斯福尔扎背叛了我、背叛了圣父,切萨雷便杀了他。” 这事米迦勒也早就听说过,他微微蹙眉,想着切萨雷这一言不合就要弄死妹夫的性子实在可怕。跟乔凡尼·斯福尔扎相比,从未背叛妻子的塞巴斯蒂安死的多么可怜啊!他完全忘记了是自己亲手给侄子下的毒,只想着切萨雷将塞巴斯蒂安扔下了楼,可怜的塞巴斯蒂安压根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那家伙死有余辜!”他轻蔑的说:“请您放心,我不会如此愚蠢。” 她盈盈一笑,似乎很高兴,“我知道你不会。” 她将手轻轻放在他胸前,仰起脸看着他,眼眸晶亮,“你不想吻我吗?” 他微微低下头,轻吻她的唇。 柔软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甜甜的,软软的。 多么美妙的一个吻! 他曾经吻过一些女人,但没人能像她一样带给他这种甜蜜的感受。他只觉浑身轻若羽毛,像是要飞到天空中。 直到露克蕾莎推开他,他仍然意犹未尽,试图重新拉回她。 露克蕾莎脸庞绯红,羞涩的向他轻轻摇头。 他轻叹一声,接着又轻叹一声,“我真想现在就跟您结婚。” 她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我想早一点能跟您同在一张床上。”他直率的说:“我会带给您快乐,比别的男人……更多的快乐。” 哎呀呀,男人呀!都是这么自信! 不过,这份直率倒也可爱,不算油腻。 * 米迦勒会弹琉特琴,并且弹得相当不错。 还会唱歌,嗓音很悦耳,微微低沉,富有男性迷人魅力的声线。 他为她唱了几首威尼斯流行的情歌,歌词大意是男孩爱上了美丽的女孩,天天想见她,在桥头、在船上、在窗边,可爱的女孩有金色的头发、有饱满的脸庞、有天使般的笑容,他是如此的爱着她!以至于得了热病,最后为了他疯狂的爱而死去。 露克蕾莎对他大为改观:好家伙!这一招相当不错呢! 音乐和诗歌、艺术都不是贵族必修,贵族只需要学会如何欣赏、鉴赏文学和艺术就行了,自己学的话,有失身份。歌手更是娱乐行业,没有贵族以此为生,也就很少有人会学。 “我也没怎么学过,只是感兴趣,断断续续学了几年琉特琴。父亲觉得这不是什么好的爱好,不允许我继续学下去。” “唱歌也没学过吗?” “没学过。我只用听一遍曲子就会弹奏,只用听一遍歌曲就会唱。父亲反而觉得我在这些无用的东西上过于浪费时间。” 露克蕾莎不禁点点头,“是啊,你不需要学这些。” 瞧呀,多少贵族家的天才就这么被活活扼杀了! “您要是举办舞会的话,我会陪您跳各种舞。”他站了起 来,笑嘻嘻的走了几个舞步。 不得不说,这一点他比弗朗索瓦强多了,弗朗索瓦也会跳社交舞,但身体比较僵硬,算不上是个舞林高手。大概也是因为身材过于健壮了,不像比较纤瘦的米迦勒,人帅腿长,跳舞很好看。 这个时代的娱乐项目太少了,公开的娱乐只有舞会、看剧,杂耍算不上“文雅”,不过倒是很受群众欢迎,不论贵族或平民都喜欢。再有就是赌博类的游戏,形式可以说是丰富多彩,从斗牛到斗狗、斗鸡,甚至连明天下不下雨都能拿来打赌,总有一样适合你。 “那你喜欢什么呢?” “喜欢什么?”他莞尔一笑,“问的太宽泛了难以回答。我喜欢躺着什么都不做,每天都跟您在一起。您觉得这样好吗?” “不太好,我不养废物。”她摇摇头。 他又笑,“好,我知道了。” 露克蕾莎想着他确实有点难办。她不太信任他,当然不会让他参与议政,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业心,好,但又不太好。 第257章 没有参政的野心就是没有什么权欲,塞巴斯蒂安也没有什么权欲,至于米迦勒,要么是还没有品尝过权力的滋味,要么是因为老孔塔里尼是个老奸巨猾能忍能让的政治家,能力太强的家长反而会令后代压力剧增,不愿意过多的参与政治。 说不太好,是希望他还是要懂一点政治,不至于被人看成草包美人。 唉,难呀! 但如果一个贵族男性掌握了权力,便很有可能会像阿拉贡的胡安二世那样,为了夺取权力而对自己的子女下手——男人又不用怀胎十月、经历痛苦生产过程,怎么会心疼孩子呢?权力的魅力肯定要大于父子之情,如果她不幸早死,而她的兄弟们也无暇顾及她的孩子,米迦勒会不会成为胡安二世那样卑鄙无耻的父亲? 她必须现在就要为将来5年乃至10年做好准备,留下遗嘱安排好后事。马基雅维利应该会活得很久,弗朗索瓦不出意外的话也能活的很久,她会让他俩成为遗嘱执行人。 想想又觉得难过,女人要承受生育之苦,每年无数女人因为生孩子而死去,真是可怕! 她也没法逃脱这种恐惧。 * 米迦勒眼看着她的情绪低落,有点紧张,不知道她怎么了。 “我说错话了吗?”他迷惑的问。 “不是。”露克蕾莎恹恹不快。 “那您怎么不高兴了?您还想听我唱歌吗?” “不了。我想上楼。”她无精打采。 “我送您上楼。您累了吗?” “累了。今天很热,要是在城里就更热了。我不喜欢太热的天气。” “要是在威尼斯就没那么热啦。威尼斯的气候很好。” “会不会太湿润?” “是有一点,但习惯了就好。”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走出餐厅,走上楼梯。 烛影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石头墙壁上。 * 露克蕾莎的房间在三楼,二楼原本是胡安的房间,不过胡安很少过来住,他现在还在比萨没有回来,这几天便安排米迦勒住在二楼。 深夜,米迦勒睡得深沉,忽然感觉大腿一痛,顿时痛得醒了。 “谁?!”他大喊着醒来。 第242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 可是,怎么手脚都动弹不得? 他一下子慌了,拼命挣扎,“快放开我!” 手腕被什么东西拴在床头,感觉细滑,看来很贴心的用了真丝制品。 脚踝也是一样。 夏日炎热,他只盖了薄薄一层被单,而且,还是裸睡。 此时他双臂张开,双腿张开,很让人不安的姿势。 “是谁?”米迦勒声音微颤,“殿下,是您吗?” 别人不可能半夜敢跑到他房间来,还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是啊,是我。”少女甜美的嗓音,“你看看你,你太蠢了,我让人把你捆起来你都没有醒!” 他有点无语,“那我是不是要谢谢您?” “不用客气。”她嘻嘻一笑,“今天我就要给你上上课,教教你什么是‘安全意识’。” “怎么教?” “就这样。” 什么东西轻微的破空之声,几乎同时,他大腿上又是一痛。 他痛得轻喊了一声,“殿下!” “这是我让人特地做的鞭子,用的是小羊皮。疼不疼。” 又是一下。 “疼!”他连忙说:“很疼!” 鞭子很硬,不太像是小羊皮,但房间里很是昏暗,只有床尾一点微弱的烛光,他努力想要看清,可坐不起来,也就没法看清。 “你总是睡的这么沉,那可不行!” 又是一鞭。 打在大腿肌肉最多的地方倒也罢了,可偏偏她只打在大腿内侧肌肤最细嫩的部位,可真是疼得他不行,而他又不能真的大喊出声。这儿到处都是露克蕾莎的人,男侍从和女亲卫,这些人会毫不犹豫的嘲笑他。 他紧张万分,不知道露克蕾莎会不会伤害到他的重要部位。当一个男人不是在亲密的时候赤裸全身,总归要有点不自在,尤其在这种情况下。 更糟糕的是,即便遭受了莫名其妙的鞭打,他居然…… 他十分的窘迫,知道会因此被露克蕾莎嘲笑。他只能期盼她没看清楚。 可他现在身无片缕,想想也不可能不被她看到。 果然,露克蕾莎惊讶又鄙夷的说:“你怎么回事?怎么我打了你,你反而?” 米迦勒窘迫又焦躁,“小姐!您能出去吗?” “不能。你居然敢命令我?!” 她胡乱的抽了几鞭,下手更重。 “小姐!”他声音颤抖,连“殿下”都不喊了,“露克蕾莎,我错了,不管什么都是我的错,你别打了。” “不行。” “我恳求您,别打了。” “你错在哪里了?” 可怜的米迦勒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是很聪明,但还没有聪明到能明白她想做什么的地步,于是只能可怜兮兮的说:“不知道,但不管什么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不行!你这么说就是完全没有认识到你的错误。” “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哪里错了。” n bsp;“错在你居然!” 他无语,“我没法……我不能……” 露克蕾莎嫌弃的说:“丑死了!” 他备受打击,“那您别看。” “你以为我想看吗?还有,你睡觉为什么不穿睡衣?” 又是几鞭子,不过这次没有打在大腿内侧,而是打在大腿外侧肌肉厚实的地方。 还是很疼的,但可以忍受。 “我在家习惯了不穿睡衣。”他委屈的回答。 “那你就做错了三件事!” “哪三件事?” “你问了我就要回答你吗?自己思考!” * 露克蕾莎很快离开了,过了十几分钟,才有一名陌生的女仆进来为他解开真丝拧成的绳索。 见鬼! 米迦勒懊恼得不行。 可恶!露克蕾莎为什么半夜不睡觉,非得来揍他一顿? 而且,他怎么可能被人捆起来都不会醒的?他睡的没有那么沉吧! 不知道她到底用的什么鞭子,鞭痕已经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疼得他下半夜辗转反侧,压根没睡着。 丢脸!太丢脸了! 他想想便气恼万分,而又窘得恨不得赶紧忘记这事。 到了早上,他拖拖拉拉的一直等到露克蕾莎快吃完早餐才下楼。 “你怎么现在才下楼?快点吃饭,我还要出去骑马呢,你陪我。” 米迦勒不敢说“不”,只好匆匆忙忙吃了早餐。 * 刚吃过早餐自然不会放开了跑马,只是散步式的绕着湖边溜达。 “你昨晚睡的好吗?”露克蕾莎故意问。 “……还好。” “那就好。”她笑嘻嘻的点点头。 米迦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半晚上没睡,他精神萎靡,只想回去睡觉。 布拉恰诺湖旁边有一半的地方被军营包围,另一半是农田,种着新大陆来的新作物,这一片种的都是玉米,绿油油的玉米杆子像一丛丛绿色丛林。 “威尼斯种了玉米吗?”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种了,不过种的不多。” “玉米因为太甜了,会有病虫害,这是它不太好的地方。但要是丰收了,一公顷能养活上百人,比种小麦收获的更多,能多两倍。要是平均按增产两倍计算,现有土地能养活目前人口的两倍。” 米迦勒点点头:一个合格的领主必须知道这些。 “而人口增加了,能开垦的土地就会增加,就算增加两倍吧,十年之后人口也会增加很多,只是增加目前人口的一半也很多了。” 米迦勒所有所思。 “做君主的首先要考虑人民,人们吃饱饭、多种地,才能多收入,而随之才能多生孩子,增加人口。” 国家发展以人为本,这是他早就学过的。 “你如果只是一个孔塔里尼、一个威尼斯政治家家族的后代,实际上不需要考虑这么多,即使你是议员,可委员会 里每一个人都会考虑这些问题,相应的就将责任分担了,你考虑不到也没什么,有别人会考虑。” “您说的对。” “作为君主,如果像斯福尔扎家族那样只知道敛财是不行的,只懂敛财和剥削的君主,不是被人民推翻就是被敌人打败,就像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他愚蠢又自大,舍不得花钱维持一支军队,只是指望雇佣军作战,那怎么行呢?雇佣军没有忠诚可言,威尼斯将来也无法指望雇佣军的忠诚。” “威尼斯……”米迦勒摇了摇头,“看似强大,实际已经不行了。” “你当过议员,你说说看,威尼斯为什么不行了?” “威尼斯的经济一直在下滑,奥斯曼帝国经常突袭威尼斯商船,威尼斯几乎所有船主都损失了船只,如此一年一年积累下来,损失严重。” 第258章 商船的损失不仅是货物,船只本身就很值钱了,就算一条船1万达克特,一年若干条船只的损失不算多,积累个10年,就是惊人的数字了。 “之前威尼斯在亚得里亚海上有一些小岛,这些年陆续失守,也就意味着威尼斯的防线收缩到近海,所以威尼斯的战船无法保护商船顺利返航,这是最大的难题。” 露克蕾莎想着到底不能把他看成蠢货呀,乔凡尼·斯福尔扎在佩扎罗有几条船,但绝对不会有这个认识。塞巴斯蒂安就更没有了。 倒是不亏为孔塔里尼家族培养的政治家。 “热那亚呢?” “热那亚?也开始衰退了,地中海一带海盗很猖獗。” 意大利这个地中海地区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好的地方是港口众多,沿着海岸线有许多良港;但不好的地方就是海岸线太长了,海盗问题严重,如果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除了奥斯曼帝国之外,还要担心海盗劫掠。 她得到的孔塔里尼家的100条船也有几条船损失在亚得里亚海上了,她心疼得不行,但目前还没有办法对抗奥斯曼帝国,只能等待将来。 至于海盗,近距离交战过几次,有得有失,总得来说损失不大。清缴海盗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任重道远。海盗在沿海村镇劫掠民众,贩卖到埃及、耶路撒冷、奥斯曼帝国等等国家和地区,也从埃及、奥斯曼帝国、非洲等地劫掠民众贩卖到亚平宁半岛,做着无本万利的买卖,实属地中海毒瘤。 而不管什么年代,受伤害最深重的只有女性。露克蕾莎早年买下的女奴就几乎没有人不被强奸过,很多女孩十几岁便怀孕了。切萨雷不让她买那些怀孕的女奴,也不知道那些女奴会怎么样。 她在罗马涅颁布的一项重要政策就是取缔人口买卖市场,但她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些该死的人口贩子会把奴隶卖去哪里呢? 露克蕾莎想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事真是要花上很多年才能解决,为此十分苦恼。 “您在想热那亚吗?” “对,热那亚当然也要攻占。你有什么想法吗?” “您没有海军。” “会有的。” “那就消灭热那亚,只要您愿意。” “我们有胜算吗?” “从陆地和港口同时进攻,我想应该可以。” “进攻损失太大了,要是能和平演变,我倒是想试试看。这样吧,等我们从西西里岛回来,我就派你去热那亚为……米兰特使,你去查探一下热那亚的底细。”她笑盈盈的看着他。 第243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3) 米迦勒直蹙眉:露克蕾莎给的这个任务可真是难极了!热那亚人会知道他是罗马涅女公爵的丈夫,他想做什么都会有人盯着他。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他思考了片刻,“热那亚人会怀疑我居心叵测。” “可你就是居心叵测呀。” 他无语,“那样我就没法查探热那亚的底细了。” 露克蕾莎有点瞧不上他,“你这都是推托之词!如果切萨雷去热那亚,他绝对会把他们的一切都弄清楚!难道说热那亚人忌惮他还不如忌惮你吗?呸!”她冲他吐了一口唾沫,“你就是个胆小鬼!一个懦夫!” 他很觉头疼:你要怎么跟一个手握军队和权力的年轻女人“说事实讲道理”呢?露克蕾莎太懂自己的权力和地位能让她做到什么,她为什么半夜跑来抽他一顿皮鞭?只是为了揍他一顿吗?不,是为了向他表明“她可以”、“她能够”,就算她不命人捆住他,他也不敢反抗。 该死! 他暗自咒骂,但不知道是要咒骂自己,还是—— 他有些恍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该死!明明他以前可以以“叔叔”的身份或直接或间接的“指责”她,现在呢?他是不是被她改变了?可这种“改变”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居然想不起来了。 * 露克蕾莎没有停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拨马走了。 米迦勒神情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惊觉,赶紧拍马追上她。 露克蕾莎正转回城堡,一骑身影从城堡飞驰而来。 “露克蕾莎!” 是切萨雷! 露克蕾莎心花怒放,“切萨雷!你怎么来了?” 切萨雷骑到她面前,这才紧紧勒住马缰绳,笑容满面:“圣父过几天要去维泰博温泉度周末,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维泰博。” “那我也去。” 切萨雷笑着点点头,“好。” 他没穿枢机主教的红袍,只穿了世俗贵族的短外套,披了一件短斗篷,神采奕奕。 “你去哪儿了?”切萨雷看都没看随后跟上的米迦勒。 “去附近走了走,查看了农田,下个月就可以吃玉米了。” 就惦记着吃的妹妹。切萨雷微笑,“我也觉得玉米很好吃。你现在要回去吗?” “本来是想回去的,但你来了,就先不回去。你能留几天?” “明天早上就要回去。” “你太忙啦。” “是啊。”他轻叹,“有时候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露克蕾莎,你说,人的欲望是不是永无止境?” “怎么?你想到什么了?”露克蕾莎拨马往湖边走去,切萨雷随后跟上。 “胡安……”他轻叹。 胡安攻下了比萨,现在只怕尾巴要翘上天了! “他想要比萨,是吗?” 切萨雷苦涩的一笑,“是。” “父亲什么意思?” “圣父……说把比萨封给胡安。露克蕾莎,我……唉,你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露克蕾莎没说话。 其实从领地 面积来看,胡安现在只有拉齐奥地区,不算罗马城,面积1.7万平方公里,而露克蕾莎的罗马涅地区有2.2万平方公里,再加上实际控制的米兰地区,就是把8千多平方公里的翁布里亚地区和比萨地区都封给胡安,也抵不上露克蕾莎实际控制的地区。 切萨雷大概是对弟弟能够名正言顺的得到领地感到不忿吧。 他实际控制马尔凯地区,比翁布里亚略大一点,有9千多平方公里,但人口密度不及翁布里亚。 教皇爸爸许诺过将来会把拉齐奥地区给他,而将马尔凯地区换给胡安,胡安倒是也同意了,但当然会觉得自己“亏了”,想多要点领地。托斯卡纳与翁布里亚相邻,他想要比萨乃至托斯卡纳地区也很正常。 “他想要多少领地都可以,但他能保证自己做个好领主吗?” 到了湖边别墅,切萨雷翻身下马,过来抱她下了马。 “这你得去问他。” “你呢?你能做个好领主吗?” “那么你呢?我的好妹妹?”他挽着露克蕾莎的手臂,向别墅走去。 “我当然是个好领主。” 领主。 女公爵。 女大公。 女王。 殿下。 陛下。 切萨雷心中思绪万千。 “神圣罗马帝国有archduke的爵位,要比普通的公爵更为尊贵,我向圣父提出来,教廷也可以设立一个高于普通公爵的爵位,你觉得如何?” “那很好。只要教皇颁布公牛令,我想没有人会反对。”爵位等级不怕多,越多越好。再说了,谁会反对教皇令呢?尤其是这种明显对大贵族有益的命令。 身为教皇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切萨雷一笑,“对。” “什么时候?”她问的没头没脑,但切萨雷也立即听懂了。 “千禧年。” 好呀!那就是顶多只有两年了! 教廷对千禧年非常重视,届时会有无数教众到罗马来朝圣,这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旅游旺季了。梵蒂冈从今年年初便开始为千禧年朝圣之旅做准备,要制作大批圣物仿真纪念品,印刷很多圣经文本,还要派人进行朝圣引导,务必保证每一位教众都能沐浴在上帝的圣光之下——也就是至少要包括四大圣殿和其他一些主要大教堂的朝圣行程,罗马市也要从中分一杯羹,这可是几百年才有一次的盛事。 千禧年庆典必定会带来大笔收入,市民们也都在等待千禧年的来到,不管做点什么生意,都能赚钱! 千禧年的教皇继位纪念典礼也一定要比这几年的都要隆重,而在千禧年庆典之时宣布提升爱子和爱女为“大公爵”,时机非常合适。 而在此之前,将会宣布公国的建立。 * 夏日炎炎。 切萨雷先是叫人拿了钓鱼竿来钓鱼,没多久他就很不耐烦,脱了马靴和上衣,跳进湖里,不一会儿便抓了一条大鱼出来,扔到岸边,险些砸到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哇哇大叫着,嫌弃他乱扔。又叫人来抓住鱼。 她喜气洋洋的说:“中午就吃鱼。” 切萨雷大声说:“那我得多抓几条鱼。” 第259章 他又潜下水,一口气扎下去。 但过了几分钟,还不见他露出水面。 露克蕾莎原本不在意,几分钟之后,她着急了,“切萨雷?切萨雷!来人啊!快下去看看我哥哥!”她急出了一身汗,担心切萨雷会淹死在湖里。 都说善泳者溺,没准切萨雷这个倒霉蛋会死在布拉恰诺湖呢? 几名侍从忙跳下湖,一通翻腾。 露克蕾莎眼睛紧盯着湖面,焦急万分。 米迦勒则很是犹豫。一方面他憎恨切萨雷,巴不得这个可恶的凶手真的淹死了;另一方面,波吉亚家族的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在争夺权力的大道上,缺了谁都不好。就此来看,他现在还是希望切萨雷活着的好。 他摆出姿态,低声安慰她。 露克蕾莎心烦意乱,“你别说话了,你很烦哎。” 米迦勒皱眉,“您又迁怒。” “是啊,切萨雷要是不幸死在这儿,我就要你给他陪葬。” “这跟我有关系吗?”他迷惑的问。 “有,当然有!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你快滚!”她怒瞪他,推了他几下。 忽然,旁边有人哈哈大笑,“哎呀!我亲爱的妹妹!” 切萨雷从一旁的灌木丛中跳出来,哈哈大笑。 露克蕾莎的脸庞一下子红了,恼怒的说:“你怎么这样?!你吓唬我!” 她飞奔过去扑到他怀里,用力捶他胸口。他笑着,装模作样的呼痛,让她捶了好几拳,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亲吻她的手指。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 “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吗?幼稚!”生气!怎么可以这么吓唬她! 臭哥哥! 他捏捏她脸颊,“吓坏了吗?” “吓得要命!” “有多害怕?”捏捏她鼻子。 “怕你现在就死了,那我要怎么办呢?” 切萨雷心中满是欢喜,“别担心,我不会那么早就死掉的。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我不会现在便丢下你不管。” * 中午吃烤鱼。 哥哥来了,露克蕾莎便只跟哥哥说话,午餐也不让别人陪座,米迦勒在楼上二楼卧室吃了午餐。 女仆的口很紧,任凭他给多少金币也不敢透露女主人的事情。 男仆就更别说了,很会装聋作哑,其中一定有切萨雷的密探。 切萨雷今天假装“淹死”,是在看露克蕾莎的心里是不是还将他当成最亲爱的哥哥,说白了,居然是在竞争露克蕾莎的爱。切萨雷在担心什么?担心露克蕾莎会更爱丈夫吗? 米迦勒不是很懂波吉亚兄妹的心理。他隐约想到的是,切萨雷不会喜欢妹妹的丈夫,不管他姓什么、是什么爵位,切萨雷都不喜欢。所以,切萨雷是想确认露克蕾莎的“忠诚”? 这对兄妹真有意思。 那么露克蕾莎呢?似乎她从来不担心切萨雷的“忠诚”。 这倒是更容易理解的,切萨雷是男人,他不会“失去”权力。 看似兄妹之间的玩笑,却说明了很多问题,也说明了露克蕾莎根本不喜欢他。 他深感挫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讨她的欢心。 第244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4) “听说你昨晚揍了一顿孔塔里尼?” “嗯,对。我不能揍他吗?” 那可太能了。 切萨雷向她侧过身子,“他要是不听话,不妨揍得更狠一点。” 臭哥哥,很坏呀。 “适当的揍一下就好。” “需要我教教你吗?” 露克蕾莎想了一下,虚心求教,“说说看。” 切萨雷勾起嘴角,“男人啊,就是下贱!不能对他们太温柔,要适当的用用你的皮鞭。” 她心说:好家伙!切萨雷没想过自己也是男人吗? “孔塔里尼想要的是什么?”他问。 “继承人。” “对。”切萨雷哼了一声,“老孔塔里尼死了一个孙子,还不死心,还想要你嫁给他家的男人。妹妹,你要是不喜欢,就让我杀了他!” 他目露凶光。 “你别总是整天杀呀杀的。他是不怎么可爱,我也不爱他,可你不能再杀一个我的丈夫了。” “他还不是你的丈夫呢!好吧,我暂时可以不杀他。当然,他不是塞巴斯蒂安,你也不能总以鞭打来驯服他。打过他之后,要适当的对他温和一点,但不能太温柔。你要毫不客气的指使他做事,哪怕是一些仆人就能做的事情。” 嗯?新思路。 “为什么呀?我身边的仆人还不够多吗?再说,你怎么懂这么多?以你的权势和地位,还需要对什么人用这么多心思吗?” 切萨雷避而不答,“指使他、命令他,要让他一见到你就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做事、思考,你要是不理他,他能吓得几个晚上睡不好觉,担心你是不是开始厌恶他。” “可是那样不免失去了趣味。” “重要的是过程。” “有点难哎,我不知道他能否被驯服。” “男人总以为自己不会被驯服,但实际上,你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必须考虑到这一点。” 露克蕾莎蹙眉,“我不喜欢这些,我讨厌你们为了利益算计来算计去。哥哥,为什么没有人不在意我姓什么,只单纯的爱着我这个人呢?” “纳瓦尔不是吗?” 她苦笑着摇头,“他……不算。我是他的领主,是他的小姐,他爱的是身为波吉亚的我。” 切萨雷沉吟片刻,“很难,亲爱的妹妹,要说这个世界上能有谁真正的爱你,只有你的父母和兄弟们。可我们是你的血亲,我们本来就该爱你。男女之情……很难脱离你的姓、你的家族、你的权力和地位。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我也会想,如果我不是一个波吉亚、不是枢机主教,我能得到阿米莉亚或是塞西莉亚吗?也许能,但肯定不像现在这么容易。 我爱她们,但我也会想,她们对我的爱是真心的吗?她们表现出来的对我的爱有几分是因为我这个人呢?我可能最不需要担心的是你对我的爱,对吗?但我们是兄妹,从你刚出生的那天起我就爱你,这是我们之间的血脉之爱。别的女人又为什么会爱我呢?” 露克蕾莎叹气:没想到骄傲的哥哥也会为爱情苦恼。 “哥哥……”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纠结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我是个波吉亚,我爱的女人也一定会爱上我,不管出于什么心态,她只要爱我,我就能给她们优渥的生活,给我们的孩子我的姓,给孩子们封地、爵位和钱。露克蕾莎,my love,别想这个,你更应该想的是,你是一个波吉亚,你想要什么样的男人都行,爱情……无关紧要。” 说的有理。 切萨雷是男人,男人本能便会认为女人都该爱他,能反思一下“为什么”的男人已经属于凤毛麟角。切萨雷是骄傲的,他当然不会困于“爱情”这个问题,她呢? 她为什么会觉得“不满足”? 可能还在于她是个女人吧。 她悻悻的想着,为什么米迦勒会如此自大呢?不,欠揍!看来她平时过于低调,不像是一位公爵,这才给了他错觉。 这方面她确实要跟两个哥哥学习。胡安是他们兄妹之间最像花孔雀的那个,切萨雷碍于神职人员的身份,很多时候不好张扬行事(尽管他已经十分张扬)。胡安就不一样了,他向来习惯用侍从、马匹、旗帜以及穿戴来彰显自己的特殊身份。她一向觉得胡安有点过分高调,甚至有点太高调了,可在另一方面来看,胡安也没有做错什么。 就像教皇公开出行,必定前呼后拥,带上一大堆神职人员、侍从、仆人,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以这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势,压倒他人。如此一来,他人远远望着便心生敬畏,会少很多麻烦。 她是女人,男人会以男权社会固有的那种性别优势看低她,这是在所难免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法兰西的路易十四会不厌其烦的创建各种“宫廷礼仪”,打造“君权神授”的概念,塑造自己的“神格”,彻底分化君主、贵族、平民。 简单来说,她需要塑造自己的公众形象。 教皇有自己的一套教廷礼仪,教皇本身就是“上帝的代言人”,自带光环。那么,君主也应该是“上帝的宠儿”,当然也需要一套宫廷礼仪的流程。 * 切萨雷第二天早上便返回梵蒂冈。过了一天,亚历山大六世去了维泰博温泉度周末,路过布拉恰诺湖附近,露克蕾莎带了侍从等与父亲汇合。 父女俩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维泰博,入住波吉亚家族的私产布里卡姆泉别墅。 随行的神职人员、侍从、仆人们一下子住满了周围的大小木屋。 枢机主教们则住在自己的温泉别墅里,但谁也不敢将温泉别墅建造的比布里卡姆泉别墅更大。 第260章 教皇疼爱小外孙,带来了孩子,露克蕾莎逗弄孩子,不需要她照顾吃喝拉撒睡的话,她倒也觉得很惬意。 “孩子的父亲……你准备怎么处置?” 露克蕾莎没懂,“处置?怎么了?” “他……你和他有了小罗德里戈,我担心他会不知轻重,以你儿子的生父的名义,要求你许多。” “他不会的,父亲。” “你啊,”教皇摇摇头,“你真是天真,你不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你有多少情人我根本不在乎,只要你快乐,我的宝贝。但是女人跟男人不一样,你会生孩子。你知道吗?我是有多么不情愿你生孩子!” 他捏了捏女儿的下巴,“你还是个孩子呢,而你居然就当了妈妈!我几乎无法接受。” “可您要求我13岁就结婚了。” “嗨!”教皇摆摆手,“结婚是结婚,我那时候不得不同意斯福尔扎家族联姻的要求,我是爱你的,你看,我尽量不让你们住在一起,这就是我对你的保护。你也知道你的哥哥胡安,他故意带乔凡尼去妓院,我默许了,就是不想他总惦记着你。” 这倒是呢,要是教皇爸爸不知道胡安是怎么坑乔凡尼·斯福尔扎的,那才是奇怪呢。 “父亲——” “总之,你现在有了儿子,那个——纳瓦尔是吧?他就会产生本不该有的奢望,你的长子会是你的继承人,而他是继承人的生父,他还手握兵权。你说,要是他背叛了你,怎么办?” “他——他不会。” 他会吗?他不会吗?露克蕾莎不敢确定。 “不要给他人机会,我的女儿。要让他明白,你掌握他的命运、他的生死,要让他爱这个孩子,爱你,永远不会、也不敢背叛你。我想你能做到,对吗,我亲爱的露克蕾莎?” 她点点头,“当然。” 她望着怀里的孩子: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忍受了几个月的睡眠不好、辗转反侧,他确实是个可爱的孩子,但也就仅此而已。人们都说女人总是爱她们的孩子,前提是要自己亲自抚养,就像凡娜莎那样,亲手照顾孩子们。她不抚养孩子,似乎便缺乏了一点“母性”,她对儿子的感情也并不怎么深厚。 教皇爸爸喜爱小罗德里戈,切萨雷和胡安的孩子都没有养在梵蒂冈,却偏偏接了她的儿子过去养育,哥哥们也都没有意见,对这种实际上的“偏心”并不在意,反而认为很正常。 胡安已经兴高采烈的说要让小罗德里戈跟小伊莎贝拉结婚了呢! * 切萨雷没有随同前来维泰博,留在梵蒂冈摄政。 露克蕾莎在布里卡姆泉别墅住了3天,期间让女秘书草拟了一份宫廷礼仪。 米迦勒·孔塔里尼在露克蕾莎离开布拉恰诺湖城堡的当天返回了罗马的孔塔里尼府,几天后,收到了露克蕾莎派人送来的一本小册子。 来人是新任命的罗马涅女公爵的礼仪官,一位美第奇家族的小姐。 “女公爵殿下吩咐,您觐见殿下的时候必须行礼;只有在殿下允许的情况下,您才可以与殿下同行,并且必须走在殿下身后;您给殿下写信的时候,必须称呼殿下的全名,以尊称称呼殿下;您每天临睡前要为殿下祈祷,过几天殿下将赠送给您一本新的《玫瑰经》。” 米迦勒完全懵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245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5) 礼仪官飘然而去,留下风中凌乱的孔塔里尼议员。 可恶! 他觉得很不爽,怎么露克蕾莎突然讲究起“礼仪”来了? 这个时代君主或是领主实际上不怎么讲究尊卑礼仪,尤其是贵族阶层。西罗马帝国瓦解灭亡之后,亚平宁半岛上千年来没有形成统一的国家,一直处于分裂、割据的局面,各地君主不过是大一点的贵族,尊卑不太讲究,礼仪时常欠缺,君主们也以跟贵族支持者们关系亲密而自豪,大贵族跟君主同吃同坐是常有的事情,更别说威尼斯这样的共和国政体,表面上,人人平等。 最讲究“礼仪”的也就是教皇了,但普通平民想见到教皇也不难,梵蒂冈一年到头有无数宗教节日、宗教仪式,赐福仪式上,教皇一天要摸几千名教徒的脑袋。 看着那本《礼仪手册》,米迦勒颇是无奈。 * 次日,米迦勒·孔塔里尼求见刚返回罗马的罗马涅女公爵。 雅典娜宫,会议厅。 露克蕾莎很忙,机要秘书尼科洛·马基雅维利正在汇报政务,一大堆文件等着女领主签字。 米迦勒走了进来,按照礼仪,向女公爵躬身行礼。 礼仪官在一旁,轻声通报,“殿下,孔塔里尼议员来了。” 这表明米迦勒确实按照《礼仪手册》的要求,行了一个躬身礼。 露克蕾莎随即扫了一眼米迦勒,点了点头。 “殿下。” “我在工作,你上楼等我,我们可以共进午餐。”她随口吩咐。 他迟疑了一下,“遵命,殿下。” “美第奇小姐,请议员先生上楼。” * 美第奇礼仪官将他领到三楼一个不大的房间,“请您不要乱走,殿下可能随时会上来。” 房间里装帧华丽,纺织品多是红金二色,红色的天鹅绒,金线绣花的红色织锦,这些布料价格昂贵,但在雅典娜宫却像是不要钱一样,遍地都是。 墙壁上是艺术大师的壁画,色彩鲜艳,各种花朵绘制的惟妙惟肖,光线足够明亮的话,会使人产生一种身处花园中的错觉。 这个房间大概是什么休息室,配有两张长榻,长榻软软的,适合躺着。 女仆很快端来水果、果汁、热可可,服务周到,态度谦卑,一句话也不说。 他想起来塞巴斯蒂安说过,露克蕾莎身边的仆人不论男女都忠心耿耿,不会在外乱说主人的事情,他无法收买仆人实属正常。他想,这是因为付出的代价不够高,但仆人们又不可能接触到政务,即使砸大钱得到的也不过是她日常生活的一些细节,那样的话,收买的代价不免就太高了,得不偿失。 对露克蕾莎如何选择部下和仆人,米迦勒之前研究过一阵子,她的马木留克部队几乎都是孤儿和奴隶,几乎都没有亲属,如此才能保证心无旁骛,全心效忠女主人;而选择仆人反而喜欢挑选那种家里亲属较多的,同样也是为了保证仆人的忠心,如果胆敢背叛,全家都会遭殃。 主人驾驭他人的能力直接反应在家庭管理上,就像孔塔里尼家,父亲可以保证家里的仆人绝对不会被敌人收买。 他很敬佩父亲的手腕,但为什么露克蕾莎具有同样的能力,他却一直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他这时才恍然自己一直低估了这位18岁的年轻殿下。 想想看,她可是切萨雷的妹妹!而切萨雷是很多人都认为的聪明人,只是欠缺一点艺术修养,所以在自诩艺术修养极高的意大利贵族来看,波吉亚教皇的儿子们都是“暴发户”,波吉亚家族只有教皇和教皇之女才能算有点艺术修养,可以提一提。 父亲说,别看什么艺术修养,切萨雷·波吉亚这样的聪明人压根不在意那些艺术大师,是因为他有更远大的目标。艺术不过是锦上添花,等你有了权势之后,艺术就必须围绕着你服务。就像历任致力于装点梵蒂冈的教皇,他们全都是高明的艺术鉴赏家吗?当然不是!教皇需要的是可以流传后世的艺术作品,是将自己的形象留在梵蒂冈的墙壁上,以供后人瞻仰。 切萨雷成为副秘书长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波吉亚家族将来必定会再有一位教皇,如果亚历山大六世活得够长,切萨雷甚至可以直接成为下一任教皇——教廷最年轻的教皇约翰十二世年仅18岁,20多岁的切萨雷想成为教皇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 露克蕾莎一直拖到午餐时间才上楼。 倒也不是故意啦,只是各个部门过来汇报工作,10点多切萨雷又带着人过来找她开会,她忙得停不下来。 胡安即将返回罗马,月底的教皇继位庆典的筹备工作仍然交给大能人列奥纳多·达·芬奇,庆典的预热是白天精彩的斗牛表演和晚上的焰火晚会,胡安说上次他斗牛失败,这次一定不会了,对此跃跃欲试。 露克蕾莎倒觉得胡安这种“小爷我最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是很不错的,没有因为上次斗牛受伤便畏惧这项体现了战斗力和体力的运动。 教皇爸爸还在担忧上次胡安遇险,不想同意,切萨雷便说可以安排胡安与瓦伦西亚的斗牛士一同上场表演,这样便大大降低遇险的概率。教皇这才勉强同意了。 来自瓦伦西亚的斗牛士月初便到了罗马,一同运来的还有品质优良的斗牛,同行的还有一支表演弗拉明戈舞的吉普赛歌舞团。 弗拉明戈舞刚刚兴起,目前只在吉普赛人之间流行,西班牙人觉得这种舞蹈不够优雅,只能表演,不能当成社交舞,流传范围十分狭窄。还因为很多舞蹈动作都很“下流”,会有双腿分开的舞蹈动作,被很多人当成“艳舞”,因而广受男性观众欢迎。 第261章 弗拉明戈歌舞团在罗马迅速走红,胡安几乎每天晚上去捧场,为他们安排了一家剧院作为固定演出场地。 为了预防上次的斗牛事故,切萨雷特别安排了斗牛士与胡安同时登场,胡安不同意也不行。他机智的将这个任务交给露克蕾莎,胡安长大了,但还是总爱跟他别苗头,他不允许的事情,胡安一定要想办法尽可能的跟他对着干。可是胡安一定不会拒绝妹妹的好意,会乖乖听话。 还有庆典当天的教皇圣驾游行的安防工作,早已安排好,流程要汇报给罗马执政官代理露克蕾莎,这是因为胡安这个执政官不在罗马。 安全防卫工作最是头疼。 罗马目前常住人口已经超过10万,罗马新城的人口也已经达到2万多人,罗马城经济水平提高,去年开始修建第二个罗马新城犹太区,犹太富豪们自愿或被迫,总之卖了一批期房,提前解决了费用问题,犹太区的建筑进度十分顺畅,已经有居民陆续入住。 人口增加了,也就意味着安全防卫工作量大增。 米凯莱托这一年多除了跟着主人之外,绝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培养秘密特工上了。露克蕾莎任命他为罗马特别勤务局局长,直接向她和切萨雷汇报工作,主要工作范围是培养秘密特工,散布全城,时刻注意其中的“危险分子”。 波吉亚家族的西班牙亲戚们分别掌握了罗马的一些重要部门,可以说控制了罗马,其中难免有飞扬跋扈的人,无法避免,如此必定会招致罗马土著的反感。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是蹦跶不起来了,但阿斯卡尼奥还控制着几个枢机主教家族,你要说阿斯卡尼奥没有什么心思想要东山再起或者复仇,没人相信。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将阿斯卡尼奥赶出罗马,反而只是行政级别下调,仍然任命他成为教廷第三号人物——国库司库,就是想把他放在身边,提防他到处勾结,图谋不轨。 经过1年的观察,阿斯卡尼奥还算老实,忍了下来。 但越是能忍,反而越不能信任。 阿斯卡尼奥不会笨到自己动手,可不能保证没有其他人动手。而庆典游行又必不可少,一来是向世人展示神之代言人的风采,二来也是向世人展示教皇的身体健康。教廷几乎每个月都有各种宗教节日和宗教活动,教皇需要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要是教皇几个月不露面,准会有人怀疑教皇圣体欠佳,命不久矣。 当教皇也确实是个体力活,绝大部分教皇能在位10年就算身体素质很好了。能在位2、30年的教皇也有,不过人数少得多。 * 米迦勒躺在长榻上睡着了。 他是很好看的,孔塔里尼家都是俊男美女,老孔塔里尼也是个老帅哥,这一家的基因奇异的相当好。 睡着的他便不是那么欠揍了,露克蕾莎想,所以男人应该少开尊口,以免暴露缺点。 要是只是当个床伴,他的脸和身材都是合格的,糟糕的是,他会是她未来的丈夫,那么他就不能不改变。想要求他主动改变不太可能,他快到27岁,已经熟知男权社会的那一套,想要他改变可不容易。 她伸手摸着他喉咙:喉结突出,不像还是个男孩的塞巴斯蒂安,是个成熟的男人。但不管是什么人,被人按住喉咙也会感到窒息。 她手上渐渐用力,很快,呼吸不畅的米迦勒醒了。 “殿下,您在干什么?”他困难的说。 “别动。”她声音冷峻。 他本来想推开她,此时一怔,只好不动。“您……我……” “你害怕了吗?”露克蕾莎稍微放松一点。 “害怕。”他眼神里露出畏惧。 她便松开手,站起来,居高临下望着他,举起刚才扼住他喉咙的左手,“你瞧,这只手可以杀人,可以杀了你,而没人敢说我什么,没人因此裁判我。你说,是吗?” 他慌乱的点了一下脑袋,“您……您说的对。” 很好。她确定他能听懂她的话。 “那么,该吃午餐了,我来请你下楼去餐厅,切萨雷和迪亚哥表哥都在。”她露出甜蜜的微笑。“过几天就是教皇继位庆典,我会让美第奇小姐告诉你行程,订婚之后就可以商量婚期,你说好吗?” 米迦勒乖乖点头,“好,谨遵您的吩咐。” 刚才他真的有点害怕呢。 * 他跟着露克蕾莎下楼,望着她披在身后的金发,心情复杂:这个女人直接威胁他,他还什么都不敢说,可恶!他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他想着自己应该是等到结婚后才拿出丈夫的尊严好好教训她,还是现在就跟她抗争到底,到底哪一种更好一点。但没等他想个清楚明白,忽然听见有人匆匆从大门冲进来,大声喊着: “殿下!殿下!公爵……甘迪亚公爵路上遇到暗杀!不幸遇难!” 第246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6) 露克蕾莎腿一软,眼前一黑,吓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米迦勒赶紧冲上来抱住她,“殿下!” 她神情似乎有些茫然,直勾勾的看着他。 “殿下,先问清楚。”他柔声说。接着看着来人,“你是谁?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属下是教皇国人民军的骑兵队长,卢卡·阿图罗。” 没有爵位,说明是平民出身。他的黑色斗篷有几处破损,神情憔悴,脸上带伤。 “在……在哪里?”露克蕾莎好不容易才能说出话。 切萨雷匆匆而出,神色严峻,“说清楚,在何处遇袭?” 接着看到依偎在米迦勒怀中的露克蕾莎,皱眉,“露克蕾莎,别慌,先问清楚。” 他抱起妹妹上楼,一路听着卢卡·阿图罗的汇报。 露克蕾莎搂着切萨雷的脖子,担心极了。 * 比萨到罗马有380公里,马车要走5、6天,骑兵2天半,带上步兵至少也要走上4天,但要是海路就挺快了,2天半到奇维塔韦基亚,3天可到奥斯提亚。 胡安带兵返程,计划走海路到奥斯提亚,但最后决定在奇维塔韦基亚上岸,然后骑马到布拉恰诺湖城堡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回罗马,如此便可以精神抖擞的搞一个入城仪式,彰显甘迪亚公爵的英明神武。 事情发生在军队在比萨港口上船的时候。 胡安这个公爵有自己的座船,最后才上船,从码头上船有登船的梯子,胡安刚走到梯子的中间,梯子忽然断裂,胡安连同前后的侍从全都掉到座船与码头之间的海水中了! 随即,水下钻出来几个人,分别攻击了胡安和侍从们! 码头一片大乱,其他侍从纷纷跳下水,屋尔比诺公爵连忙从自己的座船上下来,指挥围剿。 刺客们不敌,清点尸体,有8人之多。 侍从们死了5人,重伤、轻伤十几人。 至于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捞上岸后气绝身亡。 屋尔比诺公爵不敢延误,立即派了一队骑兵飞奔回来报信。 卢克·阿图罗便是这队骑兵的队长,他们途中遭遇追杀,其他骑兵全都死了,他拼死突围,返回罗马。 * 切萨雷正在沉思,露克蕾莎先哭了。 “胡安!” 切萨雷瞥她一眼,高声说:“来人,备马!” 迪亚哥表哥在一旁全程听了,“切萨雷,你留在罗马,我跑一趟比萨。” “我不信他死了!”露克蕾莎难过极了,“他怎么、怎么会死呢?我不信!” “我也不信。这个卢克·阿图罗真的是我们的人吗?命人去布拉恰诺湖营地,寻找认识阿图罗的军官或士兵。迪亚哥,你立即前往比萨,不管胡安是生是死,都立即回来通知我,除了你,我不相信别人。” 迪亚哥表哥郑重点头,“我明白。” * 露克蕾莎这会儿清醒了一点,“来人。” 两名侍从应声而入。 “把阿图罗队长关起来,不允许你俩之外的任何人见他。阿图罗队长,抱歉,在没有得到能证明你身份的证据之前,我不能相信你。” 卢卡·阿图罗点点头,“属下遵从您的意愿,殿下。” “迪亚哥,带上500名骑兵,途中换马,日夜兼程不要停,立即赶去比萨。” 迪亚哥应声:“是。” “米凯莱托呢?” 米凯莱托从屋角的阴影里走出来,“我在。”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事先毫无觉察?让你的副手回去翻情报,比萨、米兰、佛罗伦萨,加上热那亚。” “遵命,殿下。” “你亲自跑一趟比萨,查看那些刺客的尸体。” “遵命,殿下。” 米凯莱托很快离开。 * 米迦勒一直旁听,一言不发。 肯定不会是威尼斯派出的刺客,威尼斯共和国希望能跟罗马涅成为盟国,联手对抗奥斯曼帝国的不断扩张。威尼斯无力跟波吉亚家族对抗,更不可能冒险与波吉亚家族为敌。 第262章 前任米兰公爵卢多维科·斯福尔扎目前被关押起来了,被关在圣天使堡或是梵蒂冈他不太清楚,是死是活也不清楚,但斯福尔扎家族应该也没有勇气跟波吉亚家族对抗。斯福尔扎家族目前应该是韬光养晦,等待波吉亚教皇过世。阿斯卡尼奥目前应该努力经营,力求在下次教皇选举的时候登上圣彼得的宝座,这才是最明智也最有可能的道路。 其他枢机主教家族也应该都在等着波吉亚教皇过世,教皇今年67岁,已然不年轻了,谁也说不好他什么时候就会过世,对枢机主教们来说,只要等待就有机会翻身,也犯不着与如今如日中天的波吉亚家族公开为敌。 会是谁呢? 刺客的人数众多,显然报酬不菲,一般家族可给不起,所以必定会是有钱家族,那么也就约等于贵族家族,或是一个国家。 露克蕾莎很快便将嫌疑人目标缩小到有限的几个,可以说她也想到了。 还有,要是他来处理的话,也肯定首先要确认胡安的死活,并且同样不会轻信卢卡·阿图罗是真的卢卡·阿图罗。 波吉亚军队有数万人,主帅不可能认识每一个人。 军官有军官腰牌,纯银打造,正面刻有军官全名,背面刻有部队番号和入伍编号,以验证身份。向切萨雷汇报情况之前,阿图罗交出了刻有自己名字的军官腰牌。 但腰牌也可能是从真正的阿图罗队长身上拿走的。 总之,小心不为过。 * “没有确认之前,先别告诉圣父。”切萨雷担忧的说:“父亲年龄大了,我担心他会过于伤心。” “如果是真的……怎么办?谁来告诉父亲和母亲?” 切萨雷想了一下,“你去告诉父亲,我来告诉母亲。” “还有玛丽娅和孩子们……” “也由我来说,我和母亲会一起去他的宫殿。” 露克蕾莎泪水涟涟,“我受不了,一想到他死在……我就受不了。我多希望这是假的!” 她扑在他怀里,眼圈红红的。 “我也希望是假的。”切萨雷低声说:“如果我们的兄弟真的不幸遇难,我发誓,对方将会被杀到家谱的尽头,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眼光冷冽,露出了野兽般的凶光。 站在一旁的米迦勒对视他的双眼,无端感到了浑身战栗的寒冷。 米迦勒心想,胡安如果死了,整个亚平宁半岛都会被翻起来,波吉亚兄妹会残酷的报复;如果胡安没死,这份报复也不过是程度稍微降低一点而已。 会有无数的人死去,这是既定的事实。 除非胡安根本没事,这个“卢卡·阿图罗”根本就是想骗切萨雷或露克蕾莎离开罗马。 * 迪亚哥表哥半小时后便飞奔出罗马,直奔比萨而去,途中不停,沿途换马,大概10小时后能到,再返回罗马,怎么也得要24小时,明天下午能回来。 军队中用信鸽进行长途通讯,但信鸽也不一定靠谱,尤其这种重大事件,不派心腹或是自己亲自过去查看,无论如何不能放心。 同时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露克蕾莎和切萨雷从来没有对此有过什么预案,一时间还是有些慌乱的。 顾不上用晚餐,立即命马基雅维利写秘密文件,一份给布拉恰诺湖的教皇国人民军营地,命守营军官立即调整为战斗准备阶段,召回休假军官,全员立即做开拔准备。 再分别给博洛尼亚的弗朗索瓦·纳瓦尔、安科纳的萨维利送信,命他们加强戒备,注意自己的安全;命纳瓦尔给留守米兰的巴尔托洛米娅写信,请她注意安全;命纳瓦尔给巡回工作组的路易莎增加卫队。 命令教皇卫队队长加强梵蒂冈的内外防卫,因为快到教皇继位庆典,可以以庆典安全保卫工作的理由进行,不会惊动教皇爸爸。 额外增加一支防卫小队去鲜花广场的凡娜莎府邸。 分别给胡安的甘迪亚宫殿、戈弗雷的西西里宫殿额外增加两支卫队。 将小罗德里戈送到波吉亚房间里的露克蕾莎房间,就在教皇寝室旁边,以保证孩子的安全。此时不宜将孩子带回来或者送去凡娜莎家。 谁知道兄妹俩还没有安排完毕,朱利奥·美第奇来了,惊慌失措的说,教皇陛下晕倒了! 他吓得够呛,直着嗓子喊着:“快点!波吉亚枢机主教,兰索尔枢机主教请您快点回去!” 兰索尔枢机主教是他们的表兄弟,乔凡尼·兰索尔,教皇的第三号心腹。 切萨雷不敢怠慢,匆匆走出会议厅,“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晕倒?他不是昨天才从温泉回来吗?” “我、我也不知道,乔凡尼叫我立即来请您。”朱利奥所说的乔凡尼是他的哥哥,乔凡尼·美第奇。两个乔凡尼年龄接近,很快成了好友。 看来情况很严重啊。 “教皇之前见了什么人吗?”切萨雷问。 “不清楚,乔凡尼没说,兰索尔主机主教也没说,只说一切都要等您回去再说。” “混账!他们请我干什么?应该去请医生!”切萨雷气恼的怒骂。 “请了请了,是卫兵去请的医生。”朱利奥匆匆跟在切萨雷身后,都没有来得及向露克蕾莎问好。 “露克蕾莎。”切萨雷转身看着跟着跑出来的妹妹,“你留在家里,我们不能都在梵蒂冈,有事我会让乔凡尼或者美第奇兄弟通知你。别人你都别信。” 露克蕾莎点头,“会不会有人告诉父亲了?” 切萨雷脸色阴沉,“很可能。教皇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和痛苦。” 他视线微转,看着露克蕾莎身后的米迦勒,“谁成为波吉亚的敌人,谁就要承受波吉亚的怒火!” 他抽出腰间的长剑,用力挥舞了一下,“我们的敌人,会流尽最后一滴血,永堕地狱!” 第247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7) 哥哥好帅呀! 露克蕾莎崇拜的看着切萨雷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切萨雷有着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固有的冷酷无情,同时也是警告孔塔里尼,相信米迦勒一定听明白了潜台词。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适用于任何年代。 胡安与教皇爸爸,两件事可能是独立的,但更有可能是有关联的,但现在由于没有确切的消息,很难判断。 露克蕾莎想了很多。 “尼科洛,你觉得胡安真的死了吗?” “不一定。”马基雅维利谨慎的说。 “秉着‘谁得利谁嫌疑最大’的原则,圣父要是因此去世或是重病,谁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马基雅维利想了好一会儿,“两种情况不同,甘迪亚公爵甚至可能根本没事,主要目的在于刺激教皇陛下。教皇如果病重,实际上最大的得利者是您的哥哥,副秘书长阁下。” 米迦勒惊异的看着马基雅维利:说的没错! “不会是哥哥。” 马基雅维利微笑,“是的,不会是副秘书长阁下。教皇如果不幸升天,得利者就更多了,几乎所有的枢机主教都有嫌疑,毕竟人人都有资格竞选下一任教皇。” 啊,没错! 露克蕾莎神色凝重,“这么说,对方的主要目的是圣父?可他们无法保证圣父一定会……” 马基雅维利轻轻咳嗽了一下,低声说:“教皇陛下毕竟年事已高,只要病倒,便有机可趁。下手的地方很多,教皇陛下吃的药、水、酒、食物。” “父亲有专门的尝菜员。” “尝菜员也是人,是人就有弱点。”马基雅维利不怎么委婉的说。 露克蕾莎越发觉得处处危机,即使梵蒂冈也危机四伏,不能不小心。 “你去一趟梵蒂冈,跟切萨雷谈谈。他要是没空,就去找罗马尼枢机主教。”乔凡尼·波吉亚·兰索尔·罗马尼是波吉亚家族另一支的表哥,只比教皇小十几岁,是教皇爸爸最信任的人,有时候甚至超过信任切萨雷。 马基雅维利很快告辞。 * 推迟许久的晚餐终于上桌了。 露克蕾莎沉默不语,吃的很快。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针对教皇爸爸的健康,需要做很多安排。 首先是梵蒂冈的安全问题。 父亲要是去世了,以他们三兄妹的军事实力,波吉亚家族不会遭到清算,甚至切萨雷还很有可能扶一个他能控制的枢机主教成为教皇,哪怕是罗马尼表哥也行,乔凡尼·罗马尼是罗德里戈·波吉亚成为教皇之后第一个提升的枢机主教,办事能力不错,平时也很低调,为人谦逊靠谱。 不过罗马尼表哥很可能会遭到其他枢机主教的反对,所以最好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枢机主教。教皇爸爸能控制的意大利枢机主教年龄都太年轻,或者可以挑选一个年纪较大的外国枢机主教? 切萨雷快到24岁,是太年轻了一点,但梵蒂冈历史上曾经有过更年轻的教皇,就算切萨雷使尽手段、威逼利诱,强行登上教皇之位,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第263章 新成立的教皇卫队掌握在大表哥罗德里戈·兰索尔手中,教皇爸爸一旦咽气,切萨雷必定要将梵蒂冈控制起来——很难,但不是不可能,只要有足够的军队就行。 吃过晚餐,她立即亲自写了一份调令,盖上罗马执政官的大印,派人送去布拉恰诺湖营地,调2000名骑兵、3000名步兵,向副秘书长报到。 教皇爸爸如果只是病重,那么一定是副秘书长摄政,也需要军队保障。 最好能宣布罗马城宵禁,免得那些阴谋家天天心绪浮动。 刚派人送出调令,朱利奥·美第奇又来了。 * “露克蕾莎,副秘书长要我转告你,教皇陛下暂时没事。医生说教皇应该卧床休息,不要情绪激动。” 露克蕾莎稍感安慰,“教皇到底因为什么晕倒?总不能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吧?” “是……”朱利奥迟疑了一下,“是有人向教皇汇报,说甘迪亚公爵遇刺身亡。” 可恶!这么一看没错了,如果卢卡·阿图罗是真货,那么不应该有其他人知道胡安的消息——不对!胡安要是死了,比萨一定大乱,凶手一方肯定会得到消息,连夜送信到罗马,时间上完全来得及。 反正不管怎么样,对方的目标是教皇爸爸没错了! 戈弗雷派人送信来,问为什么忽然增加了守卫,还不让他和桑夏出门。 玛丽娅公主的信也几乎同时送到,问她是不是罗马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露克蕾莎亲自给他们回了信,说最近因为庆典,城里比较乱,要他们在自己的宫殿里待着,注意安全。 富有经验的凡娜莎派人送了口信,要她和切萨雷一定注意自己的安全,别担心母亲。 “是谁告诉教皇这个消息的?”露克蕾莎问。 “是法兰西大使。”朱利奥皱眉,“我也不知道大使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露克蕾莎,公爵真的……遇刺身亡了吗?” “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他的尸体,怎么能相信他一定死了了?” “那么说,确实得到了不幸的消息?” “得到消息是一回事,证实消息是另一回事。你虽然很聪明,但你现在还不懂。” 朱利奥不服的嘀咕,“我比你还大两岁呢,我怎么不懂了?” 露克蕾莎瞥他一眼,“你先回去吧,有任何事情都要立即过来通知我。” 朱利奥磨磨蹭蹭的不想走,嚷嚷着饿了,一直跑来跑去,没来得及吃晚餐。 露克蕾莎留了他吃晚餐,吃过便催着他回梵蒂冈。 * 露克蕾莎想着,该死!怎么把法兰西这个大祸根给忘了?查理八世死了,但上来了一个路易十二,也一样的讨厌。路易十二的祖母是第一代米兰公爵吉安·加莱亚佐·维斯孔蒂的女儿瓦伦蒂娜·维斯孔蒂,因此刚继位便宣称自己对米兰公爵的爵位有继承权。 卢多维科·斯福尔扎与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的外祖父菲利波·玛丽娅·维斯孔蒂是瓦伦蒂娜的弟弟,斯福尔扎家的俩兄弟跟法兰西国王是表兄弟。 对国王来说,这点血缘关系屁也不算。 波吉亚家族打着小公爵的旗号征讨卢多维科,路易十二也趁乱要求米兰公爵的继承权,但因为小公爵之子还活着,于是转而要求成为米兰公国的“庇护者”,这就纯属不要脸了。 亚历山大六世没有理会路易十二的无耻要求,也圆滑的避而不谈路易十二的离婚问题。 如果背后黑手是法兰西国王,那就再合理不过,路易十二肯定出得起刺客的佣金。 可恶! 切萨雷想必也已经想到了。 但路易十二有这么愚蠢,让法兰西大使直接出头报告“坏消息”? 不好说,从时间上来看,比萨那边不可能及时收到巴黎的指示,然后再派人往罗马送信。 或许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管胡安是死是活,都可以禀报教皇,他的爱子死了。要是胡安没死并且回到罗马,顶多就是一句“消息有误”,轻飘飘带过,教皇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完全立于不败之地了! 越想越生气! 一个11、2岁的小女仆在为女主人轻轻捶着肩膀,露克蕾莎闭着眼睛。 米迦勒小心观察她脸上神色:此事可大可小,但对于波吉亚家族来说,没有小事。 马基雅维利匆匆进来,“殿下。” 露克蕾莎睁开眼睛,“都安排好了吗?” 他点点头,“罗马尼枢机主教与兰索尔队长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知道这个消息是法兰西大使告诉教皇的了吗?” “我知道了。这可能是说,是法兰西人动的手。要是路易国王的话,他有钱,也有利益。” “教皇不支持他对米兰的继承权,也不理他想要离婚的要求,他着急了。” 米迦勒忍不住问:“路易国王让自己的大使说这个,不怕你们看穿?” 马基雅维利瞥他一眼,“国王还真的不用怕,就算我们有证据,难道还会指控一位国王?” 露克蕾莎点头,“要真是路易国王,那我倒佩服他的胆大!” 她手指轻轻瞧着桌面,“意大利现在没有什么家族能有实力跟波吉亚竞争,如果是某个枢机主教的家族动手,他们无法保证下一任教皇一定是自己家的枢机主教,他们就会‘明智’的不做这个领头羊。” 马基雅维利表示同意,“路易国王也是得利者,他完全可以推选一位法国教皇,这样对米兰也好、对布列塔尼也好,法国教皇一定会支持他。” 而且已经有过先例,“阿唯尼翁之囚”便是活生生的先例,路易十二不敢动这个脑子才是不可思议呢! 路易十二想要离婚、迎娶查理八世的遗孀安妮王后,也是为了领土,这是一位合格的君主必定要考虑的事情,倒不能责怪他是个渣男。 亚历山大六世一直卡着允许离婚的教皇令,当然是政治博弈,路易十二不给出利益交换,教皇不会答应。 就是没想到路易十二明路走不通,干脆来了个狠的。 第248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8) 不愧是一直跟西班牙较劲的法兰西呢!法兰西国王忌惮西班牙教皇,天经地义。 * 午夜,一队人马从梵蒂冈疾驰而出,十几分钟后,到了雅典娜宫门外。 门房开了门,切萨雷闪身进来,径直上了三楼。 楼梯转角的立柱上点着火盆,红色的火光照在他脸颊上,原本凝重的神色随着楼层的增加而渐渐散去,到了三楼,凝重的神色一扫而光。 他嘴角含笑,悄悄进了露克蕾莎的卧室。 床头柜上点着一只蜡烛,跳跃的火苗映着枕头上的金发。 她睡的很熟,圆润的脸庞甜美可爱。 被单滑落,露出手臂。 细嫩的脖颈,淡淡粉色的嘴唇。 他顽心大起,伸手在她脸上一弹。 没醒,只是翻了一个身。 “露克蕾莎,露克蕾莎!”他轻唤她名字。 还是没醒。 他便小心掀起被单的另一头,挠她脚心。 “哎呀!”她伸腿乱踢,“是谁!” “是我,你的哥哥。”他带笑的声音。 露克蕾莎本来很气恼的,一听是他的声音,顿时消了气。 “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圣父怎么样了?” “他睡着了,我守了半夜,现在换了乔凡尼。” “他晕倒之后醒了吗?该死的朱利奥,都没有说!” “醒了,他问我是不是瞒着他,胡安……是不是死了。” “你怎么回答的?” “就那样,已经派迪亚哥去比萨了,不管是死是活,一定要眼见为实。我请圣父先别着急,别病倒了,中了敌人的诡计!”切萨雷脸色又阴沉下来。 “我和尼科洛认为是法兰西的路易派人下手的。” 切萨雷点点头,“我也怀疑是他。你瞧啊,那个该死的法兰西大使!他就是故意说的,明明都没有确认,他怎么敢!” “抓起来!” “已经派罗德里戈将他抓来了,送去圣天使堡地牢,我正要顺路过去审问他。” 雅典娜宫与圣天使堡在两个不同的方向,所以怎么是顺路呢? “父亲精神怎么样?” “好多了,我陪他吃了晚餐,劝他多喝了一杯酒。放心,我挑了好几个尝菜员,所有食物和酒水必须有人品尝过之后才会送到父亲的餐桌上。你呢,你晚餐吃的什么?”他亲切的问。 “牛肉,鲜虾,杏仁饼。”露克蕾莎坐了起来,“刚才有没有踢到你?” “没有。”他一笑。 “撒谎!明明踢到你了。” “就踢到了一下,一点也不疼。” 她又狠狠踢他一下,“疼吗?” 他被踢的晃动了一下,马上扑过来压住她,“小坏蛋!” 兄妹俩打打闹闹一会儿。 第264章 * “你想怎么解决那个国王路易呢?”闹过了,露克蕾莎又躺回枕头上,并且慷慨的让出了半边床。 切萨雷躺在她身边,眼睛望着头顶的幔帐。 “先确定是不是路易指使的,不过是不是他指使的并不重要,我们迟早会跟法兰西为敌,到时候就用这个理由好了。” “胡安呢?” “他最好保住了他的小命,但如果没有保住、真的死了,我必将为他复仇!” 有个理由可以让出兵征讨他国的军事行动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但没有理由也没什么,这里还真不在乎胡安的生死。 可怜的胡安。 “他最好别死。” “我也不希望他死。”他转头看着她的侧脸,依依不舍,“我得走了,这两天会很忙,你要注意安全。孔塔里尼呢?” “我安排他住在客房,这种时候他最好不要走来走去。” “你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吗?” “也许不是。他在我身边,我能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 “孔塔里尼家至少现在不会出卖你。让他保护你。”有点嫌弃。 “有消息立即派人通知我。” 切萨雷欲言又止,只是笑了笑。 * 反正睡不着了,露克蕾莎下了床。 想了想,似乎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卢卡·阿图罗为什么直接到雅典娜宫来找她,而不是去梵蒂冈找切萨雷?他不可能事先知道切萨雷在她家。 “来人!” 值夜的侍从很快出现,“殿下。” “去喊醒孔塔里尼议员,再去找波斯塔,该开始审讯了。” 侍从匆匆而去。 几分钟后,米迦勒·孔塔里尼过来了。 “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等一下波斯塔会过来,他是我的审讯官,你跟他去牢房,审问卢卡·阿图罗。” “派去布拉恰诺湖营地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要是找不到人能证明他的身份……就当他是间谍处理。” 米迦勒郑重点头,“要问他什么?” “他为什么不先去梵蒂冈,直接来了雅典娜宫?他是谁、有什么目的、他的主人是谁。其他的你看着办。” 米迦勒蹙眉。 “怎么?你不会手软吧?” “我不是……我是在想,要是他是真的阿图罗怎么办?” “别打死他。是真的我会封赏他,为公爵殿下流血受折磨是他的荣幸。” “我明白了。” 审讯官波斯塔十几分钟后到了。 * 又让人喊来马基雅维利,露克蕾莎为了马基雅维利的安全考虑,也让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目前波吉亚的三支军队里,如果没有旁人证明,无法确定军官身份。有腰牌也并不一定就是军官本人,主帅也不可能认识所有军官。” 马基雅维利说:“确实。我看过了,军事管理局有所有军官们的资料,写明身高、发色、体重、疤痕,但身高很中意找到同样高的人,发色也可以染,体重也不是什么严重问题,疤痕也容易伪造,腰牌不能完全证明,腰牌会遗失,也会因为被杀而被抢走。” 露克蕾莎点头,“你去达·芬奇工作室,请他研制一些红色颜料,意大利有产这种矿物,我会给他几十公斤。你找个人负责这事,研制出来后,让所有军官登记十个手指的指纹。” “指纹?”马基雅维利惊异的问。 “对,指纹。每个人的指纹都不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纹路,用指纹来验明身份,非常可靠。要是阿图罗之前登记了指纹,我们现在只需要将他的指纹卡找出来就能验证了。” 马基雅维利恍然,“明白了。但指纹真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吗?” “是的。市政厅的职员也要登记指纹,包括你。” 意大利出产红石,正式的名字是硫化汞,目前小范围的用做颜料,主要是人们已经知道这种矿物在高温下是有毒的,一个处理不好工人就会中毒。红石没有大范围的使用,是因为不能煮沸用来当做纺织品的染料,用途有限。之前东方神医要了几十公斤红石去,自己制作了红色颜料,红石颜料色泽艳丽,据说可以保存很久,说不定纸张成为齑粉红色都不褪呢。 这个时代还没有人知道人的指纹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她暂时也拿不出证据证实自己的“理论”,但尼科洛·马基雅维利的好处是你告诉他要做什么事情,他便能很好的完成,不管是做这些“小事”还是做机要秘书。他尚未结婚,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工作上,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庭院里隐约传出了男人的惨叫声。 露克蕾莎心无波澜。在这个时代,没人可以心软,女人尤其不能。 * 与此同时,圣天使堡的地牢里也传出了惨叫声。 * 切萨雷根本不在乎对一位国家的大使用刑,他等不及第二天迪亚哥回来,要立即撬开法兰西大使的嘴。 路易十二想的很美,他即使明摆着别有用心,波吉亚家族也不能把法兰西国王怎么样,甚至只能忍着。可切萨雷又怎么是能够忍受的人?他拿法兰西大使开刀,也是看准了路易十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法兰西军队会再次入侵意大利?也许,但切萨雷现在已经有了信心与之硬扛,路易十二也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他想明白路易十二不能公开指责他,他就决定先下手了。 * 次日一早,切萨雷又来了雅典娜宫。 法兰西大使宁死不屈,死活没开口。问他消息来源,只说有密报。 这糊弄谁呢?一条未证实的情报就能让他跑去跟教皇说?没说的,一定有问题! 卢卡·阿图罗给出了解释,说屋尔比诺公爵命令他直接向罗马涅女公爵汇报,不要先去梵蒂冈,他不知道为什么,好下属不问问题,只需要坚决执行命令。 布拉恰诺湖营地的两名军官天亮之前进城,赶到雅典娜宫,证实卢卡·阿图罗确实是教皇国人民军的军官。阿图罗于是被放了出来,医生正在为他诊治。 切萨雷心喊:不妙。“这么说,胡安真的死了?” 露克蕾莎神色疲惫,“看来是的。” “还是等迪亚哥回来再做决定。很快的,不到傍晚他就能回来。” “要是我安排刺杀,就会继续安排,半路截杀迪亚哥。” 切萨雷摇头,“用不着。胡安要是死了,不用截杀我们派出查证的人,除非——” 除非胡安没死。 第249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9) 胡安死了吗? 死了。 迪亚哥连夜疾驰到比萨营地,得知大军仍然按计划乘船出发,前往奇维塔韦基亚港口。稍事休息后,迪亚哥又带人向奇维塔韦基亚而去,在皮奥恩比诺港口拦住军舰。 白净斯文的屋尔比诺公爵比离开罗马的时候显得憔悴多了,稍微交待几句,便带他去见胡安。 胡安躺在一口棺材里,脸色是死人的灰败。夏日炎热,船舱里空气不流通,甚至已经有了臭味。 迪亚哥脸色苍白,连连退了好几步,“胡安!” 他内心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才好。他压根没想过胡安真的会死!这个表弟太张狂,不是讨人喜欢的表弟,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张狂的胡安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胡安死了,教皇一定大受打击,他想都不敢想之后的事情。 唉! 还有凡娜莎姨妈,她该多难过呀! 切萨雷、露克蕾莎、戈弗雷,他们又会如何的悲痛欲绝! * 屋尔比诺公爵想办法弄到了一点冰块,用来保存尸体。但那点冰块融化的很快,没什么用,只好倒了大量的食盐。他不如他的父亲那样战功彪炳,可也从来没有大错误,能够很好的跟胡安配合;他性格很温柔,跟莽撞的胡安恰好互补,所以教皇安排他成为胡安的副帅,倒是极好的。 但再怎么说他也就是个年轻人,如今,遇到了一件从未处理过的大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卢卡·阿图罗到了罗马,见到了罗马涅女公爵。”迪亚哥低声说:“他是你派回去的吗?” 屋尔比诺公爵点头,“只有他一个人到了罗马吗?” “对。” 屋尔比诺公爵神色凝重,“我派了两名亲信随队,有密信交给小姐。” “什么密信?” “等我回了罗马会亲自向教皇陛下、小姐和副秘书长禀报。” “刺客的尸体呢?” “在下面。米凯莱托在你之前刚到。” 米凯莱托也是到了比萨又转到皮奥恩比诺港口。他俩几乎同时出发,迪亚哥带了500骑兵,米凯莱托只带了自己的几个得意弟子。 米凯莱托正在翻看刺客尸体,见迪亚哥进来,瞥他一眼。 第265章 几人都心事重重,心情沉重。 * 梵蒂冈。 亚历山大六世卧床不起,忧心忡忡。 切萨雷暂时成为教皇的代理人,召来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查问教廷国库的资金。 阿斯卡尼奥抱来账本,放在桌上。 波吉亚家族收复教皇国领地后,光是什一税的收入便大增,教廷收入比英诺森八世教皇在位时多了许多,逐年上涨,形势喜人。虽然花钱也如流水,但总的来说,枢机主教们对教廷的经济状况还是很满意的,他们多多少少都能从中捞一点。 波吉亚教皇深知端水的重要性,加上切萨雷,在梵蒂冈打造出了有效的竞争机制,即谁得到了教皇的宠信,谁就能捞更多的钱和封赏。 美第奇、萨维利成了教皇的亲信,在梵蒂冈的地位顿时来了一个大迁跃,取代了之前的科伦纳和奥尔西尼,美第奇家族、萨维利家族有了好几对联姻,美第奇家的小姐还跟教皇之子订婚了,萨维利家的一位小姐也正在跟罗德里戈·兰索尔谈判婚约,要以联姻的形式加强家族之间的联盟。 其他家族也纷纷表示了想跟着两个家族联姻的意愿。兰索尔四兄弟里,除了大哥罗德里戈、二哥乔凡尼是枢机主教,老三安吉洛、老四佩德罗·路易斯也都频繁结识各家的小姐,已经各自有了中意的人选。 凡娜莎的外甥们也成了优秀女婿人选,波吉亚兄妹对母亲这边的表亲都委以重任,表姐们出嫁很早,三表哥克里斯蒂诺、四表哥迪亚哥都还未婚。 斯福尔扎家族目前除了阿斯卡尼奥这个枢机主教,还有一个大主教表亲,之前能控制的几张选票现在全都明智的投靠了教皇,斯福尔扎家族势单力薄,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教廷国库等于教皇私库,教皇可以随意使用。 “现在账面上还有多少钱?” “最近准备庆典,拨出了10万罗慕路斯。”阿斯卡尼奥一想到跟教皇御用的庆典设计师列奥纳多·达·芬奇交接钱的问题就特别头疼。“目前账面上还有15万盈余。” “实际有多少盈余?” “实际也有15万盈余。上半年的什一税7月陆续收到,又陆续支出。这是收入和支出账本。”梵蒂冈已经全面使用美第奇家族发明的复式记账法。 切萨雷思忖片刻,“在罗马银行里存入10万。增加一项人头税,家里蓄养奴隶的要按人头交税,使用仆人的也要交税,税额你来定,不要太高,但也不能太低,再设定一项感恩税,年收入超过1万罗慕路斯的家庭都要交税,设定阶梯式税额,最低百分之五,最高百分之二十。” 阿斯卡尼奥吓了一跳,“会有很多人反对。贵族的权利之一就是不交税。” “这笔钱是捐给圣母大教堂的,你和枢机主教团开会商议,可以另外起个名字,总之,这两项税一定要增加一项。” 阿斯卡尼奥心想,波吉亚家族怎么又要从税收上找钱了?前几次收复教皇国的军事行动都是教廷拨款或是拨出大部分款,只有征讨米兰是波吉亚兄妹自己掏钱,难道他们没钱了? 会不会跟教皇病倒了有关? “是跟法兰西有关吗?”他试着询问。 切萨雷瞥他一眼,“对于法兰西大使造谣说甘迪亚公爵已故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我记得你的祖父就是法兰西的雇佣军。” 阿斯卡尼奥苦笑,“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法兰西不是我们的祖国。” “是吗?你的祖国是哪个国家?” “是罗马。”他机智的回答,“是梵蒂冈。” 切萨雷不置可否,“你说,路易国王这么做想达到什么目的?” 阿斯卡尼奥拧眉,“甘迪亚公爵是波吉亚家族的继承人——” “他真的会对胡安下手吗?”切萨雷不安的问。 “如果是我,我会真的下手。”阿斯卡尼奥想了想,豁出去了,直言不讳,“要说我没有想过如何击败波吉亚家族,那是低估了我血脉中流着的斯福尔扎家族的血。但我知道没有甘迪亚公爵还有你、有女公爵,我无法保证将你们全都除掉,我就不会下手。” 切萨雷并没有觉得意外。阿斯卡尼奥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谨慎,没有万全准备不会出手,所以他几年前才会在明知自己无法胜出的情况下,将掌握的几张选票投给波吉亚;也因此他在波吉亚军队征讨米兰的时候选择了避让、之后又选择主动让出副秘书长的职位。 “会是路易国王吗?”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马克西米利安一世想要教皇承认他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王位,这件事迟早会达成,他没有必须在短期内达成目标的压力。至于罗马或是意大利贵族,或是其他枢机主教家族,没有哪家有这个实力。” “目标应该是教皇陛下,而不该是胡安。” “你的性格是喜欢直接面对问题,你不会采取这种迂回的手段。这就是一位国王的思考方式,他会采取成本最低的方法,雇佣几名刺客就能达成目的。法兰西大使私下觐见教皇,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路易国王会怎么做。但要是我的话,我会先派10名左右的刺客,价格不高,国王完全可以支付的起。要是没成功,刺客就算被俘招认,也不会招认出国王;但要是成功了,第一,波吉亚家族失去了年轻的继承人;第二,教皇会痛苦万分。怎么算都是划算的。而且,” 他直视切萨雷的双眼,“几天之后就是庆典,庆典前夕,教皇的爱子、继承人死于非命,庆典要不要取消?取消庆典是不是‘示弱’?而如果庆典如期举行,教皇能不能有精力出席?全城人民是该为教皇欢呼,还是该为甘迪亚公爵哀悼?” 该死! 切萨雷突然意识到,路易十二选择下手的时机真是最佳时机! 首先胡安在外地,他以为周围是上万军队,反而会忽略自己的安全防卫问题;其次是正值庆典前夕,又是教皇登基庆典,这是明晃晃的打教皇的耳光! 该死的路易十二! * 迪亚哥表哥在第三天的黄昏才回到罗马。 直接去雅典娜宫见露克蕾莎,露克蕾莎不在家里,去了梵蒂冈,他便又赶紧去了梵蒂冈。 露克蕾莎正和切萨雷守在父亲床边,还带来了小罗德里戈。祖父见到爱孙,心情稍好一点,逗弄着只有两个月的小婴儿。 迪亚哥站在门外,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教皇卧室的门开在教皇卧榻的两边,亚历山大六世看不到门外的人,露克蕾莎先看到了迪亚哥,于是轻盈的站起身,走到门边。 “怎么样?”她查看迪亚哥的神色,心里不由得往下一沉。 迪亚哥都不敢说话了,只是轻轻摇头。 露克蕾莎抓着他手腕,眼圈顿时红了,“是吗?我可怜的哥哥!” 另一只手捂住嘴,极力忍住。 切萨雷走到门边,皱眉看着妹妹的后背:她依偎在迪亚哥怀里,肩头耸动;而迪亚哥小心的抱着露克蕾莎,眼圈微红,眼中含泪。 迪亚哥看到他了,低声喊他,“切萨雷——” 露克蕾莎转身,扑到哥哥怀里,“切萨雷!” 他胸口一痛:妹妹张口咬他!那么疼!那么疼!可他心里的疼,比胸口那一点点的疼痛,要痛上百倍千倍! 第250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0) 那个臭弟弟怎么就死了呢?! 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他想起弟弟刚学会走路的时候,那么个小屁孩,跌跌撞撞的跟着他,他当时也就是个小孩子,母亲说他是哥哥,要友爱弟弟,他就很嫌弃。他还是个宝宝呢,不懂什么叫友爱。 母亲说,友爱就是抱抱他、带他玩,唉!小时候的时光过得多么快呀!他记忆中的弟弟始终有点讨厌,稍微大了几岁后,变得十分霸道,什么都要跟他这个哥哥抢,抢不到还要生气,真是让人气得只想好好揍他一顿! 可是,可是,再怎么讨厌,他还是他的血脉之亲,是他的亲弟弟。 是他看着长大的臭小孩。 他伤心难过,同时又有一股积压的愤怒,从胸口飞速溢出。 亚历山大六世下了床,走到爱子和爱女身后,脸色苍白,声音颤抖,“是……是胡安?” 切萨雷浑身一僵。 他迅速转身,一手拉着露克蕾莎的手。 “圣父。” “回答我,是胡安吗?”老父亲紧盯着爱子。 尽管很不情愿,可这种事情不可能隐瞒父亲。切萨雷点了点头。 罗德里戈·波吉亚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切萨雷立即松开妹妹的手,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老父亲。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教皇痛苦的喊叫着。 切萨雷将父亲扶到床上。 露克蕾莎转身吩咐教皇卫队卫兵,“去传医生。” 第266章 走回房间,吩咐儿子的保母,“送小少爷回我的房间。” 保母一脸惊惶,抱着孩子走了。 * 教皇坐在床边,双眸无神,“胡安,胡安!啊!上帝啊!上帝!” 他泪流满面,“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吗?他惩罚我,却夺走了我心爱的儿子!我的胡安!” 露克蕾莎看了一眼切萨雷:都是父亲的儿子,他还算是“长子”,听到父亲如此说胡安,他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吧?父亲确实偏爱胡安,这对切萨雷不公平。 “父亲,”她跪在床边,“您别太伤心了,您不能倒下,我们有很多敌人,都在暗处等着您倒下。父亲,您要为胡安报仇!波吉亚的愤怒,将会把我们的敌人焚烧成灰烬!” “露克蕾莎,我的女儿!”教皇哀痛不已,“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心肝宝贝,可如今,要我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眼看着我年幼的孩子死去,天哪!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沉重的痛苦!我的赫罗尼玛、我的佩德罗·路易吉!我的胡安!” 这么一看,老父亲已经失去了三个孩子,确实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情何以堪啊! 切萨雷咬着牙,他是不满父亲居然称胡安为“心爱的儿子”,但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分别,胡安已经死了,他再计较俩兄弟到底谁更得父亲的宠爱,有点可笑。 “父亲,您要保重。” “我知道,成为教皇会跟以前大不一样,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代价会是你们中的一个。”亚历山大六世伤感之极,老泪纵横,“你们的母亲要怎么办呢?我要怎么告诉她?” 切萨雷默然片刻,才说:“露克蕾莎陪着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突然站起来,匆匆离开。 教皇几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离开,仍然处于极度的悲痛和哀叹中。 露克蕾莎惊异的看着他身后翻飞的红袍:哥哥要去干什么? 医生与切萨雷擦肩而过,进了教皇卧室。 * 切萨雷叫走了迪亚哥,立即去军事管理局开会,商议出征法兰西的可行性。 波吉亚房间。 医生诊治过教皇后,给他服用了助眠的药水。 教皇爸爸满心伤痛,精力不济,喝了药水之后,很快睡去。 露克蕾莎悄悄走出教皇卧室,吩咐卫兵喊来乔凡尼·兰索尔。 乔凡尼表哥很快过来,“露克蕾莎?” “你听说了吗?” 乔凡尼·兰索尔一脸糊涂,“听说了什么?” “胡安……真的遇刺身亡了。” 乔凡尼·兰索尔大惊,“什么?什么!”被露克蕾莎捂住嘴。 “你小声一点!”露克蕾莎责备的低声说:“圣父刚睡着,你守在床边。你见过迪亚哥了吗?” “没有。他回来了?对,他一定回来了。” “我出去办点事。” 胡安生死未知,后续的事情都不好安排,如今得到确切的消息,便可以着手安排后面的事情了。 至于由谁来告诉凡娜莎和玛丽娅公主,反而不是什么大事。 命人喊来在教皇宫候见厅待着的米迦勒·孔塔里尼,露克蕾莎带了几十名侍从、女亲卫,飞骑直奔圣天使堡。 * 法兰西大使被关在圣天使堡的地牢里,经过了几轮酷刑的人,之前再怎么神气、自命不凡,现在也就是一个浑身血污的囚犯。 见到露克蕾莎后,大使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疯了,居然敢关押、囚禁法兰西的大使!我一定要告诉国王你们的罪行!” 露克蕾莎轻轻一笑,“大使先生,哥哥是过于鲁莽了,我觉得他不应该对你用刑,应该花钱收买你,你说对吗?” 大使轻蔑的说:“我可是无法收买的!我对我的国家忠心不二!” 露克蕾莎连连点头,“是啊,你是很忠心,对你的国家,对你的国王。来人,打开牢门,请大使先生出来。” 狱卒过来打开了门锁。 大使从低矮的牢门里钻出来,起先有些狼狈,牢门只有半人高,顶多1米,想要出来必须弯腰低头——这么一看就像对波吉亚家的私生女低头跪拜似的。 他钻出牢房,很快站直身体,神情倨傲,“你们必须赔偿我的损失!” 露克蕾莎仍然微笑,“这个好说。来人,给大使先生换衣服。” 一名亲卫端来一只蒙着布的托盘。 露克蕾莎一手揭开托盘上的布,一手拿起托盘上的一柄短剑,飞快冲上两步,在对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剑刺进他胸口:角度刁钻,练习过几万次,从左肋下面斜刺向上,直刺进心脏。 “向你的国王问好,他也会死在我的剑下。” * 热的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手,又滴在她身上的淡蓝色缎子长裙的裙摆上。 很快,血渍扩大,染红了半条长裙。 * 露克蕾莎回到梵蒂冈的时候,切萨雷已经派人接来了凡娜莎和玛丽娅公主、戈弗雷和桑夏夫妇。 桑夏大腹便便,戈弗雷懵懵懂懂。 家人们一见她半条裙子全是血,都吓了一大跳。 “露克蕾莎!你受伤了吗?!”凡娜莎紧张的过来抱住她。 “不是我的血。”她淡淡的说。 切萨雷问:“你去哪里了?”随即看了一眼跟在露克蕾莎身后有点神情恍惚似乎受了什么大刺激的米迦勒·孔塔里尼。 “去了圣天使堡,杀了法兰西大使。” 切萨雷先是皱眉,继而冷笑,“杀就杀了。杀得好!”意外,但又不意外。 凡娜莎隐隐不安,“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了一位大使?” 桑夏心说“不妙”,机灵的指使丈夫去凡娜莎身边,戈弗雷仍然一脸懵懂。 切萨雷说:“这件事瞒不住,我们的家人不能在别人口中听到这件事——母亲,胡安被人谋杀了。” 凡娜莎不敢相信,“什么?你说什么?” “在比萨,有人雇佣了刺客,谋杀了胡安。” 凡娜莎双手紧紧的捂住嘴,连连摇头,“我不信,我不信!” “是迪亚哥去证实的。” “迪亚哥!”凡娜莎声音尖锐,“你见到他了吗?我可怜的胡安!” 玛丽娅公主什么也没说,直接晕倒了,幸而一旁有露克蕾莎的亲卫,赶紧扶住她,没让她真的摔倒。 这晚,梵蒂冈夜不眠。 * 教皇、凡娜莎、玛丽娅公主全都病倒在床,切萨雷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给母亲暂住,玛丽娅则住在教皇宫里她和胡安住过的房间。 米凯莱托稍晚时候回到罗马,叫走切萨雷,俩人秘密的说了约有20分钟。 露克蕾莎则派人将法兰西大使的尸体装入棺材,倒进几十公斤盐粒保存尸体,雇佣了一队法国雇佣兵,送去巴黎,送交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 随尸体送上一封信。 “教皇亚历山大六世问候真正的儿子并致以祝福! 神圣的婚姻不容亵渎,上帝与你同在! 与渔夫戒指一同于罗马圣彼得大教堂 1498年8月8日 执笔人露克蕾莎·波吉亚,罗马涅女公爵。” 切萨雷拿出教皇的印章戒指,浇上火漆,盖上圣座的印章。 * 马基雅维利不太赞同女公爵将法兰西大使的尸体就这么送回去,但人杀都杀了,他也没办法,只能尽量处理后续事宜。 “想要出征法兰西,必须先统一意大利。”马基雅维利说。 会议厅中央摆放着亚平宁半岛到伊比利亚半岛的巨大沙盘,列席的除了波吉亚三兄妹——这次叫上了戈弗雷——还有兰索尔四兄弟、卡塔尼表亲,军官们则有屋尔比诺公爵、巴尔托洛米娅、弗朗索瓦·纳瓦尔、萨维利将军等等高级军官。 按照血缘关系、军衔等排站位,马基雅维利这个机要秘书身兼数职,不日将出任总参谋部参谋长一职。 列奥纳多·达·芬奇则作为武器设计师列席,站在露克蕾莎身后。 令人意外的是,米迦勒·孔塔里尼也列席了会议。 沙盘制作精良且精确,列奥纳多工作室出品,必属精品。 马基雅维利手持长木棍,指着沙盘,“与法兰西相邻最重要的地区米兰公国,实际已经由女公爵殿下控制;从米兰到博洛尼亚、罗马涅地区、马尔凯地区、翁布里亚地区、拉齐奥地区、比萨地区,实际我们已经包围了托斯卡纳地区,下一步,今年之内占据托斯卡纳。” 第251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1) 马基雅维利这个佛罗伦萨人说起这事一点也不含糊,“殿下和副秘书长希望能够和平解决佛罗伦萨,但我认为,仍然需要给执政委员会施压,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军队调度到边境城市。” 用长木棍挨个点击佛罗伦萨共和国国界线之外的一些城市。“以博洛尼亚、佩鲁贾为驻军基地,配合比萨,战线不需要多长,足矣震赫佛罗伦萨。同时在执政委员会提起投票表决,要求佛罗伦萨与罗马涅合并。” 第267章 露克蕾莎接着说:“如果得到的结果不理想,下一步便是发起全民公开投票,年收入在30达克特以上的家庭都有一张选票,让人民来决定共和国的命运。” 切萨雷则说:“如果全民公投的结果仍然不理想,我们就要让佛罗伦萨人看看我们的战斗能力。” 军官们都点头表示同意。 所谓的“显示战斗能力”不是什么好事,通常意味着一场战斗,也就是“入侵”,入侵的深度完全在于指挥官的意愿。 “接下来是威尼斯。”马基雅维利扫了一眼站在露克蕾莎身后的米迦勒·孔塔里尼。“除了那不勒斯王国,要尽快将意大利北部地区统一,建立一个强大的王国。” 这是波吉亚家族的嫡系第一次公开提及“统一”和“建立王国”。 军官们或多或少都已经有了觉悟,所以也没有人惊诧,就连米迦勒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要说之前亲信们还有顾虑,波吉亚占领的领地要分成三份——他们全都直接忽略了戈弗雷——他们分别追随切萨雷和露克蕾莎,但胡安·波吉亚是波吉亚家族的继承人,波吉亚兄妹很可能会为了领地先打个你死我活。 没想到波吉亚兄妹还没有开始内斗,胡安却早早的被外敌杀害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必然了。 * 接下来,切萨雷与自己的亲信和部下开会,露克蕾莎带着戈弗雷,与自己的亲信和部下开会。 短期目标已经明确了,剑指佛罗伦萨,能和平演变最好,如果不能,那就开打。 长期目标当然是法兰西。年初去世的国王查理八世是瓦卢瓦王朝的嫡系,现在的路易十二是瓦卢瓦王朝的奥尔良旁系,他之前是奥尔良公爵。查理八世没有存活的子女,王位落到他这个旁系叔叔头上。 路易十二想要迎娶查理八世的王后布列塔尼的安妮,是为了吞并布列塔尼地区的广阔领土。教皇卡着允许离婚的教皇令,原本只是想交换利益,没想到路易十二等不及,愚蠢之极! 巴尔托洛米娅沉吟,“公爵要是路易国王派人杀的,一定也会对教皇陛下下手。很可能……下毒。” “什么毒?” “一种白色的粉末,坎特雷拉。在罗马流行了很多年,很多人家里都有。”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传说中波吉亚家族的杀人利器坎特雷拉,据说,坎特雷拉就是三氧化二坤。三氧化二坤的毒性剧烈,立即起效,中毒者呕吐、腹痛、抽搐、四肢麻痹无力,十分痛苦。 三氧化二坤无臭无味,难以察觉,用量小、起效快,是居家杀人利器。 教皇有三名尝菜员,以确保每一种入口的东西都事先被人肉验毒。 略可雷杀寻思着如此应该能够尽量避免中毒吧? 罗德里戈·兰索尔也已经开始严格盘查出入教皇宫的人。 教皇宫因为是教廷的办公厅,每天出入的人不包括教皇卫队的卫兵也有数百人之多,枢机主教30多人,每个人至少有一名侍从一名随从,像阿斯卡尼奥这样掌握实权的枢机主教随从更多。 还有秘书、仆人、花匠、画师、清洁工、厨师、厨房打杂、菜贩、洗衣女工等等,另外还有各国大使、大使的侍从和随从、仆人,教皇宫就是一个开放型的大菜市场,每天热闹得不行。 如此多的人出出进进,盘查本身就是一件艰巨的工作。 米凯莱托前前后后教出了十几个亲传弟子,如今全都放进梵蒂冈,密切注意一切“不寻常”的事情。 列奥纳多不研究毒药,但会研究中毒而死的尸体,他简单说了一下三氧化二坤中毒会损害心脏、胃、肠道,损害胃导致呕吐,损害肠道导致腹痛,通常会复合型的导致吐血;损害心脏则导致四肢麻痹。 他不懂心脏往全身泵血,所以心脏受损会导致血液缺氧,如此一来,四肢当然就麻痹无力了。 总之,中毒者会极为痛苦的等待死亡,没有解药。 露克蕾莎、戈弗雷脸都吓白了。 教皇爸爸当然不能出事。 * 将军们赶回来除了开会之外,也因为要参加明天的教皇继位庆典。 庆典流程不变,一切照旧。 取消就是示弱,何况前期已经花了那么多钱,硬撑着也要举办。 不过今天的预热活动,教皇就不参加了,由副秘书长切萨雷和阿斯卡尼奥·斯福尔扎一同主持。 阿斯卡尼奥这个人精,主动做出低姿态,让出副秘书长的职位,得到了教皇的再次信任,不亏。 一些大型活动要是切萨雷不耐烦出席,都还是让阿斯卡尼奥出席,比如现在有一半时间的枢机主教团会议都是由阿斯卡尼奥做主持人,相当于各城议院的议长。其他时间是切萨雷和乔凡尼·罗马尼枢机主教主持。 今天下午有大型的戏剧演出,晚上原定的焰火晚会取消。 明天是为期三天的庆典的第一天,上午是波吉亚三支军队的游行和阅兵式,阅兵式结束后,先举办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的葬礼,中午宴会,下午封赏仪式。 晚上是纪念甘迪亚公爵的焰火晚会。 第二天上午是贝尔纳多与美第奇小姐的结婚仪式。 第三天上午是露克蕾莎与米迦勒·孔塔里尼的订婚仪式,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三世与甘迪亚公爵的女儿伊莎贝拉小姐的订婚仪式。 * 统一意大利的计划还没有说完,按照露克蕾莎的计划,先拿下佛罗伦萨,接着是意料之中的威尼斯——实际比她原定的计划提前了至少两年——然后就是那不勒斯王国了。 想要吞并那不勒斯一定会遭遇阿拉贡王国的不满和反对,阿拉贡如今傍上了卡斯蒂利亚,财大气粗,军事力量直接上了一个台阶,西班牙军队在之前多年的战争中实战经验丰富,就连法兰西军队也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想要吞并那不勒斯,必须考虑到西班牙双王的反应。 拿下那不勒斯除了一大片领地之外,也拿下了意大利南部最肥沃的土地,光是西西里岛那得天独厚的气候与土壤条件,就不能不令露克蕾莎动心。 马基雅维利倒是看得很长远,“之前查理国王差一点打到那不勒斯,费迪南国王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是他不愿意派出大量军队渡过地中海。”巴尔托洛米娅说。 “现在也一样。费迪南国王不愿意派军队到这么远的地方,他无法承受损失。”马基雅维利看得很透,“在这方面我们具有强大的优势。但当然,最后还是以联姻解决这个问题。最佳方案是殿下与阿方索国王结婚。” 真是简单直接。 米迦勒皱眉:确实,马基雅维利提出来的方案是最佳方案。露克蕾莎现在是女公爵,跟国王当然就门当户对了;以联姻的形式,露克蕾莎会很快将阿方索扔到一边,自己掌权,成为影子女王,过几年阿方索就会不幸“病逝”,露克蕾莎也许会跟阿方索生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以孩子的名义摄政;再过个几年,直接换成波吉亚王室,彻底甩开阿拉贡王室。 妙啊! 不对!不妙!他这个“未婚夫”才是大大不妙! 他担心的看着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没有搭理马基雅维利的提议,“如果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又何必以联姻的方式吞并。” 马基雅维利从善如流,“是我想错了。” “戈弗雷——让桑夏去跟阿方索谈谈,如果他不反对,可以让桑夏成为那不勒斯女王,他们姐弟可以以双王的形式统治那不勒斯。既然费迪南国王与伊莎贝拉女王可以成为夫妻双王,姐弟当然也可以成为双王,只需要圣父一纸教皇令。” 戈弗雷从来没有听说过还可以姐弟双王的,愣了愣,“可以吗?” “我的好弟弟,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事情,只要圣父说可以,那就可以。”露克蕾莎微笑,“圣父可以亲自为桑夏加冕,也为你加冕,你会是国王。一个国家为什么只能有一位国王呢?当然可以有好几位君主。” 军官们都觉得……奇奇怪怪的,但逻辑上又毫无问题:是啊,谁说君主只能有一位呢?双王没问题,三王当然也没问题。 如此一来,皮奥恩比诺公爵的问题也解决了,戈弗雷不会跟姐姐抢夺其他领地。 戈弗雷也被说动了。他了解自己的妻子,桑夏对权力和地位有着王室子女的敏感和野心,只是之前没有机会,如果姐姐支持桑夏成为女王,她肯定万分愿意! 第252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2) 露克蕾莎原本想以至少3年时间来完成意大利北部的吞并,但教皇爸爸的年事已高,这次遭受了巨大打击,蒙受心灵众创,就算康复,精气神方面必定大不如以往。她不得不加紧步伐,争分夺秒,至少在教皇爸爸在世的时候,要将她的权力和地位稳固下来。 还有个严重的问题:波吉亚家族现在没有继承人了,小胡安现在才3岁半,谁知道能不能长大成年呢?甘迪亚公爵现在落到小胡安头上了,但这么小的孩子就是个孩子。波吉亚家族继承人的重担实际放到了切萨雷身上,可切萨雷是神职人员,不能结婚,不会有合法的婚生子,这也就意味着波吉亚家族的传承仍然不稳定。 第268章 切萨雷现在有3子1女,都已经写了教皇令宣布合法,但还是脱不掉“私生子”的阴影,下任教皇如果不是切萨雷,又不是波吉亚的亲戚,很可能会再颁布教皇令无耻的夺取切萨雷的一切。 总之,必须确切的掌握“权力”才能保证家族繁荣昌盛,一直延续下去。 至于戈弗雷,教皇爸爸只怕压根没想到他。 怪可怜的。 在教皇的角度来看,血统可疑的“儿子”不能成为他的骄傲,他钟爱的孩子始终只有切萨雷、胡安、露克蕾莎,和过早去世的赫罗尼玛、佩德罗·路易吉。赫罗尼玛是长女,佩德罗·路易吉是长子,长子长女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不一样。 二姐伊莎贝拉、二哥贝尔纳多跟父亲的感情都不是很好,罗德里戈·波吉亚自觉平等的爱着每个孩子,其实不是。就是对切萨雷和胡安,他也明显偏爱胡安这个差点夭折的早产儿。 这么一想,路易十二为什么不暗杀切萨雷、不暗杀她,显然也知道教皇最疼爱的是胡安。杀了教皇最宠爱的孩子,才能最深刻的打击他。 原本她计划明年再吞并佛罗伦萨,这样可以从容计划;接着安排米兰的小公爵“退位”,将米兰公国“转让”给罗马涅女公爵;之后才收拾威尼斯。 那不勒斯的阿方索三世要是聪明人,就答应立桑夏、戈弗雷为共治君主,这样她可以答应桑夏,不杀阿方索。那不勒斯实际属于波吉亚家族控制,和平共处。她和切萨雷便可以腾出手来收拾法兰西。 计划很美好,希望中途不要有什么变故。 小波折可以有,但最终要达成计划,难度不大。 * 教皇卫队队长罗德里戈·兰索尔神经紧张。 波吉亚·兰索尔家族依靠教皇,在罗马迅速成为不输当年奥尔西尼家族的大家族,罗马街头到处都能听到加泰罗尼亚语和西班牙语,这都是得益于一位西班牙教皇。教皇就是家族的支柱,没人希望他倒下。 波吉亚·兰索尔家族的核心是教皇与他的子女们,其他家族成员都是为教皇一家服务的,当然,他们得到了在家乡想也想不到的好处:金钱、地位、职位。 所有的人都明白,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尊贵的教皇陛下。 罗德里戈·兰索尔目前的工作几乎完全依靠米凯莱托。 作为一位深藏不露的刺客大师,米凯莱托觉得梵蒂冈的反刺客工作太难做了,一个开放性的大型建筑到处都是人,你压根没办法在短期内完成目标。 除了担心入口的食物和酒水,还要担心近距离的刺杀,秘诀在于不让任何陌生人靠近教皇,只允许经过调查清白虔诚的辅祭男孩和男仆服侍教皇。至于枢机主教们,不允许他们带侍从和随从觐见教皇。 切萨雷不允许他利用教皇引诱刺客主动出手,他的工作更难做了。 随着庆典日期的临近,米凯莱托和罗德里戈·兰索尔都越来越紧张:刺客一定会利用庆典期间的混乱。教皇会在圣彼得大教堂门外参加阅兵式,阅兵式必不可少,展现波吉亚军队的实力,届时各国大使和特使都会到场。 之前几乎没人搞过什么阅兵式,搞个入城仪式和游行就挺不错了,但没想到阅兵式得到了罗马人民的疯狂热爱,同时对各国也进行了远距离震赫,效果好极了! 教皇也很喜欢阅兵式,特别喜欢见到他的爱子爱女器宇轩昂,走在队伍的前列。那一刻他深深为他们感到骄傲:这是他的血脉、他的继承人! 可是现在,胡安……不在了。 老父亲伤心欲绝。 * 庆典当天。 上午9点,三支军队从罗马的三面分别入城。 教皇国人民军由屋尔比诺公爵领队,意大利自由军由萨维利将军领队,波吉亚女兵团正式打出“波吉亚雅典娜军团”的旗号,由巴尔托洛米娅领队。 三支军队的人数都不多,各有5千人,全是骑兵。 穿着不同颜色的铠甲和斗篷,旗帜鲜明,精神抖擞。 每隔5分钟,领队身后的副官便举起手中长剑,骑兵们齐刷刷的喊起口号“教皇陛下万岁!”、“波吉亚万岁!”,数千人齐刷刷的喊口号可以说是声势浩大,震撼人心。这也是在波吉亚军队之前从未有过的,波吉亚军队的军容军貌与雇佣军之类完全不同,金钱可以打造崭新的铠甲,但打造不出来如此英武的军队。 雅典娜军团全是女兵,女兵们飒爽英姿,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持着长矛或是旗帜,威风凛凛。她们身穿亮白色的铠甲,头戴罗马式的头盔,眼神凌厉,不苟言笑,谁见了都得心生崇拜和敬畏。 圣彼得广场两侧都搭建了高台,大教堂门前是教皇和波吉亚家族、枢机主教们的看台,广场上是各国大使、其他贵族家族的看台。 三支军队在圣天使堡前面汇合,分批走上圣天使桥,沿着大道,一直走到圣彼得广场。 “教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波吉亚万岁!” 整齐划一的口号声震耳欲聋,吓傻了各国大使。 * 教皇勉强支撑到阅兵式结束,匆匆离开看台。 各国大使前几天便已经收到消息,甘迪亚公爵在比萨遇刺身亡,教皇因此病倒。并且,这事跟法兰西脱不了关系,法兰西大使神秘失踪,听说,已经被切萨雷杀了,还将尸体送去给路易十二国王。 各国大使都忙着向本国发回报告,甘迪亚公爵之死或将成为一场战争的开端,实际上,以波吉亚家族的强势,必定会为胡安复仇。 西班牙大使暗自叫好,甚至还想鼓个掌。 其他各国大使也都各怀心思,但总体来说,各国大使都觉得这事实在是妙!就让波吉亚家族和法兰西打个你死我活吧! * 露克蕾莎陪着老父亲来到圣彼得大教堂的圣器室,胡安的棺木放在圣器室中。 教皇伤感的摩挲着棺盖,低声喊着儿子的名字,“胡安!胡安!” “父亲。” “唉!露克蕾莎,你瞧,这里躺着你的哥哥,你的至亲。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死在我前面,我的心都碎了!” “我的心也碎了,父亲。” “我的女儿,要为你哥哥复仇!我们波吉亚的血不能白流,你懂吗?”教皇眼神凶狠,“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除掉科伦纳家族吗?他们为什么在法兰西入侵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转投查理国王?” 露克蕾莎还真不知道,她摇摇头,“不知道。不是因为他们无耻的背叛了您吗?” 教皇冷笑,“背叛,是啊。你知道我有个哥哥,佩德罗·路易吉,你们的伯父。当年加理斯笃三世教皇去世,路易吉逃出罗马,他都走到我们家的奇维塔韦基亚城堡了,怎么突然死了?” “是科伦纳家族下手的?” “对,我查了10年才查出来。他们一直害怕我报复,所以才会想借着法兰西国王让我死!他们还想杀了切萨雷,居然要求切萨雷去做人质!” 这么说,科伦纳是复仇,奥尔西尼也肯定要顺便消灭。 老父亲为了复仇可以等待30多年,等到时机成熟,便一举拿下,一击必中,这才是复仇的精髓。 等待不是怯懦,而是寻求最佳机会。 “向我发誓,露克蕾莎,你将不忘你哥哥的血海深仇,一定要复仇。” “我发誓,一定为我亲爱的哥哥复仇。” 教皇双手扶着她肩头,苦涩一笑,“我的宝贝,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继承人。你的孩子都会有我的姓,你永远不需要冠上夫姓,不管你的丈夫是谁。我是教皇,我的旨意就是上帝的旨意,我说要有光,梵蒂冈便可以有光。” * 甘迪亚公爵胡安·波吉亚的追悼仪式十分隆重。圣彼得大教堂里站满了人,几名教皇国人民军的军官将胡安的棺木抬出圣器室,放在祭坛上。 乔凡尼·兰索尔枢机主教主持了追悼仪式。 波吉亚家族占用了法兰西枢机主教在圣彼得大教堂预留的墓地,将胡安安葬在大教堂里。 黑色的棺木放进大理石的棺椁中,胡安的兄妹们以年龄为序,依次将纪念物放进棺木中。 贝尔纳多放了一枝冬青树枝;伊莎贝拉放了一朵白玫瑰;切萨雷将胡安随身佩戴的短剑放了进去;露克蕾莎放了一枚新铸的胡安侧面像的罗慕路斯金币;戈弗雷放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最后,凡娜莎放了一只木盒进去,里面是胡安小时候换下来的几颗乳牙。 棺盖盖上。 随即,棺椁的盖子盖上。 波吉亚家族的近亲们围绕在墓地周围,念起了主祷文:慈悲的上帝……当主耶稣第二次降临的时候,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我们活着还存留的人,必和他们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将永远与主同在,得享永生……阿门。 第269章 雪白大理石棺椁之上,是年轻的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的心血之作:《圣母怜子:哀悼基督》大理石雕像。 第253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3) 午餐十分简朴,仍然是教皇喜爱的沙丁鱼,没有杂耍艺人,也没有戏剧表演。 宴会厅的气氛十分压抑。 幸而教皇很快吃完,匆匆离开。 切萨雷也忙放下刀叉,匆匆跟随父亲。 露克蕾莎想着教皇爸爸应该也有话要跟切萨雷说,没有跟着一起去。 宴会厅里,各人交头接耳的说话声渐渐响起。 枢机主教们各怀心事,但表面至少都还做出悲痛的表情。 各国大使们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们轻蔑的说着教皇居然如此大张旗鼓的为私生子举行了“国葬”,实在羞辱梵蒂冈;枢机主教们一个屁都不敢放,看来是全被波吉亚教皇拿捏住了,都是些怂货! * 下午的封赏仪式是先从勋章雨开始,教皇国特别增设了“金紫荆花”勋章,以十字架造型打底,十字架中间是一朵黄铜铸造的平面的紫荆花。这是军事勋章,只奖励给作战有功的军官和极少数勇猛的士兵。 教廷能颁发的最高级别的勋章是“金玫瑰”勋章,原本胡安从比萨回来,将会在今天获授“金玫瑰”勋章。 接着是一批低等爵位的封赏,多是男爵和子爵。 随后颁发了几份教皇令。 先是将甘迪亚公爵的爵位授予胡安的婚生子小胡安,这是父子之间的爵位继承,无人有异议。 第二份教皇令封米迦勒·孔塔里尼为帕尔马伯爵。参加封赏仪式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波吉亚家族仍然会维持与孔塔里尼家族的联姻,不足为奇。 第三份教皇令将教皇国人民军交由切萨雷·波吉亚指挥,原属于切萨雷的意大利人民军交由露克蕾莎·波吉亚指挥。 第四份教皇令将比萨地区封给切萨雷·波吉亚,并封切萨雷为比萨公爵。 这下子可算是在圣彼得大教堂掀了锅! 神职人员有领地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虽然更常见的是拥有庄园和修道院之类,但实际上枢机主教成为城市的领主并不罕见,比如之前奥斯提亚就是朱利亚诺·德拉·罗韦雷的领地,只是没有爵位。 教皇同时保有世俗爵位不多见,教廷历史上也只有区区几位而已,但切萨雷又不是教皇! 坐在教皇圣座上的亚历山大六世神色严峻,“安静!我是教皇!我的旨意,尔等不可抗议!” 枢机主教团分裂成两派,反对方当然会觉得切萨雷已经是副秘书长,如今又有了世俗的公爵爵位,将来还不知道权势要到达什么地步呢! 至于赞成派,当然都是波吉亚和波吉亚家族的亲信,以及西班牙出身的几位枢机主教。 阿斯卡尼奥则是骑墙派,既不反对,也不明确赞成,只是圆滑的打着圆场。 至于第五份教皇令,则是在圣彼得大教堂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 这份史无前例的教皇令将罗马涅公爵领地提升为罗马涅大公国,领地包括原本属于米兰公国的帕尔马城、罗马涅地区、马尔凯地区、翁布里亚地区、拉齐奥地区(除罗马城之外),也就是说,除了教廷所在地罗马,以及戈弗雷的皮奥恩比诺地区、切萨雷的比萨地区,罗马涅大公国就是原先的教皇国领地; 同时将原罗马涅女公爵提升为罗马涅大公国的女大公(grand duchess),这个爵位高于普通的公爵,是为了露克蕾莎·波吉亚专门创造出来的。 圣彼得大教堂随即炸了。 * 炸归炸,一点也没有妨碍接下来举行的女大公的加冕仪式。 这有点不伦不类,波吉亚家族根本就不是王室,就算弄出个“大公爵”的爵位,也不是“国王”或“女王”,怎么居然会有加冕仪式呢? 但教皇说可以有,那就必须有。 教皇爸爸身穿教皇的白色法衣,头戴高耸的白色法冠,亲自为女儿加冕。 * 露克蕾莎今天穿了一身特制的银白色锦缎长裙,裙身和前襟钉满珍珠和各色宝石;身披一件红色白裘皮滚镶的长斗篷,金色的秀发在脑后编织成一个发鬟,肩头垂下丰茂的金色长发,夹杂着金丝制作的发饰,闪耀生辉。 加冕所用的王冠朴实无华,就是一只黄金王冠,金环上打造了一圈十字架,做工并不精细,是因为临时赶工,十几名金匠3天之内打造了王冠。 “谨以吾等为天主所择之罗马主教,耶稣基督的代表,宗徒长之继承人,普世教会最高教长,兹加冕罗马涅的露克蕾莎为罗马涅大公国之君主,罗马涅女大公,并赠予吾等神圣的祝福,泽被君治汝之国家。上帝与你同在。” 伴随着西斯廷男童合唱团的歌声,教皇将手中的黄金王冠戴在她头顶,和蔼的微笑。 * 这一刻比她计划的要早了好几年,原本今天只是将公爵领地提升为公国,没想到教皇爸爸因为胡安之死大受刺激,干脆直接弄出了大公和大公国。 本来今天也不会有加冕仪式,但切萨雷拿出连夜赶工做出的加冕“礼服”,她也不可能推托。 早先她已经激动过了,但加冕仪式仍然让她全身战栗:再淡定的人,站在圣彼得大教堂里、跪在穿着法衣、头戴法冠的教皇面前,都不会再保持镇定。 她几乎不敢呼吸,又害怕摔倒或是别的什么,闹出笑话,惹人嘲笑。 她不怕别人的嘲笑,但这是一场隆重的仪式,决不能闹笑话。 啊,天哪!这一定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她绝不会忘记! * 接下来的“登基”仪式,由哥哥切萨雷引导她坐在加冕宝座上,并亲手递给她一支短剑,代替权杖;一只顶端带有十字架的宝球。王冠、权杖、宝球,这是国王登基所用的三件物品,象征着“权力”。 哥哥的微笑令她感觉满心温暖。不知道父亲跟他说了些什么,切萨雷一定同意了父亲的决定,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啊!之前她还担心切萨雷会跟她争这个“继承人”的地位呢! 教皇爸爸压根就没有考虑过戈弗雷成为继承人,看来,戈弗雷确实不是个波吉亚。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剑:这柄短剑是切萨雷委托列奥纳多·达·芬奇设计制作的,一套两柄,一长一短,切萨雷留下了长剑,长剑上镌刻着一行拉丁语“aut caesar,aut nihil”,短剑上镌刻着“lucrezia”,她的名字。 哥哥首先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亲吻她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之后是戈弗雷。 波吉亚家族其他堂亲和表亲们。 之后是萨维利将军、纳瓦尔将军、巴尔托洛米娅、图尔诺队长等高级军官。 最后,是刚成为帕尔马伯爵的米迦勒·孔塔里尼。 * 围观的人群再次炸了! 这意味着波吉亚教皇居然将女儿立为了波吉亚家族的继承人。 切萨雷不是继承人很好理解,是因为切萨雷是神职人员,将来必定要成为教皇。可教皇明明还有三个儿子:贝尔纳多、戈弗雷、小佩德罗·路易吉,就算佩德罗·路易吉可能活不到成年,贝尔纳多生母出身低微,但戈弗雷可是胡安的亲弟弟——或许戈弗雷真的不是罗德里戈·波吉亚的亲生儿子? 要这么看的话,继承人也只能是露克蕾莎这个女儿了。 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如此一来,孔塔里尼家就不够看了,露克蕾莎与帕尔马伯爵的婚约可能会取消。 * “你感觉如何,女大公殿下?”切萨雷轻声问。 “很好,不能再好了。棒极了!”露克蕾莎嫣然一笑。 黄金王冠取了下来,交给女仆收好。宝球则交给一个辅祭男童,送回圣器室。 “你还没告诉我,你感觉如何,我的哥哥?” “很好,不能再好了。棒极了!”他用同样的话回答。 “我担心你会不同意。” 他轻笑,“因为我是男人,而你是女人,是吗?” “对。” “不,你错了。”他站到她身后,为她松开发鬟。金发流淌在她背后,一如既往的美丽。“你不是常说,只有女人才能真正继承家族的血脉吗?我想你说的对。我要向你忏悔,亲爱的妹妹。我曾经如此妒忌胡安,我们的兄弟。我妒忌父亲对他的宠爱,他不服我,我也……不像爱你那样的爱他。但他现在去世了,被人谋杀,我却日夜为此痛苦。若是时光倒转,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更好的哥哥。 现在,我把我对他的爱放在你身上,我不会跟你争夺你应得的权力和地位,我想要的一切都要由我亲自夺取。这才是我,切萨雷·波吉亚。我是公爵,我也可以是教皇。你说呢,妹妹?” 这才不愧是骄傲又自信的切萨雷! “现在,我该为了你的婚约去跟孔塔里尼谈判,要是谈不成,他可做不成你的丈夫!” 第270章 * 米迦勒·孔塔里尼根本没法说“不”。 波吉亚家族的办事效率高得吓人,半个小时之前,露克蕾莎刚成为罗马涅大公国的君主,半小时之后,切萨雷·波吉亚就来找他重新谈判婚约了。 婚约只修改了一个条款,即露克蕾莎与米迦勒婚后所生子女将只使用“波吉亚”这个姓,不允许加上“孔塔里尼”这个父姓。不同意的话,婚约立即作废,米迦勒仍然可以保留帕尔马伯爵的爵位作为补偿。 第254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4) 事出突然,半小时之前他也根本没想到教皇会忽然搞个大新闻,他连找人商量的时间都没有,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威尼斯大使肯定是极力赞同的,在威尼斯执政团来看,波吉亚家族得到的是原本教皇国的领地,就算实际控制了米兰,威胁也不大。威尼斯仍然可以以军队、经济寻求正式的外交的关系,跟之前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米迦勒想着父亲决不允许失败,已经赔了一个继承人,还什么都没有得到,父亲精明一世,恐怕受不了这个失败。 他当机立断,“我同意。” 切萨雷嘴角含着嘲讽的微笑,“你不需要同你的父亲商量一下吗?” 他摇头,“我真心爱着殿下,姓并不是最重要的。” “你真的爱她吗?”不等他回答,切萨雷接着又说:“你应该比你的侄子聪明一点,记住,敬重你的妻子,那么我就会当你是我的兄弟一样看待。结婚典礼之后,你就再也不是一个孔塔里尼了,你是露克蕾莎的丈夫,你要对她忠贞、对波吉亚忠诚。” 切萨雷的语气甚至很温和,但米迦勒却听出了刀光剑影。 他尽量诚恳的说:“我明白。” * 可恶!米迦勒十分气恼。怎么他就成了一个“附属品”了?切萨雷真是无情,他比切萨雷大3岁,却始终在气势上被切萨雷死死压住。 切萨雷还没到23岁,正值一个男人最好的年龄,年轻、精力充沛、头脑敏捷、气势十足,果然不愧是教皇之子呀。 切萨雷生在罗马,自幼有全罗马最好的老师教导,心狠手辣,手里有一支善战的军队,还有赫赫战功,又身为教廷的副秘书长,几乎全意大利都知道他将来必定会登上圣彼得的宝座。 波吉亚家族气势如虹,枢机主教团目前没人能跟切萨雷相比,蠢蠢欲动的几位枢机主教都被打压下去了,德拉·罗韦雷、奥尔西尼、科伦纳,这些曾经在罗马、梵蒂冈呼风唤雨的家族都被赶出了梵蒂冈,其他人再也不敢兴起什么不轨念头,至少在波吉亚教皇在世期间,没人敢动。 父亲教导他,要他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而要将眼光放远一点,不能再犯塞巴斯蒂安曾经犯过的错误。 唉!要说他之前还不明白“权力”是多么奇妙的事物,今天……他总算真正体会到了。 父亲总是对的。 父亲还说,他要讨好露克蕾莎,女人嘛,花点心思哄哄,有什么难的呢?露克蕾莎再有权势,也还是个女人。 父亲只有这一点错了。露克蕾莎现在是女大公了,她不再是普通的“女人”。 * 桑夏今天也大为震惊。 “露克蕾莎,我真没想到!”她的小腹已经高高隆起,行动不便,今天一天又是阅兵式又是葬礼又是加冕典礼,她累得够呛。 “没想到什么?”露克蕾莎示意女仆将桑夏扶到长榻上躺下,另一个小女仆搬了一张小凳坐在一旁,为桑夏轻轻揉腿。 桑夏很受用,惬意的躺下,“没想到圣父封你做女大公了。” 露克蕾莎一笑,“你呢?你跟阿方索谈过了吗?” 桑夏叹气,“我试着问了问他。” 阿方索来参加庆典,明天是他的订婚仪式。 “他怎么说?” “他没说什么,说他要好好想想,这种事情他一个人说了不算。” “他是国王,只要他想,谁反对都不行。” “我知道,我……有点失望。”桑夏烦恼的说:“圣父封你做大公而不是戈弗雷,我劝他不要难过,他年纪还小,不要跟你争,他什么都没做,这也要争,就是在胡闹,你们姐弟的感情比什么都重要,是吧,戈弗雷?” 戈弗雷乖巧点头,“露克蕾莎,我对圣父说了,绝不会跟你争。就是……我也不太想去那不勒斯,我不想离开你们。” 真是个傻孩子!戈弗雷今年也快17岁了,即将当爸爸,可还是个小透明。就他这个性格,哪怕他真的是教皇爸爸的儿子,也不可能成为继承人。 “傻瓜,你都要当爸爸了,你该为了你们的孩子着想。” 桑夏现在一门心思想着“那不勒斯三王共治”,根本不在乎教皇国领地。她是那不勒斯公主,姐弟双王没什么毛病,只要得到教皇认可就行。她是很爱弟弟,但跟弟弟的感情再好,也不能拦阻她对王冠的向往。 在王宫长大的女孩,天生就懂得权力是多么迷人!之前她没有可能继承王位,便想办法让亲弟弟当上国王,但现在露克蕾莎给她指了一条大道,她欣喜若狂,完全被迷住了。 “阿方索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知道。”桑夏老老实实的说:“我以为他会赞成。” “他已经亲政了,只要他同意,有一半的大臣都会投同意票。” 封建君主制度的好处就是,君主只要说要做什么,极少会被大臣们否决。“三王共治”前所未有,古代斯巴达王国倒是有过双王共治制度,一位国王领兵出征,一位国王镇守老家。可以说双王制度还不错,符合斯巴达这种战斗民族的实际利益,这样国王领兵出征不幸战死,国家不至于没有君主而陷入混乱。 双王或三王都是分权,但完全可以形成三人议院这样的制度,三王共同讨论政务、共同发布命令,避免分歧,也避免被波吉亚家族吞并。桑夏早已想到这一点。 现在露克蕾莎又明确表示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大臣,她就更有把握“说服”弟弟了。 她是公主,但如果戈弗雷不是真正的国王或王室,他们的孩子就没有王子或是公主的头衔,只能是个公爵,桑夏要为尚未出生的孩子打算。 * 小罗德里戈整天睡觉。 孩子长得很快,刚满两个月,已经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好几磅,白白胖胖的。 弗朗索瓦·纳瓦尔惊异的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无法想象这是他和小姐的孩子。 露克蕾莎悄悄走进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他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了有半小时了。”他也轻声回答。 婴儿身上的奶味,男人身上轻微的汗味,营造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氛围。 “让他好好睡觉。”她拉着他的手,悄悄走出育儿室。 切萨雷将小罗德里戈的房间搬到他的卧室旁边,说离教皇卧室太近,晚上会吵闹,父亲会睡不好。 一想到哥哥抱着小罗德里戈当奶爸的模样就很好笑。说起来切萨雷还从来没有照料过自己的儿子们呢。 父亲和哥哥都很喜欢她的长子,小家伙很乖,晚上一点也不吵,只要吃饱小肚肚、小屁屁干干净净的,就会乖乖的躺在那里。保母和奶妈精心照料他,她这个做妈妈的一点儿也不用费神。 “哥哥说等他长大一点就亲自教他骑马和剑术,我想让他在罗马住到6岁左右,然后搬去博洛尼亚。”露克蕾莎挽着他手臂,肌肉紧实的成熟男人的手臂,真是很有安全感呢。 “都听您的安排。” “你就不想让他在你身边长大吗?”她好奇的问。 “我很想,可他首先是您的孩子。” 露克蕾莎很满意,他总是将她放在第一位,这才是一个好情人。 “我会告诉他你是他的父亲,这是事实,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能说的。”甚至还可以像很多男性君主那样,公开设立一个“王室情夫”的头衔呢。 就是不知道弗朗索瓦能否承受压力了。 王室情妇的设立是因为男性君主的婚姻必然是政治联姻,情妇才是“真爱”,所以弄出这么一个封建时代特有产物;而在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地位卑微,是附属品,所以女人成为国王的情妇,当上“王室情妇”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甚至还是荣耀。 王室情夫这种头衔就很难说了。她可以给他封地、给他爵位、给他金钱,但要是给他一个“王室情夫”的头衔,他会不会羞愤的去跳台伯河?或是受不了这种“屈辱”而愤然离开他? * 夜已深,墙壁上点着的火盆火苗簇动,照出他俩的身影。 他有宽阔的肩膀、健壮的身体,只是一个多月不见,他还来不及有什么变化。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他更沉默了。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抱歉,小姐。我在想……我其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想一直陪在您身边,其他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重要。只是……我可能——” 第271章 他想了一下,“您要订婚了,帕尔马伯爵也许会更想杀了我。” “你也是伯爵。” “可我不会是您的丈夫。” 露克蕾莎停下脚步。 弗朗索瓦随即也停下来。 “是的,你不会是我的丈夫,但我可以给你其他的头衔。我现在是女大公,是大公国的君主,在我之前没有大公这个爵位——除了哈布斯堡家族之外。我可以公开承认你是我的情人,会给你设立一个专门的头衔,就叫——什么骑士吧。” 弗朗索瓦惊讶的看着她。 第255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5) 好像……有点奇怪。不,是太奇怪了才是。 他一时心绪纷乱,“我……我不知道。” “你担心会被人耻笑吗?”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么看我,实际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他蹙眉,“我其实不在意您是否公开承认——” 接着他笑了,觉得这很有意思。“小姐,您是女大公,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您无需为了我的安全担心,我有能力保护自己。” 露克蕾莎也笑了,踮起脚,他便低头亲吻她,一把抱起她。 “你是我的,我会保护你。” “我是您的。” * 走廊的远处,有人站在火盆之下。 火光跳跃,映在他英俊的面庞上。 * 庆典第二天,上午,贝尔纳多·波吉亚与美第奇小姐的婚礼。 庆典第三天,上午,罗马涅女大公露克蕾莎·波吉亚与帕尔马伯爵米迦勒·孔塔里尼的订婚仪式。同时举行订婚仪式的还有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三世与第二任甘迪亚公爵之女伊莎贝拉公爵小姐,伊莎贝拉小姐年方2岁半,由波吉亚·兰索尔家族的一位表姐作为代理人,进行了订婚仪式。 米迦勒送给露克蕾莎一枚硕大的绿宝石戒指,露克蕾莎则赠送给未婚夫一柄大马士革钢的弯刀。 订婚仪式结束后,米迦勒总算松了一口气:成功了一半,但不到婚礼仪式举行完毕,波吉亚家族仍然可以随时撕毁婚约。 他不露声色的打量着一旁的年轻国王:阿方索三世被罗马人称为“最美丽的年轻人”,确实容貌俊美举止优雅,露克蕾莎应该不喜欢这种太俊美的男孩,不过…… 米迦勒想到了早逝的侄子,心里叹气。 阿方索三世则压根没有关注身旁的威尼斯人。他心事重重,为了自己和那不勒斯担忧不已。 * 庆典过后,威尼斯特使立即来跟女大公谈判结盟。 威尼斯共和国之前一直想往米兰公国边境捣捣戳戳,试图拓展疆域;罗马涅地区之前因为一直自治,拉韦纳近百年来一直属于威尼斯控制,没有吞并还是不想跟梵蒂冈闹翻。波吉亚家族以雷霆之势迅速收复教皇国领地,威尼斯执政团也十分明智的理解到波吉亚家族的锋芒不可抵挡,这几年来一直试图结盟。 威尼斯的外患主要是奥斯曼帝国,作为抵挡奥斯曼入侵欧洲的重要防线,威尼斯干的不错,虽然这十几年来防线一直后缩,这不是威尼斯海军太怂,而是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太强。 威尼斯主动提出,要跟罗马涅大公国结盟,共同抵抗奥斯曼帝国。威尼斯有成熟的船只制造业,有大量熟练工人,和经验丰富的海军军官,威尼斯提供造船厂、工人,每年提供若干条船只给罗马涅;提供海军军官训练罗马涅海军;负担一部分军费; 要求罗马涅大公国参与海上防卫,尽快组建海军,共同负担海岸线安全;罗马涅大公国的海岸线比威尼斯更长,安全防卫形势严峻;除了奥斯曼帝国这个大敌之外,地中海游走骚扰的海盗也很令人头疼,希望罗马涅海军能够及时发挥作用,两国海军要联手打击海盗。 露克蕾莎带着马基雅维利和其他下属一起开会讨论。 威尼斯的要求并不过分,都很实际而且迫切。威尼斯的经济确实很好,目前仍然是意大利人均gdp首位,罗马涅大公国还远远不及。与奥斯曼帝国和海盗的生死缠绵导致威尼斯损失巨大,不然威尼斯会更富裕。 不过嘛,合作协议当然不能对方提什么就是什么,必须要对自己更有利才对。 责成马基雅维利带着律师们修改协议,重点是要威尼斯掏钱出人,罗马涅订购船只还不够,威尼斯必须为罗马涅培养造船工人和工程师,以三年为期,第一批工人和工程师要学成毕业;威尼斯要派人到拉韦纳和佩扎罗建立大型造船厂,罗马涅提供食宿和部分薪水; 威尼斯要提供一支3000步兵500骑兵的军队加入意大利自由军,费用自理; 威尼斯的枢机主教要保证倾向亚历山大教皇,公开表决等不得反对教皇,最多弃权。 另外有一堆附加条款。 第二轮谈判,威尼斯又提出要斥巨资购买罗马涅的加农炮,各种口径都要,越大越好。 马基雅维利担心将来威尼斯会用这些武器对抗罗马涅军队,露克蕾莎倒觉得有钱不赚是傻瓜,别给他们最大的型号就行。购买武器的协议另行签署,威尼斯准备分期付款,头期款在协议签署后3个月内到账。 看得出来威尼斯对外防御的压力很大了。 除了加农炮之外,还有黑火药的需求,露克蕾莎几乎垄断了意大利全境的硫磺生意,维泰博兵工厂出产的黑火药质量好性质稳定,可以长途运输,一直是各国军械采购的紧俏货。 维泰博兵工厂光靠黑火药一项生意就赚得盘满钵满。 * 孔塔里尼家也很快派了律师来商议婚期,老孔塔里尼不得不同意了将来孙子没有孔塔里尼这个父姓的要求,气得不行,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请求女大公同意,如果孔塔里尼家绝嗣了——塞巴斯蒂安还有个弟弟,今年10岁——女大公要将她和米迦勒的一个男孩改姓孔塔里尼;如果女大公和米迦勒只有女儿没有儿子,那么条件延续,请求允许孙子里的一个改姓孔塔里尼。 说来说去,还是冠姓权嘛。 露克蕾莎拖着不答应,直到婚期确定才答应了改姓。 婚期定在10月的第一天。 也不需要男方准备什么东西,掏钱负担婚礼费用就行。结婚典礼将在西斯廷教堂举行,是个亲朋好友才能参加的小型婚礼,仍然由切萨雷为妹妹主持婚礼。婚礼花费不大,不超过2万达克特。 不过为露克蕾莎支付婚礼服的费用便高达2万达克特了。 孔塔里尼家不需要准备新房,在罗马将住进露克蕾莎的私产雅典娜宫;在博洛尼亚则入住领主府,领主府已经开始修葺、扩建,将成为一座新的宫殿,给一大堆艺术大师都下了订单,壁画、绘画、雕像,务必要将新宫殿打造成一座名副其实的“珍宝宫殿”。 米迦勒将得到之前塞巴斯蒂安的一部分贵族子弟侍从,结婚后将有权列席政务会议,返回博洛尼亚后将可列席军事会议。 * 米开朗基罗现在订单接到手软,5年都做不完。 之前他在罗马的一大堆艺术大师中很不起眼,究其原因是太年轻了,不被客户们相信。还是因为露克蕾莎很喜欢他,那些贵族为了跟风才找他定制,而由于他脾气不太好,常跟客户因为“理念不同”翻脸,有一段时间除了露克蕾莎的订单,他差点要饿死。 饿死是不会饿死的,露克蕾莎一听他闹到没钱吃饭,马上派人送去一箱罗慕路斯金币,解决了他的温饱问题。 他原本为法兰西的枢机主教创作的《圣母怜子:哀悼基督》大理石雕像被波吉亚家族征用了,主题也非常符合年轻遇害的甘迪亚公爵,葬礼上,表情宁静悲悯的圣母使得几乎所有围观群众都深深为之感动。 其他艺术大师们也全都给了高度好评,甚至有很多人还说,米开朗基罗的《圣母怜子》像一出,后来者再也无法创作出能够超越的作品了。 葬礼之后,立即有人飞奔来找他下订单,还全都很慷慨的给了预付款。 而他本人在庆典之后便出发去了博洛尼亚,要为女大公的新宫殿绘制壁画。 列奥纳多与他同行,他接受了新宫殿的小教堂祭坛画的委托合同。列奥纳多不耐烦长期待在一个地方搞创作,一间小教堂的工作量不大,非常适合他。 两位大师离开罗马的那天,在罗马城门外与一个骑马的少年擦肩而过。 面庞柔和、肤色白皙的少年头一次到罗马来,对这座飞速成为艺术中心的古老城市十分着迷,他一路打听着,参观了几处凯旋门,参观了大斗兽场遗迹,参观了圣天使堡外围,最后,停留在圣天使桥的桥头。 艺术大师的两尊杰出的大理石雕像正耸立在桥头:两个战神造型的男女,男子是如日中天声名远扬的天主教听二号人物、副秘书长切萨雷·波吉亚;女子是亚历山大六世的爱女、史无前例的罗马涅女大公露克蕾莎·波吉亚。 俩兄妹的雕像都是身着铠甲,意气风发、俾睨天下,加上一人高的基座,居高临下,威风堂堂,使得人不得不仰头观看,因而在心里生出无穷的敬畏。就算少年以艺术欣赏的眼光去看,也不免心中充满羡慕、敬仰。 第272章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信——那是屋尔比诺公爵夫人写给屋尔比诺公爵的信,推荐他到罗马美术学院进修。 傍晚,少年终于找到了屋尔比诺公爵的府邸,给了门卫一枚达克特金币,请他通报公爵。 拉斐尔·桑西求见公爵殿下。 第256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6) 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三世一直逗留在罗马。 桑夏每隔一天就去拜访弟弟,她精明的没有一直提“三王共治”的问题,而是只回忆幼年,母亲病逝后俩姐弟如何在到处都是陌生人的王宫里相依为命,父亲虽然承认了他俩,但不怎么靠谱,连自己的婚生女都不怎么关心。他们的叔叔性格暴虐,看他们不顺眼,哥哥费迪南之死跟叔叔脱不开关系。 又说到他们的阿拉贡亲戚,那不勒斯的阿拉贡王室离不开西班牙的阿拉贡王室,但糟糕的是,如果那不勒斯有什么事情,压根指望不上西班牙阿拉贡。 又很技巧的提到波吉亚家族如今声势渐隆,又有强大的军队,民众对波吉亚教皇也没有那么反感了,毕竟不管是在罗马涅大公国还是罗马,波吉亚家族都做了不少实事,得到了贵族、神职人员和平民的一致拥护。 阿方索十分警惕。 他明白姐姐的意思,但他不愿意同意。 这位年轻的国王已经十分了解“权力”意味着什么,谁掌握了权力之后愿意将之交出去或者分割呢? 要说还是王子的他会听从姐姐的意思,但现在,姐姐的话已经不能影响他,或者说不像以前那样影响巨大了。 他17岁,是个过于年轻的国王,被迫接受波吉亚家族一个不到3岁的孩子成为未婚妻已经令他十分不满,姐姐休想再借着波吉亚家族的威势逼迫他分享“权力”。 终于,在桑夏再次造访的时候,姐弟俩大吵了一架。 * 桑夏一路哭着回了西西里宫。 戈弗雷简直吓坏了,“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桑夏大腹便便,哭得肝肠寸断,“是阿方索!” 她伏在丈夫肩头,伤心的哭诉,“我做错了什么?没有我,他根本当不成国王!没准还早就被我们的好叔叔杀了!” 戈弗雷压根不知道弗雷德里克国王之死的内幕,一脸懵懂,“你说什么?” “我是说,难道不是我请求教皇陛下支持他成为国王的吗?如果不是我和你结婚了,圣父会关心到底谁成为那不勒斯国王吗?”谁当国王也不会跟梵蒂冈对着干,所以教皇根本不在乎谁当国王。 戈弗雷连忙点头,“是的是的,都是因为你。阿方索一定惹你生气了!你快坐下来,你就快要生孩子了,别整天跑来跑去,我害怕极了!” 桑夏预产期临近,但他又不能拦阻她出门,整天担心得不行。 要是孩子生在马车上那才是笑话呢! 最可怕的是桑夏也许会因为难产死掉! 桑夏终于坐下来,仍然十分愤怒,“我要求他什么了?我只不过要求他同意我成为女王,姐弟共治有什么问题?只要有我在,圣父就是那不勒斯最大的支持者,他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戈弗雷一听,怎么没他什么事了?小声问:“那我呢?” 桑夏瞥他一眼,“我这不是跟他谈条件吗?他要是答应了我成为女王,过几年我当然有办法让他答应你成为国王。真该死!看来他长大了,性格也变了,不再是那个……当年那个温顺的男孩了。戈弗雷,你也会变吗?” “什么?不会的,我发誓,我永远爱你,永远都听你的话。” 桑夏这才高兴起来,得意的笑了,“你只要乖乖的,我就对你好。别学我那个坏弟弟!” “你也别着急,露克蕾莎说了,阿方索要是不答应,她会想办法让他答应。” 桑夏跟露克蕾莎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她俩之间没有利益冲突。露克蕾莎每年都给戈弗雷增加年金,再加上戈弗雷的公爵领地的收入,他俩的生活质量一直属于罗马顶尖贵族档次。 “你快给露克蕾莎写信,告诉她,阿方索怎么都不肯松口,我真的什么都说了,唉!真让我伤心!”桑夏郁闷起来,“确实,就像露克蕾莎经常说的,要有真正的实力才能让别人跪下。我没有想过让阿方索跪下,我只是要求本来就该属于我的一半权力。” 这得益于露克蕾莎没事就给她洗脑,阿方索是男孩,但男孩就天生优越吗?阿方索可以当国王,她当然也可以当女王,她和戈弗雷的孩子将使用阿拉贡·波吉亚这个姓,要是阿方索没有孩子,桑夏的孩子也有王位继承权。不过,桑夏成为女王就会更有正统性,她的孩子们不用去跟其他表亲争夺继承权,而会在继承顺位上排名靠前。 西班牙现有的几个王室都承认女性继承权,这可比隔壁的法兰西优越多了。 桑夏也许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女王,但她的孩子将成为国王或女王,她还是非常心动且愿意为之争夺的。 无他,权力是多么迷人呀! * 露克蕾莎几乎同时接到了戈弗雷写的两封信,一封信早些时候送到,是说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另一封信几分钟后送到,说桑夏阵痛了,快要生孩子,请她快点过来。 桑夏比露克蕾莎大2岁,今年20岁,20岁的初产妇在这个时代算大龄产妇了,可实际上还是相当年轻。 露克蕾莎立即命人备马。 * 房间里传出桑夏的喊叫声,戈弗雷脸色苍白,一幅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 凡娜莎抱着幼子,亲吻他额头,“别担心,女人总是要经历这一关的。” 戈弗雷哭唧唧,“我害怕极了!” 玛丽娅公主身穿黑色丧服,坐在他身边,轻声安慰他,“别担心,桑夏是个健康的女人,一定没事。” 上次见她还是在胡安的葬礼上。她带着胡安的5个孩子,神色木然,几乎没掉眼泪。 露克蕾莎同情的看着玛丽娅。 胡安葬礼之后,玛丽娅飞快的打发了胡安的情妇克拉丽丝·奥尔西尼,但留下了克拉丽丝和胡安的女儿小克拉丽丝。克拉丽丝不愿意带着孩子,教皇爸爸也不愿意让胡安的女儿流落在外。 另一个情妇、土耳其的海伦也飞快的打发了,给了海伦一笔钱,让她返回奥斯曼帝国寻找家人。同样留下了海伦和胡安的女儿克劳迪娅。 玛丽娅公主作为妻子是无可挑剔的,胡安死了,玛丽娅也不用再忍受他的风流,不过缺点是可能不会再嫁,婚约里规定了她若是夫死再嫁,便会失去长子继承人的监护权,小胡安的监护权会自动转移给他的伯父、叔叔和姑姑。 切萨雷暂时脱不开身,但让人请阿米莉亚过来看看。阿米莉亚这个贤妻良母也是不容易,没有妻子的名分,实际上做的都是妻子的事。 阿米莉亚轻声安慰戈弗雷,又跟凡娜莎说到孩子们,她现在带着4个孩子,自己肚子里又有一个。 凡娜莎自然是高兴的。她的孙子辈众多,个个都是她的心头宝,一视同仁。对于戈弗雷和桑夏的头生子,她也是期盼已久,满心期待。 露克蕾莎跟母亲说了几句话,便进产房看望桑夏。 桑夏坐在产床上,手里抓着天花板上吊下来的丝绸绳索,声嘶力竭的喊叫,嗓子都喊哑了。 “快别喊的这么大声,你把力气用错了地方,你得用在肚子上。”露克蕾莎握住她的手,“母亲来了,玛丽娅也来了,切萨雷让阿米莉亚过来了,我们都盼望你顺利生产。” 她接过女仆递来的温热的毛巾,为桑夏擦去脸上的汗水。 桑夏一脸痛苦,断断续续的说:“生孩子……这么疼!露克蕾莎!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女人要遭受这种可怕的痛苦?就该、就该让男人也尝尝这种痛苦!” 露克蕾莎心中忍笑:别说,桑夏的思想还是真是进步! “这是因为女人才掌握了延续后代的密码,我们付出了男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得到了我们生命的延续,所以我们女人才是最有力量的。” 桑夏憋着一股儿劲,使劲向下用力—— * 很快,一阵新生儿的啼哭声响起。 * 宫殿之上,暮色四合,婴儿的啼哭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鸟。 鸟儿扑棱着翅膀,鸣叫着飞起。 * 桑夏生了一个儿子。 戈弗雷当了爸爸,喜不自胜。 教皇爸爸人没来,只让匆匆赶来的切萨雷带来了给孩子的名字,男孩叫胡安,女孩叫丽莎。 于是,戈弗雷和桑夏的头生子以去世的二伯父的名字取名,也叫胡安。 这是9月的最后一天,夏天就要过去了。 明天便是露克蕾莎的结婚之日。 * 凡娜莎催着女儿回家,明天便是婚礼,她要早些回去休息。 出了西西里宫,露克蕾莎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一旦落下,很快,夜幕深深。 第273章 市政部门开始启动照明系统,由专人在入夜的时候点燃放置在主要街道路口的火盆,不过覆盖面不广,很多地方一到夜晚便一团漆黑,容易引发犯罪。 百名亲卫队前后簇拥,护送罗马涅女大公返回宫殿。 弗朗索瓦·纳瓦尔骑马走在露克蕾莎身后,沉默不语。 巴尔托洛米娅、萨维利都已经离开罗马,巴尔托洛米娅仍然前往米兰,萨维利则调去佩鲁贾。 小姐留下他,没有命他立即返回博洛尼亚。 第257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7) 订婚仪式后,先是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理两支军队,首先将指纹存档命令颁发下去,要求所有部队队长以上军官十指指纹存档,这项工作必须在9月底之前完成; 接着是两支军队里的军官考核制度,统一规划,对于战功如何认定、如何奖励,对于临战时各种逃跑、消极怠战等等违规乃至违反《军事法》的行为如何惩罚,都以正式的书面条款规定下来,责成参谋部文书写成正式文件,开会讨论通过后,正式印刷下发到每一支部队里,这项工作10月底之前完成; 两支军队合并后,统称“意大利自由军”,所有女兵仍然留在“雅典娜军团”中,男兵重新编入意大利自由军,雅典娜军团的主帅仍然是露克蕾莎,副帅巴尔托洛米娅; 意大利自由军分为多个军团,仍然以星座名命名,纳瓦尔将军率领其中3个军团,萨维利将军率领另外3个军团,其他几个军团都有各自的将军统率。 由米凯莱托组建的意大利自由军的情报部门原封不动,米凯莱托担任情报部门的顾问,每年不定期过来视察工作。 设立了“指导员”这个特殊职位,指导员专职负责思想工作,从低级神职人员中招聘;要求每个大队都有指导员,每个中队由一名副队长兼任指导员,随时注意士兵们的思想; 在军校里开设“哲学”专业,专门培养指导员。指导员不是作战人员,但必不可少,工作范围也很广泛,士兵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指导员,减轻队长以上军官的工作。士兵们没钱结婚、家里父母亲人有病得不到治疗、家人受人欺负、在部队里受人欺负,都可以找指导员谈谈。 简化3年义务兵期满后转入志愿兵的手续,转为志愿兵会额外发放一笔签约金,用于士兵们安家。 创建家属随军制度,家属主要是妻子,但也包括父母、兄妹,军队会为家属安排工作,军营里需要大量劳动力,伙房、马厩、洗衣房、战场清扫等等,足够养活一大批家属。家属随军营工作的好处是,士兵们开始自觉维护家属的利益,大大减少性骚扰和猥亵等恶性案件。 继续执行全军上下不分官阶的违规处罚条例,最高死刑,最低刷马桶,鞭刑保留,行刑公开,以此威吓潜在犯罪分子。 另外计划在12月开展一次军事演习,演习地点定在弗利郊外,抽调四个军团参加演习,由巴尔托洛米娅和萨维利分别指挥。 定下来每年冬天进行军事演习,要让所有军团轮流进行军事演习,对于在军事演习中表现突出的部队将进行内部嘉奖,制定了战功嘉奖体系,最高级别特等功,最低三等功,一共四个级别;并且分为集体功和个人功,找艺术大师专门设计了不同的勋章,用铜合金铸造。 作为女大公的未婚夫,米迦勒·孔塔里尼提前被授予军团副指挥的职位,这是由于他从来没有作战经验。各个军团的指挥官全是从第一次罗马涅战争时期跟随波吉亚兄妹的高级军官,只有孔塔里尼是因为未婚妻才得到的职位。 当时弗朗索瓦还想,小姐应该任命帕尔马伯爵当他的下属,那样才有意思呢! 这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能见到孔塔里尼,小姐的未婚夫天然就处于优越地位,所以这大概也是孔塔里尼现在基本把他当空气的原因吧。 不过,小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未婚夫的心情就是了。 比如,这一个月来,帕尔马伯爵每天返回孔塔里尼府,并不住在雅典娜宫。而每天晚上陪伴小姐的,是他。 他伤感的想着,这大概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亲密时光了。等到……小姐结了婚,他就只能在开会的时候见到她。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好说的。”弗朗索瓦摇摇头。 “你这个人,有时候也太无趣了。” “小姐,我再也不会多话了。”上次因为他多话,小姐可是发了好大一通火呢。当时他吓得要命,害怕小姐因此厌恶他。 “有时候也是要说的。走吧,去梵蒂冈,去看看罗德里戈。” 一行人往梵蒂冈去了。 亚历山大六世不在教皇宫,朱利奥·美第奇说教皇去见茱莉娅·法内塞了,茱莉娅怀孕有7个月了,预产期在11月底。 切萨雷还在西西里宫没回来,离开梵蒂冈之前,安排朱利奥看着小罗德里戈。朱利奥很自得能成为小罗德里戈的临时监护人,猛夸小家伙长得很好,可爱乖乖。 小家伙还在睡觉,睡着的小脸确实很可爱。 “母亲说他不怎么像我小时候。”露克蕾莎小声说。 “小孩子都这样,他还太小了,等他长大一点,准会像你。”朱利奥讨好的说。 “你怎么知道的?” “女人都这么说。” “这么说,你是女人?” “哎呀,我才不是女人!可我有姐姐,”朱利奥笑嘻嘻的,不以为意,“你跟我的姐姐们不一样,她们生了孩子之后就整天只想着孩子。” “你在说我不像当了母亲的女人吗?” “不是。我是说,这样也挺好的。对了,你喜欢我送给你的发网吗?” “喜欢。” “你会在婚礼上戴吗?我希望你能在婚礼上戴上我送给你的发网。” “也许吧。” 朱利奥叹气,“你又要结婚了。” 露克蕾莎没有理会他,“我得走了,朱利奥,好好守护我的孩子。”她在他脸颊上飞快的亲吻了一下,“等我从西西里岛回来,我会和你们三兄弟讨论一下佛罗伦萨的问题。” 朱利奥似乎兴致不高,胡乱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 回到雅典娜宫已经8点多。 厨娘准备了晚餐,两个人在一起吃了简单的一顿晚餐,喝了一点红葡萄酒。 两个人都没有提到明天的婚礼。 直到洗漱过后,露克蕾莎换上睡裙,才说:“明天……你可以参加我的婚礼。我需要担心你可能会失态吗?” 弗朗索瓦将她的头发从睡裙里拿出来,“不会。” “什么不会?你不会参加我的婚礼吗?” “我不会失态。希望帕尔马伯爵也不会失态。” 露克蕾莎忍不住笑了。上次和塞巴斯蒂安结婚,为了照顾孔塔里尼家的“尊严”,弗朗索瓦没有参加她的婚礼。而现在,她不用再为谁考虑。之所以问他,也不是为了他的“尊严”考虑。 “你会难过吗?” “难过?有一点。” “别难过,做我的丈夫风险很高,我已经死了两个丈夫啦。”她带笑的声音。 弗朗索瓦忍不住笑了,“好像确实是的。” 她抬头凝视他的眼睛,“你会后悔吗?” 他诧异的问:“后悔?为什么?” “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很在乎‘尊严’?米迦勒以前总把尊严挂在嘴边,说个没完,烦死人。” “尊严……是啊,那是因为他并不是真心爱您。而我深深的爱着您,我的尊严对于我对您的爱来说,算不上什么。” “你说的对,他确实算不上爱我。你瞧,多荒唐呀!我要嫁给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还要给他生孩子!”她突然觉得十分厌烦,“不对!他顶多只能算个供精者,我想跟谁生孩子就跟谁生孩子,才不是为了他!” “那么,”弗朗索瓦表情严肃,一把抱起她,“您现在想再有个孩子吗?” “不想。再过几年吧。” 他有些失望,颇是可怜兮兮,“遵命,小姐。” * 想要有效避孕在这个时代很困难,不过只要她做出要求,总是能达到目的。反正她自己爽完了就行了,别人她可管不了,也不在意。 * 次日,10月的第一天。 一大早女仆便来忙忙碌碌,洗澡、换礼服,编头发、化妆。 由10名裁缝日夜赶工的婚礼服华丽到闪瞎人眼,除了远东的真丝和绸缎之外,还大量使用金线,将上千颗珍珠和碎宝石缝制在婚礼服上,于是导致婚礼服沉甸甸的。 凡娜莎再次嫁女,也已经麻木,感觉就是“随便吧,累了”,再说宫殿都是现成了,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就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想不明白。 “露克蕾莎,你长大了,妈妈不该管你的事了,可这样好吗?” 第274章 “什么好不好的?”露克蕾莎微微低着头,女仆正给她编头发。 “纳瓦尔……这样好吗?你的丈夫会生气的。” “他要是想生气就随便他。母亲,您不是说只要我高兴就好吗?我是波吉亚,现在是女大公,我的丈夫只是我的丈夫而已。” 凡娜莎烦恼的说:“你说的没错,我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用纳瓦尔打击米迦勒,对吗?” “大概是的。” “而让纳瓦尔亲眼看着你跟别的男人结婚,也是在试验他到底能忍耐到什么地步,是吗?” 露克蕾莎先是惊讶母亲居然看穿了她的目的,但再一想,凡娜莎这么聪明的女人,要是看不出来才是低估了她的智商呢。 “是的。” “我不担心纳瓦尔,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爱到没有自己的尊严了。” “男人的尊严都是放屁。” 凡娜莎忍不住笑,连连点头,“很对。他能为你放下所谓的尊严,算是个聪明人。就是……米迦勒不知道是不是个聪明人。” “他?他很聪明,之前试图暗杀弗朗索瓦。” 凡娜莎也没觉得震惊,“是啊,他出身好,当然受不了这种……他会觉得是屈辱,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我的宝贝,我希望你能有一个爱你的丈夫,而不是……” 而不是又得政治联姻。 第258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8) 露克蕾莎微笑,“母亲,您怎么知道米迦勒不爱我呢?他或许更爱我的爵位和金钱,但他也一定同样爱我,他要是不爱我,一定是个傻瓜!” 凡娜莎没忍住,大笑,“是啊,我想他肯定不是傻瓜!” 凡娜莎会担忧丈夫不爱她实属正常,在凡娜莎这样的女人看来,金钱重要,丈夫或情夫的爱也很重要,可能重要性不相上下。教皇爸爸不爱凡娜莎的话,不可能跟她生好几个孩子。 问就是“爱过”。 露克蕾莎不这么想。 一个人有了“权力”之后,自然就会得到别人的爱,这是不争的事实。米迦勒再怎么自命不凡,还不是要低头按照老孔塔里尼的要求跟她结婚?他敢拒绝吗?老孔塔里尼坚持要求婚期尽快,还不是害怕她再过几个月便会撕毁婚约,到时候孔塔里尼家才真是人财两空,啥也没有。 米迦勒要是胆敢拒绝联姻,她倒是要敬佩一下他呢!然后立即以此为理由进攻威尼斯! * 罗马涅女公爵乘坐一辆以金线装饰的华丽马车前往梵蒂冈,由弟弟戈弗雷·波吉亚骑马护送。 马车后面是弗朗索瓦·纳瓦尔率领的200人的护卫队,马车前面是100名女亲卫队。 不怎么浩浩荡荡,相对来说算是很低调。 从雅典娜宫到梵蒂冈的道路从上午便全程封闭,不允许其他马车和行人走动,罗马治安队全体出动,在各个路口设下了警戒和路障。围观群众隔着治安队向女公爵欢呼。 沿路有人不断向群众抛洒银币、铜币和各种糖果,糖果包在色彩缤纷的糖纸里,引发阵阵哄抢。 这笔费用也算在那2万达克特的结婚费用里。 * 婚礼简单隆重,仍然由哥哥切萨雷为她主持婚礼。 主持婚礼这种事,切萨雷也只为妹妹主持过,算不上熟练。 今天的婚礼参加的嘉宾不多,枢机主教团在罗马的全体成员,威尼斯大使、威尼斯特使,以及在罗马的一些威尼斯贵族;波吉亚·兰索尔大家族的一些近亲。 新娘的父母兄弟。 新郎的一位远亲叔叔作为男方家属参加了婚礼。 新婚夫妇在教皇圣座前交换了结婚戒指。 如此便算婚礼完成。 * 教皇爸爸在宴会厅举办了宴会,也比较低调,吃吃喝喝,叫了剧团来表演戏剧。 宴会举行到半路,露克蕾莎便离开了宴会厅,说是上楼看望孩子。 小罗德里戈这会儿醒了,弗朗索瓦这个生父正笨拙的在保母的指导下给孩子换尿布。 真的好好笑。 他努力想做好的模样很让人感动呢。 最终还是给孩子换好了尿布。 小家伙很乖,没有哭闹,还对着爸爸笑呢。 弗朗索瓦小心的抱起儿子,紧张的托着孩子的小脑袋。 小家伙昨天刚满了100天,度过了新生儿最危险的第一个阶段,健康,活泼,食量很大,一个奶妈都不够用了。 吃得多,长得也很快。 眉眼已经长开,现在就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天使,招人喜欢。 “小姐。” “你怎么不在宴会厅?”露克蕾莎走进来,伸出手指放在孩子的手掌里。小家伙马上握住妈妈的手指,居然还挺用力的。 “他可真有力气!”露克蕾莎感到很惊讶。 弗朗索瓦没说话。 “你怎么了?因为我结婚,所以你不高兴了?”她沉下脸。 “不是。” “我问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在宴会厅,是想多看看孩子。”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 “我不是不喜欢他,我是担心太爱他,以后会忘了他对我来说不仅是我的……不仅是您和我的孩子,他首先是我的小主人。” “要看你将来是以父亲的身份守护他,还是以属下的身份守护他。” “既是父亲、又是属下。这并不冲突。”他温和的说。 说的不错。 “你明天就回博洛尼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我会从西西里岛给你写信。所有你无法决断的事情要先跟巴尔托洛米娅商量,如果你们俩都无法决断,去找切萨雷。” 弗朗索瓦点头,“遵命,小姐。” “把孩子放下。” 他将孩子放回摇篮里。 “你还记得在伊莫拉要塞外面第一次见到我吗?” 他笑了,“记得。” “你要保证,永远都要像那一天一样,爱我、对我忠诚。” “我保证。我发誓。” 她叹气,“我得走了。我的丈夫还在楼下等着我。” * 不过,她说错了,她的丈夫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楼下宴会厅。 米迦勒·孔塔里尼就在门外,脸色阴沉,盯着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露出一丝冷笑。 露克蕾莎刚转身准备出门便见到她的新婚丈夫就在门外。有点意外,但也没什么。他还能反了天不成? “你怎么上来了?” 米迦勒一字一顿,“我来看望我侄子的孩子。” 他很快走进去,“亲爱的,我们应该将这个孩子送回威尼斯。” 露克蕾莎不悦的说:“圣父要留下他。这件事情不是早就谈好了吗?你现在临时改变主意,是想惹怒我?” “我没想惹怒您,只是提醒您记得,这个孩子名义上是塞巴斯蒂安的孩子!” 露克蕾莎怒道:“我也提醒你记得,你‘只是’我的丈夫!” 米迦勒似乎冷静了一点,“对不起,我只是想到了我可怜的侄子,他才15岁就死了——” 露克蕾莎感到厌烦,“好了!不要总是用塞巴斯蒂安的死来让我感到内疚。我的善良是有限的,收起你那一套虚情假意!你要是真的为了塞巴斯蒂安憎恨我和切萨雷,堂堂正正的与我们兄妹宣战,我倒会敬佩你是个英雄!” 她毫不留情的责骂他,“你不敢违背你的父亲,又舍不得成为我的丈夫给你和孔塔里尼家带来的好处。你既然想要占尽我为你和你的家族带来的利益,就应该学会闭嘴!乖乖接受我对你所做的一切!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看起来,你愚蠢之极!你以为为什么你父亲坚持婚礼要尽快举行?我不怕你知道,等我合并完我手里的军队,孔塔里尼家族就只配成为我的擦脚布!威尼斯共和国也只能跪在我的脚前祈求我的宽宏大量!” 她抬脚一脚踢在他大腿上,“现在,跪下!” 米迦勒一脸震惊,乃至惊呆了。“你、你——” “什么‘你’?叫我殿下!”她又踢了一脚,“跪下!快点!” “殿下!”他恢复了一点清醒,觉得十分难堪,“我绝不在您的情夫面前向您下跪!” 嗯?这人真好笑! “所以你不是不肯向我下跪,而是受不了当着弗朗索瓦的面向我下跪?”露克蕾莎忍不住要笑了,“你听听!你不觉得你又虚伪又可笑吗?这么说你看重你的尊严超过对我的畏惧?你应该畏惧我、臣服于我,如果你做不到,就滚回威尼斯、滚回孔塔里尼家,我会请父亲立即解除我们的婚姻,只需要撕毁结婚证书就行了。你希望这样吗?” 米迦勒感到自己完全无力抵抗:没错!教皇之女压根不会被婚姻束缚,只要她愿意,圣父肯定会解除他们的婚姻,而且他们今天才举行婚礼,婚礼嘉宾绝大多数都是波吉亚家族的亲信,也就是说,他这个“丈夫”的地位是非常卑微的,随时可以“被离婚”。 第275章 他紧张了几分钟,终于找回了脑子和声音。 “对不起,殿下,我必须向您承认,我妒忌得发了疯!我不想掩饰我对纳瓦尔的恨。就是因为他!您怀了他的孩子,塞巴斯蒂安气得要命,才会伤害到您,他要是不为此生气,以他的性格,压根就不会对您动手……动脚,副秘书长也不会恼怒到杀了塞巴斯蒂安。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我恨他!” 露克蕾莎冷冷的说:“收起你的妒忌和恨意,我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 “我爱您,早在当初带塞巴斯蒂安到梵蒂冈来向您求婚的时候就爱上您了。可我是幼子,我没有财产,也没有地位,我没有权利向您求婚。” 这倒颇令露克蕾莎意外。 “这么说,你早就爱上我了?” “爱了您很多年。”米迦勒毅然的说。 “我不信。你信吗,弗朗索瓦?” 弗朗索瓦当然摇头,“我也不信。” “你要是真的爱我,现在就跪下。” 米迦勒挣扎了一番,最终不得不屈服,单膝跪下,“殿下。” “祈求我的原谅。” 米迦勒想说“我哪里错了”,但脑子还算清醒,委委屈屈的说:“我请求您的原谅。” “你现在是我的丈夫了,你必须学会跟我的情夫相处愉快。你心里怎么恨他、怎么咒骂他,别表现出来,这样会显得你很无能,只能狂怒,又不敢杀死他。没有得到我的允许,弗朗索瓦不会杀你,但你也不能再试图杀他。好了,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米迦勒站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陪我下去了,我们今晚不住在教皇宫,会回到我的宫殿。今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你应该感到高兴。” 第259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19) 直到回到宴会厅,米迦勒终于明白过来,露克蕾莎为什么要强调这是他们的“新婚之夜”: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克蕾莎都是在提醒纳瓦尔明白自己的地位。 想明白这一点后,米迦勒觉得——无奈又可笑,无奈的是自己,可笑的也是自己。 露克蕾莎去向父亲告辞。 “父亲,请允许我告辞。” 亚历山大六世连忙放下酒杯,“我的露克蕾莎!”他心里颇是不舍,于是怎么看米迦勒都不顺眼。唉!女儿总归是长大了!说是政治联姻,但他也会以女儿的意愿为考虑。露克蕾莎第一次结婚很不理想,为此他这个老父亲一直满心愧疚,一直希望她能有个情投意合的丈夫,深爱着她。 唉!孔塔里尼家不知道搞什么鬼!那个老孔塔里尼跟他一样的贪婪又狡猾!他很不喜欢老孔塔里尼,因此这次婚礼他也不允许老孔塔里尼参加。哼!他可是教皇呢! “要是跟你的丈夫过不来,别委屈自己,把他赶出去。” 露克蕾莎忍住笑,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明天上午过来。” “遵命,父亲。”她轻吻了教皇爸爸的脸颊。 * 马车上。 露克蕾莎解下发网。 黄金拉成细丝,编织成金线,再用金线编织成发网,发网上用金丝串起一颗颗绿宝石,还有几片颜色鲜艳的鸟羽。 她的金发衬什么颜色的宝石都很好看。 朱利奥前前后后送了她7、8顶发网,每一顶都精致华丽,价值不菲。他很有钱,除了自己的圣俸之外,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钱,以供他花天酒地的生活。 朱利奥相貌英俊,比他的哥哥们——堂哥们——都好看,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有一段时间他常来向她献殷勤,不过他的热情也同样消失的很快,以至于这个家伙总显得特别的不靠谱。 他是神职人员,已经是大主教了,将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枢机主教,进而成为教皇,美第奇家族出了几位教皇,其中就有朱利亚诺·美第奇之子,朱利奥·美第奇。 但朱利奥首先要解决自己的出身问题。 他是朱利亚诺的私生子,朱利亚诺·美第奇没有跟他的母亲结婚就惨遭刺杀而死,虽然洛伦佐·美第奇以收养将侄子合法化了,但追究起来,朱利奥跟切萨雷一样,都是私生子。 不经教皇的正式认可,朱利奥就没法跨过身份这一关,便不会被提升为枢机主教。 只要对方有想要的东西,便可以以此为条件进行利益交换。 米迦勒在一旁反思:今天又失策了! 他原本以为结婚了露克蕾莎能想起来她是个妻子,就要尽到“妻子”的义务。他想着可以用那个该死的私生子来跟她谈条件——可恶! 他恨恨的想,露克蕾莎确实很美,他一见到她就有点晕乎乎的。她的笑容很甜蜜,就算生气也很美,他总是时不时想惹她一下,试探她的底线。 可惜,直到现在他也弄不明白。 他纳闷自己难道变蠢了? 也许,他确实爱上了她,所以才总是退让、屈服。 他闷闷不乐。 * 雅典娜宫。 米迦勒的私人物品昨天便送来了。 宫殿的整个二楼都是图书馆,在四角分别有四间客房;四楼是儿童房,目前只住了米迦勒的养女索尼娅,索尼娅刚满1岁;三楼是主人房,朝南的一面是女公爵的卧室、衣帽间、起居室、小书房、盥洗室仆人房,朝北的一面是男主人房,朝东的一面是夫妻共同使用的大卧室,朝西的一面是客房。 雅典娜宫的客房只招待过弗朗索瓦·纳瓦尔。 女大公的礼仪官已经对帕尔马伯爵讲解过他在雅典娜宫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住在朝北的男主人房,女大公不喜欢跟别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所以他们履行夫妻义务的时候,会在夫妻共同的大卧室进行生命的大和谐,完事后他要回自己卧室; 他不得对女大公殿下的任何事情提出意见或建议或抗议,言下之意就是不得提及纳瓦尔将军; 女大公负担所有生活费用,对丈夫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有需要的时候要随叫随到;第二,不允许有情妇。 可恶!直到他进入塞巴斯蒂安曾经住过的卧室,才恍然大悟:自己就是个播种的工具嘛! *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无法说“不”。 * 新婚之夜有些沉闷,米迦勒先进了所谓的“大卧室”。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床,墙壁上挂着米开朗基罗为露克蕾莎绘制的温泉沐浴图。他记得塞巴斯蒂安说过,这张画作旁边原本有塞巴斯蒂安的肖像画,现在取了下来,但还没有挂上新的肖像画。 露克蕾莎似乎忘了请艺术大师为他作画。 这是个不祥的征兆。 露克蕾莎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她换了睡裙,披散着头发,打着呵欠问他,“你现在想睡觉吗?” 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说的太坦然又太随意,好像这压根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你怎么了?你还在为了弗朗索瓦生气吗?” “不是。”他赶紧否认,“我认识到我的错误,我不需要为了他恼火,我是你的丈夫,他不是。” 露克蕾莎笑了,“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她坐在床边,“我不想很快就生第二个孩子,所以你现在该想想,你要怎么样才能取悦我。” 米迦勒又懵了,“什么?我以为——” “怀孕太累了,我要等罗德里戈两岁才会考虑生第二个孩子。你同意吗?” 虽然是问句,但其实是陈述句。 小罗德里戈现在才3个月。 * 这个新婚之夜有点与众不同,但最后结果还不错,两个人都基本满意。 第二天上午,米迦勒在自己的卧室醒来,觉得……嗯,还不错啦! 在自己卧室醒来的露克蕾莎也觉得,嗯,还不错! 收拾过这个“丈夫”之后,他明显乖了很多。不说屁话的话,这个男人还是不错的,人帅活好,器好像也很大。一开始很生疏,还有点扭捏,经过她的指点后进步了一点点。 刚开始他吓得够呛!被她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一番,一个男人只顾着自己爽可不行,取悦妻子是丈夫的义务,无法且不愿取悦妻子的丈夫就是个废物! 于是他只好别别扭扭勉为其难的尝试了一下,然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想想觉得很好笑。 “殿下,您今天心情很好。”狄亚娜为她洗漱。 “是啊,我结婚了。这次不是个小男孩。” 狄亚娜由衷的为女主人感到高兴,“伯爵很英俊,他还很大方呢!他说会给我们额外多发一份薪水。殿下,您允许我们拿这份薪水吗?” “拿着吧,他的钱反正用不完。” “谢谢殿下!”狄亚娜很快乐,“殿下,伯爵还要我们告诉他您的喜好,您喜欢什么花、爱看什么书、喜欢什么宝石。” “这么说,你们拿了这份薪水,就要成为他的密探了?” 第276章 狄亚娜忙说:“我们绝不会背叛殿下!” “不经过我的允许,你们什么都不能说,懂吗?” 狄亚娜连连点头,“遵命,殿下。” “派人去请伯爵过来。” * 亚历山大六世很满意的看到女儿和她的新丈夫相处和谐,看来昨晚新婚夫妇一定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唉,有点……不是滋味。 第一个女婿根本没跟女儿有过亲密接触,可以忽略不计;第二个女婿又是个孩子,也不在意;现在这第三个女婿是个生理正常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他的宝贝女儿应该得到女人的快乐。 就是……不对!之前他感到难过是因为女儿结婚就成了丈夫的家人,可现在他史无前例的的加封露克蕾莎为女大公,她不会改姓,这样就会永远都是他的女儿,而不是别人的妻子、别的家族的附属品。 教皇为了自己的睿智感到十分得意:我们波吉亚就该做他人所想不到、做不到的事情,将来罗马涅大公国由露克蕾莎的孩子延续下去,几百年、上千年,波吉亚之名将在欧洲大陆熠熠生辉,永世不灭! 这甚至比他成为教皇还要令人激动! 他高兴的问候女儿和她的丈夫,亲切的询问他们昨晚过的如何。 露克蕾莎落落大方的回答,一切都好,米迦勒是个好丈夫。 本来随侍在父亲身边的切萨雷听到一半便告辞暂时离开,十几分钟后,他抱着小罗德里戈回来了。 “妹妹,来看看你的儿子。” * 这天早上,弗朗索瓦·纳瓦尔离开罗马返回博洛尼亚。 两天之后,露克蕾莎带着2000名女骑兵、2000名男步兵,从奥斯提亚乘船出发,前往西西里岛。 * 西西里岛上有那不勒斯阿拉贡家族修建的王室宫殿,专供王室成员度假使用,之前戈弗雷和桑夏就住在这儿。 西西里岛天气炎热,一年四季鲜花不断,空气清新。 阿拉贡宫殿在一座小镇的郊外,面朝大海,风景迷人。 第260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0) 小镇名叫墨西拿,与亚平宁半岛之间相隔一条墨西拿海峡,与意大利靴子尖的雷焦卡拉布里亚城隔着海峡遥遥相望。 提前派遣管家过来准备,宫殿距离城区稍远,宁静祥和,宫殿建在岩石上,有一道石梯向下到达海滩。站在宫殿阳台可以眺望不远处的利帕里群岛。 西西里岛地处亚热带,又是地中海气候环境,温度和湿度都十分适合植物生长。岛上处处鲜花盛开,10月了依然花团锦簇连绵不断。 从码头下了船,先是步兵开道,骑兵前后簇拥,声势浩大。 墨西拿只有数千居民,有一大半都来看热闹。露克蕾莎照例命人抛洒硬币,成筐的铜币洒了一路。 * 没了那个碍眼的纳瓦尔,米迦勒觉得天是那么的蓝、海是那么的碧,就连路边的花花草草也无比可爱。露克蕾莎说这叫“蜜月”,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听上去就很美好。 婚后生活是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美妙的事情,之前他总觉得这桩婚姻不过是政治联姻,他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生下几个活泼健康的孩子,但这个目标在新婚之夜就被露克蕾莎无情的打破了。 可他居然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露克蕾莎问他,他想做她的丈夫,还是孔塔里尼家的“好”儿子。 他明白这是选择题。 也明白其实不是选择题。 他犹豫了几分钟,但在她吻他之后,便决定去他的孔塔里尼! 他望着妻子,露克蕾莎骑马走在他前面,身体随着马蹄的动作上下起伏,动作轻盈。 她披着一条鲜红的带帽斗篷,头戴小羊羔皮的带边贝雷帽,帽子上别着鲜亮的鹦鹉羽毛。 娇俏可爱。 他的妻子很美,罗马人都说那不勒斯的桑夏公主是难得的美人,但罗马人几乎从来不敢提及露克蕾莎·波吉亚的美貌。这不是说露克蕾莎不美,而是……没人敢提。 波吉亚家族的密探遍布罗马城内外,没人知道他们的长相,他们暗中窥探一切,但他们不说。 露克蕾莎、罗德里戈·兰索尔共同掌管这支密探部队,切萨雷不掌管罗马城的密探,但情报经过分类后会抄送给切萨雷。 米迦勒不知道这支密探部队如何运作,只知道有这么一支部队。 密探们从街头、住宅、府邸、宫殿乃至梵蒂冈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经过层层筛选后放到露克蕾莎的办公桌上,罗马的贵族世家没有哪一户能逃得过密探们的监视和窥探,没有哪一个枢机主教没有把柄在波吉亚手上。 亚历山大六世以此牢牢控制了枢机主教团。 只看露克蕾莎的外表很难看出她是个手握实权的君主,她是整个欧洲绝无仅有手握实权的女君主,法兰西的路易为了打击波吉亚教皇而刺杀了甘迪亚公爵,反而促使教皇下定决心,立女儿为继承人。 这远远超出老孔塔里尼的预料,也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情复杂。 * 露克蕾莎心情很好。 晴朗的天气、鸟语花香,令人心情愉快。 稍微反思了一下带了4千人来到墨西拿这个小城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这支部队比墨西拿的常住人口都多。 她叫过指挥官玛尔塔,“今天先在宫殿外扎营,派人巡逻。去跟墨西拿的行政长官说,要他加强城内治安,提供食物。明天开始在附近巡逻,以宫殿为中心向外二十公里,清剿一下治安。两周后留下300人,其他人返回罗马。” “遵命,殿下。” 玛尔塔已经成长为一位优秀的指挥官,目前是中尉军官,雅典娜军团骑兵团的副团长。 * 墨西拿市长敢怒不敢言,不得不提供食物,好在第二天卡拉布里亚地区便以国王的名义送来了成吨的小麦、蔬菜、几百头牛羊。 接着又从罗马送来了更多的食物,堆满了墨西拿港口的仓库。 * 蜜月很惬意。 每天早上起床后,米迦勒陪伴露克蕾莎去郊外跑马,跑上1个小时回来吃早餐,早餐是今年的新鲜小麦和牛奶做的松软面包、蔬菜水果沙拉、海鲜。 上午的时间用来处理政务和军务,罗马每天派船送文件过来。 中午11点午餐。 午餐后露克蕾莎要午睡。 下午3点起床,在宫殿之下的海湾里游泳。 游泳之后吃下午茶。 晚上8点吃晚餐。 每周至少有3天要出去打猎。 切萨雷从罗马送来剧团和杂耍艺人,每周都有新的戏剧和杂耍节目,露克蕾莎还很好心的送剧团和杂耍艺人到墨西拿城免费演出,居民们纷纷表示,女大公真是善良啊。 到墨西拿的第一周,那不勒斯国王阿方索三世应邀到访。 * 米迦勒·孔塔里尼到码头迎接国王。 年轻俊美的国王不太高兴,板着脸问:“殿下还好吗?” “殿下很好。”国王大概为了露克蕾莎没有来迎接他而感到不悦吧。 阿方索似乎有些气恼,但又无可奈何,“我还以为她身体不适呢。” 米迦勒一本正经的回答:“殿下说今天天气很好,佩鲁吉诺大师正在为殿下作画。” 阿方索抿着唇,“走吧,别让殿下等待太久。” * 彼得罗·佩鲁吉诺大师今年48岁,正处在艺术大师的创作巅峰期,技艺成熟。他的画风被称为“翁布里亚画派”,翁布里亚画派以色彩鲜艳、华丽著称。 他本姓范努奇,因为出生于翁布里亚的首府佩鲁贾,人们往往以他的出生地称呼他“佩鲁吉诺perugino”。他去年才从佩鲁贾来到罗马,担任罗马美术学院的客座教授,任期3年。 女大公钟爱的达·芬奇大师和米开朗基罗都在博洛尼亚,因而这次佩鲁吉诺得到了陪同殿下一同出行的邀请。他还带了几名学生来西西里岛实习采风,其中就有一名叫拉斐尔·桑西的15岁少年。 佩鲁吉诺大师在为女大公作画,唯一有资格架上画架进行速写的只有拉斐尔。跟同学相比,拉斐尔已经是个成熟的小画家,他进入罗马美术学院后没多久就来了个三级跳,直接进入大师班。 米迦勒陪同阿方索国王进了客厅,“殿下,国王陛下到了。” 阿方索走到露克蕾莎面前,微微颔首,“殿下。” “你好,陛下。”她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大师,今天就到这里吧。” 佩鲁吉诺便收好画笔、调色板,起身告辞。 拉斐尔随即也起身告辞。离开客厅之前,他很好奇的看了看国王与女大公:国王俊美年轻,女大公今年也不过只有18岁,他们是他的同龄人,只比他大2、3岁,但他们与他之间的身份天差地别,他们——是君主。 可他们看上去跟其他年轻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嘛,拉斐尔在心里嘀咕。 第277章 * 露克蕾莎没有向阿方索行礼,这又是令国王不悦的一点,但他又不能只为了礼节问题责难露克蕾莎,会显得他很小气,斤斤计较,不怎么像“国王”。 “你住过这儿吗?”露克蕾莎拿出了女主人的姿态,微笑着问。 “没有。” “这么说你从来没有来过西西里岛?” “没有,第一次来。” “听说,你的父亲阿方索二世就是在这里去世的。” “不是这里,是巴勒莫,那里有一座旧王宫。” “啊——”露克蕾莎“恍然”,“那么,我带你看看这座宫殿吧。” 宫殿不大,但修建的很美。外观是阿拉伯风格,一共三层,向海的一面是一条有很多廊柱的走廊,主人房在第三层,第二层是客厅和宴会厅,第一层是功能性房间,仆人住在宫殿附近的两栋二层小楼里。 露克蕾莎带来的4千名士兵在宫殿后面的草坪上扎营,整齐划一的牛皮与帆布的营帐令国王印象深刻,飒爽的女兵们更让他清楚认识到露克蕾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波吉亚家的女孩”了。 他恍惚想起桑夏一直在说他当年应该跟露克蕾莎结婚,而不是高傲的看不上她。唉!当初他到底在想什么?如果他只能跟波吉亚家族的女儿订婚,那么宁愿是露克蕾莎,而不是还是个小屁孩的伊莎贝拉。 他只见过自己的小未婚妻一面,要等未婚妻年满16岁才可以结婚,这是罗马与罗马涅大公国认可的最低结婚年龄。 等到伊莎贝拉16岁,他都30岁了。 大臣们说,这是教皇不想让他现在结婚、生下继承人,而如果他一直没有继承人,那么最有可能继承他的王位的会是桑夏的儿子(其实还有叔叔弗里德里克的儿子小费迪南王子,但被遗忘了),教皇或者波吉亚家族会逼他收养桑夏的儿子,如此一来,波吉亚家族怎么都能将那不勒斯王位据为己有。 他是很爱姐姐,但要警惕姐姐对王位的觊觎。 桑夏提出来的双王共治和三王共治也是他无法接受的,他感到窒息,也很伤心,为什么桑夏不能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好姐姐,为什么一定要跟他抢夺王位呢? 大臣们还说,与其跟伊莎贝拉公爵小姐订婚,当初就应该去隔海的本国阿拉贡或是卡斯蒂利亚寻找合适的新娘。阿拉贡王室和卡斯蒂利亚王室都有很多适龄的女孩。其实要是他迎娶姑姑约翰娜公主也不是不行,约翰娜公主之前嫁给了他的哥哥、前前任国王费迪南二世,刚结婚几个月,费迪南二世便突然暴病而亡,约翰娜王后成了寡妇。 姑姑只比他大3岁,年龄也很合适。大臣们担心约翰娜王后不能生育,因此早早否决了。 可恶!阿方索感到不忿,似乎他这个国王存在的价值只不过是尽早结婚、尽早生下子女,这算什么?他感到厌烦,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第261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1) 露克蕾莎注意到阿方索的心不在焉,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国王在想些什么。揣测别人的想法多累呀!她才不这么做呢,想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问。 “你在想什么?” 阿方索微怔,“什么?” “你不愿意来见我吗?” “——不是。”阿方索皱眉,小心的回答。切萨雷直接写信给他,“邀请”他到墨西拿来见罗马涅女大公,他无法说“不”。他拒绝了桑夏,再拒绝露克蕾莎,恐怕接下来波吉亚家族的大军就要大举南下了。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不愿意来我也能理解,你是国王。” 她的红唇娇艳,肌肤白皙,金发灿烂,阳光斜照在她身上,恍若女神。 未穿战甲的雅典娜。 阿方索居然有些心神恍惚。 美是无国界的,只要有审美能力、只要眼没瞎就能看到。 比起数年前尚嫌稚嫩的少女,生过孩子的露克蕾莎正处在女孩到女人的中间阶段,既有少女的纯洁,又有女人的妩媚。 他曾见过许多美人,桑夏就是被人称赞的美人,但桑夏的美丽跟露克蕾莎不一样,也许太熟悉了反而不觉得姐姐长得有多美,但,露克蕾莎…… “你害怕我吗?”她微微歪着脑袋,问。 “什么?害怕?为什么我会害怕你?” “害怕我会……”她又一笑,“杀了你。” 阿方索先是一怔,接着停下脚步,“为什么?” 露克蕾莎却没有回答他的反问,“阿方索,你知道你是怎么戴上王冠的吗?” “教皇陛下的支持。”他小心回答。 露克蕾莎忍不住大笑,“你说的没错,但首先,你的叔叔要死掉。” 阿方索惊愕的瞪着她。 “别说你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弗雷德里克这么快就死了。你想过吗?”不等他回答,马上接着说:“你要是没想过,我才是要瞧不起你。” 阿方索不得不说:“我……确实想过。他成为国王才几个月,而他死的又……太可怕了。” “你知道弗雷德里克对约翰娜和桑夏做了什么吗?” “——知道。”他羞愧的红了脸。 “弗雷德里克该死吗?” “确实该死。” “他死了,谁是最大的得利者?” “是我。” 露克蕾莎越说越快:“你爱桑夏吗?” “爱,我永远爱她、感激她。” “你爱那不勒斯吗?” “爱,那不勒斯是我的祖国。” “你忠于那不勒斯吗?” “我忠于我的国家。” “你忠于教皇陛下吗?” “我发誓,永远忠于教皇陛下。” “桑夏跟我弟弟结婚,对谁最有利?” “那不勒斯。” “你为什么不愿意同意桑夏成为女王?” 阿方索愣住,“这种事情……桑夏不该要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放屁!”露克蕾莎露出嘲讽的微笑,“你们都是阿方索二世的孩子,你既然能当国王,她当然能当女王。” 阿方索不悦的抿着嘴唇,“从来没有听说过可以姐弟共治。伊莎贝拉女王与费迪南叔叔可是夫妻呢。” “这么说,如果我和你结婚你就能同意与我共治?” 阿方索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米迦勒·孔塔里尼,“是的,你是罗马涅女大公,如果我们结婚,我就可以同意夫妻共治。” 露克蕾莎摇头,“你想错了。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你现在是那不勒斯国王,你有地位、金钱,如果你想,你还有无数的美人。在你的生命里,还有什么是你想得到但又没有得到的?” 阿方索想了想,摇头,“没有。” “你啊!”露克蕾莎抬手轻抚他的脸庞,纤细温暖的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抚摸,随后轻轻点了点他鼻尖,“你还是个孩子,你本来不该成为国王。你胸无大志,又无情无义。你口口声声说爱桑夏,可你居然连你不想要的王冠都舍不得跟她分享。桑夏该多么伤心呀!你可是她从小一直爱护到大的亲弟弟。 她曾经在深夜里抱着你、安慰你,即使母亲不在了也一定会保护你。为了保护你不被你们的好叔叔猥亵,她主动向那个恶心的男人献上了自己。现在,她又为了你的安全恳求我不要杀了你。” 她洁净美丽的脸庞靠近他,轻轻贴在他脸颊上,“可我不是你的姐姐呢,如果你对我没用了,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阿方索脸色大变,接连退了好几步。 米迦勒伸手挡住他。 阿方索惊恐的回头看他一眼,又转回去看着露克蕾莎,“我不知道,桑夏……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伤心的哭了,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羞愧,“她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哭个屁!”露克蕾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是国王,你从小生长在王宫里,你对自己的亲人是什么德性一清二楚,要是说你从来没有想过桑夏会不会跟约翰娜一样遭到你们的叔叔的强奸,那就是你在欺骗自己!你不去想,便可以欺骗自己最坏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可耻呀,可耻!你可耻之极!” 她毫不留情的进攻,“你辜负了桑夏对你的爱,她才是你们姐弟中最勇敢的那个。你是个孩子,她也只比你大3岁。你是个男人,你知道你们的叔叔的恶行之后,为什么不想办法杀了他给你最爱的姐姐报仇?你就是个懦夫!胆小鬼!你们的叔叔当了国王,桑夏害怕得要命!她怕弗雷德里克强迫你、乃至杀了你,她求我帮你。现在,你知道你的王冠是怎么来的了吗?” 阿方索泪流满面,“我……我……”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逼你做决定?”露克蕾莎又露出嘲讽的微笑,“不,你错了,我不是逼你做决定,而是命令你,你必须答应桑夏的要求。你们姐弟双王共治,而戈弗雷将成为你们的首相。你如果拒绝,我的军队将在圣诞节之前踏破那不勒斯城!” 第278章 阿方索惊呆了。 他确实是个胸无大志的国王,但胸无大志的国王也明白他要是胆敢拒绝,露克蕾莎能让他血溅当场而根本用不着担心后果。她说什么别人肯定就会相信什么,只要教皇说他“暴病”而亡,谁也不敢有异议。 露克蕾莎打他的一耳光还清脆的响在耳边,他可是个王子、国王,没人打过他的耳光。 他本该为此愤怒,命人砍了她的手——或者脑袋,但他就算在自己国家的宫殿里,也不敢对面前的女人怎么样。 可恶! 可恶! 他气愤不已,但接着便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忍受,并且,只能遵命。 露克蕾莎没有立即等到他的回答,便向米迦勒一伸手。 米迦勒立即将腰间的短剑取下,双手奉到她手中。 露克蕾莎抽出短剑,随手比划了两下。 “听说你是那不勒斯王室里最好的剑手,我们可以以剑术来决定。你要是赢了,我可以取消我的命令。” 米迦勒吓了一跳,“殿下!” 阿方索盯着那柄短剑,理智告诉他不能答应。“不,我不跟你比剑。” 但他也不能答应……桑夏…… 他是不知道要如何做一个“好国王”,但要他分出“权力”,他无论如何不能答应。 露克蕾莎查看他的神色,冷笑一声,“米迦勒,你看,这位好国王不肯跟他最爱的姐姐分享权力,你说,我有没有权力决定谁是新的国王——或者女王?” 米迦勒才不会在与他无关的事情上反对妻子,他毫不犹豫的回答,“您有权力决定谁会是新的女王。” “不,你错了。”她觉得很好玩,笑着说:“我只能给圣父提一个小小的建议,我看桑夏做为那不勒斯女王是绝对可行的,并且也合法。你说,对吗?” “您说的对极了。” 露克蕾莎随意的挥挥手,“好了,请国王出去吧。他头上的王冠戴不了几天了,请他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 表面上是“应邀做客”的阿方索三世,实际被软禁在阿拉贡宫殿里,不许外出,也不许见自己的侍从,不许使用自己带来的仆人。 露克蕾莎没有再见他,只有米迦勒每天来问他,想通了吗? 阿方索拒绝回答。 他想尽了办法,想买通露克蕾莎的仆人给他的侍从送信,他可怜兮兮的拆下了外套上的黄金纽扣和宝石,用来贿赂仆人们,但仆人们收了贿赂,却一转眼便上交给女主人。 女主人非常大方,让他们收下贿赂,或者找管家兑换成同等价值的金币,仆人们都抢着伺候年轻国王。可怜的阿方索发现,自己的财富越来越少,而救援遥遥无期。 事不关己,米迦勒可以以旁观者的心态看待年轻国王,觉得他太蠢。 “他蠢?”露克蕾莎摇头,“他在赌我不会真的杀掉他,他天真的以为我会忌惮阿拉贡王国。” “您害怕阿拉贡王国吗?” 露克蕾莎淡淡的说:“你觉得呢?” “阿拉贡王国距离太远,如果费迪南国王真的决定出兵,他们还没有集合完毕,您就已经攻占了那不勒斯。” 呵,所以米迦勒不是看不清形势,只是看不清自己的形势。 他结婚之后没那么混蛋了,不再动不动就是什么“男人的尊严”、“女人的贞洁”这些屁话,她看他也顺眼多了,毕竟一个男人有着好看的皮囊还是可以加分的。在床上他也能按照她的要求取悦她,这一点很重要,大大加分。 “如果没有必要,还是节省一点军费吧。” 他一笑,“您今天要和我一起去打猎吗?” “去,带上阿方索。” 第262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2) 狩猎队伍声势浩大。 带上猎犬,先让1000名骑兵从远处将猎物驱赶出来,骑兵所到之处,飞禽走兽一阵乱跑。 火绳枪开一枪就要重新装弹,但人手足够的话,装弹不是问题。 狩猎从来就是贵族的运动,狩猎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玩耍。 被关了半个月的国王恹恹不快:他身边都是露克蕾莎的马木留克骑兵,就算他想逃也逃不了。 可恶!什么时候一位国王居然如此狼狈? 他愤恨不已。 露克蕾莎没空关注年轻的国王在想什么,既然出来玩,当然要痛快的玩。 米迦勒会所有贵族青年都会的技艺,枪法不错,剑术很好,对户外运动兴致勃勃,也没有一溜烟跑了不管妻子。他也没空关注年轻的国王,在他眼里,阿方索约等于死了。 露克蕾莎专门把阿方索三世“请”到墨西拿来,可能也有做给他看的意思,瞧,只要她想,她能让国王围着她转,即使把国王软禁起来,也没人敢说什么。 这几天他也想过了,如果他是阿方索国王能怎么办?思考的结果是,不能怎么办,除了顺从,别无他法。 米迦勒庆幸他是女大公的丈夫,而不是她的敌人。同时也再次对父亲产生了深厚的敬佩之意:父亲确实眼光卓绝。 接下来,就要看他的了。 * “我的爱,您要怎么处理这位陛下呢?”米迦勒问。不远处国王单薄的身形显得如此可怜,他既不能逃走,也不能参与到狩猎活动中。 “怎么处理?”露克蕾莎淡淡一笑,“我用不着处理他。他只要不是个真正的蠢货就该明白,跟我作对会死得很惨。” 她挑眉看他,“你认为呢?” “我认为您说的对。” “我是说,你。” 米迦勒秒懂,只好笑了笑,“我明白。” “真的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他颇是无奈,“我的错误在于将您当成其他……普通女人,您不是。” “权力是什么?” “——是力量。” “你的父亲确实聪明,但他从未真正领会到权力的意义,权力就是——”露克蕾莎用马鞭在他背上轻轻抽了一下,“就是你无需听从你父亲的指挥,你成年了,也结婚了,还是跟我结婚,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孔塔里尼。” 米迦勒不解的看着她。 “你该为你自己而活,而不是你的姓。” “可如果我不姓孔塔里尼,我连见到您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他倒是搞清楚这一点了。 露克蕾莎莞尔一笑:“你可以决定你的一生要怎么活,是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孔塔里尼,还是作为一个——波吉亚。” 他沉吟。他当然能听出露克蕾莎给了他一个什么建议,或者说,未来。 他是一个孔塔里尼没错,但结婚后他又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孔塔里尼了。他可以放弃孔塔里尼这个姓、这个家族,而只为了波吉亚家族——不,是只为了露克蕾莎——奋斗。 妻子给他的未来很迷人。波吉亚这个姓注定会在历史上留下鲜明的一笔,而他,走运成了罗马涅女君主的丈夫,并且他不是早就明白只有波吉亚家族才能提供给他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吗? 他不惜提前结束了侄子的痛苦,就是为了……将来。 “你父亲要的是什么?”露克蕾莎突然发问。 他不假思索回答:“想要孔塔里尼这个姓光耀亚平宁。” “我们的孩子不会冠上孔塔里尼这个姓,你父亲是不是要气死了?” 米迦勒苦笑,“他气得够呛!” “他想错了,冠姓权没有那么重要。冠姓权对我很重要,但对你不重要。” 他试图跟上她的思路,“您是说——”但他说不好,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阐述清晰。 “重要的是我和你的血脉能延续。我不在意谁是我孩子的父亲,他们只会姓波吉亚,父姓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 好嘛,至于说的如此简单粗暴吗? “切萨雷以后会当上教皇。” “我知道。” “波吉亚三代教皇,这在教廷的历史上也是前所未有的。” 露克蕾莎说的如此笃定,简直像是已经确定了。 “将来也许我或者我的兄弟们的一个儿子也会成为教皇。” 米迦勒惊讶的瞪着她。 “长子继承家业,次子进入教会。我的长女将会继承我的一切,儿子只能自谋生路。米迦勒,你希望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好为难呀。 他狡黠的说:“一个女孩,一个男孩。” 露克蕾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该向上帝许愿。” 他很认真的说:“请您允许我为此而努力。” 露克蕾莎又是一阵大笑,“你这样我很喜欢。现在,该考验一下我们的好国王了。” 她命人拿来一杆火绳枪,点燃火绳后,向着不远处的阿方索三世开了一枪。 米迦勒镇定的看着阿方索冷不防有人朝他开枪,虽然子弹没有射中他,但却射中了他骑着的马,那匹马中弹后猛地倒地,将马背上的人摔了出去。 第279章 露克蕾莎十分惋惜,“可惜,没打中。” “您真的想杀了他?” “不杀,只是吓唬吓唬他。”她调皮的说。 * 阿方索吓得魂飞魄散,差点尿裤子。 所幸只是摔断了腿,不幸中的万幸。 医生为他接好腿骨,用木片夹着腿,叮嘱不可下地走动。 这下子他名正言顺的要继续待在阿拉贡宫殿了。 被人抬回宫殿后,露克蕾莎允许侍从们住到他附近的房间,也允许他自己的仆人过来伺候他。侍从们只知道他摔下马,其他都不知道。 可恶! 阿方索气得够呛。他不相信露克蕾莎敢杀了他,但她存心威胁他,这他倒是能领会的。 露克蕾莎居然还敢假惺惺的探望他。 “阿方索,你好点了吗?”她忽闪着睫毛,一幅关切的表情。 阿方索也不过就是个17岁的孩子,忍不住气愤的说:“你要是想杀了我,就痛快一点!” “你说什么呀?我要是杀了你,桑夏会哭的。”露克蕾莎表情严肃,“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写信给桑夏,说我杀了你,你可以看看桑夏会不会因此跟我决裂。” 阿方索先是感动,接着便意识到,露克蕾莎确实不会真的杀了他,但也许会骗桑夏他死了,而桑夏确实很可能会为了他而不惜跟露克蕾莎决裂。 “你说,我要不要给桑夏写信?” “不要!”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呢?” “我……”阿方索感到羞愧。没错,他很了解姐姐,露克蕾莎也同样了解桑夏。 “你呀,”露克蕾莎轻笑,“你真是个孩子。你一直被桑夏保护着,却不肯将王冠跟她共享。你说,我要是写信告诉桑夏,你自私得不肯跟她分享她本该得到的权力,她还会继续保护你吗?” “我和桑夏之间的感情不会被你破坏。” “姐弟情深固然感人,可王冠更迷人。” 阿方索既不能同意,也不能反对。 “来吧,你现在签字,我马上让人送去那不勒斯议会和梵蒂冈,只要父亲同意,你和桑夏就是那不勒斯的双王。”她将一份文件放在他手里。 阿方索闭上眼睛。 露克蕾莎将他逼到绝境了,他不知道要如何反抗。 不同意,那么桑夏会跟他决裂; 同意,那么那不勒斯就成了波吉亚家族的地盘。 “你的大臣们是不是没有教过你如何取舍?” “什么?” “做一件事情要看是否对你有利。我可以先告诉你我会怎么做,你签字同意,一切好说,桑夏会是女王,戈弗雷是那不勒斯首相,任何政务都需要你们三人同意,你们会得到教皇陛下的全力支持,以及我的军队的支持;你要是不肯签字,桑夏会不再保护你,而我就用不着为桑夏考虑,我会派兵进攻那不勒斯,一旦我的军队进入那不勒斯城,你将会失去一切:头衔、地位、生命。” 阿方索怒瞪着她,“你、你怎么可以杀死国王?!” “我已经杀了一个国王,再多杀一个国王也没什么问题。”露克蕾莎无情的说。 阿方索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他忘了这个!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乱得很。 “我有个条件。”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说。 “你只有提一个条件的机会,说吧。” 他迟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要是我能活到20岁,我要跟你结婚。” 露克蕾莎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么奇怪的要求,一时间愣住了。 * 露克蕾莎没有带马基雅维利一起来,马基雅维利留在罗马等待她返回。 她也不能去问女军官们,只好问米迦勒。 “阿方索说如果他活到20岁,就要跟我结婚,我要是不答应这个条件,他不会签字。” 米迦勒先是一怔,接着气恼的喊着:“他做梦!” “随后他换了一个条件,要求跟我生个孩子。” 米迦勒这下子直接跳起来,“殿下!这个该死的国王太无耻了!您要是不好下手,请允许我去杀了他!” 第263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3) “站住。”露克蕾莎冷静的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让你去杀了他。” 他站住,气愤难当,“他这是欺辱我!” “是吗?我看不是。” “您不会答应吧?” 她笑了,“他提了条件,但不表示我一定会答应。你要明白权力的真谛,权力就代表你不会受任何人威胁,更何况……他的条件对标的是我个人事务,这怎么可能呢?” 米迦勒稍微放心了,“我明白了。” “你去跟他谈谈,我允许你采取不威胁他生命的其他任何方式跟他‘好好谈谈’。” * 米迦勒走在走廊上,稍微冷静了一点。 妻子还没到19岁,但已经是一位高明的君主了,她分明是故意告诉他阿方索提出的非分条件,以此激怒他。她不想弄脏自己的手,所以允许他收拾阿方索。 哈!妻子指使他这个丈夫很熟练,他呢?居然也不知不觉变得十分听话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一方面他还是认为他该是“男主人”,他确实是“男主人”,可是在他之上还有个“女主人”,所有的人甚至包括他的侍从、随从、仆人,都只听从女主人的话,这叫他一度非常气恼。 ——又无可奈何。 但他也只能承认女主人的权威。 * 年轻国王睡着了。 米迦勒站在床边,静静的打量他:还是个少年,有着秀丽的圆脸,肤色白皙,看上去很柔弱。 国王的侍从骄傲的说,国王是那不勒斯王室里最好的剑术高手,他不太相信。一个人的战斗力再强大,也不能跟10个人相比,更不能跟上万的军队相比,阿方索不太聪明,但又有点小聪明,可到底不是太聪明。 真正聪明的人早就会答应桑夏的要求,压根就不会受这个皮肉之苦。 露克蕾莎永远都有好几个计划应付各种情况,实际她只要有一支5万人的军队,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 而刚好,露克蕾莎真的有一支5万人的大军。 米迦勒命人搬了一张靠背椅到床边,好整以暇的坐下,然后命人弄醒阿方索。 阿方索不满的喊着:“什么?谁!” 睁开眼睛,见到是露克蕾莎的丈夫,立即挣扎着坐起来,“来人啊!” “别喊了。”米迦勒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你的侍从不会进来,不敢进来。露克蕾莎让我来跟你谈谈,说说看,你对殿下提出的条件还能不能换一个。” 阿方索警惕的看着他,“请殿下来跟我谈,而不是你。” 房间里拉上了窗帘,于是光线昏暗,只在床头柜上点着一只蜡烛,其他烛台都比较远,于是米迦勒的半张脸都隐在阴影里。 他的脸色阴沉,显得很有压迫感,富有男性气概的容貌,是个英俊的男人,也是个看上去十分冷酷的男人。 他微笑着,却没有一丝暖意,“陛下,你还是个孩子。” “可我是国王!” “不,你就是个孩子。你不懂你根本无法跟露克蕾莎谈条件,如果你坚持要求她跟你结婚,或者为你生个孩子,你会死。” 米迦勒满意的看着阿方索的脸色变得苍白。 “你要是不答应桑夏的提议,你也会死。” 阿方索的脸色更苍白了,“她……她会杀了我吗?” “她今天开枪杀了你的马,明天就能开枪杀了你,这不过是一场狩猎事故,很常见。” “她、她不能!”阿方索慌张的喊着。 “噢,她能,她可是教皇之女。” 阿方索彻底呆住了,声音越来越低,“不,她、她不能——” 接着他被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傻了。 紧接着又是反反正正的几个耳光,响亮清脆。 米迦勒一共打了6下,这才停手。 被打傻的少年国王捂住脸,吃惊又羞愤,“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啊!来人!快来人呀!” 米迦勒露齿一笑,显得十分冷酷,猫抓老鼠似的玩味的笑容,“你瞧,你没有权力,你被我打了,却只能喊侍从。而这里,”他轻轻点头,“是殿下的地盘,没有她的同意,没人敢答应你的召唤。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揍你——这个国王。” 阿方索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你也不过是她的傀儡!” “对,但我甘愿当一个傀儡,我还是殿下的丈夫,殿下的哥哥副秘书长阁下为我们主婚,教皇陛下现场观礼。你有什么呢?你想用条件要挟殿下,这是做梦!殿下根本看不起你这样的胆小鬼!这儿是文件,签了!立即!” 豆大的泪珠在少年眼眶里打转,“我绝不受胁迫!我宁愿死,也不签!” 米迦勒一声嗤笑,“想死?很容易,这是短剑,你快死吧!” 第280章 * 少年国王到底没有舍得去死。 露克蕾莎也不着急,每天吃吃喝喝,骑骑马打打猎,还要抽空摆摆造型让佩鲁吉诺给她作画。学生们除了拉斐尔之外都没有资格能跟着导师一起给殿下作画,不过这儿风景很好,学生们每天外出写生也很快乐。 拉斐尔的绘画功底大部分是父亲老桑西教的,他年幼丧母,少年丧父,还好父亲给他留下一个大画室,他没有为钱烦恼过,还能一直到处拜师求学。这次经由屋尔比诺公爵夫人推荐到罗马美术学院进修,他其实是想拜在达·芬奇大师门下的,只是他不太愿意成为大师的学徒,达·芬奇又到处跑,没有稳定的时间教新弟子。 拉斐尔最后拜到了佩鲁吉诺门下,他们是同乡,佩鲁吉诺的翁布里亚画派的风格也很适合拉斐尔。 拉斐尔已经可以独立作画,导师为殿下作画,他也在为殿下作画。殿下的审美非常好,而且极为大方,订单多得超乎寻常,所有艺术大师都接到过殿下的订单,从艺术大师到准大师到美术学院的学生都在说,谁得到了殿下的青睐,谁就能一步飞天,成为最热门最抢手的御用画家。 帕尔马伯爵也找佩鲁吉诺大师下了一份订单,要求跟殿下的画像配套,用来挂在他们博洛尼亚的宫殿中。 懂,属于官方画像,佩鲁吉诺愉快的签订了合同。 拉斐尔一心想得到殿下的青睐,为殿下绘制的画像格外用心,发誓要尽善尽美,用上他所学的最好的绘画技巧。 他投殿下所好,大胆的对女大公殿下提出要求,请她骑在战马上,他希望能为殿下绘制一幅“罗马的新雅典娜”的画像。 露克蕾莎觉得很有意思。 拉斐尔·桑西后世与达·芬奇、米开朗基罗齐名,并称“文艺复兴绘画三杰”,可见他的绘画技艺不是盖的,不然文艺复兴时期的大师这么多,为什么只有他们三人被称为最著名的“三杰”。 而且拉斐尔年纪最小、过世最早,他正式的创作年限只有区区十几年,却留下了大量杰作,说明他的创作欲望强烈、作品质量稳定持久,相比之下,传世名作屈指可数的列奥纳多·达·芬奇就有点不够看了。 当然啦,列奥纳多更以“万能人”而闻名,反而不是绘画大师更闻名。 拉斐尔今年才16岁半,已经很有竞争意识,大概因为从小出入屋尔比诺公爵府邸,见多了高等贵族,又是很明白自己是个天才的少年,不畏权威,胆敢直接找她提出要求,而没有畏畏缩缩跟在导师屁股后面做小透明。 露克蕾莎喜欢大胆的天才,要是天才还是个纤弱白皙的少年就更喜欢了。 * 米迦勒天天找少年国王“谈谈”,几天后,阿方索崩溃了。 哭着签了协议,同意与姐姐桑夏公主共同统治那不勒斯;同意戈弗雷·波吉亚成为首相;同意双王与首相的三方政治制度。 露克蕾莎十分满意,立即派人将协议副本送去那不勒斯议院,将协议正本送去给切萨雷。 很大方的奖赏了米迦勒5万罗慕路斯金币。米迦勒也很上道,转手就把这笔钱赠送给妻子。 大家都很满意,只有阿方索受到伤害的世界达成了。 送走协议后,露克蕾莎也不准备继续留着阿方索遭受精神折磨了,过了几天便派人从海路送国王回到那不勒斯。 当天,收到梵蒂冈来信,切萨雷说一切圆满,圣父授意他为桑夏在圣彼得大教堂加冕,加冕仪式之后,桑夏和戈弗雷便前往那不勒斯执政。他们的孩子小胡安因为太小,留在罗马,交由嫂子玛丽娅公主抚养,等小王子年满3岁后,送去那不勒斯与父母团聚。 玛丽娅的公爵宫殿里养着6个孩子,实在太闹哄哄了。切萨雷便跟玛丽娅商量,将胡安的两个私生女送去交给母亲凡娜莎抚养。 波吉亚家族的第三代人口众多,家庭聚会的时候孩子们吵吵闹闹,教皇祖父却一点都不觉得烦,还很高兴呢! 不过孙子辈里谁也没有露克蕾莎的长子小罗德里戈更得祖父的欢喜,小罗德里戈越长越可爱,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已经是个小可爱啦。 第264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4) 切萨雷完全将小罗德里戈当成儿子一样看待,不,甚至比儿子还要疼爱,他对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如此重视呢。 他专门写了一整段小罗德里戈的情况,小家伙才几个月大,还是个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娃娃,小娃娃已经很懂哄人,听到叔叔喊他名字,就会笑。切萨雷心都化了,一天要看小侄子十几次。 信的最后,切萨雷才问她在西西里岛过的如何,跟丈夫和谐吗,性福很重要,但最好别太快怀孕,她刚生了孩子不到半年,别这么快再怀孕,对身体不好。 哥哥到底是哥哥,关心她的健康,这才是个好哥哥呢,露克蕾莎心里很高兴。 * 几天后,桑夏在圣彼得大教堂加冕为那不勒斯女王,教皇颁布了一份教皇令,承认那不勒斯由桑夏一世女王、阿方索三世国王共治,桑夏拥有跟弟弟同样的权利,她的长子胡安王子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如果胡安王子继承王位,那么那不勒斯将转为阿拉贡-波吉亚王朝。 西班牙大使无可奈何,一个屁都不敢放。阿拉贡国王费迪南也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波吉亚家族公然染指那不勒斯王位,但有权利提出抗议的阿拉贡王国认了,别人也没法说什么。 * 桑夏很快带着丈夫戈弗雷去了那不勒斯,切萨雷给他俩配备了一支3000人的军队。 戈弗雷带着尼科洛·马基雅维利到了那不勒斯,马基雅维利为他挑选了一名出身罗马世家的心腹秘书,一名出身波吉亚·兰索尔大家族的心腹秘书,这两位秘书能够保证忠诚,不会被那不勒斯人买通。 那不勒斯实际没有首相这个职位,桑夏的第一道命令是设立首相,第二道命令任命戈弗雷为首相。首相的第一个政令是改革军队,准备用2、3个月的时间将军权抓到手里。 那不勒斯王国大动荡。 几乎与此同时,教皇国人民军军队调动,大军开拔到那不勒斯与拉齐奥地区的边界上。 这就是明摆着要以强大的军事力量威胁了。 那不勒斯的军队人数也不少,但没有几支部队正经八百的参加过战争,就算有人不服,也明白无法反抗。 那不勒斯的军事改革几乎跟政务改革同步开展。将那不勒斯的骑兵精锐以雇佣军的形式全都派遣到博洛尼亚,同时从罗马涅大公国雇佣了双倍人数的步兵。 政治方面,开始组建上下议院,增加议员席位,同样按照选区人口来定席位,这就意味着想要多一点席位就要努力提高人口数量,土地改革、新作物推广顿时成了当务之急,之前的贵族大臣们忙得顾不上抗议这个抗议那个,都忙着计算自己家族能弄到多少议员席位去了。 议会制度实际就是个萝卜,教皇国人民军则是大棒,双管齐下,那不勒斯的贵族大臣们就顾不上考虑可怜的少年国王了。 阿方索在王宫里整天无能狂怒,被戈弗雷带着侍从们堵在卧室里狠狠揍了一顿。 姐夫揍小舅子,家务事罢了。 露克蕾莎收到弟弟得意洋洋的喜报,笑得不行。 “快看呀,我那个温柔的弟弟也受不了阿方索了,他比阿方索还小1岁呢。” 她将信递给米迦勒。 米迦勒接了信,很快看完。“阿方索总归就是个孩子,只要好好吓唬他一通就行了。” “说说看,你怎么吓唬他的?” 米迦勒微笑,“不能告诉您。” 她便笑嘻嘻的吻了他的唇一下。 米迦勒这个丈夫至少目前做的还不错,人也不是笨蛋,很有手段,能把阿方索收拾得痛哭流涕,再也不提自己“是个国王”。 哼,是国王了不起吗?她才瞧不起他呢!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你不想待在这儿了吗?博洛尼亚可比墨西拿冷多了。” “我习惯了冬天的寒冷,反而住不惯这么温暖的地方。”米迦勒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将一丝金发绕在手指上。 “回罗马过圣诞节和新年,然后去博洛尼亚。”露克蕾莎转头看他一眼,“以后可能一年只回一次罗马了,我很舍不得父亲和母亲,还有切萨雷。” “你们女人好像都这样,舍不得父母亲人。” “你不是这样吗?” “男人可能不一样。” “到了博洛尼亚,你要将博洛尼亚当成你的家。” “我知道。” “你的那个养女呢?她叫什么名字?” “索尼娅。” “你把她接到博洛尼亚,我会承认她也是我的养女。” “谢谢您。” “我要带纳瓦尔的外甥维克多和维吉尔去博洛尼亚。” “好。”这件事轮不到他有意见,露克蕾莎培养这对兄妹是为了将来辅佐他们的孩子,他不会为这个生气。 第281章 “我上次对你说的,要你抛弃孔塔里尼,只效忠于我,你考虑好了吗?” “殿下,这有点不对,我是您的丈夫,我本来就该对您忠诚。” “你能将我的需求、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而不惜牺牲孔塔里尼家族吗?” 他稍一沉吟,“当然。” “你要怎么证明呢?” 他又一沉吟,“无法证明。殿下,您相信我吗?” “不信。” 米迦勒笑了,“您不信我也是合理的。糟啦!我发现确实没法向您证明我的忠诚。要是别的女人,我可以给她我所有的财产,虽然也不能证明我的忠诚,但至少可以证明一部分。您……您比我富有多了。” “我是很富有,但我也希望你能将你的财产全都交给我。” “那我就会变成穷光蛋啦。” “别担心,我会给你年金。” 他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多谢您,殿下。” * 露克蕾莎在12月的第二周返回了罗马。 回到罗马后,米迦勒找来孔塔里尼家的律师,将他名下的财产转赠给妻子露克蕾莎。因为是幼子,他的财产不多,还是因为要跟女大公结婚,所以才额外得到了罗马的孔塔里尼府邸作为“嫁妆”。 他在威尼斯有一栋住宅,一个庄园,可以忽略不计。 结婚前得到的10条商船。 罗马的孔塔里尼府邸。 威尼斯银行的10万达克特。 罗马银行的10万罗慕路斯。 一些自己赚到的乱七八糟的股份,有威尼斯的,也有罗马的。 居然有好几处玩牌赢来的庄园,都在罗马郊外。 算起来也不能说太寒酸了,足够支持他的日常开销,并且能过得相当不错。 露克蕾莎则找来律师,给丈夫定下了一年3万罗慕路斯的年金,之后每年增加2千,结婚满10年就能达到5万年金。还规定了结婚年限每满5年都能得到一笔额外的年金——殿下要是生下他的孩子,他还可以得到一笔“生父奖金”。 米迦勒叹为观止,赞叹果然不愧是殿下才能想出来的条款。 他很痛快的签了协议。 露克蕾莎接着派人给弗朗索瓦送去了10万罗慕路斯的一个银行户头,可以在罗马涅大公国全境的罗马银行通兑。又将他的旧主卡特琳娜·斯福尔扎的弗利城给了他。 米迦勒顾不上这事。他派人去威尼斯接来养女索尼娅,直接送去博洛尼亚,交到弗朗索瓦·纳瓦尔手里。又找人把他在威尼斯的财产卖了套现,钱直接从威尼斯银行汇去博洛尼亚。 * 马基雅维利忙翻了。 刚从那不勒斯回到罗马,便又去了佛罗伦萨,在佛罗伦萨过了圣诞节,过完圣诞节又赶紧返回罗马。 他在佛罗伦萨大把洒钱,收买了许多议员。 他向露克蕾莎和切萨雷汇报工作,拿出一大堆文件,“这些都是已经收了钱的议员,每个人想要的东西都不太相同,我已经尽量达成了协议。” 波吉亚兄妹都交待要“不惜一切代价”,意思就是什么都可以答应,钱、爵位、联姻,都可以拿来交换。 钱嘛,倒不用波吉亚家族掏,美第奇家族为此已经支付了上百万达克特。 爵位嘛,不过是水中泡沫,答应了就是。 联姻比较复杂,佛罗伦萨的议员家族还不配跟波吉亚家族联姻,不过还是谈成了几对波吉亚家族的亲戚们的婚约。 “你认为要如何进行呢?”露克蕾莎问。 “我认为……全民公投太麻烦,我们无法控制那么多人,但如果是议会公投,现有的支持率将会达到一半。”马基雅维利谨慎的说。 “只有一半?”切萨雷颇为不满。 “一半已经不少了。会有很多观望者,到时候他们会自动选择我们。” “还是更有把握一点再说吧。我不喜欢不确定的事情。” “有一半的概率就能做了。不过你说的对,还有时间,我们可以等待。” 切萨雷瞥了一眼露克蕾莎。 “等待”不是说佛罗伦萨,佛罗伦萨已经是波吉亚家族的囊中物,随时可以到手。“等待”指的是法兰西,复仇值得长时间的等待,一旦复仇成功,那甘美的滋味一定能报答他们的耐心。 计划是在1500年1月,征讨法兰西。 第265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5) 还有一年时间。 忽然,“时间”变得十分紧张。 * 圣诞节波吉亚家族齐聚罗马,几乎全都参加了圣保罗大教堂的圣诞大弥撒。 弥撒过后,照例展示了圣维罗妮卡手帕,其他圣物都没有展示,这是在为1500年的“千禧年”活动做准备。上一次的大规模朝圣活动是在1450年,当时的罗马拥挤不堪,无法承受多达百万的朝圣者,以至于很多朝圣者没有住宿处,活活冻死在街头,而当时的罗马有1千多家大小不一的旅馆,仍然无法满足需求。 露克蕾莎自从接手罗马城的行政官职务以来,所有的改革措施都在对应必定到来的千禧年大型朝圣活动。 全城各个地区都修建了新的旅馆,要求每一间旅馆至少能容纳50名客人,对旅馆的硬件提出了要求,要求至少有80%的双人间,10%单人间,低于2星的旅馆要有10%的多人间,高于3星的要有家庭套房。 为旅馆进行评级和打分,最低1星,最高5星,所有旅馆必须登记、缴税,要求1499年夏天罗马所有旅馆能同时入住10万朝圣者。 10万约等于罗马城区的人口总数,朝圣者也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段全都涌入罗马,平均分配一下,再除去在罗马有私宅的富有朝圣者,一个月接待10万人比较理想。 罗马的旅馆总数在上一次朝圣活动后大幅度下跌,是因为无法维持客源,但现在因为城市改造后大量人口涌入罗马,旅馆数量又上升了。 新的市政命令允许居民开设民宿,取得“民宿特别许可”后,可以在1499年10月起接待长短租住客,有效期为20个月。以民宿补充旅馆的不足。 罗马城内本来就有不少出租房间的居民住宅,用以贴补家用,罗马市政厅只要求登记租客名字,不收税;对于民宿也只要求缴纳定额税,一个房间在朝圣季只需要缴纳1雷慕斯银币的税,可以说极少了,也省事,市民们都表示“可以有”。 与此同时还要准备大量食物,上次的朝圣活动可以说是吃空了罗马,面包师没有面粉,菜贩没有蔬菜,屠夫没有肉,物价暴涨,本地居民纷纷抱怨赚到的钱还不够吃饭的。 为此今年就开始囤积小麦和小麦面粉,从那不勒斯这个大粮仓购入大笔小麦期货,明年夏天新麦收成后开始陆续交付。 今年则主要在罗马涅大公国境内调动粮食,在艾米利亚-罗马涅大道沿途城市修建诸多粮仓,存放小麦和面粉。 反而没有从佛罗伦萨这个小粮仓购买小麦。 又在大公国境内下发了鼓励养殖绵羊、肉食牛的命令,以政府合约的形式跟各地养殖大户和养殖合作社签订收购合同,明年秋天开始交付。 露克蕾莎巧妙的将军需与朝圣储备放在一起,外人无法知道具体数字就没法判断她在为即将来到的大战做准备。 * 战略储备方面,除了食物之外,加紧制造加农炮,口径越大越好。 黑火药储备越多越好。 各种订单雪片似的飞往各地。 与此同时,还要组建海军。 教皇国是有海军的,只是亚历山大六世接手的教皇国海军少得可怜,只有区区几条船,顶多只能满足教皇跑路的需求。切萨雷斥巨资从热那亚、威尼斯订购战船,在露克蕾莎的船从远东、新大陆返回之后,忽然发现欧洲大陆之外遍地黄金,于是野心勃勃,派遣船只前往新大陆掠夺贵金属和香料。 露克蕾莎的100条船返航80多条,沉船、失踪若干,但带回来的贵金属、香料远远弥补了损失,赚到手软。 贵金属当然是储存起来,请皮耶罗·美第奇去博洛尼亚筹办了“罗马涅银行”。众所周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皮耶罗这个美第奇家的长男虽然没有父亲洛伦佐的卓越能力,但这也是跟洛伦佐这种牛人相比,本身业务能力不能说特别强,可组建个银行还是绰绰有余的。罗马银行现在发展良好、井井有条,皮耶罗居功甚伟。 皮耶罗做梦都想重返佛罗伦萨,所以干得很卖力,要出钱也不敢说“不”,因此切萨雷和露克蕾莎都觉得美第奇家族忠诚可靠。 次子红衣主教乔凡尼·美第奇很崇拜切萨雷,是切萨雷的忠实小弟,指哪打哪,绝不含糊。 养子大主教朱利奥·美第奇跟波吉亚兄妹的关系都很好,之前跟胡安经常出去鬼混,胡安去世之后,他又没事就往露克蕾莎这儿跑。 至于法内塞家的亚历山德罗,切萨雷一直压着不同意提升他为红衣主教,亚历山大六世对茱莉娅·法内塞的兴致不如从前了,宠爱,给钱给房子,但要给一顶红衣主教的四角帽,还是谨慎一点。 第282章 噢,对了,茱莉娅圣诞节之前为教皇生下了一个男孩,起名安吉洛·波吉亚。小安吉洛的洗礼仪式由舅舅亚历山德罗主持,教皇没有出席。 * 露克蕾莎现在压根没有眼神给茱莉娅或是刚出生的小弟弟,她忙得要命。 梵蒂冈内部塞了一堆波吉亚和波吉亚家族的亲戚们,只要切萨雷仍然是副秘书长,波吉亚家族至少还能辉煌30年。罗马之外全属于罗马涅大公国,她已经是手握强大军队的君主了,选好继承人,至少能保持个50年吧? 切萨雷现在有3儿2女,阿米莉亚12月的第二天刚为他生下次女,取名胡安娜,以纪念叔叔胡安。 不出意外的话,长子埃斯佩兰萨会继承切萨雷的公爵爵位,次子列奥纳多将成为红衣主教,三子亚历山大成为教皇国人民军的指挥官。 长女小露克蕾莎可能会跟胡安的长子小胡安结婚,或者她的小罗德里戈,或是戈弗雷的长子胡安王子。 胡安的长女小克劳迪娅是跟哈布斯堡家族的王子订婚了,次女小伊莎贝拉跟那不勒斯阿方索三世订婚,三女小克拉丽丝还小。 长子小胡安继承了甘迪亚公爵的爵位,次子多米尼克也许会再封一个公爵,也许会成为红衣主教。 露克蕾莎自己只有一个儿子,要是她命中无女,也只能传位给他。 或者考虑收养小克拉丽丝或是胡安娜。 * 1499年的第一天。 这一天的晚餐,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与爱子爱女共进晚餐。 教皇满心爱怜的看着他的孩子们,没有提到胡安,也没有提到别的什么,就是父子之间的普通一餐。 罗德里戈·波吉亚回忆往事,宠爱的说到露克蕾莎小时候的趣事,说她有一次玩游戏躲了起来,全家上下都没有找到她,凡娜莎吓坏了,以为她偷偷溜出去被人带走了。最后还是切萨雷在储物室里找到她,而她已经睡着了,直到哥哥把她抱出储物室。 哎呀!真好玩! 还说露克蕾莎欺负弟弟,常把戈弗雷按倒揍一顿,戈弗雷只比姐姐小1岁多一点,每次都被揍的哇哇大哭,他因此总觉得戈弗雷太娇气,不像是个波吉亚。 露克蕾莎矢口否认,说她才不会欺负戈弗雷呢。 但事实就是,年龄相近的姐弟打打闹闹很正常。 哎呀!小时候是多么天真、无忧无虑啊! 他们都故意绕开了胡安不提。 胡安因为早产而被父母怜惜,过于疼爱乃至溺爱,自己又很欠揍讨打,处处要跟哥哥对着干,20多年来切萨雷经常会为此不忿,但现在弟弟惨遭暗杀,切萨雷便再也不记得弟弟的闹心,只记得他的好了。 送教皇爸爸回了自己房间,切萨雷又送妹妹到了她的房间。露克蕾莎在罗马的最后一夜要在此度过。 * “父亲都不敢提到胡安了。”露克蕾莎叹气。 “是啊。父亲……最近老多了。”切萨雷叹气。 “切萨雷,父亲……我担心父亲的身体。”露克蕾莎很担忧。 “我知道。”妹妹在担心父亲会不会去世。“父亲不年轻了,我每天都担心他什么时候会在睡梦中……” 他勉强一笑,“也许是我太紧张了,父亲一向身体很好。” 教皇爸爸耽于身体的享乐,但不暴饮暴食,饮食习惯很好,因此没有通风、高血脂这些疾病;没有特意的锻炼,梵蒂冈其实不小,每天从教皇宫到西斯廷教堂、到圣彼得大教堂,光是这么走一圈都要上万步,可以说这就是无形中的健身了。 但这个时代医疗手段落后,传染病太多,不小心可不行。 切萨雷站在露克蕾莎身后,轻轻为她取下黄金发网,摘下发簪,解开发辫。金色瀑布一样的头发流淌在她背后。 “你跟你的丈夫相处的怎么样?” “很好。他还算听话,比塞巴斯蒂安聪明一点。” 切萨雷一笑,“父亲总担心你不快乐。你现在快乐吗,我的好妹妹?” “不知道,也许并不快乐。” “为什么?” “可能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他又笑,“对。” “你该走了。明早我会先过去看看罗德里戈,哥哥,照顾好我的孩子。” “那当然,我亲爱的妹妹。”他的双手按在她的肩头,镜子里是两张年轻的脸庞,美丽,眼眸很相像。 教皇爸爸提到小时候的露克蕾莎,但她几乎都不记得了。也不奇怪,他也不记得他3、4岁或是4、5岁的时候做的很多事情了,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谁记得呢?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妹妹从那个跌跌撞撞蹒跚学步的小家伙长成了美丽的女孩,现在……明天,她就要去自己的国家了。 这很奇怪,如果胡安成为罗马涅大公他就会很气愤,但换成妹妹,他居然会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大概是妹妹从不主动跟他争抢?还是他爱妹妹爱到什么都可以给她? * 入夜,几声大喊惊动了教皇宫的静谧。 “来人啊!来人啊!教皇陛下——” 第266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6) 仆人们慌慌张张到处乱跑,被刚出房门的露克蕾莎喝止:“都站住!” 她的房间跟教皇卧室只隔了一个办公厅,穿过办公厅,便来到教皇卧室。房间里漆黑一团,却传出打斗的声音,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门口的两名卫兵倒地身亡,脑袋在房间里,腿在房间外。 露克蕾莎决定先不进去。 “狄亚娜,立即找人进来,所有的人。朵丽莎,派人通知副秘书长和罗德里戈。菲欧娜,玛尔塔,拿剑。” 菲欧娜是米凯莱托的得意弟子,现在在她手下效力。 玛尔塔将长剑递给她,“殿下,我先进去。” 露克蕾莎点头,“小心。” 玛尔塔是和衣而睡,身穿皮甲,此时右手持剑,剑身横在左小臂的皮质护臂上,绕开门口尸体,小心进入房间。 随后是双手持剑的露克蕾莎,她还穿着睡裙。 最后是同样身穿皮甲的菲欧娜,她背朝露克蕾莎,倒退着进入房间。 与此同时,切萨雷手提长剑,正从走廊的另一边狂奔而来。 * 米凯莱托身负重伤,刺客三人,死于当场。 仆人们战战兢兢点上几十只蜡烛,将房间照得灯火通明。 教皇爸爸坐在床上,左手捂着右手臂,手臂上鲜血淋漓,不知流了多少血。 露克蕾莎先是放心,继而吓了一大跳:“父亲!” 她睡裙上溅了许多血点,亚历山大六世也急着问:“你怎么样?你受伤了吗?” “没有,都是别人的血。”玛尔塔和菲欧娜都受伤了。“来人啊,快去请医生!” 一名侍从领命匆匆而去。 露克蕾莎伏在床边,“父亲,怎么回事?” 教皇脸色苍白,摇摇头。 米凯莱托坐在地板上,龇牙咧嘴处理伤口,“是……刺客,甘迪亚公爵……被害之后,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刺客。” 切萨雷也受伤了,他脸上多了一道伤痕,血流满面,有点吓人。他阴沉着脸,蹲下来检查刺客的尸体。 “看不出来是哪儿人,他们身上没有线索。” “菲欧娜……交给菲欧娜。” * 午夜刺杀事件尽量压了下来,秘而不宣。但实际上根本无法隐瞒,天不亮这个消息便不胫而走,传到了梵蒂冈围墙之外。 梵蒂冈震惊! 罗马震惊! 但罗马涅女大公并没有推迟行程,仍然在第二天上午9点出发,离开罗马前往博洛尼亚。 * 米迦勒昨晚没有去教皇宫,因此是直到露克蕾莎回了雅典娜宫才得知这个消息的。 “现在离开……合适吗?”他问。 “没什么合适不合适,我用不着留下,切萨雷会追查到底。”露克蕾莎向后靠在马车车厢上,半晚上没睡觉,很困。 “您躺下休息吧。” 马车经过特别设计,可以将两边座位连接起来,成为一张床。仆人已经准备好了松软的羽绒被,他扶着妻子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天气寒冷,乘坐马车要走上一周多,路上必须尽可能的舒适。沿途还要视察一些城市,行程将会延长到至少半个月。 “会是什么人?”米迦勒小心的问。 “可能是法兰西人,也可能是别人。刺客都死了,不太好查。” “那您——” “没有不被暗杀的君主,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她淡淡的说:“这就是成为君主的代价之一。” 米迦勒神情凝重。 因为发生了针对教皇的刺杀事件,露克蕾莎不放心小罗德里戈,因此将刚满半岁的长子也带走了,一同出发的还有纳瓦尔的两个外甥。三个孩子都在后面的马车上,维克多和维吉尔对小婴儿很感兴趣,小罗德里戈也不闹人,三个孩子相处愉快。 第283章 他放下马车里的帷帐,马车里顿时漆黑一片。 露克蕾莎困极了,很快睡着。 米迦勒等她睡着,这才出了马车,骑上马。 女大公有数千军队护送,安全不成问题,不过刺客可是无孔不入的,他当然会担忧。波吉亚家族目前可以说是“无敌”,但无敌其实意味着敌人很多,防不胜防。 他为妻子担忧,也为自己担忧。 * 切萨雷的信不断送到。 刺客已死,死无对证,死无线索,切萨雷于是自动将主谋认定为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除了路易十二之外,没人会想着换一位教皇。 他在罗马翻天覆地,又把那些贵族世家折腾了一番,包括仍然关在圣天使堡地牢里的卢多维科·斯福尔扎。 卢多维科饱受折磨,不得不陆续吐出财产,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切萨雷准备拿某个贵族开刀,再次震赫一下。 这叫杀鸡儆猴,很有必要。 露克蕾莎也不觉得有必要为快死的某位贵族感到惋惜,切萨雷手段残忍,但也会尽量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这位贵族一定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把柄抓在切萨雷手里。 她看完切萨雷的信之后,通常会转给米迦勒看。 米迦勒越发觉得切萨雷真是个狠角色! 他有点担心,不,是随着对切萨雷的了解越来越深入,就越发心惊胆战,唯恐切萨雷发现塞巴斯蒂安之死的真相。 当时他确认过旁边没有其他人,但谁嫩保证一定没有被人看到呢? 他疑心起来,拼命回忆当时都有什么人在博洛尼亚领主府里、有谁能出入塞巴斯蒂安的房间。 * 一路巡察沿途城市,终于,罗马涅女大公在1月22日到了伊莫拉。 弗朗索瓦·纳瓦尔在伊莫拉建造了自己的伯爵府,他离开博洛尼亚,专程到伊莫拉迎接女主人。 “小姐。”他在马车旁翻身下马,喜悦的喊着。 露克蕾莎打开车窗,“弗朗索瓦!” 她身边是面无表情的米迦勒·孔塔里尼。 “您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您。” 露克蕾莎笑吟吟的看着他,“你想我了吗?” “每一天都在想念。” “太冷了,听说博洛尼亚正在下雪。” “是的,昨天开始下的,看起来伊莫拉也要下雪了。”他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色。“您快请进城,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 * 伯爵府修建的很简朴,功能性房间很大,卧室不大,里面早已点上壁炉,点着木柴。 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奶娘和保母送了小罗德里戈的摇篮进来,在床边摆放好。 “我带了孩子来,哥哥说不放心他在教皇宫。”露克蕾莎小声说。 “我也担心。”几天前他才收到切萨雷的信,在此之前,露克蕾莎已经派人送信给他,说要带孩子一起来。 他握住她双手,她的手微凉。他亲吻她的指尖,似乎以此来表明他的爱意。 “你可以去看看他。”拉着他走到摇篮旁边。 小娃娃睡着了,小小的脸蛋圆嘟嘟的,很可爱。 “真奇怪呀,他居然是我的孩子,有时候我总觉得他不是我的孩子。” 弗朗索瓦低笑,“小姐,您真奇怪。” “什么呀?我是说,我明明还很年轻。” “您永远年轻。” “不是,我肯定也会变老的,死得太早才不会变老。” “只要您允许,我会一直陪着您。” “你也会变老的。” “是的。” “我很累,想先睡一会儿。” “好的,仆人已经备好了热水,您洗漱一下吧。”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让人把他送去隔壁房间。你陪着我。” 弗朗索瓦意外但又不意外,“如您所愿。” * 这个男人的身体还是该死的那么性感。 露克蕾莎觉得很得意,抱着他的手臂,眼皮打架。 “博洛尼亚怎么样?” “一切都好。” “你怎么样?” “我——也很好。” 第267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7) “我喜欢你抱着我。” “我也喜欢。” “明天——”她话没有说完便睡着了。 床头柜上一点微弱的烛光,轻轻摇曳。 屋外,雪花飘落。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夜晚呀! * 上午9点多,露克蕾莎醒了。 一夜好眠,精神焕发。 女仆进来给她洗漱。 “将军呢?” “在外面练剑。” “伯爵呢?” “跟将军在一起。” 意外。 “他俩没有打起来吗?” 狄亚娜低头直笑,“没有。伯爵甚至还笑了呢。” “那就好。要是米迦勒又要杀他,我可能会狠狠惩罚他。” “殿下要怎么惩罚伯爵大人?” “可能赏他当众鞭刑吧。罗德里戈醒了吗?把他抱来。” 一会儿奶娘抱来小少爷。 小家伙已经会坐了,将他放在腿上,他就会抱着妈妈的腰,吧砸吧砸的动着小嘴。 “我们去看看爸爸好不好?好吗?让爸爸抱抱你。” 小家伙咧着嘴笑。 露克蕾莎抱着孩子下了楼。 两个男人正在中庭比剑,算不上激烈,就算是“切磋”吧。两个人身高差不多,体型差距较大,米迦勒还是太瘦了一点,跟壮实的弗朗索瓦没法比。 两个人都有自己的侍从,侍从们三三两两的在走廊上围观,见她下来,纷纷行礼,“殿下。” 弗朗索瓦将米迦勒的长剑挡了出去,收了剑,迅速退了两步。 “小姐。” “你今天看过他了吗?” “看过了。太冷了,您回房间吧。” 昨晚刚下了雪,现在停了,中庭里的积雪清扫过,都堆在走廊旁边。是有点冷,她没换睡裙,只在睡裙外面穿了一件裘皮斗篷。 “冷吗?”她示意他接过孩子。 弗朗索瓦将长剑递给一名侍从,接过孩子,小心抱着。 “您吃了早餐没有?” “还没有。你呢。” 被忽视的丈夫在他俩身后,假装这事与他无关。 丈夫和情夫暂时保持了和平,因为下雪,女大公的队伍不得不在伊莫拉停留了一周,一周后才前往博洛尼亚。 * 博洛尼亚,罗马涅大公国的首府。 列奥纳多·达·芬奇现在是高薪诚聘的博洛尼亚规划局局长,按照一国首都的标准重新设计“新博洛尼亚城”。按照露克蕾莎的要求,博洛尼亚需要扩建成为能够容纳百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但当然一下子扩建是不可能的,所以需要设计好了之后,分片进行。 露克蕾莎在改建完工的宫殿里只休息了一晚,次日列奥纳多便卷着建筑图纸来跟她开会了。 按照大师的计划,新博洛尼亚的城市规划以现有的旧城区为中心,向周边辐射出去,最终要成为一个长方形的城市,外围没有围墙,以若干要塞和堡垒为防御战线。要塞与堡垒比较密集,修建完成后,会成为一个防御性极佳的超级防线,守卫博洛尼亚。 博洛尼亚城区还是古罗马帝国时代遗留下来的,有许多老建筑,还有连绵不断的拱廊,路线设计合理的话,夏季可以一点阳光都晒不到就从城市的一头到另一头,极具特色。露克蕾莎和大师的意思都是完整保留旧城区的布局和建筑,而将扩建工程放到外围。 扩建工程大致分成8个城区,一个一个修建,一个城区用时5年,前后需要大概40年时间。但以意大利人的悠闲生活节奏,70年能修完都算是快的。 露克蕾莎只想扶额:这些懒散的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的懒散是出了名的,下午通常睡午觉到3点多,贵族们的生活更是从傍晚开始,过了半夜才算一天结束。这也是因为意大利大部分地区土地肥沃,尤其在几个著名的产粮大区,不费什么力气就有好收成,不为了填饱肚子而整天忙碌,自然就会生活悠闲了。 冬季不好开工,主要是天气寒冷,等到了3月天气转暖,第一期扩建工程就要开工,会从附近招募大量工人。基础建设从来就是一个国家的重点项目之一,搞活经济从基建开始。 列奥纳多要人、要钱,身边也配了好几个秘书,不然根本忙不过来。 送走大师后,财政部门过来开会,汇报了上一年度的财政收入和财政支出情况。 财政部门走后,税务、农业、工商业、文化教育、妇女儿童,各个部门都来开会,露克蕾莎开了一整天的会,还没有忙完,很多部门都在排队等着跟女大公汇报工作。 弗朗索瓦、米迦勒、马基雅维利都列席了会议。 第284章 几个人全都累得不行。 * 巴尔托洛米娅从米兰过来,也要跟女主人汇报工作。 米兰的小公爵弗朗切斯科是上一个小公爵的儿子,今年过了新年之后,一直发烧,放血疗法后也没有好转,看来要活不长了。公爵夫人、那不勒斯公主伊莎贝拉与小公爵吉安·加莱亚佐生了1男3女一共3个孩子,长女比安卡早夭,次女伯纳、三女希波吕忒存活;长子就是现任小公爵弗朗切斯科。 弗朗切斯科1490年1月出生,今年刚满9岁。 伊莎贝拉公爵夫人是桑夏和阿方索三世的姐姐,前任国王阿方索二世的婚生长女,今年28岁,比露克蕾莎大10岁。 伊莎贝拉公爵夫人是个典型的王室淑女,一心扑在三个孩子身上,对政务和军务放手不管。巴尔托洛米娅认为公爵夫人很明智,就是有点可怜,已经死了一个孩子,这个儿子也活不了了。 “我倒是希望他能活下来,他要是年幼夭折,以后会有人说是我派人死了他。” “没有办法,只要您有敌人,就免不了要被敌人诋毁。” “殿下用不着在意区区谣言。” “还是要在乎的。”露克蕾莎想着报纸这种大杀器要搞起来了。经过数年的提高识字率的努力,再过10年,这一批孩子就会长大成年,成为社会的重要群体。她为什么花了大力气、大代价办学校、提高识字率,就是为了将来。 所有文法学校都有政治课,需要每天赞美亚历山大六世教皇、副秘书长、罗马涅女大公,她致力于搞形象工程可不能白花钱。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接着便跟巴尔托洛米娅敲定小公爵去世后的细节问题:葬礼要尽可能的隆重,葬礼后请伊莎贝拉公爵夫人带着两个女儿移居罗马,年金照旧,头衔也不动,她还是公爵夫人,女儿还是公爵小姐;葬礼后立即宣布米兰公国并入罗马涅大公国,成为“米兰行省”,政治、军事相对独立,绝大部分都不动,这是为了稳定米兰的贵族和将军们,要改革可以等平稳过渡之后再说。 米兰并入之后,要加紧佛罗伦萨的攻坚战,立即授意被收买的议员提起仿照米兰公国的做法,主动并入罗马涅大公国的提案,并且要通过提案。如此一来,除了威尼斯之外,意大利的中部和北部就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国家,可以与法兰西一战了。 * 巴尔托洛米娅在博洛尼亚待了一周,又回了米兰。 米兰公爵弗朗切斯科·斯福尔扎在2月的一天病故,享年9岁1个月。 葬礼几天后在米兰大教堂举行,由米兰大主教主持葬礼仪式。 葬礼后,悲伤的母亲伊莎贝拉公爵夫人宣布米兰公国并入罗马涅大公国,并在同一天启程,带着两个年幼的女儿前往罗马。 米兰顺利并入罗马涅,几乎没有人觉得突然,罗马的大部分贵族都认为罗马涅大公国吞并米兰公国是迟早的事情,卢多维科生死不知,伊莎贝拉是个没有军队的年轻寡妇,不敢跟波吉亚家族对着干。 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二坐不住了。 他立即宣称伊莎贝拉公爵夫人无权决定米兰公国的前途,他的祖母是前代米兰公爵之女,对米兰公爵的爵位有继承权,米兰公国就算要并入他国,也应该并入法兰西。 法兰西国王写了措辞严厉的国书递交给罗马教皇,提出强烈抗议! 对此,露克蕾莎·波吉亚表示:你无能狂怒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笔杆子尼科洛·马基雅维利按照女大公的意思,写了一封通篇都是嘲讽、挖苦的信给邻国的国王,嘲笑他的狂妄、贪婪,还嘲笑一个没有合法儿子的国王为什么要觊觎别人的领土呢?你的王冠要传给谁? 路易十二收到信后鼻子都气歪了。 王后不能生育是他最大的痛! 他因而更加痛恨那个迟迟不肯同意他离婚的波吉亚教皇了。 可恶!这个教皇怎么还没有死呢?! * 被诅咒的教皇在罗马活的很好。 他亲切接见了伊莎贝拉公爵夫人,许诺她将在罗马拥有自己的宫殿,一切都按照公爵夫人的标准供给,两位年幼的公爵小姐也会得到妥善的照顾。 伊莎贝拉忍痛请求教皇同意,将两个女儿送回那不勒斯王宫,由她的异母妹妹桑夏女王成为监护人。 教皇大度的同意了。 伊莎贝拉是以此提高女儿们的地位,父亲和哥哥都故去的公爵小姐实际微不足道,而在王宫中长大才会让人记起她们是公主的女儿,也有王室血脉,将来才能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丈夫。 露克蕾莎便觉得伊莎贝拉为了孩子们可算殚精竭思了,也考虑的很周到。 女人没有权力,伊莎贝拉的权力得自于丈夫,可惜小公爵一生悲惨,最后被叔叔死。小弗朗切斯科过早去世,很难说不是卢多维科下手的。 于是渐渐的,民间开始流传出前任米兰公爵卢多维科为了彻底灭绝小公爵的这一支,死了小公爵不算,连几岁的弗朗切斯科也不放过,刚去世的小公爵弗朗切斯科其实死于卢多维科之手。 第268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8) 街头宣讲员再次立功啦! 手里掌握着这么一支大杀器,不好好利用那怎么可能,谣言这种事情嘛,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人民群众其实不在乎谁被谁毒死了、谁被谁暗杀了,他们只是单纯的喜欢贵族老爷们的八卦而已。 你只要让人民有工作能赚钱、有钱能买到面包、有娱乐和八卦,人民群众其实不在乎到底谁是君主,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君主就是好君主,别的没了。 他们在意教皇是外国人吗?并不在乎呢。 就像马基雅维利,他在乎女主人姓波吉亚吗?并不,只要能让佛罗伦萨不必经受战乱、重振辉煌,他才不在乎你姓波吉亚还是姓美第奇呢! 就让伊莎贝拉公爵夫人去找卢多维科的麻烦吧! 切萨雷说卢多维科大概是吐不出钱来了,正愁是要继续关押他,还是杀了他,不如卖个人情给伊莎贝拉夫人。伊莎贝拉据说跟丈夫小公爵感情很好,又刚死了儿子,不弄死卢多维科她就枉为费兰特一世国王的亲孙女——桑夏尚且能狠心做掉亲叔叔呢。 * 博洛尼亚的扩建工作在3月的第一天正式开始,先修建正北方向的第一区。 列奥纳多这个规划局局长每周去工地视察一番,但一般不待在工地,他是规划师、设计师,但不是建筑师。 露克蕾莎则忙着安排罗马涅境内的春耕工作,大公国境内各部门的工作已经逐渐步入正轨,可以有序运转了。 她最近在考虑要安排谁去安科纳常驻的问题。 切萨雷接手原来隶属于胡安的教皇国人民军,这支军队实际上就是切萨雷的私人军队了。他将萨维利将军调给露克蕾莎,保留了教皇国人民军的副帅屋尔比诺公爵,公爵的地位还是很稳固,仍然是教皇之子的亲信,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忠诚,切萨雷很信任他。 目前萨维利驻守佩鲁贾,巴尔托洛米娅驻守米兰,教皇的侍从、波吉亚家的远亲佩罗托伯爵已经预定了将来驻守佛罗伦萨,马尔凯首府安科纳城最好也要有亲信驻守。 目前的人选有图尔诺队长和另外两名将军。 弗朗索瓦是她的亲信、第一位宣誓效忠她的将军、她的左右手,派他驻守安科纳也不是不行,但觉得还是大材小用了。如果说是共和国制度,她是总统,弗朗索瓦就该是她的总理。 马基雅维利可以是外交部长。 至于女大公的丈夫,最好不要让他有实权。 * 米迦勒4月初去了自己的领地帕尔马视察,说要去半个月,或许一个月,请殿下不必想念他。大概他实在不想总见到弗朗索瓦吧。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度微妙,米迦勒有时候还算平静,有时候就特别气愤,但他不敢跟妻子发火,于是会故意找事跟弗朗索瓦打上一架,露克蕾莎觉得他也很孩子气。 弗朗索瓦比米迦勒只大2岁,看着沉稳许多,也极少发火,对于帕尔马伯爵的故意挑衅从容应对,可以说应付的很好,不能更好了。 还是两个人的成长环境不同造成的,两个人都是幼子,但米迦勒从小受父母宠爱,没受过委屈;而弗朗索瓦15岁就要出来闯天下,受过社会的毒打,两个人的心境、思维方式天差地别。 米迦勒走后几天,切萨雷突然来了博洛尼亚。 * “你怎么来了?”露克蕾莎匆匆下楼。 “我来看看你。”他淡淡一笑。 “怎么了?你听到什么错误的消息了吗?” “什么错误的消息?没有。就是想念你了。”他待她走近,亲昵的捏了捏她下巴,“快到你的生日了,我想着该来看看你。” 她果然很高兴,“那我可要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父亲的身体怎么样?” 第285章 “他很好,他受了轻伤,养了几天,已经痊愈了。” 露克蕾莎想起那天,唉,真有点惊险呢!切萨雷当时责备她不该亲身涉险,有米凯莱托和其他侍从,她根本不用自己进去,要是父亲没事,但她却受了重伤或是……那要怎么好呢? 他当时十分严厉,不允许她不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还狠狠责骂了玛尔塔和菲欧娜,说她们没有劝阻殿下,要不是看在她们奋勇杀敌立功的份上,准要狠狠责打她俩! 切萨雷接下来对她说了她走后的事情,有些事情不方便在信里说。 这几名刺客显然是上次胡安遇刺之后的第二阶段,因为梵蒂冈的严密布防,一直没有机会,终于在新年之后等到了下手的机会。三名刺客原本应该能得手,好在有忠心的米凯莱托,他奋勇抵挡住了刺客的刺杀,身受重伤。 米凯莱托至今仍在养伤,正在痊愈。 菲欧娜带着其他同学又将梵蒂冈从里到外梳理了一番,一直梳理到罗马城内。 切萨雷又借此机会收拾、敲打了一番罗马城的贵族家庭,弄了上百万罗慕路斯,以做军费。 对路易十二宣布米兰公爵的继承权,教皇既不支持,也没有明确拒绝,实行了“拖延”战术。但是对于国王提出的离婚的请求,对法兰西的一位红衣主教放松了口风,说“可以谈”。这当然是缓兵之计,不到真正颁布教皇令取消婚姻,国王都不能放心。 这是忽悠路易十二,让他重新点起希望,放松对罗马涅大公国的警惕。路易国王为了更重要的继承人,会稍微低一下他那高贵的头颅。 行吧,这是端水大师波吉亚的手腕,就让爸爸再度玩弄一下那个该死的国王! 这样等到他们杀进巴黎,才会是对国王最彻底的羞辱! * 教皇爸爸非常注意身体健康,发誓要等到爱子爱女踏破布瓦卢城堡! 他经常去维泰博温泉疗养,也不带什么情妇。茱莉娅生下儿子安吉洛之后迅速失宠,现在住在教皇赠送给她的府邸中,安静的抚养孩子。 看来安吉洛会是罗德里戈·波吉亚最后一个孩子了,这个孩子的将来他并没有为之安排妥当,茱莉娅十分失望,整天抱怨,还跟哥哥亚历山德罗吵翻了,据说她责怪哥哥“没用”,不能帮助她。 亚历山德罗·法内塞也因此跟妹妹断绝了来往。 亚历山大六世常去凡娜莎的鲜花广场府邸看望胡安的两个私生女,跟凡娜莎的关系一直不错。前不久,教皇爸爸决定将胡安的长女克劳迪娅送去伊莎贝拉公爵夫人宫殿,请公爵夫人按照王室公主的规格教育克劳迪娅。 克劳迪娅快到6岁,是个一头黑发的混血儿,小小年纪已经是个小美人儿,教皇祖父想让她跟萨伏伊公爵的继承人订婚。克劳迪娅是公爵的私生女,身份上稍微差了一点,但她的祖父是教皇,又弥补了身份上的不足。 教皇今年68岁,年纪渐长,对于女色方面属于心有余力不足,总算消停许多。他的孙子辈都有十几个了,再生出年幼的私生子有点不像话。 * 切萨雷很快带着露克蕾莎去了锡尔苗内温泉度假,除了1000名亲信马木留克骑兵,其他人都没带。 再回到锡尔苗内小村,感觉这儿的一切都没有变。小村里的人口少得可怜,风景依然迷人,温泉依然温暖。 露克蕾莎在锡尔苗内度过了19岁生日,生日后的第三天,返回博洛尼亚,路过帕尔马,带走了米迦勒。 切萨雷没有回博洛尼亚,而是直接去了佛罗伦萨城。 佛罗伦萨城的执政团正为了合并投票打得不可开交。 投票从3月初便开始了,具体情况略,总之,打成一团,快两个月了仍然没有达成共识。 马基雅维利这两个月为了这事忙得焦头烂额。 露克蕾莎回了博洛尼亚后,立即命令弗朗索瓦·纳瓦尔率领两万人的军队向佛罗伦萨城开拔。 大军一动,各方便纷纷得到消息,佛罗伦萨共和国的执政团这下子更乱了。 切萨雷决定亲自“说服”那些议员们,他很喜欢这种直接上“战场”的感觉。在锡尔苗内,兄妹俩讨论了很久,这件事情他来做比露克蕾莎来做效果更好,这些傲慢的议员们可能不愿对一个女人低头,哪怕她是女大公。露克蕾莎其实特别想自己去“说服”那些傲慢的男人,但她应该不会有时间也不会真的愿意去“说服”那么多男人。 就让切萨雷带着他冷酷的微笑去“说服”,而她,则为“说服”提供技术支持。 军队走的并不快,实际一天只走2、30公里就停下,军官们都说这压根是在郊游嘛。而动作并不迅速的军队给予佛罗伦萨的压力并不需要快速,需要的是“渐进”的压力。 终于,大军迈过托斯卡纳地区与罗马涅地区的边境。 佛罗伦萨一片大乱。 先是驻博洛尼亚的佛罗伦萨大使再次“严正抗议”,不过被女大公无视了,大使压根就没有见到女大公,女大公的丈夫也没有理会他。 大使可怜巴巴的,只好去找马基雅维利。 第269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29) 当初不起眼的一个小小秘书,如今成了大公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还真让大使十分感叹呢!马基雅维利不过是个平民,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什么专业证书,却因为得到女大公的青睐,平步青云。 羡慕不来。 马基雅维利很直接,“大使先生,您找我也于事无补。想必您现在已经知道女大公殿下想要的是什么了,要我看,您除了顺从殿下的意愿,其他的要求都免开尊口。” 大使擦着额头的汗,“可佛罗伦萨是你的国家,你不能——你不能眼看着你的国家消失!” 马基雅维利故作惊讶,“国家?佛罗伦萨现在还能称之为一个‘国家’吗?” 大使挣扎,“怎么不是一个国家了?” “法兰西国王住进美第奇宫的时候,她是一个国家吗?萨伏那洛拉妖言惑众的时候,她是一个国家吗?” 大使无言以对。 “别对合并有什么错误的见解,您可以去米兰看看。作为君主,殿下非常仁慈,您想再找一个像她这样仁慈的君主几乎不可能。佛罗伦萨可以像米兰一样成为自治省,一切照旧,而佛罗伦萨再也不会遭到外国军队的入侵,您为什么不从这个角度考虑呢?”马基雅维利看着大使,“您也不用担心您会失业,您只是会换个职位,仍然是尊贵的阁下。” 这话说的有点嘲讽,但大使也不敢有什么异议。佛罗伦萨眼看着要在波吉亚军队的铁蹄下呻吟,即将成为战败国,他就算是位外交大使也没有说话的地方。此时大使深深体会到马基雅维利常说的“弱国无外交”一句的真正滋味。 大使阁下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并明确的知道,佛罗伦萨共和国即将一去不复返了。 * 切萨雷高调进入佛罗伦萨城,住在美第奇宫,美第奇家族留在佛罗伦萨的姻亲、旁系频繁出入美第奇宫,他们对共和国深怀怨念,就在萨伏那洛拉倒台前不久,执政团才下令处死了几个美第奇派,这怎么能不让他们怨恨? 现在,美第奇家族的大救星来了,罗马的美第奇三兄弟也已经秘密联系过他们,说波吉亚家族即将占领佛罗伦萨,美第奇家族将重返故土,再度辉煌! 这些“佛奸”纷纷向切萨雷·波吉亚表示效忠,主动出谋划策,交出他们收集的议员们的黑材料。 切萨雷亲自拜访了其中的一些议员,有理有据的“说服”他们。 4月的最后一天,佛罗伦萨执政团再次召集全体会议,继续商讨几名议员联名递交的《与罗马涅大公国合并提案》。 执政团无法拒绝议员的提案,因此否决了几次,仍然有不同的议员提交提案,这招致了执政团其他议员的强烈反感。 当天,会议厅仍然吵得不可开交,旗帜鲜明的分为赞同派和反对派,反对派认为共和国制度虽然不完美,但也已经实施了数百年,就是目前最好的政治制度,也符合政治家家族和人民的利益;如果并入大公国,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赞同派则有理有据的指出,罗马涅地区自从被波吉亚兄妹收复之后,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填饱农民的肚子可是共和国数百年以来很艰难才能做到的事情,城市的富裕跟农村的贫穷形成饿了鲜明的对比,而众所周知,人民越富裕、国家才能越富裕,佛罗伦萨自从赶走了美第奇家族后,经济大幅度下滑,现在压根不能跟威尼斯共和国相比,就是跟热那亚那样的小国也很难相比了,为什么还要固执得不肯做出积极的改变呢? 忽然,会议厅的大门大开,一位身披绣有金线的天鹅绒短斗篷的英俊青年大步走进会议厅。 他身后有人大声宣称头衔:“教皇之子、比萨公爵切萨雷·波吉亚阁下!” 第286章 议员们大惊,纷纷站起来。 只提世俗爵位而不提教职,说明他是以世俗身份来的。 这位公爵十分得意于自己教皇之子的身份,相貌英俊,年方24岁,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他有挺拔的身姿和傲人的身高,再加上一身华丽的装扮,戴着皮质的带檐贝雷帽,风度翩翩,十分迷人。 有一半议员见过他,另一半议员终于在今天见到了他。 “各位议员先生,”切萨雷微微颔首,“听说你们在开会讨论是否要与我妹妹的罗马涅大公国合并的问题,露克蕾莎女大公请我前来听听各位的意见。” 议员们有点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这个提案说实话有点好笑,表面上可以说“就算我们同意了,你们确定女大公会愿意接纳佛罗伦萨?”,但实际上人人都知道,女大公必定欣然接受,所以他们才要反对。 “这是我们佛罗伦萨的内务,用不着公爵殿下操心。或者说,副秘书长阁下。”本月的轮值议长鼓足勇气,不悦的说。 切萨雷冷冷的瞥他一眼,“阁下能代表整个佛罗伦萨议会吗?” 轮值议长讪讪,兀自嘴硬,“阁下并不是本国的议员,无权列席。” 切萨雷一笑,“是吗?”走上几步,站到轮值议长座位之前,“这儿座位不错,我看我就坐在这儿旁听,阁下没有意见吧?” 他的左手扶在佩剑的剑柄之上,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抽出长剑。 轮值议长不由得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听说切萨雷杀人如麻,之前担任意大利自由军主帅期间,一言不合便下令屠城。 一位议员机灵的赶紧过去对轮值议长说了两句话,轮值议长决定识时务,“主动”让座。 “公爵殿下,您请坐。” 切萨雷哼了一声,坐在议长座位上。 接下来的会议争吵的没有那么激烈了,反对派相对平静许多,甚至有点战战兢兢。 听了半天,切萨雷皱眉,“你们在争吵什么?佛罗伦萨不是当年洛伦佐·德·美第奇在世期间的佛罗伦萨了,你们先是愚蠢的赶走了美第奇家族,又愚蠢的信仰一个疯狂的伪信徒。你们根本没法抵抗外国的入侵,对一位外国君主低下了脑袋,答应了无数不平等的条约。这么说,唯有罗马涅军队轰破佛罗伦萨的城墙你们才会认识到,波吉亚家族无人能够抵挡?” 他冷笑,“我和女大公都不介意骑马进入你们的城市,到时候你们是站在会议厅里,还是跪在马路旁?你们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一旦做出决定,我也立即会做出相应的决定。” 切萨雷抽出佩剑,剑锋雪亮,寒光凛凛,用力一挥,“人的骨头很脆弱,绝对无法抵抗我的剑锋!” 他目光如炬,巡视整个会议厅,似乎在寻找示范的目标,血溅当场当然是最好的“说服”。 * 全体议员噤若寒蝉,连夜继续开会,切萨雷自己坐在议长席吃晚餐,却不让他们进餐。议员们饥肠辘辘,只好饿着肚子通过了提案,以多数票赞同共和国与大公国合并。具体细节也连夜写出来,请求女大公允许佛罗伦萨自治,一切比照米兰公国——现在的米兰自治省——佛罗伦萨成为大公国的第二个自治省,政府相对独立,税收方面每年统一交纳一个定额的数字。 切萨雷一直逗留在佛罗伦萨,身边是1千名忠心耿耿的马木留克骑兵。 整个执政团在空前压力之下行政效率高涨,派出特使去博洛尼亚求见女大公,女大公授意马基雅维利跟佛罗伦萨特使对接,商议合并细节。 佛罗伦萨共和国将正式灭亡,成为“佛罗伦萨自治省”,政府机构比照博洛尼亚进行改革,政治军事经济文化农业商业教育税务等部门改组,所有职位全都要公开招聘;税收方面比照米兰自治省,每年缴纳定额税款;另外缴纳什一税给梵蒂冈,梵蒂冈承诺将什一税的大部分留在佛罗伦萨用以建设依附教堂的男女文法学校,以提高儿童的就学率; 实行全面义务征兵制度,在全省各处修建军事储备仓库; 所有矿场全部交给女大公,由女大公进行再分配,大公国要以强制手段将特殊矿场收为国有,比如硫磺矿、铁矿、铜矿、金矿等等战略物资。 * 马基雅维利忙活了两周,终于忙完了合并的细节问题,将报告提交给露克蕾莎。 露克蕾莎看完报告,“你太优待你的故乡了。” 马基雅维利一笑,“我是个佛罗伦萨人,佛罗伦萨跟米兰不一样。” “比较富裕,是吗?” “对,农业也比米兰好很多。” 米兰纬度较高,农业方面确实不如中部的托斯卡纳地区,更不如马尔凯地区。 条款总体还是有利于大公国的,佛罗伦萨从此成为自治省,保持了相对独立,这样贵族和政治家们没什么意见,平民们也不在意到底谁来统治他们,可以说也是必然。 能不经由战争就拿下托斯卡纳地区当然是极好的,佛罗伦萨出生的艺术大师们很多,就为了大师们能安心创作,她也不想把佛罗伦萨按在地下摩擦。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这才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就在——就在8月宣布吧,让佛罗伦萨派几名代表去罗马参加教皇陛下的继位庆典,当天同时在佛罗伦萨举行交接仪式,换上我的旗帜。你也去佛罗伦萨,佩罗托伯爵会在8月初到达佛罗伦萨。” “佩罗托伯爵是总督吗?” “佩罗托是自治省最高行政和军事长官,职位……就是总督吧。” “美第奇家族呢?” “他们会在8月份之后返回佛罗伦萨,将美第奇宫还给皮耶罗,让他的妻子和孩子安心住下,允许他重新建设美第奇银行,作为罗马涅银行的姐妹银行。我已经跟皮耶罗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乔凡尼和朱利奥呢?” “乔凡尼是枢机主教,哥哥会给他新的教区。朱利奥……哥哥可能过几年要将他提升为枢机主教。他们都要留在梵蒂冈。” 马基雅维利也没什么好请示的了,随即起身告辞。 “还有你,你一直没有专业的头衔,以至于到现在还有人看不起你。8月的庆典上,教皇陛下会封你爵位。之后你会出任外交部部长,你可以寻找一处适合你身份的府邸。” 马基雅维利强自镇定,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镇定自若,向她躬身行礼,“多谢您,殿下。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唯有以绝对的忠诚来向您效忠,至死不渝!” * 马基雅维利激动得难以自持:谁不喜欢一位睿智、大方、奖罚分明的君主呢? 而君主本人也很得意呢:谁忠心又能干,谁就该得到对应的奖赏,这样才能笼络人心! 威尼斯共和国也抓紧时间为罗马涅大公国组建了海军,前后派出三批海军军官,一批在拉韦纳海军军官学校担任教官,一批在安科纳海军学院担任教官,另一批在奥斯提亚海军学院担任教官。 海军舰队也以飞快的速度组建起来,在威尼斯和热那亚的造船厂都下了订单,船只陆续交付使用。 三大海军基地是罗马涅地区的拉韦纳军港、马尔凯地区的安科纳军港、拉齐奥地区的奥斯提亚军港,第一期计划用时5年,5年后每一个军港至少要有50条战斗舰。热那亚和威尼斯的造船厂为了这些大订单忙碌不停,日夜开工。 从新大陆返回的船只带回了成吨的黄金、更多的数不清白银,又从亚洲带回成船的丝绸和香料,威尼斯、热那亚仍然是传统的国际贸易城市,拉韦纳、安科纳、奥斯提亚后来居上。 露克蕾莎今年做了一件在切萨雷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她将新大陆命名为“亚历山大”,以献给父亲教皇陛下。教皇虽然觉得不值一提,但也挺高兴的,于是宣布将亚历山大洲中部热带地区已经“发现”的群岛命名为“露克蕾莎群岛”,并宣布将之赠送给亲爱的女儿殿下。 第270章 帕纳里亚岛桃金娘(30) 合并尚未公开宣布,意大利自由军并未全部撤回,而由佩罗托率领3千骑兵、3千步兵,进驻佛罗伦萨郊外,并由佛罗伦萨提供军费,美其名曰“保护费”,实则是军事讹诈。佛罗伦萨无可奈何,只能认了。 弗朗索瓦则率领1万4千人的军队后撤几十公里,驻扎在边境线上。 * 米迦勒一直很闲。 露克蕾莎虽然允许他参加会议,但一直没有任命他实权职位,他很清楚露克蕾莎不怎么信任他。 这也在所难免,他所拥有的的一切绝大部分都是妻子给他的,他就没有资格拥有实权。他的地位很尴尬,甚至还不如纳瓦尔,纳瓦尔正因为不是女大公的丈夫,反而可以手握实权,是大公国的第二号人物,就连露克蕾莎极为信任的巴尔托洛米娅、路易莎都要排在纳瓦尔之后。 可恶!看来唯有等待露克蕾莎生下他们的孩子之后,他才有可能提高地位。 第287章 但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又忽然醒悟过来,他这不就像那些太太夫人们一样吗?只有生下孩子证明了自己的生育能力之后,才能在家里拥有一定的“地位”。 他很不忿,但又无法改变。 糟糕的是,6月底,露克蕾莎突然在一次例会的时候晕倒了——不是生病,而是怀孕。 人们都以为这个孩子是米迦勒的,但唯有他才知道,自己也步上了可怜侄子的后尘,不得不承认这个——狗杂种! 他气得要命,拼命想着这孩子的父亲是谁——纳瓦尔还在边境,这几个月都没有返回博洛尼亚;露克蕾莎的一举一动都处在许多人的视线之下,就算晚上睡觉,门外也有女亲卫执勤,没有人能偷偷跟她幽会而不被人所知。 除了他和纳瓦尔之外,露克蕾莎见的最多的男人就是尼科洛·马基雅维利了,但马基雅维利其貌不扬,露克蕾莎对他只有赏识,不会对他有什么男女之情。 或许——是那个年轻的艺术大师?不过米开朗基罗喜欢男孩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好像听说米开朗基罗也有女性的情人,露克蕾莎很喜欢年轻的艺术大师,米开朗基罗正在为她创作另一尊女战神雕像,将放置在宫殿外面的广场上,以供臣民们瞻仰。 也许是那个年轻的美术学生?那个跟他一样以天使之名为名的未来的艺术大师前不久到博洛尼亚来了,跟随达·芬奇大师学习。少年唇红齿白,很有艺术天赋,会是露克蕾莎喜欢的那种男孩。 可恶! 会是那个英俊的美第奇吗? 佛罗伦萨执政团机智的派遣美第奇家族的一个旁系担任特使,与马基雅维利接洽,谈判合并条约细则。这位科西莫·德·美第奇是洛伦佐·美第奇的祖父老科西莫的弟弟的直系后裔,聪明沉稳公正,不然也不能在执政团全体厌恶美第奇的情况下,还能被任命为佛罗伦萨特使,执政团能让他来谈判,一方面是暗示可以接纳美第奇家族回归,一方面也是相信科西莫·美第奇能够尽量为佛罗伦萨争取利益,而不是出卖佛罗伦萨。 科西莫比他小几个月,快到27岁。 露克蕾莎邀请过两次科西莫参加宴会,对他印象不错。 一定是他! 米迦勒怒火中烧,整天想着要怎么干掉科西莫。 * 切萨雷离开佛罗伦萨后返回了罗马,之后连轴转视察了几所陆军学校和海军学校,6月底再次回到罗马,次日接到露克蕾莎的信,他立即赶去博洛尼亚。 他只带了数百名马木留克亲卫,一路疾驰,途中不停换马,一天半便到了博洛尼亚。 刚进博洛尼亚,便听说女大公的丈夫杀了人! 切萨雷觉得很奇怪,米迦勒的性格不是能下狠手杀人的人,而且博洛尼亚有什么人敢惹怒他?身为女君主的丈夫,米迦勒拥有极高的地位,背后诽议或许会有,但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奚落他。 切萨雷直接骑马进了妹妹的“月桂宫”,中庭立了一个十字架刑台,两名马木留克军官正将米迦勒绑上十字架。 切萨雷惊愕的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穿着世俗的紧身上衣和斗篷,马木留克们便以世俗头衔称呼他。“殿下,女大公殿下要惩罚伯爵。” “殿下呢?” “在楼上。” 切萨雷抬头,妹妹正站在二楼走廊上。 他翻身下马,匆匆上楼,“怎么回事?我刚进城就听人说你的丈夫杀了人。” 露克蕾莎冷冷的说:“是啊,他杀了科西莫·美第奇。” 她身后的皮耶罗·美第奇一脸愤恨,但又颇为无奈。 “为什么?”切萨雷没明白。 “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他以为是科西莫的孩子。” 啊,懂了! “那么,亲爱的妹妹,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是科西莫。” 切萨雷对皮耶罗挥挥手,皮耶罗心不甘情不愿的先离开了。 “你要怎么惩罚他?” “我不能为了一个美第奇杀了他,他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如此狂妄!”露克蕾莎没好气的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说到底还是觉得被羞辱了,是吗?” 切萨雷低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不知道。” “你可以代入一下。” “如果你是我的女人,而你又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我肯定会把那个狗男人杀了,剁碎了喂狗。” “别用我来举例,要是阿米莉亚呢?” “她不会。” “你的那个女黑奴呢?” “她更不会。” 不想理他了,“你们男人都一样混蛋!” 中庭里,马木留克军官已经把米迦勒捆结实了,他面朝十字架,双臂向两边伸直,各自捆在一端;双腿则捆在一起,捆在十字架的底端。 “玛尔塔,你来行刑,直到我喊‘停止’。” 玛尔塔点点头,“遵命,殿下。” 她上次受了轻伤,伤好后返回女主人身边。 她从一旁的刑具架上取下一根皮鞭,皮鞭是专门为了鞭刑准备的,不长,很结实,沾水后抽打在受刑人身上,能让人痛得大喊。 米迦勒心里是相当害怕的,不是害怕受刑,而是觉得等待皮鞭落下的这段时间过于漫长。他并不后悔杀了科西莫,只是有点可惜,不应该自己亲手杀了科西莫,他应该雇佣刺客,就像之前想暗杀纳瓦尔一样。 他勉强可以容忍纳瓦尔,但不能再容忍别的男人了。 有人剪破他的衬衫,露出后背。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露克蕾莎没有把他拖去广场上公开受刑? 玛尔塔很快挥鞭,抽打在他背上。 第一鞭,疼得他差点哭出来。 * 月桂宫是原先的领主府,经过扩建加大,中庭里种有几株高大的月桂树,因而被称为“月桂宫”。宫殿内外装饰的华丽典雅,处处都是艺术大师的杰作,从壁画到雕像,从玻璃花窗到小教堂的穹顶,就连小摆设也多出自有名气的艺术家之手。 此时,不和谐的声音是皮鞭抽打在身体上的声音。 露克蕾莎神态冷静,切萨雷站在她身后,一同望着中庭的十字架刑台。 玛尔塔抽的很用力,一点也不敢放水。 几鞭之后,切萨雷轻笑起来,“妹妹,你对你的丈夫可真够心狠的。” “他自找的。” “他会恨你。” “那又怎么样?” 确实不能怎么样。切萨雷摇摇头,“你要是不喜欢他,可以请求父亲解除你们的婚姻。要知道男人都是混蛋,你羞辱了他,他会恨你。他或许没胆子杀了你,但也许会用你的方法来对付你,他会去找情妇,到时候你是再抽他一顿鞭子,还是去杀了他的情妇?” 露克蕾莎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震惊的转头看他。 几分钟后,她说:“玛尔塔,停下。” * 马木留克军官将帕尔马伯爵从十字架刑台上解下来,几名仆人抬来单架,将男主人送回楼上卧室。 米迦勒脸朝下躺在床上,女仆正在为他擦拭伤口。按照战地救护手册,有条件的话要先用温水清洁伤口,然后用酒精消毒,以免发炎引发高烧。 光是用温水清洁伤口就让他疼得又清醒过来了,本来鞭刑已经让他半晕了过去。 不过,女仆忽然停下来,离开了房间。 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响起,“伯爵,你爱你的妻子吗?” 他抽着凉气,“——爱。” “你是爱她的地位,还是爱她这个人?” “都、都爱。” 切萨雷笑了,“你很诚实。并且,你也很有勇气,不过,也许是愚蠢。你为什么要在乎她孩子的父亲呢?你是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这是你身为丈夫的责任。” 米迦勒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身体,“该死!孔塔里尼家必须承认她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够屈辱了,还想让我承认这个孩子?不!我不愿意!”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横在他脖颈。 “不愿意的下场就是去死。离婚,或者死,或者默认,你有三条路可以选择。” 米迦勒气得够呛,“切萨雷!你总以为波吉亚家族无所不能,实际上不是!” “不是吗?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我就能杀了你,没人能救你。” 他感到脖子上有液体顺着脖子滑落,没错,是他的血。 他又气又怕,“你已经杀了我的侄子,现在又想杀了我吗!” “我会杀了你,然后去杀了你父亲,那个不自量力的老孔塔里尼!”切萨雷轻蔑的说:“他妄想孔塔里尼家族成为王室,他在做梦!对于野心勃勃又不懂如何隐忍的蠢货,我只会将其灭族!” 米迦勒真的害怕了:人们都说切萨雷残酷无情,他曾经下令屠杀了一整个要塞,几百名士兵连同军官都死在要塞外,鲜血染红了青草。他当初根本不顾塞巴斯蒂安只是个不到16岁的孩子,照样狠辣的将其扔下楼摔断了脊椎。切萨雷对他也会毫不留情的。 第288章 “别杀我!”他狼狈不堪,“露克蕾莎已经惩罚了我,告诉她,我愿意接受……承认那个孩子。” 切萨雷越发瞧不起他,他收回短剑,“蠢货!你该庆幸露克蕾莎心地善良,她不会杀了你,而你,你现在在她心里跟死人没有什么分别了。” * 切萨雷走后不久,露克蕾莎来了。 用棉花蘸了酒精擦拭绽裂的鞭痕,疼得刚勉强睡着的米迦勒又醒了。 “哥哥跟你说什么了?” “他骂我是蠢货,还威胁要杀了我,杀了孔塔里尼全家。” “他很不好,总是想杀人,一点也不像个枢机主教。” 米迦勒不敢接话,只好沉默。 “你确实挺笨的,为什么要杀了美第奇?你是想要美第奇家族与波吉亚家族分裂吗?你太天真了。我只要把你交给皮耶罗,随便他怎么处置,美第奇家族不但不会跟波吉亚家族离心,反而会更加忠诚。” “您不会。” “对,我不会,所以你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对吗?” “也许。” “你不够聪明,也不够笨,你让我很难办呀。你还是我的丈夫,我就不能把你交给别人处罚。” 米迦勒沉默。他确实考虑到了,才会决定杀了科西莫·美第奇。露克蕾莎是女大公,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也不可能把丈夫交给美第奇家族。 “孩子不是科西莫的,不要随便猜测。不过为了补偿你的‘尊严’,我会额外给你一笔钱,你要是同意,那么我们就可以维持现状。如果你不同意,我会请求父亲允许我和你离婚。”露克蕾莎一笑,“可如果你不是我的丈夫,美第奇就会立即杀了你。” 该死!露克蕾莎说的没错。 这次他回答的特别快,“我同意。” “所以,你看,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价格,”她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你和你的尊严也有价格,只要我出得起价钱,你和你的的骄傲与尊严都是我的。我亲爱的丈夫,你说,你的尊严价值多少?” * 切萨雷并不关心这个孩子的丈夫是谁。他殷切关心妹妹的身体,担忧她才生孩子不到1年又怀孕了,对她身体的损害过大。 他在露克蕾莎身边一直有自己的密探,密探说殿下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男人,她日常能见到的男人就那些,没几个人能进入月桂宫,能进入她卧室的男人少之又少。 不过,今年春天以来,费拉拉公爵的长子阿方索·埃斯特来拜访过殿下好几次,殿下邀请他吃了几次晚餐,但阿方索也没有进过殿下的卧室。 但是吧,要做点什么事情也不是一定要进卧室才能做的。 哥哥也不太好问妹妹这种事情。 总之,当不知道好了,反正米迦勒这个大冤种一定得承认孩子。孩子的父亲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母亲是露克蕾莎,这就够了。 * 小罗德里戈前几天刚度过1岁生日,切萨雷很爱小侄子,给他带了很多礼物,甚至包括一匹小马,命人抱着小少爷骑在马上,小男孩十分高兴,乐得哈哈大笑。 他很爱母亲,稚嫩的童声喊着“妈妈”,使得人心都化了。 不过他弄不太清楚切萨雷是谁,问他:“你是爸爸吗?” 切萨雷好一阵心疼,抱起他,“不是,我是你妈妈的哥哥,你该喊我伯父。” 小家伙很困惑,“可是妈妈说你是爸爸。” 奶娘赶紧补救,“殿下不让少爷喊伯爵大人为父亲,小少爷有点不太明白。殿下就说少爷的父亲是您。” 切萨雷想了一下,明白妹妹为什么要这么说了,“妈妈的意思是说,我和你的妈妈是兄妹,我是你的伯父,但我也会像爸爸一样爱你。你现在明白了吗?” 小家伙困惑的点点头,但又摇摇头,“不明白。我有爸爸,我的爸爸是你。” 切萨雷绝倒,决定等他再大一点再解释,这么点大的孩子,确实什么也听不明白。 * 切萨雷在博洛尼亚逗留了一周,又返回罗马了。 下一次兄妹见面是在8月,教皇的继位庆典。 今年梵蒂冈相对来说比较安稳,又有钱,庆典仪式隆重热闹,加上前期的狂欢节,整整6天的假期令罗马市民欢欣鼓舞。 庆典仪式的高潮理所当然是佛罗伦萨共和国派遣特使,在圣彼得大教堂公开宣布与罗马涅大公国合并,佛罗伦萨共和国的历史结束了,佛罗伦萨成为罗马涅的自治省,首任总督为佩罗托·兰索尔·卡尔德隆伯爵。 同一天,佩罗托·兰索尔·卡尔德隆伯爵在佛罗伦萨主持仪式,亲手取下了共和国的旗帜,换上了罗马涅大公国的旗帜。 同一天下午,教皇亚历山大六世在圣彼得大教堂将向来只授予男性贵族的梵蒂冈最高荣誉“金玫瑰”勋章授予爱女、罗马涅女大公露克蕾莎·德·波吉亚。这份殊荣出乎意料,围观群众震惊之余,又觉得既然是波吉亚,那就又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以波吉亚家族的亲属们带头欢呼,圣彼得大教堂里传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波吉亚万岁!” “波吉亚万岁!” “波吉亚万岁!” * 正文完 还有番外 第271章 松林少女(1) 月桂宫。 1月的第一天,清晨,产房里传出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罗马涅女大公的继承人诞生了! 露克蕾莎的长女出生在1500年的第一天,以母亲的名字命名,也叫露克蕾莎。当天,博洛尼亚鸣响21响礼炮,以庆祝继承人的诞生。 当天还以法令的形式宣布,罗马涅大公国将世代以长女为继承人,长女继承人都以第一位女大公露克蕾莎的名字为名;不管生父是谁,长女继承人都姓波吉亚;长女夭折的情况下,以其他女儿为继承人,按照继承序位排序;男孩不得成为大公,但如果没有姐妹,他的女儿将会成为继承人; 罗马涅君主一系将世代以“波吉亚”为姓,没有成为继承人的女儿婚后也不加夫姓,以保证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大公之位都只能由波吉亚后裔来继承。 这则名为《罗马涅继承法案》的法令迅速传遍欧洲大陆各国,各国王室纷纷表示“这不行”,但也没人提出异议,反而都暗搓搓的想:机会来啦! 各国王室对于以联姻扩大领土面积这一招都玩的贼溜,以女系为继承人,这在欧洲各国还是闻所未闻!很多王室、公爵已经开始想着若干年后以联姻轻易获得罗马涅大公国的偌大领土。 消息传到梵蒂冈后,亚历山大六世也只是表示“知道了,我喜欢”。 露克蕾莎能发布《罗马涅继承法案》当然也得到了教皇爸爸的许可,教皇反而对这个法案并不反对,他早已想好,女儿第二个孩子如果如愿是个女儿,将跟胡安或者切萨雷的儿子中的一个结婚,以此来个双重保险。切萨雷已经有3个儿子,胡安有两个儿子,目前只有切萨雷的长子埃斯佩兰萨跟曼图亚侯爵的长女订婚,还有4个孙子可选呢。 * 博洛尼亚的信在次日晚上送到梵蒂冈。 “好消息!圣父!” 切萨雷挥舞着手里的信,急匆匆的走进教皇陛下的办公厅。 “什么事?”亚历山大六世从办公桌上抬起头。 “是露克蕾莎!她生了个女孩!” 教皇发自内心的感到喜悦,“太好了!真遗憾我不能亲眼看着她生孩子。我很担心。她怎么样?她身体还好吗?” “很好,母子平安!孩子也很好。” “派人送东西过去,就送——你安排吧,看她需要什么,全都送过去。然后你亲自过去,给我可爱的孙女洗礼。最好能把小罗德里戈带回来,他现在想必一定是个小骑士了。” 切萨雷笑着一一答应。教皇爸爸喜欢和他同名的孙子,这有大半年没见了,甚是想念。 “还有那个纳瓦尔,孩子的父亲,他怎么样?” “他很不错,不多话,也不多事,妹妹对他很满意。”切萨雷实事求是的说。 “那就好。只要她喜欢,她想有多少情人,随便她。” 自从胡安不幸离世后,教皇想开了,孩子们想怎么样都好,只要他们喜欢。对切萨雷他要求最好再多生几个孩子,副秘书长有几个情妇简直正常;对露克蕾莎他怜惜她要承受怀孕生产的痛苦,反而不希望她生太多孩子。 但情夫嘛,她想要多少都可以。 * 几天后,切萨雷到了博洛尼亚,在博洛尼亚大教堂为刚出生不久的侄女洗礼。 新生儿的教名为露克蕾莎·亚历山德拉·玛丽娅·波吉亚,出生证上写着母亲为罗马涅女大公露克蕾莎·波吉亚,父亲一栏空白。 名义上的“父亲”米迦勒·孔塔里尼不情愿的参加了洗礼仪式。 小露克蕾莎的教父是切萨雷·波吉亚,教母是玛丽娅公主。 第289章 孩子有两个中间名,亚历山德拉得自于祖父亚历山大六世教皇,玛丽娅得自教母玛丽娅公主。 露克蕾莎叫女儿“阿丽克丝”,是亚历山德拉的昵称。 * 切萨雷望着怀里的阿丽克丝,小东西出生还不到一周,还是个皱巴巴的小猴子,什么都小小的,小小的鼻子,小小的手,整个人都是小小的,软软的。 带着奶香味。 她的眼眸是蓝色的,头顶有一些稀疏的金发,皮肤十分细嫩,现在还看不出来长得像谁。 “她睡着了吗?”露克蕾莎小声问。 “睡着了。”切萨雷也小声回答,唯恐吵醒了孩子。 “快把她放下。” “她这么小,不会累到我。” “你理解错了,我怕你抱着她她睡的不安稳。”露克蕾莎招手喊来奶娘,命她带走孩子。 “好好养育她,妹妹。她是你的继承人,你一定要把她教育成为像你一样好的君主。” “她才几天大。”哥哥也太心急了! 她感到疲惫,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累。今天只是去大教堂参加洗礼仪式,回来后就只想躺在床上。 这次生产跟上次差不多,甚至比上次还快一点呢,半夜阵痛,凌晨便生下来了。而且很高兴果然是个女孩。 她相信以她父母的健康基因,阿丽克丝一定会健康长大。她自己的身体也很好呢,只是确实,怀孕真累呀,至少半年睡不好,辗转反侧,怎么躺都不舒服。3年怀孕两次、生了两个孩子,也确实要掏空她的身体了。 今后5年都不想再生孩子了,只要精心养育长子和长女,应该也足够了。 “你感觉怎么样?”切萨雷坐到床边,仔细查看她的脸色。她有点苍白,嘴唇似乎不像以前那么红润了。他心里颇是难过,又很担忧。 “有点累,我想睡一觉。” “多休息,我先出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想要我多留几天吗?” 露克蕾莎点点头。 他微笑,“好,我可以留到月底。” “父亲好吗?” “他很好,他想念罗德里戈,想让我带他回去。” “要问问罗德里戈的意思,他可能已经不记得祖父了。” “父亲也很担心这一点呢。”切萨雷轻笑,“父亲喜爱他超过喜欢我的几个儿子,也超过喜欢胡安和多米尼克。” “玛丽娅带来了胡安,我看他的性格不错,更像玛丽娅而不像胡安。”小胡安被教养的很好,像母亲而不像父亲。他现在5岁2个月,是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 “父亲说……希望将来能让胡安和阿丽克丝结婚,这样更好一点。” 露克蕾莎没说话。 “你颁布了继承法案,会有很多国王、大公、公爵想要他们的儿子跟你的继承人结婚。” “是吗?”露克蕾莎嘲讽的说:“或许我还会颁布另一个法案,就叫婚姻法案,我的继承人可以有多个合法丈夫,你觉得如何?” 切萨雷差点大笑出声。 * 露克蕾莎没有询问母亲凡娜莎的情况,是因为凡娜莎上个月来了博洛尼亚,专程来等待她生孩子。 凡娜莎抚养着胡安的两个私生女,长女克劳迪娅、三女克拉丽丝,克劳迪娅6岁半,克拉丽丝2岁1个月。两个可爱孙女占据了凡娜莎的所有闲暇时间,这次,她也把两个女孩带来了。 小胡安在博洛尼亚见到了姐姐和妹妹,也很高兴。他继承了亡父的公爵爵位,罗马人称他“西班牙小公爵”。玛丽娅公主一度想把他和妹妹弟弟带回老家西班牙的甘迪亚,但教皇不允许。切萨雷又跟玛丽娅分析了一下为什么她不能带着孩子回去西班牙,如今露克蕾莎统治着意大利中部和北部的大部分地区,实际就是女王,如果她和孩子们回了西班牙,一定会被阿拉贡国王当成人质,用来要挟教皇和露克蕾莎。 波吉亚家族不可能让她们母子成为他国的人质。 玛丽娅公主只好放弃返回故土的念头。 她以一位西班牙公爵的教育方式严厉教育长子,小心不让他成为父亲那样的狂傲混蛋,可以说她教育的很好,小公爵是个各方面都被称赞的孩子。 * 切萨雷也带了一个孩子来,是他最喜欢的长女小露克蕾莎。小露克蕾莎的生母是一个可怜的早逝的村姑,生下女儿的当天便大出血去世。小露克蕾莎现在3岁9个月,与姑姑露克蕾莎同一天出生日,相差16岁。 小露克蕾莎长得很像姑姑,以至于女大公的一些臣子们恍惚以为这才是女大公的长女。 米迦勒·孔塔里尼对切萨雷的这个私生长女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无他,小女孩真的很像露克蕾莎。 “你不觉得小小姐很像殿下吗?”这天,米迦勒假装无意的对弗朗索瓦说。 “是很像,那是因为小小姐的父亲是小姐的哥哥。”弗朗索瓦瞥了一眼米迦勒:这家伙不知道又想说什么呢。 臣子们称呼女大公的长女为“小殿下”,而称女大公的长子为“罗马王子”,副秘书长的长女便叫“小小姐。” 而殿下永远都是他的“小姐”。 “罗德里戈不太像你,更像露克蕾莎。”米迦勒露出一丝冷笑,“你想过没有,罗马曾经有传言,说切萨雷和露克蕾莎有超过兄妹之间的关系,这个孩子也许会是露克蕾莎和切萨雷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