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弟弟的偏宠症》 第1章 [穿越重生] 《病美人弟弟的偏宠症》作者:湘栩【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养成系姐弟恋,男主病娇属性拉满,他的世界观和常人不太一样。 ★又狠又毒又脆弱没有安全感男主vs宠弟狂魔护犊子女主。(双洁) 顾浅浅穿书了,系统告诉她,她的生命值已经和反派绑定在了一起,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她想了一会儿,然后直接躺平。因为,本书中的大反派秦玄武力高强,最后他弃暗投明,活得比主角团都久。 所以和他绑定在一起,躺赢了好吗? 只是后来,在穿过来的第七天,她从外面领回了一个孩子,他叫虞秋砚,是平昌候与青楼歌姬的私生子。 看书的时候,顾浅浅还为这个可怜的小孩流过泪,他一生为病痛所折磨,吃的是泔水,睡的是马棚,年仅十七就因病离世了。 顾浅浅待他如亲弟弟一般,而他也会甜甜的唤她“姐姐,”眉眼弯弯。 “姐姐,今日我来替你绾发可好?” 顾浅浅看着为她绾发的那个人,他长高了也长大了,他绾的极其认真,每一根头发丝都仔仔细细的梳着,冰凉的手指有意无意的划过她的后颈,带来一阵心悸。 “姐姐,梳好了。”他眼底带笑,温柔缱绻。 …… 虞秋砚是真正的大反派,他在别人的鄙弃与厌恶中长大,心早已坏死,身体也破败不堪。 与畜牲同寝同食的日子里,他早已忘记了自己也是个人。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爱他,除了她,为了这片刻的温暖,他装的越来越像一个人,只乞求她不要抛下他。 肮脏黑暗的世界终于要有曙光了吗?可为什么她也会对别的男人笑,还笑得那样好看,他嫉妒的发疯。 后来他在给她最喜欢的玉兰花施肥,花肥中流出了几抹暗红。 姐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 第1章 绑架 她被绑架了。 一股生潮腐烂的味道混合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灌入了顾浅浅的口鼻,她皱了皱眉,脑袋昏昏沉沉。 这股怪味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令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此时正值深夜,四下里漆黑如墨,难辨方位。只听得见外面风过丛草的声音,偶尔还伴随着几只乌鸦嘶哑的鸣叫。 天上的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了一半,一丝微弱的月光透过挂满蜘蛛网的窗户传了进来。 因为迷药的缘故,顾浅浅四肢无力,她依靠墙面支撑着坐了起来,用手捂住了鼻子。 这屋子里面的气味实在有些难闻。 借着淡淡的月光,她扫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看起来是一间破败的老木屋,应该很久没有人打扫过了,一些陈旧的家具都歪七倒八的堆在地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些尘埃借着月光跳舞,顾浅浅忍不住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意识渐渐回笼,一股惧意涌了上来,等等,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她强忍住心中的恐惧,仔细回想了一下。 自己三天前穿进了一本《折纨绔》的小说里,穿成了一个愚蠢无脑的炮灰女配,好巧,她和那个女配同名。 她还有一个极度高冷的系统,系统告诉她,她的生命值已经和本书最大的反派绑定在了一起,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所以她的任务就是保护反派、好好苟命。 不过她疑惑了,因为本书中的大反派是威震一方的少将军秦玄,人家武功高身体好,吃嘛嘛香,最重要的是人家最后洗心革面成全了男女主,长寿终老,所以,他还需要她的保护吗? 她极度怀疑系统卡bug了。 顾浅浅:“系统大人,你确定?”声音有丝窃喜。 穿书的基本操作不是攻略任务吗?比如攻略反派之类的。 不过,她这个绑定任务好像还轻松一点,傍上了一个最强反派,当一条快乐的小咸鱼混吃混喝等着这本书的剧情完结了就行。 一瞬间,穿书的恐惧被咸鱼思想压了下去。 系统看到她那么开心,有些疑惑:“你知道这本书真正的反派是谁吗?” 顾浅浅拍了拍胸口:“当然知道。”她可是看过这本书的。 反派不就是人人喊打的奸雄秦玄吗,除了他还能有谁? 系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你知道就行,对了宿主,由于你穿进了本书里,所以书中的剧情和人物将会发生一些改变。” 改变? 她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系统:“无可奉告,你以后会知道,你走剧情的这段时间我不会出现,也不会给你任何提示,一切得靠你自己。” 想了想,系统补充:“宿主再见,结局的时候我会再出来。” 走了,系统就这么走了。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这本书讲了男女主角先后爱的故事,大结局在五年后,所以,她要保证自己在这五年里面好好活着就行。 她是三天前才穿越过来的,成了永延王府二百斤的傻郡主,这个郡主要才没才要貌没貌,优点没有几个,缺点倒是一大堆。 但是看书的时候,顾浅浅还是羡慕过这个郡主的,她是永延王府唯一的嫡女,爹疼娘爱,心思单纯,不过,她却有一个心机深沉的堂妹,这个堂妹每天对她进行pua打击。 顾浅浅有那么一刻,是真想穿进这本书里面去撕了她的堂妹。 愤愤不平间,周围突然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顾浅浅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昨天跟着家仆来街上逛花灯节,因为街上人多,她跟家仆走散了,混乱的人群中好像有一个人拉住了她,并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到了这间屋子里。 难道,难到自己被人绑架了! 天呐,这么倒霉,顾浅浅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恐惧感紧紧扼住了她的心脏,她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各种撕票的场景在她脑中浮现,这大半夜的,她现在脑子异常清醒。 现在已是深秋时节,天气渐渐转凉,偶尔从窗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吹着屋里泛潮的空气,潮气进了她的身体,她用力的搓了搓手臂,汗毛都不禁竖了起来。 就在她把手放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地上软乎乎的一团。 顾浅浅一愣,拿起来透着月光看了看,等看清楚了之后,她连忙丢了出去。 竟然是一只死老鼠。 她往左边移了几步,可不想脚上又踩到了一个脆脆的东西。 脆的,那应该不是老鼠了。 但顾浅浅也不敢直接用手拿,她艰难的移动着肥胖的身体,慢慢的转过身。 骷髅,竟然是一个脑袋破了洞的人头骷髅。 就这? 面对骷髅,顾浅浅的眼神平静极了,她可是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一个骷髅实在是吓不到她。 她振作了起来,得想想办法逃出去。 好在她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了过来,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子,不过因为体型太过于硕大,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生怕磕着碰着什么东西发出响声。 房屋里面漆黑一片,有许多黑暗的角落没有被月光照到,顾浅浅看着那扇小小的窗户,窗户外面被钉了两根木棍加固,看来只能从门口出去了。 她小心摸索着。 等走到门边的时候,她伸出手轻轻拉了拉门,果不其然门被锁了。 她伸出食指蘸了点口水,然后在门口的宣纸上戳了一个洞,她看到了门外睡着两个人。 她也不敢用力推门,怕惊醒了外面的人。 顾浅浅有些泄气的转过身,眼睛无意中扫过了一个角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面好像有一个人影。 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还真有一个人,而且那个人似乎还在死死的盯着她,让人心里发毛。 她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 顾浅浅忍住俱意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是人是鬼?”说这话的时候,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随手从旁边抄起了一根木棍防身。 黑暗中的那个影子没有任何动作,像是听不见她说话一样。 顾浅浅心里也不敢有半分松懈,专注的看着那道影子。 突然,那个影子动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老鼠的惨叫声。 “吱—”惨叫声嘎然而止。 只见那个影子往嘴里送着什么东西,结合刚刚的叫声,她瞬间头皮发麻,那个影子人不会是在吃老鼠吧? 想到这,她心里一阵干呕。 过了一好会儿,那个影子移动了,慢慢的往顾浅浅这边来。 她紧紧的盯着那抹身影,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第2章 直到那个影子人彻底暴露在了月光下,一个小男孩满脸鲜血的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嘴边的老鼠血混合着黑色的鼠毛粘在他的嘴角处,看起来恐怖又渗人。 他手里还拎着一颗滴着血的老鼠头,鼠头上的血滴在地板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他盯着顾浅浅,一双眸子死寂得过分,泛着清冷的幽光。 看到他眼睛的时候,她不由得一震,好……好强烈的窒息感。 小男孩停在顾浅浅的面前,把两颗老鼠头丢到了她的身后,她这才反应过来朝后一看,原来她身后有一个稻草做的小窝,有点类似于……狗窝。 她识趣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小男孩冷漠的走到了那个小窝里,蜷缩着身子像狗一样,那双如死水一般的眼睛也闭了起来。 真是个奇怪的小孩,顾浅浅想着。 这一晚,她不敢睡,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 第二天清晨,夜晚的湿气凝结成了露珠挂在叶儿尖上,摇摇欲坠,如同顾浅浅此时的心情一样,七上八下。 不知道今天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一个晚上没睡的缘故,她眼底泛起了乌黑的阴影,面色也憔悴了许多。 对面的那个小身影也动了动,他似乎是要醒了。 由于现在是白天,顾浅浅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害怕了,她前面那个衣衫褴褛的小孩慢慢的坐了起来,他伸出枯瘦的手拿过了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那一个鼠头。 趁着晨光,她看清楚了他的相貌。 小孩大概十岁左右,长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营养不良,根根头发如野草一般杂乱的顶在头上,彰显着他的落魄。 他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上面补丁无数,露出来的一小截手腕上还有不少的伤痕,他……难道是被人虐待过? 不知为何,看到他,她想到了小言,那个和自己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小男孩。 或许是同情心作祟,顾浅浅轻轻喊了一声:“小孩,别吃那个。” 小男孩从睁开眼就没有瞧过顾浅浅,听到她说话时才将目光看向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顾浅浅赶紧走到他的身边,从自己的衣袖中拿出来一块已经碎了的桃花酥,不过依稀还能看清楚是糕点的形状。 这糕点还是她昨日偷偷藏在袖子里面以备不时之需的,毕竟她现在胖,容易饿。 她把桃花酥递到了他的面前,笑了笑,不过她脸上肥肉堆积,笑起来肥肉向两边拉伸,乍一看还有些恐怖。 “小孩,姐姐这个给你吃,把你手上的那个扔掉吧。”她轻轻说着。 小男孩没有接,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顾浅浅歪头一想,她掰下来一小块送入自己的口中:“你看,没有毒。” 她明显看到小男孩的喉咙动了动,看来,他应该是馋了。 顾浅浅把桃花酥递到了他的左手中,再把他右手上的那只死老鼠用大拇指和食指夹出来扔到了地上。 她的目光刚从鼠头身上转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已经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充斥着他的口腔,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甜的味道。 原来甜,是这个滋味。 “你慢点吃,不要噎着了。”顾浅浅提醒道,看他的样子,她心里一阵酸涩。 等他吃完以后,顾浅浅离他近了一点:“小孩,你叫什么名?”也许可以从他口中问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不过离他近了,顾浅浅才发现他身上有一股刺鼻的臭味,他……应该是很久没有洗过澡了吧? 如此说来的话,那他被关在这里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小男孩如幽潭一样的眼睛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顾浅浅也不恼,继续问道:“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小男孩依旧不作声,他慢慢低下头,把玩着鲜血淋漓的老鼠头。 他的行为让顾浅浅一阵恶寒。 不等她再问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对话,看来是门口那两个人也醒了。 “六子,你说咱们还要在这里守几天?”一道浑厚的男声响起。 “二狗哥,听说过两天如果还没有人来赎那个小孩的话,大当家就会直接做了他,到时候咱们也不用守在这后院了。”另一道声音回答着前面那人的问题。 听到“做了他”三个字时,顾浅浅心里一阵害怕,敢情这是要撕票啊,她低头看了看面前的小孩,只见他依旧在玩着那只老鼠头,并无半分惧色。 她无奈的叹了一声气,继续听着外面的对话。 “屋里的那个小孩一看就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喜贵怎么把他给虏来了。”二狗有些疑惑。 “这也不能怪喜贵,毕竟那小孩当时可是坐在平昌侯府的马车里,喜贵还以为他是侯府的少爷,把他套在麻袋里就绑上了山,也没有仔细看。” 平昌候府,那不是男主的家吗?难道面前的这个小孩儿是侯府的小仆人?顾浅浅目光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 外面的二狗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那昨天被绑上山的那个女人真的要配给咱们二当家?不是我说,那女的长的也太丑了,足足有二百多斤呢。” 嘿,说谁丑呢?她不过就是胖了点,屋里的顾浅浅瞬间就不乐意了。 听到这里,尖嘴猴腮的六子嗤笑了一声:“大当家的说要找个有福气的女人配二当家,你看那女人长得圆滚滚的,而且穿的也是锦衣玉服,必定是有福之人。” 二狗好像赞同了他的话。 当压寨夫人?顾浅浅这才反应过来,我去,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这时,二狗刻意压低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六子,听说二当家已经死了五天了,那尸身应该都发臭了吧?” “呸呸呸,二狗哥你这话如果被大当家的听了可没有好果子吃,”随后六子画风一转,“咱们二当家生前长的俊俏,和那胖女人结阴婚,便宜那女的了。” 什么,阴婚! 顾浅浅身形猛然晃了几下,世上怎会有如此荒唐离谱之事。 第2章 结亲 想她一个纯情少女,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摸过,现在竟然要嫁给一个尸体做老婆,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顾浅浅一阵玄晕,冷汗直冒。 但是很快她又镇定了下来,船到桥头自然直,方法总比困难多。 过了一会儿,屋外又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三当家的,您来了。”二狗六子讨好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开门。”被唤做三当家的男人看着面前那扇落魄的大门,对着那两个人说道。 六子忙点头哈腰的掏出钥匙。 顾浅浅拽紧了手心,眼睛紧紧的盯着门口。 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大概三四十岁,中等长相,看起来有些老实憨厚,就面相上而言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山匪头子,果然人不可貌相。 看来他就是刚刚小山匪们口中的三当家了。 三当家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阵,眼里的嫌弃显而易见,随后他招呼了手下:“去,把她抬去安魂堂。” 话音刚落,四个壮实的大汉就走过来抬起了顾浅浅。 突然的悬空感让她呼吸一窒,她连忙挣扎起来:“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三当家冷冷一笑:“小胖妞别挣扎了,今日可是你大喜的日子,给老子安静点。” 顾浅浅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大哥,这不合适”。 她挣扎着,可无济于事。 “大哥,现在成亲都是要合八字的,我八字全阴,克夫啊。”她大喊出声,随便瞎掰了一个理由。 果然听到这句话时,三当家的犹豫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我们不看八字,看面相。”他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说完就往外走,那四个大汉抬着顾浅浅紧随其后。 顾浅浅就这么被四仰八叉的抬了出去,模样有些滑稽。 身后破败的大门又重新关了起来。 屋里的小男孩把手上的老鼠头重新塞进了嘴里,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嗯,是熟悉的血腥味。 他趁着门关上的间隙,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眼神格外苍凉诡异。 …… 顾浅浅不断扭动着身体:“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颇有一种大义凛然的风范。 “肥婆,老实点。”抬着她左腿的那个大汉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嘿,叫她肥婆,她使劲把自己的身体倾斜到了他那边,整个重量都压着那个大汉。 姐姐就是肥,压死你。 她清楚的听到了抬她左腿那个大汉气喘吁吁的声音。 顾浅浅砸吧了一下嘴巴,这就抬不动了?这个男人果然虚。 一路上安静的可怕,她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一个寨子,可现在路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倒是有一路的纸钱开道。 第3章 难道是因为今日结阴婚,能避则避? 走过了几条小道,顾浅浅终于被放了下来。 那四个大汉把她重重一摔,顾浅浅哼哧一声屁股着地,地上的碎石子硌的她肉疼,不过幸好她肉厚。 她怀疑那四个人是故意的,她揉了揉屁股,慢慢的站了起来,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两抖。 待她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阁楼,阁楼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安魂堂”。 最诡异的是,这座楼上面飘满了红白相间的喜丧绸。 大门两边一边贴着“喜”字,另一边贴了“丧”字。 寂静的空地偶尔吹来一两阵阴风,叫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浅浅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三当家的走上前去敲了敲紧闭的大门,声音恭敬:“麻婆,人给带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声音尖细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空灵:“进来吧。” “哎。”三当家弯腰往后退了一步。 大门缓缓打开,顾浅浅被那四个大汉给推了进去。 她一进去,门又紧紧的关了起来。 顾浅浅猛地抬头,只见她的面前站了两个穿着纸衣的小娃娃,苍白的脸颊对着她,鲜红的嘴唇扯起了一抹生硬的微笑。 “啊。”顾浅浅往后退了一步。 这才看清楚,原来面前的两个小娃娃只是纸人而已,一个童男一个童女,脸色煞白,没有双眼,唇上的颜色像用血画上去的一样。 两人一个穿红衣一个穿绿衣,站在她的面前,就好像是活生生的人。 等平复下来之后,她站起来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面漆黑空荡,除了几把破旧的桌椅之外再无其它任何家具。 “小姑娘,你来了。”那道苍老空灵的声音再次传来。 顾浅浅循着声音望了过去。 只见一抹光亮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一个老婆婆提着一盏油灯走到了桌子旁,她把油灯放了上去,昏暗的房间瞬时明亮了一些。 顾浅浅这才发现,原来这房间的黑暗处竟然还躺着好几口棺材。 看着面前的老婆婆,顾浅浅没由来的一阵心慌,老婆婆看起来应该得有一百多岁了,满脸的褶子沟壑,发绿的眼珠子深深地镶嵌在了眼窝里,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抹精光,让人极其不舒服。 她穿着一身百家布缝起来的衣裳,身形佝偻,满头的白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看起来精神气儿十足。 她走到顾浅浅的面前,松弛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惊悚的弧度。 顾浅浅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人?” 麻婆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干笑了两声,随后转弯朝着一口棺材走去。 顾浅浅看着她弯腰从棺材里面拿出了一件鲜红的嫁衣,随后又慢慢的走了回来,眼睛直勾勾的望着顾浅浅。 看着她手上的那件嫁衣,顾浅浅突然就有些害怕了。 “小姑娘穿上它吧,今日你会是最美的新娘子。”麻婆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浅浅瞪着她:“如果我不穿呢?” 麻婆低头“嘿嘿”一笑,苍老的手抚摸着嫁衣,手上黑色的长指甲无比显眼。 “不穿,那就死。” 还不等顾浅浅有所反应,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几个力气惊人的丫鬟,把她给束缚住了。 麻婆把嫁衣递到了其中一个丫鬟的手上:“扒了她。” “是,婆婆。”丫鬟们尊敬的应了一声。 麻婆转身走到了藤椅上坐了下去。 衣服布料的撕裂声回荡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一会儿的功夫,顾浅浅身上就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了。 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看着坐在藤椅上的那个人。 呸,老妖婆。 一阵收拾之后,顾浅浅被换上了嫁衣,奇怪的是,这嫁衣非常的合身,就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样。 麻婆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姑娘,能被我老婆子选中那是你的福气,今天你和咱们二当家配了阴婚,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黑虎寨的二当家夫人了,你该高兴才是。” 顾浅浅不屑,这哪是福气,简直就是血霉。 等等,这里居然是黑虎寨,这黑虎寨在尧山之巅,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就连朝廷都拿它没有办法,所以这寨子里面的人越发猖狂了起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难怪他们会胆大包天到街上随便绑人,原来他们竟然是黑虎寨里的山匪。 不过这个老妖婆可是原书中没有的人物,顾浅浅抬头看了一眼麻婆。 系统跟她说过,因为她穿进了书里,所以书中的情节和人物会有些许的变化。 想到这,她镇定了许多。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关于黑虎寨的情节,女主后面也是被人绑上了山,随后一把火烧了寨子里的钱仓,最后得以逃生。 钱仓,顾浅浅思索着,突然间,她有了主意。 麻婆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你们为什么选了我?”顾浅浅还是紧张的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她就是上街逛个花灯而已,就莫名其妙被人绑来配了阴婚。 麻婆哈哈一笑:“小姑娘,我老婆子会看面相,你是有福之人,在花灯节老婆子一眼就相中了你,这就叫什么?对,就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顾浅浅:?去你的姻缘。 “姑娘,你是逃不掉的。”说着麻婆朝她吐了一口雾气。 猝不及防的,顾浅浅昏了过去。 麻婆则诡异的笑了起来。 …… 等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渐黑。 她身上一阵颠簸,看了看,原来自己正坐在轿子里,周围唢呐声翻天,一路上吹吹打打,偶尔还可以听到几句断断续续的歌声。 “红颜白骨……埋黄土。” “喜轿棺材……入地府。” 她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外面,只见外面除了迎亲的队伍,依旧不见其他人影。 夜幕如绸,一只红色的迎亲队伍独自穿梭在阴暗的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顾浅浅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她知道现在反抗也没有什么用,倒不如假意顺从,到时候再找机会……开溜。 走进了一座大堂,大堂中央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但是除了这个字,其他周围的所有一切都是红色的。 大堂里面只亮了一盏红色的灯笼,视线红的发黑,她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彪悍的男人。 男人皮肤黑糙,身形壮实,满脸的络腮胡子遮住了容貌,顾浅浅想了一下,他应该就是书里面描写的那个黑虎寨的大当家了。 麻婆坐在次位上,面容阴沉,她一抬手,就有人从屋后抱过来了一只带着红线的大公鸡。 顾浅浅无语住了,封建陋习。 “麻婆,现在开始吧!”大当家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声音低沉。 麻婆点点头。 顾浅浅被迫抱着公鸡行礼,一股巨大的屈辱感从脚底板升到了天灵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挣脱开了按着她的两个人。 大当家面色暗了一瞬。 顾浅浅看着他,说到底面对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山匪头子,她内心还是有些害怕,她强装镇定的说道:“你应该就是这寨子里面的大当家的了吧,我可以和你们二当家配阴婚,但我不能跟这只公鸡拜堂。” 其实她一说完就有些后悔了,谁会听她的话啊。 果不其然,大当家的冷笑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我谈条件。” 顾浅浅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她手上抱着那只大公鸡,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她狠狠掐了一下公鸡的屁股,大公鸡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大叫一声跳出了顾浅浅的怀抱,直接向门口跑去。 “快、快来人抓住它。”麻婆急得大喊。 顾浅浅挑眉一笑,轻轻地拍了拍手上的鸡毛。 麻婆凶神恶煞的看着她,眼看着吉时已过,这拜堂也只能作罢。 大当家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快,把这个死胖子送去二当家的房里。”麻婆气的直接叫她死胖子。 顾浅浅眉头一皱,白了她一眼,好你个老妖婆。 …… 顾浅浅被人带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面到处都是白绫,甚至床上还放着两口新鲜的棺木。 啧,估计有一口棺材就是为她准备的吧,顾浅浅无奈的耸了耸肩。 棺木旁还站着一对童男童女,这难道是早生贵子的意思?真是想的美。 看来,今天晚上是非逃不可了,不过得等到下半夜夜深人静的时候。 顾浅浅扫了一眼屋子,只见右边有一面屏风,透过屏风可以看到里面隐约有一张小床,床上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难道……她一惊,难道那上面躺着的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二当家? 她不由自主地向屏风后面走了过去。 第4章 第3章 破碎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沉重的脚步声。 她从屏风旁边微微露出来一个小脑袋往里面看,里面有些黑,她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只见屏风后面的根本就不是床,而是一张黑色的祭台,祭台上面躺着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 她大着胆子走了过去,来到了祭台旁边,垂目,不由得一惊。 躺在这里的已经不能说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尽管他穿着衣服,可还是能看出他的四肢被凌乱的摆在衣服下,骨骼相连的地方空出了好大一截,喜服自缝隙处凹陷了下去。 他的肢体都已经被砍了下来。 就连脖子也被砍断了,只留下一点皮肉连着。 顾浅浅摇了摇头,这人死的可真惨,要是平常人看到这么惨烈的景象估计得吓过去。 但是她不一样,毕竟她就是靠尸体谋生的,所以看到这位所谓的二当家残破的尸身时,她出于职业本能想伸出手去触碰。 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回过神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顾浅浅仔细端详着他,他脸上被涂了一层厚厚的白粉,脸颊处有两抹显眼的腮红,唇是鲜艳的血红色,恐怖的是,他的嘴角被人割开到了耳后,样子就像是深渊中吃人的厉鬼一样。 顾浅浅掰了掰他的脸,心里不由得感慨,这伤口谁缝的呀?怎么这么丑,脸颊两边像分别趴着一条大蜈蚣一样。 这缝尸的技术不到家啊,顾浅浅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沾到的白粉,赶忙用衣服擦了擦。 这二当家脸上起码有两斤粉,但他除了脸以外,露出来的其他地方都呈青黑色,应当是死了好几天了,隐隐间还能闻到一股恶臭味。 看着他藏在衣服里面的残肢断体,顾浅浅摇了摇头,这位好歹是二当家的,怎么都不找个缝尸匠为他修补一下身躯。 唉,不过这也不是她该管的事,但是她有点手痒了。 算了,她退了出去。 这二当家死的可真惨,究竟是与何人结了仇,竟被人如此惨烈的分尸。 杀他的人手段足够残忍。 顾浅浅坐到了凳子上,她单手撑着下巴,思考着后面的计划。 桌子上的一对龙凤烛还在剧烈地燃烧着,两团火焰跳映在她的眼眸中,忽明忽暗。 她无意间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铜镜,只见镜子中出现了一张惨白的脸。 顾浅浅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靠,谁帮她画了一个死人妆? 她的妆容和那个什么二当家的别无二致,她赶紧用衣袖擦了擦。 结果越擦越花,整张脸红白相融,都已经看不出她本来的面貌了。 顾浅浅停了下来,算了,先这样吧。 看着外面的天色,估计还要几个时辰才能到后半夜,她站起身在屋里寻找着,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翻箱倒柜了一阵,她在柜子里面发现了一个火折子,这可是个好东西,顾浅浅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晚了。 不过,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小男孩。 听今天门口那两个山匪的对话,好像他被抓来这里很久了,他的亲人并没有来赎他,如果自己今晚不带他一起走的话,那过两天,这群山匪就会撕票。 救不救他呢? 顾浅浅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毕竟在这危险的时刻,她连自己都保不了,更何况还要保护一个孩子。 可,想起他吃老鼠时的样子,顾浅浅眉头拧成了一个川…… 夜幕愈发的浓重,外面安静的可怕,只剩下了风声虫叫。 看着龙凤烛已经见了底,顾浅浅开始干活了。 她走到门口,发现门被锁了,她轻哼一声,转而拿着一个蜡烛台子走到了窗户边。 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看着面前的这扇窗户,窗子用细小的铁柱围了起来。 顾浅浅搬来一张凳子踩在上面,借着外面的月光,她将自己的外衣绕过两个铁柱打了一个结,随后又把这个结缠绕在蜡烛台上。 自己则拿着蜡烛台顺时针旋转,幸好现在这具身体力气大,所以她转起来也并不吃力。 被衣服绕过的两个柱子已经慢慢变得弯曲,它们紧紧的靠在了一起,给旁边留下了很大的空隙。 顾浅浅心里一喜,想不到她这个从电视上面学到的方法还真挺有用,也幸亏这扇窗户是用铁柱围成的,要是木头弄的那她可就要另想办法了。 她赶紧用同样的方法又掰弯了邻边两根。 四根柱子都被掰弯了,中间的两根之间空出了很大的缝隙,不过这个缝隙对于顾浅浅而言还是有些小了。 她双手扒拉住窗户,两脚努力的蹬了上去,可是由于她身形太过于肥大,第一次掉了回去,地面发出了一声闷响。 顾浅浅一惊,生怕吵醒了外面的人。 好在等了一会儿,外面并没有动静,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往上爬。 失败了几次之后,她的头终于钻了出来,可是身子却卡在了里面。 她面色涨的通红,看着自己被卡住的胸部,唉,有时候太丰满了也是一种错。 她咬着牙使劲的往外面钻,一身肥肉被挤得生疼,不过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使了一股狠劲,她终于摔了出来,落在外面的草坪上。 身上一阵一阵的痛感传来,估计肉都被卡青了。 顾浅浅连忙站了起来,她轻手轻脚的往昨天关着她的那扇老屋走,她得去把那可怜孩子也救出来。 不过,她对这个寨子并不熟悉。 她站在原地想了一下,自己先被抬去了“安魂堂”,再从“安魂堂”被送到了拜堂的大堂,再从大堂来到了这里。 天呐,头都要晕了。 沿着模糊的记忆,她先走到了大堂…… 经历了几个大弯,磕磕碰碰了一阵,她终于顺利的找到了那间老屋。 屋外的六子和二狗依旧守在外面,此时鼾声震天,估计睡得正香。 顾浅浅深吸了一口气,捏手捏脚的走了过去,她小心翼翼的绕过了他们两个人,但看着门外那把大锁时,她又犯了难。 顾浅浅回过头,看见六子身上有一个闪着银光的东西,她小心的勾了勾手指,把那串钥匙无声的拿了出来。 可钥匙还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吓得顾浅浅连忙握住了它。 六子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过身,又打起了鼾。 顾浅浅轻轻拍了拍胸脯,吓死了。 她一个个试着上面的钥匙,终于用一把已经生锈了的钥匙打开了锁。 她轻轻推门,来到了小男孩睡觉的小窝旁。 小男孩此时正蜷缩在窝里,眉头紧紧皱着,似乎睡得极其不安稳。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蹲下身轻轻摇了摇他。 哪知刚碰到小男孩,他直接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死死的盯住了顾浅浅。 他的眼神让顾浅浅心里一阵发毛。 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并附在他耳边轻轻说:“小孩,不要出声,我带你逃出去。” 小男孩眼睛又恢复了平常的冷漠,只是这冷漠当中又夹着一点怀疑。 顾浅浅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伸手牵起他的手,小男孩瘦骨嶙峋,她觉得握在自己手里面的就是一堆骨头,一点肉都没有。 小男孩什么都没说,听话的跟在她身后。 两人绕过门口的山匪,走到外面院子里的时候,顾浅浅突然顿住了,她貌似不知道出口往哪边走。 这就很尴尬了。 小男孩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抬头看着她,月光映在他的眼中像映入到了一潭漆黑无底的潭水里,仅有的光亮似乎也被黑暗慢慢蚕食掉了。 顾浅浅低头抱歉一笑:“那个,我不知道出口在哪儿,你晓得不?” 她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他眼中划过了一抹鄙视,她眨了眨眼睛,再看向他的时候,小男孩又恢复了平时死寂的状态。 但是这一次,他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顾浅浅连忙问道:“出口是往那边走是吗?” 小男孩破天荒的回应了她,他点了点头。 顾浅浅放下心来,救他这一趟也不亏。 可就在这时,寨子开始骚动了起来。 难道是自己逃跑被发现了?顾浅浅稳定了一下心神,强压住心里的害怕,对小男孩说:“小孩,我们再去干一件大事。” 原著里面描写女主被绑上山之后,放火烧了寨子里面的钱仓,按照小说里面描写,那钱仓在东南方位,也就是她拜堂大堂的后面。 由于女主火烧钱仓是一个高潮剧情,所以书里面对钱仓的描写也比较详细。 而且,钱仓一着火,他们估计都会忙着救火,也不会有人来管他们两个了,小说里女主烧了钱仓后逃了出去,也没有人来追她。 所以,现在得分散这些山匪们的注意力,这样,他们才有机会逃出去。 第5章 按照小说写的位置,顾浅浅避着人群很快来到了一座小房子前,她同样用手指头在宣纸上戳了一个洞,把眼睛放上去一看,里面的珠宝发出了昏暗的光芒。 没错,就是这了。 她在四周找来了一些干草干柴堆在屋旁,随后又掏出怀里的火折子,这火折子还真是神奇,把盖子打开里面的火就自动燃了起来 。 她点燃了草堆,看着火势,她拉起小男孩就往出口跑。 在小男孩的指引下,她们很快来到了大门处,不过大门的哨塔上有巡逻的山匪。 顾浅浅连忙拉着小男孩躲进了黑暗里。 这里怎么会有人?那女主那次是往哪里逃的? 这可不好办了,顾浅浅脑袋飞快的转着,看着周围的高墙,这墙是爬不过去了,所以从这里出去就一定要走大门,但是大门一开他们就会暴露。 想到这,顾浅浅拉起他的手准备往回跑,这寨子应该会有后门之类的,实在不行就往后门走呗。 可小男孩却立在原地不动,顾浅浅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的双眼目视前方。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伙人正拿着火把往城门口这边来。 带头的人骂骂咧咧:“那个死胖子居然逃了,还放火烧了钱仓,等找到她,一定将她五马分尸。” 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顾浅浅连忙拉着小男孩躲到了更隐秘一点的地方。 明亮的火光逐渐向他们靠近。 第4章 孤庙 “开门。”带头的山匪对着站在哨塔上的人大喊。 顾浅浅拉着他紧紧贴在墙壁的拐角处,如果外面的人不仔细来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两个。 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被外面的人发现。 明亮的火光一簇簇从旁边扫过,顾浅浅紧张的满头是汗,反观小男孩,他依旧平静如初。 最后一个火把略过他们的时候,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身子瞬间软了下去。 现在寨子大门开着,哨塔上的山匪也跟着去找人了。 就是现在,她拉着小男孩快速的从大门处跑了出去。 黑虎寨在山巅处,这里奇石嶙峋,稍有不注意就会有掉下悬崖的风险。 顾浅浅只能小心再小心,看到火光都往西北方向而去,她转身就往他们相反的方向跑。 不过脚下的石子咯人,加上并不认识路,所以他们跑的并不顺畅。 顾浅浅没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她看着自己这身肥肉,有些无奈,果然胖子经不起运动,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减掉自己这身肉。 就在她休息过后继续逃的时候,身后的小男孩却停住了脚步没有跟上她。 顾浅浅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他满头大汗,神情痛苦。 她连忙问他:“小孩,你怎么了?” 小男孩摇了摇头,单手揪着心脏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顾浅浅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凝眉,难道他心脏有问题? 她知道心脏有问题的人不能长时间的运动,可能是刚刚跑了这一段路,让他身体出现了一些状况。 现在他们不能停下来。 怎么办? 顾浅浅看着他,伸出袖子擦了擦他额头上的细汗,轻轻道:“别怕,姐姐背着你走。” 她背对着他弯下腰,伸手揽过他,随后站起身稳了稳身形,咬着牙继续向前走。 小男孩震惊她的举动,他趴在她柔软的背上,垂着头,下巴摩擦着她细腻的脖颈。 这个人竟然没有抛下他,真是奇怪。 月亮依旧高高的挂在天上,为他们照亮了一方的路,可周围的矮枝上总有几只乌鸦冲着他们叫唤。 她心里有些慌张,因为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乌鸦对着自己叫准没好事。 这不,怕什么来什么。 她隐隐约约听到背后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马蹄声。 顾浅浅回头一看,背后的火光越来越亮。 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她咬紧牙关加快了速度,跑了几步,发现不远处有一座落魄的寺庙,她想了想,把小男孩先放了下来。 小男孩此时已经被疼晕了过去,眉头紧紧皱着。 顾浅浅把自己的外衫脱掉扔到了另一条道上,这才重新背起他往前面那座破庙走去。 …… “砰”破庙本就不坚固的大门被人粗鲁的一脚踹开,接着五六个大汉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一脸凶像,眼睛坏了一颗,泛白的眼球如同恶狼一般,他拿着一把大刀,神情凶狠的扫了一眼这座荒凉的破庙,随后道:“给我搜,一定要把那个死胖子给我找出来。” 他身后几个人开始行动了起来。 “神明保佑,神明保佑。”顾浅浅抱着小男孩躲到了神像后面的一个龛笼里,龛笼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口,可以从里面看到外面,但是外面却很难看到里面。 顾浅浅看着前面那座神像的背影,心里不断祈求着:“求神明保佑信女,如果躲过了这一劫,信女愿减一百斤肉,为大兴省粮食。” 保佑,保佑啊! 顾浅浅紧紧的抱着小男孩,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人影,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时之间竟然都忘了呼吸。 一双黑靴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顾浅浅视死如归的闭上了眼睛。 “龙哥,我们发现了这个。”一个小山匪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嫁衣外衫。 那个名叫龙哥的独眼龙抓过外衫,看着那个山匪:“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岔路口。” 龙哥把嫁衣丢在地上,狠声:“她现在肯定还跑不了多远,走,继续追。” 一声令下,脚步声越来越远,寺庙重新恢复了安静。 顾浅浅感觉自己在天堂和地狱来回转了几圈,心情跌落起伏。 可她现在还是不敢出来,怕他们没有走远。 等周围几里都恢复了安静,顾浅浅这才抱着小男孩走了出来,她把小孩放到了稻草堆里,随后自己走到了神像面前,神像胖胖的有点像弥勒佛。 她双手合十,虔诚的鞠了三个躬。 随后她来到了小男孩的旁边,这座庙里那群山匪已经搜查过了,应该不会再回来,现在这个小孩又昏迷不醒,所以今晚只能在这将就一下了。 顾浅浅坐了下来,手无意间碰了一下他的脖子,凉的她一哆嗦。 她看着地上蜷缩的人,他身上怎么这么凉?凉的不正常。 顾浅浅心里难免一阵担心,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如雪。 为何会突然发寒? “小孩儿,小孩儿。”她试着喊了两声,但他依旧毫无反应,要不是鼻尖有微弱的呼吸,她还以为…… 顾浅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御寒的东西,可如果他再这么凉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肥肉,抿了抿唇。 顾浅浅把小男孩抱在怀里,用她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 胖子的温度都比较高,所以这样应该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的,她想。 她身上柔软舒服,小男孩窝在她怀里,本能的向她靠近,他的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 顾浅浅愣了一下,随后把他的头移了一个位置。 经过今晚这么一顿折腾,顾浅浅眼皮也开始打架了,困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她终于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 竖日清晨,天边的晨光撕开了一条裂缝,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到了这座小破庙里,神像金身闪闪发光。 金光闪过小男孩的眼皮,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他悠悠转醒。 或许是光太刺眼,他半眯起了眼睛,看着怀抱在自己腰间那一双粗肥的手时,他眼神闪过一丝狠冽。 他微微转身,或许是两个人离得太近,他毫无血色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下巴。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生理上泛起了一股熟悉的恶心和没由来的排斥。 十二岁之前,他一直跟着那个女人生活在京城最大的青楼——天色楼,这座楼里面除了有妓子之外,还有许多颇有姿色的小倌。 天色楼是最为糜烂的风月场所。 那个女人是天色楼的头牌歌姬,她身边环绕着各色各样的男人,每每晚上,她房间的灯总是会亮到半夜。 约莫是四岁的时候,有一个变态的男人为了满足自己特殊的癖好,把他绑到了座椅上,让他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欢好。 那女人见此犹豫了一瞬,可还是屈服在了那二十两黄金之下。 红帐中两个身影此起彼伏,女人的叫喊声兴奋异常,却刺耳难听。 第一次,他知道了男女之事,第一次,他对此事产生了浓厚的厌恶。 青楼是什么地方?是天堂又是地狱,他自小在这里长大,见过的肮脏事多了去,他的心早已经被埋进了烂泥里,窥不见天光,永远黑暗。 第6章 他没有名字,大家一直叫他虞奴。 大概是十岁的时候,“虞奴”这两个字被老鸨写入了小倌的客牌里,从此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他懂,他什么都懂。 那天晚上,一个喝的醉醺醺的肥胖男人推开了他的房门,他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会跟着抖一抖。 男人把酒瓶放到桌上,眼睛色眯眯的看向他,里面的猥琐一览无余。 男人搓了搓手,裂开嘴大笑,露出了一口满是污垢的黄牙,他粗气道:“长的真是好看呐,和你那个头牌娘亲长的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滋味如何,嘿嘿。”说着就要向他扑来。 他长得像极了他的娘亲,他娘亲是这座楼里面的头牌,身段好模样好,尤其是那一双狐狸眼,简直勾人心魂。 男人满是酒气的身子压着他,像猪一样在他身上乱拱。 恶心,简直太恶心了。 …… “小孩,你醒了,你怎么在发抖?是身上不舒服吗?”顾浅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虞奴心思被拉了回来,他眼底的恨意被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他离开了她的怀抱,神色平静,只不过眼角处沁出了细汗。 顾浅浅担心的皱了皱眉,她准备伸手去摸一下他额头上的温度,却不想被他一下子给躲开了。 她的手僵硬的垂在半空。 顾浅浅尴尬的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孩,我们走吧。” 虞奴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黑沉一片。 这一次,他们十分顺利的下了山,到山脚处的时候,顾浅浅抬头望了一眼身后,不知道昨天晚上黑虎寨乱成了什么样,不过那也是他们活该。 随后,她转过头看着前面宽敞的大路,等等,这是哪儿啊?京城该往哪个方向走? 她求助的看了一眼虞奴,虞奴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这荒郊野岭的也没个路人,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个人不知走了多久,中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她怕小孩心脏受不了,所以一路上都走的很慢。 他们在一处树荫下面坐着休息了一会儿,后面一辆牛车正慢慢的驶了过来。 顾浅浅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她连忙拼命的挥手,牛车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来,赶牛车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他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头发一片花白。 “小姑娘,你在叫老夫?”老人摸了一把白胡子问道。 顾浅浅赶紧点点头,目光垂涎的看着他的那辆牛车。 “爷爷您好,我们姐弟二人不小心迷了路,请问爷爷去往京城应该怎么走?”她礼貌的问。 老人看了一眼他们两个,随后说:“巧了,刚好我也要去京城,老头子带你们两个一程吧。” 顾浅浅心情激动,遇到好人了。 “那就谢谢爷爷了,对了。”她身上现在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剩下了耳朵上的一对耳环和手腕处的一只翡翠镯子,她把耳环摘下来递到了老人的面前,“爷爷,这是路费。” 老人惶恐,这东西太贵重了,他连忙推脱:“顺路而已,姑娘不必这么客气。” “爷爷,您拿着吧,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 “可是我这老头子要这对耳环也没用啊!姑娘,你自己收着吧。” “爷爷,您可以给您未来的儿媳妇儿,或者去城里当掉也可以。” …… 两人推搡了半天,老人实在是拗不过顾浅浅,只能收下了那一对耳环。 随后,顾浅浅和虞奴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牛车上都是编织好的背篓,她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去。 老人见他们都坐好了后便开始驱使黄牛。 牛车一个起步,顾浅浅没有坐稳,惯性往后仰去。 牛车只有两边围了木板,后面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朝虞奴伸出手去。 虞奴也赶紧去抓她,可惜,还是差了一点,顾浅浅像一个球一样从牛车上滚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静静的坐在牛车上,看着摔了满身黄土的顾浅浅,她疼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他嘴角却牵起了一个恶劣的弧度。 这个姐姐,傻乎乎的。 第5章 病症 老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忙转头一看,咦?那胖姑娘怎么掉下去了?他赶忙走过来扶起了顾浅浅。 “谢谢。”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和灰尘,和老人道了一声谢。 老人看着她,面上有些担忧:“小姑娘,你没事吧?” 顾浅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儿。” 但其实刚刚摔这一下还是挺疼的,她好像闪着腰了,她用手用力的揉了揉,抬头看着还乖乖坐在牛车上的虞奴,幸好他没有摔下来。 顾浅浅重新坐上了牛车。 “小姑娘,坐好了吗?”老人手拿牛鞭回头望了一眼。 “好了。”她这次扶住了身后的栏板。 牛车缓缓而行。 虞奴静静的看着她,顾浅浅抬眸,两人的视线交叠。 在她清澈明亮眼中,他看到了阴暗似鬼的自己。 顾浅浅朝他笑了笑,友好提醒:“小孩,抓住你身后的栏板,当心掉下去。” 虞奴顿了一会儿,苍白瘦弱的手指往身后伸了过去。 她看着他,小孩其实长的很好看,尤其是眼睛,眼形细长,眼尾微微向上弯起。 本是很妩媚的一双眼,但在他这里却显得深沉又冷漠。 好奇怪。 虞奴注意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微微低下了头,眼里快速的闪过了一抹厌恶。 这个姐姐,真讨厌。 顾浅浅自然是没有看到他眼底的神色,她别过头望着老人的背影:“爷爷,怎么称呼您?” 老人笑了两声:“叫我刘老就行。” “刘爷爷,您是去卖背篓吗?”她脚边堆着几十只背篓,看起来是刚刚编好的新货。 老人哈哈一笑:“对嘞,今年天气干旱,收成不好,只能编一点背篓出去卖,好混混生计。” 老人语气轻松,但顾浅浅心里却泛起了微微的难过。 “刘爷爷,您是哪个村子的?”她继续问道。 “南山脚下莲花村的,小姑娘,你有时间可以去我们村子里玩,我们村每年到夏天的时候,池塘里面的莲花会成堆成堆的开,你们小姑娘一定喜欢看。”老人没有回头,“对了,我老头子家就种了一大片,小姑娘,到时候你可以来看看。” 顾浅浅笑了笑,“莲花村”她记住了。 “谢谢刘爷爷,有时间我一定去。” 听着他们的对话,虞奴面色无波,花有什么看的,漂亮的东西总是活不长久。 他微微佝着身子,心脏处又传来了一阵一阵细微的痛楚,他睫毛轻轻颤抖,该死的。 他试着闭上眼睛,只要睡着了就好了。 以前不管是饿了还是痛了,他总是逼迫自己睡着,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 就再也不会饿、不会痛了。 他这一副病体能够苟延残喘到今日,老天爷真是对他开了恩。 不过这人世间,无趣、无趣极了。 牛车越行越远。 顾浅浅昨晚在破庙里睡得并不安稳,此时身子里的疲惫感又渐渐的涌了出来,她的眼皮开始打架。 牛车到了城门口,老人叫醒了她,此时已经到了下午。 顾浅浅睁开眼睛醒了醒神,看到了前面的大门,她连忙轻轻摇了摇虞奴。 他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睁开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睛,可笑,自己竟然又梦到了那些事。 看着他不太好的面色,顾浅浅担心的问:“你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 虞奴敛了敛神色,轻轻摇了摇头,装的很乖。 可她还是不放心,一直注意着他。 他们两个跳下了马车。 “谢谢刘爷爷了。”顾浅浅朝着老人鞠了一躬。 老人连忙摆了摆手:“客气客气。” 眼见着城门口人头攒动,守城的侍卫拿着一张画像正在城门处找人,顾浅浅好奇的踮起脚尖看了看。 “听说那永延王府的郡主两日前失踪了,闹得满城风雨,那永延王夫妇正在着急的找女儿嘞。”老人牵起牛车,对着一脸好奇的顾浅浅解释道。 顾浅浅一愣,竟然是找她的? 不过如果让守门的侍卫认出她来的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扮。 那她被虏进匪窝的这件事不出几天,一定会被传得沸沸扬扬。 她倒是没什么,就怕给王爷和夫人蒙羞。 想到这,她连忙问身边的老人:“老爷爷,您认识那永延王府的郡主吗?” 老人摇了摇头,随后压低声音:“只听说那郡主身形宽胖,其他的倒不知道。”说完之后,他猛然看了一眼顾浅浅。 第7章 顾浅浅心都提了起来。 老人立马又摇了摇头:“小姑娘,你脸上的东西要不要擦一擦。” “不用不用。”顾浅浅连忙摆摆手,她这才记起来,原来自己脸上昨天晚上被化了死人妆,而且又被自己胡乱的擦了一通,所以现在脸上应该和个调色盘差不多了。 这么一来的话,那门口的侍卫就算对着画像也不一定会认出她。 天助她也,她趁机再把头发弄乱了几分。 随后她牵起了虞奴的手,虞奴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开。 但顾浅浅微微有些严肃的看着他:“小孩,不要闹,门口人那么多,我们莫要走散了。” 对了,她蹲下身看着他:“你是不是平昌候府的?”那日晚上听见两个小山匪的对话,好像是说他是从平昌候府的马车上被掳来的,不过她还是得确认一下。 虞奴低着头,点点目光瞬间化为了冰冷的渣子。 他没有家,哦,不对,他有两个家,一个青楼一个侯府,多可笑啊。 良久良久,他点了点头。 除了那里,他没有地方可去,至少那里会有剩饭给他吃。 他要活下去,尽管这世间对他一点都不好,可他依旧想要贪恋的活下去。 不想死。 顾浅浅松了一口气,牵起他往前走。 果然,门口的两个侍卫并没有认出她,在看到她那张脸时就催促她赶紧走,仿佛见了鬼一般。 入了城后,顾浅浅就和老人分别而行。 她没有急着把虞奴送回家,而是先去帮他找了医馆。 长安街热闹无比,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甜腻的糕点香味飘过了十里长空…… 顾浅浅看着街边的吃食,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她低头看着虞奴,只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她觉得这个小孩还真是奇怪,不哭不闹不说话,安静的出奇,一点也没有与年纪相符的活泼与可爱,活像一个提线木偶。 路过一个糖人小摊时,摊前有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撒着娇要父母给他买一个糖人。 女人蹲下身教育他:“你正在换牙的年纪,要少吃一些甜食。”语气虽然严肃,但话语间却充满了溺爱。 一旁的男人笑着轻轻揽过身边的女人,低声说道:“儿子嘴馋,买一个不打紧。” 女人睨了他一眼,娇嗔:“你就惯着他吧。” 男人笑了笑,知道女人已经同意了,他这才摸了摸小男孩的头:“你答应爹爹,今日吃完这一个就不能再吃了。” 小男孩小鸡啄米般的点了点头。 女人也无奈的笑了笑。 “我要一个猴子模样的。”小男孩对着糖摊老板道。 …… 片刻的功夫,糖人做好了,男人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妻子,一家三口渐渐远去。 小男孩舔着手里的糖人,一脸满足。 虞奴看着他们,眼里情绪翻涌。 见他不动,顾浅浅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只当他是想吃甜食了。 可是她现在没有多余的钱,身上也只剩下了一个手镯,只不过这个手镯确是要用来给他抓药的。 顾浅浅抿了抿唇,走到了糖摊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老板,我能在你这里赊一个糖人吗?” 老板奇怪的看着她,脸上闪过不悦,随后挥了挥手:“死叫花子,哪里来的滚哪里去,不要挡着我做生意。” 顾浅浅愣了,她看了一眼老板,不过她也懒得和他争辩。 踌躇了一会,她转身拉起虞奴,脸上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姐姐现在身上没有钱,下次再请你吃糖人。” 他看着她,她脸颊微微有些气的泛红,可还是忍了下来,甚至还来安慰他。 这个姐姐有些……奇怪。 他……其实不想吃糖人,他讨厌甜腻的味道,很讨厌、很讨厌。 随后顾浅浅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名叫“善济堂”的医馆。 这家医馆生意异常清冷,柜台上只有一个伙计在打着瞌睡。 顾浅浅走过去轻轻地敲了敲柜台的桌面,小伙计惊醒过来,看着眼前的客人,连忙问道:“二位是来抓药的还是来看病?” “看病。” “行,二位先等等,我去叫一下我家掌柜的。”说着小伙计就掀开帘子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位身材匀称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们,忙招呼他们坐了下来。 掌柜的看到他们两个衣着落魄,微微愣了一瞬,但态度没有一丝的轻视,他微微弯着腰:“我是这家医馆的大夫王湛,请问二位是哪位看病?” 顾浅浅把虞奴推到了前面:“他。” 虞奴心里泛起一丝涟漪,他神色有些古怪。 “哪里不舒服?”王湛问。 见他闭口不答,顾浅浅连忙说:“他心脏似乎有些问题,昨天我们跑了两步,他就出了一身的汗,还晕了过去。” 虞奴低着头,她记得可真细。 听她这么一说,王湛赶紧拿出了问诊工具。 虞奴坐在问诊椅上,王湛细细的为他把着脉,眉头却越皱越深。 屋里一片寂静,和外面的热闹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 一盏茶的功夫,他一脸凝重的对顾浅浅说道:“姑娘,请跟我来。” 顾浅浅心里咯噔一下。 她跟着王湛走到了后院的一个拐角处。 王湛这才开口:“他的病有些棘手。” “怎么说?”顾浅浅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 王湛叹了一口气:“此症为胸痹,发作时伴随着胸闷、心悸、无力,尤其是剧烈运动后严重时可致人死亡。” “况且他这病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又拖了这么久,只怕是……”王湛一脸为难。 “只怕是……什么?”顾浅浅不由得握紧了手心,生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如果再不医治的话,恐怕活不过三年。” “那就治,要多少钱?”她立刻回答道。 “不是钱不钱的事,这病治起来麻烦,而且他的病拖了这么久,不一定能够治好。”王湛似乎也没有多少信心。 顾浅浅沉默了一会儿,想到了也是因病而死的小言。 她和小言在孤儿院相依为命,只不过,小言从小疾病缠身,在不到十二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顾浅浅眼角处晶莹闪烁,她抹了一把脸,定定的看着王湛:“只要有希望就治。” “好。” 随后,王湛开了一副方子。 顾浅浅故作轻松的对虞奴说道:“你放心,大夫说你只是普通的心痛,吃几副药就好了。” 她语气轻松,但眉目间却满是忧愁。 虞奴没有戳穿她,他轻轻点了点头。 跟随了他十四年的顽疾,怎么可能几副药就吃得好。 很快,伙计按照方子抓好了药,把药递到了顾浅浅的手上。 顾浅浅道了一声谢,随后脱下了自己手上的镯子。 镯子是上好的翡翠,大夫急忙道:“这副药不值这么多钱。” “那就当把以后的几副药钱也交了。”她拿过了那副草药,顺便说到。 大夫这才收下,随后提醒:“每个月要来这里抓三副药,月末的时候还要过来针灸,千万记得啊!” 顾浅浅点了点头。 …… 经过一路的打听,他们来到了平昌候府门前。 平昌侯府恢宏大气,门口的两只石狮子雄赳赳气昂昂,震慑了一众恶魅魍魉。 大门上还雕刻着上古神兽麒麟,足以见得这一家子的尊贵。 《折纨绔》这本书里面的男主就是平昌候府的庶子穆洵。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了穆洵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平昌候和青楼女子的私生子。 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私生子,在他十七岁那年的冬天病死在了马棚里,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为他收尸,足足过了十多天之久,他的尸体才在平昌候的授意下被丢进了乱坟岗,自生自灭。 看书的时候她还为那个孩子流过泪,那孩子一生过的太苦了…… 回过神来,她把自己手上的两包草药递给了虞奴:“小孩,这两副草药是三天的量,要记得早晚都要喝。” 他把药紧紧的抱在怀里,点点头。 随后她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小厮的声音传来,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来人的眼睛透过门缝上下打量着顾浅浅,眼里的鄙视丝毫不加掩盖,突然视线下移看到虞奴时,他忍不住啐了一口。 晦气,这个小不死的怎么又回来了? 小厮打开门,直接略过了顾浅浅,把虞奴单手拎了进来,动作粗鲁,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吃了一鼻子的灰,她有些生气了,伸出手想再拍一拍门,可手伸在半空却垂了下来。 第8章 算了,好歹那小孩也算回家了。 顾浅浅一步三回头地往自己家永延王府走去。 只是她不知道,门内的草药已经散了一地,被人践踏进了土里。 一张张丑恶的面孔将虞奴推倒在地,藤鞭落下,带着无尽的狰狞与苦难。 第6章 假面 淡淡的药香味儿飘在空中,可依旧掩盖不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候府后院的马棚内,几个小厮手里各拿着一条粗壮的马鞭,仔细看,鞭子上已经染了血。 小厮们目露凶光,似乎在进行着一场有趣的游戏。 平日里他们被主子压榨,现在他们将自己心里面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虞奴身上,无数鞭子落下,划破了风声。 虞奴早已经倒在了地上,尽管身上已经皮开肉绽,可他依旧不吭一声。 “骨头挺硬啊。”一个小厮朝他吐了一口唾沫,狠狠道。 “你们可不知道,他娘身体里面的骨头又酥又软,哄得客人别提有多高兴了,这个小不死的真是没有遗传到他娘的优点呢。”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附和着。 “哈哈哈哈……”坏笑声四起。 欺凌仍在继续。 虞奴心脏骤然剧痛,他脸色刷白,躺在地上止不住的抽搐。 可那群人依旧没有停手的打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为首的小厮招呼大家停了下来:“别打了,留着以后再玩,打死了我们就没有玩的了。” 随后他用脚尖踢了踢虞奴,目光就跟看一条狗一样。 “虞奴,你怎么没有死在外面?” “怎么没有像你娘一样被人扒光了惨死在大街上啊?”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目光也渐渐猥琐了起来。 虞奴眼神森然,木讷的看着前方,嘴角溢出了淡淡的鲜血。 见他没有反应,众人顿时觉得无趣极了。 “就跟个死哑巴一样。” 他们丢下了手里的马鞭,踩着散落在地上的药材离开了这里。 就算走了,他们嘴里依旧不干净,不断往外冒着诛心的话。 “就算他是侯爷的儿子又怎么样?侯爷根本就不想认他,他简直就是咱们平昌候府之耻。” “谁说不是呢?要怪就怪那个用手段勾引侯爷的妓子,还想母凭子贵进侯府呢?也不看看咱们的主母是谁?” “主母可说了,咱们对他越狠,赏给咱们的银两就越多……” 声音渐渐远去,连最后一丝尾音也被吹散在了风里。 虞奴目视着他们走的方向,眼底泛起一股死灰。 他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药材,药材上已经染上了污泥,污浊的气味也已经盖住了药的清香。 他拖着被打得半死的躯体爬到了散落的药材旁,默默的用手都捡了起来。 不脏的,不脏的,洗干净了还能用。 …… 另一边的顾浅浅已经回到了永延王府,永延王顾延年是大兴王朝唯一的异姓王。 因十八年前立了一场赫赫有名的战功,以八百兵力阻挡了锡奴两万人的围剿,保住了要塞漠寒关,生生扭转了战局,让大兴王朝转危为安。 念及此,也为平定民心,皇上特封了顾延年永延王的称号,而顾浅浅自然而然也成了郡主。 沁心阁。 “宝贝浅浅,你可算回来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永延王夫人林以萧仿佛劫后余生般。 她拉着顾浅浅看个不停,“浅浅,你有没有受伤?”憔悴秀美的脸庞上满是担忧。 顾浅浅的脸早已经洗干净了,身上也披了一件完好的外衫。 “娘,女儿没事。”顾浅浅替她擦掉了眼角上的泪,可自己的眼睛也渐渐泛起了水雾。 这种母子亲情是她在书外的世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林以萧仔仔细细的将她看了个遍,还好没有少胳膊少腿。 “告诉娘你这两天到哪去了?我和你爹都要担心死了。”林以萧拉着顾浅浅坐了下来。 这两天他们夫妻俩连觉都睡不着,熬了两个通宵,派出去了王府所有的人马全力寻找,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在这期间,她不知道晕过去了多少次,浅浅就是她的命根啊。 好在女儿平安回来了,林以萧紧紧握着顾浅浅的手,生怕她再消失一样。 顾浅浅眸光一暗:“女儿被抓去了黑虎寨。” 黑虎寨!林以萧细眉一紧,有些支支吾吾:“浅浅,你……有没有吃亏?”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害怕。 顾浅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吃亏是什么,后来想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过来,她赶紧摇了摇头:“女儿聪明着呢,他们占不到女儿的便宜。” 可林以萧半信半疑,她还是不放心,随后看了两边的侍女一眼,招呼她们先下去了。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们母女二人,林以萧目光越来越沉,脸上的担忧也越来越明显:“浅浅,你跟娘亲说实话,那群山匪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紧紧的捻着手帕,似乎比顾浅浅还要紧张。 顾浅浅有些哭笑不得,她无奈的笑道:“娘,女儿没骗你,他们没有玷污女儿。” “玷污”两个字一说出口,林以萧迅速的捂住了她的的嘴巴。 “浅浅,这两个字可不能乱说。” “什么不能乱说?”门外传来了一道急促的男声。 顾延年刚刚回府就听管家说浅浅回来了,他急忙赶到后院,心情激动无比。 顾浅浅抬头,只见一个俊秀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是的,这个人就是她的便宜爹爹,如果放到现代,这简直就是妥妥的大叔型男,成熟又有魅力。 在看到顾浅浅的一瞬间,他激动得差点被门槛绊倒:“浅浅宝贝,你这两天急死我和你娘了,你去哪儿了?” 顾延年担心不比林以萧少。 顾浅浅被他抓的手臂有些疼,看得出来,他这个老爹真的有些激动了,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林以萧拍了一下顾延年的手,言语间微微有些责怪:“你个大老粗轻点,没看到把我们浅浅都抓痛了吗?” 顾延年这才反应过来,憨憨一笑,松开了手。 “爹娘,女儿这两天被抓去了黑虎寨,听说黑虎寨里面的人坏事做尽,怎么朝廷没有派兵继续去剿灭他们呢?” 这是她一直疑惑的一件事,黑虎寨那么猖狂,可朝廷为何一直容忍至今?真的只是因为寨子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吗? 就算再难攻,山匪也不过区区几百人,朝廷的几万甚至几十万大军攻不下吗? 听到“黑虎寨”三个字时,顾延年顿了一下,这寨子听说背后的人是朝中之人,动起来格外棘手。 似乎也没有人想去碰这块烫手山芋,顾延年眼底深沉一片,但他们如今抓了他的女儿,他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浅浅放心,明日我就去启奏皇上,让朝廷派兵出剿黑虎寨。” “请奏你个头。”林以萧微微伸出手拍了一下顾延年的头,这个傻子。 顾延年委屈的看着她:“萧儿,你这是作何?” 林以萧白了他一眼:“你去请奏皇上,如果皇上问原因,那所有人不都全知道了我们浅浅被贼人掳去了黑虎寨吗。” 被她这么一说,顾延年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哦”了一声。 他所有的聪明劲都用在了带兵打仗上,有些事情他还真没想到。 顾延年有些懊恼,自己差点就毁了浅浅的名节了。 想了想,他说:“那就派我们王府自己的兵马去。”主要是怕寨子背后的人是朝廷中人,到时候朝廷动手去剿匪,里面指不定有什么猫腻。 林以萧也点点头:“朝廷的兵马还不如我们王府自己的,如果实在攻不下,就等我爹爹从边关回来再为浅浅去讨回公道,踏平他们山寨。” 林以萧是武将之女,她父亲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驻守边疆,连皇上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顾浅浅这才想起来她的母亲似乎是威震一方安通大将军的女儿,也是将军府最受宠的一个孩子。 顾浅浅还有两个舅舅,分明是镇南大将军林川穹和镇北大将军林川渝。 想到这,她不禁有些感慨,她娘后台真牛,难怪敢说朝廷兵马不如自己府上。 她再看了看顾延年。 啧,这顾浅浅一生下来就有猖狂的资本啊,论后台,比得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只可惜这些年她一直被她堂妹pua,人变得越来越傻,还傻傻的去马场上跟秦玄表白,最后被一双马蹄给踩瘫痪了。 后半生凄凄惨惨戚戚。 对了,秦玄是她外公捡到的孤儿,一直跟外公守在边疆,二年前回了一次京城,顾浅浅就对外形硬朗的秦玄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只可惜,人家后来在一次宫宴上看到了已嫁作人妇的女主,也是一见钟情,不可自拔。 第9章 甚至为了得到女主,他不惜武逆国威、颠覆天下。 顾浅浅回过神,只听林以萧道:“浅浅,娘亲去给你请位名医检查一下身体,看看有没有受伤,再去叫小厨房为你准备你爱吃的饭菜,哦对了,还要准备沐浴的热水。” 顾延年似乎还想再和女儿说几句话,但林以萧拽着他的手臂,对他使了一个眼色,把他往门口拉:“让女儿先整理一下休息休息,我们晚些时候再来。” 顾浅浅把他们送了出去,转身刚准备关上门,视线中就出现了一抹淡粉色的身影,她目光慢慢往上,原来是顾忆柳啊,这个pua高手恐怕又要来对她进行pua了。 只见顾忆柳艳若桃李的脸上满是笑意,细看之下画着桃花妆的眼底竟然还有着一丝得意:“堂姐,妹妹来看看你。” 顾浅浅笑了,把门重新打开:“请进。” 顾忆柳走了进来,她姿色上乘,腰肢纤细,跟顾浅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着顾浅浅肥胖的身躯,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她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眼神逐渐凉了下来,死胖子这里的茶是上好的龙井,比她院子里面的茶不知道高了多少个档次,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渐渐泛白。 “堂姐,你失踪的这两天妹妹可担心了。”顾忆柳说这话的时候双手捂着胸口,似担心状。 看着顾忆柳楚楚可怜的模样,顾浅浅简直要yue了,不过她还是不动声色的配合着。 “我没事,堂妹不用担心。” 顾忆柳点点头,像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一样:“刚刚我在外面听到了你被山匪掳了去。” 感情她一直在外面偷听啊,顾浅浅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你想说什么?” 顾忆柳咬了咬唇:“堂姐没事的,就算、就算堂姐遭遇到了什么……妹妹也不会说出去一个字的。” 顾浅浅心里冷笑,顾忆柳一定会借着这件事去败她名节。 在穿过来的这几天里,她早已看清楚了顾忆柳的真面目,在她的认知里,别人对她好她自然对别人好,但别人若想害她,她一定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她从来都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堂妹没事的,姐姐也不会告诉父亲母亲你从我这里拿过去的珠宝,尽管有些珠宝是皇上赏赐的。”顾浅浅说的茶言茶语。 打败绿茶的方法就是比绿茶更绿茶。 顾忆柳拿过顾浅浅无数的金银细软,想不到有些竟然是皇上亲赐的,她一时之间有些腿软。 毕竟皇上亲赐的东西,没有谕诏可是拿不得的。 她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瞧堂姐说的,那些珠宝不是堂姐让我拿的吗?” 顾浅浅似乎听不懂她说什么:“堂妹,姐姐只说让你拿普通的珠宝,可那颗夜明珠是你悄悄拿走的。”她傻傻说着。 这,顾忆柳拿的时候只觉得那颗珠子漂亮,怎么可能想到是皇上亲赐的? 现在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白白浪费了一个污蔑顾浅浅的好机会。 顾浅浅看着她不断变化的脸色,觉得好笑极了。 顾忆柳摆正了一下神态,拉过了顾浅浅的手,岔开话题,貌似在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堂姐,这女人一旦失了身,就嫁不到好人家了,所以堂姐以后挑夫婿的时候可以放宽一些。” 她想着顾浅浅都已经被山匪掳上了山,哪里还会是清白之身,就算自己现在不能去外面大肆宣扬,但还是可以对顾浅浅进行一下精神打压与暗示。 顾浅浅:无语,根本不想说话。 “谢谢堂妹提醒,以后姐姐嫁去了哪里一定把堂妹带过去,我可舍不得和堂妹分开呢。” 顾忆柳一顿,连忙摆了摆手:“堂姐不必想着妹妹。”她以后一定要比顾浅浅这个贱人嫁的好。 她父亲送她来京城的目的就是让她攀上金枝,她一定要嫁给高门大户,做最风光的当家主母。 想到这,顾忆柳眼睛里面满是算计。 顾浅浅不想再跟她浪费口舌,便作势打了一个哈欠,顾忆柳看到她犯困的样子也识趣的站了起来:“堂姐好好休息,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 顾浅浅懒得回她,只点了点头。 在顾忆柳出门的一瞬间,顾浅浅招呼着身边的侍女春叶:“春叶,我看这个茶杯有些脏了,你帮我丢掉吧。”她指着刚刚顾忆柳喝茶的茶杯说道。 刚刚走到门口的顾忆柳脚步一顿,回头刚好看见春叶拿着她刚刚喝茶的杯子走了过来,她再看了一眼顾浅浅,只见她一副犯困的模样。 顾忆柳觉得自己想多了,这个贱人怎么会针对自己,她对自己言听计从还来不及。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此,顾忆柳抬脚走了出去。 顾浅浅抬起头,眼里清明如许,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那道淡粉色的身影。 哼,现在自己就先陪顾忆柳好好玩玩,先把她捧的高高的,然后再让她从高楼跌到烂泥里。 杀人最痛苦的方法是什么? 是诛心。 第7章 浑浊 当天晚上,顾浅浅睡了一个美美的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从被窝里面钻出来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亮白的天色,随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但因身形太过肥胖一下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 她苦恼的用手捏了捏腰上的肉,默默下了一个减肥的决心。 顾浅浅看着铜镜里面原主的长相,原主皮肤白皙,只是脸上的肉被挤的有些变了形,但细看之下,五官其实长的不错,如果能瘦下来说不定比顾忆柳还要好看。 毕竟永延王和王妃的长相都是人中的佼佼者,他们生出来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太差。 当然,她减肥最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健康,因为肥胖的人容易得三高,为了好好苟命,她不得不减肥。 一群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顾浅浅还是不适应她们在身边伺候,便让她们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她自己来。 一阵忙活过后,她走到衣柜处在里面翻找着。 刚刚穿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衣柜里面没有一件能够穿出去的衣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颜色就算了,关键是每一件衣服上都绣了几朵大牡丹。 只能说原主的审美堪忧。 好在来的第二天她已经把衣柜里面的衣服都换了一遍。 深秋时节微微有些发寒,她顺便披上了一件外衫。 永延王府庭院宏大,她准备沿着王府跑一圈。 说干就干,顾浅浅带着一身肥肉在院子里面跑起了步。 早晨一些打扫的奴才看到了她,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郡主竟然在跑步诶,要知道以前她连走路都不想自己动,每次去哪都是一顶轿子坐着,现在竟然在跑步! 惊得他们连行礼都忘了。 顾浅浅自然也看到了他们惊讶的目光,她友善的朝他们打了个招呼:“hi,大家早上好呀。” 洒扫的下人扫把直接掉到了地上,刚刚郡主竟然在跟他们打招呼,但是“hi”是什么意思? 直到顾浅浅跑远了,他们才回过神来,大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 平日里郡主对他们并不好,她娇横跋扈、懒惰成性……今日,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了。 有些人甚至还抬头望了望刚刚升上来的红日,想确定它出来的方向。 …… 顾浅浅越跑越慢,她脸颊红扑扑的,实在跑不动了,她靠在一旁的假山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要命。 当初在黑虎寨,她逃命的时候也没觉得这么累啊。 她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连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现在一停下来根本就不想再动,她索性直接坐到了草地上,准备休息个够。 此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个偷懒的小丫鬟,她们靠在假山另一边聊起了八卦。 “银杏姐姐,听说那平昌候府的庶子两日后要和相府的庶女成亲了,真的假的?”一道稚嫩的声音带着疑问响起。 听到“平昌候府”四个字时,顾浅浅集中了几份精神,耳朵也竖了起来。 她发誓她不是在偷听,她就光明正大的坐在另一边,也没有隐藏,只是那两个小丫鬟没有发现她而已。 “千真万确,一个是侯府不受宠的纨绔庶子,另一个是相府不受宠的刁蛮庶女,两个满身恶习的人凑到一起,真是不知道谁治谁呢。”名叫银杏的丫鬟言语中有着一缕看好戏的意味。 纨绔?刁蛮? 顾浅浅无奈的摇了摇头,世人用这两个词形容穆洵和唐子衿,简直离谱至极,这两人不过都是在扮猪吃老虎罢了。 穆洵是书中的男主角,也是候府一个不受宠的庶子,他母亲是江南富商的女儿,生下他之后就消香玉殒了。 站在知情者的角度,顾浅浅知道他母亲的死是候府主母所为。 第10章 穆洵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在等一个为母亲报仇的机会。 他整日游手好闲、贪酒嗜乐,加上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渐渐的就被冠上了纨绔浪子的名号。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迷惑别人的手段罢了,为的就是让候府主母觉得他是一个没用的废人,对他放松警惕。 穆洵这一装就装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里他潜心谋划,最终大仇得报。 至于唐子衿,她是相府庶女,是妾室雪姨娘的女儿,她们两个在相府地位低微,为了能保护自己和娘亲,她不得不用刁蛮的外表来伪装自己。 男女主先婚后爱,从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到最后的相濡以沫。 穆洵每一次被候府主母欺压、每一次官场失利,背后都有唐子衿用自己微薄的力量支撑着他,不让他倒下去。 这浑浊世间,他们一同走过。 思索间,假山后面的声音再度传来。 “银杏姐姐,那你说咱们王爷王妃会去参加婚宴吗?”小丫鬟挠挠头问道。 银杏嗤笑一声:“自然不会,咱们王爷和王妃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会去参加一个庶子的婚宴。” 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顾浅浅锤了锤腿站了起来。 她想去见一下男女主。 毕竟那两人也是自己磕过的cp,怎能错过呢。 刚好也可以去看看那个小孩,顺便再帮他带一副药过去。 对了,还有他心心念念的糖人。 …… “浅浅,你要去参加那平昌候府庶子的婚宴?”林以萧不解的问,他们王府平常跟侯府也没有什么交情,再说了那只是一个庶子的婚宴,实在是轮不到他们王府的人去参加。 顾浅浅握着林以萧的手,轻轻摇了摇,似撒娇道:“娘亲,女儿想去沾沾喜气,刚好洗掉在黑虎寨上的霉运。” 看着自己女儿恳求的脸色,林以萧思考了一瞬,女儿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事情,去沾沾喜气也好,她点了点头:“娘亲和你一起去。” 顾浅浅眼睛笑弯了,她抱着林以萧,甜甜开口:“娘亲最好了。” 林以萧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你啊。” “只怕到时候表妹也要跟着去。”顾浅浅抬起头,眼睛眨呀眨,无意的说了一句。 林以萧面色微沉,说实话她一直不太喜欢顾忆柳,那个小妮子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而且心思太重,她怕顾忆柳带坏了自己的女儿,只可惜浅浅还非要跟她一起玩,自己怎么劝都没用。 “浅浅想让她跟着去吗?”林以萧问道,声音有些冷。 顾浅浅摇了摇头:“浅浅不希望表妹去。” 林以萧微微惊讶了一瞬,今日怎么? 看到了林以萧疑惑的神色,顾浅浅解释:“表妹出身乡野,女儿怕她去参加婚宴不懂规矩,到时候丢的可是咱们永延王府的脸。” 顾忆柳此次入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钓一个金龟婿,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 听说平昌候府里面还有一位刚刚弱冠的世子,叫什么穆冕,穆冕是候府主母所生,不过他身子骨弱,是一个药罐子。 但抵不过他有一个好身份啊,而且他还没有娶正妻。 想必,顾忆柳定会把目标对准穆冕,不过顾忆柳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世子的正妻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做。 不好意思,她此刻已经预判了顾忆柳的预判。 …… 两天后的清晨,顾浅浅穿了一条嫩黄色的绣金滚边裙,只不过此时的她身材不好,所以如此好看的裙子穿在她身上也显得过于的臃肿。 王府门口停着两辆大气的马车。 顾浅浅挽着林以萧往门口走去,母女两个相谈甚欢。 就在要踏上马车之时,顾浅浅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弯了弯唇角,顾忆柳果然还是来了。 “堂姐,伯母。”顾忆柳跑到了她们身边。 顾浅浅打量着她,只见她穿了一身火红色的秀金线外袍,里面的抹胸被拉的很低,微微俯身便能看见细细的沟壑,连那张脸也被精心打理过了,没有了平日里的小白花模样,现在看起来倒有几分勾人的妩媚。 林以萧不太满意的看着她,顾忆柳今日怎么穿的跟青楼里的女人一样,真是没一点教养。 顾浅浅冷笑一声,明知故问:“堂妹,你是要出街吗?” 顾忆柳想要上前来抱住顾浅浅身手臂,但被顾浅浅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顾忆柳尴尬的愣了一下,随后快速恢复了常态,笑着说道:“听闻堂姐和伯母要去参加平昌候府的婚宴,忆柳也想去开开眼界。” 林以萧默默的看着顾浅浅,想要看她自己如何处理此事,昨日她说不希望顾忆柳跟着,不知道今日还会不会拒绝。 顾浅浅似乎很为难的看着顾忆柳:“堂妹,听说你前两天得了风寒才刚好不久,最好还是不要出门再受寒了,而且我听说这风寒容易传染。” 顾忆柳僵了一瞬:“堂姐,妹妹的风寒已经好了,定然不会传染给别人。” “可是昨日我还听见堂妹咳嗽呢,况且婚宴上还有许多稚子小儿,希望堂妹为了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安全,还是不要出门的好。”顾浅浅善解人意的劝道。 “可是……”顾忆柳还想说什么,但被顾浅浅给打断了:“堂妹,你就好好在家把病养好,别的事都不要操心哈。” 一旁的林以萧有些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的女儿,浅浅什么时候学会怼人了? 不过怼的好,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 顾忆柳双手死死的绞着手帕,满眼恨意地看着已经远去的两辆马车。 顾浅浅你给我等着,我顾忆柳有朝一日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 路过济善堂门口的时候,顾浅浅去抓了一副药。 林以萧还以为她身体有什么不适,于是赶紧跟了去。 顾浅浅把遇到虞奴的事情说给了林以萧。 林以萧也觉得那孩子可怜,便也由着顾浅浅去了。 后来,顾浅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掀开帘子吩咐春叶:“如果遇到卖糖人的摊位就停一下。” 春叶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 马车走了一段路,春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郡主,前面有两家卖糖人的摊位,郡主想要买哪一家的?” 顾浅浅伸出头去看了看,此时轿子已经停在了两个摊位前。 一个老板看到这么恢宏的轿子,连忙迎了出来:“贵人可想买糖人?” 顾浅浅眯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不就是那天那个势利眼的小摊主吗? 她果断的选择了另一家,要摊主做了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 轿子重新起步,她看着手里栩栩如生的兔子,糖人甜蜜的气息淡淡地飘在空中,连空气都染上了一抹甜。 小孩看到这个糖人一定会很开心吧。 …… 今日候府庶子成亲,婚事办的并不隆重,来参加婚宴的达官贵人也不多。 门口的客人寥寥无几。 永延王府的马车停在了候府门前。 眼尖的管家立刻上前恭迎。 顾浅浅进了候府,一路走来,只感叹这候府修建的可比王府奢靡的多,就光纯金子做的小阁楼都已经超过了三座。 一路上倒没有遇上什么宾客,府里就连婚礼用的“喜”字也没有贴多少。 仿佛这不是一场婚宴。 听下人们说,穆洵去接亲了还没有回来,顾浅浅便想先去见一见那个小孩。 “娘亲,我去找找那个孩子,过会儿来。” 林以萧:“要不等婚宴结束了我陪你去。” 顾浅浅摇了摇头,她不想和一群陌生人坐在大厅里面假意逢迎。 …… 她向下人打听着,下人打量了她一眼,疑惑的开口问道:“小姐要找的可是虞奴?” 原来他叫虞奴吗?顾浅浅点了点头。 扫地的小厮指着西边:“他一般宿在云房的马棚里,从这条路走过去再拐个弯就到了。” 顾浅浅听到“马棚”两个字时,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好好的人怎么能睡在马棚里呢? 如果她记得没错,书里面穆洵的庶弟,也就是平昌候的私生子睡的也是马棚。 只不过书中对这位私生子的描写两笔带过,甚至从来没有提过他的名字。 难道那个小孩就是…… 顾浅浅一手提着药,一手拿着糖人往云房走去,脚步有些匆忙。 按照小厮的指示,顾浅浅来到了云房外,这里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只不过异常破败。 她刚准备抬手敲门。 里面就传来了几道奚落声。 “你个小不死的,怎么?赏你的你还不吃了?” “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看看看,你就应该像马棚里面的马一样跪在地上吃马食。” 第11章 “哈哈哈哈……” 声音里面透着不怀好意,周围响起了一阵嘲笑声。 伴随着声音的落下,鞭子抽打的声音响了起来。 “打死你个不听话的狗东西,呸。” 门外的顾浅浅眉头越皱越深,靠,这是从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吗。 她一脚踹开了大门。 第8章 别怕 破旧的门发出了“哐当”一声巨响,里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顾浅浅目光在那些下人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定格在地上跪着的小孩身上,他的肩膀被人强按着,那些人逼他弯腰低头去吃马棚里面的污秽。 小孩背脊挺的笔直,神色隐忍。 她眸中蹦出怒火,真是岂有此理。 虞奴抬头,被淋在头上粘稠的马饲料流了下来,划过眼睛,视线变得一片模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色彩。 几个下人看到顾浅浅衣着华贵,稍微收敛了一些。 为首的是一个精瘦的男人,生的丑陋,一脸看人下菜牒的模样。 他是侯府管家的儿子,自然是知道顾浅浅的,毕竟她的体格在京城贵女中可是出了名的好认。 这不,他忙点头哈腰一脸谄媚的走到了她的身边:“参见郡主。” 其他几个人听到“郡主”两个字时,都浑身一哆嗦,随即跪了下来。 顾浅浅懒得理他们,要跪那就一直跪着。 她径直走到了虞奴的面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并把糖人递到了他的手上,随后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身上的污垢,动作温柔。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最后恢复平静。 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顾浅浅,眼里闪过惊讶,郡主怎么在帮那个小不死的。 “郡主殿下,这个小子是青楼妓子所生,郡主还是不要碰他了,晦气。”精瘦男人插了一句嘴。 听到“青楼妓子”四个字时,顾浅浅动作一顿。 这个小孩果然是书中那个十七岁就因病离世的少年,顾浅浅眼里闪过一抹同情,但很快就被愤怒所代替,她给了那个男人一记眼刀。 男人讪讪的低下了头。 虞奴捕捉到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同情,眼神瞬间沉了下去,握着糖人签子的手也渐渐收紧,指骨发出了一声细闷的响声。 顾浅浅把脏了的手帕直接扔到了地上,她看着虞奴,理了理他鬓角边的湿发,柔声:“小孩,你尝尝这个糖人甜不甜,乖,去一边等着姐姐。”说着又把手里的药包顺便递了过去。 他听话的走到了一边。 顾浅浅这才看着地上的人,嘴角扬起冷漠的弧度。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到马厩里面放着数十根马鞭,她走过去拿起一根最粗的,随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一鞭子抽打在为首的下人身上。 “啊。”那个精瘦的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他愤怒的看着顾浅浅,但是碍于她的身份,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忍不住问道:“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哼,没看出来吗?我在教训你呀。”顾浅浅说着第二鞭子又打了下去。 生生挨了两鞭子,男人急忙往旁边躲了过去,有些咬牙切齿。 顾浅浅自然也没有放过还跪在地上的其他人,鞭子破风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了起来。 下人们像老鼠过街一样逃窜,嘴里不断嚷嚷着饶命。 虞奴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把糖人放到嘴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糖浆的气味刺激着他的神经。 好甜。 他一边看着鸡飞狗跳的好戏,一边品尝着美味。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吃糖,而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不敢肖像这么美妙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不配染指。 下人们早已四下逃窜跑了出去,顾浅浅丢掉马鞭,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微微喘息。 她转头看着虞奴,只见他手上的糖人已经被吃掉了一半。 她走了过去,现在天气渐凉,可小孩身上就只穿了一件透风的单衣,露出来的脖子手臂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新伤。 她不由得一阵心疼:“小孩,疼不疼。”她抬起他苍白瘦弱的手臂,上面的血痕深可入骨。 疼不疼。 虞奴眼里的黑沉渐渐散去,疼不疼?他已经习惯了。 他摇了摇头,挣扎着抽出手来。 顾浅浅一愣,随后看了看旁边的马厩,忍不住问道:“你,一直都睡在这里?” 这里的马全部都被拴在马棚里低头吃着饲料,发出了刺耳的咀嚼声。 他点了点头,随后指了指一个小角落。 顾浅浅目光望了过去,她疑惑的问道:“那里有什么?”那个地方被几匹马挡住了,她看不清楚。 虞奴放下了糖人,带着她走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小角落里面放着一床小小的破烂被褥。 被褥里面的棉絮都漏了出来,微微泛黄,不知道用了多久了。 一床被子孤零零的铺在那里,显得孤单又无助。 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渐渐泛红。 她又想到了她和小言在孤儿院相依为命的日子,眼前的这个小孩像极了小言,她舍不得抛下他。 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虞奴认真的说道:“小孩,姐姐带你走。” 他抬头看她,似乎是觉得不可思议,眼里闪过一丝小小的波动,但随后又像石子入海,快速的平息了下来。 无波无澜。 见他没有拒绝,顾浅浅松了一口气,带着他往外走。 如果她早知道他就是书里面让她流泪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把他送回候府。 他是候府私生子,候府的当家主母是个厉害的角色,她绝对不会让一个青楼女子的儿子污染门楣,再加上平昌候怕老婆的紧,所以对这个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虽然说他是候府的公子,但下人得了授意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整日以欺负他为乐。 他前十多年跟着他的娘亲生活在青楼,青楼里每日酒肉糜烂,想必他在那里过的也并不好。 如果她记得没错,他娘后面患了脏病,得知自己时日不多了,便使用了一点小手段让候府接下了他,他是候府私生子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只有候府的人心知肚明。 随后不久,他娘就被人扒了衣服惨死在了大街上。 只是,这候府对他而言不过是另一个地狱罢了。 她打心底里同情他。 正在他们要跨出门槛之际,林以萧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她看到顾浅浅后快步走到了她身边拉起了她:“浅浅,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前厅的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快点过去。” 可顾浅浅哪里还有心思去参加婚宴,她目光哀求的看着林以萧:“娘亲,你想跟你说个事?” 林以萧疑惑:“什么事?你说。”她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浅浅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她忍不住又问:“这是?” 顾浅浅抿了抿唇,随后在林以萧耳边耳语了几句。 林以萧随即摇了摇头,把她拉到了一边,小声说着:“浅浅,他就是平昌候的私生子?” “嗯。” “浅浅啊,这个事情我还要和你爹商量一下,况且现在把他领回王府,还需要平昌候夫妇的同意。” 顾浅浅略一思索:“娘,放心,他是候府私生子这件事只有侯府的人知道,旁人并不知晓,至于侯爷夫妇,想必他们一定会同意的。”他们巴不得没了这个“污点”,又怎么会不同意呢。 见林以萧还在犹豫,顾浅浅晃了晃她的手臂:“娘亲,就当给浅浅找个弟弟,好不好?” 林以萧沉思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等婚宴结束,我们去找侯爷夫妇商量商量。” “好。” 虞奴看着她们母女两个嘀嘀咕咕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忽然闪过一阵害怕,怕什么,他也不清楚,可能是怕她说话不算数抛下他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顾浅浅突然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静下来了许多。 …… 为了虞奴这件事,顾浅浅没有去参加婚宴,而是和林以萧一起在偏殿等着平昌候夫妇。 好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偏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只见侯爷夫妇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顾浅浅定睛一看,老侯爷穆泽文长的甚是普通,身上并无任何威严之气,不愧是踩着裙带关系上位的。 倒是他身边的大夫人南宫姝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尊贵,年过四旬,依旧保养的极好,皮肤白嫩,身上的衣服华贵雍容。 最重要的是她头上的簪子,这金步摇乃是出自皇家尚宫局,给她挣足了面子与威风。 毕竟她的亲姐姐可是当朝皇后,她有炫耀的资本。 顾浅浅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这个大夫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傲气,眼神里面是十足的优越感。 第12章 这样的人,大多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很少会把旁人放在眼里,并不好亲近。 南宫姝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顾浅浅身边的虞奴,她眼神染上了点点毒意,这个贱骨头怎么会在这? 可是走了两步,她眼神就自然地转换成了陌生的亲热感,她走到了林以萧的面前:“永延王妃,快快请坐。”随后她又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怒斥道:“你们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吗?快把上好的雪山红茶拿过来给王妃倒上。” 林以萧微微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笑着说道:“侯爷夫人不必客气,今日我来是为了帮小女求侯爷一件事。” “什么事?王妃请说。”穆泽文连忙开口。 林以萧将目光看向虞奴,有些为难的开口:“今日我儿浅浅路过后院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小仆人,所以来向侯爷讨一讨,不知侯爷可否应了这个请求?” 她假装不知道这个小孩是候爷的私生子,避免双方尴尬。 听到这话,穆泽文看了一眼虞奴,有一瞬间的惊讶,这个孩子真的越来越像虞娘了。 但是很快,他移开了目光,并轻轻扯了扯南宫姝的衣角,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南宫姝脸上表情未变,只是看向虞奴的眼里有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威胁,随后她开口:“这个仆人手脚不麻利,极度好吃懒做,要不王妃你再重新挑两个。”她主要是怕这个小贱骨头把他是侯爷儿子的事说出去。 那到时候,人人都会知道平昌候府有这么一个污点,她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想到这,她狠狠的瞪了一眼穆泽文,管不住下半身的家伙。 穆泽文低下头去,唯唯诺诺,不敢吭一声。 顾浅浅望着南宫姝不善的眼神,便把虞奴护在了身后:“夫人,浅浅就想要这个小孩,望夫人成全。” 南宫姝心里为难,她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那么一个贱骨头得罪永延王府。 “哈哈哈哈,不过就是一个仆人,既然郡主想要,那便拿去,只是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一下他。”南宫姝皮笑肉不笑,示意虞奴跟她出去。 顾浅浅刚想阻止,她不知道候府主母会说什么难听的话,但虞奴已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她紧紧抿着唇,盯着门外。 很快,他们两个重新走了进来。 南宫姝脸上依旧挂着虚伪的笑。 顾浅浅看了一眼虞奴,只见他面色平静如初,她稍稍安下了心。 林以萧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微微抬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平昌候夫妇微微侧过身子,留出了一条路。 虞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的鞋子尖破了一个大大的洞,大脚趾头已经露了出来,黑乎乎的一个,脏兮兮的。 他把脚趾往里面藏了藏,抬脚跟着顾浅浅走了出去。 南宫姝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随后看到穆泽文的目光也落在了贱骨头的身上,她气得揪起穆泽文的耳朵:“蠢货。” “夫人,疼,别揪了。”穆泽文疼的脸都变形了。 “你在外欠下的风流债终于走了,怎么?你舍不得了?” “我哪敢啊!我巴不得他走,他就是死在外面都不关我的事。”他讨好的求饶。 南宫姝这才放下他的耳朵,面色微寒。 “夫人,今日是洵儿大喜的日子,宾客们还在等着咱们呢。”他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 南宫姝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穆洵娶相府的庶女是她一手策划,庶子配庶女,两个人都翻不了身,自然不会威胁到她的冕儿。 为了维持当家主母的气度,她和穆泽文一起走向了大厅。 …… 在出候府之前,虞奴回了一趟云房马棚,顾浅浅以为他要去收拾一下东西,她便在外面等着,只不过他出来的时候手上什么也没有拿。 出了候府。 虞奴跟着顾浅浅上了她的马车。 马车内的座位上铺的都是上好的狐狸绒,他一时之间有些局促。 顾浅浅拍了拍她旁边的位子,招呼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啊。” 身体之下柔软非常,他安静的坐在一边。 顾浅浅从座位上拿起一盒糕点塞到了他的手上:“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小孩,你以后就跟着我,当我的弟弟好不好?” “对了,刚好我院落的旁边还有一处空屋,你就住那里吧。” “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我罩着你。” “……” 不过顾浅浅知道,永延王夫妇不一定会把他认为义子,毕竟他的出身在如今这个世道并不光彩,不过她依旧会把他当成弟弟看待,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了他去。 虞奴紧紧的抱着食盒,忽然抬头看她,漂亮的狐狸眼眼尾出现了一抹微红。 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嗓音低哑:“姐姐。” 乖巧异常。 第9章 秋砚 顾浅浅眼睛一亮,有些错愕,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虞奴看着她眉眼上的喜色,而后眼神慢慢往下,盯着食盒盖子上精致的花纹,表情淡漠。 …… 到了王府,刚下马车,管家就急匆匆跑了过来:“参见王妃、郡主。” 随后他对着林以萧拱手道:“王妃娘娘,刚刚国公府的王夫人来了,说等您一起去打叶子牌。” 听到叶子牌,林以萧瞬间来了精神,她转过身看着顾浅浅,有些不好意思:“浅浅啊,娘亲要去跟王夫人叙叙旧,就不陪你了。” 顾浅浅懂事的点了点头:“娘亲去忙吧。” 林以萧又看了看旁边单薄瘦弱的虞奴,眼神有些复杂,似乎还在顾忌着什么。 顾浅浅愣了愣,随即道:“娘亲,女儿知道分寸。” 林以萧的神情这才松动了一些。 顾浅浅赶紧说道:“对了,如果娘亲今天赢了可要给女儿分红哦。” 看了那么多古言小说,“叶子牌”这个东西她还是知道的,不过就是古代贵妇人消遣的玩意儿罢了,就和现在的数字牌差不多。 “你呀。”林以萧戳了戳她的额头,动作亲昵。 林以萧的背影消失在门内的拐角处,似乎还能听到她嘟嘟囔囔的声音:“这个王夫人上次赢了我五十两,这次我一定要赢回来。” 顾浅浅莞尔一笑,她这个娘还挺有趣的。 她牵起虞奴的手,认真地看着他:“小孩,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虞奴心口猛地一震,家? 他抬头看了看永延王府,今日的日头有些大,明晃晃的太阳刺着他的眼,让他看不真切。 一路上,府里的下人都无比好奇的看着郡主手里牵着的脏孩子。 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就像刺一样传了过来,好像要把他扒掉衣服看光一样,这种众目睽睽的感觉难受极了。 虞奴略一皱眉,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拉着自己那只白皙的手上。 她的手软软的、温温的,与自己这张肮脏枯黄的手极为不搭。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握着顾浅浅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一些。 就这一刻,他心底生出了一丝邪念,他想把她弄脏,和他一样,这样,她应该就永远不会抛弃他了。 穿过了回廊和后花园,顾浅浅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沁心阁。 沁心阁里还有一间偏殿,可以把他暂时安置在那里。 等沁心阁旁边的坤苑打扫干净了再让他住进去。 她领着虞奴走进偏殿,毕竟是女孩子的偏房,里面到处透着一股清香,屋内陈列的物品大多为粉白色,价格也异常的昂贵。 他像一个小丑一样,身处富丽堂皇的宫殿,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 莫名的,他想到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但是那个女人的房间里面没有香味,有的只是糜烂之气,让人作呕。 想到这,他目光沉了沉。 顾浅浅看着他不太好的神色,以为他对房间不满意,她想了想,好像男孩子都不太喜欢粉粉的颜色。 她蹲下身,安抚着他:“这两日你就暂时住在这里,等坤苑打扫干净了之后你再住过去,行吗?” 虞奴轻轻扯了扯嘴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然后点了点头。 看着他上扬的嘴角,他还是第一次对她笑呢,顾浅浅心情大好,至少这个小孩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 虞奴局促的站在屋里,顾浅浅看着他身上的装扮,他穿的还是在黑虎寨里的那一套衣服,衣服破破烂烂,已经脏得包了浆,脚上的鞋子前面破了几个大洞,脚趾头露出来了四个。 模样狼狈又可怜。 他身上还有一股潮味和马尿的臭味,离近了就会闻到。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吩咐人去给他打了洗澡水。 随后她又给他拿来了一套府里小仆人的衣服:“小孩,明日我再带你去买衣服,今日就先穿这个,好不好?” 第13章 他乖巧的点点头,伸手拿过。 衣服略微有些粗糙,但比他身上这件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摸着衣服上的料子,眼睛弯弯:“谢谢姐姐。” 顾浅浅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孩现在顺从的样子和在黑虎寨里的冷漠截然不同。 她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下人已经打来了水,热水在屏风后面冒着白雾。 顾浅浅刚想开口让他去洗澡,却不想被门口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堂姐。”一道娇俏声传来,顾忆柳迈着轻盈的步子出现在了顾浅浅的视线里。 顾浅浅嘴角抽了抽,这顾忆柳还真是喜欢出来刷存在感。 “堂姐,今日平昌候府热闹吗?……”顾忆柳说着就看到了站在顾浅浅身边的脏小孩,她疑惑皱眉,用手指了指他,无比嫌弃:“堂姐,他是谁?” 顾浅浅拍了一下她的那根手指,用手指指人不礼貌她不知道吗。 顾忆柳吃痛的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委屈不解,但更多的是无形的恨意,只不过被她伪装的很好。 “呀,姐姐刚刚不是故意的,堂妹不会怪姐姐吧?”顾浅浅笑着说。 顾忆柳摇了摇头,认栽道:“怎么会。” “堂姐,他是谁?”这次顾忆柳学聪明了,没有用手指而是直接问。 “他啊,是我的弟弟。” 弟弟?顾忆柳皱眉,啧,不知道从哪个旯旮角落里面捡回来的小乞丐,这顾浅浅真是什么破烂都往家里带。 “堂姐,他好臭。”一阵微风吹来,顾忆柳好像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她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虞奴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低下头,紧紧抱着怀里的衣服,默不做声,谨小慎微的模样惹人生怜。 顾浅浅眉目冷了下来:“我怎么没闻到?倒是堂妹你身上的胭脂味实在是呛鼻,咳咳。”她看着眼前那张刷的粉白的脸,一阵讽刺。 顾忆柳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浅浅,死胖子竟然、竟然…… “堂姐,你……”你竟敢对我无礼,她的脸微微有些涨红,不过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堂姐,我听说那平昌候府的世子还未娶正妻。” 顾浅浅漫不经心的看着她:“堂妹想说什么?” 顾忆柳掩唇一笑:“下一次宫宴的时候,堂姐可不可以带上我?” 顾浅浅了然挑眉,这顾忆柳借着是顾浅浅表妹的身份,跟着她参加了无数上流圈层的宴会,从而认识了许多官宦之子,其中也包括穆冕。 顾忆柳想要去宫宴,无非就是为了她心里面的小九九。 “可是堂妹,宫宴和平昌候世子有什么关系呢?”顾浅浅挠了挠头,傻傻的问。 这个傻子,顾忆柳脸上堆起笑,做出一副女儿家的娇羞态:“堂姐,妹妹倾慕世子已久。”说完就用帕子捂着脸,羞羞答答。 顾浅浅上前一步:“既然如此的话,堂妹,明日我陪你去平昌候府跟世子表白怎么样?” 顾忆柳一顿:“不可不可,女儿家怎能如此不矜持?” 顾浅浅看着她:“可是堂妹,是你告诉我有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去追,你说等下一次秦玄少将军回来后你就陪着我去向他表明心意呢。” 想到这个,顾浅浅心里冷笑,按照这个时间算,秦玄一年后会随着她的外公回京,而她会在马场上向他表白,最后被一匹失控的马踩成残废。 唉。 要不是顾及着林老将军是她的外公,她估计早就被秦玄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了。 而顾忆柳还总是在她面前编排,鼓励她勇敢追爱。 追你妹。 顾浅浅抬头看着顾忆柳有些难看的脸色,心中微哂。 顾忆柳抬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瞧堂姐说的,堂姐是郡主的身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心中所爱,但是妹妹只是小小的县令之女,尚不敢如此大胆。”说完微微叹了一口气,她恨啊,顾浅浅明明哪里都不如自己,凭什么她可以坐拥高位,她实在是觉得憋屈。 顾浅浅微微点了点头,想不到这人还有一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身份不够格。 “堂妹说的对,以堂妹的身份是嫁不了平昌候府的,姐姐听说那世子的小妾都是正七品官的嫡女。”她似乎说的无意。 但顾忆柳听进去了,她心里的不甘犹如洪水一般,浑身微微发抖。 顾浅浅看着她气得发抖的身体,这顾忆柳也就是个青铜段位,实在是沉不住气。 要不是怕虞奴洗澡水冷了,她还想跟顾忆柳好好玩玩呢。 “堂妹,姐姐这里还有一点事……” 顾忆柳自然明白她话里面的意思,她恨恨咬牙:“那妹妹就先告退了。” “不送。” 等顾忆柳走了出去,她才对着虞奴说道:“你快进去洗澡吧,免得水凉了。” 他抱着衣服走进了屏风后面。 走近了才发现浴桶的热水里面撒着玫瑰花瓣,发出了一阵阵的幽香。 他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随后解开自己身上的破烂。 他身上到处都是被毒打过的痕迹,身体丑陋不堪,尤其是小腹处还被人用墨水刺了一个“贱”字,青楼里的小倌和妓子身上都会被刺字,用来告诉世人,他们是下贱污浊之人,可以随意玩弄。 他看着自己身下,那里好像才开始发育一样,稀稀疏疏的长出了一些别的颜色,他眼神渐渐扭曲。 简直丑陋至极。 进到了热水里,热水刺激着伤疤,伤口处发出了火辣辣的疼。 可这样的疼,却让他觉得好刺激。 清水吻着他肮脏的躯壳,与他一同沉伦。 顾浅浅坐在院子里的石椅上,看着落叶的梧桐树静静的发着呆。 她穿进这本书里面已经七天,在这里,她是不愁吃喝的大小姐。 但在现实中,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打工人,为了给小言挣医疗费,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可病魔还是带走了他。 她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姐姐。” 后面传来了一声呼唤。 顾浅浅抹掉了眼角的水渍,转过头,看到了一身清爽的虞奴,小仆人的衣服在他身上长出了一截,他就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 她决定要把对小言的遗憾都弥补到他的身上。 顾浅浅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走过去帮他把衣袖挽了几下,随后又招呼他进来:“小孩,我帮你把头发擦干吧,天气渐凉不要感冒了。” 虞奴坐在梳妆镜前,顾浅浅拿来一块干毛巾帮他擦着头发,他的头发很毛燥,一缕一缕的全部打成了结。 她拿起梳子细心的为他梳着发:“小孩,你今年多大了?” 书里说他活不过十七岁,她希望她能护他一世安康。 “十四。”他淡淡。 十四?顾浅浅手里的力道突然重了一些,扯着他的头皮,不小心梳断了几根头发。 反应过来之后,顾浅浅连忙询问虞奴痛不痛,手上也放缓了很多。 不过她心里反而更加慌乱了,她还以为他只有十岁左右,毕竟他的身高身形都和小孩子一样。 别人十四岁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少年,但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所以格外的瘦小。 还有三年,她要保住他,系统也说了因为她穿了进来,所以书里的故事、人物、情节都有可能发生变化。 也许……也许他十七岁那年不会死,她安慰自己。 看着镜子里顾浅浅难看的脸色,虞奴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 顾浅浅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你就叫虞奴吗?” 他点点头,“虞”是那个女人的姓,他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奴”。 “奴”这个字怎么可以取为名字呢,顾浅浅把梳子放到台上,声音有些重,她决定帮他改个名。 她望了望外面的天色,现在已经是秋天,要不名字里面带一个“秋”。 虞秋?怎么有点像女孩子的名字?她摇了摇头。 转而她想到了古代男子一般都会走入仕途、考取功名,多与文墨打交道。 而读书离不开笔墨纸砚,她想了想,脸上荡起了一抹笑。 “秋砚怎么样?以后你就叫虞秋砚。” “砚”字寓意好啊,如果有机会,她真希望他能走仕途,然后做个大官,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在唇齿间慢慢探索,细细吟出:“虞、秋、砚。” 他的名字。 第10章 暗红 帮他把头发擦干之后,顾浅浅便让春叶将自己的金疮药拿了过来。 这金疮药是外公从边关那边带回来的,听说药效奇佳。 她早就知晓他有一身的伤,如果再不处理的话,可能会留下疤痕。 顾浅浅打开小瓷瓶,药膏是淡淡的黄色,药香味瞬间就飘了出来,染了一鼻尖。 第14章 她撩起他的衣袖,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她知他有伤,却不知道竟如此惨烈。 他的手臂枯黄,瘦得皮包骨,骨头埋在皮肤下的形状清晰可见。 无数条歪歪扭扭的伤口攀附在他的手臂上,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是带血的新伤,皮肤外翻,露出了里面粉粉的血肉,不用想,就知道当时他有多疼。 除了鞭子打出来的伤,还有…… 顾浅浅仔细一看,竟然是牙印,牙印不规则的咬在他的手腕上,伤口尖锐,明显是动物所为。 她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看来他前十四年受过的苦远远不止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些,想到这,她眼里的同情更浓了。 虞秋砚瞳孔猛然缩了缩,他讨厌别人对他露出这种情绪,更不喜欢别人的施舍。 他眼神逐渐变冷,就在他想要收回手时,一股舒适的冰凉感传来。 顾浅浅用食指挖了一块小小的药膏慢慢的涂在他的伤口上,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了他。 虞秋砚动作一顿,他瞧见她把药涂在他手上之后,还轻轻吹了吹。 明明该是冰冷的风,可拂过他的却是一阵稍众即逝的暖意,挠得人心痒痒的。 一时之间,他已经忘记了动作。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他。 “涂这药疼不疼?”顾浅浅望着他,认真的询问。 他摇了摇头。 顾浅浅听罢继续给他上药。 虞秋砚任她摆弄,他偶尔抬头看见金黄的梧桐叶顺着风打着转儿飘到了地上,悄无声息。 顾浅浅帮他把手臂上的伤都处理了,剩下的她也不方便插手。 她把药瓶放到桌上,看着他,想了想,开口道:“阿虞,剩下的伤可能要你自己来擦了。” 阿虞。 虞秋砚不动声色的接过瓷瓶,眉眼乖顺:“好。” “弟弟真乖。”顾浅浅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 他厌恶什么呢?对了,他不喜欢“阿虞”这个称呼。 因为那个女人的小字也唤作“阿虞。” 有时候她房里的客人兴奋的时候会大叫她的小字。 “啊……阿虞……啊……”伴随着床榻的咯吱声。 这个时候,他会捂着耳朵缩在角落里,闭起眼睛,尽可能的封闭自己。 他们怎么那么吵,真想把他们的嘴都缝上。 他不讨厌“虞秋砚”这个名字,甚至还有点喜欢,但他讨厌死了“阿虞”。 想到那些在世人眼里香艳的画面,想到另外一个阿虞被男人骑在身上,他真想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 这个世界太脏了。 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唤了一声:“姐姐。” 他不想再被抛弃,所以只能讨好。 …… 晚上顾浅浅带着虞秋砚去了前厅用膳。 平日里她都是在自己院子里吃晚膳,极少去前厅,不过今日她要带他去见一见爹爹娘亲。 虞秋砚乖乖巧巧的坐着顾浅浅的身边,仿若一个透明人。 望着桌子上的菜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山珍海味,他在青楼里面吃的是别人剩下的馊饭,在候府里就只剩下了马棚里面的泔水。 顾浅浅一个劲的往他盘子里面夹菜。 “阿虞,多吃一点,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个鲈鱼好吃,你尝尝。” “还有这个油焖狮子头。” “……” 直到他盘子里面已经堆成了一座山,她才停了下来。 顾延年轻轻咳了两声,顾浅浅反应过来,开始安静的吃饭。 她现在在减肥,吃不了多少油腻的东西。 只吃了两片蔬菜后,她就放下了筷子。 虽然桌子上的美食诱惑很大,但她要克制住自己,再胖下去的话估计“三高”就离她不远了。 还是命重要。 “浅浅,不吃了吗?”林以萧见状也放下了碗筷,有些担心的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浅浅连忙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今日不太饿。”她连忙转移了注意力,“娘亲,今日你赢了吗?” 说到这个,林以萧可来劲了,开始侃侃而谈:“今日那王夫人连输了五局,赖在这里非不肯走,最后还是她儿子亲自来把她接了回去。” “还有,你们猜我今日赢了多少?”林以萧扫了一眼众人,狡黠的问。 顾延年只掀了掀眼皮,继续扒着饭,头也没抬:“最多二十两。”他的夫人他清楚,她一般打牌只有输的份,如果赢了的话,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两。 林以萧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就这么看不起我?” 顾延年往旁边挪了挪,还是吃饭重要。 “难道是一百两?”顾浅浅盲猜了一个。 林以萧得意的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百两?”顾浅浅顾延年集体问道。 林以萧摇了摇头,郑重的说:“是二十二两。” 顾延年:…… 顾浅浅:…… “你们啥表情?我赢钱了你们不该高兴吗?”林以萧看到他们两个有些无语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对了浅浅,娘亲答应过给你分红,就把那多出来的二两分给你吧。” 顾浅浅:谢谢您嘞。 “好,谢谢娘亲。” 饭桌上欢声笑语,虞秋砚只顾低头吃饭。 “对了,爹爹,黑虎寨的事情怎么样了?”顾浅浅问道。 顾延年面色微凝,摇了摇头。 顾浅浅唇线绷的笔直,她想不到黑虎寨居然那么厉害。 “看来,还是要等我爹爹和哥哥回来。”林以萧面含怒气。 顾浅浅点点头,只能如此了。 …… 临近尾声,顾浅浅才开始正式介绍虞秋砚。 “爹爹娘亲,他叫虞秋砚。”她揽了揽他的肩膀。 顾延年眼睛打量了他一阵,随后道:“他是平昌候府的人吧?” 萧儿下午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他浅浅今日领回来了一个小孩,是平昌候的私生子。 而且这孩子还是青楼妓子所生,他心里稍稍有些介意。 顾浅浅点点头,语气恳求:“爹爹,我们留下他好不好?” 顾延年难得严肃:“浅浅,你用什么身份留下他?” 她咬了咬唇角,默默道:“爹爹娘亲,我想要一个弟弟。” 虞秋砚闻言死死的抓着衣服的下摆。 “延年,不过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林以萧握了握他的手,帮忙开腔。 看着顾浅浅有些落寞的神色,顾延年终究还是心软了:“也罢,就说他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 反正平昌候府私生子这件事,整个京城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只要不说出去,这孩子就不会受人诟病。 顾浅浅松了一口气,她眼睛亮了亮:“这么说来,爹爹娘亲你们同意了?” 虞秋砚捏着衣角的手骤然一松。 顾延年摸了摸她的头,满眼宠溺:“只要浅浅想要,爹娘都会满足。” 太棒了,她激动的一把抱住了顾延年:“爹爹最好了。” “谢谢爹爹,还有娘亲。”她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谢谢王爷、王妃。”虞秋砚突然开口,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眼神清澈明亮。 顾延年对他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顾浅浅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现在阿虞名义上就是她的弟弟了,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护着他了。 …… 下人们开始进来收拾餐盘。 “对了爹爹,你可打听到了莲花村?”她前两日对顾延年说过那位老爷爷帮助过自己的事,想要他帮忙打听一下。 顾延年点点头:“南山那边确实有一个村子叫做莲花村。” 她眉间一喜:“爹爹,听说那里的莲花开的异常好看,我们王府每年的莲花可不可以从那里移植?” 永延王府池塘众多,每年的莲花开完花之后就会被连根拔起,然后再从外地运回一批新鲜的重新种植。 如果直接用莲花村的莲花,这对于莲花村来说,应该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帮助一个人,还不如帮他们整个村子致富,村子富裕了,人自然就活得自在了。 “好,听浅浅的。” 顾浅浅简直要爱死顾延年和林以萧了,这是什么神仙父母。 …… 第二天一大早。 顾浅浅就带着虞秋砚出门了。 她要去给他置办几身衣裳。 到了京城最好的知衣坊,小裁缝为他量了尺寸,随后抱着几匹最好的布料供他挑选。 “你去挑一挑你喜欢的颜色。”顾浅浅对着虞秋砚说道。 虞秋砚点点头,随手拿过了一匹黄色的布料,入手细腻。 小裁缝忙在一边说:“小公子,你手里拿的这件是上好的云锦绸缎,用蚕丝制成,冬暖夏凉,非常适合上身。” 第15章 虞秋砚什么都没说,把布料放回了原位。 顾浅浅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毕竟带着一身肥肉,走两步路就要喘,得歇一会儿。 挑来挑去。 虞秋砚把目光锁在了最下面一匹暗红色的布料上,他抽了出来。 这布料没有那么的细腻,上面有一些繁琐的图文,摸起来有些凹凸不平。 布料整体的光面和血一个颜色。 他摸着手里的布料,突然勾唇笑了笑。 “小公子,这是西域那边来的纱绸,用来制作里衣的,您看看怎么样?”小裁缝继续解说。 “就它。”虞秋砚把布递给他。 “小公子,您再挑一挑外衣的布匹吧。” 红色是嗜血的恶魔,恶魔来人间,自然是要用神的外表来伪装咯。 他顺手拿起一匹纯白的布料,白色干净似神祗。 一个死后本要下阿鼻地狱的人,却把神的颜色穿在了身上,多么讽刺多么挑衅啊! 他灵魂早已生蛆腐烂,罪孽无数,不过啊,他要把这不堪的一面埋在最深处,让人窥见不得。 他会是顾浅浅身边最乖的弟弟,永远都是。 顾浅浅走过来看着那两匹布料,红色的里衣,白色的外衣,这搭配确实不错,但是不是有点太单调了? “阿虞,你要不要再选两套?” 虞秋砚抿了抿唇,摇摇头。 顾浅浅也只好对小裁缝道:“就要这两种颜色,衣服多做几套吧。” 好换着穿。 小裁缝连连应答。 付了定金走出了知衣坊,顾浅浅拉着他往甜品铺子走去。 “阿虞,姐姐带你去买糖。” 提到糖,他舌尖马上充斥着一股甜腻感,忍不住滚了滚尚不明显的喉结。 走到正街上,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地方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因为好奇,顾浅浅凑了上去。 “今年青泓书院要开始招生了。” “好像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自愿放弃了状元郎的身份创办了青泓书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 书院招生,顾浅浅垂眸看着虞秋砚圆圆的脑袋,随后拉着他挤了进去。 不顾周围人的骂骂咧咧。 墙上贴着一张告示,简体字混合着繁体字,顾浅浅勉勉强强能看懂。 大概就是青泓书院要招生,二十天之后开始报名。 读书好啊,读书有出路。 读了书就可以考科举,万一中状元了呢,先浅浅的做一个梦。 她目光希冀的看着虞秋砚,双手按住他的肩头:“阿虞,你想不想读书?” 第11章 他配 读书? 虞秋砚愣了一下神。 “你个小杂种,还看书呢,恐怕字都不认得几个吧?”老鸨的脸上带着浓浓的嘲讽,把他捡回来的那本书撕了个粉碎,随后丢进了一旁的火炉里。 他识字的,有人教过他。 老鸨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怎么?想看书考科举?”说完之后她便大肆的笑了起来,好像这是一件多么离谱的事。 “哈哈哈,笑死我了,小杂种。”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配吗?”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旁边火炉里烧书的声音滋滋作响,火光明亮,照亮了他的半张脸,可他的另外半张脸却处于黑暗之中,无人救赎。 “小杂种,要不是看在你娘还能接客,我能留下你?”说完她忽然仔细打量了他一阵,问道:“你今年多少岁?”眼里有着算计。 他紧紧闭着嘴巴,那一本书已经慢慢烧成了灰烬,火光越来越小,一半的光明也消失不见了。 周围黑了下来。 老鸨似乎是生气了,她撸了撸袖子,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龇牙咧嘴:“小杂种,问你话呢哑巴了,出气多进气少的家伙,呸。” 他头歪过去,紧抿着唇,眼中生出了丝丝寒意。 “来人,把他舌头拔了。”老鸨拍了拍他的脸,神色恶毒,“既然不喜欢说话,那就当一个哑巴吧。” 一个穿着黑色卦大衣的光头手里拿着老虎钳走了进来,钳子已经生了锈,表面污浊不堪。 虞秋砚立在原地,不动分毫,仿佛这世间没有事情能激起他的情绪一样。 光头慢慢的靠近他,粗糙的手掌捏住他的脸颊,迫使他把口张开,随后另一只手上的钳子慢慢向他的舌头靠近。 害怕吗?他不觉得。 就在老虎钳要碰到他舌头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急促的娇呼声:“住手。” 紧接着,一道瘦弱的身影推开了他面前的那个黑大汉。 他不知道一个女子的力气可以这样大,竟把那个大汉推的踉跄了两步。 他被人紧紧抱在怀里,鼻尖萦绕着浓浓的脂粉气。 老鸨看着来人皱了皱眉:“虞娘,你不懂规矩。” 名叫虞娘的女子苦苦哀求,低声下气:“红姑,求求您饶了他吧,若他不小心冲撞了您,我代他向您赔罪。” 虞娘微微弯着腰,她本就穿的单薄,里面只有一件抹胸,是青楼的常用款式,外面套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此时弯着腰,胸前露出一片雪白,细腻瑞泽。 那个黑衣光头见到如此美景,口水都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红姑轻蔑道:“你怎么赔罪?” 虞娘心里闪过一阵纠结,终究是狠下心:“每日客人的赏钱全部交给您。” 红姑似乎是不屑:“就这?” 虞娘身体微微颤抖,在她怀里的虞秋砚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虞娘咬了咬嘴唇:“每日再多接五个客人。” 红姑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些:“如此一来的话,你每天可要接十个客人,你吃得消吗?”这话貌似是关心,可言语间的冷漠显而易见。 虞娘点点头。 红姑挥了挥手帕:“行。”说着就走过来轻睨了一眼虞秋砚,随后问道:“虞娘,这个小杂种今年多少岁了?” 听到这话,虞娘抖得更厉害了,好半响都没有回答。 “哑了?聋了?”红姑不耐的催促。 虞娘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七岁了。” 红姑满意的点点头:“小杂种跟你一样好看,过两年就把他的名字写到牌匾上去吧。” 说完还不忘挖苦一句:“小杂种,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撂下这句话后,她扭着已经下垂的屁股下了楼。 这辈子就这样了,这样是哪样? 待红姑走后,虞娘忽然提起他的耳朵:“你个孽种,为什么要去招惹红姑?” 虞秋砚看着面前那张发怒的脸,他眼睛黑不见底,却又带着浓浓的恨意。 虞娘心里微惊,她一点都不喜欢他的眼睛。 他挣脱开虞娘,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虞娘脸上的愤怒转变成了担心,看着他的背影,本想叫住他,可那个黑衣光头已经摸上了她的腰,哄臭的嘴巴不断在她脖子上喷着气。 虞娘强忍住恶心。 “贱娘们,你房里现在有人吗,没人就好好来伺候大爷我。”他一张口,满口的黄牙,有几颗还沾上了菜叶子。 作为青楼的打手,他们睡这里的女人只需要付一半的费用,如果高兴的话倒是可以赏给她们一些小钱。 这虞娘可是天色楼里的头牌,每日客人爆满,今日终于轮到他来尝尝鲜了。 看着不断在自己身上作乱的那双粗手,虞娘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常的媚态。 她勾着他往屋里走去。 光头拍了拍她的臀,模样贪婪又猴急。 …… 虞秋砚跑到了一楼,他脸色冷得吓人,可突然,他顿住了脚步。 望着这里的场景,他一阵反胃。 一楼是接客厅,此时正值夜幕降临,客人不断从外面涌了进来。 妓子亦或者是小倌,都拿出了自己最风情的一面,他们坐在客人的大腿上,不断的调笑。 情到浓时,客人会拉着妓子走到最右侧的屏风后面,在那里办事。 所以这里除了调笑声,还有一阵一阵不堪入耳的□□。 空气中酒味、脂粉味、腥臭味不断的向他袭来。 他转过身,肩膀塌了下去,抬起脚步慢慢的往后院走。 天色楼外面都有打手围着,他出不去,他也从来没有出去过。 坐在后院的石阶上,他手里抱着一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野猫。 这里人少,再加上天黑,没有人发现这里坐了一个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的月亮渐渐被乌云遮盖,此时,有两道声音从另一边的门廊里传了过来。 “光头,听说你今天睡到了虞娘,滋味怎么样?” “啧啧啧,妙啊,不愧是技巧高超的贱人,简直能让你分分钟就……老子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 “光头,跟俺仔细说说呗。” 第16章 “……” 两人的谈笑声渐渐远去。 虞秋砚回过神来,不知何时怀里的野猫已经被自己给掐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单手拎起猫的尸体,嘴角泛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随后另一只手慢慢的抚上猫的脊背,动作温柔的不像话。 刹那间,他神色一变,狠厉毒辣。 “滋。”血溅到了他的眼角,仿若一朵猩红的彼岸花。 他是从地狱里面爬上来的修罗,残忍又变态。 死了的东西,那就丢掉吧。 猫的残肢断体被他丢进了枯井里,做完这一切,他冷漠的转过身,手上滴着血,迎着昏暗的月光一步一步往回走。 不曾回头。 …… “阿虞,你怎么了?”看他出神,顾浅浅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虞秋砚回过神来,嘴角上扯了一个淡淡的笑,他其实不太会笑。 “好。” 顾浅浅欣慰的点点头,肯读书就行,万一将来做个一官半职,也没有人敢欺负他了。 “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他又想起了那个老鸨的话。 他不会认命,至少这辈子他不会。 随后顾浅浅又去糖铺给他买了一罐糖,里面的糖果一颗一颗的,包着糖果的纸五彩缤纷,异常好看。 “阿虞,这是买给你的零嘴,你要是觉得苦了就吃一颗。”顾浅浅拍了拍自己手上的糖罐,并把罐子递给了他。 …… 之后的几天,顾浅浅都在忙着虞秋砚入学的事情。 就像一个老妈子一样,忙里忙外。 刚好这段时间沁心阁旁边的坤苑也已经打扫干净了,虞秋砚从她的偏殿里面搬了出去。 坤苑有两间房,主卧很大。 念着他要读书,顾浅浅就把他一半的房间改成了书房,还让小厮去街上买了现成的书架、书桌。 随后又备齐了文房四宝,书架上的书也被她一本一本的填满了。 顾浅浅买书之前还特意咨询了一下,觉得有用的都买了回来。 整个房间明亮清新。 置办妥当了之后,顾浅浅猛然想起来好像每个读书人的身边都要配一个小书童。 经过两天的挑选,她把一个和虞秋砚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带到了他的面前。 她敲了敲坤苑的门。 听着里面的脚步声传来,顾浅浅脸上荡开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咯吱”一声,门开了。 虞秋砚早已经穿上了新衣,纯白色的外衣穿在身上,里面露出了一点红色中衣的边角,头发也用一根鲜红的丝带高高的束了起来,显得精神气十足。 顾浅浅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这小孩这段时间好看了不少 至少没有以前那么面黄肌瘦了。 虞秋砚看到顾浅浅身边的小男孩时,他心底闪过一丝恐慌。 难道她看上了别人?会不要他了吗? 他乖乖的退到了一边,顾浅浅带着小男孩走了进来。 这房间有一股淡淡的墨香气,真好闻。 她看着书桌上还未干的笔记,走过去一看,眉头拧成了麻花。 这……这字也太差了吧。 虞秋砚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她摇了摇头,没事,字练练就好了。 随后,顾浅浅把刚刚那个小男孩拉到了身前,对虞秋砚说道:“阿虞,这是姐姐给你找的书童,他叫柒安,和你一样大今年也是十四岁。” 柒安是顾浅浅从小仆人里面挑选出来的,他抬头看了虞秋砚一眼,随后赶紧低下了头,他莫名有点怕眼前的这个新主子。 虽然主子还没有他高,可刚刚只看了主子一眼,他就背脊发凉,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压迫。 听到“书童”两个字时,虞秋砚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以后柒安就是你的小书童了,他就住在你的偏院吧。”顾浅浅开口说。 虞秋砚点点头。 她把柒安推到了虞秋砚的身边,想要他们两个认识一下。 破天荒的,虞秋砚先开了口:“你好。” 看起来友善极了。 柒安迟疑了一会儿,随后弯下腰:“主子好。” 顾浅浅在一边看着,柒安明明和阿虞一样的年龄,可却比他高了一个头。 之后的几天,柒安一直陪在虞秋砚的身边,帮他磨墨铺纸,无事发生。 虞秋砚每日学的认真,可到底刚刚拿起书本,对于许多东西都是第一次接触,学起来难免有些吃力。 每每半夜,他屋里的灯总还是亮着的。 他披着一件外袍坐在烛灯下,灰暗的烛火在他脸上跳跃,他停下翻书的手,拨弄了一下烛芯,火光渐渐明亮起来。 他盯着烛火,微眯起眼睛。 他配,他怎么不配。 他搂了搂外衣,侧过头去继续看书。 柒安靠在书案旁早已打起了盹。 …… 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顾浅浅带着虞秋砚前去青泓书院报到。 第12章 入学 青泓书院门口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顾浅浅一眼望过去,大大小小的马车和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起堵在门口,想要上前一步都困难。 她一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青泓书院是今年新开的学府,本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一听说国公府的大公子要来此处教书,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 她这几天打听了一下青泓书院,听说这里有一位重量级的老师,被传的神乎其神。 不少世家子弟慕名而来。 顾浅浅被前后的人挤出了一身汗,她把虞秋砚护在身前。 阿虞弱小,可不能被别人挤伤了去。 柒安背着书箱也紧紧挨着虞秋砚,他要做一个合格的小书童,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主子就是冷了一点,其他的都还好。 虞秋砚微微皱了皱眉,无数人的体温从四面八方涌向他,他喉咙里面泛起一阵干呕。 他拼命抑制,脑袋晕眩,晃动的景物在他眼前构成了一副模糊的色彩,嘈杂凌乱。 青泓书院大门紧紧关着,门外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 顾浅浅耳朵里面嗡嗡的。 此时,她怀里的虞秋砚突然发起了抖,她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低头看他:“阿虞,你怎么了?” 虞秋砚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顾浅浅被吓到了,她忙带着他挤出了人群。 柒安跟在后面。 到了空地上,虞秋砚终于慢慢恢复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望着顾浅浅。 小模样有些可怜。 “你怎么样了?”顾浅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还好,体温正常。 虞秋砚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慢吞吞的说:“姐姐,我没事。” “如果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跟姐姐说。”她有些不放心。 他点了点头。 …… 从早晨到中午,足足三个时辰,青泓书院的大门还是没有打开,等在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丝抱怨。 今日罕见的出现了太阳,顾浅浅带着虞秋砚躲在一棵大树下遮阳,手里拿着刚刚柒安买回来的凉糕,一口下去凉滋滋的,最适合这种天气了。 虞秋砚和柒安手里也各有一个。 顾浅浅望着远处还挤在一起的人群,有些不解,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站在一起不热吗? 而且他们还在不断的往前挤,好像每个人都想第一个进去。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青泓书院今年的招生是没有名额限制的,所以早一点进晚一点进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咬了一口凉糕,口里冒着白气。 虞秋砚看着顾浅浅和柒安手里红色的凉糕,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绿色的。 他眼睛沉了沉,随后轻轻扯了扯顾浅浅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问:“姐姐,你的凉糕是什么味道?” “桃子味,怎么了?你的这个不好吃吗?” 他摇了摇头,默默答道:“好吃。” 为什么他跟姐姐凉糕的颜色不一样呢。 他“无意”撞了一下柒安的肩膀。 柒安一个没拿稳,手里的凉糕掉到了地上,染上了灰尘,他眼睁睁的看着地上的蚂蚁分食着原本属于他的美食。 柒安想哭,这么贵的糕点他还是第一次吃呢。 顾浅浅安慰他:“掉到地上就别要了,下次再给你买。” 柒安回味着凉糕的味道,期待又感激的看着她:“谢谢郡主。” 虞秋砚若无其事的往顾浅浅身边靠近了一点,这下好了,只有姐姐和他有凉糕了。 他恶劣,他承认。 顾浅浅把凉糕吃完后伸手拍了一下柒安,眼睛眨了两下:“柒安。” 柒安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郡主让他去买凉糕时顺便听一听青泓书院门口的讨论,看看大家都在议论什么。 第17章 他绕到顾浅浅的身边,开始讲了起来。 旁边的影子不见了,虞秋砚抬头看了一眼旁边说得正兴奋的两人,手里的凉糕忽然就被捏碎了一个角,狭长的眼睛里也落下了一片晦暗的幽光。 “郡主,他们都在讨论国公府的大公子。” “然后呢?”她对这个国公府的大公子实在是好奇的紧。 柒安小心翼翼地往左右看了看,然后才轻轻说道:“好多人都在骂他。” 咦?顾浅浅一脸不解,按道理说这大公子可是去年新中的状元郎,如今屈尊降贵到青泓书院教书,怎么会惹来骂名呢? 柒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人群:“郡主,好多人都说大公子摆谱,心气高,把他们晾在门外。” 是吗? 这个顾浅浅也说不准,毕竟她也不认识那什么国公府的公子,只打听到了他叫楼听寒,高楼听雨寒,名字倒挺好听的。 眼看着晌午已过,青泓书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小童子对着外面的人鞠了一躬:“给诸位先道个歉,今日我家公子身体欠安,让大家久等了。” 刚刚还一脸怨色的人,此时都喜笑颜开的说没事,他们可不敢明着给国公府脸色看。 小童子继续说道:“请大家有序排好队,我们一个一个登记。” 话音刚落,场面一度混乱。 足足持续了好几分钟,书院门口才排起了一条不见尾的队伍。 顾浅浅看着队伍,算了,再在树荫下待一会儿吧,反正队伍那么长,他们已经注定是最后一个了,都不用争。 “啪”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鸟窝,里面有几只幼崽被摔到了地上。 “叽叽叽……”顾浅浅走过去看着摔出来的小鸟,小鸟一个个粉嘟嘟的,毛都没长齐,看来是刚出生不久。 她把鸟儿重新放回到了鸟窝里,但抬头看了看五人高的大树,她沉默了。 “郡主,我会爬树。”柒安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把背上的书箱放了下来。 顾浅浅一喜,把鸟窝交到他的手上。 柒安像个灵活的小猴子一样,在树干上面爬的飞快。 他小心翼翼地把鸟窝放到了树杈上。 虞秋砚低头看着被遗落在旁边的一只幼崽,他眼眸微动,面无表情的抬起了脚。 既然被抛弃了,那也不用活下去了。 杀了它。 “这里怎么还有一只?”顾浅浅惊讶的声音传来。 虞秋砚把脚生生的拐了一个弯,无事发生。 顾浅浅连忙蹲下身把落下的那一个放到了手心里:“柒安,这里还有一个。” 最后一窝小鸟被安安稳稳的放回了原处。 虞秋砚磨了磨脚底,一阵可惜。 眼见着门口的人越来越少,顾浅浅拉着虞秋砚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 他们登记好名字,走进了青泓书院。 在书院小童子的引路下,大家到了一处空地,只见空地上摆了上百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文房四宝。 大家熙熙攘攘。 小童子走上台阶敲了一下锣,底下立刻安静了不少。 “诸位,今日我青泓书院招生,报名人数不限,但只招二十人。”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面面相觑。 顾浅浅看着这架势,瞬间明白了过来,恐怕是要进行一场入学考试,前二十名的人才会被留下来。 她担忧的看了看虞秋砚,他虽然认识字,但也只看了二十天的书,不知道行不行。 果然。 小童子又说道:“我们书院今天将举行入学考试,前二十名的学生方可留下。” 底下众人纷纷炸开了锅,哪个晓得青泓书院搞这一出。 前来入学的学生都开始找座位坐了下来。 虞秋砚坐到了最边上。 “考生将要开考,其他人请回避吧。” 小童子说着就往门口的方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们都不太放心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的往出口走。 顾浅浅又是最后一个走,她用口型对虞秋砚说了一句“加油。” 虞秋砚抿了抿唇,转过了头。 此时,考场上只剩下了考生和他们身边的小书童。 顾浅浅一个人沿着刚刚来时的路往回走。 她看了看周围,这里环境甚好,花草清新、文墨气息浓厚,真不愧是书院。 她忍不住跳了两步,抬头便见屋角处挂着一串风铃,微风一吹便叮铃铃的直响。 她盯了一会儿,却不想路过屋檐下拐角处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 顾浅浅连忙刹住脚步,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愣愣的看着前面。 只见一位身穿青色长衫的男子伸手捂上了胸膛。 男子约莫二十上下,长身玉立,头发半束半披,仅用一根白玉簪子固定在了脑后,面容俊朗,眉眼轮廓极为出色,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一颗小小的痣,莫名有些可爱。他浑身上下透着清贵之气,琥珀色的眸子倒映出了她的身影,带着一点疑惑,顾浅浅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定住的自己。 浅碎的光影在他身上细细雕琢,神人之资。 顾浅浅看呆了,这这这人……是谁呀?怎么长的如此好看,简直戳到了她的心巴上。 难道这就是书里说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小心冲撞了姑娘,还望海涵。”男子先鞠了一躬,满含歉意,一开口便是一把清朗温柔的好嗓音。 顾浅浅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摆手,明明是自己不看路才撞到人家的,该道歉的应该是她。 “公子莫要这么说,这件事情是我有错在先,实在是对不住了。”她也学着他的样子鞠了一躬。 男子淡淡的笑了笑,只不过面色愈发的苍白,他刚刚捂住的地方沁出了丝丝鲜血,染红了一介青衣。 就像竹子上染了血。 顾浅浅看到他胸口的红色,大惊:“公子,你这是?”受伤了吗? 男子无奈勾唇:“小伤罢了。” 顾浅浅心里过意不去,她打开身上的小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金创药。 为了以防万一,她特地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包,里面放了各种跌打损伤的药。 “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啊,这个你拿着。”她把瓷白色的瓶子递给他,她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但这瓶金创药的止血功能杠杠的,他应该用得到。 他看着因为愧疚而涨得脸色通红的姑娘,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伸出了干净修长的手:“谢谢姑娘了。” 顾浅浅把药递了过去,却在看到他的手时,又一次呆住了。 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看到过如此好看的手。 男人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秀窄滢泽。 他拿过药瓶,握紧了瓶身,因为用力,掌背上的掌骨青筋微微凸了出来。 他又朝她鞠了一躬,知礼有节:“姑娘,在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了。” 顾浅浅连忙侧开身子。 男子朝她点了点头,提起步子往前面走去,带来一阵松花香,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 顾浅浅揉了揉脸颊,继续往门口走,想不到这青泓书院还有如此好看的学生。 她看着自己包里面的药,叹了一口气。 不过,等等,她错愕的拿起一瓶瓷白色的药瓶,再看了看底下的标签。 靠。 拿错了。 这瓶才是金疮药,那刚才那瓶是什么? 她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 顾浅浅转身连忙追了回去,希望那位公子还没有走远。 路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在狂奔。 再往前面走就是考场了,顾浅浅扶着柱子喘息。 她不能去打扰考生考试,往周围看了一圈,没有一个人影。 他走得真快。 那人涂药应该会看标签的吧?正常人应该都会看标签的吧? 她努力把自己的心虚值降到最低,反正那又不是什么毒药,大不了今天晚上来接阿虞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再跟他好好道个歉。 第13章 缝尸 偏房里,楼听寒解开带血的衣衫,只见胸膛处的伤口已经裂开,血顺着漂亮的理肌流到了紧实小腹处。 他肤色偏白,身上像绽开了一副梅花图,鲜艳欲滴。 他顺手拿过顾浅浅送给他的药。 白色的瓷瓶胖乎乎的,但是又格外的小巧,还不及他掌心一半大。 想到了刚刚撞他的胖姑娘,楼听寒略一挑眉,打开了药瓶。 考场还有学生在等着他,他没有想太多,便把瓶子里的药粉撒到了伤口上。 白色的粉末细腻非常,可是他却怔住了,京城里的金创药一般都是膏状,怎么这瓶…… 看着伤口,血被粉末覆盖,越来越少,但心口处却开始发痒,像蚂蚁爬过似的,酥酥麻麻。 楼听寒眼稍闪过一抹疑惑,他看向了瓶底的标签。 第18章 呆愣了一会儿,他嘴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而盖上瓶盖,把药放到了桌子上,起身拿过一旁的纱布在伤口上缠了几圈,直到不见红了,他才穿起另外一套衣服。 楼听寒把刚刚身上那套染血的青衫仔细叠好放到了桌上,随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往外走去。 清俊的身影很快融入了门外的光影中,寻不见踪迹。 …… 考场上一片肃静,只听得见风吹纸张的声音。 台上面的小童子一脸严肃,大家坐在座位上也一动不敢动。 可是坐的久了,一些人开始叽叽喳喳了起来。 “早知道还要考试,我就多背几本书了。”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少年垂着脑袋抱怨了一句,他这几天都疯玩去了,愣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这下悬了。 他旁边另一个穿着灰色大褂的少年连忙搭腔,言语中有着奉承和讨好:“我也是什么书都没看,不过听说楼公子为人温和,应该不会太刁难我们吧。” “我看不一定,你没看到吗?今天他把我们晾在门外那么久,定是在给我们下马威,这种人最难相处了。”蓝衣少年摇了摇头,他在外面站了那么久,现在腿都还是酸的呢。 “说的也是,可能楼公子真没那么好。” “就是。” “……” 两人还在喋喋不休,不断数落着楼听寒,发泄着自己心里的不满。 正激烈之际,右后方突然飞出来两颗石子,不偏不倚,正砸在前面嘴碎的两人身上。 背后一痛,他们齐齐向后望去,蓝衣少年眼含愤怒。 右后方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明艳张扬,她双手抱胸,微微抬着下巴。 看她这个表情,两人立马就知道了刚刚就是她用石头打的他们。 “你干嘛?”蓝衣少年怒吼了一声。 他吼的这一声可不小,周围的人齐齐朝这边看了过来。 红衣少女突然一笑,露出了两个可爱的酒窝:“两条狗在本小姐面前狂吠个不停,本小姐烦了,顺手就打了。” “你……你骂谁是狗呢?”蓝衣少年指着少女气急败坏,脸色涨得通红。 “谁接话就是谁咯?”她一脸挑衅。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宰相府的公子,你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虽说的大声,但是却没有什么底气,眼睛躲闪。 红衣少女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满是不屑,宰相府只有两位公子,嫡长子早已过了弱冠之年,可眼前的这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 哼,庶子罢了,也敢如此叫嚣,她淡淡回应,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嗯哼,所以你想做什么?” “你……你……”蓝衣少年“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气不过啊,他站起身,刚想冲过去,却被刚刚和他搭话的那个人拉住了衣袖:“算了吧。” 灰色大褂的少年不想惹事,况且他出身卑微,不想惹上权贵。 红衣少女眼神冷淡的看着,并无丝毫慌张。 虞秋砚坐在少女边上,这场围绕在他周围的争论,他连眼皮都没有抬,规规矩矩的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直到台上的小童子敲了一声锣之后,下面才开始慢慢平息下来。 蓝衣少年回过头,狠狠看了一眼红衣少女。 “切。”她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哼了一声。 不过是个怂包罢了。 转眼她就注意到了旁边没有抬头的虞秋砚,刚刚那么多人都往这边看,就他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安安稳稳的坐着。 好奇心驱使,她主动向他靠近了一些:“我叫楼清漓,你叫什么名字?”姿态有些高傲。 虞秋砚闻言终于抬头看她一眼,眼睛里淡然如水。 楼清漓不知为何,被他看得浑身一震。 没管她的反应,虞秋砚转过头,继续盯着桌子上的白纸,静身静心。 楼清漓吐了吐舌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可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歪头看他。 真是个奇怪又冷漠的人。 不过,他那双眼睛可真好看,狭长幽深,眼尾漂亮勾人,不像自己的眼睛,圆圆的一点特色都没有。 柒安在一旁看着楼清漓盯着自家主子,嘴角不自觉的姨母笑了起来。 虞秋砚抬头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柒安吓得一哆嗦,连忙垂下头。 此时,后方传来了一阵急促稳重的脚步声,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回头看。 台上的小童子面露喜色,他连忙迎了上去:“公子。” 一声“公子”传入众人的耳朵,大家瞬间明白过来,那位被称作人中龙凤的状元郎楼听寒就是眼前这位身着金丝束腰外袍的男子。 楼听寒生的好看,气质如松,淡泊出尘,只一眼,就让下面的人望尘莫及。 楼清漓有些不快的撅起嘴,她拿过白纸挡在自己面前,很不巧,她今日刚和她哥闹了矛盾。 楼听寒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宠溺又无奈。 “公子,您的伤?”小童子担忧的问出口。 楼听寒轻声道:“无妨。” 随后,他看着坐在底下的一百位考生,眉眼柔软了几分。 “诸位都准备好了吗?”他坐在台上的高位处问道,声音透着一股清润。 底下开始纷纷应声,但多数人心里没底。 楼听寒点点头,侧头对着身边的小童子吩咐:“去把考题写上吧。” 小童子领命而去,挥墨在题板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众人一看,这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题目竟然只是默写《金楼序》。 楼听寒不想为难他们,便出了最简单的默写。 可即便是这样,底下一半多的人都没有背过,一小半的人并不熟练,这场考试结果难说。 一看到题,柒安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这几日他天天服侍主子读书,刚好主子前两天看了《金楼序》。 不过看了和背诵是两回事,他悄悄看了一眼虞秋砚。 虞秋砚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也迟迟不下笔。 “两柱香的时间,大家开始吧。”楼听寒吩咐小童子点上了香。 《金楼序》篇幅长,大家纷纷开始沾墨。 唯有虞秋砚一动不动,柒安都有些急了,主子这是在干嘛? …… 此时的顾浅浅正一个人在大街上瞎溜达,她这次出门没有带春叶和夏果,倒也一身自在。 她准备先玩一圈,等阿虞散学的时候再去接他。 卖糖葫芦的路过她旁边,顾浅浅看着个大又饱满的糖葫芦,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她刚想上前买一串,但看着自己这身肥肉,她止住了脚步。 “小姐,要买胭脂吗?”顾浅浅身后一个摊位的摊主笑着问道。 她转过身,看着摊位上精致的胭脂盒,随手拿起了一个,正在付钱的时候,身后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顾浅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前面有人大喊。 “死人了。” 街上一群人都跑了过去凑热闹。 顾浅浅看着前面围起来的人群,她放下胭脂盒,也走了过去。 人越来越多,顾浅浅努力的往前面挤,终于挤到了前排。 她定睛一看。 只见一个女子衣不蔽体的死在大街上,浑身污渍,她的脸被人划伤,全是凝固的血块,看不出面容,双脚被人打断,折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度,手指也被人砍断了几根,断指就丢在一旁。 顾浅浅心里升起一股恶寒,好血腥的作案手段。 周围的人看着尸体指指点点。 “前两天听说张大娘的女儿失踪了,这个不会就是吧?” “张大娘的女儿长的可好看了,水灵灵的,恐怕是遭遇歹人的毒手了。” “可惜了,那姑娘今年才十六吧?” “唉。” 有看热闹的,也有叹息的。 “女儿,我的女儿。”一阵痛哭声传来,一个满脸泪痕的妇人跪坐在地上,披头散发,看着面前的尸体。 只一眼,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造孽啊!” “我苦命的女儿。” “天杀的。” 妇人紧紧抱住地上的尸体,泣不成声,几乎晕厥过去。 一些好心人连忙去菜市场旁边请来了缝尸匠老刘,一般死人入棺前,都会让缝尸匠来接好残肢断体,让人完完整整的走。 一个六十多岁小眼睛的男人提着小木箱,不急不缓的来到了尸体旁。 他扒拉了几下,动作极其粗鲁。 随后,他喊了一口价:“五十两。” 五十两?这也太贵了吧?周围的人都为难的看着张大娘。 张大娘睁大眼睛,哀求道:“老刘,你就少一点吧,我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常年与死人打交道,老刘面色透着一股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拍了拍衣袖:“你女儿手指断了这么多根,缝起来费力费时间,五十两银子而已,又不多。” 第19章 张大娘哭的更大声了,她丈夫死的早,自己一个人把女儿拉扯长大,每日起早贪黑靠卖豆腐维生,哪里攒得下那么多钱。 老刘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跺跺脚走了,完全不顾周围人的责骂声。 没钱的买卖,他可不做。 张大娘伤心欲绝的收拾着女儿的尸体,她何尝不想让女儿完完整整的走,可是…… “娘对不起你啊。”张大娘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张大娘把女儿的尸体放上了她卖豆腐的板车上,打算拉回家。 当她捡起最后一根断指时,一片巨大的阴影向她而来。 张大娘抬起头,身前站了一个身穿华服的肥硕女子,女子带着面纱,只露出了两条缝儿般的眼睛。 她疑惑的开口询问:“姑娘,你是?” 顾浅浅看了她身后的板车一眼,随后道:“张大娘,我可以为你女儿缝尸。” 让大娘激动的看着她,但随后又慢慢平静了下来,这姑娘怕不是来诓人的。 顾浅浅右手提着一个大箱子,左手伸了出去,五个手指头在张大娘眼前晃了晃。 “张大娘,这个数看您答不答应。” 张大娘看着五根手指头,还以为又是五十两,她摇了摇头,不再理顾浅浅,转身把板车的绳子挂到了肩膀上。 “五两,帮你女儿缝尸怎么样?”顾浅浅再次拦住了她。 张大娘脚步一顿。 第14章 惨状 顾浅浅在后面帮张大娘推着板车,两人来到了一处寂静的巷子口。 巷子狭窄潮湿,地面墙上满是青苔,里面房屋破败,陈旧的岁月感扑面而来。 顾浅浅跟着张大娘走到了最后一间屋子前,张大娘停下脚步瘫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泪,随后才从身上摸出钥匙去开门,只不过她手抖的厉害,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 顾浅浅看着绝望的老妇人,她叹了一口气,白发人送黑发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我来吧。”顾浅浅见状轻轻道,拿过了张大娘手里的钥匙。 “嘎吱—”破旧的老木门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门口太窄了,板车进不去,张大娘背起女儿的尸体,可还没有跨过台阶就摔倒在了地上。 她瞬间痛哭流涕:“女儿啊,娘没用啊。” 顾浅浅把板车竖放靠在墙上,听到声音后,她连忙走过来扶起张大娘。 并把自己手里的小箱子递给她:“张大娘你帮我拿着箱子吧。” 张大娘还没有反应过来,顾浅浅就已经背起了那具女尸。 尸体冰凉僵硬,背上犹如背了一块冰。 顾浅浅低头看着女尸垂下来的手,一只手上四个手指头都被砍了下来,血肉淋漓。 这么小的姑娘,怎么下得去手。 张大娘赶紧跟上,一手拿着箱子一手拿着女儿的断指。 顾浅浅把女尸放到床上,喘了一会儿。 “姑娘,开始了吗?”张大娘弱弱地问,她看了一眼女儿,又忍不住伤心起来,转身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 顾浅浅想了一会儿,看着张大娘:“张大娘,我们先报案……报官。” 他杀事件,一般先经过法医尸检,再由入殓师进行修复,但她不知道古代的流程是不是这样。 如果是的话,或许要等仵作来验身以后,确定死亡原因,才能进行敛尸工作。 谁知张大娘听到这话眼睛暗了下去,后退了几步,连忙摇了摇头。 “没用的。”她有些挫败。 顾浅浅抿了抿唇,有些疑惑:“什么没用?” 张大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年逾四十的妇人,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满脸绝望:“官府不会管的,像我们这样没钱没势的小人物根本就报不了官。”说完双手掩面,低低啜泣。 顾浅浅听着难受,谁的命都是命,况且,如今张大娘女儿的尸体被人明目张胆的丢到了大街上,何尝不是对衙门的一种挑衅。 “张大娘,你想讨回公道吗?” 张大娘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顾浅浅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张大娘,我有办法帮你报案,你且等着。” 张大娘抬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满是老茧的手握着顾浅浅,一脸期望:“姑娘,你真有办法?” 顾浅浅点点头。 …… “砰—砰—砰” “何人在此击嗝……鼓?”衙府的门打开,一位捕快醉醺醺的走了出来,口齿不清的问。 顾浅浅放下鼓槌,郑重道:“我要报案。” 捕快明显有些不耐烦,都囔了几句,最后还是把她带了进去。 顾浅浅脸上依旧围着面纱,她不想让人认出来。 知县听说有人报案,快速换好了官服,正坐在上堂。 顾浅浅瞧着知县,那知县长得方方正正,一脸正气严肃,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昏官啊。 倒是这里面的捕快一个个无精打采,有的还哈欠连天。 “啪”知县拍了一下案板,两边的捕快吓得抖了抖,稍微站直了身形。 知县沉沉开口:“下跪之人有何冤屈,速速报来。” 顾浅浅没有跪,她微微行了一礼,“知县大人,今日小女路过街南路时,发现杏花巷张大娘的女儿被人杀害并且抛尸在了街上。” 听到“杀人抛尸”四个字时,知县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身体微微往前倾,“竟有如此之事,你且细说。” 顾浅浅又把她今天看到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知县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好半响才开口:“那张大娘与你有何关系?” “无任何关系。” 知县又问:“那你为何来替她报案?” “因为我是她女儿的缝尸匠,张大娘此时极度伤心,特委托我来向大人您禀报。” 知县一听,摸了摸黑色的长胡须,若有所思。 “如此恶性事件,本县定会查清。” 随后,他向身边的先生交代了一句,那先生领命而去。 “姑娘,我派仵作随你前去,你且等下。” 判案第一步,验明正身。 他才刚刚到京城上任,却不想就接到了如此大案,这京城恐怕也不是什么平安之地。 风平浪静的外表下,实则诡谲动荡。 …… 知县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随顾浅浅去往张大娘家,还安排了两个捕快随行。 老仵作拎着一个大箱子,一脸板正。 来到张大娘家之后,他稍稍问了几句情况,随后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老夫要开始验尸了,还请二位回避。”老仵作严肃道。 顾浅浅和张大娘走了出来,张大娘扶着柱子,怕自己倒下去。 顾浅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生离死别,谁都会经历,她抬起的手默默放了下去。 “姑娘,衙门咋能让你报案呢?”张大娘眼睛红红的。 顾浅浅倚靠在门框上:“我瞧那知县两袖清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大娘给打断了,她压下声音,唯恐被屋里的人听到:“两袖清风?那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年不知道贿赂了多少银子,满身铜臭味,搜刮的都是些黑心钱,心肠也黑。” 七八十岁?顾浅浅有些不解,那知县明明瞧着才不过四十啊。 “张大娘,今日我去报案,那知县才四十多岁啊。” 这下轮到张大娘迷糊了:“真的?” 顾浅浅点点头:“真的。” 张大娘挠了挠脑袋,难道换知县了? 顾浅浅抬头望了望天,奇怪,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此时却乌云密布,颇有要下雨的架势。 屋内,仵作带上面罩,褪去了女尸的衣服,女尸身上全是青紫的痕迹,大腿内侧还有明显的刀伤。 他开始仔仔细细的检查,从头颅开始一路往下,绕是他见过尸体无数,可还是被女孩身上的伤口震撼到了。 女孩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肤,有针扎的、刀割的、柴火烫的…… 当他看到女孩肚脐眼上方血色梅花图时,心神一震,怎么会有这个。 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强忍着检查下去,女孩大腿处一片血肉模糊,红色的血肉已经开始发白,偶尔可见蛆虫爬过。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刀具检查女尸的下身,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老仵作突然一骇,脸色怒气浮现。 简直禽兽。 许久之后,他收拾好工具,扯下面罩,而屋外的雨也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老仵作把门刚一打开,张大娘就赶紧拉着他的袖子询问。 老仵作先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怜悯,不过什么都没说。 他侧过身看着顾浅浅:“这位姑娘,你跟我来一下。” 老仵作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顾浅浅跟了上去。 第20章 来到一处无人的屋檐下,他才开口:“姑娘,看你小小年纪竟然敢来为人缝尸,当真有魄力啊。” 顾浅浅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回答。 她其实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了,为了给小言挣医药费,她跟着师傅学习帮死人化妆收尸。 只因这份工作工资高,而且行业竞争也不激烈,有时候一天能接到好几单。 她从十八岁就开始做这行,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见笑了,请问里面那位姑娘死因是为何?”顾浅浅眉心蹙起。 老仵作摇了摇头,目光凝重:“那姑娘生前遭了大罪啊。” “怎么说?” “她是窒息而死。”他侧过头,“你知道她为何窒息吗?” 顾浅浅摇了摇头。 老仵作低头轻轻说了一句话。 顾浅浅瞳孔收缩,竟然是…… “所以,你才不当着张大娘的面说,怕她受不了。”顾浅浅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老仵作默认。 看了一眼天色,他拎起箱子,用外衣包好,随后提醒道:“小姑娘,其实这是京城第二起案子了,第一位受害人也是年轻的小姑娘。” 第一位受害人肚脐眼上方也出现了血色梅花图,只不过死状没有屋里小姑娘那般惨烈。 顾浅浅拽紧手心,心砰砰直跳,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了上来。 连环杀人案! 老仵作继续说:“小姑娘,你要多加小心,以后尽量少走夜路。”说完就一头扎进了雨里。 不过幸好雨不大。 直到仵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顾浅浅才转身往屋走,心里的惧意挥之不去。 走进屋子,顾浅浅调整了一下心态,让张大娘帮忙打来了一盆清水。 她洗了手,拿起三根香在女尸身旁点了起来。 做这一行的,在动手前,一定要先烧香问慰亡灵。 顾浅浅洗干净手帕,把小姑娘身上擦得干干净净。 看到女儿身上的伤时,张大娘气的牙齿作响,她的女儿是受了多大的罪啊。 顾浅浅把女尸大腿根处的蛆虫一个一个挑了出来,连带着一丝碎肉,她尽量不去看那惨状模糊的地方,可脑海里还是想起了刚刚仵作的话。 “高|潮窒息,屋里那小姑娘生前遭到了多人侵犯,而且那些人还用上了一些别的东西。” “小姑娘定然受不了,痛苦间已然没了呼吸。” “那就是一帮畜牲。” 盆子里的清水变成了红色,顾浅浅把帕子扔回水里,随后,从自己的小箱子里面拿出了针线。 由于时间匆忙,她就在最近的秀铺买了细针肉线,但其实缝尸用的针要比平常的针大上许多,不过幸好小姑娘断的是手指,细针就能缝。 入殓师不光要帮尸体化妆,更重要的是帮他们修复遗体,让他们灵魂完整。 她穿过线,拿起一截断指,神情专注而认真。 三根香已经到了尾声,屋外的小雨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顾浅浅剪掉最后一根线头,长舒了一口气,手有些生了,不过问题不大。 随后她为小姑娘穿上衣服,开始化妆。 又过去了一柱香的时间,顾浅浅擦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完工。 张大娘走过来一看,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的女儿终于可以完完整整的走了,她跪在地上:“谢谢姑娘。” 顾浅浅连忙扶起她:“张大娘,你先起来。” “张大娘,这几天知县定会传你问话,你如实说就行。”顾浅浅捏了一下眉心,身体有些疲倦。 张大娘连连点头,随后掏出了五两银子递给顾浅浅。 顾浅浅收下,放进了荷包里。 …… 走出杏花巷,顾浅浅舒展了一下腰身,扭了扭有些疲劳的脖子,取下面纱放进了箱子里。 此时,天色雾蒙蒙的一片,因为下雨的缘故,今日黑的格外早。 顾浅浅走了两步,突然一拍大腿,她说过今晚要去接阿虞的,不能失约。 她连忙向青泓书院奔去,一路上黑灯瞎火,安静的可怕。 第15章 冷淡 屋檐下的水滴落在虞秋砚的肩头,打湿了一方衣襟。 天色已暗,青泓书院门口渐渐趋于平静。 唯有一主一仆还等在这里。 柒安试探性开口:“主……主子,许是郡主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走吧。” 虞秋砚望着王府的马车还停在树下,便知她还没走。 他没有回答柒安的话。 柒安讪讪的闭了嘴,默默等在一边。 青泓书院大门瓦檐上挂起了照明灯,一道玲珑纤细的影子突然来到了虞秋砚的身旁。 倒是柒安被吓了一跳,他看着主子身边的红衣少女,这不就是下午盯着主子看了半天的姑娘吗? 虞秋砚倒没多大的反应,他动了动脚步,离楼清漓远了一些,可她还是碰到了他的衣袖。 “嘿,你怎么还没走啊?”楼清漓声音清脆,她歪着头问,“你是哪家的?” 虞秋砚眉梢下隐匿着一抹红,暗藏戾气,她真的好吵。 楼清漓一看这个人又不理她,她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一个人敢这么无视她。 “本小姐跟你说话,你没听到吗?”她语气有些冷硬。 “难不成你是哑巴?还是聋子?”楼清漓嗤笑一声。 柒安看不下去了,他赶紧朝楼清漓作了一个揖:“这位小姐莫怪,我家主子天生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还望小姐体谅。” 他从小在下人堆里长大,看人做事也学到了一点皮毛,眼前这位小姐看起来就是金枝玉叶,万万得罪不得。 有了一个台阶下,楼清漓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冷哼一声,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掀开帘子,她回头看了一眼,直直对上了虞秋砚的目光。 她手一僵,连忙钻进了马车里。 虞秋砚收回视线,一旁的柒安有些支支吾吾:“主子。” “有事就说。”虞秋砚的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情绪。 柒安壮了壮胆子,随后又像泄了气般,攥紧的手心也慢慢松开:“没事。” 他其实是觉得主子这样的性格不太行,以后绝对没朋友,不过他不敢说。 虞秋砚转过头继续盯着前面那条幽黑的路。 姐姐会来接他的。 …… 这天气忽然就冷了下来,周围空气潮湿冰凉,顾浅浅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今日上午出太阳,所以她穿的并不多,现在晚上急剧降温,冷风吹得她止不住的哆嗦。 顾浅浅吸了一下鼻子,路上并没有多少人,只有几个煮馄饨的小摊贩,白色的热气从锅里冒出来,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 好想吃啊。 顾浅浅做了一下心理斗争,还是别过了头,继续抬起脚往更偏僻处走去。 那青泓书院修在郊外,入夜时分人迹罕至,极为安静。 地上的水汽被蒸发成了白雾飘在空中,远处一片朦胧,看不清路段。 顾浅浅心里打鼓,眼看着路越走越偏,她想起了老仵作的告诫,止住了脚步,向四周望了一眼,周围黑黢黢的一片,并无半点人烟。 她有些怕了,都这么晚了,阿虞会不会自己先回去了? 顾浅浅正在犹豫间,突然一阵打更声由远及近。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戌时已到。” “……” 顾浅浅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她提起裙摆快速走到打更人面前:“大哥,你好,请问你要去青泓书院那边吗?” 打更的大哥长得十分壮硕,一脸憨厚,他摸了摸脑袋:“姑娘,你是说最近新开的那个书院吗?” “是的。” 大哥想了一会儿:“我还要去城门口,那个什么书院要晚一点才去。” 打更也是有顺序的。 顾浅浅眼里闪过一抹失望。 大哥问道:“小姑娘,你是去那边有什么事吗?” 顾浅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颇有些可怜:“唉,我弟弟还在书院门口等我,但现在天黑我自己不敢走这条路。” 说完之后,她偷偷看了一眼打更大哥。 打更大哥面色纠结,他抬头看了看前面那条黑不见底的路,小姑娘家家走夜路确实挺危险的。 “所以小姑娘,你是想让我陪你过去?” 顾浅浅点点头,随后从荷包里面拿出一锭银子:“大哥,这是酬劳。” 打更大哥眼睛都看直了,这一锭银子他干两个月也挣不到啊。 “小事而已,姑娘我陪你去。”他迫不及待的接过银子。 顾浅浅走在他后面。 不知道是不是有个伴的缘故,她心里的恐惧一下子驱散了许多。 待顾浅浅走远以后,旁边的小巷子口探出了一张人脸,那张脸隐在黑暗处,让人看不真切。 第21章 他死死地盯着顾浅浅的背影,直到背影消失不见,他才转过身,脚步一高一低,手上银晃晃的刀子贴着墙壁划过,发出了刺耳夺命的声响。 …… 风吹动红色的灯笼,照得地上的影子摇摇晃晃。 虞秋砚漆黑的眼底一点点亮了起来,他眼神渐动。 她来了。 顾浅浅远远的就看到了青泓书院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他们还真等在那儿。 “姐姐。”虞秋砚乖乖的喊了一声。 顾浅浅走到他面前,帮他把前面垂下来的发丝捋到了脑后,柔声问:“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不先回去?” 虞秋砚笑了笑:“因为姐姐说过要来接我的呀。” 还真是执拗,顾浅浅拉过他的手:“走吧。” 空气中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许久之后,青泓书院的大门再次打开,楼听寒披着披风走了出来,他脸色比下午更加苍白了一些,小童子在他旁边扶着。 “洛拾,小姐回去了吗?”说完之后,楼听寒手捏成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两声。 小童子洛拾连忙帮他顺着背:“自然。” 楼听寒听后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那二十个学生的名单你可拟好了?” 洛拾:“放心吧公子,不会有错的。”说完他不禁有些抱怨,“公子,您都伤成这样了还坚持开学、监考,别人却说您……”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之后,洛拾小心的看了一眼楼听寒的脸色。 楼听寒叹了一口气:“说什么?” 洛拾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没什么。” 楼听寒也不想深究,他强忍住心口处的痒意,淡淡道:“我们去医馆。” …… 王府内。 顾浅浅把刚刚熬好的药端给虞秋砚。 虞秋砚看着碗里黑稠的药汁,下意识的皱起眉,这药好苦。 “捏起鼻子一口就喝了。”顾浅浅说着就从糖罐里面拿出来一颗糖,“把药喝完之后再吃颗糖,嘴巴里就不苦了。” 他点点头,仰头一口喝下,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喉咙里苦味乱窜。 “张嘴。”顾浅浅把糖剥好后塞进了他嘴里,软嫩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唇,虞秋砚抬眼看她,细细吮吸着糖精。 她替他盖好被子:“早点休息。” 在顾浅浅转身之际,虞秋砚拉住了她:“姐姐,我睡不着。” 顾浅浅想了一会儿,随后搬了个凳子坐到他床边,轻轻拍着他,就像哄婴孩那样:“那我给你讲故事吧。” 虞秋砚点点头。 “从前,有一只小狐狸……” 他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发烫。 第二天一早,顾浅浅就带着虞秋砚到青泓书院门口看榜。 不出所料,榜前早已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这次顾浅浅挤不进去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家长看完榜单拎着自己的儿子退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顾浅浅心里紧张,她也不知道阿虞考上了没。 等人稍微少一点的时候,她一个个名字看下去,心却越来越悬。 虞秋砚只看了一眼,便勾起了唇角,他扯了扯顾浅浅的衣袖,抬手指了指最角落。 顾浅浅定睛一看,顿了几秒,随后狂喜。 “阿虞,你考上了。”好险好险,虽然是最后一名,但好歹是进了。 柒安也拍了拍胸脯,幸好,昨日主子半天才动笔,他还以为主子过不了呢。 洛拾站在门口,让前二十名的考生进了书院。 顾浅浅看了一圈,还是没有看到昨天那位公子。 “姐姐,你在找谁?”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对了阿虞,今日我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坐马车回来可好?” 虞秋砚愣愣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好。” 直到青泓书院大门关闭后,顾浅浅才带着夏果回了王府。 …… 青泓书院今年新办,里面只有一个先生,故招生只招了二十人。 在洛拾的指引下,大家来到文墨台。 “诸位,请坐吧。” 大家东看看西看看,都在争前面的位置。 虞秋砚绕过他们,径直走向了最后。 “主子,坐到这后面听得清吗?”柒安善意提醒了一句。 虞秋砚轻轻点了点头:“嗯。” 楼清漓一眼就看到了他,她坐到了他旁边:“嘿,祝贺你考试通关。” “嗯。” 楼清漓扁扁嘴,沉默怪物,冷淡的要死。 昨日那位蓝衣少年一屁股坐到了虞秋砚的前面,他抄了别人的卷子才勉强混了进来。 “唐兄,好巧。”灰大褂的少年恭维了蓝衣少年两句。 蓝衣少年笑眯眯的看着他:“令明,昨日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给我抄,我根本就进不来这里。” 楼清漓有点不耐烦的看着他们两个,抄进来的还这么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愚蠢。 “大家安静,我家公子稍后就到。”洛拾面色严肃,“我们先来点个名。” 空山新雨后,树梢上的鸟儿叫个不停,旋律婉转动听。 有一清雅公子掀帘而入。 楼听寒端坐在讲台上,含笑望着众人:“恭喜诸位通过考试来到我青泓书院。” “从今以后,你们就唤我先生吧。” “第一堂课,我们便来讲讲《国诗》。” 微风动帘,有清朗好听的声音传出,在坐的学生一个个坐的笔直,可时间久了,总有一些人慢慢走了神。 趁着下课的间隙,大家开始相互交流熟悉起来。 楼清漓无聊的折着纸,她刚把蝴蝶折好,一抹蓝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楼清漓抬头,哼,是他啊。 “楼清漓,你好,我是宰相府的唐禹。”蓝衣少年走到她面前,笑着伸出手,完全没有昨天那股嚣张跋扈劲。 他早就听说楼听寒的妹妹也要来书院,刚刚点名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姓“楼”,想来她就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无疑了。 姨娘跟他说过,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好好讨好楼大小姐,争取日后能娶她过门,这样,在宰相府,谁都不能低看了他和姨娘。 楼清漓讥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呀,怎么,又想来找我吵架吗?” “不不不。”唐禹蹲下来,“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向你道歉。” “道歉就免了吧,我不接受。” “那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 楼清漓玩着纸蝴蝶的翅膀,刚刚无意间看到虞秋砚小书童的箱子里面有一罐糖果,她突然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想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唐禹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 “做我的小跟班吧。” 跟班好啊,能时时刻刻跟楼清漓在一起。 唐禹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楼清漓目光瞥了一眼端坐在座位上的虞秋砚。 虞秋砚是吧,让你不理我,等下有你好果子吃。 她朝唐禹招了招手,唐禹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凑了过来。 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唐禹听完嘴角露出了一抹坏笑,他看了虞秋砚一眼,随后对楼清漓说道:“清漓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清漓?谁允许他这么叫的。 “叫我老大。” 唐禹闷闷的“嗯”了一声。 唐禹离开之后,楼清漓把手上的纸蝴蝶扔到了虞秋砚的桌子上,蝴蝶背面还画了一张丑丑的鬼脸。 第16章 招惹 中午散学,大家陆陆续续来到了膳房。 膳房有两位厨子,是楼听寒花重金从吉祥楼请回来的,为了让学生吃得好、有营养,楼听寒亲自试了好几家酒楼,才定下了他们两人。 两位厨子相继把菜端了出来,在长桌上摆成了一条。 凉拌鸡丝、红烧东坡肉、香辣鲤鱼、粉丝肉丸汤、小炒青菜、清水海带…… 大家应接不暇,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动筷,毕竟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不知道是个什么规矩。 桌上香气四溢,饿了一上午,大家的肚子已经在咕咕的叫了。 楼清漓知道她哥不会来和他们一起吃,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把肉放进口里慢慢咀嚼。 还不错,她满意的挑了挑眉,再伸手夹了一块。 大家看到有人先吃了,就再也顾不得其他,长桌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书童们在另一桌,另一桌的菜色明显逊色了许多,看到主子们都动筷了之后,他们也开始吃了起来。 虞秋砚端起碗,夹了自己面前的小炒青菜,一个人慢慢吃着,没有去和大家抢菜的意思。 没过多久,桌上的菜就被一扫而空,学生们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忍不住打起了饱嗝。 第22章 楼清漓刚放下碗筷,就有人从后面拍了她一下,她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小姑娘,面露疑惑:“你是?” 小姑娘衣着朴素,低着头有些害羞,支支吾吾半天才开口,可声音却不小:“清漓,听说你是先生的妹妹,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满眼期待。 话刚说完,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楼清漓,眼睛里有着惊奇和示好。 楼清漓愣了一会儿,才开口:“嗯。”多一个朋友而已,又没多大的事。 其实她朋友挺多的,只不过都没有来青泓书院,要不是爹爹逼着她来她哥这儿,她早就上白溪书院了。 白溪书院才是真正的贵族书院,里面都是她的玩伴,不像她哥办的这个学院,收的都是一些布衣。 虽然一开始有不少世家子弟慕名而来,但都通过考试刷了下去,所以,她在这里并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 见楼清漓答应,小姑娘开心得有些手足无措。 慢慢的,大家都围到了楼清漓的身边,想办法跟她搭着话。 楼清漓喜欢被人围着,更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她在人群中笑得肆意灿烂。 虞秋砚像没有听到动静一样,依旧在慢慢吃着碗里的饭。 楼清漓抽空看了一眼虞秋砚,见他无动于衷,她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了,被人无视的感觉真不好,这个怪物。 随后她朝唐禹递了一个眼神,唐禹神秘的笑了笑,然后点点头,他带着令明悄悄退出了人群。 他们沿着小路往文墨台的方向走。 令明频频向后望,脸上带着一抹不太明显的红晕。 唐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嘛呢?你在看什么?” 令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没……没看什么。”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文墨台,唐禹径直走向虞秋砚的书箱,把他书箱里面的书都倒了出来,一个精致的糖果罐被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唐兄,你这是干什么?”令明不明所以,上前阻止。 唐禹坏笑了一下:“清漓看他不顺眼,要我们给他个下马威。” 听到是清漓的意思,令明默默的站到一旁,不再插手。 唐禹打开糖罐盖子,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真甜呐。 “令明,给你一颗。” 糖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落到了令明的手心,他把糖放进了袖口,等放学了带回去给妹妹吃。 再抬起头时,只见唐禹将全部糖果都丢到了地上,糖罐被扔进了旁边的小湖里,玻璃漂在湖面上,在太阳的照映下闪过七色光芒,令明觉得有些晃眼。 看着地上的狼藉,令明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唐兄,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人家跟他们无怨无仇。 谁知唐禹瞪了他一眼,满脸不耐烦:“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不要以为你给我抄了卷子就可以登鼻子上脸,也不看看你的家世,我愿意让你跟我玩,那是看得起你,懂吗?” 令明面色难看,微微应了一声:“知道了。” 唐禹完成任务刚想去找楼清漓邀功,转头就看到虞秋砚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一双黑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 唐禹咽的咽口水,故作镇定,反正自己有清漓撑腰,怕什么。 他抬起头,趾高气扬:“哼。” 虞秋砚脸色沉的可怕,他一步一步走到唐禹身边,声音阴测:“你弄的?” 唐禹低头看他:“没错,就是我弄的,你能拿我怎么样?” 虞秋砚看着他,薄唇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一个什么字。 但被后面传来的声音覆盖住了。 “呀,这是怎么啦?”楼清漓也回来了,她面带“惊讶”,后面跟了一群人。 唐禹屁颠屁颠的跑到她身边,可楼清漓却没有理他,而是问虞秋砚:“你怎么了?” 柒安看到有人出来主持公道,连忙哭诉:“楼小姐,他翻了主子的书箱,还丢了主子的糖果。”他指着唐禹。 唐禹一脸无所谓,反正清漓又不会怪他。 可他还没得意多久,就听见楼清漓道:“唐禹,快给人家道歉。” 什么? 他懵了,令明也懵了。 唐禹讨好的笑了笑:“老大,不是你让我……” 楼清漓打断他,一脸公正:“什么我让你,你无缘无故丢别人东西本来就是你的错,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这样吧,你给秋砚同学道个歉,再把东西捡回来,这件事就算了了。” 唐禹满脸不可置信,他咬了咬牙,有些委屈的望着她。 楼清漓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虞秋砚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她走到虞秋砚身旁,小声说道:“放心,我来帮你。”看,我对你多好,这下你不能再无视我了吧。 她心里暗自窃喜,再冷淡的人,她也有办法拿下。 周围的同学都在看热闹,唐禹极其不甘心:“对不起。”随后他准备去捡糖果。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住手。”虞秋砚终于出声,声音极冷,他说完就自己蹲下身一颗一颗把糖捡到了手心,生怕别人弄脏了它们。 他数了数手心里的糖,少了两颗。 少了两颗啊,那就用唐禹身上的东西来抵吧。 邪恶的想法又涌了上来,不可抑制。 楼清漓看着弯腰的虞秋砚,心里突然有些不自在,她用轻功飞到湖面上帮他把糖罐捞了上来。 “给,不用谢。”楼清漓嘴角扯起一抹笑,“本小姐助人为乐惯了,如果你实在要谢的话……” 咦?没人回她的话。 她略一转头,就看到虞秋砚用身上的衣服擦试着糖罐,擦了许久,才把手心里的糖一颗一颗又装了进去。 他还是没有理她。 楼清漓皱着眉,破糖有那么重要吗,自己都演了一出这么大的戏了,怎么他还是不愿意跟她讲话。 得,她也不稀罕。 一个下午,楼清漓都坐在位子上,生着无名的闷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期间令明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每次话还没有说完,脸就先红了起来,一句话磕磕绊绊分成了好几段,倒把她逗笑了。 晚上散学,唐禹拦住了楼清漓,他心里也有一股无名火,可是不敢对她发,所以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老大,为什么今日你要帮他,不是你让我欺负他的吗?” 楼清漓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跟班就要有跟班的样子,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哪有那么多话。” 唐禹眼睛微红:“老大,你不会是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什么!喜欢!!开玩笑!!! 楼清漓有够无语的,她推开他:“谁会喜欢一个小矮子?”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唐禹和令明都松了一口气。 虞秋砚和柒安从转角处走了出来,柒安手里拿着一只纸蝴蝶,正是上午楼清漓抛到虞秋砚桌上的那一只。 “主子,这个要拿回去吗?”柒安显然没有听到前面几人的对话,他拿着手上的蝴蝶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仔细一看,“这上面好像还写了字诶。” 虞秋砚没有理会,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丢了吧。” “可这是楼小姐亲自折的。”柒安有些不敢。 正在他苦恼至际,虞秋砚从他手上拿过纸蝴蝶,撕碎丢到了地上。 动作干脆利落,柒安看呆了。 他总觉得楼小姐对主子有意思,但主子似乎不太领情。 …… 是夜。 顾浅浅打着灯笼来到了虞秋砚的住处,看到里面透着光,她伸手敲了敲门。 “郡主。”柒安把门打开恭敬的站在一旁。 顾浅浅点了点头,把灯笼交给柒安,随后走了进来。 “在看什么?”她度步到虞秋砚身边,垂眸看着他手里的书。 虞秋砚对上她的目光,笑得很淡:“今日先生讲了《国诗》,我想再温习一遍。” 顾浅浅揉了揉他的头:“不错不错,上学感觉怎么样?可以跟姐姐说说吗。” “郡主,今日主子被……”柒安本想告状,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虞秋砚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柒安,你去外面打一盆水进来,我要洗洗砚台。”虞秋砚支开了柒安。 柒安不情不愿的走了。 但顾浅浅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怎么了?” 虞秋砚依旧笑着:“姐姐,今日先生问了我们一个问题,我回答对了,被先生夸了。” 原来是这样。 “姐姐,但是我有一个问题。”他声音有些沉。 “你说。” 看着跳跃的烛火,虞秋砚一字一字:“姐姐,如果有人动了你最爱的东西,你会怎么办?” 顾浅浅认真思考了下:“看情况吧,如果东西没坏,他又道歉了的话,那就原谅他。” 第23章 “那如果坏了呢?”虞秋砚声音里夹着一丝急切,似乎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身子不自觉的往她前面靠了靠。 顾浅浅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阿虞,你怎么了?是有人动了你的东西吗?” 他立刻恢复了过来,甜甜的笑了笑:“没有。” 只是不见了而已。 说着,他就从桌子底下拿出糖罐,倒出一颗糖放到了顾浅浅的手里:“姐姐,吃糖。” 顾浅浅笑着接过,将糖含到口里:“你跟同学相处的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呀?”她最关心的就是他和同学之间相处的问题,毕竟阿虞不爱讲话,她怕他被人孤立。 虞秋砚紧紧抱着糖罐,不做声。 看他这个样子,顾浅浅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阿虞,为人处事一定要积极主动些,主动去和别人说话,把笑容挂在脸上,知道吗?” 虞秋砚手指甲抠着糖罐,指甲盖上一片灰白。 “姐姐,我知道了。” 他把头枕到她的腿上,姐姐啊,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 之后的几天,楼清漓发现虞秋砚竟然会对她笑了。 她尝试着跟他讲话,他也一一回答。 这可把她高兴坏了,一定是她“乐于助人”的精神感动了他。 好吧,暂且不称他为怪物了。 只是唐禹一直记恨着虞秋砚,走到哪都要给他使个绊,以此来发泄自己心里的怨气。 可虞秋砚却待他和所有人一样,微笑回应,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直到有一天,一声尖叫打破了青泓书院的平静。 第17章 眼珠 中午时分,柒安站在文墨台边上眼睛不断的往帘外瞟。 马上先生就要来上课了,怎么主子去茅房还没回来。 “我去下茅房,你帮我跟先生请个假。”前排一个男生捂着肚子站起来对自己的小书童说道。 他走出去的时候刚好撞到了回来的虞秋砚。 虞秋砚侧身让他先过,随后不急不缓的坐到了位子上打开书,眉目平静。 柒安缓缓吐出一口气,主子终于赶在最后一刻到了。 外面再次传来有力的脚步声,大家迅速调整好姿态,坐的笔直。 楼听寒颀长的身影缓缓而入。 他盘腿坐下,没有讲课,而是含笑看着大家:“深秋时节,听说椤霞山的海棠花开了,过几日我们便去赏一赏海棠吧。” 此话一出,大家明显兴奋了起来,这几天的圈地式学习实在是太过无聊,终于可以出去放松一下了,可还没有等大家高兴两分钟,楼听寒继续说道:“海棠是名花,有谁可以为这名花作一首诗吗?” 他目光期待的看着在座的学生。 听说要作诗,大家又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生怕叫到自己。 见此情景,楼听寒揉了揉眉心:“楼清漓,你来。” 正在发呆的楼清漓一个没留神,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她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楼听寒,她哥真是会拿她开刀。 她站起身,脑袋转了几圈,似在冥思苦想。 过了一会儿,她对上她哥浅褐色的眸子:“我不会。” 楼听寒太阳穴跳了两跳,声音也沉下来了几分,眼神向下扫了一圈:“有谁会吗?” “先生,我可以坐下吗?”楼清漓嘻嘻哈哈问了一句,也没有等楼听寒开口,便径直坐了下去。 “等等。” 楼清漓屁股尴尬的悬在半空,这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站到后面去。”楼听寒不复往日温柔,有些严肃道。 楼清漓一时不明所以,可看见哥哥不善的面色,她还是不情不愿走到了最后面。 楼听寒微微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妹妹仗着他是先生,这几天没少在青泓书院为所欲为,他这次罚她,就是让所有人明白,他对学生一视同仁,就算是他的亲妹妹,问题没回答上来也一样罚。 一时之间,课堂上安静非常。 楼清漓站在后面撅着嘴,她回去一定要告诉爹爹娘亲,哥哥在书院虐待他的亲妹妹,哼。 “好了,我们今日来讲……”楼听寒示意大家翻开书,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一声尖叫,随后有一个人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表情惊慌失措,像是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楼听寒赶紧上前:“你怎么了?” 那人惊恐的指着外面,断断续续:“茅房……有血……死人……” 楼听寒紧抿着唇,面色越来越沉。 今日这课怕是没法上了,先生一走,大家也都跟着去看热闹了。 只有虞秋砚一个人留在文墨台,安安静静的抄完了一首静心咒。 …… 唐禹被下人从粪坑里面捞了上来,全身都是屎,臭的让人不敢靠近。 细看之下,还可以发现他脸上全是血。 楼听寒面色发寒。 周围的学生都捂着鼻子离得老远,生怕自己身上也沾上脏东西。 楼听寒转过身看着众人:“你们快回文墨台,不要留在这里。” 他一发话,大家都不情不愿的往回走了。 楼清漓来到楼听寒身边,看到唐禹这副模样她有些害怕:“哥哥,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会已经死了吧?” 楼听寒摇了摇头:“他胸口还有起伏。” 她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们青泓书院发生了命案,那他们书院口碑就算是砸了。 “你先回去。”楼听寒挡在楼清漓的面前,不让她看茅房旁边的惨象。 …… 很快,县衙的人便到了,还带了一位老郎中。 而唐禹已经被清洗干净,此时正躺在偏房里,脸上的眼眶明显凹了下去,还在往外面流着血丝。 请来的郎中扒开他的眼睛一看,吓了一跳。 同时楼听寒也看到了唐禹脸上两个黑漆漆的大洞,他眉头紧锁。 “这位小公子被人活生生挖了眼睛啊。”郎中惊恐道。 楼听寒捏紧了掌心,究竟是谁?敢在青泓书院造次。 “洛拾,去把刚刚那个人叫过来。” 洛拾退了出去。 楼听寒走近郎中:“他多久会醒?” 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很快。”人在遭受极大的痛苦之后,大脑神经会暂时麻痹,可痛苦却在持续,所以人在不久之后便会醒过来。 很快,那个发现唐禹的学生被带了过来。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楼听寒细细问道。 那人明显还没有回过神,他面色依旧惨白:“今日……中……中午,我突然闹了肚子,在茅房时,就看到他浮了上来。” 当时他可吓坏了,一张人脸突然出现在自己下面,他差点也掉进了茅坑里。 “你等下去一趟衙门吧,把你看到的都告诉知县大人。” 那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宰相府的人也来了,来的是唐禹的姨娘,姨娘还带了五六个壮丁。 她一来就趴在唐禹身上痛哭。 “我的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姨娘啊,姨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禹儿。” “……” 等哭够了,她才转头质问楼听寒,涂着鲜艳丹蔻的手指指着他,咬牙切齿:“如今我儿子在你的地盘上出了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着还想上去抓楼听寒。 楼听寒往旁边退了一步,她扑了一场空。 旁边的捕快很快就将她制止了。 楼听寒有些无奈,他尝试着安抚她:“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书院确实有责任,等县衙找出害人之人,我定会给唐禹一个交代。” 被人抓着的蓉姨娘还在不断踢打着,骂骂咧咧。 这时,床上的唐禹似乎有转醒的迹象,他动了动手指。 老郎中看到连忙扶起他。 唐禹身体虚弱,他摸索着,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里面空洞洞的一片。 “天怎么黑了?” 看到儿子眼睛没了,蓉姨娘发出了一声惊叫,就这么晕了过去。 “姨娘?”唐禹激动的喊了一声。 “唐禹,今日中午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楼听寒走到床边,轻轻询问。 中午?唐禹想了一下,表情慢慢的变了。 “啊。”他尖叫一声,痛感渐渐袭来,他伸手摸上眼睛,“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 他的眼睛没了,被人挖掉了,他想起来了。 唐禹哭喊着,嗓子都哑了,后来,他被人带回了县衙。 现在书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楼听寒心怀愧疚,他放了大家几天假,自己也一直协助衙门调查此事。 这几天唐禹精神状况明显不太好,醒过来就大吵大闹。 他好像缺失了那天的一段记忆,什么都问不出来。 宰相府倒是没有怪青泓书院,反正只是一个庶子,宰相老爷不关心,宰相夫人就更不用说,倒是蓉姨娘一天到晚疯疯癫癫。 第24章 ……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 虞秋砚起床披起外衣来到后院,今日没有月光,周围格外的暗。 他就像是一抹黑色的影子,悄悄走过每一个角落。 终于,他在狗笼子旁停了下来。 狗眼睛发着绿光,却不冲他叫。 虞秋砚面容泛起诡异,他缓缓从身上拿出来两颗已经枯萎了的白色珠子。 珠子表面无光,软软的,像是已经腐坏了。 他随手一丢,珠子便落到了狗笼里,几只狗争相恐后的抢着。 不出几秒钟的功夫,两颗珠子便了无踪迹。 虞秋砚终于笑了,随后把自己那件带血的衣衫在黑暗中点燃,火光簇簇,却照不亮他。 有些秘密,就让它化为灰烬,永远埋葬。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急不缓回到自己的屋子。 一觉到天亮。 …… 第二天,县衙的人来到了王府,点名要找虞秋砚。 原因是在青泓书院发生那件事的时候,虞秋砚当时和唐禹一同在茅房,有很大的嫌疑。 看到来人,虞秋砚害怕的躲到了顾浅浅的身后:“姐姐,我没有,我怕。”小脸都被吓白了几分。 顾浅浅自然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去害人,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你们有证据吗?”她把虞秋砚护在身后。 “现在还没证据,劳烦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虞秋砚紧紧抓着顾浅浅的衣袖,浑身颤抖,像是害怕极了。 顾浅浅也不想他被人这么冤枉,既然没做坏事那便什么也不怕,她拉着虞秋砚,对着那几个人道:“我们可以去,希望你们能调查清楚此事,还我弟弟一个清白。” 虞秋砚低下头,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县衙内。 唐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养着,宰相府也没把他接回去。 他听到人的脚步声,吓得缩成了一团。 “唐禹,你那天中午在茅厕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虞秋砚。”知县大人在一旁耐心问道。 唐禹想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知县明了,他看着顾浅浅和虞秋砚:“虞秋砚,那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虞秋砚舔了舔干涩的唇,认真回答:“那日我闹了肚子,在茅房里遇到了唐公子,他……” 虞秋砚面露委屈,眼睛红了一圈。 “他怎么?”知县追问。 虞秋砚抬头看了眼顾浅浅,这才说:“他出言辱骂于我,骂我是小矮子……” 骂人!顾浅浅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她同情唐禹的遭遇,但当面骂阿虞是小矮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所以你和他起了冲突?”知县简明扼要。 虞秋砚摇摇头:“我没有理他,便自己先走了。” 知县转头问唐禹:“是这样吗?” 唐禹没有反应,随后又突然大喊起来:“是他,他挖了我的眼睛。” 知县神色一凛,赶紧问道:“是谁?” 唐禹抱住自己的脑袋,止不住的摇头:“我不知道是谁,我不知道是谁,有人在我后面,有人在我后面……” “呜呜呜。” 见他语无伦次,知县大人也很无奈。 此时,一个小捕快进来在知县耳边说了几句话。 知县点点头,对着顾浅浅虞秋砚说道:“麻烦二位了,二位请回吧。” 顾浅浅:“我弟弟可以洗清嫌疑了吗?” 知县点点头,他刚刚派人悄悄去搜了一遍虞秋砚的房间,没有任何问题,也找不到带血的东西。 “行。”顾浅浅没有多停留,她带着虞秋砚往外走去。 虞秋砚挠了挠她的手心:“姐姐,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啊。” 在他们走后不久,宰相府的人突然到了,他们接走了唐禹,并告知不用调查此事了,为了一个庶子给国公府找难堪,实在没必要。 唐禹就这么被接了回去,和他的疯姨娘一起被丢在废弃的院落里,一日三餐终难果腹。 楼听寒这几日也明显憔悴了许多,眼底黑眼圈渐现,在听到衙门不再调查此案的时候,他一不小心又牵动了胸口上的伤。 打翻了茶杯。 他想找出真凶,但是宰相府都说不用查了,他自然也是多说无益。 又过了几天,青泓书院重新开学,大家陆陆续续来到了书院。 楼听寒为了学生的安全,安排了几十个护院,每日在各个角落巡逻。 这件事被翻了页,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 而跟在楼清漓身后的小跟班也从唐禹变成了令明。 一天下午,顾浅浅坐着马车来到青泓书院,今日她要带阿虞去善济堂针灸。 此时正是放学的时间,顾浅浅就在门口等着,可是眼看着学生都快走完了,阿虞还是没有出来,她决定进去看一看。 书院里面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她不认识路,并不打算往深处走,就停在路口张望。 却不想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青衣角。 那人渐渐走近,顾浅浅眼睛一亮,是他,看来他也考上了青泓书院。 第18章 遇见 楼听寒低着头,被顾浅浅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顾浅浅面带笑意,又有些愧疚:“你好,还记得我吗?” 楼听寒看了她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尾音有些长。 顾浅浅长舒一口气,这才说:“恭喜你考上了青泓书院,我弟弟也在这里哦。” 啊?楼听寒哑然失笑。 “对了,先不说这个,上次对不起啊。”她赶忙翻着自己的小挎包,“上次我给你的好像不是金疮药,给,这个才是。” 她翻出来一个小瓷瓶递给他。 楼听寒摇了摇头并没有去接:“谢谢姑娘好意,在下的伤已经痊愈了。” 这样啊。 只见顾浅浅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问他:“公子,上次我给你的是什么药啊?” 她挎包里的药太多了,她也不记得有什么了。 楼听寒莫名的有些想笑,他低着头,声音极轻:“痒痒粉。” 啊! 顾浅浅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愧疚更深了一步,她有些语无伦次:“那……那你没有用吧?” 楼听寒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温柔道:“没有。” 那就好,为了弥补他,她赶紧把手上的金疮药塞到了他怀里。 楼听寒猝不及防。 这时,路上有路过的学生跟他打招呼。 “先生,再见。” 等等,先生! 顾浅浅后退两步,看着逆光而站的楼听寒。 “你是楼听寒?”她下意识问出口。 他点点头:“正是在下。” 顾浅浅深吸一口气,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见她呆愣在原地,楼听寒不解的问:“姑娘,你还好吗?” “哎呀,久仰大名,我早就听说过楼公子才识出众、人中龙凤、文韬武略、聪明过人……”顾浅浅把他夸的天花乱坠。 楼听寒有些哭笑不得:“也没姑娘说的那么好,就一般般。” “楼公子别谦虚嘛,我们阿虞有你教,是他的福气。” “姑娘,你是?”他终于想起来问她的名字了。 顾浅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我是虞秋砚的姐姐,楼公子,我家阿虞在书院表现的怎么样啊?” 楼听寒想了一下,印象中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小孩,沉默寡言,每日自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练字,极少与别人打交道。 他笑着说:“他很乖。” 顾浅浅还想说些什么,但被站在一旁的洛拾给打断了。 洛拾望着楼听寒:“公子,老爷夫人还在府里等着您呢?” 说到这个,楼听寒心里有些疲惫,他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这几日母亲为他张罗了许多门当户对的姑娘,可是他实在没有那个心思。 楼听寒单手揉了揉太阳穴,颇为无奈。 顾浅浅也听出了洛拾话里的意思,她赶紧说道:“楼公子,你先去忙吧,拜拜。” 他点点头:“谢谢虞姑娘的金疮药了,虞姑娘再见。” 虞姑娘,她姓顾啊。 楼听寒已经走出去了老远,顾浅浅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喊出声。 假山后面,虞秋砚盯着楼听寒手里的药瓶,面无表情但又冰冷异常,等他转头再看向顾浅浅的时候,眼神又渐渐变得迷惑了起来。 她,究竟有多少瓶金疮药?为什么要给别的男人。 他心里疯狂嫉妒。 姐姐她,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柒安站在虞秋砚的后面,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却瞧见他的手紧紧扣着假山,因为用力,指甲缝里已经溢出了血。 柒安担心的喊了一句:“主子,你的手。” 虞秋砚回过神,放下手,石头上留下一条血痕。 第25章 在顾浅浅望向这边时,他调整好面部表情,轻松的喊了句:“姐姐。” …… 善济堂内。 王湛看到来人,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笑着从柜台后面走出来:“你们来了。”随后便吩咐伙计把针灸药箱拿到后屋去。 “哟,小公子长高了不少。”王湛有些惊讶,看向虞秋砚,记得一个月前他刚来这里的时候瘦瘦小小的,只到自己胸口的位置。 想不到一个月没见,竟然长高了不少,已经到他脖子处了。 顾浅浅眼睛一亮,她都还没注意,经过王湛这么一说,她向下看去。 刚见他的时候,他比她矮了一个头,可现在他只比她矮半个头了,按照这么下去,阿虞长到一米八应该不成问题。 “确实长高了不少。”顾浅浅笑着应道。 王湛又和她寒暄了两句,便坐下来给虞秋砚把脉:“小公子,最近感觉心口还疼吗?” 虞秋砚点点头,如实说:“有一点。”特别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每到半夜时分,心口总是疼得厉害。 王湛又问:“药还在按时吃吗?” 虞秋砚“嗯”了一声。 王湛收回手:“这样吧,你先去后屋等我,我跟你姐姐说两句话。” 虞秋砚乖乖的应了一声,他看了顾浅浅一眼便在伙计的指引下抬脚走向后屋。 “王大夫,你说吧。”顾浅浅开口。 王湛叹了一口气:“小公子这病怕是难以根治。” “那……如果不能根治,最多可以活几年。”顾浅浅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抖。 王湛摇了摇头:“喝药针灸保证病情不再恶化的话,可保五到十年不等。” 顾浅浅心里明白,古代医疗水平落后,恐怕治不好阿虞的心脏病,不过能多活一年是一年,她坚定道:“请王大夫用最好的药。” “这是自然。” 王湛来到后屋,虞秋砚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手里绞着衣服袖子,似乎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一边打开药箱拿出针,顺便点燃了一根蜡烛,把针在蜡烛的火焰上烧了一会儿,这才转头对虞秋砚说道:“把衣服脱了。” 谁知虞秋砚听到这话的时候,抬头看了王湛一眼,眼睛睁的老大,面上闪过一丝抗拒。 王湛渐渐靠近他:“你不脱衣服我怎么给你针灸?”说着便要亲自上手。 虞秋砚目眦欲裂,他死死的护住衣领。 以前在天色楼,那些恶心的老男人也会来脱他的衣服。 恶心极了。 “啊。”他尖叫一声,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顾浅浅听到动静后连忙过来查看。 王湛手里拿着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面上也有不解:“顾小姐,这……我也不知道小公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顾浅浅拿手帕擦掉了虞秋砚唇边的血迹,心里又急又忧。 王湛走过来重新替他把脉。 “小公子并无大碍,刚刚只是急火攻心。” 顾浅浅把虞秋砚抱在怀里,看着王湛:“王大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湛放下手里的银针:“小公子好像特别抗拒别人帮他脱衣服。” 抗拒别人?脱衣服? 顾浅浅皱着眉,想到他以前在青楼里面生活过,肯定对于某些事情产生了阴影。 “既然这样,我们改日再来。”她有些抱歉,正当她起身之际,怀里的虞秋砚却动了动。 “姐姐。”他眨着狭长的眼睛,弱弱的喊了一声。 “阿虞,我们先回家。” 他却摇了摇头:“姐姐,我想治病。” 既然如此,顾浅浅腾开位置让王湛来,可虞秋砚却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不让她离开。 “姐姐,你来给我扎针。” 顾浅浅一惊,我的宝,姐姐只给死人扎过针,还没给活人用过呢。 “姐姐,你帮我。”虞秋砚再次乞求道。 顾浅浅摸了摸他的脑袋:“阿虞,姐姐不敢。” 虞秋砚低下头不作声,小模样极其可怜。 看不得他这样。 顾浅浅转头问王湛;“可不可以不脱衣服扎?” 王湛想了想,点点头:“那今日就扎一下四肢吧。” 顾浅浅帮虞秋砚把衣袖裤腿挽了上去,他安安静静的,不闹了。 王湛开始施针,神色专注。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针灸结束。 王湛收起用具,对顾浅浅道:“顾姑娘,恕我直言,针灸必须要扎在躯干上才有大作用,小公子如果一直这么抗拒的话,也不是个事。” 顾浅浅也明白。 王湛认真看了顾浅浅一眼,然后说:“顾姑娘,要不你跟我学针灸吧,你以后给小公子扎针,你是他姐姐,他应该不会抗拒你。” 嗯? “顾姑娘放心,我教你一些最基本的针灸方法以及穴位深度,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顾浅浅想了想,阿虞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她点头答应。 随后王湛把《穴位经》送给她,让她回去好好研究背记。 顾浅浅有一瞬间的恍惚,她拿针缝过无数的死人,现在又要来扎活人了,感觉好奇妙。 出来时,虞秋砚先上了马车,正当顾浅浅要上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一惊,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推搡着一个小姑娘,嗓门贼大:“唐子衿,我的姑奶奶,求您别来了,您给的租金租一个小店面都还不够啊。” 唐子衿,那不是原书女主吗? 还有租金。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浅浅来了兴趣。 她对虞秋砚说:“阿虞,你和柒安先回去,姐姐还有点事晚点回。” 春叶夏果也跟着她留了下来。 虞秋砚下意识拉住了她:“姐姐还有什么事儿?” “赚钱的大事。”她神秘一笑。 看着马车远去,顾浅浅才朝着唐子衿走去。 她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搭话,而是先观察了一阵。 那位中年妇女还在大嗓门的嚷嚷。 唐子衿穿了一身素衣襦裙,头发只简单的挽了一个妇人髻,脸庞白净如玉,站在那里遗世而独立。 面对咄咄逼人的女人,她毫不退缩:“朱大妈,那您说租金要多少?” 朱大妈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特别不屑:“一个月五百两。” 五百两,抢钱呢。 唐子衿也不甘示弱:“据我所知,这个地段的租房价格每个月最多两百两,朱大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朱大妈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随后吐了一口唾沫:“租不起就赶紧走。”她的铺子面积大地段好,自然不会租给穷酸的唐子衿。 唐子衿虽然嫁给了平昌候庶子,但跟个丫鬟没两样,没钱没势。 “砰”的一声,朱大妈将门关了起来。 周围人目光袭来,唐子衿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去看一些地段差更便宜的铺子。 她现在要赚钱给母亲治病。 就在她走出两步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唐小姐,请留步。” 唐子衿回头,顾浅浅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唐小姐你好,你是想租铺子做胭脂生意吗?” 唐子衿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做胭脂生意? 对于唐子衿的反应,顾浅浅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样,她友好的说:“巧了,我刚好也想做生意,这样吧,我出钱,你出力,我帮你找铺子付租金,你赚了钱之后分给我四成就行,怎么样?” 顾浅浅知道唐子衿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调得一手好胭脂,在书里,唐子衿胭脂铺的生意日渐红火,甚至还开了许多家分店,日进斗金。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顾浅浅打算做投资人之一。 理是这么个理,可唐子衿不会相信有人能无缘无故帮她。 看出了她的疑惑,顾浅浅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唐子衿更加吃惊了:“你是永延王府郡主。” 顾浅浅一笑:“如假包换,唐姑娘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合作,你觉得怎么样?” 唐子衿有些动摇了,毕竟她现在缺钱。 顾浅浅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膀:“我知道有一处更好的铺子,我们现在去看看。” 书里唐子衿是从城西开始发家的,所以租的铺子绝对在城西,而不是在正街上。 唐子衿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可已经不自觉的跟着顾浅浅走了。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 唐子衿对顾浅浅好感渐渐上来了,这郡主一点都不像别人口中说的刁蛮愚蠢。 两人的丫鬟跟在她们身后亦步亦趋。 刚穿过大街,就看到一个小厮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他停在唐子衿面前:“二夫人,总算找到您了。” 唐子衿看着他:“小张,你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 第26章 小张擦了一把汗:“二夫人,二公子又去天色楼了。” 听到这话,唐子衿面色冷了下来。 穆洵这个纨绔,真是丢她脸面。 她略带歉意的对顾浅浅说:“郡主,我们明日再约,我现在要去收拾一个人。” “要不要帮手?” 唐子衿没有听到她的话,转而从地上抄起一根粗木棍,风风火火的杀去了青楼。 顾浅浅搓了搓手,书里写唐子衿去青楼捉奸可是费了很多笔墨,其精彩程度可见一斑。 她赶紧跟上,顺便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青楼是何模样。 第19章 纨绔 唐子衿提着棍子站在天色楼门口, 身上散发的冷气让人不敢靠近。 顾浅浅终于追了上来,她扶着夏果喘了两口大气,总算是到了。 此时的天色楼格外热闹, 一群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在门口揽客,她们浓妆艳抹、酥|胸半露,挥动着手帕,娇媚的叫喊着。 路过的女人都对她们投去嫌恶的目光, 男人们则是看得流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口, 眼里发出饿狼般的光芒,好像下一刻就要扑上去了一样。 一位长相俊秀的文弱书生路过天色楼的时候不小心多看了两眼,马上就被他身边肥胖的女人揪着耳朵提走了。 “还敢看别的姑娘,小心我把你耳朵拧下来当球踢。”肥胖的女人满脸痤疮,恶狠狠的对着书生的耳朵吼道。 那书生也是个懦弱的,不敢有一丝反抗。 肥女人更来事了:“如果你敢看别的姑娘, 我就不让我爹花钱再供你读书,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书生就差跪下来讨好了。 肥女人这才满意的松开手:“趁着天色还早, 我们赶紧回家办正事。” 书生眼里闪过一抹嫌弃,但是又不敢反抗,每日被这个肥女人压在身下, 他简直想死。 每每晚上,身上就像有一头猪,关键是那头猪还不停的拱, 非得折磨到半夜才罢休。 他这段时间明显感觉到精神气不足, 走路也轻飘飘的,这肥婆娘真是害人精, 要是他能和天色楼里面苗条的姑娘共度春宵,那滋味一定很美妙。 “想什么呢?走。”肥女大力拍了一下他的头,又揪着他的耳朵走了。 顾浅浅看着刚刚那一对男女,她摇了摇头。 门口的女人有些揽到了客,便扭着屁股带客人进了楼里,这时,就会有一批新的女人重新站出来继续揽客。 唐子衿沉默了片刻,抬起脚走上楼梯。 或许是她气势汹汹,门口的女人都惊讶的望着她。 有一个身着绿色轻纱的女人拦住了唐子衿,她眼含讥诮:“哟,我们这地方只能男人进,姑娘,你请回吧。” 绿桥脸上画着浓妆,平添一股俗气,她在天色楼这么久了,见惯了这种来捉夫的女人,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男人嘛,都喜欢逢场作乐。 唐子衿冷笑一声:“让开。” 绿桥却更近了一步,涂着大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姑娘,我劝你离开,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又有什么资格来这个地方” 唐子衿给了她一记眼刀,随后毫不客气的用棍子打在她的大腿上,动作行云流水。 绿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打了一棒,她差点跪倒在地,幸好身后来了两个小姐妹扶住了她。 她恨恨地盯着唐子衿:“呸,你以为你进的去。” 她话刚一说完,天色楼外面穿着黑衣服的打手就将唐子衿围了起来,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面目可憎。 顾浅浅看到这阵仗,不免为唐子衿捏了一把汗,唐子衿虽然有武功,但面对十来个打手,也不知道行不行。 唐子衿扫了一眼众人,脸上的表情始终未变,她捏了捏手中的棍子,指节咯咯作响。 那十个打手很快便冲了上去,拳脚无眼,就在众人以为唐子衿要被打残了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聆儿倒是平静地望着门口发生的一切,这么几个人,给二夫人塞牙缝都还不够。 果然,不出一会儿功夫,那十个黑衣壮汉全部被打趴在地,脸颊被棍子打得青紫一片,一个个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唐子衿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捡起地上的棍子,继续往里面走去。 牛啊,顾浅浅眼睛都看直了,不愧是女主角,真厉害。 门口的女人们也被吓到了,尤其是绿桥,她连忙退得远远的,生怕波及到自己。 唐子衿在前面开路,顾浅浅跟在后面,没有人敢上来阻拦。 对于门口发生的事,里面的人浑然不知,依旧在忘我的沉醉之中。 进了楼里,眼前的一切让顾浅浅大开眼界。 天色楼里奢靡异常,酒池肉林里男女衣着暴露,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池边男人舀起一杯酒从女人胸脯的沟壑处倒下,等酒滴到肚脐眼上的时候,再用嘴去接,乐此不疲。 更过分的是屏风后面有不断起伏的身影,大庭广众之下上演着免费的活春宫。 周围喘息、调笑、谩骂声不绝于耳。 顾浅浅突然感觉到不适,声色场所竟然如此肮脏,一想到阿虞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唐子衿站在一楼中间,每个角落都看了一圈,确定穆洵不在之后就开始往二楼走,手里的棍子始终没有离手。 天色楼里的老鸨红姑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连忙带人将唐子衿堵在了楼梯口。 她双手叉腰,语气不善:“我天色楼可不是让人放肆的地方,小姑娘你如果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唐子衿提起棍子刚想开打,身后的顾浅浅出来拉住了她,然后笑眯眯的对着红姑:“想必你就是这里的老板了吧,我们来找一个人,麻烦你通融通融。” 红姑眼睛斜着,不屑一顾:“找人?没有。” 顾浅浅笑着走上前,从衣袖里面拿出一锭金子交到了红姑手上:“我们是来找穆洵的,你就通融一下嘛。” 摸上金子,红姑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她把金子赶紧收入囊中:“哼,早说嘛,穆洵在红伶间。” 顾浅浅:“好嘞。”果然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叫事。 “等等,动静别闹大了。”红姑叫住顾浅浅,提醒道。 顾浅浅点点头:“明白。”她走到唐子衿身边:“子衿,穆洵在红伶间。” 唐子衿感激又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她怎么知道自己要来找穆洵:“你怎么知道?” 顾浅浅打着哈哈,搪塞而过。 二楼相对安静许多,她们一间一间找了过去。 红伶间在最里面,房间里明亮的烛火透过窗户传了出来,除此之外,还有男人压抑的怒吼和女人娇弱的喘息。 声音让人面红耳赤。 顾浅浅偷偷看了一眼唐子衿,只见她面色沉静,里面的声音似乎对她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唐子衿站定了几秒,转头对着顾浅浅道:“郡主,你且到外面等着,我怕里面的景象污了你的眼睛。” 顾浅浅应了一声。 唐子衿这才踹门而入。 “砰”的一声巨响,门开了,因为冲击力过大,门板摇摇晃晃煽动着。 因为这一举动,床上的男女也都停止了动作。 顾浅浅站在门外,很不巧,门口对着床,她看的一清二楚。 “起来。”唐子衿上前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嘴角泛起一抹冷笑,“穆小二,想不到你的品位这么差,竟然沦落到了玩妓|子的地步,传出去也不怕招人笑话。” 穆洵眼里的情|欲渐渐褪去,他从女人身上下来,懒懒的坐在床上,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迷情,精壮的胸膛上汗水还未干,墨发粘在上面,根根分明。 穆洵长的好看,身姿挺拔,五官深邃,表情懒散,一股风流劲儿藏都藏不住。 顾浅浅在门口“啧啧”了两声,这男主长的真不赖,但是品行有待考究。 床上的女人尖叫了一声,她用被子裹住自己,往穆洵的怀里钻,泪眼汪汪:“爷,她是谁?” 穆洵直接推开了她,起身披起一件外衣来到唐子衿的身边,他声音暗哑:“你不该来。” 唐子衿手握成拳,努力平复情绪:“穆小二,你何必来这给我难堪。” 穆洵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转身用修长湿润的手指挑起红伶的下巴,眼神却是看向唐子衿:“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更何况只是来逛逛青楼,子衿,你太小气了。” 听到这话,顾浅浅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竟然是男主说出来的话,我的老天爷,穆洵怎么这么渣,虽然知道他现在在伪装自己,可这些话未免太过于薄情了一些。 她现在站唐子衿和秦玄还来得及吗? 红伶可怜兮兮的望着穆洵,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她将穆洵的食指含进了口里,目光挑衅的看了一眼唐子衿。 穆洵眼神一暗,但也只是温柔的抽出手:“红儿,别闹。” 第27章 顾浅浅咽了咽口水,她有罪,她不该磕唐子衿和穆洵这对官配cp。 唐子衿翻了一个白眼,这浓情蜜意上演的真是恶心呐。 “穆洵,你真脏。”唐子衿说的极缓。 穆洵慢慢用手帕擦试着食指上的粘液,无所谓道:“随你怎么想。” 唐子衿看见桌子上放有纸笔,便丢下棍子,沾墨写了几个字,最后把纸丢到了穆洵的脸上。 穆洵皱着眉头,拿过纸一看,眉间的“川”字更深了。 他略带疑惑:“唐子衿,你要和离?” 唐子衿:“有何不可,是你有错在先,我不休夫已经仁至义尽了。” “哈哈哈哈……”穆洵笑了,“我不同意。” 唐子衿奇怪的看着他。 穆洵站起身,本就松垮的衣服又开了一大半,他靠近她,身上散发的热气让唐子衿呼吸都难受了起来,她脸红的别过头。 穆洵靠近她的耳朵:“子衿,离开我你能去哪?宰相府已经容不下你了,你要乖,懂吗?” “啪。”唐子衿突然一个巴掌扇到了穆洵的脸上,“我呸。” 穆洵愣愣的看着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却笑了,这一巴掌打的好啊。 唐子衿背脊挺的笔直:“穆洵,你以为你是谁,怎么?我唐子衿离开你就不能活了是吗?你未免也太高看得起你自己了。” 穆洵这次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目光复杂。 红伶不知什么时候披了一件薄纱依偎到了穆洵的怀里,浑身软的无骨。 “爷,你的娘子好凶哦。”她攀上穆洵的脖子,吐着气。 穆洵搂住她的腰肢,调笑道:“她怎么能跟你比呢,我的红儿最善解人意了。” 啧啧,顾浅浅恨不得冲进去拉上唐子衿就走,这样的男人还要什么。 谁知唐子衿更狠,直接捡起棍子打在了红伶身上,红伶被打得四处逃窜,穆洵却没有护着她的意思。 终于,红伶受不了逃了出去,一路尖叫着“有疯子。” 穆洵笑看着唐子衿:“娘子,好身手。” 唐子衿懒得理他,拿过被穆洵扔在地上的和离书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怀里:“穆洵,如果你下一次还把我的面子往地下踩的话,就算我唐子衿饿死在大街上,也会跟你和离,绝不食言。” 穆洵每次进青楼,别人都在背后戳她的脊梁骨,母亲因为一些闲言碎语更是一病不起,她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害得母亲担心。 她抬脚走出去,头也没回。 顾浅浅也连忙跟了上去,渣男不要也罢。 穆洵目光似有千万种情绪流过,脸上再不复平常松懒,取而代之的是望不到底的深沉。 …… “子衿,我有点尿急。”顾浅浅突然感觉到一股尿意袭来,“你在这等一下我吧,我去找找哪有茅房。” 唐子衿:“要我陪你去吗?” 顾浅浅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顾浅浅拉住了一个姑娘问路,给了她几两碎银子,让她带自己过去。 解决完了之后,顾浅浅一身轻松的往回走,路过一条走廊时,发现有一扇房门外面挂着两把大锁,还贴了封条,门口的灰尘也没有人打扫,与旁边明亮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顾浅浅朝那扇门伸出手去。 “别碰。”给她指路的那个姑娘连忙阻止,姑娘语气焦急:“这间屋子不祥,碰不得。” 顾浅浅收回手:“哦?怎么不祥?”难道还有什么灵异故事不成。 那姑娘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见此,顾浅浅又给了她两个碎银子,她这才开口,不过说的极其小声:“听说这屋子里面死过人。” “听闻那人死的时候被人大卸了八块,断手断腿到处乱扔,床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头,当时看到屋里惨象的人都被吓疯了。” “从此以后,这间屋子就经常传来恐怖的声音,红姑没有办法,就将这间屋子给封了起来。” 这么邪乎?顾浅浅继续问道:“是谁干的?” 那姑娘却怎么都不愿再说,似乎这是不能提起的秘密。 顾浅浅耸耸肩,也不再多问。 夜幕降临时分,顾浅浅和唐子衿走出了天色楼,两人约好明日再去看铺子。 …… 夜晚,顾浅浅在陪着虞秋砚练字。 “姐姐,今日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虞秋砚淡淡的说了一声,眼里波澜不惊,可是纸上的字却透了墨。 顾浅浅一顿,她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不就是平常的淡花香吗,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顾浅浅问道。 虞秋砚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抬起头,笑了笑:“应当是我闻错了。” “对了姐姐,明日先生要带我们去椤霞山赏海棠。” 顾浅浅拿着笔无聊的在白纸上画乌龟,头也没抬:“挺好的,劳逸结合。” 自从青泓书院出了那样的事,楼听寒带他们出去放松一下心情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虞秋砚看着她画的那只乌龟出了神:“姐姐,明日我给你带海棠花回来。” 第20章 滋养 椤霞山就在京城边上, 来回不过半日的路程,楼听寒租了几辆马车送同学们来到山脚。 因为今日不讲课,所以大家都没有带书童前往。 椤霞山是京城有名的景点, 尤其是到了深秋之际,山上的海棠花一树一树的开放,香气肆意乱花迷人眼。 从山脚处到山顶,要走二百多级台阶, 虽然山上有美景,但路途却吓退了不少游客。 楼听寒走在前面, 让大家小心脚下的石子。 楼清漓跟着虞秋砚走在队伍末尾,令明自然也跟在她身边,充当起了护花使者,一路上,楼清漓叽叽喳喳个不停。 “虞秋砚,你来过椤霞山吗?”她顺手摘了一片树叶把玩, 漫不经心的问道。 虞秋砚摇了摇头:“没有。” 她笑了一声,更来劲了, 转而就为虞秋砚介绍起了椤霞山, 毕竟这山她都来腻了,山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她都一清二楚。 虞秋砚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并不插话。 令明为了找存在感, 时不时的应和几声。 爬到半山腰的位置,楼清漓的腿已经开始发酸,她止不住的抱怨:“这山太难爬了, 累死本小姐了。”她以前来都是让下人抬她上去, 根本不需要自己走。 她想让虞秋砚扶她一把,可伸手却抓了个空, 他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她撇撇嘴,囔囔了几句,最后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打算歇一歇,前面的大部队已经离她越来越远,但楼清漓不在乎,反正她认识路。 令明留下来陪着她。 看她神色不愉,令明便给她讲了他前两天在折子戏里面看到过的神洲故事,可楼清漓却没怎么理他。 她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脚,令明不知何时把手覆在了她的脚脖子上,轻轻揉搓。 “你干嘛?”楼清漓大喝一声,猛然站起,“本小姐的脚也是你能碰的?不知好歹。” 令明回过神,才觉不妥,他慌忙解释,可怎么说都不对。 楼清漓气呼呼的继续往前走,脚下一不留神,踩到了一片新鲜的油叶子,整个人向后滑去。 “啊。”她惊恐的叫了起来,这要是摔下去肯定得狼狈死。 旁边风声穿过,她紧闭着眼,等来的不是疼痛感而是一个瘦弱的怀抱里,满鼻子皂香味。 由于受到惊吓,她一颗心狂跳不止,待睁开眼睛一看,令明的脸放大在了她的眼前,他的脸比云霞还要红,手搂着她细软的腰肢,不禁收紧了些。 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氛围里时,楼清漓却重重推开他:“你有没有点规矩,让开。” 令明死死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 他看着楼清漓的背影,眼神变得不善,总有一天,他会让这朵高傲的牡丹落在烂泥里,任他玩弄。 …… 好不容易来到了山顶,游玩的人并不多,楼听寒清点了一遍人数,楼清漓和令明姗姗来迟。 看人都齐了,楼听寒才带着大家一路欣赏过去。 晚秋时节,花朵争相开放,如纱如翼,粉红相间,自是以落霞相辉映,香气淡淡飘了千里。 “先生,您听说过海棠娘娘的故事吗?”一位学生想起了家里母亲曾跟他说过的故事,随口一问。 楼听寒轻笑:“你来跟我们讲讲吧。” 那人清了清嗓子:“这是我娘跟我说的。” “传闻在上古时期,有一位掌管花史的女神爱上了人间的一位男子,为了和男子在一起,她剔除神髓,被贬为了凡人。” “不过那位男子后来却爱上了其他人,抛弃了神女,神女本还有重回天宫的机会,但她却化成了一树海棠长在男人的院子里,日日守着他,望着他。” 第28章 “后来故事传开了,大家都把这位坚守爱情的神女唤作海棠娘娘。” 故事讲完了,楼清漓却哈哈大笑起来:“海棠娘娘也太傻了。” 楼听寒放下手里的折扇:“对于这个故事,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出来。” “我觉得不值。” “当神仙多好呀。” 讨论声一下就起来了。 “先生,你怎么看这个故事?” 楼听寒微微一愣,爱情这东西,最难以琢磨。 椤霞山上有一座寺庙,山里的住持听到楼听寒来了,便派小和尚来请他去喝一杯茶。 楼听寒应了小和尚一声,转头对所有人说:“大家自己逛一逛,两柱香的时间到前山集合。” “好。” 虞秋砚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一个人往更深处走去。 在寺庙的后院,长着一棵枝干粗壮的海棠树,上面的花妍丽异常,比寻常的花漂亮了许多。 这四周没有人,他便坐到了海棠树下,一靠近这棵树,他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血的味道。 他垂眸看着脚底下的泥土,用手沾了一点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虞秋砚咧嘴笑了。 想不到这佛门重地,杀戮之事倒是没少干,真是有些讽刺啊。 他转过身,看到后院有间房子的窗户没关,透过一棵一棵树,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 虞秋砚躲在树后,窥探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屋子里面正在进行着一场交易。 四五个花容月貌的少女被绳子绑着跪在地上,她们小声啜泣着,头也不敢抬。 而她们面前,坐着一个身着紫金长袍,腰间佩玉的男人,他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邪气,看面相极其不好惹。 “三皇子,这是今日的货。”角落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毕恭毕敬道,她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一双眼睛却锐利的很。 要是顾浅浅在这,一定能一眼认出来那老太婆就是黑虎寨里的麻婆。 三皇子李珩用脚尖踢了踢离他最近的一个姑娘:“抬起头。” 那女孩怯生生的将头抬起,脸上泪痕密布。 李珩像打量货物一般打量着她:“确实长的不错,这小脸还挺白嫩。”说着就动手摸了一把。 小姑娘吓得连连后退,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她一下一下磕着头,就算磕破了也没有停下来:“求求您放了我吧……” 李珩眼里闪过一抹玩弄,这姑娘是真蠢。 剩下的四个人他也一一望了过去,随后招进来两个手下:“把她们三个带去给张大人,至于这边这个留着下次给刘大人。” 手下们把女孩拖了下去。 这时麻婆走上前来:“三皇子,这以后黑虎寨就和您联系在一起了,您可得庇护我们寨子啊!” 李珩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只要你每次提供的货物成色好,本王保证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们黑虎寨。” 麻婆终于面露笑意:“能为三皇子效劳,那是我们黑虎寨的福气。” 李珩掸了掸衣服上的灰,随意一问:“听说一个月前永延王府去找过你们黑虎寨的麻烦?” 说到这个,麻婆神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确有此事。” “哦,你们究竟是怎么惹到永延王府了?”李珩好像来了兴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慢问道。 “我们绑了永延王府的郡主。” “哈哈哈哈……”李珩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竟然还有这等事,“你们绑那个胖子干什么?” 麻婆也不隐瞒:“为了给我们二当家配阴婚。” 李珩打趣道:“然后她跑了是不是?别告诉本王是那个胖子自己逃出去的?” 麻婆脸色越来越黑,极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李珩笑得更大声了,想不到永延王府那个小胖子竟然还有这等本事,真是有趣啊。 “三皇子可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一个还在捆腰带的中年男子从身后的密室里走了出来,他大腹便便,一脸餍足。 听到李珩的笑声,他便舔着脸问了一句。 李珩收起笑:“王大人,这次的姑娘怎么样?有没有让你满意?” 王大人脸颊下垂,笑眯眯道:“满意极了,小姑娘皮肤嫩,摸着舒服,嘿嘿。” “要是王大人喜欢,本王每个月都给你送美人过去,你看怎么样?” 王大人忙不迭的点头,要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李珩端起茶杯放到了王大人的手上:“王大人喝杯茶,劳烦你在父皇面前多美言本王几句。” 王大人一饮而尽:“那是自然,如果三皇子当了太子可不能忘记我啊。” 李珩笑了笑,没有答话。 茶刚喝完,就见两个人从密室里面抬出来一个姑娘,姑娘浑身赤|裸,身上的印记恐怖吓人,下身还在流着血,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王大人赶紧命令:“快把她抬出去埋了,晦气,才半天就没气了。” 李珩眉头都没皱一下,其实他觉得把人丢在大街上更加刺激。 为了太子的位置,他勾搭黑虎寨,笼络朝中大臣,害死无辜少女。 但他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张大人王大人可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因为他们的美言,父皇最近对他的关注明显多了起来。 为了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他从来没有后悔过,走上权力的顶端,谁的双手又是干净的?没有人。 两个人抬着尸体走到了那棵最大的海棠树底下,虞秋砚赶紧闪身躲到一旁,他听不清屋里的人在讲什么,所以他干脆看着两人埋尸体。 那两个人用铁锹挖土,极其麻利,似乎已经做惯了这样的事,挖了一个小坑之后,两人把尸体踢了下去,随后再用黑土掩埋,草草了事。 虞秋砚又等了一会,那间屋子里面的人走了出来,开始往山下走去,等看不到人影了,他才从树后出来。 蹲在刚刚埋尸体的地方,黑土里面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是新鲜的血液。 他再抬头看了看海棠树上艳丽的花朵。 这花开的可真好看,原来这么好看的花是用血滋养起来的。 血,真是个好东西呢。 以后姐姐喜欢的花,也得用血来养着,等花开的时候,姐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姐姐今日没来椤霞山真是可惜了,见不到这么好看又独特的海棠花,不过没关系,他会摘几朵回去送给姐姐。 姐姐一定会夸他的。 第21章 夜路 顾浅浅按时赶到和唐子衿赴约的地点。 这是一家包子铺。 “郡主, 还没吃早膳吧?这家的包子可好吃了,等下你尝尝。”唐子衿热情的帮她摆好碗筷。 “子衿,你以后就叫我浅浅吧。”顾浅浅一坐下来, 包子香味就飘进了她鼻子里。 唐子衿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才答应了一声:“好,浅浅。” 一顿早膳的功夫,两人熟络的就像好姐妹一样, 彼此都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最后一个包子吃完,顾浅浅用手怕抹了抹嘴边的油渍, 看着圆圆的肚子,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今日就不减肥了。 她在桌子上放下几个铜板。 唐子衿看到后连忙阻止;“今天这早膳是我请的,怎么能让你花钱呢?”说着就把铜板重新塞到了顾浅浅的手里,继而解开自己的荷包, 摸出几枚放到了桌子上。 顾浅浅只好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钱。 “浅浅,你说的那家铺子在哪?”唐子衿挽着顾浅浅的胳膊, 两人走出了包子铺。 看着唐子衿的神态, 她应该是没受昨天那事的影响,这就对了,男人犯错何必给自己找堵。 “就在城西, 离这里不远。”顾浅浅回道。 就当早上散步,两人慢悠悠的来到了城西,城西不比正街繁华, 这里人流量较少, 价格也普遍低廉,空的房屋铺子也多。 她们走了好几家, 最后把目光锁定在城西口的一家二层楼的铺子里。 屋主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奶奶,她穿了一身洗的发白了的蓝色布衣,听到有人要来租铺子时,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姑娘,尽管很想把铺子租出去,但她还是好心开口提醒:“姑娘,城西生意不好做,你们要租这么大的铺子干啥嘞?” 唐子衿一路走来看到城西人烟稀少,心里不禁也有些犯嘀咕,在这里真能赚到钱吗? 不过,她相信顾浅浅。 顾浅浅先扶着老奶奶坐到板凳上:“奶奶,我们做胭脂生意,不像酒楼饭店需要在人多的地方,这里店面少,竞争也小,最合适不过了。” 老奶奶点点头,应声:“你们想清楚了就好。” 唐子衿上前一步蹲下,轻声问道:“奶奶,这铺子租金怎么算?” 老奶奶起身从抽屉里面抽出来一张字据,纸张泛黄,应该是很多年前写的东西了。 第29章 “我老婆子也不知道现在市场的行情,就按照前几年的租金给吧。” 顾浅浅唐子衿拿过字据一看,两个人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两层楼的铺子一年才要一百两。 昨天那朱大妈一个月就要五百两,铺子还没这里的大,真是吃黑心钱。 顾浅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几年前和现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她把字据还给老奶奶,老奶奶以为她们不租了,面上闪过一丝失落。 “奶奶,我们就租您这了,租金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来给,一年差不多是五百两。” 五百两!老奶奶差点没站稳,她努力睁着浑浊的眼球:“小姑娘,你是说五百两?” 顾浅浅点点头。 谁知老奶奶连忙摆了摆手:“太多了,太多了,我老婆子不赚黑心钱。” 顾浅浅握住她的手:“奶奶,您听我说,在正街那边铺子一个月的租金都要五百两呢,我们给您的还算少的了。” 老奶奶动了动嘴皮:“真的?” “真的。”顾浅浅唐子衿异口同声。 老奶奶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一些,随后唐子衿重新拟了一份字据,双方画押。 顾浅浅拿出一张五百两支票交到了老奶奶手上。 老奶奶把支票对准阳光,看了又看,当真是五百两。 她有些激动:“谢谢两位姑娘了。” …… 送走老奶奶后,两人看着屋子,这屋子空置了许久,到处都积满了灰尘,有些东西也旧了,看来需要一次大换血。 趁着还早,两人开始分工。 唐子衿负责打扫卫生,顾浅浅则去买新的柜子、椅子、桌子。 顾浅浅出门后,唐子衿挽上袖子拿起水桶到后院的水井里面舀了一桶水,她先把不用的家具都丢了出去,随后开始抹起了地板、门窗。 脏水换了一桶又一桶,身上的汗浸湿了衣衫,但她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格外的兴奋,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有铺子的人了,想想就觉得好开心,干起活来也更有动力了。 另一边,顾浅浅跑了好几家店,货比三家之后才终于下了决定,她买的家具都是用梨木制成,结实干净耐用。 想到唐子衿调胭脂要用到一些瓶瓶罐罐,她又买了许多精美的小瓶子一起放到装家具的板车上带了回来。 买的东西很多,板车来回走了好几趟。 一楼已经全部整理干净,几名大汉抬着家具走了进来,摆到了相应的位置上。 等人一走后,唐子衿和顾浅浅就瘫坐在椅子上,唐子衿把抹布扔到水里:“还有二楼没有打扫。” 顾浅浅跑了好多地方,早就累的虚脱了,她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明日再弄。” 唐子衿赞同的点点头。 不知不觉两人躺在椅子上就这么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太阳已经西沉。 唐子衿摇了摇旁边的顾浅浅:“浅浅,醒醒。” 顾浅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怎么了?” “天快暗了,我们得回去了,听说最近京城不太平。”唐子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顾浅浅打着哈欠:“什么不太平?” “京城最近老有女子失踪,闹得人心惶惶的,我们也早些回去吧。” “行。” 两人把铺子落了锁,离开了城西。 走到正街上,她们分开而行。 顾浅浅朝着王府走去,现在街上还有不少人,她也不至于太过害怕。 走到王府,管家开了门。 不料进门就撞到了刚要出门的顾忆柳。 顾忆柳脸上化着好看的妆容,头发学着勾栏院里面的女人从旁边顺下了一捋,风情万种。 衣服穿的也是越来越暴露。 “堂姐好。”顾忆柳没想到会见到顾浅浅,她反应了一会儿才记起问好。 顾浅浅看着她的打扮:“堂妹这是要去哪儿?” 顾忆柳掩嘴笑了笑:“刚吃完晚膳,出去转一圈。” 穿成这样出去转一圈,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想到最近京城的失踪案,顾浅浅提醒了她一句:“现在京城不安全,大晚上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顾忆柳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可面上还是装作连连答应:“堂姐说的对,只不过今日妹妹有要事,必须得出去一趟。” 顾浅浅觉得没有劝下去的必要了,她淡淡的“嗯”了一声,绕过顾忆柳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顾忆柳盯着顾浅浅的腰,问身边的丫鬟:“她是不是最近瘦了?” 那丫鬟点点头:“郡主最近确实瘦了。” 顾忆柳看着顾浅浅已经瘦出来的腰线,她目光逐渐充满恨意,一个死胖子想瘦下来,痴人做梦,明日她就让厨房多给顾浅浅做点好吃的,再胖个一百斤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顾忆柳扭着腰走出了王府,她要去干嘛?自然是去街上钓金龟婿咯。 …… 从椤霞山下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楼听寒分别给每个人都配了一个护院,要求护院护送学生安全到家。 虞秋砚怀里抱着鲜花,坐在永延王府的马车里,护院就在旁边跟着。 怀里的花都是鲜艳的红色,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气,他鼻尖凑近闻了一下,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味道啊。 马车行驶到一半的时候,护院突然肚子发痛,他让虞秋砚等他一会儿,说完便找地方方便去了。 正在赶马的车夫此时也已经昏昏欲睡,趁着这个间隙他小憩了一下。 虞秋砚没有管他们,而是神情专注盯着手里的花,仿佛这是绝世珍宝一样。 正看的入神之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不大的尖叫。 是女人的尖叫。 虞秋砚掀开帘子,此时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在大雾的另一端,停着一辆简陋的马车,几个黑衣人正强行拉着一个女人上车。 不一会儿,那女人就不再哭闹了,没了声响。 马车开始行驶,往更远处而去。 虞秋砚单手撑着脑袋,那女人要被拉去干嘛?会不会和今天那群女人一样? 唉,真是可怜呐。 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虞秋砚放下帘子,目光再次落到了海棠花上,这花真是越看越好看,他都迫不及待要给姐姐看了。 …… 果然如他所想,顾浅浅在收到花后面露惊喜。 “这花真好看。”她连忙就找来一个瓶子,把里面灌了半瓶水,再把海棠花一朵一朵的插到里面。 虞秋砚不解:“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浅浅把花放在窗口的位置,耐心解释:“因为这样做花就会活的久一些。” 可他并不想要花一直盛开,再好看的东西也会有看腻的时候,不是吗? “姐姐,你最喜欢什么花?” 顾浅浅想了下,以前在孤儿院,院中有一颗玉兰花树,每年春天就会开花,用自己仅有的红给她灰白的人生添上了一抹彩色。 “姐姐喜欢玉兰花。”她轻抚虞秋砚的额头,认真回答。 虞秋砚皱起眉,玉兰花是什么样子的?会和海棠花一样吗? 他以后一定要养出最好看的玉兰花。 夜幕浓重,蜡烛渐渐燃尽。 虞秋砚躺在顾浅浅腿上睡了过去,他这一天似乎是累极了。 …… 第二天一早,顾浅浅早起晨练的时候,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趴在丫鬟们的窗口上偷看。 “你在干什么?”她大喊一声。 那人明显吓了一跳,手里浇花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转过身也连忙跪了下来:“郡主早。” 顾浅浅走近他,原来是后院负责浇花的花奴:“你在这干嘛呢?” 花奴哆哆嗦嗦:“求郡主饶命,小人下次再也不敢偷看了。” 顾浅浅抬了抬手,语气严厉:“下不为例。” “是。”花奴抱着水壶走进了花丛里,他是个跛脚,走路一高一低。 第22章 勾搭 顾浅浅没有在意路上的小插曲。 等路过顾忆柳院子的时候发现院门口冷冷清清, 连个扫值的丫鬟都没有。 她不禁起疑,这都快日上三竿了,顾忆柳怎么还没起来? “唔—”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郡主恕罪。”从拐角处走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鬟, 她手里端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没有注意到站在门边的顾浅浅,两人相撞,盆里的东西泼了出来, 带着一股恶心刺鼻的臭味。 小丫鬟连忙跪了下来,把脸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 顾浅浅捏了捏鼻子, 看着那团黑漆漆的液体,隐约可见里面还有一颗颗珍珠一样的颗粒。 “起来吧。”顾浅浅没忍住恶心后退了一步,顺口对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得了允许之后才畏畏缩缩的站起身来。 “堂妹还没起床吗?”顾浅浅看着小丫鬟不自然的脸色以及地上不明的液体,心里有些狐疑。 第30章 小丫鬟紧紧咬着嘴唇,脸色纠结。 顾浅浅疑问更重了,这顾忆柳绝对有事, 她语气里故意带上了几分怒气:“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怕了,言语间磕磕绊绊:“忆柳小姐昨……昨夜未归。” 夜不归宿? 顾浅浅真是想不到在古代这么封建严苛的社会, 顾忆柳一个未嫁女还敢一夜不归, 这要是传出去,名声怕是没有喽。 “堂妹昨晚没回来你们不知道上报管家吗?万一她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吗?”顾浅浅故作严厉。 其实她就是想知道顾忆柳出去干嘛了而已。 小丫鬟一听吓得腿软, 下意识又跪了下去:“是忆柳小姐不让说。”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夜不归宿的?” “约莫三天前。” 哦? 顾浅浅笑了笑,昨晚进府的时候碰到顾忆柳带着面前的这个小丫鬟,但今天小丫鬟却出现在了这里, 而她却不知所踪, 说明踏出王府的时候顾忆柳是独自一人。 这小丫鬟估计也不知道顾忆柳干什么去了。 有意思。 顾浅浅随后指着地上那摊难闻的粘液:“这是什么东西?” 小丫鬟不太敢说,但耐不住顾浅浅犀利的眼神, 她吞吞吐吐:“这是忆柳小姐用来沐浴的……” 顾浅浅眯起眼睛看着那一颗颗的黑珠子,珠子上似乎还挂着红血丝,有点像是…… 青蛙卵。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在学习缝尸的时候,她前期一般会拿青蛙练手,对于蛙卵她自然也认识一二,不过顾忆柳为何要拿蛙卵泡澡? 一想到刚刚盆里的水溅到自己身上,她就觉得一阵恶心,便提起步子匆匆离开了。 回到沁心阁,顾浅浅脱下脏衣服,让春叶准备热水,春叶不疑有他,每每早晨郡主锻炼完之后都会沐浴一遍,只不过今天郡主回来的时间比往常都早了一些。 顾浅浅将身子缓缓浸入热水里,长舒了一口气,只不过鼻尖仍然萦绕着那股恶心的气味,真叫人难受。 她一边清洗着自己一边想着丫鬟的话。 明明昨天遇到顾忆柳的时候她身上并没有这种难闻的气味,应该是用什么香味给掩盖住了。 顾浅浅把身前的花瓣拨开了些,算了,不去想她的事了,估计顾忆柳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今日清闲,她浸在热水里泡得久了一些。 昨晚,她窗口飞来了一只白鸽,怎么赶都赶不走,她疑惑的捉过那只鸽子,只见鸽子的腿上绑着一个竹筒,她打开竹筒一看,里面有一张小纸条。 上面写了一段话,落款是唐子衿。 信上说她这几日有事去不了铺子了,让顾浅浅等她几天。 顾浅浅想了想,提起笔回了一封信重新塞到了竹筒里,鸽子这才飞走。 顾浅浅:这鸽子八成成精了。 …… 今日休沐,虞秋砚拿着刚刚写好的一幅字来找顾浅浅。 姐姐说他字不好看,他就拼命的练习。 昨晚上姐姐说喜欢《南洲小调》,今日他就撰抄了一遍,看着纸上端端正正的字,他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沁心阁的亲值丫鬟春叶和夏果刚刚被王嬷嬷给叫了过去,奴才也全在后院撒扫,此时,沁心阁的门口并没有人站守。 望着紧闭的大门,虞秋砚抬手轻轻敲了敲。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把手里的字卷好,慢慢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很安静,四处不见顾浅浅的身影,只听得清里屋传来不大不小的响声。 屏风后面雾气袅袅,顾浅浅光滑洁白的裸背映入他的眼帘,比雾气更加朦胧。 虞秋砚生生止住了脚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浅浅以为是春叶来了,头也没回的说:“春叶,把刚刚我穿的那套衣服扔了吧。” 好半响,身后没有动静。 她疑惑的转过身,上身微微抬起一些,望四周望了一眼,周围静悄悄的,根本没人来过。 奇怪,是她幻听了吗? 想着,她转过头去继续洗澡。 虞秋砚躲在帘子后面,一直苍白的脸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刚刚雪白之上又带着点淡淡的粉色。 有点像,有点像桃子。 就是不知道吃起来甜不甜。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甜不甜,尝一口不就知道了。 他舌尖轻轻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眼里流光涌现。 从沁心阁里退了出来,虞秋砚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一抬手,发现手里的纸已经被捏成了一团,皱皱巴巴。 里面的字也变了形,再不复往日端正。 …… 椤霞山山顶一间禅房密室里。 密室里昏暗压抑,只有一簇稀薄的光亮照了进来。 事后。 顾忆柳趴在李珩汗液涔涔的小腹上,身体微微颤抖,呼吸起伏不定。 李珩摸着她光洁的背,所过之处,柔软绵泽,令他爱不释手。 “忆柳,你这身皮肤着实叫本王喜爱。”他的手指摸到她脊柱处,顾忆柳浑身一个激灵。 她的手攀附上他:“三皇子喜欢就好。” 为了让自己更有魅力,她可不知道找了多少偏方,总算起了点作用。 顾忆柳仰起头看他:“三皇子,您给忆柳的承诺可不许忘了。”声音里带着娇俏憨可。 李珩邪气的眼睛微微弯了弯,大笑一声:“自然,只不过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本王的事。” “三皇子放心。”她的手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圈,呼吸灼热的喷在他的脖颈间。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动物的腥味。 李珩微微皱了皱眉,可是不过一会儿,那股腥味又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体香,甜腻可口的。 顾忆柳含情脉脉的看着李珩,眼尾处闪着细细晶莹,让人怜爱。 …… 不知过了多久,李珩穿着一件松垮的黑色中衣走了出来,脸色有些疲惫,脚步也虚浮不稳。 他坐下来喝了一杯凉茶,看了一眼身前跪着的女人,继而转头望着阴暗角落里的人影:“麻婆,你办事的速度着实让本王大开眼界。” 麻婆站在一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三皇子吩咐的事,我黑虎寨一定尽心尽力的完成。” 李珩点了点头:“这是你们昨天晚上抓的?” 麻婆:“嗯。” 跪在地上的女人此时脸色已经通红,听了一上午的闺房之乐,尤其是当里面“嗯嗯啊啊”声音传来的时候,简直让她羞愤欲死。 李珩瞧着女人中人之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揉了揉眉心,让手下把她带下去明日送给张大人。 这张大人也是够狠,女人们到他手里不是残了就是死了,每天还催着要人,真当是烦啊。 麻婆从黑暗中出来,眼睛却止不住的向密室瞟:“三皇子,里面那个人要不要也解决了?” 李珩眼睛一眯:“不急,她还有利用价值。” 听此,麻婆识趣的闭了嘴,随后退了出去。 李珩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只听见房梁上跳下来一个人,稳稳当当的落在地上。 “哑奴,你进去吧。”李珩依旧闭着双眼,象征性地吩咐了一句。 他想让顾忆柳怀孕,但孩子不能是他的,顾忆柳还没资格生下他的孩子,到时候她怀孕了,定会更加死心塌地的为他做事。 名叫哑奴的暗卫弯了一下腰,算是领命了。 他长的很黑,面容被火烧毁,身材健硕,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密室里,顾忆柳早已被李珩喂了药,这药有致幻性,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以为自己还和李珩在一起,嘴里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酥到骨头里的声音让哑奴浑身一颤,血液直冲头顶,浑身燥热难耐。 他快步来到塌上。 望着身下那张酡红迷醉的脸,他作为暗卫,依然保持着理智。 李珩只给了他一盏茶的时间。 一盏茶过后,水声流过。 哑奴穿好衣服,沉默的走了出去。 …… 难得阿虞休沐,顾浅浅下午的时候带着他跟院子里的下人们玩起了斗蛐蛐。 一开始下人们都不敢赢顾浅浅,所以每次都会使一些小伎俩让自己的蛐蛐败下阵来。 顾浅浅看在眼里,她丢下手里的狗尾巴草:“这样吧,我们来玩赌钱的,怎么样?” 赌钱啊,大家面面相觑。 谁都不想跟钱过不去。 她提出这个建议之后,大家果然都开始认真了起来。 顾浅浅弯唇一笑,开始挑选蛐蛐,她挑选了一只最肥硕的,体格庞大,看着就是能赢的样子。 她拍了拍手,这下稳了。 虞秋砚坐在一旁的石阶上,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她。 第31章 不知怎的,自从玩钱之后,顾浅浅就一直输,每次她选的蛐蛐都斗不过别人,这让她很挫败。 有点丢面子,她把虞秋砚招呼了过来,他紧靠着她,她温热的体香传来,他眼神沉了沉。 “阿虞,你来帮我选一个。”顾浅浅指着面前的五个蛐蛐道。 虞秋砚垂下眼眸,认真观察起来,随后指了一个最瘦小的:“这个。” 顾浅浅有些不赞成,语气透着怀疑:“这么瘦瘦小小的一个能斗得赢吗?” 虞秋砚反问,嘴角挂着一抹让人看不懂的笑:“姐姐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这只蛐蛐虽然瘦小,但它爪子却是这里面最尖利的,受到危险时能直戳对方要害。 顾浅浅听他的话,犹犹豫豫的放出了那只蛐蛐。 虞秋砚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战况。 刚开始,顾浅浅的蛐蛐节节败退,丝毫没有赢的迹象,她放弃了,正准备掏银子的时候。 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 她下意识一看,嚯嚯,这小蛐蛐居然把那只大的给弄死了,想不到,实在是想不到,小小东西还挺毒辣。 阿虞眼光真好。 顾浅浅把这局赢到的钱都交给了虞秋砚,算作他的零花钱。 有了他做她的军师,顾浅浅所向披靡,不过几个回合就把下人们输的连铜板渣渣都不剩了。 下人们一个个哭丧着脸,只怪自己运气差,为了保住最后的底裤,都谎称有事要去忙,最后作鸟兽散。 顾浅浅拿着一袋碎银子,虽然说这钱不多,但赢钱的感觉爽呀。 想到刚刚下人们一副失落的样子,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明日就吩咐账房先生多给他们发一月的月钱。 赢了钱,她打算带虞秋砚出去搓一顿,争取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走,姐姐带你到外面吃饭去。”顾浅浅刚抬起头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快速穿过回廊,步履匆匆。 顾忆柳疲惫极了,她眼底发黑,有些恍惚,根本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顾浅浅。 顾浅浅看她走路姿势甚是奇怪,但也没细想。 她一手拿着银子,一手牵起虞秋砚,悠哉悠哉的出门了。 第23章 花奴 他俩还没走到门口, 就和急匆匆赶来的林以萧撞了个正着。 “浅浅,你这是要去哪儿?”林以萧语气透着一丝焦急。 顾浅浅不明所以:“和阿虞去外面酒楼。” “哎呦,宝贝浅浅。”林以萧走过来拉住她, “最近京城老是有姑娘失踪,今日还有一个姑娘被人丢到了大街上,好像听说已经死了,所以浅浅, 你这几日就别出门了。” 顾浅浅心口一震,又有人被丢到大街上了吗? 这连环杀人犯最近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娘亲。” 往后几日,顾浅浅就一直闷在院子里,倒是顾忆柳整夜整夜的不归宿,林以萧作为伯母,也劝过她几句, 可都没有什么用。 …… 从深秋踏入初冬,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顾浅浅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 这天晚上, 她自己一个人带着一壶酒坐到了屋顶上。 她顺着梯子爬上来,打开花间酒,轻轻抿了一口, 辛辣味直冲喉腔,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今日月亮倒是格外的圆,顾浅浅托腮借着月光瞧着周围的景象, 身处高处, 方圆十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偶尔一两阵晚风吹来,她只觉得浑身舒畅。 略一低头, 就看到西北角有一个黑影在移动,她还以为是哪个起夜的小厮呢,便也不甚在意,可是不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劲。 那个人影行走在暗处,身上还背了一个人,背上那个人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一动不动。 黑影来到侧门处,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他的脚步一高一低。 顾浅浅只觉得奇怪,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到两日前府里有一位丫鬟失踪,至今下落全无。 她猛然盯着那抹已经走远的身影以及他背上娇小的人儿,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乍现。 顾浅浅已经忘记自己站在屋顶上了,她突然站起身,瓦片开始打滑,她的重心蓦然腾空,身子直直地往地面而去。 完了,这摔下去不死也得断条胳膊断条腿。 从屋顶摔下来的时间只有短短两秒钟,她根本来不及思考自保。 “啪…啪…啪”数张瓦片从屋檐上掉落,碎在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响声。 顾浅浅紧紧闭着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可迎接她的不是疼痛,而是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 她胸口急促起伏,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半张银蝶面具。 这人是谁呀?顾浅浅刚要出声叫救命,银蝶面具先开口了,声音清凛:“郡主不要怕。” 顾浅浅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她忙挣开他跑到一边,警惕的问:“你是谁?” 银蝶面具双手抱拳朝她鞠了一躬:“郡主,属下九夜,是王爷派来保护郡主的暗卫。” 暗卫?顾浅浅打量着他。 他身量极高,穿了一身劲瘦的黑色夜行衣,头发高高梳起,上半张脸戴着面具,露出的下巴弧度锐利。 他脖颈侧面还烙印了一簇黑色冥火。 顾浅浅目光闪过一阵惊艳。 看着他也不像坏人,况且刚刚还救了她,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收起眼里的情绪。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郡主从黑虎寨回来以后。” “那你为何从不现身?” “属下只在郡主遇到危险的时候出来。” 顾浅浅点点下巴,像是赞同了他的话,但她转念一想,书里的顾浅浅有一次被马蹄踩成了残废也没人出来救她啊。 她后退了两步,心里起疑,她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明日她要亲自去问一下爹爹,核实核实他的身份。 她没再去看九夜,转身提起裙子快速的跑开了,等穿过走廊,她忍不住回头,后面一片萧寥,并无半分人影。 顾浅浅轻笑一声,果然是暗卫,来无影去无踪。 第二日,顾浅浅就跑去问了顾延年,证实了她爹的确送给了她一个暗卫,名字就叫九夜。 与此同时,今日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心惊的事,后院的一个小丫鬟昨晚失踪了,这已经是王府第二起丫鬟失踪案了,人接二连三的消失,后院里人心惶惶。 顾浅浅正在吃着早膳,闻言,勺子掉到了汤里,果然,她昨天晚上看的猜的都没错。 她记得那个黑色人影是个坡脚,而王府的坡脚奴才只有一个,就是她前几日撞见趴在丫鬟窗户上偷看的花奴。 用过早膳之后,她特意来后花园走了一圈。 花丛之中,一直有一个忙碌的身影。 顾浅浅走过去,盯着花奴的背影看了许久,花奴认认真真的在给花浇水,并没有发现有人站在背后。 “花奴。”顾浅浅开口叫他。 花奴这才转过身,把水壶放到一边,跪下:“参见郡主,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她瞧着他,他长的很普通,一看就是老实人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把他和连环杀人犯联系在一起,不过,人不可貌相。 顾浅浅摘下一朵开的正好的天竺葵,这后花园里的花经过花奴的照顾,都开的十分好看。 她闻着天竺葵的幽香,慢慢道:“花奴,真是辛苦你了,自己一个人每日要照看这么大一片花圃。” 花奴依旧跪在地上,平静的回答:“不敢,这是奴才分内之事。” 顾浅浅轻轻“嗯”了一声,无意说到:“最近王府出了两起失踪案,都是漂亮的丫鬟没了踪影,这几日啊,我同王嬷嬷商量决定把漂亮的丫鬟都先送到乡下去,等风波过了再接回来。” 顿了顿,她又说:“花奴,听说乡下花种子多,你需要什么花种子可以跟丫鬟们说,到时候让她们多带些回来。” 说话的时候,顾浅浅一直盯着花奴脸上的表情。 在听到要把漂亮丫鬟送到乡下去时,花奴嘴角微微抽了抽,但很快就接上了话:“好,奴才跟掌事嬷嬷说一声。” 顾浅浅笑了笑,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后就起身离开了后花园。 花奴慢慢站起来,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面上的表情。 他继续投入到了花丛里。 这天晚上,顾浅浅一个人来到院中,叫了几声九夜,可周围只有鸟声风声,并无半点人声回应。 顾浅浅气的跺了跺脚,又找来梯子爬上了屋顶,随后两手张开向下倒去,不出意外又落到了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狡黠一笑:“见你可真麻烦,还得爬到屋顶上。” 九夜放下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顾浅浅也不逗他了:“九夜,带我去屋顶。” 九夜万年无波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是刚刚下来吗? 第32章 但他还是照做,把顾浅浅又送回了屋顶,等想要离开时,她紧紧抓住了他:“等等。” 侧门口还没有动静。 防止九夜再消失,她缠着他唠起了嗑。 “你一个多月前就一直跟着我了,那你睡在哪儿啊?”顾浅浅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眼睛却盯着侧门,不敢移开视线。 “房梁。”没有温度的回答。 哦,原来是房梁,诶,不太对。 顾浅浅表情一窒:“谁的房梁?” 九夜隐在面具下的长睫毛不小心又碰到了面具,他眨了眨眼:“郡主屋里的。” 顾浅浅脑袋一空,感情她每晚睡觉还有人盯着她啊。 她脸色羞赧:“你……你不知道女子的闺房不能乱闯吗?” 九夜确实不懂,他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的保护郡主。 顾浅浅气得一扭头,就看到侧门已经开了。 果不其然,一个黑影推着板车出现在了门口。 板车上躺了好几个人,拉板车的人明显有些吃力,故而走的很慢。 顾浅浅勾了勾唇,花奴也太沉不住气了。 今日她不过是激了他一下,他还真的怕漂亮丫鬟都去乡下找不到人,所以今夜一锅端了。 辛苦那些丫鬟们当一下诱饵了,但是,她不会让她们有事。 顾浅浅转头看着九夜,目光顺着他脖子上的冥火图纹往上:“九夜,你武功高不高?” “嗯。” “我爹爹的暗卫里是不是你最厉害?” 不知道她问这个干什么?不过在王爷的暗卫阵营里,他的确最厉害,所以就被派了过来保护郡主。 “嗯。” 顾浅浅:“行,你跟我去办一件事,看到那个人影了没有,我们跟过去。” 她今日就是要去看看,震惊全京城的少女失踪案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如果是她一个人,她是万万不敢跟过去,但现在她身边有了九夜,心里的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九夜抱着她又飞了下去,尽管顾浅浅体格肥胖,但他依旧稳稳当当的带她落了地。 花奴走的极其缓慢,故而他们俩也不紧不慢的跟着。 花奴把板车拉到城郊,在十里亭处停了下来。 这十里亭还是几十年前建起来的,现在已经落败了,远看阴森恐怖,一般人都不会在这里停留。 顾浅浅和九夜借着夜色隐秘在草丛里。 只见花奴把板车上的丫鬟们一个个拖了下来,在亭子里面摆放整齐。 做完这一切,他也坐了下来,似乎在等什么人过来。 郊外雾气湿气重,极容易让人犯困。 顾浅浅打了一个哈欠,这都到后半夜了,怎么大人物还没有现身。 她半眯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在半梦半醒之际,九夜扯了扯她的衣袖,极轻地说:“郡主,有人来了。” 第24章 诱饵 有人来了! 顾浅浅瞬间清醒过来, 她赶紧望过去,只见一架四角铃铛的巨大马车从远处缓缓而来,清脆的铃铛声在黑夜里格外突兀, 仿佛是来自地狱索命的鬼声,令人心生寒意。 马铃声越来越近,在看清楚坐在马车上的人时,顾浅浅瞳孔一缩。 竟然是那个老妖婆。 她压下心里的怒气, 她倒要看看老妖婆要搞什么名堂。 另一边,花奴看到来人之后, 脸上忙堆起笑容,赶紧跑到亭子外边等着,双手不停的交搓,似乎有些激动。 麻婆把马车停好,动作利落的跳下来,从裤腰带里拿出一杆烟枪, 点燃后不急不慢抽了几口,这才朝亭子边走来。 “花奴, 你这次怎么带这么多人?”她稍稍有些惊讶。 花奴完全没了在王府里的安静老实,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麻婆,眼里的爱慕之情显而易见:“您吩咐的事我能不完成吗?”说着便想摸上去。 麻婆拿烟杆抵着他:“你这次拉这么多出来不怕引起别人生疑吗?”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花奴悻悻的放下手:“王府里的漂亮丫鬟过几日就要全部被送到乡下去了,所以我这次才多运了一些人过来。” 说着慢慢靠近麻婆, 见她没有抗拒,他变本加厉,一只手搂着她佝偻的身子, 另一只手牵起她干巴巴的手臂, 忍不住摩挲,一脸陶醉。 在外人看来, 他们俨然就像一对恋人一样。 顾浅浅差点惊掉下巴,花奴竟然喜欢老妖婆,老妖婆都七老八十了,他不过才三四十,难道他有恋母情结? 花奴小心搂着麻婆到亭子里面去检查那些已经昏迷的小丫鬟,麻婆一个个看过去,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吸了一口烟,烟雾喷在花奴脸上,他也忍不住猛吸了两口。 随后麻婆拍掉她腰间的那只手,吩咐道:“把人抬上马车。” 但随即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爬满了怨毒,她呲着牙齿恶狠狠的说:“花奴,下次把你们王府里的郡主给绑过来。” 花奴想到那个胖子,言语间闪过疑惑:“郡主又丑又胖,绑她费力气,估计三皇子也不会喜欢。” 麻婆用灰白的眼珠瞪着他,无声胜有声。 花奴默默低下头,应了一句话,便粗暴的抬起地上的丫鬟,毫不客气的一个个丢了上去。 顾浅浅当头一棒,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不过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等等,他们刚刚好像还提到了三皇子。 难道这桩连环杀人虐待少女案的背后主谋是皇室中人。 但如果涉及到了皇室,那恐怕就麻烦了,毕竟枝节交错。 做完这一切,花奴走到麻婆跟前,像邀功一样:“您看,我们?”眼里闪着欲望的绿光。 麻婆斜视了他一眼:“你的腿是怎么断的你忘记了?看来黑虎寨那次的教训还没让你上心啊。” 说完又自顾自的抽起了烟,脸上松垮的褶子随着她的动作一鼓一扁,活像一台鼓风机。 谁料花奴听后更加肆无忌惮了,他狠狠碎了一口:“当年大当家的要杀我,是您把我保下来了,现在我已经脱离了黑虎寨,麻麻,你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保证好好对你。” 麻婆不急不缓抽完最后一口烟,收起烟枪看了花奴一眼:“到车上来。” 她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精神气儿十足,有一部分功劳是离不开年轻健壮的男子。 她只取她需要的。 花奴听此,两眼放光,小心翼翼的把麻婆放到了马车里,让她躺在一群丫鬟身上,随后自己上车放下帘子。 很快,马车晃动了起来。 见此情景,简直震碎了顾浅浅的三观,她捂住嘴巴看了一眼旁边的九夜,只见九夜面色如常,并无太多反应。 作为暗卫,他见过更血腥、更暴力、更色|情的画面。 黑夜里,只听得见男人的粗吼。 顾浅浅实在受不了了,她胃里一阵翻腾。 “呕”。 她吐了出来。 正是这个举动,让马车里面的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麻婆枯瘦细长的手指掀开帘子,一张老脸上满是警惕,她神色不善的朝四周望了望:“谁?” 可回答她的只有风声,她深陷的眼珠子转了两圈,递给花奴一个眼神。 花奴提好裤子,欲求不满的走下来四处张望,看着晃动的草丛,他往这边而来。 顾浅浅紧紧抓着九夜。 不好,要被发现了,她赶紧低下头。 在他还没有发现两人之际,九夜捡起地上的石头朝花奴和麻婆扔去。 劲道之大,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很快就听到了两声闷哼,花奴和麻婆瞬间倒下晕了过去。 顾浅浅拍了拍胸脯,虚惊一场。 她对九夜竖起一个大拇指,毫不吝啬对他的夸赞:“九夜,厉害哦。” 九夜倒是一愣,这是他该做的。 “郡主,要杀了他们吗?”九夜抱拳问道。 顾浅浅摆了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笨拙的爬上马车,把老妖婆一脚踹了下去,麻婆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望着马车里面昏迷的丫鬟们,顾浅浅心中有了一个计策。 她叫上九夜:“上来,我们先回去。” 最后她看了一眼地上的两人,眼里爬过愤怒,这两个人渣,不久之后她会亲自送他们入监牢。 至于那个什么三皇子,皇室不是她能撼动得了的,而且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顾浅浅面上闪过无奈。 在这权力大于天的世界里,永延王府终究只是臣子。 四角铃铛的马车朝着城内驶去,消失在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 之后的几天里王府无事发生,顾浅浅想着他们二人醒了要是看见马车和丫鬟都不在了,定会害怕消停一段时间。 但也仅仅只是几天而已。 这一天,顾浅浅来到后花园,却不见花奴的身影。 第33章 自从那天晚上回来后,她每日有意无意的来花园里面逛几圈。 花奴和平常无异,依旧一副老实人的做派。 望着没人的花圃,顾浅浅拦住下人问道:“花奴呢?” “花奴已经向管家请辞,明日就要离开王府了。” 顾浅浅顿时了然,估计他不敢绑永延王府的丫鬟了,所以要换一个新的环境继续作案。 明天走的话,那今晚? 她倒是希望一切如常发生。 …… 晚上,顾浅浅在和虞秋砚下棋。 她盘腿坐在榻上,垂着眉,手里捻着一颗白子,正想着要下在哪个地方。 “姐姐,你想好了吗?”虞秋砚在对面单手撑着头,眉眼弯弯的问道。 顾浅浅落子:“好了。” 她抬头,就落在了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里,他虽然笑着,但眼神却有着强大的压迫感,又冷又静。 好奇怪。 顾浅浅恍惚了一瞬,好像自己要被他吸进去了。 虞秋砚拿起黑子,微微侧过头,抬手而落。 束在头上的红发带因着他的动作垂了下来,扫过洁白的脸颊,如血一般顺延到了不染纤尘的衣衫上。 茫茫白中一抹红,鲜艳又亮眼。 他漂亮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精致的像个瓷娃娃。 苍白易碎,让人触碰不得。 他什么时候长的这样好看了。 “姐姐为何这样看着我?”他突然凑近她,席卷着一股文墨香。 望着近在眼前这张好看的笑脸,顾浅浅讪讪往后退了一点:“因为我们阿虞好看呀。”她实话实说。 好看?漂亮? 他还是笑着的,只不过这笑容之下蕴藏着某种别的意味,是什么呢?哦,想必是那肮脏腐肉上的蛆虫突然爬到了身上的那种恶心感。 他退回身子:“姐姐,到你了。” 这盘棋下到一半的时候,顾忆柳不请自来。 她带着一盘点心款款走进屋里。 “姐姐,下棋呢?妹妹做了一碟桃酥,想着姐姐喜欢吃,便拿了过来。”顾忆柳扭着细腰,自顾自就坐到了榻上,把手上的白玉盘放到了棋盘旁边。 盘子和炕桌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虞秋砚不悦的皱起眉。 这女人真烦,打扰到他和姐姐了。 他手上的黑子重新落到了棋碗里,也发出了一声脆响:“姐姐,有人打扰我们了呢。”声音不冷不淡,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浅浅摸了摸他的头:“没事,我们改天再下,你先回去吧。” 虞秋砚下来穿好鞋袜,幽幽转身离开。 见他走了,顾浅浅看着那碟好看的桃酥:“堂妹,今日怎么想起来看姐姐了呢?” 顾忆柳亲热的搂着她的胳膊:“堂姐,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见了,妹妹想你了呀。” 顾浅浅抽出胳膊,拍了拍衣袖,顾忆柳神色一僵,紧紧咬着贝齿。 顾浅浅抬头看她,眼里多了几分考究:“堂妹,你最近是没休息好吗?怎么憔悴了许多。” 顾忆柳一听,连忙摸上自己的脸,喃喃道:“可能是没休息好吧。”随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发烫。 看着少女怀春的模样,顾浅浅直接开门见山:“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忆柳眉目舒展,这个问题正中她的下怀:“堂姐,妹妹就是想来跟你说说话而已,对了,再过两个月就要过年了,妹妹想置办一身好衣裳,姐姐你可以去问伯父要一下库房钥匙吗?” “妹妹看堂姐最近瘦了不少,等到时候我们俩一人做一套怎么样?” 不怎么样,还不是花王府的钱,顾忆柳来京城这段时间秉承着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的原则,买东西大手大脚。 不过她要库房钥匙干嘛,直接去找账房先生支钱不就行了吗。 想到这,她看到顾忆柳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直觉告诉她不能答应顾忆柳。 顾浅浅边收棋盘边说:“库房乃重要之地,爹爹不会把钥匙交给旁人。” 库房之中除了珠宝衣裳,还有王府所有的收支账本,这顾忆柳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竟然把主意打到了王府的头上。 顾忆柳:“堂姐,你就帮帮妹妹吧。” “你为何非要去库房?” 这。 顾忆柳绞着手帕,一时答不上来话。 顾浅浅拿起一块桃酥:“堂妹,你要是缺钱就跟姐姐说,姐姐给你就是了,你何必非要去库房呢?万一库房丢了东西,你有嘴也说不清,是不是?” 顾忆柳浑身一颤,脸上强撑起一抹笑:“堂姐说的是。” 她站起身:“堂姐,天色不早了,妹妹先回去了。” “对了,那盘桃酥堂姐记得尝尝。”她眸子从失落变成了安耐不住的兴奋。 顾浅浅笑道:“自然,我怎么会辜负堂妹的心意呢?” 顾忆柳走后,她掰下来一小块桃酥用手帕包好,等可以出去的时候就去找王湛看一下这桃酥里面究竟有些什么。 剩下的她都让春叶给丢了出去。 顾忆柳送的东西,她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熄灯睡觉之前,她看了一眼漆黑的房梁:“九夜,事情都办完了吗?” “嗯。”房梁上少年的声音传来。 或许是今夜有大事要发生,顾浅浅睡不着,打算放松一下心情,她打趣起了九夜:“九夜,我睡觉的时候你会看着我吗?” “不会。” 顾浅浅“哦”了一声,又道:“那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遇到危险呢?” 这次,房梁上没有声音传来。 顾浅浅摇了摇头,这小伙子也太不经撩了一些。 她闭上眼睛,嘴角噙着一抹还未下去的笑。 …… 后半夜时。 一根细细的竹管戳破了窗户纸,浓密的青烟顺着竹管飘了进来。 空气里面瞬间弥漫起了一股香味。 顾浅浅眼皮跳了跳,睁开一只眼看着窗户外面的人影,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味道往她这边扩散的时候屏住了呼吸。 “嘎吱。”门开了。 一个人手上拿着手臂粗的麻绳走了进来,缓缓向床边靠近。 第25章 设局 顾浅浅躺在床上, 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昏迷”。 花奴来到雕花床前掀开床幔,目光冰冷的看着床上之人,他弯下腰, 忍不住感叹了两句:“郡主,枉你托身在这富贵人家,今夜之后也不过是一堆白骨了事。” “郡主,你莫要怪我, 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得罪了麻婆。” 麻婆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轻则把人丢到黑虎山上去喂饿狼, 重则把人做成人彘,最后再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 他将顾浅浅绑了起来,他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她,顾浅浅想起昨天他和麻婆在马车里的事情,生理上泛起了一股恶心。 她将手藏在衣袖之中,紧紧握成拳, 压抑着胃里面的翻涌。 花奴把顾浅浅放到背上,重量袭来, 他两条腿直打哆嗦, 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像随时都要倒下去一样。 他咬紧牙关,这死胖子。 待他们出了门, 梁上的九夜跳下来,目光犀利的望着前面的身影,随后一闪, 消失在了夜色里。 花奴背着顾浅浅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每次她都被他粗鲁的丢到地上, 冰冷的地面磕着她的后背,顾浅浅被摔了几次之后, 怒气值直接上升,这花奴看起来长得高高大大,想不到内里虚脱不堪。 况且她这段时间明明就已经减下来了最起码三十斤,哪里重了? 连清瘦的九夜都能在屋檐下接住她。 花奴,不行。 一路走来,顾浅浅后背实在疼得厉害。 终于出了侧门,花奴把她放到板车上,顾浅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不用被摔了。 板车没有去十里亭,而是走了一条完全相反的路,路上石子很多,顾浅浅一路颠簸,心肺感觉都要被震出来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听到了汩汩水流声,花奴应该是来到了一处湖边。 板车停了下来,她闭着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外界的响声。 周围的脚步声有些凌乱嘈杂,看来应该是来了不少人,麻婆这次知道带帮手了,只是今晚他们一个都逃不掉,顾浅浅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您也不披一件外衣,现在湖边寒风重,吹坏了您的身子可不好。”花奴关切讨好的望着麻婆,说着就想解开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 麻婆止住了他的动作,她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快步来到了板车前,眼里闪过一抹恶毒,她拍了拍顾浅浅白净的脸:“啧啧,小胖子最近瘦了呢,不过你终究还是落到了我的手上。”说话间吐出一股浊气,味道让人上头。 顾浅浅:退、退、退。 “放心,我会让你死前再销魂一把,你该感激我,哈哈哈。”麻婆慢慢直起身子,又忍不住用她那三寸金莲的小脚使劲踢了踢顾浅浅的臀部,像是泄愤一样,力道十足十的重。 第34章 顾浅浅机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 麻婆退到一边,对身后的三十个人招了一下手,那些人蜂拥而至,把板车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都是黑虎寨里穷凶极恶的山匪,自然不会错过任何便宜事,在看到白白嫩嫩的顾浅浅时,每个人的眼底都流露出了猥琐的绿光。 围在前面的几个人不怀好意的摸着下巴,眼神扫过顾浅浅的全身。 “我还没有碰过官家女呢,不知道这些身世清白的女子和勾栏院里的有什么不同?” “这什么郡主长得丰腴圆润,比一些排骨精好看多了。” “好想上去亲一口。” “……” 顾浅浅能感觉到周围人气息逼近,听着他们讨论自己,她差一点就忍不住睁开眼了。 顾浅浅心里也着急,都这个时候了,那些人怎么还不现身? 山匪们都想第一个尝鲜,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大家吵作一团,麻婆觉得他们墨迹,随便点了一个人。 那个人大喜过望,开始解裤腰带,他嫌弃顾浅浅身上的绳子碍事,便帮她松绑了。 一边的麻婆转身从自己的马车上拿来一把反着光的斧头,她提起斧头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盯着顾浅浅这边,脸上的恶毒怎么都藏不住。 等他们完事后,她会把那个小胖子剁成肉泥,扔到这湖里喂鱼。 得罪她麻婆,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的难看。 当罪恶之手要伸向顾浅浅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棵树上飞下来一颗石子,打碎了那个山匪的掌骨。 他瞬间就捂住了手掌,忍不住低嚎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刀剑相撞声由远及近,成了一个圈,把湖中的几人都围在里面。 麻婆见状,心里暗叫不好,她刚准备跳湖逃跑,就被一名厉害的捕快给拎了起来,丢到了正中间。 花奴更是吓得直接倒在地上,包括那些山匪们,一个个大惊失色。 知县大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目光沉肃:“来人,将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顾浅浅睁开眼,趁着他们打斗混乱之际,她想跑到知县大人的阵营去,但刚跑到一半,就被一个小山匪给挟持住了。 他拿弯刀抵着顾浅浅的脖子,逼着知县放他走。 知县大人这才看清楚顾浅浅,总觉得她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今日有人来县衙送了一封信,说京城的杀人犯会出现在城门口,他们便从下午一直蛰伏在城门处,果然,晚上的时候看到了一辆可疑的板车出现,板车上还躺着一个昏迷的姑娘。 见此情况,他们动用一半的人跟了上来。 想不到竟还真是团体作案,那么多人欺辱一个小姑娘,真是岂有此理。 以前被丢在大街上的姑娘生前都遭受了非人的虐待,这让他更加肯定湖边这伙人就是作案凶手。 只不过,今日上午出现在他案桌上的信究竟是何人所送? “放下刀。”知县沉沉开口。 顾浅浅目光下移,看着脖子上那把锋利的弯刀,说不怕那是假的。 今日她以身诱敌,不过就是想赌一赌麻婆还想不想要她这个人,她赌赢了。 只是现在她的形势有点危险。 知县看着被劫持的人质,他上前走了两步,再次说道:“放了她。” “那你得答应放我走。”小山匪似乎有了一些底气,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 知县面色沉重严肃,他当然不可能放这些恶徒离开,只是那姑娘实在无辜。 山匪一用力,顾浅浅脖子被划出了一条血痕,一阵刺痛,血染红了刀刃。 顾浅浅缓缓抬起左手,幸好她早有准备。 她用簪子快速的刺向身后之人,与此同时,又一颗石子飞过来打中了山匪的手腕。 山匪吃痛倒下。 顾浅浅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 捕快们也一鼓作气,将他们团团围住,卸掉了他们手里的兵器。 “姑娘,没事了。”知县大人安慰顾浅浅,“你可愿随我回县衙一趟。” 她点点头,唉,这大晚上的,她又得去做口供了。 坏剧收尾,麻婆在路过顾浅浅的时候,还不忘恶毒的剜她一眼。 背后的捕快嫌麻婆走的慢,使劲推了她一把,麻婆重重的倒在地上,已经老化的骨头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腿骨生生给折断了。 她躺在地上久久起不了身。 花奴见自己心爱的女人被欺负,他怒气直冲头顶,重重顶了一下那个捕快。 很快,花奴就被几个人群殴了。 至于麻婆,见她实在走不动,捕快就用绳子绑着她一路拖到了县衙。 …… 回到衙门,知县大人把他们关进了大牢里,随后便来问顾浅浅事情发生的经过。 现在这种情况,不是隐瞒身份的时候,她就将事情和盘突出,还说了府里几个丫鬟失踪的事。 知县在听到她是郡主的时候,吓得马上跪到地上:“郡主安。” 顾浅浅扶他起来:“大人不必多礼,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我还想求大人一件事。” “郡主请说。” “请知县大人帮我保守今晚的事,我怕爹爹娘亲听到会担心。” “好。”知县点点头,看到了她脖子上的伤,便招来府衙里一位郎中替顾浅浅上药包扎。 现在已经进入了后半夜,知县把她领到一间房屋前:“郡主,请您屈居寒舍休息一晚明日再走吧。” 屋子干净整洁,顾浅浅被今晚这么折腾了一下反而没了睡意,她躺在床上,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房梁,缓缓出声:“九夜。” “属下在。” 过了许久,四下再无声。 九夜坐在梁子上,动了动嘴唇,还是问道:“郡主,可有事吩咐?” “没,就是叫一下你。” “嗯。” 转而他想到了顾浅浅脖子上的伤,他觉得今晚是他失职了,便又说道:“郡主,抱歉。” 顾浅浅自然知道他在为什么事道歉,她摸了摸脖子上的纱布:“没事,是我叫你不要随意出手的。” 这下,四周终于静了下来。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顾浅浅就出了县衙。 奇怪,昨天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现在走在大街上哈欠倒是一个接一个。 回到王府,她好好的补了一个觉。 怕别人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她这几天都穿着高领,对外只说畏寒。 两天后,她再让九夜给知县送了一封信。 对于这个案件,她能做的都做了,至于剩下的,她不会再插手。 在第八天的时候,县衙贴出告示,说少女失踪案的罪魁祸首已经抓获,当天就把麻婆他们押上了刑台。 底下的百姓无比愤怒的朝他们丢菜叶子砸鸡蛋,有的人觉得不泄愤,便舀来一碗稀狗屎朝他们浇了过去。 麻婆头发平日里梳的一丝不苟,此时却凌乱无比,鸡蛋液混着狗屎从头上倾泻而下,让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一旁的花奴被用了刑,现在就吊着一口气。 麻婆弯着腰,眼睛扫过底下众人,带着浓浓的不甘。 天气今日难得放晴。 迎着暖阳,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溅伏案台。 一桩离奇的失踪案,就此告一段落,百姓们喜大普奔。 顾浅浅正在院中喝茶,听到结案的消息时,她顿了顿,果然如此。 三皇子那棵大树,知县也不敢去招惹。 昭昭天理,在皇权贵族脚下,不过蝼蚁一般。 …… 三皇子府。 “废物,一群废物,都给本王出去。”李珩黑着一张脸,砸烂了屋里的所有东西。 好好的供货链就这么断了,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 顾忆柳害怕的站在角落里看着李珩发疯的样子,她想了想,还是提起步子上前。 “莫要生气。”她拍了拍他的胸膛,声音小小的。 李珩猛然看向她,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拿过骨鞭抽打在顾忆柳身上,一鞭又一鞭,叫她直不起身。 “三皇子,饶命。” “呜呜呜。” 整整十鞭落下,李珩突然丢掉了手里的鞭子,他蹲下来抱住顾忆柳:“忆柳,本王不是故意的,痛不痛。” 柔情得好像刚刚打人的不是他。 顾忆柳紧紧抓住他,她就知道他是爱她的。 忍着身上的剧痛,她摇了摇头:“三皇子,忆柳不痛。” 李珩抱紧了一些,箍到了她身上的伤,顾忆柳忍不住“嘶”了一声,可他却越抱越紧。 李珩红着眼,望着前方,喃喃而出:“忆柳,现在只有你能帮本王了。” “你帮帮本王。” “帮本王尽快完成那件事。” “好不好?” “到时候你就是本王的正妃。” 第35章 顾忆柳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但听到“正妃”两个字时,她强打起一丝精神点了点头:“好。” 她要做尊贵的皇子妃,她要让别人都仰望于她,后面的人生,她要荣华富贵。 为了这个瑰丽的美梦,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第26章 开业 自从京城失踪案解决之后, 顾浅浅和唐子衿两人就一头扎在了铺子里。 唐子衿正挽着衣袖在研磨花瓣,她看了一眼正在负责装盒的顾浅浅,轻轻问道:“浅浅, 我找先生看过了,三日后是个好日子。” 顾浅浅用帕子擦掉散落在瓶口处的粉末,头也没抬:“行,按你说的来。” 二楼是她们的制作小作坊, 连着几日的劳作,唐子衿在顾浅浅和一众丫鬟们打下手的情况下, 已经做好了二百盒胭脂。 装完最后一盒,顾浅浅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腰肢,她走到唐子衿面前,帮她洗着湿花瓣:“子衿,这些湿花瓣是用来干嘛的?” 唐子衿把垂下来的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熬汁,用来制作口脂。”说着就望了一眼后面正在起炉烧火的贴身丫鬟聆儿:“聆儿, 水可开了?” 聆儿扇着手里的蒲扇,呛了两口烟, 打开盖子一看, 沸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泡,她赶紧朝唐子衿点点头:“二夫人,水开了。” 唐子衿起身把洗好的湿花瓣放到炉子里煮出汁水, 再加上蜂蜡凝固定型,最后放入精致的盒子里,一盒上好的口脂便制作完成了。 瓶瓶罐罐大大小小二百多个, 满屋子的胭脂香。 顾浅浅扫了一眼屋子里的成果, 蹭了蹭唐子衿:“子衿,你真厉害。” 唐子衿只是笑笑, 随后随手拿起一瓶用淡红芙蓉花制成的脂粉,用手轻轻在洁白的手腕上抹了一点,淡淡的粉色在无瑕的肌肤上荡漾开来,更添妍丽。 顾浅浅拉过她的手仔细瞧着,只见敷在皮肤表面上的粉质细腻光滑,和手腕融成一体:“这效果也太好了吧,都看不出来涂了粉。” 有一说一,顾浅浅是真没吹牛。 “浅浅,你先别动。”唐子衿突然把她摁坐在椅子上,随后在她脸上操作一番,敷粉红唇。 顾浅浅只觉得她指尖柔软温暖,划在皮肤上格外舒服。 距离相隔甚近,顾浅浅望着唐子衿那张毫无瑕疵的脸蛋,内心升起一股羡慕之情,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果然,女生都更喜欢看美女。 “好了。”唐子衿放下手里的东西,随后把铜镜交到顾浅浅的手里,笑道,“看看,我们浅浅可美了。” 顾浅浅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肤白红润,就像是三月里的桃花一样粉嫩。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减肥,她脸上的赘肉明显少了许多,眼睛也不再是两条小缝,而是渐渐显出了杏眼的形状。 本就不丑的五官再加上贴脸的妆容,怎么看都是一个胖胖的小美女。 “子衿,这些胭脂上脸可真好看,你太厉害了。”顾浅浅真心赞叹了一句。 唐子衿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明艳又带着点小骄傲:“都是我娘教我的。” …… 回到宰相府,唐子衿心心念念的都是三天后开业的事,却不想遭到了穆洵的反对。 当天晚上,穆洵着一身松垮的深紫色中衣,整个人慵懒的侧卧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他顺手翻过一页,瞥了一眼端坐在妆台前的唐子衿,然后把书一关,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语气一贯的漫不经心:“夫人,天色不早了,该休息了。” 唐子衿拿梳梳着头发,懒得搭理他。 谁知穆洵一个起身,仗着腿长三两步走到妆台抱起了唐子衿。 唐子衿挣扎着:“放我下来。” 穆洵挑眉一笑,把她安稳的放到床上,并欺压上去,他单手撑着下颚,眼神玩味的看着她:“子衿,听说你准备去开铺子?可有这事?” 唐子衿看着上面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她移开眼:“关你何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我们是夫妻,你不该连我也瞒着。” 他的头发落在她的颈窝处,痒痒的,她忍不住想抬手去挠一挠。 穆洵看到她抬手,以为她想挣扎,便握住了她的双手,带着一丝无形的压迫。 唐子衿翻了个白眼:“穆小二,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准你去开铺子。” 一听到这话,唐子衿瞬间就炸毛了,她猛的推了一把穆洵,随后直起上半身:“凭什么?” 穆洵跌坐在床尾:“就凭我是你的相公,堂堂平昌候府二公子夫人出去抛头露面,世人会怎么想?” “哼,你我在府里什么地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莫要真把自己当主子。”唐子衿回怼的毫不客气。 穆洵眉间闪过一丝戾气,但转眼之间,又是风流做派:“子衿,你有钱租铺子吗?” 唐子衿笑了:“不好意思,我自有贵人帮助。” “谁?”他语调有些冷。 “永延王府的郡主,忘了说了,这个铺子是我和她一起开的,堂堂郡主都敢出来做生意,我为什么不行,难道在你们男人眼里女人就只配呆在家里生孩子吗?”唐子衿说着便有些气愤起来。 穆洵皱眉,永延王郡主?他倒是没想到。 “子衿,不许去。”他还是那句话。 唐子衿摇摇头,根本不想理他,起身准备下床。 穆洵却从背后一把捞过她,附身在她耳边,声音轻但语气重:“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穆小二,这深宅大院容不下我,我要去走一条新的路。” 新的路? 穆洵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又笑了起来,一条新的路哪有那么容易,走过了便是庄康大道,走不过就是一地狼藉。 他用修长的手指挑开唐子衿的衣带,慢慢啃咬着她的锁骨,身体渐渐有了反应。 唐子衿震惊于他此时的行为,毕竟他们从成亲到现在还没这么亲密过,她脑袋一片空白,随后反应过来便是一阵恶心羞耻。 穆洵和青楼女子缠绵的画面历历在目,她扭动着身体以示反抗。 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她的反抗更加刺激了穆洵,他仅用一只单手就将她的双手禁锢在头顶之上,转而亲吻着她的小腹、腰侧,之后一路往下。 受不了了,唐子衿红着脸抬起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趁着他吃痛放开手,她赶紧拿起床边矮桌上的花瓶砸到了他的头上。 穆洵彻底松开了她。 唐子衿赶紧搂好衣服,赤着脚跑到门边,一张脸被吓得惨白,惊魂未定。 穆洵手上流着血,头上鼓着包,但他却无一丝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子衿,你真是个母夜叉。” 说完这句话,他便下了床。 见他往门边来,唐子衿连忙跑到另一边,生怕再和他有任何接触。 穆洵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唐子衿赶紧拴好门。 她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眼圈渐渐泛红,穆洵太欺负人了。 …… 三天后,“衿浅”胭脂铺正式开业了。 当初在定名字的时候,唐子衿曾问过顾浅浅为何定了这两个字。 顾浅浅神秘一笑:“衿浅,不止是你我的名字,更是……。” “更是什么?” “金钱。” 开业这天,在顾浅浅的大力操办下,胭脂铺子的开业礼办得格外隆重。 顾浅浅让人从正街上运来两车鲜花摆在门口,又叫小厮去买了爆竹。 等爆竹放完之后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 顾浅浅看时候到了,就拉着唐子衿站在门前,开口道:“诸位,今日我衿浅胭脂铺开业,全场半价,欢迎各位光顾。” 果然,在听到半价的时候,人群中不少妇人、姑娘争先恐后的进了铺子。 铺子里面的胭脂水粉都有免费的试用款,这是别的铺子所没有的,姑娘们热情的在铜镜面前试着胭脂,格外热闹。 唐子衿做的胭脂成色好又细腻,关键是价格低廉,短短一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卖出去了三四十盒。 还在有人陆续进来,一楼的生意没有间断,一直到下午关门了,客人才渐渐减少。 唐子衿看着自己挣的第一笔银子,眉眼都染上了笑意。 因为顾浅浅隆重开业的原因,不少人都知道了“衿浅胭脂铺”,这几日,客人来得倒也不少,只不过因为恢复了原价的原因,购买的人并不多。 唐子衿本想把价格再降一降,但顾浅浅阻止了她:“我们的价格已经够低了,放心,我们东西质量好,会有回头客的。” 往后的几天,虽然卖出去的胭脂不算多,但每日都有盈利入账。 在得知顾浅浅开了铺子时,林以萧和顾延年倒也没太反对,只当女儿是一时来了兴趣。 第36章 这一段时间,顾浅浅除了在铺子里,每日还会抽出一点时间去“善济堂”跟王湛学习针灸。 那本《穴位经》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在王湛那里,她只要学习最基本的手法和针灸深度即可。 她很认真的学了两个月,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年边上,京城开始下雪了。 十二月的寒风说来就来,顾浅浅往手心哈着气,把最后一根银针落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怕给阿虞扎针的时候出现差错,便先用自己实验了一下,效果好像还不错。 “小姐,你已学成,今日便可回去为小公子施针。”王湛满脸欣慰,这姑娘聪明,一教就会。 顾浅浅郑重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为阿虞抓了一副药就离开了“善济堂”。 顾浅浅坐在马车里,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她手里拿着刚刚王湛送给她的一套银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微微有些紧张,希望今天晚上自己不要手抖。 想到阿虞,她这段时间因为铺子和针灸的事,都没有时间主动去找他,而他也因为青泓书院的考试,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应该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月了。 不知道他的糖吃完了没有。 “去糖铺。”顾浅浅掀开帘子对马夫吩咐了一句。 第27章 占有 今夜的雪比往常大了点, 顾浅浅打着伞抱着暖炉,和夏果立在坤苑门口。 夏果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回应。 “郡主, 可能小公子还没回来。” 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顾浅浅心下难免担心,她偏过头看见夏果肩上染了一层飘雪,便把自己的伞往那边倾斜了一点,开口道:“没事, 外面风雪大,我们先进去等等。” 她和阿虞之间就像亲姐弟一样, 阿虞也说过她可以随意进出这里。 要是换成别人的屋子,顾浅浅自然也不会擅自闯入。 走进院子推开房门,想不到屋子里面冷气更甚,顾浅浅打了一个哆嗦,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夏果,把炭火烧起来吧。” 夏果放下手里的针灸盒和糖罐, 先用火折子把蜡烛点燃,然后在屋子里面找起了银丝炭。 顾浅浅本想坐一下, 乞料屁股刚挨到凳子, 她就被冷得弹了起来,这凳子就像冰块一样又冷又硬,她站起身跺了跺脚, 希望驱散一点身上的寒气。 夏果在火盆里面燃起了碳,银丝炭易燃温高,她赶紧把火盆端到顾浅浅的身边:“郡主, 暖暖身子吧。” 顾浅浅不顾形象的蹲了下来, 整个人恨不得坐到火盆里面去,她拉了一下夏果:“你也蹲下暖暖。” 夏果受宠若惊, 这段时间,她都感觉郡主不太像郡主了。 主仆俩围着火盆,盆子里的碳烧得红红火火,热气不断往外冒,周围终于温暖了起来。 想不到这都和王朝的冬天竟然这么冷。 “郡主,刚刚我看小公子的银丝炭还有满满一筐。”夏果吸了吸鼻子,“会不会小公子这一个月都没有烧炭火?” “你说的可当真?”顾浅浅把手里的暖炉放到桌上,听见这话时不由得看向了夏果,这银丝炭整个王府都没有多少,只有爹爹娘亲那里有两筐,她和阿虞还有顾忆柳院子各有一筐。 难道阿虞这么冷的天都不烧炭火吗?他怎么受得住? 夏果忙点了点头:“小公子真耐寒。” 顾浅浅垂眉 ,没有再说什么。 等身子完全暖和了,顾浅浅站起身走到书案旁,书案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除了笔墨纸砚再无任何别的东西,正中间摊开着一张已经写过了的宣纸。 她拿起来一看,惊讶的发现这正是她很喜欢的《南州小调》,抄撰人的笔锋锐利,墨水稍稍浸透了纸背,但不影响整体的美感与流畅。 她忍不住点了点头,脸上浮起一抹慰藉,阿虞这字倒是进步了不少。 顾浅浅笑着把宣纸放回原位,余光却瞥见旁边的书本之间夹着一张小像,只露出来半个头,但一眼就能看得出那是一个女子的形状。 她忍不住八卦起来,难不成是阿虞在书院有了喜欢的姑娘? 青春期的男孩难免躁动,她懂。 正当她准备把小像拿出来仔细看看时,门被打开了。 顾浅浅突然觉得自己像做坏事被抓包了一样,她赶紧把手缩回来,然后转过身,就看到了俊秀挺拔的少年裹着风雪站在门口,连眉眼之间都染上了一层冷气。 看到顾浅浅时,虞秋砚只晃了一下神,随后又恢复了平时的姿态,嘴角渐渐弯起:“姐姐。” 姐姐啊,你终于来找我了。 身后的柒安连忙走进来把门关上,外面寒风呼啸,千万不能让风进来吹病了两位主子。 屋子里面因为烧了炭的缘故,明亮又温暖。 虞秋砚慢慢走到顾浅浅身旁,又叫了一声:“姐姐。” 等他走近了,顾浅浅才发现他竟然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可能以前经常见倒没发觉,现在隔了大半个月,才觉察出他竟然已经长得这么高了。 他身姿笔直,像一颗朝气蓬勃的小白杨。 顾浅浅回过神:“阿虞,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晚饭吃了吗?” 虞秋砚点点头:“在书院吃的,姐姐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浅浅指了指桌子上的针灸盒:“阿虞,我来帮你针灸。” 他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也仅仅一秒钟不到罢了。 “好。”他轻轻应着,但画风一转,“姐姐,要脱衣服吗?” 顾浅浅不知为何耳朵尖绯丽异常,她低头摆弄着针灸盒:“嗯。” 虞秋砚轻轻抓起她的衣角摇晃,眼睛却是看向了夏果和柒安:“姐姐,我害羞。” 顾浅浅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自然知晓了他的意思,她将柒安打发去了偏殿,并叫夏果回了沁心阁。 门开了又关,屋子里面就只剩下了顾浅浅和虞秋砚。 她将凳子背面放在炭火上面烤了烤,这才拉着虞秋砚坐下,她在他对面打开盒子,微微咳了一声:“阿虞,你把上衣敞……敞开。” 炉子正照着他,应该不会太冷,顾浅浅如是想着。 虞秋砚的指尖依旧苍白的厉害,他伸手解开了腰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尾处泛起了一抹微红。 顾浅浅低着头,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姐姐,你还不开始吗?”虞秋砚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依旧柔软。 她艰难的抬起头,医者眼里无男女,想到这,她便坦然了许多。 顾浅浅拿起针朝着他的胸膛上而去,他身材清瘦,但理肌却分明好看,小腹上的线条也清晰可见,只不过中间那个“贱”字格外刺眼。 “这个字?”顾浅浅眼中满是心疼。 虞秋砚笑得轻松:“都过去了。” …… 她细细为他扎着针,但精神却高度紧张:“阿虞,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了要立刻跟我说。” 明明是大冷天,可她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好。”他从喉咙里面吐出一个字。 她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他以为自己会感到恶心抗拒,但他没有想到,他竟然无比贪念她的触碰,这种似有似无的感觉,让他心跳加快了几分,呼吸幅度也大了起来。 顾浅浅开始往下,在他腹部施针,他的裤子低穿在腰间,可以看到腹部以下左右两条横沟隐匿在裤头下,让人浮想联翩。 顾浅浅收回视线,又落下了一根针。 只是虞秋砚腹部起伏有些大,她不好下手,她抬头,细细的眉毛难得对他皱了起来:“阿虞,你身上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虞秋砚不去看她,而是把目光放在桌子上的糖罐上,岔开话题:“姐姐,这是你给我买的吗?” “对,你要是觉得扎针疼就吃一颗吧。” 他侧过身去拿桌子上的糖,低着头施针的顾浅浅没有注意他的动作,他一动身,她的唇便猝不及防的吻在了他薄薄的腹肌上。 一时之间,两个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屋里只听得见炭火的滋滋声。 一秒、两秒、三秒…… 顾浅浅猛地抬头,脸像煮熟的龙虾一样红,她连忙摆摆:“阿虞,我不是故意的。” 虞秋砚只是盯着她,瞳孔比以往更黑了一些,许久之后,他才笑着摇摇头:“姐姐亲弟弟本就天经地义,不是吗?” 是吗?好像是的。 见他没有生气,顾浅浅准备掏出手帕帮他擦一擦侧腹上的唇印。 但他却阻止了她:“姐姐,我沐浴的时候洗掉就行。” 顾浅浅收回帕子。 后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针灸总算有惊无险的完成了。 顾浅浅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细心的活儿做起来实在费神,当然也有她不够熟练的原因,如果让她去缝尸,她绝对比现在精神。 第37章 虞秋砚慢慢的合上衣服,神色不明的问:“姐姐,下次什么时候。” 顾浅浅盖上盒子:“王湛大夫说了,一个月两次就行。” “哦~”他尾音拖的很长。 顾浅浅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和手腕,随后带上暖炉准备回沁心阁:“阿虞,早点休息。” 她抬起脚往外走,但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阿虞,你平常屋子里面都不烧炭火吗?” 虞秋砚背对着她,头向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脊背明显震了一下,随后才慢慢转过头,许久嘴里才蹦出一句话:“银丝炭金贵。” “炭是金贵,可是你人更金贵,要是你被冷感冒了,是不是要请郎中,请郎中要花钱,抓药要花钱,而且生病在床还会影响学业,是不是?” “嗯。” “所以,莫要再省着,这炭禁烧,足够撑过这个冬天了。” “好。” 交代完事情之后,顾浅浅拿起门边的伞撑开,淡黄色的身影融入了风雪之中。 虞秋砚搂着衣服,声音低沉:“柒安。” 柒安跑了进来:“主子,是要备热水沐浴吗?”主子不管多冷的天都会清洗身子,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爱干净的男人。 虞秋砚看着他:“去帮我找一根绣花针。” 啊? 柒安摸不着头脑,主人要绣花针干什么?虽然想不通,但他还是冒着大雪出去了,绣花针这东西,丫鬟们那里应该会有。 虞秋砚默默掀开衣服的一角,那个淡红色的唇清晰的印在他的身上,他把蜡烛拿下来了一些,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唇印小小的,她的唇却是软软的。 她碰到他的那一刻,他浑身像有一股电流经过,酥痒难耐,还携带着一种熟悉陌生又可怕的欲望。 一个正常男人的欲望。 柒安取来针后,他就将人赶了出去,随后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案旁,把瓷瓶里的朱砂倒出来兑上水。 血红色的液体在干净的砚台里,看着一滩红色,他皱了皱眉,继续往里面加水,直到里面的颜色渐渐变淡,他才停止了动作。 然后他拿来绣花针,把绣花针放到火焰上烤了许久。 以前在天色楼,老鸨就是用针在他身上刺了一个“贱”字,现在这个字还被姐姐看到了,他眸中的神色愈发疯狂,也愈发卑微,他好怕。 好怕姐姐嫌他脏。 他拿着针,咬牙把那块印着“贱”字的皮肤一点一点给掀了起来,尽管已经血肉模糊,可他依旧不曾停手。 汗液顺着脖子流下,他从始至终没有吭过一声。 终于,他拿起那块方方正正带血的皮肤,随手丢到了蜡烛上,脏东西,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世上。 皮肤上的油脂让火焰更加明亮了一些,同时焦气弥漫,味道让人作呕。 虞秋砚收回眼,擦干净绣花针,将针尖上沾满朱砂,随后沿着腹上的唇印纹路慢慢下针。 姐姐的唇可真好看,他要将姐姐的东西永远留在身上。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不可言喻的梦。 醒来时,发现身下一片粘腻。 屋外已经大亮,柒安拍着房门,声音有些着急:“主子,今日书院考试,莫要迟到了。” 虞秋砚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觉得有些累,可能是梦里太过了。 他声音依旧低沉,淡淡回复:“嗯。” 第28章 酒楼 今日书院考试, 学生们很早便来了文墨台,虞秋砚进来的时候,楼清漓眼神亮了亮,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直到他坐到位子上。 楼听寒还没有来,大家都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语间无不透露出对这次考试的紧张。 楼清漓从桌子下拿出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 把它放到虞秋砚的桌子上,一脸期待:“这是我家新厨娘做的点心, 你尝尝。” 虞秋砚把书本往旁边挪了挪,侧过脸,语气透着疏离:“谢谢,我吃过早膳了。” 楼清漓一听就不高兴了,她撅着嘴打开盖子,里面的小点心是马奶糕, 一个个晶莹剔透、奶味浓厚,她拿起一个送到他嘴边:“吃一个嘛。” 虞秋砚收拾书本的动作稍稍停滞, 随后抬起头看她, 脸上的笑不达眼底,从她手中接过马奶糕:“楼小姐,你这点心闻起来甚香, 味道想必定是不差。”他这话说的很大声,周围人纷纷看向这边,目光锁定在他高举的点心上。 楼清漓听见他的夸赞, 止不住地点头, 心里美腻腻的:“那是。” 盒子里的奶香味一下就飘了出来,大家使劲吸了吸鼻子, 不一会,虞秋砚和楼清漓的桌子旁就围满了人,他们看着盒子里面软糯糯的点心,都止不住咽了咽口水。 “清漓,我可以尝尝吗?” “我也想吃。” “还有我。” “……” 楼清漓一时之间傻眼了,但面对众人渴求的目光,她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盒子里的点心本就不多,众人一抢而空。 趁着没人注意,虞秋砚把手上的东西扔到了湖里,并用衣角使劲擦了擦手指,直到手指泛红他才停下。 人群散去,令明阴狠的瞪了一眼虞秋砚。 楼清漓拿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她看着虞秋砚:“你应该吃到了吧?” 他没再看她一眼,只是点了点头:“嗯。” 她心里总算开心了一些。 外面传来踏雪的声音,楼听寒穿着一身雪白的鹅毛大氅走了进来,他微微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这才盘腿坐下。 随后转头对身旁的洛拾说道:“去把炉子烧旺一些。” 底下的学生正襟危坐,都在等着先生出考题。 楼听寒只是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喉,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开一页书,挑眉道:“落雪有声,踏雪无痕,对否?” “不对,不对。”底下立刻响起了反驳的声音。 楼听寒淡淡一笑,气质如同大雪中的青竹一般,孤傲独立,令周围的一切都黯淡失色。 “你可有见解?”他顺势问道。 那人侃侃而谈:“众所众知,落雪无声,踏雪有痕,此为正解。” 楼听寒转头望着外面的鹅毛大雪,没有反驳,而是说:“这世间万物,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对的一面,今日就根据我上面所说来写一写你们自己的见解。” 此话一出,众人开始忙碌。 楼听寒又喝了一口热茶,今日这茶泡得有些苦了。 …… “郡主,莫要冻着手。”春叶在一旁急得原地打转。 顾浅浅手里捏着雪团,冲她笑了笑:“没事,我把这个堆完就回屋,对了春叶,你去厨房帮我拿根胡萝卜过来。” 诺大的庭院之中,一个滑稽的雪人在顾浅浅的不懈努力之下渐渐成形。 春叶前脚刚走,守值的夏果就跑了过来:“郡主,忆柳小姐来了。” 又来了? 顾浅浅依旧在忙着手里的活儿:“让她等着。” 顾忆柳这几个月变得风姿卓越了不少,在等顾浅浅的时候,她时不时摆弄一下头上的发饰,眉眼之中满是风情。 许久之后,顾浅浅才搓着双手走了进来,一踏进门就看到桌子上摆着熟悉的桃酥,她心里一冷。 那日的一小块桃酥她已经让王湛检查过了,令她震惊的是,里面真的掺和了慢性毒药,如果长期吃下去不出半年,她就会一命呜呼。 她是真没想到,顾忆柳竟然这么恨她,人心果然险恶。 见她走了进来,顾忆柳连忙起身上去迎接:“堂姐。” 夏果赶紧把烧好的暖炉递到顾浅浅的手里。 “堂妹,你最近来我这沁心阁倒是勤快。”顾浅浅手上抱着暖炉,被冻得僵硬的手指终于暖和了一些。 顾忆柳把桃酥推到她面前:“堂姐,这是妹妹今天做的。” 顾浅浅拿起一块,细细看了看:“堂妹,这桃酥姐姐都要吃腻了。” “那堂姐还喜欢吃什么?妹妹下次给堂姐带。”顾忆柳连忙问道。 顾浅浅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是有些难受:“不知道最近怎么了,老是感到头晕目眩,没有胃口。”她用余光一直盯着顾忆柳。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这么说后,顾忆柳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但还是佯装关心:“肯定是堂姐最近减肥把自己饿晕了。” 说到减肥,顾忆柳打量起了顾浅浅,脸上的颜色逐渐凝重,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堂姐,妹妹还是觉得你以前好看些。”顾忆柳别扭的说出一句,该死,顾浅浅已经比以前漂亮了许多。 她有了危机感。 顾浅浅顺着她的话,作势一问:“真的?” “真的,堂姐胖胖的可好看了。” 顾浅浅嗤之以鼻,这顾忆柳怎么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呢,她看着自己逐渐纤细的手指,目光冰冷的盯着手指尖的桃酥,突然叫道:“堂妹!” 第38章 “啊。”顾忆柳条件反射微微张了嘴。 随后顾浅浅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桃酥塞到了顾忆柳的嘴巴里,然后笑了笑,人畜无害道:“堂妹,好吃吗?” 顾忆柳脸色铁青,她慌忙拿下桃酥,忍不住往地上呸了好几口,并用手帕不断擦拭着嘴唇。 看见她这样,顾浅浅疑惑的问:“堂妹,你这是干什么?为何要吐出来?难道……” “没有。”顾忆柳马上反驳,但可能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她赶忙解释,“忆柳对甜食过敏。” 顾浅浅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见顾浅浅不相信,顾忆柳连忙拉着她的手又解释了一通。 “堂妹这么激动干什么?” “那堂姐记得吃哦,妹妹是专门做给堂姐吃的。”顾忆柳还不忘提醒一句。 顾浅浅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了。 最后,顾忆柳急匆匆的就走了,顾浅浅估摸着她是回去漱口去了。 “春叶,倒了。” …… 眼瞅着年关将近,王府里面热闹一片,大家都在风风火火的准备年货,每个人神清气爽,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这一天,难得雪停,顾浅浅拉着虞秋砚出了门。 她给他系好披风:“阿虞,姐姐今日请你去吉祥楼。” 虞秋砚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好。” 地上的积雪还未化,踩在脚下咯咯作响,像一首未谱好的音乐曲本。 来到大街,街上的小贩格外多,家家户户都出来置办着过年的东西,物价上涨了许多,有些东西贵的离谱。 顾浅浅拿起一个小小的红灯笼,只有手掌大小,她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姑娘,这个灯笼皮是用不化纸做的,所以价格会稍稍高点,一两银子一个。”小贩看起来就是脑袋精明的,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顾浅浅,见她是富贵人家,便抬高了价格。 顾浅浅拿着灯笼左瞧右瞧:“不化纸是什么?” “用火烧也烧不燃的纸。”小贩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脸上的皮肉抽了抽。 顾浅浅把灯笼放下,这是把她当傻子吗? 她撂下一句:“不买了。”虽然她现在有钱,但也不是被别人这么讹的。 小贩见状连忙改口:“小姐,看你喜欢,一两银子两个,怎么样?” 顾浅浅面上闪过纠结,她是喜欢这么个小玩意,但她还是觉得贵了:“算了,我不要了。” “拿两个吧。”虞秋砚见她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上面,便知道姐姐一定是喜欢那两个灯笼。 两人同时开口,小贩自动过掉了顾浅浅的话,他满脸谄笑地把两个小巧的红色灯笼交到虞秋砚手上。 “公子,拿好了。” 他接过,拿出一两银子递给小贩。 小贩乐呵呵的用牙齿咬了一口,笑得合不拢嘴。 “姐姐,给。”虞秋砚歪着头,把一只灯笼给了顾浅浅。 “他明显就是在讹人,你啊,冤大头。”顾浅浅两手交叠放在胸前,一两银子在古代都可以买两三斤猪肉了,就这么两个灯笼,几个铜板绰绰有余。 虞秋砚却摇了摇头:“姐姐喜欢的,那一定是世间最好的。” 她没有仔细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而是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头:“你啊,以后一定会吃亏。” 不过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灯笼后,她脸上还是忍不住泛起浅浅笑意,说实话,这灯笼做得精致,只可惜是个摆件,里面不能放烛火,自然也亮不起来。 虞秋砚拿着剩下的一个,不紧不慢的跟在她后面。 吉祥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每日客人络绎不绝,顾浅浅想来这家酒楼很久了,只不过最近一直没有时间。 刚踏进这里,小二就热情的迎了过来:“二位大驾光临,看看要吃点什么?” 顾浅浅在一楼看了一圈,坐无缺席,她眼神看向二楼:“有包厢吗?” 小二忙点了点头:“两位客官来的真巧,本店就只剩一间包厢了。” 那确实巧。 顾浅浅也不废话:“走吧,劳烦你在前面带路。” “客官哪里的话,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请。”小二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向门口一瞟,立刻顿住了,他踌躇了一会,还是略过顾浅浅走向了身后之人。 “楼公子,您来了。”他态度比前面更热情了一些。 楼听寒长身玉立,引得酒楼里面的姑娘们频频侧目。 跟楼听寒打过招呼之后,店小二又连忙到顾浅浅面前道歉:“小姐,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店现在已经客满了。” 顾浅浅气笑了,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凭什么她要让身后之人。 “刚才你明明说有一间,怎么现在又没了?你们的包厢是会凭空消失吗?” 小二急忙解释:“不是的小姐,要不小店免费送您两盘菜行吗?” 顾浅浅自然不会同意,她转过身,决定跟身后之人理论一番,却不想看到了一张人神共愤的脸。 “虞姑娘,好久不见。”楼听寒见到是她,面上闪过惊讶。 她,瘦了很多。 “楼公子,是……好久不见。”她僵在原地,怎么是他。 然后她动手扯了扯站在旁边的虞秋砚,小声说道:“阿虞,快叫人。” “先生。”他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 楼听寒轻轻颔首,然后看着店小二:“今日这位姑娘先来,那雅阁便给这位姑娘吧。” 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 “等等。”顾浅浅喊了一句,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随便说,“楼公子,你愿意拼桌吗?” 嗯? …… 上楼时。 望着前面顾浅浅和楼听寒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刺眼。 虞秋砚嘴唇发白,手里死死的捏着红色小灯笼。 “咔擦。” 灯笼里面的骨架断了。 第29章 孕象 虞秋砚回过神, 他低头摸着红色灯笼,眉间闪过懊恼,这个灯笼和姐姐那个是一对, 他不该弄坏它。 怎么办? 看着已经凹陷下去的灯笼,他眼神闪了闪。 店小二在前面引路,推开了一间秀雅的包厢。 包厢里面不仅有名墨字画,还有香气伊人的冬日腊梅, 整体格调文静舒适,当配得上这个“雅”字。 坐定之后, 店小二弯着腰开始问:“几位客官,看看要吃点什么?” 楼听寒目光看向顾浅浅:“虞姑娘,你先点。” “楼公子,你来吧,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吃饭,不知道有哪些招牌菜。” 楼听寒点点头:“虞姑娘, 你和虞小公子可有什么忌口的?”他耐心询问。 顾浅浅:“我没有忌口,但阿虞他吃不了辣。” 记得阿虞刚来王府的时候, 她使劲给他夹菜, 多是一些辛辣之物,当天晚上,他身上就出现了不适, 大夫说他肠胃常年处于饥寒状态,现在突然暴饮暴食,吃的还是辛辣之物, 自然受不了, 以后切记少食辣味、多饮清淡之菜。 所以从那以后,她就不敢让他再吃辣的东西了。 听到顾浅浅这么说, 虞秋砚眼波微动,她竟然一直记得。 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真好。 了解完大概情况后,楼听寒对店小二说了几个菜名,店小二快速的退了出去,同时不忘说道:“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包厢之内,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顾浅浅想找一些话题聊聊,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问阿虞在书院的情况。 她起身倒了三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楼听寒的前面:“楼公子,喝杯热茶暖暖身吧。” 顺势把另一杯递给了虞秋砚。 楼听寒淡淡抿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绕在舌尖,徒添了一份清雅之味。 顾浅浅握着茶杯取暖:“楼公子,书院是放假三十天吗?” “对。” “阿虞他这几个月的表现怎么样?”作为姐姐,她自然希望听到老师表扬自己的弟弟。 楼听寒笑了笑:“他很聪明,只要好好读书,日后定成大器。”他其实对虞秋砚没有什么印象,但上次考试他交过来的卷子让他刮目相看。 这孩子,天赋极高,说一句天生慧根也不为过。 听到这话,顾浅浅侧过身赞赏的看了一眼虞秋砚。 虞秋砚看着他们两人都望着自己,他努力的牵动了一下嘴角。 随后,顾浅浅和楼听寒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不过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虞秋砚在一旁默默看着,也不插话。 对了,顾浅浅一拍脑门:“楼公子,我不姓虞。” “哦?” 她尴尬的笑了笑:“我姓顾。” 楼听寒一时之间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顾姑娘。” 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吉祥楼的一些招聘菜,秉承着色香味俱全的特点,光看着就让人直流口水。 第39章 “顾姑娘,请。” “楼公子,请。” 这一顿饭让顾浅浅吃的无比拘谨,她每次低头,都感觉身旁有一道灼热的视线,但一抬头看了看两边,只见虞秋砚和楼听寒都在进食,两人都没有看她。 她皱着眉,准备去夹百宝鸭。 “顾姑娘,这道菜里面参了黄酒,你能喝酒吗?”楼听寒贴心提醒。 她当然能喝酒,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准备去夹鸭肉。 可身旁的虞秋砚不轻不重的放下了筷子,声线冷淡:“姐姐,我吃好了。” 顾浅浅停下夹菜的手:“这么快就吃饱了?” 他点点头,模样有些局促不安,似乎并不想在这里多呆。 见他吃完,她也放下了筷子,她其实是无辣不欢,这一桌子的清淡菜也不怎么符合她的胃口,况且跟楼听寒这么一个大帅哥吃饭,真的放不开自己。 “楼公子,我们吃好了,你慢吃。”顾浅浅站起身,很有礼貌的告别。 楼听寒起身相送。 等下了楼,顾浅浅来到柜台前:“请问我们刚刚吃的那一顿多少钱?把帐结一下。” 店小二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姐,那账自动记到了楼公子的账上,不需要您再另付。” 顾浅浅最不喜欢的就是欠别人人情。 “我来付,多少钱?” 店小二把白毛巾搭在肩膀上,为难的挠了挠头:“这?” 见他不说,她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台上:“这么多够了吗?” 店小二只能拿过,点点头:“够了。” 出来之后,虞秋砚小心的贴着她:“姐姐,我不喜欢来这里吃饭。” 顾浅浅非常赞同:“对吧,我也觉得这里的菜不好吃。”空有格调没有味道,表面远远大于内在,当然,这纯属她个人意见,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 “姐姐,过来。”虞秋砚突然拉起她往前跑,穿过人群,两人来到了“辣锅子”旁。 “一份辣锅子,多加辣。”他微微喘着气,对着小贩道。 顾浅浅目光惊奇的看着类似于关东煮的小吃,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好奇的问:“阿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虞秋砚一扫在吉祥楼里的阴沉,他目光炯炯:“因为姐姐你喜欢吃辣,那楼里面的菜定然不合你的胃口。” 顾浅浅微微张着嘴巴,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他竟然知道。 谈话间,小贩递过来了一份热气腾腾的“辣锅子。” “姐姐,你尝尝。”他眉眼带笑。 顾浅浅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萝卜,好烫,她哈了几口气。 这味道真不错,她忍不住大快朵颐。 看着顾浅浅满足的样子,他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 姐姐就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必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委屈自己。 …… 回到沁心阁,顾浅浅一打开门又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桃酥,瞬间就把她美好的心情浇了个透心凉。 顾忆柳是多想让她死啊,送的真是越来越勤了,本来她还顾忌爹爹和二叔之间的关系,不打算当面揭穿,但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她顾浅浅也不是好欺负的。 “春叶,这桃酥是忆柳小姐送过来的吗?” “回郡主,是的。” “春叶,拿上桃酥,我们走。” …… “扣扣扣。”顾浅浅轻轻敲着房门。 门内传来脚步声,丫鬟打开门一看:“郡主。” “娘亲在吗?” “王妃在剪平安符,外头冷,郡主快进来。” 顾浅浅点点头。 “娘亲。”她亲热的喊了一声,坐到林以萧的身边,亲昵的窝在她怀里。 林以萧放下剪刀,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 顾浅浅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红色平安符:“娘亲,为何要剪这么多?” 林以萧小心翼翼的继续折着红纸:“帮你外公、两个舅舅,还有秦玄那小子都做了。” “他们常年在边关,送他们几个平安符保保平安总是没错的。” “对了,等过完年,你外公和秦玄会回京一趟。” 顾浅浅帮林以萧一起做着平安符,在听到秦玄要回来时,她呆住了,她绑定的对象终于要回来了吗? 见顾浅浅失神的模样,林以萧握住她的手:“浅浅,娘亲知道你喜欢秦玄那孩子,那孩子是不错,就是生性太冷了一些,常人难以接近,并非你的良配。” 顾浅浅连忙解释:“娘亲,我不喜欢秦玄。” 林以萧疑惑的看着她:“真的?”难道女儿开窍了? 顾浅浅赶紧点点头:“对,女儿只把他当哥哥,并无兄妹之外的任何感情。” 听到这话,林以萧露出欣慰的表情:“你想通了就好,这京城好男儿众多,等过完年,娘亲帮你物色一个。” 顾浅浅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停留,她问道:“爹爹呢?” “你爹估计还在练兵场,不过这个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怎么了?” 她摇摇头,看着桌子上已经成型的平安符,笑道:“娘亲,我们先把符做好。” 林以萧刚准备拿起剪刀,就看到春叶手上端着的桃酥:“春叶,把桃酥放下来吧。” 顾浅浅眼神一暗,朝春叶示意,春叶小心的把桃酥放到桌上。 林以萧拿起一块,眼里闪过一丝嫌弃:“这桃酥是哪个厨娘做的?” 顾浅浅深吸一口气:“娘亲,这桃酥有毒。” 林以萧不可置信,她连忙放下,惊诧地问道:“浅浅,你说什么?” 顾浅浅十分冷静,看了底下的丫鬟们一眼:“你们先下去。” 待人走后,她才把顾忆柳给她下毒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啪。”林以萧听完之后怒不可遏,她气得脸色通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岂有此理,我们王府供她吃供她喝,她竟然敢害我的宝贝女儿,心肠真是恶毒至极。” 说着她便要去为顾浅浅讨公道。 顾浅浅拉住她:“娘亲,莫要冲动,我们等爹爹回来再说。” 林以萧身体气得发抖,后来顾延年回来她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顾延年,现在你二弟的女儿要害我们浅浅,我告诉你,如果你又念着往日的情分放过顾忆柳的话,我跟你没完。” 顾延年听完事件经过后也是不可思议,他安抚着林以萧的情绪,心中自然也是气愤不已。 “放心,我拎得清。”他继续说,“如果真是忆柳要害我闺女,我第一个不同意。” 顾浅浅看着气得不清的两人,她缓缓说道:“爹爹,我们请个大夫先来检查一下这盘桃酥,到时候证据确凿,顾忆柳想跑也跑不了。” “浅浅说的对。”顾延年立马就让人去请了大夫。 结果就是里面真的有慢性毒药。 …… 顾忆柳紧张忐忑的站在大厅,看到供桌上摆着的那盘桃酥,她心里闪过不祥的预感。 顾延年沉着脸:“忆柳,这盘桃酥可是你给浅浅的。” 她连忙摇头:“我是给堂姐送过桃酥,但这盘不是我送的,怎么了?是这盘桃酥有问题吗?” 林以萧冷哼一声:“这桃酥被下了东西,顾忆柳,你好毒的心。” 顾忆柳捏着帕子,吓得后腿了两步,眼泪说来就来,声音委屈极了:“伯母,真不是我送给堂姐的。” 一旁的顾浅浅不紧不慢的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婢女,她战战兢兢地跪下,头也不敢抬。 顾浅浅来林以萧院子前,特意去了一趟顾忆柳的小厨房,为了让这个婢女出来作证,她也当了一回恶人,威逼利诱了一番。 看到小婢女的瞬间,顾忆柳就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眼里含着些许警告。 顾浅浅缓缓开口,对着那婢女说道:“这盘桃酥是不是忆柳小姐在小厨房做的。” 婢女迎着顾忆柳恶寒的目光,瑟缩的点了点头:“是,忆柳小姐说要亲自做给郡主吃,不让任何人踏进小厨房。” “你污蔑我,狗东西。”顾忆柳大喊大叫着,准备冲上去撕了小婢女的嘴,幸好后面两个小厮拉住了她。 顾浅浅让小婢女先下去,然后她继续道:“忆柳,想不到你要如此害我。”样子颇为痛心疾首与不敢置信。 顾忆柳慌了:“堂姐,我冤枉啊!” “忆柳,你竟然在给我的桃酥里面下媚药,究竟是何居心?” 媚药? 顾忆柳连忙反驳,说话不过脑子:“什么媚药,明明就是慢性毒药。” 唔。 刚一说完,顾忆柳就惊恐的捂住了嘴巴。 顾浅浅拍拍手:“顾忆柳,这可是你自己亲自承认的。” 顾忆柳眼眶泛红,事到如今,她已无从辩驳,她用手指指着顾浅浅:“你炸我?” 顾浅浅耸了耸肩,然后看向顾延年。 第40章 顾延年面色极为黑沉,他手上青筋暴起,声音大增:“顾忆柳,你小小年纪竟然敢下毒害人,想不到二弟竟然教出了你这样的女儿。” 顾忆柳见无路可退,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大伯,不要忘了当年我爹爹救过你一命。” “他的情,我这么多年早就还清了,至于你的事,我会把你交给衙门,秉公处理。”顾延年丝毫不退让。 顾忆柳挺了挺腰,语气讽刺:“大伯真是一点情面都不顾。” 林以萧忍不住了,她开口训斥:“顾忆柳,你不要得寸进尺。” 顾忆柳嚣张的看了一眼在座的人:“你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说罢她抚上肚子,语气极为得意:“因为……我已经怀上了三皇子的骨肉。” 第30章 除夕 闻言, 众人俱是一惊。 “你说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顾延年,他一脸错愕,条件反射性的又问了一句。 可顾忆柳却把头颅仰得高高的, 并不打算答话。 顾延年面色铁青,让两个小厮先把顾忆柳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她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看一眼顾浅浅,眼里充满挑衅与自得。 林以萧似乎还没有缓过来,她神情有些怪异, 但更多的是疑惑:“顾忆柳怎么搭上了三皇子?” 顾浅浅也低着头深思,如果顾忆柳真的怀上了三皇子的孩子, 那她肚子里面的就是皇室血脉,他们永延王府确实动不了她。 顾延年单手撑着桌子,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今日我给三皇子书信一封,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 大概傍晚的时候,王府门口停了一辆朴素的小破马车,马夫跳下车来敲了王府的门, 从怀里掏出书信一封:“这是我家殿下给永延王的信,麻烦转达。” 府内, 顾延年皱着眉头看完了所有内容。 林以萧急忙问道:“三皇子怎么说?” 顾延年叹了一口气, 有些无奈:“三皇子承认了,他打算把忆柳接到皇子府去。” 得到消息的顾忆柳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她还没有把自己怀孕的事儿告诉李珩, 想不到他知道了以后直接让她去皇子府,她心里像浸了蜜一样甜。 大笑之后,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肚子, 孕妇姿态十足, 居高临下对着一群小厮丫鬟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收拾行李。” 可面对嚣张跋扈的顾忆柳,周围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 顾忆柳似乎是气到了, 她声音尖锐:“反了天了你们,我可是准皇子妃,信不信我以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还是没有人动。 见此,她拿起桌上的花瓶就朝身边的小丫鬟砸去,小丫鬟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下子。 这还不算完,随后她又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往丫鬟们的脸上划去:“小贱人,看我不划烂你的脸。” 屋里的丫鬟们吓得仓皇逃蹿。 顾浅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她声音极冷:“顾忆柳,你放肆。” 顾忆柳看清楚来人,干笑了两声,然后端着架子:“怎么,看我要当皇子妃了,你是来讨好我的吗?” 顾浅浅简直无语透顶,这顾忆柳怕不是有什么臆想症,三皇子给爹爹的那封回信她看了,信末,三皇子特意恳请爹爹不要声张此事。 如此看来,三皇子根本就不打算公开顾忆柳,而且听说三皇子府里侍妾众多,不知道怀孕的顾忆柳会不会成为她们的眼中钉呢? 这确实是一件让人值得期待的事。 见顾浅浅不理她,顾忆柳又开始作妖,她坐在榻上,眼睛半瞌:“顾浅浅,过来帮我揉揉腿。” 顾浅浅见过没脑子的,但没有见过这么没脑子的,现在说的好听一点顾忆柳是三皇子的外室,说的不好听就是连个通房丫头都不如。 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脸。 顾浅浅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屋子里面的东西:“顾忆柳,这屋里的东西你一件都不能带走。” 顾忆柳一听瞬间睁开了眼睛:“凭什么?” “凭这里是永延王府。” 顾忆柳双手叉着腰,鼻口朝着顾浅浅:“如果我偏要带呢。” 顾浅浅揉了揉额角,跟这种人说话真费劲,她直接招了一下手,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立刻就进来架起了顾忆柳往大门处走。 顾忆柳不可置信,她慌忙大喊着:“一群狗奴才,你们放开我,要是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你们担待得起吗?狗奴才……” 顾忆柳骂了一路,到大门口的时候,小厮们放下她,她朝他们呸了一声。 但一想到三皇子府派了马车来接她,她满怀期待的转过身,可除了门口一辆破破小小的马车外,并没有其他任何车辆。 难道李珩的马车还没有来吗?她想着就坐到了一旁的石墩上等着。 顾浅浅“好心”指了指那辆破小的马车:“顾忆柳,你还不走吗?” 顾忆柳哼哼了两声:“要你管。” 马夫刚刚小解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王府门口出来了一群人,他便走了过来:“请问哪位是顾忆柳?” 顾忆柳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起了这个马夫:“你是谁?” “我是三皇子府的马奴。” 听到三皇子府,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连忙说道:“我就是,马车呢,马车在哪?” 马夫看了她一眼,淡淡说:“跟我来。” 随后顾忆柳就被领到了那辆破小的马车前,她满目惊愕:“这……” “请上车吧。”马夫似乎并没有多少耐心。 顾忆柳咬着牙,极其不愿意的上了车,没有人趴下给她当马垫,她爬了好几次才爬上去。 等关上帘子的一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顾浅浅,眼里淬了毒。 马车渐渐驶远,顾浅浅这才放肆的大声笑了出来,这三皇子根本没把顾忆柳当回事。 …… 马车里面都是馊了的布条,以及一堆杂物,顾忆柳强忍着恶心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垫子上,好不容易到了三皇子府,可马夫却让她从小侧门进去。 她当下就不服了,大着嗓门道:“快把我拉去正门,我才不要走偏门。” 马夫刚冷下脸,门就突然开了,一位看起来尖酸刻薄的老嬷嬷轻蔑的看了眼顾忆柳,眼里透着的都是轻视。 “忆柳姑娘,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摆谱。”嬷嬷当即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眼前火星四射,顾忆柳蒙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来王府是这样的待遇。 “你个老东西,我肚子里面的可是三皇子的骨肉,打掉了你赔得起吗?” 老嬷嬷依旧是那个表情:“忆柳姑娘,进了皇子府就要守府里面的规矩,殿下给你的院子在西北角,请跟我来。” 顾忆柳的气焰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从发泄,她强压下心里的愤怒,不甘的跟在老嬷嬷身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皇子府,里面的亭台楼榭跟永延王府没差多少,倒是后花园里一群嬉闹的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眼睛不要乱看。” 耳边又传来了老嬷嬷阴冷的声音。 两个人越走越偏,似乎是走到了一块荒地,顾忆柳逐渐觉得不对劲,她跑上前问道:“确定在这里吗?” 老嬷嬷斜睨了她一眼:“不要多话,跟着我走就是。” 随后顾忆柳被带到了一座偏僻的小院里。 “忆柳姑娘,进去吧。” 她摇摇头后退两步:“这里这么落魄,我不住。” 老嬷嬷也不多费口舌:“不住就请出去。” 思前想后,顾忆柳咬着下嘴唇,直到一股铁锈味袭来,她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呢?” “殿下忙,自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到的。”说完嬷嬷不再顾及顾忆柳,拔腿而去。 顾忆柳气急,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等见到了三皇子,她一定要告那个马夫和老嬷嬷一笔。 想着,她不情不愿推开了面前这扇老旧的大门。 …… 白驹过隙,顾浅浅正哼着小调在贴春联,今日除夕,她心里很是激动,毕竟这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年。 自从没了顾忆柳在她眼前晃悠,她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最近都没有听到顾忆柳的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过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阿虞,你那边是不是贴高了?”她仰着头笔画了一下,开口问道。 虞秋砚把春联稍稍下移了一些。 顾浅浅贴好之后小心踩着梯子下来,到了最后一格,她不小心踩空了。 “姐姐。” 耳边传来虞秋砚担忧的呼唤,她赶忙抓住梯子,这才稳稳落地,一转身就撞上了他的胸膛,他大氅上的白毛刺得她脸痒痒的。 顾浅浅笑着拍了拍他:“没事哈。” 晚上,在团圆桌上,林以萧各给了顾浅浅和虞秋砚一个平安符。 第41章 她笑道:“希望你们两个以后平安喜乐,万事圆满。” “谢谢娘亲。”顾浅浅忍不住眼眶泛红,扑到林以萧的怀里,紧紧抱着她。 虞秋砚摩挲着,轻轻道了一声谢。 吃完饭后,一家人又看了一场烟花,守了两个小时的岁,林以萧和顾延年这才回房休息。 今晚,顾浅浅格外精神,她看着虞秋砚:“阿虞,过完年你就十五了,你生辰是多久?” 虞秋砚摇摇头:“不记得了。”他根本不会去记无关紧要的东西。 “没关系,就当今天是你的生辰好不好?”顾浅浅眉眼闪过亮色,天空烟花倒映在她的眼眸,似万千灯火般明亮,她给了他一个承诺,“阿虞,以后你每一年的生辰我都陪着你。” 虞秋砚嘴唇颤抖,他压低声音:“好。” “对了,今天你生辰,我给你做一碗长寿面,走。”她拉着他跑向厨房。 虞秋砚回握住顾浅浅,漂亮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姐姐,是你说每年都会陪着我的,如果你失约了,我就把你囚禁在我身边,日日月月,永远离开不得。 烟花在两人头顶盛开,灿烂而浪漫,犹如一场遗世童话。 …… 厨房里。 顾浅浅亲自给虞秋砚做了一碗长寿面,还特意加了一个煎蛋,她脸上沾着面粉,笑嘻嘻的把面端到他跟前:“阿虞。” 虞秋砚接过,尝了一大口,温热的液体划过他整个胸腔,似乎受到了某种触动,他闷头吃完了一整碗,最后连汤汁都喝的干干净净。 “姐姐,这面真好吃。” 顾浅浅摸了摸他的头:“恭喜我们阿虞又长大了一岁,许个生辰愿望吧。” 他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待许完愿后,顾浅浅凑过来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说出来看看姐姐能不能帮你实现?” 他摇了摇头,却在心里反复念着刚刚许的唯一愿景。 予浅卿卿,永结共契。 第31章 姐姐 过完年后, 都和王朝的大雪似乎也有了停下来的迹象。 灰喜鹊站在梅枝上扯着尖细的嗓音断断续续的鸣叫,叫声刺耳,顾浅浅路过时挥了挥衣袖, 赶走了它们。 推开坤苑的门,虞秋砚从手上的书卷中抬起头,看到来人,他连忙起身:“姐姐。” 顾浅浅顺手关上门, 往手心哈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盒子放到桌上, 这才开口:“阿虞,怎么就你一个人,柒安呢?” “给他放了几天假,估计还在睡懒觉。”他随口答道,但看到顾浅浅手里的盒子时,他压抑住内心的躁动, 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他手有些颤抖,茶水不小心泼洒在指尖上。 顾浅浅接过茶, 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抖动的右手, 她担心的问:“阿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放下手:“没有,姐姐不要担心。” 她不放心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然后再牵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手完全不似往日枯黄,反而修长窄秀, 指节微微泛红, 整只手漂亮的不像话。 对于深度手控的人来说,这绝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福利。 如果说楼听寒的手是君子青竹般秀挺, 那阿虞的便是近乎于病态的绮丽。 顾浅浅咳了两声,放开他。 “姐姐喜欢我的手?” 耳边响起了虞秋砚调侃的声音,她抬起头,仔细端磨着眼前的少年,他没了往日的落魄,整个人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着,不管是哪个地方都出现了完美的趋势。 少年眉眼精致,红色发带垂下来贴着脸,红白极致相融,有一种近乎于妖冶的味道。 他笑着,仿佛是勾人的妖孽。 妖孽?顾浅浅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虞秋砚眼尾上挑,他执着地问:“姐姐,你是不是很喜欢我的手?” 顾浅浅移开眼,他才十五岁就长成了这样,那往后几年岂不是要帅得惨绝人寰。 她点点头:“对,阿虞的手真好看。” 听到答案之后,他笑容更深了:“那姐姐天天看好不好。” 顾浅浅愣了一会,想来是小孩的玩笑话,便也没有理会,她转过身去把蜡烛点上,等一下要用火焰给银针消毒。 见她没有回答,虞秋砚再次问道,声音固执可怕:“姐姐,好不好?” 顾浅浅在和蜡烛较劲,她敷衍的答了一句。 可他似乎并不满意。 蜡烛点燃之后,她对虞秋砚说道:“阿虞,今日我们来第二次针灸,你先去床上趴着。” 虞秋砚点点头,体内的血液却在沸腾,他提起步子往床边走去,而顾浅浅则还在为针消毒。 他的床榻坚硬冰冷,虞秋砚解开腰带,把上衣脱完后看着腹侧的唇印,他用手细细描摹,小腹处越来越痒,等回过神,他才趴到床上,把背部留给顾浅浅。 香炉里面的安神香吹得人昏昏欲睡,顾浅浅打了一个哈欠,她使劲揉了揉脸,企图驱散脑海里那一丝困意。 把银针都消完毒之后,她才走到床边蹲下,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她心里似乎已经有了底,精神也不再那么紧张了。 顾浅浅扎下了第一针,随后慢慢旋转,小指无意识的在虞秋砚的背上摩挲,他浑身紧绷,背肌线条慢慢清晰。 顾浅浅认真仔细,她一路往下,可当针扎到他的腰侧时,手却被一股大力给握住了。 她一惊,针差点掉下。 他握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黑的恐怖。 “怎么了?”她问道。 他苍白的皮肤上青色血管慢慢凸起,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许久才说:“姐姐,我怕痒。”说完就放开了她的手。 顾浅浅看着自己的手腕,已经泛起了一圈微微的细红,她扭了扭,继续扎针。 刚刚她其实被虞秋砚的眼神吓到了,那眼神就像是猎人看到了猎物,强势、占有、兴奋。 可等她再去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了往日乖巧安静的模样。 顾浅浅便没放在心上,她应道:“那我尽量不碰。” 看着他的腰线,她小心翼翼的再次施针,少年腰身单薄有力,针扎下去的紧实感似乎在宣告着这具年轻躯体的力量。 顾浅浅指甲划过他的尾椎骨,一股酥麻的感觉爬遍了他的全身,他紧紧咬着嘴唇。 终于,顾浅浅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背上的穴位已经扎完了,她对他说道:“阿虞,把裤子脱了,大腿上还有三个穴位要施针。” 听到脱裤子,虞秋砚神色明显震了一下。 顾浅浅背过身去。 “好了。” 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她转过来,见他用被子盖住了重要部位,整个人坦坦荡荡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他就像是等待被临幸的美人一样,躺在床上,任君采颉。 顾浅浅摇摇头,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乱七八糟。 看着他那双修长的腿,她开始施针。 虞秋砚那种感觉又上来了,他眼睛充血,拿过一旁的枕头轻轻放在被子上,像是要挡住什么东西一样。 他的身体越来越烫。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 明白了为什么天色楼里面那些男男女女在步入正题之前都会先进行抚摸。 以前他只觉得恶心,无比厌恶,但现在他似乎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他盯着顾浅浅优美的侧脸,内心想法无比邪恶,他想和姐姐一起做那件事,不分黑夜白天,彼此一同沉沦。 他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姿势,真想每一种都和姐姐试试呢。 姐姐,你会愿意吗? 终于结束了,顾浅浅把针收好,连打了几个哈欠。 她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昨夜跟九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了很晚,此时困意袭来,她对虞秋砚说道:“阿虞,我先到你小榻上休息一会儿,一柱香之后记得叫我。” 说完便走到了屏风旁的一处美人榻上歇息。 虞秋砚坐起身穿上衣服,来到美人榻旁边蹲下。 他仔细看着顾浅浅,她睡觉时睫毛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 虞秋砚突然就笑了,他抬起手,在空中细细描摹着她脸上的轮廓,从上到下反反复复,不知疲倦。 他唇边的笑容愈加扩大,突然,他弯腰抱起顾浅浅,她睡得很熟,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惊醒,反而往他怀里钻了钻,试图寻找一个舒服的位置。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去点了一根香,随后躺在她的另一边,轻轻揽过她。 她身上熟悉的香味传来,他贪婪地深吸了几口,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他睡得极其安稳。 那一根香已经渐渐燃尽,虞秋砚猛然睁开双眼,他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人,眉宇渐渐舒展。 …… 第42章 “姐姐、姐姐。” “姐姐醒醒。” 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顾浅浅从梦中艰难的醒了过来,她动了一下身体,然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虞秋砚就蹲在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姐姐,一柱香的时间到了。” 顾浅浅点点头,在手碰到被子的瞬间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低头一看。 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睡在了床上,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但转念一想,阿虞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到她的慌乱,虞秋砚只是笑笑:“姐姐,我怕你冻着,所以就把你抱到了床上,姐姐,你不会怪我吧?” 她下床穿好鞋:“怎么会。” 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她今天下午还准备去一趟铺子。 她起身往门口走去:“阿虞,我先走了,今天下午的药记得喝哦。” 虞秋砚点点头,突然道:“姐姐,开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没问题。” 望着顾浅浅远去的身影,他默默的关上了门。 …… 晚上沐浴后,虞秋砚躺在床上,被窝里面似乎还残余着顾浅浅身上的香气,他从枕头下拿出来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一朵白色的玉兰花,含苞待放,但是刺眼的是,玉兰花旁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污渍,破坏了手帕整体的美感。 他就着烛光,细细看着手里的帕子。 这手帕还是姐姐第一次去平昌侯府时为他擦拭污秽留下的,他出候府什么都没带,只是折回马厩捡起了她扔在地上的手帕。 瞧着手帕上的小黑点,他讽刺的笑了笑。 圣洁的东西最终都会被黑暗所染指,不是吗? 夜深了,他想到中午身上的触感,呼吸突然一窒,拿着帕子的手渐渐往身下探去,他动作越来越快,身子佝成一团,脸色涨红,从喉咙里溢出的声音性感得可怕。 “姐姐。” “姐姐……” 床榻轻轻晃动。 许久之后,他牙关紧咬…… 将手帕拿出,看着上面斑斑点点的痕迹,他眼神深幽莫测。 姐姐,等我日后科举中仕,你一定会是我的妻。 姐姐,等等我。 可是姐姐,我并不想留在这浑浊的人世间,你可愿意陪我一起去死? 死了就没人会把我们分开了,姐姐,好不好? 这一晚寒风呼啸,黑暗的环境内,他像一个迷茫的小孩,一遍遍的问自己,又一遍遍的回答,乐此不疲。 第32章 婚事 顾浅浅这几日都在躲着林以萧。 正猫着腰、蹑手蹑脚出门的顾浅浅被身后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牵起一抹笑意转过头,带着一丝心虚:“早啊,娘亲。” 林以萧抱臂, 言语间无奈又宠溺:“浅浅,娘亲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娘亲,我还没想好。”她低着头,无措的绞着手指, 她真的还不想成亲啊。 林以萧上前来拉住她往大厅走,一路上忍不住又唠叨了一遍:“浅浅, 你现在都十八了,这婚事绝对不能再拖了。” 顾浅浅有些头疼,她木讷的跟着林以萧的脚步。 来到大厅,一位老嬷嬷手里拿着一副画像,林以萧示意她打开。 随着画轴的滚动,一位清雅俊秀的公子赫然跃于纸上。 顾浅浅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这不是楼听寒吗?她以为她看错了,还使劲眨了眨眼睛。 没错, 这就是楼听寒。 林以萧拉着她的手走到画像前:“浅浅啊, 你看这位公子怎么样?” “挺好的。” 见女儿态度软下来,林以萧像是有了信心,她把楼听寒介绍了一遍, 各种华丽优美的词全部都用上了,然后满含期待的看着女儿。 顾浅浅只是平静的来了一句:“我见过他。” “浅浅,你什么时候见过他?”林以萧震惊的看着她, 虽说楼国公夫人经常来找自己打叶子牌, 但楼听寒只来接过他母亲一次,并没有和浅浅碰上啊。 顾浅浅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 反握住她的手解释:“娘亲,青泓书院是楼听寒办的,他是阿虞的先生,所以我们两个见过面了。” “那你们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林以萧趁机问道,她想知道女儿和楼听寒两个人有没有看对眼。 毕竟女儿现在瘦下来了不少,模样碾压了一众京城贵女,虽然说身子还稍稍的有些丰腴,但看着比弱不禁风的美人可顺眼的多。 顾浅浅停顿了一会,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楼听寒确实不错,他虽然出身贵门但为人清和有礼,长相也是上上成,算得上是个不错的择婿人选。 但她在这本书里面只能呆五年,而且还有任务在身,她不能去祸害人家。 顾浅浅轻轻把头靠在林以萧的肩上,语气软软的:“娘亲,我还想多陪陪你和爹爹。” 林以萧拍了拍她:“娘亲何尝不想让你多陪在我们身边,只是……” 顾浅浅抬起头,打断了她:“娘亲,你和爹爹再留我五年好不好?” 林以萧刮刮她的鼻子:“你啊,再过五年,你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她抱住林以萧:“老姑娘就老姑娘,浅浅不怕。” 林以萧无可奈何,摸着她的头发,一字一顿说道:“浅浅,其实这件事还是楼国公夫人前两天亲自来和我说的,她想让你当她的儿媳,你和楼听寒那孩子年龄也到了,如果能成,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娘亲,楼国公夫人看上我了?” 林以萧点点头:“那日,她在大街上看到了你,还跟我说来着,浅丫头瘦了,人也漂亮了不少。” 顾浅浅干笑两声,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林以萧拍了拍她的背:“浅浅,你再好好想想吧,如果实在不愿意,娘亲也不会逼你。” …… 与此同时,楼国公府内。 “哥,你可真挑。”咬着干果坐在椅子上晃腿的楼清漓瞥了眼桌子上的一堆画像,嗤了一声。 楼听寒轻轻揉着额角,实在头疼,真想现在书院就开学,也不用日日在府里听母亲的念叨。 楼国公夫人王氏见自己的儿子油盐不进,气的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压了压火气,嗓子有些发干。 “母亲,我实在还没有那个意思。”楼听寒颇为无奈,清朗的眉宇间难得夹着几丝愁绪。 王氏忍着脾气打开了最后一幅画像,把它递给楼听寒:“这是永延王府的嫡女,我瞧着人姑娘是个好相处的,你看看。” 他看着那副画像,抿了抿唇,倒也不似以前抗拒。 “我见过她。” 王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过?” “她弟弟在我书院读书,有幸见过几次。” “真的?她弟弟是谁啊?”一旁的楼清漓忍不住好奇问道。 “虞秋砚。” 什么,他是永延王府的公子,楼清漓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她怎么记得永延王夫妇只有一个嫡女,并无嫡子。 反观王氏,她倒没有太惊讶:“我也听说前一段时间永延王夫妇认了一个义子,想不到还真有这回事。” 楼清漓一下就来了精神,她快步走到楼听寒身边,晃着他的手臂:“哥,我看那永延王嫡女挺好的,你考虑考虑,可好?” 楼听寒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眼神微微疑惑:“咦?今日你倒会帮别人说话了。” 楼清漓嘟着嘴,看着顾浅浅的画像:“我看这个姐姐面相好,要是能当我嫂子就好了,哥哥你说好不好?” “我说不太好。”楼听寒抽出手臂,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头。 王氏把画卷从他手上又拿了回来,然后认真的看着他:“寒儿,你今年弱冠,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我和你爹还等着抱孙子呢。” “对对对,我也想抱小侄子。”楼清漓在一旁笑嘻嘻,忍不住帮腔。 楼听寒脑海里闪过一个可爱娇憨的身影,他迟疑着开口:“还不知道人家姑娘什么意思,我们强行决定恐怕不好。” 王氏脸上闪过一阵喜色,她一拍大腿:“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他能不同意吗?况且他并不讨厌顾浅浅。 他想着,要是她同意,他们就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如果她不同意,他绝不会勉强。 “太好了。”楼清漓大喊道,眼里的兴奋怎么都掩饰不住。 “你哥的事你怎么这么兴奋?”王氏扯了扯自己女儿的衣袖,要她注意形象,大喊大叫成什么体统。 楼清漓收敛住,心里却在盘算着,要是哥哥娶了顾浅浅,那自己日后如果嫁给虞秋砚,就是亲上加亲,想到这,她脸上红晕浮现,哎呀,小姑娘想着嫁人,太羞耻了。 王氏把画像挂在儿子的房间,楼听寒制止了她:“母亲,这样不好。” 第43章 “你懂什么?这叫培养感情,虽然你平时见不到她人,但至少可以看看画像,以解相思之苦。”王氏手脚麻利的把画挂在墙壁上。 楼听寒沉默的站在一边。 王氏继续说道:“过几日浅浅的外公安通大将军班师回京,圣上准备开宴迎接,届时就让皇上给你们两个赐婚吧。” 他盯着墙上的那幅画,画中女子着一身嫩黄色秀风琉璃裙,裙摆随风微张,她走过一片花丛,转身回眸时,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他不知不觉回答了一句:“好。” …… 今日安通老将军回京,举国上下一片轰动。 圣上特意派了自己的五个儿子在城门口迎接,全城百姓自觉跪到了街道两侧,恭迎着他们都和王朝的保护神。 一大早,顾浅浅和林以萧就站在王府门口等着,而顾延年则去了城门处相迎。 林以萧神情紧张期待,她都两年没有见过父亲了,不知道父亲老了没有,白头发有没有变多。 可能是林以萧的情绪影响了顾浅浅,她不知为何也紧张了起来,不过,她知道这种紧张感是从未谋面的秦玄带给她的。 小说里那个杀人不眨眼、少年成名的少将军究竟是什么样,今日终于可以见到了。 虞秋砚偷偷捏了捏顾浅浅的手,他盯着她:“姐姐,你的手在抖。” “没事,就是有点紧张。” “是因为秦玄吗?”他语气平淡,眼睛眨啊眨,只是一句普通的询问。 她疑惑的看着他,他怎么知道秦玄?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她点点头:“算是吧。” “这样啊!”虞秋砚低头喃喃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毕竟顾浅浅喜欢秦玄在永延王府人尽皆知,只要有心之人稍加打听,便可知晓。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 他脸上云淡风轻,抬手为她整了整披风,动作温柔:“我乱说的。” …… 城门口。 远处传来一阵响亮整齐的马蹄声,似万千兵马破冰而来。 人影渐渐清晰,一位身着黄金铠甲的老将军端直坐在红鬃烈马上,面柔沧桑而威严,他望了周围一眼,眼里不怒自威,令人望而生畏。 五位皇子赶紧弯腰抱拳,齐声道:“恭迎安通老将军。” 安通老将军林霂没有下马,而是淡淡问道:“近来圣上龙体可好?” “一切都好。”三皇子急不可耐的回答。 林霂点点头,随后对着旁边穿着黑甲的少年耳语了一声,那少年翻身下马,动作漂亮利落,黑色战袍在空中划开一道凌厉的弧度,他站在几个皇子面前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他们就赶忙让到了一边。 军队开始进城。 城内百姓高呼。 “恭迎战神。” “恭迎战神。” “……” 林霂看着自己守护了一辈子的子民,眉目微动:“大家起来吧。” 城门外的五位皇子面面相觑,每个人的脸上都不怎么好看,跟刚才的恭敬之色有着天壤之别。 “这老将军也太不把皇家放在眼里了。”四皇子呸了一口。 “可不是吗。”二皇子也附和起来。 “莫要再说了。”大皇子端起了兄长的架势,训斥道。 走过正南街,顾延年打马上前,随后翻下马背跪在地上:“爹,您这一路辛苦了,以萧和浅浅还在府里等着您,我们回府吧。” 在听到女儿和外孙女的名字时,林霂终于面露笑意,饱经岁月的脸上爬满慈祥:“好,回府。” 第33章 欲望 顾浅浅踮脚远望, 忽然眼睛一亮,她激动的拉着林以萧:“娘亲,那是外公他们吗?” 林以萧眼里噙着热泪, 不住的点头。 近了,越来越近了。 队伍行至王府门口时,林霂抬起右手,后面的人立刻止住了步子, 他稳稳当当的落地,眼里带笑望着前面的两人, 慢慢张开了双手。 林以萧一把扑了过去:“爹。” “萧儿,爹爹回来了,你这两年过的怎么样?”他话里带着无限的思念与慈爱。 林以萧吸了吸鼻子,然后点点头:“女儿过的很好。” “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林霂笑着道,父女相逢的喜悦也让他眼眶渐渐发酸。 顾浅浅站在一旁踌躇不定,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见林霂, 她实在不好意思太过亲热。 林霂摸了摸林以萧的头,抬眼慈祥的看着顾浅浅, 他招了招手:“浅浅, 到外公这里来。” 望着眼前威严的老人,顾浅浅也学着林以萧扑到他的怀里,并甜甜的喊了一声“外公。” “好好好。”他笑着应道, 看着怀里的女儿和外孙女,他突然微微蹙眉。 林霂轻轻拍了拍顾浅浅,“浅浅, 两年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外公, 女儿家太胖了不好看,所以浅浅就自己减肥瘦下来了。”她乖乖的回答。 林霂却半信半疑, 认为是自己的女儿女婿没有照顾好外孙。 “爹,浅浅现在瘦了下来,好多人都挣着上门提亲呢。”林以萧看出了父亲的疑问,她连忙转移话题。 林霂一听,眼里疑惑更重,他慢慢向后看去,然后再重新看了眼顾浅浅:“浅浅,你前两年不是说喜欢阿玄吗?” 顺着他的目光,顾浅浅看到了林霂身后穿着黑甲的少年,他身形挺拔,五官硬朗锋利,如冰上的雕塑一般,一身坚硬的黑色铠甲衬得他整个人严肃坚韧,他在顾浅浅看向他的时候,漆黑的眼睛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并无太多别的情绪。 或许是在战场上呆的久了,顾浅浅莫名的有些怕他身上的肃杀之气。 虞秋砚看着他们二人短暂的对视,胸口突然剧痛起来,他将手压上去死死摁住,面上不慌一分。 她讪讪的收回目光,然后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外公,前两年浅浅不懂事,浅浅只把秦玄当做哥哥,亲哥哥。” “哦?”林霂本来还想让秦玄和浅浅成亲,哪知现在浅浅竟然变心了,可惜了阿玄这么好的少年郎。 不行,他可不想肥水流外人田。 林霂拉起她来到秦玄身边,准备再努力一把。 顾浅浅冷汗都冒了出来,安通老将军这是要干什么呀? “阿玄,你和浅浅两年没见了,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 顾浅浅似乎感觉到身边这人并不喜欢她,强大的压迫感令她窒息,她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在秦玄身边多待。 “外公,我给您介绍个人。”她突然想到虞秋砚忘记介绍了,利用这个理由她跑到虞秋砚身边,抬头对他眨了眨眼,要他不要紧张。 可她却没有发现他此刻情绪不太对。 “外公,他是我义弟。”顾浅浅大大方方的向林霂介绍。 虞秋砚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老将军。” 林霂这才注意到虞秋砚,看着面前漂亮的少年以及他那一双让人看不透的眼睛,林霂阅人无数,这小孩绝对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般乖巧。 不过他还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嗯。” 然后把目光看向林以萧和顾延年,似乎想让他们解释一下收养义子的事。 顾延年回答道:“浅浅一直嚷嚷着想要个弟弟,看她喜欢小虞,我和以萧就顺便收养了他。” 林霂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虞秋砚碰了碰顾浅浅的肩膀,只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姐姐,老将军似乎不太喜欢我。”细听之下还能听到一丝委屈。 她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别多想,外公只是对你还不熟悉,我们阿虞这么乖,外公定会喜欢你的。” “嗯。” 一行人进入府中,顾浅浅又被林霂推到了秦玄的身边。 不过她这次带了虞秋砚一起。 他们三个人走在最后,她被他们两个夹在中间,她缩了缩脖子,怎么感觉周围突然变冷了呢。 在府里稍加修整之后,下午时分,林霂和秦玄先进了宫。 晚上,顾浅浅一家也从王府出发去了皇宫。 她和虞秋砚坐在一辆马车上。 顾浅浅手里抱着一盒干果,时不时吃一个磨磨牙。 其实她并不想去参加什么宫宴,毕竟皇宫可不是个好地方,里面尔虞我诈、丑陋肮脏之事数不胜数。 但是她作为王府的一员又不得不出席,头疼。 看着她唉声叹气的样子,虞秋砚坐过来:“姐姐,我帮你揉揉头可好?” 顾浅浅放下果干盒:“你还有这本事?” 他只是笑了笑,随后双手按上她的太阳穴,慢慢揉搓,力道刚刚好。 她闭起眼睛,满足的呼出一口气。 许是他按的太舒服了,她竟然慢慢睡了过去,头枕靠在他的大腿上。 虞秋砚笑了,手依然不紧不慢的按着,在天色楼里,他伺候人的本事可是没少学,自然知道如何按摩会让人快速入睡。 第44章 许久之后,他停了下来,苍白的手指划过顾浅浅红润的脸颊,带着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眷恋。 他喃喃自语道:“姐姐,你是不是就快要嫁人了?嫁给谁?” “老将军想让你嫁给秦玄,可是我觉得秦玄太冷了,姐姐一定不会喜欢的,对不对?” 他眼尾飞红:“姐姐,你不要嫁人好不好?” 虞秋砚慢慢低下头,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浅浅的,淡淡的,带着一丝黑不见底的欲望。 他眸中的情绪愈发癫狂,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唇:“姐姐,无论是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 马车一路颠簸,顾浅浅动了动脑袋,她本就睡在他的腿上,这一动,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敏感处。 虞秋砚一愣,随后脸上荡起一抹邪笑,他叹了一口气:“姐姐,怎么办?我好像离不开你了,你一碰它就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想来也是奇怪,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有病,不管在天色楼里看多少活春宫、听多少娇喘呻|吟,他就是没有感觉,不止身体上,心里也是毫无波澜。 记得有一次,他的名字刚写在小倌牌上时,红姑为了教他一些技巧,叫了两个满身骚气的小倌,并让他记住所有步骤。 他认认真真的看完了,其实也没什么,毕竟从小到大看的也不少,他甚至连呕吐的感觉都没有了,可能是以前吐的太多,现在已经吐不出来了。 后来,后来……他忘了。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在那方面是真的无能,直到那一次她无意的抚摸激起了他深埋心底的欲望,原来他的渴求只是她。 只能是她。 那一刻,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激动,竟有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虞秋砚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把那股子躁动给压了下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快要到宫门口的时候,他摇醒了顾浅浅。 顾浅浅震惊于自己在马车上都能睡着,她掀开帘子一看,几人高的黄色城门出现在眼前。 下了马车,林以萧牵过顾浅浅:“浅浅,走吧。” 宫里的回廊绕过一道又一道,数不清的假山花丛、高台阁楼……每一处都象征着皇家的威严。 穿过一条长长的宫道,终于到了宴会所在地——长极殿。 里面早已人声鼎沸,顾浅浅在人群中看到了唐子衿,刚想跑过去打招呼,不料就被林以萧安排在了座位上,叫她不要乱跑。 紧接着楼国公夫人王氏就走了过来,她眼睛直看着顾浅浅:“哎呦,这是浅浅吧,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笑得合不拢嘴,转身招呼自己的儿子。 楼听寒过来朝顾延年和林以萧鞠了一躬,这才把目光放到顾浅浅身上。 楼清漓因为得了风寒没有来,不然这时候她早就围在虞秋砚身边乱转了。 顾浅浅微微有些尴尬,但她还是礼貌一笑:“夫人,您过奖了。” 王氏却笑得更欢了些,她看向林以萧:“王妃,那件事你们考虑的怎么样了?寒儿十分喜欢浅浅,就是不知道浅浅意向如何?” 顾浅浅震惊的看着楼听寒,他既然同意和她成亲?话说她也没有什么优秀的地方能够吸引到他啊。 楼听寒微微垂下头,耳朵一阵燥热。 虞秋砚藏在袖子里面的手紧紧攥起,怎么办,他想杀人了。 顾浅浅咬了咬唇,想着该怎么不失礼貌地拒绝,正在她苦恼至极,一道端庄清亮的女声飘了过来。 “永延王、王妃、楼夫人,还有……楼哥哥。” 顾浅浅定睛一看,来人气质高贵,一袭深宫百花装衬得她肤白如雪,五官明媚大气,额间花钿又给她增添了一丝楚楚动人的气质,站在那里,俨然一朵明晃晃的人间富贵花。 “见过明仪公主。”楼听寒折扇拱手。 明仪公主看着他笑:“楼哥哥不必多礼。” 顾浅浅眼里闪过探究,这公主看着对楼听寒有意思,不过楼听寒对她的态度好像并不怎么热情。 她再看了看王氏已经冷下去的神色,这楼国公夫人似乎并不喜欢眼前这位公主。 “楼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呀?”明仪公主自顾自的缠着楼听寒,身子越靠越近。 楼听寒有些不悦,他后退一步,并用扇子隔开她:“公主,莫要再靠过来了。” 明仪公主脸色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初,她轻笑道:“是本公主失礼了。” 说着她就转头看向顾浅浅,眼底带着一丝挑衅:“这位是?” 顾浅浅回答:“永延王府顾浅浅。” 明仪公主点了点头,似乎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小黄门的声音:“皇上、皇后驾到。” 众人忙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准备恭迎圣驾。 第34章 赐婚 只见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李修走了进来, 面上尽是威严,他身边跟着盛装出席的皇后南宫瑾。 “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大殿内声音整齐划一。 李修微微抬手:“诸位平身。” 他走到龙位上坐下, 望着下面的人,颇有一种睥睨天下,俯视万生的气场。 众人抬头起身,安静的坐在座位上。 一瞬间, 长极殿里安静的只能听得见人的呼吸声。 顾浅浅偷偷看了一眼传说中的皇帝,他约莫四十上下, 带着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顾浅浅把目光移向了他旁边的皇后,皇后倒是保养的不错,肌肤依旧吹弹可破,浑身上下琳琅满目的饰品无不充斥着“有钱”两个字,不过看起来倒也高贵。 “哈哈哈哈哈。”李修摸着胡子, 发出一阵笑声。 皇上一笑,众人瞬间放松了下来。 李修目光望向门口, 朗声道:“宣安通老将军、秦少将军进殿。” 林霂和秦玄早已脱下铠甲, 换上了平常的便服,他们来到大殿中央,刚准备行礼。 李修虚虚扶了他们一把:“老将军不必多礼。” 只有一旁的秦玄抱拳弯腰, 稍微行了一礼。 李修点点头,继续说道:“安通老将军快快请上座。” 林霂:“谢陛下。” 秦玄则坐到了永延王府的坐席上,挨着顾浅浅。 顾浅浅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 秦玄身上的气场太强大了, 她闷得慌。 随后李修又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只不过林霂都只是淡淡的回复, 对于帝王的恭维并不热情,李修眼里冷了几分,吩咐众人开始动席。 大殿里歌舞升平、丝竹悦耳,舞姬们扭动腰肢带来一场又一场让人沉醉的舞蹈,一些公子哥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透过一层层的人影,顾浅浅看到唐子衿一脸无聊的吃着碟子里面的水果,而她身边的穆洵端着酒杯,双眼迷离的看着舞姬们,嘴角意味深沉。 她收回目光,用筷子夹过一块蝴蝶糕放到虞秋砚的盘子里,小声说道:“阿虞,这块糕点不错,你尝尝。” “谢谢姐姐。”他细细咀嚼起来。 顾浅浅往左边看了一眼,一袭黑衣的秦玄端坐在位子上,侧脸轮廓立体,只不过多了几分冷漠,他好像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她轻轻开口,手指指着玉盘里的珍珠葡萄:“秦……秦大哥,这葡萄是西域产的,你尝尝?”毕竟他是她的绑定对象,关系还是得缓和一下。 由于气候原因,都和王朝冬天的葡萄都是从炎热的西域运送过来的,珍珠葡萄个小味美,吃在嘴里清新香甜。 谁知秦玄只是轻轻看她一眼,声音如冬日沉雪一般:“不吃。”带着一股傲娇劲儿。 顾浅浅一看他这个态度,心里也有些生气,她好像没怎么他吧,就算原身在两年前对他死缠烂打过,但已经过去两年了,他也太记仇了。 她顺手把他桌前的葡萄给拿了过来,不吃白不吃,她吃。 “阿虞,来,我们吃葡萄。” 虞秋砚却摇了摇头:“姐姐你吃吧,我不喜欢吃葡萄。” 她一个一个往嘴里塞,好吧,这么好的东西只能归她自己了。 秦玄微微侧目,看着顾浅浅鼓涨的小嘴,他有几分怀疑,她和两年前比真是变了不少。 只不过两秒钟,他又把目光从她的身上收了回来,他对这个郡主并无任何感觉,如果说有,那也是厌恶吧。 虞秋砚盘子里面蝴蝶糕的翅膀被他用筷子搅的稀烂,他低着头,心里有些烦躁。 就在顾浅浅专心吃葡萄的时候,楼国公夫人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王氏端酒站起身,脸上笑意盈盈:“恭迎安通老将军回朝,也祝吾皇万寿无疆。”说罢一饮而尽。 “好,楼国公夫人有心了。”李修端起酒盏回应。 王氏弯膝:“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李修眼睛微眯:“哦?你说来听听。” 几十道目光瞬间都落在了王氏身上,顾浅浅心里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不会是自己和楼听寒的婚事吧? 第45章 因为紧张,她将指尖的葡萄不小心捏碎了,汁水顺着指甲缝流到了手腕上,她却恍若未觉,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王氏。 王氏缓缓开口:“臣妇想求陛下赐一桩姻缘。” 糟了,还真是,顾浅浅手心发抖,脑海里快速想着拒绝的措辞。 李修发问:“可是为令郎?” 王氏点点头:“我儿和永延王府嫡女浅浅情投意合,还望陛下赐婚。” 李修眼里闪过一抹计算,他忽然笑道:“好,朕允了。”永延王府背靠安通老将军,势力根深蒂固,而顾浅浅作为王府唯一的嫡女,她的去处恐怕有的人早已经虎视眈眈,现在楼国公府一个没有官职的教书先生先跳了出来,他不妨顺水推舟,掐断宫里一群皇子的心思。 果然,在李修答应之后,他身旁皇后的脸色黑了一瞬,还有在座的几位皇子都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只是想不到,第一个出来反对的竟然是明仪公主。 她施施然跪到地上,毕竟是公主,她虽然心里慌乱,但礼仪举止却做的丝毫不差。 明仪公主先磕了一个头,然后道:“父皇,儿臣早已心悦楼公子,还望父皇成全。” 明仪公主这一举动完全就是把王氏的面子放在地下踩,王氏的笑容瞬间就收了回去,脸上并不好看。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皇后瞪了明仪公主一眼,赶紧打圆场:“黎华,你快起来。” 李修看着不懂事的女儿,沉下声音:“黎华,今日宫宴,你莫要闹了。” 谁知明仪公主丝毫没有退下去的意思,反而挺直了脊背,不卑不亢:“儿臣心悦楼公子,还望父皇成全。”大有逼婚的架势。 王氏心里郁结着一团火,不过还是故作轻松的继续说:“陛下,刚刚恕臣妇鲁莽了。” 李修抬抬手示意她坐下,王氏明白皇上要为她来解决这件事,便顺着台阶而下。 王氏刚一坐下,李修便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瓶盏玉器胡乱作响,他声音里面明显蕴含了怒气:“来人,先把明仪公主带下去。” 明仪公主见自己父皇那一关通不了,她挣脱开上来拉她的奴才,转身看着楼听寒,如泣如诉:“楼公子,你可愿娶我?” 记得三年前的一次百花宴,她不小心落入小池塘,被人救起来的时候衣衫湿透,她慌忙抱住自己。 却不想一件温暖带着松竹香的外衫披到了她的身上,她回头,逆着光看见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嗓音温润:“公主,莫要着凉。” 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黎华记住了这个为她遮身的少年,从此便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可这么些年,他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她。 楼听寒缓缓起身,他朝李修拱手道:“陛下,臣对明仪公主绝无非分之想。”朗朗清字,铿锵有力。 黎华脸色苍白。 “楼公子。”她不甘心的喊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修给打断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给朕起来。” 黎华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眼眶通红,也不管周围人投来怎样的目光,她只是死死的盯着楼听寒。 楼听寒这时却看了顾浅浅一眼,然后对李修说道:“陛下,臣现在并无成亲之愿。”他不能让陛下答应他和顾浅浅的婚事,不然按明仪公主善妒的个性,浅浅一定会被她针对。 顾浅浅感激的看了眼楼听寒。 李修没有回话,但是皱起了眉,看着身边蠢蠢欲动的儿子们,他驳回了楼听寒的话:“听寒,你今年也已经二十了吧,是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听说你和浅浅情投意合,那今日朕就为你们赐婚,如何?” 虽然是问句,但话里面的威严却让人无从反驳。 顾浅浅知道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站起身:“谢陛下好意,只是臣女现在还想多陪陪外公、父亲、母亲,暂时没有成婚的想法。” 说罢她看了一眼上坐的林霂,对不起了外公,关键时候还得搬出您老。 林霂对于今天这场赐婚风波早就看不下去了,但他想看看自己外孙女会怎么解决,便忍着没有开口,想不到她还是把压力给到了他,他对顾浅浅宠溺的笑了笑,这才对李修说:“陛下,就让浅浅再陪老夫两年吧。” 李修不好驳林霂的面子,但他也不想让下面的臣子认为他怕了林霂。 李修牵起皮肉笑了笑:“老将军,朕也是为了浅浅好,况且浅浅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老姑娘势必会遭别人嘲笑,安通将军,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明白的。” 林霂把酒杯重重的放到桌上:“老臣不明白,老臣只知道外人言论不必放在心上。” 李修眼里闪过危险,一股微妙的气氛在大殿里面盘旋,众人似乎都有所察觉,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起来。 这时,虞秋砚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大殿里面迟迟没有人说话,顾浅浅知道自己今天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看着上面暗流涌动的两人,她实在不应该把外公拉进来。 定了定神,似乎下了决心,她走出来跪在地上:“望陛下恕罪,臣女愿……” “报,陛下。” 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口齿哆嗦。 李修不耐烦的责问:“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小太监不停的在地上磕头:“回陛下,宝曦公主落水了。” 第35章 又见 宝曦公主今年六岁, 是宠妃所生,也是李修最疼爱的小公主。 一听到自己的小女儿落水了,李修慌忙站起身大步跑了出去。 在坐的人也只能跟出去, 赐婚这件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顾浅浅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虞秋砚的身影,她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听到回响。 正在她着急的时候, 身后有人拍了拍她,顾浅浅转过头, 虞秋砚正在以一种诡异的表情看着她。 顾浅浅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阿虞你去哪了?吓死我了。” 他耸耸肩,漫不经心的说:“太闷了,刚刚出去转了一圈。” “走吧。”顾浅浅点点头,想拉着他。 可虞秋砚却躲开了她的触碰, 他把微湿的手背到身后:“姐姐,你先走。” 顾浅浅也没多想, 抬起脚步就走了出去。 湖边已经围满了人, 但依旧可以清晰的听到李修暴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有了小公主落水的插曲,这一场宫宴很快就结束了,退场的时候, 李修看着林霂,面色稍微有些抱歉:“老将军,今日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下次再给老将军重办一场, 如何?” 林霂摆了摆手:“陛下有心了,不过这倒不必。” 李修强撑着欢笑, 点点头,不再说话。 出了皇宫,顾浅浅才彻底放松下来,林以萧摸了摸她的头:“浅浅,刚刚有没有吓着你?” 林以萧心里有些责怪王氏的鲁莽,当时看着浅浅进退两难的模样,她都要心疼死了。 只是当时父亲给了她和延年一个眼神,她就明白父亲想让浅浅自己来解决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父亲一定会出手阻止。 顾浅浅:“没事,娘亲不用担心。” 林霂也有些愧疚和心疼:“浅浅可怪外公没有及时站出来为你说话?” 她摇摇头,笑道:“外公是想锻炼浅浅解决问题的能力,浅浅不怪外公。” “好孩子。”林霂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楼国公府的那位公子我看着长的倒是挺端正,他家世可清白?人品可好?府里有没有姬妾?” 顾浅浅哭笑不得:“外公,您问这么仔细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外公是看那孩子不错,不过他母亲性格太过于莽撞了一些,以后怕是会节外生枝。” 顾浅浅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就在她准备上马车时,王氏和楼听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参见老将军。” 林霂淡淡的点头,算是回应了。 王氏知道自己今天似乎做的不太对,她放下身段过来拉着顾浅浅的手:“浅浅,莫怪伯母,伯母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不知者无罪,顾浅浅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王氏离开,楼听寒路过顾浅浅身边时,脸上写满了抱歉:“顾姑娘,今日实在不好意思,还望原谅。” 顾浅浅:“没事。” 楼听寒还想说什么,眼里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最后还是拱手告辞,上了楼国公府的马车。 宫门口人影渐少,只剩下了他们一家,顾浅浅这时才发现秦玄不见了。 “外公,秦大哥还没出来。” “没事,那小子丢不了。” 行吧,顾浅浅放下帘子,马车开始缓缓驶动。 …… 皇宫御花园内。 唐子衿费力把小猫从假山缝里给解救了出来,看着浑身脏兮兮的小野猫,她敢肯定这猫绝对不是宫里娘娘公主们养的,应该是从外面不小心跑进来的小野猫。 第46章 猫猫可怜兮兮的叫了两声,随后蜷缩在地上,瘦骨嶙峋,皮子包着骨头,仔细听还能听见它肚子里面发出的咕咕声。 唐子衿于心不忍,将刚刚从宴会上拿来的小糕点摆到它面前。 可小猫的警惕心好像很强,它防备的看着她,又叫了两声,脚步没有丝毫移动。 唐子衿叹了一口气,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和小猫保持一定的距离。 又过了一会,小野猫试探的伸出爪子,见唐子衿没有动作,它便大胆起来,用爪子扒拉了一块糕点放到自己的嘴边,先用鼻子闻了闻,然后才用舌头卷着吃,狼吞虎咽。 “你慢点,我这还有……”刚一说完,唐子衿似乎意识到了对方是只猫,根本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她无奈的笑了笑。 就这样,猫猫一连吃了她五块糕点后,一声不响的就跑开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哼。”前面传来一声嗤笑,唐子衿抬目而望,只见一位瘦高的黑衣少年斜倚在假山上,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刚刚喂猫太专注了,她竟没发现前面站了一个人。 “少将军?”她惊呼。 秦玄嘴角冷冷勾起:“你救了那只猫可它却不知感恩,真是白白浪费了那五块糕点。” 这人什么意思?唐子衿眼里闪过迷茫,她不想跟他周旋,随即准备起身离开。 可秦玄却长腿一迈,直接横到了她的面前:“我叫秦玄,你叫什么名字?” 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行礼:“参见少将军。” 面对她的疏离,秦玄目光有些发冷,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霸道又直接:“你叫什么名字?” 唐子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回答:“唐子衿。” “可有婚配?”他不依不饶。 唐子衿有些怒了,她挣开他,揉了揉自己发痛的手腕:“少将军,请你自重。” 秦玄看着她:“唐姑娘,在下抱歉。” 唐子衿准备找准时机转身就跑,哪知道被秦玄一眼看穿,他欺步上前,把她隔在他和假山之间,气氛暧昧。 她脸色怒红:“少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秦玄不轻不重的压着她,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以免她的背被石头咯到。 从这个角度,唐子衿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巴,她深吸一口气:“少将军,我已嫁作人妇,夫君是平昌候府穆洵。” “哦?”秦玄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唐小姐,你还记得我吗?” 说完这句话,他后退一步,唐子衿打量着他,他漆黑的瞳孔中隐隐闪过一丝期望,只不过转瞬即逝。 望着秦玄硬朗的面容,她摇摇头:“不好意思,臣妇并不认识少将军。” 秦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眼底阴鸷。 看着他不善的样子,唐子衿转过身飞快的跑走了,她一刻也不想面对这个疯子。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秦玄神色恢复如常,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就算她已经成亲了那又如何,抢过来便是。 恍惚间,他想起了那一年,她还是个瘦瘦的小豆丁,却把身上唯一的口粮给了他,她叫他“哥哥。” “哥哥,别死。” “哥哥,我这有吃的。” “哥哥,醒醒。” “……” …… 之后几天,虞秋砚也开学了,顾浅浅又变得无聊起来,虽然有时候林霂会给她讲很多边关的趣事,但更多的时候他会在兵场练兵,还有秦玄,一天到晚冷着个脸,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一样。 面对秦玄的态度,顾浅浅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两个人有多远隔多远。 只是有一次,顾浅浅在院子里面做风筝,她答应过开春的时候要陪虞秋砚一起放,索性就自己先做了起来。 她调着颜料,准备画一只凶猛的老鹰,就说巧不巧,她画画的手大力了一些,一甩就把画笔给甩了出去,刚走到门口的秦玄眼疾手快的接住,可画笔上的颜料却甩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好不滑稽。 顾浅浅看到闯祸了,连忙走过来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说着把手帕递过去让他自己擦一擦。 秦玄脸色很黑,他没有接手帕,而是把手里的笔塞到她的手上:“老将军找你有事,要你去大厅一趟。” 顾浅浅还以为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原来秦玄来她这里只是为了传句话。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已带到,秦玄转身就走。 …… 等顾浅浅把这件事说给唐子衿听的时候,想到秦玄鼻子上的那块黑色印记,她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唐子衿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捣鼓着手里的花瓣,问了一句:“浅浅,少将军人怎么样?” 顾浅浅停止了笑声:“怎么了?”难到秦玄已经去找过唐子衿了吗? 唐子衿笑笑:“没什么,就随口一问。”她把碾磨成粉的花瓣装在瓶子里,“对了浅浅,你外公什么时候走?” “开春的时候,大概还要半个月左右。” “浅浅,穆洵去找过你外公,希望你外公能带他去沙场上历练。” 顾浅浅手里动作一顿,按照书里的情节,穆洵根本不会去参军,怎么现在…… 乱了,书里的情节全乱了。 顾浅浅以为唐子衿舍不得穆洵,便安慰道:“参军挺好的,日后有了一番功绩还能封个将军呢。” 唐子衿:“希望如此。”他去参军总好过在京城花天酒地。 就是不知怎地,她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 天气日渐暖和,可此时京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第36章 开春 瘟疫说来就来, 短短几天,已经蔓延到了全城。 街上一片萧条,路上没有行人, 全京城好像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王府里小厮在各个角落洒着盐水消毒。 因为瘟疫,大家都被困在家里,虞秋砚才刚刚开了两天学又被放了回来,此时, 他正在顾浅浅的院子里帮她作画。 顾浅浅抬头望天,这瘟疫来势凶猛,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 “姐姐,别乱动。”他温柔提醒。 顾浅浅稍稍坐直了身体,宅家无聊,她便做起了虞秋砚的模特。 她坐在秋千上,一动不动,脸上表情僵硬。 虞秋砚冷静下笔,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适,他动作稍微快了些, 最后草草几笔收尾。 “好了。”他放下笔。 顾浅浅慢慢站起来, 糟糕,腿好像麻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走过来看了看那幅画, 乍一看还行,但细看之下,却能看出作画之人的匆忙, 尤其是她的眼睛, 寥寥几笔就勾勒完成了,太过于平淡。 虞秋砚似乎知道自己画的不好, 他挠了挠头:“姐姐,这幅画太丑了,我下次重新给你画。” 顾浅浅却把画拿了起来,她吹了吹:“我很喜欢,可以送给我吗?” 虞秋砚眼眸一亮:“可是……” “你第一次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下次继续加油。”她说着就把画给收了起来。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来报:“郡主,二爷来了,王爷叫您过去呢。” 她皱眉,很是不解,二叔怎么来了? “阿虞,你先回去吧。” …… 前厅里。 一对穿的还算得体的夫妻看着屋子里面的装饰,眼睛发着金光,他们两个在屋子里面转悠了好一会儿,逐渐露出贪婪的嘴脸。 在他们身边还有一个畏手畏脚的小女孩,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整个人有些无措。 顾延年看着大老远来的二弟顾安淳,他说道:“二弟,弟妹,还有忆桑,你们不要站着了,快坐吧。” 顾安淳夫妇这才收回目光,忙笑着应了一声,提起屁股就坐到了位子上,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流到衣襟上也浑然不在意。 季氏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她看着顾延年,露出一口歪歪扭扭的牙齿:“大哥,你这王府真气派。” 顾安淳马上奉承:“大哥,你这大厅里面摆的花瓶随便一个都要不少钱吧?” 林以萧因为一些陈年往事并不待见他们,不过面上却不显,她笑道:“不知二弟和弟妹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顾安淳嘿嘿笑了两声:“那啥,前一段时间大哥不是送信过来说忆柳被三皇子看上了吗?所以我们就赶来京城……”他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不过林以萧却把他们看的透透的,估计是以为自己女儿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特意赶来享清福的。 不过,是福还是祸,谁也说不准。 季氏身材瘦小,她装模作样谢了两句:“忆柳在王府打扰了一些时日,多亏了大哥大嫂的照顾,等以后忆柳当上了皇子妃,我一定让她报答你们。” 第47章 林以萧口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皇子妃?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顾延年开口:“二弟,你们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还是先回客房休息一下吧。” 顾安淳精神头好得很,他过了最开始的拘谨之后,开始把一只腿踩到凳子上,另一只脚还不断的摇晃,动作粗鄙不堪。 林以萧看着那张价值不菲的藤木椅,眉头皱得紧紧的。 顾延年握了握她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 “二弟,把脚放下来。” 谁知这一句话激起了顾安淳敏感的自尊心,他立马放下脚,阴阳怪气道:“爹娘走的早,我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我还为你挡过一箭,你就这么对你的亲弟弟?我踩一下凳子怎么了?我还比不了这张破凳子吗?” 季氏连忙帮腔,像是要立威一样:“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二弟呢?” 对于他们的无赖劲,林以萧简直要气笑了。 “二弟,你脚下那张椅子可值千金,并不是什么破东西。” 一听到价值千金,顾安淳和季氏立马顿住了,然后两个人不可置信的摸了摸。 顾安淳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大哥,刚才是二弟不对,二弟就是因为太喜欢这把椅子了,不知大哥可否送我?”语气中志在必得。 “恐怕不行。”门外顾浅浅度着步子走了进来,“那把藤木椅外公喜欢的紧,给二叔怕是不妥。” 顾浅浅知道她这二叔游手好闲,父亲给他在老家置办了家产,每个月还捎银子回去,对于二叔一家,他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顾安淳打量着她:“你是浅浅吧?” 顾浅浅点头。 顾安淳完全没有长辈对晚辈的爱护,面上一派冷漠:“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跟二叔对着干的吗?” 一旁的顾忆桑扯了扯顾安淳的衣角,声音小小的:“爹,别说了。” 顾安淳好像找到了撒气口,他对着顾忆桑就是一巴掌,把她掀翻在地,口里不断往外冒着唾沫:“你个丧门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顾忆桑摸着红肿的半边脸,不再吭声。 顾浅浅震惊,她走过去扶起顾忆桑:“你是忆桑妹妹吧,快起来。” 书里曾说到过顾忆柳还有一个亲妹妹 ,叫做顾忆桑,只一笔带过,寥寥不过二十字。 顾浅浅以为顾忆柳的妹妹也会像她一样绿茶心机,没有贵人命却一副贵人态,可如今看来这个顾忆桑却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忆桑借着她的力站起身,随后道了一声谢:“谢谢堂姐。” 旁边的顾安淳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打女儿的行为有任何不妥,他依旧在跟顾延年商量着椅子的事。 顾浅浅这时“不小心”摔碎了一个茶杯,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她擦了擦手:“二叔想要那把椅子?” 顾安淳忙点头。 “可是二叔,那把椅子是皇上亲赐,没有皇上的诏谕是不能送人的,要不二叔你进宫去求求皇上。” 林以萧和顾延年相视一笑,还是浅浅聪明。 一听到皇上两个字,顾安淳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他可不敢当着皇上的面去要东西。 一看到他怂了,顾浅浅挑挑眉继续:“二叔,现在全城上下都在闹瘟疫,你们这一路走来恐怕不太安全,我给你们找个郎中看一看吧,以防万一。” “找什么郎中,我们身体好得很。”顾安淳大声嚷嚷,似乎想找回一点面子。 顾浅浅挠了挠耳朵,这人怎么就听不懂话呢,她是怕他把病毒带到王府里来,所以才想让郎中来给他们检查,二叔真是…… 一旁的季氏眼睛滴溜溜转的贼快,她忙接话:“浅浅说的对,是该找郎中来检查一下。” 然后她又望向顾延年:“大哥,你写封信问问忆柳,看看她什么时候把我们接到皇子府去。” 顾延年无奈:“好。” 随后他们一家就被小厮带去了客房休息。 林以萧戳着顾延年,语气不满:“你这二弟真是把自己当大爷了,这些年你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顾延年耐心哄着她:“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二弟,我也不能把他赶出去。” “我没有让你把他赶出去,只是现在瘟疫横行,我怕他们会把瘟疫带到家里来。” 这倒是真的,顾延年没有反驳。 顾浅浅沉思着,突然道:“要不把二叔他们一家留在客房里观察几日,看看会不会出现症状。” “我看行。”林以萧非常赞成。 顾延年也点了点头。 …… 夜幕降临,天上没有任何光亮,三皇子府一间破败的院子里,女人啜泣声连连,既似快乐又似痛苦。 屋里没有光,漆黑一片。 床上,男人双手抓着床沿,在女人身上奋力耕耘。 刺激的窒息感快要将顾忆柳淹没了,她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护着肚子,颤抖道:“殿下,小心……啊……小心孩子。” 可身上的人更加大力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 渐渐的,顾忆柳晕了过去。 男人满意的提起裤子,脚步虚浮地往门口走去。 门外,李珩看到来人出来,他赶紧迎上去,姿态卑谦:“李大人,怎么样?” 李大人猥琐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他点点头:“甚是满意,只是她终究是殿下你的女人,还怀了你的孩子,殿下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一些?” 李珩残忍的笑着:“女人如衣服,丢掉又何妨。” 李大人哈哈大笑两声:“三皇子果然狠心,咳咳。”他捂着嘴咳嗽,脑袋有些重,“明日我再来。” “好。” 黑暗的房间里,哑奴从角落里面走出来,他伸手扯过被子给她盖上,看着她隆起的肚子,他眼里情绪不明。 只是很快,他又消失在了黑夜里。 …… 一连几日,顾安淳一家没有出现任何症状,顾浅浅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虞秋砚中招了。 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脸颊泛着病态,身子清瘦了许多,像个一碰就会碎掉的瓷娃娃。 第37章 病倒 “郡主, 您不能进去。”郎中关上坤苑的门,将顾浅浅拦在门外。 自从虞秋砚染病之后,整个王府人人自危。 顾浅浅望着紧闭的院门, 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大夫,阿虞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她紧紧抓着大夫的手,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郎中神色凝重,悲悯的摇了摇头:“郡主, 小公子身子本就孱弱,现在又经历了这一遭, 怕是凶多吉少。” “我去看看。”说罢她就要推门而入。 吓得郎中赶紧拉住了她:“郡主,你要干什么?” “我去照顾他。”顾浅浅攥紧手心,现在坤苑成了众矢之的,丫鬟小厮们不敢靠近,何谈照顾?阿虞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 失去亲人的恐惧再一次席卷了她的神经, 顾浅浅大力挣脱开大夫。 “等等,郡主, 您带上这个吧?”郎中见劝不动, 便拿出一块面纱递给顾浅浅。 她戴上,道了一声谢,想了想她又说道:“麻烦大夫不要告诉爹爹娘亲, 我怕他们担心。” 坤苑门开了又关,顾浅浅望着安静的院子,这里像是没有人住一样, 每间房门都紧紧闭着, 角落里药草烟气弥漫,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一座无人之地。 她先去小厨房熬了药, 两柱香之后,她把漆黑的药汁倒在碗里,不小心碰到了药罐盖子,灼人的温度烫得她一哆嗦,不过她还是忍着剧痛没有摔掉手里的药罐。 顾浅浅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她呼了两口气,然后又放到冷水里面浸泡了一会儿,疼痛感这才消解一些。 她端起药推开了虞秋砚的房门。 门开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气里格外响亮,顾浅浅走进来,里面冷的骇人,垂下来的透明床幔遮住了床上的人。 她把药轻轻放到床头边的矮桌上,然后掀开床帘。 虞秋砚整个人形销骨立,他虚弱的睁开眼睛,面色惨白一片。 “姐姐……你怎么来了,咳咳。”他声音哑得像沙一样。 顾浅浅看着她最爱的弟弟如今瘦成了这副模样,她心里难受的紧。 “姐姐,你不该来。”虞秋砚一说完,立马把头偏向一边猛烈的咳嗽起来。 顾浅浅想伸手去给他顺顺背,但手却僵在半空,最后无力垂下。 “阿虞,起来喝药吧。”她去扶他。 但他却连忙摇了摇头:“姐姐别碰我,我身上有病。”说着他就自己挣扎着坐起身,虚弱的靠在床沿,整个人病气厌厌,像风中飘零的柔弱花朵,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她坐在床边端起药碗,用勺子搅了两下,然后舀了一勺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阿虞。” 第48章 虞秋砚定定的看着她,问道:“姐姐,你不怕我传染给你吗?”说完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当然怕。”她如实回答。 他眼眸忽暗:“那你怎么……” “因为我更怕你离开我。”顾浅浅再次把药送到他嘴边,“听话,喝药。” 虞秋砚乖乖的喝完了那一勺药,药很苦,看着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她似乎是猜到了:“很苦是不是?” 他点头。 顾浅浅从桌上的糖罐里拿出一颗糖剥开:“张嘴,吃颗糖就不苦了。” 他看着她指尖的那一颗红心,忍不住靠近,糖吃在口里,心里却甜的发腻。 不多时,一碗药就见了底,他重新躺到床上,眼睛望着床顶:“姐姐,你快走吧。” 顾浅浅却起身去衣柜搬了一张小被子放到美人榻上:“我不走,说不定现在我身上已经感染了瘟疫,我要是出去只怕会害到更多人,我就在这陪着你。” 虞秋砚眼睛蓦然睁大,张了张嘴,无声而终。 顾浅浅麻利的铺好被子:“阿虞,我们现在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一生俱生,一死俱死。” 一生俱生,一死俱死,他反复呢喃着这八个字,同生同死,好像挺不错。 随后,她又把屋子里的炭火燃了起来。 晚上,顾浅浅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放上了祛毒的药草,替虞秋砚捻了捻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才睡到美人榻上,听着外面的风声,没有一点睡意。 许久之后,她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阿虞,你睡了吗?” 床上病弱的声音传来:“没。” 顾浅浅侧过身子用手枕着头,眼睛看着床上的人:“你怎么还没睡?” “姐姐不是也没睡吗?” “我睡不着。” 虞秋砚顺着她的话:“姐姐,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顾浅浅笑了:“好,看看你能不能哄我睡着。” 他也侧过身,望着黑暗里的轮廓,心里是前所未有过的轻松,多么美妙的一刻啊,只有他和姐姐两个人。 “从前,有一个小男孩,他没有父母,一生苦难,所有人都对他说他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可那个小男孩不甘心,他想逃,可是怎么跑都跑不出去。” “后来,再大一点的时候,他喜欢上了邻居家的小姑娘,小姑娘对他很好,他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那一刻,他就决定要把小姑娘永远留在身边,所有人都看不得,抢不得。” “他想和小姑娘一起去死,这样他们就真的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小姑娘好像很惜命,他又舍不得了。” 说到最后,虞秋砚停了好久才继续说:“姐姐,你说为什么那个小姑娘不肯跟小男孩一起死呢?” 顾浅浅正听在兴头上,她立刻回答:“为什么要一起死?一起活着不好吗?” 一起活着吗?虞秋砚点点头,那就一起活着。 她打了个哈欠:“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故事?” 他随便敷衍着:“以前听人讲过。” 顾浅浅觉得这个故事并不好,一开始她还以为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情故事,哪知道小男孩那么疯,还想拉上人家小姑娘一起去死,简直疯子。 一阵困意袭来,顾浅浅慢慢闭上了眼睛。 虞秋砚自始至终没有收回来停在她身上的目光,他眼里映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他想要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 第二天清晨,客房里面传来一阵咒骂声。 顾忆桑捂着被烫伤的手站在一边,小声抽泣。 顾安淳一脚踹在她的膝盖窝,她“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你个丧门星,这么烫的茶是想烫死你老子吗?”顾安淳扯着个大粗嗓门,一通乱骂。 顾忆桑一边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上摔碎的瓷片,一边麻木的道歉:“爹爹,对不起。” 顾安淳黑着一张脸,往她身上吐了一口唾沫,季氏坐在位子上,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在顾安淳发泄完之后,她才起身去顺了顺他的背:“别生气,现在气坏身子以后的清福可就享不了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顾安淳鼻口朝天:“幸好咱们忆柳有本事,不像她,天天给我找气受。”他指着地上的顾忆桑气不打一处来。 季氏拉下他的手,看了顾忆桑一眼:“反正她一辈子劳碌命,从生下来就是来照顾我们的,相公不气啊。” 顾忆桑低着头,眼泪一颗颗落到手背上,她很不甘,为什么姐姐在家众星捧月,而她却连个下人都不如。 爹娘每次都骂她丧门星,因为娘怀着她的时候肚子尖尖的,别人都说是个儿子,可出生后发现又是个女儿,他们很失望,认为是她害死了他们的儿子,从小到大,父母没有给过她一点关爱,一点也没有。 她也反抗过,只不过换来的却是一阵更加惨烈的毒打,慢慢的,她也麻木了。 顾忆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将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的捡起。 一边的季氏望着门口:“相公啊,你说忆柳怎么还没给我们回信呢?” 顾安淳大大咧咧的瘫在椅子上:“忆柳估计还在忙呢,毕竟三皇子府那么大,忆柳估计每日都要操持,回信慢是自然的,我们再等等。” 季氏赞成的点点头,心里想着皇亲国戚的美梦。 …… “殿下,我要见殿下。”顾忆柳躺在冰冷破败的床上,浑身虚弱,她不断的咳嗽,力气像被抽干了一样。 她挣扎着起身,却摔在了地上,她使出浑身力气爬到门口,门却已经上了锁,外面传来老嬷嬷嫌弃的声音:“顾姑娘,你已染上了恶疾,殿下说不能放你出来,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不会的,不会的,殿下不会丢下她不管的,明明他们昨天晚上还在一起亲热过。 地上凉,顾忆柳蜷缩成一团,肚子隐隐坠痛,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流了下来。 望着刺目的红,她慌了,使劲的拍打大门:“救救我,救救我……” 可没有人回应她。 顾忆柳只好咬牙爬回床上,血染红了大片床单,身下如泉涌一般。 她紧紧抓着被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她身体里面爬出来一样。 顾忆柳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啊!”汗液濡湿了她的头发,她已全身脱力。 明显有东西从她身体里面钻了出来,她才怀孕四个月,孩子不会这么早出来,她强撑着向身下看去。 只一眼,她就惊恐的叫出了声。 “啊,啊,啊!” “滚开。” “恶心的东西。” 她胡乱踢着,一个又一个小青蛙被她踢到了地上,它们身上还带着粘液,“呱呱”乱叫。 几只小东西围在顾忆柳身边蹦蹦跳跳。 顾忆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生出了一群青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难道,难道是因为她用了青蛙卵泡澡?蛙卵进到了她的身体里,然后在她体内生长…… “不!”她拼尽全力吼叫,完全不敢相信。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给我滚开,一群畜牲。” “啊!” 她彻底疯了。 第38章 秘客 过了两日, 洒扫的小厮闻到房间里面传出来一股恶臭,便以为顾忆柳已经死了,就叫了几个人准备把她抬出来焚尸, 毕竟染上瘟疫,还是尽快火化的好。 小厮们把鼻子嘴巴遮得严严实实,这才去推门,屋内的腥味扑面而来, 他们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往里走。 一只模样恐怖的青蛙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旁边的小厮一脚踹开了它。 顾忆柳躺在床上, 面目泛青,整个人毫无生气,只有那一双还会转动的眼珠宣告她还活着。 她身下流出的血早已经凝结成块,粘在被子和大腿上,凌乱又充斥着一种别样的恶心。 听到动静,她心下一动, 坏死的心脏又隐隐跳动起来,是殿下来了吗? 顾忆柳动了动手指, 努力偏过头, 可看到的却是一群下等小厮,四周并不见李珩的身影。 众人看到突然扭过头的顾忆柳都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吓得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顾忆柳眼睛凹陷,脸上皮肤粘着骨头, 完全不似往日美艳, 她张着泛起死皮的唇,从喉咙里面挤出来几个字:“殿下呢?”声音粗砺难听。 见她还没死, 小厮们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同时又不由得责怪起她来,怎么还没死?害得他们白跑一趟。 就在他们准备退出去时,一个年长的小厮站了出来,可以看出他在这些人里面有一定的威望,他一走出来两边的人就主动让了道。 他清了清嗓子:“把她带下去烧了。” “可她还没死,这……” 他打了一下那个多嘴的小厮,继续说道:“殿下都说了尽快处理掉,你是不明白吗?” 第49章 那人缩了缩脖子:“张哥教训的是。” 顾忆柳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中盛满了不可置信,殿下……竟然要烧了她。 这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她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怒目望着众人:“殿下呢?我要见殿下。” “你也配见殿下,你们几个快动手。”张哥催促着。 四个人准备上来抓顾忆柳,可当他们看见一群青蛙窝在她身边时,都不由得愣了一下,脸上满是疑惑。 趁着这个间隙,顾忆柳不顾自己身上的狼狈,极力推搡他们:“走开,一群狗奴才。” “快点抓住她。”张哥又不耐烦地催促一遍。 四个小厮既嫌弃又不得不过来架住顾忆柳,不顾她的挣扎和谩骂,把她拖到了院子外。 院子外面搭起了一个燃火台,顾忆柳看到时,尖叫声更加犀利起来,她朝着众人吐口水:“我有病,你们也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 沾到她口水的小厮踹了她一脚,咒骂一声,然后连忙脱下外衣,生怕瘟疫找上自己,另外三个人见此也忙松了手,并跑的远远的,怕被她的唾液浸染。 没了支力,顾忆柳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她披头散发,胡言乱语,和疯子别无二致。 “三皇子呢?叫他来见我。” “李珩呢?他怎么还不来?” “……” 她一会哭一会笑,甚至直言三皇子的名讳,众人都以为她疯了,疯的离谱。 顾忆柳不在乎,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不断的扯着自己的衣衫,貌若癫狂,直到衣服大开、袒胸露乳。 “哈哈哈哈,李珩,你不是最喜欢我这副身体了吗?你来呀,我一定好好伺候你。” “李珩,你在哪?” “呜呜呜。” 小厮们不敢看,一个个低着头,张哥也怕她的口水攻击,便跑去找了李珩。 开春的气候,寒风依旧。 顾忆柳的衣服已经被她脱光扔在地上,她浑身赤|裸,似乎也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寒意,她冻的打了一个哆嗦,紧紧把自己抱成一团,疯言疯语也渐渐消停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珩一脸不耐烦的来了。 他看着躺在地上的顾忆柳,眼里只有嫌弃和鄙夷。 “一群废物,一个女人都解决不了。”他扫了一眼众人,厉声骂道。 顾忆柳一听到李珩的声音,连忙抬起头,似乎又活了过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奇丑无比的微笑。 她激动的往这边爬,路上的石头把她手掌和膝盖都割出了血,她也浑然不知。 见她爬过来,李珩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他连忙往后退去,可顾忆柳却越爬越快,就在她要触碰到他靴子的时候,李珩重重的给了她一脚:“贱东西。” 顾忆柳往后倒去,身上疼心里更疼,她怔怔的望着李珩:“殿下?” “住嘴,来人,快把她拖下去烧了。” 李珩身旁的两个侍卫已经上前,顾忆柳终于绝望的笑出了声,她发疯似的扑向李珩,狠狠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淡黄色的唾沫粘在他的下巴处,李珩抹了一把,怒极,拿起一旁侍卫的佩剑狠狠刺入她的腹部,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染红一方土地。 顾忆柳倒下,依旧不死心:“殿下真是好狠的心。”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却是这个下场,是我傻,我真傻啊!” “你让我陷害永延王府,说成功之后许我皇妃的位置,我还真信了,如今看来,都是空话罢了。” “……” 或许是回光返照,顾忆柳竟然一口气说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 刚刚她吐了他一口,他也不会让她好过:“顾忆柳,你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还妄想攀高枝,真是做梦,对了,你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本王的,还有这些天晚上和你夜夜欢爱的男人也不是本王,你只不过是本王的一个工具而已。” 见她脸色越来越白,李珩轻笑一声:“怎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蠢?” “还有皇子妃的位置,你也配?你答应本王的事情可是一件都没有做成,无利用价值的东西,本王自然不会留着。” 顾忆柳眼神逐渐涣散,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就连李珩的谩骂声也小如蚊音,或许是快要死了,她的思绪越来越远。 回看她这一生,简直失败透顶。 从她生下来开始,爹娘就只把她当做富贵路上的牺牲品而已,记得在洛城的时候,爹娘曾让她去勾引首富之子。 她不敢反抗,因为一旦反抗,他们就会狠狠打她,都打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怕,所以她只能照做。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被林公子连人带床一起给扔了出来,他骂她不知廉耻。 大街上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觉得很丢人,但她更怕的却是回家之后爹娘的暴怒。 后来,爹娘看她的名声已经在洛城败坏了,就干脆送她来了京城,在永延王府的日子,她真的好羡慕顾浅浅,羡慕顾浅浅有一个真正爱她护她的父母。 所以,她开始嫉妒,开始憎恨,她一定要过的比顾浅浅好,念头一旦滋生,就会如野草般疯长,了无边际。 她要做人上人,她要比任何人都过得尊贵。 可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意识即将溃散,想不到最后一个映入脑海的人竟然是她那永远恭恭敬敬站在角落里的妹妹,顾忆桑会怯怯的抬头唤她一声“姐姐”,也会在父母为她夹菜的时候露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羡慕。 她竟然也成了那小丫头羡慕的对象,怪哉怪哉。 来京城之前,她在小丫头的枕头底下放了十两银子,不知道她用了没有,有没有去买自己喜欢的糖葫芦、有没有去买梨糖膏…… 唉,不想了。 如果还有来世,她只想要一对疼她爱她的父母,仅此而已。 湛蓝的天空在她眼里变成了黑色,而她,也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一天,落魄的院子里燃了好大一把火,映红了半边天。 …… 瘟疫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大街上早已萧条一片。 寒风吹起地上的枯叶,落在一位少年漂亮的脚背上,他一动,落叶便飘到了地上。 原本寂静无人的大街,此时却出现了两个突兀的身影,一高一矮,从远处慢慢走来。 走在前面的少年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含着一根野草,表情不羁又散漫。 他长的很精致,面若好女,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衣衫,上面挂满了叮铃作响的银饰,头发梳成高辫,耳朵上垂挂的耳环大得惊人,脚上则是一双与这个季节不相符的草鞋。 此时,他正眯着眼,眼型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给人一种笑意盈盈的感觉。 在他身后,有一个背着两个大包袱的瘦弱姑娘,为了赶上他的脚步,她走的很是吃力。 她抬起头,面容滢泽清秀,可此时,她正皱着脸,看着前面两手空空的少年,忍不住轻轻抱怨了一声:“小人。” “你说什么?”少年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弯腰,鼻尖离她很近。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她咽了咽口水,真是美色可餐啊。 她移开眼,往后退了一步,狗腿的笑道:“你走慢点吧,我怕你累着。” 少年嗤笑一声,直起身子:“夏筝筝,我看是你的小短腿走不动了吧。” 怎么还带人身攻击呢!她脸上努力维持着笑意,回敬他:“沈狐,你腿短频率快。” 沈狐眼角弯起,薄唇染上了一些水渍,性感的要命,他缓缓开口,声音满是蛊惑:“我的可不短,你要不要试试?” 夏筝筝看着他那张欠揍的脸,许久才反应过来,她脸羞得通红:“你无耻。” “切。”他转过身继续走,不再理她。 走过了一条街,还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夏筝筝皱起眉头:“沈狐,看来这座城是真的生病了。” “嗯,还很严重。”少年头也没回,声音漫不经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挎包,沉声说道:“要不我们留下来帮帮他们吧。” “随你。”沈狐终于转过头,“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得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夏筝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夏筝筝看着大街上紧闭的屋门,挑了一家上去敲了敲,三声过后里面才传出来一个老妇的声音:“谁啊。” “您好,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可以在您这里落落脚吗?放心,我们不会白住的。” 谁知里面的老妇直接赶人:“你们快走,我们家不收留外人。” 夏筝筝失落的垂着头,转身就看到了一脸坏笑的沈狐。 他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别碰,都快炸毛了。”她拨开他的手,像只愤怒的小猫一样盯着他。 第50章 沈狐歪着头:“下一家,走吧。” 之后又敲了几户人家,可没有一家愿意开门,就算夏筝筝说可以为他们治病,他们也都是犹犹豫豫的状态,然后无一例外都拒绝了。 “哎呀,看来我们夏大神医的名号不够响亮啊!”沈狐靠在一旁的木柱上打趣她。 夏筝筝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一张口准没好话。 天色渐晚,他们还是没有找到落脚的地。 突然,沈狐扯着她,下巴朝右点了点:“要不你去试试那一家?” 夏筝筝望过去,“永延王府”四个字映入眼中,她摇了摇头:“大户人家更不会收留来历不明的人,要去你去,我可不去。”说着她抱起包袱往地下一蹲,怎么也不肯起来,其实她是真的累了。 沈狐无奈失笑:“行,我去就我去,等着啊,爷今天让你住大房子。” 第39章 治病 “砰砰砰。”沈狐轻轻敲了三下。 屋内响起一阵脚步声, 过了半响,门开了。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着门前陌生的少年, 眼中满是疑惑:“你是?” 沈狐笑了笑:“你好,我想来借宿一晚。” 听到这儿,管家有些为难,现在瘟疫横行, 他可不敢随便放人进来。 他不满的嘟囔了几句,随后便打算关上门。 可沈狐一手拉住了门框, 眸子似笑非笑:“再谈谈。” 管家脸上浮起怒气,这人怎么这么胡搅蛮缠? 可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沈狐又继续说道:“府中可有人染上了瘟疫?” 管家脸色变了几变,硬气道:“关你什么事?” 沈狐整个身子靠在门框上:“那这么说来府中是有人生病了咯。” “你到底想干嘛?”管家拿过一旁的棒子打算赶人,气势汹汹。 沈狐耸耸肩:“我认识一个神医,要不要……”他掏了掏耳朵, 留下半截话。 管家听到有神医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 可看着面前这个不着调的少年, 他还是抡起了手里的棒子:“快走。” 沈狐抬眼往王府内扫视了一圈,心里有了定论,他又换上一副笑脸:“老人家, 你们王府形势危急呀,如果你不想让神医进府的话,那我就只能告辞了。”说罢他松开手, 一脸惋惜的往后走。 管家放下棒子, 想到郡主整日和生病的小公子呆在一起,王爷王妃怎么劝都没用, 整个府里死气沉沉。 他看着那道暗蓝色的背影,内心闪过纠结。 沈狐走的轻快,口里默数:“一、二……” “等等。”身后管家的声音传来。 沈狐勾唇一笑,仿佛在意料之中,他转过身:“老人家想明白了?” 管家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神医呢?神医在哪?” 沈狐对着远处的夏筝筝招了招手,夏筝筝立马拿上包袱跑了过来。 管家看着面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小姑娘,老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是神医? “她是?”他指着夏筝筝问沈狐。 沈狐抬起脚步往里走,丢下两个字:“神医。” 夏筝筝对着老管家笑了笑,跟上了沈狐的脚步。 老管家拍了拍后脑勺,有这么年轻的神医吗?他们两个该不会是什么江湖术士到这里招摇撞骗的吧? “等等……你们两个。” …… 王府大厅内。 沈狐尝了一口上好的龙井,砸吧二下,立即皱起了眉:“啧,还没南疆的蛊茶好喝。” 而夏筝筝则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位子上,颇有些不自在。 等了一会,门口走来两个人影。 林以萧听管家说有神医到府后,她忙拉着顾延年就往这边赶,却不想见到的是两个年轻人。 一时之间,她有些怀疑。 “你们二位是……神医?”林以萧目光不断在沈狐和夏筝筝身上逡巡。 沈狐站起身,拉过夏筝筝:“她是。” 顾延年明显不相信有这么年轻的神医,语气不免有些严肃:“小姑娘,这里是永延王府,招摇撞骗可没有好果子吃。” 本来还觉得不自在的夏筝筝听到质疑她医术的言论,不禁立马反驳起来:“想来您就是王爷了,王爷安好,神医这个名号我不敢当,但我也绝对不是骗子。” 顿了顿,她继续道:“王府可有染了瘟疫的人,待我治一治,王爷再下定夺。” 或许是看她神态自若,顾延年语气也放缓了几分:“管家,你带他们去坤苑。” 老管家立马上前领走了两人。 林以萧满目愁容,顾延年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放心,我们浅浅和那小子不会有事的。” “嗯。” …… 老管家敲响了坤苑的门,并提醒沈狐两个人:“二位,里面是我们王府的郡主和小公子,染上病的是小公子。”他将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夏筝筝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在屋里拨弄炭火的顾浅浅听到敲门声后,她放下手里的火钳。打开门,看到两张陌生的面容以及站在一旁的老管家。 老管家立即介绍:“郡主,他们是来给小公子治病的……郎中。” “这位姑娘叫夏筝筝,公子叫沈狐。” 顾浅浅朝他们点点头:“二位请带上面纱吧。” 虞秋砚看到陌生人进来后,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不满。 顾浅浅本想给他们两个人倒杯茶,但一想到现在这间屋子里面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染上了瘟疫病毒,想了想,她放下茶壶:“二位请随便坐。” 沈狐坐在炭火旁,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和虞秋砚的长得极为相似,但仔细一看,里面的情绪却完全不同。 夏筝筝把包袱丢到沈狐身上,然后坐到床边的矮凳上,看着躺在床上病弱的人儿,她开口道:“我先给你把把脉。” 可虞秋砚却是望着站在一旁的顾浅浅,顾浅浅朝他点点头,他才伸出手腕。 夏筝筝垂眸,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的手腕皓白如雪,青色血管蜿蜒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明显,她将食指和中指轻轻搭上去,细细感知着他的脉搏。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的眉头越来越紧,想不到这位少年的身体竟然如此糟糕,简直和沈狐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在夏筝筝触碰到他的肌肤时,虞秋砚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被子,肌肤与肌肤之间的温度让他无比抗拒,他头上冒出虚汗,艰难开口:“姐姐。” 顾浅浅蹲下身:“怎么了?” 他该怎么说呢?他将另一只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抓住顾浅浅:“没事。” 夏筝筝收回手:“小公子,你是何时染上的瘟疫?” “四天前。” “这几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头晕、咳嗽。” 问完之后,夏筝筝从挎包里面拿出一根银针,扎破虞秋砚的中指取出了几滴血放在瓷瓶里:“你等等。”说着便走了出去。 沈狐似乎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他也没跟着。 顾浅浅重新替虞秋砚捻好被子,起身准备去加一些碳,可当她看到沈狐脚上的那双草鞋时,不由得发问:“公子,这么冷的天你为何只穿了一双草鞋?” 沈狐斜下眼:“习惯了。” “哦。”她也不再多问,低头专心拨弄着火炭。 可沈狐却感觉有一道凌厉的视线盯着自己,他转头,看到了虞秋砚黑色如潭的眼睛,他笑了笑。 虞秋砚收回目光。 顾浅浅刚把炭加好后门就开了,夏筝筝快步走了进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碗黑棕色的药汁,她把药交到虞秋砚的手里:“放心,你的病情不是很严重,快把药喝了吧。” 顾浅浅看着那碗药,可空气中却没有任何中药的味道,奇怪。 虞秋砚摸着温热的碗沿,将药一口喝下,流出来的药汁顺着嘴角蜿蜒到脖子处,顾浅浅拿出帕子替他擦去。 “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夏筝筝神色凝重。 顾浅浅站起身:“好。” 走到偏殿,夏筝筝语气有些焦急:“郡主,恕我直言,小公子现在的身体很糟糕。” “你说。” “小公子心脏有一些问题。” 顾浅浅深吸一口气:“我知道,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吃药针灸,可到底没有多少用。”她神色有些挫败。 夏筝筝抿了抿唇:“小公子这病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治不了根,除非……” “除非什么?”顾浅浅一听事情还有转机,忍不住问道。 “除非进行换心手术。”夏筝筝脱口而出,但一想到古人没法理解“手术”两个字,便又换了一种说法:“就是和别人换心脏。” 顾浅浅听着从她口里说出来的话,震惊在了原地,她有些激动:“你刚刚说什么?” “换心脏。”夏筝筝不明所以。 第51章 “不是,前一句。” “换心。” “换心后面两个字。” “手术。” 顾浅浅抑制住内心的冲动,频频点头:“对。” 夏筝筝摸了摸头,这个郡主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早知道就不说换心了,反正这个方法在古代也行不通,有可能还会被认为是邪术。 顾浅浅拉着她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你……你,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夏筝筝也听出了她话里的现代语,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疑惑。 “夏姑娘,你也是穿书的吗?”顾浅浅问道,眼睛不灵不灵的。 夏筝筝反手握住她,泪眼汪汪,表情不言而喻。 就这样,两个异世大陆的人在这里碰了面。 顾浅浅从小厨房端来糕点,两个人坐在屋子里聊了许久,像是一对相见恨晚的姐妹。 夏筝筝吃了一块糖梨膏:“浅浅,你在这里的任务是什么?” 顾浅浅眉宇暗了一瞬:“我的生命值和反派绑定在了一起,同生同死,只要苟到大结局我就能回去。” “你的比我好。”夏筝筝满脸羡慕。 “你的是什么?”顾浅浅追问。 “看到今天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了吗?我得救他,他体内有一种很毒的蛊,稍不注意就会一命呜呼,关键是他那人贼欠,系统还要我攻略他,我觉得我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了。”夏筝筝无奈摊手。 顾浅浅想了一下刚刚见到的那个少年,他不像命不久矣的样子啊。 夏筝筝看出了她的疑惑:“人不可貌相,他可毒了,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 是吗?顾浅浅暗暗记下来,那她可得离他远一些。 两个人不知不觉聊了许久,似乎忘记了另外的房间里还有人在等着她们。 “咳咳。”虞秋砚咳了两声,眼睛不断的望着门口。 屋里的气氛沉闷可怕。 沈狐撩开衣袖,蛊虫爬过的地方微微凸起,他面无表情用火钳拿起一块烧得通红的碳按住了那个正在爬行的小东西,尽管已是痛到极致,可他的声音还是带着笑意:“真不乖。” 他这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是笑着的,就连杀人也是。 看着他自虐的行为,虞秋砚也只是淡淡扫过一眼。 等蛊虫安静下来,沈狐放下衣袖罩住伤口,身子往后靠了靠,转头对着虞秋砚:“小公子,你根本就没得瘟疫,对不对?” 第40章 告别 沈狐自小学习医蛊之术, 有没有病他一眼便知,况且得了瘟疫身上会爬满红疹,而床上的虞秋砚皮肤苍白, 没有一点红痕。 虞秋砚倒也不惊讶,他淡淡道:“所以呢?” 沈狐低下头拨弄炭火,笑而不答。 所以……所以他们是同一类人啊,一样的虚伪“柔弱”。 …… 当晚, 顾浅浅让管家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客房。 沈狐推门而入,看到夏筝筝正趴在桌子上清理药材。 他慢悠悠的走过来, 身上的银饰清脆作响:“怎么又在数你那些宝贝药材,还怕人偷了不成?” 他在她对面坐下,一双眼睛笑意盈盈。 夏筝筝没有抬头,她把药材分门别类装进袋子里:“明日我要去街上施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不愧是夏神医,走到哪都记得救死扶伤。” 她抬头, 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嘲讽,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没办法, 谁让我人美心善呢。” “哦, 既然夏神医这么善良,那先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呗。”沈狐将手抬到桌子上,继而掀开衣袖, 下午被火烫伤的皮肉早已血肉模糊。 夏筝筝目光盯在那块暗红的疤痕上,倒吸一口冷气,她连忙放下手头的事, 拉住沈狐的手臂左右看了看, 忍不住斥责,眼里却是明显的担心:“你能不能好好爱惜一下自己, 你再这么自残下去这条手臂迟早会被你整废掉。” 沈狐不在意,不过他很满意她对自己的态度。 夏筝筝无奈,她拿出创伤药撒在他的伤口处,伤口酥酥痒痒,沈狐手臂颤了颤,他语气乖软:“痒。” 她瞪他一眼:“受着。”说着便拿出纱布准备帮他缠上。 待一切都做好之后,他随意瞟了一眼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药材:“要我帮你吗?” 夏筝筝“不”字还没有说出口,沈狐就已经自顾自的在装药了。 她也没说什么。 “夏筝筝,你都不知道这里的瘟疫有何病症就敢配药,是说你无知好还是大胆好呢?”沈狐从坐下来嘴就没有停过。 夏筝筝也毫不示弱:“你都叫我神医了,对付普通的瘟疫还不是绰绰有余。”她在大学的医药学书里面看到过关于古代瘟疫的文章,而且导师也给她科普过,这自然不是什么棘手的事。 不过,在古代这病治起来麻烦,毕竟没有什么特效药,但她有啊。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小挎包,她可是有随身空间的人,还怕治不好一场小小的瘟疫吗? 到了后半夜,沈狐揉了揉坐的发酸的屁股,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今日坤苑那小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夏筝筝一顿:“普通受寒。” “不是这个。”他摇摇头。 她抬头看他:“心脏麻痹。” “可有救?” 夏筝筝沉默。 沈狐已经知道答案了,他伸了伸懒腰,绑在腰间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他瘦长的食指轻轻拍了拍,语气温柔:“宝贝,别闹。” 话音刚落,铃铛声戛然而止。 夏筝筝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拉住沈狐:“你要不要试一下用蛊术救救他。” 他玩味的看着她:“你看起来很关心那小子。”声音凉的没有任何温度。 “医者仁心。” 沈狐讥笑一声,抽回自己的手:“我只会用蛊杀人,你想让我试试吗?” 夏筝筝冷不丁的颤了一下,她连忙摇摇头。 沈狐笑笑,转身往门口走去,同时不忘留下一句:“明日我来找你。” “什么?” “跟你一起去大街上施药救人,傻。” …… 第二天一大早,夏筝筝就和沈狐在大街上支起了一个摊子,可街上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会来拿药。 就算有人看到他们在施药,也不敢随意上前,毕竟瘟疫在古代可是重病,能治愈的希望小之又小,老百姓们不敢随便相信路边的游医术士。 等了一上午,药材还是整整齐齐的码在摊子上,一点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夏筝筝有些急了。 沈狐坐在椅子上,闭眼假寐:“你要不要试试喊两嗓子。” 好像这样也可以,她清了清嗓子,在张口的瞬间还是犹豫了,有点尴尬,她推了推沈狐,别扭的说:“要不你来?” 沈狐睨她一眼,把脸别过去继续睡觉。 夏筝筝气得跺了跺脚,很大声的咳了两下,蓄了十二分的勇气,就在准备大声吆喝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顾浅浅的声音。 “筝筝。” 夏筝筝有轻微近视,她微微眯起眼睛,等看清楚来人之后,她赶紧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顾浅浅扶住旁边的柱子喘了两口气,眼睛亮亮的:“来帮你呀,怎么样了?” 夏筝筝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不太好。” 顾浅浅看了一眼四周,周围落寞的只剩下了风卷残叶,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她问道:“你们不会就这样干坐了一个上午吧?” “嗯。” 顾浅浅无奈,她走到摊位旁:“像这种小摊子,必须得大声吆喝才会有人注意,况且遇到这种特殊时候,你不喊就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夏筝筝嘴唇翕动两下,闷闷道:“嗯,知道了。” 顾浅浅拍拍她的肩,安慰了两句,便大声吆喝起来。 许受到了她的激励,夏筝筝也加入了其中,完全没有了一开始的尴尬之感。 沈狐腰间的铃铛又开始震动起来,他紧紧握住,轻声道:“别闹。” 喊了一阵,周围的许多住户都开了窗户查看,有些人更是直接开了门。 不过他们开门开窗只是为了斥责顾浅浅他们扰民。 顾浅浅停下声音,耐心解释:“诸位大哥大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昨日我们京城来了一位神医能够治好大家的瘟疫,如果大家需要药材的可以出来拿,免费的。” 听了这话,一些家里有病人的人开始踌躇,但又不太相信。 有人提出疑问:“瘟疫真能治得好吗?不会是神棍来招摇撞骗的吧?”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顾浅浅不急不缓继续道:“我阿弟前几日便是得了瘟疫,昨日多亏了我旁边这位夏神医的良药,今日我阿弟的烧已经退下了。” “真的?”人群中有人明显已经开始动摇了。 第52章 顾浅浅重重道:“千真万确。” “那如果你们的药没有用,万一还会吃死人怎么办?” 夏筝筝站出来:“今日大家先把药拿回去试一试,我们明后两天还会在这里支摊,如果有任何问题你们来找我就行。” 大家开始面面相觑,反正瘟疫也是重病,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这样一想,大家都开始往摊位边来。 人越来越多,药材很快就被一抢而空。 往后的两天,夏筝筝名声大噪,来抢药的人络绎不绝,而京城在这些“神药”的帮助下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大家逢人便说夏神医是活菩萨。 夏筝筝和沈狐又在王府住了两日,见一切都安定下来了之后,他们便也打算启程了。 这一日,难得艳阳高照,冬日的暖阳暖呼呼的撒在身上,舒适异常。 顾浅浅给他们安排了一辆大马车,王府门口,她拉着夏筝筝的手,十分不舍。 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将要分别之时,夏筝筝从空间里面拿出来五个小药包递到顾浅浅手中。 顾浅浅疑惑的问:“这是?” 夏筝筝有些内疚:“小公子的病我无能为力,但这五包特效药可保他三年。”顿了顿,她继续说:“这三年,小公子会和常人无异。” “如果药效过了呢?” 夏筝筝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虞秋砚,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她收回目光:“就和现在一样,需要用中药吊着命,对了浅浅,这三年小公子不需要服用任何中药,只需把你手上的这五包药吃完即可。” “那还需要针灸吗?” 夏筝筝摇摇头:“暂时不需要。” “好,我知道了。” 马车里的沈狐似乎是等的不耐烦了,他幽幽开口:“夏筝筝,你还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 夏筝筝急忙爬上马车。 “筝筝,你们下一站去哪?” 夏筝筝回头:“可能去北漠吧,去看一看大雁、落日。” 顾浅浅眼里满是羡慕:“你们真自由。” 夏筝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叫穷游。” 两人相视一笑,夏筝筝放下车帘,马车缓缓驶动。 顾浅浅突然用力的挥了挥手:“筝筝,再见。” 夏筝筝从车里探出脑袋:“浅浅,山高水长,我们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 顾浅浅紧紧抱着那五包药,直到马车不见了踪影她才转身回府。 京城一切步入正轨,顾浅浅和唐子衿胭脂铺子的生意还和往常一样红火,皇上大下懿旨要赏赐夏筝筝和沈狐二人,只不过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 顾浅浅把药按时煎给虞秋砚服用,不过才吃了一包的量,他脸色明显红润了许多,不再像往日苍白。 又过了几日,虞秋砚开学了,顾浅浅便又回到了平常的生活轨迹。 只是这几天,别院的顾安淳夫妇又开始作妖了。 他们迟迟等不来顾忆柳的回信,便擅自做主去了三皇子府。 家丁把他们拦在门外。 “滚滚滚,哪里来的乡下人。” 顾安淳一听就不乐意了,他双手叉腰,一副大老爷做派:“你这奴才怎么说话的,我女儿可是三皇子府的女主人,你信不信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家丁轻蔑地看着他:“我们皇子府还没有女主人,你在这里乱攀什么亲戚,赶紧滚。” 季氏连忙上前,泼妇一般:“我呸,你这狗奴才,信不信我让我女儿杖毙你。” 家丁似乎也被骂生气了,他招呼来帮手,准备动粗。 季氏一看这架势,赶忙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扑天抢地的哭喊。 顾忆桑弱弱的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顾安淳依旧是那副高傲的样子,他指着家丁的鼻子:“我女儿叫顾忆柳,快去把她叫出来见我。” 家丁们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都划过一抹心照不宣的神色,为首的那个人丢下一句“等着”便跑进了王府。 顾安淳见他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目中更加无人起来。 季氏也停止了撒泼,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下巴扬的高高的。 等了一会儿,那家丁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破盒子,他把它交到顾安淳手中。 顾安淳老脸上都是疑惑:“这是什么?” “你女儿。”话一说完,门口的家丁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什么!”顾安淳和季氏不可置信的问道。 顾忆桑闻言抬起头,眼里同样满是震惊。 “你女儿前几日得了瘟疫死了,你们手上的是她的骨灰。” “不。”顾安淳不相信,不相信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飞了,他手一抖,装着骨灰的破盒子顺手滑下。 顾忆桑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家丁们也不管这一家如何闹泼,他们直接关上了门,把她们拒之门外。 这骨灰还是哑奴求李珩留下的。 那日火熄之后,李珩准备把顾忆柳挫骨扬灰,但哑奴却站出来为她求情。 李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怎么?你跟她还睡出感情来了?” 哑奴只是往地下磕着头,一下又一下。 李珩很是烦躁,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就留下吧,过几日送去永延王府。” 那一日,哑奴拾起她的骨灰,他额头上的血滴到灰烬上,和骨灰一起被装入了破败的盒子里,骨血相融,永久封存。 第41章 马球 顾安淳和季氏还在用力拍打大门, 顾忆桑抱着骨灰盒站在一边,眼圈渐红。 季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她瘫在地上, 嘴里止不住的嚎叫。 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顾安淳耷拉着一张老脸,他一把拎起季氏:“三皇子欺人太甚,竟然敢骗我们忆柳死了, 我们回去让大哥给我们做主。” 在众人或戏弄或探究的目光中,顾安淳和季氏狼狈离去, 他们才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回到王府,顾安淳喝了几杯茶润了润喉,把刚刚在三皇子府的情况又跟顾延年说了一遍。 顾延年沉着脸:“你们去三皇子府闹了?” 顾安淳却不以为意:“我们这不是想忆柳了吗,大哥你知道吗,那些狗奴才竟然说忆柳已经死了,这怎么可能。” 顾延年差点没坐稳:“你说什么?” 顾安淳摸了摸脑袋, 一旁的顾忆桑抱着骨灰盒上前:“大伯,那些家丁说这是姐姐的骨灰。” 顾延年连忙走过去, 看着斑驳破烂的盒子不可置信:“你们别急。”说着便叫来得力下属, 吩咐他去三皇子府一趟。 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不过顾安淳和季氏却像没事人一样,两人在大厅里这个摸摸那个碰碰, 恨不得把里面的金银玉器都收入囊中。 大约过了两刻钟,那人回来了,他附在顾延年耳边说明情况。 顾延年痛心的闭了闭眼, 喃喃说道:“忆桑抱着的就是忆柳的骨灰。” “啪嗒。”季氏手上上好的玉盏掉落到了地上, 她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怎么可能?” 顾忆桑眼前视线模糊,眼泪终于一颗一颗砸在了破盒子上。 顾安淳强撑着:“大哥, 你别开玩笑了。” 顾延年重重叹了一口气:“忆柳前几日得了瘟疫去世了,三皇子为了王府的安危就……”后面的话,他实在不忍再说下去。 顾安淳跌坐到椅子上,浑身失力:“不会的,不会的。”忆柳死了,那他的好日子怎么办,那死丫子真是薄命。 季氏和顾安淳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失望和可惜,到手的富贵就这么飞了,他俩心里怄着一团气,面色很是不好。 他们差一点就要和皇家攀上关系了,就差一点。 顾安淳和季氏又在王府住了几天,见捞不到任何好处,便打算跟顾延年要一笔钱回老宅去。 顾延年念着他们刚刚经历失女之痛,便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两张地契和百两黄金。 顾安淳看到钱的时候眼睛都在发着光,旁边的季氏忍不住把托盘上的金子都用牙咬了一遍。 回去的路上,顾忆桑突然去了一趟瓷器店,从身上掏出仅有的十两银子买了一个好看的骨灰盒。 等季氏发现骨灰盒换了的时候,她戳着顾忆桑的脑门,直言她败家,好好的银子不用来吃香喝辣,跑去给死人买个盒子像什么话。 她话说的寒心,好像前几日死的不是她女儿一样。 顾忆桑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难得反抗:“娘,这里面的可是姐姐,是你们最喜欢的女儿。” “你个死丫头,还敢跟我顶嘴了,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季氏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她抄起地上的家伙便对着顾忆桑一顿敲打,顾忆桑紧紧护住怀里的盒子,一声不吭。 马车里的顾安淳正抱着一箱子黄金做美梦,对外面的事充耳不闻。 第53章 等季氏打累了,她抹了抹汗:“死丫头,累死我了。” 顾安淳和季氏坐在马车上,而顾忆桑就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他们。 …… 顾浅浅听到顾忆柳死讯的时候也惊讶了一瞬,不过最后也只是摇摇头,生死有命。 她继续低头摆弄着手上的风筝,拿起画笔的瞬间又想到了那日秦玄的样子,她顿了顿,特意往门口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之后她才开始画起来。 这几日很少见到外公和秦玄,瘟疫刚过,他们正在忙着练兵,连王府都很少回来,说实话,她有点想外公了。 今日虞秋砚回来的很早,他一回来就踏入了顾浅浅的院子。 看到他,顾浅浅愣了一下:“咦?今日放学怎么这么早?” 虞秋砚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摆弄着风筝:“今日先生有事,所以就提早散学了。” 一旁的柒安心里嘀咕,明明就是主子自己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呢,原来是为了和郡主一起做风筝。 待风筝做好之后,顾浅浅和虞秋砚两人去了后院最大的空地,现在是三月末,春风刚好。 顾浅浅拿着线,虞秋砚在她身后帮她拖着。 她站在逆风口:“阿虞,我们试试。” “好。” 跑了几圈之后,在逆风的作用下,风筝不一会儿便飞到了空中,巨大的老鹰俯瞰着他们两人。 虞秋砚和顾浅浅并肩而立,他看着面前那双素白的手,忍不住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冰凉的温度袭来,顾浅浅身子僵了一下,她想收回手,但他却越握越紧:“姐姐,我们一起放。”说着便绕到她身后,把她圈在怀里。 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对璧人在一起放风筝,画面美好又养眼。 身后灼热的温度袭来,顾浅浅又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墨香,她脑袋昏昏沉沉,奇怪,为何他身子这样暖,可手上的温度却如薄雪一样凉? 顾浅浅动了动:“阿虞,你这样我不太舒服?” 虞秋砚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隔出了距离,他呼出来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耳朵旁:“姐姐,那这样呢?” 顾浅浅点点头,如果再拒绝反而显得她矫情了。 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风筝越飞越高,她也逐渐从那股不适感中抽离了出来,她望着风筝:“阿虞,把它收回来吧,我怕线断了。” 线断了?这是个不错的事情,虞秋砚脑袋里面的邪恶一闪而过。 顾浅浅话刚落下,就见手里的风筝脱线而出,她伸手去抓,由于惯性她重心不稳的往前扑去。 一瞬间,一股大力拉扯着她,将她转了过来,顾浅浅对着虞秋砚,两人一起向地上倒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那张脸,顾浅浅别过头,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垂,留下一抹灼人的触感。 他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两人在草地上滚了几圈。 他的怀抱清瘦有力,顾浅浅喉咙有些发干,等停下来之后,她急忙问道:“阿虞,你有没有伤到?” 虞秋砚心里很是烦躁,该死,刚刚竟然没有亲到。 他放开顾浅浅,一手揉着后腰,一手搭在她的手上。 “姐姐,我好像摔到腰了。”他神色委屈。 顾浅浅心疼的不得了:“我找郎中来给你看看。” “别。”他抓住她的手,央求道:“姐姐给我揉揉就不疼了。” 顾浅浅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 好吧,她绕到他身后,帮他温柔的按着。 虞秋砚像个要到糖的孩子一样,一脸满足。 …… 很快又到了青泓书院休沐的日子,楼国公府送来了一张拜帖。 明日楼国公府会举行一场马球比赛,京城公子千金基本上都会出席,其实说白了就是一场为楼听寒举行的相亲宴。 顾浅浅皱着眉:“娘亲,我可以不去吗?” 林以萧摇了摇头:“人家拜帖都送到府上来了,不去不是拂了人家的面子吗,你就当去玩一玩,听话。” “那我带上阿虞。” “行。” 回到沁心阁的时候,秦玄一袭黑衣,修长的身形斜靠在墙上,在看到顾浅浅的时候,他也只是掀了掀眼皮:“问你个事儿。”语气拽到不行。 顾浅浅尽管不喜欢他的态度,但还是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声“好。” 秦玄说:“明日楼国公府举行的马球赛全京城的贵女都会去吗?” 顾浅浅点点头。 “行。”得了要的答案后,他起身离开,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过顾浅浅。 顾浅浅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秦玄这态度也是没谁了。 …… 次日,顾浅浅带着虞秋砚来到楼国公府。 楼国公府有一个独立的马场,面积阔大。 京城官拜三品人家的子女都在邀请之列,大家早已经熙熙攘攘的闹作了一团。 顾浅浅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唐子衿和穆洵,她朝唐子衿招了招手:“子衿。” 唐子衿飞快的朝她跑来:“浅浅。”转头又看到了一旁的虞秋砚,她微笑的打了一声招呼。 虞秋砚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两人坐到宴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等国公夫人王氏出来之后,大家才停止了喧闹。 楼听寒和楼清漓跟在王氏身边,他们两个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顾浅浅这边。 王氏坐在主位上,面容带笑,还没开口,就听见后面传来几声高呼:“明仪公主到。” 王氏心里不满,她没有给宫里送过帖子,这公主倒是个懂风的。 即使自己不喜欢明仪公主,但还是起身相迎。 在场的人都半跪在地上。 黎华脸上荡着明艳的笑,她抬抬手,示意大家起身。 等走到王氏身边的时候她才开口:“楼夫人,今日黎华叨扰了。” 王氏不咸不淡:“公主哪里的话。” 众人落座,黎华坐在楼听寒的身边,小脸上满是羞怯。 公主对楼听寒的仰慕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顾浅浅看着坐在高位上的两人,就颜值上来说,他们还挺相配的。 她回过神,余光瞥见身侧有一抹黑影落下。 她转头一看,只见秦玄坐在了她和唐子衿中间。 顾浅浅和唐子衿的宴坐相邻,中间完全可以再坐下一人。 秦玄正襟危坐,感受到顾浅浅的目光后,他声音极冷:“别看我。” “切。”顾浅浅转过头,等等,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昨日秦玄会问她关于马球赛的事情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唐子衿看到秦玄坐下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强大的压迫感袭来,她朝穆洵那边靠了靠。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疏远,秦玄低眉:“怎么?你很怕我吗?” 唐子衿喝了一口果酒,不答。 秦玄无声的笑了两下,笑意染上眼稍,可以看出来他现在心情极好。 穆洵受不了别人用爱慕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妻子,他站起身,重新坐到了唐子衿和秦玄中间,唐子衿被挤到了最边上。 穆洵端起酒杯对着秦玄:“早就听闻秦将军威震四方,来,秦将军,我敬你一杯。” 秦玄自己满上酒,两人相碰的瞬间,杯子里面的酒水没有一点波澜。 另一边,王氏已经让人把彩头拿了出来,彩头是一根金丝凤凰簪,传闻这是古国公主遗物,辗转数百年,最终落到了楼国公府上。 簪子用古黄金制成,简约大气,是闺阁女子最爱。 簪子一拿出来,众女眷眼里闪过惊艳,明仪公主也不例外。 王氏很满意众人的反应,她不急不缓的说:“今日谁赢了马球,这根簪子就归谁。” 底下立即有人整装待发,都想为心爱之人赢得这个彩头。 穆洵低头问唐子衿:“你喜欢吗?” 她点点头。 穆洵散懒一笑,站起身,而旁边的秦玄也不逞多让。 顾浅浅似乎是闻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火药味,她在心里默默为唐子衿祈祷,毕竟这两个男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虞秋砚扯了扯她:“姐姐喜欢那个簪子吗?” 顾浅浅:“喜欢啊。” 他低着头,可惜他不会马球,不能帮姐姐把簪子赢回来,他好没用。 等穆洵和秦玄两人走了之后,唐子衿明显松了一口气。 第42章 妒恨 转眼间, 操场上已经多了十匹马,马上的秦玄和穆洵是最耀眼的两个。 一阵锣响之后,众人开始争抢马球。 百米之外有一个球洞, 十人各自为战,谁先把球打入洞中谁就是今日的赢家。 马场上一阵马蹄嘶鸣,大家争来争去,顾浅浅眼睛都要看花了。 王氏趁着大家抢马球的功夫, 她轻声对楼听寒说:“寒儿,今日来了这么多姑娘, 你可有中意的?” 第54章 楼听寒很是为难。 王氏说:“不管嫡女庶女,只要你看得上,明儿咱们就上他们家提亲去。” 楼听寒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道:“好,我再看看。” 王氏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不急不急,你慢慢看。” 他们的对话自然落入了黎华的耳朵里, 她心里不舒服,听寒哥哥这么优秀的人庶女怎配肖想。 她给楼听寒倒了一杯果酒, 柔声道:“楼公子, 这葡萄酿很是甘甜,你尝尝。” 楼听寒极淡的“嗯”了声,没去碰那杯酒。 黎华指甲嵌进手心, 她一个公主都对他这么低三下四了,他怎么还是不肯多看自己一眼,这究竟是为什么? 楼听寒盯着桌子上的冻糕发呆, 他往下扫了一眼, 发现只有自己的桌上有一盘,想了想, 他端起盘子往顾浅浅的方向走去。 见到来人,顾浅浅很是惊讶:“楼公子。” 楼听寒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尝尝这冻糕。” 她看着盘子里面像果冻一样的东西,朝他道了一声谢。 楼听寒浅浅的笑了笑,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黎华脸色阴沉,望着顾浅浅的眼里淬满了怨毒。 王氏看着儿子的举动,心里跟明镜似的:“寒儿,你是不是还是喜欢浅浅啊?” 楼听寒没有回答,但眼神已经出卖了他。 王氏拍了拍他的手,语重心长:“只可惜浅浅不愿意嫁过来,你再看看别的姑娘。” 黎华悄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身后的婢女,然后以身体不适离了席。 马球之争已经进入尾声,大家渐渐没了体力,只有穆洵和秦玄还在相互争夺,俩人招式狠辣。 不过最终还是秦玄将球打进了洞里,赢得了金丝凤凰簪。 拿到簪子的第一时间,他不顾旁人的目光将簪子插到了唐子衿的头上,声音低沉:“好看。” 唐子衿觉得这不合礼数,准备拔下来还给他,但被秦玄给制止了。 穆洵顺手拔下簪子,他护在唐子衿身前:“秦将军,子衿是吾妻,你这么做确实不合礼数。” 秦玄低声一笑:“唐姑娘喜欢,簪子配美人本就天经地义。” 两人站在唐子衿身前对峙,周围目光齐刷刷看了过来,顾浅浅见此从穆洵手里拿过簪子重新交到唐子衿手上:“拿着吧。” 彩头风波告一段落,宴会还在进行。 楼清漓终于坐不住了,她想起后花园里新移植来的红梅,便想带虞秋砚去看一看,说动就动,她来到他面前:“你跟我来一下。” 虞秋砚:“楼小姐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 顾浅浅看着面前的姑娘,她推了推他:“阿虞,你去吧。” 他眉头紧皱,到底是不情不愿的起身跟上了楼清漓的步子。 一路上,楼清漓欢快的说着话,但他似乎没有什么兴趣。 到了后花园,里面果然开了几树鲜艳的红梅,红梅傲骨,在一众鲜艳柔弱的花中显得尤为突出。 楼清漓笑嘻嘻的望着虞秋砚:“你看,这红梅是从江南那边移植过来的,好不好看?” “嗯。” 或许是早已经习惯了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她也没生气,又继续兴致勃勃介绍起来。 后面回廊里走过两道人影,隐隐约约间虞秋砚听到了顾浅浅的名字,他猛然回头,心跳不止,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顾还在絮絮叨叨的楼清漓,他连忙跟了上去。 楼清漓见此追上他的脚步。 黎华和她的贴身婢女走进一间小屋,虞秋砚小心的趴在门边,用手戳破了窗户纸,后面来的楼清漓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连忙回头对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屋子内,黎华交代了婢女一句:“切记,不可露出任何马脚。” 婢女点点头:“公主放心。” 黎华漂亮的脸上满是阴狠,说出来的话宛如毒蛇吐信:“顾浅浅,你真是贱,竟然敢跟我抢听寒哥哥,今日就是你身败名裂之时。” 虞秋砚往后退到拐角处,黎华出了屋子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楼清漓还不清楚明仪公主究竟要干什么,但看到公主的婢女往茶杯里面下药时,她直觉不好。 “帮我个忙,你进去把她引出来。”虞秋砚对着她说道。 楼清漓点点头,随后推门而入。 小婢女本就心虚,见到来人,她慌忙收起手里的药粉纸,桌子上留下了一小圈粉末。 她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楼小姐。” “你在干什么?” “公主说口渴了,要奴婢来倒杯水。” 楼清漓也不点破,直接说:“你出来一下。” 小婢女不疑有他,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一股大力朝着她的后颈袭来,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虞秋砚擦了擦手,脸上满是嫌弃。 楼清漓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他没有理她,而是揪起地上婢女的衣领往里面拖,随后将桌子上那杯下了药的茶悉数喂入了婢女的口中。 他倒要看看那个什么公主到底在玩什么名堂。 刚刚把茶灌下去,那婢女的身上便有了反应,只见她倏的一下睁开眼睛,只不过眼神涣散,没有丝毫焦距。 她哼哧哼哧的大口呼吸,面色逐渐发红,眼神更加迷离起来。 看着她的样子,虞秋砚眼睛闪过一抹危险。 明仪公主,他记住了。 地上的婢女撕扯着自己的衣衫,头发垂下,倒也有几分姿色。 楼清漓早已目瞪口呆,简直太太太……太放荡了。 虞秋砚准备起身离开,但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只能带着楼清漓躲到隐秘处。 门口走进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他头发稀疏,看到地上的人儿时,嘴角裂出了一抹恶心的笑。 “嘿嘿,美人儿。”他走过来抱起婢女往床边走去,或许是力气太小了,他干脆直接将她拖在地上。 婢女身上烫的厉害,身体的渴望直冲头顶,刚一挨到床,她就抱住身上的老头,不断往他怀里钻。 老头早就被她弄得心猿意马。 婢女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楼清漓捂着眼睛,耳朵却通红。 虞秋砚表情淡淡,他轻声问道:“那个老头是你们府上的吗?” “嗯,是我们府上喂马的。” 床上的婢女大叫一声,似乎想要更多。 但老头毕竟体力有限,不过弹指间,他就累倒在一旁,像摊烂泥一样。 婢女似乎是急了,见老头不管用,她慌忙在床上寻找着其他东西…… 房间内又回荡起了她的娇吟声。 暗处的楼清漓简直羞愤欲死,她拉了拉虞秋砚:“我们走吧。” “这房间有后门吗?” “有。” 虞秋砚想了想:“再等等。” 马场上,一名小丫鬟走到顾浅浅身边:“郡主,我家公主有请。” 顾浅浅迟疑了一瞬,明仪公主为何突然找她:“公主找我何事?” “郡主去了便知。” 既然如此,顾浅浅站起身跟着她去了后院。 与此同时,另一间屋子里,黎华正在慢悠悠的品茶,老嬷嬷急匆匆的跑进来:“公主,老奴听到声音了。” 黎华公主一喜,马上说道:“快把消息散出去,把大家都引过来。” 老嬷嬷领命而去。 黎华得意洋洋的准备起身去看热闹,完全没有想到不对劲之处。 不知道老嬷嬷是怎么宣扬的,以王氏为首的众人听到消息后都往后院赶来。 顾浅浅在半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一会儿,这下正跟王氏他们碰到了一起,见众人都往这里赶,她疑惑不解的问:“楼夫人,你们这是?” 王氏也讲不清楚,刚刚听到后院有人在行苟且之事,她火气直冒,楼国公府风气严正,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风言风语散播极快,大家几乎都知道了,就都跟着来了后院。 王氏只对顾浅浅说了一句话:“浅浅,你到后面呆着去。”未出阁的女子还是不要见到房事场面为好。 刚一靠近屋子,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众人脸上精彩纷呈。 王氏面色铁青。 黎华也从另一边赶了过来,但当她看到人群中的顾浅浅时,心里咯噔一下,顾浅浅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里面吗?那里面的人是谁? 黎华紧紧捏着手帕,脸上的得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王氏气的声音都大了起来:“来人,把门打开。” 话音刚落,旁边两个家丁踹开大门,待众人看清楚里面的场景时,大家脸上神情各异,女眷们则纷纷扭头。 黎华闭了闭眼,没用的东西。 床上,婢女和老头早已不着寸缕,婢女还在不停的折磨老头,老头连连求饶。 第55章 “你们在干什么?”王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成何体统,简直成何体统。 老头像看到了救星,他连忙伸出枯瘦的手:“夫人,救我。” 王氏吩咐:“来人,把他们两个分开。” 婢女瞬间感到不满,她趴在地上不断的扭着身体。 王氏命人给她倒了一盆冰水,她这才渐渐清醒起来,看清楚处境之后,她大叫一声,连忙捡起衣衫挡住自己的身体。 顾浅浅被人群挡在后面什么都没看到。 “姐姐。”身后传来虞秋砚的声音,他身边还站着脸红透了的楼清漓。 “阿虞。” 虞秋砚过来牵起她的手:“姐姐,我们回去吧。” “可是。”顾浅浅往回望,她还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姐姐,不好看。”他拉着她快步往前走。 顾浅浅只能被他牵着一路远离了这里。 楼清漓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第43章 难捱 王氏遣散众人, 前来围观的人只剩下了明仪公主。 楼听寒走出来捂住楼清漓的眼睛:“别看,我们走。” 四周恢复宁静,只听得见地上婢女嘤嘤的啜泣声。 王氏看着眼生的婢女和尚未离开的明仪公主, 顿时明白过来这婢女是公主的人。 她凉凉开口:“明仪公主。” 黎华上前两步,甩了婢女一个巴掌,语气愤怒:“不要脸的东西,丢人都丢到了楼国公府来了,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说完又转过身看着王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愧怍:“楼夫人, 本公主管教无方,让你见笑了。” 王氏说:“公主不必自责,既然这婢女是公主的人,那就交给公主发落。” 顿了顿,她招手叫过来两个家丁,把地上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马夫给带了下去。 王氏退下:“公主, 臣妇告辞。” 黎华点头。 等人都出去了之后,她走到婢女身边, 用鞋尖挑起她的下巴, 厉声质问:“怎么会是你?” 婢女身上汗水未干,屋外凉风一吹,冷入骨髓, 她满眼惊恐:“公主殿下饶命,刚刚楼小姐来找过奴婢,后来奴婢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了。” 楼清漓?黎华突然一阵后怕, 那她陷害顾浅浅的计划会不会也被听了去? 万一楼清漓把这件事告诉听寒哥哥的话, 听寒哥哥会不会认为她很恶毒,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黎华眼里寒光乍现,楼清漓你最好管好自己的嘴,不然的话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地上的婢女身子又开始抖了起来,体内的药效还在继续,她难受的嘤咛一声,身子逐渐发烫。 黎华微微垂下眼,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无比嫌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来人,把她丢到池子里去。” …… 楼国公府的马球赛因为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是夜,顾浅浅被梦惊醒,她坐起身看着窗外的月色,打算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她刚穿好鞋子,暗处的房梁上传来声音:“郡主,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顾浅浅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出去转转。” 九夜简言意赅:“夜深了。” 顾浅浅披上衣服,随手点起一盏灯,打趣道:“夜深了,那你怎么也没睡呢?” 九夜:“……” 她推门而出,同时不忘叮嘱九夜:“我就在这附近转一转,你不用跟过来了。” 顾浅浅搂了搂身上的衣服,回想着刚刚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夜深人静,万物归宁,鹅卵石路上只有她一人的脚步声,路过坤苑门口,只见里面烛火未灭。 顾浅浅心下疑惑,都这么晚了阿虞怎么还没休息? 想着,她轻轻推开院门,站在房门处,她抬手敲了敲。 过了许久,虞秋砚打开门,面上闪过一瞬间的失措,他也只披了一件外袍,眼神明亮如许:“姐姐,你怎么来了?” 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人,顾浅浅似乎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木屑的味道,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着你还亮着灯所以过来看一下。” 虞秋砚侧开身:“姐姐进来坐一下吧,外面凉。” 她点点头,把手上的灯笼熄灭,抬脚走进屋里,虞秋砚看了看外面的夜色,顺手把门关上。 顾浅浅看到书案上摊开的书卷时,心里既慰藉又心疼:“阿虞,熬夜看书对眼睛不好。” 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姐姐暖暖手。” 顾浅浅坐在美人榻上,捧着热茶,虞秋砚则在香炉里面重新点上香,安神香的味道盖过了那一缕似有似无的木香,这香味道浓郁,她的睡意立刻爬了上来。 虞秋砚把案上的书拿起,抬眼看着昏昏欲睡的顾浅浅,他唇边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姐姐困了吗?今晚要不要就在这里休息?” 顾浅浅摇摇头:“不了。” 她把热茶喝掉,刚准备起身离开,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旁边,并把手里的书给她:“姐姐,今年秋天有一场仕考。” 顾浅浅愣愣的接过,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已经卷边的书页,这本书阿虞应当是经常翻阅。 她重新坐下:“那你要去试一试吗?” 虞秋砚蹲下身,与她平视:“嗯。” 看着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顾浅浅移开目光咳了两声:“挺好。” 他往前挪了一点,单手托着头,满是天真:“姐姐,你考考我呗。” 顾浅浅疑惑的扬了扬手里的书,他点头。 她硬着头皮翻了几页,这里面多为繁体古字,她确实不认得几个,但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便故作镇定的继续翻页。 可是书里的内容越来越讳莫如深,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虞秋砚目光灼灼的望向她,眼里带着一丝玩味:“怎么了姐姐?” 她把书还给他,有些闪躲:“那个……你自己看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考。” 他低笑一声,顺手把书拿回来,一张小像不小心从书的末页掉了出来。 顾浅浅立刻就发现了,她捡起一看,咦?竟然是个女子的人像。 虞秋砚瞳孔漆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她抬手把小像对着光,突然表情一惊,像是有了什么发现。 他看着她的表情,手心出了汗。 她笑嘻嘻的望着虞秋砚,眼里的八卦怎么都藏不住:“阿虞,这小像是不是楼小姐?” 闻言一瞬间,虞秋砚脸色沉了下去,他从她手上拿过小像,声音极闷:“不是。” 顾浅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吗?”她看着挺像的呀。 虞秋砚表情颇有些失望。 她继续问道:“那是哪家的小姐?可以告诉姐姐吗?” 他无奈的看她一眼,顺手把小像收好,她究竟是从哪里看出来小像和楼清漓像的?姐姐眼神不太好,得治治。 顾浅浅以为他是害羞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那人家姑娘喜不喜欢你?” “不知道。”他低着头,声音不是很高兴。 似乎听出了他的情绪,顾浅浅干笑两声也不打算多问。 夜越来越深,她打了一个哈欠,准备起身离开。 虞秋砚抬头,眼里情绪不明:“姐姐,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顾浅浅摸摸他的头:“不了。” 可他却拉住她的手:“姐姐,我这几天老是做噩梦。”神色委委屈屈。 “姐姐你陪陪我好不好?” 顾浅浅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她打算等他睡着了就回去,可等着等着,没等到他睡着,她自己就先在美人榻上睡了过去。 虞秋砚掀开被子起床,把香炉移到美人榻旁。 顾浅浅早已沉睡,中衣微微敞开,露出了瓷白的肌肤,他眼神沉沉,侧卧着躺了上去,他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锁骨脖颈处吻了吻,然后细细吮吸。 顾浅浅皱着眉,不舒服的“嗯”了声。 他呼吸声渐重,到底不敢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他看着被弄的一脸难受的她,一股邪火在小腹处淤积,他闭了闭眼,努力抑制着身体的冲动。 桌子上的蜡烛渐渐燃尽,室内重归黑暗。 虞秋砚抱着她,两人身体相贴,没留一丝缝隙。 …… 第二日顾浅浅醒来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总觉得身体有些难受,但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她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自己昨天居然又在阿虞屋里睡着了! 赶去胭脂铺的时候,唐子衿已经在里面忙活了,店里客人不断。 顾浅浅上前帮忙。 等到中午休息,两人坐在后屋聊天。 “子衿,你好像有心事。”顾浅浅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问道。 第56章 唐子衿坐在台阶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远处的云霞:“穆洵马上就要走了。” 顾浅浅一惊,如果穆洵要走的话,那外公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这下,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起来。 “二夫人,有人找。”聆儿跑过来,脸色有些惊恐。 唐子衿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的灰尘:“谁啊?” 聆儿支支吾吾:“是……是秦将军。” 唐子衿动作顿住,许久才提起脚步。 秦玄站在柜台前,面容一如既往的严肃,等看到唐子衿的时候,他神色才缓了缓。 “秦将军。”她施了一礼,“不知秦将军来找臣妇所为何事?”她特意咬重了“臣妇”二字。 秦玄看着她,从怀里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过两天我要走了,这个给你。” 她往后退一步:“不敢。” 他直接把那牌子往她怀里一塞:“这是面牌,你来找我的话拿着它没有人敢拦你。” 唐子衿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她干嘛要去找他。 “秦将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等你来找我。”明明说的是一句情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严肃,让人不敢往那方面想。 唐子衿气笑了:“秦将军,我已婚配。”她再次提醒他。 “我知道啊。” “那你……” 他逼近一步:“我喜欢。” 等他走后,唐子衿看着手里的面牌,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她把它交给聆儿:“收起来吧。” 过了两日,林霂准备离京。 永延王府门口,顾浅浅抱住林老将军:“外公,浅浅舍不得你。”她泪眼汪汪,心里难过极了。 林霂看着她 ,眼底一片柔软:“浅浅,别哭啊。”他用粗糙的指腹擦掉她的眼泪,动作轻轻的,生怕弄疼了她。 一旁的林以萧也靠在顾延年怀里,眼眶发红。 林霂看着自己的女儿外孙,本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怕留的越久她们母女俩就会越伤心难过。 林霂翻身上马,眼含不舍的看了她们一眼,随后策马扬去。 秦玄跟在他后面,始终没什么表情。 顾浅浅有分离焦虑症,这一日,她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 虞秋砚散学回来的时候,听说她心情不好,便拿上了他熬了几个晚上刻好的簪子,看着这个和金丝凤凰簪有八分像的木簪,他想让她开心一些。 第44章 中秋 “姐姐。”他小跑进屋, 衣摆飞扬。 顾浅浅吸了吸鼻子,从被窝里面探出小脑袋:“阿虞回来了。” 他蹲在床边,将手里的簪子呈到她眼前:“姐姐, 喜欢吗?” 顾浅浅盯着簪子看了半天,才记起前几日的那根金丝凤凰簪,她接过来,看着做工精致的木制发簪, 她诧异的问道:“阿虞,你到哪里买的?居然这么像。” 虞秋砚眼里闪过小得意:“我自己做的。” 顾浅浅一脸不可思议:“你居然还会做这个?”他怎么什么都会。 他仰着头, 讨巧着:“姐姐喜欢吗?” 她点头。 虞秋砚将簪子戴到她头上,唇边笑意不减:“好看。” …… 往后的几个月里,顾浅浅和唐子衿经营的胭脂铺因为物美价廉、好用实在,生意日渐兴隆,短短半年时间,就已经开出了两家分店。 顾浅浅每日数银子数到手抽筋。 而虞秋砚因为要参加秋季仕考, 这段时间以来格外用心,屋里的灯总是亮到半夜才熄。 顾浅浅看着因为读书而日渐消瘦下去的虞秋砚心疼不已, 所以每每晚饭后总会给他送去人参滋补汤, 不料汤喝多了之后,他出现了虚火旺盛,流了一晚上的鼻血。 自那以后, 她就再没敢给他喝过人参汤。 时间辗转一年,竟又到了深秋之季。 这日晚饭过后,顾浅浅来到坤苑, 一进屋, 就看到虞秋砚目不转睛的盯着书本,她走过去替他合上。 “姐姐?”他抬头, 不解的问。 她从他衣柜里拿出一件御寒披风给他披上:“今日中秋,我们一起去逛逛灯会吧。”她想让他放松一下。 虞秋砚站起身。 顾浅浅看着他,目测他又长高了些:“走吧。” 两人来到大街上,街上早已人声鼎沸,热闹喜庆的氛围洋溢着每个角落,往日清冷的小摊此时也围满了人,就连街头表演也有不少人捧场。 灯火亮了千万家,璀璨星河,在这一刻得到了尽情的绽放。 顾浅浅拉着虞秋砚,两人穿梭在人群里,自在又美好。 看着她的笑脸,他眉目间一片温和,再不复往日无人时的阴寒。 路过面具摊时,顾浅浅停下脚步,目光被五花八门的面具吸引了过去,她随便翻了几个,最后拿上一只小猪面具,面具很是滑稽,她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笑呵呵:“两文钱。” “那我拿一个,阿虞,你也挑一个吧。” 虞秋砚看着她把小猪面具带上,抿了抿唇,强压下去溢出来的笑意,然后随手拿起一个:“就这个吧。” 顾浅浅清澈的眸子眨啊眨,揶揄道:“你确定?” 他不明所以,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拿的面具,微微一瞬:“咳咳,我换一个。” 西域美女面具被他放下,他重新拿了一个和顾浅浅一模一样的。 等付完钱之后,顾浅浅旁边突然传来了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顾……郡主。” 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身风光霁月的楼听寒,他微微歪着头,嘴角含笑,俊美的五官上满是温柔,今晚月亮的柔情都被他给比了下去。 顾浅浅看到他时还是小小花痴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她礼貌的打着招呼:“楼公子,好巧。” 楼听寒浅褐色的眸子慢慢亮起:“好巧。” 虞秋砚在一旁看着他们寒暄,捏着面具的手渐渐收紧。 “郡主,你的面具好生别致。” 听他这么一说,顾浅浅把面具摘下来:“刚刚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她明明带着面具的。 楼听寒用扇子敲了敲掌心,笑而不语。 她正纳闷间,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有人大声喊:“大家快去鸳鸯阁,沈大小姐要抛绣球招亲了,大家快去呀。” 绣球招亲?顾浅浅来了兴趣。 “阿虞,我们去看看。”她转头兴奋的对虞秋砚道。 虞秋砚点点头。 见他答应,她又看向楼听寒:“楼公子,我们先走了。” “等等。”楼听寒跟上他们,“楼某人也去凑个热闹。” “那一起……。”顾浅浅笑着说,可话还没说完,她就被虞秋砚大力拉着往前走去,脚步飞快,“阿虞,你慢点……” 鸳鸯阁周围早已围满了人,大家兴致勃勃的望着楼上,议论声不绝于耳。 “听说沈大小姐生的国色天香,就是身体不大好,可惜了。” “话不能这么说,沈家可是咱们京城首富,娶了沈大小姐不就相当于娶了一座金山吗,谁还在乎那点病。” 周围人连连附和:“说的也是。” 与此同时,鸳鸯阁里。 沈珠像具木偶一样任由着妆娘在她身上捯饬,她脸上无半分喜色。 “小姐真是好看。”妆娘看着镜子里的美人,半分谄媚半分真诚。 沈珠眼神木讷,镜子里面的那张脸就算画着浓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内里透出来的三分病气。 “姐姐。”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提着裙摆进来,她挥挥手让里面的人都退了下去。 沈珠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握住沈薇的手,语气急切:“薇儿,庄公子呢?” 沈薇拍拍她以示安慰:“姐姐莫要担心,庄公子我已经让人把他平安送出了京城。” 听见这话,沈珠明显松了一口气。 沈薇帮她扶正头上的宝钗,言语染上同情:“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父亲于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不孝,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 沈薇听出了她话里的绝望:“姐姐……”她话梗在喉咙里,到头来只有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珠冲她无奈的笑了笑:“傻丫头。”然后目光看向桌子上摆着的大红绣球,今日这事她是逃不掉了。 顾浅浅他们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她抬头望了望小阁楼,只见上面红绸飞扬,阁楼上面空空荡荡,看来今天的主角还没有出场。 周围人声嘈杂,旁边人的议论声她一句都没有听清,不得已她只有去问楼听寒:“楼公子,你知道这沈小姐吗?” 楼听寒摇摇头:“我只知道沈家是京城首富,沈家有二女,其他的一概不知。” 顾浅浅点头,又把目光看向楼上。 第57章 等了许久,楼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他穿戴富贵,留着八字胡,下巴微微抬起:“诸位久等了,今日小女抛绣球招亲,感谢诸位捧场。” 他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退了下去,来到暗处时,他看向旁边的管家:“齐大少来了吗?” 管家弯着腰:“齐大少马上到。” 他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等齐大少一到就让小姐抛绣球。” “是。” 阁楼上又迟迟没有动静,大家都开始抱怨起来,忽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声:“齐大少到。”大家纷纷向后望去。 只见一位锦衣玉服面容普通的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他鼻口朝天,细看之下脸上竟然还抹了粉,唇上也涂了口脂,穿的也像一只花蝴蝶一样,衣服上红红绿绿甚是刺眼。 他周围跟着四个黑衣壮汉,或许是壮汉们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惹,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的往旁边退去。 顾浅浅很是疑惑,这人是谁呀,排场竟然这么大。 “他是盐商大户齐大龙的儿子齐二虎。”楼听寒微微俯身,在她耳旁说道。 顾浅浅了然,原来是暴发户啊。 他一出现,阁楼上也有了动静,沈珠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走出。 楼下立刻发出一阵惊呼,顾浅浅看着楼上的病弱美人,简直挪不开目光,病似西子胜三分用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 沈珠满目戚容,淡淡的往下扫了一眼,手里的绣球迟迟不肯抛出去。 旁边的沈老爷急了:“珠儿,快点抛。” 沈珠颤抖着双手举起绣球,底下的人群纷纷涌动起来。 就在她准备抛出去的一瞬间,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满身伤痕的庄清,庄清看着她笑,英俊的脸上青紫一片,他伸出手去擦了擦嘴角上流下来的血渍,两人之间尽是无奈。 电光火石间,沈珠泪水模糊了眼眶,她使出全身力气把绣球抛向他。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绣球便飞到了庄清的怀里,他稳稳抱住。 看到这个情况,沈老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齐二虎更是脸色发青,他周围的四个壮汉把庄清团团围住。 庄清死死的抱着绣球,任由那些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四个壮汉下了狠手,拳拳打在要害上。 沈珠哭着往楼下冲,她趴在庄清身上:“别打了。” 四个壮汉悻悻停手。 沈老爷追下来一把拽起沈珠,并对众人说道:“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爹。”沈珠泪眼朦胧。 齐二虎摸了过来,他一脸猥琐的看着沈珠:“沈珠妹妹,你竟然为了这么个穷酸秀才跟你爹置气,真是不孝啊。” “你闭嘴。”沈珠冲他吼道。 “啪。”沈老爷打了她一巴掌,沈珠被扇翻在地,心寒如冰。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有你这么跟齐大公子说话的吗?”沈老爷鼓起眼睛,心里气急,他沈家家底现在大不如前,以后还要多仰仗齐家的盐商铺子,现在把齐家得罪了,那就是绝了自己的后路啊。 庄清拖着骨折的双腿爬到沈珠身边,帮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姩姩。”他叫她小字。 沈珠坚定的回望他:“庄郎。” 看着情真意切的两人,齐二虎像吃了屎一样,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沈老爷觉得丢人,他招呼几个壮丁:“快把他给我拖下。” “等等。”楼听寒站出来,他目光不似往日温和,多了一股子凌厉:“沈老爷。” 沈老爷自然认得这是楼国公府的公子,毕竟楼听寒名声在外,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说到底,沈老爷毕竟只是一个商人,他自然也惧怕有权有势的官宦之家,这不,他连忙点头哈腰:“楼公子。” 楼听寒没有理他,而是走到庄清跟前:“庄兄。” 庄清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楼兄。” 沈老爷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楼公子,你们认识?” 楼听寒“嗯”了声。 他和庄清是同窗好友,科举那一年,庄清家中母亲重病,他不得已弃考回家照料母亲,如果庄清来参加考试的话,新科状元的名号不一定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很欣赏庄清,今天深秋还有一次仕考,如果庄清能参加,定能一举夺魁。 楼听寒继续说道:“沈老爷,楼某问你三件事。” “楼公子,您请说。” 楼听寒说:“第一,令爱今天是否在抛绣球招亲?” “是。” “第二,抛绣球的规则是抛到谁就嫁谁是不是?” “是。”沈老爷额头出汗,心里虚的不行。 楼听寒笑了笑:“第三,既然令爱的绣球已经被这位庄公子接到了,那沈老爷是不是要同意这桩婚事?” 沈老爷看了齐二虎一眼,只见齐二虎缩着脖子一声都不敢吭,他也不敢得罪权贵啊。 沈老爷有些绝望,声音都颤抖起来:“是。” 听到沈老爷肯定的答复,齐二虎夹着尾巴走了,周围又响起了一阵议论声。 楼听寒蹲下身:“庄兄,今年的仕考你参加吗?” 庄清感激的看着楼听寒:“我会参加。” 楼听寒笑了:“等你好消息。” 临走之前,他重重的拍了拍沈老爷的肩,暗含警告:“沈老爷,他现在已经是你的女婿,你不可为难于他。” 沈老爷哆嗦着嘴唇,愣愣的点点头。 鸳鸯阁周围人群退去,顾浅浅往外走,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楼听寒,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楼公子,你今天促成了一对苦命鸳鸯。” “庄清前途无量,沈小姐跟着他不会吃亏。” 话刚一说完,就碰到了迎面跑来的洛拾:“公子,夫人找您回去看画。”语气中有诸多无奈。 楼听寒深吸一口气,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浅浅:“楼夫人还在给你张罗着相亲啊?” 他苦笑一声:“郡主,在下告辞。” 望着他的背影,顾浅浅咂巴了两声,唉。 虞秋砚挡住她的视线:“姐姐,我们去放长明灯吧。”他以前在天色楼听说过中秋节这一天只要把愿望写在长明灯上,灯飘向天空,神明看到了就会帮你实现愿望。 两人买了一盏长明灯,等把火点上,灯笼慢慢鼓起。 幽静的空地上,虞秋砚手里拿着笔,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夙愿,而另一边的顾浅浅想了许久终于提笔写下一句:愿我所爱之人,一生圆满。 “阿虞,你写了什么呀?”她收起笔,有些好奇他写的愿望。 “……”虞秋砚声音从另一侧传来,音线被风割断,听不太清。 “你说什么?”她又问了一遍。 虞秋砚停下笔:“姐姐,我们一起放吧。” 两人抬头,天上已经飘了多只长明灯,它们承载着无数人的愿望飘向远方,不知会不会落在神明那里。 灯笼里的烛火映照着两人,黄昏的光晕美得像是一场梦。 他们携手放飞,长明灯越飞越高,变成空中无数只中的一只,渐渐不见。 顾浅浅望着天上的长明灯,而虞秋砚则是看着她的侧脸,目光缱绻。 “阿虞,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姐姐想知道吗?” “想。” “………”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第45章 遇险 深秋时节, 天寒霜重。 顾浅浅在油灯下为虞秋砚整理行囊,同时不忘叮嘱:“阿虞,这十多天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记得天冷加衣。” 虞秋砚把书卷放下:“好。” 顾浅浅帮他整理完之后,给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阿虞,仕考加油。” 他笑了笑,点点头。 仕考和科举不同, 仕考只需考一次,考生在十五天之前必须住在考场内, 不得与外界联系。 第二日,在虞秋砚走了之后,顾浅浅打算去普塔寺为他祈福。 她坐上马车,带上了几个家丁。 普塔寺在京城以南,来去得要大半日的路程,顾浅浅为了赶在天黑之前回来, 她让马夫加快了脚程。 颠簸半日,顾浅浅下马车之后缓了好一会儿。 站在寺庙门口, 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香火气, 抬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她不禁感叹,这普塔寺不愧是京城第一大寺, 前来上香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顾浅浅带着夏果进了庙里。 前院上香的人排起了长队,她站在人群末看着他们上香的步骤,一一记在心里。 等到她的时候, 她先在佛祖脚下放了几枚铜钱, 然后点燃香缓缓跪下,双手合十, 无比虔诚。 过了一会儿,她把香插在香炉里,随后起身准备再去求一个护身符。 一个小和尚从她身旁走过,她连忙问道:“小师傅好,请问贵寺怎么求护身符?” 小和尚“阿弥陀佛”了一声,说道:“施主请往右走。” 第58章 顾浅浅顺着指引一路向右,果然看到一位大师坐在蒲团上,他身前摆放着一张佛桌,桌上佛纸无数。 她走过去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问道:“大师,请问求护身符是在这里吗?” 智圆大师慈眉善目,他微微颔首。 求护身符的人也多,顾浅浅绕到队伍后面,等前面的人都求完了之后,她才走上前。 智圆大师把签推到她面前,不急不缓的说:“施主,先抽一签吧。” 顾浅浅:“大师,我不是来算卦的。” 智圆大师看着她,表情平静,但眉宇间却起了一丝微小的波动:“施主,请。” 顾浅浅不知他这是何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摇下一签,竹筒里面的签子框框作响,一只长签掉落,智圆大师拿起一看,然后把它压在了佛经的最下面。 “大师,这签好不好?”她按耐不住好奇心问道。 大师笑了笑,笑容里面蕴含着一丝怜悯,往后种种,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写下了因果。 顾浅浅还在等着回答,可智圆大师已经在用墨灰开始画符了,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他把画好的符递给她:“姑娘,这是护身符。” 她把符小心的收下放在衣兜里,本想再问问那个签的事,但后面的人已经嫌她求的时间太久了,她不好意思的退了出去。 等她人走之后,智圆大师看着那根被压在佛经下的长签,慈祥的脸上满是悲悯,善哉善哉。 …… 从普塔寺出来之后已经到了下午,今日没有太阳,天色暗的格外早。 从普塔寺到京城要经过一条偏僻的小路,顾浅浅从寺里出来总觉得浑身不舒坦,一颗心狂跳不止,她使劲按下去那股子不安,可还是燥的慌。 马车行驶在小路上,四周安静,但林子里却突然惊出来一群飞鸟。 顾浅浅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正要吩咐马夫快点赶路时,外面就传来了刀刃相碰的声音。 她心里一惊,该不会是碰到抢劫了吧? 几十个黑衣人把马车团团围住,他们手里拿着闪着银光的大刀,气势汹汹。 跟在马车旁的家丁早已经被吓得瘫倒在地。 黑衣人慢慢向马车靠近,一个稍微大胆的家丁忍不住出口:“你们知道马车里面坐的是谁吗?坐的可是永延王府的郡主,我劝你们识趣点赶紧走。”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笑了两声,随后将手里的大刀扔出,毫不留情的斩了那个家丁的脖子,其他人看到之后连忙向后跑去,可还没跑两步,都被黑衣人一刀给结果了。 她听着外面的声音,和夏果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马车帘子被一把掀开,顾浅浅和夏果本能的往车后缩。 前面的黑衣人举起一把带血的刀正准备砍下去时,他旁边另一个人拉住了他:“大哥,兄弟们还没有尝过郡主的滋味呢,况且这郡主长的这么漂亮,味道肯定也不错。”说完他看着顾浅浅,目露精光。 他话里面的意思显而易见,顾浅浅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里的恐惧翻山倒海般袭来。 被叫做大哥的黑衣人收起刀,淡淡说道:“你们快点。”然后就跳下了马车。 第一个进来的黑衣人正准备对顾浅浅动手动脚时,夏果一把冲出去咬住他的虎口,顿时鲜血淋漓。 黑衣人咒骂一声,反手甩了夏果一巴掌:“贱娘们。” 顾浅浅把夏果护在身后,目光直视眼前的人:“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求你放过我们。” 那人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搓了搓,然后一把推开顾浅浅把夏果拎起来丢了出去:“兄弟们,先来点小菜开开胃。” 顾浅浅被死死的按在马车上,外面立刻响起了一阵撕衣服的声音以及夏果无助的哭喊。 顾浅浅心里慌乱不已:“我求求你们住手,你们住手……” 看着堂堂郡主对他低声下气,黑衣人似乎找到了乐趣,他拎着她的头发来到外面:“好好看,等一下把爷伺候舒服了,爷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夏果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撕碎的布料漫天飞舞,这一刻,顾浅浅真的绝望了,她目眦欲裂,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黑衣人扫兴的说了句:“真晦气,这丫头咬舌自尽了。” 顾浅浅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她赤红着眼:“你们这群畜牲。” 人群渐渐散开,她看到躺在中间的夏果模样凄惨不堪,顾浅浅无声呐喊,可没有人听到。 揪着她头发的黑衣人手一紧,把她重新丢回到车里,不顾她的挣扎撕扯着她的衣服。 只听见“撕拉”一声,顾浅浅身体一凉,她胸前的衣襟已经开了大半,绝望恐惧包裹着她,她已经喘不上气了。 就在黑衣人准备再动手的时候,一把利刃突然横穿进他的身体,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心脏处的长剑,然后倒了下去,双目圆睁。 “郡主,属下来迟了。” 九夜满脸悔恨,他脱下外袍罩住顾浅浅,把她抱了出来,随后飞快的斩断马车和马相连的绳索,两人急驰而去。 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马蹄声嘶鸣不止。 顾浅浅理智回笼,她贴在九夜的胸膛处,听着里面心跳如鼓的声音,便知他一路来的匆忙。 “九夜。”她唤他,声音干涸。 “郡主,先别说话。” 她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闭了闭眼,脸上泪痕未干,经风一吹,凉入心髓。 不知跑了多久,两人来到一处断崖边。 身后的黑衣人也停了下来,像看好戏般:“你们已经退无可退了,还不快乖乖束手就擒。” 九夜面色极冷,他将顾浅浅小心的从马上抱下来:“郡主,你去那边等属下。”他把她推的远远的。 黑衣人见他还不死心,便也失了耐心,兵器相碰的声音嘈杂又凌乱。 顾浅浅揪着心,九夜身上已经染了血,他是永延王府最出色的暗卫,可面对几十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还是逊了一筹。 她不想坐以待毙,遂捡起落在不远处的大刀,看到九夜身后有一个黑衣人准备偷袭,她想也没想闭起眼睛拿起刀便冲了过去。 “泚。”刀入骨肉。 她双手发抖,不过手里的刀却稳稳的插在了黑衣人的身上。 九夜一个转身连忙抱起她,他身上血腥味浓郁,两人来到悬崖边上,身下是万丈深渊。 顾浅浅紧紧跟着他。 黑衣人越来越近,两人只要再往后走一步便会坠下悬崖。 顾浅浅不想死的不明白,她大胆问道:“你们是谁?究竟为何要取我的命?” 为首的黑衣人扭了扭脖子:“将死之人不配知道。” 顾浅浅恨然,果然是有人要取她的命,可她从来不与人结仇,这究竟是为何? 耳畔传来九夜低沉的声音:“郡主,抱紧我。” 她听话照做。 九夜长剑一扔,反手把顾浅浅整个人圈在怀里,随后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 呼啦的风声和失重感让顾浅浅来不及任何思考,周围的景物模糊成一片虚影。 她使劲睁开眼睛看着九夜,只见九夜对她露出了一抹苍凉的笑,随后用口型说了几个字。 还不待她反应,他抱着她,垫在她的身下。 极速的下坠感仿佛只有一两秒,但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后。 顾浅浅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感觉到一股腥热的液体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身上,最后无边的寒冷包围着她。 周围有水流的声音,她不知将要漂去何处。 第46章 失忆 “大夫, 她怎么样了?”一道浑厚的男音传入耳中,顾浅浅脑袋疼痛不已,她想睁开眼睛, 可眼皮实在沉得厉害,她没有力气。 恍恍惚惚间,她又晕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已经过了多久, 她慢慢睁开眸子,视线好一阵才聚焦起来。 她撑着身子, 使劲的摇了摇头,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心里的不安油然而生。 这时,门开了,一位眼盲老妇柱着拐杖,手里拿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她磕磕绊绊的摸索进屋。 老妇头发半白,一双眼睛泛着死灰色。 她放下拐杖, 伸出手摸向床边。 顾浅浅警惕的看着她:“你是谁?” 那老妇明显一顿, 随后闪过一阵欣喜:“姑娘,你醒了?”说着她伸手把药递过来,“姑娘, 快把药喝了吧。” 顾浅浅见她没有恶意,便伸手接过了那碗药,但是没有喝而是问道:“这里是哪儿?” 老妇身子半佝:“这里是莲花村, 姑娘, 你是谁?怎么落到了傩河里?” 顾浅浅脑袋突然一阵剧痛,她是谁?她…… 药碗被打翻在地, 顾浅浅使劲捶着脑袋,无助又恐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谁。” 第59章 老妇蹲下身在地上一点点摸索,把药碗捡起,她听着顾浅浅的话,疑惑的问:“姑娘,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失忆! 顾浅浅愣愣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老妇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最后只是安慰了一句:“姑娘,你再慢慢想想以前的事,不要急。” 一个下午,顾浅浅都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脑袋里乱糟糟的,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 顾浅浅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朴素的高猛男人站在门口,古铜色的肌肤衬得他格外强壮,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对她说了一句:“出来吃饭吧。”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肚子也很配合的发出了几句叫声。 顾浅浅思忖了一下,还是慢慢下了床,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下床之后,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有些疑惑,难道自己以前的日子过的很差吗? 一出门,就看到老妇和那个男人坐在一张掉了漆的小木桌旁,桌子上摆了两盘菜,一盘黑漆漆的看不出名堂,另一盘也是被炒的漆黑的绿蔬菜。 顾浅浅拘谨的坐下,她面前放着一碗粥,装粥的碗破了一个缺口,老妇意识到她来了之后,开口说道:“姑娘莫要嫌弃。” 顾浅浅摇摇头,但一想到她看不见,又立马说道:“谢谢。”声音依旧有些嘶哑,像被水浸过一般。 “快吃饭吧,别饿着了。” 顾浅浅拿起参差不齐的筷子,看着那盘黑漆漆的东西,皱了皱眉,转去夹了一根蔬菜。 “兔子肉。” 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说道。 好一会儿,顾浅浅才发现他是对自己说的,她连忙应了一声,为了不辜负别人的心意,她夹了一块黑漆漆的兔肉放进嘴里咀嚼,一瞬间,她差点吐出来,这肉一点盐分都没有,而且还被炒得又苦又焦,但她还是强撑着吞了进去。 之后,她再没夹过那盘肉,不过蔬菜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被炒得又苦又涩。 她默默的喝完了一整碗粥。 旁边的男人吃的很快,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放下了碗。 老妇让顾浅浅慢慢吃。 “姑娘,那小子烧水去了,你要洗澡可以去后屋,如果你不嫌弃就先穿一穿老婆子的衣服吧。”老妇慢慢说道。 顾浅浅感受到了她的善意:“谢谢。” 吃完饭之后,老妇从自己屋里拿来一套干净的衣服交给顾浅浅:“姑娘,这衣服前两天才洗过,不脏的。”说这话的时候,她握紧了手里的拐杖,生怕遭到人家姑娘的嫌弃。 顾浅浅看着干干净净的衣裳,:“我觉得挺好的,谢谢。” 随后老妇把她带到后屋,后屋狭小潮湿,里面堆满了杂物,中间的空地上摆了一个小水桶。 老妇说道:“这里有一个水桶可以用来洗澡,姑娘你自己找一下。” “好。” 老妇点点头,然后捶了捶腿:“姑娘,我这腿一到晚上就犯病,你自己在这里等着,行吗?” 顾浅浅刚准备开口,却不知道叫她奶奶还是婶婶。 “婶婶?” 老妇脸上没什么变化。 顾浅浅松了一口气:“婶婶,我扶您回去休息。” 老妇拒绝了她,自己一个人柱着拐杖慢慢走回了屋里。 夜色已经黑透,或许是因为在乡下,周围一片此起彼伏的虫叫声。 顾浅浅蹲在门槛上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个男人来。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小腿,然后循着火气走到了厨房里。 男人背对着她正在生火,他只穿了一件单衣,背上的肌肉因为动作微微抽动着。 她轻轻地打了一声招呼:“你好,要帮忙吗?” 男人转过头,柴火已经把他的脸熏得漆黑,只能看得出轮廓依然锋利坚硬。 “不用。”他回复。 顾浅浅看着屋里摆放的木柴,或许前几日下过雨,这里所有的木柴都泛上了一层潮气。 她慢慢走过来,灶台里面的柴火被堆在一起,不断往外冒着白烟,但就是燃不起来。 顾浅浅把木柴重新一根一根架好,留了许多的小空间,然后再把火引燃。 男人沉默的站在一边。 等火生好之后,男人默默开口:“听说,你失忆了?” 顾浅浅手里动作一顿,然后点点头。 “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她再点头。 顾浅浅以为他还会再问什么的时候,男人突然来了一句:“我叫高沉。” 她用蒲扇往灶台里面扇着风:“知道了,沉哥。” 高沉看了她一眼,顾浅浅以为他对这个称呼不满意,不禁问道:“那别人都是怎么叫你的?是全名吗?” 高沉别扭的看着别处:“随你。” 等水热了之后,高沉把后屋的木桶拿出来洗了洗,然后装满热水又提了回去。 “你可以去洗了。”他对她说。 顾浅浅道了一声谢走进屋里,等把门关上之后,她发现屋子里漆黑一片,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沉哥,可以点根蜡烛吗?”她重新走到厨房,看着正在洗碗的那个高大身影,踌躇着开口。 高沉停下手里的动作:“你等着。”说着便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顾浅浅不禁疑惑,但是很快她就想通了,可能……可能这个家里没有蜡烛,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提这个要求了。 高沉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捏着一根已经烧了一半的蜡烛,把它点燃之后递给顾浅浅:“给。” 她心情沉重的接过:“谢谢。” 等洗过澡后,她把木桶洗干净放回原处,然后再把脏衣服抱回了房间,毕竟衣服里面还有一件赤红色的肚兜,她觉得放外面挺不好意思的。 洗漱完之后,她跟高沉打了一声招呼便回了房,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只是床上的被子略微薄了些。 房间只照了一盏火光微薄的老油灯,灯火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顾浅浅盯着角落里的那堆脏衣服,越看越不对劲,她下床翻了翻,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兜不见了。 不会吧?难道掉到路上了? 想到这,顾浅浅出门一路寻找,在后面的老屋来来回回找了个遍,愣是没有看到。 她又沿着路把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一遍,走到拐角处的茅房,茅房边有一个不大的空地,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顾浅浅猫着腰,她着急寻找自己的肚兜,根本没有在意外面的情况。 等她走到茅房的拐角处时,一具满是腱子肉的背影映入她的眼帘,她惊的一时忘记了离开。 在那块不大的空地上,高沉赤裸着身体正在往身上冲着水,他身材极好,身上都是常年劳作锻炼出来的肌肉,颇具野性美。 因为他背对着顾浅浅,所以并没有发现她正在看他。 顾浅浅吞了吞口水,然后快速的退了出去,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不过话说起来,她的肚兜究竟掉到哪里去了? 眼看着水声渐渐停下,她着急忙慌的跑进屋里,算了算了,明日再找。 可是躺在床上,她怎么都睡不着。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她抓紧被子警惕的问。 高沉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我,进来拿个东西。” “哦,你等等。”她连忙跑过去拉开门栓。 高沉带着一身湿气进来,然后从破旧的柜子里抱出一床露了棉絮的被褥,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身影稍显犹豫,但还是僵硬的转过头对顾浅浅说道:“你掉了一件衣服,我把它放在老屋的板凳上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浅浅愣了半天,当她提着油灯跑去老屋,看见自己的肚兜被规规整整的放在小板凳上时,心里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真想当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个板凳放在老屋的最死角,难怪她没有发现。 完了,她今天晚上更睡不着了。 第47章 要钱 第二日, 顾浅浅是被一阵吵架声给惊醒的。 她推开门一看,院子中除了老妇之外,还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和一个精瘦男人。 中年妇女一脸尖酸刻薄像, 她对着老妇吐着唾沫星子,像是在争辩什么。 老妇神情悲伤的缩在一边,刚要出声争辩就被中年妇女开口给打断了。 顾浅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不得其他二个人这么欺负一个老妇人, 她连忙走到老妇身边扶着她:“婶婶,你没事吧?” 老妇揉了揉眼睛, 嘴里直叹气。 在看到顾浅浅出来的时候,中年妇女趾高气扬的抬起头,面上闪过一抹鄙夷:“呦,这是沉娃子的媳妇吗?长的还行。”她上下打量着顾浅浅,勉勉强强说出一句还行,但眼里的惊艳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第60章 一直在旁边抠脚的精瘦男人看到顾浅浅后哈喇子直流, 他立马跳了出来,“嘿嘿”的对着她笑。 “妹子, 你真是那小子的媳妇?”他三白眼贼兮兮的望着她, 口水流在外面,他顺手一擦,抹在了门柱上。 顾浅浅紧紧皱着眉, 真恶心。 见她不说话,中年妇女拔高腔调:“我说妹子,你图什么呀?”她看了一眼周围破旧的茅草屋, 实在想不到高沉是怎么讨到媳妇的。 精瘦男人连忙在一边帮腔:“妹子, 要不你跟我吧,我保证好好疼你, 怎么样?” 顾浅浅毫不夸张的翻了个白眼,恰好被中年妇女给捕捉到了,她双手叉腰,唾沫四溅:“你这丫头怎么翻白眼呢,我儿子是哪句话说错了吗?” 顾浅浅毫不客气回怼:“我翻白眼你管得着吗?”另外再附上一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 中年妇女似乎是被气到了,她撒泼似的躺在地上滚了两圈,顿时灰尘乱飞。 “哎呦,高老大家媳妇骂人了。” “哎呦。” “……” 顾浅浅被震得耳膜疼,她准备扶着老妇进屋,眼看着她要走了,中年妇女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开口指责:“张秀花你给我站住,地契你还没给我呢。” 老妇转过身,浑身止不住的哆嗦,是被气的。 她用拐杖砰砰地敲着地面:“李二妞你还想怎么样,族里的大房子已经让给你了,地也分了你一大半,你竟然连我家那块贫瘠的小土地都要抢过去,你还是不是人?” 张绣花声泪俱下,一通怒吼发泄了自己沉在心里多年的怨气。 顾浅浅帮她顺着气,也听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李二妞却不以为然,她冷哼一声:“反正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了,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你男人死的早,沉娃子还小的时候,你家的体力活我们家可没少帮忙,要你们一块土地怎么了?” “再说了,沉娃子每日上山打猎,地空着也是空着,还不如送我们呢。” “……” 张秀花双腿打颤,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她这些年不容易啊,男人死的早,自己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每日还要受这些极品亲戚的压榨,她这双眼就是那个时候哭瞎的。 想到这儿,她眼眶酸了又酸,可就是流不出眼泪。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二妞,顾浅浅站了出来,虽然她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但她实在看不过眼。 顾浅浅目光似刀:“这位大婶,你舔着脸上门来要别人的地,你怎么好意思。” 李二妞用手剔了剔牙齿,掏出来一大块菜渍,随手把它弹了出去:“死丫头,少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打。”她每次都是趁着高沉出去的时候来闹事,有时候也会对张秀花动手,不过张秀花为了不让高沉担心,对被打的事只口不提,她就变本加厉了起来。 顾浅浅可不怕她:“大婶,要打架吗?来。”说着她就把张秀花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张秀花紧张的握着她的手:“姑娘,别冲动。” “放心,我有分寸。”随后她走到柴房挑了一根最粗的棍子,李二妞人又瘦又小,比她矮了一个头还要多,她会怕她,搞笑。 见顾浅浅要斗真格,李二妞有些慌了,她也就窝里横,只能打得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张秀花而已,但一想到自己身边还有儿子,马上又硬气了起来。 她扯着高富的衣服:“富儿,有人要打娘,你可要为娘做主啊。” 高富正沉溺在顾浅浅的美貌里,他狠狠推了一把李二妞,并往她脸上啐了一口:“你一个老太婆还和小姑娘计较,你羞不羞?”然后他又换上一张笑脸对着顾浅浅:“嘿嘿,你别跟我娘一般见识。” 李二妞没想到儿子为了女人会这么对自己,她顿时又在地上滚了起来,嘴里骂天骂地,就是不骂自己的儿子。 顾浅浅也愣在一边,这还是亲儿子吗? 高富大着胆子上前:“嘿嘿,高沉那小子没钱,你要不要跟我,我天天给你买肉吃。” 她嘴角勾起,笑得无害。 李富以为她答应了,更加大胆起来,他准备一个猛扑上前,可迎接他的却是一顿棍子乱揍。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不撒尿照照自己的样子。”顾浅浅朝他“呸”了一声。 李富傻了眼,头一次被女人打,气得他牙痒痒,他走过去抓住顾浅浅的手臂:“臭婊|子。” 顾浅浅冷凝着他:“放开。” “我就不放你能拿我怎么着?”语气甚是无赖。 顾浅浅捏紧了手里的棍子刚想一棍子打下去,不料从门口冲进来一道人影,他伸手按住高富的手腕,疼的高富哇哇直叫。 高沉可不心慈手软,他一用力,高富的手顿时弯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李二妞见状刚想扑上来,但被高沉一个眼神就给吓退了,她小声的骂着脏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高沉无视她,直接掰断了高富的手腕,高富捂着断掉的手嗷嗷直叫。 高沉冷冷道:“赶紧滚,不然我让四叔过来抬着你们出去。” 李二妞扶起高富骂骂咧咧的走了。 高沉把张秀花搀进屋子,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用水洗手的顾浅浅,他踌躇两步还是走了过来:“不好意思。” 顾浅浅摆了摆手说没事,然后又问道:“张婶怎么样了?” “还好。” 顿了顿,顾浅浅移开话题:“那个,附近有没有小河小溪之类的,我想把衣服洗了。” 高沉拧着眉:“就在家里洗吧。”唯一的一条小河还在村口,离家太远了。 在顾浅浅洗衣服时,高沉又出去了。 洗完衣服后,顾浅浅没事在院子里面转了两圈,院子很简单,仅有的两间房屋都是由茅草搭成,看着看着,她似乎是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等等,这里只有两间房,一间住着张婶,另一间则是…… 她一拍脑门,昨晚她把他的房间占用了,那他睡在哪里?她有些愧疚。 临近晚饭时间,张秀花慢慢走出房间,高喊到:“沉娃子。” 顾浅浅从院子里的板凳上站起来:“张婶,沉哥还没有回来。” “姑娘,你饿了吧?”张秀花摸索着向厨房走去,顾浅浅立刻明白了她的举动,她跑过去:“您歇着,我来。” “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顾浅浅心里闪过一丝感动。 “张婶,我这一天实在是闲的慌,你就让我动动手做做饭呗。” 又经过了好一阵软磨硬泡,张秀花终于松了口,不忘叮嘱道:“做饭的时候小心柴火,不要烫到了衣裙上。” “晓得了。” 顾浅浅进了厨房到处找米,最后只在一个破旧的缸子里找到了两把陈年老米,颗粒已经泛黄,不知道放了多久。 她想了想,抓起一小把放在锅里准备熬一锅粥。 可厨房里面没有菜,连叶子菜都没有,她找了一圈,只看到在不起眼处堆了两个已经枯了的红薯。 她用水洗了洗削去皮,然后把红薯切块丢到粥里一起煮。 顾浅浅烧着小火,撑着脑袋在灶台前发呆。 自己究竟是谁?她怎么一点都记不得了。 等回过神的时候,高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站在她旁边:“你出来一下。” 顾浅浅乖乖的跟了出去,只见院子里面站着一位背着药箱的老郎中。 高沉把顾浅浅带到他跟前:“她说她失忆了。” 老郎中赶紧给她诊脉,然后问道:“小姑娘,你可知你姓甚名谁?” “不知。” “……” 一顿问诊过后,老郎中摇了摇头:“这姑娘身体一切正常,失忆的缘由暂时不清楚。” 她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高沉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生锈的铜板递给老郎中:“麻烦了。” 老郎中收下钱,刚准备起身离开,顾浅浅想到了张秀花,她将老郎中拉到一边:“大夫,你可以去帮屋里的张婶看看吗,她的腿一站久了就会疼。” 老郎中叹了一口气:“她的病我知道,只是她的病要花钱……”他没再说下去,可顾浅浅已经懂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跑回房间从枕头下面拿出来一根碎花簪子,她醒过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找到两根发簪,一根是木制的,另一根则是银制的。 她拿上银制的那一根,把它交给老郎中:“大夫,您看这个可以吗?” 高沉没有看到院子里的景象,他早已进了厨房忙活。 老郎中是个识货的,他一看这簪子就觉得不得了:“姑娘你怎么有这个簪子?这东西可值钱了嘞。” 顾浅浅很是困惑:“我也不知道,但是大夫你放心,这是我自己身上的东西。” 老郎中收下:“这个簪子可以抵张秀花三个月的药钱,明日我先拿半个月的量过来。” 第61章 顾浅浅感激涕零。 吃晚饭的时候,桌子上只有简单的三碗粥。 家里没有盐,但南瓜米粥胜在清淡,偶尔填一填肚子还是可以的。 张秀花尝了一口,忍不住说道:“姑娘,你手艺真不错,比那小子做的好吃多了。” 顾浅浅嘴里没有什么味道,但一想到高沉做的黑暗料理,她只好沉默的接下了这个称赞。 高沉和往常一样,三两口就把粥喝完了。 只是想不到刚吃完饭,李二妞一家又来闹了。 第48章 族谱 院子里传来一阵谩骂声。 高沉把碗重重的放在桌上, 本来就不结实的桌子立马裂了一条口子。 他起身走出去,浑身气场冷的吓人。 张秀花听到外面的声音后胸口剧烈起伏:“他们真不是个东西。” 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巨响。 顾浅浅紧张起来, 但她还是先好好安抚着张秀花:“张婶,你就在屋里呆着别出来,我去看一看。” 张秀花知道自己出去也没用,或许还会成为儿子的累赘, 她坐在昏暗的灯光里,浑身缩成一团, 瘦瘦小小的,让人觉得好生可怜。 顾浅浅叹了一口气,等走到屋外的时候,看到院子里面的一把木凳子在高沉脚下四分五裂,她顿时明白过来刚刚那响声是怎么回事了,他们用凳子打了高沉, 连凳子都给砸碎了,可见打人之人下了狠力。 高沉的四叔高长贵还在指着鼻子骂人, 他身后跟着李二妞和高富, 两人躲在他的背后,狐假虎威。 还是高富最先发现顾浅浅出来了,他恶狠狠的瞪着她, 脱口而出:“死婆娘。” 本来还任人打骂的高沉听到这句话后,他阴沉的看着高富:“把嘴巴放干净点。”他活动了一下手腕,仅仅只是这个动作就把高富吓得头也不敢抬。 高沉走到顾浅浅身边, 有些不悦:“你怎么出来了?” “张婶不放心你, 我帮她出来看看。” 高沉把她往屋里推:“你回去。” “沉娃子,这就是你的媳妇?”高长贵一家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高沉转过身去看着高长贵, 脸色极黑:“四叔,我敬你是我长辈叫你一声叔,但你也别太过分。” 高长贵贱笑一声:“你也知道我是你叔,识相的话快把那张地契交出来,或者……”他摸了摸下巴,目光在顾浅浅身上止不住的打量,“或者把你媳妇送给我儿子高富。” 高沉把顾浅浅护在身后:“做梦。” 男人就像一座山一样挡在她身前,顾浅浅咬了一下唇,她不能成为张婶和沉哥的负担。 倒是躲在后面的高富按耐不住了,他扬起缠着纱布的手腕,嘴里止不住的嚷嚷:“高沉,只要你把你媳妇让给我,我就白送你家一斤猪肉怎么样?” 一听这话,李二妞肉疼起来,可她不敢对高富发火,只能冲着顾浅浅吼道:“死丫头,我家富儿是真喜欢你,为了你还白送高老大家一斤猪肉嘞,你就不要不识好歹了。” 顾浅浅站出来,语气平静:“好。” 高沉猛然看她,透着一丝不可置信。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他结实的手臂,继续对着那三人说道:“这么晚了你们先回去吧,让我考虑一下。” 高长贵其实还是不甘心,他本来是地和人都想要,但实在拗不过自己的儿子,他也只能认栽。 而李二妞还在心疼那一斤猪肉,只有高富一个人在原地傻乐,他忙不迭的点头:“嘿嘿,那你好好想想,明日我再来。” 院子终于安静下来,高沉比以往更沉默了。 进屋之后,张秀花连忙问道:“沉娃子,怎么样了?你把地契给老四了没有?” 高沉只简单的说了一个“没”字。 张秀花仍然放心不下,他们没有拿到想要的东西,之后必然还会再来胡闹。 高沉自始至终没有看顾浅浅一眼。 顾浅浅知道他可能生气了,气她吃里扒外,等张秀花睡下之后,高沉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顾浅浅搬个小凳子坐过去,戳了戳他手臂上结实的肌肉,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沉哥,生气了?” 高沉还是没有理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离她远了一些,她继续追过去:“别生气,我那是骗他们的。” 高沉终于低头看她,嘴唇翕动,可吐出来的最终只有:“哦。” 她托着下巴:“沉哥,天色这么晚了我让他们先回去是不想让他们打扰到张婶休息,还有……”她话风一转,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高沉:“沉哥,你信我吗?” 高沉一个粗犷野蛮的大汉突然被她盯得不自在起来,他下意识的点头。 顾浅浅笑了笑:“行,沉哥,我问你几件事。” 在高沉的回答中,她得知了他还有二叔和三叔,只不过在闹饥荒的年代,这两个叔叔幼年时便已夭折,活下来的只有高沉他爹和他最小的四叔高长贵。 老高家的土地房屋本来是两兄弟平分,但自从高沉他爹意外死了之后,他家里的东西都被高长贵一家搜刮了去,甚至还把他们原先住的屋子据为己有,将他们赶到了这所偏僻的茅草屋。 就连土地,高长贵也全部揽了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块最贫瘠的荒地,现在连这块荒地也打算要过去,这简直是把高沉和他娘往死路上逼啊。 顾浅浅越听越气愤,最后她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地契上有名字吗?” 高沉摇摇头:“只有族名。” 顾浅浅犯了难,如果地契房契上没有归属人名字的话,那要回来简直难以登天。 看着她小脸一点点沉下去,高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村长管理的族谱上有房屋主人的名字。” 顾浅浅眼睛一亮:“那也就是说族谱上房子和地都写了你的名字?” 高沉点点头。 顾浅浅高兴的跳起来,但转头一想,她又疑惑的问:“那你以前没有去找村长主持公道吗?” 高沉低着头,不语。 顾浅浅闭住嘴巴,不再询问。 第二日清晨,顾浅浅三人早早就去找了村长。 村长是这个村最富裕的人,房子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富贵人家,但在这个穷山沟里面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村长一听高沉的来意,脸上有着一丝为难。 他抿了一口茶,目光瞥向顾浅浅:“这位是?” 高沉说的极缓:“她是我刚认的妹子。” 村长点点头,又绕到最开始的话题:“沉娃子,不是我不帮你,是你四叔一家实在太无赖了。” 顾浅浅站起身:“村长,话不能这么说,无赖归无赖,但他们没有理啊,族谱簿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他们不能这么撒泼混过去,还望村长主持公道。” 村长看着眼前这个伶牙俐齿的女娃娃,抬手让人把村里的族谱拿来,他翻了两页,把本子摊放在高沉和顾浅浅面前。 顾浅浅不认识繁体字,而高沉也不识字,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村长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囧态,他轻咳一声:“朝南的那座房子还有二亩地写的都是沉娃子的名字。” “但是,这地和房子总归是你们高家人的,你们先内部商量一下吧,我叫人去把高四一家叫来。” 顾浅浅很是不解:“村长,这本子上明明白白写了房子和土地都是沉哥的,为何还要把他们叫过来商量?” 高沉拉住她,轻声在她旁边说:“我们村最重视的便是族里和睦,在房子土地的大事上,必须一族人一起商量。” 没过多久,高长贵一家人来了,他们今天早上被摆了一道,见到顾浅浅时,他们一个两个都阴阳怪气的。 顾浅浅才不理他们呢。 李二妞一来就抱着村长的大腿哭喊:“村长,房子和地都是当年他们自愿给我们的,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一直沉默的张秀花忍不住反驳:“明明就是你们抢过去的。” 李二妞哭声越来越大,鼻涕眼泪都抹在村长的裤腿上,村长嫌弃的皱了皱眉,大声喝斥:“好了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李二妞假惺惺的吸了吸鼻子,慢慢的站起身,阴毒的剜了一眼顾浅浅。 村长清清嗓子,再次将族谱摆在大家面前:“族谱中,靠南的房子和二亩地都是沉娃子的,高长贵李二妞你们就别霸着人家的东西不放了。” 一听村长倒向高沉一家,高长贵坐不住了:“村长,沉娃子是想害死我们啊,没了房子我们住哪儿。” 高沉冷冷道:“靠西那边的房子才是你们家的,你们不会没地方住。” 高富不同意,西边的新房可是他的婚房,他才不想让两个老东西和他一起住。 两边争执不下,李二妞又在地上滚了起来。 第62章 村长实在是头疼,他只好打着哈哈。 顾浅浅看出来村长也不想管,她高声道:“那就报官吧。” 官府只会讲证据,到时候,就算李二妞一家怎么撒泼都没用。 一听到报官,最先急的是村长,如果报官的话,他的村长之位可就不保了。 他连忙道:“这么小的事还是不要麻烦官府了。”顿了顿,“高长贵李二妞你们马上把房子和地还给人家,给你们两天时间。” 高长贵嗓门贼大:“凭什么?” 顾浅浅冷哼一声:“凭那本来就不是你们的东西。” “你个毒妇。”李二妞狰狞着向前,想挠花顾浅浅的脸。 顾浅浅一个让步,李二妞因为惯性扑倒在地上,摔掉了两颗牙,她又气又疼。 高长贵还不死心,可村长已经放下了话,说如果他们再耍无赖,就直接把他们赶出莲花村,他们也只能不甘的闭了嘴。 两天后,高沉一家从茅草屋搬去了大房子,大房子也不算大,但总比茅草做的屋子好上许多。 搬进来的时候,顾浅浅和高富打了一个照面,高富目光恶心又阴毒地盯着她。 顾浅浅抄起棍子:“再看,把你眼珠子打出来。” 吓得高富落荒而逃。 走进屋子,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高长贵一家把所有东西都搬走了,连个碗都没留下,房间里面也都只剩下了空空的床板。 顾浅浅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用过的东西她也嫌脏。 屋子刚好有三间房,她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又把从茅草屋搬过来的东西整齐的摆放在这里,忙活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做完了所有的活儿。 而高沉这一天也没闲着,就茅草屋里那点破烂东西他一个人搬了许多趟,接着又是打水劈柴,一天到晚也累的够呛。 顾浅浅睡了一间最小的房子,这里的房子不漏风,睡起来比茅草屋暖和了不少。 只是让她没想到,李二妞转头就在村里大肆败坏她的名声。 清晨起来一看,院子里的矮墙外面围满了村民,大家都一脸鄙夷的看着她,有的妇人还朝她吐口水。 顾浅浅一脸懵,这什么情况? 第49章 上门 “大家有事吗?”顾浅浅礼貌的问了一句。 “哟, 听说你就是沉娃子带回来的女人,这么不清不楚的跟男人住在一起,你也不臊的慌。”一个大妈边吃南瓜子边口吐芬芳。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周围的人都开始对着顾浅浅指指点点。 “长的好看的女人都水性杨花。” “想不到沉娃子平日里那么老实的人也会被狐媚子勾走。” “……” 顾浅浅倚在门框上,伸手掏了掏耳朵,今日这么多人顶着莫须有的原因来讨伐自己,肯定是李二妞一家在外面说了什么, 啧,真毒呀。 等他们说够了之后, 顾浅浅调整了一下表情,作可怜状,眼泪挂在眼睛上欲滴不滴,神色戚戚,不轻不重的“唉”了一声。 大家注意力都被她吸引了过来。 顾浅浅顿了片刻,抬手抹了一把泪, 委委屈屈的说道:“各位大哥大婶,小女无处可去, 幸得高大哥和张婶好心收留, 才不至于沦落到豺狼虎豹的肚中。” 高沉告诉过她,他是在傩河边捡到的她,只不过她将地点改成了山上, 加了一些能让人想象的血腥画面。 一句豺狼虎豹突然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他们盯着顾浅浅,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顾浅浅弯了弯嘴角:“唉, 高大哥是在山上捡到我的, 捡到我的时候我浑身都是伤。” “至于我为什么不离开高家,是因为……我失忆了, 我忘记了自己是谁。” 顾浅浅声泪俱下,慢慢的竟然真的哭了出来。 “如果不是高大哥,我早就在山上被豺狼虎豹啃的连肉渣都不剩了。” “我想恳求各位哥婶,如果听到谁家在找女儿可否告知我一声。” 说着说着,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本来还打算来看笑话的人,此时立刻反了水,他们安慰顾浅浅,让她别担心,安心住在莲花村。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的人,实在太过可怜了。 顾浅浅弱弱的应着:“谢谢大家。” 等人都散去之后,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搞定了。 今日出了大太阳,顾浅浅把房间里的薄被子都搬出来晒了晒,然后自己在太阳底下打起了盹。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景象很多很杂,她却什么都看不清。 呼吸越来越困难,她蓦得睁开眼睛,梦里的景象忘得一干二净。 “姑娘,你醒了?”老郎中提着几副药站在一边。 顾浅浅揉了揉脑袋:“大夫,您来了。” 老郎中有些不好意思:“刚刚看你在睡觉就没好意思打扰,本来打算放下药就走。” “前几日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没有过来,实在抱歉。” 顾浅浅拿过药:“没事。” 郎中交代了服用事项,顾浅浅一一记在心里。 等下午的时候,她打开一副药煎了下去,不久之后,药香味就飘满了整个屋子,张秀花循着味道而来:“姑娘,你在煎药?是哪里不舒服吗?” 顾浅浅连忙过来扶她:“不是,这是给您煎的。” 张秀花一脸惶恐。 她继续解释:“您的腿大夫说还有治,所以就开了几副药。” 张秀花连忙摇了摇头:“我不喝药,我不喝药。”她不想浪费那个钱,况且他们家本来就没钱。 顾浅浅让她坐下:“张婶,你们家收留了我,我无以为报,您就别推辞了,再说我已经给了三个月的钱了。” 张秀花一听,心里七上八下:“姑娘,你给了多少钱?” 顾浅浅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簪子到底值多少,她随口一说:“也就……几文钱。” 张秀花可不傻,几文钱怎么可能买三个月的量:“姑娘,把药退了吧。”她这一副破身子,根本喝不起这么金贵的药。 “张婶,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如果你不收下我在这里住的也不踏实,如果这样的话那我明日便走吧。” 张秀花急了。 在顾浅浅几番劝说之下,张秀花终于接受了这些药。 张秀花拉着她的手,喃喃道:“好姑娘。” …… 顾浅浅正在喂张秀花喝药。 高沉手里提着一只野鸡从外面回来,看到顾浅浅在喂自己的母亲喝东西,他心里一急,一个箭步走了过来,不小心打翻了那碗药,他质问顾浅浅:“你在给我娘喝什么?” 药汁泼在地上,和泥土混在一起,慢慢渗了下去。 她解释:“这是老郎中送过来的药,可以治疗张婶腿上的风湿。”说完之后,她默默捡起地上的碎片去了厨房。 张秀花一巴掌拍在高沉的背上,语气有着责怪:“你干嘛吼人家小姑娘,人家小姑娘好心为我抓药,你倒好,赶紧去跟她道个歉。” 高沉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了顾浅浅,心里过意不去。 顾浅浅在厨房做晚饭,高沉在门外徘徊许久,终于提着野鸡进去了。 她正忙着生火,没有看到他。 他站在她背后,舌头顶了顶腮帮:“那个,今天是我不对。” 顾浅浅这时才发觉他站在她后面,她冲他一笑:“没关系。”他也是太关心自己母亲了而已。 高沉如释重负,他扬了扬手里的野鸡:“今日炖鸡|吧。” 她点头。 两人在厨房一阵忙活,老野鸡炖出来的汤浓香醇厚,光闻着味道就已经让人流口水了。 高沉把饭菜端上桌,所谓的饭还是三碗稀米粥,但是胜在今天有肉食,一顿饭吃下来至少沾了点油末星子。 趁着高沉洗碗的功夫,顾浅浅在院子里踱步消食。 今日晚饭吃的早,太阳还没有西沉,她打了一个饱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唤。 “高大哥。” 一个小姑娘推门而入,小姑娘长相平平,但胜在活泼好动。 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站在院子中央的顾浅浅,眼里闪过一抹敌意:“你就是高大哥捡回来的女人?” 顾浅浅点点头:“你是?” 她抬头挺胸,颇为自豪的说:“我是村长的女儿翠翠,也是高大哥的青梅竹马。”青梅竹马四个字她咬的极重。 顾浅浅:“哦,他在厨房洗碗,你去找他吧。”说完又开始继续散步,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今日的鸡肉确实不错,如果有盐就更好了。 翠翠“哼”了一声,直接去了厨房。 高沉正在洗碗,翠翠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高大哥,今日我回来才听我爹说你们搬家了,这里可比你以前住的茅草屋好多了。” 高沉眼皮都没抬。 翠翠也没生气,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灶台上:“高大哥,我给张婶买了一些东西。”她想引起他的注意。 第63章 高沉淡淡扫过一眼,沉声道:“拿走。” 翠翠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巴嘟起:“高大哥,这些是我买来孝敬张婶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能做主。 高沉把碗整整齐齐的放好,对她下了逐客令:“你快回去吧,你来我这被人看见了不好。” 翠翠怒了,她指着外面:“为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跟你同住一个屋檐下?” 高沉不想搭理她,可翠翠不依不饶,她声音带着哭腔:“高大哥,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就不能喜欢我一下吗?” 他无奈道:“王翠翠,我已经明确拒绝过你了,你不要再闹了。” 翠翠直接从身后抱住他紧实的腰身,她将头贴在他阔厚的背肌上,开口乞求:“如果你答应娶我我现在就去跟我爹说。” 高沉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眉目平静:“我不喜欢你。” 翠翠愣在原地,然后她大步跑出去,看见顾浅浅还在院子里散步,她指着顾浅浅质问高沉:“高大哥,你是不是喜欢她?” 顾浅浅一脸问号,你们两个打情骂俏别扯到她身上啊,她刚想悄悄回屋,不料衣袖就被翠翠给抓住了。 顾浅浅好声好气的开口:“这位姑娘,你扯着我干啥呀?” 翠翠瞪她一眼:“你也就长的……还行,高大哥是不会看上你的。” 顾浅浅连忙附和:“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可以放开我了吗?” 翠翠力气出奇的大,她连拉带扯将顾浅浅带到高沉面前:“高大哥,你选她还是选我。” 顾浅浅简直服了,她散个步都能躺枪,也是没谁了。 高沉没有看翠翠,而是盯着顾浅浅。 他一把拉过顾浅浅。 他的动作彻底让翠翠伤了心,她不可置信的指着高沉,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顾浅浅悄悄说道:“沉哥,她爹是村长,我们惹不起啊。”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不喜欢翠翠但也别拉她下水啊。 高沉置若罔闻。 翠翠伤心极了,她哭哭啼啼的往外跑去。 “等等”高沉叫住她。 翠翠回过头,脸上闪现惊喜:“高大哥。”她就知道她和高大哥自小一起长大,肯定还是有情分在的。 只见高沉走进厨房拎出来一堆东西还给她:“这些你带走。” 翠翠脸更垮了,她接过来泄气似的全部丢在地上,随后抹着眼泪跑远了。 顾浅浅走过来:“沉哥,我看人家小姑娘也挺不错的,对你也情根深种。” 高沉还是那几个字:“我不喜欢。” 他准备把地上的东西都丢出去,顾浅浅连忙上前阻止:“干啥呢?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丢。”她拍掉上面的灰,这个家正缺这些东西呢,高沉真不会过日子。 她数了数,一袋食盐、一袋白面、一袋干货,啧啧啧,都是些好东西啊。 …… 顾浅浅彻底在高家住了下来。 高沉也会出去打听哪家有没有走丢女儿,不过最后都是失望而归,最近的村子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任何消息。 第50章 打猎 天气渐冷, 气温下降的很快,顾浅浅正在洗菜的手指被冻得通红,单薄的身子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高沉看了她一眼, 拿上弓箭走了出去。 顾浅浅在身后喊道:“沉哥,你不吃饭吗?” 可回应她的只有呼啦啦的风声。 这一天,一直等到晚上,高沉还是没有回来, 张秀花明显急了:“沉娃子还没回来吗?” 顾浅浅:“还没。” 天色越来越暗,顾浅浅拿起油灯准备出去找找。 张秀花不放心她一个人:“你叫上隔壁的二柱子一起。”可她不知道二柱子前两天摔伤了腿, 现在还在卧床静养。 入夜的村庄无比安静,顾浅浅裹紧身上的衣服往山上走去,这不是她第一次上山,自然认得路在哪里。 她边走边喊,回声阵阵。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护住手里的油灯继续寻找, 夜晚的山上到处充满了危险,她只能小心再小心。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 她突然被一个东西绊了一下, 她重重的摔在地上,手里的油灯也被打碎了,周围彻底黑了下去。 顾浅浅手上擦伤严重, 她疼的“嘶”了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刚准备起身, 手不小心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她一惊, 连忙再伸手摸了摸,真实的触感传来, 她试探性叫道:“沉哥?” 躺在地上的人没有回答她。 顾浅浅摸着他脸上深邃的轮廓,确定这就是高沉,他身上冰凉一片,她有些慌,生怕他出什么事。 偏偏这时,天空响起了雷,大雨说下就下。 她费力的架起高沉,在黑暗的环境里走得跌跌撞撞,好在,她在山腰处找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里面还有一些别人烧剩下来的柴火,顾浅浅哆嗦着手敲打起火石,火星四溅,经过几次之后,火堆终于被点燃了,周围也亮了起来。 她回过身去看靠在石壁上的高沉。 高沉面色苍白,嘴唇上已经起了薄冰,他紧闭着眼睛,眉头皱的很深。 顾浅浅把火堆往他身旁移了移。 高沉冰凉的身体终于回暖了一些。 “沉哥,你醒醒。”她摇了摇他,他身子依旧僵硬,要不是还有呼吸,顾浅浅都以为他…… 突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她心里一紧,目光瞥见高沉染血的裤脚,她连忙撩起他的裤子查看,待看到伤口之后,她瞳孔一震。 他的脚踝处有几个巨大的血色骷髅,红黑色的血液还在往外流。 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撕下一截裙摆替他包扎,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必须先止住血,如果再这么流下去,人可能就真的没了。 刚刚淋了雨,顾浅浅浑身湿漉漉的,身上一股子黏腻,她看了看昏迷的高沉,然后心一横,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衫。 反正他现在昏迷,啥也看不见。 她准备把衣服脱下来放在火处烤一烤,这样干的快。 她打了一个喷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顾浅浅衣服本就没穿几件,没几下便脱完了,身上只留了一件里裤和肚兜,这墨绿色的肚兜还是前一段时间她自己缝的,虽然布料粗糙,但有胜于无。 或许是因为淋过雨,她温白的皮肤上沾着水渍,晶莹玉泽,肚兜细细的带子穿过她的脖子和后腰,分别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顾浅浅腰肢纤细,系在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只要有心人一扯,便会分崩离析。 她专注的埋头烤衣服,没有发现身后之人已经睁开了眼。 高沉悠悠转醒,入眼的却是顾浅浅温润细腻的美背,他彻底僵住了,喉结滚了两下,心里发烫的厉害。 他想收回目光,可眼睛就像失控了一样。 不知为何,他伸出手掌在她腰间比了比,她的腰还没他手掌大,太细了,他一只手便可握住。 等回过神来之后,他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究竟在想什么啊。 顾浅浅似乎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她转过头来查看,高沉还是闭着眼睛躺在石壁边,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她放心的继续烤着衣服。 高沉心里越来越乱。 晚上,顾浅浅穿好衣服之后靠在离高沉不远的石壁上睡了过去,火堆渐渐熄灭,她在睡梦中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黑夜中,高沉的眼睛格外亮,他拖着受伤的腿慢慢移到顾浅浅身边,把她发凉的身体揽入自己的怀里。 他的胸膛炽热如火,顾浅浅往里拱了拱,等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她已经熟睡了过去。 而他抱着她,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顾浅浅在他怀里醒来,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 “醒了?”头顶沙哑的声音传来。 顾浅浅一个激灵,她愣愣的望着他:“我不是故意靠在你身上的,可能可能……”她在努力找补。 高沉:“没事。” 她刚想站起身,但由于腿麻,差点倒在地上,幸亏高沉搀住了她。 “谢谢。” 外面已经大亮,但她担心高沉的伤,如果没有人帮忙,他们今日很难下山。 顾浅浅重新走回山洞:“沉哥,你脚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高沉语气很淡,不甚在意:“不小心踩到了捕兽夹。” 光“捕兽夹”三个字就已经让顾浅浅头皮发麻。 高沉示意顾浅浅打开他旁边的捕兽袋。 顾浅浅听话照做,只见里面有两头野狐狸,这段时间,家里的开销都靠高沉上山打猎堪堪维持生计。 她心情沉重。 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顾浅浅按下心里的情绪,故作轻松的开口:“我在想这两只狐狸这么漂亮,定能卖不少钱。” 高沉只是低低笑了笑,没再多说。 第64章 她扶着他慢慢下山,他把所有的重量都移到自己另一边脚上,尽量不压着顾浅浅。 好在两人没走多久,就听到了一群村民的叫唤,大家在得知高沉和顾浅浅两人一夜未归时,都主动的上山来寻找。 两人在众人的帮助下,有惊无险的回了家。 张秀花一遍遍的说着“佛祖保佑,”要是两个孩子在山上出了事,她也不活了。 郎中给高沉的伤口上了药,估计得静养个十天半个月。 这一段时间,顾浅浅很是发愁,家里上次卖野味的银子已经快花完了。 后来,在邻居大婶的提示下,她打算去跟村东头的刘爷爷学习编筐子,能赚一文是一文,她提了一只山鸡去拜访刘爷爷,刘老是一位独居老人,日常生计都是靠编筐子赚来的。 刘老为人心善,自然也知道高沉家的情况,他很乐意帮助顾浅浅,但是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目光越发迷惑起来。 “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有些不确定。 顾浅浅心里一喜:“是吗?刘爷爷,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刘老仔细想了想:“应当是我看错了。” 编筐子上手快,不出两日,顾浅浅就已经掌握了窍门,平常俩人在一起干活也会聊聊天。 刘老打理着竹子:“姑娘,你到底是不是沉娃子的媳妇儿?” 顾浅浅纳闷了:“怎么会这么问?” 刘老放声一笑,摸了摸花白的头发:“沉娃子长的俊,人也老实,姑娘,要不你考虑考虑?” 这个…… 顾浅浅编完最后一个结:“刘爷爷说笑了。” 刘老抬头:“记得有一年啊,是一个大雪天,那会儿沉娃子的爹刚死,他四叔就把他娘俩给赶了出去,那孩子跪在雪地里,整整一天一夜,背脊都没有弯下去过。” 竹片子不小心划伤了顾浅浅的手指,她连忙用嘴吸了吸,高沉性格倔强,她早就看出来了。 忙活了几日后,顾浅浅带着编好的筐子和刘老坐着牛车前往了附近的镇子。 一天下来,车上的筐子只卖出去了一半,顾浅浅拿着分到的钱,虽然只有六文,但她依旧欣喜,她也能为张婶一家分担一点了。 她花三文买了油,另外的钱她买了一袋小米。 回家的时候,高沉坐在屋门口,手里拿着一块貂皮,看到顾浅浅的时候,他脸上闪过紧张。 顾浅浅晃了晃手里买的东西:“看我买了什么。” 高沉声音紧绷:“这么冷的天你还是不要出去了。” 顾浅浅无所谓的摆摆手。 他拉住她,但又立马放开:“等等,这个送你。”他把手里的貂皮递给她。 顾浅浅看了看,觉得很是眼熟,她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几日高沉猎到的那两只狐狸的皮毛吗。 她还以为他会拿去卖钱。 貂皮上的针线缝的歪歪扭扭,刚硬笔直,她鼻头一酸,高沉为了这块皮差点死在山上,她抬头望着天,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她发誓,她一定要对他好,努力还他的恩情。 他把另一件貂皮给了张秀花,他自己什么都没要。 静养了几天之后,高沉已经可以到处走动了,他不许顾浅浅再去卖筐子。 养家糊口的重担又落到了他身上。 只不过,这一次传来了好消息,安通老将军在边关打了胜仗,圣上高兴,大手一挥直接开了国库,赏天下黄金万两。 到了莲花村,只要家里有三口人的都可以去村长家领赏。 一路上,大家都在夸赞安通老将军的神勇和圣上的勤政爱民。 但是,快乐是别人的,顾浅浅一家什么都没有。 家里只有高沉和张秀花两口人,顾浅浅只是一个外人,所以他们家没有资格去领赏。 得了便宜的高长贵一家拿着一袋白花花的银子特意从高沉眼皮子底下路过,风凉话都吹到天上去了。 而翠翠也来找过高沉,说她愿意嫁给他,这样一来他们家就有三口人了,但高沉还是拒绝了她。 翠翠再一次哭着跑开了。 隔壁的大婶目光不断的在高沉和顾浅浅身上来回转悠,忍不住出声:“我说姑娘你要不就和沉娃子成亲得了,这次朝廷发的银子每户可足足有十两呢。” 高沉偷偷看了眼顾浅浅,然后又快速收回目光。 顾浅浅在心里盘算,十俩银子够家里吃两个月了,况且自己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高家,沉哥还险先为自己身上的衣服丧了命,他是个好人。 况且马上要入冬了,必须要开始屯粮,这十两银子对这个家来说无疑就是雪中送炭。 但她忘记了自己以前的人生,万一自己成过亲了怎么办? 高沉看着她纠结的面容,他开口,声音极轻:“你别想太多,隔壁婶子就是随便说说。” 顾浅浅忽然抬头看他,眼神坚定清澈:“沉哥,我们成亲吧。” 第51章 成亲 什、什么? 高沉深深的看着她:“你说什么?” 顾浅浅一字一顿:“我说, 我们成亲。” 他唇线绷的笔直,思索良久之后:“你再想想。” 回了屋,高沉靠在在门上, 巨大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恍然觉得在梦中一样。 张秀花得知两个人要成亲时,嘴角笑开了花,她止不住的呢喃:“好、好。” 顾浅浅和高沉要成亲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 不出两日十里八乡全知道了,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两个就是为了那十两银子结合,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就当个热闹看看罢了。 高沉选好日子,最近的一个黄道吉日就在五日后,顾浅浅没什么意见。 婚宴办的匆忙,两人身上的喜服都是借隔壁大叔大婶的陈年旧服。 高沉穿上红色的粗布衣裳,衣裳短了一截, 露出了坚实的小腿和手腕,不过他竟也不觉得冷, 他头一次好好打理自己, 刮掉胡子清洗好脸,一张坚毅青年的脸赫然出现在镜中,其实他还很年轻, 只是平时的装扮老成了一些。 高沉从来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么激动过。 顾浅浅这一边热闹的多,一群大婶们围着她说个不停。 “姑娘,要婶子说, 你可真是好福气, 那沉娃子一看就很行。” 有的妇人已经在偷偷捂嘴笑了。 顾浅浅虽然不喜欢这样的话,但为了不败坏气氛, 她也只能跟着干笑两声。 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顾浅浅被一众婶子们推了出去,她今日化了淡妆,本就漂亮的小脸更是容光焕发起来,只是她身上的衣服旧了些,不过依旧罩不住她曼妙的身材。 在和高沉对视的一瞬间,顾浅浅扬起一个笑脸。 两人在村长的主持下拜了天地。 高堂上的张秀花虽然看不见,但听着周围的声音,她满脸欣慰。 院子里摆了简单的酒席,高沉请了所有的街坊邻居,此时外面闹腾一片,大家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顾浅浅被人扶着回了高沉的房间,静静等着。 而高沉还在到处敬酒。 王翠翠喝的烂醉,在院子里大闹,嘴里说着胡言乱语,她抱住高沉,语气模糊不清:“高大哥,呜呜,我好难过。” 高沉皱着眉,眼稍闪过一丝不耐烦。 村长家的女儿喜欢高沉村里人尽皆知,现在她抱着高沉闹,大家都看了过来,边嗑瓜子边看戏。 村长觉得丢脸,他费了一番老力把女儿给拽了回去。 而高长贵一家一边吃着酒席一边翻着白眼,把桌子上的肉大块大块的往袋子里装,生怕拿的不够多。 李富也喝了不少酒,他端着酒杯来到高沉跟前,皮笑肉不笑:“好小子,恭喜娶了美娇娘啊,可让我好生心痒呢。” 高沉不想理他,可他却像狗皮膏药般又粘了上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嘿嘿,要不要考虑把你的新娘子送给我玩几天,我给你钱怎么样?” 高沉神色一凛,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李二妞急忙来到儿子跟前,拉起醉酒恍惚的高富,她指着高沉的鼻子骂道:“好你个高沉,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动手打你堂弟,今天我非教训你不可。”说完她看向高长贵,想让他出手。 高长贵撸起袖子,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狗娘养的。”挥起拳头便朝着高沉冲来。 高沉一个侧身,高长贵落了空,一头栽进后面的水缸里,众人哈哈大笑。 高长贵挣扎着从水缸里爬出来,看着一身狼狈的自己,他恶狠狠的盯着高沉:“你给老子等着。” 李二妞不甘心就这么完了,但自家男人都走了,她也不好在这里自讨没趣,两人架着高富,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肉忘拿了,李二妞又折回来,众目睽睽之下,顺走了一桌子的肉。 大家对于他们的做法早已嗤之以鼻、见怪不怪,平常也都跟他们极少打交道。 第65章 太阳西沉,大家吃完宴席之后剩下满地狼藉,几个好心的邻居大婶在帮忙打扫,她们催促着高沉赶紧去新房,这里她们来收拾。 高沉道了一声谢。 他先将张秀花扶进房里:“娘,好好休息。” 张秀花拍拍他的手:“你和那姑娘要好好的,去吧。” “嗯。” 顾浅浅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玩着衣服上的穗穗,她也紧张,但与其想着这件事还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现在在的房间是高沉平时睡的地方,看起来和茅草屋的布置差不了多少,床上的被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薄。 不过桌子上多了一面铜镜,也是向隔壁大婶借的,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五官姣好,面容白皙,是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今日大婚,她特意为自己绾了一个发髻,用了那根木簪固定。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扯下簪子,头发跟着全部散了下来,衬的她更加柔美了些。 顾浅浅将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上面的图案雕的栩栩如生,足以可见刻簪之人的用心,或许是看的入神了,眼前出现了重影,她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再睁开眼时,一切恢复正常。 她顺手把簪子放到桌上,不再去管。 …… 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个颀长的背影正对着蜡烛一个个核对百家薄,他披散着头发,遮住了一半的面容。 小吏使给他奉去一杯热茶:“爷,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不用。”声音清冽如霜。 他修长的指节划过一个个名字,可依旧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突然,他的胸口隐隐作痛,他连忙按住,可是痛感就像蚂蚁噬心一样,越演越烈。 旁边的小吏使见情况不对,连忙问道:“爷,你怎么了?” 他从卷宗上抬起头,一张属于虞秋砚的脸彻底暴露在了火光之下,他死死按着心脏,指节因为用力开始泛白。 他闭上眼睛,额头上的细汗不断往外冒。 小吏使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这位爷是新上任的狱使大人,虽然年轻,但脾气古怪的很,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没有摸清。 虞秋砚通过仕考,任职在大理寺,是大理寺卿手下的查狱使,虽然只是一个小官,但实权却只在三品官员之下,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虞秋砚熬过了那阵心痛,他睁开眼,盯着前面不断跳跃的烛火,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执着。 姐姐啊,你究竟在哪? 不管你在哪,我一定会找到你,然后……据为己有。 …… 高沉站在门口,清了清身上的衣服,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动手敲门。 敲门声让顾浅浅吓了一跳:“进。” 门框有些矮,他进来时弯着腰,同手同脚的走到床边,紧挨着顾浅浅。 顾浅浅被他走路僵硬的姿势给逗笑了。 高沉不敢看她,目光盯着桌子上的酒:“我们先喝交杯酒?” “真喝啊?”她绞着穗穗,发出疑问。 高沉自嘲一笑,独自一杯酒下肚。 顾浅浅在一边没说话。 放下酒杯之后,他问道:“你,吃东西了吗?” “嗯,刚刚周大婶给我端了一碗饭进来。” 高沉点点头,食指和中指不断磨着裤子,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院子里的动静慢慢平息下来,顾浅浅听到了院门关闭的声音,看来大家都已经回去了。 高沉和顾浅浅两人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到蜡烛快要燃尽,高沉咳了两声:“谢谢。” 顾浅浅笑道:“你和张婶帮了我很多,是我该谢谢你们。” 又是一阵沉默。 她试探性开口,脚步慢慢移动:“那个,我回屋了。” 她和高沉是假成亲,都演到这个时候了,她该是功成身退了。 不料高沉拦住她:“我娘半夜容易惊醒,如果我们分开睡的话,她会起疑。” 这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顾浅浅停下步子,一个踉跄:“那我们怎么办?”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拍了拍身下的床。 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睁大眼睛:“我觉得这样不太好。” 高沉站起身,比她高了一个头还要多:“我是说你睡床。” “那你呢?” 他把她屋里的被子给抱了过来,麻利的铺在地上:“以后你睡床,我睡这儿。” 马上就要入冬了,地板那么凉,饶是他身体再好恐怕也经受不住,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高沉直接熄了灯,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顾浅浅咽下嘴里的话,乖乖的躺到床上,但毕竟跟男人同住一个屋,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高沉望着屋顶,脑袋里闪过那日山洞里的香艳画面,他闭上眼睛,极力平稳住呼吸。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顾浅浅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她掰着手指头想着十两银子可以买哪些东西。 等等,她转头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影:“沉哥,你睡了吗?”她轻声喊道。 “怎么?”他声音有些哑。 “那个,村长今天把十两银子给咱们了吗?” 高沉将手搭在额头上,偏过头看她,表情隐在黑夜里:“你特意起来问这个?” “对啊。” 高沉嗤笑一声:“给了。” 顾浅浅安心躺下,那就好,那就好,钱到位就行。 第52章 回京 一年后。 顾浅浅正坐在火炕旁纳鞋底, 她手脚麻利的穿针引线,时不时拨弄一下炭火。 张秀花拄着拐杖摸索着进来,她身上穿着崭新的大花袄子, 整个人的神态比一年前精神了不少。 顾浅浅赶紧起身扶她坐下。 “丫头,还在忙呢?”张秀花目光空洞的望着她,含笑开口,旁边的炭火把她身上烤的暖烘烘的。 顾浅浅把手上的线头咬断, 含糊不清的答道:“不是又要冬日了吗,我抓紧时间再做几双冬鞋出来。” “丫头有心了。” 这时, 外面的院门发出一声闷响,顾浅浅放下鞋垫迎了出去。 高沉带着一身寒风进来,他把她重新推回屋里:“快回屋,别冻着。” 坐在火堆旁,高沉把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火上烤了烤。 顾浅浅急忙开口:“怎么样了?可打听到什么消息没?” 这一年,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自己身世的念头, 可是周边的村子镇子都找遍了,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对上她期待的双目, 高沉抿了抿干涸的唇:“没有。” 顾浅浅眼里的光慢慢散去, 还是没有消息吗? 看着她失望的样子,高沉想了想,继续说道:“趁着大雪还没封路, 明日我们去京城看一看吧。” 这周围方圆百里都找过了,只剩下了路途遥远的京城还从未去过,顾浅浅点点头。 当晚。 高沉躺在地上久久没有闭眼, 他总觉得这次去京城可能就要失去她了。 那日在傩河捡到她时, 她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虽然衣服已经破烂, 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姑娘的穿着。 或许她家真的在京城。 他坐起身子,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里的黑沉怎么都化不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顾浅浅和高沉就坐上了去往京城的牛车。 一直到傍晚时分,牛车才晃晃悠悠的进了城。 顾浅浅和高沉跳下车,她看着周围的一切,总觉得很熟悉,这时,脑子里又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涌了进来,她痛苦的捂住脑袋蹲下身。 高沉见状一脸担忧:“你怎么了?” 顾浅浅想抓住那些碎片,可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她睁开眼,眼底一片湿润:“没事。” 她看着诺大的京城,这么大的地方,她要从何开始寻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人身上还背着两个大包袱,高沉准备先去客栈租间房把两人身上的东西放下,就在他们寻找客栈的时候,街上突然喧闹一片,百姓们慌慌张张的跑了起来,有些店铺竟然直接关了门窗,还在路上来不及跑回家的人赶紧就地跪了下去,都把头埋的低低的,浑身抖得像塞糠一样。 顾浅浅一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就见跪在她旁边的一个妇人扯了扯她的裤脚,声音带着胆怯:“姑娘,快跪下。” 她不明所以:“为什么要跪?难道是皇上来了吗?” 妇人摇摇头,目露惊恐:“是玉面修罗,快跪吧姑娘,不然你小命不保。” 顾浅浅放眼一扫,原本刚刚还热闹的街道此时变得空空荡荡鸦雀无声,她犹犹豫豫的跪了下去。 刚刚找客栈的间隙高沉去店铺买吃食去了,现在被老板关在店里,暂时还出不来。 顾浅浅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她刚想问问旁边的妇人,就听见妇人正在和她身旁的男子小声嘀咕。 第66章 “这玉面修罗怎么还不来?” 男人叹了一口气:“乖乖等着吧,不然你脑袋什么时候搬家了都不知道。” 妇人吓得浑身一抖:“可……可是听说他才十七,心思不至于那么歹毒吧。” “妇人之仁,他这么小的年纪爬上那么高的位置,从查狱使到大理寺卿只用了一年时间,你觉得他能是一般人?” “不能不能。” “他虽然年纪小,但手上染的血可不少,手段更是残忍无比,我等平民还是不要引火烧身的好。” 妇人连连点头。 话音刚落,远处就传来了一阵声响,马蹄声伴随着整齐的脚步声,正在往这边而来。 旁边的两人立刻止住了嘴,他们双手贴在地面,把额头扣了下去。 顾浅浅只隐约看见前面来了好多人,他们也像百姓一样恭恭敬敬的站在两边,中间行驶着一辆豪华的轿撵,还不待她看清楚,身旁的妇人又扯了她一下:“姑娘,别看了,小命要紧。” 街上阴沉沉的,远处的那群人从大雾处走来,多多少少有些让人背脊发凉。 顾浅浅打了一个哆嗦,她学着样子把脸埋在地上,背上的包袱因为她的动作直接滑到了她的头上,把她的头挡的严严实实。 声音近了,近了。 这里除了脚步声,连风声都没有。 轿撵上的帘幔是半透明状,隐约可见里面有一抹白色的身影,里面的白衣少年用一方上好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指甲缝,手帕上已经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他垂下眉眼,擦试的格外认真,仿佛要搓下来一层皮他才肯善罢甘休。 直到手指通红,他终于停了下来,把染血的手帕递到外面,侍女赶紧接住。 “烧了。”少年声音清冷疏离。 “是。”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自己的双手,别人的血可真脏啊,回去还得再洗一遍。 他单手枕着头,眉间染上阵阵倦意,本想小憩一下,可他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不可控的掀开帘子往后望去,可后面只有跪在地上的百姓,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他放下帘子,揉了揉眉心,心情莫名的有些焦躁。 脚步声渐渐远去,顾浅浅抬头望了一眼,轿撵的最后一片帘幔也慢慢消失不见。 直到彻底没了声音,百姓们才敢站起来,他们都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店铺的门打开,高沉慌慌张张的跑出来,着急的乱了分寸,他看到顾浅浅的一瞬间,急忙抓着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顾浅浅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两人在客栈租了两间便宜的客房,放下包袱后随便吃了一点东西。 随后他们分开行动,顾浅浅一路打听,在路人的口中得知永延王府的嫡女一年前莫名其妙失踪,至今都还没有回来。 顾浅浅有些不敢想,难道她的父母是永延王夫妇? 之后又经过打听找到了永延王府,只不过王府大门处贴了白色的封条,白色封条泛了黄,显然这座府邸已经封查有一段时间了。 她走到大门前,伸手摸了摸。 “小姑娘,你干嘛呢?”一个路过卖油饼的老汉连忙过来阻止她。 顾浅浅有些不解。 老伯赶紧把她拉走:“小姑娘,千万不要靠近这永延王府。” “为什么?” 老伯狠狠抽了一口旱烟:“两个月前,永延王府以谋反的罪名被圣上给抄了家,株连九族,连府里的丫鬟家丁都没有放过。” 顾浅浅急忙问:“那行刑了吗?” 老伯点点头:“一个多月前就已经行刑了,那日斩了七十五口人,没有人敢上前收尸,最后都被刽子手丢去了乱坟岗。” “不过好像听说永延王府夫妇在一年前还丢了一个女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王爷夫妇一夜之间白了头,唉。” 他挑起担子,又叮嘱了一遍顾浅浅:“姑娘,千万不要靠近永延王府。” 说着,他慢慢走远,喃喃自语:“王爷夫妇……可惜了可惜了。” 顾浅浅在原地站了许久,她脚步沉重,像被灌了铅一样移不开步子,脸上凉凉的,用手一抹,发现全是泪,奇怪,她为什么会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客栈的,当天夜里,她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烧了一个晚上。 高沉发现之后给她请了郎中,在她床边衣不解带的守了两天。 第三天的时候,顾浅浅终于悠悠转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喉咙干燥发紧:“下雪了。” 高沉为她捻了捻被子:“是啊,今日下了小雪。”说着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喝杯水,润润嗓子吧。” 他扶她起来。 温水入喉,顾浅浅喉咙终于舒服了一些。 她看向高沉:“沉哥,我昏睡了几天?” 高沉放下水杯:“两天。” 她点头,看着外面的小雪发呆。 等高沉走了之后,她披上衣服,打算再去一趟永延王府,这两天她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梦见最多的便是自己在一座豪华的府邸,有疼自己的爹爹和娘亲,还有一个乖巧的弟弟,只不过他们的面容很模糊,她怎么都看不清。 迎着小雪,她重新走到了永延王府门口。 只是这一次,她一走近这里,头就痛的厉害,好像有一把刀要劈开她的脑袋一样,望着眼前陌生的大门,通过这扇门,她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 “浅浅,你怎么才回来,快看看这块料子怎么样,如果你喜欢就让绣娘给你做件冬衣。” “浅浅,爹给你买了十味坊的栗子糕,你快趁热尝尝。” “姐姐,神明说他看到了我们写在长明灯上的愿望了。” 景象走马观花一样从她面前闪过,那么虚无又那么真实,她伸手去抓,画面支离破碎。 她不知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姐姐。”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真实又癫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顾浅浅想回头看一看,但她突然失了力,脑袋一阵眩,直直的朝地上栽去。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没有倒在冷硬的地上,而是有一个冰冷又带着墨香的怀抱接住了自己。 第53章 喜悦 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雪地里。 虞秋砚身穿纯白色大氅, 斜卧于车内的软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卷宗。 看着卷宗上“平昌候府”四个字时, 他笑了,嘴边的笑容很是畅快残忍,这几年,平昌候府倒卖官银的数量已超国库一半, 如果此事一旦揭发,侯府上下必定无一幸免。 平昌候府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他直起身, 将卷宗合上,目光平静又带着一丝势在必得。 外面有雪花飘进,他将手伸出去,落在他掌心的小雪立刻化成了水,冰冰凉凉。 虞秋砚有些恍惚,又是一年冬天了。 他盯着掌心那些晃动的水珠, 凝眉沉思,姐姐啊, 你到底在哪? “去永延王府。”他沉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车夫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现在永延王府可是个灾地,谁靠近谁倒霉,他又重新问了一遍里面那位主。 里面迟迟没有传来回答, 这位新来的车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毕竟他也听过这位爷的传闻。 他将马车改了一个道, 驶去了永延王府。 车缓缓停下, 虞秋砚撑开一把素色的伞,他苍白的手指握着伞柄, 和这茫茫的大雪融成了天地一色。 他长的近乎妖孽,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对周围的漠然,路上一些不认识他的姑娘对他频频侧目,与周围人窃窃私语。 他向着永延王府走去,该有两个月没来这里看过了。 门口站着一个人影,他将伞微微举高了些,然后随意一瞥,目光却被前面之人头上的木簪吸引住了,他忽然顿住。 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刻渐渐暗淡,他眼里只有那根簪子和前面站着的姑娘。 虞秋砚轻轻往前走了两步,哑着声音:“姐姐。”有着一丝难以自抑的紧张与期待。 可却不想,前面的姑娘突然倒了下去。 他吓得赶紧丢掉手里的伞将她稳稳接住,等看清楚她脸的那一刻,他屏住呼吸,一股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裹挟着他,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温柔的拂去落在她脸上的雪花,将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把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马车 “回府。” 他话音急切,车夫加快了速度。 虞秋砚把顾浅浅抱在怀里,一遍遍的唤她,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 那一日,寺卿府的下人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大人抱着女人回府,也是头一次在大人脸上看到淡漠之外的神色。 …… 脑袋很沉。 顾浅浅像置身在一片汪洋中,身下一片柔软,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她“姐姐。” 第67章 虞秋砚在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他伸出手悄悄替她抚平,脸色并不轻松。 一直到下午,她才慢慢转醒。 视线一片朦胧,她还来不及搞清楚现状,就听到身边传来了清冷又带着惊喜的声音。 “姐姐,你醒了?” 顾浅浅转过头一看,对上了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一秒、两秒,她移开视线,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她心中警铃大作,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她挣扎着起身。 看着她脸上的迷茫和恐惧,虞秋砚心里更加担心了,他赶紧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顾浅浅浑身无力,她又重新倒在了床上,她第一感觉就是这张床真软啊,摔下来腰竟然一点都不疼。 她看着面前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你叫我什么?” 什么? 虞秋砚眉头一皱,他试探性一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 顾浅浅看了他许久,然后摇摇头。 他镇定下来,继续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她摇头。 虞秋砚歪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端起矮桌上的药,语气柔软:“来,先把药喝了,其他的事我慢慢讲给你听。” 顾浅浅还是不相信他。 见此,他淡淡一笑,把药送到她嘴边,哄着她喝下:“乖。” 明明眼前的人是笑着的,可她心里发寒,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认识我?”她避开那勺药,直奔主题。 虞秋砚挑挑眉,将药碗放下,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顾浅浅被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 良久,他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丝丝温柔:“你叫顾浅浅,是我的娘子。” 顾浅浅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靠,她真嫁人了,相公竟然这么好看,不过等等,她可不信他一面之词。 “我凭什么相信你?” 虞秋砚也不急,他先吩咐侍女重新去端一碗热药过来,这才不急不缓的说:“你的左胸上有一颗红痣,是不是?” 顾浅浅下意识的搂了搂衣服,他说的一字不差,难道他真是自己相公? 她终于相信了他几分,毕竟那种隐私位置的记号他都能讲出来,不过,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时,丫鬟已经把药端来了。 虞秋砚将她扶起。 “听话,先把药喝了。” 她终于点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但虞秋砚朝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把药喝了我都告诉你。” 药很苦,他从身上拿出来一颗糖喂给她:“吃颗糖就不苦了。” 喝完后,他拿出帕子细细擦拭着她的嘴角。 顾浅浅迫不及待的开口:“我父母呢?” 虞秋砚动作一顿,继而又恢复如常:“他们到江南小游去了,估计得要个一年半载才会回来。” 她将信将疑:“我们什么时候成的亲?” “一年前。” “那我是怎么失踪的?” “一年前,你去普塔寺祈福,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后来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去,之后音信全无。” “……” 两个人一问一答。 顾浅浅心里的疑问也渐渐消了下去。 等等,她凝视着他:“如果我是你的娘子,那你为什么一开始却叫我姐姐?”她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古怪的点在于他对她的称呼。 听此,虞秋砚向后伸了一个懒腰:“因为浅浅比我大呀,以前叫姐姐叫习惯了。” 顾浅浅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真的。” “真的。”他答的肯定。 “那我比你大多少?” 他突然凑近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三岁,浅浅,过完年我就十七了。”他的话意味深长。 才十七岁,太小了吧,顾浅浅忽然在想是不是自己以前逼他成亲的,毕竟他长这么好看,可能真是自己见色起意。 她斟酌了一下:“那个,如果这门亲事不是你的本意,我……我愿意和你和离。”她眼睛不敢看他。 “和离?”头顶阴沉的声音传来,“浅浅是不是糊涂了。” 她一抬头,就见他又拿了一颗糖递给她:“浅浅,再吃颗糖吧。” 只不过一刻,他恢复了先前温柔乖巧的样子:“浅浅,该你了。” 随后在他的追问下,顾浅浅把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一遍。 在听到她和别人成过亲时,虞秋砚脸上闪过明显的醋意,连带着周围的温度都冷了几分。 “你和他成亲了?”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顾浅浅。 顾浅浅有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她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我跟他是假成亲。” “就为了那十两银子?” 她点头。 他突然心疼的看着她,他的姐姐生来就是千娇万宠的世家贵女,不该为了那十两银子委屈自己。 对了,顾浅浅一拍脑门:“我失踪了一天,沉哥肯定很着急,我去告知他一声。” 她重新被虞秋砚按了回去:“你别动,我叫人去知会他一声。” 他态度强硬,她也只能乖乖的在床上躺着。 她把客栈名字告诉虞秋砚,他点头出去,或许是为了心中那该死的好胜心,他想亲自去看一看姐姐以前的男人。 他叫人把高沉带到后院。 高沉一路上忧心忡忡,心里既忐忑又沉重。 一进后院,他身边就围满了人,前面的红木椅子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少年,正满目冰冷的盯着他。 虞秋砚看着他,眼里的冰寒之气逐渐加重。 许久之后,他终于出声:“你就是一年前救下姐姐的人?高沉是吗?” 高沉:“是,丫头是你姐姐吗?” 虞秋砚笑而不语,他叫手下拿给高沉一箱银子:“以后别来京城了。” 高沉没有看那银子一眼,他着急道:“我要见一见丫头。” 虞秋砚没了耐心:“姐姐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高沉是乡下人,解决问题崇尚暴力野蛮,他直接撞倒身边几个人,准备硬碰硬。 虞秋砚坐在椅子上,沉沉开口:“打断他的腿。”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况且他刚刚给过高沉机会了。 高沉周围围了几十个家丁,他们手上都拿着粗木棍,得了吩咐之后,他们对着高沉的腿就是一阵乱打。 高沉虽然长得又高又壮,但毕竟是孤身寡人,难以敌众,几套赤手空拳下来,他就被打趴在地,腿上骨头碎裂的声音传来,他紧紧咬着牙关,头上冷汗直冒。 “停。”虞秋砚从红木椅上站起来,他走到高沉身边,“你救过姐姐,今日我留你一命,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来京城,不然,就不是取你一双腿这么简单了。” 他心里憋着一股火,一想到姐姐曾经和眼前这个男人拜过堂,他心就揪着难受,他本想直接杀了高沉,但高沉好歹救过姐姐一命,今日他就网开一面,暂不杀他。 高沉被打得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回答。 虞秋砚转过身吩咐道:“把他送回莲花村。” …… 后来顾浅浅问他高沉怎么还没来,虞秋砚只是告诉她高沉得知她找到了家,就自己先回了莲花村。 顾浅浅还是有些疑问,但她也没多想,在得知虞秋砚给了高沉一笔银子后,她点点头,这是应该给的,毕竟他曾救过她的命。 等她好了后,她要亲自回莲花村一趟,给张婶请城里的郎中,再给高沉物色一个好媳妇,两全其美啊。 晚上,夜色渐浓。 虞秋砚盯着顾浅浅旁边的位置,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 顾浅浅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坎坷不安的问:“你今晚睡哪?” 他像条可怜的小狗一样,委屈巴巴的望着顾浅浅,伸手指了指她旁边的位置。 “不行。”她脱口而出,但话一出口,她立马意识到了不对。 她连忙找补:“不是,我刚回来还不太熟悉。” 虞秋砚神色更加委屈,他可怜巴巴的从柜子里面抱出一床被子去了旁边的美人榻。 这一夜,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天。 虞秋砚正在喂她喝药,他把她当成了绝世珍宝,照顾得谨慎又小心。 药刚一喝完,门口传来声音:“大人,马车已备好。” 顾浅浅喝下最后一口药:“你要去干嘛?” 他顺手剥了一颗糖,把它塞到她嘴里:“上朝。” 她睁大眼睛,嘴里含着糖所以说话有些囫囵:“那你快去。” 虞秋砚不甚在意:“昨日下午我已休书一封给内务府告了病假,这几天都不用去。” 顾浅浅一颗糖差点卡在喉咙里,这么任性的吗? “咳咳咳。”她咳的满脸通红。 他替她顺着背,语气宠溺:“比起上朝,照顾夫人自然更为重要。” 第68章 第54章 使计 虞秋砚叫人把卷宗和案桌一起搬到了房间。 顾浅浅不解的问:“你这是?” 他挑眉笑道:“自然是在房间处理公务, 这样能更好的照顾夫人,浅浅觉得呢?” 他这样做她反而有一种实时被监视的感觉:“其实你不用这样。” 虞秋砚笑笑不说话,认真翻看手里的卷宗。 顾浅浅这几天头晕的厉害, 才不过一刻钟,她又睡了过去。 虞秋砚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把窗户关起,隔绝外面的寒风, 他再走到床边帮顾浅浅拉了拉被子,目光痴迷的望着她, 不肯离开分毫。 就在万物静好之时,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丝平静。 虞秋砚皱着眉打开门,然后再悄悄的把门合上,门口的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门关上了,他才沉声问:“何事?” 小厮战战兢兢的回答:“回大人,明仪公主来了。” 虞秋砚眉宇间闪过浓重的厌恶, 他点点头:“如果夫人醒了,速来叫我。” 前厅。 黎华坐在梨木椅上, 品着上好的碧螺春, 染着丹蔻的小指轻轻划过杯沿,发出一声脆响。 碧螺春是岭南那边进贡来的,品种非凡, 她只尝了一口,便又忍不住喝了第二口。 听着外面传来脚步声,她才放下杯子, 用手扶了扶头上的步摇, 目光望向门口虞秋砚清瘦的身影。 黎华笑了笑,却不曾起身。 虞秋砚脸上淡淡, 对她行了一礼:“公主殿下万安。” 黎华虚扶了他一把:“不用多礼。” 他直起身,坐到另一边,眼神一贯的冷萃:“公主殿下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黎华掩帕一笑,明媚生风:“本宫是来谢你的,要不是你两月前在大殿中说的那番话,本宫还嫁不进楼国公府呢。” 虞秋砚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笑一声:“公主此次前来怕不是来谢微臣这么简单的吧。” 黎华挑挑眉:“本宫听说你以前是楼哥哥的学生?” “嗯。” 她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楼哥哥喜欢怎样的姑娘?” 虞秋砚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向黎华:“公主,你现在是楼先生的妻子,这个问题你应当比我清楚。”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黎华眼神闪过哀伤,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今日打扰了。”说着便起身就要走。 他却开口叫住她,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他语气中带着一点坏意:“公主,实不相瞒,男人嘛,其实都一样。” 黎华一听,又重新坐了下来:“此话怎讲?” 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吐出四个字:“权重色|欲。” 黎华到底是一介深宫女,她一听便知,顿时红了双颊。 虞秋砚把手里的茶水缓缓倒入桌上摆着的盆栽里,声音清冷:“公主,对于男人,要么用心,要么就用身体。” 虽然说这个想法有些荒唐,但黎华心动了,不过她还是犯难,成亲这么久,楼听寒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过,饶是她怎么做都挽留不住他,这确实令她头疼。 她甚至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她嗫嚅着开口:“我该怎么做?” 虞秋砚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茶水:“听说这世间有一味药名百回灵,无色无味,药效奇好,最重要的是它遇水就融,不会留下一丝证据。” 黎华拽紧了手里的帕子,有丝紧张又有丝期待:“真的吗?” “公主试试不就知道了,只怕药效太强公主受不住。” 和别的男子讨论这些,黎华还是有些害羞,她得了方法后便匆匆回了楼国公府。 虞秋砚的目光落在她腰间挂着的香囊上,黑眸沉沉,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冰冷又残忍。 …… 楼国公府。 黎华手里端着刚熬好的鸡汤,心情忐忑的端去了书房。 “夫君,我给你熬了鸡汤,趁热喝吧。”她把鸡汤放在桌上,含笑的望着楼听寒。 楼听寒眼睛都没有从书上移开,只是淡淡的“嗯”了声。 黎华也不生气,她将鸡汤舀出来放在小碗里:“夫君快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你先放那吧,我等下喝。” 黎华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的丫鬟小跑进来:“公主殿下,老夫人叫您过去。” 怎么这个时候叫她过去,黎华纵使心里不情愿,但还是提起步子往门外走,同时不忘叮嘱楼听寒记得喝鸡汤。 夜幕时分,楼听寒忽觉有些口渴,他目光瞥见放在一旁的鸡汤,就顺手拿来喝了两口。 一旁的侍女红儿还在磨墨,楼听寒放下碗,本想叫她下去休息,可话到嘴边,却只化成了一声闷哼。 他脑袋越来越重,眼前视线模糊不清,身上似乎燃着一团火,他有些难受。 看着楼听寒不对劲的样子,红儿连忙扶住他,担心的问:“公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楼听寒晃了晃脑袋,推开她:“没事,你先出去吧。” 红儿还是不放心,准备将他扶去软榻上休息,他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景物慢慢变成了重影。 倒在榻上的一瞬间,他发狠似的抓住红儿的手腕,目光迷离的看着她。 红儿象征性的挣脱了两下,随后低下头,娇滴滴的喊道:“公子。” 楼听寒却将她往下一拉,努力看着她的脸,他好像看到了顾浅浅在对他笑。 身体里的邪火直冲脑门,他脑子里面混乱一片。 楼听寒将红儿压在身下,喃喃:“顾姑娘……”伸手抚上她的脸。 红儿心跳飞快,她大着胆子去解他的衣服。 屋里灯光绰绰,榻上人影交叠。 黎华在老夫人问完事后赶紧回了书房,毕竟还有那碗鸡汤,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她都要让楼听寒喝下去。 走到书房门口,里面依旧灯火通明。 黎华理了理发饰,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然后伸手推开门,只不过,她的笑容在看到屋子里面的场景之后立刻僵在了嘴角。 屋子里凌乱一片。 楼听寒躺在榻上,他用手捏着眉心,脸上尽是疲惫。 而红儿在看到黎华进来之后则是快速的从榻上下来,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 黎华看到这一幕简直要气炸了,她强忍着刺鼻的腥味冲进来甩了红儿一巴掌:“你个狐媚子,连驸马爷你都敢肖像,是不是不想活了?” 红儿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跪倒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望着楼听寒。 楼听寒脑袋胀痛,他看了一眼两个女人,有些无奈:“都出去。” “公子。” “夫君。” 两人同时开口。 黎华愤恨的看了一眼红儿:“你跟本宫出来。” 红儿似乎很怕她,半天没有动作。 黎华怒了:“怎么?本宫现在叫不动你了?” 红儿眼神还是看向楼听寒,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模样我见犹怜:“公子,你要为奴婢做主啊。” 楼听寒穿好外衣直接走了,他走总行了吧,外面寒风一吹,他头疼得更加厉害了。 见他不帮自己,红儿瞬间方寸大乱,明明刚刚还对她至死缠绵的男人怎么现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对她薄情至此。 她惊恐的望着黎华,止不住的磕头求饶:“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黎华见楼听寒没有袒护红儿,心里微微好受了一些。 她叫人把红儿给绑了出去,挂在一口井上面。 黎华坐在椅子上,看着红儿泣不成声的脸,怎么看怎么碍眼:“贱人。” 红儿心里怕的要死,大冬天的她只穿了一件里衣,现在被挂在这风雪里,身体早已冻成了冰块。 黎华命人放下绳子,红儿落入井中,冰冷的井水如锋利的寒刀一样,片片凌迟着她的血肉,让她生不如死。 不一会儿,她又被人拉了上来,寒风一吹,她的身体已经冻得发紫,没了任何知觉。 黎华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红儿,上下打量了她一阵,难掩嫌弃。 红儿眼睫上结了霜,她吃力的睁开眼睛,哆嗦着唇:“求……公主殿下饶命。” 黎华看着手上的红指甲,眼里尽是阴狠:“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来,本公主现在送你几个。”说完她拍了拍手,立马从暗处走出来几个长的奇丑的歪瓜裂枣,他们嘴里流着口水,目光猥琐的看着红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吃掉一样。 红儿目露惊恐,她挣扎着大喊。 就在那几个人要碰到红儿的时候,楼老夫人来了:“住手。”并叫人放下了她。 红儿一沾到地面就晕了过去。 黎华不满的看着王氏:“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王氏让人先把红儿送回去,她也是刚才听说儿子终于碰了女人,可把她高兴坏了,说不定现在这个叫做红儿的丫头肚子里面可能已经有楼府的骨肉了,她要想办法把红儿纳到儿子的房里去。 第69章 “公主,竟然寒儿碰了她,那便就将她收了吧。” 黎华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她绝对不会同意。 王氏也不惯着她:“公主,这里是楼国公府,公主可不要失了当家主母的风范。” 黎华反驳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一句当家主母让她无法反对,只能受下这口窝囊气。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老夫人说的是。” 王氏拍拍她的肩:“这才是我的好儿媳。” 两天后,红儿就被抬成了姨娘,身份和之前天壤之别,她每日浓妆艳抹,动不动就往楼听寒身边凑,可他再没看过她一眼。 楼听寒回忆起那一晚,他就感觉自己像着了魔一般,甚至怀疑起了黎华起初端来的那碗鸡汤,可他去找大夫看过了,那碗鸡汤没有任何问题。 楼听寒坐在书桌前,心绪混乱。 自从后院多了一个女人,每天便是鸡飞狗跳。 红儿也端起了主人的架子,看着次次送到黎华院子里的珠宝首饰她眼红嫉妒,便缠着嬷嬷也要了一份,此后黎华院子里有什么她都要。 黎华实在是忍她不得,便教训了她一顿,谁知她竟然跑到老夫人那里去哭诉,说黎华没有容人之德。 黎华简直气笑了,她将红儿关起门来就是一顿棒揍。 “小贱人,本宫再怎么样也是公主,还轮不到你在背后编排。” 红儿捂着红肿的脸,连连后退。 黎华扔下手里的皮鞭,脑袋突然眩晕了一瞬,旁边的丫鬟赶紧过来扶着她:“公主,您怎么了?” 黎华摇摇头:“没事。” …… 今年的大雪比往年任何一场都要大。 清晨,虞秋砚捏了捏顾浅浅的脸,宠溺一笑:“等我回来。” 第55章 十七 她轻轻点了点头。 待虞秋砚走了之后, 顾浅浅穿好鞋袜打算出府看一看,这几日他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她根本就没有活动自由。 一路上, 下人都毕恭毕敬的喊她一声“夫人。”可大门处却把她拦得死死的,不让她踏出去一步。 顾浅浅有些不满:“你们让开。” 小厮们垂着头:“夫人,不要为难小的了,大人说了您不能出去。” “为什么?”总要给她个理由。 小厮们面面相觑, 都不答话。 顾浅浅气得跺脚,转过身重新回了屋子, 她打开窗,院子里有一棵开的很漂亮的红梅,刺目的红让她觉得晃眼。 顾浅浅眨了眨眼睛,重新关上了窗户。 …… 中午时分,虞秋砚带着满身风雪回来了,在门口的时候, 他脱下身上的披风递给侍从,这才抬脚走进来。 顾浅浅正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 听到声音, 她看向来人随后合上话本,有些拘谨:“你回来了。” 虞秋砚想把她拥入怀中,但又怕把自己身上的寒气传染给她, 硬生生止住了动作,他嘴角含笑:“浅浅。” 顾浅浅轻咳两声,向他走来:“那个, 我想出去走一走。”她以为他会拒绝, 但不曾想他只是看了她两眼,然后笑着点头答应了。 “可以, 吃完午膳我陪你出去走走。” “真的?”她激动的一把拉起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等反应过来之后她连忙放开他,有些不好意思。 虞秋砚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吃完午膳已是下午时分,出门时,他让顾浅浅带上面纱。 她很是不解:“为什么?” 他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在她耳边低语:“因为浅浅太美了,我怕别人觊觎。” 她脸色微红,最后只能系上。 虞秋砚揽着她的腰,像一对寻常恩爱夫妻一般。 或许是因为下小雪的缘故,街上并没有多少行人,甚至看不出来这是即将过年的气氛。 两人走进一座小茶馆,准备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茶馆里面的人倒是不少,和清冷的大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店小二连忙擦干净桌子,一脸热情:“二位要喝点什么?” 顾浅浅拍了拍裙摆上的雪,随口答道:“热茶就行。” “好嘞。”小二吆喝一声,把毛巾一搭,转身去了后厨。 虞秋砚拉过她的手,皱眉:“怎么这么冰?” 顾浅浅笑笑:“许是天太冷了吧。” 他垂眉思索,语气严肃:“那我们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的顾浅浅可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她急忙摆手:“没事没事。” 说话间,热茶已经上来了,小二把茶壶一放:“二位慢用。” 顾浅浅赶紧倒了两杯茶,热茶握在手里总算找回了一些温暖,她品着茶看着外面下不停的小雪,怔怔出神,却不想邻桌两人的对话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大哥,今年怕是要不太平了。”一个秀才模样的瘦弱男子望着他对面的王屠夫说道。 王屠夫猛喝一口烈酒,浑身尽是戾气:“听说秦将军在安通老将军死后就归顺了大辽,现在已经领兵收了我都和三座城池,照这么下去。”他朝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都和迟早要……”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李秀才目露惊恐:“我们不是还有穆将军吗?” 王屠夫“啧”了声:“穆将军哪有秦将军厉害。” 李秀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舌头开始打结:“那……那怎么办?” 王屠夫又喝了一口酒,言语间有些无奈:“都和王朝的保护神殒了,你我好好珍惜现在的日子吧。”等再过一段时间,这京城恐怕也会再劫难逃。 “……” 顾浅浅撑着下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疑问:“阿虞,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她怎么听着感觉马上就要打仗了一样。 虞秋砚帮她把茶续上,面色平淡:“浅浅,这茶是不是太甜了一些?” 注意力被成功转移,顾浅浅低头抿了一口:“不甜啊!” 他没有再多说话,从茶馆出来后,两人在大街上逛了一圈,路上时不时有官兵走过,小摊位人仰马翻。 顾浅浅没了逛街的兴趣,正准备回去之时,她目光被一间胭脂铺吸引了。 虞秋砚看着她走的方向,眼底浓郁一片,抬脚跟了上去。 往日生意红火的“衿浅胭脂铺”此时也是冷冷清清,里面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货架上的货品也不多。 顾浅浅踏进店里,一股亲切感袭来,她随意拿起一个粉白色的小瓷瓶打开闻了一下,清淡的花香晕染鼻尖,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你们店还有牡丹红吗?”一道霸道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里响起。 顾浅浅转身一看,只见四五名丫鬟拥着一位穿戴富贵的女人走了进来,那女人身着红绿色锦服,头上戴满了五颜六色的发饰,随便动一动便叮铃直响,此时她正将涂满红色指甲的手放在身旁的丫鬟身上,目光有些不屑慵懒。 铺子里面的掌柜从柜台里走出来,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约莫十七八岁,她脸上堆起笑,看了一眼顾浅浅手上拿着的小瓷瓶,有些为难的对女人说道:“夫人,小店只剩下一瓶牡丹红了。” “拿过来。”女人懒懒。 小掌柜走到顾浅浅身边,询问:“姑娘,您可要买您手上的这瓶牡丹红?” 顾浅浅一愣,刚想把东西放下,不料那女人轻蔑的看了一眼顾浅浅,随即说道:“牡丹红可是上好的胭脂,不是所有阿猫阿狗都能用的。” 站在顾浅浅身边的虞秋砚目光一寒,女人对上他的视线,不禁打了几个冷战,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背脊又直了几分。 顾浅浅原本打算把手上的东西让出去,但现在她改主意了,她轻笑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瓷瓶,不轻不重的对小掌柜说:“这牡丹红多少钱?我买了。” 一听这话,女人身边的丫鬟忍不住训斥:“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我们夫人是谁?” 顾浅浅对上她,不急不缓:“是谁?” 丫鬟高傲抬头:“我们夫人可是楼国公府的红夫人,我劝你识相点,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顾浅浅点点头,似懂非懂,她慢慢移到虞秋砚身边,悄悄问道:“阿虞,你官大吗?和楼国公府比怎么样?” “浅浅想做什么只管去,为夫为你撑腰。”虞秋砚声音低沉,给足了她信心。 有了后台后,顾浅浅语气更足了,她打量着对面的女人:“红夫人是吗?” 红儿婀娜款款的捋了一下头发,没有回答,表情傲慢自得。 顾浅浅也不在意,她讽刺一笑:“红夫人,凡事总要讲个先来后到,你这么不讲道理岂不是丢了楼国公府的脸面。” 红儿才不管这么多,自从她被抬为姨娘后楼听寒还不曾去过她的院子,加上这几天脸上开始长痘,她非常心烦,偶然听说“衿浅胭脂铺”的牡丹红有红润肌肤的功效,她迫不及待的想买回去试一试。 第70章 “小贱人,你今天不给也得给。”红儿表情狰狞,她双手掐着腰,一副泼妇状。 顾浅浅抄起桌上的花盆走向她,把花盆里面的冷水全部泼在她的嘴巴上:“既然嘴不干净,那我就帮你洗洗。” 红儿脸上的妆花了,五颜六色糊了满面,她气急,伸手就要过来抓顾浅浅。 顾浅浅一个闪身,红儿前倾的身子踉踉跄跄没有站稳,要不是有身旁的丫鬟扶着,估计现在已经摔成了狗吃屎。 红儿发髻歪斜,她梗起脖子,恶狠狠的指着顾浅浅:“你叫什么名字?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虞秋砚检查了一遍顾浅浅,发现她没有任何不妥之后他才对着红儿,如玉的脸上寒气密布,像地狱里面爬上来的恶鬼,让人望而生畏。 他冷冷吐出:“大理寺卿府。” 一听到大理寺卿,众人腿都软了,她们虽然没有见过玉面修罗虞秋砚,但他的名号实在太过响亮,就光听到名字,她们就没有一个不怕的。 红儿差点滑倒在地,她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些没了底,身旁的丫鬟更是吓得头都不敢抬。 红儿强撑着胆子,怂且小声:“好,你们等着。”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框给绊了一下。 顾浅浅想不到阿虞这么厉害,短短一句话就把她们给吓跑了。 后来顾浅浅买下了牡丹红,他们走出铺子后,聆儿从二楼下来,她看着小掌柜:“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小掌柜将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聆儿。 聆儿也没放在心上,她重新走上二楼,郡主失踪一年了,二夫人一个月前也去了边关,现在铺子里面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她轻叹一声,继续忙着手里的活儿。 …… 理寺府向来冷清,即使到了除夕这一天,府里依旧没有热闹的气氛。 晚上,虞秋砚拥着顾浅浅看烟花,她窝在他怀里,绚烂的烟花在她眼中绽放。 夜深了。 虞秋砚帮她把脚擦干,然后放进自己的怀里暖着,眼睛直直的望向她,眼底漆黑一片。 顾浅浅看到这样的他莫名有些心惊,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他苍白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脸,缓缓开口:“浅浅,试一试那盒胭脂吧。” “可是现在……” 还不等她反驳,他就抱起她走向梳妆台,自从她来了之后,他特意叫人给她置办了一张。 虞秋砚把她放在自己腿上,随后打开上次买的胭脂,指尖轻染,把它细细抹在顾浅浅的脸颊上。 美人红妆,分外潋滟。 许久之后,顾浅浅看向镜子,他们两人都散着头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谁更美。 他真是妖孽,顾浅浅想着。 虞秋砚把头搭在她的颈窝处,望着镜子里的两人,久久不语。 直到午夜的钟声敲响,他才喃喃开口:“浅浅,我十七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搂着她腰的手缓缓收紧,语气沉的不像话:“浅浅,我想……” 第56章 有罪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脖颈处, 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顾浅浅不安的扭动身子,却被他锢得更加牢固。 “阿虞, 你……”她不安的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虞秋砚把她转过来,两人面对着,他把她落在胸前的头发捋到脑后, 动作温柔:“浅浅,你可知《道经》中有这样一句话。” 顾浅浅看着近在咫尺的妖容, 差点沦陷进去,她顺着他的话:“什么?” 他轻轻一笑,眼尾上挑,霜白的薄唇缓缓翕动:“有罪者,当下阿鼻地狱。” “浅浅,你会陪我吗?” 屋外风雪声渺渺, 顾浅浅觉得他今日好生奇怪。 她推开他:“阿虞,不早了, 我想休息了。” 虞秋砚却将她打横抱起, 突然的腾空感让她下意识的搂住他的脖子。 他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寂静的空间格外响亮,一步一步像踏在她的心尖上一样,看着越来越近的大床, 顾浅浅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心脏砰砰直跳。 他将她小心的放在床上,顺手拉下帘子, 隔绝了外面一半的光亮。 顾浅浅紧张的躺在床上, 双手按住衣领,眼睛直直的望着床顶, 颇有种壮士赴死的味道。 虞秋砚侧躺在她旁边,单手撑着头看她:“浅浅怕我?” “没……没有。” 他离她进了几分,眼里情绪渐重:“浅浅,时辰不早了,我们……” “等等。”她推开他,面露难色,“我觉得太快了。” 虞秋砚捂住胸口,神色委屈:“浅浅吾妻,为何不可?难道……”他抬眼看她,像一只受伤的小狗一样,“浅浅以为我骗你?” 她连忙摇头,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她知他是真心待她,可一时之间让她接受这种事,她还是觉得有些仓促。 “不是。” 他握住她的手:“那浅浅还有何顾虑?” “阿虞,在失踪的这一年我曾嫁过人,你不嫌弃?”她认认真真的开口问他。 他温柔拂上她的脸,眼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并无任何嫌弃之色:“浅浅平安,乃吾一生之幸。” 顾浅浅心里酸酸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日是我生辰。” 他的夙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昏暗的光亮照在他身上,格外迷人,顾浅浅觉得自己可能是鬼迷心窍了。 虞秋砚跨在她上方,发丝垂落,和她的纠缠在一起,两人呼吸越来越近,她干脆闭起眼睛,脸颊燥红。 他的唇很凉。 衣衫尽褪,顾浅浅抓着两侧的床单,不敢看他。 虞秋砚停下动作:“浅浅为何不睁开眼?” 当然是害羞了,顾浅浅咬着牙,心一横,慢慢睁开漂亮的水眸,入眼的便是一具清瘦有力的身躯。 他直起腰身,玩味的看着她:“给浅浅好好看看。” 顾浅浅将脸偏向一边,他一离开,她身上就凉飕飕的,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冷意,他重新附上她,不离一寸。 外面风雪不停,里面锦被翻涌。 “姐姐……”他动情时唤她。 她朦胧间看到他小腹上的红痕,忍不住问道,声音断断续续:“阿虞……这……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小心吻着她眼角溢出来的泪。 姐姐。 我有罪,但我不改。 …… “来人,备水。”床帘里面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 外面守夜的小厮片刻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去备了热水。 虞秋砚支起身,被子滑落,露出好看劲瘦的上半身,他擦了擦顾浅浅额头上的汗,有些懊悔:“浅浅,刚刚是不是弄疼你了?” 顾浅浅累极,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只小声的哼哼了两句。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满是宠溺。 “大人,水备好了。” “退下。” 直到关门声响起,虞秋砚才抱起顾浅浅,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怕她着凉。 内室的浴桶里,顾浅浅趴在虞秋砚怀里,他替她擦拭着身体,看着她身上的痕迹时,他眸光暗了几分,手指一路往下。 顾浅浅睁开眼,嗓子干痛:“别。” 他把她往怀里按,她突然痉挛了一下,发出小猫一样的叫声,表情隐忍。 他残忍又温柔:“浅浅喜欢这样吗?” 回应他的只有她细细的呻|吟。 屋里水声碰撞,一室欢愉。 …… 第二天晌午。 守在门口的小厮敲门也不是不敲门也不是,其中一个往掌心哈了一口气:“要不要提醒大人和夫人用午膳?” 另一个年轻的小厮摸了摸头,昨天晚上他可是听了一整晚的动静,自然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他悄悄靠近对面的人,压低声音:“嘘,二赖子,昨晚大人要了三次水,这会儿估计还在睡觉。” 二赖子张大嘴巴,微微惊讶,他昨夜没有守值,想不到大人平时看着一副冰冷生人勿近的模样,实际上竟如此厉害,一晚上三次水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他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溢于言表。 屋内。 虞秋砚拥着顾浅浅站在窗前,两人裹着一张厚厚的大氅,大氅之下赤|裸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火热又黏腻。 他将她严严实实的拥着,两人一起看着窗外的小雪和开得正好的红梅。 他声音是化不开的哑:“浅浅,新年第一天,你有什么愿望吗?” 顾浅浅:“我想见见父母。” 虞秋砚闻着她脖子处他身上的味道,良久才答:“好,等天暖了我带你去。” 话毕,他将她的手放在他那处。 顾浅浅被烫得一哆嗦,想要抽回,却被他死死摁住,他暧昧的声线再度传来,带着一丝乞求:“浅浅,帮帮我。” 第71章 由于她是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所以身体的动作更加敏感起来。 虽然两人昨晚做过更亲密的事,可顾浅浅还是觉得有些羞赧。 还等不及她细想,他就拿着她的手开始动作。 顾浅浅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两人的身体愈加滚烫,树上的红梅落下两片花瓣,不去看那屋子里的好景色。 许久,顾浅浅手上粘稠一片。 虞秋砚紧紧抱住她,喘着粗气:“浅浅,我们试试美人榻怎么样?” 她连忙制止他:“阿虞,不可纵欲。”她有些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正常人,正常人一次两次应该会累吧,怎么感觉他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他笑笑,眼尾却猩红一片:“可是浅浅,我难受。” 随后两人不知怎么的就到了榻上。 顾浅浅被折磨得累极了,再次醒来已是晚上。 虞秋砚披着一件外衣在书案前作画,看到她醒了之后把桌上温热的粥端到她面前:“浅浅,饿了吧?” 顾浅浅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肚子适时开始叫唤。 虞秋砚眉眼间都是笑意。 她将帘子一拉:“我要穿衣服,你别偷看。” 他哭笑不得。 顾浅浅看着自己身上的印记,心里有些郁闷,刚开始怎么就答应他了呢,啊啊啊啊啊,他简直就是魔鬼。 穿好衣服准备下床,可酸痛的双腿根本没有力气,他连忙扶起她,另一只手端着粥,粥愣是没有撒下来一滴。 顾浅浅无奈只能坐在床上。 虞秋砚将粥喂到她嘴边,带着不易察觉的讨好:“浅浅,里面放了你最喜欢的虾仁,试试?” 她嗓子干涸,浑身没有多少力气,接受了他的投喂。 “阿虞,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虞秋砚拿过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水渍:“亥时。” 这么晚了,可她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阿虞,你上次不是收集了《南海录》话本吗,我想看看。” 他站起身:“行,我拿给你。” 桌上燃起两根蜡烛,灯火通明。 顾浅浅手里捧着话本,低眉垂眸,火光映在她优美的侧脸上,如梦似幻。 虞秋砚在白纸上细细描摹她的神态,勾勒着他的绝世珍宝。 蜡烛燃到了底,顾浅浅合上书,打了一个哈欠,她看向虞秋砚,却发现他正在看她,她目光有些闪躲:“阿虞,今晚不……”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浅浅,过来看看。”他走过去抱起她来到画作旁。 她眼睛一亮,目光里满是惊喜。 虞秋砚得意的看着她,似乎想要得到她的表扬。 她摸着画中的自己,这画的也太像了,神韵尤为传真。 他玩着她的头发:“浅浅,我画的可好?你要怎么奖励我?” 顾浅浅一愣,瞬间明白他的意思,她顾不得双腿的疼痛忙站起身想要逃离,却被他拦腰按在书案上。 她左看右看:“阿虞,咱休息休息可好?” 虞秋砚不急不缓的拿过一旁放着的红色发带,扬眉轻挑,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绑了起来:“浅浅,听话。” 他什么事都顺着她,除了这一件。 绑好之后,他又将她翻过去,顾浅浅背对着他,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两人上身衣着完好,下身不分彼此。 没有任何前面的安抚,他一进来,她痛的脚趾蜷起,浅浅“啊”了声。 在这件事上,顾浅浅觉得他有一些近乎于变态的执念,过程温柔又残忍。 到关键处,他竟然停下动作俯下身,喉结滚动:“姐姐,你感觉这么样?” 他又开始叫她姐姐。 顾浅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看着自己身下的那幅画,猛然往后一撞。 虞秋砚轻叹一声:“姐姐想要吗?那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像一个站在深渊之巅的恶魔,俯视泥淖中痛苦呻|吟的哀求者。 顾浅浅快哭了:“好涨。” 他似乎不满意,离开了她。 空中楼阁轰然倒塌,万物沉寂。 顾浅浅腿软的跪在地上,浑身难受。 虞秋砚也跪下,重新进去:“现在是什么感觉?” 顾浅浅双手撑着地面,声音染上哭腔:“大。” 他加快动作:“那姐姐喜不喜欢?” “喜……欢。” 他这次满意了,气息不稳:“姐姐,我给你。” 冰冷的地面,两个火热的心逐渐靠近,一同在欲海里沉浮。 整整三天,他们没有出过房间一步。 第四天上午,虞秋砚穿戴整齐的出来,神情有些疲惫,他叫来顾浅浅的贴身丫鬟:“给夫人打盆热水。” 要不是今日朝假到了,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的浅浅。 他不舍的往里面望了一眼,随后转身离开,清瘦的背影消失在回廊里。 顾浅浅全身微痛,抬起手看着手腕上被勒的痕迹,想到昨晚她求他的场景,她将头埋进被子里,脸烫得厉害。 饭饱思淫,古人诚不欺我。 第57章 和离 唐子衿翻身下马, 她眯眼看了看天上的烈阳,气喘吁吁的擦了一把汗,想不到初春时节还能在边关看到这么大的太阳, 真是稀罕。 她从马背上取下水壶,随后靠在一颗树荫下打算休息一会儿,自她从京城出发已经过了两个多月,总算能在今日太阳落山前赶到临沂关了。 想到这儿,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土准备继续赶路。 …… “站住。”城门口的士兵拦住唐子衿,面露不善。 唐子衿说:“麻烦去禀报穆将军一声, 我有要事告予他。” 士兵站着不动,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打量:“你是谁?军营重地岂可乱闯,来人,将她抓起来。” 唐子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从马上给拎了下去,随后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押着进了城。 她一路解释,可押着她的士兵不为所动。 “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唐子衿惴惴不安的问道。 “安静点。” 她被人带到一座宽大的营帐前, 一个士兵想进去禀报,可被守在帐篷前的人给拦住了:“将军和白姑娘在里面。” 士兵了然, 他退回来在旁边等着。 营帐里不时传出女人的娇笑声, 唐子衿抿了抿干燥的唇,看来穆洵在这里的日子过的挺逍遥啊。 她一路赶来,人早已又累又饿, 现在还要被迫听自己相公和其他女人的调笑声,这是造了什么孽哦,想了想, 唐子衿扯开嗓子大喊:“穆洵你给我出来。” 她喊的毫无防备, 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帐篷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就在士兵想要训斥唐子衿的时候,身后帐篷的帘子被人掀开, 唐子衿对上穆洵稍显错愕的眼神,她冷冷的看着他:“舍得出来了?” 穆洵胸前衣裳敞开,脖子上的吻痕清晰可见,他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连忙将衣服扯好,随后看着还被人押着的唐子衿,他怒吼道:“放开她。” 他走向唐子衿,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欣喜:“子衿,你怎么来了?” 没了束缚之后她差点没站稳,穆洵连忙扶起她,她拨开他的手,并往后退了一步,打算跟他说正事:“穆洵,你可知……” 说话间,后面的帐篷里又走出来一个弱柳扶风的女人,她穿着一袭白裙,腰肢不盈一握,五官清秀淡雅,但谈不上多漂亮。 她咬着唇,神色有些委屈:“咳咳,将军。” 穆洵转头,看着风中摇摇欲坠的人儿,他走到她身边,顺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为她披上:“莲儿,你身子弱,快到里面去。” 唐子衿淡然的看着这一切,不用猜也知道那个女人和穆洵关系匪浅。 白莲儿顺势倒在穆洵怀里,轻飘飘的看了一眼站在落日余晖下的唐子衿:“将军,她是谁?” 穆洵猛然清醒,他推开白莲儿,朝着唐子衿慌忙解释。 白莲儿一个踉跄,泫然欲泣,突然,她双手捂住肚子,嘴里惨叫连连:“将军,我肚子疼,孩子孩子……”说着便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穆洵急忙抱起她走进帐篷,同时不忘吩咐:“快把军医叫过来。” 唐子衿被晾在外面,心里微微有些难受,她闭了闭眼,想着自己来此的目的她还是走进了面前的帐篷里。 白莲儿虚弱的躺在床上,穆洵似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唐子衿,他忙往外走去,刚好和迎面走来的唐子衿碰了个正着。 她没看他,而是径直进来坐在小凳子上,她捶了捶脚,终于有个坐的地方了。 穆洵坐在她对面,眼里情绪甚是复杂,他皱着眉,似乎在想着怎样开口。 唐子衿连喝了几杯茶,等嗓子好受了一些她才说道:“穆洵,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第72章 “你说。” “候府已被圣上弹劾,侯爷和夫人也已经入狱。” 穆洵双手抱臂,眉间轻挑,恢复了往日的散漫劲儿,他无所谓的开口:“那又怎么样?” 唐子衿放下茶杯:“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 “候府没了便没了,与我无任何关系。”他声音满是绝情。 唐子衿耸耸肩,在平昌候府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就起身来到边关,以穆洵现在的身份如果想保住候府并非难事,如今看来,自己是白跑这一趟了。 不过,她看着床上的白莲儿,心里下了决定:“穆洵,我们和离吧。” 穆洵收起了刚刚的模样,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唐子衿,瞳孔一缩:“什么?”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那位姑娘刚刚说到孩子,孩子是你的吧?” 他眼神闪躲,急忙拉住唐子衿的手:“子衿,那只是意外,那日我喝多了酒,所以……” 唐子衿打断他:“穆洵,我们就到这儿。” “不行,我不同意。”他烦躁的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表情痛苦。 这时,军医进来,他朝穆洵行了一礼,然后看了看白莲儿,确定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并无大碍之后又退了出去。 白莲儿也在这时醒了过来,她柔柔弱弱的看向穆洵,伸出洁白的手:“将军。” 穆洵这次没有过去,他依旧站在唐子衿旁边。 唐子衿清楚的看到白莲儿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呵,这姑娘恐怕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白莲儿小心翼翼的下床,然后单手扶着并不显怀的肚子,她扯了扯穆洵的衣袖:“将军,她就是你在京城的那位娘子吗?” 唐子衿冰冷的神色刺痛了他,他没有拂开白莲儿的手,只是淡淡回了句:“嗯。” 听到这话,白莲儿躲到他身后,好像唐子衿是什么瘟神一样,她哆哆嗦嗦:“姐姐。” “停,别乱认人。”唐子衿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白莲儿顿时眼泪就上来了,她带着哭腔:“我知道姐姐怪我抢了将军,可是我已经怀了将军的孩子,还望姐姐给我一条生路。” 唐子衿有些震惊,真是好一朵白莲花,颠倒黑白的能力无人能及,但她懒得理会,她直接对穆洵道:“和离书。” 穆洵有些头疼,他下意识的将白莲儿护在身后,然后朝门口喊道:“来人,先将夫人带下去休息。” 白莲儿朝唐子衿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唐子衿觉得挺没意思的。 …… 是夜。 唐子衿被穆洵关在一座小帐篷里,哪里都不能去。 她双手托腮,正在发呆。 “姐姐。”门口传来一阵女声。 唐子衿都懒得动一下,她冷笑一声:“你来干什么?” 白莲儿夸张的扶着腰坐下,样子盛气凌人,早就没了下午时的矫揉造作,她打量了一眼唐子衿住的帐篷,似乎是无意吐出一句:“真寒酸。”随即又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露出一抹假笑:“姐姐,这边关夜里会降温,要不我再叫人给姐姐加一床被子?毕竟姐姐一个人住这里晚上肯定会被冻着的,不像我,我有将军……哎呀,姐姐对不起。” “对了,姐姐,我叫白莲儿。” 她嘴里说着对不起,可面上却没一点歉意。 唐子衿觉得挺好笑,她还什么都没有说,这白莲儿就自顾自的演了一场戏,表演功底丝毫不输戏班子,要是在戏班子里面混,说不定她现在早就成了名角儿。 “白姑娘,你来就是为了恶心我吗,大可不必。”唐子衿直来直去,一点也不想与她虚以委蛇。 见她打开天窗说亮话,白莲儿也撕开了伪装,她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姐姐,你知道我和将军是怎么认识的吗?” 唐子衿无聊的紧,刚好来了一个给她讲故事的人,她何乐而不为:“你说说。” 白莲儿脸上笑意更浓:“姐姐也知道,这边关经常打仗,将军在一次战乱中救下了我,直到一次醉酒后,将军碰了我。” “此后,我们缠绵了好一段时间。” “姐姐,今日下午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帐篷里帮将军……” 白莲儿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引人遐想。 可唐子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穆洵也经常在京城玩妓|子,在他眼中,你可能和那些妓|子并无两样。” “你。”白莲儿脸都绿了,她急促喘息,但手一碰到肚子又像想到了什么,她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我怀了将军的孩子,这可是将军的嫡长子。” “所以呢?” “还请姐姐懂事些,早点让出正妻之位。” 唐子衿双手一摊,有些无奈:“不是我不让,是你的将军不肯和离,你有本事去劝劝他,我感激不尽。” 白莲儿一噎。 唐子衿打了一个哈欠,送客意思明显。 白莲儿走后,唐子衿拿过一旁的纸墨亲自写了一封“和离书。” 夜深人静,正在她要熄灯时,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穆洵质问的声音就在头顶响起:“唐子衿,你为何要害莲儿肚子里的孩子。” 唐子衿有些疑惑,她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莲儿说你推了她一把,她现在已经有了小产的迹象,唐子衿你怎么这么恶毒。” 唐子衿简直气笑了,她指着穆洵的脑袋:“穆洵,要不请军医给你看看脑袋?那白莲儿说什么你都信,难怪屡战屡败,真是没一点脑子。” 穆洵咬牙切齿。 “对了,”唐子衿把刚刚写好的“和离书”递给穆洵:“签个字吧。” 穆洵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将纸撕的粉碎:“你做梦。” 她看着一地碎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委屈:“穆洵,在这场婚姻里你我都是受害者,你不喜欢我,我亦是,现在白莲儿已经有了你的孩子,你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穆洵急忙辩驳:“谁说我不喜欢……” 她有些好笑:“你想说喜欢我?” 他目光望向别处,脸上燃起绯红,显然忘记了来这里的主要目的。 他最后还是没有吵过她,只能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莲儿身子弱,你不要同她计较。” 白莲儿见穆洵回来了,她努力挤下两滴泪:“将军,不怪姐姐,你没为难姐姐吧?” 穆洵心里烦躁,他倒了一杯酒,看着晃动的液体,他突然没了喝的欲望。 白莲儿很有眼力见,她攀坐到穆洵的大腿上,软若无骨的手抚摸着穆洵健壮的胸膛,声音娇娇:“将军,夜深了,莲儿伺候您。” 穆洵被她撩拨得气息喘喘。 白莲儿推倒穆洵,很主动的坐了下去。 情迷意乱间,穆洵脑袋嗡的一声,恢复了一瞬间的清明,他慌忙推开她,起身披起衣服走了出去。 白莲儿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攥紧湿润的床单,眼里满是不甘。 一连好几日,穆洵都没有来看唐子衿,唐子衿像俘虏一样被困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只有白莲儿时不时来恶心她一下。 这一日,白莲儿按时来了,她这几日似乎憔悴了不少。 唐子衿吃着饭,头都没抬。 白莲儿捂着鼻子,鱼肉的香味让她胃里一阵翻滚。 “姐姐,昨日将军已经为我肚子里的孩子取好了名,男孩叫穆曜,女孩叫穆念衿,姐姐,你觉得好不好听?” “哦。” 白莲儿似乎不满她的反应:“姐姐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唐子衿又吃了一大块鱼肉,这才抬头看她:“白姑娘,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什么?” 唐子衿一字一句:“我叫唐、子、衿,你说穆念衿念的是谁?” 白莲儿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唐子衿继续扒饭,唉,可怜的女人。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紧接着惨叫声不止。 唐子衿心道坏了,该不会是敌人打过来了吧? 她刚想撒腿就跑,却不想白莲儿直接拽住她:“带我一起跑。” 唐子衿脑袋抽了才会带她一起,屋外的响动越来越大,帐篷上飞溅的血也越来越多。 白莲儿死死抓着她的衣角。 唐子衿抬手,干净利落的打在她后脑勺,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跑去,只不过刚跑到门口的时候,一块沾有迷药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意识模糊,世界混沌,她晕了过去。 第58章 选择 昏暗的灯光里, 男人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女人柔白的脸颊,庄严的表情难得露出一丝柔情。 唐子衿是在一阵马蹄声中被吵醒的,她揉了揉发胀的脑袋, 艰难的睁开眼睛,屋里暗沉的烛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这里陌生的摆设,唐子衿心猛地一沉。 这是哪儿? 外面的马蹄声渐渐停了, 她顾不得其他,连忙下床穿好鞋子。 第73章 “醒了?”一道微哑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唐子衿抬头一看, 竟然是秦玄,她有些惊讶。 秦玄身上的铠甲染着血,一身肃杀之气让人不敢靠近,他走到唐子衿面前蹲下,深沉的眼眸望着她,眉目是一如既往的俊朗, 只是此时此刻他的右脸上多了一道疤,一直从太阳穴到下颌处, 细看之下有些吓人。 唐子衿怔怔的看着他, 看到他脸上的疤时,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秦玄嘴角牵起,笑得意味不明:“穆洵划的, 你说要不要夫债妻偿。” 她连忙摆手,急忙撇清和穆洵的关系:“那个,他伤了你你就去找他, 我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秦玄眼里闪过震惊, 他欺身而上,离唐子衿不过只有一寸的距离:“这么说, 你是和他和离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欣喜。 唐子衿将手抵在两人之间,强大的压迫感让她侧过头:“还没,他没同意。” 他浑身气场瞬间冷了下去,半眯起眸子,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唐子衿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然后看向他:“我现在是在哪?” 秦玄站起身,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自然是在大辽的地盘上。” 她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过秦玄已经归顺了大辽,按照现在这个情况,她已经深入狼窝了。 “秦将军,你要杀我吗?” “杀你?”他摸着下巴,“唐唐,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唐唐?唐子衿无语凝噎。 “那你为何要抓我?” 秦玄突然俯身擒住她的下巴,突如其来的对视让唐子衿猝不及防。 他看了她许久才说:“唐唐,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我这人做事向来直接,唐唐,既然你不喜欢穆洵那小子,可否考虑一下我?”他说的真诚,隐隐透出几分期待。 唐子衿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吸引到秦玄,可看他的样子不似作假,这让她有些为难,万一不答应,他一个不高兴杀了她怎么办?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先安抚好他的情绪。 她轻轻笑了笑:“秦将军,让我考虑考虑。” 秦玄似乎听出了她这句话里面的敷衍,他神色冷了几分:“唐唐,明日我会让你彻底对穆洵死心。” 唐子衿知道他误会了,误会她对穆洵还有感情。 她想解释,但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对了,她一拍脑袋:“秦将军,白莲儿呢?” “怎么?还关心起你前相公的小情人来了。” 唐子衿讪笑两声:“我只想知道她是死是活。” “自然是活的,不然明天怎么让穆洵做选择呢?”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白莲儿披头散发的蹲在角落,因为害怕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她目光空洞洞的望向前方,心里的恐惧到达了极点。 她旁边一个士兵慢悠悠的提起裤子,还不忘朝她淬一口,嘴里骂骂咧咧。 等他穿好后向门外走去,外面又立刻进来了一个人。 白莲儿跪在地上求饶:“求求你们别这样对我,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刚进来的那个人毫不客气的把白莲儿按在后面冰冷的墙上:“听说你是穆洵的女人。” 一股浊臭的气味传来,白莲儿忍不住低头干呕。 这似乎触碰到了男人的霉头,他毫不客气的甩了她两巴掌:“贱娘们。” 白莲儿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受着男人反复的折磨,表情痛苦。 只不过片刻功夫,男人就泄了气,他将白莲儿丢到一边,心情很是不爽。 这一晚,阴暗狭小的地牢里男人们进进出出,白莲儿度过了她人生中最黑暗的一个夜晚,不过幸好,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掉。 …… 第二天,唐子衿终于知道秦玄要给穆洵的选择是什么了。 高墙之上,唐子衿见到白莲儿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此时的白莲儿憔悴不堪,雪白的衣裙上全是斑斑点点的污渍,就连那张清纯的脸上也都是巴掌印。 白莲儿一看到唐子衿完好无损的样子,她就发疯似的朝唐子衿扑去:“为什么你一点事都没有,凭什么。” 她死死掐着唐子衿的脖子,表情凶狠。 唐子衿反手将她的手腕拽起,随后把她踹向一边:“咳咳,你发什么疯。” 士兵立马把白莲儿控制住。 白莲儿目光怨毒的看着唐子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很快,她们两人都被绑了起来,士兵将她们二人推到城墙边,唐子衿这时才看到城墙下的穆洵,他带着数千铁骑围在城门口,看到她之后,他表情松怔了一瞬。 唐子衿还是第一次看到穆洵穿铠甲的样子,说实话,没有秦玄帅。 “将军,救我。”一旁的白莲儿哭得梨花带雨,她看到穆洵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穆洵这才朝她看去,她狼狈的模样还是让他心头一紧。 身手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唐子衿向后望去,只见秦玄正踏着台阶而来。 他给唐子衿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唐子衿脑袋懵懵的,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玄走到城墙边,居高临下的望着穆洵,修长的指骨敲着墙台,表情玩味又不屑,似乎在等着穆洵开口。 穆洵紧皱着眉:“秦玄,放了她们两个。” “哦?你说放就放?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秦玄丝毫不给他台阶下。 穆洵脸色铁青:“你……” 秦玄:“穆洵,你觉得你今天带的几千人马能攻得下淮阳关吗?” 穆洵手里握着长戟,骨节咯咯作响。 两个男人之间似乎还有一种特别的对峙,周遭火药味蔓延。 秦玄抬起手,手下的士兵将唐子衿和白莲儿两人往前推了一步,眼看着就快要掉下去了,穆洵急忙道:“秦玄,你究竟要干什么?” 秦玄说:“很简单,我们来玩个游戏,这两个女人你只能救一个。” 什么? 唐子衿慌张的看着秦玄,他来真的?完了完了,穆洵肯定会选他的小白花,毕竟小白花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 城墙之上,风声呼啸。 白莲儿又哭了起来,眼泪像不要钱的珠串子一样往下掉。 或许是被她的哭闹声吵烦了,秦玄呵斥道:“闭嘴。” 白莲儿瞬间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穆洵目光不断的在唐子衿和白莲儿身上来回巡视,眼底闪过纠结。 “穆洵,你选谁?”秦玄没有多少耐心。 穆洵怒火中烧:“秦玄,你卑不卑鄙?竟然拿女人做筹码。” 秦玄讥笑一声:“我乐意。” 穆洵气得手握成拳,他偷偷朝手下做了一个手势。 “穆洵,如果你敢强攻,今日你就为这两人收尸吧。”秦玄看出了他的意图。 穆洵气极。 士兵们又把唐子衿和白莲儿往前推了半步,唐子衿吓得吞了一口口水,她不想死啊,她死了母亲怎么办? 想到这儿,她克服恐惧将目光往下,求助的看着穆洵。 白莲儿此时也不甘示弱,她放声大哭,嘴里不断喊着“将军救我。” 穆洵眼眶发红,他指着唐子衿刚要开口,白莲儿哭声更大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穆洵:“将军,你救姐姐吧,我本就是条贱命,死不足惜,只可怜了腹中孩儿……” 听到这,他犹豫了。 唐子衿心里仅有的那一丝对他的信任也彻底倒塌,她不会对穆洵抱有任何希望了,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没人看见秦玄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唐唐啊,这下你看清楚了吧,穆洵根本不值得。 白莲儿楚楚可怜的样子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穆洵心里挣扎。 他抬起头,指着白莲儿:“我选她。” 他知道秦玄喜欢子衿,希望这丝情份能让秦玄对子衿手下留情。 听到他的答案,白莲儿马上破涕为笑,心里得意洋洋。 唐子衿觉得这是意料之中,她感受着粗糙的风滑过脸颊,只希望摔下去的时候不要太痛。 秦玄拍了拍手,嘲讽道:“穆洵,你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放弃自己的妻子,真是妙啊!” 穆洵握拳不语。 秦玄继续说:“如果想救你的小情人,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不要太过分。” 秦玄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然后朝着穆洵的方向扔了下去:“签个字,我就放了她。” 穆洵打开一看,手指颤抖,他有些发狂:“你没这个资格。” 秦玄撑着下巴望他,也不着急。 穆洵闭了闭眼睛,深呼出一口气,然后咬破手指写下自己的名字,秦玄身边的死士飞身下去,将书信取了回来。 穆洵满意的点点头,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回唐子衿,而一旁的白莲儿很快就被士兵推了下去。 第74章 白莲儿失声尖叫。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幸好穆洵反应快,他脚尖轻点马背,稳稳接住了白莲儿。 得救之后的白莲儿惊魂未定,她小声的在穆洵怀里啜泣:“将军,我怕。” 穆洵看着城墙之上的秦玄,怒吼道:“秦玄,你不守信用。” 秦玄摊摊手表示很无辜:“我不是已经放她下去了吗?对了,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小情人昨天晚上可没闲着,穆洵,你回去尝尝看有没有变味?” 白莲儿脸色煞白,她死死揪着穆洵的衣领:“将军,你别听他乱说,我没有。” 穆洵没听清她说什么,他目光一直在城墙之上,眼中满是愧疚:“子衿。” 秦玄单手搂着唐子衿,唐子衿对穆洵的呼唤置若罔闻。 穆洵有些挫败的垂下头。 随后秦玄带着唐子衿后退两步,并吩咐手下放箭。 厮杀开始。 秦玄抱起唐子衿走下台阶,将她抱得紧紧的,带着一丝后怕:“唐唐,对不起,刚刚吓着你了。” 唐子衿此时什么话都不想说。 他们二人逐渐远离硝烟,来到屋内,秦玄把怀里的书信展到她面前:“你看。” 唐子衿耷拉着眼皮,等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心头一惊,连忙拿起来看了又看。 竟然是“和离书,”穆洵还签了名。 秦玄握着她的手,目光柔软:“唐唐,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看着他犀利期盼的眼神,她的话梗在喉咙里,不知从何作答。 秦玄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唐唐不急,我给你半年时间,如果半年内你还是不喜欢我,我就放你离开。” 唐子衿闭上眼睛,轻轻点头。 天色渐暗,城门口的声音越来越小,穆洵兵力损失惨重,他带着白莲儿狼狈而逃。 第59章 泛湖 “今日怎么回来这样晚?”顾浅浅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不禁有些担心。 虞秋砚将她抱在怀里,闻着她发尖的香味,神色有些疲倦。 “今日圣上有事相商, 故而在宫中留得久了些。” 顾浅浅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段时间他每日早出晚归,似乎在忙着什么重要的事, 人也瘦了一大圈,可即使是这样, 每日晚上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虞秋砚紧紧抱着她,将头搭在她的肩上,闭目不语。 直到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她才意识到他睡着了,她有些愕然。 …… 顾浅浅坐在书案旁,手里抱着话本, 刚好看到精彩处,她脸上笑意乍现, 直到看见地上的人影时, 她才从书中回过神,抬起头,虞秋砚站在她面前, 正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浅浅在看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她扬了扬手里的书。 他顺势坐在她旁边,左手揽着她的腰:“既然浅浅喜欢看,明日我再让人去多买几本, 可好?” “嗯。”她点头, 随后她拿过一旁温在热水里的瘦肉粥,“阿虞, 今日你晚膳都没有吃,我让人给你温了粥,诺,垫垫肚子吧。”她把粥端给他。 虞秋砚却把粥放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浅浅,似乎意有所指。 她可太明白他这种眼神了,一想到他在床上的凶狠,她不禁浑身一抖:“阿虞,正经点。” 可他的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衣领,反复揉搓,同时唇也凑到她耳边,厮磨着她的耳垂,声音沙哑:“浅浅,我饿了。” 顾浅浅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但想着他的身体,她推开他指着桌上的粥:“先吃饭。” 怀里的温香软玉没了,他委屈的像一条小狗,可怜巴巴的望着她,祈求得到主人的怜悯。 顾浅浅不为所动,见此情况,他只能喝下那一碗食之无味的东西。 放下碗,他重新揽她入怀,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抱着她,不做其他。 “浅浅,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顾浅浅点点头:“好。” 随后他取下披风给她披上:“浅浅莫要着凉。” 顾浅浅看着面前细心的男人,觉得自己真走运,相公有颜有钱又温柔,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他牵着她的手在后院散步,可是周围黑漆漆的,颇有些瘆人,偶尔一阵阴风吹来,顾浅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阿虞,要不我们回去吧。” 虞秋砚安慰她,眼睛却是看着另一个方向:“浅浅莫怕。” 他们在后院呆了许久,直到西北方突然一阵火光窜出,照红了半边天。 虞秋砚定住,眸中火光倒映,神色莫变。 顾浅浅看着那染红的天空,疑惑道:“是有人家着火了吗?” 这次虞秋砚难得没有回答她,而是盯着西北方,像一座石像般。 或许是火势越来越大,天空也越来越红。 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身捧起顾浅浅的脸:“浅浅,坏人受到惩罚了。” 顾浅浅一脸迷茫。 他眼底的神色似有解脱又似有疯狂。 这一晚,顾浅浅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虞秋砚只是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两人相拥而眠。 …… 第二日清晨,京城西北处多了一座废墟。 一辆简单又大气的马车路过,楼听寒掀开帘子看着眼前的灰烬,他有些唏嘘,平昌候府荣耀一世,到头来只能化作风中的灰尘,一吹便不见了踪影。 驾车的马夫注意到楼听寒盯着废墟发呆,他连忙搭话:“公子,这平昌候府昨晚上可是烧了一整晚,听说里面的丫鬟奴才全部都在里面被活活烧死了。” 楼听寒面上闪过怜悯,这平昌候府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而且那人还有能力让它在一夕之间分崩瓦解。 虽然平昌候夫妇平时嚣张跋扈了些,但还不至于去通奸叛国,至于圣上为何急于铲除平昌候府,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候府上下八十七口人,除了尚在狱中的侯爷夫妇、世子还有远在边关的穆将军,其他的恐怕都葬身于昨天那场火灾之中了。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离。 一回到府中,红儿就哭哭啼啼的捂着手帕来到楼听寒身边:“公子,你要为妾做主啊!呜呜呜。” 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心中有些烦躁,自从后院多了两个女人后,他一天清闲日子都没过过,不是黎华就是红儿,他有时候在想干脆自己出家算了,不再去理红尘当中这些烦心事。 楼听寒耐着性子,看着面前涂着大红唇的女人:“怎么了?” 红儿摸了摸肚子,脸上的眼泪洗掉了一半的妆容,她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公子,今日妾看公主房里有一块上好的暖玉禁不住好奇拿起来看了几眼,谁知……谁知公主竟然打了妾一巴掌,公子,妾有孕在身,公主竟如此待妾,妾……”说着又开始梗咽起来。 又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楼听寒一点都不想管,他绕过红儿:“你如果喜欢暖玉就自己去买一块,何必觊觎他人的。” 红儿这下是真委屈了,好歹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他的骨肉,他怎能一点不在乎。 在楼听寒处没有得到慰藉后,她实在心有不甘,就又来了黎华的院子里。 黎华正在插花,看着来者不善的人,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把红儿当空气一样忽略在一旁。 红儿气的直跺脚,她走过来把桌子上的花丢到地上,然后抱起手臂挑衅黎华:“公主好雅兴。” 黎华冷冷看她:“捡起来。” 红儿噗呲一笑,在地上的鲜花上又狠狠踩了两脚。 黎华站起身,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贱婢。” 红儿捂着脸,有些不甘:“公主,我可是怀了公子的嫡子,小心我告到老夫人那儿去。” 黎华:“你去啊,本公主忍你很久了。”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货作威作福吗,狗仗人势的小人。 红儿不禁有些炸毛:“公主,要不你把你那块上好的暖玉给我,我就不去告诉老夫人,你看怎么样?” 黎华讥笑,父皇送给自己的暖玉她也敢肖想?真是活腻了。 见黎华没有理她,红儿又开始一顿输出。 黎华头疼,她让人把红儿直接给轰了出去。 她身边的嬷嬷看着自家公主一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道:“公主,您何必惯着她。” 黎华将花瓶摆在窗前,脸上满是无奈:“嬷嬷,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 果然,红儿吃瘪之后立刻去找了老夫人,王氏非常宝贝红儿肚子里的孩子,连带着对红儿也多了几分照顾。 不过听说黎华那块暖玉是圣上亲自赐的之后,她也不好强要,就带着红儿出门重新买了几块,外加一盒金银珠宝。 红儿目光贪婪的落在珠宝上,心里不断贬低着黎华,公主又怎么样,女人没孩子就没有依靠,真是老天爷垂怜,她和公子就那么一次就有了,她摸着小腹,想的都是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第75章 …… 转眼间,已到了暖春时节,这日虞秋砚带着顾浅浅准备去泛舟小游。 顾浅浅依旧带着面纱。 虞秋砚先带她去街上逛了逛,走到“天色楼”门口的时候,只见一群官兵把楼里的姑娘都赶了出来,老鸨在后面呼天抢地。 周围围满了人,男人们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纷纷面露不舍,这“天色楼”没了,以后上哪找乐子去啊。 大家熙熙嚷嚷,人声鼎沸。 “唉,怎么说封就封?” “谁知道呢。” “不过听说楼里的姑娘都要被抓去充当营|妓,看到没,就连那位五十多岁的老鸨也不例外。” “造孽哦。” “……” 虞秋砚带着顾浅浅从容走过,不在那里逗留一分一毫。 顾浅浅去糕点铺子买了几盒糕点准备拿到船上去吃,走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一位青衣公子。 她连忙点头道歉:“对不起。” 楼听寒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她愧疚的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面前的这位公子长的可真好看,可是只一眼,她又收回了目光,想着阿虞还在外面等她,她连忙抬起脚向外走去。 楼听寒有一瞬间的恍惚,刚刚那双眼睛怎么那么熟悉,他忙追出去,可大街上已经没了她的影子。 楼听寒苦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虞秋砚拉着顾浅浅躲在一个拐角处,等他看到楼听寒进去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顾浅浅:“阿虞,我们走吧。” 他点点头。 西景湖里的小舟不在少数,来游玩的多是些文人墨客,他们手里端着一壶酒站在船头,对着景色舞文弄墨。 顾浅浅和虞秋砚走进一艘小船,船上的窗户都放了帘子,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小船一摇一摇的,她觉得很是惬意。 虞秋砚打开桂花酿,把两人面前的杯子满上。 坐在小船上,品酒尝糕,看着沿路的风光,顾浅浅只觉得浑身舒坦。 小船飘啊飘,她觉得有些醉意了,便打算小眠一会儿,刚好船上有张软榻,她刚一躺下去,身后就附上来一个人,他伸手开始解她的腰带,带着几缕酒香:“浅浅,我想要。” 因为酒的缘故,顾浅浅此刻身上软绵绵的,粉拳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 “别,大白天的。”她臊得慌。 虞秋砚脑袋埋在她的颈窝处,手上动作略大。 顾浅浅见抗拒没用便也放弃了挣扎,反正又不是她出力,可她想错了,两人坦诚相见时,他将她捞坐在身上,喘息道:“浅浅,你来。” 顾浅浅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小船周围的湖水泛起丝丝涟漪,无人在意。 第60章 启程 等一切结束后, 顾浅浅趴在虞秋砚身上,浑身力气全无。 他抚摸着她的脊背,流连忘返。 “浅浅, 过几日我带你去一趟江南,可好?” 顾浅浅本来闭着眼睛小憩,一听到这话后她立马精神起来,她看着虞秋砚, 有些惊喜:“是去看爹娘吗?” 他点头。 她搂住他的脖子,追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虞秋砚宠溺一笑:“浅浅想什么时候走?” “自然是越快越好。” “好。” …… 五天后, 六辆马车从寺卿府驶离。 顾浅浅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嘴角从上了马车开始就没有下来过。 “这么高兴?”虞秋砚望向她。 “自然。”她眉毛轻挑,很快就要见到父母了她能不高兴吗。 虞秋砚眼底闪过一抹情绪,只不过片刻功夫就消失不见了,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浅浅,坐过来。” 心情大好的顾浅浅乖乖的移了过去。 他将她揽在怀里:“浅浅, 此次去江南恐有半月的路程,你可吃得消?”语气中难掩心疼。 她也伸手环住他的腰:“阿虞, 我没有那么娇贵, 况且我们足足带了五辆马车的粮食,总不至于会饿死。” 他摸着她的长发,眼神望着前方,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天色渐暗,四周荒芜,月色被黑云遮住, 乌鸦低飞而过, 旁边的树林里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响动,让人胆战心惊。 马车还在继续行驶, 虞秋砚将糕点递到顾浅浅手里:“浅浅,前面不远处就有客栈,我们今天晚上先到那里歇息一晚明日再行出发。” “好。” 顾浅浅刚刚看了一眼外面,不得不说这荒郊野岭还挺让人害怕的,她低头吃着东西,只想赶紧走过这个地段。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马儿突然长鸣一声,马车被迫停下。 顾浅浅和虞秋砚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 外面一伙山匪拿着闪着银光的大刀冲到马车前,个个面露不善、气势汹汹。 为首的男人将刀扛在肩上,扯着嗓门:“今日你们路过我黑虎山的地盘,打算留下多少买路钱啊?”他说的理所应当。 马车旁的二三十个家仆各个站的笔直,不见丝毫慌乱。 虞秋砚掀开帘,顾浅浅连忙制止:“别出去,危险。”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好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一看到她哭,虞秋砚心里揪着痛,他帮她擦掉眼泪,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浅浅,你在里面呆着千万别出来。” 她死死抓住他的手,哀求:“别去。” 虞秋砚拍了拍她:“浅浅,相信我。”随后他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修长玉立的身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走上前,看着对面的几十个山匪:“今日无意路过此地,还请各位放我等人过去。” 那一群山匪听完后都哈哈大笑起来,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来跟他们讲道理,真是好笑。 虞秋砚就这么看着他们,面上平静如水。 这时,为首的男人开始发话,他指着虞秋砚,眼睛色眯眯的:“小子,看你长的不错,要不要上山陪我们大当家的玩玩?” 世人皆知黑虎寨大当家有龙阳之好。 虞秋砚嘴角划过一抹讽刺的弧度,却依旧笑得玉树临风:“哦?只怕没有这个机会。” 山匪显然没有听懂他的话,男人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刚准备问他,但一想到自己本来就是无恶不作的匪子,为何要与别人商量,直接抢过来不就行了。 想到这,他扬起手里的大刀,发号施令:“兄弟们,上。” 虞秋砚冷哼一声,将手抬起,马车旁的那二三十个家仆立刻从自己的短靴里面取出匕首,一时之间兵刃相接。 虞秋砚后退一步走上马车,他掀开帘子看着坐在角落里面发抖的顾浅浅,他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阿虞?”她脸色苍白,一些非常零碎的片段从她脑海里闪过,她头痛的厉害。 “浅浅莫怕,我们现在就走。” 此时一个瘦猴模样的山匪摸到了马车旁,他透过掀起的帘子看到了里面的美人,不禁流出几缕哈喇子:“原来还有个小美人在这儿,要不要出来陪爷玩玩?” 虞秋砚立马放下帘子,凌厉的望着他,恨不得要将那个山匪碎尸万段。 山匪拿着大刀上前,虞秋砚赶紧拉动缰绳,马车驶动的一瞬间,那个山匪的刀划伤了他的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尘土扬起,他们远离了那片喧闹之地。 马车飞快的在黑暗里跑着,直到前面出现亮光才慢慢停下。 虞秋砚把马车停在客栈前:“浅浅,客栈到了。” 顾浅浅这时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她顾不得头上的痛楚一把抓起他的手;“你受伤了。” “小伤罢了,不碍事。” 他们相扶着走进客栈,正在打呼的老板听到动静赶紧睁开眼,看到有客人来了之后他连忙上前招呼:“二位客官里面请,这位公子怎么了?” “掌柜的,我们要一间上好的客房。”虞秋砚开口,浑然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 “还麻烦掌柜的给我们请一个郎中过来。”顾浅浅在旁边补充。 掌柜的似乎有些为难:“我们这里离镇上有十多里路,郎中恐怕不太好请,不过我这里还有一些金创药可以给这位公子止血,你们看行不行?” 顾浅浅感激的看了一眼老板。 两人来到房间,顾浅浅褪去虞秋砚身上的长衫,看到手臂上那条长长的划痕时,她心口一窒,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好奇怪,她最近似乎越来越喜欢哭了。 虞秋砚帮她抹掉眼泪:“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 她抬头,似乎要说什么,可是许久之后她轻轻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出口。 虞秋砚坐在床上,顾浅浅在旁边为他上药,她用干净的帕子将他手臂上的血渍擦干净,然后再把药粉一点点撒在伤口上,她看着他的表情:“阿虞,痛吗?” 第76章 虞秋砚下巴绷的笔直,他轻轻摇了摇头:“不痛。” “骗人。”她撇着嘴,怎么可能会不痛,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是最痛的。 她动作轻了很多,撒完药后,她再用干净的纱布将他整个手臂给包了起来,最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发现虞秋砚身上细汗涔涔,这个傻瓜还说不痛,痛得连汗都出来了也不知道叫一声。 虞秋砚见她盯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发呆,不由得调侃起来:“浅浅,看完之后是不是得尝一尝?” 她回过神,说他不正经,都伤成这样了还在想别的事。 他却不以为意,抬了抬另一只手:“没事,我一只手也可以。” 顾浅浅懒得理他,她刚一离开床榻就被他拉了回去,他亲昵的在她耳边蹭了蹭:“浅浅不关心关心我嘛?” 她摸着他的脸颊:“阿虞真的想要?” 他回予她实际行动,却不想顾浅浅这次主动的坐到虞秋砚身上:“今日你有伤,好好躺着。” 虞秋砚嘴角含笑,上挑的眼角蕴含着无限风情:“夫人这是打算对我为所欲为呀。” 顾浅浅鼓了鼓脸颊,作势要走,他连忙拉住她:“夫人来便是。” 她低头看他,只见他墨发铺垂,血红色的束发带掉落在胸前,宛如心脏处开了一个血淋淋的伤口,看的让人有些难受。 当她看到他小腹上的那个印记时,她忍不住将自己的唇印在那里。 这场闺房之乐顾浅浅很快便焉旗息鼓,虞秋砚重新拿回主动权,开始了他的掠夺。 在睡过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他在耳边轻声说“浅浅,真想死在你身上。” 他怎么会想死呢?一定是她听错了,好累啊,先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收拾妥当后出了客栈。 刚来到外面,顾浅浅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另外五辆马车毫发无损的出现在客栈外,还有那三十个家仆乖乖的站在马车旁,无一人伤亡。。 她有些吃惊。 虞秋砚牵起她的手:“他们都是我的死士。” 难怪,她明白了,合着这三十个人根本就不是家仆啊! 他们继续赶路。 路过狐狸岭的时候遇到了一群流民。 他们好像是从北方来的,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顾浅浅看着那些难民,心有不忍:“阿虞,要不我们给他们一些吃的吧。” 他摇头:“浅浅,他们现在就像是饿极了的老虎,如果你拿食物去接济他们,到时候他们说不定还会反扑你一口。” 这时一个小男孩拍打着马车:“求求大人给我一点吃的吧,我已经饿了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顾浅浅掀开帘子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她刚准备把手里的糕点递出去,不料就被虞秋砚给拦住了。 “你干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示意她往小男孩身后看,只见小男孩的身后围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顾浅浅,眼里泛着绿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顾浅浅被吓了一跳。 虞秋砚重新把帘子合上:“浅浅,不是我不帮他们,而是我们帮不了。” 她垂着头:“为何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流民?” “大辽前一个月连续攻破了边关五座城池,只怕难民还会越来越多。” 顾浅浅靠在马车上:“既然大辽这么厉害,那都和……” 虞秋砚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浅浅,我们不会有事的。” 马车一路向南,半个月后终于到了江南。 第61章 抓走 江南暖春宜人, 初到此处,顾浅浅就换上了开春的小衫。 “这里比京城暖和多了。” 她站在柳树下,回眸笑意盈盈的望着虞秋砚。 他走过去, 用折扇帮她挡住落下来的柳絮:“浅浅喜欢这里吗?” “喜欢。” 远处孩童嬉闹声一片,船夫摇着小桨哼着江南小调,他牵起她的手:“走吧。” 他们穿过热闹的大街,最后走入一条安静的小巷, 小巷周围都植满了杏花树,阳春三月, 正是花开时节,风一吹,花香四溢。 走在青石板路上,旁边的墙壁爬满了爬山虎,想来这里的历史应当非常悠久。 顾浅浅手心微微出了汗,虞秋砚低头看她:“浅浅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没事, 就是马上要见到父母了有些紧张。”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 终于,两人在一扇干净整洁的大门处停了下来, 顾浅浅屏住呼吸, 满眼期待。 虞秋砚抬手轻轻敲了两下,门内传来一声慈祥的声音:“谁啊?” “娘,我带浅浅来看你们了。”他从容回应。 屋里面不知发生了什么,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才听到有脚步声往门口这边而来。 “嘎吱”一声,门开了。 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长的慈眉善目, 她看到门口的两人连忙把门大开, 随后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拉住顾浅浅:“浅浅啊,总算来看娘亲了, 还以为你跟那臭小子成亲之后就忘了娘亲了呢。”她说的很是亲昵,可眼神却有些虚无缥缈。 看着面前陌生的女人,顾浅浅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娘?” 妇人点点头:“浅浅啊,”随后她又回头望向虞秋砚,“还有小虞,你们快进来坐。” 虞秋砚眼底闪过一丝幽光,晦暗不明。 进屋之后,顾浅浅发现这是一座非常雅致的小院落,里面种满了漂亮的花朵,水仙尤其多。 妇人给二人倒了一杯茶:“浅浅小虞你们尝尝江南的特色黑茶。” 顾浅浅有些奇怪,她见到面前的这个妇人并没有任何的亲近之感,就好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虞秋砚注意到了她局促不安的模样,他偷偷朝妇人使了一个眼色,妇人立刻明白过来,她又拉起顾浅浅的手促膝长谈。 在交谈的过程中,顾浅浅也慢慢放下了戒备。 “爹爹呢?”她问道。 妇人凝滞了片刻,然后又扯起笑脸:“他啊,今儿个隔壁王秀才请他喝酒,现在估计还在酒楼呢。” “哦,这样啊?”顾浅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妇人连忙站起身准备去做饭,顾浅浅想去帮忙,可却被妇人重新按坐在椅子上:“浅浅,你和小虞聊聊天,我自己去就行。” 然后还不等顾浅浅答话,妇人就火急火燎的走了。 虞秋砚将一旁盆子里面栽着的红色水仙掐了下来:“浅浅,你看这花好看吗?” “好看。” 他一笑,将手中的花插到她的发间,满眼温柔:“这样更好看。” 自从踏入这座院子,顾浅浅心里总是有一股怪怪的感觉,现在面对虞秋砚的满蜜情话她也只是敷衍的点头回应。 “浅浅可是在担心什么?”他笑容凝固在嘴角,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有些忐忑的开口:“阿虞,她真是我娘亲吗?为何我觉得好陌生?” 他沉默一瞬:“浅浅失忆了,自然不记得娘亲了,等想起来就好了。” 她歪着头看他,心里的疑惑不轻反重:“可是,我觉得好奇怪。” 他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微微捏紧:“浅浅觉得奇怪什么?难道浅浅觉得她不是你娘亲?” 顾浅浅确实是这么觉得的,但她肯定不能说出来,她又喝了一口茶,这才说:“阿虞,为何我失踪了一年爹爹娘亲却从不关心,反而还在江南游玩了这么久。”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点。 虞秋砚心里咯噔一下,他将手搭在她手背上,语气无比诚恳:“浅浅,爹娘在你我成亲之前就已经来到了江南,他们并不知道你失踪这件事。” 她半信半疑,心里有着自己的考量。 看着她一副不相信的模样,他将她抱在怀里,说的无奈:“浅浅,你是不相信我吗?” 顾浅浅有些慌,她挣开他的怀抱:“我去帮帮娘亲。”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虞秋砚眼神逐渐沉了下去,一脸阴郁,他忽然有些怕了。 在厨房里,顾浅浅试探性地问了很多自己小时候的事,妇人一一回答,从容流畅。 纵使自己早已经不记得了那些事,但从妇人的语气神态来看,顾浅浅没有理由去怀疑她。 “娘,原来我小时候这么调皮。”顾浅浅洗着菜,应和一句。 妇人忙着手里的事,头也没抬:“你那时候可调皮了,天天跟在小虞屁股后面跑,我们都说你长大要嫁给他,想不到竟然成了真。” 顾浅浅“嗯”了声。 妇人继续道:“有一次我和你爹带你去踏青的时候,你不小心掉到了小坡下,小腿上还留下了一个小疤呢,当时我和你爹都心疼坏了。” 顾浅浅定住,她小腿上确实有道疤,只不过很不明显,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她这次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问,坚信眼前的妇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第77章 刚把饭菜端上桌,一个喝得微熏的男人推门而入,他看到虞秋砚和顾浅浅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他连忙走到他们身边,惊喜开口:“小虞浅浅来了,爹想死你们了。” 顾浅浅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中年男人,他长的很高,面相和妇人一样和善,她喊了句:“爹。” 今天晚上妇人做了六道菜,都是顾浅浅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妇人不断往顾浅浅碗里夹菜:“浅浅,这江南的鲈鱼可鲜了,还有这个春笋,对了这个狮子头也不错……” 妇人过于热情,顾浅浅有些不知所措。 虞秋砚放下筷子淡淡说了句:“娘,浅浅她吃不了这么多。” 妇人这才讪讪的收回手。 这一餐饭吃的诡异又沉默。 晚上,妇人把小东屋的房间收拾了出来,换上了干净的床褥。 连续的赶路让顾浅浅筋疲力尽,她一沾床就倒了下去,身边的虞秋砚见她熟睡之后才起身推门而出。 他走进另一间屋里,妇人和那个中年男人早就等在了这里,看到虞秋砚一进来,他们马上恭恭敬敬的迎上去:“大人,今日我们都按照您说的做了,夫人没有起疑吧?”妇人问得惴惴不安。 虞秋砚脸色依旧沉重,他又吩咐了两人几句。 第二日,顾浅浅难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她揉了揉惺松的睡眼,旁边的被子冰冰凉凉,显然虞秋砚已经起来多时了。 她又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才起身穿衣。 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只见虞秋砚正在和中年男人下棋,而妇人则在一旁浇花,看到她起来了,妇人放下花洒走过来:“浅浅你等等,我把热着的饭菜给你端过来。” 虞秋砚侧过头对着顾浅浅淡然一笑,便又和中年男人下起了棋。 吃过饭后,妇人和中年男人说有事要离开一会儿,院子里面就剩下了虞秋砚和顾浅浅。 虞秋砚坐在镜子前为她描眉,他手法很轻,每一笔都画的仔仔细细:“浅浅,听说江南有一个很有名的戏班子,你想不想去听听戏?” 顾浅浅正愁无聊,听到这儿她连忙点头,本来刚准备收尾的眉笔因为她的这个动作不小心画到了额角上。 虞秋砚哭笑不得,他拿过手帕将她额角上的黛青擦干净,又重新描绘起来。 等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他们来到了江南最负盛名的“南连班”。 虞秋砚花钱包下了二楼的一座雅间,顾浅浅和他坐在阁楼上听戏,青衣小生们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谱写出一段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 可她听的不是很懂,她放下手里的瓜子问旁边的人:“阿虞,这唱的是什么戏?” “香奴沉船。” “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她继续追问。 “相府千金爱上了伶人香奴,因为世俗,宰相将香奴沉入钱塘江,最后相府千金追随而去。” 说这个故事的时候,他表情淡漠,只是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戏台子,如果仔细看,可以看到他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哀伤。 顾浅浅听的揪心,这个故事有些惨啊,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最后却走到了那样的地步,说到底都是败给了世俗的眼光。 回去的路上,她注意到虞秋砚心情不是很好,便变着法子逗他开心。 “阿虞,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板着脸的样子有些难看。”她抬手将他的嘴角向两边提拉,“阿虞笑起来的样子才最好看。” 他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浅浅,你会抛弃我吗?” 顾浅浅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要不是手现在被他握着,她真想去摸一摸他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说的什么糊话。 “傻瓜,我相公这么好看这么有钱我怎么舍得呢。” 虞秋砚似乎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他又问道:“那如果有朝一日我什么都没有了,浅浅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你今天怎么了?”她皱起眉头,担心地问道。 虞秋砚将她揽入怀中,喃喃道:“浅浅,我真的好怕。”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只有他们仿佛置身于一片幽静之地。 晚上,顾浅浅突然想吃馄饨了,两人便找了一个小摊坐了下来。 卖馄饨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大碗馄饨。 顾浅浅用勺子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然后递到虞秋砚嘴边:“阿虞,张嘴。” 虞秋砚配合着她。 馄饨味道不错,顾浅浅真想再来一碗,但摸了摸已经鼓起来的肚子,她放下了这个想法。 此时夜色逐渐浓重,吃馄饨的人也越来越少,只有两三桌稀稀拉拉的客人。 老大爷来收拾他们这一桌碗筷的时候看了顾浅浅一眼,欲言又止。 顾浅浅觉得老大爷有话对她说,便主动问道:“大爷,您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老大爷将收拾好的碗筷拿在手里,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大晚上的早点回家吧,这段时间我们这条街不太平嘞。” “哦?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最近这几日总有姑娘失踪,听说是被采花大盗抓去了,小姑娘,你赶紧回家吧。” 顾浅浅刚想问话,邻桌的男人抢先开了口:“昨天东大街媒婆的女儿不是被抓去了吗,今儿个早晨又出现在她自家门口,听说连衣服都没穿嘞,整个人就赤条条的躺在大门处,还有不少人看见了,估计那姑娘以后难嫁人哦。” 老大爷连忙搭话:“就是啊!采花贼真是个杀千刀的,这一段时间不知道坏了多少姑娘的名声了。” 男人从鼻子里面哼出一声,然后低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馄饨。 老大爷又提醒了顾浅浅一遍。 顾浅浅感激的跟他道了一声谢。 回去的时候虞秋砚紧紧将她护在身边,她知道他是将采花贼的事情听进去了。 之后的几天,顾浅浅和妇人还有中年男人相处得很是融洽,但这份融洽之下总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距离感,她很是苦恼。 除了和他们呆在一起,虞秋砚也总会带她出去散心,游船画坊、小楼听曲等等。 第七天,虞秋砚带着顾浅浅去参观了江南观音庙,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天上亮起了几颗零散的星星。 她肚子开始咕咕叫唤:“阿虞,我想吃红糖酥。” 红糖酥的小摊前围满了人,虞秋砚挤身进去,顾浅浅就在外面等着。 可是等啊等,她等到了一块带着蒙汗药的汗巾。 耳边响起陌生男人的声音:“美人儿,陪哥哥玩一晚怎么样?” 第62章 清醒 再次醒过来时, 顾浅浅已经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手脚都被绑在床上,嘴里也塞了一块臭气熏天的抹布。 她使劲挣扎, 手脚上的绳子却越绑越紧,直到手腕磨出了血她才停下来。 顾浅浅有些气馁,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里越发的不安, 突然想到了那天大爷跟她说的采花贼的事,她脸上恐惧浮现。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穿着戏服的年轻男子,他脸上抹着脂粉,眉毛画成柳叶形,嘴巴上沾着艳红的口脂,整身装扮在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有些骇人。 顾浅浅心跳个不停, 她往床里面挪了挪,可奈何有束缚在身, 她没有多少行动空间。 男人朝她走来, 脚步很轻。 他站在顾浅浅面前,红色的嘴唇弯起:“美人久等了。”声音异常尖细。 顾浅浅惊恐的看着他。 男人伸手摸上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袭来, 顾浅浅生理性恶心了一下。 他看到她眼里的厌恶时,嘴角一下子瘪了下去。 男人扯掉顾浅浅口里的抹布,动作非常粗鲁。 顾浅浅张大嘴巴呼吸, 然后看向男人, 身子微微发抖:“你究竟是谁?为何要绑我?” “哈哈哈哈,美人儿, 还记得我们在哪里见过吗?”他看着顾浅浅美好的面容,有一种猎物即将到手的快感。 她将头摇成拨浪鼓:“你认错人了,我们从没见过。” “啧。”他皱着眉,似乎有些委屈,“美人真不记得我了?” 顾浅浅觉得他有病。 男人继续说道:“那日美人来听戏,可是盯着我看了一个下午呢,唉,美人真健忘,我好伤心啊。”说完还捂住心脏做了一个哭脸。 额…… 她盯着他,努力回想着那日戏台子上的面孔,突然,她张大嘴巴,她记起来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是相府千金身边的奴才,整场戏没有一句台词,但因为是千金小姐身边的人,所以出场次数挺多的。 顾浅浅真佩服自己的记忆力。 “美人想起来了嘛?”他弯腰凑到她面前,浓厚的脂粉气席卷而来。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在试探她。 “没有,要是我相公发现我不见了定然会来找我,到时候他肯定不会放了你。” 第78章 男人挺直身子,笑得猖狂:“哈哈哈哈,谁能找得到我?谁能抓得住我?真是可笑啊,哈哈哈哈。”他像个疯子一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顾浅浅有些害怕,她怕疯子突然发疯把她给杀了。 直到好一会儿,男人才停下笑声,他端详着顾浅浅:“美人儿,你是我的第五位客人,你说我该怎么招待你呢?” 第五位?顾浅浅脸色惨白,她惊恐道:“难道你就是最近盛传的采花贼?”她声音越来越小。 他整理了一下戏服,不紧不慢的回了一个“嗯”字。 顾浅浅这次是真怕了,她连忙服软:“大哥求你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权宜之计,保命要紧。 不过男人并不吃她这一套,他捏住她的下巴,像要折断一样:“别在这给我耍心机,不然……”他诡异一笑,突然收手。 顾浅浅忍着下巴的剧痛看向他:“你究竟想怎样?” 男人此刻安静的在床边坐下,打开了矮桌上的箱子,箱子里面都是一些胭脂水粉,只不过味道浓的吓人。 他换了一副面孔,完全不似刚才暴躁,他拿起脂粉,在顾浅浅的注视下轻轻为她涂抹:“美人美则美矣,就是太素了,来,我给你化化妆。” 顾浅浅连咳了好几声,她扭过头,男人落了空。 他似乎又生气了,蛮横的颁过她的脸,将箱子里面的胭脂水粉全部涂在顾浅浅脸上。 到了最后一步,他拿出来两盒颜色鲜艳的口脂,颇有耐心的问道:“美人想涂哪个?” 顾浅浅这时候不想激怒他,就随便说了右边的那一个。 男人眼神有些古怪,他打开右边的那一盒,一股腥味混杂着铁锈味扑面而来:“美人也喜欢这个颜色吗?巧了,我也喜欢的紧,那美人知道这是用什么做的吗?” 顾浅浅乖巧摇头。 他将口脂用手挖出来一点点轻柔的涂抹在她的唇上:“美人儿,血做成的口脂味道怎么样?” 顾浅浅瞳孔蓦的放大,什么。 她下意识的想伸手擦掉,但双手被绑在床柱上她只能无力的瞪着男人。 男人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美人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不然我会以为你喜欢我。”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美人儿,你想听什么戏?我现在唱给你听。” 顾浅浅看着他一身戏服的装扮,没有做声。 男人也不恼,他自顾自的整理好着装:“那就一首《香奴沉船》吧。” 说罢,他咿咿呀呀吟唱起来,只不过他演的部分都是主角香奴的戏段。 烛台上的蜡烛明明灭灭,微弱的火光照映着他惨白的一张脸,宛如一只来索命的恶鬼。 寂静的空气里戏腔不断,顾浅浅只觉得哪里有一股阴风袭来,让她止不住的胆寒。 直到蜡烛快燃尽了,男人才不情不愿的谢了幕,一戏毕,他竟然出了汗。 他重新走到顾浅浅面前,开口问道:“美人儿,我刚刚唱的如何?” 顾浅浅看着他那张狰狞的脸,缓缓点了点头。 男人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又哭了,他跌坐在地上:“可为什么我永远演不了主角,为什么?你说这是为什么?”他突然厉声质问顾浅浅。 顾浅浅面对他突然的咆哮吓了一跳,她心跳如鼓,斟酌着:“也许……也许别人比你更好。” 谁知这一句话触碰到了男人的逆鳞,他指着她:“你知道个屁,老子在戏班呆了十五年,可到头来却只能演一些末角儿,说到底,就是因为我没有一副好容颜罢了。” 说到这,他赶忙走到水盆前使劲揉搓自己的脸,等他再转过头的时候,顾浅浅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人洗去了脸上的粉末,随之暴露了他脸上丑陋可怖的烧伤,他的半张脸已经毁了,烧坏的死皮盘在脸上,宛如枯掉的老树皮一样,只让人觉得恶心。 他指着自己的脸,声音凄婉:“你也觉得我丑是不是?” 她好像知道他为什么要抓无辜的少女来折磨了,他的自卑导致了他心理产生扭曲,所以他急需一个发泄口。 他将无辜女孩抓到这里听他唱戏,就是为了满足他心里扭曲的欲望。 顾浅浅看着面前可怜又可悲的人,她却一丝怜悯之心都生不出来。 他可怜,那些被他毁了名声的无辜少女更可怜。 见她久久不答,男人似乎彻底怒了,他一个箭步走到顾浅浅身边,面容扭曲恐怖,眼底充血。 “你个贱人,你和她们都是一样的。”他怒吼,随即甩了顾浅浅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十分用力,顾浅浅头歪向一边,嘴角溢出鲜血,脑袋开始嗡鸣。 男人或许觉得这样还不解气,他揪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往床梁上撞,一下又一下,只听得见床梁发出框框的声音。 顾浅浅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发完疯的男人停下,看着身下奄奄一息的女人,他伸手撕开她的衣衫,像发情的畜牲一般。 顾浅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撕了个七七八八,就在他准备要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 虞秋砚看着屋里的景象,眼里闪过滔天的怒气,他一脚踢开行为不轨的男人,男人捂着胸痛苦倒地。 虞秋砚脱下自己的外袍将顾浅浅盖住,然后转头看着地上的男人,面容冷的恐怖。 门外走进来两个死士将男人拖走。 虞秋砚闭眼深吸一口气,心脏隐隐抽痛,他将额头抵在顾浅浅额上,无比疼惜无比愧疚:“姐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帮她解开绳索的时候,看到她手腕上的勒痕,虞秋砚轻轻吻上去:“姐姐不痛,阿虞这就带你走。” 顾浅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景象慢慢清晰,她头一次抓住了那些碎片,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唤她,可她就是醒不过来。 “大夫,她什么时候能醒?”虞秋砚看着床上一直皱着眉头的顾浅浅,不安的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夫人此次头部受到重创,怕是还要再昏迷几天。” 第四天早上,虞秋砚提着一桶上好的花肥来到小院里的水仙花前,他用水瓢搅着桶里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残忍又嗜血。 他舀出一瓢,慢慢的浇到水仙花下,“咕咚咕咚”。 “姐姐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浇完花后,他打起清水洗了洗手,随后抬脚走进屋里。 身后的花盆里,白色的水仙花瓣上有几滴血珠顺着纹理落下,潮湿的黑土里也不断的冒着血水,“咕咚咕咚”。 …… 七天后,顾浅浅终于醒了过来。 虞秋砚欣喜的抱住她:“浅浅,你终于醒了。” 旁边站着的妇人和中年男人也有些激动。 顾浅浅缓了好一会儿,脑海里面的场景不断闪现,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一把推开虞秋砚,语气很冷:“你骗我。” 虞秋砚脸上肉眼可见的闪过慌乱:“浅浅,你怎么了?” 顾浅浅指着他身后站着的两人:“他们根本就不是我的爹娘。”而后她目光再次落到虞秋砚身上,“而你,也不是我的相公。” 他连忙上前拉住她,双手颤抖:“浅浅,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该死,她怎么想起来了。 顾浅浅看向他的目光很冷:“如果我不想起来,你还打算骗我多久?” “不是的,浅浅。”他慌忙解释。 其实最让顾浅浅接受不了的就是她以前最亲爱的弟弟现在变成了她的相公,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而且这个谎言还是阿虞亲手为她编织的,她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虞秋砚让后面两个人先出去,他要和浅浅好好谈谈。 屋子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虞秋砚还是紧紧握着顾浅浅的手,他怕他一放开她就消失了。 “阿虞,我是你的姐姐啊,你怎么能……”她看着眼前她最喜欢的弟弟,他长大了也成熟了,还会骗姐姐了。 他垂下眉眼:“姐姐,我不求你原谅,但你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顾浅浅闭上眼睛,神色痛苦。 虞秋砚将头枕在她腿上,呢喃着。 她脑海里还有片段不断闪过,她突然睁开眼,问道:“我爹娘呢?” 虞秋砚一愣,头更低了:“姐姐对不起,我没能护下他们。” 她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他这次没有瞒她,把她消失了那一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在她消失的一年里,王爷夫妇寻女心切,王府从此一撅不振,皇上早就动了铲除永延王府的想法,但碍于安通老将军手里的权力他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边关传来老将军中箭而亡的消息,皇上才开始着手清理永延王府,毕竟王府后面的势力功高盖主,身为皇上,他容忍不得。 第79章 关于老将军为何中箭,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或许也与当今朝堂有关。 彼时虞秋砚刚刚上任大理寺卿,他在接到王府被抄消息的时候正在外地处理公务,所以当他赶回去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他偷偷将王爷夫妇的尸身从乱葬岗中抬回来,然后将骨灰埋在了远离京城的江南。 这是他唯一能为永延王夫妇做的事了。 顾浅浅半天没有说话,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虞秋砚拾起衣袖急忙为她擦拭:“姐姐莫哭啊,你还有我。” “你怕我伤心,所以就找了两个人来扮演我的父母。”她呼出一口气,脑袋很疼,心里更疼。 虞秋砚语无伦次,只一个劲的说着“姐姐莫哭。” 她转头望着窗外,泪水模糊了视线:“阿虞,我没有家了。” 他静静的陪了她一下午。 姐姐,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绝对不会离开你。 第63章 国破 往后的两天, 顾浅浅不哭也不闹,只是浑浑噩噩,夜里有时还会发高烧, 虞秋砚心疼的不行。 直到第三天,他告诉顾浅浅他把王爷夫妇的骨灰葬在了江南,她这才从混沌中醒来。 “阿虞,带我去, 我想去看看爹娘。” “好。” …… 两人驱车来到南山脚下,这里绿树成荫景色宜人, 清澈的溪水自山谷中流出,百灵鸟在树枝上欢快地唱着歌谣,偶尔被风吹落的花瓣也带着阵阵幽香,如果居住在此处,也不失为一个好住所。 看着面前的两座新坟,上面的杂草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只是两座坟前都没有立碑。 虞秋砚不敢碰顾浅浅,只是站在她身边:“姐姐, 左边的这个是王爷, 右边的是王妃。” 今日日头大,太阳光晃着顾浅浅眼睛,她觉得眼里干涩的厉害。 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两座坟, 站了许久许久。 “爹娘是怎么死的?”她声音沙哑,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虞秋砚打开折扇为她挡起日头:“鞭刑而亡。” 鞭刑?竟然是鞭刑! 顾浅浅喉咙滚动,再也抑制不住了, 她原本干涩的眼睛此时也如喷泉一样, 将心里的情绪全部泄出。 “我外公三朝元老,兢兢战战的替都和守江山, 可到头来却落了个万箭穿心的结局,何其讽刺。” “娘亲怕疼,足足二百三十鞭,她怎么承受的住。” “还有爹爹,爹爹从未有过二心,区区一纸叛国的证据就将他半生的功劳全部否定,皇上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 顾浅浅放声大哭,她觉得她此生的泪都要在这一刻流尽了。 虞秋砚终于鼓起勇气揽她入怀,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 “阿虞,我好恨。”她想手刃仇人,可是那人是皇上啊,她该怎么办?谁来帮帮她? 虞秋砚眼里闪过一抹狠绝:“姐姐,快了,你再等等。” 本来还在树枝上唱歌的百灵鸟此刻也拍着翅膀飞走了,流动着的小溪好像也没有了刚开始的欢快劲儿了。 继续休养了两天之后,虞秋砚告知顾浅浅他们要起身回京了。 顾浅浅本能的抗拒,她不想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他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屋外雷声轰鸣,江南的天气说变就变。 “姐姐,要变天了。” 他说林以萧在王府还给她留了东西,她这才和他一起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马车又颠簸了足足十五天才到京城。 一路上,流民数量剧增,要不是有死侍保护他们,估计他们能被流民抢得连渣都不剩。 昔日繁华无比的长安街此时却萧索一片,风卷残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影,整座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种极为低沉的气压之中。 马车一路驶到永延王府。 王府的封条上结了蜘蛛网,大门灰尘斑斑。 顾浅浅望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回想着在王府里的时光,是啊,那么好的日子终究回不去了。 天空下着小雨,虞秋砚为她撑着伞,伞面倾斜,打湿了他一方衣襟。 顾浅浅伸手摸上大门,语气嘲讽:“阿虞你说如果我们擅自闯入,那狗皇帝会不会处罚你我二人?” “哦,对了,或许狗皇帝知道我还活着说不定也要给我赏赐鞭刑呢。” 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每次她出来阿虞总会为她带上面纱,原来是怕被朝廷之人认出。 虞秋砚轻轻唤她:“姐姐。” 她推开门:“放心,我没事。” 由于大门常年未开,此时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上面灰尘抖落,封条也被撕成了两半。 王府里面荒芜遍地、杂草丛生,早就没了以前的样子,顾浅浅转头看向虞秋砚:“娘亲给我留了什么?” 虞秋砚轻叹一口气,两人走到顾浅浅曾经的闺房,推开门,里面狼藉一片,在他的提示下,她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后一节抽屉,里面的东西被翻的很乱,她伸手朝最里面摸去,摸到了一串冰凉的手珠。 手珠由于放在抽屉里面,所以并没有蒙上过多的灰尘,或许也是因为不值钱,一些搜刮钱财的人也并没有把它拿走。 珠子普通,但个个圆润剔滑,握在掌心之中竟然隐隐传来了一丝温度。 她拿着珠子,疑惑的看向虞秋砚:“这是?” 虞秋砚将珠子擦干净,然后给她带上:“这是王妃为姐姐求的,自从姐姐失踪以后,王妃在寺里足足呆了三个月,日日求佛普经,只为给姐姐求得一串平安珠。” 平安珠由菩提子制成,菩提树为神树,神树结的果自然为神果,相传受到香火熏陶的平安珠会佑人一生平安,万事顺遂。 顾浅浅将珠子贴在脸上,感受着它里面散出来的温度。 娘亲,浅浅回来了。 二人回到寺卿府,虞秋砚推掉所有的政务,甚至连早朝也不去上了,他一天到晚陪着顾浅浅,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分毫。 顾浅浅原本以为阿虞不去上朝狗皇帝定会罚他,可狗皇帝一点动作都没有,她这才安下心来。 他们回到京城不过半个月,京城就沦陷了,败在大辽的铁骑之下。 外面厮杀声四起,府里丫鬟婆子们也都开始收拾包袱逃窜,只是虞秋砚依旧把顾浅浅圈在怀里,看着窗外那株已经枯萎的红梅,他轻声道:“姐姐,好戏要开始了。” …… 京城内百姓四处逃窜,大街上混乱一片。 秦玄搂着唐子衿坐在马上,他的铠甲上溅满了血,可她的衣裙却干干净净,仿若是误入战争的纯洁茉莉花。 秦玄面上表情冷硬,他只稍微一个手势,手下立刻明白过来。 士兵们开始撞击京城的大门。 秦玄凑到唐子衿耳边,声音带着寒气:“唐唐听话,把眼睛闭上。” 京城内尸骨遍野,他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见到那副血腥的场景。 唐子衿听话的闭上眼。 城门被撞开,秦玄带着军队浩浩荡荡的进城,途中无一人敢拦,他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此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杀伤抢掠无处不在,丫鬟奴才们早就做鸟兽散去,一些宫里的妃子还在忙着收拾金银细软,可还没收拾完就被人一剑封喉,血溅当场。 皇宫成了人间炼狱。 皇子们被当众斩杀,公主们则成了士兵蹂躏的对象。 进皇宫之前,秦玄将唐子衿安置在民间的一处干净的小院里,毕竟皇宫里面厮杀的场景他不想让她看见。 来到皇宫,秦玄提着滴血的剑来到大殿,老皇帝神情呆滞,此刻歪坐在龙椅上,身上的龙袍穿的歪歪扭扭,早已没了往日的神气。 见到提剑而来的人,他哆嗦着嘴唇:“秦玄。” 秦玄在离他一米处站定,脸上寒霜密布:“狗皇帝,这种无助的感觉怎么样?” 好歹也是当过皇上的人,老皇帝保留着最后一丝威严:“秦玄,你这个叛徒。” 秦玄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他大笑两声随后厉声质问:“安通将军驻守边关数十载,守住了都和半壁江山,可是你呢,你却派人暗算于他,最后让他落得个万箭穿心而亡的下场,皇家果真无情。” 老皇帝彻底从座位上瘫倒下来,他嘴唇发白,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都知道了。” 秦玄用剑划过他的脸,老皇帝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了一条血痕,他惨叫一声。 不顾他的鬼哭狼嚎,秦玄继续用剑在他身上划着:“如果当时我不归顺大辽,恐怕也成了第二个安通将军了。” 老皇帝“啊啊”直叫,扯住他的裤脚求饶。 秦玄却一脚踹开他,割下刚刚被他碰过的布料。 老皇帝此时犹如一个血人,他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睛睁得老大。 第80章 秦玄走过去继续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大殿中又响起了老皇帝鬼哭狼嚎的声音。 秦玄生来无情,但他也知道知遇之恩,要不是安通将军将他捡回去,恐怕他早就成了饿死的孤魂野鬼了。 所以这份恩情,他一定得报。 眼看着狗皇帝被自己折磨的差不多了,他将手中的剑直直插入他的心脏,也要让他体会一下心脏被刺穿的感觉。 血喷如注,染红了秦玄半张脸。 老皇帝死不瞑目。 秦玄抽出剑,利索的砍下老皇帝的头,随后踏着来时的血路一步步走出去,在万众将士的目光下,他将手里的头颅丢下台阶。 大辽将士们跪倒在地,恭迎着他们的新王。 没有人知道为何大辽会让一个将军称王,只是有野史记载,大辽王妃的嫡王子曾因战乱流落民间,后来王子被寻回,他带领着大辽军队踏平了都和王朝,从此开创了一个新的盛世。 有人说秦玄就是大辽的王子,有人信也有人不信,大家只当作饭后谈资一笑而过。 新朝建立,秦玄穿上绣着五爪金龙的玄色龙袍,他端坐在龙椅上,神色威严。 可众人想不到,原本冷面的皇上回到后宫之后却对着一个女人死乞白赖的撒娇求抱抱。 事情尘埃落定。 秦玄献殷勤似的把刚刚到的南海明珠双手捧到唐子衿面前:“唐唐,要不要给我一次机会?” 唐子衿看着面前为他半跪的天子,这半年跟在他身边说没有过心动是假的,他整个人看起来肃杀不可靠近,可对她却是一顶一的好,人活一世不就图个对自己真心好的人吗。 唐子衿莞尔一笑,伸手接过明珠。 秦玄继续扯着她的袖子晃:“唐唐,你这是答应了?” 她憋着笑扫他一眼:“秦玄,后半辈子你会一直护着我吗?” 他激动的一把抱起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之后欣喜的说:“唐唐,我定不负你。” 唐子衿拍着他:“你停下,我头晕。” 秦玄连忙停止动作,转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唐唐,我已经找人算过了,下个月初五是个好日子。” 感情这家伙老早就算计好了,她面上闪过绯红:“好。” “唐唐,你想要什么样的嫁衣?还有婚宴你想布置成什么样的?” “你看着来就行。”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秦玄突然道:“唐唐,过几日有位故人会来。” “谁?” 秦玄小心的亲了她一口:“保密,唐唐见到她定然欢喜。” 哦?那她期待了。 第64章 皇后 自从新朝建立, 都和余孽都被铲了个七七八八,可直到现在,寺卿府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顾浅浅知道老皇帝被杀之后心里莫名畅快, 但一想到新帝登基阿虞恐会受到牵连,她每日提心吊胆,生怕官兵进家抄府。 一天早上,虞秋砚带她坐上马车。 她问道:“阿虞,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虞秋砚说:“皇宫。” 谁知顾浅浅紧张的握住他的手:“阿虞,我们快回去。” 他有些奇怪:“姐姐怎么了?” 顾浅浅将心里的担心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虞秋砚听完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可知道为什么寺卿府会安然无事吗?” 她摇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他继续说:“秦玄厉害是厉害,但不至于一年内就攻破皇城,至于这其中的玄机嘛……”他冲着顾浅浅挑眉,“我身为大理寺卿,平时也会处理军机处的事物, 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浅浅本来还迷迷糊糊,一听到他这么说哪里还有不懂的呢。 她惊讶的捂住嘴巴,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竟然给秦玄传递情报, 你疯了?万一被发现这可是砍头的重罪啊。” 他笑得无所谓:“我知道,可是狗皇帝害了永延王府,我不想让他好过。”他顿了顿, 眼神逐渐认真,“姐姐,我的复仇你可满意?” 顾浅浅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上大理寺卿本可过富贵荣华的一生, 可他却刀口舔血为她复仇,这份情谊她怎么还的清啊。 他用扇子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 她眼睛一红:“阿虞, 你真傻。” 虞秋砚一看到她哭就慌了神,他心疼的将人搂在怀里:“那姐姐可否原谅我?” “嗯。” “那可否继续为吾妻?” 她捏了他一把,虞秋砚吃痛的捂着腰,嘴里的话暧昧不清:“姐姐,男人的腰可不能乱拧,不然吃亏的还是姐姐。” 她抬头给他一记眼刀。 虞秋砚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闭了嘴。 马车驶入皇宫,两人分开而行,虞秋砚被人带去了勤政殿,而顾浅浅则被侍女们领去了凤梧宫。 起初她并不想跟侍女们走,毕竟面对这诺大的皇宫她还是有些害怕的,虞秋砚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顾浅浅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侍女走了,直到她的衣裙消失在转角处,虞秋砚才收回视线走向勤政殿。 …… 顾浅浅每一步都走的很是忐忑,走到凤梧宫前侍女敲了敲宫门,里面传出老嬷嬷的声音:“请进。” 里面的老嬷嬷出来看了一眼顾浅浅,眼含笑意:“姑娘,请进吧。” 态度还挺好,顾浅浅原本还紧张的心脏放松了一些,她缓缓走入凤梧宫,宫殿里到处挂着红绸,“喜”字贴满了各个角落。 有一姑娘坐在梳妆台前,好像正在捣鼓着手里的东西,在她旁边放着一件已经绣了一半的凤袍,凤袍是黑色的,上面有金线绣着的凤凰,仿若涅盘重生。 顾浅浅在路上就听人说过了面前的姑娘是准皇后,她正想着怎么请安的时候,坐在梳妆台前的人似乎意识到了身后有人进来,她慢慢转过头。 待看清楚对方后,顾浅浅和唐子衿都定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三秒之后,两人异口同声“子衿”“浅浅”然后相互噗嗤一笑。 顾浅浅完全没了刚才的拘束感,唐子衿连忙站起身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明明是笑着的,可声音却染上了哭腔:“浅浅,我想死你了。” “子衿别哭啊。” 唐子衿抽抽搭搭的拉她坐下:“秦玄前几天跟我说会有一位故人来看我,还特意不告诉我是谁。” 顾浅浅:“阿虞也是,他也没告诉我要见的人是你。” 唐子衿倒了两杯花茶,轻轻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啊。” “浅浅,你这一年去哪儿了?” 顾浅浅眸色一暗,随即泯了一口茶:“此事说来话长,对了子衿,你这是要好事将近啊。”她看着唐子衿未绣好的凤袍移开话题。 说到这个,唐子衿脸色通红。 看到她这个表情,顾浅浅立马懂了。 “子衿,你和秦玄的婚宴是什么时候?” “下月初五。” 顾浅浅点头,那也快了,不过十日的功夫,她目光重新落到凤袍上,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子衿,祝贺你。”祝贺你从生活的泥沼中爬出,祝贺你嫁给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她听闻穆洵战死沙场,还以为子衿也会凶多吉少,如今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两姐妹聊着天,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另一边的勤政殿内。 秦玄看着下面长身玉立的人,他不紧不慢的开口:“你帮了朕,朕说过会满足你三个心愿,你可想好了。” 虞秋砚拱手;“谢陛下恩典。” “第一,臣想让陛下把黎华交与臣处置。” “第二,臣想替浅浅要回安通老将军的骨灰。” “最后一个,臣想辞官,望陛下恩准。” 秦玄拖着下巴沉思,似乎有些为难:“前两个朕同意了,只是最后一个……虞爱卿,你有惊世之才何不留于朝堂之上。” 虞秋砚目光清澈:“以前臣醉心于权力,想要做那人上之人,可到最后才发现这并不是臣所求,而且浅浅也不愿留在这京城之中,臣想陪她走遍五湖四海,安然一生,望陛下成全。” 秦玄轻笑:“为了她你连荣华富贵都不要,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陛下为了皇后娘娘不惜颁发圣旨,从此以往后宫只有皇后一人,陛下也让人刮目相看。” 秦玄嘴角笑容扩大,他招来手下:“虞爱卿,黎华朕帮你留在地牢里了,你去吧。” “谢陛下。” …… 在黑暗无边的牢中,黎华正在和老鼠抢食,她身上衣裳破败,脸上也脏兮兮的一片,早已看不出来原来的面容。 虞秋砚搬了张椅子坐在牢房前,欣赏着黎华的丑态。 意识到有人来了,黎华放开手里的老鼠,等看清楚是虞秋砚时,她连忙扑过来,眼里迸发出浓烈的希望。 第81章 “虞秋砚,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她状若癫狂,伸出手使劲的往前够。 虞秋砚对着她笑,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明仪公主,我不是来救你的,我是来让你下地狱的。” “为何?”黎华惊恐的缩回身子。 他继续说:“你可还记得一年多以前你雇凶杀人的事。” 一年多以前?黎华努力回想,难道是那次……不会的,她做的那么缜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黎华狡辩:“什么一年前?什么雇凶杀人?我不知道。” “哼。”虞秋砚轻哼一声,“你那次让人截住了浅浅的马车,想要让人侮辱她并将她杀害,公主好毒的心呐。” 黎华浑身一震,她居然忘记了他是大理寺卿,京城内所有疑杂的案子都会经过他处理,所以他能查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既然知道自己害了顾浅浅,那他为何还会帮着她嫁给楼听寒。 她想不明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何那时在大殿中还要帮我说话。” 虞秋砚靠在椅背上,身姿慵懒:“你是说楼听寒吗?” “因为他喜欢浅浅啊,你嫁给他刚好断了他的念想,我何乐而不为呢?” 黎华浑身像抽干了力气一样,她枯坐在地上,她嫉妒楼听寒喜欢顾浅浅,便下了毒手,可到头来,她还是得不到他的喜欢,这世间的情太苦了。 她问道:“你会杀了我?” 虞秋砚摇摇头,她眼里升起希望,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不止要杀了你,还要让你体会被人侮辱的滋味。” “不,我是公主,你不能这么对我。”黎华扯着头发大吼,眼角浸出眼泪。 虞秋砚听得心烦,他挥一挥手,只见数十个彪形大汉走进牢房。 他让人点起一柱香,香灰坠落,牢房里惨叫不绝,黎华奋力反抗,可换来的只有巴掌落身。 她内心无比绝望,直到眼泪流干、嗓子喊哑,浑身没了力气,只能默默承受屈辱。 大汉们似乎很兴奋,将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虞秋砚闭起眼睛小憩。 直到一根香燃尽,他挥手叫停,黎华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她浑身赤|裸的躺在稻草上,身上的痕迹触目惊心,下身还在流着新鲜的血液。 虞秋砚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冷冷吐出两个字:“杀了。” 一旁的侍卫手起刀落,黎华头颅滚落。 虞秋砚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起身走了出去。 …… 四月五日,帝后大婚。 民间一派喜庆,大家早已从那场屠戮之中回过了神。 皇宫内更是热闹非凡,秦玄牵着唐子衿的手走过祭祀台,两人站在高处俯瞰万物。 秦玄摸上她的脸颊,温柔宠溺:“唐唐,这世间的山河海宴我要你陪我一起。” 唐子衿脸上浮起笑容,反握住他宽大的手掌:“秦玄,谢谢你。” 他在她额上留下一吻。 底下众人喊着“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这一日,天空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 是夜。 唐子衿拆开手里的信,这是顾浅浅托人送进来的。 “子衿展信安: 先说一声大婚快乐,我和阿虞今天要出城恐怕不能来参加你的婚宴了,抱歉。不过不用看也知道我们子衿一定是最美的新娘子,对了,城里的铺子重新开张了,名字还叫“衿浅胭脂铺”,只不过我不能和你一起收钱啦,有点小遗憾,我的那一份你就一起收了吧,就当做是我给你的嫁妆,希望不要嫌少(可爱表情包)……我和阿虞要去大漠看落日,还要去草原赛马,如果有什么趣事我就写信告诉你……最后祝你和秦玄新婚快乐,长长久久,永远幸福。 落款:勿念浅浅。” 秦玄抬手擦掉她眼角的泪:“子衿小哭包。” 她轻轻打了他一拳,秦玄帮她把凤冠摘下,望向她的眼睛迷离又带着一丝情|欲:“子衿,春宵一刻值千金。” 烛浪翻飞,红账内,秦玄抱着身下颤抖的人儿,在她耳边轻哄:“唐唐,我心悦你。” 十年前,一个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掀开轿帘对落魄乞讨的小男孩宛然一笑,从此,她就印在了他的心里,生生世世,永远鲜亮如初。 第65章 相助 一辆简朴的马车里, 顾浅浅抱着林霂的骨灰盒,指尖发白。 “阿虞,我想将外公葬在爹娘旁边。”她语气平静, 可眼里的情绪却异常浓烈。 虞秋砚点点头。 马车行驶在繁华的大街上,今日帝后大婚,街上一片祥和喜庆,老百姓们奔走相告。 顾浅浅掀开轿帘看着外面的景象, 她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就在准备放下帘子时, 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楼听寒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长衫狼狈的跪在地上,乞求米店老板赊给他一袋小米。 “我求求你了,我娘身染重病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他扯着老板的衣角,完全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老板朝旁边吐了一口痰:“呸,你别在这给我找晦气。” 楼听寒再也不是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如今的他, 只是一介落魄的穷酸书生。当时新朝建立,楼国公府站错了队, 最终落得个贬为庶人的下场。 楼听寒见老板态度强硬, 居然磕起了头:“我求求你了。” 老板满脸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店里,只留下楼听寒一个人在地上屈辱地跪着。 纵使是跪着, 他腰杆依旧挺的笔直,文人风骨的傲气他从未丢失,只不过为了生存, 他早已没了尊严, 他垂着眉,表情失落。 突然一张素白的手伸在他眼前, 他惊讶的抬头望去,在他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出了顾浅浅安静美好的面容。 她冲他一笑:“起来。” 楼听寒伸出削瘦修长的手。 顾浅浅手里仿佛捏着一把骨头,他瘦了很多。 楼听寒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不知怎么开口。 顾浅浅:“楼公子,好久不见。” 他艰难的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好……好久不见。” 虞秋砚快步走到顾浅浅身边,紧紧挨着她,像是在宣誓主权,只不过他还是淡淡的和楼听寒打了一声招呼:“先生。” 楼听寒苦笑一声,他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先生。 顾浅浅看着楼听寒,以前冠玉挽发的贵公子现在却只能用最粗糙的白布束发,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补丁,她心生怜悯。 想起刚刚看到的景象,她从腰间解下钱袋:“楼公子,这个给你。” 楼听寒脸色一白,似乎更加窘迫,他后退两步:“使不得。” 顾浅浅想了想,说道:“楼公子,我不是在施舍你,我是在感谢你。” 他满脸疑惑。 她继续说:“楼公子学识渊博,我们家阿虞多亏了你的教导才能仕考有名,这是我们家的谢礼,还请楼公子不要嫌少。” “郡……顾姑娘说笑了,教书是我的本分怎能收取他人钱财?”他继续推脱。 顾浅浅直接把钱塞在他怀里:“刚刚听见楼公子说令堂生病了,想必正是用钱的时候。” 楼听寒想起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他颤抖的接过钱袋,深深的朝她鞠了一躬,眼里晶莹闪现。 顾浅浅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楼公子,生活中不顺心的事十有八九,但方法总比困难多,楼公子这么有才不应当给蛮横无理的人下跪。” 她希望他能听懂她的意思。 楼听寒紧紧捏着钱袋,郑重的点了点头。 “楼公子,那再见了。” 再见。 …… 一回到破烂的小木屋,楼听寒就见红儿惊慌失措的把东西背在身后。 他没有理她,径直走进去把米袋放下。 红儿看到一袋大米眼睛放光,她看着楼听寒:“你哪里有钱买的米?” 楼听寒将手里拎着的两包药倒进药罐,随后开始生火,没有搭理满嘴是油的红儿。 红儿挺着七个月的肚子一脚踢在楼听寒纯白的衣袍上,衣服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脏兮兮的脚印。 红儿双手叉着腰,左手上还有一个未啃完的馊鸡腿:“楼听寒,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公子爷,我也不需要伺候你,快跟我说实话今天谁给你钱买米了?还有没有剩的?” 楼听寒心烦,他拍干净身上的脚印望向红儿的眼眸里满是厌恶:“不想住在这里你就滚出去。” 红儿本就是一介孤女,她还真不敢滚。 她白了一眼楼听寒,又把捡来的鸡腿塞到嘴里晃晃悠悠的出了门。 楼听寒没再管她,专心致志的生起火。 王氏憔悴虚弱的躺在床上,面容枯稿,她看着楼听寒端来的药,突然咳嗽起来。 吓得楼听寒赶紧给她顺背:“娘,好点了吗?” 第82章 王氏点头,指着桌上的那碗药,整个人颤颤巍巍:“寒儿,你哪里来的钱买药?” 楼听寒将药吹凉送到她嘴边:“娘亲不要担心,是一位旧识给孩儿的。” 王氏热泪盈眶:“好人呐。” 一碗药喝完,王氏安然入睡。 晚上,楼听寒把厨房的米分成两份,他拿起其中的一份出了门。 “砰砰砰。”他走过两条街,敲开了一座还算不错的府邸。 来开门的是一个贼眉鼠眼的老管家,他一看到楼听寒脸就立刻搭拉了下来。 楼听寒:“你好,我来找我妹妹。” 老管家轻哼一声,让出了一条很小的道。 楼听寒朝他道了一声谢,跻身进府,令府不算什么大贵人家,但至少不愁吃喝,等走到楼清漓住的广寒居时,看着面前破败的房子,楼听寒一阵心酸。 屋里亮着微弱的烛火,他抬手敲门。 “谁?”里面传来虚弱的女声。 “清漓,是哥哥。” 很快,楼清漓打开门,一把抱住了楼听寒,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哥。” 两人进屋,他将肩上的米放下,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女孩,心里止不住地升起一股怨气。 他知道自家小妹在令府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所以他今日扛了半袋米过来,想让妹妹自己在小厨房里做饭,不去看那一大家子人的眼色。 楼清漓低头沉默。 “哥去找他们理论理论。” 楼清漓连忙拉住他:“不要去。”她这一拉,把手臂上的伤都给暴露了出来。 楼听寒抬起她的双手不可置信,上面青青紫紫伤痕遍体,他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以前在家被娇宠着的小公主何时受过这等苦楚?他拉起楼清漓:“跟哥走。” “哟,这是准备去哪儿啊?”令明左右各搂着一名小妾走了进来。 他喝了酒,脚步不稳。 楼听寒冲到他面前:“你就是这么对我妹妹的?” 令明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小舅子啊。” 楼听寒提起他的衣领:“写和离书,放我妹走。” 令明拍开他的手,打了一个酒嗝:“娶她的时候我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你现在把钱还给我,我立马放人。” 楼听寒拽紧拳头,当初清漓为了家人能过的好些就嫁给了令明,换来了五十两银子,每每想起这个,楼听寒就觉得自己很是没用。 可现在他去哪找那五十两银子?顾浅浅给他的钱他下午去买了一些家常用品,现在还剩下不到四十两,他难受的闭起眼睛,胸膛里面绞着疼。 令明拍拍他的肩:“小舅子,我要和清漓睡觉了,还请你离开。” 楼清漓赶紧把楼听寒往外推,生怕令明做出什么对楼听寒不利的事:“哥,你快走吧我送你。” 从令府出来后,楼听寒像孤魂野鬼一样,这一生,他失败透顶。 而另一边的楼清漓迟迟不敢进屋,刚靠近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她颤抖着手将门推开,等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她扶住门框干呕起来。 很快,三人停止了动作,里面传来令明中气不足的声音:“楼清漓,热水。” 楼清漓深吸一口气,乖乖拿上木桶,一共走了无数趟才将里面的浴桶打满,打完水后,她累倒在地。 令明搂着两个小妾走过她身边的时候,他用脚踢了踢:“进来服侍。” 楼清漓托着疲惫的身子跟在后面。 其实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令明还是待她不错的,只是后面检查出来她很难有孕,加上婆婆也经常在令明耳边嚼舌根,久而久之,他对她的态度一落千丈,甚至到了动辄打骂的程度。 不过一年,就连续迎回来了两任姨娘。 狭小的浴桶里三人挤在一起,调笑声、喘息声……楼清漓木纳的服侍着,面上没有丝毫波动。 她看着三人的动作,心里冷笑,浴桶里有一位姨娘已经怀孕,如果再这么玩下去,腹中孩子迟早玩没。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 下半夜,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和令明两个人,在上半夜得到满足的令明此时精神抖擞,他抽出数米长鞭打在楼清漓身上,欣赏着她此刻的狼狈。 以前高高在上对自己不屑一顾的大小姐,现在却如同一条狗一样趴在自己脚边,真是爽呐。 后半夜,鞭子声夹杂着惨叫声响彻到天亮。 …… 这一次下江南,顾浅浅特意绕了一条路,她想去看一看高沉,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马车路过莲花村的时候,一群年轻有劲的后生正在山里开荒,不知怎的顾浅浅一眼就看到了高沉,他穿着轻薄的单衫汗流夹背。 看她盯着高沉发呆,虞秋砚心里有些吃味:“姐姐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看看我呗。” 他将脸凑上去。 顾浅浅将他推搡到一边:“别闹。” 等她再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姿丰满的女人正拿着水壶递给高沉,她亲昵的往高沉身边靠,身上有一股挡也挡不住的骚劲儿。 高沉会不会已经成亲了?顾浅浅想着,如果他成亲了自己再去看他的话,他媳妇会不会胡思乱想? 想到这儿,她招呼来一个玩泥巴的小孩:“小孩,你认识高沉吗?” 小男孩点点头:“认识。” “那站在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是谁呀?”她指了指那个女人。 小男孩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是隔壁村的王寡妇,半年前嫁给了高沉叔叔。” 这样啊。 她拿出一包精致的糖果递给小男孩,小男孩看到糖果眼睛一亮。 “小孩,这包糖给你,你可不可以帮姐姐一个忙。” 小男孩连忙点头,顾浅浅又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他:“小孩,把这个盒子送到高沉叔叔手上,这些糖果就都是你的了。” 小男孩一手拿着糖果一手拿着盒子往荒地上去。 顾浅浅眯起眼睛看盒子已经到了高沉的手上她才收回目光:“走吧。” 虞秋砚撇了撇嘴:“姐姐真大方。” 她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毕竟人家救过我的命。” 马车渐远,高沉擦了擦脏污的手接过盒子,等他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躺着几块金光闪闪的金子,他猛然一惊。 旁边的王寡妇凑过来看到金子时同样震惊不已,但更多的是兴奋。 金子下面还压着一封信,高沉将信抽出来,那盒金子被王寡妇拿了过去,揣在裤腰带里。 高沉不怎么识字,但他却看得懂“谢谢”二子。 他连忙扳过小男孩,语气急切:“这些东西是谁给你的?” 小男孩嗦着糖果,用手指了指远方:“一个非常漂亮的姐姐给我的,她就在前面那辆马车上。” 高沉二话没说就朝着马车的方向追去,只是他跛了一条腿,饶是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前面的人,只能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他手里捏着信,目光炙烈又酸涩的望着前方。 一米九的大高个此刻蹲在路边泣不成声。 第66章 大漠 顾浅浅和虞秋砚到江南把林霂的骨灰下葬之后就动身去了大漠, 她想看看大漠里的长河落日、挽弓射雕…… 如今她的宿主秦玄已经登基为帝,后半生必定平稳富贵,而她也可以安心度过剩下的两年, 除了边塞大漠的落日,她还想去看北疆的雪、草原的马还有西域的壁画…… “姐姐,把这个戴上吧。”一身长衫素服的虞秋砚把头纱递给顾浅浅,“大漠有风沙, 切不可让沙石迷了眼睛。” 顾浅浅觉得有道理,她将头纱戴在头上, 挡住了大半容颜。 虞秋砚将自己好看的手伸出,不确定的问:“姐姐?” 她看了他一眼,能看到他眼里的紧张,真是奇怪,在她失忆的时候他的爱意赤|裸大胆,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像个单纯的小孩了。 她戳了戳他微红的脸庞, 半开玩笑道;“阿虞,你脸红了。” 他一惊, 抬手捂住脸颊, 眼里是藏不住的慌乱:“可能……是太阳晒的。” “哦。”顾浅浅拖长声调,动身朝前走去,“快走吧, 再不走太阳都要落山了。” 虞秋砚脚步一顿,乖乖的跟在她身后。 进了漠城,她蹲在卖陶瓷的小贩面前, 手里拿着一个兔子形状的陶瓷小泥人, 不得不说这兔子做的确实逼真,白白胖胖的, 红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她朝身后的虞秋砚问道:“这个好不好看?” 虞秋砚点头,酝酿了一会:“好看。” 不过,就是太胖了。 她高高兴兴的付了钱,眼看着天色渐黑,他们找到一处客栈打算在此歇息一晚。 店小二把他们带上二楼,这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黄土砌成,有一股很浓的泥尘味道。 他们定了两间相邻的房间,顾浅浅走进其中一间,虞秋砚在另一间门口踌躇了许久才推门而入。 第83章 等把东西放下之后他们一起来到一楼吃晚膳。 大漠城里的主食以馕为主,所有菜品分量也多的惊人。 顾浅浅学着其他人把馕泡在汤里,她一边撕着馕饼一边看着并没有动筷的虞秋砚问道:“你怎么不吃?是不合胃口吗?” 他摇头,连老鼠都吃过的人怎么可能吃不下其他?只是他在为今晚要和顾浅浅分房睡而感到有些不开心。 她往他碗里夹菜:“都赶了一天路了,多吃点补补,刚刚我尝了这里的牛肉和羊肉都非常新鲜,你也试试。” 他拿起筷子,味同嚼蜡,反观一边的顾浅浅吃的不亦乐乎。 这时,路上突然起了锣鼓喧天声。 顾浅浅放下筷子,目光向门口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敲锣打鼓而过,一个汉子骑着马在最前面,春风得意,马背后面还挂着两只大雕。 直到他们走远了,她才转过头继续吃饭。 旁边的客人“啧啧”了两声。 “阿尔纳还真把那两只大雕给射到了,这下可以抱得美人归咯。” “平常人家嫁女儿只提一个大雕即可,到了塞勒家就非得两只,除了阿尔纳,恐怕少有人会在两个时辰之内猎到两只。” “哈哈哈,说的也是。” 顾浅浅嚼着嘴里的肉,难道在大漠娶媳妇还得会射雕? 刚一想完,旁边那两人又开口了。 “快吃快吃,今晚早点睡明天还有活儿呢。” “那个中原人真奇怪,非得跑这么远来看落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达勒坡的落日好看的,非要跑去那儿。” “你管他呢,我们有钱赚就行。” 顾浅浅一噎,她忙喝了口汤,然后转身拍了拍那人的肩:“大哥,请问一下你们口中的达勒坡在哪里呀?” 那人看着她一身中原装扮立刻懂了:“姑娘也要去看日落。” “对,慕名而来。” 那人摸了摸下巴:“明日我们要去,姑娘可跟我们一起,但是得给路费。” 顾浅浅:“行,只是我们有两个人。” “两个人也能坐,明日记得起早一点。” 吃完饭后,虞秋砚和顾浅浅没有过多的交流,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就在顾浅浅刚要熄灯睡觉时,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姑娘,我们这儿夜里冷,我来给你送床被子。”是店小二的声音。 她把外衣穿起。 一打开门,店小二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站在门口,顾浅浅接过:“谢谢。” 店小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转身跑下了楼。 关好门后,她将手里的被子放到床上,到了后半夜,果然开始降温了。 顾浅浅紧紧裹住被子,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阿虞冷不冷,等等,刚刚店小二给自己送被子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去敲隔壁的门。 想到这,她忍着寒意站起身。 走到虞秋砚房门口的时候,她先是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于是她直接推门,门开了。 她一愣,好家伙,这人睡觉还是没有锁门的习惯。 她脚步轻缓的走到床边,透过月光,可以看到虞秋砚正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嘴皮也冷的直打哆嗦。 顾浅浅伸手摸上他的额头,一片冰凉。 她赶紧叫醒他,可不管她怎么叫他都闭着眼睛,一副半睡半醒的状态,嘴巴里面不断念着“冷”。 顾浅浅刚想把自己房间里面的被子搬过来,但是在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腕就被人紧紧拽住了,然后不知怎么的,她就被他搂到了床上。 被窝里面暖呼呼的,虞秋砚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间,也不念叨“冷”了。 她挣扎了两下,他的手却越收越紧。 背后的身体如火炉一样,真奇怪,明明额头那么凉,怎么身体却如此滚烫? 慢慢的,顾浅浅也抵不住睡意睡了过去。 黑暗中,虞秋砚轻轻弯起了嘴角。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顾浅浅后知后觉。 虞秋砚撑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姐姐,昨天晚上可是你自己来投怀送抱的,姐姐认不认?” 他的头发落在她脸上痒痒的。 这下轮到她脸红了,顾浅浅连忙坐起来,支支吾吾:“昨天晚上降温,我怕你冷来看一下而已,哪知道你……”说到这,她想起来了,明明就是他强抱着她,怎么就变成她主动投怀送抱了? 她捋了捋乱发,多了一丝镇定:“阿虞,你是故意的。” 虞秋砚眼睛眨啊眨:“姐姐,我们已是夫妻,不可分房而睡,更不可分床而睡。” 顾浅浅打断他:“谁跟你是夫妻,我们连婚帖都没有,况且你也没有明媒正娶。” 他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手指不安的绞着衣角:“姐姐可在怪我?” 顾浅浅怔怔的看着他,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她准备下床穿鞋。 他却一把从后面将她抱住:“姐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可是我心悦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你对我的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依赖罢了。” “不是的。”他急忙辩驳,“姐姐和别的男人呆在一起我会吃醋、会发疯、会想杀人,我想把姐姐藏起来只属于我一个人,在阿虞心里,姐姐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顾浅浅神色一动,转过身看着他发红的眼角,心里滋味难明。 见她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姐姐,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顾浅浅知道不能答应他,毕竟自己只能在这个世界呆两年了,万一彼此深陷,到头来双方都痛苦。 可看着眼前真挚的少年,拒绝的话在她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鬼使神差的,她轻轻吐出一个“好”字。 她喜欢虞秋砚吗?她不知道,只是有时候被他盯着看的时候她会心慌,会无所适从。可能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所以她并没有往那方面想。 看着眼前漂亮得不像真人的少年,难道自己最开始就心动了吗? 少年扬起笑意,明媚生花。 他抱起顾浅浅在屋里转了两圈:“姐姐,我好开心,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等他们两个下来的时候,车队刚好启程。 昨天那人走到他们跟前:“不好意思啊,我们的骆驼刚刚被租出去了几个,现在只剩一个了,你们看看两个人坐一个骆驼怎么样?” 虞秋砚求之不得,他爽快的拿出一锭白银交到那人手中,那人眉开眼笑,把骆驼牵了过来。 虞秋砚附在顾浅浅耳旁:“姐姐,我现在可以叫你浅浅了吗?” 她看着面前放大的俊脸,不自在的扭头:“随你。” 车队启程,顾浅浅终于看到了另一匹骆驼上的中原人,那是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他腰间挂着酒壶,手里拿着一根萧笛,只是散乱的头发挡住了脸看不清容貌,颇有几分天涯人狂放不羁的味道。 虞秋砚将顾浅浅的脸搬正:“浅浅,不许看别的男人。” 真小气,她在心里哼哼。 一直到下午,车队才到达勒坡,原来达勒坡并不是个坡,这里也有民宿人家,和大漠城非常相似。 离队之后,顾浅浅就拉着虞秋砚一直跟着那个中原人,只见他走进了一座破败的高楼,顾浅浅连忙跟了上去。 男人来到楼上后随意的坐在土栏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边的夕阳。 顾浅浅就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路上听见有人说达勒坡是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她眯着眼睛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她似乎感觉太阳就在眼前,热浪不断袭来。 本以为他们三人会一直安静的看完日落,然后分道扬镳,只是让顾浅浅没有想到,那个男人竟然开口了:“你们也是特地来看日落的吗?”声音很哑,像是声带受了伤。 顾浅浅愣了一会儿才点头:“是的。” 男人喝了一口酒,慢慢回过头,他有一张很年轻的脸,只不过脸颊消瘦的厉害,眼睛像一潭死水一样,了无生气。 他看着对面的一对璧人,像出了神:“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虞秋砚就立马挡在顾浅浅身前,唯恐眼前的人伤害到她。 顾浅浅虽然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也礼貌的回答了。 男人得到答案之后喃喃道:“二十,和我妻子一样大。” “那你的妻子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来看落日?” 男人重新转过头看着夕阳:“她藏起来了,我找不到她。” 一股难以言说的悲伤扑面而来。 顾浅浅惊觉自己问错了话,心里万分懊悔。 “这大漠里的落日,是我代她来看的。”男人又说了一句。 直到太阳完全下山,顾浅浅和虞秋砚起身离开了这儿,下楼前,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的笛声,缠绵又隐忍,里面带着浓浓的相思之意。 第84章 男人的背影在黄昏下落寞又孤独。 第67章 婚书 此后的两年里, 顾浅浅和虞秋砚走过了很多地方,遇见了很多人,也听说了很多的故事。 最后, 他们决定在江南定居,重新住到了那座雅致的小院里,这一次,只有他们两个。 初夏时节, 正是杨梅成熟之际。 在杏花巷的尽头有一棵长了几十年的杨梅树,此时树上挂满了饱满诱人的梅子, 底下的小孩一个个垂涎欲滴,口水流了三尺,可奈何他们不会爬树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让一让,让一让。”站在人群外的小孩看到顾浅浅来了之后连忙对着身前的人群喊道,“顾姐姐来了,都让一让。” 一群小孩连忙让开一条道, 视线从梅子上收回,然后又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浅浅。 顾浅浅牵着一个小孩, 约莫八九岁的年纪, 她看了一眼树上的杨梅也吞了吞口水,然后对着身旁的小孩道:“小酒儿,上。” 名叫小酒儿的男孩把袖子一撸, 走到树干前,然后像只灵敏的猴子一样飞快的爬到树枝上,底下的孩子都把自己的衣摆掀起, 准备接掉下来的杨梅。 小酒儿晃动着树干, 梅子如雨般落下。 顾浅浅喊道:“小酒儿,注意安全。” “知道了, 顾姐姐。”他马上又爬去另一边继续摇。 半刻钟后,每个孩子怀里都揣着一包杨梅,一个个吃的狼吞虎咽,嘴唇发红。 顾浅浅坐在树荫下,也拿起一个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等下给阿虞带一点回去。 孩子们都围到她身边。 “顾姐姐,你能不能让先生作业布置少一点,每日我都做不完。”一个小孩抱怨道。 “还有,顾姐姐你能不能跟先生说一下让他多笑笑,每日冷冰冰的一张脸,我都不敢跟他请教问题了。” “……”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控诉着虞秋砚平日里对他们的“压榨”。 顾浅浅听得很认真,她摸了摸旁边一个小女孩的头,笑道:“好,我回去跟他说说。” 他们来江南已有半年,虞秋砚在这里开了一个小私塾,来听书的孩子们倒也不少。 日头渐大,人群散去。 小酒儿将一包新鲜大个的杨梅交到顾浅浅手里:“顾姐姐,这个带回去给先生尝尝” 顾浅浅对他笑了笑:“谢谢啦,不过我看小酒儿是有事相求啊。” 小酒儿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先生让我背完《官序亭》,明天要抽查,可是我还没有背下来,希望顾姐姐去跟先生说说再宽限我两天。”说完他双手合十目光乞求的望着顾浅浅。 顾浅浅看了看手里的杨梅,毕竟吃人家嘴软,她点点头。 回去的时候,她看到虞秋砚正在厨房忙碌。 她走过去,将一颗上好的杨梅塞到他嘴里:“味道怎么样?” 虞秋砚转过身扶着她的腰:“又和那帮臭小子去玩了?” “对啊。”她窝在他怀里笑,“他们都在跟我告你的状呢。” 他眉毛一挑,似乎来了兴趣:“那我倒要听听了。” 顾浅浅也伸手抱住他,看着面前眼角含笑的人,她扑哧一声:“阿虞,你把锅底灰弄到脸上了。” 虞秋砚皱起眉头,走到水缸旁看着里面的倒影,锅灰糊了他半张脸,他赶紧用清水洗净。 顾浅浅坐在小凳上帮他生火:“阿虞,你每日给他们布置的作业实在太多了,要不减一点呗,今日小刚子给我说他一直做到后半夜都还没有做完,觉也没得睡,唉。” 他将脸擦干净,然后走到她身边坐下,狐疑的看着她:“真的?” “那还能有假。”她往灶里添了一把火,脸不红心不跳,虽然后面那一段是她自己编的,不过虞秋砚每日布置给孩子们的十几页作业实在多了些,要是她来写估计也写不完。 虞秋砚思索着:“也可以。” 顾浅浅松了一口气,继续说:“还有阿虞,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 她笑了笑:“我们家阿虞笑起来最好看了,面对小孩子你更需要多笑一笑,不然他们都不敢亲近你,甚至都不敢问你问题。” 是吗?虞秋砚陷入自我沉思,难怪无论他讲解多难的书总是没有一个人来问他,原来是这个原因。 豁然开朗。 “对了,小酒儿今日跟我说他的书还没有背完,想让你宽限两天。”说着她把那一包梅子递到他手里,“这是他特意孝敬您老人家的。” 虞秋砚却将梅子推回去:“太甜了。”意思就是他不同意。 顾浅浅赶紧挽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可是我都接受他的杨梅了,不答应有点说不过去。” 他突然使坏:“那可是浅浅你答应的,我可没有。” 她一双好看的杏眼水汪汪的望着他:“都说夫妻一体,我答应了就相当于你也答应了,阿虞,你就多宽限两天呗。” 他脸上爬满笑意,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他捏着顾浅浅的脸:“听夫人的。” 顾浅浅长舒一口气,终于把那帮小屁孩的要求完成了,她看着案板上的菜问道:“今日吃鱼呀,红烧还是清蒸?” 虞秋砚起身继续处理鱼鳞:“浅浅喜欢红烧,厨房自然不会出现清蒸的鱼。” 她满意的点点头,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会了。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顾浅浅打心底里觉得会做饭的男人最帅。 忙忙碌碌一中午,虞秋砚做的全是顾浅浅喜欢吃的,而顾浅浅也是很给面子的一扫而空。 刚吃完饭隔壁的吴婶就来了,她手里端着一盘野味,看着正在洗碗的虞秋砚,然后问道:“先生,顾姑娘,你们可是吃完饭了?” 顾浅浅连忙给她搬来一张凳子:“吴婶坐,我们刚吃完,婶子吃了吗?” 吴婶笑嘻嘻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这不是刚做好嘛,小酒儿他爹今日买回来了一只野鸡,就想着给先生和顾姑娘送点过来。” 顾浅浅看着碗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接下了,毕竟吴婶性子直爽,如果拒绝,她会跟你拉扯半天。 “婶子等一下。”顾浅浅走进屋把碗里的菜倒到自家碗里,然后再从屋里拿出一盒栗子糕递到吴婶手里,“这个带回去给小酒儿吃。” “顾姑娘真客气。”吴婶也笑哈哈的接下了。 午休的时候,顾浅浅早早就上了床,虞秋砚随后摸了过来,两人亲密过后大汗淋漓,不久就都睡了过去。 夏天的江南,夜里星空密布。 虞秋砚抱着顾浅浅坐在庭院里的小秋千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她指着最亮的那个星星问他:“你知道这颗星星叫什么名字吗?” 他摇头:“浅浅知道吗?” “这叫启明星,除了太阳和月亮它就是最亮的,一些老人说它也是代表希望的意思。”她回答。 虞秋砚仰头看着那颗星星,和她的手十指紧扣,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浅浅也是我的希望。” 顾浅浅躺在他怀里,轻轻的笑了。 嬉闹间,她眼角看到一抹流星闪过,她激动的拉着虞秋砚指着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美好:“阿虞,是流星,快许愿。”她一说完就将眼睛闭起,向着空中许愿。 虞秋砚只是看着她,希望她愿望成真。 …… 躺在床上,他温柔的吻过她的每一寸肌肤,虔诚的像个信徒。 动情时,她抱住他的腰,抬头看他:“阿……阿虞,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他停下动作,定定的看着她,两人汗液交融。 突然,他直起身,这个动作让顾浅浅浑身一窒,死死咬着嘴唇,她看见了他腹间的印记,忍不住伸手触摸:“是在这个时候吗?”是在他把她的吻纹在侧腹的时候吗? 虞秋砚轻轻摇头,他最终还是没有告诉她,只是身下的动作更加深狠。 最后一刻,他及时抽身而出。 天上的月亮好像又圆了几分。 他拥着她:“浅浅,我们办场婚宴好不好?” 顾浅浅呼吸平稳,早已累的睡了过去。 婚宴定在七月下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 虞秋砚牵着顾浅浅的手来到安通老将军和永延王夫妇的坟前,给他们磕了三个头。 “安通将军、王爷、王妃,你们放心,以后我会护浅浅一生安稳,得此爱妻,必将一生珍重。” 说完他又跪下磕了三个头。 顾浅浅心情有些沉重,她贪恋于这一刻的温暖,可眼看着时间将近,她心里有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 要是自己把穿书这件事情跟虞秋砚说,他肯定以为是她不想嫁给他找的借口。 看着身侧的人,她眼里闪过挣扎。 虞秋砚给私塾放了半个月的假,这半个月,小巷里的邻居都知道他要办喜事了,纷纷出来恭贺。 第85章 他请了江南最好的裁缝,定了一套最好看也最适合顾浅浅的喜服,然后又花重金打造了好看的凤冠和首饰,顾浅浅想到的他全想到了,顾浅浅没想到的他也想到了。 整个小院里面被布置的喜气洋洋,就连院子里的花草都多了几分生气。 虞秋砚落笔,郑重的在婚书上面写下他和她的名字。 笔锋遒劲,落字成誓。 第68章 尾章 只是这场大婚终究是没能如期举行。 这一日, 虞秋砚正在欢欢喜喜的编同心结,却不想胸口突然一阵绞痛,同心结掉落在地, 他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心脏处像被万根麻绳拧着,痛入骨髓。 等顾浅浅送完喜糖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晕倒在院中的虞秋砚, 她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扶起他。 “阿虞, 你醒醒,别吓我。” 虞秋砚被她唤醒,他捂着胸口,那里依然隐隐作痛,顾浅浅拿出手帕替他擦汗,语气关切:“阿虞, 你刚刚怎么了?” 他扶着凳子坐下,随意的摆了摆手:“可能是这几日累着了吧。” 她还是不放心, 准备起身去找郎中, 可他却拉住了她:“浅浅放心,我没事,对了, 你不是想要兔儿灯吗,我明日给你做。” 顾浅浅认真的看着他:“真没事?” “没事。”他捏着她的手,眼神不怀好意, “要不要现在就给浅浅证明一下。” 她将脸一偏:“流氓。” 只是晚上的时候, 虞秋砚做到一半就晕了过去,重重的倒在她身上。 顾浅浅只当他是太累了, 毕竟这段时间他夜夜放纵,身子肯定亏空的厉害,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必须得让他克制几天。 第二日,虞秋砚一脸病态,顾浅浅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 他依旧坐在凳子上编同心结,大概快到正午的时候,他朝着顾浅浅招手,将其中一个红色的同心结挂到她的腰间,苍白的指尖隐隐颤抖:“浅浅喜欢吗?” 同心结编得很是精致,她点点头,笑道:“阿虞手真巧,我很喜欢。” 他也笑了。 午饭过后,顾浅浅开始午休,而虞秋砚则将她的鞋面擦干净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 他看着熟睡的顾浅浅,在她额上落下一吻,眼里情绪翻涌,有不舍,有依恋,更多的是不甘。 “浅浅,我好像又病了,这次有些严重。” “我们的婚宴恐怕也不能如期举行了,你可会失望?” “浅浅,我不甘心,上天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到头来却因着我这副破败的身子让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笑话,对不起。” 他跌跌撞撞的走出屋子,随后找来剪刀、铁丝、宣纸,开始制作兔儿灯。 顾浅浅午睡醒来,发现虞秋砚正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她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却不想他身子开始倾斜,最后重重的倒在地上。 只见他手里还拿着已经做好了一大半的兔儿灯,整个人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她吓坏了,连忙将他扶进屋子,然后飞快的去找了郎中过来。 老郎中一边把脉一边摸着花白的胡子直摇头,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大夫,他怎么了?”顾浅浅心里很是不安,她似乎猜到了某种结局。 她重重的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老郎中收回手,叹了一口气:“公子旧疾复发,时日无多了。” 旧疾?顾浅浅喃喃着,果然是这样。 “大夫,求您救救他。”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顺着眼角流出。 老郎中赶紧扶她起来:“姑娘别这样,不是我不救他,而是他这个病已经深入心脉,药食无医了呀。” “不会的,您再看看。”顾浅浅疯魔般扯着老郎中。 老郎中拿起药箱,面上虽不忍,可还是提醒道:“小姑娘,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好好准备准备吧。” 顾浅浅不信,她又接连找了十几个郎中,可每一个人的说辞都差不多,她倒在地上,阿虞还这么年轻,不该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天色开始暗了下来,虞秋砚悠悠转醒,他这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只不过才一两日的功夫他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体无比虚弱。 看到他醒了,顾浅浅抹掉脸上的泪忙趴到他跟前:“阿虞,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他摇摇头,费力的抬手擦掉她眼角残留的泪:“浅浅不哭啊。” 听到这话,她强忍住心里的悲伤,替他盖好被子:“阿虞,大夫说你就是累着了,会好起来的。” 他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只不过片刻,他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浅浅独自来到院中,再也没忍住放声大哭起来。 原书中说虞秋砚十四岁就已离世,他现在已经十九,可还是逃不脱原定的宿命,夏筝筝留下的那几包药保了他三年,也真的只保了三年。 她该怎么办?绝望感如潮水一般袭来,让她喘不过气。 第二日,她给虞秋砚煮了粥,可是他喝了两口又都吐了出来,带着隐隐的血丝,顾浅浅握着勺子的手抖了抖。 “阿虞。”她唤他。 虞秋砚眼窝深陷,原本漂亮的狐狸眼此时也失去了光彩,他动了动手指,却怎么都抬不上去,顾浅浅立刻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阿虞,我在。” 她把自己手腕处的平安珠取下来戴在他的手上:“这珠子保平安,我们阿虞定能平安度过此劫。”她强撑起一抹笑。 虞秋砚瞳孔漆黑,就这么深深的看着顾浅浅,想将她的样子印入心底:“浅浅,下辈子你还当我的妻,好不好?”他咬字很轻,气若游丝。 她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呸呸呸,什么下辈子,你要娶我就这辈子。” 他点头,眼里含泪:“好,这辈子。” 后来顾浅浅听说城南的庙很灵,便去那里给阿虞做了祈祷,她烧了三柱香,跪在怜悯众生的菩萨前。 “信女浅浅恳求菩萨保我相公一命……” 她举起高香,敬着面前的神明,也信着面前的神明。 距婚期还有三天,虞秋砚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仿佛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婚期当天,顾浅浅将婚房布置好,然后二人穿上喜服相依在一起,两人喜服的裙摆蜿蜒的拖在地上,刺目的就像一地的血。 院子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宾客前来。 虞秋砚靠在她身上,气息渐弱:“浅浅,你今日真漂亮。” 顾浅浅垂下头,风冠上的流苏倾斜而下,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摸着虞秋砚消瘦的脸颊,手指细颤:“阿虞今日也是最好看的新郎官。” 两人发尾交缠,他虚弱道:“浅浅,我想躺下。” “好。”她让他躺在自己腿上,“阿虞要是累了就睡吧。”声音里压抑着哭腔。 虞秋砚轻轻摇头,目光看向窗户:“今日还有启明星吗?” 顾浅浅抬手拭去快要流下来的眼泪:“有的。” “那就好。”他再次看向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浅浅,原谅我的自私。” 她使劲摇头,眼泪终于还是没有止住,温热的液体落到他的脸上,他心口又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他最怕浅浅哭了。 “浅浅……不要哭,我舍不得。”他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可是怎么都抬不起来,他真是没用啊。 她胡乱的抹掉眼泪:“阿虞别担心,我不哭了。” 虞秋砚绽开一抹苍凉的笑,指着床头上的婚书:“浅浅,你看,我们的名字终于写在一起了,但是浅浅啊,我后悔了。” “我后悔要了你的这辈子,我现在改成下辈子好不好?我下辈子还要去找你,你还是我的妻。” 下辈子,他要堂堂正正的和她站在一起,而不是像这辈子一样躲在暗处觊觎着她,像一条臭水沟里面的老鼠一样,看不见天光。 随后他又指着那盏未做完的兔儿灯:“真遗憾,答应浅浅的灯笼还没有做完。” 兔儿灯摆在婚书旁,像婚书的守护使者一样,守着这份喜悦又短暂的关系。 兔儿灯很可爱,兔子圆圆滚滚憨态可掬,只差尾巴没有做好了。 顾浅浅摸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阿虞,下辈子我去找你,把兔儿灯也带上,好不好?” “好。”他虚弱的吐出一个字,慢慢闭上了双眼。 他这一辈子太苦了,下辈子他想尝一尝甜的味道。 浅浅,你可知道那时我在长明灯下许的愿望。 若得浅浅,珍之甚命。 …… 顾浅浅就这么抱着他,面色平静,再没流下一滴眼泪。 万籁俱静之时,脑海里面突然响起了系统冰冷的声音。 系统:“宿主,任务已完成,趁着反派还有一口气,你必须抓紧时间回去。” 顾浅浅大脑缓了好久:“什么意思?秦玄怎么了?” 第86章 系统摸不着头脑,关秦玄什么事? “什么秦玄,是你怀里的虞秋砚,他才是真正的大反派。”但如今好像这个大反派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坏。 她惊了,垂眸看着身下之人,原来是他。 系统:“宿主,我已开启通道,我们快走。” 她抬起头,拒绝它:“我不走。”她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反正现实世界里她也是孤儿,无依无靠一个人,在这里,她最起码有一些值得的回忆。 系统摇摇头:“不行,这是任务,三十秒后我将带你离开。” 顾浅浅望着窗外苦笑一声,今日乌云密布,哪里还有什么启明星。 她俯下身,在虞秋砚耳边说道:“等我。” 屋里的红烛被风吹动,光影明明灭灭,顷刻又恢复了平静。 下半夜,外面电闪雷鸣,开始下起了大雨。 虞秋砚一个人安静的躺在床上,眼角流下一滴眼泪,很快没入了枕头里。 不远处的婚书和兔儿灯在电闪雷鸣的光亮下变得格外清晰,不过啊,这兔儿灯终究没能做完,他答应浅浅的这件事还是食言了。 好在婚书写完了,他和她的名字终于绑定在了一起,在被照亮的一刹间,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 即日起,虞秋砚和顾浅浅结为夫妻,共契永结,生死相依。 —正文完— 第69章 番外一 天空雾色朦胧, 远处雷声大作。 高沉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本清澈的眼睛此时却只剩下一片灰败。 这雨恐怕马上就要落下了。 细长的竹片在他指尖翻飞,一个粗糙的汉子编起筐子来倒也细致。 “秀花婶子。”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唤。 听到声音后柱着拐杖的张秀花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她摸索着向前,拐杖敲在地面上发出了“崩崩”的响声。 “翠红啊,咋样了?成不成?”张秀花嗓音沙哑虚弱,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身姿也愈发佝偻起来。 翠红扭着屁股进来,或许是因为刚刚跑的太急, 此时她脸上的汗液打湿了一半的脂粉,整张脸看起来有种莫名的滑稽。 她拿着帕子挥了挥:“唉,他婶,黄了。” 张秀花扶住门框稳了稳身形,脸上尽是失落,她翕动了几下嘴唇, 嗓子干涸的发不出一个字,最后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此时, 高沉放下手里的筐子, 抬头看了看倚在门框上操劳了一生的老人,心里也是晦涩不已。 翠红适时开口:“哎哟,其实那家姑娘看上了你们家高沉, 可是人家爹娘不同意啊,沉娃子啊,你现在这腿能站起来了不?”她说着看了一眼旁边一言不发的高沉, 眼里也闪过一丝嫌弃。 翠红从兜里面拿出来一把瓜子, 就站在院子里边吐瓜子壳边问道。 高沉盯着自己的残腿发呆,久久不语。 张秀花更是在一旁直抹眼泪。 翠红干脆搬张凳子在院子里面坐了下来, 她讽刺的说:“我早就看那个姑娘不是什么好人,沉娃子当初就不该救她。” 一直闷不做声的高沉眼睛直直的望向翠红,凉凉吐出一个字:“滚。” 翠红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但一想到自己收了张秀花的镯子,她咳了两声,责怪道:“沉娃子,你怎么跟姑说话呢?” 毕竟收了人家的钱,她得把事情办妥,不然传出去以后谁还敢让她翠红做媒呀? 不等高沉说话,张秀花连忙出来打圆场:“娃,你少说两句。”然后又对着翠红的方向:“翠红,那你看这事?” 翠红慢吞吞吃完手里的瓜子,这才站起来掸了掸衣服上的碎屑,随后缓缓开口;“他婶,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帮沉娃子做这个媒,不然以娃现在的条件,恐怕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 张秀花连连点头:“是,是。” 翠红叹了一口气:“隔壁村有个姓王的寡妇,她丈夫一年前得了痨病走了,她以前在后山采石场见过沉娃子一面,人家前两天还特意找到我说如果沉娃子不嫌弃,她愿意嫁过来。” 可张秀花此时却有些犹豫,毕竟娶寡妇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而且人家还是新寡,这让她有些摸不定主意。 见张秀花心生退意,翠红有些着急:“哎呀他婶,那个王寡妇屁股大□□也大,是个好生养的嘞,况且人家不要你们家一分彩礼,这种好事八竿子都打不着,他婶子,你觉得呢?” 翠红循循善诱,张秀花有些动心了。 只有一旁的高沉重新拿起了脚边的框子,两人的谈话激不起他一点兴趣。 “娃,你觉得嘞?”张秀花用拐杖碰了碰高沉,问道。 高沉看着老人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不该再让母亲担心了。 良久,他才闷闷的“嗯”了声。 翠红双手一拍,脸上笑成了花,这桩麻烦事总算搞定了。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那个王寡妇就进了门。 张秀花让高沉摆了几桌简单的酒席,王寡妇穿着一身又丑又皱的红衣进来,因为常年劳作,脸上都是风吹日晒行成的龟裂,说不上有多好看,只是那身材确实是极好的。 王寡妇一看到高沉,脸上立马起了一抹红晕,本就不白的脸此时看起来更加黢黑。 高沉坐在椅子上,目光一片沉寂,在众人的帮助下和她拜了堂。 由于行动不便,高沉早早就进了屋,外面谈笑声四起,他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到了晚上,客人散去,王寡妇端来一盆干净的洗脚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健壮汉子,她有些羞怯的低下头,然后脱掉他的鞋袜打算帮他洗脚。 高沉猛然一惊,他连忙撤回自己的脚:“我自己来。”语调没有什么感情。 王寡妇却抓着他的脚不放,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嫌弃我?” 高沉淡淡:“你想多了。” 王寡妇力气很大,她摁住高沉的双脚,说在她们那边新婚之夜媳妇必须给丈夫洗脚,高沉听完之后皱起眉头,最终,他还是没让她给他洗脚。 夜里,空气微凉。 王寡妇利索的铺好被褥,然后将双手穿过高沉的腋下把他拖到床上。 她有些心急的去解高沉的裤腰带,以前见到高沉的时候,她就有些心猿意马,当时她才嫁了人,丈夫又矮又瘦还病恹恹的,在那种事上总是有心无力,时间久了,她也觉得委屈,直到看见高沉,她心里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渴望。 王寡妇有些急不可耐,可她的手还没碰到高沉的裤腰带就被他一把抓住了,他似乎有些生气:“你干嘛?” 她一愣:“什么干嘛,自然是睡觉啊?”说着便又准备动手。 这次高沉直接一把推开她,王寡妇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委屈的看着高沉,见高沉没有反应,随即哼哼唧唧的抹起泪来。 高沉觉得心烦,他直接侧身躺到床上不再理身后之人的哭闹。 隔壁的张秀花听到哭声,以为是自家儿子弄疼了王寡妇,便敲了敲两个房间隔着的木板,让儿子注意点。 高沉捂住耳朵。 等王寡妇哭够了,她自己从地上站起来脱掉外衣,只留了一件鸳鸯戏水的肚兜,不死心的从身后抱住高沉:“高沉,我想和你好。”话语急切。 高沉看着横在自己腰间那两条干到起皮的手臂,他紧紧皱着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王寡妇以为高沉默认了,毕竟男人嘛,都是一个样。 她大胆起来,一双手不规矩的乱摸。 “哎呦,痛,痛,痛,你干嘛?”王寡妇五官扭曲,嘴里哎呦个不停。 高沉抓着她的手腕,只要轻轻一拧,她的腕骨恐怕就会立刻骨折。 他一字一句的警告她:“不要打我的注意。” 王寡妇有些怕了,只是她不甘心。 后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在张秀花耳边说想给她添一个大胖孙子,张秀花听后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张秀花便会对着高沉说:“娃,你努力努力,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高沉低头扒饭,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半年之后,高沉的腿日渐利索,已经可以下地干农活了,他扛着锄头,一出门就是一整天。 直到这一日,王寡妇急匆匆的跑来找他:“高沉,不好了,娘病了。” 高沉吓得锄头一丢,连忙往家的方向跑,把王寡妇远远的甩在后面。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高沉蹲在床边,帮张秀花顺着背。 大夫开了一张方子:“先按照这副方子抓药,沉娃子,你跟我出来一趟。” 到了屋外,大夫面色凝重:“沉娃子,你娘这病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你这段时间好好孝顺孝顺她吧。” 高沉定在原地,整个人毫无血色,直到大夫走远了他才回过神,双腿灌铅的朝屋里走去。 第87章 他坐到床边,看着张秀花苍老凹陷的面容,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 张秀花摸索着拉他的手,满是不舍:“娃,别给娘花冤枉钱请大夫了,娘的身体娘自己清楚。” 高沉使劲摇头:“娘,大夫说你这病过几天就没事了。” 张秀花吐出一口浊气:“娃,娘这一生过得苦啊,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 他给她盖好被子,木讷的说:“会的。” 当天晚上,高沉碰了王寡妇,只不过最后草草了事。 王寡妇终于体会了一把欲生欲死的滋味,虽然高沉漫不经心,但总比自己以前那个病痨子丈夫好。 第二天,高沉依旧很是敷衍。 此后过了一个月,他都没有再碰她。 张秀花的身体越来越差,高沉跪在床前,眼睛通红。 将张秀花下葬之后,他拿出家里的全部积蓄交给王寡妇:“娶你不是我本愿,家里只剩下这些了,你不嫌弃就都拿走吧。” 王寡妇不可置信,他要赶她走? 她死死抱住高沉的大腿:“高沉,我不走,我要和你过日子。” 高沉闭了闭眼睛,有些无所谓:“随你。” 只是后来,高沉开始和她分房而睡,二人同住屋檐下,却井水不犯河水。 王寡妇心里苦啊,这样的日子跟寡妇有什么区别。 后来高沉有一次吃酒席回来,难得喝的烂醉,王寡妇把他扶回去,一切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第二天,高沉揉着酸涨的太阳穴醒来,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心里苦笑一声,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从这天以后,高沉搬回了屋子,和王寡妇两人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 白天王寡妇会和高沉一起下地干活,下午会先回家把饭做好等他回来,家里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她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后来有一日,那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高沉在后山开荒,有一个小孩给了他一个盒子,里面放了几块金子,王寡妇看到后眼睛直愣愣的,谨慎又紧张的把金子收好。 高沉看到盒子底部的信纸时,心里突然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是她。 他发了疯朝那辆马车追去,残腿让他一次次的摔倒,他又一次次的爬起,可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马车越来越远。 他掩面痛哭,眼泪浸湿了手心里的信,模糊了上面的字。 高沉知道,自己永远也追不上她了。 第70章 番外二 “将军, 过了白溪村就到了琅山边界,我们可要绕道?”副将小心翼翼的看着旁边人的神色询问道,琅山边界地形险要, 峡谷颇深,如果敌军埋伏在此,恐怕他们不好对付。 穆洵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点头:“去温水岭。” 军队换了一个方向往温水岭而去。 此时白溪村内。 因为战乱频繁, 这里一片狼藉、尸横遍野,两个小孩为了争夺一个脏馒头不惜拿刀向着对方捅去, 血落在泥污里瞬间被染成了黑色,空气中只留下一股腥臭的铁锈味。 两个神情木纳的妇人交换着襁褓中的婴儿,她们身后的锅里冒着热气,婴儿啼哭不止。 这里的一切是荒谬的、血腥的、甚至是罪恶的。 白莲儿素白的衣裙也染上了一片脏污,她赤脚向村外跑去。 她要离开这儿。 穿过一片荆棘丛,锋利的荆棘划伤了她的双腿, 白裙染上血渍,可她好像恍若未觉, 只一个劲的往前跑。 她一想起昨天晚上父母的对话, 心就像被捅了一个大窟窿滋滋的往外冒血,同时一股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 她小心的躲在门后,看到父母的眼睛发出饿狼一般的光芒, 口水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白莲儿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耳朵边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而后便是一片寂静。 副将看着路边晕倒的女人:“将军,看她装扮好像是我都和的百姓。” 穆洵只轻轻一瞥:“万一是奸细呢?” 副将讪讪的闭了嘴。 穆洵刚准备走, 地上昏迷的白莲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的支起身子抓住他的铠甲下摆,声音恳求:“求求你,救救我。” 她抓的很紧,穆洵扯了几下没扯开,他有些烦躁。 白莲儿赶紧说道:“将军,求求你了,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将军。”说着眼泪便出来了,柔柔弱弱的我见犹怜。 穆洵看了一眼那双脏污的手,冷冷道:“放手。” 白莲儿见他生气,也只能不舍的放开他。 副将看了看可怜的白莲儿又看了看已处在发怒边缘的将军,只能壮着胆子上前去做和事佬:“姑娘,趁着天还没黑你赶紧走吧。” 白莲儿绞着衣袖,眼泪一颗颗的落在地上:“我没有地方可去。” 副将有些无可奈何,这姑娘怎么听不懂话呢。 穆洵不再理她,双腿一夹马腹往前而去。 白莲儿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队伍的末尾有一辆囚车,囚车里面拉了一车的营|妓,她们穿的光鲜亮丽,仔细一看红姑也在其中。 她正在跟姑娘们讲着什么。 突然,她看到站在路边一身清纯的白莲儿时,眼睛一亮,她拍了拍拉着囚车的小士兵:“官爷,可以停一下吗?” 小士兵年龄不大,长着青涩的一张脸,他回头问:“怎么了?” 红姑捏了捏旁边姑娘水灵的腰肢,姑娘马上会意,她露出一个媚笑,然后夹着声音向小士兵说道:“哥哥,人家想要方便方便。” 士兵哪里受得了,他打开囚车:“你们快点。” 可下车的只有红姑一人,她先是装模作样的去草丛里面蹲了一下,然后回来的时候打量了白莲儿几圈。 “姑娘,你为何站在此处?”红姑问道。 白莲儿指了指自己,有些疑惑:“你是在问我吗?” 红姑点头。 白莲儿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无家可归。 红姑拉起她的手:“那姑娘愿不愿意跟我走?” 白莲儿有些惊讶,她急切问道:“真的可以吗?” 红姑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将她带上囚车。 囚车里面有七八个浓妆艳抹的美艳女子,白莲儿不安的坐在一边,觉得自己跟她们比起来就像是丑小鸭。 “红姑,这姑娘也太素了吧?”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半露的女子不满的嘟囔。 红姑却不以为意,她心里有了自己的打算,军营里面有些人早已习惯了妖艳美丽的姑娘,偶尔给他们换换口味,也许…… 她掂了掂自己腰间的钱袋,眉眼露出一抹算计。 夜晚,军队驻扎在温水岭。 或许是因为连连败仗,整个军队的士气很是低迷,有些人为了发泄心中的愁绪来到营|妓帐内寻求安慰。 醉人的温柔乡最能使人沉迷堕落。 白莲儿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数的男男女女在自己眼前交融,大胆又奔放,她捂起眼睛,可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 红姑走进来拉下她的手:“白姑娘,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从你跟我上车的那一刻,你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白莲儿咬紧牙关,竟然问了一句:“那……那我能去服侍将军吗?” 红姑愣了愣,随后在心底冷笑,不过表面上她还是拍了拍白莲儿的手:“如果你表现的好,也未尝不可。” 白莲儿眼底闪过一丝欣喜:“那我该怎么做?” …… 后半夜人群退去,红姑看着又鼓了一圈的钱袋,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往后的两天,白莲儿好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两个营妓在为她演示如何取悦男人,红姑在一旁说道:“白姑娘,这些天的技巧你可都记住了吗?” 白莲儿摇摇头:“我……记不住。” 红姑冷笑一声:“那我们就来练一练。” 当天晚上,一个肥硕的统领给了红姑一锭银子:“本将军早就想换换口味了。” 红姑用帕子捂住嘴角,轻轻锤了一下他:“哎呦,这不正赶上了吗。” 胖统领摸了摸下巴,一脸猥琐。 掀开帐子,里面的景象依旧不堪入目。 白莲儿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安安静静的跪坐在一边,胖统领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喝了酒,脚步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跟前,粗肥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盯在她脸上,似乎是有些失望:“长的一般啊!” 不过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嘿嘿”笑了两声。 白莲儿看着面前油腻的男子,心里有些抗拒,她偏过头,忍住想吐的冲动。 红姑赶紧上前:“白姑娘,你可不要忘记我跟你说的话。” 白莲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顺从的躺了下去。 胖统领急不可耐的解开腰带,将人翻了一个面。 一阵撕裂的疼痛袭来,白莲儿差点晕厥过去。 第88章 红姑满意的点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后面半个月,白莲儿接待了许许多多的客人,这一天深夜,她穿好衣服,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有些唏嘘。 此时,一个满脸红润的风情女子走了进来,她的锁骨上还留了几个醒目的红印子,整个人妖娆妩媚。 白莲儿赶紧上前拦住她:“洛姐姐,将军睡了吗?” 洛娘轻轻瞥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洛娘今天晚上去伺候了穆洵,每日晚上去穆洵帐子里的人都是由红姑安排,所以,白莲儿之所以这么听红姑的话,就是想有一天她自己也能去将军身边。 在路边见他的第一眼,白莲儿内心便狠狠的震动了一下,她看着骑在马上高高在上的天人,这是她十七年来见过最好看的人儿,情窦初开的年纪,她觉得自己沦陷了。 洛娘说完就不再理她,找到一处干净的地方躺了下去,准备一觉到天亮。 可这一天,白莲儿失眠了。 第二日,她拦住红姑:“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服侍将军?” 红姑这些天在她身上赚了不少的银子,想了想:“过两天吧。” 可是白莲儿等啊等,身边的姐妹都轮了一遍还是没轮到自己,就在她失望的时候,红姑走进来对她说:“今日洗个澡去将军帐篷里。” 巨大的喜悦向她袭来,白莲儿脑袋发晕。 晚上,她拼命搓洗自己的身子,换上了最好看的白纱裙,头发挽成一个流云髻,楚楚可怜中又带着一丝不成熟的妩媚。 当她走到穆洵帐篷里的时候,他正斜靠在榻上看兵书。 白莲儿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抬起脚步慢慢走向他。 穆洵将书放下,看着来人,他皱眉问道:“新来的?” 白莲儿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望,他们明明一个月前才见过,他竟然这么快就忘了自己。 她点点头:“回将军,是的。” 穆洵迟迟没有动作,她有些急,便开口提醒道:“将军,时候不早了。” 穆洵轻笑一声,不急不缓的倒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下。 白莲儿主动上前,将自己这些天所学的技巧一股脑的用在穆洵身上。 摸着他结实的肌肉,她仰头长叫一声。 等一切结束后,穆洵身上情|欲褪去,又只剩下一片冷漠:“下次你不用来了。” 她吓得跪在地上:“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穆洵单手枕头,语气有些不耐:“你想让我再说第二遍?” 她死死咬着嘴唇,眼里雾气蒙蒙,许久才柔柔弱弱的说:“奴婢知道了。” 白莲儿穿起衣裳退了出去。 穆洵却望着她的背影发呆,她的背影好像一个人。 他立刻摇了摇头,嗤笑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可是第二天,他又叫了白莲儿。 连着后面的好多天,白莲儿已经在穆洵的帐子里住了下来,夜夜笙歌,有时候他喝醉酒和她欢爱时,会不自觉的吐出“子衿”二字。 白莲儿心里一紧,子衿是谁?难道是将军远在京城的夫人? 后来,她有了身孕,穆洵谈不上有多高兴,神情淡淡。 再后来,唐子衿来了。 这天中午,穆洵正在帐篷里用午膳,白莲儿一直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时不时发出几声清脆的笑声。 他眉头皱起,刚准备训斥,就见士兵前来禀报。 穆洵掀开帘子的一瞬间,看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面孔,他愣在原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子衿依旧对他很冷淡,甚至知道他让别的女人怀孕她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让他有些生气。 所以他故意关心白莲儿来气她,没想到没气到她,自己反而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他将唐子衿关在军营里,坚决不和离,他放任白莲儿去挑衅她,只不过是想挫一挫她的锐气。 那日,唐子衿和白莲儿一起站在城墙上时,他压根就不关心白莲儿。 可看到唐子衿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心里忽然又来了气,她就这么肯定自己不会救她?那好,最后,他选了一直在哭哭啼啼的白莲儿。 因为他知道,秦玄喜欢子衿,必然不会让她有事。 他赌赢了,但好像也永远失去了她。 穆洵把白莲儿救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无论她如何跑到自己跟前哭闹,他都视而不见。 他后悔了,不应该为了赌气把子衿拱手让人。 往后半年,大辽铁骑一路直逼中原,都和节节败退,而穆洵终是敌不过对方的万千军马,最后被敌军包围,一剑穿心而亡。 都和最后一道防线被突破,秦玄带领的大辽军队浩浩荡荡的入了城。 穆洵死在万人堆里,他看着天上的白云,瞳孔渐渐扩散。 突然想起刚和唐子衿成亲时,她曾说过“穆洵,站起来,我会扶着你。” 可他呢,他只是不屑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就去了天色楼。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注定不会走到一起。 …… 白莲儿挺着大肚子找到穆洵的时候,几只秃鹰正在分食他的身体,她赶走秃鹰,死死抱着他,替他清理脸上的血迹。 “将军,何苦呢?” 今日穆洵本可率军向南而逃,可他看到了唐子衿。 即使知道这是圈套,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只为再见一见她。 白莲儿摸着自己的肚子在他耳边说:“将军,我们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了,你想见一见他吗?” “我带他来见你,好不好?” 白莲儿说着说着就哭了,她喜欢穆洵,人的感情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 她拔出插在穆洵胸口上的长剑,缓缓推入自己的身体,然后安静的躺在他身边。 将军,我来陪你。 第71章 番外三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 楼听寒披着一件单衣坐在昏暗的烛火下篆书,他神色认真,落笔仔仔细细。 一直到天亮, 红儿打着哈欠站起身,不耐烦的看一眼桌子上的“废纸”,不满的抱怨道:“你整天写这些有什么用,能赚到钱吗?再这么下去我和孩子迟早被你饿死。”她挺起大肚子指着楼听寒, 嘴里不饶人。 楼听寒停下笔,没有理她, 而是将写好的书一本本码好。 红儿“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她来到隔壁的翁屠夫家,自顾自的走进屋里。 翁屠夫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酣声震天,哈喇子流了一枕头。 她把他摇醒:“今日我想吃红烧肉。”声音细软, 完全不像对待楼听寒那样粗鲁。 翁屠夫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他下床穿鞋, 身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抖:“红儿, 你等等,我马上去给你做。” 红儿满意的坐下,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最后一块果干吞进肚子。 翁屠夫忍不住走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腥臭腥臭的,红儿有些嫌弃,她轻轻推开他:“快去做菜。” 他又在她身上乱摸了好一阵才走出去。 红儿也来到厨房, 自从改朝换代以来, 她跟着楼听寒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便用计策勾搭上了隔壁的翁屠夫。 翁屠夫做猪肉生意, 家里顿顿有肉。 他今年四十多岁,原本有过一任妻子,只不过他妻子后来报官告他,具体什么原因没人知道,两人在县太爷的见证下写了和离书。 翁屠夫在厨房切肉,红儿就倚在门框旁看着锅里的肉。 红烧肉做好之后,她忍不住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流油。 翁屠夫在一旁色眯眯的看着她:“红儿,你什么时候跟你那个没用的丈夫和离,如果你跟了我,我保证你每顿都有肉吃。” 红儿瞥他一眼,打了一个饱嗝:“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翁屠夫点点头,他也不想帮别人养孩子。 酒足饭饱之后,红儿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破院子里,楼听寒出去了,里面只剩下一个卧病在床的王氏。 翁屠夫非要跟来,他说这样刺激。 房间里,他一身肥肉压着她,有些猴急。 “等等,小点声,老太婆在隔壁。”红儿不悦的捶了捶他的胸口。 他却没有半点慢下来的意思,整整一日,宣淫无道。 晚上,楼听寒捧着没有卖完的书回来,一脸忧愁。 红儿大咧咧的坐在院子里,一看到他进来就忍不住嘲讽:“你那破书有什么好卖的?从早卖到晚也没几个钱,不知道你在坚持些什么。”说完她用手剔了剔牙齿,抠出一块腐肉。 楼听寒向来不理会她这些挖苦的话。 他将书小心地放回屋里,只见房里凌乱不堪,不只是床榻,就连他平常写字的桌子也多了一摊不知名的水渍。 他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心里的怒火将桌子重新擦干净。 第89章 把书放下后,他就进了厨房给王氏熬药,等他把药端给王氏的时候,王氏的脸色很不好,她看着楼听寒欲言又止。 楼听寒说:“娘,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王氏“唉”了声:“寒儿,等红儿生下孩子就把她休了吧。” 他将药吹凉送到她嘴边:“好,听娘的。” …… 一连七日,楼听寒写的书一本都没有卖出去,直到第八日,城里新开了一家文弘书院,里面的老学究无意中发现楼听寒写的书颇有深度,慎重思量一番,他买下了所有的书,甚至还向楼听寒多订了好几本。 楼听寒自是欣喜不已。 拿到钱,他准备先去把妹妹赎回来。 太阳下山的时候,他收起东西往令家走,可远远的就看到前面火光缭绕,他心里一紧,快步跑了过去。 这里早已围满了人,可奈何火势太大,没有人敢去救火,只能等官府的人前来。 “清漓。”楼听寒大喊,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可却被人死死拉住。 “公子别去,这火烧的凶。” 楼听寒目眦欲裂,他推开身后之人跑进火场。 “清漓、清漓……” 里面浓烟滚滚,房梁烧断一根又一根,他躲着火势,咳嗽不止,始终找不到想找的那抹身影。 “咳咳……清漓。” 浓烟入喉,他倒了下去。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屋里,红儿守在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楼听寒一个激灵,连忙坐起身:“清漓呢。” 红儿抠着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经心:“烧死了。” 楼听寒踉踉跄跄的下床:“不会的,不会的。” 可没走两步,他又倒在地上,只能艰难的向前爬去。 红儿还在后面嘲讽:“你的妹妹真是好本事,竟然一把火烧了令家,令家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官府的人连一具烧焦的尸体都找不到,听说全部被火烧成了灰,一点都没剩下。” 爬到门边的楼听寒突然吐出一口血,再次晕了过去。 红儿皱着眉头:“真是晦气。” 昏迷了整整三天,楼听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跌跌撞撞的跑去令家,他看着眼前化为灰烬的一切,还是不敢相信,他冲进废墟里面双手刨着尘土,直到手指出了血,他才停下,无助的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清漓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清漓,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哥哥有钱了……” 对,他翻找起衣袖,卖书的五十两银子他放在衣袖里,可他找了很久,怎么找都找不到那些钱,不对,他明明放在这里的,怎么会没有呢? 突然,他停下动作,五十两没了,妹妹也没了。 一直到晚上,他行尸走肉一样回到家,红儿买了一只烤鸡正吃的香甜。 楼听寒眼睛发红,他走过去把鸡摔到地上,然后掐着她的脖子,语气发狠:“谁让你偷我的钱,谁让你偷我的钱。” 红儿捶打他的手臂,脸色青紫,眼睛里面血丝密布:“咳咳……” “住手。”王氏不知何时挪着身子出来了,她大喊一声。 楼听寒后知后觉的回了神,红儿倒在地上拼命咳嗽。 楼听寒赶紧过去扶起王氏,声音哽咽:“娘,你怎么出来了?” 王氏满目悲戚:“清漓的事我知道了,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啊!” 楼听寒心里咯噔一下,他凌厉的看向红儿:“是你告诉娘的?” 红儿有些后怕,她缩了缩脖子,表情不言而喻。 他闭了闭眼睛,神色痛苦。 红儿骂骂咧咧的“呸”了一声,然后小跑出去了。 当天夜里,王氏情况急转直下,咳了一晚上的血。 半个月后,她也离开了楼听寒。 楼听寒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整整一个月没有出来。 直到老学究来找他讨论书上的问题,他才开门迎客,两人不知聊了什么,在屋里呆了一整天。 临走的时候,老学究有些惋惜的看向他:“公子真的不来文弘书院教书吗?” 楼听寒摇了摇头。 老学究手上拿着厚厚的两本书,有些为他可惜。 此后的日子里,楼听寒写的书被当成了文弘书院的教材,他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所著书籍一路畅销,才气闻名京城内外。 眼看着他越来越有钱,红儿又开始讨好他,准备断了和翁屠夫的来往。 可楼听寒每次都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绝不跟她多说一句话。 这一日,趁着楼听寒出门,翁屠夫来到屋里,他一把揪起红儿的头发往地上撞:“你个贱人,现在看到你相公有钱了就想抛弃老子,你想得美。” 她的头一下一下被撞到地上,红儿只觉得眼冒金星。 随后翁屠夫觉得不过瘾,又把她拖到院子里拳打脚踢。 红儿苦苦哀求,可他就是不住手。 直到红儿身下见了红,他才有些后怕的跑了。 楼听寒回来看着地上昏迷的红儿,他冷漠的叫了接生婆和大夫。 晚上,红儿撕心裂肺喊了一整晚,直到天将将明了的时候,接生婆满手是血的跑出来,神情有些慌张:“公子,不好了。” “怎么了?” “难产,孩子被卡在里面太久了,恐怕会缺氧而死。” 楼听寒站在院子里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像个局外人一样。 后来又过了两柱香的时辰,接生婆打开房门,手里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孩,神色有些不自然:“公子,你看看吧。” 楼听寒看了一眼那个小小的孩子,只见他全身青肿,肢体有些僵硬,显然没了呼吸。 接生婆低下头:“公子,我尽力了。” 他接过孩子,小小的一个,很不真切。 他把婴儿埋在城外的小山坡上,立了一个小小的坟冢。 等红儿坐完月子,楼听寒将一封休书摔到她身上。 红儿跪下磕头乞求:“公子,我不想走,让红儿留下来服侍您吧。” “红儿,是你有错在先,你和翁屠夫那些丑事我全知晓。”他看着她,缓缓说道。 红儿不可置信:“你怎么知道?不是的公子,是他逼我的。” 楼听寒懒得听她解释,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后来翁屠夫把红儿掳了回去。 几天后,楼听寒搬离了这里,路过翁屠夫家门口的时候,听到了几声女人的惨叫,透过未关紧的门,他看到翁屠夫正骑在红儿的身上,手里的拳头如雨点落下,院子里面洒满了血。 红儿偏头看到站在外面的楼听寒,她朝他伸出手,嗓子嘶哑:“救救我。” 楼听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后来随着文弘书院的名气越来越大,楼听寒写的书也越来越多人知晓,尤其是他花三年写的《尘世录》更是家喻户晓,就连当今圣上也忍不住拿去研读。 只不过写完《尘世录》后他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有人说他出家当了和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 很久很久以后。 一个小和尚盘腿坐在菩提树下看书,他看得津津有味,连身边来人了都不知道。 “净一,你在看什么?” 一道苍老清澈的声音传来。 净一小和尚一惊,连忙把书背到后,嘴里打着磕巴:“没,没看什么,忘尘大师你怎么来了?” 忘尘从他手里拿过书,随便翻动了几页,净一则低着头,不敢去看忘尘。 佛门中人看这些世俗的书本就有违佛法,他静静等着忘尘大师的处罚。 可忘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把书还给了他,并摸了摸他的头:“净一,打坐的时间到了,快去吧。” 净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把《尘世录》藏到衣袖里,然后朝着前院而去。 忘尘看着那道小小的背影,满是岁月的脸上露出一道清浅的笑意,他立在菩提树下,孑然一身。 “阿弥陀佛。” 世间种种,皆为过往,求不得、念不得,唯有放下,方得安宁。 ——《尘世录》 第72章 番外四 “太子、长公主, 我的小祖宗诶,你们慢点跑,老奴追不上了。”气喘吁吁的老奴才跟在后面, 差点跑掉半条命。 此时正是深春时节,御花园里面的蝴蝶成群结队,前面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手牵着手在花丛中玩的欢快。 福伯在他们身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远处走来几道人影, 福伯看清之后连忙跪在地上。 唐子衿着一身简单宫装,发尾处插了一支金步摇, 气质简约但又不失母仪风度。 两个小孩没注意一头撞到她怀里。 唐子衿蹲下身,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语气宠溺:“正儿、一一,跑慢点不要摔倒了。” 第90章 两个小孩欣喜地抱住她,在她怀里不断撒娇。 “母后,今日御花园蝴蝶真多。” 秦正在空中挥舞着小手, 笑嘻嘻的看着飞舞的蝴蝶,一旁的秦一一也学着哥哥的样子, 两个小朋友跟空气也能玩的不亦乐乎。 唐子衿让宫女拿来两件披风给秦正和秦一一穿上, 现在虽然是深春时节,但室外的寒意依然蚀骨,她给两个小家伙披上披风之后, 他们又一溜烟的跑开了。 整个园子里都是两人的嬉闹声。 唐子衿对着一旁的福伯点点头:“去跟着公主和太子。” 福伯领命而去。 随后她走进一旁的小凉亭,目光追随着那两个小小的人影,心里满是幸福。 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她才收回视线, 侧过身看着旁边俊朗的男人,不由得浅笑起来。 秦玄刚上完早朝, 连朝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他坐到她旁边的石凳上,轻轻拥她入怀。 旁边的宫女奴才都识趣的退了下去,皇上最讨厌别人打扰他和皇后的二人世界,他们自是知道,就退远了几步。 唐子衿靠在他身上,像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阿玄,现在满朝文武参我的折子都满天飞了,你打算怎么办?” 秦玄嘴角擒着笑意,把她头上的步摇拨正:“哦,那皇后想要我怎么处罚他们?” 她略微思索的打量了他几眼,故作生气:“处罚他们?难道你对他们的提议不心动吗?” 他哭笑不得,扣住她的肩膀郑重其事道:“子衿,五年前我就跟你说过,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万不会再纳别的女子。” “哦。”唐子衿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她重新靠到他肩上,“那就让我这个妖妃祸害你一辈子吧。” “求之不得。”秦玄揽着她的手稍稍用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帝王此时脸上也荡起了如沐春风的笑意。 唐子衿目光又重新落到花丛中奔跑的身影上:“阿玄,时间过得真快,正儿和一一都四岁了。” “是啊。”他也看向花丛的方向。 此时,秦正手里抓着一只蓝色的蝴蝶往亭子这边来,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跑的飞快,秦一一拼命在后面追。 他笨拙的爬上台阶,然后站到唐子衿面前,得意洋洋的扬起手中的蝴蝶:“母后,这是正儿抓到的。” 唐子衿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然后把他抱在腿上:“正儿真棒。” 秦正小下巴一扬,颇为骄傲,但目光不小心对上秦玄时,他的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堂堂皇宫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己的亲爹爹。 一个哆嗦,手里的蝴蝶也飞走了。 秦正来不及悲伤,他连忙往唐子衿怀里钻了钻,企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这时,秦一一也来了,粉色的裙摆上满是杂草,秦玄心疼的抱起他的小公主,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的帮她整理裙摆。 她坐在秦玄怀里“咯咯”直笑,秦正羡慕的看着父皇怀里的妹妹。 不欺然,他的目光又与秦玄的对上了。 秦玄看着他:“正儿,今日功课可完成了?” 秦正低着头,小表情有些害怕:“还没有。”声音很没有底气。 秦玄冷下目光,要再开口时,秦一一搂住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的替哥哥解围:“父皇,今日是一一拉着皇兄来御花园玩的,先生也答应放哥哥半天假,父皇,你就饶了哥哥这一次吧。” 看着怀里和唐子衿有七分像的小女孩,他心都要化了,捏了捏女儿软乎乎的小脸蛋,他点点头。 秦一一高兴的拍着双手。 两个小孩总是闲不住,秦正从唐子衿腿上跳下来,看着一旁的福伯:“福伯伯,我想放风筝。” 秦一一继续跟在哥哥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 转眼之间,两个小孩子又跑了出去。 唐子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他们随了谁?”她和秦玄都不是爱玩闹的人,可他俩孩子的性格却异常活泼。 秦玄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孩子爱疯爱玩很正常,对了,今日温丞相儿子娶妻,我得出宫一趟。” 温丞相是开国元勋,更是秦玄名义上的舅舅,他们家的喜宴,秦玄不得不去参加。 唐子衿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对了,你胃不好,少吃凉的少喝酒。” 他挺立的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轻轻“嗯”了声。 …… 下午,丞相府一片热闹。 在开席的间隙,一个毛手毛脚的丫鬟端着酒杯不小心洒到秦玄的身上,她吓得连忙跪了下去,浑身直哆嗦:“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秦玄虽有些不悦,但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喜宴上,他只是沉着脸让丫鬟起来,然后自己起身去后屋换衣服。 家里的奴才把他带到了揽芳苑。 秦玄一踏进屋里就闻到了阵阵幽香,隐隐约约间,只见床榻上躺着一抹妖娆的人影。 他心里瞬间明白了温丞相打的主意,啧,真是一只老狐狸。 他取下衣架上的新衣服准备推门出去,不料这个时候从床上冲出来一个人直接挡在门口。 秦玄看着眼前衣不蔽体的女人,眉心微皱,哪里来的勾栏院的货色? 温瑜身上穿的极少,几块布料摇摇欲坠,身姿在薄纱的无效掩饰下显露无遗,再配上一张美丽清秀的脸蛋,此时的她……颇像一只勾引人的狐狸精。 温瑜意识到自己失礼后连忙行了一个大礼:“臣女温瑜,参见皇上。”声音娇滴滴的,是男人最喜欢的夹子音。 秦玄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开。”声音里已经含有怒气。 谁知温瑜竟将自己的薄纱脱掉,然后一把抱住秦玄,整个人不停的在他身上蹭:“皇上,温瑜心悦皇上,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皇上难免有寂寞的时候,臣女愿为皇上分忧。”一番话说的楚楚动听,可她不知道,她已经触到了秦玄的逆鳞。 秦玄一把甩开她,力道之重,让温瑜措手不及。 她重重的倒在地上,但依旧柔情似水的望着秦玄,爹爹今日跟她说过,让她务必得到皇上青睐,而她自己也想做宫中那人上之人。 秦玄冷冷的看着她:“温瑜?温丞相嫡女?” 温瑜连连点头:“正是臣女。” 他不屑的冷笑一声:“世家嫡女真是不知廉耻。” 温瑜脸色煞白,可这个时候还不忘耍小心机,她将手背在后面轻轻的扯了一下肚兜绳子,粉嫩的肚兜瞬间滑落到地。 秦玄盯着她,就像在看一个小丑一样。 温瑜身上染上一抹红晕,羞羞答答的往秦玄身上靠。 “朕刚说错了。”秦玄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到大门处,“温小姐不仅不知廉耻,甚至连妓|子都不如。” 说话间,秦玄已经打开了门,温丞相带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苍老的脸上满是兴奋。 可是门打开的时候,众人却是看到了温大小姐不着寸缕的跪在地上,一时之间,全场安静无声。 “啊啊啊。”温瑜大声尖叫,连忙用衣服捂住自己。 秦玄一身阴沉的走到温丞相身边,极小声的开口:“丞相好手段。” 温丞相吓得跪倒在地,众人也跟着跪了下去。 很快,一道圣旨传入丞相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丞相教子无方,贬至淮陵,其女温瑜品德有亏,贬为庶人,终身奴籍。” 众人哗然。 …… 晚上,秦玄洗了很久的澡才敢来见唐子衿。 唐子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正对着一箱子的信发呆。 秦玄从背后抱住她:“又在看这些信了。” 唐子衿转过身:“浅浅已经两年没有给我写过了。” 他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人家小夫妻新婚燕尔,自然没有时间给你写信啊。” 唐子衿想想也是。 突然,秦玄紧紧的抱住她,语气低闷:“子衿,今日来了一只狐狸精。” “哦?那你赶走了吗?” “嗯。” 唐子衿拍着他的背,对于秦玄,她有一万个放心,他这人骨子里很是偏激,也有很严重的洁癖,对于不喜欢的人或者事,他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反之亦然。 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她碰到你了?” 秦玄连忙解释,唐子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把他给紧张的。 看着她坏坏的笑容,秦玄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真正的狩猎时刻到了。 满室烛火照在两人身上,他格外温柔。 身下的人儿面色潮红,瓷白的肌肤泛起一阵粉红,他附在她耳边:“子衿,她不及你万分之一。” …… 借着月光,秦玄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心里是止不住的柔软。 十八年前,他一路逃荒来到京城,饥寒交迫,差一点饿死在大街上,是一个小女孩给了他一块馒头,还对他说“小哥哥不要死。” 第91章 第二次见她,他正在路边乞讨,她坐在一辆简单的马车里对他掀帘一笑。 他和她的缘分或许早就被定格在了那两次初见,而他,终于如愿以偿。 第73章 番外五 天空雷声大作, 暴雨席卷而来。 夜色潮湿空旷,两道狼狈的身影站在狭小的屋廊下避雨。 沈狐捋了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嘴里“啧啧”个不停:“这雨下的真不是个时候。” 一旁的夏筝筝抱着手臂, 身子尽量往里面靠,可即使这样,在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雨水还是禁不住往她这边而来。 “不是说江南只下小雨吗?今日的雨为何下的这么大?”夏筝筝刚刚打了一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抱怨道。 沈狐耸耸肩:“谁知道呢?”说完, 他突然看着身后别致的院门。 夏筝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这么晚了,人家估计早就睡下了。” 沈狐眼角弯起,无意的挑起眉毛,用眼神示意夏筝筝。 她立马离他远远的,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她上,这次她不干了, 毕竟这么晚了,她现在敲门, 要是主人家脾气不好挨骂的只会是她。 在沈狐手里吃过的亏, 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夏筝筝朝他翻了一个白眼:“要敲你自己敲。” 沈狐轻轻掸了一下她脑门:“你呀。” 少年手指微湿,在她额头上留下一片冰冷的触感,夏筝筝拨开他的手:“拿走拿走, 你的手冷死了。” 他低头轻笑一声,随后转过身敲了敲门。 三声过后,他们等了许久,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夏筝筝笑眯眯的望着他:“哟, 沈蛊师亲自敲门也敲不开呀。”语气中有些报复的快感,以前都是每次她被吃闭门羹, 哈哈哈哈,现在轮到他了吧。 正当她端着看好戏的状态时,腿边突然传来一道“吱吱”声。 夏筝筝身子立马僵直,她吞了吞口水然后往下看去,等看清楚脚边的东西时,她眼睛蓦的睁大,身子不小心往后一靠,后面的大门缓缓启动。 她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却不料腰上突然多了一双有力的手,沈狐抱住她,两人离得很近,雨水落在两人脸上,看对方的视线都变得模糊起来。 气氛顿时有些暧昧,夏筝筝看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抿了抿唇,心跳突然加快。 可就在这时,沈狐却突然放手,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青石板台阶咯得她屁股生疼。 冒粉红泡泡的气氛顿时没了,她揉着屁股站起来气呼呼的看着沈狐:“你故意的是不是?” 沈狐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还嘴,而是低头咳了两声,然后指着后面。 她回头一看,只见后面的大门已然打开。 原来这家人没有锁门啊,但私闯民宅是不是不太好? 正想着,她一个踉跄就被沈狐给拉了进去。 现在夜色漆黑,他们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能朝着那间还有光的屋子走去。 再次敲了门,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 沈狐和夏筝筝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怪。 这次,沈狐直接推开了房门。 屋子里还有两只没有燃完的龙凤烛,红色的蜡油滴在桌上,像极了美人流泪。 夏筝筝看着屋子里面的布置,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屋子里面到处都贴满了“喜”字,一看就是结婚用的新房。 两人扫视一圈,屋子不大,他们很快就发现床上躺了一个穿红衣的人。 因为没有关门的缘故,此时一股冷风吹进来,吹动了门口挂着的红绸,也吹翻了一些“喜”字,夏筝筝不知为何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明明是一间喜房,可她总觉得有些丧气。 或许是出于医生的本能,她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不对劲,沈狐显然也察觉到了,他们走到床边,等看清楚床上之人的容颜时,两人都愣住了。 竟然是他,永延王府那个孱弱又漂亮的少年虞秋砚。 此时,他正穿着大红色的喜服横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而这间屋子也只有他一个人。 夏筝筝推了推他,床上之人没有反应。 她又伸出细白的手指探到他的鼻息处,紧张的脸色得到了一瞬间的放松,不过随后眉头又紧紧皱起。 她叹了一声:“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一旁的沈狐却摇摇头:“准确来说是半口。” 然后,他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可眼底的深沉却无人能懂:“看样子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可怜哦,连新娘子都跑了,自己也只剩下了半口气,唉。” 夏筝筝瞪他一眼:“少说两句。” 救人要紧,她从自己的随身空间里拿出一粒白色药丸塞到虞秋砚口中 沈狐问道:“你给他吃的什么?” “保命药丸。”她简单回答。 可虞秋砚怎么都吞不下去。 夏筝筝急了,俯下身准备帮他吹气,就在两人的唇相碰时,沈狐一把拎起她的后领,隔开两人的距离。 “沈狐,你干嘛?”她像一只小鸡崽子一样被他放到一边。 他似乎有些不悦,黑着脸:“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矜持些?动不动就亲别人嘴巴不知廉耻。” 夏筝筝满头黑线,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拜托大哥,我这是在救人。” 沈狐斜她一眼,没好气道:“救人就得亲嘴啊。” 她觉得跟他说不通,就走到桌子旁,准备倒一杯水先给虞秋砚喂下,看看能不能把药丸流进去。 可等她倒完水走过来之后,沈狐直接抬起虞秋砚的头,然后捏住喉咙上的两个穴位,不一会儿,就只见虞秋砚喉结滚动了两下。 沈狐看着夏筝筝:“好了,吞下去了。” 夏筝筝定在原地许久,就这么盯着沈狐,沈狐都要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了,刚准备说话就听到她问:“沈哥哥,快告诉我刚刚你点的是哪两个穴位?”说着便从包里拿出纸笔准备记下。 沈狐:…… …… 天快亮时,虞秋砚虚弱的脉搏终于恢复了正常,夏筝筝短暂的松了一口气。 两人在这座小院里一住就是好几天,夏筝筝每天翻看医术可还是找不到治根的方法,而沈狐则把厨房里面的肉都做成肉干给了腰间的宝贝品尝。 今日难得出太阳,沈狐坐在院子的靠椅上很是惬意,腰间的铃铛发出一阵阵脆响,他弯唇一笑,静静的享受日光浴。 而另一边的夏筝筝正在狂抓头发,手里翻着的医书沙沙作响,她似乎很是着急,要是找不到治疗虞秋砚心脏的方法,恐怕他撑不了多久了。 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沈狐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看着一旁还在愁眉苦脸的人忍不住吐槽:“夏神医,你都快秃了。” 夏筝筝不耐烦的回他一句:“别烦我,姐现在忙得很。” 他嗤笑一声,然后走进屋子看着躺在床上的病弱少年,他将腰间的铃铛解下,引导里面的蛊虫出来。 一条鲜红色的虫子顺着铃铛缝爬出,它爬到沈狐的手腕处,尖细的牙齿深入他的肉里,吸允着他的血液。 沈狐只是笑着抚摸它:“快快吃饱,等一下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哦。” 他解开虞秋砚的上衣,把吃饱喝足的虫子放到虞秋砚的胸口,然后摇响了手里的铃铛,蛊虫像得了命令一样往人的皮肤里面钻,没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虞秋砚的胸口处多了一个针眼一样的小孔。 蛊会杀人,但更会救人。 铃铛声结束,沈狐虚弱的撑着桌子,神色疲倦。 等夏筝筝进来的时候,沈狐正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觉得有些奇怪:“沈狐,你怎么了?” 他抬头冲她一笑,扬起手里的空铃铛:“夏神医,我的宝贝没了。” 夏筝筝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怎么会,他竟然……她突然失语,他腰间的那只蛊虫名叫千年冰,一百年才产一只,这么久以来,他都是把它当宝贝一样供起来养,想不到今日竟然会拿出来救人。 沈狐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好像从来没懂过。 夏筝筝走近他,刚准备道谢,就被他打住了:“别跟爷说肉麻的话,对了,今日爷失血过多,晚上想吃烧鸭补一补。” 她坐在他旁边:“买,给你买两只。” 沈狐嘴角扬起。 夏筝筝转过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虞秋砚,有了千年冰,他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注意到夏筝筝的视线,沈狐赶紧把虞秋砚上身的衣服合上:“夏神医,非礼勿视懂不懂?” 夏筝筝鼓了鼓腮帮子。 她戳戳他的肩膀:“沈狐,你这人能处。” 沈狐似笑非笑;“能处?什么意思?” “就是。”夏筝筝想了想,“能和你做朋友的意思。” 第92章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以前是觉得我不配当你的朋友是吗?” 她连忙摇头摆手。 他逼近她:“夏神医,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表情怔然。 沈狐突然起身离开,留下一个琢磨不透的笑。 夏筝筝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沈狐最近变得奇奇怪怪的,她帮虞秋砚盖好被子,这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一份婚书。 前几天她太忙了根本没有注意到。 她看着婚书上的名字,新娘原来是浅浅啊,可是浅浅…… 她推开窗子望着天上的白云,浅浅,你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又过了三天,虞秋砚已经有了要转醒的迹象。 沈狐却非要拉着夏筝筝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沈狐是她的宿主,夏筝筝只能听他的,临走之前,她写了一封信压在枕头底下,希望虞秋砚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 沈狐收拾妥当好之后来到外面,说实话,他一点都不喜欢虞秋砚,他们两个太像了。 要不是看在夏筝筝的面子上,罢了…… 夏筝筝将门关好,沈狐已经走出了老远,她小跑追上去,有些气急败坏。 “沈狐,你又不等我。” 沈狐听着后面追赶的脚步声,心情极好。 第74章 番外六 我叫虞奴, 生来下贱。 我娘是天色楼里的头牌,他们都说我娘长得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 楼里的姑娘们有时看到我也会说我长了一双好眼睛,可我并不喜欢,我恨我娘。 自小我便在肮脏污秽的环境中长大,从我记事起, 每天都可以看到许多男人进到我娘的屋子里,肥的、瘦的、高的、矮的, 形形色色。 有一次,我打开门,看到男人骑在我娘身上,嘴里还在骂着脏话,而我娘则一脸享受,身子向后弓起。 当他们注意到我时, 我娘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此时该有的神态, 而男人却大发雷霆, 觉得我打扰到了他的兴致。 我呆呆的站在门边。 直到我的耳朵被老鸨揪住,才回过神来。 她恶狠狠的把我拖出房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还朝我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我觉得恶心极了,最后我被关进柴房, 饿了整整三日。 最后实在撑不住了, 我就开始抓老鼠吃,老鼠很难吃, 但它的血液却异常甜美,我好像爱上了这种味道。 天色楼里不养闲人,我开始跟着奴仆们在后院打杂,极少去主楼,可即使是这样,依旧会被迫去面对那些肮脏的事。 又是上次我娘房里的那个男人,他将我绑在椅子上,面上闪过一丝猥琐,满满的恶趣味。 “小孩,今日大爷我让你看个够。”他拍了拍我的脸,力道很大。 而我娘则站在一边,没有上来阻止,毕竟没了这些男人,她也将失去生存的资格。 这是我第一次赤裸裸的面对两具躯体充满欲望的交缠,我娘这次没有叫,我看到她死死咬着唇就是不发出声音,可没想到,她身上的男人怒了。 他给了我娘一巴掌,喘着粗气道:“给我出声,你不是最会叫了吗?快点。” 我娘半张脸迅速肿起,她偏头看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难堪,她这样的人也会有羞耻心吗?有点好笑。 男人又给了我娘一耳光。 她终于顺着男人的要求叫出了声。 男人兴奋起来,床榻“咯咯”作响。 最后我回到后院,还是没忍住吐了出来。 太脏了,我不喜欢。 后来在奴仆们的闲聊中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当初我娘留下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进入高府之家,可我那素未谋面的侯爷亲爹根本不认我,自然也不会纳我娘为妾。 唉,她的如意算盘到头来终究落得一场空。 我在天色楼里过了十多年,我很喜欢读书,只可惜楼里没有文墨纸笔,只有酒池肉林。 等我再长大一点的时候,老鸨在小倌牌上加上了我的名字,我娘第一次为我反抗,可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我走到她屋里,她虚弱的躺在床上,看到我时,她极快的敛下眸子。 “不要怕。”她拉着我的手,眼里闪过坚决,“娘不会让你走上这条路,绝对不会。” 我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过了几日,我有了自己的房间,夜里,走进来一个醉熏熏的男人,他夸我长得好看,让我服侍他。 他逼我,撕扯我的衣服,后来,我把他杀了。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直到温热的血液溅到我的脸上,我才反应过来。 不过我并不觉得害怕,我只不过是除掉了一条臭虫而已。 我坐在房间,静静等待着。 可等来的却是我娘坠楼身亡的消息,死时衣不蔽体。 也就是在这一天,我走出了天色楼,被人领到了平昌候府,我杀人的事也被掩了下去。 我终于理解了我娘当时眼里的那抹坚决,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搭上了她的命。 走到外面,这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可是现在我竟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反而有种深深的压抑感,心脏处隐隐作痛。 来到候府,我终于见到了我的那个侯爷爹爹,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张扬的美艳妇人,他们俩人鄙夷的打量了我一眼,满脸嫌弃。 我低下头,不安的扯着衣角,做出一副可怜状,可他们并不买我的账。 我在候府里过着比下等奴才还要糟糕的生活,睡马棚吃泔水,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甚至还会遭到别人恶意的羞辱。 没事,我可以忍耐。 只是我的身体却越来越糟糕,每每夜里,心脏处传来的疼痛让我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我不想死。 我攒了几个月的工钱,数了数,一共十文,我不知道这点钱能不能请到大夫,但我决定去试一试,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 我被他们羞辱打骂,怀里的钱不小心掉到地上,他们抢了去,我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恨这里的一切。 ……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被山匪给掳走了。 他们以为我是少爷,可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仆人而已。 来到山上第一天,我就被他们的二当家的盯上了,他色眯眯的打量我,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物件。 我被他带去房间,他长的粉白玉面,可却像一头野兽一样粗鲁,在反抗中,我用花盆把他砸晕,然后再将他分尸,我很享受这个过程。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的二当家早已凉透。 我知道这一次我在劫难逃,可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经历那种恶心的事。 不过,他们放过了我,他们还想拿我换钱,所以不会轻易杀掉我。 我走过他们大当家身边时,看出了他和二当家有一样的想法,不过看到二当家的惨样,他绝对不敢再动我。 我被关在一间破败的房子里,每日以老鼠为食,就这么过了许多天。 直到有一天晚上,这里面多了一位胖姑娘,我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她却主动给我糕点,这是我第一次吃如此稀罕的玩意儿,很甜很甜。 比老鼠血还要好吃。 在她眼里,我看到了深深的怜悯,于是我又装起了可怜,她信了,好傻的姑娘。 令我想不到她居然带我逃出了这里,这个姑娘……有些胆魄。 逃到京城,她带我去看郎中,给我抓了两副药,整个过程我都有些发懵,她……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带我走,离开候府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带,只是把她丢在马棚里的手帕捡了起来。 我让我当她的弟弟,我乖巧的叫她“姐姐。” 在永延王府,我再也不用像卑贱的蝼蚁一样生活,她待我很好,给了我一个新名字,还送我去读书,而我也装的十分乖巧听话,唯恐有一天她会抛下我。 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一个善良听话的弟弟,永远都是。 她给我买了一盒糖,说吃药苦的时候就吃一颗,我把糖随时带在身边,因为这是她给我买的。 动我糖的人,我挖掉了他的两只眼,可是他的眼睛怎么抵得过我的两颗糖?真是便宜他了。 千万不能让姐姐发现我做了坏事。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姐姐了,再大一点的时候,我每次看她,心里总会浮现一丝异样的感觉,这让我很是慌张。 在她替我针灸的时候,不小心在我腹上落下一个吻,那一刻一股暖流侵蚀着我的四肢白骸,我甚至都忘了呼吸。 我把她的吻纹在身上,贪恋她的温度,就像一个变态的觊觎者。 我拿出手帕,做起了我一直厌恶的事,我缩在被子里面,身子颤抖,嘴里溢出闷哼,一阵阵快感袭来,只不过一会儿,床单便湿了一块。 第93章 我大口喘息,忽然有些气馁,于是我又再来了一次,这次时间久了些。 我想让姐姐变成我的所有物,所有人看不得碰不得,她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我越发努力的读书,想有朝一日能够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只是后来我终于做到了,而她却失踪了。 在她失踪的这一年里,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 姐姐她……不会离开我。 好在,上天对我不薄,我再次找到了她,我欣喜若狂,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只是她失忆了,于是我起了邪念,我欺骗她,说她是我的妻,她还和以前一样傻乎乎的信了,我很高兴。 十七岁这一年,我终于拥有了她。 我痴迷在这种感觉里,引导她和自己一起登上极乐的临界点。 我动情时依然叫她“姐姐。” 第一次,我想死在她身上。 可这一场美梦并没有做多久,姐姐恢复了记忆,她恨我欺骗她,眼里的陌生让我害怕,我是不是做错了? 于是我又变回了以前那个乖巧听话的弟弟,祈求再次得到她的垂怜。 在她得知王府变故后,经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其实我一直在为她报仇,我暗暗帮助秦玄,只希望有一日他能取了狗皇帝的人头,这样也算报了姐姐的大仇。 后来姐姐问我有没有找到九夜,九夜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在悬崖底下的巨石上,我找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不过没有告诉姐姐。 我等了两个月,狗皇帝终于伏死,我让秦玄把黎华留给我,因为我知道当年姐姐失踪一案就是她在背后指使,我要让她死在自己当年的毒计下。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姐姐不想呆在京城,便向皇上请辞,陪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往后的两年,我们路过很多山水、走过小镇、平原、高山……我知道她也在慢慢原谅我,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最后,我们回到江南,定居在那座小院。 终于,姐姐答应和我成婚,那天晚上,我高兴的一晚上没睡着。 我欢欢喜喜的准备着,郑重的写下婚帖,看到我和她的名字并排时,心里的喜悦怎么都抑制不住,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圆满了。 可天总有不遂人愿,我再次病倒,还是因为那可恶的坏心脏。 身体越来越虚弱,可惜那盏兔儿灯,明明还差一个尾巴就做好了。 红烛涌动,我靠着她,心里万般不舍,姐姐啊,我好不甘心。 最后,我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听见姐姐在我耳边留下一句“等我”。 外面好像下雨了,而我也进入了沉睡。 …… 很久以前,天色楼里有一个卖唱的歌姬,她跟一个穷书生私奔被抓回来后拼死反抗,最后被扔进井里活活淹死。 站在井边,她看着众人,眼底悲凉一片。 “你们知道爱是什么吗?你们这群渣滓,我诅咒你们永远得不到真心所爱,哈哈哈哈……” 她流泪大笑,众人只当做一场笑话来看。 虞奴小小的身影站在人群后面,他头一次在天色楼里听到“爱”这个字,在这里,逢场作戏的人只会说“喜欢”。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为了一个“爱”字坚决赴死。 他也不懂爱,只是后来,深入骨髓。 开始,他喜欢姐姐。 后来,他爱她。 虞秋砚爱顾浅浅,很爱很爱。 第75章 番外七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阳春三月时节,抬头望去,放飞的风筝占了半边天。 小巷的私塾里, 孩子们一脸羡慕的望着天上的风筝,发出一阵阵叹呼声。 虞秋砚放下书,用戒尺拍打桌面,大家这才回过神, 小心翼翼的坐直身体,害怕先生发火。 虞秋砚望着他们, 嘴角弯起:“喜欢风筝?” 看着先生的笑容,大家松了一口气,然后纷纷点头。 “先生,我家还有一个老鹰风筝呢。” “先生,你喜欢放风筝吗?” “……” 底下响起一阵讨论,都是爱玩的年纪, 孩子们个个手舞足蹈。 虞秋砚静静的听他们说,笑意渐浓。 直到底下的声音小了, 他才开口:“既然大家这么喜欢放风筝, 趁着今日风大给大家放半天假。” 此话一出,大家纷纷睁大眼睛表示不敢置信。 周围到处都是吸气声,他们没有听错吧? “先……先生, 真的?” 虞秋砚挑挑眉,重新拿起书本翻开一页,眼睛半阖:“如果大家不愿意放假的话, 我们继续授课。” “愿意愿意。” “先生说话算数。” 虞秋砚无奈的摇了摇头, 抬头看着白云底下的风筝,侧脸优美的弧度染上了一丝落寞。 这天下午, 他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做着以前风筝的样式,浅浅也喜欢放风筝。 如果浅浅在的话……他的手一顿,竹片扎进肉里,带来一阵刺痛。 缓了下神,他压低眉目,拿过一旁的笔墨在宣纸上画着浅浅最喜欢的图案。 梧桐树下,被风吹落的树叶划过他日渐成熟脸庞,落在脖子处,骚骚痒痒。 “虞先生。”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少女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爱慕的望向他。 因为这一声,虞秋砚落笔的时候微微偏出了范围,浓墨的色彩打破了画的平衡,他放下笔,面无表情看着门口的人,简言意赅:“有事?” 紫衣少女俏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慢慢踱步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手上的风筝,长长的辫子落在未干的风筝面上,又拉出了一大块墨渍。 “虞先生,你要去放风筝?” 虞秋砚将风筝放到台上,对于外人的打扰很是不满,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她说:“苏姑娘,你究竟有何事?” 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苏祈努了努嘴:“虞先生,为什么每次你一见我就要赶我走?怎么?是怕爱上我吗?” 虞秋砚有些无语,他只是不喜欢有人打扰罢了。 见他沉默,苏祈玩着自己头上的辫子,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虞先生,你觉得我怎么样?” 她干脆坐在他对面,一脸认真的问他。 虞秋砚深吸一口气,明显有些不耐:“不怎么样。”他又将风筝放远了些。 苏祈身子有些僵,看着面前俊秀美丽的男人,她调整好姿态,又摆出一张笑脸:“虞先生真会开玩笑。” 虞秋砚却道:“苏姑娘平时照镜子吗?”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他嗤笑一声,不做答。 苏祈有些迟钝,想了很久还是没想出来,于是干脆不想了,她双手托腮看着虞秋砚。 她是南城药铺郎中的小女儿,一年前,一个身着白衣容颜无比俊朗的男子来到药铺抓药,他一身孤傲绝尘,头发仅用一根红色束发带松松的扎在发尾处,像是雪地里面唯一的一抹红,刺目耀眼。 从那天开始,她就决定要嫁给那个男人。 她打听过了,虞秋砚的妻子五年前就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真是不懂得珍惜他。 这一年来,她对他死缠烂打、招数用尽,可他还是不为所动,就像一块千年的冰石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可她就是不信这个邪。 “虞先生,你喜欢我吗?”这还是她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作为一个女儿家,她此刻有些紧张。 虞秋砚眉头皱的更深了,准备起身离开,可她抓住他的衣角,非要他给个答案。 他拂开她,语气冰冷:“苏姑娘,我不喜欢你,一点都不喜欢,望自重。”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走了,只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苏祈红了眼眶,她朝着他大喊:“你是还在等你以前的妻子吗?” 虞秋砚脚步一顿,肩膀微微颤抖。 见他停下,苏祈继续说:“五年了,你已经等了她五年了,她都抛弃你了你为何还要等她?你回头看看我好吗?”她声音渐渐哽咽。 虞秋砚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垂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 苏祈忽然看着满屋子的水仙花,她自嘲一笑,然后抬手把桌子上的一盆给掀翻了。 “嘭”的一声,虞秋砚猛然回头,看着地上那盆碎了的水仙,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可怕,他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苏祈,慢慢朝她走来。 苏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吓人的他,平时的他虽然冷了点,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 可虞秋砚却走到那盆水仙花旁停了下来,他蹲下身,背脊弯起,将摔在地上的花细心慎重的捧在手心,为它拂去尘埃。 苏祈刚才摔花完全就是为了泄愤,她听巷子里面的人说虞秋砚以前的妻子喜欢水仙,所以她刚刚一时冲动……现在冷静下来突然有些后悔。 第94章 她低下头,小声说着抱歉。 虞秋砚却没再理她,绕过她直接走向屋外。 他来到街上重新买了一个花盆,把手里的水仙花小心的种在盆里,做完这一切后,天色也暗了下来,夜晚无风,他做好的风筝还是没有来得及放。 自从这件事情后,苏祈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找过虞秋砚了,听说她生病了,整日高烧不断,就连身为大夫的亲爹也无可奈何。 去私塾的路上,听到邻里街坊谈论着苏祈的怪病,虞秋砚压下眼里的墨色,悄无声息的走过。 而他摆在院子里的那盆红色水仙,红色的花瓣异常诡异,在阳光的照射下鲜红如血。 …… 到了夏季杨梅成熟的时候,长高了许多的小酒儿拿来一包最好的递给虞秋砚:“先生,今年的杨梅结的好,比往年更加鲜甜,你尝尝。” 他笑着接过,却只是放在怀里。 回到家,他推开原本属于他和浅浅两个人的房间,将杨梅放在矮桌上,自言自语:“浅浅,你最喜欢的杨梅结果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呢?” 他拉开抽屉,拿出两人的婚书,红色的外壳纸有些褪色,他摩挲着她的名字,目光缱绻。 五年前,他醒了过来。 发现浅浅不见之后他疯了一样找她,可最终一无所获,突然,他想起她最后对他说的那两个字,他决定守在这里等着她。 醒过来的时候,桌子上摆着的兔儿灯不见了,只留下婚书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她说过会带着兔儿灯来找他,他等她。 后来,他又发现枕头下面压了一封信,他以为是浅浅留给他的,迫不及待打开来看,可等看清楚内容后,他有些失落。 夏筝筝在信中告诉他是沈狐用蛊救了他,还告诉了他一些注意事项等等。 虞秋砚看着自己心脏处的那个小孔,目光逐渐深沉,沈狐他也会救人吗? 他在这里一直等,等到了第五年,他的浅浅还是没有出现。 从前孱弱的少年日渐成熟,身姿愈加挺拔,眉眼之间也更加深邃起来。 今年中秋,他来到河畔,自己一个人放起了长明灯。 河畔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 热闹的环境中,只有他是孤独的。 将孔明灯点燃,他再次写下自己的愿望,希望神明能够看到。 修长好看的手指抓着长明灯的边缘,随后将它放飞。 空中长明灯无数,点亮了一方人间。 虞秋砚的目光在天空停留了许久,可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一抹人影,那个人身形娇小,带着精致的面具,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 她就这么站在桥上,目光也往虞秋砚这边看过来,桥上人来人往,只有她静静的站着不动。 虞秋砚眯起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桥上的姑娘,她虽然带着面具看不清容貌,但是她的身形和他记忆里面的浅浅高度重合。 他心脏疯狂跳动,直到看清楚她手上的兔儿灯时,他眼尾彻底泛红,抑制住极大的情绪飞速朝她跑去。 周围的一切化作虚影,这一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他要他的浅浅,只要他的浅浅。 可是路上人很多,等穿过人群来到桥上的时候,这里早已经没了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虞秋砚站在桥上,摸着手腕上的平安珠,突然有些迷茫,美好的梦果然一碰就碎。 河里倒影弯弯,他看到了颓然的自己。 穿过大街,虞秋砚脚步有些沉重,等走过一个面具摊时,他突然停下。 他拿起一个小猪面具:“我要这个。” “两文。” 他带上面具一路往前,将嘈杂的人群抛在身后。 天上突然烟花四起,灿烂的光辉倾泻而下。 虞秋砚抬头望去,可他看的不是烟花,而是在那高塔之上,一盏兔儿灯挂在上面,随风摆动,格外起眼。 他看了许久,然后跑向高塔。 跑过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终于来到了空旷的顶楼,等看到那盏兔儿灯时,他小心翼翼的朝它走过去,双手将它取下。 看着这只肥肥的兔子,他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兔子的尾巴也已经被装好了。 他赶紧往四周望去,可这里只有风声并没半个人影。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虞秋砚立刻转身,身后站着一个娇俏的姑娘,她脸上带了一张精致的面具。 他就这么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 带着面具的姑娘歪头一笑,指着他手里的那盏灯笼:“好看吗?” 这声音…… 他用力的点点头,嗓音嘶哑不堪:“好看。” 姑娘没有说话,也看着他。 虞秋砚慢慢将她的面具掀开,他屏住呼吸,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 同时,姑娘也揭开了他的面具。 两人面具滑落的瞬间,她灿然一笑:“阿虞,我回来了。” 阿虞,我跟系统打了一个赌,赌注是你,如果五年内我忘不了你,就会永远被困在书中的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有你,所以我愿意为你而来。 虞秋砚眼尾滚烫,一滴火热的眼泪滴到他苍白的指尖上,最后滑落在地。 他紧紧抱住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浅浅,我的浅浅。”万般珍惜。 她摸着他的背:“我带着兔儿灯回来了,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 他闭上眼睛,重重回答:“好。” 高塔底下依旧人山人海,欢闹的节日气氛感染着每一个人,他们谁都没注意到高塔上站着一对璧人,他们抱着对方,吻得缠绵。 等两人再睁开眼时,天上烟火灿烂,点亮了无数星辰,而星星落在两人眼中,成了最浪漫美丽的星河。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