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男二偏执爱》 第1章 [穿越重生] 《疯批男二偏执爱》作者:枕流光【完结】 本书简介: 活泼天真小太阳女主*表面温良实际黑莲花男主 白知微穿书了,未来她将嫁给温润男配,成亲后幽居别院,不久便重病离世。 系统让她改变炮灰命运,攻略男配,才能回家。 原书中顾卓玉冠白袍,眉目舒朗,未语先笑,见之如沐春风。 她助他脱困,却被横刀相向,刀刃冷得她一激灵。 他笑得和煦,眼神却冰冷至极:“你是谁?” 她垂眸翻找定亲玉佩,错过他阴狠的眼神,只见他握刀的手小幅度颤抖,她安抚道:“别怕,我是你未婚妻,特来寻你。” 面对前世不同的变故,他压抑住嗜血后疯狂,沾满鲜血的手弄脏她天真烂漫的脸,柔声道:“有意思。” 她捂着他如刀般冰冷的手,如小太阳般温暖着他,他慢慢停止颤抖。 面对山匪围困,他单刀披靡,杀得癫狂。 搅动朝堂风云,他手刃仇家,毫不留情。 白知微:“?” 这就是温柔男配?好像有点不对。 相处十余月,发现他对剧情了如指掌。 她又急又怒:“系统,攻略对象是重生,为何不早说?” 笑得温和杀得畅快之人纯纯一朵黑心莲,她吓得手脚冰凉,她怕了,她趁乱死遁。 半月后。 清风徐徐,她躺在院子藤椅上,一顶软轿落地。 她以为好友来访热络掀开轿帘,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用力扯入轿中。 靠着温热的胸膛,心跳共享,入目根根白发胜雪,刺痛她的眼。 头顶传来喑哑兴奋声音:“我半生凄惨孤寂,唯有一念便是你,你逃不了了。”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穿书 成长治愈 美强惨 追爱火葬场 主角:白知微 顾卓(顾行川) 一句话简介:女主骚操作追黑莲花反被哔—— 立意: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第1章 心口处剧烈绞痛,白知微拧眉捂着胸口,半撑着身子打量周遭。 这是哪?她为何在这里? 小案上一盏八角宫灯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她陷在马车柔软的垫子里。 车厢底部蜷缩着名白衣少年,十七八岁年纪,身量颀长,存在感极强。 她撑着身子靠近,少年面色惨白,形状姣好的唇瓣泛着青,双目紧闭,嘴角绷直,刺目的红痕落在白皙脸颊,温润卓绝的脸染上一抹令人心疼的脆弱。 刺痛红肿掌心,她心虚地蜷缩手指,这人好像是她打的。 脚下似乎踩到硬物,她提起襦裙裙摆,是把唐横刀,刀长一米有余,通体漆黑,刀鞘处刻着莲花纹。 “啊——”她如受惊兔子般收回脚。 这少年和她所知小说中的男配顾卓可太像了。 车帘被掀开,前头赶马的仆妇听见声响,探进脑袋询问,见白知微在查看少年情况,误以为她是担心人醒来,邀功似地挺了挺胸脯。 “小姐放心吧,我在他餐食里加了毒药,他决计醒不过来,只要咱们马车行上长留山,将他往山下一抛,毁尸灭迹,此事便是成了。” 这熟悉的剧情,这作死的行为。 方才的疑惑得到证实,她现在只想哭。 白知微穿书了,穿成了和她同名的炮灰,虽然这本书还在连载,但她的戏份倒是完整的。 《凤行天下》讲得是楼兰公主梁洛嫣前往大晋和亲,梁洛嫣和大晋几位皇子之间虐恋情深的故事。 顾卓便是推动男女主情感发展,赚尽人眼泪的深情男配,而她便是顾卓炮灰未婚妻。 原书白知微自幼有一门娃娃亲,以玉佩为信物。 她长街初遇顾卓,正逢他落难之时,见他布衣白袍误以为他落魄布衣,生出了杀掉他另攀高枝的歹毒念头。她安排仆妇于酒肆暗中下毒加害,而后深夜驾马车上长留山抛尸。 然顾卓未死。 此后她得知顾卓皇子身份,她又以定亲玉佩作要挟,迫他成亲。 白知微结局自然是凄惨悲凉,成亲后,顾卓连她的盖头都未掀开,便令她幽居别院,不久后便重病去世了。 穿成恶毒炮灰也就罢了,为何还穿到了作死之后,原主的黑锅还得她来背,她更想哭了。 现在先救人要紧。 白知微手掌摊开,如玉般光洁的掌心正泛红,她语调颤抖:“快把解药给我,马车立刻掉头往山下走。” “小姐不可啊,只要他死了今夜便是成了,凭你的容貌家世就算是配太子也是使得的啊。”仆妇劝得声嘶力竭,言语间似乎已经能看到她成为太子妃,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她知道顾卓不仅没死,此事还成了她凄惨结局的导火索。 趁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她的手横在仆妇面前不动,态度坚决:“解药给我。” 仆妇佝偻着身子,从衣袋中取拿出白瓷小瓶:“小姐,只需将此药服下便可。” 说完仆妇恭敬地退出车厢,坐回车辕驾车。 白知微抽出唐横刀,漆黑刀身雪亮刀刃,她借着刀刃端详着这张脸,杏脸桃腮,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轻轻一割,绳索断掉。 顾卓皮肤冷白,手腕和脚腕处都被绳索磨出血痕,瞧着可怜极了。 小瓶里仅有一颗拇指大小丹药,小案上温着热水,白知微小心将药丸溶了,扶着他靠她身上,小心将药喂下,一时间车厢里只有轻微的吞咽声。 自服下药后,他面色涨红,额间渗出大颗汗珠,打湿鬓发,嘴角渗出丝丝黑血,温润的面容衬托得迤逦非常,如地狱中的曼陀罗怒放。 她将帕子用热水打湿擦拭他的额头,刚靠近他,手腕便被大力擒住。 大口大口淤血呕出,雪白的前襟被鲜血染红,等到淤血吐完,他面色终于正常。 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腕处传来剧痛,她的手腕被他泄恨似的用力捏着,她拼命挣脱开,手腕处只留下瘀青的指印。 白知微委屈地揉着手腕:“毒已经解了,就连巴掌的仇你也掐回来了,醒来后可不能再怨我,日后记得放我一条生路。” 原书中顾卓是位温润公子,待到他醒后,好好解释应当不会太为难她。 突然马车一阵颠簸,巨大冲击力下,她滚到了马车底部,狠狠地撞在顾卓身上,还好有这个肉垫子,她还不算太痛。 这马车往山上飞奔。 她撑在顾卓身上,艰难的维持平衡。 难道是这仆妇自作聪明,还想杀顾卓,她立刻出声斥责道:“快停下,怎么还往山上走?” 突然马车急停,她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到顾卓身上,她整个人倒在他怀里,埋在他胸口,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触到块块分明的腹肌,让她不由得红了脸。 见顾卓还未醒,她长呼口气,努力拉开距离。 外头仆妇居然反常地未答她,马车还是飞快地往山上赶着。 白知微刚想出马车查看,只听见利刃划开血肉声,一捧热血泼洒在车帘上,仆妇身躯一歪摔下马车。 “我就说晚上能逮着好货,看看这气派马车。” “没准里面还坐着美娇娘呐。” 淫|荡邪恶的笑声不断地传进马车里。 白知微惊恐往车厢底部钻,用力摇晃着顾卓的左臂,试图将他唤醒。 原书中他们可没有遇到山匪,难道是她解了他的毒,造成的蝴蝶效应。 “顾卓,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她焦急唤着,奈何他眉头紧皱纹丝不动,顾卓可是原书中的战力天花板,只有他醒过来,他们才有一线希望。 马车已经被山匪逼停了,猥琐的声音围绕在马车四周,她已经被山匪团团围住,恐惧担忧填满整个心房。 白知微泪流满面,哪个倒霉蛋一穿书便死了啊。 她抱着唐横刀终于找到点勇气,她驾马车冲出山匪包围,再不济也能拖延些时间,拖到顾卓苏醒。 最差一步便是她死,希望死后能够回到原本世界,她英勇就义般掀开车帘。 泠泠月光下,十几个山匪围在周遭,见到白知微出来,被她美色晃到慌神,笑得更加猥琐了。 “我滴乖乖真他娘的俊啊,是我说今晚来蹲点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是第一个爽快的人。”满脸横肉的光头山匪举着狼牙棒就围了过来,带着猥琐狰狞的笑意。 白知微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伸手拉着马车缰绳,山匪一眼便瞧出目的,一刀便砍断了套在马背上的绳索,马儿一下便逃窜离开。 马车身重重摔在瞬间,她顺势抱着刀跳到草丛里。 不过她这具身体娇生惯养,她跳下去便崴了脚,她只得顺势沿着山路往下滚。 山匪一蜂窝地追白知微,活像狗见了骨头,白知微顺着山路滚,勉强拖延时间。 就在山匪越围越近之际,她看着马车方向,就在她快绝望闭眼时,白衣少年挑开车帘下车,步履从容。 第2章 顾卓出来了。 他足下一点,在月下凌空而起,几息之间,便落到山匪之后。 他白衣玉冠,负手而立,山风掀起他的袍角,语调如山间冷泉:“我的刀还我。” 白知微见到醒来的顾卓,激动得快落下泪来,哪里还能顾及上他语气冷淡,她用力地将唐横刀一掷,稳稳地落到他的手里。“顾卓,你接着。” “我就说这小妞怎地自己跑出来送死,原来车上还有一个私奔的小白脸。” “杀了小白脸,抢了小妞回山寨。” 山匪见她们二人装扮,又夜间驾车过匪山,已经自动脑补了,世家小姐和穷困潦倒剑客夜半私奔的戏码。 十几个山匪将顾卓围住,顾卓的刀快到残影,一刀便把方才口出狂言,手拿狼牙棒山匪劈成两半,鲜血喷散开。 内力激起劲风,山匪压根不能近他的身。 局势调转,山匪围困变成了顾卓单方面屠杀,手起刀落间,杀山匪如切瓜切菜。 血喷洒一地,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紧绷的神经。 他踱步到她跟前,刀划过山匪尸体,山风扬起单薄的白袍,他如漫步在自家庭院般闲逸,一滴鲜血沾在他的眼角,原本清俊之人妖冶如山间精魅。 白知微轻轻甩脑袋,看错了吧,顾卓可是最温柔和煦之人。 她决定开口缓解气氛:“幸好我们默契配合,才没有落入山匪手中。” 突然劲风扫过她耳侧,冰凉的触感在她颈侧,她冷得一激灵,她垂眸锋利的刀刃已经悬在她脖颈处。 她见过这把刀如何利落地划开山匪的喉咙,害怕得差点跪下,“有话好说,刀剑无情。” 他笑得温润无害,眼神却冰冷至极,见她和死人无异:“你是谁?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糟糕,白知微心尖一颤。 白知微和顾卓还未见过,长街上只是白知微偷瞧见顾卓的玉佩,知道他是她未婚夫,误以为他是布衣平民,便起了杀心。 顾卓眼里,她们可是陌生人,她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名字。 方才情况紧急,她居然叫了他的名字。 白知微垂眸间,大脑疯狂运转,怎么能将此事揭过去,她灵光一闪。 她撒谎从来不敢看人的眼睛,心虚的低着头,错过他阴狠冰冷的眼神。 “长街我见你时,误将你认作了调戏过我的孟浪子弟,跟着我的嬷嬷不甘心我受辱,便在你的饭食里下了迷药,打算将你扔在荒郊教训一顿。 在马车上,我发现了你身上的玉佩,发现了你是我的未婚夫,仔细观察你面容,才惊觉我认错了人,立刻给你灌了解药。 关于为何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我自小便知道我的未婚夫叫顾卓。” 白知微避重就轻解释一番,自认为演得情真意切,她翻找定亲玉佩,递到他跟前:“你是我未婚夫顾卓吗?” 他脸上笑意未减,横刀也未挪开半分。“我名顾卓,的确自幼便有一份姻亲。” 白知微一时间琢磨不清他的想法,抬首间只见他身着白袍单衣,如秋风中无依无靠的落叶,他握刀的手整小幅度抖动,面色隐隐又泛着青,强行运功余毒逼上来了。 原来他是在强撑,不过强弩之末,这是猛兽在倒下前的最后一番试探罢了。 他分明也在害怕,她竭力挽救。 “别怕,我是你未婚妻。” 方才一场混战不够尽兴,反而挑起了他的凶性,他兴奋到颤栗。 顾卓压抑住嗜血后的疯狂,沾血的手弄脏她天真烂漫的脸,他平生最不会的便是害怕,她是如何从他这里看出害怕的。 他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但尾音还是带上了颤抖:“有意思。”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他颤抖的手,如小太阳般温暖着他,感觉到他慢慢在平息。 但脖颈上的刀未动,她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讲:“我错认时打你那巴掌,你也还我了,你能不能别怪我了。” 顾卓抬眸只见她抬起左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白皙修长的皓腕,手腕处留着一个可怖瘀青。 他被那抹白皙晃了眼,生涩得转过头。 地面微小震动,有大量人马靠过来了,习武多年,他耳力超群,余毒尚在,他提刀警惕戒备。 白知微见他终于放下架在她脖子处的刀,心里松口气,总算赢得他的信任,逃过一劫。 “抓住他们,就是他们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白知微僵硬的转过头,山腰处上百人的山匪齐聚,举着火把手持利器,火光照亮了他们一张张穷凶极恶的脸。 白知微害怕整个人发抖,回头只见顾卓挥刀凌空而起,浑厚的内力激荡起飞石走沙形成天然屏障,脚下正是虚空悬崖。 她一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面对上百人的山匪围困,中毒的顾卓也没办法取胜,他打算跳崖求生。 在独自面对山匪和他一同跳崖,她毫不犹豫选择后者,落在山匪手里,可能比死还惨几分。 白知微奋力一跃,牢牢将顾卓抱住,头害怕地埋在他的怀里,顾卓被她撞得一个不稳,二人急急下坠,利箭从她们身侧擦身而过。 呼啸的风声,强烈的失重感,她只得抓紧顾卓,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在令人恶心眩晕感下,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宿主你好,攻略男配系统启动中……】 胸口轻颤,心仿佛要蹦出来了,她再忍不住骂粗口:“我去,你怎么不等我死了,你再来。” 第2章 她被割裂成两半,身体处在强烈失重感中,面临坠崖的未知危险;大脑却被强制清醒接受系统输入。 【系统载入中,检测到宿主面临生命威胁,是否绑定攻略男配系统,开启新手期护盾。】 她在眩晕下恐慌惊叫:“绑绑绑,快、快开护盾,我不想死、死啊——” 剧烈失重感后,他们掉落在树林中,乱七八糟枝干划拉着她的身子,全身都 痛。 ‘嘭——’顾卓后背撞击到粗壮的枝干发出巨大声响,他痛得闷哼一声。 ‘咔嚓——’树枝承受不住强烈的冲击力,应声断裂,他们沿着山体滚落。 系统防护开启,形成了一个只有她可见的蛋形防护罩,将她保护得严丝合缝,飞快在眼前闪过的飞石草木再也不能伤她分毫。 她在顾卓怀里一起滚落,若跳崖殉情鸳侣一般,死死依偎在一起。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压根不会受到伤害,顾卓护她良多,她想她反手想将顾卓护在怀里。 他的手死死将她按在胸口,她动弹不得,两人心跳急剧攀升。 耳边风声呼呼而过,她大声道:“顾卓,你、你松开些,我有办法……救我们。” 从山崖上跌落,一切又和前世一般,方才恍如在梦中,体内剧毒和在山坡间滚落的痛意下,顾卓居然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快感,他果真又活了过来,回到了十八岁这年。 头顶传来顾卓镇定甚至带着点愉悦的声音:“你有什么办法。” 这种情况都这么淡定,如果不是紧贴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心和她一般剧烈跳动,白知微都要被他的表象给骗了。 一丈高的大石头处在他们的正下方,虽然有了系统的防护,白知微还是害怕得闭眼,她深吸几口气艰难开口:“你等会别动就行。” 顾卓余光瞥见巨石,原来她说的有办法,便是让他去撞巨石,他笑得更张扬了,无妨,这些痛只会让他更兴奋而已,她死得也更惨。 在滚到巨石前一秒,白知微用力一抵用自己后背对着巨石,她害怕得拧眉闭眼。 赌一把了。 撞击巨石后防护罩一瞬间便炸开,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后,顾卓和白知微在冲击下瞬间陷入昏迷。 四下漆黑寂静,只有防护罩破后,系统警报的红光。 初秋得夜间寒凉,一黄一白两个人相互依偎度过寒夜。 白知微醒来面对满山野草乱石,山雾濡湿了衣裳裙摆,黏腻湿冷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她明明都救了顾卓了,她怎么还在这? 她如八爪鱼般扒拉着顾卓,脸蹭在他温暖的胸膛,她连忙松手拉开段距离,脸上羞红一片。 回头偷偷摸摸看顾卓,还好没醒,真是丢死人了。 顾卓脸上的红印还未消失,脸上身上添了新伤,修长的躯干满布乱石划伤的痕迹,本就单薄的衣袍变得破破烂烂。 最严重当属他的左腿,被扭曲成怪异的姿势,露出的腿腹被划开两掌长的大口,皮肉外翻,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伤得不轻。 她看得心惊,好在昨夜她赌对了,他们都活了下来。 比之顾卓的惨烈,她在系统和顾卓双重保护下,除了跳马车的扭伤,只有衣裙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冰冷机械音响起。 【宿主绑定成功,攻略对象顾卓。】 顾卓是她原本的官配,熟读网文八百本的她,早就将其间套路摸索得门清。 第3章 攻略嘛,她会的。 白知微算是明白为何系统在生死攸关时才出现了,这根本不是来帮她,分明就是挖坑等她跳。 “何为攻略成功?” 【宿主改变原本炮灰结局,顾卓好感度100%,便为攻略成功。 开启助顾卓营救楼兰公主副本。 任务时效:一个月。 温馨提示本系统带有积分商城,宿主可根据任务积分换取锦囊,兑换超值道具。】 白知微面前浮现商场面板,商城共三层,金字塔结构排布。 最下层便是罗列了三个标价一百积分灰色锦囊,往上两个标价一千积分银色锦囊,顶端一个标价一万积分金锦囊。 灰、银锦囊下方注释是随机刷新道具,只有金色锦囊下方写了百分百出愿望卡,可满足一切愿望。 白知微稍稍安心一些,这商场便是她的金手指了。 商场之上有个暗淡小圆球,顶着个一级标准,正在活泼地上下跳动。 “这该不会是你吧,系统?” 【本系统正处于一级,需要宿主进行升级。】 白知微尽量维持面上的和谐,谁家系统需要宿主升级的啊! 她猛吸口气,压下暴躁,问道:“那现在攻略进度和积分多少?” 【好感度:0,积分:0。 宿主已经使用新手保护期护盾查询积分功能。现渡过保护期,开始真人攻略。 注意宿主还有一次查看好感度机会,请宿主专心攻略。】 “不是,怎么就没新手保护期了?系统。”白知微在脑海中呼叫系统,看着身旁顾卓面色比第一次见面还要白上几分。“系统,你不给个药什么,攻略对象都受这么重的伤了。” 她只看到一级系统宝宝能量耗尽下线的界面,太倒霉了。 她绝望地仰躺望天,只有混到下个任务节点,将系统升级,这坑人的系统才会再次上线。 她盘算着,好感度只有在任务完成后才能得知,这大概是为了防止,对着答案抄作业的情况。 不过积分倒是透明公开了,随着时间增长,积分正在缓慢增加。 无奈发呆一会,她还待在这个世界。 她吸吸鼻子,安慰自己,攻略一个温柔男配,总比攻略一个疯批反派要强,至少待在他身边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他们又化解了误会,已有良好的开始。 她用力挪动顾卓到一个背风的角落,捡了根木棍当拐棍,一瘸一拐找出路。 等她消失在山脚,方才还昏迷的顾卓一下睁开眼,眼神如幽深的千年寒潭般,尽是化不开的阴郁和冰冷。 “下毒又解毒,还替我挡箭一起跳崖,难道她也是重生,知道我的地位权势,想要攀附于我。”他嘴角噙着抹冷笑,那女子如前世一般势利恶心。 左腿之伤虽然看着恐怖,但不致命,最要命的是体内余毒未清,他索性闭眼养神。 就在他昏昏欲睡之际,木棍敲击地面之声,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传到他耳朵里,吵得他头疼。 他不耐抬眸,方才离去的女子果然回来了。左手杵着木棍,微微佝偻着背,露出右肩上背着一小捆木棍和他的刀,淡黄色儒裙外罩着层薄纱,她用纱裙兜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野果。 他别过头,这些果子黄的涩,绿的苦,红的有毒,也不知道她怎么从这漫山的野果中挑到这三种。 “太好了,顾卓你醒了。”白知微杵着木棍缓慢在他面前坐下,手自然伸出想要摸摸额头,试试他有没有发烧,被他轻微侧过头躲闪开。 白知微手指微僵,糟糕,这可是个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但是这种时候,谁先退缩谁就尴尬。 她仿佛未察觉顾卓的拒绝:“还好没发烧。” 躲不过,顾卓乖乖的任她摸额头:“你是我未婚妻?” 白知微将细长的木棍在顾卓的小腿处比划,用他的刀砍成他小腿的长短。 温和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一时间她竟然有些心虚。 她努力回想书中身份,低着头道:“是的,我乃衢州刺史之女,名唤白知微,我们是自幼定下的姻亲。” 顾卓母亲一人难以在深山度日,带着年幼稚子艰难出山,困难时和白知微母亲相扶走过,患难姐妹情深,便约定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没想到姑娘竟然是如此尊贵身份,可惜我现在腿断了,不能再帮你走出这深山。”顾卓真真惋惜般叹气,目光落在断腿上。 白知微瞧着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断腿,她惊觉:他误以为自己会嫌弃他断腿,原来是害怕她抛弃他。 “方才多亏你,我们才能脱离山匪,跳崖也是你护着我,现在我们也算同生共死,你放心我不会抛弃你不管的。” “如此这般,真是多谢白姑娘。” “唤我知微便好。”她裁好三根木棍,放在他小腿旁,“你的左腿扭伤错位了,我现在需要把它固定好,不然等它长好了,需要打断皮肉再接,那可是太痛了。” 顾卓自然知晓,前世他走出山谷,已过半月,再行就医便是这么治的,“白姑娘还会医术?” 白知微慌神,再说几句她的老底都要被揭光了,“我曾听过几天学,不懂医术。” 顾卓看着埋首在他左腿忙碌的女子,试探两句就如炸毛的猫,再怎么炸毛一把摸上去还是软的。 “我要把你的骨头掰正,会很痛,你咬个果子分散注意力吧。”白知微娇俏的声音传来,一枚黄灿灿的果子递到他嘴边,捏着果子的手在阳光下白到透明。 他不自在地别过头:“不用,我不怕痛。” “嗯?”哪有人不怕痛的?她转过头,果然顾卓面上还是那副无害体贴模样,不过是在害怕给她添麻烦罢了。 回想起顾卓只有初醒来时对她横刀,一番解释后,便变回了温润可怜模样。 “真不要啊。”顾卓轻轻摇了摇头,白知微遗憾的放下果子,这可是最黄最大的,“我会轻点的。” 她将他的腿缓缓掰正,木棍分别放置在腿的左右和后方,方才绑木棍的发带用来绑腿,忙活半晌。 她拍拍手:“成了,你看。” 顾卓低头,自己左腿上鹅黄的发带绑着几根笔直的木棍,最后系上了一个俏皮的蝶扣。另外一个蝶扣在白知微毛茸茸的脑袋上。 果然如白知微所言,她并不会医。 她害怕用力,腿明明再往里掰几分才能复原,现在绑着不过是个空架子,倒是能看出她是想帮他。 白知微累得瘫坐在他身旁,微风扬起她的发,发丝扫弄着他的手臂有点痒,他本能的想要离远些,奈何现在动不了。 白知微饿得不行,捡起黄果子擦了几下,张口咬下,直冲天灵盖的酸,刺激她的味蕾,酸后便是麻,她都快感觉不到她的舌头存在了。 她木着舌头,被麻得断断续续道:“还好……方才你……你没吃这黄果子。” 白知微五官皱在一起,很好的取悦了他,不过他面上神色未变:“有这么难吃?” 她将果黄果子一窝蜂扔得远远的,不信邪地拿着一枚红果子再试:“你若是吃了,绝对不想吃第二次,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难吃的果子。” 她挑的那枚果子红得鲜亮,一口咬下,甜甜的汁水充满口腔,饥饿的肚子得到填满,简直太幸福了。 “顾卓,这个好吃,这个太好吃了。”白知微挑了两三个果子推在他面前,见他未动,“你现在是不是不能动,要不要我喂……”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一头栽倒在他怀里,只留个他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的手指微微曲起,再过两个时辰,他的毒就能全解了。 前世白知微下毒抛他下山崖,在他封王后,还胆敢上门求亲,明明经历过这么多,他妄想回忆起前世关于这人的面容,奈何一片空白,原来经历这么多,他们竟然从未见过。 如此势利狡诈之人,居然有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眸。 重活一世,所遇之人,所遇之事,都比前一世有趣太多了。 他目光冰冷扫过白知微,这个妄图攀附他之人,等会要怎么处置她? 第3章 【警报……警报……】 【检测到宿主中凌霜喉之毒,已开启毒素清除模式。 【叮……清除完成,已为宿主排除危险。】 这系统关键时刻还有点用处,居然能为她解毒。那她岂不是可以凭借此尝百草,扬名立万。 【宿主收起危险想法,一次任务节点仅开启一次,多次使用会导致系统崩溃。】 忘了这系统还是个一级宝宝,白知微只得歇了念头。 等她睁开眼,只见顾卓凌厉的下颚线,他正闭目养神,眉眼俊美,鼻梁挺直,嘴角未带笑,仔细看来他的长相是极具攻击性的俊美,但因他爱笑,温润谦和气质倒冲淡了这份攻击性。 怎么会有人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第4章 两天之内,她已经跌进他怀里好几次,脸皮都厚上几分,麻利地从他身上爬起,动作间牵扯到她扭伤的左脚。 “嘶……”她痛得抽气,眉毛拧成小山。 顾卓在她起身那一瞬间便醒了,运气一周天,体内毒素全解,身体恢复畅快,见白知微都顺眼几分。 凌霜喉食之,一息之内必晕厥,通常一睡三到五日,醒后喉咙如饮霜雪般,沙哑难听。 可是白知微两个时辰便醒了,声音也如常。 她浑身皆是疑点,她难道和他的重生有关? 罢了,留下她,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 白知微见他眼睫微动,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心虚伪装道:“我这是怎么了?你醒了?” 顾卓抓住了她那只乱动的手,睁眼时眼底寒气一敛,只剩下温柔暖意,若春水桃花。 他微微颔首道:“想必是红色果子有毒致你晕厥了,我能醒多亏知微为我包扎。” 白知微见他不懂凌霜喉,暗暗松口气,不然还不知如何向他解释,随即她发现他能动了。 “你能动了,太好了,今晚我们不用睡在荒郊野外了,方才我探路时发现,不远的山坳处有一户人家,我们趁天还没黑,赶紧蹦跶过去,没准还能蹭一顿热乎饭呐。” 最开始看他时有几分惶恐,听到他不懂毒药,暗暗高兴松下警惕。 夕阳下她的脸微微发红,眼睛比星辰还要灿烂几分,嘴角上扬,说话时眉毛微动,仿佛见他醒来是天大的喜事。 又天真又有事瞒着他,只是她的实在太好懂了。 察觉顾卓的视线落到她受伤的左腿,“别怕啊,等会我们一人一个拐棍,照样能蹦跶出这山坳。” “这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他语调温和如山间清风。 “没什么要紧的,啊……” 顾卓抬起她的左腿,隔着两层鞋袜,轻轻按着她的脚腕,白知微涨红脸,之前肢体接触均是在他昏迷,或是危急时刻,还没在清醒之时离得这么近。 “这里痛吗?”顾卓低声询问。 “不痛。”白知微摇摇头。 “看来只是脱臼了,我帮你接上,等会行动也可以方便些。”顾卓轻轻地按着她脚腕。“放松点,你要不咬个果子,会有一点痛。” 一提到那堆果子,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她拧着眉,连忙拒绝摆手:“不用,不用…” “啊……”就在她分神想果子时,顾卓抬着她的左脚一扭,“咔嚓”一声后就将她的脚接回去了。 “起身试试,还疼不疼。” 白知微在他温和的目光下,撑着地利落地站起身,脚小心落地,想象中的刺痛感没有了。 “我好了,我好了。”她兴奋地在地上跳了两下,活像解了紧箍咒的猴子,看到顾卓还靠坐在石头上。 白知微笑着朝他伸出手:“瞧我光顾着高兴,你还在地上坐着呐,我拉你起来。” 白知微逆光站着,嘴角上扬,两颗瞳仁黑亮,眼神宛若世间最清澈那一泓清泉,鹅黄色发带随风而动,整个人娇俏灵动。 顾卓鬼使神差下握住她的手,在她助力下缓慢站直了身体,除了左腿受伤,其他情况一切都好。 她方才用的拐棍,顾卓用明显短了,白知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把唐横刀上,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顾卓轻咳一声开口道:“劳烦知微将刀递我。” 先不论顾卓是她攻略对象,就凭他救她这几次,白知微早就对他心怀感激,顾卓话音刚落,白知微已经狗腿子地将唐横刀递给他。 “我们以后便是同生共死的朋友了。” 顾卓嘴角微微上挑,温柔亲切的笑道:“知微有很多朋友?” 山间多乱石野草,白知微拿着拐棍走在前头探路,听到顾卓询问,差点摔倒坑里去,她当然很多朋友,她爱好广性格活泼,连楼下早餐店的阿姨都能和她聊上半小时。 只是她现在是刺史千金白知微,她轻轻咬一了下唇,能不能改掉自己嘴瓢的毛病。 “不多不多,只一两个闺中好友。”此两处之间有半米落差,白知微落下一蹦跶就停在下面不动,她双腿健全尚能蹦跶,顾卓的左腿可是骨折了。 白知微所处位置比顾卓低,扬起头看他,杵着佩刀走得颇为吃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应当是害怕给她添麻烦,跟着她走这般久也未出一言。 顾卓见她停下,眼里满是愧疚:“怎么?” 白知微伸出手臂,做出接人的姿势,“你慢些下来,别担心摔了,我接着你。” 顾卓脚下正踩着小堡坎,不过两米高,就算他不会武功,轻轻一跳也不会摔倒。 他被她举动逗笑了,活了这么多年,只有人关心他爬得 够不够高,手中的权力够不够牢靠。 还第一次有人说要接住他。 他收刀一跳本该稳稳落地,奈何坡上有颗小石子,他身形一歪,白知微快速地扶他一把。 原本单独行走的二人,变成并排搀扶姿势,速度倒是比方才快上几分。 太阳敛尽最后一丝天光,月亮慢慢爬上梢头,白知微扶着顾卓站在农家小院门前。 农家小院垒着一米高的土墙,看不清院里情景,只能借着月色,模糊瞧见农家干净的石墙,漂亮整齐的绿瓦。 白知微上前叩门:“有人在家吗?我们想要借宿一晚。” 顾卓在她身后半眯着眸子打量着小院,在这荒山野岭居然建了这么簇新的小院。 无人应答,白知微耐着脾气,再叩门。 “吱呀—”院门开了,四十余岁头戴包巾农妇,身材圆润,脸上带着三分警戒,手提着油灯,半探出身体。 见到白知微后,眼神一下子放光,再往前便瞧见了顾卓。 虽说顾卓气质笑容温柔,但架不住手持长刀。 农妇拍了拍衣服,迟疑地半开着院门:“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衢州人士,姓顾,我和未……兄长赶路中从对面山坡上滚了下来,不得已才来婶婶碰碰运气,求你收留几晚。”虽说有意提她和顾卓是未婚夫妇,加快攻略,但她未婚夫在舌尖滚了几遭,她还是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口。 “这样啊,快进来吧。”农妇将院门拉开,狐疑地迎他们进来。 白知微自然地扶着顾卓往院子里走,院子地面铺着层青砖头,最左边院角种了一棵柿子树,满枝头都是红彤彤的柿子,叫人眼馋。 “姑娘若是想吃柿子了,自己拿杆子打几个下来。”农妇迎着他们往里走。 白知微进小院还带着几分疑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几番交谈下来,这名农妇名张荷,父辈是这一代有名乡绅,得罪了知县,遭到打压报复,不得已才举家搬到这荒山居住。 白知微点点头,难怪这荒山还座小院,厅堂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桌上燃着盏豆火,再往前便是供奉的香火供台,她扶着顾卓在长凳坐下。 “张婶,你们这可有伤药?我兄长方才腿受伤了。” 张荷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家就靠我相公打猎为生,打猎山上便常备着这伤药,姑娘你等着,我这便去为你们取来。” 张荷起身去偏房取伤药,她掀开偏房帘子的一瞬间,一股腻人的脂粉香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白知微被呛得直皱眉。 白知微手搭在顾卓肩头,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这家好像有点奇怪。” 温热湿润的气喷洒在他的耳廓,带着点难言的痒。他压低声音:“何以见得?” 白知微也说不出所以然,搅着手指:“说不出来。” 顾卓难耐那股痒意,微微仰着身子错开些:“你若担心,等会且看看她端出的药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白知微点点头:“对,你说的对,如果她真是坏人,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张荷掀开帘子,正巧看到他们二人正在咬耳朵,递给白知微一黑色小盒子,“这还是上个月,我去衢州找神医配的伤药,保证到时候你兄长好了,连块疤都不留。” 顾卓伸出手接下药膏,拧开盒子放在鼻尖一嗅,便将药膏递给白知微,“多谢张婶,知微帮我涂药吧。” 这便是药没问题,白知微放下戒心,自己确实是多心了。 “你们慢慢涂啊,瞧着时间不早了,我去厨房烧锅热水给你们洗漱,刚才遭了劫难,洗洗也好去去晦气。”张荷起身去了小院的另一头的厨房。 “我给你涂药了,可能会有点痛。” “你又想让我咬什么东西止疼。”顾卓‘止疼’二字说得又轻又缓,带着调笑的味道。 白知微害羞地低着头:“你忍着点。” 厅房内只剩下她二人,她在顾卓身前蹲下,拉开发带解开支撑他小腿的木棍,裤腿往上提便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腿,肌肉线条流畅,只是遍布伤痕。 第5章 她用帕子小心腿上的血渍擦干净,两掌长的伤口,皮肉外翻,再深些便能看见骨头。 白知微指腹沾着药膏轻轻点在他的伤口上,可能是怕他太痛,动作轻柔。指腹上温热的触感又带来难言的痒。 白知微见他微微后仰,嘴角绷直,惯有的笑也挂不住了。 “是不是我把你弄疼了?”她顿时不敢动了,小腿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膝盖再往上便是大腿,她也不方便上药了啊。 “不疼,剩下的我自己来吧。”顾卓伸手接过药盒子。 白知微见他上药如此熟练,他熟悉伤药还知道山间野果,是不是也知道她下的是毒药而非迷药,她结结巴巴:“顾卓,你懂不懂迷药毒药啊?” 顾卓见她整个人如炸毛的猫,戒备得快要竖起尾巴。 他轻笑一声,现在才反应过来,她撒的谎不够高明? 第4章 顾卓需给大腿上和腰腹上的伤口上药,白知微转过身低着头避嫌,只听见他解衣带窸窸窣窣的声音,半晌都未回答她的问题。 她脚轻轻点着地面,胸前的涤带随着她的脑袋一晃一晃,就在她万分焦急,害怕自己暴露之时。 一道平静温和声音响起:“我并不通药理,知微为何这么问?” 这一声‘知微’唤得着实动听,她高兴地快落下泪来,见自己没有暴露身份,她便放下戒心。 “我只是见你知晓山间野果,还有了解伤药味道,所以才好奇问问你。” “知晓野果药性是看你晕倒了,我再推测的,而至于伤药嘛……我自十三岁起,便随军冲锋阵前,受的伤多了,自然用的伤药便多,熟悉味道乃情理之中。” 顾卓解释得不急不缓,声音沉稳安心,仿佛说得不是他受伤,只是旁人的小故事。 原书中,顾卓父皇顾修远乃猎户出身,一身超凡武艺,在乱世本避世于山林之间。 恰逢盛船一次外出,巧遇儋州刺史李广一家,于沧澜江遇水匪,他出手救之,赢得了刺史千金李青缭的芳心,李广招顾修远为上门女婿,这才有了顾修远在乱世中起兵的身家。 顾卓母亲便是顾修远藏在深山的糟糠之妻,她不明白为何相公只是出门一趟,为自己买馋了很久的酸杏,便不见踪影,她身怀六甲只得一人躲在深山里。 时光一晃便是十年,顾修远已经彻底掌握实权,突然念起少时陪伴自己的前妻孟静姝来,便悄悄命人将她接来。 只是儋州旧臣哪里肯依,他们追随的可是李家,孟静姝的出现,原本一起打天下的李家小姐李青缭,变成了插足者。 在安抚旧臣和难忘的妻子之间,顾远修想到一个两全之法。 母子二人在深山过得艰苦,顾卓小时候比同龄小孩瘦小,来接她母子时,顾卓明明已经年九岁,生生说成七岁,改成比李青缭之子顾稷小上一岁。 孟静姝的身份也从糟糠之妻,变成顾修远在征战中遇到的乱世美人,抛弃糟糠的十年变成了,顾修远乱世的一段风流韵事。 甚至谣言流传到最后,说顾卓并非顾修远之子…… 顾卓年十三便身披战甲上战场,他的身份由他的战功一点点坐成,没人再敢非议他的身份。 “怎么在发呆?”顾卓皱着眉问道。 就算算上错算的两年,上战场时顾卓才十五岁,但其他皇子可是牢牢保护在建邺的繁华中。 白知微还是个没来由的一阵心疼,十五岁的她还在教室里,为写不完的作业发愁。 “你上好药了吗?”白知微转过头。 灯火下只见顾卓衣衫系带全解,上衣垂叠在大腿处,白皙的胸膛露了出来,块状分明的腹肌,灯火为身躯打上抹艳色,性感人鱼线往下延展,小腹以下便隐没在下亵裤里。 他浑身肌肉蓄力微微绷紧,像一头要冲上前咬死羚羊的豹子。 这幅完美身材生生被破坏,一道伤疤横贯他左胸和右下腹,惨烈可怖,伤口早已愈合结痂,只留下凸起的疤痕。 顾卓嘴角抿着,脸上一片冷意,抬手便将衣襟合上。 她居然盯着顾卓看了这么久! 白知微这才意识到干了什么傻 事,血色立马漫上脸颊,她连忙找个借口开溜。 “你这衣服都破了,我……我去找张婶婶拿套换洗衣服。 说完也不等了顾卓回答,立马推开厅房的门,被门槛绊得踉跄,她麻溜的扶着门框,一溜烟跑到厨房,站在厨房门前散了半晌脸上的热,才敢进去。 张荷坐在灶台后,熟练的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姑娘这热水快好了,你也去洗洗,祛祛晦气。” 白知微被张荷的热情带动,端了小马扎在张禾身边坐下,“多谢张婶,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出这里,我兄长腿又受伤了。” “放心的在婶子这里休养几天再走,我相公刚将猎物拿去山外的集市卖了,约莫着要等三四天才能归家,等他回来再带你们出去,不瞒你说长留山这山坳可不好走,没个熟人带路,难走出去。” 今日从他们摔落的地方到农家不过几里路,他们走了快三个时辰,真要从望不到头的山路走下去,不知道要走到何年月。 “有人带路真是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们夫妻了。” 张荷笑得大声,眼神不明亮带着世俗浑浊。“说这些见外话,我们夫妻久居深山,能遇见你都是缘分。” 锅里的热水咕咚翻滚顶动着木制的锅盖,“热水好了,张婶我自己来。” 白知微端着木盆拿起瓢舀一热水,再从水缸里盛出些凉水。 趁着水缸舀水的功夫,她才仔细观察这张脸,还好是她自己的脸。 她眨巴着眼睛,水缸倒影,杏眼微睁,浓密的羽鸦如一把小扇子般扑扇着,灵动活泼,双颊还有未退掉红霞,整个人白里透着红,像个水灵灵的蜜桃。 发髻上插着两根蝴蝶银簪,难怪张荷一见她,便笑得热情,眼神往她头上瞟。 白知微从水缸中舀出瓢凉水,打散了水缸中的样貌。 她搅着盆中水,混成适宜的温度,才敢往顾卓所在厅房里送。 这大水盆快要压倒了纤细瘦小的她,“张婶,可否借一套干净的衣服给我哥哥。” “哎哟,瞧我这记性,把正事给你们忘了,快随我来拿衣服。” 她们一前一后的出了厨房,厅房的门已经开了,顾卓坐在长凳上,腰间的带子系得又紧又结实。 张荷推门进了偏房,一时间厅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白知微将水盆放在他脚边。“热水好了,又是血又是泥,你要不要擦一擦……” “擦什么?”顾卓一个眼神仿佛再说‘你刚才不是看得很满意吗?现在怎么嫌弃上了。’ “我一会便去那边洗漱,保证不会看到你的。”白知微指了指小院另外一间单独的偏房。 “不用。”顾卓轻放在大腿上的手轻轻敲着,“去盥洗室吧,别弄湿了别人的屋子。” 白知微点点头:“这个倒是,我们已经很麻烦张婶了。” 张荷抱着两沓衣服出来,一黑一水红。“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两件是我和我相公年轻的时候衣服,你们别嫌弃就好。” “不嫌弃,多谢张婶。”白知微想将手中黑色衣服递给顾卓,又在他的眼神下生生止住。 “和我一起去盥洗室。”顾卓冲着张禾轻轻点头,“劳烦张婶带我们过去。” 白知微将衣服递给顾卓,自己则端着大水盆,苦着脸问:“我去干嘛啊。” “守门。”顾卓杵着刀走在前面。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张荷推开门,放进去根蜡烛,盥洗室立马被点亮。 顾卓将衣服放在墙上的龛盒内,她将水盆放在盥洗室的地上,便起身离开,唯恐顾卓觉得她轻薄了他。 白知微乖乖站在盥洗室前,借着明亮的月光,数着树上的柿子,又红又大,明天找个竿子打几个下来。 屋子里顾卓脱衣服的声音直往耳朵里钻,腹肌人鱼线直在脑子里晃,而后便是更大的水声,想象腹肌沾水的样子,她双手堵着耳朵无济于事,便打算悄悄溜走。 “替我守好门。” 白知微刚挪开半步的脚,又慢腾腾的挪了回来。 他怎么知道她想溜?谁会偷看他洗澡? 白知微只得站在门前守着,无所事事的看柿子,在她终于选好,明天吃哪几个柿子时,顾卓终于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湿润的热气,一袭黑衣更显得他身量修长,他倚靠在门框处,几乎和门框一般高,他这把唐横刀造得比寻常刀长三分,他杵着到刚到他腰处。 长发梳成马尾,发尾略微湿了,弯曲成小卷,透着点慵懒的味道。 许是沐浴后心情稍可,他嘴角上扬,惯有的礼貌温和又回到他的脸上。 “你再去端盆热水来你洗,我替你守着。”他这一番话说得感天动地,白知微想着这小院里除了他们俩,就只有张婶一人,大可不必守着。 第6章 白知微决定换个委婉说辞:“你腿有伤,要不,还是先去休息吧。” 顾卓在门前杵着不动,虽然他面前温和一片,但长期处于上位者压迫感十足,白知微见他不语,立马妥协。 白知微麻溜地拿着木盆就往厨房跑,盛水一来一回不过十几息之间。 她哐当将木盆放在盥洗室地上,飞快将门关好。 一节红烛将整个屋子照得不算明亮,方方正正的屋子,只有一个小窗子对着那个没去过的偏房,小窗已经被顾卓关死,她挪动了一下木盆,想要洗得轻快些。 “别开窗。”顾卓语气带着警告的味道。 白知微收回想要开点窗缝,透气的念头,收回搭在窗棂上的手。 她迅速把自己扒了干净,热水一点点清润身体,她穿书所受到的伤害都得到了治愈,现在再美美睡上一觉,第二天起床,发现这一切都是梦就更好了。 她洗得干净迅速,滚落山崖的泥灰都洗掉了,她浑身透着舒爽劲。 张荷身量比她高,身材比她圆润上不少,衣服还好只是宽大些,她用带子扎了好几圈终于将裙子固定在腰上。 推开门便看到顾卓背对着站在门口,视线对着偏房方向。 “偏房难道有问题?”白知微走上前,来到他旁边。 顾卓视线垂下落在她的脸上,泠泠月光洒在她的面庞上,为她罩上层神秘的薄纱,杏目睁大,长睫扑闪落在眼尾便是狭长的一抹阴影,像一把勾人的钩子,再往下便是小巧笔挺的鼻子。 他不自在的握紧刀柄。 白知微退后一步,难道这荒山野岭还有贼?还是山匪追到这里来了? 顾卓都快忍不住拔刀了。 她机敏地退后半步,以免被顾卓的刀误伤。 第5章 “你们总算是洗好了,快来快来。”张荷端着两个白瓷碗往厅房走,招呼她们过来,她将碗放在八仙桌上。疑惑地张望:“怎么了这是,怎么还不进来。” “张婶,你这偏房是做什么的啊?”白知微手指指着偏房,害怕的缩着脖子。 “这原本是我儿子儿媳的屋子,他们不是进城做小买卖了吗?这屋子便空了下来。”张荷解释得熟练,仿佛这个理由已经说过千百次。 “他们怎么不接你们一块出去?”白知微搓搓手,踮着脚贴近他耳后,以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量,问道:“你刚才在偏房看到了什么呀?” 白知微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后,惹得整个耳朵痒,顾卓指了指地面上一颗小石子。“石子递给我。” 白知微放下木盆,蹲下身子一连捡了几颗小石子,放在他的掌心。 顾卓常年练武,掌心覆盖着层薄茧,她指尖摩挲过掌心,像拂过细软的河沙。 顾卓右手手指间夹着石子,手腕用力石子像子弹般飞射而出。 “嘭——”重物落地之声,白知微被吓得一抖。 “喵——”一声凄厉的猫叫声,一只小黑猫快速窜上屋顶,冲着顾卓恐吓的喵喵叫了几声后,夹着尾巴跑了。 “山间多鼠患,偏房养着只猫,顾公子为何对着我这猫耍威风。”张荷面带怒气,“怎么我好心收留你们兄妹二人,倒成了我的罪过了。” 看来是顾卓刚经历了山匪疑神疑鬼,最开始她还被他那刀横在颈侧呐,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好脾气的。 “张婶,别气了,我哥哥小时候被猫挠过, 从那之后他三丈之内不能有任何猫的存在,不然他浑身都痒痒。“白知微扯着顾卓的衣袖,疯狂朝着他使眼色。“哥哥,你说是不是?” 顾卓垂眸看着那只拉着自己袖摆,不停晃荡作乱的手,“我三丈之内不能有猫。” “张婶,消消气。”白知微挽着张荷的手,半推着她往厅房里走。“我都闻到你做的饭菜香了,能被你收留,真是我们走大运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哥哥一次吧。” 张荷被按着长凳上,面上的怒气不减,白知微从头上拔下蝴蝶银簪全推到张荷手中,“原本之前就打算给婶婶的,但是着急治我兄长的伤,现在才想起,张婶你莫要再生气怪罪了。” 张荷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首饰,面上终于露出点喜色。“你兄长看着温和有礼,实则高冷不易亲近,竟然还没你一个姑娘家会处事,我这次便不计较了,快叫你兄长进来吃饭吧,都快凉了。” 果然在哪里金银都是硬通货,看着自己头上还没捂热的银钗,一阵心痛。 “哥哥,快进来吧,张婶做了好多好吃的。” 随着白知微的一声轻唤,顾卓杵着刀走得稳稳当当,虽然已经听过她唤哥哥,还是被这一声惊得一个踉跄。 白知微眼疾手快扶住他的左臂,她头微微歪着,眨巴着眼睛:“哥哥当心些,你腿现在受伤了,以后想去哪里唤我扶着你。” 她想趁着顾卓受伤,好好照料他,趁机提升好感度。 顾卓借着她的力稳住身形,站稳后便不动声色离她远些,在她对面的长凳坐下。 张荷一改之前的冷淡,热络地招呼人坐下,“顾公子,快来这边坐,腿伤还是得多休息才是。” 八仙桌上摆着两盘朴素农家菜,三碗满满当当的大米饭,菜香味和米饭的清甜味道扑鼻而来。 之前走了三个时辰,她早就饥肠辘辘,看到这香喷喷的饭菜,激动地快要落下泪来。 想到这几碗大米饭还是用银簪换的,她胃口便更好了。 顾卓倒是吃得不急不缓,优雅自持,白知微再干完两碗饭后,抬头便看见张荷探究的目光。 “没想到,白姑娘看着瘦弱,竟然胃口这么好。” “走一下午的山路,我饿了。”白知微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 顾卓抬眸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嘴角上扬,整张脸带着笑意。 他分明是在嘲笑自己,她再打算仔细研究他的表情时,他已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你是不是在笑话我吃得多。”白知微将筷子一放,热气直往脸上涌。 “你看错了,我天生爱笑。”顾卓抬头,扬起一个更明显的笑。 “你们兄妹二人感情真好,若非你们表明身份是兄妹,我这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爱侣一般呐。”张荷看看白知微又看看顾卓,白知微娇俏活泼,顾卓表面温和实则拒人千里之外,“无论长相还是性格,二位都不像。” “我像母亲,而知微像父亲多些。”顾卓放下碗解释道。 他果然就是在说她吃得多,打算盛第三碗的手放下。 “原来是这样。”张荷恍然大悟,“也不知你们为何来这长留山。” 白知微:“走商。” 顾卓:“寻人。” 她当然知道顾卓来衢州,是为了悄悄找到被掳走的公主,奈何被原身白知微横插一脚,下毒抛尸到这长留山。 虽真是为了寻人,但也不必直接说出来吧,张荷是何底细未知呐。 白知微尴尬找补道:“一边走商一边寻人。” 张荷收拾桌子,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打探:“寻什么人。” 顾卓坐在长凳上比划,手伸过白知微的头顶,“大概这么高,皮肤白皙,眉目深邃的女子,衣着华贵,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辨认出。” 张荷端着碗的手略微晃了晃,一双浑浊的眼珠子转动,“我可没见过。” 说完便端着碗进了厨房,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顾卓口中的女子,便是原书的女主,妥妥的异域美人,书中男子会如同猫见了猫薄荷般,疯狂被她吸引,就连顾卓也不例外。 白知微蜷缩着手指,她回家的任务是攻略顾卓,改变自身炮灰结局,可如果现在顾卓已经和女主有了感情纠葛,那再插手,她的道德观不允许她这样做。 白知微纠结半晌,想了想还是决定问出口:“你口中的女子是谁?” 厅房内只有一盏豆丁大小的烛火,整个房间都不甚明亮,白知微自认为鼓足勇气的一声质问,落在他人眼里,也不过一只炸毛的猫。 顾卓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却半晌没有开口。 白知微的勇气在开口瞬间便用光了,看着顾卓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明白他自然不可能把他要找之人是公主之事,泄露给自己。 她底气不足,声量便小了几分:“或者我想问问你和那女子关系是什么,我们毕竟是有婚约在的。” 顾卓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她底气更不足了,“如果你喜欢她,我们便解除婚约。” 白知微思忖一下,还是将贴身放着的玉佩拿出来,玉佩放在桌上放出轻微的响声。“这个还你。” 原书中就是她的死缠烂打,非要和顾卓成亲,才造成了悲惨结局。 她现在就要赌一把,她不信原书作者会把女主和男配的感情线,放在这么早,她要一个干净的二人关系。 “我这次的任务便是护送她到建邺,此女子身份现在我不便透露,你会喜欢你的任务对象吗?一般人只会觉得那是个麻烦吧。”顾卓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玉佩上,“不过你如果现在想要解除婚约,倒是可以的。” 第7章 顾卓他确实是个麻烦精,她内心小人疯狂点头。 骨节分明的手横跨八仙桌,伸到玉佩前,修长的手指轻点着桌面。 白知微快速将玉佩收进怀里:“给了我的,我自然得好好留着,哪有拿回去的道理。” 顾卓像是早就料定了她的答案,手立刻便收了回去。 张荷抱着床大被子,领着他们到偏房,这农家小院总共两间屋舍,除去这间和厅房连着的偏房,还有一间偏房处处透着怪异。 “看看姑娘你是和我睡一间屋子,还是……”张荷抱着被子,内心打着小九九。 她自然想这小姑娘和自己一间屋,等到夜黑风高,他们悄悄的将人掳走,待到天亮,只是半夜就没看见人,这人也奈何不了她。 “自然和我哥哥一个屋子,我们在家也时常睡一个屋子。”白知微接过被子,虽然张荷给的伤药是真的,饭菜也是真的,她直觉她不是好人。她头一歪,“是吧,哥哥。” “自然。”顾卓的语调波澜不惊,已经不再会被她的一声哥哥吓住。 “那你们兄妹便住这边屋子吧。”张荷掀开偏房的门帘,将他们二人迎进。 甜腻的脂粉味扑面,腻得她直皱眉。 一张朴实的木床,上方罩着青色的纱幔,床的左边立着个雕花的柜子,柜子上摆放着十几个花花绿绿的香料罐子,这浓烈的脂粉味便是从那散发开来,右边是扇紧闭的窗。 “没想到张婶还爱脂粉呐。”白知微拿起其中一个红色小罐,放在鼻尖嗅嗅,浓烈的百合香气。“真的好香啊。” “闲来无事时摆弄摆弄罢了,你们兄妹二人就歇下吧,现在天色也晚了,我就在旁边歇着,有事叫我啊。”张荷放下被子便离开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这刚认识半天的未婚夫妻,白知微自觉的抱着被子往地上一铺,“你是伤患,我打地铺。” 顾卓杵着刀走到床边坐稳,见白知微大有就这样歇下的意思,他瞟了瞟那堆胭脂香料,空气中残留的丝血腥味,夹杂在脂粉味中并不明显,墙角处不明的水渍,再看了眼白知微,也不知道告诉她,她还能不能睡着。 白知微将被子一裹成蝉蛹状,见他还坐着床边一动不动,“快睡吧,明天我借张婶的锅炖鸡汤给你喝。” 这一天实在困顿难耐,裹上被子,困意立马漫上,她沉入梦乡。 顾卓望着她娇憨的睡颜出神,白知微是在装疯卖傻赢得他信任? 那扇紧闭的窗也隔绝不了那令人恶心的视线,待到如附骨之疽的视线离开后。 他脸色稍霁,运气一点,烛光熄灭,浓烈的香料停止变浓。 第6章 脸…… 张荷猫着腰悄悄走到院子另一侧,偏房床头坐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上半身着皮甲,外露的胳膊遍布扎实肌肉,这男子便是张荷的口中,外出售卖猎物赵盛。 “他奶奶的,这小白脸看着文弱,几颗石子差点把我的护心甲给打穿了,还好我跑得快,不然把命都得丢了。”赵盛说话间脸上横肉不住抖动。 “相公受罪了,但你可看清了,这女子可是极好的姿色,怎么也得这个数。”张荷竖起三根手指。“只是那男子不是省事的。” 赵盛和张荷相视一笑,干完这一票他们就发了。“等到倒卖人的兄弟们都回来了,还怕他,到时候发卖了女子,杀了那小白脸。” “方才你可有受伤。”张荷拉开他的护甲假模假样的关心起来,“等会悄声溜走,去山口接应兄弟们,早点回来,咱们赚这票大的。” 赵盛色眯眯地握住她放在胸口的手:“还好我在胸口放了护心甲,啥事都没有,这一切都听夫人的,夫人你当心这二人才是。” 张荷摸了摸鬓发,妩媚笑道:“这男子有武力但是腿坏了,这女子更不足为惧,他们歇在屋子里,连那迷魂香都没扔出去,两个没脑子的蠢货,我拖他们几日,你且快去吧。” 赵盛自是不再耽搁,立马溜出小院,往东边去了。 白知微在天光微亮时醒来,屋子里腻人的香味消散掉,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血腥味。 顾卓斜靠在木床上,一缕长发垂在胸前,姿态慵懒,嘴角噙着温和的笑。 是他的伤口裂开了吗? 顾卓的视线从窗外转移她的脸上,惋惜道:“醒了?昨夜起了风,你想吃的柿子都掉了。” “啊?”白知微从被窝里扒拉出来,几步便跑到窗边。 小院子里落了满地红红的柿子,熟透了的果子掉在地上摔成了果泥,红红黏黏的像极了划开的血肉。 顾卓看着满地狼藉的院子,还有柿子树上一颗都不留光秃秃的枝干,愉快的眯着眼睛,转头能再欣赏一下白知微落寞的神情就更好了。 “真是天助我也,老天都在帮我。”白知微兴奋地双手一拍,蹦蹦跳跳地出了屋子。 白知微抄起小院的大筐,蹲在地上挑选没被摔坏的好果子,一炷香工夫便将院子里的果子装满了筐子,她再捡了些叶子堆在筐子最上面,拉着筐子放在角落。 现在的柿子直接吃酸涩难咽,静静等它几日,放熟后,便是甜甜脆脆,一番好风味。 张荷端着馒头从厨房出来,见到白知微活泼精神,脸上有些挂不住,明明她昨日见香料还摆在柜子上,怎么还这般有力气。 “张婶,吆喝一声叫我们吃饭便是,麻烦你端来端去。”白知微接过垒着几个白面馒头的大瓷碗,欢欢喜喜地往屋子里蹦跶。 “哥哥吃饭,吃大馒头啦。”一转进厅房没找见人,再一拐偏房也没人。 顾卓杵着他的刀,稳稳当当从盥洗室出来,腿的情况明显比昨日好多了,坐在厅房慢条斯理地吃着馒头。 张荷见到她们二人活像见了鬼,这二人不像在她的迷药香料屋里躺了一晚,倒像是去瑶池里滚了遭,两个人都生龙活虎。 白知微晃晃悠悠跑去盥洗室洗漱,她洗完脸,发现张荷正站在她身后,“张婶,正巧我有事找你。” 张荷被拉住的手一哆嗦:“什么事?” 白知微指了指院子外放养着,正在找着虫子吃的鸡。“我哥哥腿不是受伤了吗?我想以形补形炖点鸡汤给他喝。” 炖鸡汤她倒是能理解,“不过什么叫以形补形?” “这不是条件艰苦,鸡腿也是腿,将就着补补了。” 张荷干笑两声,当务之急是稳住她们,在赵盛带回人后,这两人还不是任她处置,这一只鸡她还是舍得的。 “行行行,我这就去给你抓来杀。” 白知微拿着笤帚将小院的残局收拾干净,顾卓杵着刀在树下的躺椅下坐着,躺椅一晃一晃,闭目养神。 她扫着落叶整理思绪。 原书中顾卓摔下山崖消失半个月,原书男主大皇子顾稷多方查探,得知女主被掳上长留山匪窝的消失,他只身上长留山卧底,与山下亲兵里应外合,不仅救出了女主,还剿灭的匪患。 顾卓则应护送任务不利,失去了皇帝信任,失去争夺皇位的资格。 想来这便是顾卓悲剧的开始,她现在想要破局,得从救公主下手。 白知微看着顾卓正悠闲的躺着晒太阳,视线从他的脸挪到了他受伤的腿。 她仰天长叹口气,伤筋动骨一百天,等顾卓腿伤全好了,女主估计都被赐婚给大皇子了。 她离开院子,原本悠闲躺着的顾卓,神色晦暗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这女子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白知微的身份,前世成婚前他是知道的,明面上是刺史千金,实际不过不受宠的偏房所生。 不过他没想到她过的这般艰苦,就连洒扫疱煮这些活都得自己做。 无怪乎她前世今生都这般的接近自己。 白知微将袖子挽了挽,大步流星地走到张荷身边。 张荷显然不是常干这活,忙活半天才刚刚把鸡毛拔掉。 白知微利落的抄起菜刀,将鸡开膛破肚,清理干净内脏,鸡肉放在水盆里仔仔细细洗过几遍。 她几下便把鸡改刀成小块,放到小砂锅中,加入姜片适量清水,煮沸后便小火煨着。 张荷豆大的双眼睁大:“没想到姑娘还会下厨。” 白知微擦擦手上的水,她在家便常做饭给爸妈吃,别人吃她做的饭是种享受,她同样开心自己能带给别人快乐。 “我在家便常做饭,不是什么难事。”白知微加着柴火。 张荷原本见她衣着华贵,还担心是哪家大小姐,现在彻底放下心来,谁家大小姐会进厨房。 张荷脚碾着地,已经能想到过几日把她卖了,数钱数到手软,心里笑开了花。 “张婶你别动,这是板栗?” 白知微兴奋地看着张荷脚下的板栗,方才她还在思考用什么食材炖鸡,现在就看到了现成的食材。 厨房角落堆放着一堆长着小毛刺的板栗,张荷赶紧挪开些,之前她觉得这个长得新奇,捡回来吓吓那些不服气的姑娘,这居然是能吃的? 第8章 板栗外壳坚硬扎手,白知微用菜刀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处理干净,除了炖鸡的部分,她还留了小部分在柴火里烤着。 “姑娘瞧着像千金小姐,看不过竟然还会做这么多事。” 砂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她将清洗好的板栗加入,盖好砂锅盖。 原书中,白知微只是衢州刺史侍妾所生。 她娘地位低,空有美貌没有脑子,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宅,生下白知微后,没几年便被磋磨没了。 白知微自小没娘,又没爹疼,身体自带了弱症,日子更不好过。 白知微被分配到偏僻的小院里,洗衣做饭洒扫院落,这一切都得她自己来,其他姐妹还能像模像样地上几天学堂,她只能蹲在墙角听书。 唯一的念想便是自小的姻亲,她早早在脑海中幻想,自己素未蒙面的夫婿是建邺的大官,拿着玉佩接她脱离苦海。 衢州长街一瞥,夫婿长得倒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只可惜身负长刀,不过一介江湖侠客,所以她才买通仆妇,二人合力杀了顾卓。 还好穿书用的是她自己的身体,想来最开始的心悸,便是共感了原本白知微死前的痛感。 “我在家不受宠爱,在家便自己捣鼓这些。”白知微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再用清水洗了几遍手。“张婶,昨日给我兄长的药还有吗?” 张荷心下已经全明白了,难怪她这般竭力讨好她兄长。“有的有的,我这就再去取点。” 秋日午后的太阳还带着几分灼热,顾卓已经挪到偏房休息了,白知微带着水盆伤药,轻轻叩门三声。 “何事?” 白知微掀开门帘就见顾卓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脸隐没在半明半暗,朴素的黑袍顺着床沿散开,他不悦地睁开眼,脸上未带笑,浑身凌然气势尽显。 白知微握着水盆的手发颤,平日好好一个温柔和善之人,怎么这么大的起床气。 她有点害怕地站在门前不敢 挪动半步,生怕把他惹生气了。 “我见张婶的药还有些效果,我便又找她要了些,想着你的伤也能快些好,那样你便能早点回家。” “你想我的伤快些好?”顾卓说着竟然低低地笑出声,“换个说法,你想跟我回建邺?” 此刻的顾卓和平常的他很不一样,虽然在笑但她直觉危险,顾卓现在还未表明身份,她也不戳破,她用力捏紧水盆,权衡之下。 “我自然是想跟你回建邺,如果你不想回去,我们可以就在住衢州,我在我家的院子很小,你可能会住不惯,我会攒钱买座大点的院子。” “攒钱?你爹可是衢州刺史,你还需要攒钱?” 顾卓冰冷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气氛较方才缓和不少。 白知微趁机装可怜,只有这样才能留在顾卓身边,继续攻略他。 白知微委屈低着头:“家里有十几个姐妹,我爹并不关心我,仆人自然见风使舵,我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家里姐妹每月均有两百文的零花钱,到我这里只有二十文,其他姐妹还有娘亲护着,我自然也是没有的。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做很多活,绝对不会是累赘。” 也许是已经彻底清醒,她再抬起头时,顾卓已经恢复了平日温和模样,手指轻敲着床沿,难怪前世今生都这般处心积虑地往他身边爬。 “那你过来些,给我上药吧。” 白知微端着水盆来到他身边,熟练的解开他的裤腿,白皙的肤色上遍布可怖的疤痕,两掌长伤口还在流着黄水,她拧开药膏,轻揉在伤口边缘。 伤药涂在赤裸的皮肤上,不一会便开始发烫,连带着她的指尖也开始发烫。 她低着头,顾卓只能看见她的发顶,原本就素净的发髻,现在只剩下一条鹅黄色发带,原本还有两支银簪不见踪影。 她离得太近,一股类似雨后草木馨香扑面,纯净又清新。 顾卓不禁问道:“什么味道?” 白知微鼻头微动,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扬着一个大大的笑,“闻到了吧,很香吧,我做的板栗鸡,一会晚饭就吃它。” 顾卓神色莫辩,别开了头,他说的不是这个。 第7章 白知微将伤药递给他,剩下的地方就不便她处理了,轻声道:“我去看看我炖的汤,剩下的便你自己来,可以吗?” “你去吧。”顾卓颔首。 白知微记挂着他的伤:“你有什么事唤我便好。” 说完她出了偏房,她没敢再回头,生怕又看见什么奇怪画面。 白日一整天,张荷也未远离过院子,走得最远便是去院子外的菜地,活像监视犯人的狱卒。 白知微一边炖着汤一边吃着烤板栗,她剥开板栗放在嘴里,甜滋滋的口感充满味蕾,食物带来的幸福感包围全身。 她还有一次作弊的机会。 她现在已经带顾卓出了山崖,为他医治腿伤,还为他炖鸡汤,两人相处间还算和谐,她实在太好奇好感动了。 “系统,我现在要查看好感度。” 【当前好感度-50,宿主还需努力。】 “什么?负的,你算错了吧。”惊得她手中的板栗掉在地上,“系统,系统。” 【系统数据无误。】 脑海里只留下系统下线声,她最后一次作弊机会也没有了。 她苦着张脸,到底怎么回事。 思量半晌,她只能归结为原主作孽太多,短时间内她拉不回来。 她龟缩在厨房,不敢面对顾卓。 等到晚饭时,实在躲不过,她只得硬着头皮见顾卓。 他还是坐在昨夜的位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她的眼神温柔,仿佛她真是他亲妹妹般,谁能想到他对的她的好感度居然是-50。 “姑娘快把鸡汤端上来吧,我老早都闻这香味。” 鸡汤的鲜香味混合着板栗的甜香,汤一上桌,张荷便盛了一碗,也顾不得烫,急忙将一大碗喝了精光。 “好喝,真的太好喝了,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喝这么好喝的汤。” 白知微冲着张荷笑笑,拿着顾卓的碗,盛上大碗鸡汤,里面还加了两个金黄黄的鸡腿,她将碗递给他。 心里盘算着,张婶都说这般好喝了,这碗鸡汤能给她提升点好感度吧。 “哥哥,快试试看吧,你都没尝过我的手艺。” 顾卓吃得不紧不慢,面上带着微笑,看不出变化。 白知微越瞧越没底气,索性埋头吃饭,好感度提升得越慢,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就越长。 她心里想着日后出路,吃饱喝足,打算在饭后在来一碗汤鸡汤溜溜缝隙时,锅里的汤空了。 一大锅鸡汤,三人居然连汤都喝完了,她惊喜地望着顾卓,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如上好的玉器,正慢条斯理地捧着碗,喝着最后一碗汤。 这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双眼放光,或许她可以从吃食方向着手,攻略他,从攻略他的胃开始。 愁眉苦脸一下午的白知微,立刻活力满满。 顾卓喝完最后一碗汤,放下汤碗,擦擦嘴角,对面白知微的视线实在很难回避,“你有什么想问我?” “哥哥,你有什么喜欢吃的,索性我们还会在这里再待几日,我做给你吃。”白知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定要在走出山谷前,提高他的好感度。 顾卓摆摆手:“不用麻烦,我并不重口腹之欲。” 一句话便把刚才找到方向的白知微打回原形,她耷拉着脸。 “况且我们兄妹二人借宿张婶家,已经颇为麻烦,知微还是莫要再添乱了,等过两日我们出了山,你再做也不迟。”顾卓笑着解释。 白知微自觉之前考虑欠妥当,应和着点点头。 张荷方才只顾着吃得高兴,听到顾卓一句要走,立刻放下手中最后一块骨头,她眼神黏顾卓受伤的左腿上。“公子的腿伤恢复了?别着急走啊,我跟姑娘正投缘呐,她又勤快做饭又好吃,多留几日养养伤。” “今日擦过药,外伤明日便没有大碍了。”顾卓态度坚决。 毕竟不可久留,顾卓还有寻找公主的任务。 他们现在回到衢州,表明顾卓身份,从她父亲处借兵,抢先在大皇子之前救下公主,才是要事,她固然想在这深山中再提高一下,那可怜的好感度。 “明日便出发回家,我们失踪这几日,爹爹肯定着急担心,是我之前玩心太大,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两人都是这般态度,张荷面上自然不好再挽留,“今晚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定好明日将启程,他们自然早早便歇下。 顾卓坐着床头,看着像只小蜜蜂般忙碌的白知微,“今夜你睡床上吧。” “啊。”白知微瞳孔微震,杏眼瞪得圆溜溜。 她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让伤患睡地上,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睡地上就好。” 第9章 顾卓轻喝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他只是提议换一下,他睡地上,白日里表现得多想和他亲近,稍微试探便远离,这是想借着他爬得更高吗? 希望过了今夜,她别后悔就行。 白知微裹着被子,试探道:“顾卓,如果有人帮你实现心愿,你会不会开心一点,会不会对她有好感一点。” “帮我实现心愿?何人知道我的心愿是什么?” “总有人能知道,你先告诉我你会不会高兴。”白知微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灵动的眼,她自然知道顾卓的心愿是什么。 顾卓作为男主顾基的对照组,贯穿他整个一生便是求不得,从小便是父爱母爱求不得,皇权求不得,爱情求不得。 白知微等了半晌都没等到顾卓的回答,就在她快要陷入梦想时,朦朦胧胧听见一句。 “当然会高兴。” 她梦里呢喃:“我帮你啊。” 顾卓枕着手臂,他的刀放在床内侧,闭目假寐。 屋子外有人放轻脚步,慢慢贴近窗户,一只翠绿小竹筒捅破窗户纸伸进来,吹进大股迷烟,待到一炷香后,料定迷烟迷晕后,窗外人便开始大声交谈起来。 白知微在迷药中陷入昏迷,顾卓疑惑地看了她几眼,明明她吃了凌霜喉都只睡了两个时辰,这普通迷药居然能放倒了她。 “待会进去把女子绑 了上山,这次可是个好货,得卖个好价钱。“张荷语气不再掩饰,充满尖酸刻薄。 “竟然有肥羊直接闯到狼窝里来,等会那个小白脸怎么处理。”中年男子调笑声。 “那小白脸会武,自然是杀了,说好了这次可得我拿大头。” 张荷带着五个短打汉子破门而入,门发出哐当的响声,屋子内二人对此毫无反应。 月光下,一人裹着甬状蜷缩在地,一人双眼紧闭躺在木床之上。 张荷走到白知微跟前,左脚用力踹她的腹部,见她只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月光下,两条秀气的眉毛蹙起,如玉般的面庞挂上晚霞般的颜色,唇瓣微微嘟起,朵像明艳又无害的花。 “睡得跟死猪一样。” 众男子见她睡颜均是惊艳的抽气声。 “哟,这小妞的模样,让兄弟们先爽快先爽快再卖。”张荷身后站着一个独臂邋遢汉子痴笑道,他身后两个中年男子跟着附和。 独臂男子正是赵盛的弟弟赵立,他们几人合作,十几年间拐卖了不少男女。 张荷严厉眼刀扫过赵立三人:“你们莫不是忘了买主规矩的第一条便是干净,破坏了规矩以后大家都别想做这生意,兄弟们这是几年间好日子过多了,想回去过以前的苦日子了。” 赵立讪讪摸了摸头,方才一时间被美色迷了眼,自知理亏:“嫂嫂别动气,我们是昨日的酒还没醒说胡话呐。” 张荷自然不敢再让他们三人接近白知微,摆摆手:“杀了床上男子,醒醒酒。” 张荷拉起白知微往肩上一扛,赵盛跟在她身后,两人将白知微送进马车。 见两人走出院子听不见议论声,赵立不满地抱怨:“不过一介妇人,现在竟然爬在我们头上,指使起我们了。” 赵立三人心有不满,泄愤似的乱刀朝着木床上砍去,乱砍几刀后他们才惊觉:“床上没人。” 三人转过身,只见身着黑衣男子负手站在他们身后,面上带着和煦温和的笑意,浑身气势却宛如地狱修罗,赵立身后二人拔刀上劈,只有他意识到不对,拔腿就往屋外跑。 二人在还未接触得到男子的一刹那,便被铁手钳制住了脖颈,男子脸上笑意更甚,恐怖从尾椎窜上大脑,他们还没来得及求饶,脖颈便被铁手捏碎,脑袋软塌塌地外倒在一侧。 刹那间,二人还未死去,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体往下倒。 倒地发出的巨大声响吓得赵立撞在门框上,他着急忙慌想要推开门,手刚搭在门上,胸口便被把唐横刀贯胸而过,大量鲜血喷洒在门上,像朵艳丽的月季。 赵盛张荷将白知微五花大绑装到马车上,张荷坐在马车里看守白知微,赵盛坐在车辕驾马车,见他们三人迟迟未出来,未免多了几分焦躁。 “我回去看看。”赵盛翻身下马车,心里充满不安焦躁,他自觉走得快些,张荷掀开车帘在外边等候。 赵盛走得飞快,还没走进小院的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唐横刀削掉脑袋,脑袋如同烂瓜般掉在一旁,身躯还没倒,碗大的伤口汩汩冒血。 顾卓半蹲下,手拧着受伤的左脚,只听‘咔嚓’一声,骨头复位。 他提着刀,腿也不瘸了,嘴角上扬,眼神冰冷,信步到她身前。 张荷被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爬下马车跪着,哐当哐当磕头:“公子饶命,求公子饶命。” 冰冷的刀刃指着张荷,顾卓语气温和:“没看到我玩得正高兴,你这是要将我妹妹带去哪里?” 第8章 张荷哐当哐当磕了几个响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公子你的妹妹就在马车里,我并未伤她分毫,求求……求你饶我一条命。” “你要带我妹妹去哪里?”顾卓还沉浸在杀人的愉悦中,难得好脾气的重复一遍。 “我们本是长留山外的村民,我们几人游手好闲,都快活不下去了,偶然得知可以卖男女进鬼峰寨,我们便做起了这个买卖,我这是想将姑娘带上长留山。”张荷面带惊恐解释。 “上长留山有意思。”这一世的发展比前一世有趣得多,果然留下白知微是正确的,顾卓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 张荷见他松动,大哭解释道:“就算上了长留山,以后也是卖到大户人家当奴婢或侍妾,凭令妹姿色当个侍妾没问题,她绝对不会吃苦,求求公子饶了我吧。” 顾卓唐横刀一收,踱步进马车里,步伐稳健,丝毫看不出受伤。 张荷跪趴在地,一时摸不清他的意思,难道听进去她的辩解了。 “上来。” “公子这是?”张荷小心翼翼问道。 “卖我妹妹上长留山。”顾卓掀开车帘,面上已经挂上惯有的微笑。 “啊?”张荷自然不敢招惹他,连忙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她原本以为顾卓只是表面温和内心冷漠之人,何曾想到竟然是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好好驾车上山。”顾卓斜靠在马车上,白知微双手双脚被捆缚躺在车厢底部,局势和他刚重生而来时正好相反。 张荷见过顾卓的本事,也不敢在他面前耍花招,鞭子一下下地抽着马,马儿拉着车疯跑。 在长留山行驶一夜后,顾卓修长的手撩开马车帘,微弱的亮光透了进来,天光还未大亮,只见婆娑树影闪过。 顾卓视线回落到白知微身上,直着下巴细细打量着她,从她娇憨的睡颜,白皙细嫩的手上遍布划痕,为了权势地位,居然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这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 他嘴角扬起,虽然不知为何自己会重生,还遇到了她,但一切都过得比前世有趣,他现在有兴趣再玩玩。 “公子,再前面不远处便是鬼峰寨了,你现在看也看了,咱们就下山吧。”张荷只当顾卓想要通过她了解鬼峰寨的位置。 不带顾卓来,她躲不过一个死,如果真的暴露了鬼峰寨的位置,她也得死。 张荷只得一路驾马车在这长留山胡拐乱窜,想必出山后他也记不住位置。 “进寨。”顾卓淡然发话。 “使不得啊,公子,鬼峰寨之所以屹立不倒,便是它建立在陡峭鬼峰之上,它上下只有一索道,纵使你再高的武功,我们三人去不过送死。” “过去。”顾卓语气不耐,唐横刀直接驾在张荷脖子上,他对没兴趣的人可没什么耐心。 张荷被吓得驾车的手发抖,脑子活泛地想起退路来,怎么才能通知寨中的兄弟,把顾卓拿下。 只是顾卓表现得太过镇定了,难道他知道山寨中情况,她吞吞口水试探开口:“公子难道不好奇山寨布局和人手。” 顾卓架在张荷脖子上的刀没动,甚至连眼神都没分给她。 张荷只得歇了心思,马车已经来到断崖前,脖子上的刀收回了。 “叫门,放吊篮。” 鬼峰寨是建于鬼峰之上,鬼峰是长留山脉特殊的存在,它高而陡峭,并无山路可上山,鬼峰寨出行依托于铁索,两根碗口大的铁链连接着山崖两侧,再以一个硕大的吊篮运输货物。 鬼峰处高处,需放下吊篮,人力拉动绳索带动吊篮才得以进,然出行只需乘坐吊篮便自动向下滑出。 张荷整理衣服站在悬崖边,面前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这是便是连接鬼峰寨铁索桩处。 鬼峰距离此处相距百米,对面位置建着两个瞭望塔,值守的山匪走出来。熟络吆喝道:“张娘子怎么又来送货了。” “是我,这次找到一个上好货色,赶紧送过来了。”张荷立马回道。 第10章 “好嘞,这就放张娘子过来。”山匪放下硕大吊篮,打算将她们拉过来。 “公子,按规矩进鬼峰寨前需要蒙眼,才能乘坐吊篮上山。” 张荷递出条黑色布带,顾卓没接,抬手取出鹅黄色的发带,从容利落地系在自己的双目之上。“现在可放心了?” 这一遮倒真是严严实实,顾卓抄起白知微的腿弯,抱着她摸索着下马车,在张荷的指点下走进了吊篮。 张荷站在悬崖边上,爬进吊篮时,心里已经算计将顾卓诱到鬼峰寨杀掉。 突然她膝盖一软,身子不受控制的往悬崖下倒,罡风从她耳侧刮过,对死亡的恐惧充满心头,她的算计都和她一起掉入悬崖。 “啊—”她的一切成空。 守着栈桥的山匪未 料到,张荷居然摔下山崖。 “呸呸呸—这他娘第几次送货了还掉下去,真晦气。” 守寨山匪用力拉着吊篮的绳索往鬼峰方向拉。 吊篮到了,便瞧见一对容色绝佳的男女。 女子被五花大绑,男子虚弱的靠在吊篮里。 “乖乖,这张娘子这是抓了一对呐,快把他们运进去。” —— 白知微只觉得头晕得厉害,难道是穿回家了,她费劲地扒拉开眼皮,浑身都痛。 她一动才发现双手双脚被绳索捆着,嘴里还被白布撑到最大,身处在堆满木柴的柴房,背抵着冰凉的水缸。 顾卓正虚弱地躺在她身后,双目上覆盖着鹅黄色发带,薄唇轻抿,面色苍白,青丝落了几缕在脸侧,俊美的脸庞生出几分脆弱感。 她现在没弄清楚周遭情况,她大声叫喊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顾卓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丝毫不为所动,她记挂着他腿上的伤。 只能像蚕蛹一般蠕动身体到他身边,贴在顾卓身侧,头用力拱着他胸口,试图将他唤醒。 就在她数不清拱了几次时,顾卓眉头皱起,终于有了要醒的兆头,再往下平日穿得一丝不苟的衣服。 衣襟被她拱的散开,露出白皙笔直的锁骨及小片胸膛,紧实的肌肉线条隐没在黑衣下,一道刀疤横贯整个身躯,生生破坏了这幅身体的美感。 他得胸口被蹭红了小片,脸颊上还残存着触感,肌肉紧实中带着一丝柔软,皮肤光滑唯有伤疤处粗糙了许。 白知微红着脸拉开些距离,静静等着他苏醒。 几息后,顾卓曲指扯开发带,不解地打量着周遭。 待到眼底的迷蒙散去,确定他彻底清醒,没有起床气,白知微才敢蠕动到他面前。 白知微仰着脖子,轻轻晃着脑袋,发出细碎的“呜呜”声,想要吸引他的注意。 顾卓脸上迷茫一片,完全不解她的意思,语气比她还要困惑上几分,“我们这是在哪里?” 白知微“呜呜咽咽”半天,顾卓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迷惑,颇有几分鸡同鸭讲的味道,她只得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在哪。 顾卓视线往下,瞧见散开的衣襟,胸口还被蹭红了一小片,温柔的声音变得几分僵硬:“你弄的?” 明明只是为了叫醒他,好进行自救,可是顾卓脸上羞愧神色却像受到轻薄一般,她脸一下烧了起来,“呜呜咽咽”解释半天。 顾卓在她万分窘迫的目光中,细长手指迅速把衣襟合上。 白知微窘迫扬着下巴,示意他将她口中的布取下,她能解释的。 顾卓余光一瞥,终于注意到她口中的白布,“想要我将你口中塞着白布取下来?” 白知微头用力点了点,交流半天终于来到了同一频道。 顾卓靠着水缸轻轻喘息:“我不知中了什么毒药,现在没有力气帮你。” 白知微如遭受雷劈,明明方才他还有力气把衣服合上,这、这分明是误会她在他昏迷时轻薄羞辱了他,她低落地耷拉着脑袋。 “我们虽然有婚约,但现在还未成亲,不应当做这般亲密之事,传出去有损声誉。”顾卓衣襟一丝不苟拉到最上面,就差把男女授受不亲贴在脑门上。 “我不是,我没有。”白知微的辩解只能变成呜呜声,原本她贴在顾卓身侧,她再厚脸皮也待不下去了,只得挪动身体回到自己原本躺着大水缸位置,背对着顾卓。 难道是张荷把他们关起来了?她之前感觉张荷隐隐有些不对,可是这里不是小院的任何一间屋子,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何? 顾卓还在气她轻薄于他,一次尚能解释,现在都第二次了,她实在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顾卓温和的声音响起:“我现在有力气了,你过来些吧,这样也太难受了,我替你拿掉口中白布。” 白知微坚持不过两秒,谁让他是攻略对象,自己还有求于他,脸皮算什么,不要也罢。 她蠕动到他身边,努力仰着头靠近他。 她内心绝望,顾卓见过自己蠕动爬行这么丑的姿势,好感度恐怕是负100了。 顾卓垂下眼眸,平日灵动的杏眼氤氲水汽,湿漉漉的充满了委屈,娇嫩的嘴被撑到最大,唇瓣被拉扯得艳红。 他手纸搭在白布上,小拇指擦到她的唇瓣,比想象的更柔软温热,他一用力白布被拉出一截,便不再动作。 白知微皱着眉望着他,只得自己舌头用力往外抵吐白布,唇瓣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抖动,湿润触感包裹住他的小拇指,奇异难耐的痒又漫上心头,他立刻收回手。 收回的瞬间,他的小拇指触碰到了比唇更温热湿润的东西。 白知微终于将白布吐了出来,只见顾卓修长如玉的指尖上,有着亮晶晶的水渍,她脸色才下去的热度轰地一下又上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帮一半就不动了,她自然不敢说后半截。 “知道了。”顾卓干干巴巴吐出三个字。 好在他没再说她轻薄了他的话,不然她得现场挖个坑把自己种土里,等到脸上热度下去,她才再靠近他:“你现在还有力气帮我解开绳子吗?” 白知微的双手被麻绳捆缚在身后,随着她刚才来回蠕动,手腕处早就被麻绳磨出血痕,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显得尤为可怖,换作娇气些的世家小姐,早就哭了出来,可她还一副好商量的语气。 顾卓的刀就在左侧不远处,许是他被下了其他毒药,并未捆绑他。 他的刀是百年难见的神兵,吹毛断发,只要他拿刀轻轻一割,她便能松绑。 “容我再歇一会。”顾卓虚弱开口,仿佛刚才已经花光了他所有力气。 白知微见他虚弱模样,只等耐心等待,她毕竟有系统在,也许系统已经帮她过滤掉毒性,她重重点头:“那你再歇会,我也不着急,也不知给你下了什么毒药,竟然这般厉害。” 休息几息后,顾卓道:“你过来些,背对着我。”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白知微转过头,贴在他耳边,耳语道:“你先别急,有人来了。” 温热潮湿的气体喷洒在他的耳廓,难耐的痒意又冒出了头,他不自觉得贴近她,想要寻找痒的根源。 第9章 柴房的木门‘哐当’一声被推开,破旧的木门来回晃荡两下,差点没撑住掉了下来。白知微被吓得缩了缩脖子,身子往顾卓身边挪了挪,余光看见那片黑色袍角,她安心不少。 门被推开柴房一下亮堂起来,中年男子挺着大肚子站在门口,满脸横肉绿豆眼,留着两撇八字胡,右手中两个核桃盘得作响。 男子身后站在瘦弱女子,着灰布粗衣,身子被他挡了大半,端着个木质托盘。 “听说今日又送来了个美人,啧啧啧,果然不错。”男子左手摸着胡子,油腻湿滑的目光落到白知微身上。 被他视线扫过的地方,仿佛被蛇虫爬过般恶心,白知微抖了抖鸡皮疙瘩。 “恭喜三当家,贺喜三当家喜得美人。”灰衣女子谦卑地弯着腰,说的吉祥话,语调却如同报丧一般。 三当家?鬼峰寨三当家贾来财,原书中见到女主后,便被女主的美色吸引,趁着流匪作乱,将女主抢回鬼峰寨当压寨夫人,后来被男主削掉人彘,挂在山寨前血流而亡的短命炮灰。 白知微望向他的眼神嫌弃中夹杂了几分其他感情,大概是同为炮灰的同情。 贾来财咧嘴笑着,露出满口黄牙:“怎么还把美人绑着?上了我鬼峰寨还能插着翅膀飞出去不成。美人受苦了,我来给你解开。” 贾来财将核桃放在灰衣女子托盘里,色眯眯走到白知微面前蹲下,肥肉撑满了全部衣袍。 粗布宽袖下的皓腕被磨出血痕,贾来财露出心疼的表情,肥厚的手掌摸绳索。 明明三两下便能麻绳解开,他解得磨磨蹭蹭,偷偷摸了好几次白知微的手,恶心的感觉直往她脑袋里窜,比起让贾来财解开,她宁愿被绑着。 双手被扭捆在身后,解开的瞬间麻和被磨蹭的痛感传来。 第11章 那双手柔软细滑,贾来财刚尝到点甜头,转手便要往白知微的腿边伸,他只觉得如芒在背,只见一道冰凉的视线正扫着他的手,仿 佛在想着从哪里下手切下。 方才一进门贾来财便被白知微吸引,这才注意到还有一名黑衣男子靠坐在水缸前,手垂放在腿边,正轻轻敲着,头发散落几缕丝毫不显落魄,整张脸在半明半暗间,看不清神色,只能瞧见微微挑起的嘴角,像只盯住猎物的毒蛇露出毒牙。 贾来财定神:“这男的是怎么回事?” 灰衣女子谦卑解释道:“是和这位姑娘一起送来的,都服下张荷的毒药,没什么威胁。” 他们都中毒了?她心中警铃大作,无怪乎顾卓如此虚弱。 白知微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活动几下发麻的手,忍着恶心不适感,将脚上的绳索解了,身子往顾卓身边靠靠,他受伤的腿正僵硬的伸直,长长的鸦羽轻垂,落下小片阴影,唇色惨白,瞧着可怜又落寞。 贾来财和灰衣女子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她尬笑两声:“我自己动手解开,就不麻烦你们动手了。” 肥厚的的手拍着她的脸,贾来财张开满口黄牙,恶臭喷在她的脸上:“我喜欢识趣的女子,你要明白在鬼峰寨跟着我是最好的活路了。” “明白明白。”白知微嘴上答应得热络,身子默默挪得离他远点。 贾来财说完站起身子,浑身肥肉一颤,往顾卓的方向一看,还以为他是条毒蛇,现在看来毒蛇被拔了毒牙,还被掐着七寸,不足为惧。 “好好守着她,关她几天,等她这病痨鬼相好死了以后绝了她的念想,等我这先筹备好和富贵美人的婚事,再来纳了她。” 贾来财拍拍手,笑得得意洋洋往外走。 灰衣女子端着托盘将两个白瓷碗放在地上,一碗装着清水,一碗装着两个粗面馒头。灰衣女子面无表情道:“你们有半柱香吃饭时间。” 他们方才说中毒之事,虽然她没察觉到异样,但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开启自我保护作用。 她打量着顾卓的脸色,他的眼睑微微垂下,瞧着心情好像不太好,“哥哥吃饭要紧。” 顾卓低着头,白知微蹲着身子自然地拉过他的手,塞给他个糙面馒头。 白知微脸上的红痕未消,甚至肿了起来,他内心涌出一股燥意。 随着她的动作袖口滑落,被麻绳勒出的红痕便显露出来,严重的地方已经破皮渗血,在白瓷般的皮肤上,仿佛雪中绽放的红梅。 红梅需要些热血滋养才能开得茂盛,他眯着眼睛,耳边听到佩刀的嗡鸣声,这是它在渴望饮血。 白知微捧着馒头凑到灰衣女子身边,细细打量着她,远山眉,鹅蛋脸,花一般的年纪,一道从嘴角咧到耳后的伤疤,生生破坏了这幅好相貌。 灰衣女子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寞地摸了摸那道疤,转身想走开,却被白知微拉出了衣袖。 白知微讨好道:“恐怕这几日都得劳烦姐姐送饭,只是我怎么到这来的,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灰衣女子名叫何渡春,她打量着白知微,她这几年见过太多被贾来财强抢来的女子,绝食,撞墙,哪个不是要死要活。 怎么白知微这般淡定,她扭过头:“你们大概是和我一般,被张荷拐上山。” 白知微痛心不已,果然是被张荷坑了,她拉着何渡春的手,贴近她的耳朵。“我这不是要嫁给三当家了吗?我想打听打听他将要娶的妻子,日后过得别那么辛苦。” 何渡春瞳孔微震,打量着白知微,这人这么快就接受嫁给贾来财了,她又同情地看了眼顾卓,嘲讽道:“三当家喜爱美人,你跟着他荣华富贵是有的,就看你有没有命活得下去了。” 白知微见她终于肯开口,夸张地捂着嘴:“啊?这是何解?” “贾来财在此之前已经娶了十八房妻子,全被他折磨死了,现在正在打算娶第十九房妻子,下一个就是你,你排第二十。”灰衣女子讥讽道。 白知微笑着拉着她的手:“这个数字倒是挺吉利的。” 何渡春讥笑,她都说得这般明白了,这人为了富贵繁华,竟然还要贴上去,她冷哼一声。“那你便等着过几日嫁给贾来财吧。” 白知微板着手指,无奈道:“好姐姐我知道你嫌弃我势利,可是我能有何办法,我在家便娇生惯养,和哥哥出游,却被拐来了这里,谁不知道鬼峰寨有来无回,现在哥哥眼见是活不长了,我自然得快些给自己找靠山,我不像你这般能吃苦……” 何渡春见她眼眶红红的,快要落下泪来,她不过十七八岁模样,比自己被拐上山时还要小几岁,都是可怜人罢了。“唉……你别哭啊,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也不过是被拐上山。” 白知微双眼睁大,拉着何渡春的双手,几近哽咽:“我们父亲乃衢州刺史,前几日天黑路滑,我们二人远行至长留山迷路,走到张荷家中,还以为是遇到了大善人,谁想休息一夜后,便来到这里。 好姐姐,方才你们说中毒,是什么毒药?我还活得久吗?” 这一番话她编的真真假假,她心虚地往顾卓那边瞟,见他专注地啃着馒头,一个眼神都没分到这边,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当着本人面扯谎,真的太难了。 她专注的应对何渡春,赢得她的信任,套取更多关于女主的消息。 既然来到了鬼峰寨,她便要救出女主,顾卓便不会失去皇帝信任。 在她看不见的位置,顾卓手一顿,笑意明显,薄唇轻启:骗子。 “衢州刺史之女?”何渡春瞳孔微缩,倒吸一口气:“你可还记得张荷偏房中的香料,你和贾来财成后,他心情好便会给你。” 白知微重重点头:“我前面那名女子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才能讨好她。” 何渡春疑惑:“你不是衢州刺史之女,怎么光想着讨好山匪夫人,你不该想着怎么联系你父亲接你出去吗?” 白知微一时语塞,光想着怎么套消息,把自己千金小姐的人设忘了,她如热锅上蚂蚁般焦急,只听顾卓轻笑一声。 她更难堪了,犹如被掐着脖子的鹅,干干巴巴:“不是你们告诉我,别想着下山,鬼峰寨有进无出的吗?” 何渡春方才听了她的故事,引起了共鸣,同情心上头险些上当,如果对方真的是刺史之女,会这般委屈巴巴讨好山匪,只要找个人传信出去,她的刺史父亲怕是直接荡平鬼峰寨。 她庆幸自己未作出出格举动,慌忙收了碗,抬腿就要走。 顾卓歪过头:“你是对她这番话不信任,还是对她的身份不信任,你已经上山多年,自然有门路接探到山下消息,刺史之女失踪是大事,不难打听,你乃衢州人,打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何渡春动作一顿,手脚僵硬走了。 白知微感激地看着顾卓:“还好有你在,帮我圆回去了,下次说谎骗人这种活,还是你来做吧。” “为何要骗她?”顾卓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 顾卓的瞳孔偏深,平日里半遮着瞳孔只觉得温和,现全露出显出强势的味道。 骗何渡春的理由很简单,想要赢得她的信任,在男主到来之前救出公主,改变顾卓未来悲惨的结局。 现在是身为衢州刺史之女的白知微,但她身处深闺,且不受宠爱,不可能得知顾卓护送晋朝公主的消息,她不能名言做这一切是为了套取公主的下落。 现在是关注骗何渡春的理由的时候吗?明明贾来财都说得那般明显了,富贵美人,顾卓都没注意到吗?白知微恨顾卓的木头脑袋。 她焦急地搓搓着手,面对顾卓审视的目光,她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不引起他的怀疑? 她仰天长叹:为何要她这个不会说谎的人来说谎? 第10章 “在张荷家中我们便以兄妹相称,现在告知真实身份恐她生疑,所以我才出此下策。”白知微思索一番,找到个自认比较合理的借口。 “原来你是担心她找张荷对峙,那便没有必要了。”顾卓目光一扫嘴角上扬,毕竟张荷已经掉进万丈深渊,死无全尸了。 白知微歪过头,随着她的动作,发髻上的发带飘动,像只灵动的蝶,困惑地看着他。 “嗯?为何?张荷应当也上了鬼峰寨。” “知微明明知道我想问的并非这个。”顾卓语气平和,戳破她的 敷衍也不见恼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白知微窘迫地低着头:“我探听贾来财掳掠的女子,只是为了寻找出去的办法,没有其他的意思。” 这是真话,只是缘由没有说全,她现在也不能全盘托出。 “真是好巧,我此行也是为了找一名女子。”顾卓抬头望着门外的方向,面露惋惜,“只可惜我腿脚不便,找她恐怕得多花些时日。” 白知微双眼发光,提高顾卓好感度的方法这不就来了,他想要救出公主,她正好打探消息。 第12章 “我可以帮你,我帮你找她。”白知微语气真挚,拉着他粗布袖口。 顾卓眼神从她拉着的袖口的手转移她的脸上,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知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帮我这么多也不知怎么能报答你。” 白知微一下松开了拉着他袖口的手,顾卓好像不喜欢人的触碰,像只可远观高傲的鹤。“你我既有婚约便是一体,你以后念着我的好便行。” “嗯。”顾卓轻轻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我自然会记得,毕竟是同经历生死,感情自然不同。” 顾卓语气温柔,一字一句轻轻砸在她的心间,她平白生出些心虚。 方才一番话她自认说得肉麻,顾卓却回答得如此真切,她倒有几分愧疚,她埋着头往外走。 正如贾来财所说,他们压根不担心抓进寨子之人逃跑,柴房外未安排人看顾。 他们应当被关在了鬼峰寨某个僻静角落,白知微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出路。 何渡春接下来几日只送饭,白知微再怎么追问,她三缄其口。 白知微例行在柴房周围转了几圈,柴房旁是几亩菜地,今日有几个大娘正在地里挖红薯,见她出来,停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望过来。 看了看她叹口气,摇了摇头。 最边上大娘年逾六旬,干活比其他几人慢不少,瞧着面善心软。 白知微笑道:“大娘,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大娘停了手里的活计,料想她也是被骗上鬼峰寨,以为她想打听下山的出路,看她不过是个可怜小姑娘,没忍住道:“没有其他路下山,死心吧小姑娘。” 白知微蹲在大娘边上,勤快地帮大娘清理红薯上的泥:“大娘,我不问这个。” 徐大娘干活比其他年轻人慢不少,每次交差时,必定会遭受数落,最差时还会遭受一顿毒打,她自然乐意有人能帮她干活。 “我想问问三当家贾来财。” 贾来财之事在山寨内是人尽皆知,徐大娘说了也不怕犯忌讳遭受殴打,看到白知微这般勤快帮她干活,定定神开口道: “贾来财本是长留山下的一个黑心富商,干着拐卖人口勾当,被人揭发后,遭到官府逮捕,阴差阳错搭上了鬼峰寨。 他带着十几箱金银珠宝,凭着这大量钱财当上了鬼峰寨三当家。 贾来财搭上鬼峰寨后更是有恃无恐,伙同鬼峰寨山匪一起拐卖人口。 他又极其好色,拐卖上山的貌美女子多半都被他糟蹋了,剩下一部分则是被卖到烟花之地,男子则是便是卖作苦力奴才。” 徐大娘浑浊的眼睛一转,一脸同情地瞧着白知微。 “如今贾来财刚被抢了媳妇,你这样的多半会被贾来财看上。” 白知微干活干得更麻利了,凑到徐大娘身前:“被抢了媳妇?在这鬼峰寨,谁还能抢他的媳妇。” 徐大娘嗤笑:“他贾来财还能当鬼峰寨一片天,他顶上还有大寨主和二寨主压着呐,若不是这样,鬼峰寨非得被他搞成淫窝。 说来也奇怪,这次抢回来的这女子,不知道得多美,竟然引得三位寨主大打出手,明日三位寨主便会开擂台比赛,谁赢了便可娶她。” 白知微自然知道是谁,原书女主梁洛嫣,可是楼兰第一美人,引得无数男子对她趋之若鹜。 进了这鬼峰寨,便引三位寨主折腰,果然名不虚传。 “明日?”白知微凑上前,“这次比赛人人可以参加吗?” 徐大娘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下已经清理出了一大堆的红薯,面色稍微好上一点。“是人人都可参加,难道你还想娶女人。” 其他大娘听到对话哄笑,揶揄的目光打量着她。 白知微被笑得脸颊发烫,帮着徐大娘再干了些活才回到柴房。 她站在破落的院子里小水缸,舀水将手仔仔细细清洗干净,连着相处几日,她已经逐渐摸清顾卓的小脾气。 吃穿住食上可以不讲究,但必须要干净,从他稍微能动的那天开始,他便不愿坐在脏兮兮的柴草上,白知微好不容易在柴房清理出块干净地方,铺上干净的干草,再放上水洗三遍的小马扎,他才稍微情愿点挪上去。 若是她这满身的污泥跑到他身边,这些天积攒的好感度,铁定败光。 等她清洗干净慢条斯理地推开门,便被一个大力拽进屋子,房门咔嚓被合上。 白知微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何渡春拉倒柴房角落。 何渡春麻木的脸上带一丝喜色:“你真是衢州刺史白衡之女?” 何渡春被骗上山三年,姣好的面容,她被贾来财看上,强求于她,家人不从被山匪杀害,自己划伤面容才苟活下条命。 她活下来的每一天都为了复仇,杀了贾来财,灭了鬼峰寨。 何渡春这几日多番打听,知晓衢州刺史之女失踪之事,衢州城内到处张贴了她的画像,寻到她之人,赏黄金千两,白衡多重视他这个女儿。 她还设法取到了一张画像,果然和白知微一模一样。 等了三年,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她要借这千金大小姐的手灭掉这个炼狱。 白知微手腕被捏得生疼,何渡春麻木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简直像团烈焰要将人灼伤。“我当然是,之前不是便同你说过,你轻点捏得我手疼。” 也不知道何渡春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捏的刚好是之前麻绳勒过处,疼得厉害。 何渡春自觉失态,放开白知微的手,退到一旁,侧身便看到顾卓戏谑的眼神。 “是我失礼了,我唤何渡春,衢州人士,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白小姐。”何渡春说话间便要跪下。 白知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有话好好说。” 这几日受够了何渡春的冷眼,出门转上一趟,怎么有求于人之人从她变成何渡春了。 “我能救你出去,只是我有一事求你。”何渡春目光灼灼地望着白知微。“我想求你灭了鬼峰寨。” 白知微皱着眉望着何渡春,她压根不担心能否出去,因为她知道就在不久后,原书男主顾稷会带着大队人马荡平鬼峰寨,英雄救美。 之前她也只是想,通过何渡春得到梁洛嫣的消息而已。这个被困在鬼峰寨三年的女子,居然说能带她出去。 何渡春拉着她的手赌上最后的筹码:“我知道后山有年久失修的栈道,能下鬼峰寨,我能去衢州给你父亲通风报信。” “栈道凶险,你没必要……” 何渡春以为她是要拒绝,坚定道:“我不怕凶险,我只求你灭了鬼峰寨,荡平这人间炼狱。 我们一家原本在衢州生活,我父亲走商,母亲刺绣,一家过得自足快乐。 三年前,我们从衢州赶往郓州走亲时,行经长留山,我们一家人在山间迷路,偶遇张荷。 张荷热情带我们回了小院,我父母识破了她的险恶居心,她就联合她相公赵盛杀害了我父母,还将我掳上鬼峰寨。 贾来财见我姿色尚可,便要强娶于我,我划破我的脸才幸免于难。 在鬼峰寨活着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这群杂碎。” 何渡春握着她的手,激动得微微颤抖,白知微没想到这个麻木的女子,这么凄惨的过往,白知微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鬼峰寨不久后便会被覆灭,压根不需要她做什么。 只是何渡春的模样实在太可怜了,她只得安抚道:“鬼峰寨的这群恶人都会死的。” 何渡春的眼里一下子迸发出了神采,仿佛将要溺死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同意了。” “嗯。”白知微硬着头皮点点头。 “我今夜就下山。”何渡春摇摇头。“不,马上,我立 刻就下山,我知道白府的在哪。” “你别急。”白知微拉着她的手,想要将她安抚住。 “我不急,我都等了三年了,为了给我父母报仇,我多久都等得起。”何渡春神经的喃喃自语。“这群恶人早该下地狱了,为了父母报仇我就算死也甘愿。” 原书中,顾稷为了保全梁洛嫣的名誉,屠杀尽了鬼峰寨所有人,读书时只觉得一窝山匪而已,活该。 现在想来鬼峰寨上还有这么多无辜女子,都被屠杀了干净。 不能让顾稷来救梁洛嫣。 “那栈道可安全。” “我走过好几次,我能出去,你相信我。”何渡春祈求地望着她,看得她阵阵发虚。 可是原主在白府并不受宠,她有些拿不准,白衡会不会派兵来救她。 白知微紧锁着眉头,何渡春自然不肯放弃,等待多年的报仇机会。“你父亲是衢州刺史只要动动手指,便能荡平鬼峰寨,鬼峰寨作恶多端,行此事,无论是对你父亲的功绩,还是功德都是有益无害啊。你难道真想嫁给贾来财。” 回想起贾来财触碰到她手时,恶心反胃挥之不去。 白知微苦笑一声:“谁会想啊,不过权宜之计。” 第13章 “你父亲多宠爱你啊,你失踪后,衢州城遍布寻你的悬赏令。”何渡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只当是场刺激热闹游戏,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吧。” 何渡春口中的白知微,和她知道的可完全不一样啊。 她讪讪抬头,便看到顾卓含笑的眼眸,他嘴角上挑:“知微在家一直都备受宠爱啊。” 白知微苦着脸,这种时候倒不必替她圆。 第11章 她目光太过灼热,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白知微只得点头答应,下了鬼峰寨也好,至少能躲过顾稷屠杀。 “今夜山寨里忙着准备演武大赛,我便趁乱下山,你可有什么信物,可以让你父亲相信我。”何渡春上下打量着她。 全身上下,就只有定亲玉佩,白知微不舍拿出来,幽怨地瞟了顾卓一眼,玉佩万一丢了,他不会不认账吧,到时候还找什么借口缠着他。 “这枚玉佩我自小戴在身侧,我爹看见,自然会派兵救我。” 告示上便写着白知微戴着块双环玉佩,何渡春将它握在手中,心中已经有了几分底气,眼底的酸涩再也压抑不住,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三年了,她终于能亲手为父母报仇了。 白知微顿了顿,没底气补充道:“若我父亲将你赶出白府,你便去锦州秦家,那是我外祖家,他也会出兵帮你。” 就算白衡不帮他们,将何渡春支去锦州,一来一回便能逃离这场灾祸。 何渡春只当白知微给她两手打算,郑重点头:“我一定等找到救兵,你安心在山上等我。” 白知微问道:“演武大赛怎么回事?” 何渡春现在自然是知无不言:“前些日子贾来财在衢州拐到名楼兰女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姿,举止也是端庄典雅,一下便把鬼峰寨三位当家迷得神魂颠倒。 鬼峰寨一向以武为尊,三位当家人便决定举办演武大赛,谁赢了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山寨内人人都能参加,今夜就会在山寨内搭台子,明日正午便开始比赛。” “以武比赛,贾来财会武?”白知微回想起贾来财胖到会垂到膝盖的肚子,他难道还是个武林高手? “贾来财只是明面上混了个三当家,实际上鬼峰寨的掌权人是大当家齐袁秀和二当家鲁瞑,想必这次也是借着美人的借口,角逐人心。 齐袁秀是最先在鬼峰寨上安寨,而鲁瞑……则修了进出山寨的那条索道。” 一个是最初的领头人,另外一个则是掌握物资运输,平日里两位王不见王。 不过是借着争美人的由头,实则三分为美人,七分为权势。 以武比赛,便是排除了贾来财的资格。 “你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去演武大赛看看。”白知微问道。 何渡春摇摇头,上山三年,她只能接触到端茶送水的活计。 见她也没办法,白知微只好宽慰道:“此行凶险,你行事也需万分小心,危急关头切记先保全自己。” 何渡春含着热泪重重点头。 白知微送别何渡春,蹲在柴房揪着发带发愁。 顾卓手搭在膝头靠着窗户,碎光洒满衣襟,秋风扬起他的发梢,一派恣意潇洒。 “你想去演武大赛?” 明眼人都明白,这次演武比赛的胜利者只可能是鬼峰寨大当家或者二当家,其他人只是去证明他们英武的喽啰。 白知微在顾卓审视的目光下缓缓点头,“只要能参加就行。” 这样便能得到楼兰公主的消息。 “哦?这种情况下,知微还想看看热闹?” 白知微笑着打呵呵:“毕竟美人不常见,我想去瞧瞧,只是现在还没办法去。” “美人少见?”顾卓偏过头,温柔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寸寸的审视她的样貌。 相处几日来,这还是顾卓第一次认真看她的脸,她难免紧张,她呼吸都放缓上几分。 顾卓神色如常,视她同柴房里的柴火水缸无任何差别。 “知微想去便去吧,想必马上就有人来带你去演武大赛了。” 自幼便被夸赞的相貌,在他面前成了枯木,她丧气地垂着头。“哪有什么办法。” 他们现在为阶下囚,哪来的机会接近演武大赛? 白知微还想再问问顾卓,只见顾卓靠在窗前假寐,不想再搭理她的样子。 在柴房过了几日,顾卓几乎不挪动位置,像只优雅的白鹤木雕。 白知微压根不知道他到底恢复得怎样,如果能有他的助力,拿下第一轻而易举。 她正思忖着怎么才能参加比赛,柴房被大力推开,她原以为是何渡春去而复返。 “小美人。”白知微被吓一激灵,差点被贾来财扑到怀里。 “三当家。”白知微迅速往顾卓身边靠。 “这小白脸还没断气?”贾来财托着大肚子,挪到他身边,左脚刚踏上白知微铺好的草垫,剑气激荡而起,贾来财的宝蓝色的袍角瞬间碎成粉末。 贾来财被吓得‘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方才他再往前一点,削掉的便是他的腿了。 “三当家有话好说,我哥哥不喜欢身边有人。”白知微站在顾卓身后,待在一个不会碍他的眼,又不会被贾来财抓住的地方。 贾来财撑着地费力爬起来,属实有些狼狈:“他是你哥哥?他还会武功。” 贾来财绿豆眼睛直转溜,原来不是情郎。 白知微突然明白了顾卓的用意,难怪平日温和有礼之人,一下子动用武力,原来是要帮她去演武大赛,她补充道:“当然,我哥哥武功超群,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贾来财咧开嘴狂笑,真是睡觉,有人上赶着递枕头。笑道:“我有一事,你哥哥如果能帮我赢得演武大赛,我便不娶你了,你们兄妹俩还是我鬼峰寨座上宾。” 顾卓身躯微微前倾,白知微立刻走上前扶着他的左手,顾卓借着她的力站起身。“能免了我妹妹的婚事?能放我们出鬼峰寨?我倒有几分兴趣了。” 贾来财恼羞成怒,打量着顾卓受伤的左腿:“你腿受伤了?你这不是逗我玩吗,你若是能赢,我自然免了令妹的婚,乖乖放你们下山。” “三当家,我哥哥的实力远不止此,不过是让他们一条腿罢了,就算我哥哥坐在台上不动,鬼峰寨也没人打得过他。” 顾卓可是原书中战力天花板,独自一人面对三百轻骑,也能杀他片甲不留,多恐怖的战力。 “你当真能赢。”贾来财问道。 在白知微赞赏的注视下,顾卓笑道:“都可以。” “哈哈哈,好了,说定了。”贾来财笑得满脸横肉挤在一起。“齐袁秀和鲁瞑两厮平日压根不把我放在眼里,举办演武大赛就是想把把我的美人抢走,害我在山寨兄弟面前丢脸,欺人太甚,有了兄弟你的助力,我一定能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来到山寨的第五日,他们终于离开了偏远的小柴房。 鬼峰原名为瑰枫,山上种满红枫。秋来红枫似火,瑰丽华美,凤凰浴火般美丽惊艳,山匪在瑰枫扎寨后,人人畏惧瑰枫,瑰枫口口相传成了鬼峰。 贾来财 慢悠悠地走在前面带路,顾卓脚伤未愈杵着刀跟在其后,白知微走在他身侧,偶有路障时便能扶他一下。 山路曲折难行,路面多石子,顾卓杵着的唐横刀一歪,整个人往她这边倒,白知微伸手一揽,被他身形撞得踉跄,她稳住身形稳稳护着他往前,她仰着头低声问:“哥哥,是不是太累了,是否要休息片刻。” 前面几米位置有块平整大石头,一只小鸽子在上面蹦蹦跳跳,好不活泼热闹。 见他久久未语,白知微歪过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凌厉的下颚线条,修长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顾卓嘴角绷直,虚虚一指:“就在石头处修整片刻吧。” 白知微充当人形拐杖,扶着他在石头处歇下,顾卓异常招鸽子喜欢,跟在他身侧转悠,顾卓伸手在它头顶摸了摸,它高兴得仰着头,想要再被摸几下。 “这鸽子怎么跟个猫似的。”白知微顺着顾卓摸它头的方向探出手,打算体验把撸鸽子的快乐。 她静悄悄地探出手,鸽子仿佛背后长眼般,在她还未靠近时,一下子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本来撸鸽子的手却是来不及收回了,触感温润的肌肤,体温比她要稍微高些,在这秋日里只觉得温暖,就像顾卓此人一般,见之只觉得温柔和煦。 顾卓托了她一把,防止她往下摔倒:“好好休息会,别玩了。” 白知微放开他的手,挨着他坐下:“哥哥,你的腿多久才好。” 顾卓平静地看着她:“知微这是嫌弃我拖累于你。” 白知微连忙摆手,生怕引起他的误会,别说顾卓只是伤了一条腿,就算坐轮椅,战力也只会比她强,“没有没有,只是如果腿好些,明日演武大赛也多几分胜算。” 第14章 “伤到了筋骨没那么容易好。”顾卓手垂在他受伤的左腿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不过你倒不必担心明日比赛。” 见他都这么有把握,白知微稍稍放下心来。 贾来财不耐烦的转过身,这对兄妹石头上侧坐着,女子眼里满满都是担忧,男子则是一派恣意散漫。 他自从加入鬼峰寨以来,给山寨带来了多少钱财,原先齐袁秀和鲁瞑暗里损他几句,现在直接不把他放在眼里,若非如此,他怎么会放手这到手的美人。 仔细看来,小美人长得更为灵动,杏脸桃腮,一眼望过来,杏眼中水汪汪一片,让人软了骨头。 先利用完她哥哥赢了比赛抢回地位,到时候就算他不认账,强娶小美人,他们又能奈何得了他。 贾来财臆想着美梦,眼睛笑得眯了起来,他当了鬼峰寨大当家,要什么美人都得归他。 他等了半刻钟耐心耗尽,毫不客气的咳嗽几声。 “咳咳——再走半个时辰,就到我的院子了,到时候再歇息也不迟。” 白知微捏紧拳头:“贾来财欺人太甚,不过仗着现在我们有求于他。” 顾卓手搭在她肩上,借力站了起来:“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走吧。” 也许是歇息够了,顾卓杵着刀稳当许多,轻易地避开山间小石子,白知微索性只跟在他身后。 贾来财搓着手,脸上带着猥琐的笑:“也不知道美人想我了没,我可是想她得紧了。” 美人是谁不言而喻,白知微眼皮突突直跳,也不知见到梁洛嫣会是怎样的场景。 她的视线飘到顾卓的背影,宽肩窄腰,质朴黑袍也难掩他的风姿,也不知道她的好感度提升了没?帮他救出梁洛嫣是否便会让她回家了? 第12章 鬼峰寨坐落于离山顶不过百米处,居高临下。 周遭以乱石石灰垒成城墙,墙高处又凿有孔,二十步一哨点烽火,整个鬼峰寨如铁堡般坚不可摧。 白知微和顾卓跟着贾来财行过鬼峰寨大门,守门山匪在鬼峰寨颇有声望,是个大当家齐袁秀手下小头目,名叫屈天。 屈天站在寨子门口,提着两把大斧头,语气颇为不客气:“哟,才失去一个美人,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了,三当家真是好福气。” 贾来财被气得眉毛抽动,这屈天仗着齐袁秀的势,明里暗里没少给他使绊子。 “既然大当家都说了,谁赢了演武大赛谁抱得美人归,现在比赛都还没开始,怎么就说我失去了。”贾来财双手扶着他的大肚子,绿豆眼眯着愤愤道。 “三当家,你还真要去啊。”屈天大笑几声,两把斧头扛在肩上。 “当然。” “平日我只当三当家好色,现在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竟然为了美色,脑袋都不要了。”屈天仰头大笑,眼里全是对贾来财轻蔑。 贾来财好歹是三当家,被齐袁秀手下嘲弄,脸上再也挂不住。“明日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走。” 他憋着气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再也控制不住破口大骂。 “齐袁秀不过是仗着早来鬼峰,便摆起了当家人的做派,那屈天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爬到我的头上来撒野。” 贾来财大力拍着顾卓的肩,这一路来,顾卓温文和善模样,贾来财才敢接近他。“为了你妹妹,明日可得好好给我出出气。” 早就知道顾卓不喜人触碰,白知微拉着顾卓往里走,躲开贾来财的手。“我哥哥自然能赢,三当家放心。” 顾卓瞧着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嘴角绷直,勉强比贾来财的手好些。“准备间屋子,我要休息,明日就能赢。” 顾卓上位者的气势,贾来财一时被骇住了,他吞吞口水。 “我这院子南边主屋住了,东边住了梁美人,现在只有西边屋子空着。”贾来财眼神在白知微和顾卓身上直转。 他对这对男女的关系存疑,表面自称兄妹,实际上生疏间又带着几分亲密,实在违和,贾来财摸着下巴。 安排照顾梁洛嫣的仆妇匆匆从院子外跑进来。 ‘噗通’一声跪在贾来财面前,仆妇害怕贾来财怪罪,语调都带上了哭腔。 “三当家,二当家带人来把梁姑娘带走了。” 贾来财才被人嘲讽,转头又被二当家把人抢了去,自是气上心头:“欺人太甚,走,我们去把人抢回来。” 顾卓垂着眼,双手抱着唐横刀未动。 白知微站在他身侧,经过这几日,她约莫摸清了顾卓的脾气,表面待人温和有礼,骨子里却是强势的寸步不让,既然方才他说了明日能赢,那就是明日他才会出手的意思。 “二当家还让我带句话给你。”仆妇趴在地上,生怕引得贾来财不快。 “说。” “二当家说这一切都是大当家的意思。” 贾来财顿时不再动弹,面色阴狠:“这两位是联合要整我啊,你明日可得好好表现啊,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妹妹……” 顾卓抱着刀留给他个背影,白知微道:“我哥哥的意思是,这事包他身上,明日保管让你抱得美人归。” “最好如此。” 白知微进了屋子紧闭房门,趴着房门上眯着眼睛,看到贾来财带着仆妇气愤离开,才敢放心进屋。 日头西下,余晖透过窗子斜斜洒在屋子里,将器具都镀上了层金黄。 厅房和卧房以一扇花鸟屏风相隔,厅房放有古琴,燃起熏香,颇为风雅。 顾卓坐在桌子前,正慢条斯理喝着茶水,相处这几日,在张荷小院里时,质朴好在干净,还见他喝水吃食,在柴房待着,只有干净的馒头,他还会吃上几口,其他一律不碰。 执着茶杯的手劲痩细长,白知微有种照顾宠物失职的感觉,她接过茶盏给自己倒上一杯,茶香四溢喝下后只觉得通体舒畅,这贾来财惯会享受。 她愉悦地眯着眼睛,总算有件如意的事情,顾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询问她为何还在这里。 待在这里,至少比待在外面安全,谁好谁坏,她还是能分清。 白知微眼睛弯成月牙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讨好清甜的笑:“这几日,我们都住在一起,瞧我都习惯了,我不占地方的,还是老样子,你睡床我睡地,别赶我出去嘛。” 顾卓喝茶的手一抖,险些将茶水洒了出去。“随你。” 白知微已经跑过去 将被子放在地上,准备立马钻进被子里,表演一个秒睡大法,这样顾卓就不能再赶她出去。 “等等。” 白知微停下动作:“怎么了?” 顾卓指了指卧房窗户,白知微苦着脸,就知道顾卓这龟毛的毛病,又要叫她出去,就怪她动作太慢,再早几秒,她就装原地睡着。 顾卓无奈扶额,手指往下点点,一张贵妃榻在窗子下面,在夕阳的余晖里,简直是在发光。“睡那。” “瞧瞧,我可真是太困了,都没看见还有塌可以睡。”白知微将被子抱在怀里,团吧团吧往榻上挪。 “眼下天还未黑,知微便累了?”自她上塌后,顾卓的视线再也未往这边探及半分。 “累了累了,这几日可真是太累了。”白知微左右翻折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状。“难得有睡床的日子,早睡早起。” “也罢。”顾卓将茶盏一放,“那我便独自一人去寻梁姑娘吧。” “等等。”白知微立马翻身下榻,“我同你一起,毕竟你左腿受伤,我还能照顾照顾你。” 顾卓轻笑一声,似鸿毛挠了挠耳朵,“照顾我?” 找到女主才能救她出去,完成初级任务,那倒霉的系统才会再上线,她才能往后面继续走剧情,回家才能更近一步。 白知微硬着头皮:“你和她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瓜田李下,实在不方便。” 顾卓见她越说越离谱,嘴角微微抽动,他倒要看看,同为重生之人的白知微,到底要做什么。“等天黑后。” 白知微点头,天黑掩蔽身形,确实更好行动,只要找到原书女主梁洛嫣,告知她,他们是来救她的。 找到合适的时机,凭借顾卓的武功,开了索道逃跑也不是难事。 白知微拧着眉,到底是什么合适的机会,能让整个寨子都放松警惕。 她一时间被难住了。 太阳逐渐下沉。 何渡春做完活计便称病了,平日里她寡言又孤僻,病了也没人注意她,她趁着天黑往后山跑。 这几日无雨,后山栈道会好走很多,她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 她狂奔到后山,扶着大树喘息,前面不远便是栈道,之所以说鬼峰寨除了索道无其他路可进,是因为栈道上钉在悬崖而建,且建成多年,不仅桥面的木头腐坏,就连钉在崖壁上的横木也多蛀坏,行走之上,九死一生。 “爹娘,愿你们在天上保佑我,让我为你们报了仇再死。”何渡春站在栈道之前祈愿,踏上栈道就再无退路了。 第15章 她猛吸一口气,脚慢慢踏上栈道,腐坏的木板发出嘎吱的声音,脚底是万丈悬崖,罡风从耳边刮过,她扣着石壁上的凸起,一步一步缓缓向下走。 突然腐木‘咔嚓’一声断裂,何渡春脚下悬空,好在她的手死死扣在崖壁,太过用力,指甲缝渗出鲜血,她闭着眼睛身体往前一荡,顺利的踩住了下一段的栈桥。 同一片月光下,白知微挪开不小心踩中的枯木,在寂静的夜里,枯木断裂的声响显得尤为刺耳。 前面隐没在阴影下的身影一僵,白知微猫着身子小心跟上。 顾卓侧着身子,一张俊脸半明半现,他被白知微的动作逗笑,嘴角轻轻上扬:“不必如此。” 白知微压着声音,说话气音大过本来的声音,靠近他:“这里快靠近鲁瞑的院子,还是小心些为上。” 顾卓轻笑一声:“随你。” 他杵着刀慢条斯理的走在前头,他们站在院子背后的阴影处,白知微半探出身子。 鲁瞑的院子前挂着两个灯笼,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看门,一人手持狼牙棒,一人拿着大砍斧,凶神恶煞很不好惹。 “现在不是硬刚的时候。”白知微害怕的吞吞口水,“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进去看梁姑娘是不是关在里面。” 顾卓上下打量着白知微,发出的叹气声,明明很轻的一声,几乎只剩下气音,奈何她离他太近还是听见了。 白知微以为顾卓担心她的安危,宽慰道:“我们现在是三当家的人,等会我如果被抓了,我就报他的名字,左右不会出事的。” “你倒是聪明。”顾卓将刀放在左手,“靠近些。” 她探出脑袋,聆听顾卓临行吩咐,他半晌不语,她抬起头,瞪大双眼询问:“?” “身体靠近些。” “哦。”白知微朝顾卓身侧挪近几步,顾卓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腰侧,运气足下一点,便带着她飞越过院子的石墙,她被带得半扑在顾卓身上,腿受伤的顾卓倒是稳稳当当。 她长长呼出口气,怎么把自己身边有个武林高手的事给忘了,她看向顾卓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在现代这是拍动作片都不需要特效的存在。 “什么人。”守院门的山匪听到落地声,警觉地四处张望。 白知微被吓得汗毛倒立,正巧一只通体雪白的波斯猫,姿态优雅地走了出来。 “喵——”白知微冲着院子门口学了声猫叫,拉着顾卓躲在阴影里。 “原来是猫啊,吓老子一大跳。”山匪瘪着嘴。 “当心点,要是这个女人跑了,你我都得掉脑袋。”两山匪转移视线,警觉观察四周。 一个身量极高的女子,着一袭紫白楼兰纱裙,同款纱巾遮住了下半张脸,身上戴着银链铃铛,行动间叮当作响,女子冲着波斯猫招手:“球球过来。” 波斯猫抖着它蓬松的大尾巴,乖巧地跑到女子脚下。 女子蹲身抱起猫,转过身朝着他们的方向歪头一笑,雪白的肌肤上嵌着两颗葡萄般的大眼,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宛若沙漠之上那一轮新月。 白知微汗毛倒立,他们明明躲在阴影里,她怎么知道他们在这? 第13章 楼兰与大晋西北部接壤,一年大半时间都被风雪覆盖,苦寒贫瘠比之大晋,它不过是偏远小国。 若非如此楼兰也不会在大晋建国之初,便眼巴巴的送上公主千里和亲。 梁洛嫣是典型异域长相,蓝白衣裙裹挟的身量极高,衣领处露出一截白皙纤长脖颈,高贵又典雅。 十五六岁正是活泼天真的年纪,好奇地张大双眼打量着他们。 她的瞳孔偏蓝,像静谧的大海般纯净又神秘,面纱掩盖之下只能瞧见这一双美目,但凭借这一双眼便能看出这人的风华绝代。 漂亮的波斯猫在她怀里仰着脑袋,一副求她抚摸的样子,而她只顾着打量着来人,压根没理睬怀里的猫,波斯猫的头越扬越高。 一人一猫都伸长了脖子,这好笑的一幕,将白知微心头在那股不适感被冲淡了不少。 白知微伸着手搔了搔波斯猫的下巴,波斯猫被撸得发出‘呼噜呼噜’声,这个姿势离梁洛嫣太近,白知微闻到她的脂粉香。 猫咪手感太好了,她乘机多摸了两把,不舍得挪开了手。 她们今夜前来的目的可是来宽慰公主的,梁洛嫣被拐来匪窝,肯定担惊受怕。 白知微挪出阴影,扬起一个友善的笑,柔声道:“你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的猫怎么在她的手里就变得这么温顺了,梁洛嫣好看的眉毛打成结:“你们来救我?” 声音比寻常女子要稍微低一些,有点像还未完全变声的少年音,白知微一瞬间恍惚,没认错人吧,她满脸问号的望着顾卓,想要在他那里寻求答案。 顾卓在她凝重的目光下,轻轻一点头,方才为过墙揽着她的腰待她站稳后,缓慢松开了手,静静站在她的身侧。 “进屋子说话吧,小心隔墙有耳。”梁洛嫣抬手指了指院门口,抱着球球就往屋子里走。 白知微扶着顾卓跟在她身后,她视线在梁洛嫣和顾卓发顶穿梭。 方才梁洛嫣出现之时便发现她高挑的身材,比较才发现她居然到顾卓眉梢位置。 小厅两侧燃着烛火,梁洛嫣款款端坐在圆桌前,素白的手捏着茶盏,姿态从容优雅的斟茶。 顾卓占了离梁洛嫣较远的位置,只剩下夹在他们中间的位置,白知微这个陌生的人,还成两个旧识的中间人。 照理来说,原书中温和有礼男二,优雅从容的女主,他们之间应该有几分暧昧才对。 仅从相见这一刻钟,白知微观察出火花倒是四溅,就是相互之间难容下对方,刀剑相向想要掐死对方的火花。 可能是她这个外来者引发了蝴蝶效应,原本女主和男二之间的感情线,被她这只蝴蝶的小翅膀给扇没了。 她内心窃喜,按照这个发展太好了。 梁洛嫣素手将茶盏推到她跟前,葳蕤灯火下,眼神哀怨道:“我被山匪掳走已经快半个月了,你们怎么才来找我。” 顾卓面上还带着笑,目光飘到窗外,右手食指中指一下下叩着刀柄。 白知微解释道:“我哥哥受伤了,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并不是故意让你在这待这么久。” 梁洛嫣委屈道:“原来是受伤了,你们不是故意不来救我。” 球球挣脱她梁洛嫣的怀抱,一下子蹦跶到白知微腿上,两只粉粉的前爪轻轻踩着她的大腿,仰着头求她抚摸,它这自来熟的性格和高贵冷艳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白知微一下下撸着它的头顶,柔顺的皮毛软软的触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安心。“我们参加演武大赛,就是为了能救你出去。” “球球它好喜欢你,这还是第一次它这么主动。”梁洛嫣手指搭在茶杯边缘,小心将茶杯边缘的口脂擦掉,抬着头仔细端详着白知微。“原来你是顾卓的妹妹,那我可以叫你姐姐吗?” 糟糕。 这几日在人前一直以兄妹相称,现在居然在梁洛嫣面前称顾卓哥哥,她懊悔不已。她应该做的是理直气壮叉腰,说明她是顾卓的未婚妻,掐灭他们未来的可能性,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顾卓冷淡打断,一副不想再跟她有过多纠缠模样,道:“明日演武大赛我会代替贾来财参加,到时候我会赢,我们拖延几日,便会接你出山寨。” “这么说来,救我便是让我嫁给贾来财,那我还不如待在鬼峰寨。”梁洛嫣面露嫌弃,摆明不愿嫁给贾来财。 白知微连忙找补道:“不用真嫁,你只需要做戏即可。” 梁洛嫣别过头,嫌弃道:“姐姐,那我也不愿意呀,贾来财你看看他的样子,万一……发生什么,我可怎么办。” 要一个公主对着山匪虚以为蛇,确实是委屈她了,白知微道:“赢了比赛之后,我帮你对付贾来财,我保证贾来财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听到此梁洛嫣感激地点点头,灵动的双眸闪动点点亮光,白知微立马手忙脚乱:“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贾来财的,你别哭啊。” 梁洛嫣侧过身,抬手擦了擦脸:“谢谢姐姐了。” 白知微在一声声‘姐姐’中迷失自我,仔仔细细给梁洛嫣交代清楚,撸了半个时辰她的猫后,终于被一脸不耐烦顾卓拎回了院子。 —— 翌日。 演武大赛设在山寨正中,一块方形的空地上,红绸挂在擂台两侧,左右两侧各设有一面大鼓,两个光膀子大汉敲着大鼓助兴。 演武大赛还未正式开始,已经有几个山匪跳上擂台比划几招,刀光剑影,贴身肉搏,好不热闹。 顾卓和贾来财站在擂台左侧,白知微来得太晚没能挤进去,只能远远看着他们。 昨日折腾一宿,回到屋子里沾床就着,一大早便又被拉着比赛。 第16章 白知微靠着大树下,静静等着比赛开始,她实在太困,头在大树下一点一点的撞着大树枝干。 “姐姐站着也能睡着?” 白知微一下子惊醒,只见梁洛嫣站在她跟前,她头戴白色苇帽,轻纱将她亮眼容貌遮得严严实实。 “你,你怎么出来了?” 也不怪乎白知微惊奇,原书中演武大赛上,各路男配雄竞争得头破血流,梁洛嫣可是一面未露,非常高冷。 大当家齐袁秀得胜时,曾三请梁洛嫣出房门,都惨遭拒绝,没想到这一次,梁洛嫣居然会主动出来看比赛。 “我不能出来看看热闹吗?”梁洛嫣歪着头眨巴着眼睛。 “当然能,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知微连忙摆手,梁洛嫣的猫已经跑到她的脚下来蹭她。 “你可真好玩,我的猫也很喜欢你。” 白知微被夸得脸颊发烫,球球已经不满足于蹭她的裙角了,想顺势往她身上爬。夸赞道:“你的猫也很可爱,我也喜欢它。” 大树下不远处摆着张石桌,周遭摆放着石凳,梁洛嫣慢慢踱步向前,她衣服上挂着几个铃铛,行动间叮当作响。“姐姐,快来这边坐。” 白知微躬身抱着猫抬步上前,只见远在擂台前的顾卓,视线跨过重重人群和她遥遥相望。 昨日梁洛嫣和顾卓之间尴尬氛围,现在梁洛嫣探究的态度。 这到底怎么回事?有没有谁能告诉她,原著到底哪里崩坏了。 她之前最担心便是顾卓和梁洛嫣之间的情感纠葛,现在发现他们压根没有了,这倒是让她宽慰了不少。 梁洛嫣无疑是最强后盾,讨好她不愁在世界过得风光,抱大腿总是没错的。“你是来看比赛吗?” 梁洛苇帽轻轻晃动,带动了珠翠碰撞的叮当声。“不是哦,我是来找你的。” 白知微后背绷直,为什么找她? 梁洛嫣双手撩开苇帽下方的轻纱,露出高挺小巧的鼻子,饱满柔软的唇瓣,美艳至极的一张脸,她唇瓣微动:“知微姐姐很怕我。” “没、没有啊。” “那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不坐过来。”梁洛嫣指了指身侧空着的石凳。“那些臭男人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过来和我说说话好吗?我独自一人离开楼兰,真的好久没人和我说话了,你大概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梁洛嫣秀气的眉毛拧着,一幅打算和她交心的样子。 白知微瞧着心疼,谁会拒绝和香香的美女贴贴,况且她们都一样远离家乡 “成亲后,你还是有机会回楼兰的。”白知微自然知晓梁洛嫣楼兰公主的身份,现在只能委婉,“我猜你是楼兰身份贵重的贵女。” “我乃楼兰三公主。”梁洛嫣幽幽叹口气,“只是远嫁到了你们大晋,现在提回家谈何容易?不提这些了,之前护送我怎么没听说过顾卓还有妹妹。” 梁洛嫣如此真诚的表明身份,她也不好意思再隐瞒,解释道:“我们方便在山寨行走便称为兄妹,其实我和顾卓自幼便定下姻亲,在衢州相遇之时便认出了彼此。” “原来是未婚妻妹妹。”梁洛嫣笑着打趣她。“衢州相遇,看来是我走丢后你们才认识,你们认识也没多久罢。” 白知微掰着手指,张荷家休养加上鬼峰寨被关,她和顾卓相识差不多才十天,她诚实道:“十天吧。” 她说完便意识到不对,梁洛嫣这是在探听他们吗?慌忙找补道:“感情深浅不由相识多久而定,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我们的感情……很好。” 白知微说得一阵心虚,低着头不敢看梁洛嫣的脸。 梁洛嫣掩着嘴轻笑一声,笑道:“看出来了你们感情很好,我很羡慕,不像我……” “嗯?怎么了?”白知微错愕地抬起头。 “哎……我不过是个不送宠爱送来和亲公主罢了。”梁洛嫣幽幽叹口气,好看的眉毛拧成小山,“我只是个维持两国的利益工具罢了。” “诶,你别伤心,你日后一定会过得很好的,你别伤心了……”白知微手足无措的安慰。 “知微姐姐为何这般肯定?”梁洛嫣止住了哀愁,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啊?”白知微结结巴巴找补,“我猜的。” 她总不能说你是这本书的女主,后面肯定幸福美满的一生。 梁洛嫣满眼期待地望着她:“我远嫁大晋孤苦伶仃,见其他人均有人作伴,知微姐姐你愿意做我第一个朋友吗?” 她像个固执的小孩仰着头,‘第一’这个词咬得很重,蔚蓝的眸子略显幽暗,里面盛着满满的期待,只为等着她一个答案。 第14章 白知微搅着襦裙涤带,重重点头:“当然愿意啦,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呀。” 梁洛嫣拉过她的手:“那知微姐姐便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了。” 人往往对第一赋予了别样的意义。 “第一个朋友?”白知微被砸得有点晕乎乎的,随即便被梁洛嫣的手吸引,这手 指也太逆天了,纤白修长。 白知微比梁洛嫣稍微矮些,微微低着头,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胸口处,金缕锦服的纹样下,竟然是平坦一片,美人居然平胸。 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前饱满如蜜桃,终于在梁洛嫣美貌打击下,找回了一丝丝的自信。 “嗯?”梁洛嫣察觉到她的视线,抬高双手宽大的袖摆挡住了胸口。 拙劣的比较被拆穿,白知微脸爆红,支支吾吾道:“你、你的衣服可真漂亮。” “漂亮?姐姐喜欢,我等会便送你几套。”梁洛嫣笑道。 见梁洛嫣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她稍微放松些,她脑补一下华美精致的楼兰服饰穿在她身上,不伦不类,她果断摇了摇头。 鼓声震天,演武大赛已经开始了。 “我想过去看看哥哥……顾卓的比赛。” “要我陪你一起吗?”梁洛嫣歪着头询问。 让公主殿下陪她一起挤在山匪堆里,她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我自己去就好,你在这里坐着就好。” 梁洛嫣对她粲然一笑,望着她欢快离去的身影,葱白的指尖在石桌上写着轻轻划着。 若白知微回头,便能看到她一笔一画写着的是白知微。 “可真好玩。”梁洛嫣收回手,只见白知微朝着顾卓的方向跑去,涤带和发带随着她的动作飞舞,灵动又漂亮。“为什么是你想接近的他不是我?你也很喜欢她对不对?” 球球跳到石桌上,冲着梁洛嫣‘喵喵’叫,仿佛在埋怨她,怎么把白知微给弄跑了? 顾卓站在擂台下方第一排的位置,周遭已经密密麻麻的围满了人,白知微费劲扒拉开人群,好不容易挤进来。 白知微被挤得踉跄,头重重磕到顾卓后背。 顾卓转过身,发现是她额角被碰红了一小块,将她拉到自己跟前,以他为人墙隔绝了人群的嘈杂拥挤。 “此处人多,你不应该来。”顾卓低着头无奈的看着她。 “你比赛,总要有人在台下加油助阵吧,其他人台下都有亲友,就你孤零零一个人,旁人莫不是觉得你好欺负。” “我好欺负?”顾卓双手抱在胸前,手握着唐横刀。 他打量周遭五六十个山匪,不过武夫流寇就算一起上,他全力之下也可解决,实在跟被欺负几个字搭不上边。 “哥哥,前面那个拿着狼牙棒的好厉害,等会你上台可要注意些。”白知微拉着他的袖子,低声给他透露情报。 顾卓低头垂眸,今日他为了比赛方便,穿了件窄袖黑袍,她同以往抓他的袖口,便抓住了他的护腕处。 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护腕衬得更白了,她的体温比他的稍低些,隔着这薄薄的护腕,他似乎感触到那抹冰凉。 可是这人丝毫没觉得这个举动太过亲密,仍在他耳边滔滔不绝,顾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两侧战鼓齐震,擂台之上,黑髯大汉手持两板砍斧对峙光头大汉,光头大汉手拿狼牙棒将黑髯大汉逼至角落,狼牙棒应声落下,余力荡开擂台上的红绸,黑髯大汉抬斧接住一招,被余力震出擂台。 黑髯大汉在擂台下滚出几十米,呕出大口鲜血。 “不怎么样。”顾卓不屑的瞟了一眼。“下等武夫,只会用蛮力罢了。” 大当家齐袁秀走上台着一身劲装,四方脸。他拿着铜锣,重重敲锣一声,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拉起光头大汉的手。“李大力胜。” 白知微靠近他悄悄和他密谋:“这是狗咬狗,我们先等等,只要摔下台便结束了?” 顾卓被她扯得微微弓着身子,温热的气息随着娇俏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喷洒在耳廓,带着难言的痒,他身体不自觉的想靠近,理智却告诉他得远离。 顾卓用力挣脱她,身体向后拉开一臂的距离,解释道:“只有站在擂台上才能比赛,摔下便自动出局。” 第17章 白知微不解地看着他退后,眨巴眨巴眼睛,看到他泛红的耳尖,通红的脖颈,还有那欲盖弥彰的态度,难道他是在害羞吗? 顾卓双手抱着,指着台上之人,转移话题道:“李大力手持狼牙棒,一棒能劈石断树,更是以一敌十。” 白知微比划着李大力和顾卓的身形,李大力都快有两个顾卓这般宽了,着实为顾卓捏了把冷汗。 贾来财在一旁看得心焦,方才只有顾卓一人在时,他周遭气压极低,贾来财贪生怕死得紧,压根不敢靠近他。 现在有了白知微在,他身边的气压犹如松软的云。 贾来财狗腿子似的走到他们身后,解释道:“现在上台挑战李大力的,是二当家的手下宋鑫,原本是个怪盗侠客,武功出奇的高,没想到鲁瞑这么早就派他上来。” 刀客背对他们而立,身后背着把两掌宽的黑金大刀,空荡荡的左袖子在风中晃荡。 白知微心头一惊,宋鑫可是后面才会出现的人物,他原本身世是楼兰将门之后,奈何遭到奸臣陷害,全家惨死,他也害得只剩下一臂,曾经风光无限的禁军统领,成了江湖中劫富济贫的怪盗。 宋鑫可是日后梁洛嫣最忠实的下属,她的左膀右臂,居然这么早便出现了。 “宋鑫,没想到在这能遇到他。”顾卓抱着刀望着台上人。 贾来财满脸横肉颤抖,嘲讽道:“平日里我爱美人,没少遭受大当家和二当家的白眼,没想到今日他们也成了梁洛嫣的裙下臣,派出之人均是他们手下的高手,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白知微一言难尽的看着贾来财,她都明白鬼峰寨两虎相争,不只是为了美人,这贾来财心肝坏得彻底,脑子也是真傻。 擂台上金锣敲响,宋鑫三招之内便解决了李大力,二当家这边的高声喝彩,大当家这边的叫叫嚣着不服。 齐袁秀面上实在绷不住,一连派出十余人,都未在宋鑫手下走过十招。 一名瘦弱男子头戴冠巾,容貌普通但细看之下不失清秀,从容摇着羽扇登上擂台,冲着齐远修一拜。 “承让了大当家,看来今日比赛胜的是我。” 齐远修恨得牙痒痒,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他耍了一道。“鲁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耍我。” “咳咳——” 鲁瞑羽扇掩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我只说赢得比赛,便可以迎娶梁姑娘,并无欺瞒。” 齐远修怒道:“之前是说谁赢了比赛就娶那娘们,可你明明说你把宋鑫派出去了,我才同意举办这个比赛。” “大当家,愿赌服输。前几日宋鑫确实在山下办事,今日凑巧回来了。”鲁瞑好脾气模样。“烦请大当家敲金锣三声判我胜。” “等等——”贾来财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高高举着。“二位忘了,还有我未参加吗?” 齐袁秀想有个人能来帮他找回场子,看清来者是贾来财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废物能做什么?走到这一步,他倒是宁愿便宜贾来财,也不想吃下这个暗亏。 鲁瞑一摆手作出请的姿势,笑盈盈道:“三当家你若不服,便请上来。” 贾来财挺着肥胖的身子,手嘘嘘一指着,得意的翻个白眼:“就你可以请帮手,我也有。” 众人都被贾来财身后的男女吸引住,女子姿容绝代,一袭水红衣裳尽显少女的娇态,纯良灵动的眼,仿佛山间最清澈的灵泉,一眼望去便沉溺其间。 女子被身侧高大男子遮了大半身姿,让人再想瞧,也看不真切。 男子玉冠白袍,长身玉立,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手握唐横刀,周遭无半分杀气,唐横刀通体漆黑,刀鞘尾部刻着莲花纹。 山匪们方才生出的旖旎散的干干净净,懂行的山匪脸色惨白心生惧意。 那把刀可太出名了,兵器谱上排名第三的唐横刀——莲生。 传言,莲生出鞘人命消逝,刀下不走生魂。 这男子究竟是何来历?居然手握莲生。 “抱着刀鞘。”顾卓抽刀,将刀鞘丢到白知微手里,目光环视一周,周遭山匪立马向后退了一步。 顾卓足下一点,飞身上了擂台, “在下顾卓,请教阁下高招。” 宋鑫现正处越战越猛之势,比平日最勇猛之时,还要强上三分,就算武神下凡,他也能提刀走上百招,方才众人感叹之际,他压根未把鬼峰寨男子放在眼里。 听到男子自报家门,他被吓得一个踉跄,“顾卓?还真是你。” 顾卓右手执刀,刀刃划在擂台地面,发出刺耳声音,面上扬着疏离的笑:“认识我?” 试问哪 一位将士不知顾卓的名声。 几十年前的大晋,诸侯割据,内战不断,民不聊生。 顾修远十八年前揭竿而起,以儋州为据点,收服周遭几大州府,十年间成长为大晋内强大势力之一,然一直未能入主中原实现称帝。 顾卓十三岁领兵打仗后,一切都改变了,战事摧枯拉朽般,三年内入主中原,顾修远称帝,改国号为晋,再三年,他壤平周遭边。 楼兰不过是西域小国,为求安定,便送出了公主和亲。 宋鑫握着刀的手不住发抖,他早就听过,顾卓十三岁上战场连斩五虎十将,为主上打一个鬼峰寨的擂台,怎会遇上他,他有苦难言,眼神直往石桌旁端坐梁洛嫣身上瞟。 不会让他今日就交代在这吧,主上快来救他啊…… “出刀吧。”顾卓面上带笑,长刀猛地向前一个劈刺,他的重刀居然接不下,两两相较顾卓的刀刃离他越来越近。 第15章 擂台之上战得火热,方才应对十余山匪游刃有余的宋鑫,仅仅在顾卓手下过了十招,便招架不住。 自从顾卓上擂台后,白知微下意识的放缓呼吸,双眼紧紧盯着他的腿,担心他被伤腿拖累。 任由宋鑫挥舞他那把重刀,顾卓灵巧侧身,快到在空中只剩下残影,就算顾卓左腿受伤,宋鑫也近不了他的身。 白知微再一次对顾卓战力有了清晰认识,就在她感叹之际,宋鑫重刀砍向顾卓受伤左腿。 宋鑫发现自己凭借自身实力压根打不赢顾卓,打算直击受伤左腿,让顾卓失去行动力,那样方有一战之力。 “打他左腿,让他像狗一样在地上爬,哈哈哈——”山匪发出哄笑。 白知微紧张地拽起衣角:“哥哥,小心啊。” 重刀砸下的瞬间,顾卓拉过宋鑫肩膀借力,瞬间到了他身后,唐横刀一转利落地抽刺,利刃划开血肉之声。 宋鑫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贯穿胸口雪亮刀刃,鲜血从其间滑下,疼痛贯穿胸口,这一刀彻底激怒了他,“啊——顾卓。” 明明是攻击顾卓弱点,现在看来倒像是彻底惹怒了他。 顾卓腾空而起,旋转飞踢,唐横刀猛的抽出,鲜血四溅开。 宋鑫狼狈滚下擂台,滚出数十米,生生呕出口血来。 顾卓飘逸落到擂台中央,白袍被风扬起。面上带着温和的笑,语气却是张狂至极:“还有谁不服,尽管上来。” 白知微兴奋地跺脚,真的是帅炸了。 原以为顾卓左腿是胜利关键,但方才宋鑫不作死攻击左腿,压根不会这般惨烈,山匪们一阵后怕,惊恐的看着白知微手里的刀鞘。 想靠近白知微些看清,又害怕顾卓不敢动,站在原地好奇的伸着脖子。 顾卓站在擂台之上,足足一炷香,无人再敢上来应战。 齐袁秀站在鲁瞑身前,狠狠忒了他一口,得意洋洋道:“敢耍我,那女人就算给贾来财也不给你。” 鲁瞑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大当家我们彼此彼此,谁也没能得到。” “我想要什么货色没有。”齐袁秀冷哼一声,他拿着金锣翻身上台,没瞧见鲁瞑阴狠的眼神。 齐袁秀走到顾卓右侧,重重敲金锣三声。“顾卓胜,那么获得娶梁洛嫣机会的便是……” “贾来财……”顾卓嘴唇轻启薄情道。 齐袁秀腮帮子绷得紧紧地,狠狠咬住后槽牙。“获胜者——贾来财。” 贾来财高兴得脸上肉都挤到了一起:“还得是我抱得美人归。” 贾来财笨重肥胖身躯挪动得异常灵便,三两步便跑上擂台,当初他果然没有看错人,赌对了顾卓,赢得了美人。 顾卓慢步走下擂台,自古强者为尊,无人再因为他的伤腿看轻他。 白知微轻快地跑上前,递上刀鞘:“哥哥我们赢了,你刚才那一招太帅了。” 顾卓接过刀鞘,一言不发的收好刀,嘴角扬起的弧度比平常更大。淡定道:“我早就说过,他们不过草莽匹夫之勇,不足为惧。” “嗯?哥哥天下第一厉害,以后能不能教教我?”白知微歪着头望着顾卓,她身后披散的长发宛若世间最上好的绸缎,柔亮顺滑,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第18章 顾山卓呼出口长气,此处周遭皆是山匪,纵使他赢了比赛,现在也不见得安全,这人真是大胆,旁若无人似的对着他撒娇装乖,真是无时无刻不把讨好他放在心上,他沉着脸拉着白知微往外走。“以后再说。” “哥哥,这是以后教我的意思,我明白了。”白知微高兴得蹦蹦跶跶地跟着他往回走。 赢得比赛便是完成了约定,顾卓不愿再留在这里,宋鑫身受重伤被人搀扶着离开治伤。 “知微姐姐。” 白知微转身便瞧见梁洛嫣还端坐石桌前,对他们颔首微笑。 “公主怎么还没走。”白知微困惑地走到石桌前,挨着梁洛嫣坐下。 梁洛嫣掀开苇帽的纱帘:“不是知微姐姐让我,在这里等你吗?” 方才她只是觉得擂台边,太过嘈杂慌乱,实在不适合公主靠近,信口胡诌的一句客套话,怎么梁洛嫣当真在这里等她。 “是我是我,我们赢了。”白知微靠近她些,她们已经相互表明了身份,现在已经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她压低声量,“公主,等会我就想办法接你回贾来财的院子,到时候商量怎么逃出去。” “真是多谢知微姐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梁洛嫣偏着头,苇帽下的轻纱落在她的脸侧,凉凉滑滑带着脂粉的香气。 “不用不用,你日后记得我们的好就行。”白知微还指望靠上梁洛嫣这座大靠山。 白知微还想再和梁洛嫣再客套几句,拉近关系,抬眼不见顾卓的身影,她顿时慌了神。 铆足了劲,终于在拐角处找到快要消失的袍角,“公主,等着我们来接你啊。” 她起身去追:“哥哥,等等我。” 白知微追到小院,才追上顾卓的身影,她喘着粗气拦在顾卓身前:“哥哥,怎么不等我。” 顾卓眼型偏长,平日笑着时,眼睛会弯成好看的弧度,现在嘴角和眼角平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方才赢得比赛还还高高兴兴的,回来反倒不开心了。 白知微眼神顺着他的胸膛向下,顾卓杵着刀的手青筋凸起,左腿微微曲着。“是不是腿又疼了,原本受伤就不该比赛了,真是委屈你了。” “真是委屈我了?”顾卓嘴角轻轻勾起,方才的烦躁来的莫名其妙,他只想离她远远的,只是这人明显不知趣,非要追上来。 “都已经十几日,怎么一点都不见好。等出了长留山匪寨回到衢州,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给你治腿。”白知微挽着他的胳膊,热络地扶着他往小院子里走。 看着她扶着手肘处的手,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手指细长纤细,比他的手小了很多,很好掌控拿捏的样子。 烦躁被这抹冰凉抹平了些,既然找不到烦躁的来源,便不去理睬,真找到那日,直接杀了便是。 “受伤之事,原本便是急不得。” “这个倒是,但总该好好休养才对,等下了山一定得把腿伤养好。”白知微扶着顾卓在院子廊庭里坐下,“如今鬼峰寨三位当家人,已经互相容不下彼此,或许是个救公主的好机会。” “公主?”终于在他面前露馅了,她若不是重生如何识得楼兰公主,她重生之后究竟知道多少。 白知微点点头:“刚才你在台上之时,她便向我表明了身份,她是楼兰公主前来大晋和亲。” “她告诉你的?”顾卓托着下巴,将唐横刀放在腿边,手指轻轻敲着受伤的腿,梁洛嫣到底搞什么鬼? 白知微提及计划心里没底气,脸上微微泛红,道:“贾来财不是赢得比赛,不日便会和公主成亲,到时候肯定会守备松散如沙,到时候我假扮成公主应付贾来财,你便可带着她离开山寨。” 鬼峰寨索道进来是从下到上需要人力拉动,而出去只需要放下吊篮便可,以顾卓的武功,带着梁洛嫣一人离开必定没有问题。 他真想掀开她的面皮看看,当真为了权势可以做到这种地步,他半阖着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底 翻涌情绪,语气温柔至极道:“确实是个好办法。” 白知微松口气,原本她还担心自己计划太过粗劣,得到肯定她扬起笑:“那便这样说定了。” “只是你到时候怎么办?你独自一人面对山匪。”顾卓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当真为了讨好他,连命都不要了吗?他暗暗打量着她。“知微你为了帮我,要一人以身犯险吗?” 她当然不会把自己陷在危险中,原书中女主大婚当日,男主顾稷便带着人马从索桥上山,救出女主荡平鬼峰寨。 梁洛嫣待在匪寨十余日,传出去怎么都是说不清的,顾稷为了她的名誉下令屠山。 如果顾卓先送梁洛嫣下鬼峰寨,改变顾卓护送不力,后面他便不会被贬。 现在做这些提高顾卓对她的好感度,还拉近和梁洛嫣的关系。 顾稷在鬼峰寨救人后,发现新娘非梁洛嫣,也不会屠山保留梁洛嫣的清白。 此乃一箭三雕之举,白知微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自己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知微不怕吗?”顾卓侧着身子贴近她,他们原本就坐得极近,他又闻到了那股雨后草木的清香,香味中夹杂了淡淡的脂粉味道,他不悦地皱眉,不用想他也知道,必定是在梁洛嫣身上沾染上的。 “我当然害怕。”白知微轻轻抿着嘴角,面对未知的危险,谁都不能免俗的害怕。 “相识半月以来,知微总是不图回报的帮助我,实在令我生出几分惶恐。”顾卓把玩着唐横刀,“世人都对生人有三分探知欲,知微好像从来不好奇我的身份。” 一阵凉风袭来,初秋山顶的风带着几分凉意,白知微汗毛倒立,她搓了搓手臂:“怎么突然这么问?你想告诉我时自然会说,你若不想说,告诉我的是假话,那不问又有什么差别?” 顾卓轻笑一声,抚摸刀柄的手一松:“我护送之人可是楼兰公主?你当真不好奇我的身份吗?” 白知微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直白道:“我等你想说的时候,亲自告诉我。” “知微总是让我意外,你我既为未婚夫妻本便是一体,告诉你也无妨,我乃当今二皇子顾卓。”顾卓刻意咬重‘二皇子’三个字。 白知微惊得嘴巴张大,杏眼瞪得圆溜溜,她原本还以为还要很长一段时日,才会赢得顾卓的信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和盘托出他的身份。 顾卓内心难得困惑一瞬,她的表情不像作假,若不是他也是重生,他险些被她骗了。 “梁洛嫣被掳走本是我失职,所以我必须得救她。” 不知道世界偏离成何等模样,白知微吞吞口水,问道:“和亲公主?她和谁和亲?” “自然是在年龄适合皇子中选出一位。” “那你算在其间吗?你和我已经有了婚约,不能算作未婚皇子。”白知微越说越急,脸颊急的泛红。方才还有的几分被信任的高兴,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顾卓认真打量着她的脸,她太着急了,在这冻人的秋风里,小巧的鼻头沁出几颗汗,像那日苏醒来的清晨,山间野草上的晨露。 滚落山崖时,他原本以为白知微会让他去撞击巨石,但是翌日醒来,他的后背并非受伤,想来应当是她来做肉盾。 而后千金大小姐洗手做羹汤,到现在为了他独留匪窝,还这么害怕他和梁洛嫣牵扯上关系。 除了她贪慕权势,想要攀附上他,他想不到其他理由。 面对顾卓的一言不发,白知微肉眼可见的着急,脸颊涨红得像颗熟透的水蜜桃,她的眸色本就偏浅,着急之下,双眸之中氤氲着水汽,更显可怜动人。 第16章 “你还没有回答我?哥哥……顾卓。”白知微没有底气,声量越发小了。 明知她做这一切是骗他,他应当怎么做? 告诉他娶了楼兰公主就得到楼兰兵力相助,他便离皇位更近一步,她不过是衢州刺使庶女身份天差地别。 狠狠地拒绝她,看她伤心落泪悲痛欲绝。 弦满则断,月盈则亏。 她先蓄意接近,他自然不必对她客气。 他应将她捧上云端,再折断羽翼重重的摔下。 他温柔道:“你我之前既是已经定下的婚约,我自然不会不认,等回建邺我自当禀告父皇,我不参于。” 白知微眼中水汽散了干净,迸发出耀眼的神采。“真的,哥哥最好了。” 表面顺她一下就这么高兴?顾卓嘴角下意识上扬,真是又蠢又天真。 秘密说开后,白知微感觉两人相处较之前更和谐自在,连院子流水声都变得欢快了,她挨着他身旁坐着,晃荡着双腿。 “顾兄弟,你怎么走得这般快啊,你今日可是好好为了出了口恶气,立了大功了,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贾来财办得到。”贾来财端着他肥胖的肚子,慢慢踱步进了小院子。 第19章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名仆妇,手上捧着红绸喜烛等,仆妇跟进院子,便四散开布置起院子,忙碌起来。 贾来财走进廊亭,一掀长袍在对面坐下,破坏闲静的气氛。 顾卓握着唐横刀:“只望三当家信守当日之言,放我兄妹二人离开,其他……我别无他求。” “好说,好说。”贾来财原就只打算客套一下,听到这人果然识趣,没提出过分的要求,绿豆眼笑得只剩下条细缝。 他内心不屑道:哼,天真,还妄想离开,人才更应该留在鬼峰寨,为他所用才对,而且他妹妹姿色可不在梁洛嫣之下,他怎么舍得。 “三当家,这是?”白知微望着院子里开始忙碌的众人,怎么快就开始布置喜房了? “明日便是我大婚的日子,自然要早些准备才是。”贾来财色眯眯的吞吞口水,“你别说,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这叫什么来着……” 白知微瘪瘪嘴,贾来财当真心动,大婚应当三媒六聘,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接梁洛嫣过门才是,而不是现在这般,用着之前便娶过人的红绸喜烛。 梁洛嫣可是一国公主,她脑海中闪过梁洛嫣温婉动人的脸庞,她可真为她委屈。 贾来财想了半晌,终于想起了:“这叫一见钟情。” 白知微嘴角抽搐:“三当家就这样打算迎娶梁姑娘,我作为女子为梁姑娘感到委屈。” 贾来财面上的笑容凝滞,眼神不善地盯着她:“你什么意思,我在鬼峰寨可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就算是配公主也是配的,怎么配不上她梁洛嫣了。” 白知微被盯着后背发麻,她搅着裙角,昧着良心道:“三当家一表人才,梁姑娘也是倾城之姿,自然是相配的。” 听到她夸赞,贾来财面色才缓和一点:“虽说我娶过不少妻子,但都是没福气之人,早早离世。” “依我之见,三当家又赢了比赛,又得了美人,这次应当大肆操办一番才对,这样便可以让鬼峰寨的兄弟们看看,三当家的实力和气度。” 贾来财眯着眼睛:“对对对,现在正是收服人心好时候,没想到小娘子还有这般见解。” 白知微见他上钩,顺势往下说道:“既是成亲,便合生辰八字算好日子,八抬大轿迎她进门才对。” 贾来财摸索下巴:“婚礼是该隆重些,不过合生辰八字就算了。” 他大手一挥:“停下。” 忙碌仆妇立刻停下手中活计,眼神齐刷刷地望向廊亭。麻木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三当家有何吩咐。” “去库房中娶最好的红绸用具,一切按照最高规格来,快去……务必在明日定晓之前,准备好一切。” 仆妇们长期屈服于贾来财的淫威,立刻作鸟雀散去。 白知微原本想借着布置拖延些时日,现在如意算盘落空,何渡春那边还没传回消息,也不知道能否搬到救兵,那般她就不用被动的等着被顾稷救。 顾卓突然轻笑一声,笑她愿望落空。 贾来财立刻被他吸引:“顾兄弟有何高见?” 顾卓温柔道:“时日不早了,我和妹妹去替三当家接梁姑娘回来吧。” 去接梁洛嫣回来本就是个麻烦,贾来财正愁怎么向顾卓开口,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提 出了。“去,现在便去。” “走吧,妹妹。”顾卓站起身,抱着刀伸出手。 白知微起身站在他身侧,扶着他的手肘走出院子。 贾来财安排了灰衣蓝裙仆妇领路,明为体贴接人辛苦,实际就是监视她们。 只是贾来财没想到,这人和白知微居然认识,她正是挖红薯的徐大娘。 二当家的院子,昨夜她们已经来过了。 白知微对着徐大娘福了福身子:“麻烦徐大娘,在前为我们兄妹为人领路。” 徐大娘在前三步位置,白知微扶着顾卓跟在其后,她回以一笑:“姑娘客气了,没想到你们真能有这样的造化,竟然真的能求得下山的机会。” 鬼峰寨依山而建,地势多不平坦,这段路走了大半个时辰,徐大娘好脾气地走在前头领路。 白知微不解,嘀嘀咕咕道:“我见徐大娘都是良善之人,为何会上鬼峰寨为仆,难道也是和我们兄妹一般,被拐骗而来。” 徐大娘面露一丝痛苦,拉着白知微走到僻静角落:“我知道你们是得了三当家恩情,能够下山的贵人,但这些话当着其他人面前说,我说过你们就当忘了。 我们这些上山的女人,年轻貌美的便是卖去官窑,像我这种年老色衰,便是留在山上为奴为仆。” 白知微心头一颤,徐大娘脸上两行热泪留下,站在她面前的是活生生的人,她做不到见死不救:“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 徐大娘惨然一笑:“何渡春那丫头最开始也时常说这种话,可是你能救我,我又能去哪呐,我三年无所出,被我相公卖掉的。” 白知微心疼一紧,握着顾卓的手臂用力绞紧,指节用力到泛白,她思量半晌,正准备开口。 徐大娘道:“鬼峰寨太大,姑娘能保全自身便好,走过眼前这条小路,便到二当家的院子,我在这边等你。” 白知微感激点点头,扶着顾卓往前走。 顾卓不解问道:“这些人和你非亲非故,为何你想救她们?” 白知微抿着唇,抬头望进他的眼眸,黑得纯粹透亮,如耀眼的宝石一般,他怎么知道她的想法。 “顾卓,你为何要十三岁便上战场?因为我们都一样想在这乱世救更多的人,救公主顺手救救这些困在鬼峰寨的人多好,他们亦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在离长留山不远的地方,有无人数关心着他们被拐走的家人。” 方才被她紧紧捏着的手,现在才后知后觉出几分痛感。 他上战场,开始是因为那女人想要讨的她夫君的欢心,后来他觉得杀人远比宫中戴着假面有趣,他便留了下来,和她口中的远大抱负一点都不相符。 十三岁那年,他参了军,他年少的倔强愤懑都一股脑的发泄在了战场上。 人人都夸他是天生的将才,没人知道他连读的这些兵书,都是其他皇子挑剩下的。 他握着刀的手用力,她似乎把他想得太高尚了,领军打战不过能发泄而已。 顾卓冷淡道:“并非如此。” “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你后面是不是还要接一句,国家危难匹夫有责,你恰逢此机遇,这事不是你做,也会有其他人做。”白知微拉着他的手,便开始滔滔不绝。 顾卓被她逗得一笑,明明刚才听到徐大娘的经历,已经沮丧得抬不起头,走了不过百米距离,她又能活力满满。“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白知微打量着面前笑得温和之人,她哪里将他想得太好。 原书中,顾卓可是为了大晋的基业熬干了自己,他比她说得好上千万倍,只可惜有一个凄惨的结局。 她现在有机会可以改变他的结局,她正欲再说些什么,顾卓竖起食指放在唇边,作出禁声的姿势。 白知微顺着顾卓的视线瞧过去,高大的男子佝偻着身子斜靠在院墙,灰布长袍快和院墙融在一起。 “有贼?”白知微压低声量。 “是宋鑫。”顾卓轻咳两声。 “他怎么会在这里。”白知微拧着眉,梁洛嫣和宋鑫原本就认识? “宋鑫是楼兰将门之后,按理来说,他应当和梁洛嫣早就相识。” “他们早就认识?宋鑫在二当家鲁瞑麾下,所以她在二当家的院子压根不危险,那她为何还答应我们救她?”昨夜梁洛嫣在院子里,并未受到半分苛待,门口的侍卫相较看守更像是保护她,白知微彻底不明白了。 心里装着事,她没顾及到脚下。 “咔嚓——”一声,她踩中枯木断裂,宋鑫抬头一脸杀气,怒喝道:“谁在哪里,滚出来。” 怒气能凝为实质,宋鑫宛如一头受伤咆哮的猛兽,白知微被吓得后退半步,猛地意识到顾卓在身侧,底气顿时足了些。 顾卓轻拍她手背一下:“别怕。” 宋鑫不顾胸口伤口提着重刀:“顾卓,你还有胆子来……若不是我断一臂,我定能胜你。” 顾卓眼神一瞥,毫不留情道:“废物,就算让你双手你也打不赢我。” 随着宋鑫的动作,胸口缓缓渗出鲜血,他横刀胸前,不甘心道:“再来,我们再比一次。” 他失去只手,顾卓的腿还受伤呐,这人真是好厚脸皮,白知微狠狠忒他一口。 重剑出鞘那一刻,院门‘吱呀——’一声,一只纤细修长的玉手推开院门。 “宋鑫过来,还不嫌丢人吗?” 白知微心下一凝,梁洛嫣怎么出来了,这语气态度,果真如顾卓所言他们早就认识了,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可和原书不符啊。 第17章 梁洛嫣身着丁香色楼兰长裙,文静又典雅,约莫是害怕见风,即使回到院子还戴着苇帽,款款而来,巧步间珠翠铃铛叮铃作响。 第20章 见到来人,素手轻轻将苇帽下纱帘拨弄上去,露出绝色脸庞,唇角上扬开心道:“知微姐姐,你来了。” 宋鑫听到梁洛嫣吩咐后,并未退下,重刀反而向外拔出几寸。 龇牙叫嚣惹人厌烦,顾卓面露不耐:“管好你的狗,不是每个人都有耐心容忍你这些把戏。” 梁洛嫣小声吩咐道:“他们是来帮我脱困,没有敌意宋鑫快退下吧。” 宋鑫愤愤道:“他们分明……” 梁洛嫣举起手挡在他面前:“不必多言,先下去休息吧,休养好身体最重要。” 明明他在鲁瞑手下也能护着她,远嫁大晋已经情非得已,为何还要和大晋人混在一起。 只是公主的话便是不得不从,宋鑫缓缓收了刀,恭敬行礼告退。 “知微姐姐吓到你了吧,快进来吧里面说话。”梁洛嫣领着她们进了院子。 时间紧迫,白知微跟着进屋子,便向梁洛嫣告知了整个计划。 梁洛嫣皱着眉,一副纠结犹豫模样。 “公主,你有何顾虑但说无妨。”如果梁洛嫣有其他出路,说出来商量也许还有更好的办法。 梁洛嫣扶着窗沿哀叹:“我不过是一个远嫁公主,能有什么办法,一切听你们安排,只是此法固然可行,太过委屈知微姐姐了,独自面对贾来财。”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白知微安抚道:“我自然有办法能够对付他,只要你能平安出去,记得我的好就行。” 梁洛嫣拧着眉:“救命的恩情就这样就可以抵消吗?” “可以,可以。”白知微兴奋地搓着手,若是短时间是回不去了,顶着女主救命恩公的名头,她日后还不是横着走。 “知微姐姐真好,你是对我真的太好了。” 日头西下,天幕渐渐黑了起来,顾卓只觉得焦躁烦闷,似乎在鬼峰寨待了太久,浪费了太多时间了,按照他以往的脾气,鬼峰寨荡平便是了。 他出言打断她们的姐妹情深:“天快黑了,收拾回去吧,明日便是大婚的日子。” —— 衢州城内。 天幕收敛尽最后一丝天光,衣衫褴褛女子在大街上疯跑,右手死死握着寻人告示,就在她快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时,她终于跑到了刺史府,一个踉跄摔倒在门前。 她将死死捏着告示高高举起:“来者衢州何渡春,有刺史千金白知微消息。” 守门侍卫皱着眉打 量来人,自从发布悬赏令以来,每日都有数十人前来,以刺史千金消息邀赏。 他们也不明白,明明白知微在刺史府并不受宠,刺史大人会颁布悬赏令。 女子奋力想要爬进刺史府,奈何方才奔跑已经用力全身力气,她满脸泪水声嘶力竭哭喊道:“来者衢州何渡春,有刺史千金白知微消息。” “不求报酬,不求金银。” “只求刺史大人出兵荡平鬼峰寨。” 守卫纷纷面露迟疑,是否进去禀报。 何渡春一日两夜滴水未进,喉咙渴得快要冒烟,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那扇紧闭的大门轰然打开。 两侧奴仆低着头提着宫灯,高大男子站在大门正中,着玄色长袍,留美须髯,浑身气势凛然威严,身后跟着数十身着甲胄的亲兵。 “大人。”守卫立刻屈膝行礼。 白衡不怒自威:“你方才所言可真。” 何渡春嘶哑道:“民女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假话千刀万剐。” “扶她进来回话。” 她已经没有力气,两名奴仆架着她往里走。 刺史府内,何渡春呈上白知微玉佩,将遇到她前因后果讲了明白。“刺史大人,鬼峰寨为恶多年,你出兵于公私都是大功一件。” “这确实是知微的东西。”白衡摩挲着玉佩,高坐主位眉头紧锁:“知微身侧跟名男子?气度不凡身配唐横刀?” 何渡春点点头,如实告知:“我听白小姐唤他哥哥,依稀好像听过他名顾卓。” 白衡沉着脸,挥挥手:“下去休养一夜,明日便由你带路。” 她终于能为父母报仇了,她喜极而泣,头重重磕在地上:“谢大人。” 仆妇带着何渡春下去休息。 主簿万良泽躬身:“大人,此事先不论这女子是消息真假,官兵栈道上鬼峰寨不妥,若是鬼峰寨真能从栈道上去,也不至于多年都未能攻下。” 白衡自袖口取出两封,盖有顾卓印章火漆信:“我这女儿自幼心气便高,没想到还真让她盼着了。” 前几日便传言,顾卓有密信传入,白衡颁布悬赏令。 万良泽对白知微自幼便有姻亲之事,早有耳闻。他惊叹道:“小姐的姻亲竟然是二皇子顾卓,恭喜大人。” “最初我原本是不怎么信的,但昨日我又收到了密信,这封信是顾卓的亲信亲自送来。”白衡笑着点点头:“只是知微却不是让人省心,居然玩上了鬼峰寨。” 万良泽再躬身,比方才更低更恭敬:“请大人出兵鬼峰寨。” 白衡摸了摸胡须,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自然。” 万良泽皱着眉不解道:“大人?” 白衡凑近万良泽低语几句,神色莫辩。“你可明白了。” —— 今日便是梁洛嫣大婚的日子,白知微还未参加过古代婚礼,极其兴奋起了个大早。 她洗漱完带着馒头回屋子时,顾卓已经扶着门框准备跨门槛。 她伸手扶着他的手肘,顾卓习惯她的搀扶,稍微借力便跨过门槛。 顾卓皱着眉,这人的最大志向不是睡到三竿才起,道:“怎么起这么早?婚礼在晚间,计划也在晚间。” “我好奇婚礼,我还从来没见过。”白知微兴奋得蹦蹦跳跳,发髻上鹅黄色发带也调皮扑腾。 顾卓接过她手中瓷碗:“实在好奇,你便去观礼吧,衢州风俗和建邺多有不同,只是到时候我们只怕会按照建邺风俗来操办。” “我们?”白知微眨巴眼睛,高兴的嘴角上扬,进度这么快吗?顾卓已经在想他们婚礼了,是不是这个副本完成后,她就能回家了。 “嗯?”稍微试探而已,她果然如预想中般兴奋,顾卓心中冷哼一声,她果然是为了权势,才来到自己身边。 他面上不显,道:“怎么知微是不愿意吗?” “愿意我愿意,下山咱们就成亲,你别多想啊,千万别多想。”胡思乱想掉好感度,干扰回家之路。 “婚姻大事怎可儿戏,等此间事了,我禀明父皇,我们再从长计议。”顾卓慢条斯理解释道,低头瞧白知微已经被院子里的布置吸引。 “诶……”白知微苦着脸,男人心海底针说变就变,再谈下去恐怕……就要婚约不保了。 一众身着暗红长裙仆妇入院来,入院仆妇共八人,个个手捧奇珍八宝。 “梁洛嫣已入鬼峰寨,这些便是贾来财送上的聘礼,为她添妆。”顾卓站在她身侧解释道。视线却落在她过分素净的发髻上。 她记得贾来财晚间会在演武台边,大宴鬼峰寨众兄弟,“何时拜堂?” “不拜堂,梁洛嫣梳洗完,贾来财会领着她在山寨走过一圈,便是礼成。” “这也太随便了。”白知微瞪大双眼,“贾来财分明只是把梁姑娘当作炫耀的物件。” 顾卓眼底闪过一丝冰冷,转瞬便恢复温润模样。 仆妇恭敬地站在梁洛嫣屋子前,恭敬敲了几声门。 一炷香后,梁洛嫣拉开了门,视线越过仆妇落在他们身上,“知微姐姐早呀。” 梁洛嫣一袭青绿长裙,脸上未施粉黛,眸色清丽气质脱尘绝俗。 “公主。” “婚服繁琐,还请知微姐姐来帮我穿戴。” 按计划梁洛嫣回到院子后,她们将调换衣物,她假扮成新娘拖延住贾来财,而顾卓将带着梁洛嫣离开。 白知微明白了,梁洛嫣这是提前熟悉换装方便逃跑。 她进梁洛嫣的屋子,仆妇鱼贯而入,放下装着珠翠的盒子,恭敬地站在屋子两侧。 梁洛嫣道:“出去吧,等换好衣服,我再唤你们进来。” “是。” 屋子左侧摆着衣架,上方正罩着凤冠霞帔,鲜艳喜庆的喜服上用金线绣着凤凰,宽大袖摆和裙摆蜿蜒在地,震撼又美丽。 白知微已经完完全全吸引住了,梁洛嫣拿着内衫走到屏风后。 旭辉透过窗了洒了进来,屏风迎着光,梁洛嫣站在屏风后,只隔了一层朦胧轻纱什么都遮挡不住。 纤细修长身姿暴露无疑,她有条不紊穿着内衫。 白知微一眼便看到修长的腿,顿时移开了眼,虽然没少和姐妹挤换衣间,但和这么陌生的女子还是第一次,她紧紧盯着眼前的礼服不敢挪眼。 她总觉得和梁洛嫣相处有点怪怪的。 “知微姐姐,很喜欢这件婚服?”梁洛嫣穿着大红色襦裙靠近,好闻的脂粉味道传来,内衫稍大更衬得她身形消瘦。 第21章 “很华丽隆重。”白知微如实道。 鲜亮的胭脂红更衬得梁洛嫣肌肤胜雪,未施粉黛,凑近看她只觉有些憔悴。 梁洛嫣站在她面前,张开双臂作出相拥的姿势,薄薄的衣料随着她的动作牵扯,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上身整个绷紧,没有一丝起伏的胸口。 梁洛嫣柔声道:“还请知微姐姐为我穿衣。” 白知微下意识地往自己胸瞄,她的也太平了点吧。 第18章 婚服坠有珠链故繁重,白知微费了一番功夫才将它取下,梁洛嫣比她高了半个头,她只得垫着脚为梁洛嫣穿戴婚服。 婚服太重了,她好几次都支撑不住,掌心不小心碰到梁洛嫣手臂,没想到梁洛嫣瞧着瘦弱,衣衫下胳膊却是结实紧绷。 白知微抬眸望着她,道:“公主你低一点,我够不着。” 梁洛嫣长发还压在婚服之下,她需要把头发理出去。 她们面对而站,她一个不稳歪倒,梁洛嫣伸手扶住,稳稳接住防止她摔倒,顺势拉着她双手放在自己肩上,微微屈膝蹲身,降到比白知微更低高度。 “这样可以吗?”梁洛嫣仰视着她,做小伏低的姿态。 梁洛嫣的美艳丽高贵带有攻击性,平日只敢远观。她放低了身段语气温和又亲切,白知微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她们之间距离太近,梁洛嫣身上的脂粉香萦绕在她周遭。 “可以了。”白知微轻轻将她的秀发拉了出来,头发像匹上好的绸缎,柔软细滑在烛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婚服已经穿戴好了,白知微做完一切,她迫切想要拉开些距离。 她们之间的氛围着实奇怪,白知微甚至察觉出一丝暧昧,她有意离开些,梁洛嫣却越靠越近,脸几乎贴在她耳侧。 呵气如兰道:“知微姐姐,你为 何脸红了?” 白知微立刻卡壳了,她、她脸红了吗?女主魅力大到影响到她了? “我、我……” 梁洛嫣拉着她的手贴在腰侧,她瞪大双眼,触电般立刻收回了手。“我、我不……” 梁洛嫣噗呲一笑:“你、你不什么?帮我系带子,这个位置我不方便。” 梁洛嫣拉着她的手一路往上,停留在腰上不远处的位置。 “系、系带子呀,我会……”白知微尴尬得甩甩脑袋,“你喜欢什么样的结?” “方便你解的就行。” 方才白知微刚放下肚子的心,又被提拉了出来,她怎么觉着有些不对,梁洛嫣这话怎么总是怪怪的。 白知微张嘴,结结巴巴道:“什、什么结?” 梁洛嫣:“等会我们不是要互换衣服吗?” 白知微皱着眉打量着她的脸,奈何梁洛嫣脸色丝毫没有破绽。 想来是身在异乡,把她当作可以依靠的姐妹。 她甩甩脑袋,将方才的胡思乱想甩出去。 “扣扣——”门外轻扣门几声。 “谁?” “是我。”顾卓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 “有人找你?白知微。”难道计划生了变故,白知微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丝不耐烦。 顾卓此刻前来,无疑是将她从这尴尬的地方解救出去。 白知微快速打了个漂亮的结扣,道:“公主你先梳妆,我一会再来接你。” “知微姐姐去吧,一定要来看我最后的添妆哦。”梁洛嫣扬起体贴的笑。 白知微点头,毫不犹豫转身朝门外走去。 梁洛嫣目色沉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在她转身的片刻就消失不见,无奈道:“这样都没发现,该说你什么好。” 白知微拉开半扇门,猫着身子钻了出来。“谁找我?” 顾卓半侧着身子露出来人,粗劣布衣,原本麻木的脸上带着几分焦躁,来人还是个熟人,徐大娘。 徐大娘上前几步拉着白知微的手,把她往院子角落带,她压低声量:“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我有事求你。” 白知微眉头狠狠抽了几下,急忙道:“徐大娘发生什么事了?不要着急慢慢说。”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为你们送饭的女子,前日起我便没有瞧见她,她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久,如果真能逃出鬼峰寨也算她福大命大,我只是怕她被抓回来。”被抓回来恐怕比死还要惨上几分,徐大娘脸色难看。 后山栈道年久失修,危险十分,何渡春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也不知到底顺利逃下鬼峰了吗? “徐大娘,此事你切勿声张,现在正值三当家大婚,想来他没有精力管,还能拖上一两日,没准何渡春就回来了。” 徐大娘紧紧皱着眉头,长叹口气后点头。“希望何丫头能早点回来。” 院子外一片杂乱,喧闹声夹杂着女子的哭闹声,白知微往外张望着:“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徐大娘道:“还能是什么?一个月总要发生几遭。” 白知微推开院门,贾来财拿着砍刀背对着他们站,砍刀正往下滴着血水。 他面前跪着一名妙龄女子,满脸泪水神情悲痛,怀里抱着浑身鲜血的少年,其实更准确说来,应该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才对,他身量都还未完全抽长,便长眠于世。 从她们相似的面容推断,他应该是女子的弟弟。 “什么东西,能被我贾来财看上,是你们的福分。”贾来财不以为意的将砍刀丢在地上。“今日便是我贾来财大婚的好日子,一起抬了你进门岂不美哉,你这弟弟非要阻拦我,找死,我便成全了他。” 女子抱紧怀中人,大颗大颗的泪水滑落:“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也配得上我。” “好一张利嘴。”贾来财冷着脸。“来人,把喜服给她套上。” 这个场面在这里已经上演了几十遍,仆妇们麻木熟练的找喜服,按部就班的按着人,可笑又诡异。 “等等。”白知微越过顾卓往前一站。 “你有什么话说?想要打扰我的好事?”贾来财提着砍刀不耐烦的盯着她。 白知微被盯着后背发麻,一股恶汗从脚底窜上后脊,她连忙摆手道:“三当家误会误会,今日是你和梁姑娘的好日子,怎么能因为这两人败了雅兴,我瞧着这女子姿容着实不错,但比之梁姑娘却相差甚远,若是因为此离间了你们得不偿失。” 贾来财冷哼一声:“离间,我贾来财在鬼峰寨害怕这些。” “三当家自然是这个。”白知微竖起大拇指。“只是成亲一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的情趣,若是为了这不识相之人,破坏了原本好事。” 贾来财瘪瘪嘴,还想在说些什么,余光瞥见顾卓的手搭在刀柄之上,寒光一闪刀拔出一寸。 “也罢,明日再说。”贾来财将染血的砍刀随手丢在地上。 跪地的女子看着地上那把杀死弟弟的砍刀,眼神发狠,发疯拿起砍刀,白知微借势一撞,将女子撞飞了出去,砍刀滚落在地。 贾来财回头困惑道:“怎么回事。” “第一次见到死人,被吓到腿软了。”白知微苦着脸,压着地上女子不让她自找死路。 “不过死个人,你胆子也太小了点,我看你还是被你哥哥保护得太好了。”贾来财双手背到身后,满脸不屑往了过来。“你们跟我走,去看看布置好了没,你留下。” 贾来财指着徐大娘鼻头:“女子押往半山柴房关着,至于男子嘛,从崖上丢下去便是了。” 眼见贾来财带着仆妇耀武扬威的离开。女子发狂剧烈挣扎,白知微死死压着她,女子反抗不过,拉过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白知微哀嚎道:“啊——你属狗的吗?” 女子发了狠,势必要在她手臂上咬下一块肉来。 白知微奋力挣扎终于摆脱了她,委屈地跑到顾卓身后,才找回点安全感。 左臂上血淋淋的两排血印:“你以为你现在就能杀了他,只不过白白送上你的性命。” 女子森然一笑,唇齿还带着鲜血:“你呐,不过是贾来财的走狗罢了,自作聪明救我,我就会感谢你,不,我只会恨你,如果刚才你不拦着我,我便能为我弟弟报仇,被他杀了又怎么样。” “你错了,我这么做,只是不想你耽误我好姐妹的婚事,你想什么时候死,怎么死都和我无关,只要过了今日,你想怎么做都随你。” 白知微捂着伤口,面色不耐烦,有人想死,想拉也拉不住。 她作为旁人见人深陷泥潭之中,能做到的不过是路过拉她一把,她转身再往里跳,就不关她什么事了,她自认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做兼济天下的大能。 贾来财今日便会和梁洛嫣大婚,到时候顾卓先送梁洛嫣出鬼峰寨,保全公主贞洁名声,到时候带兵上鬼峰寨,贾来财逃不过一个死字。 如何都犯不着为了一个本该死的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姑娘,走吧。”面对无理取闹之人,徐大娘又摆出面无表情的脸,拉扯着女子离开。 第22章 “呸呸——冠冕堂皇。”女子吐出口中鲜血,背着她弟弟的尸身跟着徐大娘身后。 “走吧。”顾卓面色发沉,脸色一惯扬着的笑意消失不见。 手臂上伤口较深,鲜血顺着手臂,浅色袖子被打湿了一块,她疼了一路。 她撩开袖子在水盆里仔细清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手里拿着小巧的黑色药盒,白知微顺着手慢慢往上,便看见顾卓幽深的眼神,眼底的情绪翻涌,她却看不明白真切。 顾卓道:“下次别自作主张,有的人不值得救,现在知道后悔了?” 水流手臂向下,流到她的臂弯处,凉凉的有点不舒服。 白知微摇了摇脑袋,语气又轻又固执道:“没有后悔。” 顾卓俊脸发寒,冷声道:“不长教训?”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手臂在凉水中搅来搅去,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生气了,这个节骨眼上还多管闲事。 顾卓无奈地哎了一声,尽量让他的声音缓和温柔一些:“用这个药好得快些。” 她抬手接过药盒拧开盖子,将药涂在伤口处。 轻声道:“谢谢。” 瞧着她敷衍涂药模样,顾卓眉心一跳,他拉过她的手,狠狠挖出大块药膏,指腹在她的伤口处轻轻打圈,点点将药膏在周围揉散开。 她只觉得伤口处发烫,认真为她涂药的顾卓温柔体贴得吓人,她生出几分惶恐,她为了回家骗了这么好的他,真的对吗? 那女子发了狠是打算从白知微身上撕下块肉来,齿痕又深又多,白皙手臂上扎眼极了。 他绷紧嘴角,抬眼便看到平日生动的杏眼里氤氲着水汽。 他下手太重了?他不由得放轻些。“痛了,下次便记得,长教训。” 第19章 贾来财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过了今日,鬼峰寨谁能不知晓他威风。 鬼峰寨有言,进寨便不信鬼神不拜天地,故新人成婚只需要告知寨中兄弟便可,在寨中游行一圈。 届时他牵着红绸,另一端由梁洛嫣牵着,两人牵着红绸绕着鬼峰寨走过一遭,便是礼成了。 成亲队伍热热闹闹地走出小院子,便遇到顾卓抱着刀,站在路中央。 贾来财原以为是顾卓拦路要喜糖讨个好彩头,连忙打发仆妇递上喜糖。 然而顾卓伸出的手没接喜糖,手冲着贾来财的方向:“三当家,你答应我之事可还算数。” 看热闹山匪绕着成亲队伍围了一圈,听闻立刻窃窃私语,信用可是他们最后的底牌,如果连信用都丧失了,贾来财还拿什么号令鬼峰寨弟兄。 贾来财眼睛一转,便想到了个主意,他大声道:“顾兄弟,我既然答应了你会放你出寨,便不会食言,今日可是我大婚的日子,你若是这个时候走,着实有些不顾我的面子。” 像猜到了贾来财会赖账,顾卓面不改色,脸色仍旧带着柔和的笑意:“三当家的喜酒我当然要喝,只是这出寨的令牌必须给我,方才三当家在院子外耍威风,我妹妹被吓病了,今日我必须带她出去找大夫。” 周遭山匪闹哄哄的,直嚷嚷着:“三当家,他要什么你给他就是,快些绕寨,别耽误了大家看新娘子。” 贾来财面色难看,不情不愿的掏出了一块木牌。愠怒道:“顾兄弟拦了这么久,等会席上可得多喝几杯才是。” 顾卓一把拿过木牌,放在怀里:“这是自然,等会送了妹妹看了病,席间自当多讨几杯酒喝。” 听到顾卓还会回来,贾来财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些。猥琐的牵着红绸一头,色眯眯冲着梁洛嫣一笑:“夫人,走吧。” 红绸大力一扯,梁洛嫣身形一个踉跄,站稳后还是顺从牵着红绸跟上贾来财。 鲁瞑摇着羽扇,狠狠盯着顾卓消失的背影,大张旗鼓跑来要令牌,顾卓今夜绝对会走且不会再回来,他可不是贾来财这傻子,顾卓所带走之人也不可能是他的妹妹,他只是借着带妹妹看病的幌子带走梁洛嫣,玩一手金蝉脱壳。 鲁瞑冷笑一声,只可惜现在被他看穿了,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 之前他们玩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狠狠摆了他一道, 这一次该是他当黄雀的时候了。 —— 日头西斜,白知微早就称病躲进了房里,实际上趁着人多,悄悄躲到梁洛嫣的屋子里,只等梁洛嫣礼成归来,她们便可调换身份。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红烛高燃,脚步声从远及近。 白知微立刻找了个角落藏着,仆妇扶着梁洛嫣坐到喜床后,便恭敬的关门退下。 “知微姐姐你来了吗?” “我在。”白知微猫着身子走到梁洛嫣跟前,她早就换好了同色的内衬,梳妆相似。“快,我们将衣服换了。” “等等……”梁洛嫣伸手拉住了她打算脱掉外衫的手。 “怎么了?”白知微皱着眉,现在时间紧迫,早一点走就多一分胜算。 “知微姐姐,盖头好像和衣服勾丝了,你帮我把盖头掀开。” 梁洛嫣局促地端坐在喜床上,两侧红烛飘摇,红纱幔层层叠叠,艳丽如晚霞,屋子四周张贴着喜气的囍字。 白知微蹲下身子,轻轻捻着盖头下方流苏,此情此景她竟然真的生出了,几分人在洞房的局促感,只是为何她会是新郎的角色,直觉告诉她不能掀开盖头。 但她的双手已经搭在盖头上,轻轻往上一掀开,盖头便掀离开,压根没有梁洛嫣所说的被勾住。“公主赶路要紧,我们快换衣服吧。” 原本梁洛嫣便是明艳至极的长相,一番仔细的梳妆打扮之后,美而近妖,她羞赧一笑:“知微姐姐,你揭了我的盖头,便如我们……”成亲了一般。 “公主……”她出声打断了梁洛嫣,她知道梁洛嫣爱逗她,就如同逗猫一般,但现在实在不是个调笑的时候。 梁洛嫣被打断敛起了笑意,她的手搭在婚服上,看了看白知微,指了指屏风后。“怎么一点都不禁逗啊你,你去里面换了。” 皆是女子,还是逃亡时刻,怎么这时候又计较起来了。 白知微好脾气依她所言跑到屏风后,几下便把外衫襦裙褪下,伸手将襦裙递了出去,交换衣服。 梁洛嫣神色莫辩地瞧着屏风后伸出的玉臂,一贯从容之人僵在原地。 “公主?”她都举着半天了,怎么没人搭理她,白知微站在屏风后,作为现代人穿着内衫和裙子,让她出去在梁洛嫣面前走一遭她也不害臊,只是她怕又惹她不快。 就在她伸出的手快要僵硬的时候,她被衣服劈头盖脸的砸下,额角发疼,被罩在一片红云里。 梁洛嫣直接将婚服从屏风上方扔了过来,婚服繁重还有珍珠银链,连带胸前那块长命牌十余斤重,砸得她有些发蒙。 “穿好了再出来。”梁洛嫣傲娇发话。 白知微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好在她已经为梁洛嫣穿过一次了,几下便把婚服穿上。 袖子裙子偏大又长,白知微将胸前的涤带死死绑了好几圈,确定能拉得住衣服繁重的后,才慢慢走出屏风。 梁洛嫣早就穿戴好了,白知微的裙子对她而言又短又紧,上衫也紧紧的勾勒出上半身的曲线,奈何胸前却是平坦一片着实有些奇怪。 梁洛嫣拿起条披帛罩着挡住上半身,那股子不适感才消失。 梁洛嫣扬起笑:“知微姐姐穿喜服可比我穿好看多了,这才像新娘子。” 见到白知微出来,拉着她便按着她到床上坐着,笑盈盈地拿着盖头往她头上盖。“我也盖了知微姐姐的盖头。” 白知微拉出她想要揭开盖头的手,自己把盖头掀开了,沉声道:“公主,顾卓便在外面等你,此行救你都是他的功劳,到了建邺后,希望你能言明真相,不要让人误会了他。” 梁洛嫣玩得正开心,被打断也不恼怒,笑道:“我明白这是你们大晋所言的知恩图报,我们楼兰人对待自己的恩人,也是拿出最好的葡萄酒和羊肉招待他的。” 白知微稍稍放心,仔细嘱咐:“等会你从后门出去,避着些人。” 白知微拿着丝巾仔仔细细的围了一圈,只露出梁洛嫣那双深邃的眼睛,瞳孔偏蓝仿佛那片汹涌的大海。“如果遇见人不必理会,咳嗽几声称病便是,只要等到和顾卓相会就好。” 白知微拉着她交代完,将她推出屋子,自己盖好盖头坐在喜床上。 听着梁洛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白知微握着手中的匕首,静静等待贾来财的到来。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这群山匪能多拖住贾来财一时半刻。 时间越往后走,她等待得越焦急,总有种铡刀悬于颈侧的滋味。 —— 顾卓抱着刀在山口处靠着大树发呆,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梁洛嫣。 这件桃红色的襦裙明明在白知微身上时还算顺眼,等到了梁洛嫣的身上,他只觉得脏眼睛。 第23章 “顾卓哥哥,麻烦你带我走吧。”梁洛嫣几步跑到他跟前,学着白知微的语调唤他。 “梁洛嫣少恶心人了,白知微不在这里你演戏给谁看。”顾卓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梁洛嫣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那我们走吧,知微姐姐让你送我出鬼峰寨。” 顾卓冷笑一声步履稳健地走在前面,丝毫看不出腿受伤的迹象。 梁洛嫣嘴角带着嘲讽,说他在白知微面前装乖卖巧,顾卓还不是在白知微面前装瘸扮柔弱。 今日贾来财大喜,山寨中守备难免松懈几分,他们顺利的来到瞭望塔。 值守之人正是屈天,他提着两板斧下了瞭望塔,顾卓赢得演武大赛早就在鬼峰寨出了名,屈天早就想和他比划比划。 “顾兄弟,这么晚要去哪里。”屈天舞着两板斧,“现在没人,我们来比划比划。” “咳咳——” 顾卓指了指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之人,只不过几步的距离,梁洛嫣便咳了好几次,咳得声嘶力竭,像要把整个肺腑都呕出来。 “我妹妹病了,需要快些下山看大夫。”顾卓转过身,拿出贾来财的通行令牌。“她不下山会死人的。” 屈天皱着眉,现在出行实在太奇怪了些,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啊——要不我还是去知会大当家一声。” 顾卓声量提高重复道:“我妹妹病了不下山会死。” 屈天两板斧放在身前,躬身戒备。“容我通报……” “屈天,放行。”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出,背着那把两掌宽刀,来人正是宋鑫。 “宋鑫,你为何会来。”宋鑫可是二当家手下人,他怎么来帮三当家出头,屈天困惑了。 “方才顾卓早在宴席前,便求得了离山的令牌,只是大当家不放心怕有人为难他们,便嘱咐我前来,果不其然还真有不长眼的东西。”宋鑫平日在山寨早就狂到没边了,现在说话也没个顾忌,直接将屈天当狗骂。 “你——”屈天面色铁青。 “你有何不放心,有我陪着他们一同去,难不成还要你陪着?” 屈天再没理由阻拦,只得吩咐手下放下吊篮,宋鑫扶着梁洛嫣坐进吊篮,吊篮顺着索道滑落的瞬间。 山崖对面燃起一片火光,为首是身着白衣脸上戴着半截狐狸面具的男子。 夜间山风吹动他的长发,露出形状姣好的下巴,嘴角勾起嘲讽笑意,在他身后是黑压压一片身着铁甲军队。 第20章 顾卓隔着万丈悬崖和男子遥遥相望,心中冷笑一声,果真是前世的分毫不差。 顾稷来了。 吊篮迅速向下滑动到对面,屈天望着对面接近的官兵回过味来,大吼道:“被骗了,快把吊篮拉回来,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瞭望塔上山匪飞快拉动绳索,顾卓抽刀,雪亮刀光一闪,血猛地喷洒而出,两名山匪眼睛瞪大,身体直挺挺的往下倒,一刀便解决两个八尺大汉。 “顾卓你……你竟然是朝廷走狗。”屈天瞳孔微震,害怕得提起两板斧就跑,他早就见识过顾卓的本事,留下来无异于送死,跑回山寨内搬救兵才是上策。 吊篮滑出,一切又回到前世轨迹。 “方才不是你说,想要领教领教吗?”顾卓一个闪身,动作快如鬼魅,抽刀将屈天捅了个对穿,莲生将屈天死死钉在大树上。 “怎么要跑呐?”顾卓面上还带着温润柔和的笑意,“我其实很乐意教人,只是你们总是太弱,瞧瞧你便只能学我这一招,如果你还有命下来,我可以再教你些招数。” 面对这张笑脸,屈天只觉得汗毛倒立,胸口剧烈的疼痛,他被死死钉在大树上:“啊——你这个疯子、疯子。” 顾卓拍拍手讥笑望着他,那眼神明晃晃写着:你下来,我等你下来呐。 “哐当——”山崖对面传来剧烈响动,索道的基桩被挖了出来,铁链拉动着基桩快速向山崖滑动。 在梁洛嫣被救上后,他们就撬动了基桩,两山之间唯一的索道毁掉了,唯一出鬼峰寨的路没了。 屈天已无活下去的可能,看到顾卓被同伴抛弃,嘲讽道:“哈哈哈——你看看你的同伴居然毁掉索道,不出一会你就会被我鬼峰寨兄弟发现,然后杀掉你为我报仇。” 顾卓面无表情转动刀柄,手腕用力抽出莲生,屈天猛地吐了口血,慢慢没了气息。嘲讽道:“挖了便挖了,我便留下好好玩玩。” 顾卓提着刀缓慢走上瞭望台,和山崖对面男子相望,提着刀指着男子,面上笑意更甚作出抹脖子的动作。 张口无声地说了几个字:“你死定了,顾稷。” 铁甲立刻拔刀,火光下一片雪亮的刀刃对着他,生怕他一下飞了过去。 顾稷作出手势,强忍不适道:“停,他哪有飞天遁地的本事,过不来放心。” 黑衣谋士靠近道:“殿下,恐怕我们毁索道之事不妥,毕竟二皇子还在那边。” “我这二弟在凶险战场都活了下来,难道还怕这一山头的山匪。”顾稷挥挥手,“既然找回了楼兰公主,那我们任务便是完成了,下山吧。” 黑衣谋士迟疑道:“可是……” 顾稷嘲讽道:“我这弟弟与人不同,旁人而言可能是炼狱,对他怕是极乐了。” 他一大早就得到消息,顾卓护送不力,竟叫楼兰公主被掳走了,这是多好的机会。 他还找到了楼兰公主的踪迹,到时候他寻回公主,好好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杀杀他的锐气。 他们蹲守在索道处,守到夜幕落下,终于对面的吊篮动了,吊篮快速顺着索道滑下稳稳地在停住,兵卒搀扶着桃红色襦裙的女子,顾稷一抬眼便撞入了双深邃的蓝眸,纤长的睫毛像飞舞的小扇子。 在这万般紧迫的情形下,她绝色面庞也不见丝毫慌乱。 这张脸他早就在画像上见过,只是真人远比画像更美丽动人,她便是楼兰公主梁洛嫣。 顾稷冷嗤一声,这美人着实是倾国倾城,难怪他那便宜弟弟夜半送人出寨。 顾稷此人平日里受够了追捧,面对梁洛嫣也摆出大皇子的架子,倨傲地抬高下巴道:“你就是楼兰公主梁洛嫣?” 梁洛嫣带着宋鑫走出吊篮,看着面前的军队,便隐隐猜到了顾稷的身份。 梁洛嫣冷淡地点点头,便是回答了他的问话,顾稷哪里受过这种冷待,脸上都快绷不住的凶意。 不过正事在前,解决掉顾卓要紧,这个楼兰公主他日后再好好收拾,顾稷发号施令:“我们此行人手带得太少,快速拔出索道基桩,隔绝山匪追击的可能。” 顾稷坐在高头骏马之上,嘲讽地望着站在对面独身面对山匪围剿的顾卓。 “已经营救到楼兰公主,下山。” 梁洛嫣被扶进早就备好马车里,夜色下,训练有素的队伍快速下山。 行至山道处时,百余山匪突然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书生打扮的鲁瞑冲在山匪最前面:“我就知道有人想带她走,快上,杀了他们。” 鬼峰寨出寨的索道已经被毁,为何山道上还会出现山匪?顾稷困惑不解,好在此次所带队伍人手众多。 他怒道:“杀。” 两方交战,厮杀声一片。 山匪人数地形上占了优势,双方打起来胶着在了一起。 宋鑫不顾身上的重伤,挥着重刀在人群中厮杀,护着梁洛嫣远离战场,顾稷在亲卫的护着下,才侥幸逃脱,一行人狼狈不堪的朝着衢州行。 —— 这一夜注定慌乱嘈杂,贾来财院子里,好几个山匪扶着醉醺醺的贾来财回来了,仆妇们只能站在门口,装作堵门的样子,贾财一来旦真的上来,她们害怕贾来财怪罪只能退下。 烛芯“啪擦”一声,烛光摇晃了一瞬,白知微紧张得攥紧裙摆,她深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自己身边没有可以依靠之人,她起身快速将床侧的喜烛剪熄两根。 “夫人,快放我进来吧,欧——”贾来财油腻打了个酒嗝。 守着的仆妇们立刻散开两侧,乖乖为贾来财让出条路。 “春宵苦短,夫人你就快开门吧。”肥厚的大手已经搭在了门框之上,下一刻便要推门而入。 “等等——”白知微压低声音,尽量和梁洛嫣的声音相似。“我们已经走完大晋的成亲流程了,我身为楼兰女子,你们既然结为夫妻,你最后一项可得依我。” “嗯,都依你。”贾来财酒劲上了头,色欲占满脑子。 尽量提一个不惹恼贾来财,又能拖延时间的办法。 白知微定定心神,开口道:“门外人太多我不好意思,在我们楼兰成亲,只是我们二人之事,宴席之后,便只 会留我们二人在小院子里,独享成婚喜悦……” “这个简单,你们先下去吧。”贾来财挥挥手。 仆妇们和闹洞房山匪们哄散而去,一阵闹腾后,贾来财的酒醒了几分,双手搭在门上,轻轻一推喜房的门便开了。 第24章 红纱缦缦,烛火映照下,光影暧昧动人。 周遭贴满了大红色的囍字,这样的情景他已经经历了十八次,只是左右没瞧见新娘子的踪影,这让他有些恼怒。 “三当家,桌上斟有三碗酒,按照我们楼兰的习俗,新郎喝完新娘斟的三碗酒,这礼便是成了,我们便是夫妻。” 温柔声音从屏风后响起,倩影落在屏风之上,贾来财以为逃走之人正款款站在屏风之后,屋子只剩下桌台上一盏喜烛撑起这一室光亮,更显得倩影惑人。 圆桌上碟子碗盘本摆放着喜糖喜饼,其中最大三口大碗中斟满了美酒,贾来财轻笑一声,这小美人还怪调皮。 “美人,喝完这三碗酒,你不会还有什么花招耍吧。”贾来财端起其中一口海碗,咕咚咕咚几声一碗便见了底。“你是不知道你夫君的酒量,莫说这三碗,就算再来十碗,我为了你也是喝得下。” “你喝完便过来吧。”温柔清丽的声音像把小刷子,轻轻在他的心肝挠了挠,他更加迫不及待了。 三碗酒不过是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他绝对不能在美人面前落了脸面,一碗接着一碗喝下,方才席间的醉意一起漫上心间,他脸上驼红一片,脚步虚浮走路都摇摇晃晃,如同走在了晃荡的铁桥之上。 白知微弓着身子,握着徐大娘那借来的铁锹,警惕观察贾来财动向。 贾来财晃晃悠悠伸着双手,撅着油腻的嘴,猥琐道:“美人快来,我们共赴这人间极乐。” 就在双手探进屏风想要攀附上她之时,白知微猛地用力,铁锹重重敲到贾来财后脑勺,重击之下他踉跄倒地,手脚抽搐,立刻反应过来想要爬起。 “居然还能动弹。”白知微操起铁锹快速补刀,重击了三四下后,他终于不再动弹。 贾来财满后脑勺全是鲜血,她握着铁锹的手害怕得发抖。 她小心蹲下,手颤抖地伸到贾来财的鼻间。 “还好,还有气。”白知微胸口剧烈起伏,原本她便只是想将人打晕拖延时间,她可没想过杀人啊。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双手拽着贾来财的肩,她皱着眉使出全身力气,将贾来财的身躯拉到屏风之后藏起来。 “叩叩—”门外传来叩门声,白知微被吓得抖了抖。“三当家,山寨口那边出了状况,大当家和二当家请你过去。” 顾卓他们难道被发现了? 白知微捏着嗓子,装作餍足后的媚态,柔声道:“三当家歇下了,有什么重要事非要今日说吗?” 门外的山匪一愣,再傻也明白,此间经过了风浪,贾来财不可能起得来身,脸上羞红一片,暗骂了一句红颜祸水,愤愤走开了。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白知微抓着铁锹猫着腰悄声出了院子,她静悄悄的躲在暗处。 山寨内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山匪举着火把跑来跑去。 不行得去山寨口瞧瞧,她捏着铁锹,在夜色的掩盖下往山寨口跑。 偶遇一队山匪举着火把巡逻,她身子一翻滚到草丛里,发出巨大声响,山匪来去匆匆,竟然没有察觉到她。 等到山匪们过去,月色之下,地上居然有乌泱泱一片黑影。 她吓得快要惊叫出声,身后黑影抢先一步将她的嘴死死捂住。 第21章 “姑娘,是我别怕,切莫叫出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知微稍微放心些,点点头答应,捂着她的手松开了,她转头身后居然密密麻麻的躲了一群人,皆是女子。 白知微压低声量问道:“徐大娘,你们为何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山寨口出了动静,我们猜测是官府来人剿匪了,原本我们这群人是想去山寨口,好早点被救。”徐大娘苦笑一声,“但是我们方才偷听到,官府那边好似派出了重兵山匪们战不过,打算抓我们这些老弱妇孺去当肉盾,正满山寨的抓我们。” 白知微小脸煞白,在场只有她明白落到山匪手中是死,若是跑到官兵面前,顾稷为了梁洛嫣的声誉也会将屠刀挥向她们。 她不明白,为何她已经做了这么多,剧情还是修正到了最初。 白知微立刻出言制止:“不行,现在还不能去山寨口。” “为何?” 白知微解释道:“现在去路上容易被山匪抓住,山匪想把咱们当作弃子作肉盾,而官兵只会把咱们当山匪,我们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 “那咱们怎么办,不能活生生被两边绞杀呀。”大娘们交头接耳,一时间炸开了锅。 “嘘——”白知微皱着眉,“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到大战之后,咱们再出来慢慢解释。” 徐大娘道:“我明白了,走,我们快走,后山栈道附近有片山林,天黑极其不好寻人,躲一夜是完全没问题。” 白知微招呼着人群:“走,咱们快走。” “那边有人,原来躲在这里,有个红衣女子躲在那,快把她抓起来。”一名山匪举着火把靠近。 白知微在最外侧,也最早瞧见山匪的靠近,也最早被山匪发现。 山道上随时都有山匪经过,如果她们现身杀了山匪,招惹来了其他山匪,那才是大麻烦。索性这一切的祸事都是自己招惹来的,就让她去将山匪引走。 她害怕得咽咽唾沫,道:“记住了,等我跑了引开他们,你们再往那边跑。” 她握着铁锹跳出草丛,发疯似的往山寨口冲。 山匪立刻发现她的动向,握着火把拔腿就追。 等白知微和山匪齐齐消失后,徐大娘带着这群人往后山走,她们放轻脚步,难免还是会有细小动静。 —— 同一片月色之下,训练有素的衢州府兵,身穿轻甲腰间都别着鹰爪,何渡春带着三人走在最前,遇到最艰难处,三人便拿着铁锤铁钉往石壁上钉入新的桥木。 后行者便可利用锋利的鹰爪攀爬而上,这一行虽然缓慢,但比之何渡春之前所行平稳太多。 再往上便是最后一段栈道,便是上山了,越是到最后何渡春越不敢掉以轻心。 此行白衡派三百精兵跟着她上山,她一定能为父母报仇。 “走过最后一段路,便是进鬼峰寨了,请官爷们万分小心。”何渡春抓住往上的木插,身影一个不稳,跟在身后的万良泽扶了她一把。 “何姑娘当心。” 何渡春点头道谢,更稳当的向前。 她终于走过最后一块栈道,稳稳当当落地。 一个时辰之后,能爬上鬼峰寨的官兵已经全数上来,饶是再如此准备齐全之下,三百精兵能爬上来的不过一百有余。 月色之下,一大群人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万良泽皱着眉,难道是这女子早早便布下的陷阱,骗他们上鬼峰寨,可是说不通啊,若只是为了杀人,便在栈道之上,她便该动手了。 他迟疑着一挥手,精兵立刻隐没在夜色中,何渡春也察觉到此刻的异常,她蹲着身子躲在万良泽身侧,迟疑道:“万大人,鬼峰寨不对劲。” 人影们越跑越近,他们才看清这压根不是什么山匪,只不过是一群神色慌乱的老弱妇孺,她们手中拿的武器是锄头、铲子,好一点的便是切菜的菜刀,更多的则是木棍。 官兵们现身,有些胆小的大娘已经朝着他们跪下,哭诉道:“我们不是山匪,我们也是被骗上山的,求求官爷不要杀我们。” 万良泽皱着眉困惑道:“你们快起来,我们是衢州府兵,不会乱杀良民。” 何渡春从万良泽身后出现。困惑道:“徐大娘,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大娘先被吓得一大跳,而后发现了何渡春,“何丫头,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带来的官兵?” 何渡春急忙追问:“是我是我,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白姑娘在哪里?” “方才我们在逃的路上遇到了山匪,白姑娘为我们引开了,往山寨口方向跑了。”徐大娘呼吸急促解释,她明了白知微的身份不一般,“不过山寨口也有官兵,白姑娘的安危不成问题。” 万良泽脸沉了下去,他们在山寨口可没有设兵,他们所带之人全部都在这里。 万良泽急切道:“走,快带我们去山寨口。” —— 鬼峰寨山寨口。 山匪蜂拥而至,周遭血腥味冲天,山寨口仿若人间炼狱。 锁链掉下山崖发出巨大声音,立刻惊动了守寨的山匪,大批山匪对顾卓进行围剿。 顾卓脚下遍布尸体,杀人的快感刺激他头皮发麻,他已经数不清到底杀了多少人,他抬手利落粗暴的劈刺,冲到他面前的彪形大汉被劈成两半。 他的身上也多了无数的伤口,疼痛刺激着他,让他加倍的报复回去。 以他为中心十米内遍布残肢断臂,内脏脑髓混杂着血水流了一地,这场景比之屠宰场也不为过。 第25章 他不再掩饰隐藏,浑厚的内力引得莲生一阵阵嗡鸣,他勾唇一笑,这是莲生和他的共鸣,一起共享杀戮快感的欢呼。 他抬步向前一步,手握武器的山匪脸色惨白,往后退上两步。 队伍最前排山匪握着武器的手不住的发抖,这场景似曾相识。 月色如薄纱罩在他如玉的面庞,唇边还噙着那抹笑意,但周身气质和平日的温润和善完全不搭边,他浑身浴血仿佛地狱爬出的恶鬼,今日要将他们全部拖下地狱。 齐袁秀站在一群山匪之后,难怪之前就觉得他眼熟,原来在长留山早就见过。 齐袁秀怒道:“你就是我们在长留山打劫之人?你前来复仇?” “复仇?”顾卓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他身影一闪,动作快到空中只留下残影,血亮刀光划过,最前排的山匪还没看清动作,只看见拿着武器的手臂齐刷刷的斩下。 “啊——”一时之间山匪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哀嚎,平日均是他们为刀俎,何曾想现在他们是案板上的鱼肉。 “对,我是来复仇的,复仇就该有点复仇的样子。”顾卓嫌恶的抖了抖莲生刀身上的残血,杀人的快感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内心不停地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让他快一点,再杀快一点。 齐袁秀原本仗着山寨内一千多号兄弟,还敢在顾卓面前叫话,但很快他便发现,演武大赛之上,他压根没有使出真正的实力。 这哪里是人,这分明是个怪物,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齐袁秀颤抖着手,大吼道:“你现在停手,我可以既往不咎,放你和你妹妹离开。” “我妹妹?”顾卓冷笑一声,“笑话,我哪来的妹妹。” 话毕,莲生一转,一刀给了哀嚎的山匪一个痛快,齐袁秀当山匪这十几年,头一遭被吓得想要逃,转身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贾来财。 贾来财归功于这一身肥厚皮肉,被砸晕后半个时辰便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白知微骗了,立刻唤人去抓她,他则来了山寨口,到底出了什么乱子。 “大当家,发生什么事了。”贾来财身后跟着几十个弓箭手,这是他花重金买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齐袁秀颤抖着,显然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哆哆嗦嗦道:“顾卓是叛徒,他毁了索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这满地的尸体皆是鬼峰寨兄弟,连带着之前被白知微敲打,一下子怒上心头。 且他何时见过齐袁秀这般狼狈求人模样。 “顾卓,你受死吧。”贾来财一声令下,身后的弓箭手半蹲着身子,箭搭在弦上,齐齐整装待发。 “我妹妹在哪里?”顾卓动作快如鬼魅,几息之间,他已经穿过层层人墙到了贾来财身后。 弓箭手自是不敢再动弹,杀顾卓意味着可能会杀掉山寨内的其他兄弟。 “你妹妹自然是被我先奸后杀,你不知道她的滋味……” 贾来财话还没说完,只见右臂的血肉和着衣袍碎片簌簌落下,几道残影掠过,没人看清顾卓的刀法,只能看见贾来财右臂只剩下白骨。 “啊——” “痛——” 贾来财痛叫出声。 “你还有三次机会,下一个是左手,我劝你现在便说了,你的腿上肉太多,我片起来没那么快,你可能会再痛苦一点,叫得也更惨一点。”顾卓面上的笑意不见了,浑身散发出阴冷的味道。 方才他杀人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劲,贾来财无疑将他彻底惹怒了。 剧烈的疼痛夹杂恨意,左右都会死,贾来财咬着牙,“放箭,杀了他,杀了他。” 血性凶性加持下,山匪团团围住了他,形成了个巨大的包围圈,仿若天然的蛊场,血腥厮杀最后才能活下来。 弓箭手搭着箭,小心的瞄准那个黑色人影,弓弦拉满打算将顾卓射穿成刺猬。 第22章 弓箭手们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已经出现的一列轻甲精兵,悄无声息之下便被抹了脖子。 战况激烈,顾卓越战越猛,之前这般畅快的杀人,还得追溯到五年前,那个女人为了爱情,为了讨他父亲的欢心,将年幼的他丢到了战场之上。 第一次出征,他被‘遗忘’了在战场,独自面对三百轻甲,他砍到刀瘸力竭。 终于胜了,他只是被她摸着头,夸他是天生的将才,她把他放进军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相较之下,这一次可容易太多了。 他刀一划触碰到一片轻甲,奇异的触感让他的停顿了一会。 他拧着眉,到底是谁来打扰他。 周遭之人齐刷刷的跪下,高声高呼:“二殿下恕罪,臣救驾来迟。” 他皱着眉刀锋一转,双目杀得猩红,所看人景都只剩下虚影,他缓了好一会才看清来人——衢州府兵。 万良泽所跪之地,铺满了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天地之间,顾卓手握唐横刀站在尸山血海之上。 最恐怖的是他脚下所踩之人的尸体,双手被绞掉皮肉,只剩下森森白骨,脖颈之间更是豁开条大口,脑袋和身子仅仅有一层皮肉相连,极其恐怖的虐杀。 顾卓转过身,冷淡凉薄的视线扫过他们,周遭气势强硬又冷得吓人。 万良泽曾在建邺,远远瞧见过顾卓一面。 顾卓一袭锦绣白袍,长发收拢于玉冠,嘴角常带着笑意,无论权臣还是兵卒,他的态度都是一般的温和有礼,比起武将更像个温润的世家公子。 旁人提及他便是大晋十战全胜的战神,当时他还不敢置信,上过战场厮杀之人居然是这般温润之人。 万良泽害怕地低着头,心间甚至生出了种念头,方才若不是他出声,顾卓很可能也会对他痛下杀手,他的刀会无差别的挥向他。 “殿下,微臣救驾来迟,殿下恕罪。”万良泽恭敬跪地行礼,直觉告诉他,这般冷漠杀神才是顾卓的真面目。 顾卓收了刀,压抑下杀意,冷声道:“你是衢州府兵?” “微臣乃衢州主簿万良泽。” 顾卓目光扫过面前所跪之人,目光落到万良泽身后之人,何渡春身上,还真让她下了山,搬了衢州救兵回来。 看来是动用到他的布置了。 白知微还真是幸运,在这种地方都能遇到帮她的人。 何渡春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丝毫不顾及周遭之人,她的注意完完全全在齐袁秀和贾来财的尸体之上,杀害父母的恶人终于死在了这里。 报仇的喜悦充斥心间,她忽而张狂大笑。 亲人死去的痛和为亲人报仇雪恨的畅快,强烈的冲闯,她面上早已一片湿痕。 她匍匐跪地,忽而张狂大笑:“哈哈哈哈,爹娘,不孝女儿终于为你报仇了。 这群山匪终于死了,这样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他们该被千刀万剐下十八层地狱。 终于死了啊,女儿没有辜负你们。” 报仇的喜悦之后,她只剩下无尽的空虚,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现在都湮灭了。 大笑之后便是号啕大哭,她站起身,双手捂着脸,泪却从指缝中流下,怎么也挡不住。 她被困山寨三年,困在父母的死里三年,一切终于得解。 她终于在三年后等到了她的春天。 万良泽跪俯在地,拉了拉何渡春的袖摆,低声呵斥道:“殿下面前不可失仪。” 何渡春 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周遭的话语终于灌入耳朵里,她被万良泽扯得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她原本以为白知微的身份已经够高不可攀了,没想到她身侧男子更是尊贵。 “何姑娘大仇得报,难免心绪激动。”万良泽低声为何渡春辩解几句。 顾卓皱着眉打量着周遭,衢州府兵之后站着几十个老弱妇孺,个个手拿兵器,其中一个白知微还和她有过交谈,她好像唤她徐大娘。 白知微没和她们在一起去哪了? 方才贾来财说的话他是半句都不信的,贾来财头上顶着的伤口,估计便是她砸伤的,只是她逃跑之后,没和她们在一起吗? 密密麻麻的焦躁不安编织着大网,笼罩着他的心。 当初他被父亲遗弃时,被母亲丢进军营时,被大军丢弃时,都没有慌乱嘈杂过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所有的慌乱蜂拥而至。 “白姑娘呐?”何渡春抽噎着发问。 她这话像彻底打破了此刻片刻的平静,海面之下汹涌的惊涛骇浪霎时间掀翻整个天地。 顾卓真是被气笑了:“我现在就问问你们,她到底去哪了?” 徐大娘被他的气势吓到,哆哆嗦嗦道:“方才白姑娘为我们引开了山匪,是往山寨口这个方向跑的,照理来说应该早就到了这边才对。” 顾卓提着刀,面沉得快下低下水来,他现在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在担心白知微的安危,他不想她死,他不明白缘故。 第26章 大概是她太有趣,他还没玩够呐。 有趣的东西怎么能被人抢走,就算是阎王也不行。 莲生划拉着地面,发现尖锐的鸣叫,他一步一个血印,快步往回走。 白知微这个人真是矛盾,明明只是个贪慕权势,攀附于他的伪善之人,居然会为了救她人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他怒道:“无能之人逞什么英雄。” 万良泽带着衢州精兵跟在顾卓身后,顾卓停住脚步,侧过身眼里升腾着满满的杀气,吓得万良泽停住了脚步。 “二殿下,您先作休息治伤,我们全山搜索小姐下落。” 顾卓冷漠地瞥了他们一眼,眼中杀意尽现,他指了指身后的断臂残尸,冷笑道:“你们最好祈祷比我先找到她,不然你们会死得比他们更惨。” 第23章 被山匪发现的瞬间,白知微选择绕远往山寨口处跑,顾卓带着梁洛嫣逃离,已经没人能护着她,她需得靠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山寨口动荡不安,恐怕是顾稷已经攻上鬼峰寨,她顶着刺史之女的名头,他也不会随意杀自己,现今只需要躲掉追杀她的山匪便可。 冰冷的山风刮着她的脸颊,钻进她的肺腑,疼痛害怕刺激着她的神经,白知微这辈子没想过自己能跑这么快。 这种时候越是慌乱死得越快,她紧紧咬着自己下唇,唇间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再这么跑下去,她迟早会消耗完体力被追上。 必须得快点想到办法,快些脱身。 她视力极好,纵使在朦胧月色之下,她仍然看清了不远处的小土坑,平日摔下并不碍事,但在这种时候却是致命的。 灵光乍现:“有了。” 她深吸口气,快跑躲到侧边黑暗里,双手紧紧握着铁锹,方才情形那般难捱,她都没丢掉保命的武器。 山匪见白知微消失,焦急地加快脚步追上,完全没注意到脚下的小土坑,半米高的地势差,山匪在土坑里摔了个狗啃屎。 下一秒钟,白知微抱着铁锹跳了出来,冲着山匪脑袋一顿输出,一回生二回熟,她这回敲打得熟练又快速。 奈何这山匪不是贾来财这种酒囊饭袋,双手双腿奋力挣扎,竟然还能翻身起来。 不是他死,就是她亡了。 她拼命挥动着双臂,铁锹用力敲着他的后脑,不知道挥动了多少次,身下之人彻底不动了。 她定眼一看,山匪后脑勺早就被她砸得稀巴烂,像块碎掉的西瓜,露出内里红红的果瓤。 她颤抖着伸出手,试探着山匪的鼻息。 “死了?怎么就死了?” “我杀人了?啊——我杀人了。” 她崩溃地瘫坐在地,方才敲贾来财还有些庆幸他没死,现在真成了杀人凶手。 杀人之后的害怕和惊恐笼罩着心间,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半月余,她明白山匪是活生生的人, 这场景恐怖又血腥,她抓着铁锹的手不住发抖,山匪的鲜血正顺着铁锹往下滴,刺激得她直想吐。 身后又有脚步声,她喘着粗气转过身,打算和山匪拼了。 转过头看见来者的瞬间,铁锹重重砸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像被蒙上了一层薄纱。 同一片月色之下,顾卓站在不远处,就如同第一次在山匪手下救她,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步伐紊乱急切得多。 看到他的身影,白知微仿佛找到了最大的靠山。 她吸了吸鼻子,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只觉得太丢人,她快速将眼里的眼泪抹掉,仰着头不要再哭了。 他站在她身前,挡住月光投下大片阴影,白知微抽抽噎噎哭了好一会。 顾卓伸出手僵直在半空,无措地举着,他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的心跳得好快,比第一次战场杀人还要快,兴奋到战栗。 其实在白知微手持凶器杀人那一刻,他便已经到了,在看到她后,就没那么着急了。 繁重华丽的嫁衣又大又长,红色的涤带在胸前打了好几个结,大袖襦被划破得了几处,动作间露出雪白的手臂,披帛早就在逃亡时,不知掉到哪去了。 她手里握着不知在那捡来的铁锹,慌乱挥打着山匪后脑,越打山匪挣扎得越厉害,她脸色越是慌乱害怕。 鲜血沾在她的手和洁白的脸颊上,这个如同白纸般干净的人,终于和他一样满手血污,变成这浊世之人。 他的心咚咚狂跳,简直快要跳出胸腔,愉悦兴奋交织,怎么会看她杀人比自己杀人还要有趣。 他勾起嘴角,外表又变成了温润模样,内心却想让这杀戮血腥更重一点,最好这张白纸变成嫁衣一般的红艳。 他控制不住的发生嗟叹:真的是美好的一夜啊。 他快步上前,白知微发现他的一瞬间,慌乱急躁的神色散去,他居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安心的情绪。 是在看到他之后便觉得安全了吗? 随后便是委屈,她小声抽泣着,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眼泪好像雨滴砸在地上,内心的焦躁烦郁又涌了上来,他不耐地转着刀柄,他最讨厌下雨天了。 柔软的身子扑到他的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小脸埋在他的胸膛,他僵硬举着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这一装模作样的安抚,反惹得怀里的抽噎声倒是越来越大了,抱着他腰上的手也紧上几分。 他感觉到胸口的衣服一片濡湿,轻拍的手更加温柔了几分,道:“知微是受了什么委屈?明明是你在杀人啊。” 紧张惊恐占据了她的思绪,她压根没察觉到顾卓的异样。 她紧贴着他的胸口,沉稳的声音引得胸腔小幅度抖动,挠得她耳朵一阵酥麻,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她找到了片刻的安心。 哆哆嗦嗦委屈道:“哥哥,我、我杀人了,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她不知怎么表述无奈和惊惧,只能无助得重复。 “害怕?”顾卓不解的砸吧着这两个字。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战场杀人时,心跳得飞快,愉悦传到了四肢百骸,兴奋到战栗,杀人明明是快乐。 心头将这两个字咀嚼几遭,也没想明白,为何她会将杀人这么快乐的事,和害怕牵扯上。 她在顾卓脸上看到了困惑,完全不能理解,她不知怎么和他解释,也许说再多只能当作是矫情。 她努力拉开些距离,奈何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她手脚软趴趴的,一丁点都使不上力气。 弱肉强食,方才不是她杀人就是她死,她自然知道刚才一番举动,不过是是在看到熟知之人后的脆弱。 若后面出现的再是山匪,她恐怕会为了活命再杀几个人。 可是看到他便找到了依靠,软弱都可以袒露给他瞧瞧,她低着头重复道:“害怕,是害怕……” 她牢牢抓住他的袖摆,抓住最后的依靠。 空气的血腥味比方才更重,白知微鼻子凑到顾卓的身前嗅了嗅,是他身上的。 担忧道:“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重的血腥味?你受伤了?不是商量好你送梁姑娘下山吗?怎么回来了?” 她早就被吓昏了头,一大串问题砸向顾卓,手攀上他的手臂,作势往上掀。 顾卓伸手按住她的手,她的手被他的小上一圈刚好能完全覆盖,她的手不受控制抖动,像极了冬夜里快要冻死的候鸟。 他哑声道:“无碍,只是小伤。” 他低头便闯入一双浅色眸子,清澈如琉璃,她白皙的脸上脏成了一团,之前沾上的大部分血迹被她的泪水冲乱了,再蹭到了他的胸口,发髻也松散开了,几缕青丝散在耳后,露出雪白晶莹的耳朵,几滴残留的血滴在了耳廓上。 他的手搭在她头上,一路缓缓向下。 白知微眨巴着眼睛,这是在摸头安慰她的意思吗?怎么不动了? 他的手顺着青丝向下停留在了耳廓上,手轻轻捻着耳尖,将上面的血迹悉数擦去,原本雪白的耳尖越擦越红,灼热的温度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手。 这一刻的气氛着实暧昧又心安,白知微耳朵脸颊越来越烫。 脑海中不断有机械音响起。 【恭喜宿主好感度+2】 【好感度+5】 【好感度+10】 …… 随着他的一下下抚摸,好感度持续攀升,最终稳稳当当停留在零附近,便不再动弹,她瞪大双眼,怎么努力了半天好感度归零了,不再涨一点吗? 是不是再摸摸就能再涨一些? 顾卓的手停留在她耳侧不动了,她蹲着身子,她摇晃着脑袋在他手心蹭了蹭,顾卓的手还在她的头顶一动不动,她又乖巧的蹭了蹭。 刚才飞涨的好感度,现在如入定老僧,不动了。 巨大的光屏出现在顾卓身后,积分快速滚动上涨。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帮助顾卓救出被困鬼峰寨公主。】 第27章 【故事任务节点:10%。】 【好感度:0】 【积分:100】 系统完成升级,商城前的小圆球变亮了些,头顶的一也变成了二。 光屏上最底下一百积分锦囊闪着光芒,这是三选一的意思,万一开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现在不是挑选的时候。 “我选择以后再使用。”白知微在心头默念道。 【该任务节点已经结算完成,宿主可选择任意时间进行奖励兑换。】 完成任务节点巨大得经验值,催促系统下线升级系统。 “你在看什么?”顾卓望着屏幕消散的位置,目光似乎透过空间捕捉到了系统。 “顾卓不会看见了你吧。”白知微一阵发虚。 【宿主请放心,系统仅仅针对于宿主的数据,对他人完全不存在。】 白知微提着的心才落回了肚子。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公主呐?”白知微靠着他喘息。 顾卓如实道:“被顾稷接走了。” “糟了,真是顾稷带兵上来了,那你可看见徐大娘她们?走我们快走。” 白知微急切地拉着他的手,她谋划了半天,就是想要避免屠山的命运,难道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她太过着急,身子却软绵绵没有力气,她一动身子就往旁边栽倒。 顾卓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了过来,走到她身前半蹲着。“上来吧,我带你去找她们。” 白知微顺势趴着他背上,双手叠在他脖颈处,贴着坚实可靠的后背。 顾卓猛地起身,一步一步稳当地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将一切黑暗血腥都甩在了后面。 行过几百米后,顾卓都走得稳稳当当,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哥哥,你的腿好了。” 顾卓刚刚迈出的左腿有一丝僵硬,笑道:“衢州府兵随行有医者,瞧了我的腿伤,帮我把脱臼的骨头复位了。” 白知微趴着他的背上,原来是当初她太过害怕没敢用力将他的骨头掰回原位。“当初我该用力一点,你就不会吃这么多苦了,衢州府兵?是何渡春搬救兵回来了吗?” “嗯,她回来了。”顾卓带着她往回走。 一队正规府兵正在仔仔细细的搜寻,见到他们二人后,身体明显僵硬绷直,眼神躲闪害怕。 白知微贴着顾卓的耳朵,轻语道:“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太可怕了?他们似乎很怕我。” 顾卓道:“并非如此。” “二殿下。”府兵齐齐跪下行礼。 原来是他们知道了顾卓的身份,这才惊惧十分。 瘦小灰布女子飞快跑了过来,半蹲着身子扶着膝盖喘着粗气,脸上不再死灰般麻木,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白姑娘,我已经……依照约定搬来了救兵,我、我就说我能够做到。”何渡春紧张到结巴,眼泪簌簌往下掉,眼底却是倔强。 白知微并未将宝押在她身上,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带回了救兵,白知微皱着眉思考,那山口处的到底是衢州府兵,还是顾稷带来的私兵。 “你们是从后山栈道上来?山寨口到底是何情况,你们去瞧过了吗?”白知微急切问道。 “前日我自下山后,奔跑了一日两夜终于跑到了刺史府中,将玉佩交给白大人。 他便调给了我三百精兵自栈道上山,栈道凶险,能上来者不过半数,上来后我们便遇到了徐大娘她们,得知姑娘你的情况后,我们便打算去山寨口接应你……“何渡春一边说一遍往顾卓身上瞧,眼底带着几分惧意。 大概是知道了顾卓的身份,白知微宽慰道:“哥哥很好说话,你不必害怕他。” 顾卓找了块空地,小心将白知微放下,温柔道:“我送走梁洛嫣后打算回来接你之际,鬼峰对面便亮起了火把,顾稷带着私兵在对面设计埋伏,他接走了梁洛嫣,毁了索道不让山匪出山。 守寨山匪得知上当,就对我进行围剿,就在我快力竭之际,多亏万良泽带兵前来,我才得以脱困。 听到你不知去向,我便来寻你。“顾卓简单几句便将这一夜发生之事交代明了,丝毫不提及他多凶险。 白知微听得心惊,她原以为顾卓会和梁洛嫣一起离开,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她内心柔软动容。 内心骂道:“顾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抢了顾卓救人的功劳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要赶尽杀绝。” 她将顾卓从头到脚仔细地摸了一遍,察觉他胳膊肩膀又添了好几处伤,她再也忍不住愤愤道:“顾稷真是太过分了,他哪里是害怕让山匪出山,他分明、他分明就是故意弄出动静好让山匪杀你。” 顾卓将她按在腰间的手轻轻挪开,温柔道:“此处人多,勿要动手动脚。” 白知微面上发热,她明明是担心他着急验伤,怎么把她想成了登徒浪子了。“还好你一人没战多久,不然不知要添多少新伤。” “知微难道不担心梁洛嫣安全吗?”这几日她和梁洛嫣‘姐妹情深’的模样可不假。 梁洛嫣和顾稷可是官配,他们俩遇到一起有什么好担心,不过是英雄救美两人一见倾心的戏码。 白知微内心愤愤,她做了这么多,这个世界居然又自动修正回了原剧情,真是可恶。 “梁洛嫣可是楼兰公主,很可能成为顾稷皇妃的人,我猜他们应当不会有什么矛盾才对。”白知微眨巴眼睛,特意加重“顾稷皇妃”四个字。 顾卓揶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倒是,毕竟她是楼兰公主,顾稷就算再疯狂也不会对她动手。” 白知微认同点点头:“等到下山后,我们再去寻她就好,方才我已经和公主交代清楚。” 万良泽匆匆跑来,他既然得了命令,为了 保全这百余精兵,他必须得率先找到白知微,只是他跑遍了山寨僻静角落也未找到。 万良泽靠近何渡春,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强装震惊问道:“是谁先找到小姐?” “是……殿下,先找到白姑娘。”何渡春跪在地上,低着头压根不敢正眼瞧他们。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万良泽害怕跪倒在地,磕头磕得当当作响。 白知微看着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怎么救命恩人全部给她跪了,她皱着眉回头望着顾卓,小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第24章 顾卓嗤笑一声:“大约是意识到自己是无能废物了。” 怎么顾卓还很嫌恶他们? 白知微尬笑两声,明明是多亏他们相救,她回忆起此人是白衡得力下属,主簿万良泽。 急忙道:“快起来快些起来,万大人。” 万良泽小心翼翼抬头瞧瞧顾卓,见他未发话只得跪得更卑微谨慎了。 顾卓皮笑肉不笑道:“起来吧,此次多亏你来得及时,山寨口之事多了亏你们……” 何渡春拧着眉站起身,明明他们赶到之时,山匪已经差不多被绞杀干净了,困惑道:“山寨口不是全是你……相助吗?” 万良泽是个人精,顾卓未明言之意,他被一点全明白了,顾卓不想让白知微知道山寨口发生之事,赶紧拉了何渡春的袖子,力气太大拉得她一个踉跄。 “何姑娘,山寨口我们绞杀山匪众多,还剩下众多隐患未排查,你在山上三年熟悉各个头目,现在麻烦你同我一起,再去认领一下山匪的尸体。” “对对对,白姑娘已经找到了,清理头目要紧。”何渡春顺应地点点头,万良泽拉着何渡春就往外走。 “对了。”白知微喊住万良泽,“你们有没有看到贾来财,他被我敲晕了在房间了,也不知道跑出去了没?” 万良泽回想起贾来财的死状,身体一哆嗦,朗声道:“此等穷凶极恶之徒自当由我亲自寻找,找见必定是当场击杀,小姐勿要挂心这些小事了,照顾好你和二殿下便好。” 万良泽此话便是向顾卓投诚了,表明他不会将贾来财及山寨口发生之事向白知微透露。 顾卓眯着眼睛算他识趣,不然他也不介意将他们都灭口。 白知微问道:“你们在赶来之时,可看见徐大娘她们?” 万良泽解释道:“我们从栈道上山后,便遇到打算藏匿在密林的她们,我们已经将她们安顿在院子里,她们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这样一打断倒将方才奇异的感消除了,白知微也稍稍放下心。 虽说事情大致走向还是按照原著,至少这鬼峰寨的女子保全了。 白知微放心道:“徐大娘她们没事就好。” 几番折腾万良泽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见白知微终于没了问题,万良泽逮着机会拉着何渡春离开。 白知微心下计较起另外一桩事来,鬼峰寨山匪拐卖人口如此猖獗,原书暗指过他们在朝廷有人撑腰,当时还未查明,就将这桩罪孽算在了顾卓的头上。 她记得其中最重要的证据便是鬼峰寨账本,还有原书中被毁掉的沟通信件,她现在还有机会,她得去拿到它。 第28章 白知微回头,顾卓斜靠在柱子上,黑袍沾染着血迹,一张脸在半明半暗间,脸上神情却是恬静温和。 顾卓察觉到她的视线,对着她温柔一笑:“知微是想问什么?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她自然不能直接跟他提及账本一事,若是明说她知道未来之事,顾卓只会将她当作异类,她需要找个借口去鲁瞑院子搜索。 “我……我想起来,公主的猫好像不见了,我想去找找看,那只猫很可爱我很喜欢它,在这兵荒马乱的一夜若是没人保护它,它不知道会怎么样?” 顾卓扬起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冷声道:“知微这么喜欢那只猫?只是现在山匪还在未剿灭完,你一人在寨中寻找恐怕太过危险了,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啊?”顾卓出奇的好说话,这倒让白知微愣住了,有顾卓陪她当然好,可是有一大保障。“你当真愿意陪我?” 顾卓无奈道:“不陪你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我,难道等你受伤了,让我背着你下山吗?” 白知微脸颊涨红,害羞道:“方才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了,走吧。” 顾卓已经率先走了,玲玲月色下,他负手而立,一袭黑袍越发显得他宽肩窄腰,个高腿长,见她迟迟不跟上,转过头脸上满是温柔宠溺的笑意。 她捂着怦怦乱跳的心,顾卓真是很温柔体贴之人。 她小跑几步跟上他的步子,在她的刻意引导之下,他们回到了鲁瞑的院子。 白知微找了个借口打算独自进去翻找账本,道:“哥哥,你就在院子里等我吧,人多了,球球反而不敢出来。” 顾卓抱着刀站在院子里,她眼神乱瞟神色慌乱,屋子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她到底想要去找什么? “方才我们在山寨口处,只有齐袁秀和贾来财出现,鲁瞑自始至终都没出现,我猜他大概躲在暗处,知微可得小心些。” 白知微提着裙摆往里迈的腿一顿,回头挽着顾卓的胳膊往里走,找东西露馅总比丢掉小命强。 “球球害怕只是缩在角落,等会哥哥在门前等我便好。” 顾卓任由她拉着自己往里走,白知微将他往门前一推,“哥哥就在这里等我。” 见顾卓乖乖地倚靠在门前等她,她放心了许多,几步进了鲁瞑卧房。 鲁瞑外表是个文弱书生,卧房里外的厅房布置如同书房一般,整整两大面书墙。 白知微手指摸索过一本本书籍,猜想鲁瞑到底会将账本和信件放在何处。 左侧书架上收集为四书五经、兵书史记,右侧则是山野故事。 最左边一本厚厚的兵书处比其它干净许多。 鲁瞑一个文弱书生,对兵书也有涉猎,白知微踮着脚想将兵书取下,兵书抽动的瞬间,书架轰隆隆地向两侧移动,露出漆黑地洞口。 巨大轰隆声吸引了顾卓的故意,他抱着刀跑进屋子:“发生了何事?这里怎么会有密室。” 她大概是触动到机关了,账本之事大概是瞒不住了,白知微摇摇头:“我找球球时,发现有本兵书,我想取下来看看对你有没有用处,好像是触碰到机关了。” 顾卓皱着眉,他有些不懂了,就算白知微是重生之人,她能知道鬼峰寨鲁瞑的密室? “这么巧?” 白知微苦着张脸,还好方才顾卓和她一同来了,不然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哥哥,下去看看吧。” 顾卓掏出火折子点燃,白知微已经拉着他的袖子,壮着胆子向下。 台阶往下数十步便到了底,顾卓将墙壁上的煤油灯点上,灯火照亮了这一方密室,墙壁反着耀眼的金光。 白知微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密室墙壁居然是用金砖砌成,她跑到上前,抽出最顶上一块金砖,往里居然还有,她再抽出一块,里面还是金灿灿一片,她往复了三次终于看到了原本的土墙。 白知微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愤:“哥哥,这里砌了三层的金墙,不知道要买卖多少人才能赚这么多钱。” 顾卓脸色隐隐发青,前世他便知道,顾稷身后李家有许多龌龊的产业,长留山鬼峰寨仅是其中一处,便能揽如此多钱财。 白知微打量着他,小心开口道:“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仅仅只凭一个鬼峰寨,断不敢在衢州如此胆大妄为,虽说长留山地势险要,但背后必定是有人撑腰。” 顾卓皱着眉冷着脸,现在还不到和李家撕破脸的时候,李家身后背靠一众儋州旧臣,道:“此事你就无须再管了。” 白知微恨铁不成钢,现在不管日后脏水可就泼到你身上了,她扯着他的袖摆,“哥哥,若是袖手旁观,日后恐怕祸临己身。” 见顾卓举着火折子不为所动,白知微解释道:“我们先慢慢查,到时候我们不至于丝毫无反手之力。” 顾卓的视线从金墙落在她的脸上,冷着脸思索,原本他以为白知微重生而来,她只是借由自己接近皇室其他人,毕竟前一世他的结局太惨烈,现在看来她所做种种一切皆为了他,真打算将宝押在他这里? 她这是忘了上辈子的下场了?还敢赌他? 他望着她纯真的脸,手捏着她下颚,轻轻将她的脸抬起,重重将下巴上那抹乌黑擦掉,将这碍眼的痕迹擦拭干净。 只可惜她又押错宝了,他对皇位和权势都没兴趣,恐怕不会如她所愿了。 白知微仰着头,下巴传来一丝丝痒意,顾卓常年握刀,指腹处带着剥茧一下下的搔搔刮着她的下巴,摩擦了好几下,像终于满意了他收了手。 “上去吧,此事你便不要管了,你再插手只会连累你父亲。” 顾卓起身往上走,吹灭了墙壁上的灯,一下子暗了下来。再转身的瞬间,白知微发现了金墙第二层不一样处,她快速挪开金砖,露出本蓝色封皮账簿和几封火漆信件,连带着抽走了一块金砖,她快速将其收拢放在怀里。 做好一切之后,她快速跟上顾卓的脚步出了密室。 顾卓回头看了一眼她怀中之物,眼神幽暗,为了他当真连她家都要押上。 账簿找到之后,白知微心情大好,慢悠悠地在鲁瞑的院子里找寻球球的踪迹,这一晚动静太大,球球害怕得躲到了梁洛嫣之前屋子床底下,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球球抓出来。 球球害怕得缩着身体,整只猫瑟瑟发抖,她抚摸着球球的脑袋轻轻安抚它,“球球别害怕,等鬼峰寨事了之后,我便带你去找你主人。” 万良泽匆匆赶了进来,神色慌乱道:“二殿下,我们在鬼峰寨搜寻了几遍都没找到鲁瞑的踪迹,审问了几山匪后得知,鲁瞑早在傍晚时就带着一百余名山匪出了山。” 鲁瞑为何会带山匪出山,肯定是他猜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提前设计出去拦截了。 白知微脸刷白,抱着猫的手下意识收紧,球球担忧地‘喵喵’几声,她惊道:“糟了,公主有危险,我们得快点出去救她。” 第25章 万良泽害怕鲁瞑下山埋伏,这其中恐怕有诈,才着急忙慌来禀报,白知微一句公主倒是将他彻底搞懵了。 “公主?”怎么会有如此多皇亲国戚在这长留山,他们若是谁受了伤,他这芝麻小官都可能丢了乌纱帽,他发抖追问:“是五公主还是七公主?” 无论是哪位公主都是他得罪不起。 顾卓护送楼兰公主回都城建邺之事,本就为机密,万良泽不过是一介八品主簿,他自然不可能得知。 白知微心头发紧,祈祷顾稷能护好梁洛嫣,贴心解释道:“是楼兰公主梁洛嫣,我们得快些出去救她。” 和亲公主若是她出了什么乱子,可是影响两国邦交。 万良苦着张脸,绝望道:“小姐,索道已经毁了,我们没有办法出去啊。” 栈道在上山时便毁坏了大半,白知微皱着眉,球球左等右等还没等回它的主人,便缩着身子又想往床底钻。 白知微只得提留着它的脖子,将它交给府兵看顾好,问道:“修复好索道需要多久?” 万良泽皱着眉解释道:“需要将基桩重新埋进去,再将索道重新连好,至少需要三天,不过救楼兰公主,我可先传递消息,让刺史大人再派府兵寻找。” 白知微点点头,现在只有这样了。 希望在男女主的光环下,她们过得不算太差。 一颗烟花直冲天际,绚丽的烟花在天空炸开,一下将这片天际照亮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爆炸声四散开。 梁洛嫣和宋鑫乘着马车往长留山外逃了一路,望着鬼峰寨顶燃起的烟花皱眉,若是山匪胜了,定不会如此大张旗鼓,这到底怎么回事。 “宋鑫,停车。” 宋鑫在前驾着马车,听到梁洛嫣唤他,恭敬道:“公主,怎么了?” “鬼峰寨有情况,我们停下等等。” 宋鑫拧着眉头:“公主,现在已经是大晋境内,若是我们现在再不逃婚,往后能再逃的机会便少了。” 第29章 过了衢州便是建邺,到时候她再没有逃婚的可能。 梁洛嫣支着头靠在车壁,平静道:“前几日母后来了信,楼兰往北的北羌对楼兰虎视眈眈,楼兰需要借大晋的兵力,若是我逃了,不仅要担个逃婚的罪名,还要将洛泠嫁来。” 梁洛泠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宋家出了变故,她早就是他的妻子。 宋鑫握着缰绳的手一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喉咙发干,道:“公主的意思是?” “我看这大晋还有几分意思,我没打算逃婚了,我想留下来玩玩。” 宋鑫不由得松了口气,道:“公主大义。” 梁洛嫣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静静等着顾稷到来,好在他们落后不算太多,一炷香的时间后,‘哒哒’马蹄声由远至近,梁洛嫣掀开车帘下车,行礼主动示好。 “殿下,剿匪辛苦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洛嫣在此谢过了。” 顾稷带着几名亲兵仓皇逃窜,他抹一把脸,慌乱尽去,看着梁洛嫣姿态优雅地从马车上下来,笨拙地朝着他行大晋的礼仪,他转头神色莫辨地望着鬼峰寨方向。 方才天空升腾而起的是衢州信号烟花,他不会认错,没想到这次他又被顾卓摆了一道,内心愤愤不平,不过瞧着眼前贴心懂事的公主。 只要有她在手里,顾卓弄丢公主之事便是真,到时候他添油加醋的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何愁他不被罚,反正父皇从小到大最喜欢他了。 “不过举手之劳。”顾稷拍了拍身上的灰,尽量让自己不显得那般狼狈,“那希望公主明白,弄丢公主的是顾卓,而救公主之人是我,跟我回到建邺之后,公主应当怎么说明白吗?” 梁洛嫣站起身,温柔道:“迎亲队伍行经衢州时,我被人恶意掳走,恰逢大殿下剿匪时,英勇将我救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顾稷满意地点点头,哈哈大笑几声道:“公主十分明事理,到时候就这样说…” 亲卫驱马上前:“殿下先走为上,鬼峰寨信号烟花还未明了情况,万一二殿下他记恨我们……” 顾稷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走。” 梁洛嫣心事重重,方才猜想攻上鬼峰寨之人是顾稷另外安排,看来是高看了他,不过计划已经走到这步,只有先跟着他虚与委蛇一番了。 梁洛嫣上了马车,宋鑫驾着马车跟在顾稷身后往长留山外赶。 —— 衢州刺史府,更夫刚刚敲响了三更的更声。 府内却灯火通明,白衡一脸急躁地坐在大厅主位,身着华贵蜀锦的美妇在堂下,焦躁地走来走去,焦急但不失仪态。 白知微失踪几日了,白家主母沈文怡自觉失责,只等得在这等着。 白衡捻着胡须,眉头紧蹙怒道:“别转了,你转得我头疼。” 沈文怡拧着眉捏着手绢的指节泛白,端庄道:“官人,我放心不下知微,这丫头虽没养在我院子里,也是我瞧着长大。” 府兵捏着信笺急急跑进府,快速将信笺呈上。 “大人,长留山那边来消息了。” 白衡小心捻开信纸,小小几行内容看着他心惊肉跳,沈文怡小心地探过头,奈何蝇头小楷她离得太远瞧不真切。 白衡长长呼出浊气,急道:“准备人马,出发长留山。” 府兵望着外的天色,浓重的夜幕还笼罩着天地间,现在出发进长留山,他抬头迟疑道:“长留山?” 白衡怒踹了府兵一脚,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别说现在只是天黑了,就算天上落刀子也得去。 白衡又急又怒道:“快,快,快,将所有能调动的府兵都派去长留山,还有能修索道的能工巧匠,马上出发。” 白衡带着人马慌慌张张出了府,沈文怡维持着端庄模样坐在主 位,待到人走完后,手狠狠捏着把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母亲。”身着绫罗黛裙女子小心探出头,秀丽的五官和沈文仪有五分相似,发髻上珠翠满头,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典范。 沈文怡缓了眉头,她的女儿白司思何处不比白知微强上百倍,柔声道:“这么晚,司思怎么过来了?” 白知微失踪明明不过是件小事,不知为何白衡突然一反常态,大肆在衢州张贴悬赏令也就罢了,这般大张旗鼓带兵去长留山寻她,她不过是侧室生的庶女罢了。 白司思秀丽的脸上满是骄纵,秀眉轻拧不满道:“母亲,为何父亲此次这般重视白知微,他明明最喜欢我的,为何为了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白衡寻白知微之事闹得衢州人尽皆知,世家姐妹纷纷笑话她,恐怕白知微才是白家最受宠的女儿。 沈文怡冷着脸摸着白司思的脑袋,道:“司思别多想,你父亲做这一切总有他的道理,无论如何你都是白家最尊贵的女儿。” 白司思着急道:“娘亲,我还听说白知微的未婚夫……好像是二皇子顾卓。” 沈文怡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端庄,表情变得狰狞又扭曲:“二皇子顾卓?就是皇子中最为温润和煦,年纪轻轻又战功累累,难怪……难怪你父亲这般着急去长留山,原来是那丫头攀上了二皇子,她母亲争不过我,她也同样争不过你。” 白司思听着沈文仪的话面上微微发红,忆起世家姐妹口中的顾卓,外貌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俊美,待人谦和有礼,见之如沐春风,比起依靠儋州旧臣的大皇子顾稷,靠自己打下大晋半壁江山的二皇子顾卓,才是世家女子心中的英雄。 若是能择得他做夫婿,白司思紧紧贴着沈文怡,惊道:“母亲,你有什么办法?” 沈文怡勾起白司思洁白如玉的下巴,端详着这张年轻貌美面庞,赞叹道:“我的女儿如此貌美,自然……配得上皇子。” —— 索道被毁后,她们便被困在了鬼峰寨,白日便能瞧见白衡带着府兵在山崖另一头,挖着基桩紧急修着索道。 白知微还想找何渡春问问她,已过去三日,每日去寻她都找不到她的踪迹。 索道已经修好了,出了鬼峰寨,届时再相见不知何时,她想去再见一见何渡春。 白知微起了大早,天光微启,她瞧了瞧床上被子微微隆起,顾卓睡得正香,这几日他收拾鬼峰寨残局着实太累了。 她总感觉何渡春有些怕顾卓,总是避着他,这其间恐怕有什么误会? 她猫着身子推开门,小心将门合上后,飞快往何渡春的屋子跑。 她一离开原本还在安睡的顾卓,阖着的双目一下便睁开了,眼底一片清明翻涌着寒意。 “咕咕——”信鸽落在窗棂上,爪子上红绳绑着小信笺。 他拆开信纸,皱着眉头一下舒展开。 “主子,一切办妥帖了。” 他将信纸放于烛火之上,火苗一下便吞噬了信纸,再也无人能窥见其间秘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白知微离去的方向。 她这是起了疑心? 白知微终于将何渡春堵在了院子门前,鬼峰寨山匪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被收押在大家当院子。 何渡春这群女娘则要宽泛些,还能在山寨内走动,这几日她们忙着收拾行李,准备下山去官府例行查问后,便可归家。 只有一类人例外,无家可归的何渡春,被家人卖上山的徐大娘还有那天被收押的女子。 何渡春一瞧见她,扭头就往屋子里躲,白知微不明所以,抬手挡在门之间拦着不让她关门。 白知微拧着问出心中困惑:“何渡春,你为何躲我?” 当日万良泽站在山寨口尸山血海之前,对她耳提命题。 “何姑娘,山寨口之事血腥寒冷,小姐自幼便患有心悸,殿下是怕吓着小姐,所以请勿在小姐面前提及此事,恐惹得小姐伤心动气,万一犯了病……都不是我们能配得起的…… 这鬼峰寨能不能下去,多少人下去,都左右不过二殿下一句话的事。 还望何姑娘体谅。” 何渡春之前纠结困惑之事一下就有了答案,原来是害怕吓到她,顾卓此举也不过是为了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 何渡春恭敬道:“万大人,民女明白。” 万良泽道:“小姐乃千金之躯,和我们云泥之别,还望姑娘注意分寸……” 何渡春轻笑一声,明白万良泽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害怕她借着这次救命之恩的名头,攀附上白知微罢了。“万大人放心,下山我便会离开衢州,不会纠缠白小姐。” 何渡春这才三番五次躲着她,只是她为何拒绝她了这么多次她还要来。 眼见快要门夹住白知微手指,她收了力气,白知微得了空,一下便钻了进来。 白知微杏眼瞪得圆溜溜,嘴角勾起带着明晃晃的笑意,道:“你快猜猜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第26章 何渡春看着少女笑意盈盈的面容,她的眼睛大又圆,瞳孔颜色清浅若琉璃,让人一见便觉温暖想要亲近。 第30章 何渡春抿着嘴将她拉进了屋子,轻轻将门掩上,无奈长叹:“白姑、白小姐……进来说话吧。” 白知微双手背着身后,脑袋凑到何渡春跟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你都在躲我。” “白小姐,何出此言我们本就只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躲还是不躲,这次多亏了白小姐,我双亲被害之仇才能得报,我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 何渡春回想起万良泽的话,苦笑一声退后小步,白知微乃刺史千金,和她这种人扯上关系才是辱没了身份。 明明报了仇之后的何渡春才变成了活人,怎么又变成缩进龟壳的小乌龟了,白知微不解地拧着眉。 昏暗的房间里,何渡春重重跪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被何渡春吓得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扶起来。 何渡春低着头,自己有什么能够给她呐? “白小姐,大恩无以为报,我愿三叩天地,一愿小姐身体康健,二愿姻缘美满,三愿所求皆如愿,我愿以二十年寿元相……” “呸呸……” 何渡春还未言尽便被白知微打断了,白知微用尽周身力气也拉不动她,还听她继续胡言乱语。 “白小姐……”何渡春眼里含着泪,双手撑在地面便要开始叩首天地。 她只得有样学样,直挺挺地跪在何渡春身前,两人面对而跪。 “你不好好说话,那咱们都跪着吧,若论前事还是你帮我更多些,若不是你下山寨搬救兵,如今还不知情况究竟变成何等模样,难道也要我发个愿赌上二十年性命吗?” 何渡春卡住了:“不、不,白小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挟恩……图报。” “好啦,快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之前的事咱们就算互帮互助,谁也不欠谁。”她牵着何渡春的手,顺势想要将她牵起来。 何渡春被阻止叩首,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白知微一手牵起她的手,另外只手在襦裙口袋里翻找。 几息之后,白知微一脸神秘地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金砖,塞到了她的手里。“给你的。” 何渡春震惊道:“白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万大人昨日登记大家籍贯,你和徐大娘遥遥站在人群外,我便知道……你们无家可归了。”她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态将金块塞到何渡春的手中。 那日她在鲁瞑的金库里,被金砖闪得耀眼一时贪心便拿了一块出来,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何渡春将金子往外一推,泪眼婆娑推辞道:“白小姐,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个我绝对不能收了。” 白知微解释道:“你听我说完,今日索道修缮完全后,我们将各奔东西,你家常年经商吗?这是我的投资。” 何渡春咀嚼着这两个字,“投资?” “便是我出钱,你给我赚更多钱的意思。你懂吧,这是你得报答我。” 这便是用得上她的意思,欠了白知微天大的恩情,这一辈子为她赚钱来报恩吧。 何渡春小心将金砖拿到布袋中收好,将口子紧紧地扎紧,放在腰间。“我赚很多的钱,我一定会赚很多的钱,小姐放心吧。” 总算收下了,白知微长叹口气。 她自然不懂何渡春满肚子心思,见她收下金砖长长呼出气。“那咱们要不先起来说话,跪在膝盖还怪疼的。” 何渡春眼里泪再也含不住,一颗颗砸落在地上,慌忙点着头:“好好好……我们起来……” 她拉起何渡春的手了站起,奈何跪了半晌腿都发麻了。 “哎哟,快扶我一把。”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何渡春被她纯真做作模样逗笑了,停住抹泪的手,紧紧回握住她。“我们起来,都起来。” 白知微笑道:“这样才对嘛。” “嗯……”何渡春想起了之前的怪异处。 万良泽所做一切均是为了白知微,她还是想将山寨口所见一切告诉她。 顾卓残忍虐杀,届时白知微才裁断他是否为良人。 何渡春道:“小姐,顾卓所负人命债太多,双手沾满血腥太过,恐非良人……接近他毁你福报……” 白知微安抚拍拍她的手:“我明白你别担心了,上半辈子之事他所做情非得已,并非他之愿……” 何渡春犹豫道:“小姐……你可知山寨口贾来财之死……” 门猛地被推开,两扇门摇得哐当作响。 万良泽气急道:“何姑娘……” 何渡春自觉失言,扭过头不敢再瞧他。 白知微转过头便看见,万良泽焦急站在门前,一贯彬彬有礼之人面带着急之色,而他身后站着身姿卓越男子。 他逆光而立身量极高,长发束成马尾,马尾散在肩头,发尾打着卷和黑衣上的纹路融在了一起,手里还拿着唐横刀,温润的眉眼带着戏谑的笑意,形状好看的唇角勾起。 日光都偏爱他,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整个人都在发光。 白知微一大早便背着顾卓,偷偷溜出来找何渡春了,现在看着他,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顾卓打量着她两这半跪着的姿势,明明已经交代过别在白知微面前提及,奈何偏有人不长眼,他可不介意多死一个人。 他心中思量面上却是不显,调笑道:“妹妹一大早便离开,原来是跑到了这里来,这又是在拜天地?” 何渡春只觉得被他盯着发冷,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白知微捏了捏何渡春的手安抚她,她大概是被顾卓的气势吓到了,解释道:“不是拜天地,我、我只是来给她们告别,出了鬼峰寨以后恐怕就没时间再见了,所以我偷偷来见见她们。” 众人皆不言语,白知微眨巴眼睛:“你怎么到这来了?” 总不能是发现她拿了块金砖,来抓她吧。 金子已经放好了,白知微满意地想着,她偷偷拿了块金砖的事也不会被发现。 没有破绽如此甚好。 万良泽解释道:“小姐,索道已经修好了,白大人正在山那头等着你呐。” 原来是这个。 白知微松口气,放开何渡春的手,嘱咐:“记得我之前说的话,我先回家了啊,记得随时给我写信啊。” 何渡春重重点头,连忙应下。 万良泽望着顾卓离去的身影,捂着自己狂跳的心脏,这算是逃过一劫吧,不会杀了他们吧。 万良泽面带薄怒气,道:“何姑娘,前几日你明明答应我……你可知……” 万良泽手捏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她可知道保住她的性命多不容易。 白知微走后,何渡春面上又变回了麻木的样子,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打算在锦州安顿好之后,再写信告知白知微。 “万大人,我收拾好东西便会出发去锦州,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万良泽道:“这样也好。” 瞧着顾卓的样子,只要何渡春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应当不会再和她计较。 —— “哥哥,等等我。” 顾卓腿伤好了之后,仗着他个高腿长,几步之间就将她甩在后面,白知微小跑着追了几次又被落下了,不得已出声唤她。 果然在听到她的话后,顾卓站在山路上等她,温柔道:“你父亲正在等你,快走吧,切莫让他担心。” 白知微心里咯噔一下,虽说她有白知微大部分记忆,但她已经完全换了个芯子,在原主的父亲面前,她要如何做到不被发现。 她心事重重地跟在顾卓身后,她完全没注意到顾卓停了脚步,一下子撞到了坚实的后背。 “哎——痛、痛……”她吃痛地捂着鼻子,娇俏的笑脸皱成一团,“你、你怎么停下也不告诉我。” 顾卓转身手放在她后背处,却不触碰,虚虚地护着她别再从山路上掉下去,“该怎么说你才好,走快了你嫌弃,走慢了你又……” 白知微揉着鼻子:“我、我没有……嫌弃呀,我是追不上……” 顾卓好笑道:“方才在想什么出神?” 白知微一下卡住了,她总不能告诉他,她害怕见到她爹吧。 顾卓瞧着她的表情:“你害怕见到你爹?” “你怎么知道?”白知微眼睛瞪得大大,拉开一段距离,警惕地望着他,盯着他看了半晌,还是那副温润和善模样,她自觉败下阵来,“很明显吗?” “害怕什么……”顾卓语调拉得长长的,温柔的语调到了最后只剩下气音。 还能害怕什么,当然是害怕被拆穿身份,到时候被当作怪物。 白知微低着头心虚道:“害怕……到时候就不能跟着你了,我就要被关在白府里,到时候我来见你,就得翻过两米高的墙。 那墙又高又滑,我要先爬上我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桃树,爬上第二根枝丫才能跳上墙……” 第31章 原来上两米高的墙便这么麻烦,白知微说着他脑海中便想到。 她为了能出来见他,爬上桃花压枝的桃树模样,她一动便花枝便轻轻颤动,等到爬上第二根枝丫奋力往墙头一跃时,桃花簌簌落下,她和花瓣同时落地。 两米高墙她一定会摔跤,到时候他会怎么做? 好像按照白知微的性子,她会比桃花更先入怀。 顾卓勾唇一笑,只可叹如今不是春日里,没了满枝头的繁华,只余她…… 顾卓道:“那你不如跟我一起去建邺?” 第27章 好主意。 白知微眼神发亮,若是去了建邺,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还能知道她转了性子换了芯子。 “记得你跟我父亲提一提,你要带我去建邺玩,一定要记得提啊,一定啊……” 顾卓笑了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见她缓过劲了,迈着长腿就往山寨口索道处走。 奈何白知微压根不是安静的性子,听她黏黏糊糊念了一路。 “这个主意是你先提的,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你不会只是逗我玩吧,你压根就不打算带我去。” “哥哥……顾卓……” 少女轻灵的声音从最初的欢快变得夹着一丝沉闷,到最后变成了带着三分恼意。 周遭的红枫似火,经过那血洗的一夜,鬼峰上的枫叶比之前艳上三分。 秋风过境,熟透的枫叶翩然落下,顾卓伸手接住其中一片,他迎着旭日举着枫叶,枫叶之上脉络曲折清晰,枫叶在光线下,鲜艳又灿烂。 转过眼便看到同样灿烂的的脸,白知微白皙的脸涨红,杏眼里满是委屈恼意,嘴角也抿成直直一条线,腮帮子还鼓鼓的,像极了被鱼食逗得满池子乱窜锦鲤。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发髻,她头上只剩下一条鹅黄色发带,另外一条还在他这,实在太素净 了,他将手里把玩的枫叶放在她的发髻上。 “我说了带你走……”顾卓弯着身子贴近她,“你着急什么,你这么想跟我走?” “我、我……”白知微脸刷地爆红,在那支支吾吾半天,到了索道旁也再也说不出句话来。 她很不矜持吗?这矜持有吗?它又不能拿下你。 索道修缮完善。 吊篮已运了好几次货物了,确保安全。 万良泽带着大批衢州府兵站在索道前,见到顾卓前来躬身行礼。 “二殿下,索道已准备妥当了,请殿下下山。” 顾卓点点头,长腿一跨便坐了进去。 她脸上热度还未散去,双手做扇扇着脸,人群中未找见何渡春的身影,看来今日是注定道不了别了。 倒是瞧见了上次咬她的那名女子,女子正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离她人两丈远。 “何姑娘她们,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山及去处。”万良泽顺着白知微的视线看去,“小姐认识那名女子?” 白知微摇摇头:“她可有亲眷来接她。” 万良泽翻动着册子,道:“有的,她的母亲会来接她。” 白知微点点头,提着裙角跨进吊篮里。 她心虚地踩了踩吊篮底部,全部是由竹编制成,瞧着就不甚牢靠,之前进山寨是晕着,不会体验高空摇晃的痛楚。 吊篮里简陋得甚至连扶手都无,她苦着脸,这个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她闭着眼,清楚感知到吊篮开始轻轻摇晃,她知道这是在解吊篮的锁扣。 她害怕地揪着裙角,平整的裙角被捏得发皱。 她死死闭着双眼,安慰自己,只要一分钟,一分钟就滑下去了,很快。 等了半晌,也不见动静。 白知微睁开一只眼,只见拉着吊篮的府兵瞬间松开了手。 地势差引发的失重感,吊篮飞速下滑。 “啊——” 这一刻也太漫长了。 她实在受不了了,一下便扑到顾卓怀里,像只鹌鹑埋在他的怀里,熟悉的体温和气味包裹着她,她着实安心不少。 只是这吊篮滑动速度为何变慢了,白知微困惑地抬起头,她以为忍过这一刻便好了。 她怎么感觉自己也歪了? 不对!她发现是吊篮斜了。 被她扑了满怀,好闻的味道萦绕着周遭,她环在腰间的手正轻轻发抖。 顾卓嘴角噙着抹笑意,这姿势倒是和上山之时有几分相似,早知道她会这么害怕,就该让她醒着上山,那样他还能多欣赏一次。 顾卓心情大好,解释道:“原本我们分坐两侧还能保持吊篮的平衡,如今我们都在一侧,自然会倾斜。” “那、那我们还下得去吗?这吊篮不会不稳啊……” 顾卓提议道:“这吊篮竹编所制成恐怕承受不住你我,要不我先过去吧。” 白知微语调的颤音更明显了,哆哆嗦嗦道:“你等我先缓缓,我恐高、我动不了……” 她用力捏着他的手臂,支撑起身子从他身上爬起来,动作间吊篮一个晃荡,她又重重摔了回去。 “啊——这是怎么回事?” “起风了,你先别动。”顾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她前些日子便是这样安抚别人的。 白知微道:“我不动。” 顾卓又道:“闭眼。” 她双眼本来就闭得死死的,听到顾卓的嘱咐,眼睛闭出一道道折痕,腮帮子也害怕得咬得紧紧的。 突然一股大力,顾卓突然起身,双手用力掐在她的腰间,快速地抱着她到了中间的位置。 扰人的风好在只吹了一会,便停了它捉弄的手。 吊篮不再倾斜,稳稳当当地往下滑。 白知微的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脖子又是羞人的粉。 掐着她腰的手松开了,熟悉声音响起:“到了,等会府兵要将吊篮固定死,势必会有几番摇晃,你若是再怕就先别睁眼。” 顾卓平稳的声音带着一丝紊乱,白知微满脑子还在还要晃荡的害怕中,压根没察觉到这一丝的不同寻常。 她哆哆嗦嗦的摩挲着,攀上他的肩头,顺势着坚实的肩膀向下,摸到有力的臂膀,抓到他指节分明的手。 强硬地将她的手挤进他的手里,被熟悉的体温包裹,她找回一点点安全感,委屈道:“我闭着眼呐,你等会牵我上去。” 顾卓低着头,她的手比他的小上一圈,他能将她整个包裹住,平日里他的手握刀执笔,所行皆是杀伐之事。 她的手似乎太软了些,他有点不敢用力,害怕弄坏了她。 人命的脆弱他最清楚不过了,只要在那莹白的脖颈处轻轻一划,漂亮的血花就会绽放开来。 她就再也不会这么有趣了,她只会无声地躺在那里。 “哥哥……”白知微急促地捏了捏他的手。 顾卓慢慢站起身,带着吊篮剧烈晃动,他望着吊篮外的万丈深渊,对于未知地域的兴奋,心头翻滚着热潮,他甚至想跳下去看看。 白知微扑腾着,另外一只手也来寻他,他拉着她的手将她带了起来,只是她着实害怕得没几分力气。 靠近悬崖边处,府兵将吊篮死死栓住,顾卓牵着白知微的手,慢步从吊篮上走了下来。 等到脚终于踏上地面时,她激动地快要哭出声来,终于回到地面了。 她回过身,吊篮下方分明有精铁和良木为底,实在安全牢靠得很,方才顾卓就是他哄她。 迎面以为美髯长须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轻甲府兵。 中年男子躬身道:“微臣救驾来迟,殿下受苦了。” 白衡身后轻甲府兵齐刷刷跪下。 白知微如早恋被抓包的小孩般,收回了握着的手,小心打量着白衡的脸色,千万别被瞧出异样才是。 手中一下空落落的,顾卓不适地摩挲着手指。 顾卓一步上前托起白衡的手臂,客套道:“此番还多亏白大人,剿灭山匪有功,快快请起吧。” 白衡顺势起身,眼神略带责备望向白知微的方向,瞧着她还全须全尾站着,脸色稍微才缓和一些。 “小女知微多蒙殿下照拂,才能安然无恙,站在殿下身后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白知微被这气势十足一喊,本能地一缩缩就往白衡身后钻,底气不足道:“爹。” 白衡道:“你着实也太顽劣了些,怎么玩上了这鬼峰寨,险些还害了二殿下。” 白知微苦着脸,她也不想上鬼峰寨的。 顾卓沉声道:“此番还多亏了知微,我们在长留山遇到了人牙子,拐了我们上鬼峰寨,顺藤摸瓜发现这匪寨竟然还做着拐卖人口的勾当。” 白知微在白衡身旁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爹,山寨之上还有很多无辜之人。” 白衡沉着脸,几日前何渡春来搬救兵之时,他便知道了此事,这几日收到万良泽的信笺,大肆买卖人口发生在他的领地,若是不查清楚,恐怕他头上的乌纱帽难保。 第32章 顾卓这句话明显是护着白知微的意思,没想到白知微还有几分手段,不过半月余,就拿下了顾卓。 白衡道:“我已经下令在衢州所辖属之地彻查此事,只是脉络复杂关系庞大牵扯甚多,查起来还需要些时日。” “这几日我们在山寨所经历之事实在太过凶险了些。” “殿下,下官已经备好了马车,迎接殿下下榻刺史府休息。” 顾卓口风一转道:“白大人可在长留山中找寻到楼兰公主?” 白衡方才直起来的腰,差点没被这句话压倒下去。“未曾……” 楼兰公主若是全须全尾地离开长留山便好,若是少了半根头发,他这小命可还保得住吗? 颗颗热汗从白衡额头冒了出来:“下山即刻大力追寻。” 顾卓方才还算温和的脸色一下便沉了下来,指了指这蜿蜒一片的群山,道:“也不妨碍,好像当时有我皇兄接应她。” “大殿下?”白衡强拍几下胸口,强忍着别背过气来:“快、快、左参军快带领府兵在长留山搜索,一定一定得找到他们……” 左参军上前一步:“ 末将领命。” 白衡道:“二殿下可挪步下官府宅休息一日,明日下官必定找到大殿下和公主。” 顾卓颔首同意。 白衡松了口气道:“右参军护送二殿下和小姐回白府。” 第28章 她现在最担心是,她回到白府后,周遭都是熟悉她的人,她要怎么做到不露馅。 她心中万马奔腾,面上却是娴静地坐着一言不发,默默贴着马车墙壁,顾卓则端坐在另一侧,两人之间隔着两臂的距离。 顾卓抬眸便看到她攥着裙摆的手无助地绞紧,眉头紧蹙眼神空洞,她就这么担心梁洛嫣? 纯良的脸变成这幅呆愣的模样,他越来越烦躁,几股郁气在心口冲撞,顾卓别过头掀开帘子,索性不再看她的脸。 帘子掀开的瞬间,昏暗的光线便穿了进来,马车内亮堂了许多。 白知微终于被这一丝光亮找回了心神,转头便瞧见顾卓好看下颌线,绷直的唇角。 这人怎么还生气了? 右参军骑着马跑到马车身旁,恭敬道:“二殿下,行过最后一段山路便上官道了,官道上不过三四个时辰便可进衢州了。” 顾卓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抬手便放下了车帘。 白知微梗着脖子思考半晌,捂着脖子转转,眼神往顾卓身上瞟,左右也没弄明白,靠着墙壁养精蓄锐,记忆里嫡母精明长姐骄横都不好对付。 马车里寂静一片,只有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顾卓支着脑袋假寐,就在快要沉睡之际。 “咚咚——”重物敲击车壁的声音,哪个不长眼地又来烦他,顾卓不耐烦地睁开眼。 白知微似乎累极了,双眸紧着,睫毛像长长的尾羽向外延伸,落到眼角便是一条弧线,像把小钩子轻轻在人的掌心挠了挠,鼻梁挺翘,嘴巴微微嘟着,脸颊处薄粉,那抹红润像极了熟透的樱桃。 睡着之后她便不能保持平衡,脑袋像个拨浪鼓在那摇摇晃晃,左右几下便总有一次便磕到车壁上。 “怎么睡着了都这么吵?”顾卓嫌弃地抿着唇,身体却挪到她身旁位置。 莲生被他随手丢在了脚踏位置,左手从她身后穿过,手背抵在车壁她脑袋常磕着的位置。 白知微头再摇晃撞便撞到他手背上,不再发出巨大的声音。 “总算不吵了。” 顾卓拧着的眉毛稍微平整些,他又闻到了白知微的味道,很独特清晰的味道,就像她这个人纯良又热烈,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欺负哭…… 白知微磕了几次都是软软地垫子,越发睡得舒坦了,身后还有一个暖和的靠背,她本能的寻着热源往他身上蹭,几番寻找下,她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调整好姿势便沉沉睡去。 顾卓张开手,看着这大胆的女子在他肩膀处蹭蹭,她蹭的动作明明很轻柔,布料之下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她一动便勾起了那股子痒意。 他伸手想要将她推离,她身上无一处不是软的,他一时间不知从何下手。 靠着他的肩膀仍然不牢靠,两只手攀附上那只无处安放的手。 白知微梦里在晃荡秋千,身体突然后仰她抓住了绳索,一下子便稳当起来。 —— 衢州刺史府,亥时。 白府主母沈文仪焦急等着门口,她身侧齐齐站着两排提着灯笼的仆人。 两个时辰前便得到了消息,原本应当坠崖而亡的庶女白知微,不仅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居然当真和二皇子顾卓搭上了关系。 “娘,我们要在这里等多久呀?”白司思一脸不耐的跺脚,华贵的裙子随着她的动作而飘动,鲛云纱像极了日头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女儿,莫急。”沈文仪拍了拍白司思的手安抚她。 白司思低头瞧了瞧,她的襦裙是名贵织锦,颜色是时下最受欢迎的柳黄,外头罩着的轻纱是鲛云纱,千金难求一匹。 她之前用了晚饭便想回屋子里躺会,得知顾卓会来白府,她立刻找了最好的首饰头面换上,黄金和玉石点缀下,她端庄又美丽。 在这寒风里吹了一个时辰,终于等到右参军护送着白府马车,右参军翻身下山朝着沈文仪躬身行礼,道:“夫人,知微小姐和殿下都在马车里。” 沈文仪面上带着端庄柔和的笑意,道:“右参军辛苦了。” 白司思连忙跑到沈文仪身后,她要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等会顾卓一下马车一眼便能看见她。 一群人恭敬地站着等着马车打开车门,奈何车门纹丝不动。 白司思半举着扇子作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姿势,举得手都软了,蹙着眉头:“母亲。” 沈文仪唤道:“知微?” “知微?” 沈文仪做了手势,右参军上前轻轻叩着马车门。 “叩叩—”顾卓拧着眉,白知微这人怎么又磕上面去了,他掌心贴着车壁,肩头还被压着呐,她明明还睡在他肩上,忽而一下便惊醒了。 右参军道:“二殿下,白府已经到了,白夫人恭迎您。” 顾卓望着她睡得香甜的睡颜,肩膀稍稍往外抽打算不动声色的远离,奈何白知微也跟着他动。 他只好猛地一抽,白知微身子快速往下倒,原本打算抽身离开的他不动了。 白知微快速下坠,好在马车的垫子离地不高,下面还有一个软乎的肉垫子。 “哥哥。”白知微睁开迷蒙的眼,眨巴两下终于看清了,顾卓真的又被她压在了身下,“哥哥,你怎么在我下面了。” “快从我身上下来,我们到白府了。”顾卓沉稳的声音带着点颤音,连平日温和的笑容都一丝裂纹,耳朵和脖子都红了。 “啊——这么快就到白府了。”她脑子发蒙才没察觉此刻多么暧昧,她不排斥,瞧着顾卓上下滚动的喉结甚至想摸一下。 肯定是摔他怀里太多次了,都不尴尬了。 白知微按着他的胸口撑了起来,小心避让着他的伤口处,整理好衣裙,便跟着顾卓出了马车。 “二殿下。”众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 “谢二殿下。” 白知微心虚地跟在顾卓身后,为首华贵夫人便是白府主母沈文仪,跟在她身侧的半举着扇子的便是她嫡姐白司思。 白知微学着记忆里的姿势,虚虚冲着沈文仪行礼,心里惊恐害怕,千万别被人发现自己是个冒牌货,面上强装淡定,甜甜道:“母亲大人,姐姐,辛苦你们等我们这么久。” 沈文仪亲昵拉过她的手,柔声道:“不辛苦,我们不辛苦,知微这几日在外才是受苦累了。” 白司思做作地挪开半遮面的团扇,露出少女的容颜,故作娇憨一笑,道:“妹妹,你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自从你失踪以来,不仅父亲大人全城寻你,就连母亲大人也焦虑地几日都未能安眠。” 预想中,顾卓被她美貌惊艳到的场景没来,白司思转过头,只见顾卓眉目含笑地盯着白知微行礼的背影,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沈文仪发现自己女儿的心思,也察觉顾卓的不领情连忙岔开话题,道:“好端端提这个干什么,只要知微能回来便是极好的了,二殿下,我已经收拾好了东边院子,请你下榻东苑。” 顾卓笑着点点头,这一笑方才在夜间浸透的凉意被吹散开,他又变成了春风和煦的顾卓。 两排婢女提着宫灯为顾卓引路,去了东苑下榻。 沈文仪自然不敢打顾卓的主意,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着急想要明白白知微和顾卓关系,她眼神一瞟,便把主意落到了白知微身上。 沈文仪拉着白知微跨出阔气的正门,引着他们去了她院子里。 一左一右各有名婢女提灯引路,走过九曲回廊便来到间开阔的院子,未进门便听到淙淙流水。 第33章 白知微困惑道:“母亲,这不是回我的院子?” 沈文仪亲昵道:“知微失踪几天,我这个做嫡母的尤为失职,所以特地温好了粥,给你压压惊。” 正厅已备好了热粥,入席后,婢女端来水盆净了手。 “粥是一早便备下,一直用炉子煨着,府兵来报之时,我就以为你快到了,快再吃一点点垫一下。” 赶了一天的路,白知微早就腹中饥饿难耐,精巧的骨瓷碗碟内盛着莹白的粥,缀着点点贝类,鲜香 味道扑面而来。 她舀着碗粥刚送进嘴,鲜甜味道便在舌尖炸开,软化的米粒一下便滑进了肚子里,饿了一天的胃满足起来,她幸福得眯着眼睛。 沈文仪轻轻搅动着勺子,惋惜道:“其实知微发现失踪之后,我便下令去寻找过了,只是最后探听的消息便是你驾着马车进了长留山,我再派出家丁前往时,只在崖边瞧见了破损马车,我误以为你遭遇了不测……若是早知道你陷入了匪窝……” 白知微心虚低着头,原来还有人来找过她,只是原主的白知微在杀害顾卓之际担心害怕,突发心悸自己将自己吓死了,才让她这异世魂魄来到了这。 沈文仪像是痛苦极了,放下勺子拿出帕子轻轻点着眼角。 屋子里虽点着灯,但烛光不甚明亮,白知微甚至看不清她眼角的晶莹,也弄不明白这对母女的真心,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身份,这对她日后回家是很不利。 “白知微恭顺道:“母亲有心,是知微贪玩差点闯下大祸,好在此行所遇好人颇多,侥幸捡下条命来。” 白司思在一旁着急上火,沈文仪放下帕子,终于问出内心最困惑之事:“知微怎么会和二皇子碰见?怎么会有婚约?” 第29章 长街毒害顾卓之事,之前她已经在他面前撒过一次谎。 如今…… 她低着头轻轻拨弄着碗里的粥,桌子上沈文仪母女正齐刷刷望着她,两双眼睛想要从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来。 实在是躲不过去了。 她硬着头皮将和顾卓说的再重说一遍,长街相遇鬼峰寨遇险囫囵说了一遍。 仔细斟酌,确保没了破绽,不会被她们揪出把柄,发现她非原主。 语罢,她放下粥,坐得如同受刑般端庄。 一向恬静沉稳的白司思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脸颊涨红,秀气的眉毛轻拧着。 “就凭块玉佩,就认定姻亲是否太草率了,顾卓可是当今二皇子。 谁知道这块玉佩,会不会是你偷偷从库房里拿的…… 若真是如此……这亲事应当是我的……” 白司思声量越来越大,神色也愈发激动,好像白知微抢了她的东西一般。 “嗯?”白知微突然抬起头,眨巴着双眼,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她之前一直伏小做低,千万般迁就这对母女,就是害怕被沈文仪母女发现她的异常。 原来她们注意点只在她的姻亲上,压根没注意到她的不一样。 许是白知微的眼神太困惑,沈文仪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将白司思拉着坐下,以一种自以为公正的口吻道:“不得无礼,司思你这孩子快坐下,不过毕竟是二皇子毕竟身份贵重,此事恐怕还需要商榷……玉佩是否就是在白府库房里拿的……” 白知微抬眸正巧看着沈文仪母子试探的眼神,她简直被这对强盗气笑了,她胡乱搅着粥待到碗底的粥凉了,低头舀着粥送进嘴里。 这般模样落到白司思眼里,便成了白知微心虚躲避,心情顿时大好。 肯定是白知微偷偷前去库房拿了玉佩,这婚事一定是弄错了,若真是顾卓和白家有姻亲,也应当是和她才对。 白司思一下有了底气,恢复了平日张狂模样,指着白知微的鼻子怒道:“这玉佩是否就是你在白府偷拿的,快说。” 沈文仪审视地打量着白知微,白知微姿态随意散漫,喝粥都没个正形儿,这种女子怎么能配得上皇子,只有她的女儿才能配得上。 碗里的粥见了底,白知微抬头淡定道:“这玉佩乃是我母亲遗物,我母亲虽是位卑言轻,可是此婚事她和顾卓母妃定下,当年顾卓母妃落难之际,是我母亲施以援手,顾卓母妃贵为德妃难道还需要商量……你吗?” 德妃位于当今四妃之首,皇后之下第一人。 沈文仪一时间愣住了,脸面有些绷不住了,她何德何能敢和德妃提商量二字。 白知微平日里都是个软柿子任她揉搓,今日倒是起了反抗的意思。 她沉思些许便明白,白知微不过是攀上了二皇子顾卓的高枝,便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沈文仪内心窝火但面上还是端庄柔和,道:“是我失言了,许是寒风中站了太久头晕了,才胡言乱语。” 白司思震惊地望着沈文仪,道:“母亲为何要给她道歉,她连累我们在寒风中等了良久,您作为嫡母说她几句婚事怎么了?自古本就是嫡母商议姻亲,她那母亲不知从哪学得礼数,居然敢……” “司思——”沈文仪声量提高,皱着眉不耐地盯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白司思,“休得胡言,平日教习的礼数你都忘光了吗?” “母亲……”白司思面上着急还想再辩解几分,瞧着沈文仪不容置喙的神色,她张嘴还打算说些什么,只得立刻停了语气。 白知微早就看明白她们之间的弯弯绕绕,多年电视剧可不是白看,只是她肯定不会衢州久待,而她和顾卓之间的婚事也不是她们能干预得了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自然乐意维持表面的和谐。 “嫡母,女儿已经用完饭了,就先回屋里休息了。”白知微行了礼打算告退。 白司思见白知微走远,内心的不满便不再压抑,道:“母亲,你瞧瞧她的样子,不过是捡到了门好亲事就这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若是来日真成了皇妃……” 沈文仪捏着手望着白知微离去的方向,白知微的母亲不过是捡了她的机缘。 十余年前顾卓母妃孟静姝还只是名山野村妇,在她上山前往白云观祈愿那日,突然出现在她的马车面前,怀里抱着孱弱的孩子跪在马车面前,生生逼停了马车。 孟静姝怀中的孩子面色潮红,额头鼻尖全是细汗,灰布衣服下支起瘦弱的骨架,一副高热不止快要离世模样。 沈文仪拿着帕子掩住口鼻,高傲地走到她面前,以为她又要唱什么卖身救子的戏码,“打发她三十个铜板,叫她快些滚开。” 侍女拿着一把铜板一洒,铜板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更多的是砸在孟静姝的脸上和瘦弱的身子上。 在这一片混乱中,孟静姝抬起头,扬起一个温柔知性的笑,将怀中的稚子往外一推,露出稚子那张粉雕玉琢的脸。 “夫人,我并非沿街乞讨,身逢乱世,我只是求夫人能为我夫君送一封书信,望他来接我们母子。” 沈文仪捏着帕子的手一顿,好奇问:“你夫君是何人?送信前往驿站便可。” “我夫君便是儋州顾修远啊……前几日他来衢州借兵,夫人可是看清了他面容和我怀中的稚子像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顾修远可是响当当的人物,这女子竟然敢妄想攀附他。 沈文仪心惊细细端详起稚子,眉目舒朗,眼角上挑的弧度都和顾修远一模一样。 她捏着帕子指节用力,她已然明了为何女子不前往驿站送信,她就算写了书信又如何,她写的信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顾修远手中。 天下风雨飘摇,内战不断,顾修远作为新起之秀,但他背靠的可是儋州李家,若是离了李家他算什么? 现在冒出个女子是顾修远的糟糠之妻,她若是真代为传话,到时候得罪了顾修远和儋州李家,得不偿失,她是如何都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将这件麻烦事踢走。 沈文仪怒道:“哪里来的疯妇,抱着稚子便想胡乱认亲,我见没见过和你有什么相干,快些滚开。” 奴仆看了主子脸色,立刻动手驱赶女子,将女子赶离了官道才放心。 沈文仪望着女子远离,稍稍松下口气,只见随行的侧室宋书文倒偷偷跟了上去。 沈文仪早就不满宋书文已久,若是她上前犯个错处,当时候正好发卖了她,索性就不再管她,自顾自上山祈愿。 待到多年后,顾修远掌权成为一方霸主接回孟静姝。 在宫宴之上,沈文仪隐没在众人中,遥遥望见当日的疯妇成 了万人之上的德妃。 好在孟静姝早已忘了这段往事,而帮过她的宋书文早就病死在前一个冬日。 沈文仪思绪回笼,大概便是在那时她们定下了姻亲。 若是当时她给予孟静殊些恩惠,与顾卓有婚约之人便是她的女儿。 她有些懊悔,年轻时的她太过骄纵吃了大亏,如今的白司思和那时的她一模一样。 第34章 她得让她女儿的路走得更平坦些,她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白知微。 白知微被她盯得后背发凉,一股恶寒直往后脊窜。 —— 翌日清晨。 白知微便被院子外的吵闹声惊醒,她握着被角揉揉眼睛,柔和的朝晖穿透窗子散了进来,落在地上点点斑驳。 仍旧是未能归家的一天。 贴身侍女长荣端着洗漱铜盆进来,见白知微醒来,将铜盆放在架子上,轻轻将纱幔挽起。 恭敬站在床边,她才被沈文仪指过来服侍白知微,还不熟悉白知微的习性。 中规中矩询问道:“小姐,常嬷嬷送东西过来了,是否起床洗漱了唤她进来。” 常嬷嬷是沈文仪身边的人,她怎么会过来? 白知微撑起拧着眉,昨夜她虽有意避让,但沈文仪母女明显不太高兴。 等她回了院子,破落的院子被收拾干净,纱幔瓷瓶等换成了上等物件,更有长荣长青两人便站在院子里恭敬地等着她,说是指来伺候她的。 一大早还差人送东西过来,这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吗?肯定没安好心。 “快将人请进院子,我正在梳洗,劳烦她等我片刻,千万别让误会怠慢了她。” 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梳洗,来这个世界一月余,她已经学会了简单的发髻,从容地拿着篦子梳着长发,长荣站在身后接过篦子。 “小姐,日后这些事唤我便好。” 白知微手上一空,手举着微微愣神,长荣误以为她在伤怀。 “小姐莫要伤心,日后有长荣照顾你了。” 白知微平静道:“梳洗吧,莫让常嬷嬷久等了。” 长荣妙手翻飞,不出一刻钟便梳好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点点绒花点缀在发髻上,再配着鹅黄色发带,衬得整个人都娇憨可爱。 白知微摇晃着脑袋,果然专业的事情还得专业的人来干,看看这水准,真好看。 她起身推开房门,便看到常嬷嬷带着两个三等侍女站在院子里,见她出来起身行李。 常嬷嬷道:“二小姐,夫人令我送些衣服首饰来为您添妆,这些时日您在外受苦了,夫人是知晓的,更疼惜你。” 常嬷嬷身后两个三等侍女向前一步,左边托盘之上放着几套华贵艳丽的衣裙,右边放着几个精巧的盒子,里面放着几套黄金珠翠首饰。 白知微双眼放光,这也太太……大方了。 “知微在这谢过嫡母了。” 常嬷嬷瞧着白知微这没见过世面模样,嘴角带着抹嘲讽地笑意。“夫人明日晚间设了宴席,二小姐一定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参加。” “嗯嗯。”白知微得了漂亮首饰衣服心情大好,高高兴兴地送常嚒嚒出了小院,就在她回到屋子那一刻,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叮咚——】 【攻略系统升级成功。】 【即将发布第二轮攻略任务,请宿主做好准备。】 四下虽无人,白知微还是谨慎地将房门快速合上。 系统升级后圆球上带着圆萌的五官,像一个q版大福。 原本暗淡的系统小圆球,现在整个球都散发着柔和粉色的光芒,整个屋子都在冒粉色泡泡。圆球上顶着的二都变成了粉红色,她差点被系统闪瞎了眼。 白知微皮笑肉不笑道:“你这升级还怪别致的。” q版大福得意洋洋上下蹦跶几下。 【任务:解救身中春药的梁洛嫣,帮助她顺利回到建邺,帮助顾卓完成护送公主任务。 任务时效:3天。】 白知微一个没站稳差点没吓得倒地,她怎么把这段剧情给忽略了。 原著中顾稷救出梁洛嫣后,便来到了衢州白府修整。 白司思得知顾稷皇子身份后便生出了歹念,妄想借着春药和他春风一度成为皇妃。 白司思实在太过自傲蠢笨,阴差阳错之下,春药竟然端给了毫不知情的梁洛嫣。 梁洛嫣身中春药和顾稷被锁在屋里一夜,解救出来时顾稷还衣衫散乱,这才促使了梁洛嫣和顾稷的婚事。 “若是他们这三天之内来不了白府,那岂不是能彻底隔绝这桩祸事。”白知微捏紧拳头打算将这件事掐死在摇篮里。 【这样算作任务失败,宿主将被立刻抹杀。】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背脊,白知微苦笑着,语调带着道:“这三天我还必须得找到男女主?” 【宿主不用担心,男女主将到达白府休整,今夜便将开展任务。】 白知微无奈仰天:“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系统不能感知情绪,只以为白知微真要谢谢它,欢快蹦跶到白知微身前。 【宿主我已经回主脑升级学习,根据我的多位前辈经验,你攻略顾卓好感度清零是因为方法不对。】 白知微一下来了兴趣,皱着眉思索:“嗯?方法不对?” 第30章 她一直乖乖地走原著剧情,帮助顾卓摆脱悲剧命运,然而进度却一直停滞不前。 难道真是她方法不对? 她穿书前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纯情女大,她哪里会追人。 来这里一个月有余,好感度还在零度蹦跶。 白知微将信将疑:“说说看?”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顾卓属于温柔谦谦君子类型。 这类型的攻略对象,内敛害羞,一般需要宿主主动出击。 此攻略对策,成功概率高达90%以上。】 “你哪来的数据?”白知微不敢置信,“难道我之前还不主动?” 系统哗啦啦翻开,《高冷学神再爱我99次》《攻略冷酷总裁第七年》《暴君的亡国妖妃》 白知微:“……” 就知道这系统不可靠。 【强吻,美救英雄,爬床……呸、爬窗约会等,不过根据宿主身份,衢州今夜将有花灯会……便是很好的机会。】 “花灯会,有了。”白知微眯着眼睛双手一拍。“一段关系开始总要有点仪式感,不然总有人觉着不真实。” 白知微整理好了便准备出门,来这一月余,睁眼便能瞧见顾卓,今日居然还有几分不适。 攻略人心的第一步,便是得持之以恒,她提着长荣准备给她的早餐食盒,就往顾卓的院子走,临了被长荣拉住了。 长荣捧着华贵衣裙跪在她面前:“小姐,夫人说今日府上来了贵客,让你换好衣裙头饰先去夫人院子学学规矩,晚间才好出席宴会。” 白知微抬腿再往前一步,长荣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瑟瑟发抖道:“请小姐换衣服吧,不然若是被夫人知晓我未能劝小姐更换,我会被打死的。” 沈文仪便是以这些可怜人来要挟她。 白知微轻轻叹了口气,只得在梳妆台前再坐下,任由长荣在发髻上插上几支金钗,衣裙也换成艳丽的茜色,原本活泼俏丽的打扮变得华贵。 她总觉得这打扮在哪里见过? 白知微站在院门前,侧着脸抿着唇问道:“我现在便去嫡母的院子,嫡母没说要你监视我吧。” 长荣原本还打算跟着白知微的脚一顿,连忙恭敬地站在原地,委屈道“小姐恕罪,小姐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贴身伺候小姐罢了,我才过来伺候小姐,只是想早些摸清小姐的爱好……才能更 好的伺候小姐。” 白知微语气温和,商量道:“好啦,我先去嫡母的院子,你若真想帮我,便去打听一下,鬼峰寨下来的女子何渡春,如何?” 长荣愣了一秒随即点点头,这是白知微能用上她的意思,“小姐,我马上就去。” 白知微取下金钗放在长荣手中,长荣呆愣地望着她不知所措。 “长荣,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我。” 白知微躬身在长荣耳边轻语,长荣虽然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去吧。” 见长荣乖巧的出了院门,白知微提着食盒哼着小曲,自然不可能乖乖去学规矩,她只是答应了会去,她可没说她什么时候去。 她拐过七八个弯便溜达到顾卓的东苑,东苑门前站了身着嫣红襦裙的少女,无论打扮或是发髻头饰,都和今日的她如出一辙。 她们俩身形本就相似,遥遥相望若双生子一般。 若是细细研究下来,白司思无论衣裙样式还是金钗都比她的精致上许多,相较之下白司思就像博物馆金贵的正版古董瓷器,而她便是在外流通的赝品。 “难怪非得要她换衣服,这是想要她当绿叶的意思。”白知微轻抿着唇,她的这位嫡姐,无论是心思还是做法都是低劣又笨拙。 原著中白司思可是对顾稷一见钟情,如今不过是有权势地位的顾稷还未到来,她便把目光落到了顾卓身上。 白知微提着食盒面上乖巧唤道:“姐姐。” 白司思举着绢扇挡着阳光,她一大早便盛装打扮等在东苑前,她得了母亲的命令,带顾卓逛逛衢州尽地主之谊,她自是心下欣喜。 第35章 昨夜定是灯火太过昏暗,顾卓没见识到她的美貌,今日她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是这烦人的白知微为何在这?母亲不是唤她去院子学规矩去了吗? 瞧着白知微身上和她如出一辙的打扮,若不是为了计划,她才不愿和白知微穿一样的衣服。 白知微瞧着粗劣,她心下得意三分,道:“母亲不是唤你去学规矩,你怎么过来了。” 白知微晃动着食盒,乖巧道:“我过来给顾卓送早饭,送了我便过去学规矩,不知道姐姐怎么过来了,你也来给我未婚夫送早饭?” 白司思面露尴尬:“母亲见你懒惰未起身,不过是唤我来待客,以免失了礼数,传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白知微解释道:“原来是这样子,知微谢谢姐姐了,不过现在既然我已经到这了,无论是带顾卓游衢州还是待客,都是由我来更合适。” 白司思捏着衣角不知所措,白知微出门一趟,怎的变得如此能言善辩? 况且她在这等了快一个时辰,她想见见顾卓再走。 院门推开了,一袭白袍的顾卓站在院门前,袖口和腰封处绣着金纹样,长发玉冠束拢,嘴角上扬带着清浅的笑意,像三月暖阳下的那抹春风,和煦又自在。 柔情的目光落在白知微的身上,再看向她的食盒:“你来了。” 白司思喜道:“二殿下……” “哥……二殿下。”白知微瞧了眼白司思语调一转,跟着得体礼貌的行了礼。 顾卓原本的笑意僵了,嘴角抿直颔首点头。 白司思小声道:“是不是知微太过吵闹,影响到殿下休息了,我已经提醒过让她小声些了……” 白知微:“……” 顾卓双手环抱着刀,目光从白知微挪到白司思的身上。 白司思脸颊微红,害羞得微微低着头,少女怀春的心怦怦直跳,她大着胆子抬头,只见顾卓温柔地望着她,眸子似黝黑,她还没看懂情绪。 只见他薄唇轻启,她的整颗心都要蹦出来了。 “是你太吵了。” 温柔的声调说出最薄情的话,白司思方才还怀春的心一下子掉在冰窖里,脸倒是更红了,只是相较之前的羞红现在是难堪的涨红。 “我……我……”白司思自幼便被捧在云端,若是他人敢在她面前这般放肆,她早就收拾他了,只是面前之人是比她身份更尊,她第一次尝到了吃瘪的滋味。 顾卓冷漠道:“我想知微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此话若是我难说,怕会难听百倍。” “是……母亲正唤我回院子准备……”白司思找个由头行礼便要告退,她左右不能便宜了白知微,“知微也同我一道走吧,母亲不是唤你吗?” 白知微连忙答应:“劳烦姐姐先走一会,我等等便来。” 白司思自是没了再待着的道理,腮帮子鼓鼓地走了。 白知微想起系统提示,花灯会确实是个机会,她望向顾卓,穿戴整齐拿着他的刀。 之前不过是山寨假扮兄妹,她才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顾卓,如今来了白府,自是不能再这般称呼了。 白知微歪着脑袋问道:“二殿下,你这是要出去?” 顾卓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音调偏冷道:“嗯,接亲队伍还在驿站,我得出去一趟。” 白知微皱着眉思索,联系上队伍而后便是启程回建邺。 她一定得好好利用在衢州这几日,将好感度提上去。 “今晚衢州有灯会很漂亮,你晚间能不能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看。” 顾卓望着她如玉的面庞,三支金钗隐在发髻上,终于不再是简约的发带,只是这金钗做工粗劣,戴着它便能这么高兴。 他府上有做工最精美的金钗步摇,掐丝工艺上点缀着华美精致的宝石。 她察觉到顾卓在瞧自己的发髻,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睛里装满了漫天星辰:“好看吧,长荣帮我挽的,簪了三支金钗。” 之前在密室她偷偷拿金砖,也是这幅兴奋模样,灵动闪耀的眼睛眯起月牙。 贪财慕权又好骗,偏偏生了这幅天真至极的面貌,让人一见便想亲近。 他想起守岁时画在不倒翁上的福娃娃,摇头晃脑地没她好看,也没她有趣。 顾卓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道:“这么喜欢金子?” 日光下顾卓俊美到发光,她晃了晃神,点点头:“喜欢呀——谁会不喜欢金子?” 顾卓被她的直白逗笑:“是呀,都喜欢。” 她若是只需要些金银珠翠,养起来也不费事。 “那你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啊,我今晚一定给你赢得那灯王。”白知微贴着他不放心地再嘱咐一遍。 少女固执地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嘴角上挑起好看的弧度,雪白的脸颊上嵌着小小的梨涡,笑起来比百花酿还有醉人三分。 鬼使神差之下,他点了点头,抱着刀出了院门。 她得了满意的答案笑意盈盈地往外走,刚出门走不远,便被去而复返的白司思扯到了一旁。 白司思拉着她往湖边的假山后走,手死死掐着她的手腕,将她带到无人处,面带厉色道:“白知微你好大的胆子,你为何瞒着我?” 她拧着眉,白司思出门是遇到了什么事,心绪不佳又冲着她发好大一通火。 她自小便是白司思的出气筒,倒是见怪不怪了。 第31章 “姐姐发生了何事?”瞧着白司思神色不对劲,她稍加试探。 左右无人,白司思再也不维持姐妹情深的表象,嫌恶地甩开她的手。 “白知微,父亲在外寻的人是大皇子之事,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大皇子顾稷何等人也,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位皇子,更是当今皇后所出,朝堂之上更是背靠儋州旧城,明定的太子。 顾卓军功再卓越又如何,圣上不喜他已久,日后逃不过削兵权当个闲散王爷的下场。 若是没有顾稷,争取顾卓为夫婿尚可。 纵使顾卓千万般好,也不如顾稷。 若是她早知道今日顾稷会来白府,她便不会在顾卓面前做开屏展颜之态。 若是此事传 到顾稷耳朵里,她岂不是成了朝秦暮楚之流。 白知微早就将白司思的表情收在眼底,她眼睛转了一圈,便想到了主意。 她热络地挽着白司思,主动拉着她往里走了几步,拉着往压低声量道:“这几日出门在外,我倒是知道点消息,姐姐想知道什么?” 白司思拉不下脸面,绷着神色:“大殿下为何会来衢州?你可见过他?还有昨日之事……” “昨日长姐用心接待我回家,还有其他什么事吗?我一概不知啊。” 白司思面色缓和了些:“算你懂事。” 白知微接着小声道:“大殿下,我没见过……” 白司思以为被耍了,愤愤地甩开她的手:“你什么意思,耍我?白知微你要搞清楚,你真以为你所做的事无人知晓?若是我将此事捅给顾卓,你说你的婚事还保得住吗?” 白知微两股战战,明明昨天还在套她的话,这么快就查到她害过顾卓了? 不对若真是查到她谋害顾卓,白司思绝对不会只是威胁她,她绝对会做出更过火之事,她猜想白司思只是抓住了她之前的无知小错。 “姐姐好说啊,大殿下接到楼兰公主之后便走了,我的确没有机会见他,不过……” 见白知微吞吞吐吐,白司思冷笑一声,取下手腕上的玉镯塞到白知微手里,“说吧,若是真有可靠消息,我不仅不会将你之前干的乱七八糟的事告诉他,我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白知微抬起手臂,玉镯在阳光下透着水润的光感,一瞧便价值不菲,狗腿子道:“不过我在鬼峰寨时,见到了楼兰公主,明白了什么叫翩若游龙婉若惊鸿,顾稷已经和她在长留山中相处了几日,也不知是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 谁若是娶了楼兰公主,岂不是得了楼兰兵力相助。 虽说如今天下已定,但周遭蛮夷并不太平,都想扯下大晋一块肥肉来。 这楼兰公主可是个香饽饽。 姐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呐。” 她一回头白司思惨白张脸,捏紧袖摆咬牙切齿道:“楼兰不过蛮夷小国……我大晋何须借她的兵……她如何能做皇妃的位置。” 白知微道:“借不借兵这个只是题外话了,只是这公主确实貌美……若是我是皇子,我也娶……” 白司思气急败坏道:“闭嘴。” 白知微歪着脑袋委屈道:“虽是自幼便看多了美人,我见了这公主都生出几分艳羡来,更不论大殿下和她朝夕相处几日。” 白司思捏着袖口发紧,喃喃道:“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白知微佯装未发现她的异常,拍拍手:“若是顾稷还未动心,如今可是好机会,若是姐姐你当真动心,我可以帮你……还是不想这些了,我还是找母亲学规矩去,莫要丢了咱们白府的脸面。” 第36章 白司思狐疑动容,心乱如麻道:“母亲在前厅忙着,恭候迎接贵客,哪有什么精力管你,你会这么好心帮我?你能有什么办法?” 白知微装模作样的环顾一圈,神神秘秘道:“我的好姐姐,我难道还不知道我们一荣俱荣的道理,来日我们真成了皇妃,在若大的建邺,我们还能有个帮衬。” 听到白知微掏心掏肺一番,白司思已经信了七八分,道:“说来听听?” 白知微亲昵贴近:“这梁洛嫣有何惧,只要你牢牢拿捏住殿下,只要他的心在你这,何愁其他,今日不是有花灯会吗,到时候安排一处鹊桥相见……” 白司思越听越高兴,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鬼点子多。” 她长长呼出口浊气,见白司思信了她的主意。 她的目的是梁洛嫣不能中药,还要安全出去衢州。 白司思想要顾稷,那她便帮忙,白司思的注意总不会在梁洛嫣的身上了。 先告诉梁洛嫣的貌美早些挑起白司思的嫉妒,让她顺着她的计划走,她把握主权。 “小姐,夫人唤你过去。”方才去而复返的侍女春桃站在十步之遥的地方,知道她们有事商议压根不敢抬头。 白司思强忍着被打断的怒气道:“还不快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春桃唯唯诺诺道:“我只是远远看见,老爷寻到贵客回来了。” 白司思面色大变,完全顾不得贵女形象,怒道:“该死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还不快带我过去。” 白知微道:“姐姐,快走吧。” —— 沈文仪带着奴仆守在白府门前,府兵来了消息,贵客已入了衢州,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 昨日以为能攀上顾卓已经是无上荣华,没想到她们还有机会能接触到大殿下。 她不住地往府内瞟,她这不成器的女儿怎么还没出来,莫不是正被见了一面的顾卓迷了心智,忘了她多年的教导。 白司思:“母亲。” 沈文仪瞧着白司思到了宽慰地笑笑,目光一转到了白知微,笑便僵在了嘴角。 二人如双生子的打扮,她还能不明白她女儿的心思,白司思分明是把心放在了顾卓身上。 沈文仪敲打道:“司思可知今日我们迎接之人是谁?” 白司思困惑:“母亲何意?” 沈文仪叹了口气,道:“是当今大皇子殿下,储君的第一人选,若是能得他的青睐……司思可别忘了为娘多年教导。” 白司思欠身道:“母亲多年教导,女儿莫不敢忘,自当好好在大殿下面前表现。” 沈文仪母女一心表现想往上爬,白知微只想当个咸鱼,别招惹是非,慢慢往后挪,减轻她的存在感。 沈文仪满意地点点头,目光一转,主意冒出了:“知微怎么也出来了,听闻你认识楼兰公主?” “方才我在顾卓院子那里,碰巧遇到了姐姐,便一起过来了。”白知微装乖卖傻,“只是远远见过几面公主。” 沈文仪笑道:“待会便由你接待公主吧。” 只要白知微将公主支开,到时候白司思便有了和顾稷独处的机会,她早已安排好了下人,无人敢乱嚼舌根。 沈文仪刚交代完,巷口便传来响动,白衡带着浩浩荡荡地府兵回来了。 男子身着玄衣,领口袖口处金线绣着祥云,单手握着缰绳,从容地骑着马走在队伍最前端,气度卓尔不凡。 这便是男主顾稷,白知微低下头抿着唇角,内心嗤笑,他比之顾卓可差太远了。 华贵的马车行在队伍中央,车檐处挂着两个八角铃铛,随着马车行进叮当作响,待到清脆的银铃声停了。 “臣妇白沈氏叩见殿下。” “臣女白司思叩见殿下。” 沈文仪在前领头,白司思跪在她后一步较为显眼的位置。 白知微跪在后面隐没人群里,双手贴着地面,整个脑袋都快贴在地上跪得恭敬。 她只听见顾稷翻身下马,脚步声由近到远,几十系后,一声清脆的铃声。 她悄悄抬头,便瞧见顾稷几步跑到马车前,伸出手打算扶梁洛嫣下马车,只见她一只手挑开车帘,身着水蓝楼兰裤装,头戴这同色系罩纱,罩纱充满异域风情,又为她带了几分神秘色彩。 梁洛嫣手搭在顾稷袖口上,轻轻一跃便下了马车,顾稷得意地勾勾嘴角,就在这一瞬间。 “起来吧。” “谢殿下。” 俯跪众人在起身那刻便看见这对金童玉女相携而立,在斑驳的日光之下般配极了。 白知微站在白司思身后好几个错位的位置,听见她绷得紧紧的下巴,一副忍耐到极点的样子。 庆幸她早已告诉过白司思,不然若像原著中,对于梁洛嫣的嫉妒,将会彻底燃烧掉白司思的理智,难怪原书中白司思要做哪种蠢事。 也不知道她早上的那番话,白司思到底听进去了没。 白司思真想得到顾稷的爱,也应当正大光明的争取,而不是让梁洛嫣出丑,承托出她的高贵来。 她的注意在白司思身上,压根没注意到,梁洛嫣穿过人群走到她面前。 梁洛嫣拉着她的手惊喜道:“知微姐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前几日一别,我一直牵挂着你。” 梁洛嫣乌黑亮丽的长卷发调皮的漏了几缕在罩纱外,只露出那双剪水蓝眸,便美的足够让人心惊,周遭隐隐惊叹的抽气声。 她一抬头,白司思脸上写着‘你不 是站我这边的吗?’顾稷不善考究的目光飘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沈文仪表面带笑眼里含着刀,白衡眼神也是略带责备。 原本只想龟缩的她,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她手心濡湿,紧张得不知所措。 要怎么办? 第32章 白衡站在顾稷身后,弯着腰佝偻着身子,恭敬又谦卑解释道:“殿下,此女子正是微臣膝下次女,名唤白知微,正是她与二殿下有了姻亲。” 顾稷冷哼一声,眉头微微隆起,眼底一片冰冷,嘲讽更甚:“我就说这人瞧着,怎么和我那弟弟一样令人生厌。” 白衡弯着的腰越发低了,大皇子身份尊贵,但同样也难伺候多了,这一路以来,他早知道顾稷的喜怒无常,谦卑道:“殿下息怒。” 顾稷打量一圈,方才的好心情早就散了干净,现在只剩下冰冷和阴寒,冷笑道:“我这弟弟越发不把我放在眼里,现在居然还未出来……” 白衡不敢妄论,只得道:“外面风大,还请殿下公主挪步入陋室休息。” 然而顾稷眼神死死盯着白知微,就算白衡出言相邀也一动不动,不屑道:“你便是白知微?顾卓的未婚妻。” 白知微小声回道:“回殿下,是。” 她原本就是被白司思抓来的,只想低调行事,梁洛嫣和顾稷这一下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了众矢之的。 无论他们此举有意无意,都让她觉得惶恐不舒服。 她只得谨慎地低着头,不敢看顾稷,只想快点将此事揭了过去。 她越发意识到顾卓的好了。 顾稷冷笑一声:“顾卓怎么没出来,我这不成器的弟弟,快去将他唤出来,看看他捅了多大的篓子,护送公主这种事都能搞砸,以后父皇不知道能交予他何事?” “是。”白知微面上乖巧应着,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开溜,她可不想待在旋涡中心。 “知微姐姐,正好可带我去住处休息,我此番在山中,引发了旧疾,需要休养一两日。”此事原本便是梁洛嫣无意惹出,自然是她解决,她找个借口打算带着白知微开溜。 “去吧。”对着梁洛嫣顾稷总算还有几分耐心。 白知微顶着众人的注视,拉着面对笑容的梁洛嫣往里走,刚跨入府门。 “等等……” 顾稷一副自己宽宏大量极了的神色,“我知晓我那弟弟脾气乖张,就在明日宴席前能将他请来,我便不计较你的错处。” 白知微僵硬地转过身子:“还真是谢谢你了,殿下。” 粗使婆子早就将东苑客房收拾出来,白知微领着梁洛嫣入住,路过顾卓屋子的时候下意识往里面望。 她一边张望一边问道:“你这旧疾难受吗?要不我去寻位大夫来看看。” “我带着楼兰皇家密药,不需要麻烦知微姐姐。”梁洛嫣见周遭只有她一人,便放下戒心取下纱巾,对她甜甜一笑,“之前在鬼峰寨能顺利逃脱,还未谢过知微姐姐,我们在换过衣物之后,你留在屋子里,可受到了贾来财的欺负。” 白知微回想起贾来财被她砸得血肉模糊后脑勺,料想贾来财当时未断气,被万良泽找到后,以他十恶不赦的罪行也难逃一死。 “我灌了他三碗酒后,躲在屏风后拿着铁锹将他敲晕了,而后之事我便不知道了,料想他这般穷凶极恶之人定被万大人施以极刑才对。” 第37章 当初她害怕杀掉贾来财,倒不是圣母心作祟,而是生在和平年代对于杀人的恐惧罢了。 梁洛嫣扶着桌延坐下,察觉到白知微心不在焉,“没受伤便好,知微姐姐真厉害,怎么了?顾卓是住在隔壁吗?” 白知微点点头:“他出去联系接亲队伍了,应当不在屋子里,这几日你流离在外着实辛苦了,你先好好休息,若是你休养好了,我便带你出去玩。” “真的,知微姐姐没骗我吧,我听闻今夜衢州便有灯会,我在楼兰长大从未见过,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梁洛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你想去啊。”她起身倒了杯热茶放在梁洛嫣手中。 多带一个去玩也没问题,而且一次接触她感觉顾稷不是个好人,要让梁洛嫣多见识见识其他好男人,念头一转,她就想好了梁洛嫣的安排,“你身体没问题,我便带你去花灯会,到时候我给你个惊喜。” 得到白知微许可后,梁洛嫣肉眼可见地高兴,“惊喜?你为我准备?那你记得来接我。” “放心。”她想好了,必定得将梁洛嫣支开,免得梁洛嫣陷入原书的境地。 没准原书中,梁洛嫣就是因为阴差阳错和顾稷锁在一间屋子,最后不得已才选择了他。 只不过和顾稷见过一面,她对他的印象着实不好,上位者的高傲藐视众人,和原书中睿智沉稳形象相去甚远。 若是这一次她给梁洛嫣能够选择的权利,她只要小小改变一点,梁洛嫣便可免于被逼成婚。 建邺好男人多如过江之鲫,她总能挑到更好的。 白知微留梁洛嫣在房内休息,便着急去寻白司思。 路过顾卓屋子时,轻轻叩门三声,果真无人应答,她左右不能在这等他,便嘱咐看院的奴仆:“二殿下若是回来,便来让他来寻我,我有事找他。” 奴仆恭敬道:“是。” —— 白府大门前,白司思望着顾稷身姿。外表虽不若顾卓温柔温润,但有的是身在高位,手握重权的倨傲。 她自幼便被母亲教导,女子应当竭力往上爬。 出身是女子的第一条命,姻亲则是第二条,子女便是第三条。 她最初以为见到顾卓,便是她人生能攀附上的最高处,如今她见到了顾稷,这才是她的最高点,她是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她抬起头微微收着下巴呼吸放缓,双手交叠于腰间,一副端庄娴静的模样。 顾稷原本打算迈进宅门的腿一顿,目光被这抹艳色抓住,这人的打扮和白知微也太像了,他皱着眉。 白司思福了福礼:“臣女白司思见过大殿下。” 顾稷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虽说容色比之白知微相差几分,但她身上端庄典雅气质倒是能弥补一二,最重要的便是他在白司思身上,看到了白知微没有的东西。 柔顺,听话。 察觉到顾稷充满意味的目光,白司思轻轻抬高脸,让她整个人如同货物般,让他瞧得更仔细些,唇角勾起露出讨好的笑。 柔声道:“大殿下,我来为你引路吧。” 顾稷这几日在梁洛嫣那,暗地里吃了不少闭门羹,遇到贴心柔顺女子,心情大好大笑道:“好好好,劳烦白小姐。” 白衡还想再跟上去,却被沈文仪拉住了,端庄道:“相公,司思懂得分寸,你便放心吧,你这一路上也劳苦,先进府休息吧。” 白衡止了步伐,心叹他这两个女儿心气一个比一个高。 白司思领着顾稷来到赏月湖上廊心亭,湖对面便是南鹿苑,便是顾稷的住处。 水中倒映,她凭栏而立,顾稷负手站在她身后,郎才女貌,瞧着登对极了。 成群游来的锦鲤在倒影中穿梭,搅散了二人在湖中的影子,白司思巧笑道:“殿下,快来看湖中锦鲤。” 顾稷笑道:“锦鲤活泼生动至极,但我喜欢倒是这亭中花水中月,温柔贤淑识得大体之人。” 白司思被这直白的明示弄得脸红心热,顾稷当真对她有意思,她语调越发柔情似水:“殿下……你……我……” 瞧着白司思眼波婉转,顾稷眸色暗了暗,道:“难道是我表达得还不够明白?我见白小姐温柔娴静,甚得我心……有心结识一二。” 白司思惊愕,缓了好一会道: “我一见殿下,便也觉得欢喜。” 事态和他料想一致,这白司思果真是想攀附上自己,顾稷几句动心好话便白司思哄得心花怒放,什么话都往外倒。 顾稷问出心中疑虑:“这顾卓和白知微关系怎样?” 怎么会在护送楼兰公主进建邺之际,这么巧便出现位未婚妻,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白知微的出现,肯定是顾卓放出的迷魂烟,让他放松警惕,误以为顾卓放弃争夺梁洛嫣。 他可不傻。 白司思自是不再隐瞒,道:“我的确听闻知微自幼便有姻亲,但一直未对外宣称未婚夫究竟是谁,就连我这当姐姐也不曾知晓,没想到这一次出了趟远门……便领回来了顾卓。” 顾稷支着下巴,道:“这也实在太巧了些。” 果然和他猜想得差不多。 白司思望着顾稷附和:“的确很巧。” 白司思摸不清顾稷的意图,她转身见他站在亭廊下,她还从未和外男之间离得这般近,近得她闻到了顾稷身上的檀香,她微微红脸,害羞地转了视线。 “殿下,今夜衢州有花灯会,若是……我们可以一起出去逛逛。” 等了一会都未得到顾稷的答复,白司思抬头一瞧,顾稷的目光已经被一道高挑修长的身影抓住,这道身影她是熟悉的,昨夜她还在为能够上顾卓,这般尊贵温柔的人而欣喜若狂。 此刻她身边已有了更好的选择,她一定要牢牢抓在手里。 “殿下。”白司思轻声唤道。 顾稷低垂下眼眸,视线终于落在了她的身上,眼里全是未消散的滔天妒意,白司思不敢置信地再看了一次。 嫉妒、怨恨。 她捂着因害怕乱跳的心,和昨晚见到顾卓时心动完全不一样,看到顾稷的是恐惧害怕。 顾稷傲慢道:“花灯会有什么新奇的,能比得上建邺的不夜城吗?” 白司思捏紧了手,轻轻摇摇头,如实道:“比不上,但却又有番风味。” 顾稷见白司思面色惨白,少女怀春模样早就消散干净,知晓他话说得太过,她还是一步可用之棋,还得继续利用她找补道:“若是你想去看,我也可陪你去看看。” 她死寂的心又被这番话温暖抚慰,死寂的湖水被春风掀起波澜,波澜扩散开来,横跨整个赏月湖。 赏月湖的这一侧,顾卓皱着眉耐着性子听面前之人说话。 守院奴仆斟酌道:“二殿下,方才知微小姐来找你,没找见你便急匆匆又走了。” 明明早上才见过,为何这么着急又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难以解决的困境。 他面沉似水,言语间夹杂着几分焦躁:“她可曾说过所谓何事?” 奴仆低着脑袋,瑟瑟发抖道:“不曾。” 他来到衢州白府后,好不容易今日得了空闲,原计划一大早出门联系上迎亲队伍,既然救回公主,不便在衢州多待,早起启程才是要事。 天光微启时,他便去了出了院子,行至湖边,微风拂过时他忽而想起白知微,接回梁洛嫣远不如和白知微相处有趣。 罢了,晚一些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早已耽搁许久,不差这几个时辰。 他踱步回到屋子里,等了半晌还只等到了只烦人的蜜蜂。 待到白知微出现,等待的郁结在看到她那一刻便消散了,出发去驿站的时候都是欢快的。 队伍在他失踪后便停在了衢州,秘密搜寻他和楼兰公主,一切进行得顺利异常。 她到底出了什么乱子?他正心浮气躁之际,和他隔了三个房间的客房打开了,身着蓝白楼兰裤装的梁洛嫣走了出来,礼貌又疏离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见到梁洛嫣的瞬间,顾卓的脸色更差了,开门见山道:“顾稷来了白府?你们做了什么为难她?” 梁洛嫣扬着得意的笑道:“午时我便到了,知微姐姐亲自来白府接我,害怕白府太大了我找不到地方,有特意带我过来……亲自送我进的卧房。” 顾卓对梁洛嫣阴阳怪气的语气早就见怪不怪,早知道她胡说一通的秉性,便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知微姐姐,还邀请我今夜去逛花灯会呐,也不知道大晋的花灯有多好看。” 奴仆只听见骨头咔咔响了几声,余光瞥见顾卓握刀的手青筋凸起,一副忍耐至极的样子。 邀人去看花灯会,她究竟对多少人说了这种话。 顾卓捏紧刀柄,一个眼刀扫了过去,“那真是好巧,她也约了我。” 梁洛嫣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无妨,你可以加入我们。” 第38章 奴仆在一旁战战兢兢,方才顾卓周遭三尺若是透着冷气,现在直接能把他冻死。 关键顾卓面上还带着得体的笑,恐怖得要死。 “看来她也没什么事。”原本还以为白知微发生什么大事,打算去找她,顾卓直接回了屋子,房门被砸得哐当作响。 出门时的愉悦已消失殆尽。 烦躁在内心冲撞,他捏紧刀柄,莲生嗡鸣。 他躺在床榻,双手枕在脑后,真的太吵了。 若是杀了她,是不是便不会这么吵了。 她便能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乖乖地等着他回来。 —— 一下午白知微好生忙碌,夜幕降临,白府内点上灯笼,她才迈进她院子的门。 长荣早就备好的晚饭,她喝完最后一碗汤,撑在桌子上休息片刻,“顾卓当真没来找我?” 长荣正勤快的收拾碗筷,面对她家小姐的第三次发问,耐心回答道:“小姐,二殿下确实未曾来过,东苑那边也没人来传过消息。” 白知微支着脑袋,喃喃道:“难道去驿站出了什么岔子,不是说很好解决吗?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长荣收拾碗筷的手一顿,她家小姐的模样,大概就和话本子上被狐妖迷了心智的书生差不多。 “不会是临了了,他害羞了吧。”白知微长叹一声,理了理胸前的涤带,撑起身子起身便去了窗外。“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她吃饱喝足慢悠悠溜达到东苑时,天幕已经全黑了。东苑廊角都挂上了宫灯,在一片昏黄暖意灯光里,顾卓的屋子却是黑着的。 “他还未回来?”白知微站在院门前,轮值的奴仆已经换过一轮,是个圆头圆脑一脸憨气的少年。 少年已经得了上轮当值的嘱咐,答道:“小姐,殿下回来了,就是瞧着心情不大好,回来就进了屋子,晚饭也未曾用。” “看来是出去遇见了麻烦,难怪不来找我了。”白知微摸索着鬓发,发髻上金钗不见,又只剩下寒酸的绢花和发带。 钱都花出去了,没有不去的道理。 白知微故意放重了脚步,提着裙摆拾阶而上。 “叩叩叩—”重重的叩门三声。 “二殿下?” “顾卓。” 白知微站在门前唤了几声,也没人回应她,心下越发焦急起来,该不是是出事了吧。 回想起和鬼峰寨相处这一月余,他不是受伤便是在受伤的路上,而且他对伤口满不在乎的态度。 她越想越觉得她猜的没错,双手按在房门上,重重一推,房门开了。 屋檐下挂着灯笼,昏暗的烛光却照不进来,屋子里漆黑静谧,像死了般寂静。 她愈发焦急,抬腿就往里走,在她踏入房门的瞬间,房门哐当关上,挡住了这门外的光亮,她陷入黑暗的漩涡里。 若非她知道这是顾卓的屋子,她险些以为进入了恐怖片现场。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他没有受伤,她稍微放心些。 “二殿下,你在哪?”白知微深吸口气,大着胆子往里摸索,试探着走了几步。 她左右行进不得其法,之前没进过顾卓的屋子,白府的客房 布置大致相同,她再往里试探几步,再往前大概是屏风的位置,再往里便是卧房了。 既然得知他没受伤,她此举便没道理的荒唐。 “你是睡下了吗?”她小声询问道。 她站定在原地,半晌没得到答复,“那我便出去了,我自己去花灯会啊。” 原本就是由她发出的邀约,可不能让顾卓误会是她毁约了。 交待清楚后,她转身往外走,挪动一步便撞到了头。 “啊——”她记得后面明明没有东西。 “你究竟想要和谁去?”平日温柔的声音脱了伪装露出强势偏执的本性。 手腕被大力钳制住,她被用力扯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她手撑在他胸口拉出一段距离。 大脑正在疯狂预警,顾卓和平常的样子很不一样很危险。 “顾卓你好不对劲,是不是中毒了?”白知微顺着他钳制的手一路往上,掌下紧实的肌肉刻意绷紧,像头将要蓄力咬死猎物的猛兽。 “你还未回答我。”顾卓她乱动的手死死按住。 白知微双手都被困住了,颇感无奈:“当然是和你去呀,我们不是早就约好了吗?我给看院小厮留了话,他们是不是忘了告诉你” “什么话?”顾卓如真没听见过一般。 “啊?果真没带到,早知道我给你留信了,我让他们告诉你,一回来就去我那边找我,我们一起去花灯会。” 顾卓在黑暗里冷着张脸,外面的光亮照不到他的脸,他也无需用力伪装,挂着那副伪善的假面,他眼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真的好会骗人,杀了她。 顾卓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些,温热的手轻轻粗碰她的脆弱颈骨,轻柔的上下抚摸,好似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呢喃。 一股恶寒从脚底直往她背脊上窜,顾卓像个凉嗖嗖的大冰箱,直往外面冒凉气。 【警报……警报……】 【宿主好感度过低,该副本好感度低于零,宿主将面临遭到位面抹杀。】 【警报……警报……】 好感度过低,之前好感度跌破零也没出现这种情况。 【该副本需要好感度零上才能通过。】 大概便是游戏中,越到后面关卡所需生命值越大。 她面前一片警报红光,系统在一旁吱呀乱叫。 白日里顾卓出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早知道她就跟着去了,她胆战心惊开口:“顾卓,你放松点,现在是在白府没有危险。” 顾卓轻笑一声,感受着掌下这具躯体正轻微颤动,只要他再用力一些,她便会停止颤动。 她好像永远搞不清楚情况,白府是没危险,有危险的是她。 杀了她便乖巧了,但又变得无知且无趣,鲜活的她才是有趣的。 顾卓轻笑一声:“我很放松,你放松点才是。” 白知微吐出口浊气,强制镇定道:“说好了一起去灯会,再晚些可能会看不见了,顾卓我们走吧。” “哦……花灯会很好看?那便去吧。”顾卓手松开了,语气变得柔缓。 白知微没由来有种此事若是干不好,她便会死翘翘的预感,她更紧张了。 她高中时成绩便是中上游,遇到期末考试便只能是中等,遇到高考她只发挥出五成水平。 高考结束查到分数后,她和爸妈坐在电脑旁一天,才在家乡城市选出了普通一本,好歹专业还可以。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体验大学,她就来了这里。 也不知道他爸妈知道她失踪后,是不是都急疯了。 她在黑暗里看不清,只听见顾卓信步远去的声音,她收拾一下心情,伸手双手向前摸索前进。 还未走几步,手被牵住了,她本能的一缩,却被握得紧了些,只限于握着的力道,没有发疯掐死她了。 顾卓牵着她往前,像是为了照顾她走得很慢。 门打开的瞬间,微弱的光亮透了进来,顾卓微微侧着身,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和平日的并没什么区别。 仿佛刚在在黑暗里摩挲她脖颈,若吸血鬼般的顾卓,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这样看着我?”顾卓松开了她的手,十分大度地指了指梁洛嫣的房间,“不叫上他一起吗?” 梁洛嫣她早就安排了另外行程,她现在指定乐不思蜀了。 “她有另外的安排。”白知微甩了甩手腕,方才被掐了几下,手腕处红了一片。 “你不陪他?” “不是说好今日我们一起逛灯会的吗?”今日的顾卓真的好生奇怪,白知微拧着眉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一直提她?” “没事走吧,你不是说要为我赢最大那盏花灯吗?若是去晚了,花灯被别人赢走了,怎么办。”顾卓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袍角在夜风里翻飞,就连平日里不离身的莲生也没带在身上。 出了房间后顾卓的心情明显变好,联想起上次在张荷小院中时,顾卓独自待在屋子里时,也是这样。 之前她只听说过空间幽闭症,顾卓这个倒是像空间暴躁症。 她跟圆脸奴仆要了盏八角宫灯,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提着灯笼连忙跟了上去。“哥哥,你等等我。” 顾卓健步如飞的步伐一顿,肩膀有一瞬的僵硬。 白知微提着灯着急忙慌地跟上,敏锐洞察到顾卓不一样。 难道是唤他哥哥太过冒犯了,之前在鬼峰寨时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如今这般称呼着实不应当,她怎么这时候嘴瓢了。 白知微扯出一个讨好的笑,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二殿下,又怎么了?” 顾卓沉声道:“为何到白府后要唤我‘二殿下’了,是为了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第39章 她震惊抬头望着顾卓,俊美至极的脸庞带着不解的恼意,狭长的眉眼耷拉着,敛住了平日温柔缱绻的目光,嘴角抿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高兴。 原来是为了这个,在和她闹脾气。 白知微道:“你难道不是二皇子顾卓?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之前我便向你言明了身份,你也并未……”顾卓的声音越发冷了,像山野间流动的泉水敲击石头。 “哦,之前在山寨是为了遮掩身份,那你想让我唤你什么?哥哥,顾卓,还是顾卓哥哥。” 她笑得越发放肆,将灯笼提高,微弱的烛光好看清他的脸。 她搞怪的手被顾卓抓住了,顾卓眉梢也染上些许笑意,“我姓顾,名卓,字行川。” 白知微内心咯噔一下,原著里顾卓的表字未告诉任何人,她抬起眼眸,只见顾卓一字一顿认真道:“日后唤我行川便好。” 她提着灯笼的手一僵,提着灯笼急急上前几步,旋即反应过来,歪过头对顾卓乖巧一笑:“行川,快走吧,快赶不及啦。” 顾卓站在原地未动,白知微的举止有种割裂感,强烈的不适动荡充斥在他的内心,他习惯性想要握刀,但手中空空如也。 “嗯?”白知微转过身,微笑的跑向他。 将八角宫灯往他手里一塞,另外一只手也挤入了他的手,柔软温热的手灼烧着他。 久处冰寒之中的人,初初感受温暖只会觉得滚烫灼热吧。 他久居黑暗,初见光明只会觉得刺眼。 他被拉着快步走过九曲回廊,原本白日里平平无奇的白府,晚间挂上灯笼出奇的漂亮。 握着的手明明那么软,却那般强势,带着他来到这热闹凡尘。 花灯会是庆祝农忙的一年丰收而举办的节日,在农忙的空暇时分,寻常人家做出特色精美的灯笼,来到这花灯会选拔比赛,决出高下便为赛灯。 比赛前三甲高高挂于擂台之上,达官显贵先以金银竞价得以灯王。 得灯王者得天神庇佑,许三愿告知天神,便可保佑其愿望成真。 街道上挂满了各色灯笼,街边小贩挂着新奇样式售卖。 白知微真是被这些小兔子、孔雀样式的灯笼迷花了眼,第三次有人想借着赏灯笼的由 头贴近她时,她还未发作便是扯入了温暖的怀抱。 顾卓的手虚虚揽着她,形成一个庇护但不禁锢的姿势。 此番倒是免了骚扰,但平白也少了看灯的乐趣。 “有了,你等等我。”白知微挣开顾卓的手,小跑两步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 顾卓望着周遭空出的位置,心里好似缺了一块。 “姑娘来选面具啊。”卖面具的大伯热络地招呼着白知微。 她蹲在货架前挑选,最终锁定在狐狸和白猫上。 狐狸眼角处延伸出几条红线,狡邪又妖冶。 白猫表面倒是乖巧可爱,惹怒了抬手就是一爪子,必须得顺毛撸。 “就要这两个。”她将铜板往大伯台子上一扣,拿着面具欢欢喜喜地跑开了。 她面上扣着狐狸面具,跑回去一看顾卓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他,周遭的热闹仿佛和他隔绝了,他站在那就如海中的孤岛,海上的风浪再热闹也带动不了他。 “猜猜我是谁?” 顾卓瞧着眼前去而复返的人,面上扣着狐狸面具,魅惑妖娆的面具上只露出双清纯至极的眼,这样半遮半掩之下更显得这双葡萄眼纯真漂亮。 顾卓嘴角带着笑,神色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放松亲昵,“狐狸精?” “无知凡人,本姑娘乃在世狐仙是也,今晚你若是哄得本狐仙高兴,你说上十个八个愿望,我便都能帮你实现了。”白知微说完将白猫面具往顾卓脸上一扣,挡在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实现愿望,你还有这本事?”顾卓顺从地将面具的绳子系好,跟着白知微身后。 白知微威胁道:“胆敢质疑本狐仙的本事,小心我抓你回我的狐狸窝,拆皮扒骨。” 顾卓笑着顺着她往下说:“哦?狐仙不都是诱拐无知凡人吸干精气的吗?” 此话一出,两人一愣,两人脸颊泛红转过身去。 “押灯王了。” 身着灰布短打的小二提着荷花灯,站在在塞仙楼外一声。 衢州城内最好的酒楼塞仙楼,今日承接赛灯比赛,三层高的酒楼挂满了各色灯笼,照的亮堂堂的一片。 街上多有男女戴有面具,如此他们便是真的隐没在人群之间,不再引人注目。 行人听见吆喝齐齐往里聚集,白知微扯着顾卓钻进熙攘的人群,牵着他进了赛灯楼。 她拉着顾卓穿过一楼大厅,踏上木质楼梯时被小厮拦住了。 小厮客气道:“公子,小姐,二楼是押灯王的才可上。若是图个热闹喜庆楼下也有雅间。” 白知微掏出块以金镶边木牌,中间大大的赛灯二字。“可以放我们上去了吧。” 小厮定睛一瞧,双眼放光,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意:“原是贵客呀,请往三楼,玄字上房请。” 白知微勾唇一笑,得意地牵着顾卓踩在木质楼梯往上, 她算了解为何贵绅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了,这也太爽了。 小厮在前引路,推开一扇雕花大门,便进了玄字雅间。 内里窗户大开,正下方便是赛灯台。 房间内设有古筝桌椅茶具,坐在房间之内,品茗听琴便可将赛灯盛况收入眼底。 “贵客请慢用。”小厮识趣的关了房门退下。 一时间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来得此间天地的这些时日,她和顾卓独处的时间颇长,她并未觉得尴尬,反而有几分自在。 顾卓的体温比她稍高,她拉着他走了一路,手心已经有了潮热的湿意。 她放开他的手,取下狐狸面具,两人面对而坐。 顾卓将八角宫灯放在古筝旁,自然地浊洗茶具斟好茶,推到她的面前。 白知微捧着茶小口的喝着,她小时候觉得茶太苦,总是憋着鼻子一口气喝光,被她爸教训牛嚼牡丹,喝茶喝得太快,只尝到了苦味,反而将茶香抛弃了。 从那后喝茶慢的习惯倒是保留了下来,又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品到了茶香。 她视线飘到了窗外,而对面的人的视线却一直在她身上。 顾卓目光从她奔跑后发红的脸颊,鼻尖沁出的细汗,再到残留着茶水泛着柔亮光泽的唇,再往下便是修长纤白的脖颈。 白知微无疑是好看的,他对世人的评价仅在于能活着,和杀了无所谓两者状态,还是第一次生出好看这种念头。 那在她眼里他是好看的吗? 顾卓摩挲着茶杯,将念头和茶水一起吞进肚子里,视线转向窗外。 赛灯是从晌午后便开始了,现在已经决出了前三甲。 “你还未看过衢州的花灯会吧。”她支着脑袋支着赛灯台,“热闹吧,行川——” 顾卓被这一声叫得内心痒痒的,最柔软的地方被猫挠了一下。 她的手指纤长,指节不明显,指腹是漂亮的粉色,他清楚的记得方才握在手心里有多软。 他不自在地再倒了杯茶,余光就瞟到矮机上并排放置的狐狸白猫面具。 “很热闹,很有很趣。” “那就好,接下来的更好玩。” 听到顾卓称赞,白知微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只要接下来好好表现,提高好感度,保住小命便不再话下。 第一名手艺人身着粗布短打,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提着滚灯上台,滚灯外表为竹篾编制轻巧活动,手艺人将滚灯顶在头顶,身体猛地跳跃,滚灯抛在空中,再稳稳落在手臂上,手艺人身体倾斜,滚灯从左臂一路翻滚至右臂。 任由他如何抛动,滚灯都稳稳地在正中燃着,灯油丝毫未洒出。 一楼厅堂内围满了看热闹的行人,叫好喝彩。 “厉害厉害。”白知微放下茶杯,跟着拍手欢呼。 “吱呀——”左面房间窗户开了,折扇一转露出一双狡诈的狐狸眼,那双眼里的好奇探究毫不掩饰,但更多的是不怀好意,顾稷身着宝蓝色锦缎坐在对面黄字号上房。 他们像被毒蛇盯住猎物,毒蛇还在张牙舞爪地吐着蛇信子,白知微强忍着不适感,抬头见顾卓眉头紧锁。 原书中,顾卓是顾稷的对照组,顾卓求之不得,自幼缺失的父爱,长大缺少的朝堂支持,青年时缺少的爱恋。 顾稷全部唾手可得,他自幼长在父皇身侧,是最受宠的皇子,皇后嫡出,朝堂之上三公及儋州旧臣均支持,就连女主梁洛嫣也是和他…… 顾卓眼睑微微垂着,浓密的睫毛形成黑影,遮住了他的情绪。 白知微拍了拍顾卓的手,指节分明的手正默默蓄力,青筋隐隐有些凸起。 她力量太过薄弱,好像能帮他的不多,但在她能陪他的这段时间,绝对不能让他委屈。 第40章 “吱呀——”右边地字号上房也有了动静,白司思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扯着襦裙外的鲛纱,盈盈秋波一转,弱柳扶风一副好颜色。 顾稷果然被白司思身姿柔态吸引,注意力不再放在他们这头。 顾稷和白司思眉来眼去得火热,已经完全顾及不上他们。 白知微轻轻吐出浊气,略微放下心来。 顾卓抿着唇不语,就在顾稷开窗后,白知微已经往他那侧看了五次了。 难道是见顾稷发现他才是,攀附权势更好的出路 “你好像对顾稷很感兴趣?”顾卓抬起眼眸,目光落在虚虚落在白知微发带上,“怎么没戴你喜欢的金钗了?不是很喜欢吗?是找到更好的就不要它了吗?” 白知微手摸着空空的发髻一阵心痛,才到手的三支金钗和玉镯全被她换成银两全部押在赛灯上了。 她没好气的暼了他一眼,嘟囔道:“等会你便知道了。” “叩叩—”门被轻轻推开了,男子碧簪半挽着墨发,五官清秀,着青黛色长袍慢步进了屋子。 “小生是玄字包房的琴师琴音,公子小姐可以点曲子了,赏灯也可琴音作伴。”琴音躬身作揖礼貌道。 果然是上等包房,服务果然妥帖周到,白知微欣慰地点点头。 顾卓眯着眼睛不善地盯着琴师:“这也是你的安排?” 好好的琴音作伴,怎么在他眼里变成了其他的了? 第33章 白知微面露尴尬:“上等包厢自带服务,体贴周到吧,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顾卓瞟了眼琴师,身着放浪,勾栏之态,实在是为人不喜,嘴角绷直:“我不喜生人在侧。” 她见顾卓面上果真有一丝勉强,她挥了挥手,给了赏钱:“下去吧,没事别来打扰了。” 琴师刚坐下架好琴,只得起身行礼退下。 说话间,一名文弱书生提着蟠螨灯上台,将灯高高举起展示,灯轮轴之上设有剪纸,点上烛火后,便看清灯上所绘是牛郎织女鹊桥相见图。 随着轮轴转动,牛郎织女慢慢从鹊桥两端,走到最后相拥。 书生朗声道:“此灯便是情人终得相见,阖家美满之意。” 白知微对他们的技艺佩服至极,余光一瞥,见白司思已经带着顾稷将要离开了上房,不停地再给她使眼色。 白司思脸上明晃晃写着‘你将梁洛嫣安排妥帖了吧,不会出来打扰我的好事吧。’ 白知微回以:‘你且放心去吧,一切我都办好了。’ 白司思放心转过身,提着裙摆走了跟着顾稷走了。 顾卓瞧着她和白司思打着哑谜,心里涌出些烦躁来,手里顺势拿着茶水灌下一口。 —— 两个时辰前。 梁洛嫣乖乖坐在凳子上,等着白知微到来,他很期待今晚的花灯会。 不知为何,从最初在鬼峰寨见白知微那一刻,他便觉得欣喜。 大约是他在楼兰皇宫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第一次遇见如此坦率天真之人,她太温暖了,他被不自觉的吸引,阴暗的人总不自觉渴望着阳光。 梁洛嫣回忆起她帮他请大夫的着急模样,就觉得开心,这种幸福感持续到了现在。 他特意换了身雌雄难辨的衣服,起身整理了一下宽松楼兰裤装。 日头西斜,夕阳照了进来,他已经能预想到今夜是多么美好的一夜。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开心得舒展着眉梢。 “公主殿下,小姐让我带你过去赏花灯。”门外响起奴仆的声音。 不是她?梁洛嫣不解地皱着眉,还是开了门。 纯白波斯猫亲昵地扑了上来,兴奋地蹭着他的裤脚,开心得不住喵喵叫。 梁洛嫣将猫抱在怀里,惊喜道:“这是她让你送来的?她人呐?怎么不一起过来?” “猫确实是知微小姐让我给您送来,小姐说这是您的猫,只是在山寨受了惊吓并没受伤,知微小姐让你去你先去灯会等她,她给你准备了的惊喜。” 梁洛嫣脸上的喜色藏不住,耐心地摸了摸几下猫的头,小心将猫放进卧房里。 “走吧,带我去。” 梁洛嫣跟着奴仆穿过庭院,绕过嬉闹的人群,进了一家气派豪华酒楼。 他行事谨慎,之前已经打听过了,赛灯王不是在这间酒楼。 奴仆体贴带他进了间上房,布置得典雅温馨。他笃定道:“这里不是赛灯楼?你为何带我来这?” 奴仆恭敬道:“这便是小姐的意思,公主殿下等会你便明白了。” 梁洛嫣只得耐着性子等着,大概便是她所言的惊喜吧。 夜幕已经完全落下,酒楼并不热闹,今日衢州大部分人都跑去瞧灯王了,这酒楼便安静了下来。 酒楼小厮上了一大桌好酒好菜,楼道内歇息了会,现在又嘈杂的脚步声。 “肯定是知微姐姐到了。” 梁洛嫣嘴角带着明媚的笑,起身去迎接她,只见一名女子敲了敲门,这人他认识,是白知微的贴身侍女长荣,他高高兴兴开了门,只是不见白知微的身影。 长荣蹲身见礼:“公主殿下,今夜小姐安排我招待你。” 梁洛嫣的笑僵在了嘴角,只是戴着面纱,旁人看不见神色,只听见她的语气冷得吓人:“什么意思?” 长荣想起白知微临行前叮嘱过:“梁洛嫣脾气很好的,你胆子大些,别怕她。” 长荣着胆子,拍了拍手。“公主殿下别生气,小姐为你准备的惊喜来了。” 站在门外的一群男子,得了召唤鱼贯而入,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梁洛嫣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气得摔了桌上的杯盏。他克制不住地嘴角抽动,咬牙切齿道:“这便是惊喜,这算什么惊喜。”: 长荣噗通跪倒在地,“小姐说了,这些保证干净,公主请放心,若是不喜欢……” 梁洛嫣收敛了些怒气,扶手坐着凳子上,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这些我都不喜欢,带我去见她吧。” 长荣低着头,小声道:“小姐只说,若是不喜欢,可以再换一批。” 梁洛嫣冷笑一声,拂袖而去:“难为你家小姐一片苦心了。” 长荣见梁洛嫣负气离去背影,起身便追了上去,白知微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便是千万别让梁洛嫣离开啊。 “怎么?你敢拦我。”梁洛嫣一双蓝眸冷漠地盯着她,长荣立刻缩着头跪了下去。“你怎么连她都不如,你们若是敢追上来,我便治你们的罪。” 长荣等人跪在地上不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既然她不来,我便去找她,赛灯楼我也找得到。”梁洛嫣在这等了几个时辰,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 白司思落在顾稷身后一步的位置,袅袅婷婷地跟在他的身后。 顾稷身份尊贵,出门在外带了太多侍卫,人多倒是少了几分趣味。 顾稷在繁华处停下脚步:“你方才说想带我来看看这衢州的繁华,确实不比建邺差,怎么真到出来了,你反倒是心事重重不说话了。” 白司思在前引着顾稷往城边处靠,她捏紧手帕,心里直打鼓,这白知微安排的人到底靠不靠谱,怎么现在都还没有来。 白司思指着小摊上的一盏宫灯:“殿下这边的灯很奇特?是以往都没有的款式。” 顾稷靠在她身后,这八角宫灯比之建邺虽然华丽不住,胜在别有一番风味。“尚可。” 白司思斟酌道:“不若我们去桥上看看?衢州安全不必侍卫随行,只我们二人便可。” 两条街之前隔着一曲流水,弯弯拱桥连接两条繁华街道。 少男少女们手捧莲花灯在桥上许愿,再从桥这头走到那头,便是情人鹊桥相会。 顾稷轻笑一声,看穿了白司思的意图,他也不介意演一演年少情深。 他一抬手示意,紧随他们的侍卫停住脚步。 “在这里等我,再往前便不用跟着了。” 他执着白司思的手停在卖莲花灯的小贩前,白司思脸红心跳,选了两盏花灯捧在手里。 突然一阵大力推攘,她和顾稷一同被推到了小贩摊上,索性没什么大碍,相扶着站稳后,白司思似乎察觉到不对,往脖颈上一摸,身上的长命金锁掉了。 顾稷皱眉问道:“怎么了?” 白司思委屈道:“刚刚那男子有问题,我长命锁丢了,那是我母亲给我求的,里面放了平安符,陪我十余年了。” 刚才慌乱推攘的黑衣男子还未跑远,正在街道的另外一头,顾稷不愿美人落泪,拔腿就追。 白司思捏着帕子快步跟上,侍卫们停在原地一时间竟然还未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顾稷将人堵在黢黑的巷子里,面色不善,狠狠地踹了黑衣男子一脚。厉声道:“把东西还回来,你要知道什么东西该拿,什么东西不该拿。” 第41章 黑衣男子往漆黑的巷子一躲,巷子口又窜出几个黑衣大汉,将慌乱赶来的白司思擒住。 巷口黑衣大汉作爪状,虚虚地放在白司思的喉咙前,作出想取她性命模样,张狂道:“我知晓你本事通天,可现在这美娇娘可在我的手里,不想这美人受伤,便束手就擒。” 说完嘿嘿张狂地笑了几声,白司思吸吸鼻子,求全道:“殿下你先走,不用管我,千万别为了我伤了你的身子。” 黑衣人会些拳脚功夫,但完全比不上顾稷这种正统练过的。 三两下间顾稷便将偷金锁的小贼打倒在地,从他怀里揪出金锁。 白司思被顾稷这两手俊秀的功夫迷了眼,心里越发对顾稷满意起来。 顾稷沉声道:“放开她,我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黑衣人本就只是收钱办事,谁能想到顾稷竟然如此厉害,装模作样几下,扶着同伴就跑。 顾稷将抢回地金锁放在白司思的手中:“你快看看,有没有弄坏。” 她收回金锁,贴在心口处,眼角含泪柔声道:“此番真是多谢 殿下,若不是殿下,我恐怕再也找不到这金锁了。” “无妨,几个毛头小贼罢了,走吧。”顾稷拍了拍手,指了指拱桥处,“回去放花灯吧,经此磨难,上天怜悯定会让你愿望成真。” 白司思眼波一转,千转百回望了他一眼,“真的吗?上天会实现我的愿望吗?” 顾稷柔声道:“试试看?” 二人之间暧昧流转,火花四溅,携手出了巷子。 巷子口站着一身着蓝白相间楼兰的高挑身影,在熙攘的街道,这抹身影犹如宁静神秘的湖泊,不自觉的吸引他人,即使戴着面纱,依稀也能窥探出面纱下那张绝美的脸。 梁洛嫣皱着眉不耐道:“怎么是你们?” 方才他见巷口那抹裙色和白知微的很像,他才会追上前看看,没想到看见两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你不是不舒服吗?”顾稷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方才的旖旎见到梁洛嫣那一刻散了干净。 “你怎么会在这?”白司思捏着手帕,白知微不是保证过,她已经把梁洛嫣安排得好好的吗?绝对不会打扰她的好事。 “我找赛灯楼。” 梁洛嫣不再解释,拔腿就往前。 顾稷快步跟上:“我也是去赛灯楼。” 白司思捏着帕子追上:“那——我也要去。” 第34章 赛灯楼玄字包房内,白知微连打三个喷嚏,她捂着鼻子:“谁在骂我?” 顾卓好笑地瞧了她一眼,“可能骂你的人有点多。” 这话虽然嘲笑意味偏多,但就在顾卓说完那一刻,白知微手里已被塞了杯热茶,温柔的声音接着道:“入秋晚间寒凉,仔细伤寒。” 白知微被这话弄得暖洋洋的,她端着茶未饮,借着热茶的暖着指尖,“行川,我是否给你说过赛灯会由来。” 顾卓嘴角上扬,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听闻衢州在秋收后,便有此节日,我猜测是庆祝一年丰收,祈求来年五谷丰登。” “你猜得不错,不过还有一个理由……”白知微扬着头,带着卖弄关子的笑。 “你想让我猜猜看?我猜不到,知微直说吧。” 白知微被他直白的样子逗笑,“传言呐,几百年前,衢州有位商贾姑娘,极其喜爱花灯,相信花灯能向上天通灵,只要心够虔诚,必定能愿望成真。 所以她便开始办赛灯会,凡是报名参加者均有赏钱,能做出她最喜爱的花灯者便能得到黄金百两。 不过最后赛灯时,评选的便不是普通人家了。 以参赛者人头投票,及商贾以银钱为票数角逐出灯王,当然演变到最后,也不是每年都是那名商贾姑娘放花灯了。 最后押的银钱最多,押对者才有放花灯祈愿的资格。” “这姑娘倒是另一种劫富救贫,算是义举,那姑娘后来的结局呐。”顾卓赞同的点点头,转头看向她。 “这样人美心善的姑娘当然是被歌功颂德,她为商厉害,被后人建庙塑金身,是我们衢州的小财神。” 顾卓眉头微皱,问道:“所以你说这么多,你押了哪个?押得够吗?能为我赢到灯王吗?不会给我赢灯王,还得我自己掏钱吧。” 她被顾卓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晕头转向,缓了好一会,“灯王我肯定为你赢来,你放心瞧好了,我说这么多,是只有一盏花灯了,你的愿望想好了吗?” “愿望?”顾卓瞳孔较深,在烛光下像深山之中静谧的深潭,只是这潭水之上飘起了云雾,倒是让人看不清了。 白知微自信道:“好好想想,待本姑娘为你赢下灯王,你提笔写上去,天上的小财神听见了,肯定让你愿望成真。” 这一切她都打点妥帖,押灯王的银钱除了三支金钗和玉镯,还有从白司思那诓来的银钱,最重要的是她本人早就在赛灯掌柜面前露了回脸,摆了摆刺史千金的谱。 权钱均有,恩威并施,她还不信掌柜不卖她这个面子。 况且白司思、顾稷、梁洛嫣三人早就被她支开了,谁还能来破坏她赢灯王博美人一笑。 她摩挲着下巴,也不知道找得那群地痞流氓顶不顶事,能不能表演的时候顺带将顾稷揍一顿? 梁洛嫣对她点的伶人到底满不满意? 一声凤凰鸣叫,将她拉回了现实,她面前的顾卓倒是尚在沉思,一副认认真真思考想愿望的模样。 第三人提着孔明灯上场,这人本职是位画师,孔明灯侧剪有有百鸟朝凤。 烛火点上的瞬间,一声凤凰鸣叫,凤凰振翅欲飞,羽翼下率领有百鸟。 凤凰率领百鸟祈求来年丰收,白知微满意点点头,看看这押题。 三名表演者表演完,提着各自的灯上台,接下来便是参赛者票选心中的灯王,此举便是公开透明,三十名参赛者依次序站在自己心目中的灯王身后便可。 只见三十名参赛者,陆续走到台上,站在三名参赛者身后。 白知微捏着袖子,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再数一遍。 “这群人怎么选牛郎织女相见?这哪里符合主题了。” “看来你押的不是这个?”顾卓面上带着笑,彻底醒过神来,“你押的不会是滚灯吧,和牛郎织女相差也不算远,用一用银钱也是能挽回的。” 白知微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心里早就这群人骂了个边,知不知道什么叫扣题,这群人高考绝对零分。 掌柜在下公布票数,大声道:“牛郎织女走马灯十三票,滚灯十票,百鸟朝凤孔明灯七票。” 顾卓幸灾乐祸,夸张道:“你该不是选了百鸟朝凤吧,这可得多少银钱啊,知微你有吗?” 白知微此人到底有多爱财,他可是看在眼里,头戴金钗和在密室偷偷摸摸拿金砖时得意模样,他倒要看看她为了讨好自己能下多大的本钱。 “你猜得没错,我就押的百鸟朝凤。”白知微颇感无奈,双手一摊,”不过我押得够多,就算三十票一票都不占……” “哦?这么舍得。”顾卓抬起头像是被她挑起了几分兴致。 白知微有钱有底气,就差叉腰说自己是个霸王了,“你且看看吧。” 接下来便是商贾唱票,这便不是明面上了。 掌柜早就打好了招呼,今日都灯王已经是被预定了,这群商贾是群人精,都知道不夺人所好的道理。 二楼包房也有打赏,便都是些细碎银锭。 唱完票后,掌柜装模作样地点了点银票,金锣一敲。 “胜出者百鸟朝凤孔明灯。” “咦——” 为何明票最少的最后却获胜了,思索一番便明白,是有钱人家豪掷千金的把戏。 围观者倒是没什么异议,毕竟人家花钱图个高兴自在,况且这些银钱是会平分到参赛者手中,也算是好事一桩。 围观者起着哄,嚷闹道:“掌柜的,到底是哪家公子为博美人一笑,豪掷千金呐,快说出来让我们开开眼啊。” 掌柜自是不理睬这些哄闹,和画师一同取了孔明灯往三楼送去。 围观者探直了脖子,只看到一小节雪白的颈,如最上等无瑕的瓷器般,还有一缕垂下的乌发挡着小半张侧脸,烛火照在侧脸上,半隐半现下更显美艳动人。 看了半晌,围观者只说出个:“此等美人值——” 若是他们有黄金千两,也愿意为美人取花灯一盏。 包房内,白知微支着下巴等着掌柜送灯来,顾卓颇有些不明白白知微的用意,为何大费周章做这些事。 她难得聪明一回,一眼便看出了顾卓 的疑惑,碰巧楼下围观者的一声“值——”传了上来。 “听到了吗?值——” 白知微故意将‘值’拖得慢又长,直到顾卓面上的困惑散尽,眼底只剩下笑意。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42章 掌柜带着画师前来得赏道谢,将百鸟朝凤的孔明灯放在桌案上。 画师瞧见这对男女极为相衬,举止亲昵,言语之间尽是和谐笑意,便猜出了他们之间的爱侣关系。 画师虚虚擦了擦汗,内心千恩万谢,这对爱侣未选择情意绵绵的牛郎织女灯反而选择了他的,这些赏钱能让他未来十年过得衣食无忧。 既然是爱侣,他只是名画师,唯有画技。 画师接过白知微递过的赏钱,喜道:“没想到二位竟然是如此登对的金童玉女,见之,忍不住想为二人画一副,不知二位可愿意。” 顾卓拧着眉,这画师得了赏钱走了便是,唱这一出。 白知微好奇自己入这水墨山水之间,会变成什么模样,自是高兴,拉着顾卓便起了身,大大方方转了几圈。 体贴问道:“看清楚了吗?要不要再看看,会画了吗?” 画师连连点头,“会会会,不日便能送到小姐府中。” 白知微点点头,她确实挺着急,没准再过几日就出去前去建邺了,拿不到着实可惜。 “行川,你也转转,到时候画师才能画的明白。” 画师低着头,这位小姐倒是明媚活泼,颇为通情达理,这位公子面上带着笑,直觉告诉他是不好相处,原本他只打算在画上为他添上背影即可。 没想到这位公子倒是依言起身转了几圈,“你可看明白了?下去吧。” 画师掌柜连连点头,退身出了包房。 “等等,笔留下。” 画师立马上前交了笔墨,几步退下。 白知微带着顾卓沿着楼梯往上,赛灯楼再上有一处空旷的赏景台,今日全部清理了干净,留给灯王放灯祈愿。 她站在赏景台凭栏杆眺望,将衢州的繁华收在眼底。 顾卓将孔明灯在她身前固定好,手里端着砚台,将沾好墨的毛笔递给了她。 白知微困惑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灯王也是为你赢的。” 顾卓递笔的手却没收回,她只得将笔接了过来。 “方才你让我早些想愿望,我想了很久。”顾卓面上又浮现迷茫神色,“我没什么愿望是需要求神的,所以我将笔给你……” 白知微还以为他会说帮她实现愿望之类的动人话,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感动。 顾卓真挚道:“我看看需要求神的愿望是什么样,我想看看?” 她内心三分感动散了干净,提笔在孔明灯下落下一笔,突然想起什么,故意板着脸,正经道:“既然是为你祈愿,便是没了让你知道的道理,快转过身去。” 明明是想看白知微的愿望,但却被她故意支使开,他也不恼,依言背过身,手以一个奇异的姿势向后扭着,将笔递给了她。 “那你便写吧,我不看。” 顾卓转过身,视线虚虚落到街道,旁人见了他这神情,定会以为他在欣赏这花灯美景,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压根什么都没看。 他全部的注意力均在身后,他耳力极好,听见毛笔摩挲着孔明灯纸的声音。 一笔一划写得极为珍重。 只可惜耳力再好也听不清她到底写了什么。 半柱香后,只听见白知微轻灵的声音:“你转过来吧。” 她一手挡着孔明灯上的字,脊背微微歪曲,露出细长洁白的颈线,低着头轻轻呼气,让孔明灯上的墨迹干得更快些。 “不许偷看啊。” 他更想知道她写了什么了。 第35章 白知微警惕地遮着字,小心将墨迹全部吹开,无奈道:“你别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啊,既然是你让我祈愿,便是除了天神只能有我知,若是你知道了,不灵验了怎么办?” 顾卓表情好似被她说服了,仔细将笔砚收好,朗声道:“好,那我不看便是了。” 顾卓绕到后面一侧,取掉固定灯的架子,吹燃火折子将灯点燃。 一声激奋凤凰鸣叫,孔明灯缓缓升空,百鸟朝凤图投射在地。 原本在赛灯台被拘束着的凤凰,终于展现出它华丽宏大的本来面目,它带领百鸟振翅高飞。 白知微站在这幅美景之下,表情庄严,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仿佛跪在佛前最真诚的信徒。 光洒在她的脸上,若洁白的瓷器上镀上了层昏黄。 顾卓无所畏惧地睁着眼,光明正大地窥视她写的愿望。 那一排排娟秀的小字写着: 一愿顾卓免受拐卖案连累,仕途顺遂。 二愿顾卓围猎途中千万别受伤,身体康健。 三愿顾卓……,白知微……家。 孔明灯越飞越高,凤凰带领百鸟挣脱了束缚,最后一个愿望他已经看不清真切了,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 三个愿望全是为了他,心里好像被塞满了棉花,胀胀的又轻飘飘,他如处云端。 他从没过这种感觉,不住摩挲着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白知微为了权势能做到如此地步吗? 当真是为了权势吗? 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白知微已经许完愿望,瞬地睁开眼,那双闪亮的眸子流转着炽烈的热意,唇边那抹明媚张扬的笑,说出的话更是动听。 “顾卓。” “行川。” “哥哥。” 她的每一个字像一簇簇跳动的小火苗,一点点将他内心塞满的棉花点燃。 只有他知道,他内里火光冲天,鼓噪的热意快要冲出这平静的皮囊。 “你不会以为我今日大费周章,只是为了给你赢灯王吧。”白知微上前一步,之前他们之间隔着一盏孔明灯的位置,现在只隔着一臂,再近一些呼吸都快交融在一起。 潮湿,暧昧。 “那你是为了什么?”顾卓拧着眉,目光追随着她,想要从她脸上得知答案,她的脸上只有那份灼热的笑。 “我们相识一月余,日子总是匆忙又仓促,我只是在见你第一面时,告诉你我是你未婚妻,和你有自幼的姻亲,可你好像还没适应和我的关系。 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需要简单仪式为伊始,如今便由我来开口。 我想问问你,你觉得我讨厌吗?” 他只觉得她有趣,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讨厌。” 她稍稍放下心,大胆的问出下一步:“那你见着我会觉得欣喜吗?” 顾卓愣住了,眉头蹙着,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白知微也不气恼,像是早就猜到结局一般,靠得离顾卓更近了些。 顾卓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手却被白知微拉住了,让他不能向后分毫。 白知微接着道:“我们现在关系卡在一个不清不楚的三无地段,明明有婚约却不够熟悉,暧昧又缥缈。” 她的声音和着秋风一起入耳,更让他困惑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从此刻起,我们便是正式在一起了,我们是爱侣,至此我们做的一切事都有了由头,不再是不明不白。” “爱侣?”这两个字砸得他头生疼,比被石镐重重砸下还要疼。 他从小所知的爱是癫狂,爱是痛苦,是不能触碰。 爱是穿肠毒药,冬日寒冰。 顾卓愣神的模样落在白知微的眼里,便成了踌躇犹豫。 系统所言并非毫无道理,只是这系统不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的道理。 明明是她告白攻心,在此情此景之下,她竟也有了几分热意,好似她真的暗恋顾卓。 都到了这种地步,乘胜打击才对,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顾卓越退缩,她便越往前,直到顾卓腰抵靠在栏杆上,身后便是热闹繁华的街市,还能听到小贩的叫卖声。 她贴着顾卓的耳朵:“行川,你父皇为你赐字时,是想你行川万里,做个无拘无束放肆洒脱之人吗?日后我陪你走过这千山万水,你以后不再会是一个人。。”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侧,他父皇为他予表字时说的是什么。 “此子骁勇,日后他将率领大晋铁骑踏遍这山 河万里,故赐字行川。” 顾卓想出口反驳,对着她的脸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内里的热浪和记忆里的冰雪碰撞在一起。 白知微主动拉开些距离,顾卓黑色织金锦袍被她挤得有些散开,露出一寸笔直的锁骨,再往上是一截修长的脖颈,似乎是在犹豫纠结,喉结上下滚动一圈。 顾卓肤色偏白,修长的脖颈若上好玉石雕刻而成,喉结滚动莫名的性感,她手痒痒的想要摸摸看,甚至想亲一亲…… 她心一横,双手紧张地抓住顾卓的肩膀,视线在他喉结处飘过,转而向上,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他下巴处,停留一秒便离开。 做完一切,她紧张得手心濡湿,脸上已经烧腾了起来。 她难为情地低着头,这已经是她能做出最大胆的举动了。 好闻的香气靠近,下巴上的温热湿意一下由外及内引燃了内里,冷热胶着的内心现在只剩下一片火热。像是一个快要爆炸的炸弹。 第43章 “嘭——” 这声响动居然从他心中传了出来? “嘭——” 他回首,夜幕中正一朵朵烟花炸开,将整个天空染得绚烂又富含生机,烟花将天空点亮的瞬间,他看见小巷里热闹又欢腾,卖面具的小贩卖完最后一拨货物,他家娘子正帮忙收拾着一起归家。 他放轻语调,像是在安抚自己:“原来是在放烟花呐。” 不是他的心炸掉了。 “漂亮吧,快再多看会,我专程为你放的,庆祝我们在一起。”白知微双手贴着脸上降温,两颊的肉被挤到了一起,眼睛比烟花还要绚烂。 顾卓机械地跟着重复:“你为我放的烟花。” 白知微不满嘟囔:“怎么今晚呆呆的,给点反应好不好,行川。” 她弯着腰,强势挤到顾卓的怀抱里,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脸侧紧贴着他的衣服,柔软的布料挡不住他的热意,她也如愿听到了堪比鼓点的心跳声。 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再也压不下,看着顾卓呆愣的脸,“行川,你的心在说你愿意,我听见了。”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像个打胜仗的将军似的扬着头,只是两颊绯红出卖了她,她才没有表现出的那么镇定。 顾卓用力按着白知微刚才贴过的位置,心跳快得他想要挖出来看看,是不是坏掉了,杀人见血的快感在此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他想再体验一下。 白知微想借着他得到权势,她这么有趣,那他便和她玩玩。 权势而已,他可以改改计划,他可以争。 翻腾的心像是终于找到了落点,心跳声不再冲击他的耳膜,灵魂回归了躯壳。 白知微凭栏而立,背对着他用力搓脸,似乎想要快些将脸上的热度散去,奈何脸越揉越红。 顾卓上前和白知微一起站在围栏前,肩膀蹭着肩膀,亲昵地依偎在一起,拉下她的手。 “嗯?”白知微动作被打断,不解地看着他。 顾卓面上不动声色,手指穿插过她的手指,形成十指相扣的亲密姿势。 他张了张口,才发现声音喑哑得不像话,“别搓了,脸被搓红了。” 她没好气地瞪了顾卓一眼,她脸是搓红的吗?她分明是在害羞。 她的手被顾卓抓走了,脸被迫露了出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只觉得脸上烫极了,脖颈也热,最热的还是交握的掌心。 她视线顺着十指相扣的手一路向上,沿着织金锦袍向上,那截修长的脖颈,面如冠玉的脸,无一不是红的。 原来不是她一人在害羞,内心涌现出一丝欣喜,像吃了一整块蜜糖。 “这种时候要说话,知道吗?” “说什么?”顾卓一手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虚虚揽在她的腰后,形成一个环抱的姿势。 “哎——我都说了,你自己想想。”她转过身想要逃离。 顾卓揽着她腰间的手轻轻用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抬头便看到那双温柔的眼里,酝酿着汹涌的浪潮,像要将她彻底溺死在这片海里。 温润的声音响起:“我的心不是说了我愿意吗?怎么还得亲口说一遍?” “这种话当然得亲口说。”白知微扬起抹得意的笑,抬手指着天空的绚烂,“快看快看,烟花快完了,我花了大价钱的。” 顾卓顺着那根葱白的手指向上,最后一波烟花,一簇簇烟花疯狂地冲上天空,五彩斑斓的烟花炸开后又向下,像极了流云瀑布。 时辰已晚,快要到宵禁时分,小贩游人驻足欣赏完最后一波烟花,便慢慢散去归家,热闹的街巷开始回归平静。 白知微笑道:“今晚过得开心吧,我的安排你还满意吧。” 他低头便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他的心满满涨涨,真是美好的一夜,他本想点点头便作罢,想起她方才说‘亲口说出来。’ “很满意。” 白知微得意地扬着眉,双手撑着栏杆,任由秋风拂过衣襟。 烟花炸完的最后一刻,将赛灯楼下的街巷照得一清二楚,楼下站着面色如锅底的三人啊,梁洛嫣戴着面纱,露出的蓝眸里露出埋怨,顾稷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白司思情绪最外漏,她那张荷花帕子被她搅得皱巴巴地,嘴角和眼角都耷拉,眼神如刀就能当场杀了她。 白知微用力捏着栏杆,瑟瑟发抖。 他们三人怎么来了,她不是都安排得好好的吗? 第36章 顾卓察觉到她的异样,好奇往下面瞟了一眼,发现是无关人等,便冷漠的收回视线。 “很满意。”顾卓轻轻抬了抬下巴,温柔的重复一遍。 白知微内心慌乱,大脑疯狂运转,他们三人之间不会发现什么事,又把剧情掰回原本故事线吧,让她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吧。 “我很满意。”顾卓不满她的走神,按着她的手臂用上了点力气,好看的下巴再抬了一下。 他该不是是想让我再亲他一下吧,荒诞的想法闯入她的脑中,白知微还没来得及给出反应,顾卓学着她刚才的样子。 双手扶着她的手臂,弯腰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了,顾卓那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几十倍,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闻到顾卓身上的檀香。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她的下巴上,像一颗石子落在了平静的湖水里,彻底打散了寂静激起一层层的涟漪。 温热只停留了一秒,他便起身离开,离开时动作太快,温热堪堪擦过她的下唇,酥麻感从脚底传上脊髓。 刚才下去的热浪一股脑冲了上来。 顾卓明明在学她。 顾卓站直了身子,皱着眉捂着心口位置,迷茫又不解,虚心求教道:“为什么你亲我的时候,它会跳得更快些。” 白知微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刚才他真的是在等她再亲亲他。 “顾卓原来你在这里。”转眼间顾稷已经冲上了三楼,眼神不善的打量着他们,梁洛嫣落后他几步站在他身后。 “皇兄找我何事?”顾卓面上的笑仍旧,白知微莫名觉得他的情绪冷了下来。 顾稷和梁洛嫣上前一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形成四人对峙的局面。 顾稷面上带着玩味的笑,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阴阳怪气道:“没事找你,我当是谁在这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劳民伤财又大动干戈,原来是你,我战功卓越的弟弟。” 提起这场烟花顾卓心情尚可,不打算跟他计较,拉着白知微欲走,却被顾稷抬臂拦住了。 顾卓抬臂半护着白知微,皱着眉望向顾稷:“皇兄什么意思?” 顾稷咄咄逼人道:“怎么现在仗着军功,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不放在眼里了,你捅了多大的乱子,连护送公主这等小事都做不好,我好心将公主送回来,怎么也不见你到府外迎接我。 我记得我好似跟你未婚妻提过,让你来见我来着。 怎么是你不愿意来?还是她没有带到。” “不是你让我告知顾卓参加晚宴便可,怎么现在变成了……” 白知微愤愤不平,想要上前理论,却被顾卓轻轻挡了一下。 顾卓面色温和,丝毫没有被顾稷激怒的样子,心平气和道:“知微已经告知我晚宴的事了,既然皇兄参加,我自然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顾稷满意地笑了笑,让开了身:“哦——是这样子,既然话带到了,我便没有怪罪的理由,只是弄丢公主之事……着实不是我这个做兄长能包庇得了,当时候父皇怪罪,我定会为你求情……” 白知微拳头捏得紧紧,明明是他们将梁洛嫣从鬼峰寨救下,顾稷抢了他们的功劳,他为何颠倒是非。 顾卓掀起眼皮,瞧了瞧顾稷,又往梁洛嫣的方向再看了一眼,一言不发。 白知微不解地望着梁洛嫣,明明离开鬼峰寨时,她千叮万嘱——一定要记得是顾卓救了她,为何梁洛嫣又站到了顾稷那头。 她疯狂朝着梁洛嫣挤眉弄眼,奈何梁洛嫣丝毫没懂她的意思,当场为顾卓辩驳几句。 这一边,白司思就喘着粗气跑了上来,一手扶着楼台上的柱子,差点没背过气去。 一眼便能瞧见,顾稷和梁洛嫣并排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白司思喘着喘着气便变成了委屈,她追逐这么久还是插不进这两人的关系。 白司思上半辈子顺风顺水,这两日将以往没受的委屈受了遍,还是她自己自找的。 若是做了这么多之后,顾稷还要娶梁洛嫣为妻。 绝对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白司思捏紧拳头,眼角带着一丝怨毒。 白知微赶紧走上前,一把扶住白司思,大声:“嫡姐,宵禁快到了,平日爹爹对你教导可严厉了,你可是咱们衢州女子的典范,我们快回家吧。” 她亲昵地挽着白司思的胳膊,用力将她往上托了一把。 内心疯狂尖叫,不要被梁洛嫣刺激得又黑化了。 第44章 顾稷笑着应和道:“确实是闺秀典范,比起有些女子在外……” 顾稷不善的眼神扫过白知微:“言行无状,确实好太多了。” 这便是男主对于恶毒女配天生的敌意,白知微低垂着眼睑,挡住眼底的情绪。 余光一瞟,白司思果然被安抚到了,靠着她站了会后,便又乖乖巧巧地走到顾稷那一侧。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明日便是宴会了,可千万别出差错。 顾卓不动声色地走到了她身后,像是完全不在意其他三人,自然地牵过她的手,“我们回去吧。” 梁洛嫣不甘心地走到白知微面前,从她的脸到她和顾卓交握的手。 明明梁洛嫣一言未发,白知微却梁洛嫣肯定生气了,难道是对她的安排不满意? 宵禁时分,白府安排来接他们的马车到了,长荣坐在马车上朝白知微挥手,另一侧白司思的侍女也到了。 白知微内心动容,终于能摆脱这困境,拉着顾卓便上了马车,梁洛嫣一腿也跟着上来了。 一定得分开梁洛嫣和白司思,她鬼使神差往顾卓位置一看,顾卓已经坐进了马车最里面,见梁洛嫣进来,嘴上还带着笑,没有心情不好的样子。 顾卓没有计较梁洛嫣方才不帮他,她稍稍放下心。 她赶紧让出位置,让梁洛嫣快些进来。 白知微轻轻拍拍胸口,一手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只见顾稷扶着白司思进了另一辆马车。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总算解决了这场危机。 梁洛嫣开口打破了安静,委屈道:“知微姐姐原来是在这里,不是约我来赛灯会的吗?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 白知微一把拦住梁洛嫣,阻止她往下继续说下去,若是让顾卓知晓,她给女主点伶人开眼界,她还怎么活。 白知微挤眉弄眼疯狂使眼色,让她别往下说,“不喜欢吗?” 难道是伶人姿色不过关?还是不够会讨人欢心? 梁洛嫣摇摇头,冷淡道:“不喜欢,很不喜欢。” 白知微只想快些翻篇,忙道:“现在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吧,下次我再重新补给你。” 梁洛嫣委屈道:“当真?会是我想要的那种惊喜。” “当然,下次安排保证让你满意。” 这短暂地安抚了梁洛嫣。 “惊喜是什么?”顾卓心情愉悦,不是平日温和从容地笑,眉梢眼角都带着明显的笑,一般有梁洛嫣在时,他鲜少有这般主动开口的时候。 “额……” 梁洛嫣甜甜一笑,道:“自然是很特别的事,只是知微姐姐尚且不知道我的喜好罢了,无妨,下次知微姐姐陪我一起去便好。” 白知微悄悄对她竖起大拇指,“没问题,下次保准找到你喜欢的。” “哦——今晚上我倒是挺满意的。”顾卓挑了挑眉得意道。 梁洛嫣气竭,转过头望着白知微,眼神里全是‘你抛弃我自己逍遥快活去了’。 白知微拍胸脯保准:“下次保准给你安排的满意,别委屈了,先给我说说,你怎么遇到他们了,你没被欺负吧。” 顾卓嘴角抽搐,被梁洛嫣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到了。 只是现在既然他回来了,就不该是由他来戳穿身份。 梁洛嫣玩火自焚,他没必要上前沾一把火,只是他往白知微身前蹭的次数着实太多了些。 “我在酒楼没等到你,便出来寻你,人生地不熟,没你在我不安心。 路过巷子时,看到有地痞欺负小姑娘,那人穿得衣服和你很像,我便跟着过去了。 走进去才发现,是白司思和顾稷。” 白知微痛心疾首,原来是这样。 后面的事,她也能猜到,梁洛嫣要找赛灯楼,顾稷肯定要跟着她一起来,白司思肯定不愿放弃,便成了他们三人赶到赛灯楼的场面。 真是一步行错,步步错。 既然提前预防没办法,只有阻止白司思了,这倒还是有挽救的办法。 怎么才能让梁洛嫣站在他们这边呐?方才她的态度明显是犹豫了。 白知微捏着车帘,眼瞧着白司思和顾稷乘着马车走远,梁洛嫣的态度也不像在乎顾稷的模样,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犹豫再三,白知微还是决定开口问个清楚:“公主,你还记得在鬼峰寨时,分别前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梁洛嫣回想起白知微替他伪装成新娘,救他出鬼峰寨,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顾卓。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方才情况……说了便是得罪大殿下……我现在的情况……等到了建邺,我自然会说明真相,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这个倒是她考虑不周了,白知微重重点头,“还有明日晚宴,你能不能称病别参加?” 第37章 顾卓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好一会,前世他没到过白府,并不知道这场宴会上发生了何事,白知微为何如此忌讳梁洛嫣参加。 不过她无论怎样都不会害他。 梁洛嫣不解道:“知微姐姐你父母亲自设宴,我不参加好吗?会不会拂了你父母的面子。”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显然不能说服梁洛嫣。 白知微硬着头皮继续找补道:“我父母不会在意这些,只是一般宴席,参加也不会有什么趣事,你待着房间里好好休整,调理好身子才是。” 梁洛嫣停顿了一会,仔仔细细地瞧了瞧白知微的神色,笑道:“既然知微姐姐不想让我参加,我便选个择中的法子,中途离席吧。” 见梁洛嫣未刨根问底儿,白知微略微松下口气,只有等日后再好好解释,“这样也可以。” 顾卓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住了。 长荣的声音在马车前头响起:“小姐,到咱们府了。” 白知微的院子和 他们方向相反,自是在门口道别。 长荣在前提着灯为白知微引着路,行过半刻钟终于到院子门口。 长荣才敢小声道:“小姐,今日是我没拦住公主,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了。” 白知微揉着肩膀跨进院子,这一整天过得可太累了,道:“不怪你,是我没安排好,她是公主,她想走你也拦不住。” “谢小姐体谅,谢小姐体谅,小姐交代我的事,我在衢州打听了,何渡春和徐大娘昨日便出发去了锦州,衢州没人为难她们。” 白知微打着呵欠,眼睛累得快要耷拉在一起:“那就好,走吧,快回屋里吧。” 她只想顺着床一躺,却被长荣长青按在梳妆台前梳洗。 待到翌日清晨,白知微再被按在梳妆台前时,她苦着脸怀疑自己压根没有睡过。 长荣将她的发髻挽好,看着过分素净的妆面,“小姐,你其余的金钗呐。” 白知微捂着嘴打呵欠,眼角逼出些生理性泪水。 金钗玉镯连带从白司思那坑骗来的三千两,昨晚花了干净,好在效果不错。 长荣一看白知微的模样,便知道自家小姐,对他人豪掷千金了,她委婉道:“小姐,你总得为自己留些傍身钱,不要到时候……” 再往下便不是她侍女该说的话了。 白知微晃着脑袋,镜中人也跟着晃脑袋,绒花和发带跟着一颤一颤。 长荣手巧,挽着的发髻精巧,没了华丽的珠钗,她便以绒花和发带装饰,衬得她整个人娇俏可爱。 她摸了摸头顶的绒花,她又没打算在这里多待,存钱干嘛,无所谓道:“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 长荣往白知微簪最后一支绒花的手一抖,心道:她家小姐果真是被狐狸精迷了心智了。 “长荣,你过来些。”白知微正了正神色,“今日宴会我带你在身边,只是有一事,我想交给你去办。” 长荣收了手中活计俯下身,诚恳道:“小姐,我送过来便是你的人了,有事交给我便是。” 白知微压低声量:“你可认识我嫡姐的贴身侍女。” “冬青?我认识。”长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满脸急色,“小姐我自从来了你的院子,便没有再侍前主,没有在和夫人嫡小姐那边联系过,你要信我。” 白知微安抚地拍了拍长荣的手:“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昨日交代长荣的事,她也算用心做了,但总不能直接让她去跟踪冬青,她得好好想个借口。 “昨日我见冬青拿了首饰去典当,虽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但好像都是我嫡姐的东西,今日宴会你帮我盯着点她。” 典当主人首饰可是大忌讳,若是赏赐的还好,若是偷拿的……可是会被乱棍打死。 白知微此番未先告知夫人,而是让她查明真相,也算是仁慈,长荣立马点头应下。 安排长荣盯着冬青,她自己则去跟着白司思,她不信这药还能阴差阳错送到梁洛嫣那。 白知微打定主意,慢慢悠悠挪到白司思院子前,瞧着眼前比自己大上两三倍的院子,内里侍女穿梭不断,只为了白司思一人。 第45章 她不由得发出嗟叹,难怪后院宅斗不断,谁不想住大院子,穿不完的漂亮衣服,也无怪乎白司思费尽心思想成为顾稷的皇妃。 脑中灵光乍现,白司思想下药便让她下,只要那碗药不要被梁洛嫣喝了,她也算完成任务,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白知微想得出神,冬青神色匆匆地从院子里出来,她赶紧上前一步,“冬青?” 冬青被突然出现的白知微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忙道:“知微小姐,你怎么过来了?” 白知微上前一步:“你着急忙慌地去哪里,我嫡姐在吗?今日府中宴会,我还未参加过这种大场面,总担心自己出些乱子,所以还是来一早跟着嫡姐才是。” “小姐就在里面,知微小姐进去寻我家小姐吧,我还有要紧事要办,便先行告退了。”冬青冲着她行了一礼,便慌忙告退。 冬青这表情就差把她心里有鬼写在脸上了,躲在角落里的长荣朝着白知微点点头,快步跟上了冬青。 白衡无子,女儿中当属白司思最为受宠,白司思的院子在白府位置最好处名叫静思院。 左右等也不是办法,白知微提着襦裙裙摆进了院子,便看到白司思领着侍女在小院内的小厨房,不紧不慢的忙活着。 白知微凑着脑袋往小厨房一瞧,好家伙,锅里正准确炖雪梨燕窝,这便是下药的重要道具。 白司思记恨着昨日之事,见她进来脸色阴沉,生气道:“白知微,你昨夜害我丢脸,今日你还好意思过来找我。” 白知微情真意切道:“好姐姐昨夜之事,我的确是用心安排了,我将公主安排到了最远的酒楼,我哪里能预料到她刚好这么巧,便碰上了你们。” “无论你是真的想帮我,还是假的想帮我,我都不在乎了。”白司思打定主意不再相信她的鬼话,眉毛一挑,一副看穿她的模样,“你休想再从我这诓走银两了。” 白知微扭捏道:“嫡姐,昨日我是真想帮你,我今日来只是为了跟着你学规矩,等会宴席上,我可千万别出丑。” 白司思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明白了,昨夜白知微倒是有心相帮,只是这人着实有些蠢笨,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好。 白司思忍了忍,大发慈悲道:“你等会跟着我便是了,先把你这没骨头仪态收一收,像什么样子。” 白知微嘴角弧度都学着白司思的样子,略微上挑,连连点头,身板站得直些,更乖巧极了。 炖煮的水是寒冬长留山上的雪水,雪梨和燕窝选的皆是最上等,灶膛里生了火,白司思盯着侍女将雪梨燕窝放进小炖盅中,才回了屋子。 瓷白的炖盅表面是绘有相思红豆,还题着“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只要喝汤之人,低头一瞧便能看见,情意绵绵。 白司思果然是为了顾稷准备的,一定不能被送到梁洛嫣手里。 “怎么不跟上来?”白司思已经抬腿迈出小厨房,“被烟熏味沾上了衣服像什么样子?” 她跟着白司思来到她屋子,被迫连着欣赏了两个时辰换装打扮后,冬青终于回来了。 冬青贴近白司思耳语了几句,白司思脸色越发是胜券在握,白知微屏住呼吸也没能听清她们说了什么。 白司思起身道:“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时辰也不早了,等我忙完,一会咱们就去宴席。” 白知微点头甜甜的应了声好,目送白司思带着冬青出了屋子。 白知微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会,拔腿就往小厨房处跑,不过几十息的时间,她猫着身子在小厨房门口偷看。 小厨房内,白司思轻轻扇着蒸汽白烟,冬青从袖口中取出褐色药包,仔细地将药包上的绳索解开,拆开药包,将白色粉末倒进红豆炖盅里。 白司思扬着得意的笑:“此事若是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管好你的嘴,明白吗?” “是。”冬青恭敬地应着,“老神医说了此药无色无味,加进食物里也不会被察觉,男子也只有觉得燥热,误以为是自己情难自禁,但唯独一点……” “说……说明白些。”白司思皱着眉问道。 冬青红着张脸,吞吞吐吐解释道:“此药对女子尤为猛烈……千万不能……压抑……只有找人疏解,小姐千万别弄错了。” 白司思扬手打断了她,她又不给女子下药,这药对女子什么功效,她便不用知道了。“老神医说了,确定不能察觉?” 冬青点头肯定道:“就算宫中的御医来了,也查不出来。” “那便好,放回去吧。” 冬青将小炖盅放回锅中温煮着,伪装成一切未动过的模样。 白知微在屋外听得心惊,这药如此恶毒,她猫着腰后退几步, 故意加重步伐装作刚刚才到门外的样子。 “姐姐,你原来在这里。” 白司思心虚地回头看了眼冬青,确定没被发现吧,眼神不善怒道:“你怎么不老实在屋子里等我,怎么过来了?” 第38章 她急切讨好白司思的模样:“姐姐,我只是突然想起,这雪梨燕窝在里面加块冰糖温着更好,所以特地跑来告诉你。” 白司思逼近一步质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可有看见什么?” 白知微懵懂道:“怎么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白司思摆摆手转移话题,放松白知微的警惕,“你所说的做法是下等做法,那只是源于雪梨的甜不够,我选的雪梨上上等,不需再添加冰糖化蛇添足。” 白知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甜甜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姐姐真聪明,知微受教了。” 白司思对着冬青使眼色:“冬青,你便好好在这里守着。” 转身见白知微愣在原地,不耐烦道:“走吧,时辰很晚了,早点过去帮帮母亲才是。” 白知微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差点被她撞破都不死心,白司思居然还要将汤药送上去,这分明是在找死。 —— 宴席设在白府主厅,此宴席一为接风而为送行,隆重非凡。 离宴席还有一个时辰,沈文仪早就在厅内准备,一应吃食酒水,都需得她一一过目。 白知微跟在白司思身后,小步跨进主厅,侍女仆从穿梭期间,但一切井然有序。 沈文仪着天水碧大袖披衫,内着黛色齐胸襦裙,金钗之上斜插于发髻,端庄又典雅,既注重又不过分华丽的打扮,她正在打理着席间一切。 白司思上前一步,亲昵地挽着沈文仪的手臂,小声得意道:“母亲一切都准备好了,你放心吧。” 沈文仪宽慰地点点头,她的女儿可以比她走得更高,只要今夜成了……皇妃便是囊中之物了,“此次做得很好,没枉费为娘的教导。” 白司思道:“女儿明白的。” 白知微站在三米外的位置,乖乖地行了礼:“嫡母。” 沈文仪瞧着白知微,此事若是成了,还真得谢谢她,若不是她还没办法能接触到顾稷。 思及到此,沈文仪看向白知微的目光和善了不少,语气柔和道:“知微也到了,这里没什么需要忙的,有我和司思在便够了,你去接二殿下吧。” “多谢母亲。”白知微行礼告退,出了主厅便瞧见长荣在角落,着急地捏着拳头在那转圈圈。 见到白知微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将她扯到角落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小姐,我方才跟着冬青,见她去了南边薛神医那里,抓了药神色匆匆的跑了。 我进去问问到底抓了什么药,薛神医拒不告知。不过看冬青的模样准没好事。” 此事白知微已经知晓了,这药伤天害理好没道理,断断不能让白司思得逞。 她安抚地拍了拍长荣的背,“此事你做得不错,我方才看见她将药加进雪梨燕窝汤里了,你继续盯着冬青,等会衬她送汤之时将这祸害毁掉。” 长荣眼睛吃惊瞪大,此话像块重石压在长荣心头,她在白知微授以重任的目光中点头,“小姐,放心交给我便是,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去吧。”白知微挥挥手,已然是三重保险,她自信地拍拍胸口,一定能完成任务。 她踱步出了角落,便瞧见顾卓正站在明亮处,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顾卓穿了件湖水蓝的圆领窄袖长袍,腰间束着条玉带,越发显得宽肩窄腰,身量修长,墨发金冠束成高马尾,发梢处打着卷,和长袍上的纹路融在一起。 平日所见的顾卓,不是穿黑衣便是月白,鲜少见他穿这么鲜亮,越发显得英姿勃发。 她自黑暗走出来到顾卓身边,小声问道:“这么早便到了?昨晚上睡得好吗?怎么心情瞧着不大好?” 顾卓低着头看着她的眼,只看到她眼睛心虚的转动,心事重重的的样子,这是有事瞒着他。 “怎么今早没来找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白知微暗暗松口气,亲昵地拉着他的袖口,领着他往主厅里走,“今早有重要的事耽搁了,不是故意不来的。” 第46章 顾卓低着头眸色沉沉:“重要的事?” 自然不能告知顾卓她去破坏白司思下药了,白知微半真半假的解释道:“跟着嫡姐学规矩呐,若是去了建邺总得规矩些,不能像以前那样满山遍野疯玩。” 顾卓敛下情绪,面上挂上笑柔声道:“你很想去建邺?建邺确实会比衢州更繁华漂亮些,规矩确实更多些。” 建邺确实是个很好的地方,只可惜他在那里待不长久,不知道到时候她还会愿意跟他一起走吗? 明明顾卓脸上还带着笑,眼底却划过一丝悲戚,她自然拉着顾卓的手进了主厅,笑道:“繁华自然是好的,到时候你带我到处逛逛,建邺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顾卓回握着的手一僵:“好,到时候一定带你去。” 白知微眨眨眼调皮道:“说好啦。” 主厅内从上至下设有七张小案,臣子宴请皇子,论尊卑长幼主位均是顾稷,而宴请的主家便坐在顾稷右侧,白司思在右侧最后。 除了顾稷外的所有人均到了场,梁洛嫣身着蓝白楼兰裙装,戴着楼兰面纱,乖巧地坐在左侧第一个位置。 白知微见梁洛嫣来了,绕开顾卓来到她跟前,小声嘱咐道:“公主殿下,记得我昨日的嘱咐,等会宴会……记得早些离席……” 只有让女主彻底远离事非之地,她才安全。 梁洛嫣拨弄着面前的酒盏,笑着眨眼睛应着:“知微姐姐放心吧,等会只要宴席一开,我算是露过面了,便找个借口离开。” 白知微压低声量:“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梁洛嫣迟疑了一会,轻轻点头,面纱轻轻晃动,蓝眸里是明晃晃的笑意,道:“我自是知道,知微姐姐一向都是帮我的。” 白知微欣慰点点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经过顾卓位置时,被他轻轻扯了一下袖子。 白知微眨巴着双眼,询问道:“怎么了?” 顾卓淡然地笑笑摇了摇头:“回去吧,快开始了,顾稷也快来了。” 顾卓此举着实没头没脑,白知微落座后,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转过头,便瞧见顾卓支着脑袋正看着她。 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一时间恍然大悟,顾卓这举动就像,上课时她和同桌说悄悄话时,故意拿笔戳戳她背的后桌。 她悄悄探出头,忍着笑道:“我进来后第一时间找梁洛嫣,行川,你该不是感觉被忽略了,你在吃醋吧。” 顾卓面上的笑意停掉一瞬,然后坦诚地点了点头。 白知微僵硬地转过头,这人真是……她敢说他也敢答应啊。 —— 长荣得了白知微的命令不敢怠慢,匆匆赶往静思院寻找冬青。 她心里装着事,脚下生风,唯恐耽误了片刻。 一时不注意竟然撞到了人,长荣跑得快倒是没事,只是被撞倒在地,被她撞的人直接飞出去好几米。 “啪擦——”木质托盘和瓷器落地破碎的声音。 被撞飞的人发出痛呼:“哎哟——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此事错全在她,长荣揉着被撞痛的肩膀,撑着肩膀起身,连忙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着急,这位好姐姐,求求你发发善心。” “完了完了,全完了。”一道熟悉焦急的声音。 长荣定睛一瞧对面之人,好巧不巧正是冬青。 冬青被撞飞到几米外,完全顾不得身上的伤,连忙捡起托盘,瓷白的小炖盅早就碎了,内心汤汤水水弄得满地都是。 冬青满脸悲怆,此事若是搞砸了,她的前程可全就完了,看向长荣的眼睛仿佛要吃人。 “长荣,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家小姐嫉妒我家小姐能够得到大殿下的赏识,所以派你来,毁掉我家小姐的心意。” 原本计划的确是这样,但现在的局面确实是意外,长荣更是打死不会承认了。 “我没有、我真没有。”长荣被逼得后退几步,定了定神色,想起白日里跟踪她时抓的药放在了这汤里,“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这汤药有鬼不成。” 冬青被戳中痛点:“你休要胡言乱语,待到宴会结束,我定要告诉小姐,到时候治你的罪。” 冬青愤愤收拾好碎片,往主厅位置跑,只有去主厅看看补救的办法了,长荣快步跟上。 “你怎么还跟着我。” 长荣支支吾吾道:“我、我想起我家小姐还有事找我,咱们一起去吧。” 冬青跑的脚步一顿,面上慌乱散去,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你去主厅吧,我衣裳湿了要回去换身衣服,你不会想跟着我回静思院吧。” 长荣往前迈的腿一僵,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好姐姐,你这说得什么话,我这就回主厅了,等宴会忙完我一定好好给你陪个不是。” 冬青站在原地未动,面色严肃道:“你去吧。” 此处到正厅的路已经没了遮挡,一条直直大道,长荣顶着冬青的视线,只得先去正厅。 冬青攥紧了手中的托盘,这件事绝对不能毁在她的手里,她一定要想要补救的办法。 眼瞧着长荣进了主厅,冬青只觉得手脚冰凉。 “仔细点,这是专门给贵人们的糕点。” 这宴会上均是贵人,但地位最尊崇的只有一位。 冬青过去,厨房小厮正紧张地端着托盘,里面只有一碟八珍糕。 她捏紧袖子中药包,里面还有未用完的药粉。 她窃喜,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她补救的机会来了。 第39章 宴会原定开宴是在酉时,日子已经入了深秋,天光不甚明亮,主厅两侧都点上了灯。 白知微趴在小案上,已在这等了半个时辰,她连主厅里多少盏灯都数清楚了。 长荣趁着周遭没人注意,小心凑了过来,弓着身子贴在她身侧,悄声道:“小姐,我已经将汤药毁了,一切都办妥了。” “当真,真是我的好长荣。”白知微双眼放光,一下子来了精神气,长荣轻轻点点头,行礼退到她身后候着。 也许是她的声量太大,引得顾卓转头过来瞧她。 白知微心情大好,正愁没人炫耀,歪着头凑到顾卓小案边,手点着主厅内的宫灯,小声道:“你看看这些宫灯,都没有我为你赢的那盏好看。” 顾卓也凑了过来,发顶和白知微发顶挨着,摸索着下巴,配合地点点了头,温柔道:“自然,你赢的是别致些。” 白知微轻轻挑着眉毛,嘴角上扬着:“我选的灯王嘛。” 这一刻气氛实在和谐暧昧,两人之间再也插不进其他人。 梁洛嫣侧着的头,慢慢地转了回去,蓝眸黯然了些,自嘲地轻哼一声,自己都自身难保,为何还敢肖想太阳,他捏紧拳头,他总有一天能正大光明站在太阳下。 酉时三刻,白知微都等得焦急不耐烦,都快没骨头似地趴在小案上了,白司思在对面坐得端正笔直,看向她的眼带上了些责备。 她只好慢慢挺直了身子,乖乖将手放在膝盖上,扬起一个标准的假笑。 主厅门前站着一身着玉冠华服男子,玄衣金纹若隐若现,浑身贵气,眉宇之间尽是高傲,被这玄衣一压,倒显得矜贵。 白衡和沈文怡脸上扬着讨好的笑,赶紧上前迎上,迎着他坐上主位。“殿下请上座,此番殿下能下榻衢州,真乃我衢州百姓之福。” 顾稷得意地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眼,大步跨上主位,满意地点点头,“坐下吧。” 落座时,一时间主厅内鸦雀无声。 七人一队侍女捧着精致的托盘款款而入,行走间衣带翻飞,道道佳肴置于小案之上。 “下官便借着今日薄酒一杯,谢过殿下公主。长留山匪患已久,多亏大殿下和二殿下联手,才能除去。”白衡扬着笑,起身端着酒樽敬顾稷。 白知微握着酒樽的手略微用力,余光瞥见顾卓面色如常,只是低头瞧着酒樽,似乎他们的话还没面前的酒樽有趣。 白衡这话真假参半,但着实是抹灭了顾卓的功劳,借机夸起了顾稷。 顾稷得意地挑着眉,站起身举起酒樽,笑道:“长留山匪患有何惧?重要的是公主的安危,只有公主安然无恙,才能保证大晋周遭的和平,洛嫣你说呐。” “咳咳——多谢殿下关怀,洛嫣、自然希望大晋和楼兰交好,洛嫣远嫁大晋正、正是因为此。”梁洛嫣捂着面纱重重咳了好几声。 烛火下梁洛嫣的身子一晃,瘦弱的身子像秋风中挂在梢头,即将被吹落的枯叶,瞧着可怜极了。 顾稷拧着眉关切道:“长留山此行你确实受苦了,若是身子不适就回房休息吧,无需在此枯坐伤身。” 梁洛嫣感激地点点头:“多谢殿下,我这身子实在有些不舒服……我就先回房了。” 沈文仪乃白府女主人,自然得照顾贵客,给白司思使眼色后,连忙起身虚虚扶着梁洛嫣,着急道:“公主殿下不舒服,快、快请大夫。” 第47章 顾稷放下酒樽道:“快快回房休养吧。” 沈文仪连忙陪着梁洛嫣带着一群侍女,着急忙慌地出了主厅往后院方向去了。 白知微望着梁洛嫣离去的背影,嘴角高高扬起,女主离开了,白司思再怎样都还害不了她了。 只要跨出衢州那一刻,她便可以任务结算,这次任务完美完成,她可真是个天才。 白衡道:“小女司思极其擅长音律,斗胆在殿下面前献丑了,只为能助兴宴会一二。” 主厅正中已经摆好了把古筝,白司思款款挪步到古筝前坐下,纤纤玉手搭在古筝琴弦之上。 顾稷目光落到了白司思的身上,赏识道:“可。” 白司思十指翻飞,淙淙琴音自古筝流出,琴音铮铮,仿佛将人带入了破阵杀敌之境,恢弘大气破阵曲,顾稷支着头品鉴。 计划成功,白知微放松些许,肚子‘咕噜’叫了几声,她按了按早就饿得扁平的肚子。 小案上的吃食已经铺满了,热菜小汤色香味俱全,只不过想起下午瞧见冬青下药,她现在看见汤水就反胃。 她转头望向顾卓的小案,他们所有菜色均一致,唯有糕点是不同的。 她桌上是摆的是香甜的桂花米糕,而顾卓则是八珍糕。 八珍糕做得精巧别致,团成小花模样可爱得紧,她还从来没吃过呐。 顾卓擦觉到她的视线,压低声量问:“你喜欢这个?” 白知微老实回道:“有点好奇味道。” 顾卓轻笑一声,将一整碟盘八珍糕放于她的小案,“试试看?” “谢谢,行川。”白知微捏着块八珍糕咬了一口,莲子的清香和淡淡的甜味在口腔里化开,扎实的口感很好填满了她饥饿的胃。 “饿了?要不要喝点汤,小心别噎着了。” 白知微想拿第三块糕点的手一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喝汤,一晃动倒将自己真弄呛着了。 “咳咳——” 她捂着嘴背过身轻咳了几声,背后有轻柔的抚拍,帮她缓过劲来。 待到她总算能喘过气来时,一碗雪梨燕窝汤递到她跟前,温柔体贴的声音响起:“喝点汤顺一顺吧。” 她被吓得一哆嗦,冬青说过那句‘吃药没用……只能疏解’,在她脑子里飘动成了弹幕。 白知微到底没敢接那碗汤,只得自己倒了杯酒顺了顺,解释道:“我喝这个,我喝这个就好,我不爱喝汤。” 桃花酿入口甘甜,只留淡淡的酒香萦绕唇齿之间。应当不醉人,她放心地喝了一大口,终于将那股子不适感赶了下去。 顾卓也不气恼将雪梨燕窝收了回来,按住了她再喝一杯的手,“别贪杯。” 白知微不解抬起头:“嗯?还挺甜的,你要不要也喝点?” 顾卓抬眸便瞧见,白知微肤色如莹白美玉,温润细腻,唇色则是淡 淡的粉,今日为了宴会特地抹了口脂,透着股艳丽,酒渍沾在唇边,烛光下流转着莹润的水光,像挂在枝头红彤彤的樱桃,垂涎欲滴。 她的眸色本就偏浅,烛光下更显的剔透,眸子还是清醒的。 掌下的布料柔滑,顾卓被温热的体温一烫,连忙收回了手,“也罢,你高兴多喝些也没事,等会回去便休息吧。” “嗯?”这是瞧不起她的酒量?白知微捧着酒樽探出身子,轻轻和顾卓小案上酒樽一碰,挑衅地再饮下一大口,眉毛上挑了几下。“行川,我敬你一生顺遂。” “怎么一开口就是一生啊。”顾卓无奈地笑了笑,举着酒樽饮下,便算是碰过杯了。 顾卓握着酒樽的手纤长,指节分明,她见过这双手不动神色握刀的样子,修长的手臂能爆发出强烈力量,很迷人。 白知微按着酒杯打算再倒一杯的手一顿,怎么这酒越喝越口干舌燥了。 她不自在地揉了揉太阳穴,有的酒太过甘甜掩盖了酒味,导致酒后劲十足,她低垂着眼眸不敢再看顾卓的脸,她好像装大发了。 铿锵古筝曲毕,主位上方顾稷拍手称欢,爽朗笑道:“好好好,此曲很有我大晋军中典范。” 白司思双颊飞霞站起身子,更显得身姿袅袅婷婷,她福了福礼:“司思听闻,陛下在儋州斩杀恶霸揭竿而起的故事,司思自幼便钦佩得很。” 顾稷摇晃着酒樽,眼睛眯起也挡不住眼中的精光,笑道:“不错,父皇乃真龙下凡,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大晋的领地便是从儋州开始,结束多年混战局面。” 白知微支着脑袋,酒气已经朦胧上头,她的思绪比平常慢上一拍,怎么拍顾稷的马屁拍到了顾修远那去了。 白司思接着道:“大晋天下能平,五分靠得陛下,剩下五分靠得是儋州。” 顾稷眼底的笑意漫上了脸,但出言却是呵斥:“妄言了。” 白衡赔不是道:“司思不过女儿家,懂什么朝堂布局,不过是坊间听闻罢了。” “是司思妄论了,我先自罚三杯。”白司思举着酒樽爽快地连着饮三杯。 顾稷嘴上说着责怪,然则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罢了罢了,好好的宴会,只图尽性便好。” 白知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哪里是夸的顾修远,分明夸的是儋州旧部,顾稷身后庞大的儋州旧臣。 白衡和白司思这是在向顾稷投诚呐,她转过头望着顾卓。 原书中顾卓的结局是怎样的呐,他没有强大的母族靠山,就连他一手打下的兵权,也会因为拐卖案和围猎事件全部收回。 她原本猜测按照原书男主的设定,顾稷应当会为了贤德的名声,让顾卓在封地当一个闲散王爷。 但现在……白知微抬眸便看见顾稷得意的笑,她心头发紧。 白知微的手捏紧酒樽,顾卓明明是个很温柔很好的人,他不应该是这种结局,她走之前一定要改变他的结局。 原来这场宴会便是为顾稷筹办,宴会一下子被分裂成了两半,顾稷那边是阿谀奉承,顾卓这边是冷冷清清。 “酒的后劲上来了?”顾卓见白知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里雾气都漫延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脸上更是坨红一片。 白知微摇了摇头,酒劲倒是不至于,只是有点替他委屈。 顾卓点了点他脸颊处:“你的脸很红,是这里面太热了吗?” 经顾卓这么一提醒,浑身的热意涌现了出来,她不仅是脸热了,在这深秋后背还出了点热汗,黏腻濡湿的汗意,打湿的内衫贴着肌肤令人难受。 她双手捂着脸颊,试图用手上的冰凉降降温。 可好像是越来越热了,手脚也软绵绵使不上劲来。 难道真的是醉酒了。 顾卓蓝袍之上露出那截脖颈修长如玉器,看起来很冰凉的样子,她心痒痒想要去贴贴降降温。 顾卓皱着眉:“你真的只是醉酒了吗?” 第40章 白知微身子一僵,浓浓不安萦绕在她的内心,她用力揉了揉脸颊,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小心问道:“行川,你觉着热吗?” 顾卓圆领锦袍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只露出截修长的脖颈,好看的眉毛皱起:“日子已入深秋,再过一月余衢州应当会下第一场雪了,现在无论怎样都不会再热了。” 喝酒也不应当会这么热啊,听了顾卓一番话脑子越发混沌。“对啊,已经深秋了呀。” 她身子越发软,像太阳底下快要被晒化掉的雪人,整个人快要化成一摊春水。 她该不会是中药了吧。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她慌乱间碰倒了酒樽,酒倾洒而出,她的襦裙被弄湿一大片,她站起身想将身上的酒抖下,一时间混乱又狼狈。 白衡责怪的目光扫了过来:“知微何故在殿下面前失仪。”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只想快些远离这里,若是真的中药,她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顾稷高居主位,一副看笑话的模样,嘲讽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白知微站起的身形晃了晃,顾卓立马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小臂和顾卓手掌紧贴的那块肌肤像着了火。 舒服,渴求。 她想要的更多,白知微被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 理智战胜本能的一瞬间,她立马将顾卓甩开了,力气之大,将不作提防的顾卓弄得一晃。 白知微强忍着身子的不适,慌乱的行礼告退:“殿下,爹爹,知微身子不舒服,先行退下了。” 白知微此举实在有欠妥当,不能因为她破坏了宴会,白衡只得解释道:“知微自幼便有心悸的毛病,很久没有病发了,不想此次倒是发作了,还望殿下恕罪。” 白司思坐在小案后一言不发,小脸紧张得发青,双手在小案下将帕子捏着紧紧的,在场之人,只有她知道白知微压根不是病发,她是中药了。 她千辛万苦的设计为何会落到白知微身上。 若是白知微当场药效发作,她出丑事小,若是追查到她的头上,那就完了。 第48章 白司思福了福礼,帮衬道:“殿下,知微确实有心悸的毛病。” 顾卓收回被推开的手:“皇兄,我便先送知微回去休息了。” 顾稷视线在二人之人穿梭,还第一次见顾卓被拒绝,他高兴极了,宽宏大量道:“去吧。” 终于得了赦免,白知微身子微微发颤,长荣扶着她着急地往外主厅跑。。 长荣扶着白知微,触碰到的肌肤烫的吓人,担忧道:“小姐。” 白知微耷拉着眼皮,趁着现在还有些力气,喘着气交代:“快回院子,回院后记得给我准备一桶凉水沐浴。” 长荣比白知微长上几岁,早就见惯了后院的腌臜事,内心已经有了几分答案,“小姐,我明白了。” 立马点头答应着,扶着白知微往小院里赶回,奈何白知微身子越来越软,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 白知微自身处在一个大火炉里,整个人都快冒烟了,苦着脸道:“停下,我走不动了,让我缓一会。” 回小院的路程已经过半,她停在湖边,夜里的秋风一吹,她清醒不少。 白知微挣开长荣的搀扶,她弓着身子,趴在围栏上吐了好一会,什么 东西都吐不出来。 顾卓远远地跟在她们身后,他能察觉到白知微的拒绝,但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他实在放心不下。 他站在原地,瞧着白知微将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她这样子和心悸发作可半点不沾边,反倒像…… 他内心涌现出焦躁关切道:“需要我去给你请大夫吗?” 白知微转过身,强撑着理智摇了摇头,“没用的,你走吧。” 她的内心嘶吼绝望:若是顾卓留在此处,她药效发作后,对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到时候攻略任务就真的完蛋了。 顾卓握着的拳头用力几分,这是她第二次拒绝他了。 “天色也、也晚了,你、你还是快些回、房休息吧,啊——”白知微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卓搂着腰抄着膝盖抱起。 他实在不想听她说第三次拒绝的话了,顾卓抱着她稳稳当当地向小院赶。 她整个人蜷缩在顾卓怀里,脸贴着他的胸口处,很好平息了燥热,但又生出了更多的渴求。 她暗暗唾骂自己几声,千万得把持住,否则一切都完了。 身子好似生出了自己的意识,理智告诫自己远离,身子却不住地贴紧,直到严丝合缝,甚至还想除却这烦人的料子,做出更过分的事。 她耳朵贴着顾卓的胸口,低沉悦耳的声音引起胸腔一阵阵抖动,颤得她耳朵酥麻:“放心,我只是送你回去。” 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只感含糊应着,整个脑袋都埋了下去。 剩下这段路比前半程快了很多,不过半刻钟,就到了她的小院子,被冷风吹了一会,她的意识清醒不少,窝在顾卓怀里就连躁热都减轻了。 长荣早就小跑回了院子,和长青二人合力将凉水送进了寝房。 顾卓走到她屋子前,轻轻将她放下,眼里满是担忧:“真的没事?” 白知微现在感觉良好,甚至还能转上两圈,她扬起脸扯出一抹笑意:“没事了,休息一晚就真的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顾卓颔首‘嗯’了一声,慢慢转身离开。 长荣长青已经将最后一桶凉水抬进了屋子,“小姐,凉水备好了。” 白知微点点头,随着顾卓的离开背影,身体里的热意又冒了出来,“你们出去将门锁死,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进来,知道吗?” “是。”长荣长青行礼退出屋子,将门关死。 白知微背靠在门后长长的呼出口气,热浪已经再次袭来,她缓慢挪动步子,挪进盛满凉水的浴桶里。 凉水刺激她一个激灵,勉强压抑住她的躁意,让她找回神智。 每个副本不是都有一次解毒的机会,这次为何没有奏效。 白知微质问道:“系统,为何未开启解毒程序?你不会是出错了吧。” 粉色大福头顶着个二级标志出场,冰冷机械音响起。 【通常催|情|药是重要道具,攻略系统未开放解毒权限。】 白知微气得往水里再埋下去几分,只露出红彤彤的小脸。 【此次药性非比寻常,若宿主选择强行凉水压制,下个月发作时将十倍反噬,建议宿主选择……】 “压制后,便可以下个月再发作。”不过白知微回忆起方才手脚软绵化水模样,十倍那岂不是她动弹不得了。 “对了。”她灵光乍现,“上次任务结算的积分锦囊,我还没选择使用,锦囊有用吗?” 【有99%概率开出解毒道具。】 白知微眼神发光,她可是抽卡欧皇,爽快道:“快开。” 系统温馨提示【建议宿主泡澡结束后,换身干爽的衣服再开锦囊哦。】 有了解药何须泡冷水澡,这系统实在是太多毛病了,还要换身衣服。 ‘哗啦——’水声响起,白知微状态好上许多,甚至能如常地迈出浴桶,翻身找出件鹅黄色襦裙换上。 她坐在圆凳上系好涤带屏息凝神,积分锦囊自动浮现在她面前,她搓搓手开启锦囊。 随着一阵亮眼的白光,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周遭均是白茫茫一片,几十息的工夫后,亮眼的白光消散了。 【恭喜宿主开启解毒道具,叮——】系统下线的声音。 “哗啦——”水声响起。 她仍然坐在凳子上,但屋子却不是自己的了,她觉着屋子熟悉,还来不及思考。 面前一扇山水屏风,隐隐约约能瞧见屏风后,长发男子坐在浴桶中沐浴,手臂上附着扎实流畅的肌肉。 这系统该不会是随机给她选了个男子吧。 她拔腿就跑,奈何门窗都被锁死,丝毫不能撼动。 “谁?”熟悉的声音响起,白知微轻轻呼出口气,脑子里闪过念头,还好是他。 一柄长刀破空而出,‘铮——’一声将她的裙角钉在门上,让她不能再动弹分毫,紧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穿衣声。 不一会顾卓便从屏风后出来,他身着白衣,领口比平常要松散些,露出笔直的锁骨和修长的脖颈,长发还未完全绞开,只是半扎着。 再探出屏风那一刻,嘴角绷直,眉眼是冷酷的,但瞧见是白知微那一刻,眉眼便软了下来,被昏暗的烛光一照,显得温柔又多情。 “你怎么过来了。”顾卓上前一步将莲生拔起,轻轻将她的裙角扶平,“我之前被暗杀过,周遭出现人,身体会比脑子反应更快,下次若是再进来,先出声让我知道是你。” 白知微被莲生吓得不敢动弹,顾卓才沐浴完,身体周遭居然冒着股冷气,她缓了一会,终于想好怎么解释她突然到这了,心虚道:“我生病了睡不着,想要熟悉的人陪着,我才能睡着。” 顾卓按着门的手一顿,她出现在这,他为何会丝毫没有察觉,“哦……还不舒服吗?” “好多了,睡一觉便好。”方才已经泡过冷水澡了,她忍一忍,应当能撑到明天。 按照系统所言,只要今晚一过,发作便是下个月的事了,半夜突然出现在这就已经够可疑了,如果被他发现门锁死,她到时候就算浑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白知微后背抵着门,造成似乎是她抵着门,让顾卓打不开的假象。 顾卓上前一步,将她圈在一片阴影中,音声越发低沉好听,带着诱哄的味道:“你当真不走吗?” 第41章 “当真,当真,已经很晚了,快睡觉吧。”确定顾卓不再会去开房门,白知微绕过顾卓,熟练地去柜子里抱被子,“还是老样子,你睡床我打地铺。” 顾卓轻轻捶了一下房门,她在掩盖什么?中药还敢留在他房里,是真太放心他了。 白知微脊背绷直,抱着被子走得僵硬,鬓发被汗打湿了,贴在耳侧,那股雨后草木的馨香充满了整个屋子。 方才被泡凉水澡才压下的冲动,又被勾了出来,只是正主丝毫不知,正瞪着她那湿漉漉的眼睛,小心发问:“老样子行吗?” 该怎么说她才好,顾卓揉了揉眉心,无奈指了指床:“睡那。” “嗯?”白知微脚步一顿。 顾卓侧过身将莲生擦拭干净,将刀慢慢插回刀鞘,放在矮塌上,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爱侣一般,皱着眉:“不睡?” “睡。”白知微将被子放在地上,能睡床不睡是傻子。“呶,你自己选的睡地上啊。” 白知微放下青色纱幔,提起灯笼罩子,吹灭烛火,顺势往床上一躺,裹着被子强迫自己睡下去。 夜半寂静无声,整个屋子只留下一盏烛火,整个屋子昏黄暧昧。 白知微是被热醒的,内里到外不断涌现的热意,她踢开被子想将热散出去,外表的热散去了,内里又涌现出来,踢开被子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手脚软趴趴地,又热烘烘地,抬起手都费力气。 第49章 借着烛火,她瞧见顾卓在地上睡着了,他的睡姿极好,规规矩矩的平躺,长发披散开,隔着轻纱只能隐约瞧见他的脸,俊美至极。 她只觉得浑身皮肤都痒痒的,热意不断在煎熬着她的理智,她好像被这药弄得有了肌肤饥渴症,还是对顾卓的。 她回忆起窝在顾卓怀抱时,那种焦躁被磨平的滋味。 只是抱抱便能疏解。 她动作放轻些,应该不会将他吵醒吧。 她只抱一会,保证在天亮前就离开。 白知微深吸口气找回些力气,撑着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 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她轻轻撩开轻纱,踮起脚尖放轻手脚,做完一切耗光了她大部分力气。 她双手撑地,喘息了一会,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喘息声被放大数倍,她只得捂着嘴歇息一会。 顾卓盖的正是她方才选的那床被子,由于她睡觉不老实,她选了最大那床,现在倒是方便她作案了。 她轻轻拉开被角钻了进去,身子谨慎地离顾卓两掌的距离。 做完一切后,她心虚地抬起头,顾卓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投下一抹阴影,白皙如玉的面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红润,呼吸如常,无任何紊乱,还在沉睡中。 顾卓果然毫无知觉,她内心窃喜,她越发觉得自己聪明了,想到了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她的双手悄悄环绕过顾卓的腰,手掌下是紧实的肌肉,甚至隔着薄薄的寝衣能摸到肌肉的纹理,还有皮肤的热意,她顿时不敢动了。 她怂着靠在顾卓胸口一会,这个姿势很好抚慰了她的热浪,让她舒服了不少。 她瞧瞧再抬头,顾卓仍然睡得死死的,这人的警惕心也不怎么强嘛,只知道说话吓唬人。 她顿时更大胆了,顺着他的脸向下便是修长的脖颈,凸出的喉结。 席间饮过的桃花酿后劲上来了,酒壮怂人胆。 鬼使神差之下她的手已经摸上喉结,像是找到好玩的玩具般,轻轻地上下滑动几下,还十分恶劣的按了按凸起处。 脖颈肌肤温凉的触感缓解了她的不适,她舒服地眉毛舒展开。 见顾卓未醒,大着胆子将两只手都放了上去,感受肌肤的凉意。 她的身子也越发湿润,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汁水饱满得快要炸开。 她不敢再造次了,乖乖退回拥抱的姿势,只要身子没那么难受,她应该能忍过去这一夜。 白知微环抱着顾卓好一会,胆小的她再抬头确认时,便看见一双清明的眼,眸子里丝毫没有睡意,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啊——” 白知微一下子滚开了,哆哆嗦嗦道:“你、你什么时候醒、醒的……” 顾卓薄唇轻启:“没睡。” 什么叫没睡?那刚才她做了什么他岂不是都知道了,她做了什么?她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白知微顿时如遭雷劈,支支吾吾:“我……我……你……” 顾卓皱着眉问道:“你是清醒的?” 白知微慌忙解释道:“不、我不清醒,行川,我醉了,我已经被可恶的酒控制了脑子,刚才一切都不是我想做的,我情非得已啊……” 顾卓柔声道:“语句清晰,条理明确,很好。” 白知微拧着眉:“……” 顾卓带着笑意一字一顿道:“白、知、微、你是清醒的。” 白知微内心小人早就泪流满面,她死定了,她的好感度又要跌到负值了。 她小声狡辩道:“不、不清醒的,我、我喝醉了……” 顾卓嘴角上扬:“摸了左边八次,右边七次,还按了喉结一次,好玩吗?” 白知微立马认怂:“不、不好玩,下次不、不敢了。” “知微不是你教我要说出来吗?你的表情可告诉我,你下次还敢,不过……” 白知微苦着脸:“不过什么。” 她的腰侧有双大手用力的掐着她,让她不能动弹分毫,一时间天旋地转,地位反转变成了她在下,顾卓在上。 顾卓的长发散落垂下,几缕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扫弄着她的脸颊,弄得她脸痒痒的,她抬手想要拂去,手却被顾卓攥住了。 腰间的桎梏松开了些,顾卓的手已经顺着手臂向上,轻轻抚弄着她的脖子,她被迫仰着头。 顾卓脸上扬起温柔的笑意,平日若深潭平静的双眸,被恼人的春风吹乱了。 狠话被最温柔的语气说出:“知微,我这人吧,喜欢仇怨当场了结,不论下次。” 白知微被吓得一激灵,纤长的手饱含力量感,大概徒手能将她脖子拧断,她方才怎么敢对他起贼心的。 她双目紧闭,害怕求饶:“顾卓,行川,哥哥,我错了……别……嗯——” 脖子上的手放开了,她还没来的及庆幸,罩着她的身影向下。 温热湿软的东西贴在她的颈侧,她现在身子本就敏感至极,经不得任何挑弄,她甚至能感受到随着温软贴上那一刻,随着而来灼热的气息,还有那熟悉的檀香,这一切出奇的让她心安。 轻轻停留一秒后,又挪开到下一寸肌肤,如此往复彻彻底底将她脖子左侧亲了个遍。 明明只是温柔的亲吻却勾起她内里的**,她不自觉的仰着脖子,屋子里响起羞人的‘嗯呀——’ 等她反应过来,声音是她发出时,她左手死死捂着唇,确保自己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她的声音停了,顾卓也停了动作。 身下白知微,双目含水,漂亮灵动的眼中没有拒绝,只有汹涌的欲望。白皙的手紧紧捂住唇,透过指缝依稀能瞧见诱人的红唇。 不是拒绝,只是羞赧。 顾卓故意道:“左边八次,知微我才亲一次呀,左边还剩七次呐。” 白知微捂着唇,只能发出‘嗯嗯——’声。 顾卓憋笑地拉下她的手,“我难道做得不对吗?” 手被迫拉下,脸露了出来,白知微满脸皆是是羞赧的恼意:“我、我刚才压、压根没亲……” 顾卓挑眉:“那你做了什么,你告诉我” “我、我……我喝多了……”白知微摸索着手掌,她压根说不出口。 “嗯,看出来了,知微是喝多了。”顾卓拧着眉装模作样思考一会,“乘人之危实非君子。” 顾卓放开她的钳制,手撑在她身侧的地面,笑着一点点坐起身,一点点远离她。 白知微:“……” 顾卓拉开些距离,中药后,她身体本能想要贴上去,奈何理智生生按住了她的动作。 她浑身软绵绵地,自己像烈日下化掉的雪人,实在没力气再动弹,自暴自弃道:“你睡床吧,我还是习惯睡地上。” 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有多狼狈,她团吧团吧被子想将自己裹起来,藏起来。 “啊——” 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顾卓掐着腰抱了起来,是一种类似抱小孩的姿势,将她的双腿交叠在他的腰间,她为了防止自己后仰,双手圈在顾卓的脖颈上。 顾卓改为单手抱着她的腿,腾出一手撩开纱幔,她身子向下滑了滑。 “啊—” 她被硌了一下,脑子混沌一秒,顾卓将她往上托了托,颇为君子地问道:“知微,你当真想清楚了吗?” 白知微内里的热已经快要将她融化了,这人为什么一定要追问个清楚。 虽然她更想选择躺冰水里,但若是非得选个男子解毒,那这个人肯定是顾卓。 她埋首在顾卓颈侧,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耳后,抱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无声地同意继续。 顾卓轻笑一声,轻柔地将她放在床榻之上,纱幔落下,只见两人交叠的人影。 第42章 白知微躺在床榻之上,双手攥紧软被,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轻声道:“你不是说不趁人之危的吗?” 顾卓双手撑在她身侧,弯腰如瀑青丝泻下,目光灼 灼地盯着她,轻笑道:“我算趁人之危吗?” 他们之间不过一拳头的距离,说话之间呼吸交融在一起。 白知微愣住了,好像是她主动送上门。 顾卓见她不答,和她贴得更近些,两人之间柔软的衣服磨到了一起,他笑得更明显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君子。” “嗯——” 她的回答变了音调,顾卓亲昵的吻落在她的颈侧,温柔又强势。 好似真如他所言,今日便要将所有的都讨回来。 内里的热在亲吻之下蒸腾出了热汗,她整个人像刚从水中捞出来,薄衫被打湿紧贴在肌肤上,黏腻湿滑。 她双手环绕在顾卓的颈,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 奈何颈侧的吻太过密集,她仰着头难耐地弓着身子,热火的吻却一路往上,停在她的唇畔。 她的唇被轻轻含住了,温柔的舔|弄,磨人的轻|咬,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 第50章 腰间的手拉着她更贴近顾卓,直到严丝合缝没有一丝距离,这很好的安慰了这恼人的药性。 “别怕——”顾卓强行克制,努力抽离,拉出一段距离,手爱怜般抚摸在她脸侧,整理她额间湿透的碎发,“你若是害怕,我们就停下。” 屋子里那盏孤灯薄光透过青色纱幔照了进来,昏黄的烛光,暧昧潮湿的空气里,檀香和雨后草木香融洽的交融在一起。 她只隐约能瞧见顾卓额间的汗滴,打湿了额发,从笔直修长的脖颈一路红的了脸颊,长发垂下和她的长发交错在了一起。 他的身体远没他嘴那般君子。 她的手攀附上他的肩头,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害怕,啊——” 细碎的吻如雨点般密集砸下,落在眉间,眼睫,鼻尖,一路向下含住柔软的唇。 温柔的挑|逗,耐心的诱哄,等到她放心警惕之时,长驱直入,攻城略地,整个房间里只有令人热血膨胀的喘息声,水声。 她丢盔弃甲无处可逃,她用力推开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呼吸。 “来人啊——” “抓刺客——” 外面乱哄哄的,火光隐隐透了进来。 白知微拧着眉:“行川,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外面好像出事了?” “没听见。”顾卓双手堵着她的耳朵,掌心贴着她的脸颊,将她两侧颊肉挤在一起,吻再次落了下来。 现在这情形好似中药的变成了顾卓,长腿和她交缠在一起,触感着实不容忽视。 察觉到她的走神,将她的脸捧了捧,白知微这下算全明白了,他是听见了,不想搭理。 “快抓刺客——” “切莫让刺客惊扰了殿下公主——” “快——刺客好像翻进了二殿下的屋子。” 白知微一下子全清醒了,若是让其他人发现她现在的样子,她用力推了推顾卓,奈何唇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声。 “叩叩——”门外亮起了火把,人影晃动,身着轻甲的将士一步步跨上台阶。 “二殿下,末将乃大殿下属下常勇,方才大殿下在湖边遇袭,末将追查刺客来此,似乎瞧见刺客往这边来了,可否开门让末将搜查一下……毕竟事关殿下安危,还请二殿下通融。” 白知微用力一挣,小声求饶道:“门外来人了,我不能被发现,我要去躲起来。” 顾卓不解道:“为何要躲起来?” 此次明摆就是顾稷故意想找顾卓的麻烦,就算顾卓不开门,顾稷肯定可以找到千万个借口迫他开门。 若是被发现,到时候她就完蛋了。 白知微哭着认怂求饶道:“让我躲起来。” 顾卓摸了摸她的鬓发:“我们有婚约……不用躲。” “叩叩——”烦人的敲门声又响起,紧紧地催促着,吓得白知微一抖一抖的,她哪里还顾得上身体的燥热,若是被发现,她估计就死定了。 奈何顾卓丝毫没能体会到她的窘境,仍旧抱着她,这人有时候真是出奇的固执。 她推不动气不过,她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她自问用了十层力气,顾卓一丝闷哼声都没有,她抬眼便撞入顾卓深邃的眼眸,嘴角还带着笑,“这又算什么新玩法?” 白知微:“……” 白知微气得一脚踹顾卓,奈何她在外侧,她想用的力气太大,本身又软绵绵的没力气,这一踹自己竟摔下了床去。 顾卓眼疾手快想要去抓,只抓到上衫的一角,拉扯之下莹白的肩头露了出来。 顾卓视线在上停留一秒,立刻松开了。 “哎哟——”白知微踹人不成反被摔,自己快速挪动身子到床底下。 顾卓伸手想要将她拽出来,脸上憋着笑:“你这是干什么?快出来。” “死心吧,我是不可能会出来的。”白知微再往里面拱了拱,确定自己再也不被顾卓抓住衣袍,将上衣一裹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麻烦自己对付去吧。” 顾卓抱着双臂坐在地上,守着她,看她坚持得了多久。 “死心吧。”白知微转身留给顾卓一个好看的后脑勺。 —— 宴会后,顾稷在赏月亭遇刺,刺客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脱,黑影趁着夜色逃到东苑便没了踪影,常勇负责带着兵追查。 追查至此,顾卓不愿开门受查,他一时间犯了难。 身着华贵玄衣的高大男子快步走来,左手手掌处缠着纱布,隐隐还有鲜血渗出,面上铁青。 “殿下——”常勇曲膝行礼。 顾稷面色不善:“怎么回事?快进去搜,抓不到刺客唯你是问。” 常勇解释道:“属下追查黑影至此,其他地方都搜查过了,唯有二殿下和公主殿下的屋子没有查过,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二殿下和公主殿下怕是已经睡下了。” 顾稷抬起受伤的左手,目光打量着面前的屋子,只有小厅内留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看来是睡着了,来人快把门给我撞开。” 白衡上前弓着身犹豫道:“可、可是、惊扰二殿下休息。” 顾稷瞧着受伤的左臂:“今夜刺客既已经伤了我,到时候再伤了他,刺客在你白府连伤两位皇子,白衡你担待得起吗?” 白衡擦了擦满头的汗:“担不起,担不起,下官哪里担得起,这、这可如何是好?” 顾稷道:“撞开——” 常勇指挥兵卒以身为盾,三人一次轮番上阵,撞了半刻钟,这门也不见丝毫被撞开的迹象。 顾稷冷道:“白大人,你家这门修的着实结实。” 白衡擦了擦额间的汗,这门到底怎么回事,照理早就破了呀,“许是这扇门修的时候,工匠多用了些木材,所以牢靠了些。” 顾卓一指:“围起来,刺客就在里面。” 兵卒立刻将整个东苑团团围住铁桶一般,一只苍蝇都难飞出。 “取圆木来。” 圆木攻城破城门都可,何论这小小房门,不出十下,房门被撞开了。 顾稷首当其冲跨进了房门,只见顾卓坐在地上,面上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红润,面无表情地地打量着他们,衣袍松散开,确实是才睡醒的模样。 顾卓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 顾稷直觉顾卓不高兴,上次见他不高兴是什么时候?他都快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次惹顾卓不高兴的人,都死在顾卓的刀下了。 他余光一瞥,顾卓常用的唐横刀放在矮塌处,够不到的位置。 顾稷不客气道:“方才有刺客,刺伤我后便往你房间躲了,现在我要查查看,是不是刺客是不是躲到了你屋子里了。” 顾卓面不改色道:“这屋子只有我一个人,你们出去。” 顾稷走上前拍了拍顾卓的肩,道:“既然已经进来了,便要搜查一下,以免此事让我们兄弟之间有了隔阂,伤了和气。” 顾卓站起身来,挡在床前,“我们之间还差隔阂,出去。” 兵卒们立刻在房间里翻找起来,衣柜被大力拉开,屏风内只有沐浴水桶,一切能藏人的地方都被搜索了一遍。 常勇走上前,小心道:“殿下,没在二殿下屋子里,若非是在公主殿下屋子里……” 顾稷按了按不住跳动的眉心,怒道:“住口。” 这一切仿佛真如顾卓所言,房间里只有他一人。 怎么可能? 若是真有人想要害他,那肯定是顾卓。 顾稷视线向下啊,指了指顾卓的床底:“还有一个地方没搜。” 顾卓冷笑道:“皇兄,夜半大动干戈一场,若是我这房里真没人当如何?” “你想如何?” 顾卓故作大方的让开一段距离:“若是我真让你搜了 床底,我这房里没人。那就请你在父皇面前阐明,你是如何抢我救公主功劳,毁掉索道将我困在鬼峰寨之事,怎么样?皇兄。” 顾稷面色铁青,但仍然不肯后退一步,怒道:“好,若是有人,那刺杀之事便是你指使的。” 顾卓挑眉:“当真要赌?皇兄可想清楚了。” 顾稷紧紧捏着拳头,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情况这是骑虎难下。 “刺客在这里——” “快,抓到了——” “走——”顾稷松了口气,总算有台阶可下,他手一挥,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看来是兄长误会你了。” 待到屋子重归寂静,顾卓轻轻呼出口气,柔声道:“出来吧。” 无人应他。 他单手撑着床榻,弯腰往床底一瞧,空的,白知微不知去向。 他摩挲着手,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悄无生息的来去自如。 更何况白知微压根不会武功。 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43章 一刻钟前。 门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大,白知微蜷缩在床底下,心里越发没底了,就算有系统加持,这房门到底还能坚持几刻。 第51章 她侧着头往床外一瞧,便看到顾卓的袍角,他正团坐在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支着头翘首以盼她出去。 面对门外的焦急情况,顾卓似乎一点都不害怕。 万一房门坏掉,他们的事被人发现…… 白知微急道:“系统,快、快把我弄走吧。” 【技能冷却中。】 白知微怒道:“不是系统,你不能只管杀不管埋呀,是你把我送过来的。” 【二次使用该技能,宿主需要采用自身经验值兑换。】 系统真不放过任何一次压榨她的机会,白知微查看商场下方自身经验条已经十级,“十级可以换吗?” 【可以,请宿主确定是否用十级前所有经验兑换空间瞬移能力。】 “嘣嘣——”房门已经被撞开了条缝,透过缝隙她看见撞门的圆木,两人合抱那么粗,只要再撞击十几下,房门肯定破了。 “兑、兑兑换,快——” 【宿主兑换道具成功,经验值归零。】 刺眼的白光包裹着她,如过山车一般,一阵强烈失重感后,白光消失,她回到了熟悉的房间。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实在是太好了,总算不会暴露了。 她手脚并用爬进浴桶里,她慢慢沉进水里,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身子被凉水包裹,很好地抚慰了躁|动。 经验值消失的一瞬间,漫天的疲惫感蜂拥而至,今夜这一折腾本就耗费体力,就在她慢慢习惯凉水,眼皮不住打架,身子又往里滑动了些。 凉水慢慢没过口鼻,白知微却像死掉般,毫无反应。 送进凉水后,长荣便一直候在门外,都已经两个时辰了,为何白知微还没有任何动静,深秋泡凉水本就伤身。 长荣犹豫再三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无人应她。 她只得推开房门,入了小厅伺候,“小姐,已经入夜很久了,上床休息吧。” 小厅内寂静无声。 长荣只得绕过屏风,眼前一幕吓傻了她。 白知微穿戴整齐,双目紧闭,整个人滑入浴桶之中,水已经淹过了她的头顶。 长荣一把将白知微拽了起来,拉着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急唤道:“小姐,小姐,你快醒醒,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白知微是被晃醒的,努力睁开眼,便瞧见长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她实在没了力气,声音软绵绵:“怎么了?长荣你这哭什么?” 长荣死死抱着她的肩,不肯撒手:“小姐,别想不开,有什么说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白知微疑惑道:“不是,我就泡泡冷水澡,什么想不开……” 在长荣断断续续抽噎声的讲述下,白知微慢半拍思绪终于搞清楚,原来她直接滑到浴桶里了,连人本能的挣扎都无,就像死掉了一般。 若是长荣晚进来一会,她可能真的会死。 经验全部消失,她的体力和精力也被抽离,实在是太可怕了。 白知微轻轻拍了拍长荣的手,安抚道:“别怕,我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今夜我都得在水里泡着,你在这里陪着我吧。” 长荣立刻答应,就算白知微现在赶她出去,她也放心不下,只是她家小姐的情况真不像睡着的样子。 白知微小声道:“你去拿个凳子过来坐着吧,从后架着我的手臂,别让我再滑进去。” 长荣快跑到圆桌前,端着小圆凳乖巧地坐在白知微身后,将她的手臂向后拽,只要白知微一动,她便能拉住她,再也不发生刚才危险的一幕。 动作间,白知微披散的长发侧到一边,露出修长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上落下点点红痕。 长荣定睛一瞧,她的整个脖颈上遍布星星点点的痕迹,尤其是靠近锁骨的位置,被吮吸得发青发紫。 那种模样的红痕可一点都不像蚊子叮咬,长荣拉着白知微的手一僵,眼神不着痕迹地环顾屋子一圈,屋子里可没有人啊。 白知微连打好几个呵欠,上下眼皮都快合在一起,仿佛下一秒便要沉沉睡去,她动了动脚,强打着精神:“长荣,快和我说说话吧,这一夜太难熬了。” 更夫刚打过更,才不过三更,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若是一直在凉水里泡着,身子肯定受不住。 长荣询问道:“小姐当真得一直泡着吗?我让长青去备好姜汤,等会出水便喝点暖暖身子。” 白知微摇了摇头,她如今这情况喝凉水比较好,“陪着我就好。” 长荣只得作罢,絮絮叨叨讲起今夜撞倒了冬青汤药之事。 白知微拧着眉追问:“冬青瞧着你离开,然后她自称要回静思院换衣服,然后站在原地没动?” 长荣点点头:“当时碰巧厨房送糕点的来了。” 白知微总算知道症结所在了,原来坏在糕点上。 “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知微摇了摇头,事情已经发生了,便不必再提了。 长荣想起府中的流言蜚语,怯怯发问:“小姐,我今夜听说了消息,你会和二殿下一同去建邺?” 白知微道:“嗯,不错,若是没出什么岔子,大概天亮后便会出发。” 长荣捏着她的手轻轻用力,脑中已经有了思量,她既然被送出给白知微,还帮着她对付冬青,冬青可是白司思手下的一等侍女,白知微前往建邺,若是她不跟着,她是没办法在白府立足。 况且白知微着实心善,是个好主子。 她想赌一把。 长荣问道:“小姐,我想跟着你一起去建邺。” 白知微脑子混沌一片,误以为长荣是想借着她脱身,“没问题。” 这一夜实在过得艰难,白知微觉着自己体内的最后一丝暖气都快要被这凉水抢走时,外头的天光终于亮起,朦朦胧胧的亮光透了进来。 她这毒算是暂时被压下了,逃过一劫。 长荣扶着白知微起身换衣,突然想起,特意给白知微找了件能遮挡脖颈的衣服,白知微被凉水冷得整个人发抖,裹着被子缓了好一会,眼神才清明。 奴仆急忙跑到院子里时,白知微还裹着被子取暖。 “小姐,昨夜府上来了刺客,虽说已 经被击杀,但大皇子殿下担心安危问题,打算提前回建邺,现在我来通传一声。” 白知微点点头:“知道了,我收拾好东西便去和父母辞别。” 待到天光大亮之时,白知微站在马车前和白衡沈文仪告别。 白衡仔细交待了她不要在建邺丢白家的脸面,沈文怡倒是温温柔柔地嘱咐了几句。 白司思狐疑地瞧了她好几眼,奈何当场人太多不能问出口,就在白知微侧过身衣领错开的瞬间时,她瞧见了脖颈上的暧昧红痕。 昨夜顾稷遇到刺客后便追查到顾卓的房里,顾卓一直待在东苑。 所以白知微昨夜中药后,到底是和谁苟合了。 白司思捏着袖子,她日后还要利用白知微的关系搭上皇家的关系,如今抓住了白知微的把柄,还愁她日后不帮她。 白司思拉着白知微到角落,偷偷给她塞了不少银钱,“知微,此去建邺还是得小心谨慎些,日后我得了空便来找你玩。” 白知微被白司思此举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白司思没有丝毫不舍,反倒对她去建邺之事,十分赞同,最后白司思看向她的眼神,大约是想借着她在建邺,好前往建邺再见顾稷。 白知微点头应下:“嗯。” 白司思唇抿直,点了点自己脖子处。 白知微:“?” 白司思小声道:“昨夜发生之事,我已经知道了,只要你日后乖乖帮我,我定不会将此事告诉顾卓。” 白知微摸了摸脖子,只见白司思加重语气再说一遍:“记得乖乖帮我。” 迎亲仪仗气派,顾稷骑着骏马在前,顾卓在后一步,梁洛嫣公主的驾撵保护在中间,白府的马车跟在最后。 白知微见无人注意她,好好辞别后,便带着长荣缩在了马车里。 迎亲一行开拔,建邺在衢州东南方二百余里处,其间商贸发展,两城之间连接多为官道,不出两日必能到达大晋都城建邺。 就在白知微入马车后,顾卓驾马缓行,越来越落后,直至和白知微的马车并行。 白知微实在困乏地厉害,昨夜压根没睡,长荣带了软垫和被子,她靠着马车里休息,马车摇摇晃晃,她立马进入了梦乡,只是觉得头晕脑胀地厉害。 就在她睡得醇熟之际,队伍行出衢州城。 冰冷的机械声响起。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解救身中春药的梁洛嫣,帮助她顺利回到建邺,帮助顾卓完成护送公主任务。】 【故事任务节点:20%。】 【攻略好感度:20】 【积分:200】 任务结算后,她的经验值上升,等级回到五级,整个人松快了不少。 商场最下方的两个灰色锦囊闪着微弱的亮光,白知微被上次开出的解毒道具弄得头疼不已,现在实在没精力,左手一滑想要将锦囊挥开,别打扰她补觉。 第52章 就在滑动的手触碰到锦囊的瞬间,两个灰色锦囊亮光更甚。 【恭喜宿主同时激活两个初级锦囊,开启隐藏故事情节,挖掘角色背后的故事,更利于攻略。】 “啊……不是、快、快取……消。”她还来不及拒绝,一时间天旋地转,她像被丢进了滚筒里,思绪被绞成碎片。 等到烦人的眩晕感退却后,她缓了好一会,才发现她身在一个破败的小院内,院子里铺地的石砖又旧又破,很久没人修缮过了,小院里左边留出的菜地也只剩下杂草。 不是应该和顾卓有关吗?怎么把她弄到荒山野岭来了。 白知微想活动一下身体,但她发现她动不了,她被固定在这了。 她惊恐的转身,便瞧见了顾卓,准确的说是年幼的顾卓。 第44章 顾卓瞧着不过六七岁的模样,身高才到她腰处,五官比起长大多了几分稚嫩,脸颊却不似小孩般圆润,瘦得两颊凹了进去,脸色白中带着青。 穿着件洗得磨边的白袍,白袍不论纹样还是大小都是大人的款式,他穿着太大,袖口和裤脚都卷得很高,露出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臂脚踝,腰间用一根大人的腰带打成死结,系得死死的。 长发像一团枯草乱糟糟地,被他用一条灰带子扎成一团,顶在头顶。 这种样子和成人版顾卓天差地别,白知微双手不自觉的攥紧。 顾卓站在屋檐下,仰着头望着屋檐处筑巢的燕子,小脸面无表情,嘴角还抿得直直。 白知微站在顾卓身侧,慢慢的,她发现自己能动了,她试探地迈开步子,往顾卓前走,往里大概五米的距离,她走不动了,她站在原地试了数次,终于发现她困在了顾卓周围五米。 而且顾卓对她来回跑跳毫无反应,仿佛没有她这个人存在。 她伸出手,躯壳虚化视线透过手直接看到了地面。 她不死心地站在顾卓面前,顾卓的视线却穿过她看向了房檐。 【宿主,这只是一段过往碎片,你只需观看便可。】 白知微长叹口气,原来她只是一个观看者,不过能见见小时候的顾卓也不错。 “阿卓——” “阿卓——” 温柔的女声轻轻唤着,又长又轻扬。 顾卓似乎听不见,一动不动,仍旧仰着头看燕子筑巢,燕子衔枝归来,慢慢将窝堆叠得越来越高。 “阿卓——” 白知微寻着声音看去,院子的另外一侧,种有一棵梨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梨树的枝干长得粗壮,树冠已经高过了房顶。 春日里梨花开得茂盛,白花层层叠叠,最粗的树枝上挂着绳索做了一个简易秋千。 身着蓝衣白裙的女子,正坐在秋千上,脚尖点地,秋千一下一下荡得更高,白裙在秋千晃荡中翻飞,梨花簌簌落在,花瓣铺了满院。 女子五官秀丽出尘,岁月的痕迹却不进眼底,眼神仍然如少女般清澈,五官细看之下和顾卓有相似之处,女子五官更为秀气,顾卓却俊美逼人,带着几分浓烈的张扬。 白知微一下反应过来,这名女子便是顾卓的生母——孟静姝,全书中最顶级的恋爱脑。 千金小姐为爱和顾修远私奔,深山寒舍苦等十年,终于等到顾修远接她,原本糟糠原配为了能待着顾修远身边,就算改为乱世红颜也在所不惜。 系统原来是给她弄到顾卓和孟静姝苦等这段时光来了。 孟静姝像未出阁的少女般,她脸上带着温柔纯真的笑,“阿卓,你为何今日还不练武,你父亲在外若是知道我未好好教导你,定然是会生气的。” 顾卓的视线总算从筑巢的燕子落到了孟静姝身上,视线追随秋千荡了一圈,便转身拿着木刀往院子里走。 白知微还在惊叹这母子二人怪异的相处方式,空气中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她被顾卓扯到了院子里。 孟静姝像是习惯了顾卓的沉默,长叹一口气后,又自顾自地说着:“阿卓,你说你父亲是不是忘记回家的路了,你要不要去山口接接他。” 孟静姝说完,脚尖点地,将秋千荡得更高了,“这秋千是你父亲为我做的,你看是不是可以荡很高。” 顾卓像完全听不见孟静姝的自言自语,一下下挥着木刀,木刀和莲生模样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六七岁的顾卓练着实在太大了些,他还只是会写劈刺的简单动作。 脸上的表情倒是认真又固执。 一招一式倒是颇有样子。 原来长大了杀人如切瓜的顾卓也是这样一点点的练起。 “叩叩——”院子外想起叩门声。 孟静姝喜道:“肯定是修远回来了。” 她飞快地停了秋千,小跑去小院门前,顾卓则继续练着他的劈刺,丝毫不为所动。 小院外站着一对中年夫妻,瞧着衣着像是一般乡绅,中年女子拿着手帕不住地擦眼泪,中年男子提着一堆吃食。 中年女子隔着半人高的木质院门,伸手想要拉住孟静姝:“女儿,跟我们回家吧,九年了,阿卓都已经八岁了,平常这么大的孩子早就送进了学堂。” “不……不……”孟静姝往后退了一大步,躲开中年女子的拉扯,“若是我离开了,修远找不到我该怎么办。” “八岁了?”白知微心惊,回头一看顾卓瘦的像根豆芽菜不过六七岁模样,原来他已经这么大了。 她想过顾卓在深山这些年穷苦,但应当在孟静姝的庇护下过得不会太惨,但现在看来……实在太惨了。 孟静姝一直困在等顾修远的梦里,她冷漠地拒绝着所有人,甚至不顾及顾卓的死活。 “静姝——”中年男子大声喝道,眉心拧得死死的,“顾修远早就成了儋州新贵,我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中年女子抹了泪,担忧地瞧了瞧孟静姝,连忙拉了拉中年男子的袖子,请饶道:“别说了,别刺激她了,我们把阿卓带走吧。” 中年男子强压下怒气,他们对孟静姝实在没了法子,只得退后一步,道:“那我们将顾卓带走吧,你总不能一直让他和你呆在深山里,荣州已经太平了,其他孩子到了这个年纪,早就背熟了四书五经,他连学堂都没进过。” 孟静姝仍就摇头,甚至连院门都不愿意打开:“若是修远回来,见我未将阿卓带着身边好好教习,他会生气的。” “你这算哪门子的教习。”中年男子气得摔了东西拂袖而去。 “女儿,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中年女子崩溃在院门外直跳脚,脸上的泪越来越多,然而丝毫不能打动孟静姝,“你当真是要将阿卓困死在这深山吗?” 孟静姝不再理会她们,自顾自地回了秋千上,双手拉着秋千的绳索,足下一点,秋千又开始晃动。 中年女子捂着帕子哭了好一会,面对孟静姝麻木疯癫,她没有办法只得转身离开。 顾卓仍旧一下一下的挥着刀,直到外祖母伤心离开,视线才从刀上转到了院子外越来越远的背影。 人走了,顾卓挥刀的动作也停了,顾卓快步往外走,白知微像一只拴在顾卓身上的风筝,被扯着往院外走。 白知微以为顾卓像追上他们,求他们带着他离开,毕竟他在这着实过得不太好。 没想到他只是停在院门口,捡起掉在地上的酥饼,平静地将吃食放进屋子了,再熟练快速地扒开油纸,几口便把两掌大的酥饼全部吃下了。 “咳咳——”酥饼实在太干太噎了,顾卓被噎得脸色涨红,他转身进了小院内的厨房里。 厨房最外侧放了口大水缸,顾卓比水缸高不了多少,拿着葫芦水瓢舀着水缸里的水,连连灌下好几口,终于将酥饼全部塞下去。 白知微站在顾卓身后,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口水缸中,缸壁遍布青苔,水不知是多久前打来的了。 白知微手轻轻发抖,心脏像被双大手捏住了,发紧发疼,眼睛发涩,声音哽咽:“难怪他从来不喝鬼峰寨水缸的水。” 她蹲下身想抱抱年幼的顾卓,身体却轻飘飘地从顾卓身上穿过。 在她张开双臂拥抱顾卓的一瞬间,顾卓停顿了一秒,环顾四周,便往院子里去了,拿着他的木刀一下一下练。 她只是一个观看者。 年幼的顾卓练一下午,练累了就往床上一躺,这床是两块木板拼着,中间铺着稻草,最上面铺着一张竹席,便是顾卓的床了。 顾卓双手枕到脑袋后面,面无表情盯着房顶。 白知微头往上抬,好家伙,房顶豁开好大一个漏洞,冬日漏风,夏日赏星。 孟静姝荡了一下午的秋千,终于想起了顾卓,跑到厨房里去摆弄着,等到天完全黑下了,终于从厨房里端出了两碗稀粥。 孟静姝站在门外,温温柔柔地唤着,光看模样倒像是个贤惠的母亲,“阿卓,吃饭了。” 顾卓的视线从屋顶转向她,静静看了好几秒,孟静姝固执地站在门口不动,顾卓只得起身下床,坐在破旧的八仙桌前。 第53章 孟静姝将稀粥推到他面前:“吃饭。” 稀粥里飘动着点点青绿,不是什么青菜叶,而是水缸里的青苔。 难怪顾卓瘦成这样子。 孟静姝期待得看着他:“阿卓快吃,你爹总夸我粥煮得好,你快尝尝。” 白知微惊愕地望向孟静姝,料想按照孟静姝的逻辑,顾修远夸她粥煮得好,岂不是从小到大一直在给顾卓喝粥。 顾卓没动,今日已经吃过酥饼了,他实在不想喝粥了。 孟静姝委屈道:“怎么不喝呐,你长这么瘦,到时候你爹回来会埋怨我的。” 顾卓用筷子将碗里的青苔全部拨弄出去,将碗和孟静姝的碗对换,清脆的声音响起:“你喝吧,我今天不饿。” 白知微听到顾卓的声音一愣,明明还是稚嫩的童音,却学着大人成熟模样。 孟静姝突然绕过八仙桌,用力抱紧他放声大哭,像是突然意识到她的荒唐,清醒了一般,自责喃喃道:“娘不是故意忘记给你做饭的,我实在太想你爹了,明日我便将水缸洗干净,我给你做你喜欢吃的馒头好不好,阿卓……娘对不起你。” 顾卓面无表情,木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屋子里埋头睡觉。 喜欢吃馒头?白知微捏紧拳头,只是因为馒头能吃饱吧。 白知微从未想过顾卓的小时候会是这样子,也许顾卓能活下来,全靠孟静姝偶尔的清醒。 春日里夜凉,今夜尤甚,晚间轻轻刮起的微风,到了深夜已经有了狂风的呼呼声。 门被风吹开,将整个屋子唯剩下的暖和气,全部卷走了,顾卓冷得瑟瑟发抖,身子往里卷了卷。 方才清醒要做个好母亲的孟静姝不知道又跑哪里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狂风刮开门的瞬间。 “轰——”一道惊雷响起,闪电在天边炸开,耀眼的白光将天地间照亮如白昼。 白知微想将刮开的门挡回去,奈何身体穿过木门,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泄气坐到床边,妄想用自己的身体挡一下风。 顾卓瘦弱的身子靠着墙壁坐起,双目转向白知微坐着的位置,语气笃定道:“你是山间的精怪吗?为何今日要跟着我?” 白知微不敢置信地回头,顾卓看得见她吗? 第45章 “你能看见我?”白知微惊喜道,高兴地跑到顾卓身前。 可是明明她出声了,房里空荡荡却安静得可怕。 顾卓等了半晌也不见回答,年幼的他还缺少几分耐心,急切追问:“你们这些精怪都是哑巴吗?不说话,只跟着我干嘛。” 白知微皱着眉,大声道:“我们这些狐狸精当时是吃小孩的,怎么害不害怕?叫声姐姐就饶了你。” 奈何房间仍然寂静无声。 “不说话就算了,你快滚吧,小心我用刀把你打散。”若是长大的顾卓说这话可能还会有几分威慑力,奈何顾卓现在还未长开,瘦瘦小小的一团,白知微单手就能将他撂倒。 她不由得想,长大的顾卓若是发现周遭有精怪作乱时,恐怕面上带着笑,手中的刀早就戳灭精怪无数次了。 这人怎么长大了,倒是和小时候截然相反了。 春雨已经飘了进来,顾卓已经熟练地找好了躲雨角落,蜷缩着睡着了。 他看不见她,听不见她说的话,也听不到她的脚步声,那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白知微起身挪动到屋子另外一个角落,系统把她带到了这,不知道得待多久,且她本质上是人,她会累,她找块干净地继续打算打地铺睡觉。 原本睡着的顾卓一下子睁开眼,望着白知微方才待过的位置,喃喃道:“终于走了吗?” 天亮时分,春雨终于停了,院子里的梨花落了满地,屋子里和院子外一样潮湿。 一夜未归的孟静姝倒是回来了,衣裙湿了,发髻松散开了,脸上带着明艳的笑意,仿佛昨夜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自顾自地回到她的屋子里,换了一身素白衣裙,梳起好看的发髻,仔仔细细描眉画鬓,轻轻点上口脂,穿戴好之后,站在顾卓的门前。 “阿卓,我昨夜去了山下,听说了你爹的踪迹,我们一起去找他好不好,总一直在小院里等着也不是办法,你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我们自己去找他。” 床被昨夜的春雨打湿了半截,只有顾卓蜷缩的位置是干的,他的脸比孟静姝画了妆面的脸颊还要红上几分,呼吸急促,额间隐隐有汗冒出来,手死死攥着薄被,明眼人一瞧,便能看出他生病了,在发烧。 高烧可是会死人的,白知微着急地在床边打转,她想带顾卓去山下看大夫,奈何身体不论做什么都只能凭空穿过。 她像只无头蜜蜂一般转着。 “阿卓是在生气,娘今早未做你喜欢的馒头吗?娘一会就带你下山,到了集市上什么都有,娘什么都给你买,但你要记得见到你爹的时候乖一点。” 孟静姝自顾自地将顾卓挖了起来,捏着他的肩用力晃了晃,终于将顾卓摇醒了。 孟静姝真的很高兴,眉眼弯弯,嘴角扬起,无论神态和动作都像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阿卓,娘带你下山。” 顾卓没什么力气,只能轻轻推了推她,虚弱道:“我病了,只想睡觉,你想去找顾修远,就自己去。” 无论昨日孟静姝所做的所有事,顾卓都视她为空气,白知微还是第一次见顾卓拒绝孟静姝, “娘就知道你会同意的。”孟静姝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件,顾卓这个年龄的衣袍,高高兴兴地往他身上套。 白知微:“……” 白知微总算知道顾卓为何不回答孟静姝了,他无论回答什么,她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时间久了,顾卓干脆便不回答她了。 —— 一瞬间,画面急速翻转。 白知微来到了深山石梯上,正对面是一座古寺,静卧山腰,朱红色寺门大开,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寺门前香炉内香火不断,身着华贵的妇人正跪在山门前合手许愿,这背影倒是熟悉的,好似她的嫡母沈文仪。 在沈文仪身后不远处,孟静姝坐站在古寺庙外的石阶梯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文仪的背影。 顾卓被她抱在怀里,小脸露在外面,红扑扑地,呼吸急促,额间的汗不断。 孟静姝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沈文仪身上,丝毫不顾及顾卓的死活。 白知微在顾卓面前干着急,她以为孟静姝带顾卓下山,至少会先带他去看大夫,再寻顾修远,现在看来她当真不管顾卓的死活。 白知微站在孟静姝面前大吼:“孟静姝,你别发疯了,你再疯下去,顾卓可能就烧死了,他可是你儿子,他日后可厉害了……” “你先救他啊……” “求你了……求你了……” 白知微绝望怒吼,奈何她现在只是一团空气,虚无缥缈,她吼得喉咙都疼了,她无力地跪地,孟静姝却平淡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文仪终于许完愿,整理好衣裙便准备下山,孟静姝视线跟着沈文仪的身子转动,她的目光太过灼热,引起了沈文仪的注意。 孟静姝背着顾卓跋山涉水而来,衣衫上沾了不少杂草泥土,狼狈不堪,脸却是清丽脱俗的美。 沈文仪打量着她们,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帕子挥了挥驱散空气中的味道,又瞧见她怀中的幼子,着实太可怜了,便差遣奴仆打发了点铜钱。 奴仆走到孟静姝面前,这种抱着孩子装可怜的人,做主子的看得少心善,他们这些当下人的看得也多了。 将一把铜板一抛,铜板一下子散开,劈头盖脸的砸下。 奴仆嫌恶道:“我家主人心善,赏赐你些银钱,还不快带你孩儿去看病,不要在这里挡道了。” 孟静姝铜板砸了也不见恼怒,抬起头扬起温温柔柔的笑着,解释道:“夫人,我不是来讨银钱的,我来此处只是想求夫人给我家相公传封信。” 沈文仪皱着眉走上前:“你家相公何人?若是想传递信件当去邮驿,找我干甚?” 孟静姝将怀中的顾卓推开一些,将他的脸大大方方露出来,“夫人,我夫君便是顾修远,前几日他才来衢州借过兵,你应当见过他的呀,你看我怀里孩儿长得和他像吗?” 沈文仪定睛一瞧,被吓得后退半步。 前几日顾修远确实来衢州借兵,这孩子不是和他长得不像,而是太像了。 可是顾修远如何发家?他背靠的可是儋州李家,现在出现的女子自称是他的发妻子,沈文仪轻笑一声,难怪她送不了信。 她的信就算到了儋州又如何?到不了顾修远的手中。 退一万步讲,真到了顾修远手中,他既然已经为了权势抛弃了她一次,难道还会选择她吗? 她若是应下这件事,才是两边不讨好,自讨苦吃。 沈文仪怒道:“哪里来的疯妇,在这乱攀亲戚,我可见过顾将军,他和你的孩儿无半分相似,快来人,将这疯妇撵走。” 第54章 几个人高马大的奴仆作势就将孟静姝赶走,孟静姝怀抱着顾卓,温柔的目光打量着他的脸,目光一点点变得冰冷,“阿卓,明明你和记忆中的修远很像的呀。” 孟静姝被赶到寺庙的另外一侧,此处多有小贩在此售卖货物,其间不少信徒在此。 孟静姝逢人就拉着,将怀中的顾卓脸露出来,急切的询问:“这孩子像我吗?这孩子像我吗?” 路人被她这癫狂模样吓到了,“夫人别急,这孩子长得很像你。” 孟静姝松开攥着路人的手,转而寻找下一个,声音变得又急又尖:“这孩子像我吗?” 路人大多不愿搭理她,偶尔几个心善的大娘应答几句,“像夫人的,夫人莫要激动了。” 孟静姝失魂落魄地走完这段山道,整个人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抱着顾卓地手一松,顾卓顺着山道滚了好远。 “我去……”白知微又急又怒,她跑到顾卓滚落前,想要将他瘦小的身子拦住,“系统,系统,能有什么办法,再让孟静姝这么疯下去,顾卓真的死了。” 【宿主,这只是一段过往碎片,请不要做无所谓的改变。】 白知微恳求道:“顾卓能看见我,这不是碎片,我就是回到了过去,系统,只要我不改变故事走向就可以是吧。” 系统发出冰冷的警报音【宿主请不要做无所谓挣扎,攻略对象不会死,请宿主放心。】 “系统,我只是让他过得好受点,我不会改变故事走向。” 【宿主,你只有五级经验,没办法进行现身,短时间再次经验耗尽,宿主才可能会死。】 白知微一愣,真是经验一到用时方恨少。 不远处,美貌妇人蹲在一名身着锦袍粉雕玉琢小童前,从怀中掏出块玉佩塞到小童手里,笑意盈盈和小童母亲叙话。 “你这孩儿我当真喜欢得紧,今日得见真是缘分,我有一女和你孩儿正是一般年纪,正巧我这里有两块玉佩,咱们以玉佩为信物,定下娃娃亲可好,改日我便带女儿来府上拜访你们。” 小童天真已经欢欢喜喜将玉佩塞在怀里,小童母亲尬笑几声,只得表面应下,借着由头牵着小童走开了。 过了会,美貌妇人换了个位置,又寻到位年纪相仿的小童,又是一阵体贴寒暄,一刻钟后,她又如法炮制拿出了一块玉佩,就连说法都和方才如出一辙。 美貌妇人手中的玉佩,白知微方才见就觉得眼熟,她从怀里也有块一模一样的,她和顾卓的婚约信物,她还生怕丢了顾卓不认账,敢情这信物是白知微她娘批发来的。 这不着调的美貌妇人,便是白知微的生母宋书文,她环顾了一圈再也没有合适的对象,坐在石凳上数着剩下的玉佩。 “女儿呀,为娘已经为你寻了五处富贵人家,长大了就看你的了。” 宋书文手里拎着最后的玉佩在太阳底下晃,“还剩下一块,丢了也怪可惜的。” 宋书文的视线放到顾卓身上,停了几秒又嫌弃的移开,过了一会又纠结地挪了回来。 灵光乍现,白知微心生一计。 “系统,我不能现身我可以出声吧,只让一个人听到的声音就行。” 【五级经验仅仅可以支撑两个时辰,宿主是不是确定兑换。】 “一个时辰就够了。”白知微手一指,“我选她。” 第46章 白知微望向正在玩玉佩的宋书文,她晃悠着玉佩寻找下个目标的样子,着实太扎眼了。 原著中孟静姝落难时时宋书文相互扶持,姐妹情深,已经崩坏成了这样子,这破原著除了名字到底还有什么可信。 【宿主请确认声音传导对象:宋书文,消耗三级经验兑换一个时辰,时限开始。】 “一个小时足以。”白知微叉腰自信大笑。 一个时辰内,她定能将顾卓安排好,剩下两级经验苟命,真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不远处,宋书文坐在石凳上休息,今日跟着上山收获颇丰,她目光又转向滚落在山道旁的小孩,那孩子着实长得俊秀,五官已经能看长大后定是相貌非凡。 只是衣着实在太过破旧了,瞧着布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料子。 方才她远远还听见他母亲和沈文仪谈话,其他听不真切,她独独听见‘顾修远’这个名字,那可是如今炙手可热的任务。 难道是顾修远的私生子? 她想赌一把。 她撑着石桌想要站起身,打算送出最后一块玉佩。 “你想得没错,将最后一块玉佩给他,成就你女儿和他的姻缘。” 宋书文站着的身子一僵,如山间清泉般好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她环顾一圈,她的周围没有人。 “你想知道我是谁?” 宋书文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僵硬着身子点点头。 “你不必寻我,我就在你身边,你看不见我,我先说说我知道有关你的事,你再决定信不信我。 你乃衢州刺史白衡侧室宋书文,膝下育有一女名唤白知微。 你整日被沈文仪欺压,所以你想你的女儿能够寻到一门好亲事,日后能为你好好出口恶气。 奈何你没门路结识世家主母,为女儿谋不到一门好亲事,所以才会相出这个低劣至极的办法。” 这番话说得极对,宋书文已经对这声音信了八分,但唯有一点不认同,她捏着玉佩的手一晃,道:“老鼠也有鼠路,怎么能说我办法低劣,万一我真为我女儿找到门好亲事,到时候十几年后,谁不得高看我一眼。” 白知微见宋书文被激将法激怒,落入她的陷阱,故弄玄虚道:“有志气,今日小仙便助你一把,你可愿意信我。” “帮我?当真要帮我?你可要我付出什么报酬?”犹豫从宋书文的眼里一闪而过,取而代之对于权势富贵的渴望,“只要是我能付出的代价,我都愿意给。” “我不过是来成就你们之间的缘分,何须代价,你且听我仔仔细细交待。” 白知微在宋书文的耳边仔仔细细地交代接下来需做之事。 白知微也没想到,通过碎片回到过去。 她和顾卓的婚事,竟是她来定下。 宋书文神色凝重点点头:“神仙大人,我已经全部记下了。” “去吧,机缘已经全部告诉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宋书文将玉佩放好,急忙跑到山道下,将顾卓抱起快步进了寒山寺,孟静姝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语气不善道:“你是谁?你要将阿卓带到哪里去?” 宋书文扬起友善的笑,神神秘秘地靠近她:“我认识顾修远,夫人先随我进寺庙,救治完顾卓,咱们再细谈。” “你是修远寻来接我们母子的吗?”孟静姝听到‘顾修远’三个字顿时清醒,提着裙摆急急跟上。 “嘘——”宋书文环顾四周,“现在还不到提这些的时候,等会到了禅房,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孟静姝立即安安静静地跟上,这世道并不安稳,群雄割据,混战不断,白府主母沈文仪经常上山祈福,宋书文早就是轻车熟路,她找小沙弥要了间禅房。 宋书文将顾卓放在罗汉床上,将他衣服平整好,扯过被子仔仔细细将他盖好。 寺庙里会医术的僧人来为顾卓诊治了一番,这孩子着实可怜,出家人不能犯口业,只是看着顾卓直摇头,叮嘱道:“公子尚年幼,若是高热应当快些用药才是,夫人下次请早些。” 孟静姝乖乖巧巧的应下,拿着绢帕给顾卓擦拭降温,“大师,这次是我有急事耽搁了,快些给阿卓用药吧。” 僧人“阿弥陀佛”一句便告退了,过了一刻钟端了碗退热的汤药。 孟静姝坐在床边照看着顾卓,将他扶着靠坐着,从僧人手中接过汤药,端着汤药吹了吹,扶着顾卓喝下。 白知微静静蹲在顾卓面前,他额间的汗慢慢渗透出来,面上的潮红慢慢散去,她稍微放心些。 这次生病能得到照顾,可日后……她望向宋书文,可得看她了。 “好姐姐,你方才说你认识修远,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孟静姝怯生生发问。 宋书文回想起方才神仙对她说起的话,一定要攀上这门亲事。 “前几日顾将军曾经来衢州借兵,妾身曾经远远瞧见过他。”宋书文一顿,目光转向顾卓,“你这孩儿长得可真像他,尤其是这双眼睛。” 孟静姝拉着宋书文的手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你当真看清了,阿卓长得很像他父亲吗?” “像,极像。”宋书文拍了拍她的手斩钉截铁道。 孟静姝神色激动,双眼含着热泪,一颗颗向下砸:“我也记得很像的,可是外面的人都说他像我,时间已经过去九年了,我都以为我记错修远的样子了。” “夫人,孩子自然是像父母,一眼便能看出来,他是你和顾修远的孩子,为今之计是先好好教养孩儿,将他照顾好些,到时候顾将军打完胜仗好回来接你们。” 第55章 孟静姝立即点点头:“我会好好照顾阿卓的,我一直有好好照顾阿卓呀。” “那便好,今日得见就是我们之前深厚的缘分,我托大一句,便是救了阿卓。”宋书文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块玉佩,放在孟静姝的手中,“我一见阿卓便十分喜爱,我正有一女和阿卓年纪相仿,咱们以玉佩为信物,让两个孩子结个娃娃亲可好。” 孟静姝将玉佩收进怀里,乖巧地点点头:“听姐姐的,咱们结为亲家。” 宋书文长长呼出口气,总算将这件事搞定了,身逢乱世,若是真让顾修远乱世称王,到时候肯定会接回这对母子,到时候她的女儿再差也能捞个王妃当当。 孟静姝犹豫再三问道:“那……那……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找修远。” 宋书文一下子卡住了,她只是按照仙人所说先稳住她,她可没有办法接近顾修远。 那日顾修远来衢州借兵,她压根没机会去到前院,方才说见过顾修远不过是在哄她,她若是有接近顾修远的手段,她哪里还有在这里浪费口舌。 白知微在宋书文耳边轻声道:“顾修远再过一年便会来接他们母子,你只需在这一年照顾好他们便可,日后你必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宋书文捏着袖口窃喜,但碍于周遭还有孟静姝,她无法同神仙叙话,她斟酌一下道:“如今顾修远大军一路北上,正是紧要时候,我们只需在衢州等他便好,等他得胜南下之时,自然会来接你。” 孟静姝面带郁色:“那到底会是什么时候?” 宋书文宽慰道:“你不必心急,我明日……不……我下山便写信告知顾将军,不过现在他分身乏术,无暇顾及到你,妹妹还是得照顾好自己和孩儿才是。” “当真。”终于能有人帮她传书信给顾修远,她实在太高兴了。 宋书文道:“听说你娘家乃是孟家庄,离衢州也不远,你回去后,我寻了空便来找你,也好将顾将军的消息带给你。” 孟静姝乖巧地点头应下:“我原本住在修远造的屋子里,那我搬回娘家……等姐姐消息。” 白知微站在她身前,捏着裙角的手一松,总算劝服了孟静姝,只要顾卓待在外祖父家,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太差,再过一年顾修远便 会来接他们母子。 白知微慢步走到罗汉床前前,顾卓面上的潮红已经退了,领口处被汗打湿了,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一块,在被子下的身子瘦小一团。 明明知道顾卓不可能听得到,她还是忍不住道: “行川,苦日子都过去了。 希望你日后平安顺遂,每天都有热乎的饭菜,穿干净的合身衣服。 习武的师父武艺不用太高,对你耐心便好,教书的师父教你识文断字,你那么聪明,八岁启蒙也不算晚。” 白知微坐在矮凳上,孟静姝此生沉沦情爱痴狂疯癫,不指望她能做些什么,只要顾卓能回到外祖父家,平安待到顾修远前来接他,应当过得不会太差。 但心口堵着一团郁气,难以挥散开,眼眶干得发涩。 顾卓长成温润和善模样,日后一定不会太差,白知微自我宽慰。 若是能待到孟静姝带着顾卓回外祖家就好了,看着他平安便好。 突然之间,原本退热的顾卓面色又开始变红,大颗大颗的汗从额间鼻头冒出,呼吸急促,这是第二波高热又来了。 白知微着急道:“顾卓又发烧了,快去找会药理的僧人,稳定好之后快送往山下,找医术高明的大夫。” 宋书文往床上一瞧,手覆在顾卓额间一试,简直能煎鸡蛋了,连忙往屋里外跑,“大师大师,不好了,快再来看看,这孩子又发热了。” 顾卓已经快有惊厥的模样,孟静姝沉浸在她的美梦里,慈爱地望着顾卓,将被子盖得更严实了些。 白知微着急道:“不是,你给他松开些……他都快热着了……” 【宿主请注意,碎片时限结束,将强制抽离。】 “等等……等等啊……” 【倒计时,三、二、一。】 白知微在离开的最后一秒,总算看见了宋书文带着药僧回来了。 高热灼烧感似乎延续到她的身上,她仿佛从几层楼上摔下,浑身都疼,脑子里好似有根木槌在搅动,双眼好像被强行粘在一起,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睁开。 入眼便是青花罗帐,古朴的雕花大床,陌生的环境,她一转头,长大的顾卓手持一卷书看着,在她睁眼的瞬间,视线和她交接在一起。 顾卓放下书卷脸色难看。 白知微惴惴不安,顾卓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47章 顾卓表情严肃,音色发冷:“白知微高烧会死人的,你发热了为何不说?” 原来顾卓是因为这个生气,怪她不疼惜自己。 她当然知道发高烧会死人,经验丧失加上泡凉水后发烧了,难怪这么难受。 也不知道年幼的顾卓后来怎么样了?药僧来了后,他的热何时才退下?他肯定比她现在更难受。 她心里揣着事,面上一言不发,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长荣站在罗帐外一步,正从温水里拧出帕子,快步走到床前,将湿帕子贴在她的额头,温和的帕子缓解了她的不适。 “小姐,你昏迷了两天了,可把我们急坏了。” “两天?”高烧后喉咙也发疼,她在碎片里也差不多待了两天,原来碎片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是一致的。 顾卓无可奈何放下书卷,站起身手摸在她脸侧,指腹轻柔的刮过她的脸颊,顾卓常年握刀,指腹上带着层薄茧,被他触碰过的地方明显的痒意。 他的手转而向下,轻柔摸了摸她耳后,手离开时一滑手背擦过她的耳垂,她想起中药后脸红心跳的一晚,面上微微发热。 顾卓长叹口气,无奈道:“热总算降下来了,下次发热记得早些说出来,若是当时在马车里……” 原来他是在试体温呐,白知微唾弃自己一秒,点点头:“已经好多了,行川,你放心吧。” 窗子外有隐隐的光透了进来,金黄黄一片,白知微睡得迷糊,压根不知道是朝阳还是夕阳。 顾卓瞧了她一眼,看破她的心思道:“日出了,昨夜到的建邺了,如今暂时安顿在我府中,我马上就要进宫述职了,时候尚早,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你没住在宫中?”白知微皱眉,她可记得原著中顾稷是一直住在皇宫,按理顾卓也应当如此。 “我已成年。”顾卓退开一步,“授以官职后便会赐府邸居住,这有什么奇怪吗?” 白知微摇摇头,顾卓这般才是正常皇子待遇,顾稷才是偏宠。 她甩了甩脑袋,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试探问道:“行川,你还记得你外祖家好玩吗?我从来不曾去过荣州,以后可以带我去看看吗?看看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顾卓动作一僵,指尖发颤,眼神躲避,轻轻应了一声:“好。”便急急离去。 “你早点去吧,我再睡会等你回来。”看来顾卓自那之后便接到他外祖家生活,白知微解决完心中疑虑,心中松快不少。 长荣扶着白知微靠坐在床架上,她躺了两日,骨头都躺松散了,问道:“这一路没出其他岔子吧。” 长荣摇了摇头:“没出什么事,就是这几日小姐你总不见醒,奴婢有些担心,二殿下是真担忧小姐,这两日都守着你。” 她面上发热,她不醒还真不是因为这病,平白让他们担心一场,宽慰道:“没事,再睡一觉肯定好了。” 说话间,长荣已经塞了碗汤药过来,她刚想推手拒绝。 “小姐……” 白知微自小便不喜欢给人添麻烦,最不受不了别人求她,端着汤药一口干下,苦得她舌根发麻,连忙喝了几口水涮涮。 靠在床头不过一刻钟,药效一上来,身子便往被子里滑,她又沉入梦乡。 睡意模糊之间,她总觉得有人在摸她的额头,或者耳后,轻轻地像小刷子在挠痒痒。 这一病,白知微自以为不打紧,一病却是半月有余,等到经验条回到五级,她身上的桎梏终于消散了。 她终于能下床活泛了,最开始一日还能见到三次顾卓,到现在只有睡前他才会出现,他肉眼可见的变忙了。 算算时间陷害顾卓的案子快来了。 白知微捏着袖子:“长荣,我从衢州带来的包裹,没被人动过吧。” 长荣转身走到内间,从暗隔取出账本放在白知微手中,她翻动几页,确定没被动过。 拐卖案是导火索,导致顾卓此后的悲剧,既然她在,她一定不会让这把火烧到顾卓。 来到建邺都半个月,白知微还是第一次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逛逛,她刚迈出门槛,身后就被披了件厚厚的狐裘。 院子比白府主母的院子还要大,内里造有假山流水,几股流水在侧边小潭中汇集,晨辉落在水里,红黄锦鲤在里面游动,好不快活。 第56章 她坐在矮凳上看锦鲤,长荣贴心地拿来饵料,她将饵料一抛,引得鱼儿争食:“去把府中司厨叫来。” 长荣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想吃的菜?” 小院里除了长荣还安排了一等侍女两名,二等侍女六名。 见白知微摇头,长荣立即打发了名二等侍女速去请司厨,来回不过一刻钟,白知微放下手中的饵料。 司厨是名高胖和善的的中年男子,从白知微进府时便听说了她,见到她自是不敢怠慢恭敬行礼,“白小姐,奴才便是府上司厨宋正,这府中一应吃食均由我管。” 白知微问道:“二殿下的饭菜可都是你一应负责的?” 说到此,宋正颇为自得,“的确都出自我手。” 白知微放心地点点头,算是找对人了:“那你可知道他的口味偏好?有什么忌口吗?” “呃……”宋正犹犹豫豫好一会,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每日吃食他不论做何样式,二殿下好似都吃得差不多,没见过特别喜爱。 白知微见他眉头拧起,吞吞吐吐半晌,“好了,你把今日晚膳的食材送到我这小厨房来。” 宋正双眼瞪大,面前这位世家小姐瞧着娇弱得紧,听说就连进府都是二殿 下抱进来的,一到府上就病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炖几十种滋补的汤药,他光闻着都胖了几圈,她倒是一把杨柳细腰。 怎么刚下地就开始抢他的活计,若是累到了,到时候挨骂的岂不是他。 “小姐,做饭此事实在繁杂且污秽得很,你若是有什么想要吃的菜色,尽管吩咐奴才,何必脏了您的手。” 白知微一愣,她一直觉得做饭是件很幸福的事,别人吃得她的饭菜露出开心的样子,她也会跟着很开心,她在家便经常学着新奇菜式,做给她爸妈吃。 “不必说了,送过来便好。” 长荣劝道:“小姐,你的病才刚好。” 白知微无法开口解释,她的病早好了,只是现在等级才上来而已,面上只得摆摆手道:“无事,我撑得住。” 一整秋风扫过,身姿窈窕的美人站在院中,裹着狐裘仍掩不住消瘦,若春日里的一截枝柳,还带着病,刚刚能起身就想着关心二殿下的吃食。 一众侍女不由得点头,难怪能俘获从不近女色二殿下的心。 白知微站在厨房门前,宋正带着几日二等厨子将晚间的食材送了过来,每一样食材的用途,都仔仔细细地向她讲清楚。 食材全部搬进厨房,白知微看着这已经备好的菜,不由得感叹,这也太多了,不亏是皇子待遇,正好今夜多做些菜试试顾卓的口味。 “白小姐,我留下给你打下手吧,若是你遇到不会做的菜还可以问问我。”宋正站在小厨房门前,“若是二殿下问起,奴才保证说全是小姐您亲力亲劳的。” 白知微嘴角抽搐,宋正明明是就怕她不会,摆明就是想留下帮她。 “不用不用,你也不用担心……快走吧。” 总算送离了这群人,留下长荣一人帮她看着火,白知微脱了狐裘,卷起袖子开干,食物主做清淡和爆炒两种,备好料炖好汤,等到日后西斜时,她挽着袖子将菜炒好。 顾卓刚进了院子,便闻到一股饭菜香,想着约莫是白知微正在用饭,便抬步进了屋子,小厅内圆桌上摆满了菜品,多为家常菜色。 没瞧见白知微的身影,他皱着眉,这风寒来得太猛,她竟然病了这般久。 欢快的脚步上由远及近,他回头便看到白知微系带将袖子系上,露出细白的手臂,手中稳稳当当地托着大盘子,里面装着小炒白菜,闻着倒是很香。 她的脸红扑扑地,鼻尖还有几颗汗,嘴角上扬,眼中闪动着微光,动作利索地将盘子放在桌子正中央。 白知微抬头笑意盈盈道:“行川,你回来啦,我刚好做完饭。” 顾卓正伸手在她额前,这是要试探她还发热吗?白知微已经熟练地贴上,“已经不发热了,放心吧,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好得很。” 白知微自觉地额间有些痒意,手指轻轻拂过,将她打湿的额发弄到一侧,“不是病才好吗?怎么想起自己做饭。” 自然不能告诉他,她是因为等级过低,导致自己丧失行动力了吧。 白知微推搡着顾卓在小圆桌前坐下,“先试试,看你喜欢哪种菜色?” 圆桌左边是西湖醋鱼,清蒸娃娃菜,莴笋炒肉,中间还放着锅老鸭汤,右边则是爆炒牛肉,酸辣粉丝汤,就连小炒白菜里面都有几颗辣椒。 “都是你做的?”顾卓执着筷子,筷子向左,夹了筷炒肉,吃了面上表情还是平常模样,没见他多喜欢。 白知微把西湖醋鱼往他面前一推,“试试这个?” 顾卓依言夹了一筷子,吃下去的瞬间,眉头皱了一下。 “不喜欢啊,换换这个。” 白知微盛了碗老鸭汤放在他面前,顾卓乖乖喝下,眉头舒展些。 白知微一笑,又将其他菜推到顾卓面前,除了辣菜每样都试了一试。 这一桌子菜好似没什么特别让他喜欢,白知微略显挫败。 顾卓嘴角勾起,瞧着心情极好:“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做饭,想知道我的口味?” 白知微如实点点头:“想弄清楚你的口味。” 顾卓心头发热,视线落到白知微的唇上,眼神暗了暗:“想知道?” 第48章 白知微点点头:“当然想知道,不过你不说也没事,我每天做一桌菜,要不了多久,我便将你的喜好摸清楚了。” 顾卓放下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那知微说说看,今日我喜欢吃什么?” 白知微支着脑袋胜券在握道:“这一桌子菜,老鸭汤尚可,莴笋炒肉尚且能入你口,西湖醋鱼你不喜欢,你也不喜欢吃素菜……嗯……辣菜一律都不碰,我说得对吧。” 全都说对了,顾卓指尖发颤,深吸几口气,强压这股子悸动。 他的心好像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了,只要和白知微在一起,它总是跳的很快。 “哦?”顾卓拿着夹了一筷子爆炒牛肉,小心躲开了辣椒,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面上不显,脖子和耳垂肉眼可见的变红了,眉毛一挑,神情仿佛在说:你猜错了吧。 “幼稚,能不能大方承认我说得没错。”白知微盛了碗汤推到顾卓面前,“你辣得脖子都红了,这种事还需要逞强?” 顾卓快速将牛肉咽了下去,接过汤喝了一大口,总算冲淡口中的辣味。 小时候无人关心他吃什么,他便选能够吃饱的东西,长大后多于军中,每日想的打仗行军,吃饭只记得是吞咽到胃里,囫囵一圈,甚至回忆不起是何滋味。 现在有一个人问他的口味,他捏着筷子:“我并不重口腹之欲,如果非要论出所以然,那知微说得就是没错。” “这就对了嘛,大方承认多好,你口味清淡,下次我多做些清淡的菜。”白知微自觉坐在辣菜那侧,顾卓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动作,“怎么看着我?快吃饭吧,我都饿了。” 白知微躺了大半个月,活动一下午,早就是饥肠辘辘。 这半个月不是滋补汤药,便是清淡的粥,好不容易吃上了熟悉的鲜香麻辣,她幸福地眯着眼睛,筷子飞快夹动,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倒是将一大桌子菜吃了大半,白知微躺在椅子上休息片刻,不多时手中便被塞了碗甜汤。 顾卓柔声道:“你食辛辣多,喝点甜汤胃舒服点。” 白知微接过小口地喝了起来,她突然想起:“那夜刺杀顾稷的刺客到底是谁?” “鬼峰寨的人,这人你认识。” 鬼峰寨山匪被绞杀了个干净,唯有…… “鲁瞑?” “正是,当日他猜到是你代替梁洛嫣成婚,便带着山匪于长留山堵截顾稷抢夺梁洛嫣,奈何未成功,之后贼心不死,便趁着宴会混了进来,恐怕是想要再寻梁洛嫣,不巧碰到了是顾稷,新仇旧恨便想和顾稷拼个鱼死网破。” “明明已经逃脱,还要前来送死……” 不对……鲁瞑是有什么东西,若是丢了他压根没法活下去。 账本。 鲁瞑定是后来回到鬼峰寨,发现账本丢失了,才会来到白府。 白知微支着头,若真是如此,拐卖案和顾稷牵扯不上关系?那朝廷到底是谁在为鬼峰寨撑腰? 白知微委婉道:“鬼峰寨之事……恐怕难以善了,行川,我们所见恐怕只是其冰山一角,其中恐怕牵扯甚大,朝中恐怕有鬼峰寨的靠山。” “最近便是在查此事,此事发生在衢州,其中盘根错节,你便不要参与了。” 白知微拧着眉,犹豫半晌道:“这件事有没有查到你头上?” 顾卓轻笑一声:“知微这是不信我,还是担心我?拐卖案发生在衢州。 我常年在外行军,常驻地是踆州,外接楼兰和北羌,只是今年大晋周遭壤定,我才抽出空闲护送楼兰公主回建邺,若是不信我,我实在分身乏术,无暇拐卖之事,若是担心我……” 第57章 白知微一口喝完最后一口甜汤,顾卓这人真是,她 明明已经点得如此明白,他还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白知微一字一顿道:“我是很担、心、你。” 顾卓嘴角勾起,眼底都是明晃晃的笑意:“若是担心我便陪我走走。” “嗯。”白知微点点头,左右有她在,应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当时顾稷下属击杀鲁瞑时,你可注意到有何端疑?” 顾卓揶揄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当时我有空去理会鲁瞑?知微,你还没告诉我当时你怎么离开房间的?” 白知微一愣,怎么把自己套进去了,这可怎么圆,她捏着袖角,顾卓忽而靠近,亲昵坐在她身旁,挡住了大半的光亮,下巴轻抬着,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像是非要问出个答案来。 她向着顾卓的身侧靠近,两人肩抵着肩,手臂紧紧挨着手臂,她转过身牵起顾卓的手,十指相扣。 她坐直了身子,凑着脑袋靠近顾卓的脸,闭着眼轻轻印上他唇,温软湿润,停留一秒便分开。 白知微脸颊微红:“行川,上次这样你就是想让我亲你,这次我没猜错吧。” 还知道这样转移话题,顾卓轻笑一声:“没错。” 见顾卓果然不再追问,白知微略微松口气,拉着他的手,撒娇道:“行川,你打算带我去哪散步,建邺有不夜城对不对,现在时间尚早,我们去瞧瞧吧。” 恐怕过了这段日子,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待着建邺,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 顾卓挑眉:“你想去不夜城?也不远,只隔了两条街,只是你身子还没恢复好……” 长荣懂事地去了内间,取了件月白梨花披风,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小姐,已经入了深秋,夜间风凉。” 白知微站起身,十指快速系着带子:“去瞧瞧就回来,让我见见世面,快走吧。” 月白披风上有圈雪白绒毛,带子系紧后,绒毛在她脸侧围成了一圈,尖尖下巴埋进了绒毛里,只余上半张脸来,越显她眼睛又大又圆,眼底慌乱一闪而过。 这是不想他追问,他倒不是非要问个缘由,随她吧。 “你等我一下。”顾卓飞快地出了院子。 白知微等了不过半刻钟,便瞧见顾卓去而复返,手中拿着面具,正是在衢州为顾卓赢灯王时,遮挡外貌所买。 顾卓绕到她身后,将白猫面具戴在她的面上,体贴的为她系着带子,然后将狐狸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这倒和衢州时相反。 顾卓做完一切之后拉着她的手便往后走,“走吧。” 建邺不愧为都城,繁华热闹比衢州更胜百倍,天幕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边小摊贩支起夜灯继续叫卖,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越靠近不夜城,人越多了。 到了最后,顾卓半揽着白知微,躲避着人群的推攘。 白知微仰着头,这不夜城真是瞧不完的热闹,不远处四名大汉抬着软轿,秋风一吹,红纱轻扬,露出年轻貌美胡姬,正抱着胡琴吟唱。 软轿周遭围绕着不少人,都被这曼妙的歌声吸引,白知微也不例外,她被吸引着往那边走。 热闹欢愉声中夹杂了几声痛苦的求救声,白知微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几个中年男女将一个围住,人群的缝隙露出那身显眼的楼兰裙装,梁洛嫣伸手想要拒绝,手上便被塞了一大块灰布,她一下子躲开了。 “姑娘,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心善之人,求你救救我的女儿……” “求求你……我的女儿不见了,儿子去寻她也不见了踪影。” 白知微一动不动,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任务:在拐卖案子,解救被陷害的顾卓。任务时效:10天。】 还好只需要解救顾卓,若是让她破了拐卖案,给她一百天都难。 原著中梁洛嫣和顾稷逛不夜城时,遇到踆州前来申冤之人,梁洛嫣接下了百人请愿书,他们二人便开始彻底调查拐卖案,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顾卓的头上。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涌,他们被人群推攘着来到梁洛嫣不远处。 “我知姑娘非富即贵,求求姑娘发发善心,帮帮我们。 我们走破了三双草鞋,脚心磨出了无数血泡,才走到建邺来,可是刚去击登闻鼓便被人赶了出来,我们实在是没法子,才找到了姑娘,求求姑娘救救我们。” 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女齐刷刷跪在梁洛嫣身前,领头的中年男子之前,跪着将拿着的灰布打开。 那是件粗布外袍,展开瞬间便有刺鼻的血腥味,上面蝇头小楷写着无数的人名。 “我们只是踆州平民,跋山涉水来到建邺只为求得一个公道,这上面写着的便是我们的失踪儿女,他们全部都在这一两年之间失踪了,。 二皇子顾卓常年驻守在踆州,我们曾向他数次禀告此事,他均不理睬。 今日击鼓之时,我偶然听得也是他下令,将我们驱赶。” 中年男子满脸泪水,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跪着挪动身体,将那件写着无数人名的外袍,展现给众人一一看过。 其余中年男女跪在该男子身后,用力磕头求梁洛嫣救他们。 梁洛嫣戴着面纱,看不清面上神情,目光却是瞧了过来,显然是发现了她们,停留一秒后便转开了视线,害怕将此灾祸引到他们头上。 顾稷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进来,将糖葫芦塞到梁洛嫣的手中。 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正气地瞧着外袍上书写的人名,大声道:“现能知道失踪人口三百五十二人。” 原来这件事就这么直接冲着顾卓来了,白知微抬起头,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神色,紧紧握着他的手:“行川,我们走吧。” 顾卓点了点头,回握住她的手。 “三百多户支离破碎啊。”顾稷长叹一声伸手一拿,便将外袍抓到手中,秋风中外袍翻飞,他握在手中仿佛成了一面正义的旗帜,“孤便接下这桩案子。” 周遭围观群众齐齐跪下,高呼:“殿下圣明,殿下圣明,殿下圣明。” 白知微和顾卓站在跪着的人群相当扎眼。 “这么巧,原来顾卓你也在这里。”顾稷扬着得意的笑,双眸里藏不住的挑衅,他的手一指,众人目光均聚集在她们身上。 第49章 这一下子就将他们推到了风口浪尖,白知微本能躲避,拉着顾卓就想跑,奈何扯了几下都没扯动。 顾卓站在原地不动,站定如松,察觉到她手正微微发抖,还轻轻拍了她做安抚。 “没事,你别怕。” 白知微不明所以,只见他指节分明的手覆在面具之上,用力一扯,微风抚过,吹动几缕鬓发,露出那张绝美逼人的脸。 他眉毛上挑,薄唇轻启,语调铿锵道:“我便是顾卓,你们找我,有什么话快对我说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才明里暗里将矛头指向顾卓的中年男子,双手胡乱擦拭着眼泪,低着头不敢瞧顾卓。 白知微也没预料到顾卓竟然当众摘了面具,还自己大方承认了身份,这还怎么跑路。 胆大的围观者道:“二殿下正主就在这了,若是想要陈情,快说来听听,让我们辨辨是非。” “对对对,方才说得那般凄惨,现在怎么哑巴了。” 围观者在建邺可见多了,恶人先告状,倒打一靶,极速反转的案子。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抬头瞧了眼顾社稷,“这位贵人会为我们撑腰吧。” 顾社稷眼睑低垂,轻笑一声,双手负于身后,上位者的气势尽显:“这里可是建邺,大晋都城,天子脚下,岂能允许藏污纳垢,你在害怕些什么?快快说来。” 中年男子点点头,找到了主心骨,心里有了底气,缓慢跪行至顾卓身前。 “二殿下,我们是踆州子民,这一两年间我们的子女都失踪了,我们曾经多次寻求您的帮助,可是最终都未能得见您。” 顾卓 神色淡然,未见丝毫慌乱道:“人口失踪可曾先报于县衙门?三百余人也可到踆州刺使,哦……瞧你的神情是都没有,那为何越过他们先报于我?我在踆州是为驻军戍边,往前一两年,恐怕是忙得连踆州刺史都见不着我。” 中年男子强辩道:“我……我们村子离驻军较近,所以我才会选来找二殿下您呐。” 顾卓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哦,那你且问你,你来了几次……每次遇到的是谁?竟然都将你赶了出去……” 中年男子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句完整话来,着急得将头磕得邦邦作响:“就是跟在你身边的军爷,小的不识得他的名讳。” “哦……你说的是岳扬呀……巧了,再过一两日他便会到建邺,你们今日是跟我回府呐,还是去住大理寺的监牢呐,你方才击登闻鼓时叙话的又是谁?改日我请来一起辩驳辩驳。” 第58章 中年男子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抬起头时,额头已在石板上磕得血肉模糊想,血迹顺着额头流到脸侧,着实可怜。 顾稷上前一步,冷笑道:“既然是我接了这案子,按理便是去大理寺,哪里还有去你府上的道理。” 说话间,大批身着蓝黑色长袍大理寺官兵出现,其腰间均挂着雁翎刀,将中年男女围住。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快快闪开。” 大理寺卿黎宏远身着紫色圆领长袍,配戴蹀躞带,配有金鱼袋,脚踩乌皮六合靴,快步走到顾稷身前躬身行礼,又慢悠悠的转身,朝着顾卓的方向行礼。 “二位殿下受扰了。” 顾卓颔首:“无碍。” “既然人口失踪,理应由我大理寺接管。方才还听此人提及,你们白日击过登闻鼓,我一定得好好提问去,审问一二,若真是有冤情本官自然为你们申冤,若是污蔑二殿下,那你们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黎宏远一番话吓得这群中年男女瘫坐在地,大理寺官兵将这群人擒住,带回大理寺看管。 顾稷抬臂一拦:“等等,方才我已经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这案子我来接管,人带回大理寺可以,但你得好好看着,若是出了什么事,唯你是问。” 黎宏远行礼道:“看管证人乃我大理寺分内事,还请殿下放心,二位殿下,人我就带走了。” 顾卓礼貌道:“那便麻烦黎大人了。” 黎宏远押着这群伸冤之人快速回了大理寺。 众人也渐渐散去,白知微紧握着顾卓的手,这大理寺来得十分不凑巧,瞧着倒是两边不讨好的态度,但她总觉得心中不安慰。 “我们回去吧,本是带你出来散心,一出来倒是惹了一堆烦心事。”顾卓牵着她的手往回走,走动间她的披风被人拉住了。 梁洛嫣委屈道:“知微姐姐,我们好久没见了,前几日我递了拜帖,说你还病着拒不见人。” 她面上还扣着面具,居然被梁洛嫣认了出来,不愧是女主,这超绝的洞察力。 她解释道:“前几日确实是还病着,到了今日病才好全了,也是晚间才出来,真是好巧便碰到了你。” 梁洛嫣可怜巴巴地拉着她的披风:“既然碰见了,我们去逛逛不夜城吧,我知道好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吧,我一个人待在驿站里……好无趣……” 白知微犹豫了片刻,顾卓拉着她的手略微用力,语气带着一丝不耐:“你病才好,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白知微顺着顾卓往前走了一步,装模作样地咳了咳:“这夜间风凉,钻入肺腑犹觉得难受,过两日,天气好的时候,我便来驿站找你玩,好吗?” 梁洛嫣拧着眉,追问道:“明日好吗?明日我来府上找你可好?” 白知微点点头应下,拉着她的力气变大,顾卓一言不发地拉着她往回走,她跟着顾卓的步伐,回头道:“行,明日午后,咱们再一起来逛……” 梁洛嫣听到此,总算满意的点头答应:“那明日午后,我便来寻你。” 顾卓个高腿长,拉着她走得飞快,半刻钟便将他们甩在了身后,白知微被扯得实在难受,求饶道:“行川,你慢点。” 顾卓停了步子,放开紧拉着她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地方太多杂乱了,我想早点带你回府。” 他只是想快些将太阳私藏,他不想白知微的光芒温暖到其他任何人。 “没有不跟你回府,慢点走。” 他们身处的位置,在外是亮堂的光明大道,在里面是漆黑的不见五指的小巷子。 “大爷,求你不要这里……”女子娇媚的求饶声。 “不在这里,等到过两日新的货到了,你连这待着的位置都没有,还不快点讨好大爷我,日后给你在找个好差事,哈哈哈。”男子猥琐地声音道。 白知微脸一红,脑袋更往里面凑了点,想听得更真切些,她可听见什么新货,难道这是找到了拐卖案在建邺的销货地。 她还想再往里面凑点,手却被顾卓抓住了,顾卓脖子耳后都红了,拦住她不往里面看。 白知微双手比划,指了指里面的人,再做了拐走的姿势,意思便是里面的人和拐卖案有关。 顾卓一脸淡然,完全没能明了她的意思。 白知微只得踮着脚,贴着他的耳朵,语调轻得只剩下气音:“他们和拐卖案有关,我们再听听。” 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耳后,热得他的耳朵也热了,他轻声道:“想听得更清楚些吗?” 白知微拧着眉,不解地望向他,他们已经在巷子口,再往里便是巷子里了,很难不被发现,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顾卓用力一提直接将白知微抱了起来,慢走入了巷子里,顾卓抱着一人走路,竟然了无声息。 入了巷子,她便完全看不见了,腰间的手没放开,她的后背抵着墙上,整个人被圈在顾卓怀里。 “大爷,到底下一批货到底什么时候到呀。” “你别担心了,最近我们的一个驿站被端掉了,现在顾卓那厮正查得紧,下一批货还得过些时日,你还能安心地在望春楼里待着。” 紧接着便是衣料被撕开的声音,女子紧道:“大爷,我妹妹在三极殿还好吗?我出来了半个月,她还活着吗?” “你那妹妹生得好,在三极殿里当然过得极好,你担心这个作甚。” “我想再进去见见她,大爷行行好,你带我进去吧。” “痴人说梦,这三极殿出来了,哪有回得去的道理,别啰嗦了,快让大爷香两口……” 巷子口突然传来了声吆喝:“吴老二,放风时间完了,快归殿,晚了一时半刻,你等着被拆皮扒骨喂狗吧你。” “就你话多——本大爷一月一次的放风时间,全被你搅合了。”男子愤愤放下了女子,转身往巷子外走。 女子可怜巴巴地跟了上去:“大爷,我想见我妹妹一眼,你就带我去吧,我都跟你这么长时间了。” “少啰嗦,带你去了,你也进不去殿门。” 女子死死扒拉着男子不放手,男子无奈道:“跟着就跟着,你若是胆敢擅闯,到时候吃了刀子,我可救不了你。” 两人带着女子出了巷子,租了辆牛车,急急往外赶,瞧着这模样,像是要出城。 顾卓抱着白知微出了巷子,将她放了下来,顾卓一言道破:“当真 被你说准了,此事和拐卖案脱不了关系,我先送你回府,再去追他们。” 白知微捏着披风的手紧了紧,若是乘车去追,很难不被发现:“建邺有叫三极殿的地方?” “三极殿没有,倒是有三极观,就在建邺最北处那座山,只是这山诡异得很,经常半夜飘着鬼火,路过行人偶尔会听见哭声,山上雾障大,经常有村民走失,再出来时人就疯癫了,瞧他们的方向去的方向,大概是去那边。” 白知微握紧顾卓的手,坚定道:“送我回去再去就晚了,走,我们一起去追。” 顾卓回握:“此事危险,知微不便同我一起了,你先回府吧。” 她抬眼望向顾卓:“你难道不能护住我吗?我很有用,肯定不给你添麻烦。” 顾卓陷入抉择,到底是带不带她去? 第50章 顾卓纠结不过半刻钟,白知微已经不知道从哪牵来了匹骏马,在那试探地摸了摸马的鬃毛。 “好马儿,乖一点,等会请你帮帮忙。”她的眼神不住往这边瞟,担心他不带她去。 “带她去也无妨。”顾卓长叹口气,他总能护住她。 白知微摸着马儿,也不催促,静静等顾卓答案,只见他轻轻叩墙三下,便有一名黑衣人从暗处出来,恭敬地跪地行礼。 这黑衣人虽未带面具,但面容却是极其普通,让人见一面留不下任何印象。 “主人。” “跟好方才之人,另寻一人将府上暗卫,全召往三极观。” 暗卫木然的表情出现了一丝错愕,愣了半秒立刻应了句“是”,便消失在黑暗中。 “哈哈——你这暗卫怎么呆呆的。”白知微笑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不对,他们一直跟着你,那落崖到鬼风寨这段时间,为何从未见过他们?” “也许是这群废物跟丢了吧,不过还好遇见了你,也没出什么乱子。” 白知微笑道:“我就说我很有用吧,带我去吧。” 顾卓走上前,摸了摸马儿,拉住缰绳,“知微会骑马?” “不会,不过应该不难。”白知微拉着马鞍,脚踩上马踏,预料中帅气的翻身上马,她没能做到。 身后被一股大力托了一把,她身子向上,总算稳稳当当骑在马上。 顾卓利落的翻身上马,甚至无需踩马踏,落在她身后,双手为她整理好披风,“去往城北,快马也需要三个时辰,你能受得住吗?” 白知微点点头:“走吧。” 第59章 “记得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知道了,行川,等会拿根带子系在我们之间吧,这样我再怎么都跑不掉了。” 顾卓想起他怀里那条鹅黄色发带,用来系正合适。 “你不会真的想吧,你的想法很危险哦,哈哈哈——”声音动听又坦诚,丝毫不见害怕。 “坐稳了。”顾卓手从她身后绕过,手执缰绳,一夹马腹。 白知微被迫后仰,后背靠着坚实的胸膛,腰间手臂让她稳稳落在顾卓的怀里,温暖熟悉的檀香萦绕周遭,她觉得安心不已。 两人一马飞快在黑夜里疾行,马若流星,铁蹄踏碎黑空。 深秋夜里的风开始转凉了,两侧的景色飞快退去,不出一会便出了繁华的闹市。 天地间唯有明月高悬,周遭安静得只剩马蹄声。 这一切和她最开始穿书那日十分相似,不过一月有余,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变得如此亲密。 她暗暗心惊,突然担心起自己攻略成功时,真的能抽身吗? “困了?怎么突然这么安静?”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没、没有。”白知微摇摇头将愁绪甩出去。 “快到了,等会只有弃马走一会,以免被他们发现。”顾卓耐心解释。 已经到了最北边的荒山,他们正处于荒山下最后一道官道上,建邺的界碑立于此,下了官道便是漆黑的密林,皎洁的月光再也照不进。 白知微抬头果然得见,点点幽蓝鬼火在山间跳动,瞧着实在是诡异得很,难怪无人再敢靠近。 只是鬼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人装神弄鬼。 “行川,看来有一点你说错了。”白知微指着界碑,此处建邺已过边界线,但又无其他州府的界碑,看来这三极观这座荒山,是个无人管的三无地界。 “三极观不属建邺了?”顾卓自我怀疑了一秒,毕竟他常年在外,记错界碑位置也难怪,“看来是我记错了。” 顾卓放开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落地,张开双臂,等着接她。 白知微学着他的样子,脚用力踩在马镫,用力一跳便落入坚实的怀抱,环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贪恋这一秒的温存。 顾卓深吸一口气后,便悄悄松了力道,马儿高度和衢州白府的院墙差不多高,她真的比桃花先入怀。 她察觉到顾卓的情绪不对,出言安抚道:“别担心,不会出事的,只要解决完拐卖案,一切都会好起来。” 顾卓用力拍了拍马,马儿吃痛发飙,狂奔远离了官道,待到完全听不见马蹄声。 若是那三人真要前往三极观,此处是其必经之路,他们骑马虽绕行一段,但跑马会被牛车快上许多,他们应当还未到,顾卓拉着她在避风角落躲避着。 陆续间,几个身着短打刀客路过,行色匆匆往前赶路。 夜黑风高,行迹可疑,但好似不是去往三极观。 白知微拧着眉思考,这些人虽然穿得和‘吴老二’不同,但隐约能窥见几分相似之处。 再过了半刻钟,又有三人往前赶路,身着仍是灰衣短打,这次倒是各色武器都有。 白知微指了指那群人:“行川,抓一个回来问清楚。” 顾卓点点头,将她往里面按了按,确保她完全不会被发现。 几息之间,顾卓身法快如鬼魅,已经闪身到了那三人身前,白知微甚至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三人已经被他掀翻在地。 “你们要去哪?”顾卓双手环抱在胸前。 这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一个人都不愿意说话。 拿着武器不要命似的疯狂扑杀,顾卓一脚,只听到一人胸骨断裂的声音,人滚出山道,掉入密林中。 “还不愿说吗?” 这些人的嘴也太硬了些,顾卓直接将一腿扫了过去,剩余二人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等等……再打就真问不出话来了。”白知微钻了出来拦住了顾卓。 顾卓面上的凶相消失,带着纵容和无奈:“怎么出来了,不是告诉你别出来吗?” “我来问问话。” 被掀翻在地二人,瞧着年纪都不过二十五六岁模样,五官普通,面上一派死气,白知微选了个瞧着面善的男子,“这位大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是哪里要开武林大会吗?” 白知微说了半晌,也不见男子回应:“这位大哥……” 躺地的男子被打得不能动弹,痛苦地仰着脖子,发出怪异的‘咿呀’声。 白知微拧着眉,不解地靠近他,想清他到底说了什么,男子突然张开大口,里面竟然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啊——” 白知微被吓得后退半步:“行川,这人没有舌头。” 顾卓抓起另外一人,掰开嘴,内里也是空荡荡的:“难怪问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躺地两人突然腮帮咬紧,顾卓反应过来,手急想要去卸他们下巴,但已经晚了一步,大口大口黑血从他们口中溢出。 顾卓摇了摇头:“服药了,没救了。” “拔舌又在牙中嵌着毒药,谁干的也太心狠了。”白知微翻找一通,在他们身上翻到块木牌。 粗劣的松木牌,表面被抚摸光滑,不知道这块木牌已经被轮换过多少人,上面只刻着个代号:十三。 顾卓也从另外一人身上翻到块木牌:十二。 “瞧这像杀手组织,若是显贵人家养暗卫,定不会拔舌,而且这些人并未接受过武术教导,一招一式都是自己摸索而来的杀招。” 白知微道:“我有个大胆的推测,行川,你可还记得鬼风寨时徐大娘提过,拐卖的男女皆有,女子为奴为婢,而或是逼良为娼,而男子便是变成杀人利器。” 顾卓面上不显,声音冰冷至极:“背后之人真是好大的胆子,**和买命之钱都敢赚。” 白知微扒拉下死人大哥的衣服,将她的披风和外袍脱下,套上粗布短打,精致的发髻散开,用布带随意扎起。 “行川,快换衣服,今夜大概是他们聚会的日子,肯定人多,我们再蹲守一会,跟着那三人混进去。” 顾卓依言快速扒拉换上衣服,再将尸体小心藏了起来,等办完一切之后,回避风躲避处时,只见白知微正蹲在那,肩膀一耸一耸的,瞧着像委屈害怕得在哭。 难道是方才杀人的时候吓到了她? 他越发庆幸鬼峰寨山寨口之事瞒着她了。 他快步走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是我刚才吓到你了吗?你别害怕,那些人绝非善类,手中沾染的鲜血无数,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除害。” “我知道啊,行川你特地来解释干嘛。”白知微不明所以地转过头,原本白净绝美的脸颊上全是泥土,头上甚至还有几根杂草,双手高高举着,就连指缝上都是泥,“你蹲下来些,我也替你抹点。” “嗯?”所以方才她是在往脸上涂泥巴?跟被吓着这种事压根不沾边。 “你别嫌弃嘛,这样才不惹人注目。”白知微将泥土涂了点在衣服上,佯装成在山间滚落过几遭的模样。 顾卓将那张俊美至极的脸凑了过来,白知微被这抹俊色一晃,竟然有几分舍不得下手。 暗道一句,当真是美色误人,深吸口气,将污手伸向顾卓的脸。 片刻后,白知微满意的看着她的杰作,当真是一点都不出众了。 这粗布短打上汗臭味混合着血腥味,再加上这满身的泥垢,常人见了,只想离他们远点。 白知微没忍住大笑了几声,指着顾卓又点了点自己:“顾十二,白十三。” 顾卓无奈按着她的手:“人快到了,别笑了,白十三。” 白知微强忍着笑意,笑声是憋着了,只是表情已经被憋笑到扭曲,眼底是明晃晃的笑意。 官道上又传来了脚步声,她抬眼瞧去,正是之前在建邺中遇到的三人,他们已经弃了牛车,三人在官道上疾奔。 白知微和顾卓悄然跟上,再行过一小段官道,三人拐进了荒山,不过这三人的不是往山上的三极观,而是一路往下走。 荒山下有条较大的地裂缝,树木茂盛,还多有灌木丛,越往下也是密集,行过大半个时辰,终于到底了。 三人钻进了较大的地洞中,不过片刻,该女子便被轰了出来。 “出了三极殿之人哪里还有进来的道理,快滚,再敢进来,我就杀了你喂狗。” 女子连忙往回跑了几步,跑远了才敢哭出声,白知微本想趁机去套取消息。 洞口已经在摇铃,声音不大但穿透十足。 “还有半刻钟便到子时,子时未归者死。” 不断有粗布短打的男子出现,飞快往洞中跑,这铃声仿佛他们的催命符,白知微拉着顾卓的手就往里面走。 这洞是天然溶洞,入口不过两米高一米宽,走进不过几米,就见前方立着碑,碑前放着香炉,正点着香,碑上刻着‘三极殿’三个字。 第60章 白知微心下一惊,这是找对地方了。 “你们二人挡路干什么?两个大男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 第51章 白知微僵硬转身,便瞧见巷子里见过的吴老二,一脸不屑地看着他们俩。 “能不能活过今晚都不知晓,你们居然还有心思情情爱爱。” 白知微抽回手,握紧手中的短刀,她所套‘十三’的身份,武器正是把短刀,顾卓则是将斧头抗在肩上,表情冷酷奈何脸上全是淤泥,酷炫全变成了狼狈。 吴老二快步到他们身前,拧着眉打量着他们,白知微突然被近距离观察难免心慌,好在吴老二看了一眼便拉开距离。 吴老二冷笑一声:“原来十二、十三又换人了,快准备准备,等会到你们登场了。” 看来这些木牌常换人,还好未被发现。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便朝里走,过了碑文处,再行进石洞狭窄紧能许一人通过,壁上附有水滴,隔几米才有一盏灯照亮,阴冷恐怖。 她搓搓手臂,再往前行进几十米,洞内突然开阔,来到一块空旷地,前方有三个洞口。 从左至右的洞口上方分别写着‘极武殿’、‘极富殿’、‘极乐殿’。 难怪称为三极殿,白知微捏紧短刀,朝顾卓的位置瞧了眼,按照他们伪装的身份,应当前往的便是极武殿。 白知微站在其余两个洞口前,往里面张望,想要看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想进去瞧瞧,等到你赢了今夜的比赛,有的是机会进去,先把你的小命保住吧。”吴老二已经跟了过来,嘲笑他们不自量力,还胆敢肖想另外两殿。 吴老二嘲笑完他们,便率先进了极武殿,她和顾卓跟上,再行进了一刻钟,他们便入了极武殿内。 殿中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同着粗布短打,不过这衣服倒分有五色。 吴老二穿是黑衣站在队伍前,他面前十人便是黑衣短打,他的位置类似于领队位置。 以颜色列队,白知微和顾卓飞快找到灰衣队伍,队伍位于最里侧。 队内的气氛还算平静,相互之间不搭理。 队伍之间箭弩拔张,亮着武器挑衅,简直想从对方身上撕下块肉来。 半刻钟后,两名男子抬上香炉,燃了香。 一名男子身着锦袍,面戴夸张鬼头面具,走上前。 “十五了,又到了咱们极武殿生死台的日子,已有三道划痕者,必须上台。 你们无须太害怕,这是天大的荣幸,若是真拿了魁首,可能得了见殿主的机会,若是能得他青眼,到他身边效力,可是无上荣光。” 白知微一听就知道准没好事,她摩挲着‘十三’这块木牌,心头一跳,木牌后已有了三道微弱的划痕,她必须得参加。 她无奈长叹口气,抬眼便瞧见顾卓正打量着自己,她歪着头对顾卓笑了笑,让他放宽心。 顾卓本站在她前一个位置,悄悄退到她同侧,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她捏在手心的木牌,眉心重重拧着。 惩罚似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末了,又安抚似的将她的手仔细摸了一遍。 离开时,将‘十二’的木牌放在她的手里,快速抽走了另外一张木牌。 新换的木牌只有两道划痕,顾卓这是代替她上生死台? 香燃过半,各队领头人依次向下检查木牌。 灰衣领头人是名中年男子,方才在上面早就看清了他们之间的动作,收到顾卓那块‘十三’木牌时,深深看了他们好几眼,“你能帮得了他这次,下次呐。” 仅仅灰衣这一队便有八人必须参赛,待到香燃尽,各个队伍已经确认好了所有参赛人。 “不参赛者,便返回住处。” 顾卓捏着她的手,将她手展开,在她手心上写字,一笔一划,皆是珍重。 “我要去会会殿主,你回到住处,应当暂且安全,好好躲着,等我找你。” 手指划过出带着略微的痒意,牵动着她的心。 白知微点点头,若是论武,顾卓应当不会吃亏,她便先寻个安全之处,暂且躲避,保护好自己便是上策。 “放心。”白知微拉过他的手小心写道。 各队领队已经带着人陆续离开了此处,一时之间,便空旷起来。 白知微站在原地未动,望着顾卓离去的背影出神。 灰衣队伍剩下的另一名男子,站在她前几米位置,一动不动。 灰衣男子身材消瘦,身量放在男子实在太矮了些,倒像瘦小的女子,且这个背影她越看越熟悉。 等了半刻钟,其他队伍不参赛者,都出了这里,也还不见男子动作,她的耐心快要耗尽,瘦小男子终于动了。 灰衣男子动作间,露出小半张脸,白知微立刻认出她是之前巷子中的女子。 看来她是被赶走后,又进了这里。 白知微隔了十几米距离悄悄跟着她,她行进的方向不像是回住处,更是像出殿。 白知 微反应过来,立马想要回去,奈何七拐八绕,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回去的路。 此处山壁多凹陷凸起,极其易藏人,一时之间她竟然将人也跟丢了,她捏紧短刀,靠近下一个凹处时,直接出刀,果然,将刀抵着女子的脖子上。 短刀出窍,锋利的刀刃直接削女子一缕青丝,女子面色紧绷,瑟瑟发抖,“你是谁,为何要跟着我。” 白知微压低声音,威胁道:“握刀的是我,现在该我问你,你去哪里找你的妹妹?” 女子害怕中夹杂着一丝惊喜:“你是女子?你怎知我的目的,难道你也来寻人?” 白知微将刀逼近一寸:“回答我。” 女子解释道:“我想去极乐殿寻我妹妹,我走之前她生病了,我很担心她,想再见一见她。” 极乐殿便是方才最左边的溶洞,内里太大,白知微之前在洞前没发现端疑。 “你有办法回去,回去被发现不是找死吗?”白知微只能从现在了解的片面信息,诈一诈她,得知更多消息。 “那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一起被拐,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去的。”女子眼波一转,“姑娘你呐……你又是寻谁。” 白知微瞪了她一眼,眼中厉色一闪而过,凶狠道:“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吞吞吐吐,我可不是好人。” 女子方才还有些害怕,但视线落到白知微的手上,带着泥垢露出的肌肤却是雪白细嫩,嘴上虽然说着狠话,但刀却只是轻轻挨着脖子,瞧着不像死士,倒是像个世家小姐。 “姑娘你的手别抖了,等会真伤到我了。”女子扬起讨好的笑,伸手将刀往外面推开一寸,“我知道你不会伤我的,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白知微将信将疑地跟着她走了几步,躲到一个僻静地界,手紧紧握着刀,担心女子耍花招。 女子小声开口道:“姑娘,我名唤施蓉儿,和我妹妹施庆儿,三年前一同被拐入鬼峰寨,几番周折便来到此地。 姑娘你想必,你进来时已经看见了,三极殿分三殿,我们皮相优越的女子便是归往极乐殿。 我们这些女子在极乐殿便是靠着这身皮肉,讨生活,除了需要委身于人,其他过得还不算太差。 极乐殿便是那些贵人的极乐。” 施蓉儿似乎已经对着一切坦然,谈及在这的三年也不见波澜。 白知微问道:“三年前、鬼峰寨?那你可认识何渡春?” “认识认识,当时我们还被关在一间屋子。”施蓉儿面露一丝喜色,“何渡春性子太过执拗,为了不屈从竟然自毁了容貌,真是个傻姑娘,若是没了这张脸,我们如何在这里活得下去,姑娘你怎么会认识她?难道你去过鬼峰寨?她还活着吗?” 白知微淡然道:“鬼峰寨被毁了。” “被毁了?”施蓉儿愣神半秒,面上带着一丝悲戚,“原来吴老二说据点被毁,便是鬼峰寨被毁了,死了也好,她死了便干净了。” “她没死,她自由了,去了锦州。”白知微瞥了她一眼,“怎么你很想她死?” 施蓉儿瞪大双眼,嘴巴也张大,再仔仔细细地瞧了她一眼,吃惊道:“难道都是你做的?你们难道是大理寺查案?” 白知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静静看着她。 施蓉儿是个老滑头,立刻转了风向,道:“大人,我帮你摸清三极殿情况,若是你真有通天本领,能除掉三极殿,能不能放我和我妹妹一条生路,我们立马卷起包袱,前往锦州找何渡春,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白知微冷道:“那要看看你的消息值不值。” “值——方才你瞧那位,去打生死台的是你同僚,还是你相好的呀。”施蓉儿神神秘秘地靠近她,见白知微面带一丝焦急,“相好的呀……那就惨了,趁早寻下家吧。” “什么意思?” 第61章 “你们大理寺办案都这般冲动的吗?什么都不知道都敢往这里面闯,这三极殿便是销金窟,有钱人的温柔乡。 这极武殿便是拐来男子的地狱,先受拔舌之刑,再丢在这殿中当蛊虫般养着。 每月十五便是生死台时,上生死台便是性命为代价,站在最后之人便有机会见殿主,那便是无上的荣光。 每人有三次放弃不上台的机会,若三次机会用光便必须得上了。” 施蓉儿掏出块木牌前面刻着‘十一’,背后则只有一条细痕,“我还有两次机会。” 白知微听得心惊,困惑道:“为何打生死台,寻常贵族若是想要培养功夫顶尖的暗卫,应当日夜训练才对。” “暗卫?死士?”施蓉儿摇摇头,“拐来的男子和我们一样都只是畜生,我们都不过是玩物,贵人在看台品茗,看着台上的他们血肉翻飞,争得你死我活,何尝不是另外种乐趣?” 白知微困惑道:“那为何十五还会放这群人出去?” 施蓉儿长叹一声:“蛊虫若是没了念头,便真是死了,有了念想才打得更凶更狠,贵人们才更高兴……” 白知微捏紧手中的刀刃:“极武殿血腥暴徒,极乐殿女子温柔乡,看来这极富殿便是地下赌场吧。” 施蓉儿点点头:“显贵的赌场,不过若是你相好的能赢,他倒是有一次上赌桌的机会。” “什么人在那边?”粗犷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 第52章 听到男子声音的瞬间,施蓉儿拉着她就往外跑,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岔路,便来到一处光亮洞口前,拉着她小心地藏躲着人。 洞壁之上嵌有无数夜明珠,柔亮光辉照得洞内如白昼般。 洞府比之极武殿开阔了十倍不止,内里甚至造有道观景色,植有翠竹松柏,引流觞曲水,院落之间以大理石廊相连,几十步之间燃有焚香,静谧清幽。 女子在其间穿梭,着对襟长袍道服,头戴纱巾,手握拂尘,乍一眼瞧,倒像正经修行道观。 只是道袍薄如轻纱,随着女子动作,便能瞧见细白的藕臂,纤细的腰肢,再往下,便是同样轻薄的裙子,层层叠在一起时还能遮盖,只要一动作,便能瞧见雪白的小腿。 白知微无奈扶额,暗道:这些人真的玩得……太花了。 施蓉儿早就见怪不怪了,趁着没人发现她们,拉着她拐入另一条小道里,弯弯绕绕,若不是施蓉儿带着,她恐怕会走失在这极乐殿里。 施蓉儿小心躲避着来人,行了一刻钟,她们拐进了个小洞府。 洞府左边便是石床大通铺,右边则放着一排梳妆台,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挂着的便是半透明的道袍。 石床大通铺上,一女子裹着厚被子蜷缩在角落,即使这样她仍在瑟瑟发抖。 施蓉儿几步跑到女子跟前,扶着她的身子:“妹妹……你怎么样了。” “咳咳……我没事,再躺几日便好了。”女子猛咳了好几声,面色潮红,“姐姐,你怎么回来了,没被发现吧,咳咳……” “没被发现,你姐姐精着呐,这群人抓不住我。”施蓉儿摸着施庆儿的额头,面上是藏不住的担心,“你等姐姐,再过几天,姐姐定然带你出去……” 施庆儿瞧见了白知微,强撑坐起身子,视线在她们之间穿梭,施蓉儿这么大的口气,自然是找到了靠山,她身后的短打男子比她高小半个头,身材消瘦,抱着短刀戒备,很是干练。 施庆儿拧着眉:“姐姐,这便是你新找的相好,他能有这本事,带我们出去。” 施蓉儿尬笑两声,宽慰道:“不是相好的,这位是大理寺的大人,鬼峰寨被端,便是她做的,何渡春便是为她所救,本事通天呐。” 施庆儿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真诚道:“多谢大人。” 白知微摆摆手,施庆儿容貌和施蓉儿五分相似,五官更精致艳丽些,和施蓉儿的圆滑不同,她更多的是沉稳老实。 一个美貌又老 实的病弱姑娘,难怪施蓉儿放心不下她。 “无妨,只要你们没做什么坏事,到时候我自然会带你们出去,你们用心帮我便好。” 施庆儿错愕地瞧着面前人,竟然是一名女子:“姑娘?你是一位姑娘?” “嗯?”白知微拧着眉,不解地望着她。 施庆儿拉着施蓉儿的手,急切道:“姐姐,你快带她出去,你怎么能拉她下水,若是出了岔子,她怎么见人?” 施蓉儿解释:“真不是我拉她进来的……真不是你姐姐……” “真不是她……”白知微扶额,这两姐妹,一个听到她是姑娘时,想着她正好可以帮她们,另一个则生怕连累到她,当真是天差地别。 “叩叩——”石洞外轻轻敲了几下。 施蓉儿拉着白知微想要躲起来,还未找到藏匿地,年轻道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了。 “蓉姐,你怎么回来了?”年轻道姑惊道,慌忙把门掩盖上,“庆儿还病着?起得来身吗?一会便要到极富殿里去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施蓉儿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吓我一跳,快进来,快进来说话。” 年轻道姑名叫李清,是施蓉儿姐妹的旧识,在这极乐殿相扶走过两年,是个可靠之人。 白知微困惑道:“你们要去极富殿?” 顾卓在那群混战中肯定能够胜出,去极富殿肯定能找到顾卓。 施蓉儿解释道:“大人,方才我提过,极富殿是销金库,今日既然贵人们瞧了生死台,肯定要去极富殿,到时候肯定热闹非常,是需要人去端茶倒水伺候。” 白知微点点头算是知晓了,得知白知微是姑娘时,李清和施庆儿的反应差不多,施庆儿拉着她耐心解释一番。 “既然我回来了,我便代替妹妹去,她现在病着,若是到时候去了那,得罪了人……便是个死……” 施蓉儿说话间不往白知微身边瞟,眼神中带着恳求,希望她能让她去。 “我去替完妹妹便回来,保证不耽误事,大人您就在这边先休息。” “我和你一同去,你留下陪她。” 白知微指了指李清,此话一出三人皆愣住了。 施蓉儿支支吾吾半晌,这位大人满脸泥污,底子瞧着是不错,但到底能够够得上吗? 她委婉道:“大人,能上极乐殿的女子,外貌都需要出众一些……你恐怕……” 白知微取了放在架子上道姑服,去到外间独自将衣服换上,还好这衣服只是袖子和裙摆处是轻纱,倒也不难接受,里面襦裙实在有些小,腰倒是合适,只是勒得她胸紧紧的,她只能小口呼吸。 定是在建邺这半个月把她吃胖了。 脸上糊着泥实在难受,外间引了山泉进来,她蹲下身,捧了几捧凉水,快速将脸洗干净,总算舒服了些,仰着头皱着瞧着施蓉儿,“我知道,你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施蓉儿那句‘不行’彻底咽进了肚子,清水彻底洗净了白知微脸上的污垢,露出白皙精致的脸庞,未施粉黛,美得清丽脱俗,站在这仿佛淤泥里长出,浊而不妖的清莲。 眼睛又大又圆,瞳孔颜色浅若琉璃,清澈纯净,脸是极致的天真无邪。 轻纱压根挡不住她曼妙的身材,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呼之欲出的饱满浑圆。 就连她这个女子见了,都觉得血脉喷张,更何况男子。 施蓉儿惊叹道:“好妹妹你长这样子,哪来的胆子跟着我进极乐殿,难怪你相好的替你上生死台,换作我,我也上去。” 施蓉儿态度极度反转,从方才疏离的大人长大人短,变成了亲昵好姐妹模样。 “大人勿怪,我姐姐就是这样爱好美人,但她没有恶意的。”施庆儿无奈解释道。 施蓉儿如此爱惜她这张脸,便知道她是个极度爱美之人,爱美之人自然爱美人。 难怪在她眼里何渡春毁掉脸的行为,无异于自杀。 白知微重复道:“我同你一起去极富殿,你带着我混进去。” 施蓉儿吞吞口水:“等等……你这个样子不行……太不安全了。” 施蓉儿把她按到了右侧的梳妆台前,抄起脂粉就往她脸上招呼,待到半个时辰后,白知微望着镜子中的女子,眉眼迤逦,额间点着花钿,换作了招摇的双环望仙髻,发髻前饰小孔雀开屏步摇,髻上珠翠如点星。 “现在安全多了。”施蓉儿淡定收手,其余二人赞同的点点头。 现在美则美矣,只是若清莲陷于泥潭,遗世独立之人落于凡尘。 施蓉儿快速换了衣服,给自己画了个同样艳丽的妆容,将施庆儿托付给李清照顾后,便要了她们二人的腰牌,亲昵的挽着白知微前往极富殿。 —— 顾卓扛着斧子跟着队伍,不过半刻钟便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溶洞,中间生死台不大,四周位置比生死台高,层层向上,每层之间均摆有太师椅,不少椅子上已经坐了人,但都无一例外,面上都戴着鬼头面具,瞧着衣着配饰,倒都是些达官显贵。 第62章 前世他一回建邺便被发难,压根不知道还有三极殿。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地下建这么个极致销金窟。 生死台边设有四个铜盆,正燃着烈火,顾卓靠近生死台便闻到浓浓的香味,铜盆之中竟然还加了激发人凶性的药。 每队每次出一人上生死台,五人混战,最后只余一人胜出,只有这一人能活,不死不休。 战至最后,胜出的八人便有机会进入极富殿,和极富殿中‘小赌王’赌上一场,胜者便可见殿主,求得一愿望。 顾卓站着灰衣队伍中并不出众,其他人也未将他放在眼里。 第一列上台之人,已经战得火热,二人联手对付其他人,最后再刀剑相向,只要能活下来,大家用尽了手段。 最后手握长枪的少年,满身血污获胜,踉跄走下生死台,其余四人便成了冰凉的尸体,被人冷酷地拖走,晾在一旁。 台上血肉翻飞,看台之上,达官显贵倒只有细微的交谈声,嘲笑声。 笑他们狗咬狗,活得下贱。 顾卓摸索着木牌,只想快点打完见到这三极殿主,早点回去寻白知微,他出神半晌,回过神时,已经轮到他上台。 他拎着斧头,几十斤的板斧在他手中武得呼呼作响,对面手持长剑的男子将目标放到他身上,以为他是个软柿子。 只可惜男子在他手下过不了两招,便被劈成了冰凉的尸体,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台上剩余三人,被皆顾卓这俊俏利落的杀招吓到了,纷纷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顾卓捡起男子的长剑,太轻了,远不如他的刀,但总算比斧子顺手一点,剑尖点着地,划拉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做了个‘一起上’的手势 三人群起而攻之,分别从顾卓四周夹击,顾卓一个闪避躲开面前的狼牙棒,长剑一挑,鲜血绽放,狼牙棒脱手而出。 闪避瞬间,左右两人发现却没办法收手,两两撞在了一起,刀尖和剑尖伤了对方,二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狼牙棒男子还想再攻击的,顾卓一个利落飞踢,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狼牙棒男子飞出几十米,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顾卓冷笑一声,装模作样戏耍了几下后,一剑了结了剩下两人,十分嫌弃地扔了那把剑。 下台之时,甚至悠闲还拍了拍袍角,若不是那满脸泥污,还以为他是极度爱洁之人。 看台之人一片嘈杂声,纷纷伸长了脖子瞧,这人打生死台也太快了。 顾卓压根没意识到他引起了多大的轰动,他已经刻意放缓了,若 是使出全力,他能在几息之间,全部了结了他们。 他刚寻了个角落站定,吴老二便神神秘秘地跑来。 “你这小子还真是走运,殿主开了恩典,要和你特定赌一场。” 顾卓拧着眉,瞧着他一言不发。 吴老二大约是瞧出了他的困惑:“寻常人就算赢了生死台,也只能和小赌王赌,你可是有机会和殿主赌,这难道还不算恩典?” 顾卓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走,我先带你去洗洗,莫要脏了殿主眼睛。”吴老二已经走了几步,见顾卓还未跟上,不耐烦地撇撇嘴,“走啊。” 第53章 这三极殿主为何突然想见他,顾卓摸了摸脸上的污泥,难道他都被白知微抹成这样子了,还能有人认得出他。 溶洞旁便有一小方天地,内里引着流水,吴老二将他领到此处,让他洁面,又将一套干净灰袍递上。 泉水清澈,顾卓蹲身,将脸上的泥垢仔细洗静,接过灰袍,这衣服和方才穿的布衣短打不同,款式更像吴老二这般的领队款式。 吴老二嘿嘿笑了两声:“不必惊奇,你有这般功夫,当然是当领队的料子,快换上跟我走。” 顾卓冷笑一声,只怕当领队是假,怕他藏武器倒是真。 顾卓快速将衣服换了,去到外间,吴老二正站在那等他,瞧了顾卓换了衣服,眼神隐隐有着惊艳之色。 “走吧,若是你当真赌赢了,日后还得仰仗兄弟你了。”吴老二在前带路,走得飞快,“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知道为什么一般人会的是小赌王吗?” 回答吴老二的只有顾卓的脚步声。 吴老二自顾自地往下道:“寻常人在小赌王面前已经是千般难赢,但你可知为何只称他为小赌王?因为这三极殿的大赌王便是殿主啊……传说建殿以来,没人能在他手中赢。” 顾卓脚步一顿,吴老二察觉到了,转过头:“都到极富殿了,现在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他跟着吴老二向前一跨,便进了殿内。 极富殿大小和极武殿相似,只是相较于极武殿怪异的叫声和极致的沉默,极富殿便是赌徒的狂欢声和痛哭流涕之声。 四周设有数张赌桌,各种玩法均有,无数赌徒穿梭其间,热闹非凡。 唯有中间,摆着一张硕大的赌桌,瞧着华丽非常,两侧摆着两把太师椅。 吴老二带着他在赌卓下方坐下,周遭不少赌徒停顿了手上动作,朝中间望了过来。 赌徒议论着:“生死台打完了?小赌王又要上台显神通了。” “不对啊,这次生死台怎么只有一个人?” “快看,快看,是殿主出来了,今日真是开了眼,能看到殿主……” 顾卓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上一坐,姿态闲散,脸上还带着得体的笑,不见任何慌乱。 他抬眼一瞧,便看见一身着玄衣的男子大步走了过来,玄衣上金线绣着云纹,瞧着华贵非常,长发玉冠束起,整张脸扣着张微笑白面具,瞧不见任何面容,手里捏着把匕首玩着。 男子大步走到太师椅前,已经有人识趣将椅子拉开,他淡然坐下。 面对顾卓起身未迎接他,他还略感意外,将匕首‘啪’的一声拍在了赌桌上,正对上顾卓的脸。 方才拍匕首还中气十足的手,顿时微微有些发抖,刚打算开口给他一个下马威,如今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三极殿主思忖半晌,整个殿内雅雀无声,他捏紧匕首,眼底的阴狠一闪而过,下定了决心,只有这人死在这里,他的三极殿才能相安无事。 “方才我瞧了你的功夫,很是喜欢你的这双手,现在打算和你赌一把,我若是赢了,便把你这双手剁下来,若是你赢了,你便可以提一个愿望。” 顾卓支着头,瞧着面前之人,总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皱着眉,将记忆中的人翻了一遍。 “你现在便可以把愿望说出来,今日既然是我的赌场,便由我来决定,就赌摇骰子吧,赌大小如何?” 顾卓手一伸,特意将手大大方方展示一边,作出你请的姿势,这姿势简直比殿主更霸气。 吴老二在旁找补道:“殿主,这人受了拔舌之刑,口不能言。” 旁边立刻有人递上纸笔,让他书写下愿望,待到他写完吹干了墨渍,便有人将纸张收了下去,压根没人关心他到底写了什么愿望。 三极殿主握着匕首的手一紧,舌头都拔了,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彻底留在这了。 溶洞内的赌徒瞧顾卓同死人无异,大声不屑议论着: “殿主竟然选了摇骰子,看来真的很想要他的那双手。” “不用瞧也知道,殿主必赢。” —— 白知微和施蓉儿跟在队伍最后,一位位身着轻纱貌美道姑,袅袅婷婷地进入极富殿,道姑们早就轻车熟路,进殿后,散在殿内的各个赌桌。 赌徒赢下赌注之时,貌美道姑便送上一樽清酒以祝贺,站在赌徒旁轻声诱哄,进入更深的陷阱。 白知微用力捏着托盘,小心打量着极富殿的情况,周遭赌桌上,围满了人,她快步走过一张张赌桌,留意着他们的脸。 没瞧见顾卓,她略感失望,她预料到没这么顺利找到顾卓。 施蓉儿瞧了她落寞神色,便猜到了大概,“若是赢了生死台,便是上那张赌桌,打生死台应当没这么快,我们先小心躲着,若是他没……” 白知微肯定道:“他肯定会赢的。” “好好好,他定会赢,我们往这边走。”施蓉儿领着她往角落走,打算找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躲避着。 “你过来——”正前方赌桌上,一名黝黑高大的赌徒,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他的运气不错,身边已经赢了大堆的筹码,手正指着白知微的方向。 见她不动,不耐烦地又喊了声,“快来给本大爷倒酒。” 施蓉儿摸了摸发髻上的绒花,一把推开了白知微,小步一扭一扭,越发显得她身姿曼妙。 娇嗔道:“大爷,唤奴家吗?” 黝黑赌徒视线还落在白知微这边,恶心黏腻的视线将她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一边。 白知微只觉得后背发麻,捏着托盘的手隐隐有了湿意。 “我说的是……”黝黑大汉的手不死心地还指着白知微。 第63章 施蓉儿将托盘慢悠悠放在赌桌上,手持着拂尘,轻轻扫过黝黑大汉的臂膀,语调越发娇媚:“大爷,真的不是奴家吗?可是人家都跑过来了,脚都走疼了。” 这语调娇得男子心肝直颤,施蓉儿将酒樽递到大汉的嘴边,纤纤细手一举,将美酒灌了下去。 “好酒,好酒,畅快,哈哈哈——”黝黑大汉被哄得心花怒放,脏手还在施蓉儿腰间捏了把。 “讨厌——”施蓉儿一拂尘扫过大汉胸膛,从赌桌上拿了块筹码,还特意在大汉眼前晃了晃,“谢大爷的赏。” 说完施蓉儿便端着托盘扭捏地走了回来,走到她的身边,晃着拂尘在鼻子前扇风,嫌弃道:“还好不是你去,你不知道那男的多臭,还敢摸老娘的腰,等会输得把他的手都剁掉。” 难怪姐妹俩性格这么不一样。 白知微甚至能想到,她们姐妹被拐这几年,施蓉儿带着施庆儿在这欢场上努力的活着。 “你怎么这幅表情,老娘出去的时候,谁欺负你了。”施蓉儿一手插腰,一手甩着拂尘,俨然将白知微收纳入,她要护着的小鸡崽行列。 “没有……”白知微摇摇头,按住施蓉儿的手,“别动,门口有人来了。” 白知微指了指门口,顾卓跟在吴老二身 后,漫步走进极乐殿,身上的衣袍换过了,光瞧着脸,似乎没受什么伤,她略微放下心来。 “我滴乖乖——吴老二身后带着那人,长得可太俊了,我刚才在极武殿怎么没瞧见这号人物。” “他就在你后面。” “我后面?”施蓉儿理了理鬓发,思考了好一会,“他就是你那相好的?” 在施蓉儿极度恳切的目光下,白知微只得点了点头。 “你说说你们长得这幅好颜色,若是真死在了这里,我得伤心死了。” 白知微扯出一个明媚的笑:“那你就好好帮我,别让我死了。” 施蓉儿被这抹笑哄得心花怒放,慎重道:“自然,啊——不对,你相好的干了什么?怎么是殿主,殿主上了赌桌。” 白知微顺着施蓉儿的所指瞧去,玄衣男子坐在赌桌另一头,面上带着纯白微笑面具,诡异至极。 在她的心里,顾卓行事很有分寸,不会轻易上赌桌,他应当有十足的把握。 在听到三极殿主要赌顾卓一双手时,白知微心头一跳,她不断安慰自己,顾卓定是有把握的。 看见顾卓甚至大大方方地展示了他那双手,张狂至极,白知微紧握着托盘,简直要绷不住了。 顾卓和三极殿主面前各摆了一个骰盅,内里置有六个骰子。 三极殿殿主道:“那我们便最简单的玩法,比大小可好,五局三胜,选大还是小?” 顾卓坦然地指了指上,便是选大的意思,指节分明的手已经握在了骰盅之上,一时之间,赌桌两侧均开始摇骰子,大殿之类安静地只能听见摇骰子的声音。 白知微向前凑了凑,耳朵靠近,仔细地听了好几遍,眉头越拧越紧。 “这骰子的声音不对。” 施蓉儿连忙捂着她的嘴:“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知道上一个怀疑殿主之人的下场……” 赌桌之上,顾卓已经率先将骰盅扣在桌上,坦然地掀开骰盅,三六五四**。 三极殿主“哈哈哈”大笑了几声,一把掀了骰盅,五个六一个五,极大的点数。 “再来。” 又是一阵摇骰声,白知微已经能确认,骰子绝对有问题,顾卓不可能赢。 赌桌之上又开了骰盅,果然顾卓比之三极殿主少了五个点。 三极殿主张狂大笑道:“这位公子,再输下去,我便要取你这双手了,再来。” 顾卓手已经握上了筛盅,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好似就算输掉了,他也无惧生死般。 白知微紧张地捏紧了托盘,在顾卓打算摇骰子的瞬间,她想到办法了。 第54章 白知微的爷爷格外喜欢玩骰子,小有名气,奈何年纪上长,只能常年混迹在小区老头之列。 为了白家能够出个赌神,他的大业能够得到继承,他把目光放到了白知微身上。 白知微爸妈教她学习,课余时间便是她爷爷带她玩骰子。 她从小耳濡目染,对其间路数早就门清。 骰子作弊常见的便是铸造时,内部混铅,改变其重心,作弊者更好地控制点数。 白知微从小听惯了骰子声,便知道正常骰子和注铅骰子的差别,三极殿主那幅骰子只是加了少量的铅,更多的是靠他的手法,所以混迹赌场才没被发现。 顾卓纤长的手已经覆盖在骰盅之上,白知微将托盘交于施蓉儿,握着酒樽飞快地朝着他走去。 顾卓大马金刀坐在太师椅上,一只手支着头,另外只手聊以无奈地捏着骰盅,眯着眼睛打量着对面三极殿主,他到底是谁? 他想得出神,手上一热,温软的手已经覆在他的手上,劣质浓烈的脂粉味道逼近。 到底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他慌乱之间,差点将人直接甩出去。 “公子,饮下这酒,这次摇骰子的机会交给……奴、奴家,可好啊?” 这女子不会说风月场上的话,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语调也是矫揉造作得紧,丝毫没学到娇媚的精髓。 且这一把已经到了决定生死的时候,正常人定然不会将性命交到她人手中。 一众看热闹的人等着女子被推下,只见她刚覆上的手已经被推离,身子摇晃地一瞬间。 纤长的手扣在白知微的香肩上,大力将她拉进了顾卓的怀里。 顾卓不解地拧着眉,怀中人画着妖冶的妆容,穿着奇怪道袍,外袍薄如轻纱,他扣着的位置,甚至能无阻地碰到柔嫩的肌肤。 灼热,心动。 白知微眼睫扑闪,疯狂冲着他使眼色,‘让我来。’ 顾卓只觉得碰到她肌肤的手心开始发烫,轻薄外衫下,笔直的锁骨,再往下便是白皙的肌肤,浑圆已经将襦裙的领口顶开些许,露出美好的弧度,他惊慌失措的挪开眼,按在她腰间的手一松。 “啊——”白知微一手勾住顾卓的脖颈,稳住自己不往下掉。 这灯火通明的赌场,到底是谁让她这么穿的,谁看见了?全部杀掉好了。 顾卓愣神时,白知微另一只手将酒樽高高举到他的唇边,青铜酒器贴着他的嘴唇,将唇肉压得略微变形,瞧着很柔软。 白知微不由得想起那一晚,亲着也很软,人也很温和有礼,确实是个不错的对象。 她原本只是想喂口酒装装样子,顾卓已经就着她的手将烈酒一饮而尽。 顾卓的手臂强势的挽过她的腰,手掌贴着她的腰腹,将她牢牢困在身侧,他的手太过炙热,他们贴得太近,姿势暧昧,她甚至后背出了点薄汗。 周遭赌徒不住在起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娘子都求了,你还不快成全了她。” “反正都要死了。” “快开始,莫要磨磨蹭蹭的,耽误我看殿主的手法。” 顾卓轻轻抬着下巴,装作不认识她的生冷模样:“你来?此举可是关乎我身死,你用什么来换?” 白知微抬头,熟练在他下巴印下一吻,红唇擦过,白皙的下巴留下了艳丽的红印,为这张冷静温和的脸,平添三分风流。 顾卓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手已经放开了骰盅,作出你请的姿势:“姑娘,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你怜惜怜惜我。” “放心,保你赢。”她坐在顾卓的大腿上,大胆地放开勾着顾卓脖颈上的手,只余腰间的手固定住她得身子。 手贴在骰盅上,她摸到骰盅的熟悉感,增了几分底气。 “这女子好大的口气,敢在殿主面前说赢。” “这人会说话?怎么极武殿出来的人会说话?” 三极殿主握紧了骰盅,笑道:“赌桌上真打算换人?让她决定你的这双手?” 顾卓面上带着放松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下巴上的红痕轻轻晃动。 “心甘情愿。” “临时换人可以。”三极殿主把玩着匕首,姿势闲散,“赌桌规矩,换人加码。” 白知微拧着眉,虽隔着面具,她仍然能感知到,殿主的目光正打量着她。 探究,不怀好意。 “再加一个你好了。”三极殿主手握匕首,直直指着白知微。 白知微只觉得腰间的手握得发紧,顾卓下颚抬起,后槽牙咬紧,面部肌肉紧绷,显然已经是忍耐到极限了。 “好。”白知微轻拍了一下赌桌,气势十足应下。 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了,她只得小声求饶:“放松点,等会别把我勒死了。” 只听见头顶轻笑一声:“现在我们两人的命,可都在你手里了,别玩过了。” 白知微张扬道:“放心吧,我人称乌城小赌王,之所以小,那是因为我年纪小,可不是什么赌技差。” 第64章 “乌城?你不是衢州长大?乌城在什么地方?为何我从未听过?” 他自认熟知大晋十三州府,下辖县镇也基本知晓,但从未听说过乌城。 白知微一愣,立刻找补道:“等回了衢州,我便带你去乌城瞧瞧。” 顾卓面上不显,眼底的疑虑未消失,分明是未完全信她的话。 另一侧,站在三极殿主后的便是小赌王,听到白知微的一番话,面色铁青,双拳握得死死的,恨不能上台,亲手教训教训她。 “请——”三极殿主手一挥。 “既然已经加码,殿主按照规矩,便该由我来定玩法,我选比小,请吧,殿主。” 赌桌两侧响起摇骰子声音,旁观者只觉得愉悦极了,只觉得骰子声是她们二人的催命声。 三极殿主已经率先将骰盅开了,一个二点五个全是一。 “殿主赢定了,殿主手段高啊。” 白知微掀开骰盅,六个骰子均是一点朝上。 白知微笑道:“承让了,殿主,再来。” “运气而已,定是殿主让她一回。” 虽然瞧不见三极殿主的面色,但他摇骰子的力道分明比之前重了不少,这是着急了。 三极殿主率先开了骰子:六个一。 白知微灿烂一笑:五个一,白知微竟然使用技巧,将最里面两个骰子叠在了一起。 一时之间,全场禁声。 “最后一局了,殿主,我猜还是我赢。”白知微自信一笑,手握骰盅开摇。 气氛凝重,一场定生死的紧要阶段,赌徒们将脖子伸得老长,均想看出个所以然来,大殿内只剩下赌桌上骰子声。 最后一场白知微率先揭开了骰盅,六个骰子重叠在一起,最上面的点数,便是一点。 随后三极殿主,将手骰盅一开,就在开的瞬间,原本和白知微一般重叠在一起的骰子,瞬间倒塌,骰子散落,点数也是乱七八糟。 “殿主,看来还真是我赢了。”白知微回头对着顾卓眨眼睛,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快把你的愿望说出来吧。” 这一笑简直比春日的正午的阳光还要耀眼,晃得顾卓心脏砰砰直跳,他总觉得他的心坏掉了。 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将她揽在他的身边。 原来花灯会上,她要帮他实现愿望是真的。 暖流从接触她的手心,传到了四肢百骸,他感受到久违的暖意。 顾卓抬眸,盯着面前装神弄鬼之人,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我的愿望很简单,那便请殿主摘下面具,以真面目示人。” 三极殿主多年以来,出现便一直带着面具,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三极殿主放下匕首,手轻轻扣在面具之上,笑道:“简单。” 话虽说得坦荡,却迟迟未见他取下面具。 白知微道:“还望殿主言而有信,切莫寒了这么多赌客的心。” “简单。”三极殿殿主机械地重复一声,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外间有官兵冲进来了,快逃啊……”极富殿外传来大声吵嚷。 朝廷命令禁赌,一时之间,大殿之内,赌徒们慌乱成一团,纷纷朝着各个细支路口散去。 白知微右眼皮突突直跳,甚至隐隐嗅到了烟味,她攀上顾卓的手臂站起身。 三极殿主在他的手下拥护下逃跑,顾卓一个飞身,便到了他的跟前,两指一掀,便扯下了那张白面笑脸面具,露出一张惨白阴翳的脸,仿佛生活在地下多年的恶鬼。 顾卓冷笑一声:“我当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闻文翰。” 闻文翰乃是工部尚书闻斯长子,乃儋州五部旧臣之一,这是若是牵扯上儋州旧臣,那便是麻烦了。 闻文翰听到顾卓唤他名字时,身子一僵,飞快地想要逃离这,极武殿的死士已经蜂拥而来,想护着他离开。 顾卓踢到面前的死士,捡起快刀,本欲追上,将闻文翰扣下。 余光一瞟,已经有死士将白知微逼到了角落,他只觉得整个心脏被人捏在手里,整个人失去理智,一刀使了十成力气。 血雾炸开的瞬间,白知微面前的人断成了两截,尸体倒地的瞬间,露出顾卓冷若冰霜的脸。 白知微捂着被吓得乱跳的心肝,上前一步,拉着顾卓的手,就往外跑。 “顾卓,你闻到烟味了吗?” 已经没办法再追闻文翰,顾卓眉头紧锁,他出发时已经通知了暗卫,但若真是他的人来了,不可能封烟。 在这样复杂地下洞穴,封烟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所有人都死在里面。 “快跑,快跑,洞口着火了,洞口着火了,我跑了两个洞口都着火了。”施蓉儿吓得花容失色,疯狂大喊。 白知微语调颤抖:“比封烟更严重,有人想毁掉证据,让我们都死在这。” 第55章 建邺,闻府。 阔气府宅内,正厅主位上,顾稷支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玩着酒樽,眼睑微垂,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 闻斯正焦急地转圈,双手紧张地握紧,焦急道:“殿下,探子来报,顾卓的暗卫全员出动了,今夜可是有大动作。” 顾稷玩着酒樽的手一顿,抬起头,脸上全是漫不经心:“哦?去哪了?” 闻斯停住了来回踱步:“看样子好像是去了荒山方向,难道是发现了三极殿,不应该啊,顾卓常年在外,怎么会知道荒山下三极殿的存在?会不会他突然想去拜一拜三极观,求求心愿实现啊。” “先别自乱阵脚,等等看。”顾稷冷笑一声,“不过,顾卓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你当真以为他是吃素的,想要实现愿望,还需要去求神拜佛,他直接提刀不是更快。” 闻斯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眉头拧着死死的。 顾卓外表温润如玉,平日待人谦和有礼,但他行军的功绩,他绝对不如表面这般温和。 十三岁便从军,短短五年便从校尉到骠骑大将军,更是收复大晋剩下八洲,手段可见一斑。 闻斯急道:“难道他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今夜他难道是专程来查三极殿?殿下,我们儋州旧臣全都是拥护你的呀,你千万别舍弃了微臣。” 顾稷眼底的嘲弄一闪而过,闻斯确实是儋州旧臣之一,但近些年来,行事越发没了分寸。 三极殿之事,他已经敲打了闻斯数次,然闻斯一直未能舍下这块肥肉,反而越发放肆。 儋州旧臣多年居功自傲,朝廷之上已经多有微词,是时候给他们一个警钟了。 顾稷冷道:“若真是顾卓发现了三极殿,便是时候断臂求生了,闻大人,该不会现在都舍不下吧。” 闻斯谄媚道:“说什么舍得下,说到底微臣只是帮殿下办事,犬子闻文翰在暗处经营三极殿,其中所得所以钱财,微臣都尽数交予殿下了呀,殿下,你一定得救救我们。” 顾卓笑道:“当然,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不救你们的道理。” “殿下。”身着夜行服探子急急来报,‘噗通’跪在厅内,“殿下,卑职见顾卓和一女子进了三极殿。” 闻斯一下子瘫坐在地,顾卓当真是来追查三极殿之事。 更恐怖的是,今夜是他最疼爱的儿子进殿,若是当真被顾卓发现了,他的儿子才是真的死路一条了。 闻斯慌忙爬起,跪行至顾稷身前:“殿下,求你念在我们闻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顾稷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仿佛将闻斯踩在了脚底。 大厅之内,沉默了约莫半刻钟。 面对顾稷的一言不发,闻庆越发没了底气,这几年日子安逸,他们所做之事确实是放肆了些,可是他们都是在大皇子手下办事,一心一意为他。 现在顾稷难道是要舍弃掉他们?闻斯想到此,吓得出了身冷汗,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 顾稷张狂大笑, 毒蛇般盯着闻斯:“闻大人,真是老糊涂了呀,现在可是洗白你的好机会,怎么能放过呐?” 闻斯困惑不解道:“殿下,洗白?微臣愚钝,还望殿下明言。” “顾卓既然已进三极殿,若是三极殿洞口一不小心失火,将所有人困死在里面,到时候我们便说,顾卓便是三极殿主,这一切祸事,都是出自他手,他已经死了,谁还能为他辩解,到时候你不就是清清白白了吗?” 闻斯急道:“可、可是殿下,文翰还在里面,若是大火封住洞口,他没能逃出来,也死里面了,我下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顾稷眉毛一挑,眼底的嘲弄显现无疑:“那便看闻大人如何选了,是等三极殿之事暴露后,满门抄斩,还是让令公子成为,发现顾卓藏污地的英雄,孤胆英雄死于火场,到时候孤定会为他亲自题字以表哀思。” “这……” “殿下,顾卓的暗卫正疯狂往三极殿赶。” 第65章 顾稷双手摊开,无奈道:“闻大人,选吧。” 一边是最喜欢的儿子,另一边是全家性命。 闻庆犹豫一瞬,绝望跪在地上,恭敬又木讷地叩地行礼:“微臣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顾稷眼睛半眯着:“传我口令,加急快派出城北边驻城兵马,拦截暗卫,分拨少量人手将三极洞口堵死。” “是。” 顾稷盯着荒山方向,狠厉道:“之前断掉鬼峰寨的索道困不住你,这次我看你还怎么跑。” 白日里,他已经向父皇表明,顾卓办事不力,险些致楼兰公主死于鬼峰寨,然而顾卓只不过被父皇口头教训一番,而后御书房内,更频频响起夸赞顾卓的声音。 顾卓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一个疯女人养在山上的野人。 身逢乱世,不过是行过几年军,碰巧做出了一番功绩。 顾卓也配和他争。 顾稷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等不了多久,父皇便会知道,他才是最出色的皇子,他才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 “快跑,逃出这里再说。”施蓉儿拐入了条小道,大殿内的烟味越来越明显。 白知微知道这种情况下,若是在洞中迷失方向才是致命,跟着施蓉儿走才是上策。 “她是谁?”顾卓皱着眉问道,方才便瞧见施蓉儿一直在看白知微。 看样子是白知微在洞中结识的新朋友,她总是很快便吸引了旁人。 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大群人,顾卓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若是她身边只有他就好了。 “施蓉儿,她熟悉这里的路,我们快跟上她。”白知微丝毫没察觉到不对,熟练拉起顾卓的手,立刻跟上施蓉儿,跑了大半个时辰,烟倒是越来越少,但感觉却是越来越往山里跑了。 顾卓拧着眉,出声制止:“不对……你带我们去哪?怎么会越来越往下?” “越来越往下?”白知微也迷惑了,虽然不明显,好像位置是越来越低。 施蓉儿解释道:“三极殿的三个出口,都被人用柴火堵住了洞口,柴火浇上烈酒,正燃得旺盛,现在往洞口跑,便是找死。” 一行人一路向下,竟然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在这地底还有一条暗河。 岸边,两名身着普通布衣的女子已经在那等候,白知微走进了一瞧,正是李清和施庆儿,施蓉儿最牵挂的人便在这了,她没必要害他们。 白知微出言解释道:“行川,那位是施蓉儿的亲妹妹,她千方百计进来,便是为了她妹妹,她肯定不会害我们。” 顾卓这才放下心来,跟着白知微向前,“这河通哪里?” 施蓉儿解释道:“随着这条暗河一直走,只需两三个时辰,便能走出这荒山,不过其中一截暗流颇多,就算是擅长泅水之人也需要多加小心。” 施庆儿附和:“姑娘无需担心,这条暗河我姐姐已经走了数次,到时候只需要跟着她便好。” “走吧。” 施蓉儿走在前头带路,她们则跟在身后,顾卓走到队伍最后断尾。 暗河的水淹没到小腿处,河水冰凉刺骨,行走在其中,十分费力,走了快一个时辰,白知微累得腿都软了。 施庆儿本就带着病,靠在大石头上休息。 这一路都没人跟来,白知微困惑道:“怎么会没人跟来?” 施蓉儿淡然道:“一般人见着了火,定然往洞口处跑,等到大家都反应过来时,洞内的通道已经被堵死了,大家动弹不得,就算那时想到这条河,谁又能有命走到这来,我们不过胜在比他们早一步。” “难怪……” “且又不是人人都会水……” 白知微突然想起,朝顾卓的方向看了一眼,怯生生发问:“行川,你会水吗?” 顾卓嘴角上挑:“你说呐?” “不会吧。”白知微绝望地挨着石壁,“不对,你们听,流水声变大了,水也慢慢变高了。” 施蓉儿惊慌道:“上方为三极殿蓄水池在泄水,快抱头紧挨着地面,记得一路朝东南方向游……不要惊慌……” 施蓉儿甚至来不及交代剩下的话,快被卷入水流中。 水位越来越高,水流巨大的前推力,将所有人卷入水下,白知微猛吸一口气,慌忙之间,她隐约感觉背后护着自己。 三极殿的蓄水池不算太大,不过半刻钟,便过了这股浪潮,白知微数不清多少次露出水面透气,终于碰到跟在身后之人。 溶洞内漆黑一片,她看不见,只得顺着手掌摸索而上,摸到温热有力的臂膀。 白知微松了口气,“行川,她们呐?” “不见了,应当是被冲散了,别慌,这水流将我们推远了不少,再过不远便可以出荒山了,等出了这,再寻人。” 白知微大半个身子露出水面,石头太光滑,她用力抱着石头,趴着石头上,大口喘息休息。 她的衣衫凌乱,头发全都打湿贴在后背,轻纱道袍进水后,形同虚设,越发显得身姿窈窕,索性河道内漆黑一片,她才敢大着胆子露出水面。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卓一直未能正对她的位置,悄悄把头转在另一侧。 休息了约莫半刻钟,白知微道:“走吧,行川,我休息好了。” 虽然看不见,她知道顾卓一直在等她,她出声后,便听到有人划动水面,来到她身边。 细细湿冷的绳索捆在她的左手手腕处,动作轻柔地系了个活扣。 “系个绳,以免我们走散了。”顾卓的声音略显得有些哑,像是极度克制下发出。 白知微想起之前几次,顾卓独自待在黑暗的房间里,心情都会变得莫名的差,大概是没安全感吧。 她试着动了动,绳很长,不影响泅水,就随他吧。 “行川,老实告诉我,你想绑我很久了吧。” 水声哗啦,腕间的绳索牵动着她向前,再换气时,白知微才听到,顾卓轻轻“嗯”了一声,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方才的话。 已经隐隐能瞧见外头的亮光,白知微露出头,大口呼吸,“终于逃出来了,我们又逃过一劫。” “嗯。”寂静的山洞内,剧烈运动后呼吸声十分明显,顾卓声音越发哑了,像是努力从喉咙里发出的一个字。 他已经快一步出了山洞,整个人沐浴在月华之下,上半身露出了水面,灰袍打湿后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勾勒出精状有力的臂膀,消瘦的腰身,勃勃生机的躯体。 白知微突然意识到什么,往水下又沉了几分,整个下巴埋在水里,苦着脸:“我要怎么出去啊?” 第56章 暗河在荒山南部最下方汇集成了小潭,在月光下尤显得静谧幽深,水流婉转向着建邺方向流去。 顾卓所处位置处在小潭中央,他打算先上岸探探路,他划动水面往岸边游。 二人以绳索相连,一时之间,白知微差点被顾卓强行扯出去,暴露在月光下,顾卓被绳索 一扯,突然明白,安静停顿,耐心地等待着,白知微急忙将绳索解开。 绳索被牵引出了洞外,漂浮在水面上,她才看清一直绑着她的绳索,竟然是一条鹅黄发带,瞧着十分眼熟。 突然忆起,这是她穿书第一天,她为顾卓固定伤腿时的发带。 他居然一直收着。 当初发带为他固定伤腿,这一次又成了二人能成功逃出暗河的大功臣。 发带的长度不够,顾卓将灰袍袖口撕成了一条条长条,首尾相连,成了一条长长的绳索,牢牢地绑在他们之间。 顾卓撑着石头上了岸,向前走了几十米,观察地势,他们处在荒山最底部,周围无人烟,没办法借衣服。 他抬头向上望去,荒山上有几处显眼的火光处,那几处便是三极殿的出口,不断有裹挟着火光之人,从洞口往外冲,只求一线生机。 空荡的山谷内,响起痛苦的哀嚎声,尖叫声。 顾卓找了个不惹人注目的角落,捡来些许枯枝,快速生了堆火,烤得周围暖烘烘的。 日子已临寒冬,建邺靠北,再过不久,便会迎来第一场雪。 溶洞内的水虽说比地面上的稍好些,但泡久了仍觉寒凉,方才只顾着逃命,还未察觉,白知微在那静静等待一会,只觉得整个人冷得发颤,忍不住地哆嗦。 “没人,你快出来吧,水泡久了伤身子。”顾卓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白知微动弹一下手脚,反正没有其他人,心一横就往外游。 双手并用往岸上爬,她裹着湿冷的衣服,被夜里冷风一吹,冷得直哆嗦,她跺了好几次脚,浑身仍没有一丝暖意。 抬眼一瞧,顾卓已经在不远处边生了堆火,明亮的火光闪烁着,瞧着暖和极了。 白知微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衣服已经没眼看了,反正在顾卓面前,已经丢了无数次脸了,不在乎这一次,活命要紧。 第66章 她双手抱于胸前,快步靠近火堆。 顾卓背对而坐,姿态闲散地朝火堆里添着木柴,长发散开了,发间隐约间瞧见一抹鹅黄。 再近些,只见顾卓脱掉了外袍,露出里面灰色的中衣,穿得规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修长的脖颈,再往上那张俊美的脸上系着根鹅黄色发带,遮住了那双温柔潋滟的眼。 他瞧不见? 这么君子? 白知微一愣,顿时胆子大起来了。 “嗯?”她伸手在顾卓眼前晃了晃,手却被准确无误抓住了。 白知微慌忙后退一步,惊道:“啊——行川,你、你看得见。” 顾卓无奈地叹了口气:“别闹看不见,会有光影,你一动便有风声。” “哦。”白知微退后一步,乖乖地坐在他旁边,烤火取暖,歇了好一会,说话才利索,“也不知道施蓉儿她们在哪了?出来了没?” 顾卓宽慰道:“应当没事,施蓉儿比我们更熟悉地形,且方才上岸时,我发现地面上有水迹,有人先行离开了,别担心了。” “哦——那就好。”白知微拧着眉,出来后先走,倒是符合施蓉儿利落的性格,她妹妹还病着,她断断不会留在这冒险。 白知微抬起头,小心翼翼道:“行川,我们进去后,便有人在洞口放火,我怀疑有人识破了你的身份,想加害你,留在这里太危险了,若是被想要害你之人发现……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若是来了追兵……我们还是先走吧。” “这里不容易被发现,先将衣服烤干,你风寒才好,若是一病,又是半个月,今夜本就不该答应带你出来。”顾卓勿自往火堆里添着柴火,瞧着模样并未将追兵之事放在心上。 此处地势最低,茂密的树林遮挡了踪迹,有心人若是往下仔细瞧,还是能发现他们。 白知微望着荒山上的几处火势,不知多少人葬身火海,幽幽叹了口气。 “知微在担心三极殿中人?”顾卓眼上覆着发带,脸侧向了另外一侧。 白知微只能瞧见他的侧脸,鼻梁挺直,下颌线清晰优美,唇色红润,喉结说话间滚动。 他明明并未瞧见她,为何知道她在看三极殿? “想救他们?”明明还是一贯温柔的语调,白知微明显察觉他的冷意。 白知微摇摇头,想起顾卓现在看不见,道:“如果有能力,我倒是想救一救,只可惜我们现在自身难保,比之那些三极殿的亡命之徒,我更想我们俩好好活着。” 顾卓轻笑了一声:“我们?” 火堆前烤了一个时辰,衣服终于干了,她长长呼出口气,总算能见人了。 体力也恢复了不少,只剩下恐惧后的疲惫。 “有人来了。”顾卓面朝着前方,她只能瞧见他抿直的嘴角,“把外袍穿上。” “我穿着的呀。”白知微一愣,她明明穿戴整齐了,就连头发都挽成了简单的样式,她还未动作,手上便被塞了件灰袍,正是顾卓方才晾在一旁的那件。 这下白知微算明白了,这件道袍在她的眼里不算什么,但在顾卓眼里实在是有碍观瞻,他这是嫌她穿这件道袍暴露有辱斯文。 她急忙将灰袍往身上套,盖住这件道袍。 顾卓比她高了大半个头,他的衣服太长太大,她只得在腰间多系了几个结扣,袖子被顾卓撕掉了一些,她将袖子卷好,露出里面的轻纱道袍,下摆则拖延在地上。 待到她穿好一切,顾卓才慢条斯理地解开眼上的发带。 他的外袍太大,越发显得她腰肢纤细,露出的手臂纤长,灰袍老老实实穿好,只露出细长的脖颈,小巧的下巴。 她和他相识这一月余,不是在逃难,就是在逃难的路上。 难怪会瘦,只要过些时日离开了建邺,日子大约会好过些吧,她会愿意和他走吗? “知微喜欢建邺?”顾卓熟练地将发带收进怀里。 白知微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老实道:“建邺比之衢州,的确繁华些,生活在这里确实热闹有趣,天子脚下,到处都是大官……” 顾卓轻笑一声:“你怕得罪不起?” “聪明。”白知微背着手走到顾卓身旁,笑嘻嘻地瞧着他,“若是让我选,我便选个富饶、商贸发达的地方,那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还不用拘束我的言行。 天晴了,我就去爬山晒太阳,起风了,我便放纸鸢,下雨了,我就躲在廊下听雨,若是那里能下雪便更好了,我要在院子里堆几个大雪人。” 白知微双手环抱在前:“就这么大。” 顾卓看看她,又仰着头望天,天幕黑压压地,风也在呼呼地刮,是要下雪地前兆,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地温柔笑意,低下头问她:“你喜欢雪呀?大约就这几日,建邺便会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了。” “真的,难怪这么冷,到时候若是不忙,记得陪我堆雪人。”白知微双眼放光,开心得紧,仿佛就因为这场未来的雪,扫去了今夜所有的阴霾。 她从小长在南方,还从未见过大雪,现在都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等待着建邺大雪的降临。 顾卓轻声地应了声“好”。 “你方才提过的地方……”顾卓思考一瞬,前世他被封楚王时,封地下辖三洲,其中锦州倒是适合,来往贸易发达,时常有楼兰北羌而来的新鲜玩意,很适合白知微的居住。 若是这一世他安居封地,是否能和她携手白头。 他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只是在此之前还要许多事要做。 “是不是我要求太多了?”白知微瞧着顾卓拧着眉出神,一副很烦心的模样,她勾起他的手,“只要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离集市不远就行了,简单吧,别发愁了,你方才不是说有人来了吗?怎么还没到?” 顾卓解释道:“暗卫到了,没出声,他们没过来,我等会还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随暗卫回府。” 白知微内心揣揣,已经到了拐卖案紧要关头,她不安心地嘱咐道:“那你记得早些回来,回府后,我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你,你一定要记得。” 顾卓点点头答应了,放大声量:“过来吧。” 密林之间终于显现出几十个黑衣身影,面上都未戴面具,但面容都平淡得让人难以一眼记住。 “属下失职,在召集暗卫支援主上时被守城兵将拦截了,拖延到现在才寻到主上。”暗卫单膝跪地行礼。 白知微瞧了好几眼,才认清这人便是之前的暗卫,难道暗卫脸没有记忆点,也是入选项。 “好了,任务完成后,自去领罚吧。”顾卓盯着暗卫瞧了好几眼,又指了指另外的暗卫,“你们几个留下,护送知微回府,切记护她安全,若是出了半分纰漏,提头来见。” 这一点将,基本将暗卫全数留给了白知微,她回个府,哪里需要这么大的排场,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顾卓深深地瞧了她一眼,眼底浓烈情绪翻涌,留下人护她安全,才能让他安心。 “好吧。”白知微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你一定得记住我说过的事,早些回来,我把东西交给你,真的很重要。” 顾卓点点头便是答应了,带着暗卫翻身上马消失在密林中。 白知微站在原地瞧着顾卓远去的背影,右眼皮直跳,她伸手按住跳动的眼皮,想要将这场未知的灾祸拦下来。 第57章 白知微回府时,乌云满布,夜幕散去后,天地间还是灰蒙蒙地,瞧着压抑得紧,她一口浊气堵在胸口。 长荣在府门处静静地候着她,左手提着盏宫灯,右手上搭着件厚厚的狐裘。 她一落地,长荣便迎了过来,目光触及她衣服时一愣,连忙将狐裘搭在她的肩上。 “小姐,天寒地冻,快些回屋子吧。” 拨来伺候的侍女想要靠近她,都被长荣挥走了,不让其他人瞧见她的衣袍。 白知微快步回了小院内,屋子里烧着地龙,内里暖洋洋,白知微一进屋子,被暖气一熏,整夜未眠的疲乏劲冒了出来。 她伸手解了狐裘,露出灰布外袍。 长荣好几次欲言又止,接过狐裘仔细收纳着,转头见白知微已经脱了灰袍,露出内里轻纱道袍。 震惊,愕然。 她再也憋不住了:“小姐,二殿下不会对你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吧?” 白知微捂着嘴打着呵欠,往里间拔步床走,努力压抑下生理性泪水,歪着头不解地望着长荣:“奇怪的事?没有呀。” 长荣拿着干净柔软的寝衣,为白知微换上,特意留意了脖颈处,没有暧昧的痕迹。 难道上次亲她家小姐的不是二殿下? 那这次,让小姐穿如此轻浮衣服的人又是谁? 长荣抱着换下的道袍,望向她的眼神越发一言难尽,试探道:“小姐今夜是一直和二殿下在一起吗?” 白知微沾上枕头,恨不能立马进入梦乡,瞧着长荣的样子,便知晓她误会了,解释道:“这衣服是我自己穿的,你想哪里去了,我真是出去干正事了,以后有空再向你解释啊……好长荣,我真是困死了。” 第67章 长荣捏紧衣角的手一松:“小姐睡觉吧,起来要喝什么粥,奴婢先让厨房备着,这衣服需要洗净收在柜子里吗?” 白知微头疼,果然长荣误会了,将这衣服当作她和顾卓玩的情/趣了,无奈道:“丢了,丢了,有多远扔多远,记得行川若是回来,无论我是否睡着,都记得叫醒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找她,记得啊……” 白知微仔仔细细交代了,便再也止不住困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香甜,白知微醒来时,长荣正坐在拔步床外的小凳上。 她撑起身子,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天气还是阴沉沉,云层越发低了,几乎快要贴近地面了。 “什么时辰了?行川回来了吗?” 长荣来到她身侧,在她身后放了个软垫,让她靠着舒服些。 “酉时了,小姐睡了一整个白日,二殿下未曾回来……” 这一觉睡得香甜,竟然睡足了六个时辰,疲乏劲一扫而空,她舒服地扭了扭身子,转头瞧着长荣面带犹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行川出事了?”白知微说着便起身下床,心里焦急万分,怎么睡一觉就出事了? “小姐,不是二殿下。”长荣按着白知微的肩膀,“是楼兰公主,她来了府里,我已经告诉她你还在休息,她执意在大厅等你。” “哦……”白知微按着胸口,轻轻拍了几下,嗔怪地瞧了长荣一眼,“说话大喘气干嘛,吓我一跳。” 昨夜在不夜城相遇,她客套相邀,原来梁洛嫣当了真。 她不过是个天真的小妹妹,在建邺无依无靠,想找个熟悉的人解闷罢了。 长荣担忧地瞧着她,小心提点道:“小姐,楼兰公主可是来和亲的,和亲对象便是从适龄的皇子中挑选,她来到二殿下府中,还特意找你,难道不是来找你示威的吗?” “啊……”白知微好笑地瞧着她,“还真不是,她估计就是想找个人陪她玩,她就一小妹妹,她什么时候到的?” “她都这么高了,哪里是什么小姑娘。”长荣垫着脚比划了一下,又别过头嘟囔,“怎么昨天就不弄些痕迹呐。” 白知微已经自顾自挑好了衣服,选了件鹅黄色的短袄,丝线绣着精致的桃花,领口袖口处都有圈白绒毛,襦裙也是粉白,衬得她越发娇艳。 她比划了一个更高的位置:“她就算再长高些,也只是个小姑娘,你和她计较什么,快过来帮我换衣服。” 长荣帮白知微扣着袄子上的盘扣,打理着裙摆,整理好一切后,白知微坐在梳妆台前,抽着着盒子,“长荣,你有没有见过,我那条鹅黄色的发带。” 长荣拿着金钗的手一顿,就在从内间走到梳妆台这几步路,她已经想好了,八种发髻样式,再选出最华贵的金钗压发,保管能让白知微艳压楼兰公主。 “鹅黄色发带……”实在太朴素了些,长荣后半句话梗在喉咙里。 “找到了,就这条。”白知微高兴地从抽屉里拿出发带,仔仔细细瞧了瞧,确实就是这个,一条在顾卓手上,另外一条便是在这。 因为只余下这一条,后面竟然再也未用过。 “快快快,选一个最合适这条发带的发髻。” 长荣接着这发带,仿佛烫手山芋一般,又见白知微如此欢喜的模样。 只得梳好发髻,左侧簪三支金钗,趁得华贵端庄,鹅黄色发带在发髻后作结扣装饰,为她多添三分俏皮 “公主什么时候到的?”白知微摇晃着脑袋,后面的发带飘动,镜中隐隐约约可见其灵动,她对长荣的手艺满意极了。 “巳时便到了,奴婢已经劝过了,公主执意在大厅等着。”长荣小心为她上好桃花妆面,最后点上口脂,再暗的天色也压不住这一株春日桃花。 “那她岂不是等了我五个时辰了。”白知微面色一变,再等下去,她都快要失去女主,这条大腿了,“快传膳,请她进院子。” 伺候的侍女连忙去正厅请楼兰公主。 夜幕已经完全暗了,也许是一天都没见太阳,白知微有些提不起兴致。 小厅内掌了灯,照的小厅昏黄温馨,若是前几日,顾卓应当会在小厅内看会书,再回他的院子。 已经过了整个白日,居然没一丁点消息。 “白日里当真没人回府?”白知微坐在圆桌前支着脑袋,拧着眉毛发愁,下巴埋进了绒毛,越发显得她娇憨。 长荣只当白知微舍不下儿女情长,和顾卓分隔一会便有了相思愁绪,为白知微倒了被热茶,“真的没有,前厅奴婢派人盯着呐,二殿下一回来,保管小姐第一时间知道。” “好吧……”白知微病恹恹地提不起精神。 “知微姐姐……”清丽的声音刚入耳,梁洛嫣便跨进了小厅,自在地解开了狐裘,露出干净单薄的白色楼兰裤装。 白知微对楼兰服饰不算了解,但这套衣服,在她一个外行看来,实在比较偏向中性。 梁洛嫣熟络地在白知微身边坐下,脸上满是担忧:“知微姐姐,是又病了吗?这个天气不日便会下场大雪,实在冷得厉害。” 白知微见梁洛嫣衣着单薄,让长荣多燃了盆炭火放在她跟前,“昨夜睡迟了,便 多睡了会,我本就贪睡,你怎么不叫长荣把我叫醒,白白多等些时辰,这么冷怎么穿这么少?” 梁洛嫣乖巧道:“楼兰常年风雪,我早就习惯了,姐姐没病就好,反正今日天气也不好,叫醒了姐姐也没法在建邺玩,我也没事,等着便等着,还不如让姐姐多睡会。” 话虽这样说,白知微更愧疚了。 厨房传来了晚膳,长荣特意交待了,一半是白知微的口味,另一边则是楼兰风味。 梁洛嫣瞧着高兴极了,取了面纱,露出精致深邃的脸,美得让人呼吸一滞。 侍女隐隐有惊艳声,就连已经见过梁洛嫣真容的长荣,都被美得一晃神。 长荣更觉着白知微危险,若是二殿下被梁洛嫣的美貌迷惑,那白知微怎么办? 长荣的视线不住在二人之间穿梭,梁洛嫣美艳逼人,白知微灿若春花,不比梁洛嫣差,更重要是白知微性子好,还有一手绝佳厨艺。 她家小姐绝对不会输的,长荣在那边眼珠子都快转翻天了,白知微清粥也见了底。 喝完粥扁平的胃里暖洋洋地,只是心里装着事,再吃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白知微热络地为梁洛嫣添了碗甜汤,试探道:“公主,这几日都和大殿下在一起?” 梁洛嫣接甜汤,轻轻抿了口,眼睛高兴地微微眯着,像只餍足的猫。 “来建邺这半个月,确实都和他在一起,不过我们并未做什么,只是一起逛逛建邺,知微姐姐日后若是有空,便你陪我逛,好不好?” 白知微小心翼翼追问,生怕引得梁洛嫣不快,“整天都在一起吗?大殿下有没有提过北边的荒山?昨夜我们分别后,你可和大殿下在一起?” 梁洛嫣停了筷子,眉眼含笑地望着她。 “知微姐姐想问什么,直接问我便是,我的命都是你救的,顾稷白日和我在一起,偶尔会有亲卫来报,一切言论都背对着我,至于荒山,我没听他提过,昨夜分别后,他便送我回了驿站,后来行踪便不知道了……” 白知微低着头,原著中男主顾稷可是光风霁月,光伟正的人物,她怎么会把这些事和他联系在一起,应该不会是他。 梁洛嫣支着脑袋拧着眉,努力回忆道:“不过,我好像记得顾稷说过,他要去尚书府一趟……白日并未去,想来送我回去后,他应该去了那……” 她着急地抓着梁洛嫣的手:“公主,你可记得这位尚书姓什么?” 梁洛嫣视线顺着白知微的手,慢慢挪到她的脸上,嘴角一直带着清浅的笑意。 长荣总算信了白知微的话,梁洛嫣对她真的没有恶意,她们之间相处融洽,谈话间丝毫没有提及顾卓,仿佛今日梁洛嫣当真只是来找白知微叙旧。 不过梁洛嫣看向白知微的眼神,让她觉着有些奇怪,她好似在哪里见过,她转过身思考一会,突然想起顾卓在小厅内看书时,抬眼瞧白知微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第58章 长荣震惊,揉了揉眼睛再瞧了一遍,她真的没有看错。 楼兰公主眼里满是深情,缠绵。 所以这位楼兰公主的目标,一直都是白知微,长荣手心冒汗,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断。 奈何白知微丝毫不觉,正焦急地等着答案。 梁洛嫣目光从未移开过白知微身上,嘴角含笑道:“这个倒不清楚,不过朝中的尚书就几位,应该很好打听,知微姐姐,我帮你问问,明日我便告诉你。” 白知微轻轻摇了摇头,梁洛嫣不过是异国公主,她这是病急乱投医,竟然想从梁洛嫣那得知消息,分明是在为难她。 白知微失望地松开手,长叹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应当是我多虑了,你等这么久了,肯定饿了,快再多吃些,这些都是楼兰、你家乡的味道,你试试……” 第68章 梁洛嫣心情愉悦,筷子动得飞快,眉梢嘴角都带着笑意。 “我等会儿回了驿站,便差人去探听消息,不妨事,反正明日,我也想过来找姐姐玩。” 白知微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喜道:“真是谢谢公主了。” 梁洛嫣手放在白知微旁,手亲昵地挨着她手侧,原本只是姐妹之间的亲昵小动作。 白知微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强忍着不抽回手,大约梁洛嫣的手太大了,骨节比一般女子修长,她有些不适应。 晚膳后,梁洛嫣又留在小院子里和她叙旧,聊着楼兰的事。 小厅内烛光照的柔和,气氛温馨和谐,而身处摇曳烛光下的美人,更让人说不出一丝犹豫的话来。 “这是什么?”梁洛嫣仿佛对小厅内的一切都有感兴趣,她已经绕到小厅的右侧,那里放置着矮塌,上面放着几卷古书。 矮塌位置和她的卧房错开,又隔了屏风,生病那段时间,顾卓有时会在那看书或者处理公务陪她。 她自小便对读书写字没兴趣,所以就算病好了,也从来没去那个角落待过。 矮塌的书桌上放着本厚厚古籍,书页似枯页般昏黄,页角也多有残缺,书页是翻开的,梁洛嫣开心地拿起古籍。 古朴的书皮上写着《摄生总要》四个大字,瞧着模样倒是像医书,顾卓无事为何会看医书?白知微没想明白。 “让我看看知微姐姐,平日都看些什么书。”梁洛嫣拿着书卷踱步过来,“益女丹,男子服用可作助兴,女子服用则身怀异香,身若浮水,兴致高起,若强行凉水压抑,而后每月药性复燃,直至药性完全消亡。” 梁洛嫣念完方察觉她念了什么,自觉失仪,连忙将古籍放下。 白知微越听越是心惊,这药和她所中之药,怎么会如此的像?她恨不能找系统质问一番,然而碍于她人在场,只得作罢。 不过,顾卓为何会这么巧,翻到这页。 梁洛嫣委屈道:“知微姐姐,我真不是故意的,不过你为什么会看这本书,这些瞧着可不像什么正经……书” 白知微慌忙解释道:“不过无聊的时候翻翻,看着这药写得新奇,所以便停下看了看,都是些无聊的杂书,你快别看了。” 冷风灌入,吹走这一屋子的尴尬,侍女掀开厚厚的隔风门帘,慌忙跑了进来。 “小姐,有二殿下的消息了。” 等了半晌,总算来了消息,白知微急道:“快说……什么消息?” “建邺都传遍了,说是二殿下昨夜闯了闻尚书府,兵戎相见,将闻尚书嫡子吓死了,闻尚书立马进了宫,告了御状,二殿下被扣在宫中,所以才未回府。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奴婢还听说……” 白知微皱着眉急道:“还听说什么?” “城郊那座荒山,昨夜起了场大火,将内里的污秽都暴露了出来。 荒山底下有天然的溶洞,有人将其拓宽,在里建了座三极殿,做尽了坏事,开设赌场,养着血腥打手,又设暗娼馆,最重要的是这些男女,均是拐卖而来的良家人,这正巧是陛下最近大力追查的拐卖案。 而且坊间都在传……二殿下便是三极殿主。 陛下今早在御书房发了好大一通火。” 白知微一愣,变故怎么发生得如此突然,明明昨夜她听到顾卓,唤三极殿主作闻文翰。 怎么传成了顾卓是殿主,肯定是搞错了。 对,一定是误会。 只要将账本拿出来,就能洗脱他的冤屈。 白知微追问道:“怎么会在御书房这么久?期间还发生了什么事。” 侍女对此后之事便不知了,连忙摇了摇头。 梁洛嫣道:“今早我也进了趟宫里,大殿下也进了御书房后,便没有再出来,他们应当是有什么事商议。” “顾……大殿下也进去了。”白知微紧张地捏着手心,眉头紧锁。 原著中就是这次御书房 谈话之后,顾卓便失了君心,围猎事件后,导致了他被驱逐去皇位候选人,被封楚王去往封地。 那时原著中的白知微登场,玉佩作要挟,强求了和顾卓的姻缘。 一边是男女主的佳偶天成,一边是男配和女配的怨侣相杀。 当真走到那一步,她会被这个世界扭曲回归正常故事线吗? 毕竟前几次,她明明做了无数的努力,故事线还是扳正成原本的轨迹。 幽居别院,突然暴毙,这是她原本的结局。 白知微内心涌现出惧意,她不想死啊。 她拧着眉,要怎么才能进宫呐。 突然,灵光乍现,白知微犹豫道:“公主,你是不是有办法进宫?我有急事想要进宫一趟,你能不能帮帮我。” 梁洛嫣早就瞧明白了:“知微姐姐,何必担心,顾卓毕竟是皇子,就算留在御书房也不会怎么样,你现在去也无济于事了。” 在白知微恳求的眼神下,梁洛嫣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拿出了块质地莹润的玉牌,放在她的手心里,玉牌上面写着一个顾字。 “这是大殿下的玉牌,有了它便可以自由的出入宫门。” “多谢公主,日后我定请你到建邺最好的食府吃饭。”白知微连忙将玉佩收入怀里,“我便不多陪你了,长荣快备马车,我要进宫。” 白知微行色匆忙,梁洛嫣伸出的手落在半空,那句我陪你去,堵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白知微将账本包裹了好几层,才放心地捂在怀里,出了房门才觉得这天已经十分寒冷,连忙钻进马车里,躲避寒风。 顾卓府宅离宫门,驾马车不过大半个时辰,白知微在马车里想着措辞,直接闯御书房不妥当,若是能将证据交给顾卓的母妃,由她出面解决,应当是最好的办法。 记忆中那个视爱情如生命的女子,会帮她吗? 白知微一下子没了底气,手紧紧攥着账本,她之前已经查看过了,记着鬼峰寨拐卖人口的收入,还有鲁瞑和他的暗处之人往来书信。 书信下面单留了一个“闻”字,这倒是和三极殿主闻文翰对应上了,只要对比笔迹,就可洗脱冤屈。 “小姐,承德门到了。”马车停下了,长荣小声的唤着她。 “好,你们先回府吧,在这里等也太冷了,等会我和行川一起回来。”白知微将账本抱在怀里,有了几分底气,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冬日里的寒风扑面而来,她冷得一哆嗦。 长荣担忧道:“方才走得太急,竟然忘了拿件狐裘。” “皇宫里的地龙烧得旺得很,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快回去吧。”白知微笑得朝长荣挥手,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意消散,只剩下对于未知的恐惧和担忧。 巍峨的宫门口,她只能看见皇宫宫殿的一角,直直地指向苍穹,和这快要压境的乌云连到了一块。 白知微急急向前,行至朱红宫门口,御林军身披银甲,手握长缨枪,金刚怒目道:“你是何人,胆敢深夜擅闯宫门。” 白知微稳住心神,拿出怀中玉牌给御林军看过,道:“我乃衢州刺史之女,我想求见德妃娘娘,麻烦将军通传。” 御林军将领见她乘的是二殿下马车,手握是大殿下的令牌,找得人却是德妃,这人到底是何路数,一时间拿捏不定。 “德妃和大殿下均在御书房,你若想见,须得先行通传才是。”御林军将领手一挥,招了一名兵卒。 白知微讨好笑道:“将军,我跟着他一起去吧,若是不能去,我立马回来,保证不耽误你。” 将领皱着眉,下巴一抬,算是应允了。 白知微跟着御林军,走在皇宫之内,白日气派恢弘的宫宇,只剩下肃穆阴冷。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一座高大的宫门前站定,御林军走至宫门前,和前面的小黄门小声说着白知微的目的。 说话间,一名女子着黛色华丽繁琐宫装,头戴宝石冠,姿态娴雅地从大殿内走出。 岁月何其善待她,她的模样和碎片中并无差别。 比起当初诡异的天真浪漫,现在更加正常,甚至能称得上端庄,娴静。 白知微几乎不敢把她和碎片中联想在一起。 孟静姝似乎瞧见了她,温温柔柔朝着她笑了笑,便朝着另一方向走。 白知微高声唤道:“德妃娘娘……” 第59章 两名宫女提着宫灯,在前为孟静姝引路照明。 孟静姝看清了白知微的动作,转了步子,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在她身前几步停下脚步。 孟静姝歪着头,好奇道:“刚才是你在唤本宫,何事?” 白知微福了福身子行礼,蹲下身子的瞬间,佩戴的玉佩从裙褶中露了出来。 “德妃娘娘。”白知微停顿一会,面带犹豫,手缓慢地抚上玉佩,“我名唤白知微,不知您可还记得我娘——宋书文,当年你们患难相逢,相互扶持走过困苦的日子。” 第69章 孟静姝她的话引导,是陷入的回忆中,回过神时,娴静的脸上带着几分慈爱。 “原来是宋姐姐的女儿,本宫就说怎么见你第一面就觉得喜欢。”孟静姝走进几步,目光落在她的玉佩上。 白知微立刻解开玉佩递上:“母亲临走前,曾经告诉我,若是日子实在艰苦,可到建邺来寻求德妃娘娘的庇护。” “宋姐姐已经走了……”孟静姝面露悲戚,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身后的宫女连忙扶着她,稳住她的身形,“傻孩子,你娘亲难道没有告诉你,这块玉佩是……” “我知道……此乃定亲玉佩。”白知微抬头望向孟静姝,“我和二殿下在衢州相识相知,此番我便是为了二殿下而来。” 孟静姝一愣,她是知晓顾卓带了名女子回府,但具体的来历她倒是没有去深究。 “哦?为他?”孟静姝回头望着御书房方向,“还是先不着急见他吧,现在他有些麻烦,等他处理好了,再说吧。” “我听闻二殿下陷入了拐卖案和三极殿风波,我有证据可以证明此事和他无关,德妃娘娘,可麻烦您将证据呈于陛下,为二殿下洗脱冤屈。”白知微小心翼翼地将账簿拿了出来。 孟静殊见了既不上手接,也不应话,犹豫了一会,“你当真打算为顾卓请命吗?就算得罪皇权也再所不惜吗?” 怎么就牵扯上得罪皇权了,白知微不解道:“什么意思?这只是真相而已。” 孟静殊长叹口气:“难为你为顾卓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我便带你进去吧。” 孟静殊施施然向前,白知微低着头跟上,只能看见华丽的裙摆。 虽然没听懂孟静殊的意思,总算有了呈递账簿的办法,事态总算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白知微低着头跟着孟静殊走进大殿,被内里暖气一熏,脑子发懵,更紧张了。 她压根不敢抬头,低头数着地面金砖。 “爱妃为何去而复返?” 威严地声音响起,白知微被吓得一哆嗦,本能想跪下去。 “陛下,臣妾方才在殿外遇到小姑娘,她有隐情要禀告陛下。”孟静殊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冲着她招招手,“来,知微,你来说。” 白知微“噗通”跪在地上,视线压根不敢直视皇上,只能看见那片明黄绣着金龙的袍角,骇人的气势充满了整个大殿,她控制不住的哆嗦。 她掐着手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害怕,努力镇定道:“臣女白知微,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二皇子之事另有隐情,他是被冤枉的。” 顾修远像是被挑起了几分好奇心:“哦——隐情,说来听听。” 白知微细无巨细交代了昨日总总,尽量将一切说得明白。 逛不夜城时,偶遇了男女行迹可疑后,发现荒山后的三极殿,再到挑开三极殿主面具,发现其 人是闻文翰,最后发生大火,慌乱逃离。 “就是因为此,二殿下才会夜闯闻尚书府,他并非无缘无故,便带兵进了尚书府,陛下明鉴啊。”白知微恭敬地再叩首,才敢抬头望顾修远。 顾修远坐在龙椅之上,顾卓和他的五官七分相似,比之顾卓温润的气质,顾修远的气势更加盛气凌人,长期身处上位者的威压,这一点顾稷倒是很像他。 顾修远支着头,见她如见蝼蚁,面无表情道:“这些不过你一面之词,实在难为证据。” “陛下,等等,我有证据。”白知微将账簿高高举过头顶,“之前在衢州剿灭鬼峰寨山匪时,我曾经偶尔发现了一本账簿,鬼峰寨和其他人往来书信,当时事态紧急,我便将它放在我这了。 今日,我听闻二殿下被陷害,突然想起这本账簿,翻看书信时发现,和鬼峰寨来往之人落款一个‘闻’字。” 小黄门走了下来,取走了她手上的账簿,呈到顾修远桌前。 顾修远一页页地翻动,脸色也越发难看,但还是将所有都翻完。 白知微偷偷瞧了一圈,没有发现顾卓。 不是说他在御书房吗?怎么没看见他的人? 白知微稍稍再将头抬高些,殿后方似乎有一高大的人影,她想再看真切些,人影却消失不见了。 顾修远扶着桌子站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几封伪造的书信,来蒙蔽朕。” 白知微不敢置信道:“陛下,这些书信真是我在鬼峰寨中寻到,绝非造假,请陛下明鉴。” “闻文翰自小便陪在稷儿身边伴读,他的那手字我从小便认得,文翰既然是你的好友,稷儿,你也出来认一认吧。” 须臾,大殿后之人慢慢走了出来,男子着华贵金纹长袍,面上的狂妄自傲收敛了八分,只剩下恭敬,“父皇,文翰英年早逝也就罢了,竟然有人还要将脏水泼到他身上。” 一直在后殿的人是顾稷,压根不是顾卓,白知微更慌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稷走到顾修远身边,仔仔细细地辨认字迹,越看他越是心惊,面上还只能维持镇定,这字迹确实非闻文翰所书,但却是他身边的另一位幕僚,不知为何落款却留的一个‘闻’字。 好在这位幕僚出生乡野,这御书房应当无人识得他的笔迹。 且方才顾修远明显是站在他这边。 顾稷强装镇定道:“禀告父皇,这实非闻文翰的字迹,这账簿也可移大理寺,进行查证,还文翰一个清白。” 听到此,白知微身子不可克制地发抖,不是闻文翰,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瞧着这墨迹很久了,应当不是现作假。要么是正如此女所言,她受了蒙骗,所以才做出这等错事,要么便是她蓄意谋害,谋划已久……” 顾稷一派温和模样,一番言论倒是将矛头全指向了白知微。 白知微辩解道:“陛下,这账簿是真,信件也是真……” 顾修远打量着白知微:“稷儿言之有理,夜闯宫中本就是错,便罚你去外面跪着吧。” “陛下,外面快要下雪了……雪地里跪会,恐怕人都没了。”孟静殊走到顾修远的身边,却对账簿书信一副不敢兴趣的样子。 “我向来看不懂这些,我能带她进来,也是因为她母亲,是我还在荣州患难姐妹,我记着她的那份情谊。” 孟静殊提荣州这段岁月,摆明是想将这件事揭过去,顾修远对她本就有愧,怜爱地瞧了她一眼,退让道:“便跪两个时辰,小惩便可,出去吧。” 孟静殊歉意地瞧了她一眼,白知微知道她只能帮她到这了,小黄门已经引她去殿外小角落。 离了烧着地龙的宫殿,白知微才发觉外面已经这么冷了,夜晚的风呼呼地吹。 “快要下雪了?” 小黄门没有理她,只是在白知微面前摆了一个沙漏,手里提着一盏宫灯,面上满是不屑,声音又尖又细:“姑娘,咱家便守着你跪两个时辰,这沙漏漏下两次,便是结束了。” “多谢公公。” 白知微跪在冰凉的金砖上,咯得膝盖又疼又冷,跪了一会就腿就软,她悄悄偷懒跪坐在腿上。 小黄门声音活像淬了冰:“姑娘,别让咱家为难,陛下说了是跪两个时辰,不是在腿上坐两个时辰。” 语毕就将沙漏倒着往回漏了些。 白知微只得撑着膝盖,身子跪得笔直。 她现在都还没想明白,究竟是哪一步,她被人骗了。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出消息?可谁会知道她手里有账本?顾卓到底去哪了? 膝盖好痛,跪着可太难受了,早知道她就应该待在屋子里睡觉。 好冷,阴寒的风刮着她的脸颊,她衣服压根不抗风,冻得她的身子直哆嗦,牙齿直打架。 寂静的夜里,只听见沙慢慢往下漏的声音。 “姑娘,好好跪着吧,才过了半个时辰。” 温度慢慢从她身上流失,白知微努力将她蜷缩成一团,抬起迷蒙的眼瞧了瞧沙漏,才漏下一半的细沙,原来才过半个时辰,她以为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片片雪花从天空飘落,微风扬起雪花在空中飞舞,瞧着漂亮极了。 她期待多时,建邺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雪花慢慢飘落在她的发上,眼睫上,肩上,开始点点积雪还会被她的体温,融化成水滴融进她的衣襟里,夺取她最后的一丝体温。 而后雪只会慢慢在她的发顶,肩头堆积。 她仿佛是堆在雪地里的一个雪人。 越来越冷了。 她甚至清晰地感觉死亡正在逼近。 她期待多时的这场雪,似乎能要她的命了。 就在她双腿麻木,身体不住寒战时,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倒时。 “姑娘,两个时辰到了,你请回吧。” 终于到了。 眩晕,迷蒙。 越来越沉的身体。 白知微挪动身子,挣扎站起,却加剧了栽倒的速度,就在她快要落地时,却被一双手给接住了,可她睁不开眼,也感受不到来人的体温。 第70章 来人似乎和她一样冷,她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他的怀里。 第60章 顾卓以雷霆手段迅速将此事料理了,他不是不明白顾修远的心思,他是太明白了。 前几年战乱时,他是顾修远手中那柄最锋利的刀,为他冲锋陷阵,收复大晋破碎山河。 如今天下平定,儋州旧臣以从龙之功自居,越发放肆,有些已然成了这锦绣山河上的腐肉蛆虫。 顾修远想要利用他刮掉腐肉,又不伤其根本。 闻家此事便是敲山震虎,要做到恩威并施,既要给儋州旧臣震摄,又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顾卓进御书房前,抬头望了望天,冷风迎面刮过,风雪已至,片片雪花飘落。 瞧着样子是场大雪,过了今夜,地上积雪恐有三尺厚。 若是处理快些,回府正好可以陪白知微堆雪人,想到此,他心中一暖,抖了抖身上的风雪,大氅都未来得及取下,就往御书房走。 迈进御书房那一刻,心头突然一紧,余光瞥见殿外偏远角落,小黄门提着宫灯,只照亮了昏黄的小角落。 小黄门身后正跪着一人,他将跪着人的身子挡了大半,看不真切只能瞧见粉白色的裙角。 许是后妃犯了什么错。 顾卓强压下心头的不适,此间事了,便能回府。 他快步进了御书房,房内只有顾修远和顾稷二人在书案后,顾卓躬身行礼,朗声道:“儿臣参加父皇。” 顾 修远正提笔在宣纸上游走,嘴角噙着笑:“这么快就回来了,行川,案子办得如何?” “禀告父皇,儿臣已经将此案查明,证据全部移交大理寺黎大人审问。” 顾修远挑眉道:“甚好,此事可还牵扯到什么人?” 顾卓道:“证据所有指向,闻大人嫡子文翰所为,闻大人是否知晓,还不得知,只能静待黎大人审问接过。 儿臣抓捕时闻文翰畏罪自杀,闻大人满口胡言,道父皇寒儋州旧臣的心,儿臣已安抚儋州旧臣。 儋州旧臣闻讯均表明此事乃闻家之事,他们不曾参与其中,请儿臣将此事查得清楚。” 顾卓停顿一瞬:“此事确实未牵扯到其他人。” “甚好,果然将此事交给你来办,没让我失望。”顾修远笔一停,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冲着顾卓招手,“如此说来,我刚才倒是没有罚错,行川,你且上来瞧瞧。” 顾稷站在身后附和道:“父皇乃真命天子,如何会错。” 强烈的不安萦绕心间,他起身上前。 书案上放着一本墨蓝皮的账簿,三指厚,书页微微翘起,之前应当是被人卷起,放在怀里妥善保管。 这本账簿他在白知微那见过,被她宝贝似的藏了起来。 他心头一跳,他知道殿外,跪着的人是谁了,是白知微。 他的双手用力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强忍着,镇静道:“父皇,何意?” “方才一女子擅闯了御书房,拿着这造假的证据来救你,实在可恶,父皇仁德,只罚了她跪在雪地里两个时辰。”瞧着顾卓突变的脸色,顾稷心情大好,装模作样的解释道。 雪地里跪两个时辰,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都受不住。 更何况她,一场风寒都病半个月。 顾卓辩解道:“闻文翰确实有罪,她也不算错。” “行川,你是认得闻文翰的字迹……” 后面半截还未说完,顾修远抬头,已经没了顾卓的身影。 他长叹口气,他越发肯定自己的决策,不能选顾卓,顾卓和他的母亲太像了。 至情至性,难为明君。 顾卓抬腿就往外狂奔,心从未如此乱过,他万分后悔,方才他为何不停下多看一眼。 从殿内到殿外不过几十米,几息的功夫,殿内暖如春日,殿外严寒凌冬。 小黄门站在屋檐下,风雪未沾身。 轻蔑的一声:“姑娘,两个时辰到了,你请回吧。” 抬眼便瞧见顾卓难看脸色,看向他的眼神淬了冰,这哪里还是待人温和有礼的二殿下,慌乱跪迎。 “二殿下,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 他早就见惯了,宫里这些奴才的趋炎附势,一脚将人踹到风雪里,一股气梗在喉咙,只发出声怒吼:“滚——” 小黄门连滚带爬地离开。 “两个时辰啊,知微。” 白知微听不见一般,并不回答他,她的发梢,眼睫上覆盖着层冰碴儿,发髻肩头被细雪覆盖。 她整个人在都在发抖,身子不可控制往下栽。 他急忙去接,触碰到肌肤如同霜雪一般。 他心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心疼到无法呼吸。 “知微。” 无人应他。 他慌张将她扯到怀里,温柔地拂掉她头上的细雪冰渣,温热的脸颊冷得像冰,唇色白中带着青。 她不该是这样,她应该调皮地在他怀里醒来,告诉他:“行川,吓坏了吧,我骗你的。” 不应该如此了无声息。 无形地桎梏在他的喉咙。 他颤抖着,手扣在她的手腕处,微弱的脉搏。 他稍稍松了口气,一把将她揽着怀里,大氅包裹住她冰凉的身子,飞快向着宫外跑,身形快到了残影。 出了承德门,便瞧见府上的马车,挂着一盏昏黄的宫灯,静静停在角落等候。 顾卓快步上了马车,发出巨大的声响,长荣本靠在马车里打瞌睡,被声响惊醒,睁眼便瞧见顾卓脸色阴寒,被这外面的风雪都要冷上三分。 视线往下便瞧见,黑锦大氅下严严实实捂着一人,顾卓一动作露出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不同于平日的活泼灵动,这张脸上只有死气沉沉的灰白。 长荣慌张道:“二殿下,小姐这是怎么了。” 马车内放置着脚炉和暖炉,内里烘烤得暖烘烘地,顾卓才敢稍微松开些,露出白知微的头透气。“驾车回府。” 长荣连忙退出了车厢,坐在车辕上,同车夫一同驾马车。 顾卓坐在脚炉处,将暖炉挪动到一处,烤得他后背冒汗。 白知微被冻得方才连求生的本能都没了,体温回笼些,她至少知道本能的寻找热源,方才松开的距离,一下子被填满。 幽闭的空间内,一缕异香传来,不同于白知微之前雨后草木的味道,这味道更类似于果子完全成熟的芬芳。 衢州那夜,白知微的表现便很不同寻常,他翻遍古籍,找到一种和她相似的病状。 真的是中药了吗? 他揽着她腰的手用力收紧,将她用力压向自己。 马车压过石子,颠簸了一下,白知微不舒服地皱着眉,迷蒙间竟然还睁开了眼,眼底满是散不开的水雾,瞧见他愣了一会。 “行川……你、你回来了,对、对不起,我、我好像做错事了。” 说完便又晕了过去,一时之间,顾卓甚至分不清白知微方才是真的醒了,还是真是一时的梦语。 顾卓自嘲地笑笑,这哪里是白知微错了,分明是他错了。 他和白知微待了不过两月,竟然也似她般天真了。 他竟然想着,当了顾修远的剜骨刀后,功成身退,退居封地,和白知微携手一生。 他的视线落在白知微脸上,眼神温柔缱绻。 最开始白知微贪财又胆小,他以为她来到他身边为了富贵荣华,而后发现她跟随回建邺,想得是许是看上了他皇子的身份,搏一搏这权势。 可是,胆小之人竟然为了他闯了御书房,怕死之人差点冻死在她最期待的大雪里。 何其可笑。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颊处,好在回温,不似方才般冰凉。 似发问又似自省:“白知微,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懂,你告诉我好不好。” 无人应他。 他嘴角牵起温柔的笑意:“难道真的只要一个我吗?” 落在白知微脸上的眼神温柔深情,慢慢变得偏执。 顾卓握着白知微的手,冰凉比他的体温低太多了。 “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一次了,绝对不会。” 他可以成为磨刀石,他人手中利刃,他都不在乎。 但白知微不可以,她应当身在锦绣丛,不沾风雪。 “二殿下,府邸到了。”长荣小心翼翼瞧了瞧车厢门。 大氅将白知微裹得严严实实,顾卓身形一动,抱着白知微快步往院子走,长荣提着灯快步在身后追。 等到长荣进到屋子里,扶着腰大喘气时,白知微已经好好躺在拔步床上,她被裹成了蝉蛹状。 “长荣,过来帮她换衣服。”顾卓说完便退到小院子外,长荣只隐隐约约听到。 “请大夫,熬姜汤,送热水进去……” 长荣急忙找来干净地寝袍,替白知微换上,上半身的袄子被雪水浸湿,下半身粉白的襦裙上满是血痕,膝盖红肿溃破,瞧着可怜极了。 第71章 换好衣袍,请了大夫,长荣为白知微上完药,长荣将锦被搭在白知微身上,退进小厅内。 顾卓正站在矮塌旁,他面窗而站,经过一夜的大雪,乌云已经全部散尽,天边隐约有了一抹霞光。 顾卓手拾起矮塌上的古籍,面色不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这书谁动过了。” 长荣忆起白日里,梁洛嫣看向白知微的眼神,顿感不妙,连忙想要上前为她辩驳几句。 顾卓身侧站了名一等侍女,“白日里,楼兰公主来过,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和白小姐有说有笑,相谈甚欢。” 顾卓握着书卷地手一用力,书卷一下子炸开,吓得侍女后退一大步,“将矮塌撤了。” 长荣心道:完了,二殿下定是知道这件事了。 第61章 长荣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顾卓面无表情,霸道强势气势外露,和平日春风和煦的模样相差甚远。 侍女连忙将矮塌等一应物件撤掉,换作了一方古朴书案,文房四宝皆备,再摆上把太师椅,书案上信件书籍,堆了高高一摞。 先前那个位置,只是作为顾卓偶尔看书,如今倒是像要变成他书房了。 一切都备好,顾卓脸色稍霁,坐在太师椅上支着头假寐。 长荣想回内间伺候白 知微,便被侍女莹儿唤住,方才便是她告诉顾卓,梁洛嫣来过的事。 从顾卓的反应来看,这事绝不是她太过敏感。 莹儿绕过青色帷幔,小声道:“长荣姐姐,衢州来了白小姐家书,方才送进府,你看放在哪里比较好。” 对于莹儿告发之事,长荣自然对她没好脸色,没好气瞥了她一眼,小声道:“给我便好,我替小姐先收着。” 语毕,原本在太师椅假寐的顾卓睁开眼,眼神是藏不住的锐利,支着头,另一只手伸出。 长荣将信往藏了藏,小心翼翼道:“二殿下,是小姐的家书到了,应当只是老爷挂心小姐,没有什么其他的……” 顾卓没接话,伸出的手也没放下,长荣只得将信笺呈上。 顾卓接了信笺没动手去拆,随手放在书案上,仿佛只是替白知微收着。 长荣拿捏不准顾卓的心思,只得福了福礼,进到内间伺候白知微。 家书封皮上写着‘白知微亲启’五个大字,顾卓的视线缓慢从信笺上移开,又不受控制地挪了回来。 突然,他瞧见信笺封口的火漆章盖了两次,再仔细瞧信笺封口有细微裂缝和不平整的卷起。 有人动过这封信。 修长的手指搭在泛黄的信笺上。 尊重白知微,不能动她的东西。 放任她,又会发生如‘账簿’事情。 他不想赌了。 搭在信笺的手指用力曲起,顾卓长叹口气后,将信笺拆开。 信封中,装着两封书信。 一封来自白知微的嫡姐白司思,另一封则是来自锦州何渡春。 何渡春的书信被塞得鼓鼓地,封口是反复封拆的痕迹。 想来他们离开衢州后,何渡春的书信才到,白司思就将这封信一起寄来,封好后,又实在好奇信中内容又将书信拆开了。 他小心将书信又拆开。 何渡春的信笺中,除书信,还塞了零零散散的银票。 她在信中仔细交代了,锦州的布料生意如何起步,拿下了几间铺子,这些银票是这一个月的盈利分成,特定寄过来。 而在后一页中,何渡春仔细描绘了他在鬼峰寨山寨口,一人屠杀山匪,尸山血海上他形同修罗。 何渡春还不知去何处,收集了些他带兵杀人的故事,全部添油加醋全写上。 最后劝诫白知微一定得找机会远离他,来锦州一起过好日子。 顾卓冷笑一声,手指捏紧信笺,指节用力到泛白。 真是好大的胆子,不过是些细散银票,也配和他抢人。 白司思的信倒是简短了许多,交待了白知微在建邺,需得夹着尾巴做人,好好讨好顾卓,替她留意顾稷,来年开春,她便会来建邺寻白知微。 最后担心白知微不听话,还在最后一行话警告: “白知微,你身中益女丹之事错在你我,但你若不好好帮我,我便将你离开那夜找人解毒之事,告知顾卓,到时候你且看看,你的皇妃梦还有吗?” 他死死盯着最后一行,找人解毒。 他眉心狠狠拧着,神色绷紧,险些后槽牙咬碎,若是得知白知微和梁洛嫣相处亲密,妒火为一分,现在的他妒火简直可以燎原。 所以那一晚她走后,去找了别人。 到底是谁?梁洛嫣?还是其他人? 如今,为何她又怡然地留在他身边? 昨夜为何又为他夜闯宫中…… 生气、愤怒,滔天的妒火…… 衣袖一挥,书案上的所有物件均被扫落在地。 握着信笺的指节泛白,眼神死死盯着内间。 她的心里到底装了几个人,对他做的这些事,到底和几个人做过。 长荣在里面听到巨大响动,怯生生探出脑袋,只见顾卓面色铁青,气得拂袖而去,书案上所有东西也摔在地上。 她连忙出来,在乱杂的地上找了好几遍,也未找见那封家书。 —— 持续整整一天一夜的高热,终于退去。 虽然院子里的落雪被全部扫尽,雪后的太阳也极其明媚。 但沧澜院整个笼罩在沉闷的氛围中,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顾卓站在屋檐下,负手瞧着院子里的景色,他的视线虚虚落在假山上,似乎在放空,又好似在思索。 白知微在第三日的午后才醒来,像是终于睡饱了,精神大好,只是身子还软绵绵地,膝盖处也十分痛。 一醒来便是噼里啪啦系统的升级声,系统欢快地在她头顶蹦跶,系统顶着的二变成了十,看来此次副本经验十分丰厚。 就连她的经验都飞升,从可怜的二级变成了惊人的三十级,难怪她觉得神清气爽。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解救被陷害顾卓。】 【故事任务节点:50%。】 【攻略好感度:30、60、80、90……】 数字不断攀升,白知微兴奋地攥紧双手,难道她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回到家了,她环顾一周,没瞧见顾卓,内心空落落地,她还没好好和他告别呐。 【攻略好感度:90、95、98……】 白知微越看越心惊,难道真的要走了?可是内间里只有长荣一人守着,应当是太困乏了,跪趴在她的床前打盹。 如果真的要走,她还想再见一见顾卓。 “长荣?”白知微一出声才发现她的声音有多哑,“长荣,行川呐?” “小姐你醒了,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了,殿下就在外间。”长荣一说话,眼泪就往下掉,动手将脸颊上的泪水擦掉,“我立刻去唤二殿下进来。” 话音刚落,便瞧见骨节分明的手撩开了内间的帘子,露出那张俊美至极的脸,眼底有藏不住的青黑,面无表情,脸色甚至有些低沉。 方才还疯狂上涨的好感度,在顾卓进来那一刻,疯狂往下掉。 【攻略好感度:90、80、70、60】 终于稳稳卡住六十这个分数值,白知微面如土色,小声问道:“长荣,我现在很吓人吗?” 怎么顾卓见了她好感度框框往下掉呐,早知道不让他进来了,还她好感度。 【积分:1000,可开启锦囊。】 长荣轻轻摇了摇头:“不吓人的,小姐。” 白知微靠在床头,青丝散落在肩头,眉头轻蹙,明艳的面庞带着三分病气,平添娇弱,让人一看便心生怜爱。 白知微还在苦恼她的好感度,长荣已经退出了内间,顾卓坐在床边,嘴角抿直:“你唤我何事?” 语调不似平常般温和,带着公事公办的生硬。 顾卓这是怎么了?白知微不解地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眼眸,对视一秒后,顾卓便移开了。 这是生她气了? 怪她把这件事搞砸了? 想到账簿之事,她愈发揣揣不安,她是不是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 “没事。”白知微摇了摇头,“只是醒来没瞧见你……” 只听见顾卓“嗯——”了一声,起身便朝外走了。 望着顾卓离去地背影,白知微心道:完了,她肯定惹大麻烦了,顾卓都不理她了。 她低垂着头,打算等会长荣进来后,好好问问。 躺了太久,她实在渴得厉害,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躺太久了,一动作便头晕目眩,她闭着眼缓了缓。 帘子又被掀开了,她听见放轻地脚步声。 “长荣,帮我倒杯水,我渴得厉害。” 脚步声由远及近,冰凉的瓷杯贴近她的唇边,她就着喝了一大口,睁开眼便瞧见了去而复还的顾卓。 “咳咳— 第72章 —“猛地一声呛咳,白知微慌忙捂着嘴,水汽一下漫延上了眼睛,后背温柔地轻拍,她缓了好一会,“行川,你怎么回来了?” 顾卓将茶杯放回桌上,视线落到白知微脸上,双眼朦胧,唇畔上那抹潋滟的水光,含羞带怯,看着便引人遐想非非,光想到她这幅样子被人瞧见过,他都想杀人,更何况被人染指。 他慢步靠近白知微,坐在她的床边,那缕幽香更浓郁了。 他冷哼一声,那个男人也不怎么样? 无能的废物,毒都解不了,也不知道白知微看上了他什么? 他的手攥紧,面色沉得快要滴水。 “行川?”白知微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一声,彻底将他扯回现实。 顾卓从怀里拿出‘那封家书’,放在白知微身前,停顿了几息,开口道:“衢州来了家书,前几日你病了,我便替你收着。” “家书?”大概便是白司思给她寄来的,除了威胁让她紧紧盯着顾稷,应当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顾卓点了点头:“拆开看看吧。” 对于这封家书,白知微倒不是很好奇,可有可无,她盯着顾卓的脸上,脸色似乎比最初要好些了。 从小他爸爸就教育她,两人之间出现问题,一定要说出来,冷战是最不能解决问题。 夫妻之间最忌讳隔阂了,距离是缓慢拉开,真到生疏那一刻就晚了。 她亲昵挽着顾卓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头,撒娇道:“行川,我擅自闯皇宫,是不是给你添了大麻烦,别生我气了好不好,我只是听说你别扣押了,我很着急……” 顾卓忆起白知微在雪地里倒下那一刻,当真是目眦俱裂,魂断愁肠,他再也不想体会了。 他缓慢转身,手亲昵抚上她的脸颊,往后她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手抚摸过脸颊软肉时,微微用力,一遍一遍的擦拭过她的脸,手指捻过潋滟的唇瓣,柔软的唇瓣被按得下陷,包裹住他的指尖。 白知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这到底还生不生她的气了? 手指离开的瞬间,轻柔温热的唇覆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亲密又缠绵。 顾卓将家书塞到她手里,发出一声轻叹,像妥协了一般,停了一会,温柔道:“先看你的家书吧。” 第62章 怎么一直执着让她看家书? 这家书有什么好看的? 快点将人哄好才是正事。 雪后,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整个屋子亮堂堂的,瞧着舒服极了。 阳光下清晰可见,那张故作冷漠的脸,一点点变得柔和,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 白知微接过家书随意放在一旁,挽着他的手,更贴近些,亲昵地蹭着他的肩膀:“行川,先告诉我,你还生气吗?” 顾卓享受这份亲近,内心又惆怅纠结,这是不敢在他面前看吗? “不看吗?还是不敢看?” 白知微皱着眉,总觉得顾卓有点怪怪的:“先说你还生我的气吗?” 顾卓的目光在她脸上留恋了几秒,声音压抑到发哑:“不会生你的气。” 白知微狐疑地瞧了他好几眼,却只看见顾卓的满脸认真,确定他说的真话,算是彻底放心了,顿时整个心情都明媚起来。 “有什么不敢在你面前看。”白知微拿起书信,大大方方地将书信展开,“来,我们一起看。” 书信里面夹着两封,白知微将拆了白司思那封,将书信举高些,方便顾卓看。 边看边赞叹道:“哟——白司思居然还会关心我,让我在建邺好好照顾好自己,还说开春,她便来找我玩。” 她不敢置信地将信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举着信纸对着阳光:“白司思该不会有什么暗语,藏在夹层里吧。” 顾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他自认笔迹仿地七八分像,寻常人必定瞧不出来,而白知微明显是不会留意,白司思笔迹的性子。 “为何这样问?”顾卓接过信笺,轻轻捻了一下,“就是普通宣纸厚度,没有夹层,没有暗语。” “她居然没叮嘱我盯好顾稷,着实不像她的性子。”白知微轻轻摇摇头,须臾间,脸上困惑一闪而过,转而是明媚张扬,“那正好可以少一桩事。” 顾卓手指微微曲起,白司思确实有让她盯着顾稷,但顾稷此人危险,他不愿她再面临任何险境,所以故意将此事省掉了。 “看吧,我就说很无聊的吧。”她拿过顾卓手中信笺,塞进信封里,转而拿起何渡春的信封,“这么厚,她不会是把她的起居注寄来了吧。” 顾卓低垂着眼睫,嘴角带着抹温柔的笑意,白知微已经将信封打开了。 瞧见里面的东西,顿时来了兴趣,她将银票在被子上铺散开,仔仔细细点着数目,来来回回点了三遍。 “十五两银票。”白知微眼睛发光,拿着何渡春的信,一人转到角落,自己偷偷先看了一遍。 顾卓揶揄道:“不是说好,一起看吗?” 白知微清了清嗓子,扬了扬手中的银票,将信笺往里面再藏了点,眉毛上挑:“两人之间总得有些秘密?” “哦——秘密?”顾卓冷淡地退开些。 这两封信都出自他手,秘密,想到原本两封信上的内容,他便觉得怒火中烧。 她的好友劝她离开他。 她和他人有过亲密关系。 如今,她又在他面前谈秘密二字。 阴郁偏执包裹着他,他心中唯有苦涩。 他甚至想不顾一切地将她关起来,可又害怕暴露他的本性惹她嫌恶。 她喜欢的从来都只是,谦和有礼的顾行川。 他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可是白知微丝毫不觉,将手中的银票又在他面前扬了扬,一副想要吊住他胃口的样子。 得意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顾卓嫌弃道:“零零散散,十五两银票。” 白知微摇了摇头:“这你就不懂了吧,只可惜,时机还未到,我不能告诉你。” 顾卓挑眉,逼近她:“何时,时机到。” “等我的银票大概这么厚的时候。”白知微比划了一下,大概一个指节的高度。 顾卓一把将她手上的那叠银票拿了过来,“不难。” 手中空落落地,白知微面带恼怒伸手去抓:“干嘛……还我……我的私房钱。” “私房钱?”顾卓神情一恍惚,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伸手一圈,单手环住她的腰。 顾卓的下巴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呼吸的气体喷洒在她耳后,暧昧和潮湿交织。 他的声音闷闷有些闷闷地:“知微喜欢锦州吗?那里三江交汇,商贸发达。” 缱绻的情谊形成了无形的丝带,紧紧环绕在他们周围,将他们缠绕在一起。 而比情谊更紧的是顾卓的手,桎梏着她,让她不能动分毫。 白知微被挤得有点难受,没说出拒绝的话,顾卓虽变回平日温和的样子,但她直觉他很难受。 她不明白缘由。 她双手回抱住他,腰间的手更放肆了,将她拉扯得更紧了,像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 “怎么突然怎么问?锦州在南方,过了秦岭,一整年无风、风……无大风,其间往来商贸发达,确实是个好地方。” 她被大力抱着,语调被压抑着,发烧后的嗓音本就喑哑,听起来可怜极了。 那句无风雪,话到嘴边,又恐怕他担心又咽了下去。 “你想去吗?知微,若是何渡春邀请你去锦州,你会去吗?” 她的膝盖上还有冻伤呐,在这暖和的屋子里,伤口还有些痒,何况来回奔波。 拐卖案之事好像被她搞砸了,这事后面到底怎么收场,还不得知。 冬猎可是她追到连载的最新了,若不在这一步攻略成功,她是真的没有提前知晓剧情,这重要的金手指了。 白知微坚定地摇了摇头,而后又瞧了眼顾卓:“你在哪,我便在哪,你若是想去,我陪你去。” “嗯……”顾卓似乎被彻底哄好了,眉梢和嘴角都带着明显的笑意,仍旧抱着她没松手。 白知微顿了顿开口:“拐卖案之事,我是不是做得不对。 那本账簿,是在鬼峰寨鲁瞑的密室中发现的,我带了出来,之前便想给你,一直没找到机会。 前几日,我听闻你被闻家陷害。 我想起,那些书信落款是‘闻’字,我以为是闻家和鬼峰寨往来的证据,所以就带着账簿和书信去了御书房。 前几日在御书房,我没听明白……” “账簿是真的,我已经看过了,知微没错。” “嗯?”这倒是让她震惊了,“那为何陛下说我拿的假账簿陷害他人,还是德妃娘娘求情……”不然,恐怕她得在雪地里跪一晚上。 顾卓耐着心思解释道:“拐卖案牵扯众多,且不夜城之事已经彻底将此事暴露了出来,众人都等着给一个交代。 第73章 此事无论是明面上还是三极殿之事,都指向闻文翰才是主谋,而父皇也只希望杀鸡儆猴,扳倒一个闻家便够了。 而你拿出的账簿,上面的字迹不是闻家人而是来自荣和,他是儋州旧臣中荣家,进献给顾稷的谋士。 儋州旧臣分五大家,为首的便是荣家,位及三公,家族中不少年轻嫡系在朝中担任重职。 若是认了这份证据,便是动荣家和顾稷。” 这一番话听得白知微心惊,世家之家盘根错节,牵一发动全身,难怪她会被罚。 当时真是着急上火,冲冠一怒为蓝颜了。 “那现在……”白知微苦着脸,不会还有什么苦日子等着她吧。 建邺可和她的八字犯冲,一来就倒霉。 许是看出了她的纠结,顾卓道:“我来料理……你安心养伤。” “叩叩——”外间门轻轻叩响了三声。 “二殿下,大理寺黎大人有请……” 他环抱着她,那缕幽香浓郁,算算日子还差几天就要到一个月了,他不舍地松开了环在她腰间的手:“我去去就回,你不用等我,早点将病养好。” 白知微乖巧地点点头:“你去吧,困了我就睡……不会刻意等你。” “嗯。”顾卓起身离开,临走前甚至还贴心地整理了一下,他弄皱的寝衣。 一番叙话总算清除了隔阂,她很满意,只是顾卓临了前的眼神怪怪地。 白知微伸手一探,她的银票被拿走了,顿时脸垮了下来。 长荣见顾卓走了一会,才敢进到内间伺候。 见到白知微醒来,她比谁都高兴,一进到内间,见到白知微垮着的脸,心慌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二殿下为难你了。” 这几日沧澜院的气氛着实压抑。 白知微苦着张脸:“他把我的私房钱拿走了。” “私房钱?”长荣将天青色的帷幔挂了上去,她一直在外面候着,没听见吵闹声,“二殿下,有将家书给你吗?没对你发脾气吧。” “家书我看了呀,怎么了?发什么脾气,你家小姐可会哄人了,手段一流,谁能对我发脾气。”白知微还在心疼她的私房钱,“他把我第一个月的盈钱,全拿走了。” 那之前应当是其他人,惹到顾卓生气了。 长荣见白知微如此痛心疾首模样,试探道:“很多钱?” “全身家当。”白知微一转头。“十五两。” “这么多——多少?”长荣话音一转,白知微的妆匣子里,任意一个耳坠都不止十五两,“小姐。” “快扶我起来,骨头都快躺散了。”白知微撑着身子起来,长荣连忙扶着。 这一次等级上来,白知微身体总算正常了,再也不用像上次那般,需要半个月才能下床。 膝盖处的冻伤养了几日,淤青散去了些,还有些红肿,不似之前那般吓人。 接连五日,顾卓都十分忙碌,就算他将书房搬到外厅,白知微一天也没多久可以瞧见他。 她也算发现顾卓的小癖好,如此忙碌,顾卓仍然一下不落地替她膝盖上药,十分热衷于此。 好在她已经可以在长荣的搀扶下地行走了,膝盖也没那么痛了,再过不久应当便全好了。 日日睡到三竿起,长荣四处给她收罗了些精怪话本,在书案前再加了把椅子,垫上软垫子,她窝在里面看话本,日子好不快活。 天空乌云密布,瞧着又是一个下雪天,自从她冻过一次之后,整个屋子的地龙烧得格外旺盛,她甚至在屋子里穿单薄的秋装即可。 “小姐,今晚想吃点什么?” 白知微的眼神才从话本上转开,落到门外:“行川还没回来吗?好像又要下雪了,打边炉吧,吃点羊肉暖和暖和。” “嗯。”长荣退了出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这一空隙,一名一等侍女便进来了。 “白小姐,楼兰公主想见你。” 白知微放下话本,看装束是名一等侍女,不知为何一直未进屋子里,只在院子里伺候。 顾稷的玉佩还没还梁洛嫣,总归是欠她一个人情。 “快请她进来吧。” 第63章 白知微忙将话本收好,收起这幅没骨头的散漫样子,规矩端坐着圆桌前 侍女领着一名金冠华服,身量高挑的男子进来。 怎么带了名陌生男人进来? 白知微吓得后仰,越看越觉得身姿熟悉,定睛一瞧,美艳迤逦的眉眼,深邃的异域轮廓,不是梁洛嫣是谁。 她轻轻拍了拍胸口:“公主,你吓我一跳,怎么今日装扮成男子模样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她夜闯皇宫之事连累到了梁洛嫣?如今只能男装出行了。 “知微姐姐,听闻你又病了,我放心不下,便来瞧瞧你。”梁洛嫣慢步至圆桌前,在她左侧坐下,挨得极近,抬手间手足相抵。 烛光下,那张美艳深邃的脸上,是难掩的倦容,简直比她这个病人还憔悴三分,梁洛嫣的声线,比之以前的清丽多了几分明朗。 白知微自觉有愧,此事当真是连累梁洛嫣了。 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大病,劳烦公主挂心了,你也应当注意休息才是,这次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你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膝盖可还难受,我带了楼兰的密药来。”梁洛嫣从袖摆中,取了小瓷瓶放在桌上。 白知微没伸手接,瞧见瓷瓶时,脸颊脖子都带上了羞赧的粉。 这瓷瓶她日日都见着,顾卓便是用的此药给她治冻伤,确实有奇效,连着涂了好几日,她的膝盖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她连忙推脱:“不用不用,我都快好了。” “知微姐姐是在怪我吗?”梁洛嫣眉头轻蹙,“我这几日真是有事耽搁了,今日才能进来见你。” “没有、没有怪你,我还要谢谢你给我玉牌呐。”白知微连忙摆手解释,将玉牌放在她手上,“呶,玉牌还你。” 借着拿玉佩的功夫,梁洛嫣的手大胆地握上了她的手。 十指交叠,亲密得紧。 梁洛嫣的手还比她的大一圈,将她的手完全全盖住,且梁洛嫣还是男子装扮,让她实在难以接受。 白知微不断安慰自己,她是公主,同为女子,但忍不住地将手往外抽。 “小姐,除了羊肉,还要什么肉菜吗?”长荣掀开帘子,见到白知微和陌生男子交握的手,吓得脸色都变了,“小姐,小心被人瞧见了。” 白知微无奈解释道:“长荣你想哪去了,这是公主,如今不方便,特定换了 男装来见我。” 梁洛嫣不悦地扫了眼长荣,趁着此空隙,白知微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知微姐姐,说过要请我吃饭的,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长荣视线落到梁洛嫣身上,她穿楼兰服饰装扮时,总是艳丽的颜色堆积,美得不分性别,如今换作男子装束也丝毫不违和。 梁洛嫣看向白知微的眼神,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压根不是朋友之前的神情,奈何白知微的情窍压根没开,她好像只把心思放在了顾卓身上。 白知微在桌上揉了揉手,方才用力拽出来,生疼,一抬眼,梁洛嫣正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只得答应道:“你有什么想吃的菜便报给厨房吧。” 梁洛嫣高兴地点点头,面上带着明媚的笑,明明和之前没什么差别,白知微越看梁洛嫣的男装越觉得别扭,索性小厨房上菜速度极快,忙碌的氛围,冲淡了这股不适感。 圆桌上支起小铜锅,底部放上炭火,不一会锅里便开始咕咚咕咚的冒泡泡。 莹儿鬼鬼祟祟,一直偷偷盯着,白知微和梁洛嫣的动作,等会肯定会添油加醋在顾卓面前告状,长荣上前一步:“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伺候便好。” 莹儿正躬身在桌前布菜:“长荣姐姐,我留下一起伺候吧。” 长荣只想快些将人赶出去,加重了语调:“小姐,习惯了我伺候。” 这一句话引得莹儿委屈不已,双眼含泪,委屈巴巴。 白知微正往里面煮羊肉,怎么突然之间,长荣如此疾言厉色。 她放下筷子,正色道:“是的,我习惯了长荣在侧,你先出去吧。” “是。”莹儿只要放下东西告退了。 白知微朝着长荣眨眼睛,脸上满是‘我最偏袒你了,你瞧见了吧。’只可惜梁洛嫣在,不然还可以让长荣一起吃涮羊肉。 长荣心里记挂着,这顿饭最好早些完,到时候她收拾好屋子,找莹儿警告一番,应当不会出现大错。 奈何她越想快些,梁洛嫣吃得越发慢条斯理。 白知微伸了腰,停了筷子,摇头表示再也吃不下了,梁洛嫣随意。 梁洛嫣似等了多时,将手中的筷子一放,端起茶盏轻轻一抿。 “知微姐姐,我有话想单独对你说。”梁洛嫣眼神瞟了一眼长荣。 第74章 “没事,长荣是自己人,你放心吧。” 梁洛嫣端起茶杯的手一僵,面上的笑意变得牵强,“知微姐姐,事关冬猎……你当真不听吗?” 冬猎? 原著中顾卓负责冬猎的布防,结果出了大乱子,顾修远遇刺。 顾稷和梁洛嫣受伤,被雪崩困在山洞中两日才被救出,孤男寡女独处两日两夜,感情急剧升温。 经历冬猎后,顾卓无论是感情还是皇位之争,都被踢出了局。 白知微犹豫一瞬:“长荣你先出去吧,我和公主单独说会话。” “小姐,二殿下一会便回来了。”长荣小心提醒。 白知微拧着眉,这跟顾卓回来与否,有何关系?顾卓和梁洛嫣的感情线,早就被她掰断了。 白知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几句话的功夫,很快的。”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股子怪异的氛围。 “公主请明言吧。” 梁洛嫣顿了顿:“我听闻,拐卖案之事,二殿下办得极为漂亮,陛下龙颜大悦,特定将冬猎的布防交于了他……” 白知微握紧拳头,原著中拐卖案之事牵扯到了顾卓,顾卓被暗指是背后主谋,顾修远便安排了,顾卓负责冬猎的布防,戴罪立功。 原来不管是办得好与不好,走得都是一条路,都逮着顾卓干活。 难怪这段时间,顾卓忙得都瞧见不人。 梁洛嫣鼻头微动:“知微姐姐是换了什么熏香吗?真好闻。” “这个得问问长荣,她熟悉香料。”她只顾得看话本了,压根没注意。 应当是她的衣服换熏香了,顾卓很喜欢,总是抱着她,在她颈项处嗅,有点类似猫闻猫薄荷的模样。 “我偶然听到,顾稷要在此次冬猎中做手脚……具体做了什么,我便不知道了。”梁洛嫣面露难色。 白知微惊道:“顾稷?” 原来冬猎竟然是顾稷下的黑手,白知微小心打量着梁洛嫣,果真红颜祸水,所到之处,男主男配打得你死我活。 这一愣神,惹得梁洛嫣委屈道:“知微姐姐不信我?” “信,当然信,还得多谢你告诉我消息,欠你的人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梁洛嫣逼近一步,白知微被迫后退到墙边,她伸手将人往外推了推:“好好说话,别离这么近,我不适应。” “知微姐姐,若是我有一个哥哥,他的外貌也如我般出色,也是楼兰的皇子,将来会是楼兰的皇帝,你会选他吗?” 白知微后退一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真的不用了……” 梁洛嫣苦笑一声后退半步:“知微姐姐选顾卓,不是因为他的皇子身份吗?我哥哥也有,楼兰并不比大晋差。” 白知微无奈了,梁洛嫣简直比过年,非要给你介绍对象的亲戚还要麻烦。 推脱道:“其实,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梁洛嫣突然上前,鼻尖都快凑到白知微的鼻尖,她被吓得一歪,脖子磕到了桌沿上。 “哎哟——”白知微捂着脖子哀嚎,“都让你别离这么近了,吓我一跳。” 梁洛嫣连忙扶她,急道:“快起来,我看看有没有事?” “没事没事,你别靠近我了,你着男装,我总觉得怪怪的。”白知微捂着脖子,疼得蜷缩在地。 门外的长荣听到声音,急忙跑进里面,将白知微扶了起来,小心查验脖子上的伤。 白知微缓了好大一会,放开手,修长白皙的脖子上红了一大块。 白知微苦着脸:“公主,我、我就不多陪你了,长荣快帮我送送公主。” 当真不愿意吗?梁洛嫣一脸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白知微涂了药,窝在椅子上看了会话本,眼皮直打架,都没等到顾卓回来。 她还想将这件事给顾卓说说呐。 身体也越来越热,手脚还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意识越来越迷蒙,“长荣,地龙烧得太旺了吧,好热。” “小姐,上床歇了吧。” 白知微打着呵欠,将话本放在一旁,抬着袖子闻了闻,皱着眉:“长荣,你给我的衣服也熏得太香了吧。” 长荣一脸不解道:“小姐,我没给你熏香啊。” 霎时间,白知微想起那句:中其毒,身怀异香,柔若化水。 白知微语调带上来颤音:“长荣,我们从建邺出发那日起,到今日多久了?” 长荣认真的数着日子:“小姐,刚好一个月。” “啊——完蛋了,快给我备凉水。”白知微捂着脸无助道。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一墙之隔,沧澜院外。 顾卓怀抱着长条形锦盒,锦盒上绣着明黄的云纹,一看便是出自皇宫。 这次他查办拐卖案有功,顾修远问他要什么赏赐,他求了赐婚。锦盒内装着的正是,他和白知微赐婚的圣旨。 他一定会给白知微最好的婚礼,十里红妆,风光大嫁。 他抬腿迈入院门时,才惊觉袍角上沾了大块血迹,顿觉心情不好。 想来应当是之前在大理寺审问之时,不小心沾上的。 愣神的瞬间,一名侍女便迎了上来,是上次那名侍女。 “二殿下,你且过来些,奴婢有话想告诉您。” 顾卓抱着锦盒未动,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事关白姑娘。”见顾卓不为所动,侍女小声加了一句,再添一把火,“今日公主身着男装,前来见白姑娘,他们在房间内独处了好久,发出巨大的声响。” 第64章 顾卓沉着脸快步跟着她走到了阴暗处,侍女断断续续讲起: “今日这楼兰公主男装前来,奴婢进去伺候时,发 现她和白小姐十指交叠,十分亲昵。 晚膳时,只留长荣一人伺候,而后竟然连长荣都被赶了出来…… 奴婢只恐公主和白小姐,乃陈阿娇和楚服之流。” 前几日被平息地妒火,一下子被点燃,烧得他整个内里发涨,一戳便要炸开。 事态比之侍女说得还要严重,他知道梁洛嫣本就是个男子,他攥紧拳头,压抑住想要杀人的念头。 “梁洛嫣……”这三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所以在衢州那一夜,为白知微解毒之人当真是梁洛嫣。 视线落到锦盒上,他的一切努力成了笑话。 侍女自以为告密成功,洋洋得意以为会得赏。 “滚——” 顾卓怒火中烧,他最后的理智快要被击溃,眼神不善地盯着屋子内。 这么晚了,还留着盏昏黄的烛光。 是在等他?又同他做戏吗? 想起那双言笑晏晏的眸子,他只觉得心头发紧。 内心的声音不断地催促他,把她关起来,不让她见任何人,她只能是他的。 可是真的如此,是不是就彻底将她推走了,顾卓的手抬起后又放下,盯着那片沾血的袍角。 攥紧的手,在掌心留下一片濡湿的血痕。 失落,嫉妒,最后都化作了无可奈何,苦得他舌根发麻。 锦盒被捏得变形,他死死盯着屋子好一会。 不甘心又如何? 他面沉似水,随即转身离开了。 —— 白知微沉进浴桶里,泡了半个时辰,那股不适反感而更严重了。 她身体简直化成了一池春水,还一直往外晃荡。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她撑着浴桶边缘站起身,混乱擦拭了身子,大口喘着粗气,穿好寝衣,磨磨蹭蹭回到拔步床上。 这次比上次严重多了,泡冷水都不能缓解了。 “小姐。”长荣伸手想要扶白知微,被她一手挥开了。 白知微都愣了一会,她简直被梁洛嫣弄怕了,解释道:“长荣,我想睡会儿,别让其他人进来。” 等会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有多狼狈不堪,她不想被任何人瞧见。 长荣欲言又止,只得将木桶中的水提出去,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将桶中水处理好,关好房门。 一抬眼便瞧见,顾卓来了。 他头发全湿,正往下滴着水,月白的袍子浸湿了一大块,脑袋上蒸腾着热气,如果能忽略那阴狠的神情,此刻可称得上狼狈。 顾卓不悦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长荣忙将木桶藏到身后:“奴婢刚倒完水,二殿下,小姐等了许久没等到殿下,已经歇下了。” “嗯。”顾卓颔首,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二殿下,小姐已经歇、歇下了。”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顾卓推开了,长荣快步想跟上,却被关和的门挡住了。 他明明方才已经克制住,转身离开,妒火在体内越烧越旺。 寒冬腊月冲凉水澡也浇灭不了,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到了白知微的小厅内。 小厅内只留了盏烛火,他却清楚地看清了,圆桌上摆着瓶伤药,他拾起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不是他的东西。 第75章 沐浴,伤药。 不用想也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 嫉妒和愤怒撕扯着他,他明明满心期待,他还特意求了大婚的旨意。 他不受控制地走进了内间。 潮湿粘稠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香味。 白知微躺在拔步床上,药性的第一波热浪已经来袭,她浑身都烫,后背出了一丝薄汗。 地龙实在烧得太旺盛了,她支撑着想起来,将窗开点缝隙,透点凉风进来。 门被推开了,她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 “长荣,帮我把窗开一点。”动听的嗓音裹上了浓浓情欲。 长荣没应她,脚步声却越来越近了。 白知微闭眼裹着被子躺在拔步床上,发上还带着湿意,外露的脖颈和脸颊都带着抹羞人的粉。 似乎难受极了,她偏头侧向内侧,露出修长的脖颈,脖颈上靠近耳后的位置,有一块明显深色痕迹,像是被人用力吮吸留下。 是她与别人暧昧缠绵,更是对他的示威。 房间内到处都是浓烈的香味,唯她身上是淡了。 往日喜爱的味道,如今成了噬骨的毒药。 他的手覆盖上柔弱脖颈,指腹一遍一遍的揉搓着痕迹。 手触碰到白知微脖子那一刻,她睁开了眼,摩擦带来一股股战栗,药性发作后,她说话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行川,你回来了?” 顾卓整个人贴近她,湿发垂下,落到她的脸上,湿滑冰凉。 白知微拧着眉,不解道:“外面下雨了吗?怎么头发全湿了,快擦干吧,别生病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顾卓的不对劲,奈何白知微现在是自顾不暇。 顾卓将手中的锦盒一歪,里面赐婚的圣旨便掉在白知微下巴边,顾卓的声音越发冷了。 “白知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严厉又冰冷的语调,白知微彻底清醒了,抬眼一瞧顾卓面上也是止不住的冷意。 建邺这个天气是不会下雨的,她做了什么事激怒了顾卓?洗凉水澡都没平息怒火。 她手指发抖,弄了好几次才打开圣旨。 明黄的绢帛上写着: 四海平定,万象熙和,皇子顾卓,已及弱冠,文武双全。 衢州刺史之女白知微,待字闺中,品貌兼备,二人本为良缘。 为彰荣宠,特为二人赐婚,结秦晋之好,天作之和。 白知微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这是她和顾卓的赐婚诏书,顾卓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明明早上他们相处还很开心的呀。 顾卓脖颈上和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她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生气的样子。 就连第一次见面时,顾卓杀山匪时,表情也没这么恐怖。 他总是很好哄。 顾卓眉心拧成小山,嘴角不悦地抿着,腮帮子咬紧,语调带着一丝不耐:“怎么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 白知微眉心狠狠一跳,这句话她记得清清楚楚。 原著中,“白知微”为了谋取得到顾卓婚事,得到承诺还不放心,不知动用了什么手段,跑到皇上跟前,求了赐婚的旨意。 顾卓背对着“白知微”,冷漠说出那句:“怎么求得这桩姻缘,怎么是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 然后勃然大怒,负手离开。 如今他还是和原著中一般,会因为这桩姻缘,如此动怒吗? 白知微心头发苦,但面对顾卓的愤怒,更多的是害怕。 皇权之下,一句话便能让她在雪地里跪着,她难道怎么都改变不了幽闭的结局。 她药性发作,身子发软,努力撑了几下,往里面挪了挪,后背抵着墙壁,尽力顾卓远些,强装镇静道:“行川,你冷静点,你先别生气,这圣旨不是我求的,我一直乖乖地待在府上,不是我逼你的……” 方才她觉得太热,鞋袜尽除,裤脚也被她挽得高高的,白皙细长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微微发抖,带着动人的粉。 察觉到白知微想远离自己,顾卓动手一抓,扣在她的脚腕处,用力一扯,直接将她拖了回来。 “啊——”她被拽着,药性和恐惧叠加下,整个世界都在晃。 顾卓粗鲁地将她的裤子往上掀,露出受伤膝盖,打开了白瓷瓶。 一言不发,将整瓶药往她膝盖处倒,黑色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的膝盖往下流,诡异感十足,她头皮发麻。 “顾卓,不用上药了,我的伤好了。”白知微不断地往后退,脚腕处却被扣着,她动弹不了分毫,“顾卓,顾卓……” 她连着唤了顾卓好几声,他都不应她,手心大力地在她膝盖处揉搓,须臾,膝盖处的皮肤发红发烫。 “二殿下,你别 这样,我有点害怕……“白知微的语调中带着哭腔,身子也是不住地抖。 顾卓冷笑一声:“白知微,是不用上药,还是不需要我上药了,愚弄我很开心,是不是?” “愚弄?”顾卓发现她攻略他的事了?怎么可能?泪才从眼睛里淌出来,她强装镇定,强辩道:“我没有愚弄你。 顾卓冷冷盯着白知微的脸,脸颊绯红轻,睫毛轻颤,泪滴还挂着脸颊,眼珠子左右转了几圈,就是不敢直视他的脸。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撒谎真的很好辨认。 “顾卓,我真的没有愚弄你,我不知这封赐婚的圣旨,但我对你是、真心的。”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心虚。 攻略任务而来,到底含几分真心,她自己都没能理清。 修长的手指沾满了伤药,触碰了一下她的颈侧,转而向上,用力捏着下巴:“这是什么?屋子里的味道又是怎么回事?白知微。” 白知微摸了摸脖颈处,有点疼。那里方才被磕到了,又被顾卓大力揉搓过。 原来顾卓口中瞒着他的事,是这个吗? 她难为情道:“这个味道应该是从我身上散出来的,应当是在衢州时便中了药,药性和你之前看那本古籍上的益女丹相似,药性发作了……屋子里便满是味道。” 顾卓死死盯着她,视线凝为实质简直能将她戳几个窟窿:“所以衢州那夜,你是因为药性发作才亲我?” 白知微一时之间拿不准了,到底什么意思?顾卓的样子与其说是生气,倒更像是被人骗心后的无力。 是因为中药之事吗? “嗯——”顾卓逼近一步,鼻尖碰到她的鼻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侧。 她越躲,顾卓就越逼近,她的手被顾卓举到头顶按住,被他压在床上,避无可避。 【警报,警报,当前好感度过低,宿主是否采用锦囊,开启好感度快速提升方法。】 “快、快快开。”白知微害怕得闭着眼。 【叮——宿主使用锦囊成功,兑换道具。】 等了好一会,白知微才敢睁开眼,一眼便撞进那双情绪翻涌的眸子,狂怒后只剩下委屈,以及强撑的难堪。 顾卓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执着地等着一个答案。 使用锦囊前后,居然没有半分变化,这坑人的系统。 白知微顿了顿,小声委屈道:“你清醒一点,顾卓你松开……你这样我害怕……” 犹豫了一会,顾卓那股凶劲一下溃散,肩膀垮了下来,理智彻底回笼,他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嘴巴开合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 非要追着她要一个答案,知道了又能怎样。 顾卓似输了人生中的大仗,耷拉着脑袋,起身抽离,一双手环住了他,白知微从背后抱住了他。 “行川,我中了药,脑子也是清醒的,不是因为中药才亲你,若真要论,那便是中药让我有胆……” 一句话,将他从地狱拉入极乐。 只要她是心甘情愿的就够了。 梁洛嫣的事,他再慢慢料理。 顾卓转身想将她揽着怀里,揉着她的耳垂,不悦地盯着那块红痕。 还好赌对了,白知微松了口气,轻轻拉着他的衣襟,只听‘哗啦’一声,布料撕扯的声音。 她一抬眼,顾卓的半截衣袍都被她扯了下来,露出块状分明的腹肌,结实的肌肉纹理,流畅的线条,力量感和美感兼俱。 她就轻轻扯了一下,衣袍都裂了,这真的合理吗? 【恭喜宿主,道具使用成功。】 顾卓愣了一下,欺身而来,揶揄道:“药性又发作了?很难受?需要我解药吗?知微。” 第65章 一千积分的锦囊居然用在了除去顾卓的衣服,屋子内只余下一盏灯,昏黄烛火映在腹肌上给他平添几分暧昧。 一半的衣袍还挂在身上,肌肉线条流畅,有力的左臂,一半的腹肌在明另外一半隐没在衣服里,有力但不夸张,漂亮的人鱼线隐没在裤子里。 察觉到白知微的视线,顾卓的脖颈和耳后都染上了薄红,顺势将另外一半衣袍除去,任由她打量。 右侧多了几道伤疤,横贯在腰腹处,时间久远,只留下白色的凸起。 第76章 顾卓变回了平日的温和模样,嘴角带着抹笑意,眉宇间甚至还有丝腼腆。 白知微攥紧锦被,情潮翻涌,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眼前像被蒙了层轻纱,她都快看不清了。 越来越热,越来越难捱。 她曲着腿,蜷缩成一团。 她的手勾住了有力的手臂,将顾卓他拉向自己。 “知微现在是清醒的吗?”在白知微看不清的地方,顾卓死死盯着她,像野兽盯紧了猎物,让她再也不能逃离分毫,那双平日温和的眸子里,翻涌着执拗,深情。 “嗯——”白知微被药性折磨得难受极了,她确确实实对顾卓心动了,虽不明白到底有几分真心, 若当真只能找个男子解毒,顾卓是她的第一选择。 为什么他非要问清楚这一点?这种时候装什么君子,白知微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当真是眉目含水,一转眼波勾人心神,面颊飞粉,唇上还有抹潋滟水光。 寝衣是柔软锦缎材质,紧贴在她的身子,越发显得身姿窈窕,袖袍滑落,露出细长的手臂,白皙的肌肤透着粉。 得到认可后,顾卓不再掩饰,汹涌的情绪喷涌爆发。 柔软湿滑的唇瓣贴在她的颈侧,用力的吮吸**,颈侧的酥麻感,一点点引发她的热潮,她难耐的后仰逃离,越发显得脖颈修长,也愈发方便始作俑者作弄。 舔/弄还不够,虎牙一下一下地磨蹭过肌肤,她甚至有种错觉,顾卓想把那块咬下。 “嘶——痛——”虎牙再一次磨过,痛楚后诡异地战栗,“干嘛总咬那块伤……” “伤?”顾卓半撑着身子,支着脑袋躺在她身侧,墨发披散开,两人三千情丝纠缠在一起。 这人亲就亲,干嘛咬人。 白知微委屈道:“之前在桌子上磕到了……才上了药……你亲那不苦吗?” 顾卓拧着眉:“磕到……桌沿上了……” 不是梁洛嫣留下的吻痕吗? 手粗碰上纤细的脖颈,那处已经被他弄出了更大块的红痕遮盖,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样子,不能辨别白知微话的真假。 但只要想到她亲口说不是别人亲的,他便觉得畅快。 他的手顺着脖颈沿着单薄的脊背向下,柔腻的皮肤比上好的锦缎还要滑。 一屋子热烈的馨香不再腻人,而是惹人沉醉的甜。 “那什么是甜的?” 有力的臂膀环过她的腰,圈得她呼吸急促,拉着她贴近他,温热的唇落在她的脸侧,热吻一路向下,到了耳后,含住了她耳垂。 软舌一点点描绘着,刺激得她头皮发麻,她难耐的弓直了脊背。 腰间作恶的手,转而向上,一下下抚弄着脊背,像极了安抚炸毛的猫。 他的手常年握刀,手心处覆盖着层薄茧,所到之处引来一阵阵酥麻。 “是这里?还是这里?”他放开了耳垂,精准地衔住了她的唇,温柔的亲吻,轻轻的试探。 像小动物抱团取暖,亲昵又温馨。 她本能察觉危险,往后退。 “嗯?”她不安地拧着眉,趁着空隙,他的舌头撬开了唇瓣,来到她的领地大肆攻城略地,她被吻得毫无招架能力,大脑被亲得缺氧,胸口剧烈起伏。 他捏住她的下巴,她被迫张口。 顾卓眯着眼睛,半垂着眼睫遮挡住眼底翻涌的情潮和占有欲,生怕他吓坏了她。 她额间和鼻头都沁出了细汗,空气中浮动的香味更明显了,像秋日里挂着枝头红红的果子,熟透了,摘下来,咬下一口满是欣甜的汁水。 唇瓣被他亲得红润,泛着莹润的水光,嘴被迫张着,甚至能瞧见一截殷红的软舌。 如今白知微当真只是他一个人的,巨大的满足感充斥着他的内心,方才被嫉妒掏空的内心,终于被全部填满。 “知微,呼吸。” 白知微像是被突然唤醒,急剧呼吸几下,迷蒙的眼神,还未缓过神来。 她几乎承受不住,只得环住他的脖颈。 …… 所以她和梁洛嫣之前两次,压根就没做什么。 他压抑得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声音更是哑得不像话:“今日梁洛嫣来找你干嘛?或者你们单独在房间干嘛。” 白知微委屈道:“这个时候再提其他女子,不好吧……” 顾卓轻笑一声,他被妒忌冲昏了头脑,白知微性子,怎么可能会发现梁洛嫣的男子身份? 当真是雨过天晴。 …… 她双手捂紧了嘴,难为情地想要装死埋进被子里。 顾卓揽过她的肩,拥抱着她,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颈侧,她哆嗦地向后,顾卓一下下,怜爱 的摸着她的墨发。 既然她不愿意提梁洛嫣,他决定换个问法:“药性发作这么难受?上次怎么解的?” 白知微狐疑地盯着他:“你不都知道吗?” 顾卓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听你告诉我。” 执拗地盯着她,等一个答案。 “泡凉水澡……不是都发烧了吗”白知微被盯得不行,“不准笑——” 听到这个答案,他顿感心花怒放。 明明稍微冷静想想,便能发现其中破绽,他偏偏被妒火冲昏了头脑。 差点……害得他们关系破裂,不过还好。 他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还好白知微化解了她们的误会。 烛火飘摇,两人偎依在一起,气氛美好融洽,正是说开一切的好时机。 白知微顿了顿开口:“那封圣旨真不是我求的,如果你不想成婚,我们可以慢慢来……” 温柔的吻落在她的鼻尖,湿热的气息喷洒而来。 喑哑缠绵的声音响起:“我知道,是我求的。” 白知微一愣,怎么变成顾卓求的圣旨? 原著中,可是“白知微”她这个恶毒女配求来的,经历这几次事件后,她算是发现无论过程如何,这个世界总会把事件修正回原本的故事线。 想到她原本的结局,她便惊恐不已,难道真的逃不过幽居后院,突然暴毙…… 想到此,她突然觉得手脚冰凉。 见她紧皱着眉,顾卓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等到这个冬日过去,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成婚?”白知微愣神的瞬间,双手已经被捆住了,鹅黄色发带绕过手腕,纤细的手腕绕过两圈,还扎了一个鹅黄色的蝴蝶结。 衣服方才一番动作,早就蹂躏成一团,寝衣滑到了手肘,手腕被绑着,肌肤如白瓷般细腻,一动作水红的寝衣和蝴蝶结就晃动。 像春日里,暖阳下飞舞的蝴蝶。 “不愿意?”顾卓拧着眉追问。 成婚是不是就代表她攻略成功了?是不是也代表幽居后院,她离死也不远了? 到底是谁会对她一个小配角动手,突然她想起顾稷看她的眼神。 难道会是他? 顾卓会为她与兄长为敌吗? 她不确定。 一时之间,她陷入两难。 “过了冬日?”声音参杂着犹豫害怕。 “建邺冬日总下雪,总归不太方便,而且我想让你,高兴地嫁给我。” 她原本满意期待下雪,大雪纷飞,雪后大地银装素裹,还能堆雪人玩闹。 在那一夜后,她便只剩下跪在雪地里挨冻,濒死的滋味,她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从那之后她便不喜欢下雪了。 今夜又下雪了。 窗外雪花簌簌落下,透过窗纸只能隐约瞧见。 一墙之隔,室内如暖春。 “这么明显吗?我不喜欢下雪?”连她怕雪都知道,应该更明白她不想死吧。 真到那一步,顾卓会帮她吧。 她抬眼瞧着他的脸,脖子和耳根都红透了,眼底带着明晃晃的笑意,神色倒是认真。 “嗯,很明显,你的表情很好猜。” 白知微低着头笑了笑,庸人自扰干甚么,“你以后会帮我吧……”至少别让她死,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想好好活着。 掐着她腰间的手一用力,她便被抱坐在他的腰腹上。 “找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嫁给我,知微。”顾卓坐起身吻了吻她的唇角,让她从愁绪中抽离。 “往后雪夜的记忆只有我,好不好。” 第66章 烛火高燃过半,白知微的腰简直要断了,彻底没了力气,浑身软趴趴地,只能被他掐着腰为所欲为。 罗裳半解,手被捆缚在身后,手腕处的蝴蝶扑闪着翅膀欲振翅高飞,蝴蝶伴随着轻声歌声飞舞。 她被抛到了云端,又被扯入万丈红尘。 她好似迷迷糊糊回到了小时候,去外婆家会经过一条大河。 那时候还是靠人力摆渡,木船又小又窄,船桨划过水声很大,一个小小的波浪,船都晃荡得不行。 她坐在船头,生怕被甩出去,只能死死地抓住栏杆,在混乱中求得一丝安稳。 第77章 记忆里的那条大河太宽,渡河的时间太久,每次她吓得只能紧闭着眼,等着那段难捱的时光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她恍惚间听见打更声。 “五更了。”她睁开眼喘着粗气,委屈求饶道:“窗、窗外的雪、好像停了……” “嗯?”顾卓转头,透过半透明的窗纸,已经瞧不见雪花飞舞的影子,冬日的第二场雪终于停了,“雪是停了,怎么了。” 只听她委屈巴巴道:“你、也可以、停了……” 顾卓动作一僵,抬眼瞧着白知微。 确实欺负她,欺负得很了。 身子温软,眼神迷蒙,眼角都红了。 手上的蝴蝶结早就被他解开了,双手撑在他的腰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好,等我一会……” “嗯……”白知微抬眼喘息,顾卓难得这么好说话,腰间被死命掐紧,用力的抱着她。 她出了身热汗,眼神迷蒙,浑身再也抽不出一丝力气。 她只能瞧见那一盏烛火在轻晃,简直比喜烛燃烧得还要热烈。 顾卓环抱着她,埋/了进去,鸳鸯交颈,黏糊又亲昵。 浑身都是汗,污浊不堪,糟糕透了,她伸手推了推顾卓,“我想沐浴……” 顾卓轻轻拂掉她额间的细汗,手指一下下描绘着她的轮廓,坏心思地戳着她的脸颊上的软肉,柔声道:“好……” 休息了好一会,顾卓叫了水,饶是白知微脸皮再厚,都没办法见人了,埋头窝在顾卓的怀里。 天青色帷幔垂下,遮挡住这一室的旖旎,无人能瞧见分毫。 侍女们利落地备好热水,便快速离开,就在这等待的空隙,白知微似乎累极了,趴在他怀里便睡着了。 “知微。”他轻唤一声,秀气的眉毛蹙起,往他怀里再拱了拱,当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动了。 他怜爱的吻了吻眉心,将皱着眉心一点点抚平。 —— 白知微睡到日上三竿才转醒,盯着天青色的帐顶,脑子还有些发懵。 昨夜后面的事她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她太累了,趴在顾卓的胸口睡着了。 意识模糊间,有人替她洗漱换衣,太累了,她只想将人挥开,求饶:“长荣,我想睡会。” 而后那人的动作便更轻柔了,她便彻底沉入梦乡了。 她揉了揉眼睛,旁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连温度都彻底冷了下来,不知道顾卓起身多久了。 她的衣服已经穿戴整齐,水红色的寝衣变成了干净清爽靛蓝色,脖子伤处似乎后面上药了,就连……也贴心的上好了药。 身子只有略微的不适感,倒不至于太难受。 长荣在拔步床外候着,见到她醒来,撩开帷幔慢步走了进来。 她见到长荣有些难为情,想来后面是她来处理的后事,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小声道:“长荣,下次这种事让我自己来就好。” 白知微的声音太轻,又隔着锦被,长荣压根没听清,关切道:“小姐,可饿了,用午膳吗?” 听到用午膳几个字,她的肚子便配合地咕噜叫了几声。 昨晚折腾得太晚,睡到三竿她也没能睡饱,肚子倒是先饿了。 她打了几个呵欠,从锦被中起身,脖子露出的那一刻,长荣捂着嘴惊呼出声,光露出的脖子红肿了一片,脖子都这般触目惊心,其他地方还不知折腾成什么样子。 长荣眼神躲,手指点了点外厅,压低了声量,心疼道:“小姐受伤了,二殿下也太不温柔了……” 白知微手捂着脖子处,奇怪地瞧了眼长荣:“昨夜不是你给我换的衣服吗?我没事啊……” 只是脖子被亲咬得模样吓人。 顾卓昨晚上最初怀疑她骗他,的确有点暴躁,总体体验感不错,若是不折腾那么久,就更好了。 白知微的 样子落到长荣眼里,便是委屈求全,长荣见过太多身处深宅女子,身不由己的模样。 长荣掏出绣帕,点点了眼角泪水:“小姐,真是委屈你了。” 她大概是彻底误会了。 白知微不知如何向她解释,困惑道:“不是你帮我换的衣服?我真没事……” 长荣脸上羞红一片,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伺候的小姐,昨夜我守到后半夜,二殿下叫了水,便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也是天亮后才进的里间。” 她一抬手,一应衣服穿戴整齐,就连里面的小衣,都换了清爽干净的。 白知微羞愤捂着脸:“啊——顾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姐,二殿下就在外厅,等着你用午膳呐。” 平日他都忙得不见人,难道见他这个时间还是府中。 白知微赶紧换了衣袍,梳妆打理完毕,来到外厅。 顾卓穿了件绣金白袍,领口和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卷云纹,长发玉冠高束,嘴角轻微上挑,眉眼间尽是春风得意,端坐在小圆桌前,抬眸和她遥遥相对,眼底的情谊和昨夜无差别,白知微略微红了脸。 她刻意放慢步伐,走到圆桌前,紧挨着他坐着。 刚坐下,顾卓的脑袋就偏了过来,亲昵地和她咬耳朵,红着耳根关切道:“不舒服吗?都怪我不够熟……” 白知微脸颊和脖子都红了,连忙推他离开些,不打算再理他。 桌上备的十道菜肴,一应用品成双成对,她面前是碗扇贝瑶柱粥,她舀了小勺,鲜甜在味蕾炸开,空扁的胃被填满。 顾卓也慢条斯理地吃起饭,白知微喝粥,他也跟着喝粥,同夹一道菜,一顿饭吃得她是面红耳赤。 她连着瞪了顾卓好几眼,他才收敛些,不再逗她。 两人静静地吃饭,动作间手肘挨在一起,亲密无间。 待到吃完了饭,她刚才没睡饱的迷蒙劲又冒了出来,起身就想往内间走,回去补觉。 袖子却被顾卓拉住了:“吃完饭歇会,再去睡,先陪我看会书。” 吃完饭立刻就睡,肚子确实不舒服,白知微便点头应允了。 她被按着书案旁软椅子上,顾卓则在一旁处理公务,眼见他处理一叠一叠的奏疏。 昨夜才下了大雪,正午院子里的雪便被扫干净,屋子里地龙烧得旺盛,熏得她呵欠止不住,她拿起一本话本挡着脸,悄悄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 “知微,你过来。”顾卓坐在书案后,他需要处理完公务奏疏在左边堆了高高一摞,支着头亲昵的唤着她,手里拿着本黄本古籍。 白知微拧着眉,狐疑地盯了他几眼,瞧他的样子,准没好事,便坐着未动。 顾卓笑道:“真是正事。” 白知微这才凑过去,顾卓将手中的泛黄书本举到她面前,更方便她看。 瞧着样子这本是位医学大师的古籍孤本,上有无数药方,医学大师写满了注解。 修长的手指着一排小篆注释:若身中益女丹者,拖延时日过久,复发风险越高,越早解毒越好,若中药一月余,自求多福。 白知微的手轻按着她的腰,过度劳累后的酸胀感十足,不敢置信地盯着顾卓的脸:“什么意思?” 不是都解药了吗?昨夜那么累,她现在还腰疼呐。 顾卓拧着眉:“知微没闻到吗?” “闻到什么?”白知微卡壳了,她抬着袖子啊凑到鼻尖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啊。” 顾卓难为情道:“还有一点……可能是我不够厉害,没能……” 她一把捂住顾卓的嘴,这青天白日的,难保他会冒出什么虎狼之词。 不够熟练? 不够厉害? 下一句他会说些什么。 顾卓眨了一下眼睛,手轻轻一挥,侍女退后一些,“知微不信,等会问问长荣便可。” 白知微应下点点头,等会得问问长荣。 顾卓一改散漫笑意,一脸正经,轻轻握住她的手:“知微昨夜的事,是我不对,知微能不能原谅我。” 面对他的歉意,白知微一时有些心虚,毕竟她也算骗了他,只不过不是在这件事。 不过左右系统的事,不可能被顾卓知道。 “记得上次我怎么做的吗?”白知微大着胆子回握住他的手,抬起头正视他的眼,“若生了间隙,应当先说开,怎么能那么对我……我会害怕……” “知微……对不起……”顾卓长叹一声,声量越发低了,“知微,其实昨晚生气,是因我早就怀疑你中药了,我一直在查古籍药书。 我们又有婚约,我一直在等着你告诉我,可是我一直没等到…… 所以才会这般生气,一切皆是我的错。” 白知微再打了一个呵欠,眼睑耷拉下来,点着头附和,“好啦,你不是要出去吗?等我这么久,也道歉了,快走吧,我想再睡会……” “知微,怎么知道我要出去?” 顾卓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站起身穿好大氅,“下午是得去御林军那一趟,围猎布防之事。” 第78章 “去吧去吧。”白知微送完顾卓出了屋子,便自在地躺上床补觉。 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小姐,府外有一名女子想要见你。” 白知微拧着眉不解:“这么晚了,是谁?” 第67章 长荣面露难色,方才被大门处瞧见那女子,举止间风尘气息浓郁,瞧着不像好人。 女子连着来了好几日,又十分笃定认识白知微,求着见一面。 长荣小声道:“她名施蓉儿。” 白知微猛地一下撑起身子,锦被滑落,急道:“快唤她进来,我正想找她呐。” 三极殿之事,若不是施蓉儿帮忙,她和顾卓恐怕都会死在荒山溶洞里。 她正愁怎么找到施蓉儿,好谢谢她。 等了不过半刻钟,侍女便领着施蓉儿进来,瞧着侍女是个眼生的面孔。 她转过身悄声问道:“长荣,之前那个侍女去哪了?怎么没瞧见?” “昨晚当差的时候出了差错,今早便被罚去了其他院子里。”长荣站在后帮她弄着发髻上的珠花。 白知微点点头,算是知晓了。 施蓉儿穿了身嫣色袄裙,盘扣老实的扣到了最上面,良家子的装扮,举止是惯有的柔媚,调笑道:“姑娘,原来不是大理寺的大人,是来头不小,大户人家的小姐……” 之前迫于处境,白知微一直未透露真实身份。 白知微略带歉意道:“我名唤白知微,是衢州刺史家的女儿,并非刻意隐瞒,还请施姑娘见谅。” 白知微如此振重的介绍,施蓉儿一愣,声音软了几分:“当时情况,我是知道的,不告诉我真名也在情理之中。” 施蓉儿一惯坦荡,难得有扭捏的作态,惹得白知微忍俊不禁,她拉着施蓉儿叙家常:“你怎么找到这的,那夜一别,我当真不知如何寻你,你们这几日过得可好。” 施蓉儿只是猜到白知微二人,身份非比寻常,但在这建邺达官显贵太多,她又没办法接触到。 前几日她上街买药时,瞧见顾卓打马而过,那张俊脸一晃而过,听到街上有人议论,称他作‘二殿下’。 她连忙追着那名书生询问:“二殿下可有姻亲” 书生误以为她是对顾卓一见倾心,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姑娘,你别想了,这二殿下才主动求了赐婚的圣旨,好像是衢州刺史白家的女儿。 楼兰的公主之争,都不参与了, 那日我可瞧见过楼兰公主,可真美啊…… 也不知道这白姑娘得美成什么样,将二殿下迷成这样。” 施蓉儿一拍手,这就对上了,就是他们,她忙追问顾卓的府邸。 求了好几日,今日才进来。 白知微询问道:“那日我们出了水潭后,就不见了你们踪影,沿路有水渍,你们应当在我们之前出去,你们出去后怎么逃脱的?发生了什么事?” 谈及此事,施蓉儿略带歉意:“那夜出来后,我妹妹便高烧不已,不得已我们便先下山寻来大夫,这几日我们躲在建邺内,朝廷大力督查三极殿,好多姐妹都被查办后,遣送回了原来州府。” 白知微端着茶盏为施蓉儿添了杯热茶,静静地听着她叙话,将杯热茶塞进她手中,“你是不愿意回你的州府吗?” “不是不愿,是现在不能回去。”施蓉儿坐在圆桌前有些局促,“白小姐,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事求你。” 白知微一愣,这可不同寻常,平常被拐之人,若能回到家乡,哪个不是欢天喜地,她顿了顿,“你既然来找我,便但说无妨,在三极殿中,多谢你搭救,凡我所能……” “近日三极殿不少姐妹高兴地来和我道别,朝廷亲自送她们回乡。 可是三极殿之事,并非不透风的墙,不过半月,这件事便随着她们回乡传回去了,只怕那时候日子更难捱。 所以我想去锦州找何渡春,一起做生意,再过些时日回乡也有傍身钱。” 白知微点点头,施蓉儿此话有理,太多人都被回乡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你去便可,锦州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擅长制香,鼻子极其敏锐,到锦州做生意不算难。”施蓉儿去救妹妹出来的匆忙,一行之后她的私房钱全部被查抄了,所以她走投无路,才来到这。“白小姐,三极殿之事,托大一句算我救了你们二人,所以我想要点救命钱……” 倒也不过分,白知微赞同地点点头,连忙问道:“要多少?” 施蓉儿伸出只手,见到白知微期待纯真的脸,又硬生生地曲回了三根手指:“两百两。” 两百两对古代货币概念不足,内心换算了一会,大概是现代的十五万。 她一愣,她的私房钱不过十五两,前几天才被顾卓拿走了。 长荣一月才二两银子,找她借肯定不行,白知微一时犯难,想找个借口推一推。 “你容我想想,你说你嗅觉超凡,你闻闻我身上除了熏香,还有其他味道吗?” 施蓉儿凑到她身边,鼻子微微皱着,认真辨认,确实除了熏香没有其他味道。 起身那一刻,瞧见粉白袄子高高的毛领,都挡不住的吻痕,“白小姐,有一点其他的味道,普通人可能分辨不出,但我能闻见……” 白知微吓得后退半步,午间她还只当顾卓是在诓她,没想到是真的,“当真?” 施蓉儿一瞧白知微的神情,便知道自己蒙对了,点点头应下,“确实是有的。” 白知微无可奈何道:“我容我筹几日,再过几日,你再来府上寻我。” 施蓉儿一愣,这屋子的屏风,茶盏都是描金的,玉瓷瓶更是前朝大师之作,就连屋子里烧的炭火,都是金贵的红箩炭,可白知微脸上的神色不像作假,她真没钱。 施蓉儿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量:“你就没点私房钱?你相好的不是二殿下吗?他这点钱都不给你?” 白知微摇了摇头,原本她就没打算留在这里,留钱做什么? 一抬眼便瞧见施蓉儿鄙夷的眼神,白知微顿觉没面子,强辨道:“我原本是有的,给我一天,明早便给你。” 得到应允,施蓉儿便放下心,待在这,喝着香茶和白知微叙话。 趁着长荣去拿糕点的空隙,施蓉儿凑了过来:“怎么第一次见面,对我用刀就这么凶,对你相好的就软到没边了,你这样不得被他欺负死……” 白知微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到,梗得她不上不下,脸都憋红了,连忙摆手。 施蓉儿眨眨眼睛,神神秘秘道:“你得学会拿捏他,不然纵使你天人之姿……也难……长久。” 白知微凑了过去,以为施蓉儿当真有什么绝学传授,能够加快攻略。 施蓉儿竖起三根手指:“只需三百两,我便教你。” 白知微冷下脸拒绝,再怎么迟钝都知道施蓉儿在诓她。 施蓉儿在这用了晚膳,吃了糕点再回的家,临行前嘱咐道:“让门前家仆,别在拦着我了啊,明日我还来。” 白知微点头应下,挥手送走她。 之前和梁洛嫣相处,她总觉得怪怪的,如今和施蓉儿相处下来,倒是和谐融洽。 “这女子也太过了……”长荣埋怨了一句,简直是连吃带拿。 “别这样说她,她真救过我的命。”白知微坐到梳妆台前犯愁,将一个个抽屉拉开,小心地翻动首饰。 里面首饰倒是一应俱全,黄金步摇好几支,还有些她不认识的宝石,瞧着成色都好,把这些都当了,不知道能不能换回二百两。 长荣道:“小姐,二殿下吩咐过,若是你吃穿用度需要用钱,去府上账房支取便好。” “哦,是吗?二百两可以吗?”白知微眼神放光。 长荣点点头,府上管事来说时,应当是都可以的。 白知微高兴得杏眼弯弯:“长荣现在就去取二百两出来。” 长荣点点头,起身就往外走,行至门前,就听到白知微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取五百两,让她瞧瞧我的实力。” 长荣一愣,白知微就是对朋友心太实诚,再待下去,恐怕价码持续向上涨,忙不迭得走了。 白日睡得太多,真到了睡觉的时候,又不困了。 白知微窝在软椅上看话本,她嫌蜡烛光太暗,看字总有黑影,所以一左一右各一盏灯,一边看书一边瞧着门外。 长荣去账房支钱,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她垂下眼睑,话本再翻过半本,狐狸和书生孩子都两个,她看得眼睛都累了,门终于被推开了。 “长荣你终于回来了,不会是账房的为难你了吧。” 白知微转过身,揉了揉着的眼睛,只见黑色大氅的一角,接着便是顾卓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身上沾着冷风,耳廓和鼻尖都被冻红了。 顾卓解开大氅快步走到白知微身边,他身上的衣服都被冷风吹凉了,没着急抱她:“这么晚怎么还不睡?不用等我。” 第79章 “白日睡多了,还不困……”白知微将话本扣在书案上,抬眸便看到顾卓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昨夜也是这样,笑得温柔,动作凶猛,“我现在很累了,很困了……你早些休息吧。” 顾卓忍住笑意,她怎么能这么可爱:“我知道你不舒服,今夜不会做什么。” 她狐疑地盯了顾卓一会,确定他话的真假:“那我还要看一会,你看见长荣了吗?我吩咐她去账房取钱,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她就在外面,取钱干嘛?”衣服总算被地龙烘得暖烘烘地,顾卓挨着她坐着,姿态亲昵。 “施蓉儿今日来了,明天我想和她出去逛逛建邺,来建邺都一个月了,总窝在院子里,我都快发霉了。” 顾卓一愣,他每日忙着多方周旋,完全忽略了她,“这几日积雪未融,再过几日应当是好天气,我到时候陪你。” “不用不用。”真带他去了,她怎么在施蓉儿面前装,她是一家之主的阔劲,“我带长荣去,放心吧。” 顾卓脸色的笑意收了,带上几分失落:“当真不用吗?” 瞧着像可怜巴巴 的小狗。 第68章 还第一次见顾卓他委屈可怜模样,她又觉得有几分心疼,白知微张了张口,皱着眉犹豫半晌。“啊……这……我……” “知微若是不愿带我便算了吧。”顾卓贴得更近了些,手肘紧贴在一起,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白日做了些什么?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施蓉儿来见我了,她们还活得好好的,我便高兴。”白知微一转头,唇角擦过顾卓的鬓发,“你不知道她的性子,滑得像个泥鳅一样。” 方才在院子外遇到长荣,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不过听到白知微亲口告诉他,就是别样的满足感。 顾卓追问道:“她来做什么?” “三极殿被查,她的银钱没了,妹妹又病着,没办法了,来找我借点渡过这段日子,然后去锦州找何渡春,一起做生意。” “嗯,借多少?”白知微的说法倒是和他所知的大差不差。 顾卓玩着她的发尾,柔亮顺滑,养护得很好,只是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日子,过得委实坎坷了些,只要再过一段时间便好,再给他一点时间。 “五百两。”白知微眨了眨眼,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五百两不算小数目,长荣去了那么久,也不知到底拿到手没有。 照理皇子成婚后月例前才会有五百两,像顾卓这种未成婚,月例才一百两。 顾卓就势握着她的手,十指交握亲密无间,白知微想起梁洛嫣交握时的感觉,一时之间,脸上精彩纷呈。 顾卓轻笑一声:“想到什么了?脸色这样精彩,像变脸谱似的。” 这件事白知微压根不知,如何跟顾卓提,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瞪了他几眼,埋怨道:“你不明白。” “长荣取到钱了,不必未这事烦心。” 白知微摇了摇头:“不是这事,算了不提也罢。” “梁洛嫣?” 这人怎么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白知微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挑起来,被顾卓强按着,只得乖乖地坐着,拧着眉抿着唇,犹豫一会,开口道:“我总感觉她有点怪怪的,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顾卓一挑眉,拉着她起身坐到他腿上,手轻轻环在她的腰间,将她揽在怀里,“说说看,我帮你一起想想,没准就想通了。” “之前我只当她年纪小,又远在他乡,有些黏我,但昨日她说了些奇怪的话……又离得很近,让我觉得不自在。” 揽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多近?” 白知微拉开了点距离,腰间的手强势的制止她的动作,不让她远离,她只能腰向后仰,拉开两掌的距离,“大概就这么近,今日我和施蓉儿这么近时,也不觉得别扭,和你接近时,也不觉得……不知道为何她就怪怪的。” 一番话惹得顾卓发笑,他昨日怎么就误会白知微,会看破梁洛嫣的伪装呐。 顾卓大度道:“若是实在不自在,少接触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白知微点点头,她一直想抱女主的大腿来着,如今倒是只想离远些,“昨日她来,告诉我你负责围猎防卫。” 顾卓仔仔细细交代了这几日的行程:“不错,这几日便在演练御林军和左右千牛卫,已经同千牛大将军,中郎将等商议好防卫策略,不必忧心了。” 白知微犹豫道:“梁洛嫣告诉我,顾稷会在这次冬猎中动手脚……但具体是什么……” 原著只写了顾稷和梁洛嫣遇袭,二人掉入山洞被困,孤男寡女甜甜蜜蜜地过了三天。 难道顾稷以他和梁洛嫣来陷害顾卓? “嗯,我记下了,多谢知微。”顾卓应了一声。 “顾稷会不会用他自己安危,来害你?” 顾卓揉了揉她的长发:“别想了,顾稷此人惜命非常,不会做出这等事,且梁洛嫣的话也不可信,她为何突然来府中,特意告诉你这一切。” “像特意让我告诉你?”白知微瞳孔微震,越发想不明白了,她甩了甩头。 时间点未到,系统也未发布任务,她根本无从下手。 起初只是系统任务让她帮顾卓,如今倒是她更想帮顾卓,只要躲避了这场灾祸,以顾卓的才智,日后一定能过得很好。 就算她走了,他也能过得很好。 光想到要走,她便觉得难过,内心空落落地,情感让她沦陷,理智让她抽离这个世界。 她的爸妈还在等着她,她都消失两个月了,爸妈肯定急疯了。 “别想了,你的伤口还痛吗?我来替你上药吧。”这些事,本就不该让她烦忧,前世的他不屑和顾稷争,这次既然打定主意要争,那赢家一定得是他。 顾卓环着她的腰,一手绕过臂弯,就着姿势抱着她起身,往内间走。 上药? 上什么药? 什么地方上药? 白知微秒从悲伤的抽离:“行川,我伤好了,真不用上药了。” 顾卓将她放在拔步床上,退后半步,半跪着在她身前,撩开她的裙摆,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再往上膝盖微微泛红。 骨节分明的手指触碰上肌肤那一刻,引得白知微一哆嗦,昨夜顾卓粗暴上药的场景留在脑海里。 白知微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了,不好意思地捂着脸,辩解道:“我妈……娘从小就念叨我胆子小,好在不够聪明,不然日子,不知道得过成什么样?” 顾卓低下头,一点点吻过膝盖的伤处。 确实不够聪明,若是聪明,早就被他吓跑无数次了。 “你娘将你保护得很好。”千娇万宠出来的娇媚,又是上过学堂的明事理。 衢州白府庶出的女儿,还能养出这种性子,不知她娘是费了多大的力气。 不对。 强烈的割裂感,白知微知晓的事情太多,他一直以为她和他一般是重生而来。 可若真是这样,一个在幽居后院,突然暴毙的女子,重生归来,还会是这种活泼明媚的性子? 就连施蓉儿借口坑她一把,她还要拐弯抹角地帮她。 不对,到底是哪里错了。 膝盖处传来的酥麻感,白知微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别亲了,真好了,我明日想出去玩。” 顾卓抬起头,眼底倒像一汪深潭,翻涌的情绪让她瞧不明白,“想出去便出去吧,明日我休沐,正好找钦天监帮我们合八字,算大婚的日子。” “大婚?”红晕漫上脸颊,她在顾卓的视线下点了点头。 顾卓唇角勾起浅笑:“知微的生辰八字还未给我?” 白知微一愣,‘白知微’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她怎么会知道?一时之间心跳如鼓,面对顾卓执着的眼神,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捏着袖摆为难。 问长荣肯定不行,她才来伺候她不久,且生辰八字一般不会透露给旁人,她只得推脱道:“我晚点写给你。” 白知微躲闪的眼神,落到了顾卓的眼里。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的生辰八字都不记得? 除非她压根不是白知微?那她到底是谁? 为何要接近他?还对他这么好。 顾卓不动声色,手指揉捏几下膝盖处的皮肉,将裙摆放下,“嗯,膝盖上的伤确实好了,脖子好了吗?” 白知微解开袄子第一颗盘扣,拉开毛绒绒的领子,露出雪白的颈。 昨日脖颈处红肿的印子,变得青青紫紫,瞧着更吓人了。 瞧着顾卓心疼的眼神,白知微顿了顿开口:“若是有人把生辰八字忘了,你信吗?” 顾卓手指上沾着伤药,轻柔地涂在伤处,一点点将药揉搓开:“知微方才不是说要写给我,转头便忘了?” 白知微尬笑两声,脖颈处的揉搓得她有点疼,又有点痒,“我说白司思呐,她去年居然忘了自己的生辰,还是我提醒她过的呐。” 第80章 “嗯,不是知微忘了便好,脖子上的伤还要等几日才会消。” 顾卓低垂着眼,检查着她脖子处的伤,看他神色如常,也不知道相信她的话吗? 她心一横,拉过顾卓的手,强势地吻上了他,闭眼前一秒,顾卓脸上全是惊诧。 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和顾卓给她的感觉相似,她一下下亲着唇瓣,想要快点将人哄好,最好把他想要生辰八字这事给揭过去。 强势不过几息,一下子天旋地转,她便被压在了床榻上,顾卓按着她的手,撬开唇瓣,大肆亲吻,掠夺她的呼吸。 强烈的侵入感,让她产生了会被生吞活剥的错觉,亲了不知多久。 下身冰凉,她不住地挣扎。 她是真不行了,再玩下去她得废了。 顾卓起身抽离,给她喘息的机会:“别怕,只是上药。” 几十息后,白知微彻底偃旗息鼓,她下次再也不学网上的破招,强吻哄人的戏码不适合她。 顾卓黏黏糊糊又抱着她亲了好一会,长叹口气后,才放开她,起身出去了。 白知微双颊飞霞,裹好被子,滚到最里面,“热恋的男人真麻烦。” 就在她睡意朦胧之际,一具带着凉意身子靠近她,环过她的腰,熟悉又有安全感,她顺势一转,直接挤进他的怀里。 第69章 翌日清晨。 朝晖穿透窗棂洒进屋子,白知微睡醒之时,身旁照例是空着的,长荣在帷幔外候着。 好好睡了一夜,睡饱了精神劲十足,她轻手轻脚的起身,猫着腰走到门前,歪着身子露头瞧外间。 “小姐,二殿下卯时起床,便走了。” 白知微‘哦’了一声,失落地退回屋子里,转头问:“长荣,银票取到了吗?怎么昨日去那么久?账房没为难你吧。” 长荣回想起,昨夜顾卓事无巨细的询盘问,白知微白日的一切动向,细致到她觉得诡异,所以才晚了。 放她离开时,顾卓特意嘱咐过,不能告知白知微这些事情。 长荣一抬头,两个在内间伺候的一等侍女,目光齐刷刷落到她的身上,就像在监视她们一般。 长荣指甲扣在掌心,犹豫了一会摇了摇头:“没有,下雪了路滑,脚程便慢了些,二殿下回来后,我便在外间伺候,没有进来。” 两个侍女低着头,视线垂到地上,不再盯着她,长荣才觉得松了口气。 一张精致俏丽的脸凑到长荣跟前,长睫扑闪扑闪地,认真询问:“长荣,怎么觉着你不高兴?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长荣一愣,赶紧离远了一大步,这一切诡异好似只是她的臆想。 她只得安慰自己是多想了,顾卓和白知微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顾卓关心白知微的一切动向理所当然。 白知微坐到梳妆台前,关切道:“长荣,你想家了吧,若是你想回建邺,直接跟我说便好,犯不着难过。” 白知微拿着珠翠在脑袋上比划,也不知道挽什么发髻搭配珠翠。 “小姐,没有想家,就是昨晚没睡好,我来吧。”长荣接过白知微手中的珠翠,繁复华丽的款式,难得见白知微想要打扮一番,“小姐,想要去见什么人?” “出去见施蓉儿,顺便出去逛逛建邺。”白知微支着头,长荣站在她身后替她挽发,捯饬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弄好。 镜中人,杏眼桃腮,眉眼弯弯,精致螺髻上缀有点翠珠花,搭配同色袄裙,衬得整个人娇憨可爱。 长荣手中拿着那条鹅黄色发带,打算缀在发髻后,白知微看见后摆手连忙制止了,“不用,不用这发带。” 虽然捆她的不是这条,但看见难免面红耳赤,那夜另外一条发带作弄她良久。 “小姐,不是最喜欢这条发带吗?”长荣拿着发带不知所措。 白知微脸颊泛红,比刚涂上的胭脂还要漂亮几分:“放、放最底下去,别拿出来了。” 长荣不明所以只得照做,收拾好一切好,白知微才想起,昨夜答应顾卓给他留生辰八字。 她只得怀抱一丝希望瞧着长荣:“长荣,我考考你啊,你知道我生辰吗?” 长荣摇了摇头,她原本是在夫人院子里,白知微在白府只是个庶出的小姐,她的母亲又去世得早。 早年间,白知微在白府不受宠,拨过去伺候都只剩下一个粗使婆子,婆子故去后,她的院子便只剩下她一人。 府上未为她庆祝过生辰,她一个做奴婢的自然不会知道。 白知微遗憾地摇了摇头,就知道不可能从长荣那得知消息,如今就算写信送往衢州,也来不及了。 长荣换了黄金压发缀在发髻上,“奴婢只记得,隔大小姐的生辰不远……具体六月初几,我便不知道了。” 她记得有一年白司思因为这个使性子,原是夫人为了贤德的名声,为白司思备生辰礼时,便为白知微备了一份,惹得白司思好一顿不痛快,夫人当众责骂了白司思,但至那年后便再也未给白知微备过生辰礼。 白知微一听眼睛发亮,她的生日便是六月初八,她和书中的‘白知微’名字一样,外貌一样,也许生辰也是一样的。 “白司思六月初几?” 长荣如实应道:“初五。” ‘白知微’的生辰肯定和她是一样,白知微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白知微快步走到书案前,拉开她的软椅,扯过一张宣纸,有模有样地压上镇纸,长荣在一旁为她研墨,她拿起毛笔那一刻,犯了难。 歪过头紧挨着长荣,小心避着侍女,小声道:“长荣会写字吗?” 长荣摇了摇头,她卖身为奴婢时,年纪大了,只能跟着主子,勉强认得几个字,提笔难。 “好吧。”白知微帮毛笔一转,直接用笔头沾墨水,勉强当硬笔写下生辰八字,写完满意地看了会,墨迹快干时,拿着宣纸吹了吹,待到完全干透后,将那一页宣纸压在顾卓未看的奏疏下,“走吧。” —— 出府时,日头高悬,寒冷的冬日添了几分暖意,街巷处还有为融的积雪,高高地堆成小山。 施蓉儿刚到府门处,轮值的府兵正拦着她不让进。 “白小姐,我在这……”见到白知微出来,施蓉儿兴奋地招手。 白知微连忙跑了几步到她跟前,笑道:“走吧。” 府兵连忙低着头让开道,恭敬道:“小姐。” 施蓉儿狠狠瞪了府兵一眼:“看吧,都跟你说了,我认识,下次记得放我进去。” 施蓉儿趾高气扬地跟着白知微走到街巷,瞧着白知微裹着厚厚的白绒披风,才意识到白知微这是要跟她出去。 “白小姐你这是?” “唤我白知微便好,昨日来还没问过你,你妹妹的病好了吗?你对着建邺熟吧,带我逛逛建邺。” “病是好了。”只是她妹妹不似她这般想得开,将名节声誉看得太重,整日郁郁寡欢,连带着门都不愿意出,所以她才想找个地方,和妹妹重新开始。 施蓉儿不解地盯着白知微,她若是想找人陪她逛建邺,不是直接从府上提人便是,何须找她。 她可打探过了这府威名,皇子府,武兼骠骑大将军,文兼尚书令。 “想去哪?” 白知微抬头瞧着日头,她起得晚都快到正午了:“你知道这建邺的哪家食府最好,带我去呗,回去将你妹妹她们也叫上。” 施蓉儿算是明白了,白知微这是想逛建邺是假,想谢她们是真,李清和施庆儿的情况差不多,一直待在屋子里,她摇了摇头,“就我们就好,拿了钱,我们明日便要出发去锦州,希望能在锦州过年。” 白知微眉眼弯弯地应了句“行。” 施蓉儿才出三极殿不久,好在她对地方熟悉得快,“建邺最好吃的食府我可能找不到,最大最出名肯定便是醉仙楼。” 三层木质酒楼坐落在最繁华的云锦路,一侧是熙攘的街市,另一侧便是流水潺潺的小河溪,热闹和诗意结合。 白知微阔气选了三楼最大的雅间,却被掌柜的告知,已经被定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三楼临河位置处的包厢。 待到小二将菜点上完,退出包间,关掉包间的门。 白知微赶紧唤长荣坐下,三人各坐圆桌一头,“快吃啊,我起太晚了,早饭都没吃。” 施蓉儿瞧着这对奇怪的主仆,好似没人时,已同桌吃饭好久了,内心暗道一句:怪人。 白知微捏着筷子,夹了块软糯的糕点,施蓉儿揶揄的眼神便扫了过来,“白小姐……知微,真听姐姐一句劝,凡事别太顺着男人了。” “咳咳——”长荣喝着汤被施蓉儿的这番话呛到了,扭过头捂着嘴咳嗽,长荣虽比白知微大上一两岁,实在是没接触过,施蓉儿这般说话无遮拦的女子。 “真是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白知微吃了块糕点,饿过了,吃了一下便觉得撑,放下筷子,“今日便让你瞧瞧谁才是一家之主。” 第81章 “哦?”施蓉儿抬头,只见白知微从袖子的里拿出张银票,得意洋洋地拍在她面前,面额正是五百两。 白知微大气道:“其中两百两便是答谢你的救命钱,另外三百两算是我追加的,你的香料生意我听着不错……三百两先试试水……” 施蓉儿立刻将银票收进袖口里,瞧着白知微的打扮,多以珠花金钗压发为主,衣服也是明亮蜀锦外接貂绒,比以往华贵了不少,从头到脚都是不差钱。 摆明是给她撑场子的,自被拐以来,从来都是她护着幼妹,护着朋友,还第一次有人用这么笨拙的方式帮她。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趁着喝汤的功夫,眼泪便掉在了碗里,连着汤一起喝了下去。 施蓉儿想了半晌,只道:“多谢,明日我就不来同你话别了。” “到了锦州,见到何渡春记得告诉她,我在建邺混得风生水起,让她好好给我赚钱。”吃完糕点白知微便不太饿了,她端着碗汤喝了几口。 醉香楼的菜是真的色香味俱全,施蓉儿和长荣大快朵颐,连带这白知微都多吃了好些,一顿饭倒是吃得痛快。 施蓉儿吃完饭撑了撑腰,从怀里掏出本蓝皮书本:“既然你钱都给了,不给你点好东西,显得我不够朋友,替你家小姐收着。” 长荣顺势将它收进袖子里,白知微拒绝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吃饱喝足后,施蓉儿便在醉仙楼前和白知微告别:“天高水长,有缘日后再见。” 说完便洒脱地挥一挥衣袖走了。 长荣埋怨道:“这人真是,不是说好陪小姐逛建邺吗?” “本来就不是出来逛建邺的,积雪未融,有什么好看的。” 醉仙楼前不远处,正好支着个卖话本的小摊,游文杂记都有,白知微站在小摊前挑了一堆,这些看完,大概便开春了。 白知微惯例往袖口拿钱币时,一直放在袖子里的玉佩不见了,那块定亲玉佩,长荣站在她身后,抱着厚厚一沓书,她慌忙丢下银锭,往醉仙楼上跑,“长荣,在这等我一会,我上楼寻个东西。” 应当是方才装阔,拍银票时,将玉佩弄掉了。 白知微急匆匆爬上三楼,店小二已经在收拾包厢,跨进包间前一刻,正巧店小二往对面送菜,包间对面醉仙楼最大的雅间开了扇门。 谁这么不巧抢了这包间,白知微往里扫了一眼。 主位处坐着位男子,玄衣金冠,正支着头听着身前人叙话,从她的位置,只能瞧见侧脸,越发显得他轮廓俊美到凌厉,面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另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曲着轻轻敲着,不远处放着把刀。 男子对面那人被门挡住了,只能瞧见那宝蓝色的异域裙角。 不巧这两人她都认识,顾卓和梁洛嫣。 他们为何会单独在这?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莫名的情绪在心里乱撞,方才帮了人的得意劲,散了干净。 也顾不上找玉佩了,趁着二人未发觉她,连忙往楼下跑。 第70章 敲定了围猎布防,总算能够松快一些,顾卓回府时,时至正午,休沐都只剩下半日。 热烈的阳光洒满了沧澜院每个的角落,连带着他的心情也染上几分愉悦。 他快步进了小厅,没见到白知微的身影,再进了内间也没她的人影。 屋子变得冷清,心变得空落落地。 顾卓长叹口气,想起她昨夜呓语都在念叨出去玩。 真是难得见她这么积极。 侍女上前,低着头恭敬道:“二殿下,白小姐留了信给你。” 顾卓快步走到书案前,一叠叠奏疏间夹着张宣纸,很是显眼。 他轻轻将宣纸扯了出来,宣纸上的字毫无章法可言,简直就是用小木棍戳出来的,比他这半道出身还要奇异。 抬眼一瞧,笔架上最边角的那支狼毫笔身尾部,果然沾着块墨迹。 还知道选他不用的笔来写,真是不知怎么说她才好。 白知微倒着笔写字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心中柔软一片,坚固的防线早就触碰到白知微那一刻,便分崩离析。 瞧着信笺上的内容,捏着这张纸手指曲起,指节用力到泛白。 “六月初八,酉时二刻?” 自他求了赐婚的旨意后,衢州白家便送来了白知微的生辰八字,六月十三戍时三刻。 他昨夜询问不过是试探白知微一二。 想起白知微吞吞吐吐的模样,即便给出生辰八字也全是错处。 一个大胆的想法闯进他的脑海里,白知微非‘白知微’。 他既然能重活一世,白知微为什么不能,原本他以为她和他一般是重生,如今看来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大。 他内心鼓噪狂跳,答案呼之欲出。 驻守踆州时,征战至楼兰边境时,曾听闻。 楼兰人坚信,若是人常年生病,则是身体和灵魂契合度太低,需要另谋求契合的身体。 故造就了一秘法,巫蛊之术,若是修炼至登峰造极之境,官拜大巫师,可摄取摄生魂转至刚亡故的尸体中,若是灵魂和尸体契合度高,则重获新生。 白知微去楼兰求了大巫师,换了俱躯壳? 难怪她总一副有心事的模样?难怪生病比常人更严重些。 魂魄和躯壳还未完全融合吗? “二殿下,一侠客装扮者的男子,自称宋鑫,在府外有要事求见。”府兵急急跑到小厅,半跪着禀报。 顾卓捏着这张纸出神,之前他是完全不信鬼神之说,白知微之事确实太像了,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宋鑫?梁洛嫣终于是等不及了?”原本是不打算理会他们,但现在……顾卓盯着小院,“带他进来。” 不出半刻钟,黑衣剑客便站在院子外。 屋檐下,顾卓着绣金玄衣,越发显得个高腿长,气势逼人,大马金刀地跨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莲生把玩,刀刃出鞘一寸,寒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凭添三分杀气。 面对杀气威严毕露的顾卓,宋鑫小腿直打颤,这样的顾卓才是他所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战大捷的杀神,而在鬼峰寨言笑晏晏,若三月春风拂柳的顾卓,才是他披的假皮。 宋鑫弯腰躬身行了一遍楼兰礼仪,又半跪学着大晋的礼仪,恭敬道:“二殿下,之前在鬼峰寨情势所迫,多有得罪,还妄殿下见谅。” 在鬼峰寨,宋鑫可未在他手下讨得任何好处,当初恨不得杀了他,如今倒是学会了卑躬屈膝。 顾卓冷眼打量着宋鑫,开门见山道:“梁洛嫣找我何事?” “事关楼兰及大晋,还请二殿下挪步。” 顾卓冷笑一声,之前的事还没找梁洛嫣算账,他有脸找上门来。 到醉仙楼的包厢时,梁洛嫣坐在下位等待良久,面上是掩盖不住的倦色,见顾卓到了,起身迎来。 “二殿下。”声音褪去了伪装,便是清朗的少年音,“今日我找你是为了楼兰北羌之事。” 顾卓拉开椅子坐着,支着头,漫不经心地扫过梁洛嫣,“若是想要大晋援兵,你应当求顾稷帮你上奏疏才是。” 梁洛嫣摇了摇头,求顾稷没用的,这两个月,他早就看清了,顾稷所站的是儋州旧臣,江南水乡出生,早就吃够了战乱的苦,不可能同意援兵。 且顾稷就算想趁此次北羌之事,声名大噪,又无能力请兵出战。 这次北羌来势汹汹,比以往更甚,他之前还天真的以为,他能在大晋虚以为蛇,慢慢建立他的实力,没想到变故突生。 梁洛嫣急切道:“北羌地处极北,雪灾泛滥,每到冬日便想进犯楼兰,今年尤甚,此事本就北羌过错在先。” 顾卓散漫道:“北羌和楼兰玉峰山之争,乃多年顽疾,你一句倒是讲错处全部归咎于北羌,楼兰公主真是好大的面子。” “楼兰公主”四个字咬得极重,嘲讽意味十足。 “之前总总都怪洛嫣不懂事,还望二殿下高抬贵手。”梁洛嫣将身前的信笺往前一推,“这 些便是我的诚意,也是楼兰的诚意,还望和二殿下共谋大业。” 顾卓冷哼一声,北羌出兵之际,他便猜到梁洛嫣会寻求大晋的兵力,他一直以为梁洛嫣会和顾稷联手,没想到会来找他。 修长的手指捻开信封,看清信上内容时,顾卓瞳孔微缩。 当真是破釜成舟了,看来北羌的攻势比以往都猛烈,居然把梁洛嫣逼成这样。 顾卓将信纸往下一扣,面上一冷,撑着桌沿站起身,眼神不善打量着他:“如今倒是想起跟我合作,前几日有人还妄想夺我妻,这口恶气实在难以咽下。” 梁洛嫣低着头,几日前,楼兰的信笺未到,他还在困扰情爱之中,恨明月高悬为何不照他。 梁洛嫣退后一步:“事成之后,我自是有多远滚多远,保证不出现在知微姐姐面前。” 第82章 顾卓薄唇微启道:“信中条件追加成十年,你永远不得在出现在大晋的疆域,若是同意,咱们再接着谈,楼兰皇子梁洛嫣。” 梁洛嫣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后槽牙咬紧,忍了半晌,只能憋出一个“好”字。 宋鑫站在梁洛嫣身后,听到“皇子”二字时,重剑出鞘,戒备地盯着顾卓。 莲生放在圆桌上,刀未出鞘,他便能感到彻骨的阴寒,他见过这把刀有多快,杀人只在眨眼间。 门推开了,店小二端着托盘,恭敬地弯着腰上菜,“各位爷吃好喝好。” 说完便推出了包厢,被这一打岔,包厢的氛围缓解了不好。 修长手指轻敲几下桌面,顾卓语调慢悠悠,好似只是提及一件毫不在意的小事。 “我曾在驻守踆州时,听闻过一趣事,楼兰大巫师有转换躯壳之能。” 梁洛嫣摇了摇头:“只是无稽之谈。” 顾卓手握住莲生,刀拔出几分,只见雪亮的刀刃,语调如冰:“大巫师到建邺那刻,咱们合作便正式开始。” “二殿下想为谁换身份?” 顾卓冷眼扫过二人:“好奇此法而已,其余便不要多问了。” 他可不在乎白知微之前是何身份地位,他请大巫师只有一个目的,为她固魂,既然来了,就好好的活着。 白知微贪生怕死,最想的便是好好活着。 —— 撞见顾卓和梁洛嫣秘密相会,白知微比他们更要慌张,一口气跑下了三楼。 长荣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手里正抱着大叠话本,关切道:“小姐,你什么东西掉了?怎么瞧着面色不太对。” 白知微太慌乱了,找玉佩的事被她给忘了,抬眼望着三楼,越发生气,“不重要的东西,我不要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哪有碰到未婚夫和其他女子同处一室,自己先被吓跑的道理。 真是越想越气,退一步气炸肺腑。 如今让她再爬上去,扒开房门她又做不到,只得一声不响地往前走,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再惊觉她都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长荣跟着她,抱着大叠书本,累得脸都红了,她颇感自责,但她实在不想回府里。 左侧便是听书的茶馆,坐落无几人,清净。 “长荣,我想在这听会书。” 明明方才和施蓉儿叙话还有说有笑,怎么现在人整个焉了。 长荣宽慰道:“小姐,人生分离乃常态,日后总有机会再见。” 白知微点了点头,快步走进茶楼,要了二楼雅间,坐在矮桌前,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兴趣,鞋袜踩上了积雪,进了暖和的屋子,全融了,整个脚都湿冷。 “长荣,我想吃方才路过那家栗子糕。” “好。”长荣将话本全放在矮桌上,“小姐,我这就去买。” 等待长荣时,白知微埋头在话本里发呆,想不出个解决办法,她爸妈还没把招数教完呐。 长荣回来后,她吃了好几块栗子糕,终于找回勇气,她打算等会就去问清楚。 这一鼓气,她便觉得松快不少,说的书也动听了,她在茶楼磨蹭了几个时辰,终于起身出了茶楼,往府上赶。 入了冬,天黑得格外的早。 她出茶楼时,天已经全黑了,茶楼前停了辆马车,前头站着名家仆,瞧着像顾府的装扮,再走近些,马车上插着顾府的小旗,当真是顾府的马车。 瞧见顾府马车那一刻,长荣脊背生寒,强烈的不适感,一直有人跟着她们? “小姐,恭请回府。” 马车前放好了脚蹬,长荣扶着她上了马车,推开车厢后。 马车里坐着玄衣男子,闲散地靠在软垫上,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也是明晃晃地宠溺,“说的什么书这么好听?听了一下午?” 白知微手一僵,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努力绷着张脸:“顾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第71章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手指纤长却不失力量,指尖圆润,掌心有惯常使刀的刀茧。 白知微不动声色地躲开那只手,坐在软垫最边处,紧挨着车厢壁,离顾卓有多远躲多远。 方才在醉仙楼落荒而逃,现在怎么都要找回面子。 施蓉儿那句‘拿捏他’不合时宜地闯进脑海里,怎么才能拿捏他? 她悔恨不已,她施蓉儿送她那本书还收在长荣那,早知道下午就看看了。 面对白知微的躲避,顾卓不见气恼,轻笑一声,收回了手,歪着头打量着她。 白知微偏过头只能瞧见半脸,车厢中只点了盏昏暗的宫灯,昏黄的灯光打在那张俏丽的脸上,杏眼微瞪,长睫毛在眼角落下一条弧线,平添魅惑,唇瓣翘起微小弧度,瞧着很软,很好亲。 这是生气了? 顾卓浅笑道:“是说书的不好听?还是施蓉儿走了不高兴?” 白知微绷着脸,好一会没接话,马车缓缓移动,只剩下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 两人之间隔着两臂的距离,瞧着生疏冷漠,顾卓起身一动,便和她肩挨着肩,手足相抵,手直接绕到她的腰后,虚虚地揽着她。 “看来是生我的气了,今日一早我便出了府,午间回来时也没有遇见你,现在来见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生气了?哦……不对,是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绷了好一会冷脸,拿捏人的招数没学透,白知微实在忍不住,提点道:“我今日也去了醉仙楼。” 顾卓坦然道:“瞧见我了?” 白知微一愣,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都被未婚妻瞧见和其他女子,单独共处一室了,还能这般淡然。 不知道这层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白知微捏着衣袖咬牙切齿道:“瞧见你了,你没什么话说吗?” 她打算拿乔,就算顾卓等会道歉,也要晾一晾他,平日便是她太好说话了,这厮压根不将她放在眼里。 想到他心里可能还想着三妻四妾那一套,她顿时更气了。 越想越觉着委屈,每次都是她追着顾卓跑,哪见他服软认错。 她要拿捏他。 等了半晌,也不见顾卓接话,她委屈地扬着头,不肯低半分,别过头望着窗外。 冬夜严寒,车窗紧闭,透过那半透明的窗纸,她压根什么都看不清。 忽而,她脸颊上的软肉被戳了戳,她转过头,顾卓笑眯眯地戳着她的脸,俊美的脸一半显现在烛光下,另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外表倒是高深莫测,行迹恶劣可笑。 见白知微恼怒,那根修长的手指戳得更得意了,将俏丽的脸颊戳出深深的酒窝,瞧着可爱极了。 “你……”等不到道歉,还要被捉弄。 白知微气不过,一口咬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她气急了,没轻没重,等她反应过来,松开嘴时。 食指上染了层晶莹的水光,她刚好咬到了指节处,牙印浅处泛红破皮,牙印深处发青发紫,围着手指一圈,像戴了个奇怪的素圈。 白知微后退一步,背抵靠在车壁上,明明是她先要顾卓低头道歉来着,如今倒是她把人咬了。 她张 了张口,委屈让她说不出完整的句话来,“你……我……我不是故……意” 顾卓靠近一步,直至他们之间没了距离,好闻的檀香包裹着她。 方才被咬的食指和中指用力的摩挲着她的唇瓣,眼神晦暗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热潮和情谊,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手指撬开她的牙关,伸进她的嘴巴里作乱,玩弄着软舌,一番搅动,手指进退间,逼得她不能顺畅的呼吸。 她恼怒地推了推顾卓,没推动,反而被腰间的手带着她离他更近一步,被抱得更紧了。 像是作弄她够了,顾卓撤了手指,离开的瞬间,温热的唇便印了上来,比起手指,亲吻便要温柔得多了。 呼吸变得急促,就连空气都变得潮湿缠绵。 顾卓耐心地吻着软肉,待到她完全松懈后,在撬开唇齿,来到她的地界作乱。 舔。弄的触感,惹得她头皮发麻,浑身发软,像药性又要发作了一般。 她忍不住地想将人往外推,却被更强势的占据。 车厢内只剩下喘息声,水声。 亲得白知微满脸飞霞时,顾卓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将被咬的手指举到她面前,先发制人。 一言未发,眼底的笑意明显。 白知微自觉有愧,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先前打好腹稿打算一番质问,全部梗在喉咙里。 顾卓眼睛眯着,嘴角轻轻扬起,笑得像个狐狸:“让我想想,知微是看见我和梁洛嫣在醉仙楼了?” 白知微低着头,半晌‘嗯’了一声,委屈劲便散了出来。 顾卓捏着白知微下巴,轻轻将她的脸抬起,四目交接,她避无可避,只听温柔的声音响起:“知微这是吃醋了呀。” 第83章 被戳中心事,白知微气恼地甩开他的手,扭过头,不愿再瞧他,只得重重“哼”了一声。 扭头一看顾卓笑得更得意了,白知微捏紧拳头。 见白知微真生气,顾卓收了笑意不再逗她,耐心解释道:“梁洛嫣今日派宋鑫进府,约我醉仙楼一聚,只是为公不为私情,何况我和他哪来私情?” “为公?当真?”白知微迟疑了一下,想来顾卓和梁洛嫣的关系,相处间连和睦都算不上,只是因为原著的缘故,她便误会他们之间有私情,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那你为何不早些解释,让我白生这么久的气。” 顾卓支着头,认真想了会,恶劣道:“逗你很有趣。” 白知微咬牙切齿道:“顾卓……” 白知微如同炸毛的猫一般,脊背都快要弓起,作出凶狠的模样,顾卓将她揽在怀里,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脊背,语调柔和又缠绵,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呓语,“你在乎我,我很高兴,总忍不住再逗逗你,好了,别气了。” 这一番解释,白知微顿时更气了,推又推不动,只得恶狠狠地锤了胸口几下。 “从来没人这么在乎过我,我真的很高兴,知微。” 白知微的手顿时不动了,搭在他的胸口。 心里涩涩的,像吞下了颗大柠檬,眼眶发热,热气又漫延上来。 她有些心疼。 原著中顾卓是个彻底的悲情人物,作为男主顾稷的对照组。 顾稷事业上,背靠儋州旧臣,父皇寄以厚望,悉心栽培,母后慈爱,大皇子府的朝堂班底一流,感情上更是和梁洛嫣琴瑟和鸣。 顾卓便是养在乡野,和母亲相依为命,而后兵权被削,退居藩王,感情上更是出局。 她原本以为顾卓的母亲,会是最在乎他的人,碎片看来。 小时候不管不问,少时又将他一个人扔进军营,就连拐卖案之事,也未听她为顾卓求过半分情。 孟静姝像是一尊安静精致的瓷器,静静地陪在顾修远的身旁。 除了顾修远,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包括顾卓。 孟静姝这样的人,居然能忍受,顾修远的后宫,实在匪夷所思。 顾卓捏了捏她的手,紧盯着她的眸子。 顾卓的眸色偏浅,初初看来只觉得清冷凉薄,现今情绪翻涌,满是执拗深情。 “知微,不论你接近我,是因为婚约亦或是其他,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我就很高兴。” 白知微一愣顿,她一直想找攻略顾卓的方法,顾卓竟然亲口说了出来。 “当然会一直陪着你,你少气我就好。”她回握住顾卓的手,心里打鼓。 她还有些疑惑,需要向系统求证,如果能行,她便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兼具回家和顾卓的方法。 “白知微一直陪着顾卓。”顾卓捏着她的手,作出三指,指天发誓的样子,满口无赖替她起了誓。 算他还有三分良心,只提誓言,未提惩罚。 白知微没有阻止,只是瞪了顾卓一眼,“幼不幼稚?” 随后推开他的手,主动地三指指天,振重发誓:“白知微会竭尽所能,一直一直陪着顾卓,老天爷能听到吗?让他整天少气我。” 顾卓满意地点点头,收回了手,嘴角弧度怎么都是压不下去,幼哄道:“心诚则灵,改天去庙里再去求一个,好不好,知微。” “顾行川,你别得寸进尺……嗯……”她话还没说完,轻柔的吻便落了她的指尖,红晕从脖颈漫延至耳后,等到吻够了,才慢腾腾地放开她。 马车到府好一会了,停在府门前,没人敢敲车厢门,大家你面面相觑,装聋作哑。 半刻钟后,车厢门终于被推开了,白知微脸红透了,低着头往小院子走。 顾卓慢她一步,但个高腿长两步便和她并肩,抓着她的手,十指交叠,一起进院子。 回到小厅,摘了披风,窝在软椅上,见压在奏疏间的宣纸已经被收走了。 白知微拧着眉,心里退缩,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低声道:“你收了我的生辰八字?” 顾卓耐心解释道:“午间回来时,便和我的一起送到了钦天监,而后再去礼部确定全部章程。” “这么麻烦?”白知微打量着顾卓的模样,看来她是赌对了,没漏馅。 “是会比平常人家慢一些,且顾稷和梁洛嫣的婚事在我们之前,所以……会更慢些……” 顾修远子息单薄,能够和楼兰公主和亲的皇子,只有顾卓和顾稷,顾卓自请了赐婚的旨意,便只剩下了顾稷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白知微惊叹道:“他们居然这么快?” “围猎后,便会公开这事,现今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不对,梁洛嫣既然已经会和顾稷成婚,为何还有公事找你,直接找顾稷岂不是更方便。”且顾稷背后儋州及皇后的势力,肯定会更方便梁洛嫣行事。 “我当时也这样问他了,不过他说啊——” 她拧着眉等着顾卓给出答案,顾卓故弄玄虚地拿着奏疏,摆在她面前。 白知微老老实实盯着奏疏上,所写北羌屡次滋扰楼兰,楼兰战事吃紧,战事快要波及大晋边境。 她瞧了半晌,没想明白。 第72章 她的视线转向了顾卓,顾卓进了屋子后,一反常态,居然没有赖在她身边。 地龙熏得她暖洋洋地,连带着心情都明媚了不少,面对未来也无那般忧虑了。 顾卓既已给了奏疏,按照他的秉性,便不会再打算开口解释。 这是不想她插手此事?白知微只得空了自己琢磨琢磨。 书案旁摆了个临时书架,上面的书籍只放了两层,顾卓的兵书占了一层,她的精怪话本占了一层,最上面两层摆了些奇怪零碎的玩意。 刀鞘华丽的短刃,造型奇特的白瓷瓶……甚至形状好看的石头,瞧着像顾卓的收藏架。 她的发带倒是没瞧见,不知道被顾卓放到哪去了。 顾卓站在架子前,取下个小黑瓶,拧开瓶塞,正低头给手指上的伤痕涂药。 以往受伤,若是轻伤,顾卓一般不予理睬。 之前在鬼峰寨受伤,也是她帮他上药。 这次不过是被她咬了,指节处的小伤口,他怎么这般积极上药? 作为始作俑者,白知微自觉有愧,起身来到顾卓身边,拿过瓷瓶却被顾卓躲开了。 她挨着顾卓,拉着他的袖摆,摩挲着衣袖上的金纹,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上药,伤在右手,左手上药不方便。” 顾卓笑了笑:“不用,你坐那边就好。” 白知微拧着眉,瞧着他上药的动作粗鲁,将药倒了伤口一圈,泛红的伤口沾上白色粉末,伤口更红了,他左手将药粉倒得更多,将伤口覆盖了一层。 虽面无表情,那僵直的手指出卖了他,肯定很疼,瞧着可怜极了。 白知微有点不知所措:“行川……” “你不会又想让我咬点什么吧?”顾卓将药瓶收了上去,唇角带着揶揄的笑意。 第一次见面让他咬个果子,至于让他笑这么久吗?白知微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 见他含笑的眸子,却又说不出半分狠话来。 不能透了她知道剧情之事,她只能避重就轻道:“我是真的很担心冬猎时,顾稷会害你,毕竟你是他当太子最大的阻碍。” 瞧着白知微纠结犹豫的模样,他只觉得心疼,这些事原本便不该让她忧心。 前世他深陷拐卖案和冬猎失职,儋州旧臣像是恶犬,想从他身上,生生撕下块肉来,局势越来越不受他掌控,他未曾想过帝位,想着退居藩王之列,亦可逍遥自在一生。 前世惨死没能让他惊醒,白知微雪夜那一跪,他才明白。 从来没有能够退居藩王闲云野鹤的顾卓。 要么登上最高处,要么跌在泥潭里。 顾卓捏着她的掌心,温和道:“放心吧,千牛大将军孟河,参加多次冬猎布防,我也调集了建邺府兵,保管是万无一失。” 原著中顾稷和梁洛嫣被困是导火索,但最重要的是身为皇帝顾修远受伤。 群臣激愤,列举顾卓残忍嗜杀等二十八条罪状。 试问哪个征战沙场之人,手上未沾满血腥。 白知微不满地瘪嘴,真想将那些满口酸儒的大臣丢上战场看看。 白知微提醒道:“一定得保护好皇上……是关键。” 只要顾卓保护好顾修远,梁洛嫣作为随行女眷并不会参与围猎,到时候她只要将梁洛嫣看好,别让她离开营地,便能避免这场悲剧。 按照系统的规则,恐怕要她踏上冬猎场上那一刻,系统才会发布任务。 “自然……知微不必担心,冬猎选的位置在凤鸣山,山下建有温泉行宫,待到冬猎完,我带你去玩。” 这大冷天能泡泡温泉,的确不错,白知微笑着点头答应。 第84章 连着二十几日,顾卓都热衷于给手指涂药,丝毫不让她插手。 伤口经历了几次脱皮结痂,红肿总算消散了,牙印留了下来。 修长如玉的手指平添瑕疵。 顾卓举着手,对着阳光下欣赏白知微留下的牙印。 “要不要再找一个大夫看看,怎么印子一直不见消。”她握着顾卓的手,仔细端详,杏眼里盛满了担忧。 顾卓笑道:“这药本来便是留下印子的,只是可惜红肿和淤青消散了,还是知微留下的样子漂亮些。” 她愤愤地将顾卓的手甩开,这人简直不知好歹。 —— 冬猎定在腊月初一,正值寒冬,动物活动受限,又不得不出来觅食。 凤鸣山,山势较为平缓,前面好几日都是大晴天。 五更,白知微便从建邺出发,马车顺着蜿蜒的官道爬上凤鸣山顶围猎场。 长荣和白知微蜷缩在一块,搭着条软被,头靠在马车壁上补眠。 车壁被轻轻敲了三声,白知微皱着眉撑开车窗,冷风灌了进来,她的睡意消散几分。 车窗外,顾卓骑着匹黑色骏马,他身着枣红色狩猎服,圆领窄袖款式,玉带系于腰间,越发显得宽肩窄腰,腰间挎着把莲花纹的唐横刀,脚蹬乌皮靴,包裹住瘦长的小腿。 长发高高束成发尾,发丝在风中飘荡,恣意潇洒。 顾卓加上被算错的年岁,也不过才二十岁,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年纪。 他左手握住缰绳勒慢马儿的速度,右手食指指着山巅。 “知微,是朝阳。” 顺着修长的食指望去,指节上还留着一圈牙印。 朝阳从天边冒出头,冬日的第一缕暖阳洒在山峦间,为天地间镀上抹金黄。 “嗯,好美。”白知微探出半个头,山顶积雪消融了大半,只零星有几堆,正是围猎的好时机。 凤鸣山脉绵延,但比长留山脉山势平缓。 冬猎一行人浩浩荡荡,白知微看不见队伍头,只能瞧见在山风中飘荡的旗帜。 皇帝的车驾在最前,而后便是皇后及随行嫔妃,再后便是王公大臣。 冬猎后便是在山脚的行宫内,大开宴席,所行的贵女不在少数。 白知微的马车便随着贵女一列,遥遥落在队伍最后。 顾卓一松缰绳,双腿夹着马腹,“知微,我先去前面了。” 白知微点点头应了声‘好’。 梁洛嫣的车驾在她前面不远处,她等会得找机会跟上梁洛嫣。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恭喜宿主任务过半,完成此次任务,故事进度80%,宿主离回家更近一步。】 【发布当前任务:凤鸣山冬猎,顾稷梁洛嫣掉下山崖失踪,顾修远受伤,顾卓被贬。】 【要求宿主改变顾卓被贬结局。】 【任务时效:15天。】 【注:当前副本等级要求,宿主等级大于三十级,好感度维持80以上。】 【宿主符合要求,开始任务。】 好感度不能查看,但应当在80以上,按照这一个月的相处来看,甚至离100也相差不会太远。 她的任务等级,和顾卓相处间飞速增长,已经快到60级了。 “系统,任务等级满级后,是否也有个愿望卡?” 一般游戏套路,便是欧皇玩家,一路到愿望卡。 另外便是对勤劳玩家,每次登录,狂肝经验。 【宿主,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这样。】 白知微捏紧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 马车又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时辰,终于来到围猎场。 大片空地搭建了数个帐子,旌旗插满营地,四周燃起篝火。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白知微下马车时,紧了紧披风,赶紧跑到一堆女眷中,显得不那么扎眼。 梁洛嫣一人站在几米外的位置,见到她也没表现出以往的热络劲,神色淡淡了扫过一眼,见她和其他女子没什么差别。 白知微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顾修远坐在正中央那顶明黄的帐子前,着明黄色龙袍,面色威严,右侧坐着的便是皇后李青缭,儋州旧城一列均站在右侧,顾稷则被包围在中间。 顾卓则站在左侧,身后跟着几名身着软甲的将军。 顾稷明明和顾卓穿着一模一样的狩猎服,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远不如顾卓出众。 朝臣跪地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白知微跪在不起眼的角落,将头埋得极低,无人在意她。 顾修远手一抬,威严的脸上挂着抹笑意:“平身吧,今日只是冬猎,论所得猎物多少,论功行赏。” 顾修远手一伸,千牛卫立刻递上把 弓箭,弓长一米有余,顾修远搭箭挽弓。 “咻——”利箭破空而出,百米外,几百斤中的野猪应声而倒下。 “陛下神勇。”朝臣一遍喝彩。 顾修远笑道:“天下大定,此弓当年陪朕征战沙场,今日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拔得头筹,朕便将这把百担神弓赐于他。” 一声金锣敲响,两侧队伍,不少身着狩猎服的少年郎,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骏马马鞍上插着面旗帜,儋州为红,顾卓这边为蓝,两队角逐。 少年郎一个个像新发的利箭,划破长空,冲完密林中。 顾卓背着弓,一左一右两个箭袋,莲生也配在腰间,一夹马腹便消失在密林中。 周围被兵士团团围住,顾修远身边留着千牛大将军,三位中郎将看护,瞧着都孔武有力。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这样总出不了错。 周遭小声的议论声,白知微拧着眉,周围的官家贵女视线在她和梁洛嫣身侧穿梭,其他人都三五成群,只有她们两个是异类。 白知微不介意别人的议论,姿态闲散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周遭的人见她不在意,声音越来越大,梁洛嫣也朝她这边走来了。 第73章 时值寒冬,围猎场设于凤鸣山半山腰,罡风阵阵。 顾修远踱步而行,李青缭与之并肩走进帐子,一副帝后恩爱和谐之景。 一个秀丽孱弱身影落于他们之后,背脊单薄挺直,落寞又孤寂。 身影回眸时,似乎瞧见了白知微,温和地冲着她一笑,提着裙摆追了上去,似乎和当年在荒山院子荡秋千时没什么两样。 白知微才惊觉,原来孟静姝竟然也跟来了围猎,只是方才她为何不在顾修远的身侧? 回忆起原著只要提及顾修远时,必定是李青缭在身侧,而孟静姝则像是顾修远还作为,儋州刺史上门女婿的反叛工具。 白知微只得暗叹一句,孟静姝那般为爱疯癫的人物,居然能隐忍到这般地步,放任顾修远和李青缭在她面前的夫妻恩爱,她这个糟糠原配倒成了插足者。 当真可笑至极。 冬猎行程第一项为拔筹,是以皇帝挽弓射出一箭为伊始,皇子王孙以一个时辰为限,猎回第一件猎物,皇帝对少年郎带回的猎物进行评选,夺得第一者称为拔筹。 而后再以拔筹的猎物祭拜祖宗天地,祈求来年大晋风调雨顺,国泰安康,是对少年郎无限的荣耀。 祭拜天地后,便开始军队操练。 千牛卫围成的直径几十米的保护圈外,各个士兵列队而站,左手持长矛,右手盾牌,神情肃穆。 队伍前旌旗翻飞,气势恢宏,不论红蓝旌旗上都写着气势磅礴的一个“晋”字。 千牛大将军孟河跟随进了帐子,帐门前左右各站在一个中郎将,手持刀戟,威武异常。 旁人见了只会腿软,哪里还有胆敢靠近,行刺更是难事。 天潢贵胄退场,场上气氛活泛了不少,名门贵女能狩猎者,都已上场,只剩下一些养在深闺中的娇弱女郎,大多都是熟识。 见白知微这一个生面孔,难免背后闲谈几句。 白知微只想低调行事,默默将头扭转到另外一侧,避着她们时常飘来,探究的视线。 白知微余光一直打量着梁洛嫣,她今日穿了件藏蓝色袄裙,腰间系着串铃铛,步履间叮铃作响,面上施有浓烈妆容,红艳的口脂装扮着这朵异域高岭之花,衬得异域深邃的五官更加明艳,唇线抿直,高冷傲然的神色,更添神秘,让人不敢靠近分毫。 世家贵女聚集在中间,围着堆篝火。梁洛嫣在前离王公大臣更近些,白知微站在贵女之后,在队伍最后面,在她不远处便是将士防卫。 只要女主不出现在围猎场上,梁洛嫣便不会发生意外,顾稷便不会为了救梁洛嫣,二人一同摔下山崖,顾卓就不会被问责。 她只要好好守着梁洛嫣,便能规避这场祸事。 梁洛嫣身边跟了好几位楼兰装扮的侍女,自成一队,梁洛嫣往她的方向挪了几步,白知微脊背绷直,双手攥紧,她直觉梁洛嫣是来找她,有点紧张。 第85章 梁洛嫣挪动了几步便停住了,站在世家贵女中,世家贵女们愣了一瞬,便将谦和地和她叙话,一时之间,便成了白知微一人是异类。 梁洛嫣最初对她太过亲近,她总觉得有些不适应,而后便误会了梁洛嫣和顾卓之事,白知微原本心中有愧,不好意思见到梁洛嫣,见她未来寻她,反而松了口气。 长荣站在她身侧,察觉到白知微紧张,小声关切道:“小姐,你是不是有些害怕公主?” 白知微一愣,不解地瞪大双眼,随即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怕,只是之前有些误会,见到她总觉得有些愧疚。” 长荣小声道:“不需要说清吗?” 毕竟梁洛嫣是白知微在建邺为数不多的朋友。 若是误会说清了,又回到原点,和梁洛嫣相处,她总觉得别扭,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梁洛嫣,只得敷衍道:“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 白知微的性子向来是有事说事,难得见她犹豫纠结模样。 长荣张了张口,最终没有发出声,梁洛嫣几个快步已经走到白知微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便不再靠近,纤长的手伸出后,又无力的垂下。 “小姐,公主殿下来找你了。” 白知微转过身,只见梁洛嫣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双腿像被灌了铅水,整个人像一尊木偶。 这个距离让白知微稍稍松了口气,笑着打招呼:“公主殿下。” 梁洛嫣转过头,白知微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明黄的帐子前设有香炉,燃香记时,焚香还剩一半有余。 梁洛嫣收了那一脸木然,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委屈道:“知微姐姐,出事了,北羌袭扰楼兰,北羌虎啸军深入腹地,差点杀到了楼兰皇城……差点亡国……” 语调断断续续,夹着悲戚的哭腔,她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想要一股脑地倒给她。 白知微一愣,想起顾卓前些日子给她看得奏疏,只写到楼兰和北羌开战,未写到战况如何,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她只知道楼兰和北羌常年兵戎相见,不然楼兰也不会在大晋还未建国多久,便眼巴巴地送来公主和亲。 楼兰地域比北羌广,人文和谐,能歌善舞。 北羌游牧民族,马背上的帝国,一切物资均靠抢夺。 战力相当之下,楼兰必败无疑。 白知微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的剧情只到凤鸣山围猎,若是按照原著的发展,楼兰被扰,若是男主顾稷不出战北羌,而手握神情男二人设剧本的顾卓,应该会为爱请战。 所以顾卓那日才会给她看奏疏,难道顾卓和梁洛嫣没了爱情的纽带,顾卓还要为她一战? “我也想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我已来联姻,我原本以为可保楼兰二十年和平,没想到……北羌就算知道大晋和楼兰结盟,也照样出兵楼兰。”梁洛嫣苦笑一声,单薄的背脊一弯,“不过,好在我流落在民间的兄长已寻回,希望他能够力挽狂澜。” “兄长?”白知微一愣,果然来到她不知晓的剧情了,“别忧心了,你既然已联姻,且大晋和楼兰唇亡齿寒,大晋应当不会坐视不理,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梁洛嫣苦笑一声:“大晋有人会帮我?” 梁洛嫣耷拉着头,明明艳丽绽放的花,被一夜寒风击碎得不成样子,瞧着可怜极了。 梁洛嫣身后背负的可是一国,远比她沉重得多。 白知微上前一步,主动拉近距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定有的。” 经过这场围猎,梁洛嫣便会和顾稷感情疯狂升温,就算顾稷不会领兵打仗,他应当不会放任不管吧。 白知微手一僵,若是她打乱了梁洛嫣和顾稷掉落山洞的故事线,他们感情还怎么…… 梁洛嫣小声道:“知微姐姐,在长留山初见你那一刻,烈阳当空,让我心生妄念。 简直忘了,我的身后囹圄一片,哪敢拉肖想太阳,拉太阳入深渊。 能在大晋遇到你,乃我之幸。 之前那次,我多有冒犯,还妄姐姐别生我的气。 若是日后想起我,能多想想我正常的样子…… 之前你一直说楼兰的衣裙漂亮,我已经选好了料子,为你裁做了几套新衣,送到了府上,你记得试试,若是不合适,便再改一改。” 明明好好的叙话,梁洛嫣絮絮叨叨,倒是像在道别。 白知微紧皱着眉:“长留山那次,原本便不算是我救你,怎么好好地说这些?” 香炉上的焚香只剩下一小节,梁洛嫣对着她施了一礼,苦笑道:“知微姐姐,保护好自己,你身边的人远比你看到的可怕。” 梁洛嫣说完便带着几名侍女走开了。 白知微还想追上去问清楚,马蹄声由远及近,已有少年女郎打马而归,马背上捆着一只白狐,白狐腹部中箭,早已没了气息。 女郎梳着高马尾,两侧编着小辫,利落又洒脱,身着枣红狩猎服,披银色软甲,快步行至帐子前的案板前,潇洒地将白狐往上一摔,飞快地回了贵女之列。 世家贵女们叽叽喳喳地将女郎围住问个不停,女郎好脾气地一一回答了,拨开贵女们,视线扫过白知微。 白知微瞧见过这种眼神,在那群世家贵女眼中。 好奇,探究。 只是这位女郎的眼神更加直白热烈,毫不掩饰。 女郎朝白知微走来,她本能地想退,强逼着停住了步伐,这种时候不能害怕,若是胆气散了就真的输了。 女郎腰间挎着把唐横刀,形制与莲生相似,刀身相较莲生稍短,底部同刻着莲花纹,女郎停在白知微身前两步位置,眼神在白知微身上扫:“你便是白知微?顾卓的未婚妻?” 难怪那群贵女一直议论她,瞧着这仿莲生的唐横刀,她就知道这名女郎,多半是顾卓的爱慕者。 白知微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爽快承认:“我便是白知微,姑娘找我何事?” 女郎解下腰间唐横刀,世家贵女们站在原地未动,脖子都伸得老长,恨不能眼睛飞过来,看一看这热闹。 女郎不解地嘟囔一句:“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害得我弃诗文学了骑射,追着跑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回头。” 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知微却是听懂了,她在说顾卓。 女郎将腰间的唐刀递给白知微:“既然他已经有了未婚妻,我扶文玉自是没有再纠缠的道理,这把刀我是按照莲生仿制的,如今已没用了,倒不如送你。” “送我。”白知微还以为会来一场唇枪舌战,没想到怀里被塞了件兵器,这把刀比之莲生确实要轻上许多。 扶文玉搬来两个小马扎,领着白知微去了一个小篝火堆,霸气地一坐,瞧了眼白知微,又将腿摆正,规规矩矩地坐好。 “你别怪她们……她们也是关心我。”扶文玉指了指看热闹的贵女。 谈话间,白知微才知晓,扶文玉乃太师之女,身份尊贵异常,当年收复踆州一战,极其惨烈。 扶文玉兄妹二人在那场灾祸中被掳走,被敌军关了三日,无水无粮,就在她临死之际,是顾卓破了踆州,开了牢狱,救出了他们兄妹二人。 而后扶文玉便弃文从了武,娇滴滴的女郎学着舞刀弄枪,硬上了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场。 “其实追了一年追不上,我便不想追了,只是他身边一直没人,我便没理由让自己放弃,前段时间我便听说他有了未婚妻,难过的情绪后,便是松快,谢谢你出现,也算解脱了我。”扶文玉灵动的眼里满是落寞。 白知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刚安慰完一个情敌,又来另外一个,无奈道:“扶姑娘。”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那样的人,见第一面不喜欢,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枉然,收好我送你的刀,祝你们……” 幸福两个字却怎么都谁不出口,她已经是见过大漠高山的女郎,不应当还这般…… 扶文玉自顾自地说完,将刀往她手里一塞,起身便走了,利落又干脆。 当真是拿得起又放得下。 焚香只剩下最后一小撮,距离比赛结束,不足半刻钟,陆续有少年郎载着猎物,打马而归,只是未见顾稷和顾卓。 说到底,一众少年郎不过是顾稷的陪衬,大家卸完了猎物,站在围猎场外都翘首以盼,顾修远携手李青缭也出了帐子,站在案板姿态闲逸的聊天,孟静姝则温温柔柔地跟在他们身后,似乎丝毫不介意他们的恩爱,只要她能够站在这里便好。 再过了半刻钟,马蹄声靠近,远远地都能听见马蹄声沉重,似乎载有货物。 再近些便瞧见顾稷牵马而归,面白如纸,脚步虚浮,两侧的箭袋已经全空了,枣红色的狩猎服似乎被鲜血浸湿了,肩膀处衣袍被撕开,露出可怖的爪痕,上半身红艳异常,血腥味冲天鼻。 再行近些,才看清顾稷马背上竟然驮着头吊眼白睛猛虎,腹部背脊上中了数箭,又在脖颈出捅了数刀,猛兽才落气。 第86章 “大殿下竟然猎下了猛虎。” “大殿下当真继承了陛下的雄风,勇猛难挡。” 朝臣自是夸赞一片,李青缭见到顾稷身上带血,不顾皇后威仪,快步往他身边跑。 不顾那满身的血腥,动手将顾稷摸了一遍,确定他只有肩膀处受伤后,心疼道:“稷儿,为何冒这么大的险去猎杀老虎,随意猎杀些畜生便可了呀,你父皇一样会很高兴的,快快下去找太医军医包扎。” 顾稷得意的笑了笑,连带这伤口都没那么疼了:“母后,儿臣没什么受伤,只是伤口瞧着吓人,区区一头老虎罢了,儿臣有的是本事降服它。” 顾修远慢步走到顾稷母子面前,抬眼瞧了瞧中箭而亡的老虎,肩腹上的箭镞并未达到致命伤,反而容易激怒老虎,“稷儿下次切莫在莽撞,老虎乃凶兽,脖颈处这一箭射得极好,若不是你碰巧射中了这一箭,恐怕你这次……没这么顺利。” 顾修远指着脖颈处这一箭,顾稷僵硬了一瞬间,随即笑笑道:“儿臣,谢父皇提点。” 顾修远只当他是年轻气盛,听到提点不耐烦,索性不再理会,转头对李青缭道:“外边风大,先回帐子里面吧,此事稷儿也算知晓轻重,你也别太过挂心了。” 李青缭扶着顾稷进了帐子,顾修远紧急传太医,俨然和谐的一家人,孟静姝站在帐子前,端庄而立,面上挂着笑,视线一直追随着顾修远,像一个微笑的假人。 就在焚香落下的最后一刻,顾卓打马而归,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所以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骑射上,应当是顾卓第一。 顾卓立于高头骏马之上,衣袍干净,就连袍角都无半分褶皱,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和孟静姝脸上的如出一辙。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他的马背后,想看他到底猎回了什么猎物? 第74章 时光回溯,大半个时辰前。 密林遮天蔽日,极易掩盖行踪,顾卓骑马已在林中转了一刻钟。 冬猎场上的猎物,多为人力捕抓后再释放,这一片密林之中归放,便是这次围猎的第一猛兽。 密林间,一只皮毛黄棕油亮,吊眼 白睛,肚皮被喂得浑圆的老虎。 它正围着两棵高大的杉树徘徊,饱腹感让它少了些凶性。 听见马蹄声,残存着上次被捕的恐惧,愤怒地刨地,谨慎地不敢上前, 顾卓勒紧缰绳,马停于密林之间,借着人高的灌木丛,悄然隐蔽身影。 一刻钟后,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可惜准头欠缺,只斜斜着插在了老虎的腹部。 “嗷——”一声惊天动地虎啸声,剧烈的疼痛彻底激怒了它,老虎发狂狂奔,势必要找出伤它者。 一支又一支的箭镞从四面八方飞来,大多落在老虎的身侧,少数落在老虎不致命的位置,更加激起了老虎的凶性。 七八个世家少年郎从四周围了过来,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狠劲。 “快抓住它,围猎结束后,孤重重有赏赐。”顾稷弯弓搭箭,这么多人在,这头猛虎他势在必得。 少年郎齐声应道:“是。” 七八个少年郎出自儋州旧臣,他们父亲追随顾修远有从龙之功,他们亦想同父亲们般,辅佐新帝登基。 猛虎熟练地穿梭在密林之间,借着树木躲避着箭镞,这群少年郎只在靶场练习后,如何射中那靶点红心,进而是射一射那鸿鹄大雁,第一次面对老虎猛兽。 搭箭的手都在抖,箭镞之上更是没了准头。 老虎两三个绕行,便把少年郎手中的箭镞骗了个干净。 老虎腰腹背脊之上虽是受伤,但总体上并不妨碍行动。 它一个飞扑,便将顾稷的马匹扑倒。 “嘭——”顾稷摔倒在地,猛虎的利爪挥来,一个翻身滚出好几圈,肩膀被猛虎挠上一抓,动作立即见缓。 顾稷痛呼求救:“快救我……救救我。” 他原本以为,带了这么多人手,定能拿下猛虎,顾卓已经顾不得猎猛虎,讨顾修远欢心了,现下他只想活命。 其余少年郎被唬住了,在马背上一动都不敢动,更有甚者拉着缰绳便想驾马逃走,更遑论救人。 “快救我啊……”猛兽的铁爪挥下,就在顾稷以为他临死之际。 密林之中,顾卓轻笑一声:“不自量力。” 顾稷还没到死的时候。 他挽弓搭箭,弓如满月,利箭破空而出,正中猛虎咽喉,猛虎挣扎一下当场毙命。 重愈三百斤的猛虎陡然压下,顾稷一滚躲开了,脑袋上沾满了杂草污泥,狼狈不堪。 笑话看够了,顾卓自然没有再留在这的道理,一勒缰绳在密林中转悠了一圈,算准了时机再回围猎场,只是这一转悠竟然到了最后一刻。 —— 顾卓的功夫一流,白知微在初见时便知晓,她也好奇顾卓能猎回什么猎物,她伸着脑袋往后瞧,马背后竟然是空的。 顾卓翻身下马,坦然地站在众人身前。 白知微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看,确实空无一物。 众人期待的目光变成了鄙夷,白知微甚至听见了小声的嘲弄,或是夸赞顾稷勇猛非常。 “天才也有陨落的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若是当年皇后娘娘舍得让顾稷上战场,不知道还有没有顾卓的容身之所。” “还是皇后娘娘仁德。” 侍卫上前一步牵走了马儿,顾卓拍了拍一尘不染的袍角上,面上还挂着和煦的笑意,仿佛这些言论都和他无关。 原本站在帐前,一直面带着笑意的孟静姝,面色冷了,一动不动地打量着顾卓,目光带着责怪和怨恨。 白知微心头猛地一跳,再见这几次,孟静姝表现得太正常,差点将她当正常人了。 她原来一直都没变,还是碎片中那个,对顾卓不管不顾,只对爱疯魔的孟静姝。 她算看明白了,孟静姝只是将顾卓作为,讨好顾修远最好的物件。 现在这件物件不讨喜了,没用了,她本能的厌弃。 案板之上摆满了猎物,王公大臣围成一圈,列行吹嘘拍马,之后便是选猎物拔筹祭天。 白知微心绪杂乱望向顾卓,还好顾卓已经转向了她,恰好错过孟静姝的视线。 她攥紧袖角,顾卓知道孟静姝这样对他吗?他会在意吗? 心里发酸发苦,她低着头看着地面。 大概是知道的,少时的顾卓会接下孟静姝清醒时做的那碗粥,长大的顾卓明知道是陷阱,还是进了军营。 顾卓卸了箭袋,等会便要开始角逐第一,他趁着空隙跑到白知微身侧,挨着她的小马扎坐着,顺势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 “怎么瞧着不高兴?待在这是不是很无聊,下午演练后,便会去行宫夜宴,到时候会有趣些,参加完夜宴我带你去泡温泉。” 只是在心疼你,这种话只能留在心里,真让白知微说出口,恐怕只会被顾卓笑话。 白知微抬起头,望向远处,好像一直都这样,顾稷那一侧永远关切热闹,而顾卓这一边,只要错半步,等待他的永远是嘲弄。 “没有无聊。” 她短短一个时辰,安慰完两个情敌,扶文玉给的刀还在小马扎前放着。 白知微抬眸打量着顾卓,见他面上还带笑,眉眼间也未见明显的阴郁,宽慰道:“比赛嘛,输赢都不重要,你若是真像顾稷那般,为了狩猎老虎受伤,反倒惹我……心……” “嗯?心疼?”顾卓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笑了一会,面上笑意一收。视线转向明黄帐子前,出神了好一会,“我作为常年在外的皇子,狩猎之事还输给了养在建邺的顾稷,实在丢脸极了。” “啊?”白知微一愣,方才还未见他困扰此事,怎么到了她这,倒是像突然缓过劲来,伤心动容起来,“下次,肯定是你夺第一。” 顾卓黯然道:“知微信我?” 白知微挺了挺胸脯:“当然,我最信任你了。” 顾卓抓过她的手,霸道地十指交握,突然瞧见了那把刀。 “这刀哪来的?” 她还以为顾卓是认出了刀的主人了,斟酌一下,小声道:“她送我的。” “远不如莲生好看,平日里也没见你喜欢刀。”顾卓挥了几下,刀身太轻,刀刃不够雪亮,哪里都比不上莲生,顾卓冷哼一声,“铸刀者技术不行,用刀者眼光也不行。” “你就不好奇谁送我的?”白知微无奈扶额,她小心将刀放好,好歹也是扶文玉的一片心意。 顾卓面上的笑意散了,下巴轻抬,显得倨傲冷淡,冷道:“不好奇,不是什么好东西,远没有莲生好。” 顾卓用帕子擦拭莲生的样子,她早已见过无数遍,顾卓定然是极其喜欢莲生。 “什么人送的?”顾卓将两把刀放在一起,摆在白知微面前,“你瞧,这把刀虽然形制和莲生相似,莲生为玄铁锻造,刀刃封口更窄,杀人见血更快,就连这花纹没莲生的流畅。” 第87章 啰里啰嗦地一大堆,顾卓只想表明,这把刀不过是把仿品,而真迹在他这。 若白知微真喜欢刀,莲生才是最佳选择。 白知微扯出一个笑,好脾气提醒道:“扶姑娘送的。” “扶姑娘,你新认识的朋友?知微总是这么多朋友,让我嫉妒。”顾卓不满地玩着那把刀,在手里转了几个圈。 白知微惊道:“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 “我应当知道什么?”顾卓玩刀的手一顿,将莲生塞到她手里,“毕竟交朋友是知微的自由。” 白知微冷笑几声,见顾卓将那把刀胯在腰间,一把将刀扯了下来,将莲生塞回他怀里。 “莲生还你,这刀我喜欢得很,别抢我的东西。” 顾卓拧着眉,不解地看着她,他都解释半天了,白知微怎么还不知道,“莲生在兵器谱上排第一,你带着出门,就算不会武,也没人敢靠近你分毫。” “好了。”白知微不欲和他在此争辩,他们压根没在一条线上,“莲生最强,最厉害了,日后我出门,必定抱着它出门。” 顾卓嘴角扬起,枣红色狩猎服更加衬得他面冠如玉,发丝在寒风中飘荡,更显风流,“那倒不用,你出门若不是我陪同,也必定得带着百十个暗卫,常人也近不了你的身。” 想一想那一场景,白知微便觉得汗颜,不过之前女郎打马而归,潇洒的风姿还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的手搭在顾卓的窄袖上:“等日后学会了骑术,我也来狩猎。” “简单,日后机会我教你。” “咚咚——”帐前鸣鼓 示威。 顾修远站在案前,慢步从头走到尾,李青缭站在他之后,孟静姝则更后几步,顾稷肩处缠了几圈绷带,面色比方才好上不少,满脸是快要夺筹的得意。 白知微轻轻推了推顾卓,柔声道:“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顾卓点了点头,小跑过去。 目送顾卓时,她偶然与顾修远的视线相接,一瞬间,她后背如触碰到那一夜冰雪般寒冷,白知微连忙低下头,她甚至感到膝盖隐隐作痛。 第75章 顾修远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冠,看不清神色,浑身气势威严,行至猛虎前时,侧身对着顾稷,面上露出赞赏的笑意。 “稷儿,这次做得很不错,此等猛虎祭天,必定能保佑我大晋来年风调雨顺。” “多谢父皇,多亏平日父皇指点儿臣骑射,儿臣才能猎中猛兽。”顾稷跪地谢恩,屈膝还未跪下,便被顾修远托起。 顾修远慈爱道:“等会和朕祭拜天地祖宗,也是时候该学一学了。” 顾稷听到此处,内心激荡,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让他同去祭天,几乎便是认可了他太子的地位,他抱拳道:“多谢父皇,孩儿定不辱命。” 一众臣子自是顾稷赞誉有嘉,余光却不住地打量着顾卓和孟静姝。 当年顾卓连夺五州时,何等威风,甚至传出了会立顾卓为太子的风声,直至天下已平定三年,太子之位仍是空悬。 朝廷悄然站队之人不在少数,时间越久,顾修远对顾稷的偏爱越明显。 这三年,顾卓手中的势力明里暗里被削弱了不少,近些日子,瞧着顾修远的意头,是要削掉顾卓手上的兵权。 州府割据时,顾卓手握三军,乃顾修远手中最锋利的剑刃。 天下平定时,这把利刃插进了顾修远的心里,让他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顾卓低着头,视线垂落在地,他面前空无一物,此举比起无法猎中的无能,更像是顾修远的挑衅。 顾修远停在顾卓面前,手指点了点空空的案板,不满道:“行川,你的骑射师父乃大晋猛将何息,他对你教导颇为用心,平日你的箭可是很准呀,为何今日什么都未猎到。” 顾卓低垂着头,回忆起当年被寻回时,已经九岁,早就过了骑射启蒙时。 顾修远在顾稷五岁时便亲自教了骑射,虽说顾稷实际年纪比顾卓小上一岁,但已经能在马场上骑得飞快。 顾卓只会拿着把小木刀,照着顾修远留下的书籍比划,实在输得彻底。 顾修远刚接回孟静姝,正情浓时,孟静姝便为顾卓求了教习的机会,她原本是想让顾修远教顾稷一般教导顾卓,奈何顾修远点头答应,翌日便把顾卓丢给了何息。 九岁的顾卓瘦得像根竹竿,何息见到他时,趁他拉开长弓才会教导。 那把长弓成年男子拉着都费力,年幼的顾卓咬着牙硬生生将它拉开了。 “好好好,日后便由我来教导你骑射。”何息言出必行,教了他四年的骑射。 顾卓回过神,一拱手笑道:“是儿臣懈怠了,日后必定勤加练习。” “也罢。”顾修远摆了摆手,锐利的眼刀扫了过来,“一两次失手正常,可是日后小心便是。” “儿臣谨记。” 选评猎物热闹极了,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白知微站在最外圈,顾修远的目光不再盯着她,她才敢上前。 果然顾修远选了顾稷的猎物为头筹,开启祭天仪式。 正午烈阳当空,罡风扬起明黄的袍角,顾修远一步一步登上祭祀台,这广袤天地间第一人。 顾稷跟在顾修远身后,就像狮王带着新生的小狮王,见见世面。 祭祀台下一排身着白袍的祭祀,唱着古老的祭祀祝歌,八人在歌声中,抬着猛兽,拾阶而上。 白知微对祭祀之事毫无兴趣,只盯着顾卓的背影。 原来不论他是否牵扯进拐卖案,皇位都与他无关,那他之前所在总总,又算什么呐。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顾卓转身,视线跨越嬉闹的人群,和她视线交接。 那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只是想看看她。 她耳边响起那句“只要知微一直陪着我就够了”。 一时间耳畔风声,嬉闹声全部都听不见,她好想跑到他跟前,抱抱他,告诉他: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以后不会再一个人了。” 等她回过神时,祭祀仪式已经全部结束。 顾稷从顾修远手中接过一枚虎符,开启校练。 顾稷将虎符高高举起,动作间牵扯到肩膀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洪啸军听我号令,整军出发。” 围猎圈外红旗整军列队,跟在顾稷的骏马之后。 蓝旗军则是由原本的将士领队。 顾卓负责围猎场的安危,需得带着一队护卫跟上。 只要平安地度过这两三个时辰,她的任务便完成了。 白知微攥紧拳头,丝毫不敢松懈。 梁洛嫣一直站在前列,方才也未见她和顾稷关系密切。 午后的太阳烤得她暖烘烘地,困意直往外面冒,往日这时正是她午睡的时候,白知微坐在小马扎上,强撑着脑袋不让自己睡着。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在她眼皮打架之际,她突然被大力晃醒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公主快跑了。” 白知微脑袋一歪,立刻站了起来,只见在楼兰侍女的掩饰下,梁洛嫣正偷偷摸摸地往演武场中跑。 白知微提着裙摆就往前追,长荣想跟着,被她阻止了。 演练重地,她被抓了,至少还有刺史千金的名头顶着,怎么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可是长荣不一样。 “你在这等我,不是什么大事。” 白知微手一挥就快步跟了上去,只见梁洛嫣步履极快,个高腿长,几步就将她甩开了。 近日来,总是窝在顾卓府中,她体力明显下降了,白知微扶着巨石大力喘气,休息了半刻钟,体力回笼。 也不知梁洛嫣到底去了何处? 她撑着巨石站起,原本消失的人悄然站在她身侧。 梁洛嫣扬着笑道:“知微姐姐,为何跟着我?” 梁洛嫣突然出现,白知微被吓得后退一大步,拍拍胸口缓了一会,扯出抹笑:“公主这是做什么,密林中恐怕还有猛兽,十分不安全,公主跟我回去吧。” “知微姐姐这是在关心我?”梁洛嫣靠近一大步。 浓烈的脂粉味包裹着她,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漫上心头,白知微手支着她脑袋将她推开些,身子同时退后一大步。 “当然会关心你,走我们回去吧。” 梁洛嫣苦笑一声:“知微姐姐,你真是的,明明我都已经放弃了,为什么又来靠近我?” 白知微本能觉得危险,强忍着不适,劝解道:“公主,你切莫意气用事,你身上毕竟身系两国。” “哈哈哈——”梁洛嫣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般,失控地大笑,笑得她直不起腰,抬头时眼角挂着晶莹的泪。 “公主?”梁洛嫣的情绪很反常,白知微的手伸在半空,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一刻钟后,梁洛嫣似乎笑够了,快走了几步,转过身道:“知微姐姐,还是不要跟来了,等会我做的事,不想让你看见。” 第88章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了密林中,白知微起身就追,半刻钟便跟丢了,无措地在密林中打转。 白知微靠在大树上,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打斗之声,她立刻提着裙角,往那方向跑。 越近打斗声越大,她小心翼翼地躲避着身形,千万别被发现了,她身边可没有顾卓在。 顾稷不知为何,和演练队伍走散了,孤身一人被一群黑衣人围困。 顾稷手握长剑,一个劈刺杀退一个黑衣人,立马又另外的黑衣人补上,那件刚换的绣着金纹的白袍,被鲜血染湿了大半。 新伤和旧伤叠加,他似乎再也支撑不住,长剑插在地上喘息,狼狈极 了。 白知微刚想出声呼救,但想到背后空无一人,只好缩着脑袋,顾好自己的小命。 忽而一个重剑劈下,顾稷被大力震荡到了悬崖边,黑衣人持着重剑逼近,重剑指向他的咽喉处,就在重剑快要挥下之际。 一个秀美的身子挡在了顾稷面前。 白知微捂着眼睛不敢看,隔了一会透过指缝,只见重剑在梁洛嫣身上戳了个窟窿,鲜血涌出大片,打湿了衣袍。 “洛嫣——”顾稷不敢置信地盯着梁洛嫣,在生死关头,在他面前,为他挡刀的竟然是平日冷淡的她,“你为何这么傻?” “没事,我没事的。”梁洛嫣撑着身子,挡在黑衣人身前,“要杀,便杀我吧。” 顾稷沾血的手拨弄开梁洛嫣散落的发丝,似乎平日的冷淡都有了理由。 只不过小女儿家的娇羞罢了。 “洛嫣——” 黑衣人一个挑刺,梁洛嫣直接被击落山崖,顾稷趴在山崖边,伤心欲绝,冲着百米高的山崖,失控地大喊着。 “洛嫣——” “洛嫣——” 白知微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怎么女主都掉下去了,不住安慰自己,有女主光环在,梁洛嫣定然不会出事的。 她着急地揪着地上的草,山崖上会有树枝吗?能为她挡一挡吗? 越想越没了底气,她甚至想现在跑过去看看,奈何胆小怕死,她的腿一动便抖个不停。 “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白知微悄悄躲在树干之后。 等人近了,白知微想偷偷瞧一瞧是谁,一挪动身子。 “咻——”一支利箭射中了她藏身的树干。 “出来——” 熟悉的声音,白知微松了口气,连忙双手高高举着,“是我……行川……” 顾卓翻身下马,跑到她身边,拧着眉打量着白知微,确定方才那支利箭未伤到她分毫。 顾卓面上带着几分恼意:“你怎么会在这?之前不是告诉你了,若是出现在我身边,先出声,万一被我误伤怎么办?” 见到顾卓,白知微终于找到几分底气,方才实在太过慌乱,她结结巴巴:“有黑衣人围剿顾稷,快去快去救他,公主……公主跳崖了。” 顾卓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不是什么大事,别怕了。” 他手一挥,身后跟着的护卫全向下出发。 白知微苦笑道:“这事挺严重的,万一你因为顾稷之事被贬怎么办?” “被贬?”顾卓挑着眉,白知微果然知道他前世的命定轨迹。 倘若她不是白知微,又知道他的命运,应当是熟悉他的人,他在脑海里搜寻一遍,无一个和白知微有半分相似之人。 无妨,无论她是谁,只要这一世,她陪在他身边便好。 白知微顿了一下,察觉嘴瓢,连忙找补:“我看话本都是这样,你们争夺储君之位的皇子,常常因为一件小事便被踢出局,我这是担心你。” “原来是这样。”顾卓轻笑一声,好似相信了她的借口。 “快救顾稷。”瞧着顾卓丝毫不在乎顾稷生死的样子,白知微眼睛突突直跳,拉着顾卓到了悬崖边。 黑衣人大部分已经被绞杀,只剩下背着重剑的男子,身受重伤,起身一跳,也跳下了山崖。 “公主失踪,快搜寻公主。”顾卓手一挥,侍卫散开。 顾稷被两名侍卫架起,脸上满是血痕,眼神不善地盯着顾卓,像要在顾卓身上戳出几个窟窿来。 “顾卓,你是不是故意来这么迟的,你就是看不惯我赢了你。 我猎得了猛虎,得了父皇的赏识,带我上了祭台。 而这一切你就算为父皇打下七州,也没能得到,你就是嫉妒我。” 顾卓面上带着笑意,心情似乎丝毫未受到顾稷的影响, “皇兄,你误会了,方才两军在前方混战,我指点了一下战术才来晚了,若真是情况紧急,皇兄为何不封烟求救。” 顾稷眼神一躲,只要封烟就代表他所带的队伍投降认输,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可能会做。 他才讨得父皇欢心,按照这样下去,储君之位必定是他的。 “洛嫣也为救我摔下了山崖,如今生死未卜,若是真是出了什么差错,两国关系紧张,此事之错全在你身。” “皇兄还是早些回营地包扎伤口,公主之事我会派人去寻,你便不用担心了。” 顾卓挥一挥手,一左一右两名侍卫架着顾稷就往走。 白知微站在山崖边,伸着脑袋往下望,这山崖和长留山差不多高,但比长留山陡峭了些许,也不知道梁洛嫣伤势怎么样了? 山崖边多有乱石,顾卓并排站在她身侧,山风吹起他们的衣角,发丝,缠绕在一起。 她担心不小心摔下去,白知微拉着顾卓的手臂,脚踢了几颗石子下去,也听不见动静。 白知微担心道:“也不知道公主怎么样了,这山崖这么陡峭。” 顾卓回握住她的手:“已经派人下山搜寻了,这山势若是直接从这一侧下山,容易出事。 白知微点点头,她脑子里还是现代社会,人人平等那一套,做不到为了救公主,便害死众多无辜之人。 顾卓笑着盯着她:“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敢跟我一起跳崖,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来着。” 若是不跟着跳,只会死得更惨,她当然知道怎么选。 “二殿下,找到公主了,麻烦你过来看看。”一名身材高大,方脸浓眉的侍卫躬身行礼,表情十分凝重。 气氛十分不妙,白知微急道:“公主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第76章 侍卫悲痛道:“回禀二殿下,末将在山崖之下寻到了公主的尸身,山势过于陡峭,公主跳崖时,脸撞上了崖壁,容颜被毁。” “怎么可能?”白知微惊得险些站不稳,顾卓握着她的手臂,才不至于掉下去。 “当心些。”顾卓拉着她往里走了些,远离崖边,“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白知微也想跟上去,却被顾卓拦住了,只听他柔声道:“别看了,知微,我去看看就好,你就在原地等我。” 她忽而想起,梁洛嫣之前的种种反常,原来她早就知道会跳崖,刻意留话,不让白知微看她的样子。 她只等站在原地焦急地等着,半刻钟后,顾卓归来时面色凝重。 她拉着顾卓的手:“行川,确定是她吗?真的……死、死了吗?” 顾卓点了点头:“确实是梁洛嫣,回去吧。” 白知微脑子发懵腿发软,心道:女主怎么会死呐? 完了,公主死了,大晋必定要给楼兰个说法,而负责围猎防卫的顾卓,则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届时顾卓便难逃被贬的命运。 怎么都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白知微神游天外,任由顾卓将她带上马,结实的臂膀绕过她的腰,手握着缰绳。 见白知微还在出神,顾卓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几分,不满道:“梁洛嫣死了,你就这么伤心。” 到底怎么才能让顾卓不被贬,只要顾卓不被贬,她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直到腰被掐了一把,她才回过神,低声道:“是有点难过。”毕竟相识一场。 更多的是对于未来的担忧,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女主都死了,故事怎么继续。 “哼——”顾卓抓着她的手,不满地捏着她的手心,“知微,若是我死了,你会为我伤心吗?”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不 算的,不算的。“白知微气恼瞪了他一眼。 “你先告诉我。” 顾卓下巴磕在她的肩头,重量压了下来,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弄得她的内心潮湿一片。 她又想起顾卓原书中的结局,必定不好。 这人还说什么死不死的。 白知微赌气道:“不会伤心,我立刻收拾东西,另寻如意郎君。” “哦?”只听背后传来一声轻笑,她的背抵在顾卓的胸腔,她能清晰的感知到胸腔轻微的颤动。 顾卓一字一顿道:“那我真是做鬼都得爬出来,扰得你们不得安宁。” 语调不似平日温和,带着阴冷的湿气,她似乎感觉到死去多时的恶鬼,爬出来找她索命。 第89章 只是顾卓的怀抱过于温暖,冲淡了这份不适感,这话听来不过是爱侣之间的调笑罢了。 “顾卓,别死。”白知微拧着眉,面上的担忧怎么都藏不住,“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人死了才是什么都没了。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这是白知微一直坚信的道理,所以她胆小怕死。 “老气横秋。”顾卓的嗤笑一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今日看来是去不了温泉了,过几日再带你来。” “行川……”她轻唤了顾卓一声,顾卓拉着缰绳,马儿跑得飞快,风声呼啸而过,她的那声轻唤,淹没在风声里。 跑了半刻钟,顾卓勒住缰绳,马儿停在最后一片密林前,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站在马儿旁,一个动作直接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你先回府等我,围猎场外备了马车,长荣已在马车上等你,若是晚了便自己先睡,不必等我。” 白知微眉头拧紧,攥着他的袖角:“公主死了,你会不会被降罪。” 顾卓回握住她的手,驾马时他的手露在外面,被冷风一吹,冰凉。 一向是顾卓体温高,她体温低,这次她被顾卓的披风裹好,倒是反了过来。 她犹豫了一瞬,她去反而帮不上什么忙,点点头答应,轻声道:“我先回去了,不会等你,别挂心。” 顾卓松开了她的手,取下披风,手绕过她的肩头,轻轻系上替她系上。 双手揽过她,头埋在她肩颈处,温热的触感轻轻擦过她的耳下的位置,一个稍纵即逝的吻落在她的颈上。 顾卓抽身而退,“快走吧。” 谁能想到温和有礼的顾卓,私下竟然这般黏人。 白知微点点头,不留下添乱,提着裙摆快步走了几十米,回头时顾卓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勾起嘴角,努力装出轻松的模样,冲着顾卓挥了挥手。 “行川,快走吧。” 顾卓颔首,随即翻身上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白知微捏着手指,一直未能想明白。 从她见到这几次,梁洛嫣和顾稷的相处,梁洛嫣从未表现出爱顾稷,这次居然为了他去死。 她也不知为何事态会发展成这样,长叹口气往围猎场外走去。 若是任务失败,她会被抹杀掉吗? 她惴惴难安,现今能助顾卓的人,只剩下孟静姝一人。 白知微失魂落魄走出密林,府上的马车果然在这,太阳西斜,余晖洒在车顶,马车似被那抹金黄压制着。 她和顾卓就如同这马车般,头顶被皇权压着。 百般皆是无奈。 “小姐。”长荣站在马车前。 “回府吧,没事。”白知微沉着脸上了马车。 —— 白知微靠在床头,拔步床外只点着盏孤灯,天寒地冻,守夜太过难熬,她便让长荣在宿在外间。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举着的话本是如何都看不下去了。 临了天亮她才睡着,还未睡着多久,一阵心悸,她突然惊醒。 她慌忙掀了被子,起身时瞧见烛台已燃到底部,她竟然合衣浅眠了一夜。 外间无人,顾卓一夜未归。 院子里一阵嚷闹声,太过嘈杂,她没听清究竟说了什么。 衢州刺史之女的名头,在这显贵的建邺,再难行半步。 白知微整了整衣冠,打算入宫见一见孟静姝。 昨日她瞧见那把重刀,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蹊跷,没准这便是破解点。 她着急往府门外走,行至府门前。 守门的侍卫换了,不再是顾卓的亲兵。 侍卫着金红袍服,绣有瑞牛纹样,着铁甲,配横刀,弓矢,倒像是千牛卫。 白知微上前一步,客气道:“军爷,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左一右各站着三个千牛卫,领头者挎着腰刀,严肃道:“二殿下在围猎中失误,惹得陛下动怒,罚了二殿下禁足十日思过。” “昨日围猎场后,可还发生了何事?”白知微想探听探听消息,顾卓是因为梁洛嫣之死被罚,还是其他缘故。 领头者一拍腰刀,发出巨大声响,转过头,“其余事,末将不知,姑娘请回吧。” 白知微不甘心地扬着头,往外观望,终于在巷子尾瞧见顾卓打马而归。 衣服还是那一身狩猎服,近了,便瞧见他眼底是藏不住的青黑,面色也挂上了倦色。 见到她连忙扯出笑来,只是这笑意实在勉强。 顾卓翻身下马,千牛卫急忙退到两侧,跪地行礼。 顾卓快步跑到她跟前,无奈道:“知微,说好不用等我。” 白知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没等。” 想起蹊跷点,她拉着顾卓就往小院子走,得要赶紧告诉他。 进了屋子,房门就被顾卓关住了,她稀里糊涂就被顾卓带来内间,顾卓摸了摸锦被,还留着残温未退。 “看来知微没骗我,昨晚是休息了。” 白知微脸上一热,这人怎么将她当小孩对待,“行川,我想起一件事,昨日太过慌乱了,我忘记告诉你,也许对你有利。” “嗯?”顾卓修长的手指搭在外袍系上,几下便除了外袍,露出白色的内衫,拧着眉疑惑地盯着她。“你说。” 白知微不自觉被顾卓吸引,这身枣红的狩猎服衬得他俊美逼人,她正了正脸色,道:“你可还记得我们赶到时,最后背着重剑跳崖的黑衣人。” “记得。”顾卓勾着她的手,将她拉近,自然地环过她的腰,将她按在腿上。 脱完他自己的衣服,动手脱她的衣服。 白知微按着他解系带的手,愠怒道:“顾卓……我真有正事告诉你。” 顾卓环抱着她,亲昵地埋在她颈侧,“我很累了,知微陪我睡一会。” 他的声音轻又缓,听着可怜极了。 仿佛在外打架输掉的小狗,想要主人安慰抚摸。 她的手一僵,顾卓表现得太强,她居然忘了他也会输,也会累。 按着系带的手一松,两下便被扒拉掉外袍,塞进锦被里。 她被顾卓抱了满怀,交颈而卧,亲密异常。 “知微你方才想要说什么?”顾卓双手环抱在她腰间,双腿压贴着她的双腿,将她缠地死死地。 顾卓平日里表现得温和,私下里黏人得过分,白知微已抗议过无数次,冬日里顾卓倒是一个天然暖炉,若是到了夏日,她必定不会让他再这般猖狂。 “黑衣人那把重剑,我好似在哪里见过?”白知微闭目思索,脑子里将来这一两月发生之事,过了一遍。 腰间的手越收越紧,简直想把她揉进骨血里。 她用力推了推顾卓,忽而,她想起在鬼峰寨时,那个和顾卓比试的独臂侠客,也是用的重剑。 “行川,我想起来了,鬼峰寨的独臂刀客也是用的重剑,他同你比试过,你可记得那把剑的样子,和昨日所见是同一把吗?” 总算想通了,白知微兴奋地和顾卓分享,半晌没听见回应,耳畔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睁开眼,拉开些距离只见顾卓已闭眼睡着了,似乎不满意松开的距离,睡梦他立刻追寻了过来。 “也罢,等他睡醒吧。”白知微回抱住他,“真的是黏人死了。” 第77章 怀抱太过温暖,白知微不知不觉间也坠入梦乡。 两人相拥而眠,似交颈鸳鸯。 一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 顾卓还保持入睡前的姿势,双目紧闭,长睫在眼下投下了一块阴影,鼻梁挺直,再往下是薄唇,俊美又凉薄的长相,平日温和的笑颜冲淡了冷漠。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她的手和腿都有点麻了,她轻轻动动手脚,缓解那股子不适。 须臾,顾卓睁开了眼,眼底波涛翻涌,眼尾泛红。 “怎么不多睡会,是不是我动静太大。”顾卓又乏又累,她还想顾卓多睡会儿,好好休养一下。 顾卓瞧着近在咫尺的娇容,眉头轻蹙,鼻头难受地缩了缩,柔软地唇瓣轻抿着,唯有那双潋滟的杏眼盛满了忧虑。 明明她不舒服,却满心满意都在担心他。 温热有力的手,伸进锦被,手指顺着光裸她的脚踝向上,抓住她的小腿,轻柔地揉着,温热的掌心一点点地缓解她的不适感。 “你、你怎么知道我腿麻了?” “还有哪里?我一并帮你揉揉。”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倦怠的慵懒。 “没、没有了。”热度直往脸上窜,白知微脸上飞霞,想起睡前便想告知他的消息,“行川,你还记得最后跳崖刺客背着那把重剑吗?” “嗯。”顾卓转而捏她的手臂。“没莲生好看,你若想学武,我教你用莲生。” 捏了一会,手也不麻了,舒服极了。 顾卓简直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她都不用言明,他便知道她哪里不适。 第90章 “学武?那倒不用。”先不论她早就过了学武的年纪,仅是早起练基本功这一条,便足以令她放弃。“你可记得鬼峰寨宋鑫?就是在和你打擂台那一位,他的武器便是一把重剑,我瞧着十分相似……” 顾卓只顾着捏她,毫不在意道:“没注意,不记得。” 白知微推了推顾卓,拉开些距离。 “你再好好想想,若真是宋鑫的剑,其中可有大蹊跷,宋鑫可是梁洛嫣的人,若黑衣人是她的人……” 那这场刺杀便是由梁洛嫣计划,不过若是真由她计划,她为何会死?不对,哪里不对? 她话还没说完,唇上一热,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她张口想要解释,却被人趁机而入,熟练**着她的唇角。 好闻的檀香包裹着她,让她放松警惕,顾卓得了空子便跑到她的地界作乱,她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不一会便被攻得丢盔弃甲,任由他强势地扫荡搜刮。 她腰肢发软,腿便被他压着,分毫动弹不得。 熟悉的滋味漫延到了四肢百骸,潮湿,绵软,她像是被浸泡在水里的海绵,难受极了,之前药效发作便是这样。 不是还未到一个月吗? 怎么会这样? 作乱的手飞快地解开她内衫的系带,他的手毫无阻碍地贴着她的腰肢,顾卓的体温比她稍高,掌心常年握刀带着薄茧,动作间勾起一阵战栗。 “咕噜——” “咕噜——” 白知微的肚子抗议地叫了几声,她脸颊爆红,这种时候她居然肚子叫了,现在她叫停也不是,叫顾卓继续也不是。 进退为难。 她将脸转到一侧,简直想把头埋进枕头里,装死算了。 温热的手从腰顺势到了扁平的腹部,轻轻地按了按,白知微羞赧地往里滚了滚。 身旁传来顾卓一声轻笑,“看来知微确实饿了。” 随即温热的身子抽离,锦被被掀开,散了这恼人的热气,白知微转过身,背脊弓着,在锦被里将弄乱的内衫系好。 穿好了内衫,白知微双手作扇,扇退脸上的热意。 她撑着坐起身,夜幕全黑,拔步床外几盏灯全点亮了,柔亮的光,透过层层叠叠的纱幔洒了进来。 方才抽身离开之人,掀开纱幔走了进来。 白色的内衫领口大开,露出笔直的锁骨,再向下,隐约可见结实的胸肌轮廓,再往下便瞧不见了,藏在内衫里。 顾卓端着盘雪融糕,坐在床边,捏着块糕点,送到她的唇边。 她就着顾卓的手,吃了两块糕点,便将手推开,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 见她吃饱,顾卓收回了手,见她衣服穿戴整齐,系带系得结实。 都怪他上次太着急了,还没把人拐到家,先把人吓到了。 顾卓调笑道:“这么怕啊,知微,下次药性发作怎么办?” “我、我没、有怕。”白知微红着脸,想要别过头,下巴却被抓住了。 温热的唇覆盖而上,撬开她的牙关,一口清甜的桃花酿被渡了过来。 她被压着,强行吞咽。 桃花酿喝完,渡酒的唇却未离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更加放肆的亲吻,**着她的唇舌。 晕晕乎乎,潮湿缠绵。 她的手被抓了过去,被他的手包裹着,虚虚地握着匕首,压根环不住。 温柔地诱哄着:“知微,我教你用刀吧。” 桃花酿的酒劲上来,她整个人飘忽在云端,模模糊糊被带着动作,不出半刻钟,她便犯懒,想要抽离,却被强制要求学。 不知过了多久,顾卓师父总算满意了,放开她的手。 白知微坐在小圆桌前,握着勺子的手都在抖。 顾卓嘴角勾起,眉眼都浸染了笑意,发尾还带着沐浴后的水汽。 晚膳不宜食过重,且时间已晚,选了清粥和几样爽口小菜。 见顾卓春风满面,白知微狠狠剜了他一眼,她好似之前,有什么事想跟他说来着,被打断一下想不起来了。 “知微真是娇……气……”语调里满是宠溺,“繁华玉都才配得上。” 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知微气呼呼地喝完粥,将自己摔进了软椅里。 被禁足的日子过得飞快,冬日里白知微压根不爱出门,除了顾卓一直待在院子里,拉着她胡作非为,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每次她想表明梁洛嫣之死有蹊跷时,顾卓总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白知微被糊弄了好几次,总算明白顾卓是不想提这事。 十日后,终于解了禁足。 白知微算算日子,任务时效只剩三天,若是这期间没有下贬黜的旨意,能不能算任务完成。 解了禁足,顾卓却没如同往常一般忙于公务,似乎彻底接受自己闲了下来。 这些日子,顾卓除了接了几封书信,便彻底闲散在家。 她都快被顾卓的黏人劲磨怕了。 今日大早,顾卓终于忙活起了,早起便要了马车,零零总总安排了些物件,听着像是要出远门。 白知微站在顾卓身侧,手在隐没在袖子里,兴奋地攥紧,唇边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她算是明白“小别生新欢”,重点是小别。 今晚她要看话本看到三更,明早睡到日上三竿也不起,拔步床她要从头滚到尾,敞开了睡。 望向顾卓的眼神,从带着丝埋怨,变成了兴奋和期待。 对于白知微的变化,顾卓尽收眼底,他面上不显,唇角勾起,幽幽道:“又免不了一场舟车劳顿,真是太辛苦了,知微……” “记得马车垫子垫软些,好好睡一觉,便到了。”白知微乖乖站好,脸上扬起明朗的笑,她立马意识到她表现得太想让他走了,脸上的笑意收了,装出一副舍不得他远行的模样,“我定会乖乖在家等你的……你放心去吧。” 七八个仆从来来回回搬了三四趟,一辆马车都被塞满了,需要另外一辆单独坐人。 顾卓什么时候出个门这么麻烦了。 “知微这般舍不得我。”顾卓拿了件金线绣纹的狐裘,搭在她的肩头,微微躬身为她系好带子。 下了好几日的大雪,虽说小院子的雪被扫了干净,站在屋檐下仍觉得寒冷。 “舍不得。”白知微脱口而出。 “也罢……已到小年了,哪有还出远门的道理。”顾卓望着她,满眼皆是笑意。 白知微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都到年关了,照理宫中应当会开宫宴,为何顾卓还要出远门? 她嘱咐道:“一切小心,行川。” 顾卓轻笑一声,便拉着她进了马车,白知微被按进柔软地垫子才反应过来,这人是一开始就打算带她出去。 顾卓解释道:“狩猎场下有行宫,设有汤泉,这几日下了雪,去祛祛寒正合适,之前便说好一起去的。” 白知微一人宅家计划落空,不过想想泡泡温泉也不错,遂心情也不错。 原著中,可是在这场宫宴上宣布了顾稷和梁洛嫣的订婚,只是现连女主都死了,不知故事会歪曲成什么样子。 白知微顿了顿道:“往年这个日子,不是应当在举行宫宴?” “今年宫中照常设宴,往年我在外征战,不参加宫宴,许是习惯了我在外的日子,将我忘了吧。”晨晖落在他俊美的脸 上,将他脸上的落寞照得清楚明了,瞧着可怜极了。 她拉过顾卓的手,脸贴在他的掌心,宽慰道:“行川,我陪你,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顾卓轻轻揽过她,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知微要说话算话。” 没什么会让她离开顾卓。 除非他如同原著那般,要杀她。 第78章 他们已互通心意,正是情浓时,白知微暗自感叹一句自己多虑,顾卓为何会杀她。 她的身子往顾卓的方向歪了歪,索性没骨头般依在顾卓身上。 “一诺千金,我当然懂这个道理。”她好脾气地抓过顾卓的手,“你之前小年是怎么过的?” 顾卓顺势回握着她,十指相扣,亲密极了,“知微,之前小年是怎么过的?” 无非是和爸妈吃一顿大餐,然后窝在被窝里追追剧,看看小说,玩玩游戏。 “和爹娘吃吃饭,然后自己回屋子里玩。”白知微眨巴眨巴双眼,“听着是不是有点无趣。” “不会。”顾卓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发丝,发髻上插着三支金钗,华贵精致,衬得她整个人更精巧了。“我曾听闻,衢州有小年沐浴除秽的说法,等会我替你沐发吧。” 白知微一愣,随即点点头,轻声应了句“好”。 怀抱中的人儿,一瞬间脊背弓直,随即便放松了下来。 她在紧张,顾卓长长呼出口气。 楼兰大巫师已然启程,算算日子,应当能在他们离开建邺前赶到。 第91章 车轮压在官道上,碾过石子时,车身微微抖动。 这几日下过雪,马车行得缓慢,他们动身本就迟,等真到行宫时,已是午后。 高大巍峨的殿宇坐落于凤鸣山下,阳光洒在红墙金顶之上。 无宫宴时,行宫显得静幽,一左一右两个小黄门站在宫门前打盹。 听到马车声,不耐烦地睁开眼,看见来者,面上满是不可思议,急急来迎。 “二殿下,今日宫宴,您为何会到温泉行宫来,可是宫宴后陛下会赐功臣汤池?” 顾卓站直在马车前未答话,身后的马车侍卫已开始往里搬东西,几息之后,一名裹着金丝绣纹狐裘披风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面若敷粉,眉如远山,杏眼含水,双颊飞霞,小巧的下巴埋在狐裘的绒毛下。 小黄门守在这行宫内,见过无数美人,居然还会看呆,连忙埋下头。 顾卓牵着她的手,她一跳,稳稳当当落地。 凤鸣山间有温泉群,温度比外面暖和不少,入目皆无残雪,白知微高兴极了。 行宫原本是为皇帝专设,那年顾卓拿下踆州,至此大晋十二州尽收。 顾修远龙颜大悦,便在温泉行宫内设了他专门的汤池,且不受宫宴限制。 顾卓牵着她往里走,跨过高高的门栏,一路向里,行半刻钟,便来到小院。 院子里引了温泉为流水,流淌而过,热气蒸腾而出,朦胧的烟雾散开,恍若仙境。 屋子内的陈设倒是大差不差,有这温泉在,屋子里不烧地龙也十分暖和。 一番折腾,白知微后背出了点热汗,解了狐裘放在椅子上,转身拉着长荣便往外走,顾卓抬步想跟上,被她按住肩头。 “你在这等我,我等会带你体会一下,我以往是怎么过的小年。” 顾卓被按回了椅子,眉眼带笑的瞧着她,眼中柔情流转,她早就被这种眼神盯出了一副厚脸皮。 她的小年一般怎么过的?小年这顿饭,一家三口一般回家里做。 妈妈是个女强人,只有在大节气有假期,她妈妈一般着手备几个大菜。 爸爸身处国企小科长,空闲时间比妈妈多很多,平日包办家里的一切,他便会跟着打打下手,确保她妈妈不翻车。 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白知微攥紧袖子,有点想爸妈了。 白知微转身去了厨房,煨了萝卜排骨汤,烧了红烧鲫鱼,四喜丸子,蒸了几个清淡的小菜。 长荣帮她解了固定袖子的绳索,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日出门时,我在门房处听说,衢州又来了家书,你瞧见了吗?” “没有瞧见,应该收在行川那了,一会吃饭我问问他。”白知微摇了摇头,将袖子整理好,一转身便瞧见长荣担忧的脸,“怎么了这是?” 那未知的担忧一直萦绕在长荣心中,她大着胆子,拉住白知微的手,“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二殿下,有点奇怪。” 白知微拧着眉,仔细想想,顾卓这人便是占有欲太强,太粘人,其他,她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长荣俊秀的脸都皱成一团,白知微拍了拍她的手,长荣虽比她大上两岁,但一直深居内院,对男女之事并不懂,安抚道:“长荣你别担忧了,热恋中的男子都这样,你以后便明白了。” “可是……”长荣顿了顿,想要说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毫无证据,“小姐,是奴婢多虑了。” “好啦,我还不知道你。”白知微取下笼屉,里面的菜色全部都有两份,“等会,你就不用伺候了,便在偏厅好好过小年。” “小姐,哪有这种道理。”长荣端着菜跟着去了主厅。“等会你们吃完,我便回来。” 白知微忙活了半晌,终于坐在桌前,指了指桌上的菜色,一一为顾卓介绍。 “这些便是我家小年的菜色。”排骨汤是她爸爸要喝的,红烧鲫鱼是妈妈最喜欢的菜色,她小时候爱吃四喜丸子,她爸妈便一直做着,那些清淡的蒸菜是为了照顾顾卓的口味。 “想家了?”顾卓夹起丸子放在她的碗里,“空了,回衢……衢州看看。” 顾卓提到衢州时一顿,犹豫一瞬,随即笑了笑,掩盖过去,他都不知道她的家到底在哪? 白知微夹着四喜丸子放在嘴里,嚼了嚼,和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以前妈妈为了照顾小时候的她,总将四喜丸子的口味放得极淡,等她真的长大了,习惯却是改不了了。 白知微失魂落魄道:“有点,能回去就好了。” “啪嗒——”筷子掉在桌上。 白知微抬头,只见顾卓嘴角微微下垂,眼睫轻颤,轻声道:“要回去吗?” 她若是回去了,他又去哪里找她了。 姓甚名谁?外貌年龄如何?家住哪里? 顾卓苦笑一声,既然来了,他凭什么放她走。 “先不回去。”白知微心情低落,连带着她瞧顾卓的情绪都被她带低落了,“吃饭吃饭,怎么一下子都被我带忧愁了,行川吃这个,我特意为你做的。” 白知微夹了一筷子白玉笋,顾卓捏着筷子一言未发,指节用力到泛白,那句‘先不回去’在他内心反复咀嚼,如鲠在喉。 他需要快点见到楼兰大巫师。 不择手段将她留在身边。 一顿饭吃得静默无言,以往都是白知微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日她自己做了一顿家里的饭菜,睹物思人。 吃饱喝足后,撤掉了菜碟,白知微向长荣使眼色,让她快去吃饭。 总算眼不见心不烦,她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她窝在椅子里,揉着滚圆的肚子:“行川,对了,衢州是不是来家书了。” 顾卓在矮塌上盘坐着,支着脑袋,视线虚虚地落在前方,一颗晶莹的白子夹在修长的手指间,瞧着心绪不佳,“就在书案后。” 白知微绕着桌椅来到书案前,书案上摆了几本兵书,只有一封信笺。 白司思的信零零总总交代许多,梁洛嫣的 死讯传到了衢州,白司思听闻了很是高兴,特意写了书信来告诫白知微替她盯紧顾稷,后面跟了一大堆威胁的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白知微拧着眉嫌弃地将信放在一旁,随即她瞧见书案放着一卷画轴,抬手将其打开,是花灯宴上她和顾卓同坐包厢那一幕。 她高兴地拿着画轴,走到顾卓身前,在矮塌另一侧坐下,开心地将画轴在顾卓面前晃了晃。 “行川,猜猜看这是什么?” 她的手腕被抓住了,顾卓将卷轴在棋盘上铺开。 画中少女,眉眼明媚,豪掷千金夺灯王,少年坐在少女身侧,嘴角上扬,视线一直追随着少女,眼神却带着几分冷漠。 白知微撇撇嘴,这画师肯定改行去做灯了,技艺生疏,她见过顾卓的眼神何曾是这样的。 他的眼神是炙热,深情,像溺人的海,引她沉沦。 修长的手指抚摸上画中少女的发髻,抬眸撞进她的眼中,“画师不错,画出了知微的三分神韵。” “啊——呵呵。”白知微尬笑几声,她和顾卓的看法完全相反,她将画轴收了,看棋盘上的战局已被弄乱了。 围棋她只能算能看他人战局,绝对谈不上精通。 她将黑白子各自归回棋盒里,手里捏着颗黑子,“行川心情不好?” 顾卓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现在太过幸福美满,总惶恐害怕失去。” 白知微一顿,原来顾卓也还在忧心被贬之事,“别想那些了,我教你玩点新鲜的。” 白知微将五子棋的规则详细讲述了一遍,开始两局还能凭着经验套路,赢一赢顾卓,到了后面就再也不行,连败十局。 白知微将棋子往棋盒里一扔,耍赖道:“不玩了,我累了。” 顾卓轻笑一声,顺势将棋子收了,“真累了?” “嗯?不想再输了,显得我这个师父很没本事。”白知微毫不在意地摆手,“心情好了吧。” “想明白了,心情自然好。”顾卓支着下巴,死死盯着她。 白知微拧着眉:“想明白了?” 打什么哑谜? 第79章 柔和的烛光中,顾卓轻轻点了点头,一副不愿再提的样子。 每个人都有秘密,见他不提,她自然没有追问的道理,白知微笑了笑道:“想明白就好。” 顾卓伸手牵着她往偏房走去,已食毕一时辰有余,现在沐发正合适。 方才进院子时,她便小心瞧了瞧,只有院子里有几处温泉泉眼,去偏房做什么? 进了偏房,花鸟屏风立于门前处,袅袅水汽升腾而出。 顾卓牵着她绕开屏风进去,入目是一个巨大的温泉汤池。 玉石铺地,墙壁四周各点了一盏灯,将整个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顾卓牵着她沿着汤池边走几十步,将她按坐在池边,笨拙地帮她拆发钗发髻,忙活了大半刻钟,才将墨发放下。 第92章 他托着她的肩颈在岸边躺下,三千青丝垂进汤池里,在水波中荡漾开,像极了魅惑人的水妖。 “行川?”白知微躺下后,迟迟不见顾卓动作,轻轻唤了他一声。 “嗯?”顾卓舀起水濯洗墨发,轻轻按着她的头皮穴位,动作轻柔,仿佛对待这世间最重要的珍宝。 许是因为习武的缘故,熟悉头上的穴位,按得她松散舒服。 此刻的气氛实在太好,她忍不住想问问顾卓。 “行川,我记得你说过,你平生最忌恨欺骗……”白知微一顿,顾卓将她的头往下面托了一下,她有点不敢说了。 “没错……”顾卓甚至能感受到手下的身躯抖了一下,连忙找补,“那是对他人,对你不会,知微只要一直陪着我就好,若是知微当真有难言之隐,未能向我言明,我也不会怪你。” 白知微内心柔软一片,顾卓当真是一个弥足深陷,对她没有底线的可怜小狗。 她得意地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我当然会一直陪着你。” “当真。”按着穴位的手一僵,语调也带上几分颤音,“不回家了吗?不是说想爸妈吗?” 白知微开心道:“都想……我很贪心的……”为什么不能都要呐。 若是按照她询问系统的答案,她就有万分锦囊可以兑换她离开的机会,和满级兑换顾卓离开的机会。 她再等等,等到时机成熟,她便找机会问问顾卓愿不愿意和她一起走。 在这里,顾卓的母妃只是将他当作讨好他父皇的工具,父皇只是将他当作趁手的利刃,他这一生都在别人的算计和谋划中过活。 不过瞧他的样子对他们也不在意。 再过些日子,感情他们感情再浓厚一些,她再问问,那样她便有十足的把握。 她得意地挑着眉,就算现在问顾卓也会答应她吧。 “想到回家便这般高兴?”顾卓握着她的脖颈,将她的头托起,扶着她坐起来,拿着帕子一点点擦着湿发。 白知微按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往下,趁着他不注意。 一下便吻上了薄唇,学着他的样子吮吸**,短暂的抽离,手捧着他的头,一下亲在顾卓的眉心。 “行川,最近你陪着我时,总感觉你偶尔会露出忧伤的神色,朝堂之事我帮不了你……”这个任务总让她有无力感,她没办法阻止朝堂之上的局势变动。 她轻轻捏了捏顾卓的耳朵,眨巴眨巴双眼,正色道:“凤鸣山围猎之事,我会帮你查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顾卓坦然地笑了笑:“谢谢知微,只要知微陪着我就好。” 今日的顾卓实在乖巧的过分,她抬头又亲了亲他的下巴。 待她做完这一切,顾卓温柔替她擦干头发。 顾卓居然主动放开她的手,起身往外走了。 白知微杏眼睁圆,不敢置信地望着顾卓离开的背影。 算算日子,离上次药性发作已一个月。 顾卓难道没懂她的意思吗? 她都主动亲他三次了。 白知微无奈地捂着脸,总不能让她跑去跟他说他药性快发作了吧。 太羞耻了。 索性药性还未发作。 她解了衣裙,缓缓往汤池中走,汤池边设有一排石阶,表面铺了层玉石,在温泉浸泡下暖和得很,坐在上面刚好只露出脖子。 白知微在汤池里泡得热腾腾,暖呼呼的。 一丁点都没有上次药性发作的难耐,更加放肆地靠坐在池边,伸展四肢,享受温泉放松感。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提拔修长的影子落在屏风上。 顾卓人高马大,几步就来到白知微身边。 白知微早就对顾卓十分熟悉,她正舒服得眼皮都懒得睁开一下。 脚步声停了,迟迟没听见下水的声音,白知微拧着眉睁开眼。 只见顾卓身着枣红色狩猎服站在池边,明亮的颜色越发衬得他面如冠玉,眉眼俊美逼人,嘴角勾起,带着抹玩味的笑意。 再往下便是修长的脖颈,修长笔直的锁骨,狩猎服由玉带系得随意松散,甚至可以瞧见胸肌轮廓。 白知微眨巴眨巴双眼,再往下袍角下修长的小腿,光裸的脚踝。 顾卓好像只穿了件狩猎服,白知微吞咽一下,他好像在**她,她还可耻的心动了。 “行川?”她往池子边挪了挪。 顾卓视线垂下,她的墨发披散在肩头,更多的一部分荡漾在水里,精致迤逦的脸被温泉 熏红了,露出修长的脖颈,笔直纤细的锁骨,随着她的动作,水波在她身侧荡开,偶尔露出的莹白春光。 更像水妖了。 白知微扶着汤泉边上,眨巴双眼,像极了水妖唱完歌,等待水手自投罗网的模样。 魅惑的人丝毫不觉,白知微掐着温泉边的手指轻轻用力,瞧着顾卓一步步踏下汤泉,狩猎袍点点被温泉浸湿,颜色变深贴在他的肌理上,瞧着很好摸。 脑子想着,人已经游到顾卓身边,手揽上了劲瘦的腰。 “这么喜欢我穿这件衣服。”顾卓回抱着她,手指一点点抚摸着腰侧的肌肤。 “嗯……”白知微坦诚地点点头,狩猎服衬得顾卓很意气风发,她很喜欢。 顾卓这都知道,上次围猎场她难道表现得很明显吗? 动作间顾卓的衣袍被她弄散了,块状分明的腹肌,好看却不过分夸张,半隐半现更加勾人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顾卓直接抓着她的手摸了上去。 掌心肌肉紧实有力,蓬勃的力量感,她脸颊微微泛红。 “知微……”随着一声缠绵的轻唤,灼热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她被推到温泉边,背脊靠在墙壁。 腰间的手拉着她靠近,几乎接触到狩猎服,磨蹭间一阵酥麻, 缠绵的情潮来袭,熟悉的热度。 “行川……我好像药性又要发作了?” 白知微甩甩头,有身侧之人在,她并不惶恐。 她大着胆子环上顾卓的脖颈,将自己送得离他更近些,动作间晃眼的莹白隐约看见。 “嗯?”这人到底知不知道?顾卓眼底情潮翻涌,掐着腰的手用力,隐忍到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卓长叹口气,之前就是他太过着急,导致白知微一直有些躲避。 密集的吻似雨点般砸下,她难耐地绷直脊背,被迫后仰,露出白皙修长颈线,直到后脑勺碰到了岸边,退无可退。 潮湿缠绵的情潮,热烈汹涌的爱意涌动。 凶猛的亲吻,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有东西膈着她的腿,顾卓并非毫无感觉,但为何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白知微难耐地睁开眼,顾卓将她放在阶梯上,退后一大步。 白知微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柳下惠都没这么君子,白知微埋怨瞪了顾卓一眼。 顾卓深吸一口气,直接埋头水下,白知微不解地望着他,直到奇异的触感传来。 “别亲啊……”白知微难为情推攘着他的肩膀,转而是轻柔和勇猛的攻势交加。 不知过了多久,顾卓出水换了两次气,白知微彻底投降,软绵绵地倒在顾卓怀里,剧烈呼吸。 绵软被揉搓地变形,她刚刚经历了一波热潮,手无力地撑着台阶,真是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满意吗?知微。”顾卓虚心求教,抬眼一瞧白知微双目含水,双颊飞霞,唇光潋滟,听到他发问没答,只是轻轻瞪了他一眼,“瞧样子是满意的,那我能继续吗?” 另一波攻势再起,她几乎承受不住,只能发出一声,爽到变调的“嗯哼——”声。 喘息都变得湿润甜腻。 温泉池哗啦的水声不停,搅乱一池春水。 她被温泉水泡的四肢发软,她被顾卓抱着,没有可以支撑的地方,只能攀附上顾卓的脖颈,才不至于被甩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姿势她实在太累了,推着顾卓的肩,“在这里太累了,去榻上。” “好。”顾卓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托着她的臀,类似抱小孩的姿势,将她抱起。 稳稳当当地沿阶梯而上,起身的一瞬间,接触到比温泉水凉的空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顾卓爬台阶,对于她是场折磨,她用力掐着顾卓的手臂,难耐到背脊发颤。 终于躺到了软榻上,她酸软的腰总算能得到解救。 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是新的一轮狂风暴雨。 等到不知过了多久,她意识模模糊糊睡去。 她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明明感觉才睡下没多久,便听到侍卫禀报声:“二殿下,楼兰大巫师到建邺了。” 顾卓压低声量道:“嘘——出去说。” 紧接着交谈声便远了,她听不清了,她累得抬不起手,困得睁不开眼。 楼兰大巫师来到建邺,定是为了梁洛嫣,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往里滚了滚,被子盖住耳朵,又睡了过去。 第93章 第80章 日上三竿,一觉睡到睡饱后,身心愉悦。 身子清爽,只余下过度操劳后的酸软。 应到是最后,顾卓抱去温泉帮她又了洗了几次。 准备起身时,腰间还横着一只有力的手,暖和高大的身躯从后拥她在怀。 “醒了?”清朗的声音带着餍足的几分沙哑。 “嗯……你怎么还在?”白知微惊喜转过身,自在埋在顾卓怀里,肌肤相亲,亲密缠绵,“我好像睡梦时听见了什么……楼兰大巫师?” 修长的手指放在她的背脊上,顺着脊骨往上摸,像恶劣的少年玩着好玩玩具,她不舒服地躲了躲,恼人的手放过她的背脊,改抚摸着她的头发。 沉默了良久,白知微都以为顾卓不会回答她了。 “昨日进的建邺,大巫师会先入皇宫,等到下午时,便来我们府上。”顾卓仔细交代大巫师的行程。 “入府?”白知微脸上的倦意慵懒一扫而空。 楼兰大巫师应是为了梁洛嫣之死而来到大晋,顾卓为何请他入府? “传闻大巫师医术高明,尤其擅长招魂……固魂……”顾卓后面一句咬字极重。 巫医招魂之事可不可信还不可知,顾卓为何要招魂?固魂? 白知微张了张口,心中疑惑太多却不敢问出口。 顾卓的视线落在白知微的脸上,困惑、不解,但一言不发。 他长叹口气,就算现在还不打算告诉他吗?他已经说得很明显了。 “巫医有言,人若是常生病便是身体和魂魄不合,轻者巫医加以固魂,重者另寻他人身体,你总是生病,便寻大巫师来瞧瞧。” 白知微尬笑几声,这简直无稽之谈。 若是真的有人能转魂换体,那岂不是另一种长生。 顾卓执着认真的模样,她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到建邺久病是因等级的缘故,却无法开口提。 白知微自暴自弃地想着,大不了就是喝点难喝的补药,支支吾吾道:“好吧,便找大巫师看看吧。” 犹豫不决的神情落到顾卓的眼中,便成了对身份暴露的恐惧。 “我不在乎你的身份,知微。”温柔的声线带着诱哄的味道,让人不住想沉沦。 白知微眉头皱起,小脸绷紧,紧张到手指扣着掌心,顾卓突然提身份做什么? “梁洛嫣毕竟是楼兰和亲公主,此事算我失职,恐怕难以善了,还望知微到时候也别嫌弃我。” 原来是这个意思,白知微松了口气。 “不会嫌弃你。” 若是任务失败顾卓被贬,她会被位面抹杀吗?她真的不想死,她想好好活着。 “别怕了,大巫师只是看看,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手温柔地抚着她的背脊。 白知微顿了顿,犹犹豫豫道:“行川,有没有办法不被贬黜……” 她越说越没有底气,若顾卓像顾稷一般受宠爱,是不是只要求一求顾修远,便能免除灾祸。 可顾卓又能靠谁呐 忽而白知微想起一人,又无奈地摇了摇头,若真是顾卓和顾修远之间,孟静姝肯定会选择顾修远。 “怎么又不想离开了,不是说跟我走吗?不舍得建邺了。”秀气的眉毛拧着,挺翘的鼻头难受皱起,这么不想离开建邺?顾卓轻笑一声,“不会离开太久,会回来的。” “嗯……”白知微只得应着。 —— 回到府上已是午后,楼兰 大巫师已在大厅等候多时。 大巫师一袭楼兰白袍杵着权杖站在大厅内,听到脚步声,不急不慢地转身,须发净白,脸上沟壑丛生,不知年岁几何,站在那仿佛世间最古老的书页。 那双蓝眸如大海般纯净,直勾勾地盯着白知微。 一股恶寒从脚底窜上背脊,浓烈的不安萦绕心间,白知微本能察觉危险,恨不能脚底生风,立刻跑掉。 奈何手却被顾卓抓在手里,她动弹不了分毫。 大巫师手放在胸前,躬身行礼,权杖在他左手,通体乌黑发亮,顶部圆球状,圆球上顶着草环,权杖长一米有余,瞧不清材质。 苍老年迈的声音响起:“大晋二殿下,我便是楼兰大巫师乌索,听闻你为一人找我,可是为了你身旁这位姑娘。” “正是。”顾卓将白知微按在太师椅上,她紧张得后缩,不安地盯着大巫师。 太师椅左右更放置了一香炉,乌苏大袖一挥,两侧烟雾袅袅。 乌索杵着木杖,缓慢地围着她绕圈,嘴上念着古老繁复的咒语,仿佛在请古神再来瞧一瞧这人世间。 木杖杵地声、缓慢地脚步声和咒语声交织,诡异又恐怖。 她的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左手被顾卓紧紧握着,右手搭在太师椅上,不住地发抖。 抬头便瞧见顾卓担忧的目光,白知微勉强地笑了笑,将右手藏在身后,“这念的什么呀?还挺奇怪的。” 顾卓轻声道:“楼兰祝祷,祈祷你以后平安顺遂。” 念了半刻钟,乌索停在白知微身前,嘴里唱着奇怪的歌谣,权杖在白知微头顶绕了几圈。 【警报,警报,察觉到未知磁场,干扰本系统,请宿主即刻离开。】 【危险,危险。】 【警报,警报……】 她脑子内满屏红光,强烈的警报声冲击耳膜。 “我、我很不舒服……我想回去了……”白知微面白如纸,奋力挣脱顾卓的钳制,甩开的瞬间,她的手弹到了权杖上。 剧痛袭来,她的掌心划出一道,一指长的血痕,血痕顺着掌心向下流。 明明木拐杖顶端是光滑的,她怎么会被划伤,她不敢置信地捂着手。 顾卓面上满是担忧,他递过一张手帕,叠上了几层轻轻将伤口包裹住。 叠帕子的时,白知微似乎瞧见,帕子下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她还没看清,手帕就被她的血浸透了,再也瞧不清了。 “痛……”掌心的伤口不算太深,过一会便会结痂止血,白知微现下须找个机会离开。 她拧着眉苦着脸,三分的痛苦表演成十分。 顾卓维持的淡定彻底溃散,手扯着乌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眼神不善地盯着乌索,冷冷道:“传闻中楼兰大巫师医死人活白骨,看样子传言是假……” “小姑娘,实在对不住。”乌索挣扎几下。 “放开,放开,是我不小弹到上了面了。” 顾卓松开了乌索的领子,只见他从草环中取下些草,碾搓出汁水。 揭开白知微手帕,青绿色的草汁滴在伤口上,她顿时不怎么疼了,这还让她怎么装? 【警报,警报。】 【请宿主火速离开现场,检测……到未知磁场干预……】 系统已开始卡顿。 “一点、一点用都没有,啊……太疼了。”白知微捂着脑袋,急急忙忙往屋子外跑。 一时之间,大厅内只剩下顾卓和乌索二人,白知微离开后,顾卓再也不用端着那副温柔的假面,眼神不善地盯着乌索。 “大巫师,既然你的巫术存疑,你便不用回去了。” 乌索将沾血的帕子展开,朱砂小篆上隐隐有金线浮动,“这位姑娘魂魄融合得极好,但背后似乎有些牵制。” 顾卓死死盯着那行流光浮动的小篆,赫然是白知微的生辰八字,“什么意思?” “姑娘需要的固魂,可能和寻常方式不同,我有办法可以先帮她克制牵制,但能力有限,只能控制只有半年,这段时间我会返回楼兰,寻找彻底克制之法……” 顾卓回想起白知微怕疼的样子,犹豫道:“确定不会再有妨害?” 乌索无奈道:“不会、不会再伤害分毫。” 那道伤口浅,寻常女子恐怕纱巾挽着,也就过去了,就算娇气些的姑娘……绝对没有那位姑娘嚷嚷那般疼。 顾卓不耐烦道:“开始吧,不过……等到我确定人没事,才可能放你离开,来人。” “好。”乌索取下权杖上的圆球,和草环一起,放在一早备好的铜盆里,铜盆里早就燃了炭火,圆球和草环进去时,霎时间迸发出耀眼的蓝光,同时那张带血的帕子扔进了铜盆里,一点点被蓝色的火苗吞噬。 待到一切成灰后,铜盆内有隐隐的金光,乌索躬身行礼道:“二殿下,成了,可保半年。” “请大巫师在府上休息几日,来人。”顾卓一拍手,暗处出现了几个身手十分矫健的暗卫,站在乌索身后,“我知晓你有百般本事,但还请大巫师记得,与楼兰合作与否,还看你的诚意。” “我明白。”暗卫在前带路,乌索一改之前慢腾腾的样子,步履矫健地跟着走了。 —— 白知微扶着门框喘气,她害怕狂奔,跑好一会才回到她的屋子,顿时找回些底气。 脑子里的满屏红光消失了,疯狂乱叫的警报声停止了。 白知微捂着心口,多亏她机敏,危机暂时解除了。 第94章 她绕到小圆桌前,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口饮着,茶香冲淡那股子不适。 “小姐,你的手这是怎么了。”长荣去为白知微备晚膳的食材,今早白知微提过她要下厨,怎么一转眼便这样了? 白知微将手掌摊开,白皙的掌心横贯着一指长的伤,上面还沾着些草汁,瞧着可怜极了。 也不知道这楼兰巫师弄的什么草汁,竟然有如此奇效,她当真一点都不疼了。 长荣转身出去,迅速地拧了张帕子,递到她身边,“小姐,擦擦手吧,小心汁水弄到伤口,手疼。” 白知微摇了摇头,万一把药效擦掉了,她还得再受一番苦,她可不喜欢自讨苦吃。 “这个就是伤药,放心吧。” 强烈的警报声疯狂响起,力度是方才的十倍。 【警报,系统发生未知错误。】 【无法修正未知错误,系统未能识别到宿主。】 【系统被强制……】 一个个错误框弹出,白知微压根没办法关闭。 不知过了多久,她面前花白一片,像极了老旧电视没了信号后,出现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雨点,系统彻底罢工。 她缓了大半刻钟,周围的声音才再次灌进耳朵里。 她的肩膀被人捏着,大力地晃着,急切地呼唤声混合着哭腔,周围乱糟糟的,似乎一切都乱了套。 “知微,知微,你快醒醒,你感觉怎么样?你别吓我啊……”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怎么会突然?突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白知微缓过神,眨巴眨巴双眼,举着手迷茫地盯着那条伤口。 系统被强制下线,她却被留在这个世界。 到底怎么回事? 白知微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顾卓:“大巫师在哪里?我想再见见他。” 第81章 白知微神色慌乱,双目含泪,犹豫纠结,仿佛丢失了她最重要的珍宝。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顾卓的眼,她就这么想要离开吗? 顾卓按着她的肩膀,稍稍用力将她揽在怀里,语气带着悔恨和担忧:“知微,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不是做错了,你别吓我。” 白知微垂下眼眸,瞧见那张温和的脸上满是懊悔。 顾卓本是一片好意,他不知系统的事,寻来楼兰大巫师,也只是为了她的安康。 只是事态为何发展成了这样? 她彻底清醒了,手放在顾卓的背上,无力地拍了拍。 下巴搁在顾卓的肩头,沉默无言。 绝望无助充斥着内心,涨得她整个肺腑难受。 她的系统不见了,她还怎么回家。 她不想留在这里。 她像一条被迫落地的鸟,折断羽翼,再也飞不回天空。 顾卓轻轻揽着白知微,扣着她的手腕,脉搏比之前跳动得更强健了。 固魂分明是有效果,白知微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从来没在她的脸上瞧见过这样的神情,她一直都是活泼明媚,有生机,是春日里娇 阳下,开得最热烈的那朵花。 绝对不是现在这样,若非要找个词语形容她,便是了无生机的绝望。 他的肩头一片湿意,热泪一点点浸透单薄的衣袍,弄得他的内心潮湿一片。 他拉开些距离,晶莹的泪自她眼角滑落,脸上留下一行行泪痕,一颗颗砸到他的内心。 “知微,你别吓我……”顾卓轻揽着她,语调发颤,“大巫师还在大厅里,你如果有什么想问他,你便去问?” 白知微回过神,袖子擦了两把脸上的泪,像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往大厅跑。 怀里空了,顾卓收回手,直至白知微的背影再不见,她也未回头再看他一眼, 他无奈地紧闭着双眸,攥紧双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白知微想要寻求其他还好,若是真想走,他绝不放手。 —— 白知微提着裙摆,飞奔大厅,生怕错过了。 乌索坐在太师椅上,神情疲惫,脸上苍老的沟壑更沧桑了些。 权杖放在太师椅旁,顶端的圆球和草环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乌索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来,“姑娘,你找我?” 白知微站在乌索前两步的位置,环顾四周,没人,顾卓没有追来。 她沉着脸,厉声质问:“大巫师,为什么这么做?” 乌索语调慢悠悠,像一棵古老的树,“姑娘,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大巫师,你别装糊涂,刚才做了什么?”白知微冷着脸,以两个人能听见的低声量质问,“我的系统被强制下线了,它对我很重要,请将它还给我。” 乌索长叹口气:“姑娘,我乃楼兰巫族,本避世而居,战乱而出,有聆听天音之能,作顺应天意之事。 你的东西从未离开,只是察觉了危险,被我暂时封在体内了,时机到了,自然会回来的。” 危险? 白知微拧着眉:“你封的?快给我解开。” “姑娘,现在解开你就会死。” 白知微一顿,她好像有点明白乌索的意思了。 强制解开系统后,她没有办法化解顾卓的危机,她的任务就算未完成,便会被位面抹杀。 可若没了系统,她便没有回家的办法。 乌索迷茫地摸着权杖顶端,那颗圆球是历代大巫师的心血。 “况且我现在没有办法解开它,过几日,我将回楼兰,最迟半年,我将带解封的办法回来,也希望姑娘在这半年找到你的破解之法。” 白知微惊道:“当真?” 若真能如此,便算是乌索为她拖延了半年的任务时效。 “楼兰巫族尽系二殿下手中,在下年迈,只想巫族子系庞大,实在担不起灭族罪人的名头,姑娘放心吧。” 白知微紧紧攥着手心,半年她一定能找到破解之法,“大巫师早去早回。” 乌索杵着拐杖缓慢地离开,他一动身,暗处便有暗影浮动,暗卫立刻追上乌索的背影。 暗卫故意让她瞧见,乌索一直在监控之下,他弄不出什么花样,让她安心吗? 白知微心事重重地往小院走,寻常只需一刻钟的脚程,她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抬脚跨进小厅时,顾卓正坐在书案后,提笔写字,见到她回来,未语只是柔和的一笑,继续埋头写字了。 白知微自觉地愧疚,方才她只想回家,行为太激烈了,完全不顾周遭人的感受,尤其是顾卓。 明明在他十分担忧的情况下,却自顾自地跑了。 还好顾卓不计较,还是这般温润谦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顾卓远不如他表现出的平和,指节用力到发白,就连笔都被他捏得变形,隐忍到极致模样。 白知微低着头,不好意思地走到书案前,将软椅搬到顾卓身侧,乖巧地坐在他身边,看他写了半晌的奏疏。 楼兰、北羌、踆州,她只隐约瞧见了这几个地名,其他的她没看明白。 她轻轻唤了一声:“行川……这是做什么?” “回来了,寻常公务而已。”顾卓小心将毛笔放好,手已伸向了下一份奏疏,一副毫不在意她方才反常的模样。 她要怎么解释呐,白知微攥着袖口,皱着眉头在那想了半晌。 顾卓柔声道:“知微,若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不必紧张,也不必挂怀。” 白知微如临大赦,暗自松了口气。 顾卓的视线始终落在奏疏上,不分半点注意于她,这分明是在意。 反正日后总会跟顾卓阐明这一切,还不如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顾卓的口风,白知微小心将椅子挪靠得更近些。 白知微顿了顿,坦然道:“行川,我方才醒来时很不舒服,空落落地好像丢了什么东西。” 顾卓放下奏疏,手指扣上她的脉搏,强健有力,担忧道:“什么意思?身子哪里不舒服,找其他大夫再看看。” 白知微笑着弹了一下顾卓的手:“不是这个意思,当时我很慌乱,我着急想弄清楚,忽略了你……” “我知道,大巫师怎么说?” “大巫师说他封印了我的……”系统,白知微想了想顾卓的固魂之说,换了一个顾卓更容易接受的词,“一丝魂魄,等到半年后,他便能帮我彻底解开,到时候我便是真正的自由之身。” 顾卓点了点头,脸上终于带上真切的笑意,白知微不由得松了口气,她大着胆子抓住顾卓的手,“尘埃落定后,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比这里更热闹更繁华,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去吗?” 顾卓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眉梢和眼底都映着笑意,“知微是要带我回家吗?” 就是这个意思,白知微小鸡啄米状点头,满脸期待地望着顾卓。 顾卓用力的回握住她的手:“好,去哪里都可以。” 第95章 白知微顿时更高兴了,若是有尾巴都快翘上天了,那就再等半年好了,届时她等级肯定也快满级了,她便可以带着顾卓回家了。 “殿下,宫中来了公公宣旨。”家仆急急来报,“瞧着来者不善。” 白知微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大概便是被贬的旨意到了。 管事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站在院子里,夕阳洒在三山帽上,他们便是皇权的存在。 管事太监展开明黄的圣旨,面色严肃,声音又尖又利:“二殿下,听旨吧。” 顾卓直挺挺跪在府门前,白知微弓着身子跪在他身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次子顾卓围猎中,出现大错,致楼兰公主身亡……两国邦交有损坏……特贬” “等等……快停下,别念了……”府门前,另一管事太监扶着门大喘着粗气,小太监扶着才不至于倒下。 “这一份才是真的。” 白知微抬起头,怎么圣旨都还有两份? 第82章 时间回溯,一个时辰前。 御书房管事太监李公公,刚领了贬黜顾卓的圣旨,前脚刚出了宫门,后脚踆州西北边境沦陷的战报便递进了御书房。 李青缭以关心为由,特意送了糕点进了御书房,站在顾修远身后,瞧见了战报一言未发。 一时之间,御书房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恼了圣驾。 书案前,顾修远着明黄五爪龙袍面无表情,负手而立,冷哼一声道:“方才都在说,顾卓失职应当问责贬黜,现踆州西北失陷,各位爱卿觉得由谁挂帅出征为好呐。” 御书房前整整齐齐跪了两排文武大臣,纷纷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儋州旧臣以荣家为首,官拜大司马。荣司马抬头望向李青缭,眼底是明晃晃的野心。 若是顾稷能够领兵挂帅,夺得军功傍身,再以儋州相辅,日后必登上大宝。 李青缭攥着袖口,指腹摸索着华丽宫装上的繁复纹路,心里乱糟糟。 她已位及皇后,朝堂之上还有儋州世家,顾稷需以身犯险,来求更进一步吗? 自打天下以来,儋州旧识死的死,伤的伤,安然存活者十不足一。 顾稷才在围猎中受伤,光是瞧见他被猛虎抓伤,血淋淋的肩膀,她便心疼不已,若真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谁能真的护住顾稷。 顾修远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大袖一挥,战报摔在地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踆州西北失陷,三万大军被北羌围剿殆尽,民众死伤不计其数。” 北羌游牧为主,马背上的国家,兵将人高马大,极其擅长骑术,大晋在其手上吃了不少暗亏。 两排大臣一时之间抖如筛糠,头埋得更低了。 顾修远怒道:“怎么还想让顾稷领兵上战场,废物。” 李青缭指尖一顿,不敢置信地望着动怒的顾修远,什么意思?顾修远竟然是这样想顾稷的吗? 顾修远丝毫不顾及身边人,转到书案前,提笔迅速拟定下一份圣旨,将明黄的绢帛扔给太监,“快追,若是追不回来,便提着你的脑袋回来见朕。” “奴才领旨。”张公公领了圣旨,立刻飞奔去追上一份旨意。 “下去吧。”顾修远瞧着这群人便厌烦,没事时整天吵个不停,真到了用人之际,一个个躲得比谁都快,他挥挥手命其退下,他想独自在御书房待着。 “哎——”顾修远支着头坐在书案后,李青缭瞧着他头疼不已模样,起身来到他身后,纤纤玉指按在顾修远脑袋上,轻轻地为他揉着。 顾修远摇了摇头,深吸几口气,压抑住怒火,“你也出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是,臣妾告退了。”李青缭扬起一个勉强的笑,端庄地行礼告退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宫殿金顶及四周的红墙上,气派极了,李青缭神色恍惚漫步于宫道,夕阳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她长叹一声:“这太阳似乎都和儋州的不一样。” 她和顾修远的相遇始于儋州江上,一场水匪劫难,英雄救美,她对顾修远一见钟情。 事后她明知顾修远有妻子,还是强求了这段姻缘,前几年表面上还算和美。 八年前,顾修远不顾一切接回孟静姝时,她曾经狠狠闹过一场。 所有人都在劝她学着贤德,体谅,她如愿地登上后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好像还不如在儋州时,做千金大小姐自在。 “母后,父皇今日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青缭回过神,顾稷站在廊亭等候已久,面色焦急,荣司马神情凝重,负手站在顾稷身后。 她勉强地笑了笑,拍了拍顾稷的肩膀:“踆州出了事,你父皇难免着急上火,你还受着伤,怎么可能会让你去领兵打仗。” 顾稷苦笑一声:“母后,你何必再骗我,我还能不知道父皇的意思,他打心底里看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无能的废物。” “稷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父皇何曾这样说过,日后迟早是你继承这江山。” 荣司马捻着胡须,摇了摇头:“皇后娘娘,顾卓这次若是再大胜而归,便是民心所归,届时这江山到底是何归,还两说。” 李青缭一顿面色大变,言辞严厉道:“这江山可是由我李家起源,若非我李家出手……陛下绝对走不到今日。” 顾稷攥紧拳头,面色阴狠道:“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荣司马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那便让他回不来,就算回来了,半年,也能让这建邺的天变了。” —— “让开——” “官家出行——” 华贵的马车在建邺的街道上驶得飞快,驾马车的小黄门扯着嗓子驱赶着行人。 一下了马车,张公公就往顾卓府中跑,累得他靠着红漆大门喘了会,平复了几息后,跑到方才宣旨太监面前。 大喝一声:“狗奴才,陛下的意思你也配妄自揣测,你到底胡乱宣读的什么东西,还不快滚下去。” 宣旨太监握着圣旨发抖,分明是陛下命令他来宣旨,怎么现在变成他胡乱揣测圣意? 他面色惨白,抖如筛糠,小心地盯着张公公,在皇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知道这是出了变故,需得他来背锅,若是认下也许还能保住条性命。 宣旨太监立刻交了圣旨,跪地求饶道:“是奴才蠢笨,奴才妄自揣度,都是奴才的错。” 张公公身后两个小黄门,立刻冲上去,一左一右架着宣旨太监,将拖了下去。 张公公整了整衣冠,拂尘搭在手肘处,面上扬着抹讨好的笑:“二殿下,一直以来都是由奴才来,传递陛下的旨意,今日这狗奴才竟然胡乱揣度圣意,拿错了圣旨,回去少不得一顿板子,还望殿下海涵。” 顾卓似早料到了,轻轻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无妨。” 张公公站在庭院内,缓慢将手中的圣旨展开,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海方定,北羌蛮夷无故犯境,扰我大晋安宁,生灵涂炭,罪大恶极。 观朝堂之上,唯皇次子顾卓,勇猛兼备,屡建奇功,深孚众望,特命为大将军,挂帅出征,领三军战北羌,扬我大晋国威。 钦此。” “臣接旨,定不辱命。”顾卓起身接过圣旨。 张公公笑道:“二殿下,这才是陛下的旨意,陛下一直对二殿下寄予厚望,平定天下时,殿下所做功绩,陛下都记着呐。” 顾卓握着圣旨,面上挂着体面的笑,“我知道,多谢张公公。” 小命总算保住了,张公公弓着寒暄了几句,临了至府门前,又匆匆地赶了回来。 “瞧奴才这记性,二殿下,前去讨伐北羌前,还望去瞧瞧德妃娘娘,此番去了便是一年半载,德妃娘娘挂念您,前几日在御书房,德妃娘娘便在陛下面前念叨想你呐。” 顾卓颔首道谢,几个侍从送张公公出了府门。 顾卓望着皇宫的方向出神。 白知微拧着眉站在顾卓身后,脑子一团乱麻,理了半天也没能想明白。 怎么回事?顾卓没有被贬?反而还升官了。 就算系统不下线,她也不会出事。反而她能完成任务,距离回家更近一步。 所以乌索之前就是在诓她。 白知微顿觉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找到乌索。 “怎么这么生气?”她的掌心被顾卓捏了捏。 “行川,楼兰大巫师在哪里?我有事要问他?”装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以全族人的性命担保,还说察觉她有危险,替她排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乱招数。 白知微越想越气,没准顾卓也被他骗了,她急得跳脚。 “今日瞧见你着急模样,我便知晓此事对你尤其重要,我便命暗卫带着乌索骑上最快的千里马,飞奔回楼兰,寻找破解之法。” 白知微气竭:“走了,倒不必如此着急的。” 第96章 顾卓抬头瞧了瞧下沉的太阳:“算算时辰,现应当出了建邺,一路往北去了……你也不必着急,我已告知了暗卫,晚上让他休息一两个时辰即可,两日便能赶回楼兰,很快便能找到办法。” 白知微无奈道:“休息一两个时辰,那现在追还来得及吗?” 顾卓拧着眉:“恐怕不行,就算现在即可追,也追不上了,况且一般我们起兵,楼兰便会关闭国门,到时候也进不去,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我们也离不开建邺。” “啊……” 顾卓担忧道:“到底怎么了?” 白知微苦着脸:“我现在怀疑行川你遇见骗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骗子若说的是你,我还没什么办法。”顾卓笑着望着她,转向另一侧,面上的笑意一收,眼底狠厉一闪而过,“乌索不敢骗我?他担不起……” 巫族全族尽在他手,他动动手指,便能让巫族覆灭,乌索怎么敢? “只有等着了。”白知微无可奈何闭着眼,瞧乌索之前的样子,可能也没办法解开系统。 白知微深吸几口气,既然没办法改变,也没必要忧虑,反正行至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扭头一瞧顾卓眉毛紧锁,双目紧闭,白知微不解道:“行川,你在为何发愁?不是升官了吗?” 顾卓不紧不慢地从袖口中取出张宣纸,她接了过来,仔细瞧了瞧,是一个日期,“三月十六?这个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顾卓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宣纸下方的钦天监印章,幽幽道:“这是拟定我们的婚期。” “婚期?” 顾卓笑道:“现在想反悔了” 第83章 恰逢清风拂过,扬起白知微的青丝,顾卓伸手理了理她的墨发。 她抬首间便和顾卓四目交接,顾卓眸色偏浅,初见之时温柔之余,只觉得疏离。 现今浅色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眼神深情又专注,让她有了十足的底气。 白知微轻声道:“不会后悔,婚期过了,再拟便是,战乱起,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何以成家,待到四海安定,咱们大摆婚宴,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宴请四方。” 似乎能预见到那时,白知微在人群中热闹穿梭的身影,顾卓轻笑一声,宠溺道:“好,摆三十天都行。” 白知微竖起根手指,摇了摇头:“那倒也不用,摆三十天家底都得掏空,还是得留些钱财过日子。” “不至于。” “何渡春好久没给我来信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帮我赚钱,施蓉儿三人到底到了锦州没?也不知道来信报平安,她的香料生意我可是大东家,怎么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白知微站在廊亭下,扶着栏杆慢幽幽叹了口气,“若是动身去了踆州,也不知道她们还联系得上我吗?” “这便是你不想离开建邺的缘由?”那句‘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梗在他的喉咙里。 之前他误会她良多,最开始以为她贪慕荣华,而后又误她只为权势。 当真以一颗肮脏的心望天上月,便觉天下月也入了泥潭里,污浊不堪。 白知微摇了摇头,动作间发带轻晃,她在哪里生活都一样,甚至还本能地想逃离,建邺似乎天生克她,一来就倒霉事不断。 白知微决定实话实说:“没有不想离开建邺,只是不想你被贬。” “被贬?”顾卓动作一顿,白知微只是打算和她坦白了吗? “不想你再受委屈了。”白知微想起顾卓之前的话,只要陪着他就好,她抬着头,“日后我都会陪着你。” 委屈?这倒是让他意外,白知微又从哪里瞧出他受了委屈,她总是这么多奇怪的看法。 那句会一直陪着他,很好的取悦了他。 见白知微没有继续的意头,他也不逼问,余生漫漫,只要他处理完眼前事,他就慢慢等,白知微总有一日会将一切都告知他。 两人站在廊庭下,静静地欣赏天边如火炫目的云彩,享受这最后的宁静,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拖长,脑袋亲昵地挨着。 顾卓领兵的圣旨一出,他肉眼可见的变忙。 连着三日,白知微都未在睡前再见过顾卓,只有在夜半时分,能感受到身旁有个暖和的身子抱着她,天亮时,那个位置又就空了,她都不知顾卓回来是不是她的错觉。 顾卓会在年关前出发,这些日子忙着筹备动兵前的事宜。 白知微倒是乐得自在,支了银子在大街上一路采买,长荣跟在她身后,白知微定完最后一件东西,谈好价钱,店家爽快地送上府。 反正顾卓这个时辰也未归家,临近年关,老天爷似乎想让大家过个好年,建邺这几日都没下雪,太阳当空,白知微心情不错,和长荣慢腾腾地逛着建邺。 白知微从糖葫芦架上揪下两串糖葫芦,递给长荣一串,四下无人,长荣才敢接了,学着白知微的样子,大口咬下,一下子酸酸甜甜在嘴巴里炸开。 这个天气吃糖葫芦别有风味,白知微开心高兴地眼睛眯成缝。 “小姐,二殿下若是去打仗,你要跟着去吗?”长荣跟了一路,像憋了好几日的话,倒豆子般倒了出来,“按照惯例,行军打仗不会带家眷同往。” 白知微刚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连忙粗略地嚼了几下咽下去,她潜意识里当然是跟着顾卓走,但她好像完全没问过顾卓的意思,顾卓这几日也没说过这事。 “自、自然是一起去啊。” 长荣拧着眉,大着胆子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小姐,若是上了战场刀剑无眼,奴婢说一句万不该的话,若二殿下真是心疼你,便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应该让你安然地在建邺等他。” 白知微轻轻拍了拍长荣的脑袋:“大胆。” “小姐……是奴、奴婢、知错了。”长荣震惊地盯着白知微,连忙要跪,被她拦着了。 “吓你的,怎么一点都不经逗啊。”白知微脸色一收,立刻哈哈地笑了几声,不再逗长荣,“你就是想太多,哪有人走一步算十步的,这样活着多累啊,况大晋七州都是他收复,区区一个踆州,他能拿下第一次,便能拿下第二次,你别这么担心了。” 长荣长叹一声:“小姐,我只是担心你。” 白知微笑道:“我知道,放心吧,我有手有脚,真的到了万不得已时,我跑得比你还快呐。” 长荣的一番话,倒是让白知微挂了心,顾卓不会真打算将她留在建邺吧。 等到了夜半,白知微强忍着不去床上,她怕一沾床就睡着了,她窝在软椅里,就着烛火,看着话本,强打精神,等顾卓回来。 话本第三次掉在她脸上,白知微揉了揉被话本打红的脸颊,蜡烛燃半,只听见遥遥几声打更声。 “三更了?”白知微将扣在面上的话本掀开,随意地放在书案,擦拭着眼角沁出的泪水,转头一瞧长荣正坐着小椅子上打瞌睡。 顾卓到底每天多晚才回来,也不知得等多久? “长荣,快睡吧。”白知微挥挥手,打着呵欠进了内间,长荣灭了小厅的烛火,小心地关了小厅门。 原本如长荣这些一等侍女在小厅需得值夜,夜间最多不过口渴起床饮水,白知微免了这个规矩。 她白知微解了外袍,麻利地爬进被窝里,自从在雪夜跪过后,她便格外怕冷,长荣贴心地在锦被里塞了个汤婆子,整个被窝都暖烘烘的,她自在一裹,沉入梦乡。 就在她睡得香甜之际,忽感身侧下陷,锦被掀开了,一具带着凉意的身子贴近,一股清雅的檀香袭来,却没有着急靠近她,白知微转身埋进熟悉的怀抱里。 “行川,你回来了?”像清醒时的发问又像睡梦中的呢语,亲昵又甜蜜,仿佛这世间最美好的蜜糖。 “醒了?还是在做梦?”温柔的声线伴随着胸腔的略微震动,挠得她耳朵酥麻。 “醒了,原本想等你问些事情,太困了便等睡着了。”白知微强行睁开眼,眨了好几次眼睛,视线终于清楚了,她伸手将顾卓的发冠除了,墨发披散开和她的纠缠在一起,“今日怎么这么晚?还是日日这么晚?” 似乎真如白知微所言,她真的困极了,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渍,杏眼湿漉漉地,眼尾还有些红。 动作间,棉质长袍领口打开,露出纤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绵软正贴在他的右臂上。 语调动作是在撒娇,像刚化形的狐狸,还不会控制妖术,胡乱魅惑凡人。 怎奈狐妖丝毫未察觉,还凑得更近了,白皙的小脸枕到他的胸口。 他喉结滚动一遭,强压欲。火:“这几日忙了些,去兵部和几位将军商量晚了,什么事情这么重要?非得等到半夜。” 才进被窝一会,顾卓的体温就比她高,是个人形暖宝宝,她挤了挤,总算找到了个舒服的位置。 “还有多久离开建邺?” 第97章 “最迟后天。” “这么快,你会带我一起吗?或者你会让我跟着去吗?” “嗯,一起去。”留在建邺危险更甚,顾稷难保不会对白知微出手,他不想让她犯险。 “好。” 等到满意的答复,睡意再度漫上来, 白知微一滚到了最里的位置,沉沉睡去。 顾卓无奈地望着帐顶,深吸了好几口气,平复冲动。 翌日,清晨。 白知微睡醒后,脑子仍是有些发蒙,昨夜顾卓到底是回来了没?暗暗唾弃一番,今晚一定得等到他。 起身换好衣服出小厅时,居然瞧见顾卓坐在书案后,金冠束发,着一蓝靛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纹样,朝晖洒散在他的肩头,他整个人似在发光。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卓放了奏疏抬头,嘴边挂着温和的笑意,“起这么早?” “你怎么还在?” 两人一同发问,白知微脸颊泛红,“你先说?” “行军筹备差不多了,便留在府上。” 白知微点点头,坦然道出她的问题:“我想问你一件事,所以便醒了。” 顾卓放了奏疏走到她跟前,说话间,侍女已经备好早膳,顾卓揽着她在圆桌前坐下。 “昨夜你问过了,我们一起去。” 原来昨夜不是在做梦,白知微回提着的心落肚子里,倒是长荣为她盛粥时动作一僵,她眼疾手快地将粥接了,倒是没让人瞧出不对劲。 白知微喝完粥,得意道:“这几日为了远去踆州,我已经采买妥当了。” 顾卓轻笑一声顺着她,问道:“备了什么?” 踆州位于北方,冬日冰雪覆盖时,等到来年春日,便会开启风沙席卷全城,白知微早就摸清,她开始如数家珍:“闲暇无聊时的话本,防寒的斗篷,防风沙的苇帽呀,自保的小刀……我都买了,等等小刀我还没取,和店家约定今日交货来着。” “很好,准备得很充分,不过知微今日得先陪我去个地方。” 白知微眨眨眼睛,困惑道:“什么地方?” 顾卓薄唇轻启道:“含象殿。” 含象殿不是他母妃德妃娘娘居住的地方吗?白知微想起宣旨那日,张公公那句‘德妃娘娘挂念你。’,不由得从心底发寒。 第84章 白知微眨眨眼睛:“去见德妃娘娘?作临行前话别?” 顾卓放下筷子,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淡然道:“做做样子便好,不必放在心上。” 白知微‘腾’一下站起来,着急得原地转圈,嗔怪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我一点都准备都没有。” 顾卓轻笑道:“放轻松些,只不过去走一遭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也对,孟静姝眼中除顾修远再无其他,顾卓握着她的手,熟悉的体温让她略微放松些,还是抵不过内心的紧张。 马车缓慢驶在官道上,马车里安静和谐,顾卓支着头假寐,她攥着袖角,那种紧张感一直延续到了,行至含象殿宫门前。 站在红墙前,白知微垂眸深吸好几口气,强压下紧张感,提着裙摆跟着顾卓进到殿中。 宫道角落一个身着靛蓝锦袍的小童一闪而过,白知微谨慎地转过头,身影不见了。 她抿着唇转过身,身后一直有股探究的目光追随着她。 顾卓未回头,解释道:“不必理会,是七弟,我们走吧。” 殿内布置清丽典雅,以白蓝二色为主调,两侧香炉焚有清雅花香,孟静姝坐在主位,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岁月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还如当年在山中等顾修远般,眼神纯粹,神色淡然。 见到他们,孟静姝笑着冲他们招手:“阿卓,知微,快到本宫身边来。” 白知微被引着来到孟静姝身侧,顾卓还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最远处,离得远远地。 原著中本应和顾卓最亲近的两位女子,孟静姝和梁洛嫣,顾卓实际上都刻意的保持着距离。 白知微出神片刻,手被孟静姝抓住了,她愕然抬首,孟静姝脸上满是长辈对小辈关怀。 柔柔道:“当年在衢州便多亏你娘亲帮扶,我和阿卓的日子才好过了不少,安然终等到陛下接我们,还未谢过宋姐姐大义。” 白知微想起那个不靠谱的娘,便觉汗颜,当年之事后续究竟如何,她还不得知,好奇道:“当年娘娘和我娘亲相遇后,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实在有几分好奇。” 一时之间,孟静姝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面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遇到宋姐姐之前的日子总是过得恍惚,当年本宫听闻了陛下的消息,便带着阿卓到了衢州,只可惜当时陛下已离开,幸好宋姐姐心善,以婚约这个幌子,收留照顾我们母子良久。” 白知微震惊道:“没回荣州宋家?” 若是没回去,宋书文肯定只是找了个院子,将他们二人接济进去,顾卓岂不是又换了一个地方,再过了一年山上破院的日子。 此话一出,孟静姝一愣,顾卓面上倒是瞧不出变化。 孟静姝面不改色:“荣州太远了,若真是去了,陛下肯定寻不到了,当年宋姐姐倒是劝过本宫几次,都被本宫婉拒了。” 白知微攥着手,指尖嵌入掌心,掌心发疼。 无论孟静姝在何处,顾修远若真是想寻,都找得到……只可惜当局者迷。 许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直未开口的顾卓道:“今日看望母妃,明日便要动身前往踆州,且午间还需同几位将军商讨,便不多陪母妃了。” “阿卓去踆州,此去恐半年有余,知微留在建邺,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本宫,这深宫的日子实在无聊得很。”孟静姝慈爱地拍拍她的手。 顾卓语调越发的冷了:“知微同去,母妃便不必挂心了。” 孟静姝放开了白知微的手,埋怨道:“阿卓也真是,再怎么喜欢知微,也不必带着她去受苦呀,冬日里踆州偏寒最是难捱,等到了开春暖和,再接知微去也不迟。” 踆州冬日反倒好过些,等到了开春,狂风南下带来北羌腹地的风沙,那才是最难捱时。 白知微未接话,孟静姝显然未将他们放在心间,就连最基本的哪个时节难捱都不知。 孟静姝丝毫未觉尴尬,自顾自地叙话,“临行在即,本宫有几句话想单独同阿卓说说。” “臣女便告退了。”白知微乖巧行礼退出宫殿。 一时之间,宫殿内鸦雀无声。 孟静姝率先开口:“阿卓,原本以为你的性子温和淡然,不会走上本宫的老路,情爱若沼泽,我们这类人一旦进去了,就再难脱身,你可想清楚了。” 顾卓坐在孟静姝对面,视线虚虚落在地面。 温和淡然。 真是可笑,他的母妃竟然觉得他是这样的性子。 见顾卓没接话,孟静姝自顾自地往下:“你寡言,心事极深,知微倒是性子相反,你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担着,也试试多告诉她一些……” 顾卓起身道:“不必了,你照顾好自己便好。” 就快离开含象殿之际,孟静姝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传来,他竟然听出了几分舐犊情深的味道,“阿卓,趁着还未弥足深陷,你试试能不能抽身离开。” 顾卓起身出了宫殿,给孟静姝留下个冷漠的背影,只可惜背影未因为她的劝阻停顿半刻。 孟静姝摇了摇头,长叹口气苦笑道:“我们都是一类人。” —— 白知微抬脚出了含象殿,心里头那股压抑感总算消失殆尽,浑身无比的松快。 太阳快挪到了正中央,她站在宫道边眯着眼睛沐浴阳光,舒服极了。 “你便是皇嫂?”稚气的声音响起。 白知微掀开眼皮,便瞧见方才鬼鬼祟祟的蓝袍小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粉雕玉琢,眉眼和顾卓三分相似,身量刚到她的肩膀处。 动作都和顾卓十分相似,甚至还在腰间别了把小木刀。 小时候的顾卓总是面无表情,这小童也学着绷着脸,只是隐隐的稚气出卖了他。 他便是和顾卓同父异母的七皇子顾章。 见到他,白知微颇有几分又见顾卓小时候的亲切感,她弯着腰笑盈盈地望着他:“正是,七皇子,不过我和顾卓还未成亲,你可以先叫我知微姐姐。” “知微姐姐好。”顾章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地朝她问好,板着脸环顾四周,“二皇兄呐,怎么没见他?” “你找他何事?”白知微指了指身后的含象殿,“应该再等一会,他便出来了。” 顾章一板一眼道:“踆州出事,百姓陷于水火之中,尔等身为皇子,食民俸禄,自当为民忧心,我想让皇兄带我一同出征。” 怎么会有人又稚气又古板,白知微憋着笑,“你还没我高呐,提得动刀吗?” “二皇兄初上战场时,也不过比我现在年长上一岁,他可以,我一样也可以,二皇兄初上战场战八百兵卒闻名,我也可以。”顾章三句话不离顾卓,一瞧便是顾卓的迷弟。 第98章 白知微笑意散了,年少上战场算什么美事,少年无忧无虑待在锦绣丛多好。 “他那是无可奈何,你不必学他。” “老远便瞧见你在笑,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顾卓快步从含象殿出来,走到白知微身侧,握着她的手,“等久了吗?” 白知微摇了摇头:“还好,七皇子找你。” 顾章立刻迎了上去:“皇兄,你上次给我那本刀谱我已练会了,这次能带我上战场了吗?” 顾卓冷道:“你怎么在这?” 顾章急切道:“听闻你要出征,我便特意在这等你,想要……你带我上战场。” “拔刀吧,试试你的功夫。” 顾章得意地拔了木刀,上次顾卓给的刀谱,他早就练熟,武功教习师父连连夸他天才,若是再等几年,考个武状元不成问题。 顾卓使出了拿手招式“虎啸山林”,木刀还未近身,便被顾卓震开了,连带着他被震出了几米远。 这人怎么真动手啊?白知微连忙去扶顾章。 这一败,碎了顾章强装的古板平静,坐在地上委屈道:“下次我一定会赢的。” “那便下次再议上战场之事,走吧。” “等等,二皇兄。”顾章连忙从怀中取出两个平安符,在顾卓和白知微手心一人放上一个,解释道:“这是我去护国寺求的,请了高僧祝祷三日,希望能护你和知微姐姐平安。” “谢谢,七弟了,我正愁没时间去求平安符。”白知微高高兴兴地接了,顾章的样子实在太低落了,她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方才那招我看了,很厉害,下次应该就能打败你二皇兄了。” “当真。”顾章转过头,眼睛闪亮亮的,一见顾卓又低着头,“我在建邺等你们平安归来。” “好。”顾卓拉着她往宫外走,走到再一拐角处,见顾章还站在原地,白知微冲着他挥手道别。 “这么喜欢他?”顾卓握着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指尖。 白知微笑呵呵道:“他很像你小时候。” 顾卓绷着脸:“我小时候不这样。” 白知微回想起顾卓小时候,比顾章凄惨太多,八岁稚子在山间破院,一招一式的比划。 那个雨夜顾卓发问她,是否是山间的精怪?那时候的他是不是在害怕。 白知微道:“你小时候什么样,我猜你小时候怕鬼?” “你才会怕鬼吧。” 白知微将平安符收好,坦然道:“我确实怕啊,哪像你不敢承认。” 顾卓无奈道:“走吧,不是要取刀,备好东西明早就得出发去踆州了。” 在他们走过的宫墙角,高大的身影隐藏在墙角的阴影里,阴狠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顾卓似乎有所察觉,回首朝宫墙角望了几眼,又似乎未察觉到异样,转身离开了。 第85章 时间飞逝,昨日她们长街取了刀,匆匆回府。将要整备的行李装箱,做好一切已至夜半。 一夜安眠,白知微起身收拾打点好一切,五更的更声才敲响。 冬日里天亮得格外晚,还需提灯照明才能看清脚下路,她行至马车前,手捂着口打呵欠,强忍着困意。 顾卓身着白衣玄甲,腰挎莲生,神情肃穆,气势凌然。 他握着缰绳,翻身骑着汗血宝马,将率领三千将领从建邺出发,先赴踆州相邻泉州调兵。 泉州位于建邺东北方向八百余里,其间横亘着两座高山,翻山越岭下二十余天的行程,生生被压成了十五日。 越往北越天寒地冻,最冷时,冷风不住地往车厢里灌,长荣用了破旧的棉衣将马车能漏风的缝隙全部堵上。 行至泉州时,刚好值除夕。 白知微推开小心推开车窗,萧条之景映入眼眶。 泉州被战争波及,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锁门闭户,偶有几个好奇的孩子推开门窗,探出脑袋瞧一瞧大军,便被大人训斥缩回了脑袋。 休整一夜后,顾卓便会从泉州领大晋三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队,八万虎啸军前往踆州。 白知微裹上备好最厚的斗篷,戴好绒帽,和长荣二人裹得只露出双眼睛,才敢下马车。 长荣用力推开车厢,冷风中直往里灌,用力推开后,才发现外面已然开始下雪。 鹅毛般的雪花一片片从天空飘落,白知微顾不得欣赏雪景,拉着长荣快步进了泉州刺史府。 同为刺史府,泉州比之衢州便要简朴许多,听闻有家眷同行,刺史夫人李云蔼早早在大厅等候,见到白知微客客气气地冲着她一笑。 “白姑娘,快来这边坐,今日也是赶巧,偏偏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白知微刚抖完身上的落雪,还没来得及喝上盏热茶,便听到嗡鸣的战嚎声。 顾卓身边的中郎将谢青着急忙慌跑了来,急道:“白姑娘,快上马车,踆州事危,二殿下临时改了计划,即刻行军。” “事发突然,来日战事平定,我再来讨夫人一杯茶喝。”白知微快速李夫人话别,跟着谢青出了刺史府。 白知微坐着马车里,下大雪行军越发困难,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赶往踆州,她和长荣低着脑袋缩在马车里,除夕竟然是在马车上度过了。 车轮陷进了泥泞里,过了好一会才将车轮撬出来。 原本他们还能遥遥跟着大军的尾巴,而后便是远远地跟在后面,再然后便是瞧不见大军的身影,中郎将谢青带了一队人马和白知微随行。 等到他们进踆州城时,入冬以来最大的那场雪已停,整个天地银装素裹,踆州内满是倒塌的房屋,偶尔见到便是行色匆匆神色麻木的原住民。 踆州刺史府门前,站着两队府兵轮值。 踆州西北失陷,原刺史自缢,现参军暂代其职。 白知微下了马车,便侍女带着她往内院走,进了内院的屋子,屋子里烧起了地龙,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屋子陈设比之建邺老旧许多,只一间卧室配了一间耳房,白知微解了斗篷坐下。 “等等,小姐。”长荣拿着帕子将椅子擦了擦,再小心放上软垫,才让她坐下。 “你也坐着,歇一会。”白知微笑着捶着酸麻的腿,原本她不打算带着长荣来,待着建邺府中,继续当她体面的一等侍女多好,左不过她非要跟来,她也拗不过长荣。 一进屋子长荣就忙了起来,像个勤劳的小蜜蜂,将马车上准备的一切都搬进了屋子里,扫尽浮灰。待到一切 都准备好,甚至还在香炉里焚上了熏香。 长荣才敢坐下休息,刚坐下手里便被塞了杯热茶,她面上发红,怎么把最紧要的事忘了? “小姐,哪里来的热茶。” 白知微眨眨眼睛,笑道:“我烧水泡的,快喝吧,祛祛寒。” “奴、奴婢。”长荣结结巴巴半晌,小口将热茶饮下。 白知微无奈道:“原本就不该让你跟来的,之前跟着我走,只是在衢州没了好出路,跟着我才是最好的打算,原本以为你到了建邺便会去另谋生计,而后想着在建邺府上还算个可靠的谋生手段,可你竟然跟着我来了踆州。” 长荣低着头小声解释道:“小姐是位好主子,能跟着你是奴婢的福分。” 若是真如预想中,她靠着婚约当上皇妃,而长荣成为她最得力的忠仆,一步步从侍女爬上管家,那倒不失为一条好出路,可她压根不会留在这个世界。 “跟着我不是你想象中那种日子,等回了建邺,我给你筹备份厚礼,离开吧。” 长荣震惊道:“小姐,你什么意思?你会走?” 白知微笑着敲了敲长荣的脑袋:“为奴为婢有什么意思,我这是在给你谋划未来呐,到时候当个富甲一方的富商,我被欺负了就来投靠你。” 长荣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小姐,奴婢不走,是不是之前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劝你离开二殿下,惹恼了你,求你别赶奴婢离开。” 这哪跟哪啊,白知微无奈地摆摆手,“行吧,不走便不走吧。” 收拾好一切,白知微裹着被子望着帐顶,总觉着身边空落落地,她发了会呆,紧了紧被子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长荣似乎因为昨日的话,变得更勤快了,白知微无奈扶额。 除了偶尔见人行色匆匆,她似乎和在建邺没什么两样。 第二日,便有人扫尽了院子的落雪。 第三日还来时,便被白知微婉拒了。 战事繁忙,她不想成为那个毫无用处,还会添乱之人。 来了第五日,白知微才知道这座刺史府上的所有侍女仆妇,全是留下伺候她,不由得汗颜。 带着她们加入了战事后勤,有几个懂医术的侍女被划去了伤兵营,剩余的几个仆妇去了炊爨营。 正月彻底过去,算算日子,她已经一个月没见顾卓。 还是第一次分别这么久,她还有些不习惯。 第99章 闲暇时的儿女情长,早就被这纷飞战火冲散。 一早白知微照常去了炊爨营,几个仆妇刚蒸好热乎的馒头,蒸腾的热气后是一张张红润的笑脸。 “申大娘,什么事这么高兴?”白知微拿着一个白乎乎的馒头垫肚子,小口嚼着,松软的馒头带着丝丝甜味。 刺史府没了她专门的小厨房,她和长荣便跑到隔壁炊爨营来蹭饭,最开始她和长荣也打算过来炊爨营帮忙,被大娘严厉拒绝了,只得作罢。 申大娘喜道:“前线的消息,这几场仗咱们大胜,按照这个趋势,拿回西北就在这几个月的功夫。” 踆州话带着严重口音,最开始几日,白知微总是听不明白,现下倒是可以无障碍交流了。 快赢了,白知微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手上的馒头越发的甜了,附和道:“那就好,那就好。” 申大娘道:“最好是要在春日来之前赢,白姑娘你是不知道,春日到了黄沙漫漫,简直跟鬼迷眼一般,狂沙黄风里指不定就钻出个北羌骑兵,手持弯刀割掉兵士头颅,悬挂在马背上,那血拖延一地,可惨了。” 旁边大娘拍了拍申大娘,怒道:“你净吓唬人家小姑娘,走了走了,快送饭去。” 这一番话倒是让白知微上了心,到了入睡前,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这场景。 —— 白知微只觉得朦朦胧胧,天地间卷起满天的风沙,刺激得她直流眼泪,不住地咳嗽,缓了好一会,她才觉得适应了些。 忽而高头骏马从她身侧掠过,她一眼便瞧见了马背上的身影,白衣玄甲,手握莲生是顾卓,他打马去追北羌逃将。 强烈不安萦绕心间,白知微着急大喊道:“行川,别追……” 身骑骏马之人,丝毫未觉,只留给她一个越来越远的背影。 忽而,黄沙骤起,风沙迷眼,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她闭眼躲避风沙,再睁眼已无顾卓的身影。 “行川……”她四顾彷徨,一直在黄沙中寻找。 “哒哒——”远处传来马蹄声,她提着裙摆去追,走近了便听见“桀桀”的笑声。 高头骏马驶过,驮着的是身穿黑色斗篷的北羌战将,手握弯刀,雪亮的刀刃正往下滴血。 白知微往下一瞧,马背上拴着一排血淋淋的人头,随着马背晃动挤压在一起,最里侧赫然是顾卓的人头,鲜血糊掉了他的俊颜,脖颈处的伤口正啪嗒啪嗒往下渗血。 她捂着脑袋失声尖叫:“啊——” “行川——” 强烈的哀痛充斥心间,酸楚,悲哀让她不能再思考分毫,她捡起断刀就追,却怎么都追不上烈马,只能看着血迹蜿蜒一地。 —— 这一月余,忙得实在抽不开身,刚至泉州便接到北羌突袭的战报,一场恶战持续至现今,终于小胜几场,有了喘息的功夫。 顾卓处理完战报回到踆州刺史府时,已过了三更,进了小院时,屋子已经熄了烛火。 踆州不比建邺,物资匮乏,便没有多余的烛火留着守夜灯,屋子里只有朦胧的月光照亮。 他却轻易地看清了床上,微微鼓着被子,白知微正睡得香甜,这便是对他最大的宽慰。 他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心里柔软一片。 一声凄厉的惨叫:“行川——” 急剧惊惧下,白知微整个人在发抖,他上前环抱住她的肩膀,轻轻晃动将她唤醒,“知微,醒醒。” 白知微刚从噩梦中惊醒,意识迷蒙,眼睫微垂,眼角发红,眼眶内还有隐隐泪光,声音无助又凄惨:“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第86章 顾卓轻拍着她的肩,安抚道:“当然是活着,知微怎么了,方才做噩梦了?” 梦中那一幕实在太可怕了,白知微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克制住身子不再发抖,她逃避似地捂着脸,强装镇静道:“行川,你怎么回来了?” “听见有人唤我,我就回来了。”顾卓嘴角上扬,但瞧着白知微脸色不对劲,立刻敛了笑意,“方才梦见我了?梦见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白知微抬首,顾卓玄甲未除,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她未答话,将顾卓从头到脚摸了一遍,确定他没受伤,才稍稍松口气。 顾卓皱着眉,平静道:“梦见我死了?” 她被戳中心事,像被踩住了痛脚,差点原地跳起来,捂着耳朵急道:“没有,没有,别提那个字。” 她掀开被子慌忙起身,灌了几口凉茶,才浇灭心中的慌乱。 白知微吹燃了火折子,点了烛火,屋子里整个亮堂起来,她死死盯着顾卓脚下,有一道修长的影子,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回肚子里,上前将顾卓身上的玄甲尽除。 灰白棉袍上领口处沾着几滴血迹,白知微将胸口腰腹仔细检查了几遍,确定顾卓没受伤。 “没受伤。”顾卓揽着她的肩,声音有点发哑,“时间尚早,再睡会吧,别摸了,再摸就睡不了。” 白知微将顾卓带血的外袍除了,神经质地将它扔得远远地,顾卓起身想灭了烛火,被她制止了,“别熄灯,行川。” 顾卓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睡吧,真没事。” 她靠在顾卓的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被熟悉的味道包裹着,愣愣道:“这场仗能在春日前结束吗?” 顾卓轻轻抚着她的背脊,沉声道:“不行,今年北羌雪灾泛滥,发誓想从楼兰和大晋身上撕下块肉来,这回不过是小胜几场,我猜北羌大概会将驻扎楼兰的兵力抽来,全力对抗我们,接下来的仗只会更难打。” “不是都要赢了吗?怎么又牵扯进了楼兰。”白知微眼眶发酸,抱着顾卓的手越发用力。 顾卓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交颈相拥,柔声道:“怎么突然念叨这场仗结束?是不是踆州住得不习惯,想回建邺了,上战场了就没个时日,我们连年都没一块过。快了,就快了,你再等等我。” 踆州太冷,风沙太大,实在不适合白知微,可是建邺太过危险,衢州她的父亲也不值得信任,万不得已才带她来踆州。 白知微解释道:“没有想回建邺,只是今日听炊爨营的大娘提及,春日风沙过境时,北羌将士如鱼得水,我军势微,难免一场苦战。” “知微原来是梦到了这个,不必为此忧心,北羌兵将再怎么熟悉风沙天气,也都是人,都会被风沙所累,睡吧。” 白知微急道:“还有,若是遇到北羌逃将,你记得千万别追……一定得答应我……” “穷寇莫追的道理我懂,快睡吧。”顾卓揉了揉她的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带着野性的侵略感,“还是说你不困了。” 借着昏黄的烛火,白知微看清了顾卓眼底翻涌的情。潮,她轻轻闭着眼眸,睫毛轻颤,凭着模糊的记忆,印上了薄唇。 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她安心,她抱得更紧了些,轻轻吻着顾卓的唇角,试探着舔着唇缝。 顾卓无奈道:“知微……不舒服便不用勉强,性子不用那么软,无需配合我。” 她埋头在顾卓胸口,呼吸因为亲吻变得急促,小声道:“没有勉强。” 随着一声长叹,身侧人陡然呼吸急促,不再刻意压抑,按着她腰的手用力,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手指一挑衣带便散开了,修长有力的手轻抚着腰肢。 噩梦的愁绪被猛烈的动作冲散,白知微在惊涛骇浪中再也来不及想其他。 前面还能嘴硬不勉强,后面只能小声求饶,却被顾卓进抓着不放了。 一场酣畅的重逢,白知微累得不行,靠着顾卓的胸口,被熟悉的味道包围着,噩梦消失殆尽,很快就入眠。 等到她转醒时,朝阳透过窗棂洒进屋子里,落了一地漂亮的光斑,瞧着是个好天气。 她还窝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没敢动,害怕一动顾卓又醒,一直保持着睡醒的姿势。 她的温柔体贴只维持不到一刻钟,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腰太酸,手太麻。 一缕柔光透过纱幔,在顾卓的眼皮上方靠近额头的位置,在他饱满的额头留下一块光斑。 白知微支着脑袋,伸出手挡出那块光斑,一时玩心大起,隔着一指距离轻抚着光洁的额头,挺直的鼻梁,薄润的唇。 再往下动作,手却被抓住了,手指修长,食指指节上带着牙印。 白知微唇角上扬:“你醒了?再睡会?” 明明贪睡的人是她,顾卓掀开眼皮:“心情好了。” “嗯……”白知微停顿了一会,面上一红,觉得自己昨夜实在太丢脸了,声音越发低了,“昨夜我是被噩梦吓着了,平常不这样。” 顾卓轻笑一声:“我知道,等会陪我见一个人,大巫师的徒弟来了,说是带了乌索的消息。” 白知微杏眼睁圆,喜道:“当真,这么快。” 这个消息让白知微欣喜若狂,连忙起床洗漱,等到一切收拾妥帖,战报传来,顾卓去了前头议事厅,白知微则去了旁边的小厅。 第100章 一名中年男子恭敬地站在小厅内候着,打扮得和楼兰大巫师相似。 见到她躬身行礼:“白姑娘,我是乌索的弟子图南布,家师在楼兰寻找了两月余,总算找到些眉目,只是需得姑娘再等上些许时日。” 白知微大概明白了图南布此行意图,大约是怕她等急了,乌索先派图南布报信。 “还要再等吗?”她这两个月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没办法再启动系统。 乌苏的药仿佛将她装上了屏蔽器,系统没办法找到她,便被强制下线了,看来只有等乌索的消息了。 “师父临行前交给了我一件东西,他说是不一定有用,看姑娘是否需要。”图南布手掌摊开,掌心里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碎片。 白知微接过碎片,对着光细细打量,碎片浑身漆黑,透着光能瞧见一抹翠绿,“这个有什么用?” 图南布摇了摇头:“师父还在宗庙里参悟,相信不久便能有破解之法。” 白知微道谢后,将碎片收好,送图南布出了小厅,刚巧议事厅出来一名名身量修长的男子,着楼兰白袍,似乎瞧见了他们,身子一顿。 这身影出奇的熟悉,白知微朝着他礼貌的笑了笑,白袍男子立刻转身,大步向外走了。 白知微颇感莫名其妙:“这人怎么了?” 图南布解释道:“方才远走之人是我们楼兰刚寻回六皇子,颇有才干。” 白知微尴尬地摸了摸鼻头,原是不认识的人,难怪转身走了。图南布和她道了别,约定最多不过三个月,将再次前来,到时候一定会有好消息。 白知微站在原地想了半晌,终于想起白袍男子的背影像谁,梁洛嫣,死掉的女主角。 顾卓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幽幽道:“知微在想什么?这么认真。” 白知微被吓得后退半步,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啊——怎么出现在身后?吓我一跳。” 顾卓上握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形,道:“我在你身后半天了。” 白知微困惑道:“楼兰皇子来做什么?你有没有觉得楼兰皇子的背影有点熟悉。” 顾卓冷道:“不觉得,楼兰想求大晋早些援兵,楼兰快撑不住了。” 大晋现在可是自顾不暇,会出兵援楼兰吗?她眨巴眨巴双眼,望向顾卓:“行川,是何打算?” 顾卓没接她的话,视线垂下,转头问道:“图南布带来乌索的消息了吗?” 白知微点点头:“乌索有线索了,还带回了块小石头,说最迟三个月便有办法解决。” “那就好。” —— 北羌地处最北游牧强国,被冬日雪灾困扰,常年想往大晋或楼兰扩充国土。 大晋入主中原,前头几十年州府割据,势力稍弱。楼兰处西北,三国最弱一方。 时光飞逝,日子转眼来到了四月,上天似乎格外眷顾大晋,已经开春两月余,西北黄沙还未过境。 这三月,大晋三军调拨齐聚,楼兰和大晋联手,战事摧枯拉朽之势,北羌节节败退,退至踆州边境。 已来到战事最后紧要关头,这一战若是胜了,可保大晋十年不受北羌所扰。 顾卓带着虎啸军绕行楼兰,打算从后和前线主力大军联手包抄,已经率军出发两天有余。 白知微闲来无事,跟着申大娘一行去地里挖土豆,准备炊爨营事务。 “呼啦——”狂风过境,狂风卷起她的衣裙和遮阳的斗笠,她用力按着斗笠,才不至于被狂风卷跑。 好好的艳阳天一下子变得朦胧,风沙疯狂地往口鼻里钻。 申大娘在山坡的另一头,扯着嗓子大喊道:“白姑娘,黄沙来了,快回府吧。” 白知微按着斗笠就往刺史府跑,回到府中时,衣袍斗笠上都沾了黄沙,她站在屋子角落抖了好一会。 长荣将门窗都仔仔细细关好,明明时值正午,天却突然暗了下来,呼吸间都带着刺激人的疼痛。 长荣拧了帕子,白知微接过仔细处理口鼻,好在戴了斗笠,口鼻中无太多黄沙。 院子外偶然听见几句压低了的咒骂、埋怨之声,是申大娘她们回来了。 口鼻刺激感和天间的灰蒙勾起了白知微内心的恐惧,她的手控制不住发抖。 长荣担忧道:“小姐。” 白知微扯出抹勉强的笑:“没事。” “叩叩——”门外突然传来剧烈的拍门声,白知微被敲门声惊吓得腿软,她咽了咽唾沫,生怕听到顾卓出事的消息。 “白小姐,府中来了建邺的信使。” 白知微一顿:“不是战场上传消息回来了?建邺的信使?这时候来做什么?” 第87章 建邺皇城,太明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自与北羌开战以来,顾修远便莫名患病,咳血不止,御医遍查古籍,未查到解决之法。 御医言非中毒之症,顾修远多疑,将太明宫的一应用具,宫人轮换过几遭,他仍咳血不止。 白日面对朝臣宫嫔,顾修远面色不显慌乱,每当夜半无人之际,他惆怅几许,可叹上天真要亡他。 建邺流言四起,天子势微,大晋国运渐衰。 顾修远抓 了数十散播流言之人,均未揪出幕后之人,大发雷霆,砍了数十人的脑袋。 开战五月以来,无数汤药下去,仍未减缓顾修远的衰弱之势。 现今,他躺在雕花床上,绣着五爪金龙的锦被盖在他身上,明黄的纱幔衬得他的面色越发暗黄,原本英挺的男子现今羸弱枯骨,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李青缭小心翼翼地将顾修远扶起,柔声道:“陛下,喝药吧。” 顾修远靠在床柱上,掀开眼皮:“今日的战报可到了,北羌之事若不了,朕实在是寝食难安。” “到了,奏疏就在书案上放着呐,陛下,您保重龙体才最为重要。” 顾修远就着李青缭的手,一口口喝下汤药。李青缭捏着素白的帕子,小心将顾修远的唇边的药汁擦拭干净,做完一切后,再将奏疏呈到顾修远面前。 惨白枯瘦的手指掀开奏疏,顾修远惨淡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几缕笑意,长叹一句:“大捷啊——” 李青缭捏着帕子的手一僵,只停顿了一秒钟,端庄娴静的笑便挂在了她的脸上,她起身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大晋国运昌隆,陛下福泽绵延。” “咳咳——”顾修远情绪激动下,引得呛咳了几声,枯黄的脸上沾上了几缕薄红,倒真有几分枯木逢春的转机,“传德妃,朕多日未见她了。” “是。”李青缭脸上的落寞再也掩盖不住,仍然是端庄行礼退至一旁。 孟静姝来得极快,穿了一身素净的长裙,一只金钗压发,面上是止不住的担忧,见到顾修远那一刻,一双美目闪着水光。 “修、修远。”孟静姝几步跑到顾修远的塌前,“陛下,为何病成这样。” 孟静姝靠近的瞬间,便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她拧着眉望向李青缭。 “没什么大事,过几日便好了。”顾修远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将大捷的奏疏推到她面前,“你给朕养了个好儿子,这次多亏了他,只差最后一战,边关的战事便算了结了。” 孟静姝的视线从顾修远的脸上,转移到奏疏上,仔仔细细地瞧着奏疏的几行字,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阿卓行军上,颇有陛下的风范。” 李青缭站在青铜焚香炉前,手指用力到泛白,面上是止不住的冷意。 顾修远的手搭在孟静姝的肩头,扶着她想要起身,动作间又重重咳了几声,“咳咳……扶朕起来,这次行川可是又立了大功一件,朕要拟定诏书……咳咳……” 顾修远挣扎着起身,几个小黄门已经七手八脚的去扶,李青缭也准备上前,手再不经意间撞上了青铜炉顶,发出巨大的声响,手背红了一大片,她痛苦的捂着手,所有的情绪像突然找到了宣泄口,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哐当——” 众人听到声响俱是一愣,目光齐刷刷落在李青缭身上,顾修远不耐烦地撇着嘴,冷道:“皇后御前侍疾委实辛苦,德妃已来,皇后便回去休息几日吧。” 孟静姝冲着李青缭点点头,柔柔一笑道:“姐姐,放心吧,我在这照顾陛下。” 李青缭苦笑一声,体面地行礼告退,宽大繁复的袖子里,纤细的指尖死命的掐着掌心,回到太极宫时,掌心一片掐狠。 “母后。”顾稷早在太极宫内等候多时,见到李青缭归来急急迎上,“父皇今日气色如何?” 李青缭摇了摇头,瘫坐在小塌上,“不过这个月了。” 顾稷面上一喜道:“明日早朝,以荣司马为首,将会在朝堂上以父皇病重为由,劝解父皇立我为太子。” 自顾修远病重以来,早朝便从每日变成了每十日一次,重要政务呈往太明宫,其余便交予顾稷打理,荣司马从旁协之。 第101章 李青缭长叹口气,闭着双眼,无奈道:“稷儿,方才在太明宫,陛下拟了顾卓的册封诏书。” 顾稷脸色大变:“什么册封诏书?” 顾卓官拜大将军,正一品,已是武将巅峰,再往上…… 顾稷抓着李青缭的手,抓狂道:“母后,父皇什么意思,他难道打算封顾卓为太子,这天下说到底可是我们李家的天下。” 李青缭用力掰开顾稷的手,沉吟半晌,睁开眼便是满眼的狠厉:“稷儿,通知荣司马动手吧,这天下就该我们李家的。” —— 白知微匆匆赶到前厅,信使染了一身的风沙,跪在厅下,急急从怀中掏出信笺呈上,“白小姐,这是建邺传来给二殿下的信,十万火急。” 顾卓尚在战场,一时不得归,她拧着眉,握着火漆信的指尖泛白,犹豫半晌,决定拆开了火漆信的黄纸封皮。 信封上落笔是谢长垣,乃中郎将谢青的兄长,官拜兵部侍郎。 在建邺时,白知微瞧见谢谢长垣入顾府几回,商议良久,他若是来信应当关乎军事。 “谢大人说信送到时,若是二殿下不在,请立刻去寻他送达,此信极为重要。” 如今这个情况,她也找不见顾卓在哪,只得匆匆将信收进袖口,待到顾卓回来即刻给他。 “此事,我已知晓,他若回来,我即刻给他。” 信使又不放心地再瞧了几眼,白知微挥挥手,“下去吧。” 信使被领了下去,白知微坐在大厅前等候,出征前,顾卓自认有七八成的胜算,白知微仍然不放心,黄沙漫漫,她的心整个被揪紧。 已经出征三日,绕行楼兰边境需得两日的脚程,恐现三军战得胶着。 第五日,前线的战报传来。 传信使骑着战马,身后背着大晋的旗帜,打马从踆州的大街小巷中穿过。 “大捷——” “大捷——” “最后一场战,咱们胜了。” 所到之处一片欢呼,自此踆州百姓的记忆中,黄沙中钻出来的不再是北羌骑兵,而是报捷的信使。 战争胜利的喜悦漫延在每个人的脸上,苦难将去,未来皆是和平安康。 第七日,黄沙退去,白知微还未等到顾卓归来。 中郎将谢青护送伤兵回踆州城时,来了刺史府一趟,替顾卓报平安。 谢青站在刺史府门前,低着头不敢瞧白知微,规矩道:“白姑娘,二殿下一切都好,再几日北羌来使节签了降书,便会班师回朝。” 白知微想起那封要交到顾卓手中的信,急道:“多谢谢将军传信,劳烦将军等我一下,我同你一起去边境大营,我有很重要的事找行川。” “这……这恐怕不妥。”谢青犹豫着,抬眼便瞧见白知微匆匆跑回府,只剩下一片裙角。 等了不过半刻钟,便瞧见白知微回来了,头上戴了幕篱,遮盖住了打眼的外貌,爽快道:“走吧” 边境大营到踆州城内,可是两三个时辰的车程,谢青低着头询问道:“白姑娘不用备马车吗?” “不用不用。”白知微坐在拉送伤兵的简陋板车上,正笑着冲他招手,“快走吧。” 回边境大营时,拉送伤兵的板车已经空了,坐这个去大营又不打眼又快捷。 白知微坐着板车上抖了三个时辰,骨头都快抖散之际,终于来到了边境营地。 时值春末夏初,天地间一片翠绿,一片白色的帐篷扎营于山脚,绵延一片。 微风拂过,带来的不是清洗的草香,而是血腥味和腐臭味。 白知微用绢帕捂着口鼻,这风刮来的估计是战场的味道,待到风不再放肆的吹,味道才没那么难闻。 板车停在营地前,白知微利落地跳下车,跟着谢青来到一顶大帐前,帐子前站着两队亲兵,里面吵吵闹闹一团。 白知微刚靠近便听到顾卓一声低吼:“够了,都给我出去。” 几息功夫,便瞧见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武将,耷拉着脑袋从帅帐中出来,其中有几人认识谢青,便笑着冲他打招呼。 谢青指了指帅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名小将摇了摇头,龇牙咧嘴作出抹脖子的姿势,现在意思是别进去,谁进去都得死。 他们正准备拉着谢青走,便瞧见谢青身旁一名身着鹅黄襦裙的女子,身姿窈窕,戴着白色幕僚瞧不见面容,款步进了 营帐。 小将急道:“谢将军,那是谁家姑娘,还不快将她拖出来,等会……就晚了。” 谢青抬腿踹了小将一脚:“快走吧你,关心些什么……谁出事,她也不会出事……” “哟……”小将嗅到八卦的味道,勾搭着谢青的脖子往外走,问了半晌,半句话都没问出来。 白知微掀开营帐的幕布,人还没进去,便听到一声怒喝。 “不是让你们都滚吗?怎么还想挨训?” 白知微低声道:“行川,是我。” “别进来。”方才还中气十足训人的声音变得慌乱。 白知微拧着眉还未动作,便听见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声,她直觉不对立刻走了进去,只见顾卓慌忙套衣服,敞开的胸膛上缠着绷带,动作间伤口正往外渗血,浸透了纱布,再往上,那张俊美至极的脸惨白如纸。 她只觉得无名火直往上窜,难怪顾卓不敢回刺史府。 第88章 “顾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白知微满脸恼意,跑到顾卓身侧,按住了他胡乱穿衣服的手,“别动。” 顾卓乖乖让她按着,不再乱动,嘴角带着抹讨好的笑,瞧着模样倒像是循规蹈矩的世家公子,他关切道:“战场还未打扫干净,血腥味刺鼻,知微你怎么来了?” “等会。”白知微动手拆了绷带,顾卓的伤口彻底暴露出来,两掌长一指宽的伤口横在左处胸位置,伤口极深,皮肉外翻,正往外渗血,瞧着可怜极了。 拆下的绷带满是血迹,白知微一顿,方才得知顾卓瞒她的火气,全变成了心疼,秀气的眉毛拧着,“又出血了,还是唤军医过来看看吧。” “没事,只是刚才动急了,伤口又裂开了,那边有干净的绷带,知微帮我缠上就好。”顾卓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出去请军医,他下巴一抬,书案对面放着一卷绷带。 她拿起绷带,小心绕过顾卓的胸口,缠上一圈,再绕过肩头,往复几次,直至彻底包扎好。 她无端又想起那个梦,委屈道:“不是都赢了吗?怎么伤成这样,不是都让你别追北羌逃将吗?” 白知微蹲在他面前,那股雨后草木的香味满怀,她埋头处理他的伤口,能瞧见长睫晕湿一片,长长的睫毛被打湿变成一簇簇,像极了向日葵的花瓣。 这伤原本便不是追北羌逃将受伤的,只是其间借口更难向白知微启齿。 两日前,顾卓率领三万虎啸军绕行楼兰,集合楼兰兵力,和前方主力两军进行包抄,此战大捷。 就在欢呼庆幸之际,顾卓身边一名亲卫忽而从左侧攻之,他的亲卫武功无一不是百里挑一。 他防护不及,被一刀击中。 亲卫当即便想自杀逃责,被拦下后,动刑逼问仍然一言不发。 在他这两日多方查证后,终于发现亲卫出自顾稷府中,受了顾稷的指使行事,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才出现方才十几名将士齐聚帅帐的场景。 这些向白知微提及,不过是让她多担忧罢了。 顾卓握着她的指尖,“不是什么重伤,便没向你提,留在营地真是在等北羌的降书。” 白知微一口恶气梗在喉咙里,怪她太弱,顾卓什么都不愿意跟她说,她不自在地转过头,“我知道了,不是什么重伤。” 顾卓好脾气哄道:“好了,等北羌的降书到了,我们就回建邺,或者回衢州也行,别生气了,不是故意瞒你。” 方才见着顾卓满是担忧,倒是将她来这的主要目的忘了,她急忙将顾卓的外袍收拾妥帖,从袖口中拿出那封信笺。 白知微将信笺推至顾卓身前,“两日前,建邺来了信使,将信予我时,万般嘱托让我亲自交予你。” 顾卓拆开信笺,瞧见谢长垣几个字之后手一顿,沉声道:“你拆开过信了?看了?” 白知微正低着头检查,察觉顾卓语气不对,慌忙抬头,瞧见顾卓冷淡甚至有几分不信任的神情,顿时心下一沉,像被一根小针刺了一下,“我只是拆开了封皮,并非瞧见内里,也没看。” 似乎上天要拆穿她说谎一般,信笺的封口是破的,他捏着信封的手微微用力,信纸被捏得变形。 “我真的没拆。”白知微说完一愣改口,“你不信我?我真的没看,写什么和我有什么相干……” 白知微越说越急,额头鼻尖甚至浸出几颗汗来。 相较白知微的慌乱,顾卓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背着她拆了信纸,宽阔的背挡住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第102章 所有的辩解都显得无力,白知微像是被人活活扼住了喉咙,再未发出一点声响。 顾卓不信任她。 顾卓捏着信纸用力,嘴角噙着抹冷笑,眸中杀意凌冽。 顾稷比他想象中更沉不住气,顾修远这么快就衰弱到如斯地步,信中最后谢长垣提到可加紧动手。 他闭上双目,压抑住浑身的杀意,他所行之事卑劣肮脏为人不耻,他宁受天下人唾骂,也不愿白知微知晓他的真面目。 手上一暖,白知微的手覆盖上了他的手,只见白知微蹲在他的身前,又委屈又倔强的模样,“我真的没有拆,你为什么不信任我?” 顾卓手一僵,瞧着白知微委屈的模样,她向来是有何不满,当场便说出来,从不藏着掖着,他拧着眉:“没有不信任?你瞧了多一分危险罢了,不想让你知道。” “是这样吗?”白知微的委屈一收,视线无所顾忌地落在信纸上,“有你在,我不怕危险。” 顾卓无奈奈何的笑了笑,最后一行字,被他的手指挡住了,“你想看便看吧。” “陛下病重了?出征前不是好好的吗?”白知微的头凑了过来,他又闻到了那股清新的味道,摸了摸她的长发。 “过两日北羌来签了降书,我们就回建邺,别多想知微,你是我最重要的人,瞒着你并非不信任你。”顾卓回握着她的手。 白知微点点头,方才那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敏感得都有些不像她了,她甩了甩脑袋,将愁绪甩出去,“以后不会多想了。” —— 战场结束后,顾卓仍然忙得团团转,看着他手下一位位将领被分派各处。 这两日她留在营帐,盯着顾卓,他的伤口好歹不再渗血,开始结痂。 今日北羌使节签了降书,将士脸上终于瞧见了松快的表情。 但他们却一刻都不能停下,装点好一切,踏上了回建邺之路。 顾卓因受伤不再骑马,改和她一同乘马车。 明明顾修远病危,回建邺应当千里奔骑,但顾卓行得不急不缓,好似在刻意等什么。 前几日翻山越岭也罢,如今已经进入平原,距离建邺不过百余里,顾卓甚至没让马夫用马鞭驱马。 白知微实在忍不住:“行川,我们不应该快一些吗?若是陛下当真病危,现下建邺可只有顾ji一人在,他若是改了什么……到时候我们便处劣势了。” 顾卓支着头躺在软垫里,捂着胸口的伤,虚弱地轻咳几声,“咳咳……路途八百里,何需急于一时。” 白知微无奈扶额,只求能平安渡过这场劫难,顾社稷登基必然,顾卓能安然退居藩王,届时她也能带他走。 马车摇摇晃晃行完平原,便开始翻越最后一片山地便能达建邺,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时至仲夏,白知微掀开车帘,清凉的山风拂过长 发,天空碧蓝如洗,繁星点点,甚至有点点萤光从马车边掠过。 白知微喜道:“萤火虫。” 她将手伸出马车外,手奋力一抓,还真让她抓住了一丛萤火。 “行川,快看,我抓到的萤火虫,好看吗?”白知微将车窗放下,兴冲冲吹灭了烛台,整个车厢里只有泠泠月光的薄辉。 她的手展开,那点萤火从掌心慢慢飞出,忽明忽暗,好看极了。 顾卓的视线却一直停留在白知微身上,月光洒那张明媚的脸上,添上几分清冷感。 眼神永远是那么纯粹,永远追随着他。 他按着胸口,鼓噪的心跳吵得他耳朵嗡鸣,“好看,没什么能比这更好看了。” 白知微得意挑着眉,马车向下一阵颠簸,她歪倒在顾卓肩头,耳畔传来“嘶嘶”的抽气声,她连忙撑着车厢起身,“行川,是不是压着你了?” “没事,别乱动,好像不对劲。”顾卓贴近她,左手捂着她的唇,将她压在车厢角落。 原本吵吵闹闹的队伍,忽而鸦雀无声。 此次护送顾卓回建邺的荣寒将军,出自儋州之首的荣家嫡系。 顾卓朗声道:“荣小将军。” 外间无人应答。 顾卓握着莲生,面色阴沉,“谢青就落后我们十里,按照他们跑马的脚程,不过一刻钟便到了,知微,你待在马车里,我出去看看。” 白知微抱着短刀,之前买着在踆州防身用,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她点点头嘱咐道:“当心些,行川。” 顾卓提着莲生,快步下了马车,白知微掀开车窗,方才还热热闹闹的一行人,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实在诡异至极。 顾卓走到空地,周遭半人高的树丛里,须臾之间钻出无数个黑衣人,雪亮的刀尖全都对准了他。 黑衣人毫不拖泥带水,群起而攻之。 莲生快到残影,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顾卓手起刀落之间,便解决了无数个刺客,方才还呜呜泱泱的一群人,只剩下零星几人。 顾卓身后忽而出现一人,手持弯刀,重重一挥。 白知微双手死死掐着手心,按着顾卓的身手,肯定是能躲掉的,但他却像是突然停止转动的木偶般,生生受下那一刀,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 “行川……” 鲜血和疼痛刺激了顾卓的凶性,他几刀便了结了剩余黑衣人。 月色下顾卓的身影似风中落叶,再也站不稳,白知微匆匆跑下马车,立刻扶着他靠着马车坐下。 “行川……你忍忍。”白知微撕掉襦裙的裙角,慌忙将流血的伤口粗略包扎好。 地面微微颤动,她甚至能听见隐隐约约地马蹄声,她慌忙扶起顾卓想要藏起来,却怎么都搬不动他。 “我没事,别担心。” 顾卓的额头冒着虚汗,双目紧闭,眉毛拧得死死的,养了几日刚刚红润了的唇色,正发着黑,他的面色狰狞,似乎痛苦极了,握着莲生的手微微发抖。 她从未见过顾卓如此痛苦模样,顾卓对伤总是淡然不在乎的,有时候若非她提醒,顾卓的某些伤甚至不会打理。 这次肯定是痛到了极点。 马蹄声越来越重,白知微抱着短刀挡在顾卓面前,打算和来人拼了。 第89章 以往都是顾卓保护她,这次她将顾卓小心藏在马车后,抱着短刃挡在他身前。 她的整颗心悬在嗓子眼里,掌心濡湿一片,视线在顾卓的脸上和前面未知的凶险徘徊。 她怯懦却勇敢的保护爱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中郎将谢青带着兵马踏着月色而来,瞧见满体横躺着的尸体,他立即翻身下马,拧着眉大唤道:“二殿下,二殿下遇刺,快找找二殿下在哪。” 确定谢青无害顾卓之心,白知微才敢从马车后站出来,招手道:“谢将军,我们在这,行川受伤了。” 顾卓被搬回了马车上,随行的军医来诊,将他右臂上袖子撕掉,伤口暴露出来,一指长的伤口,划伤得极深,甚至隐隐可见森然白骨,翻开的血肉往下滴血,血还泛着黑。 军医姓李年近花甲,摸着花白的胡子长叹口气,摇了摇头,“这伙贼人着实歹毒,居然在刀上涂上了剧毒。” “有毒?难怪……”顾卓当时会动不了。 天子势微,夺嫡争锋,想要加害顾卓之人,定是顾稷。 顾稷分明是想让他顾卓死在回建邺的路上。 白知微抱着顾卓,将他的头枕在腿上,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军医敷了麻药后,剜掉一部分死肉。清毒草药包扎好伤口,军医拿出一颗解毒丹,让顾卓服下。 李军医道:“二殿下毕竟年轻,又常年练武身体康健,平安渡过今夜,便能安然无恙。” “得快些赶到建邺。”白知微的手收紧,满脸忧虑,“方才护送我们的是荣将军,如今不知去向。等到了建邺,确认我们安全后再寻问责。。” 谢青道:“末将来时瞧见了人马下山的痕迹,荣寒大约是逃了。” 现在不是抓叛贼的时候,白知微郑重道:“谢将军,劳烦你负责我们一路的安危。” “是。”谢青抱拳领命。 一行人乘着夜色出发,整个队伍再也没有之前打胜仗的喜悦,进建邺后,迎接他们又是一场新的狂风暴雨。 白知微抱着顾卓出神,得快些回到顾卓府上,顾稷再张狂,也不敢在建邺公然出手,现下建邺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咳咳——”原本睡得安稳的他,突然大声呛咳起来,大口大口乌血从他口中溢出,灰白的脸色变得脸色变得红润。 白知微着急慌乱,声音带着几丝哭腔:“军医,军医,快来看看,他吐血了,好多血。” 马车停下,军医立即登上马车,摸了摸顾卓的额头,确认没发烧,“等这些淤血吐完就没事了。” 一晚上过得极其混乱,她抱着顾卓压根不敢睡,来来回回吐了三次血,终于淤血吐了干净。 等到天光微熹时,马车到了建邺,畅通无阻的回到府上,白知微才略微放松些,趴着床头眯了一会,等着顾卓苏醒。 第103章 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她揉了揉被压麻的手臂,喃喃道:“行川,怎么还没醒?” “小姐,你去歇一会吧,我来替你守着。”长荣掀开帷幔走了进来。 白知微直觉不对,摇了摇头道:“长荣,你快再去请军医来,我总觉着有些不太对。” 长荣匆匆去请,来回不过一刻钟,军医坐在床头,仔仔细细再观察了几遭。 军医摸着花白的胡子道:“二殿下,之前可是还中过什么毒被他强压下去,现在这余下的毒竟然这次被勾了出来,难怪现在还不醒。” 白知微摇了摇头,顾卓行事极其谨慎,相识这大半年来,也从未中过…… 突然,白知微脸色煞白,她想起来了穿书之时,‘白知微’为了躲掉这桩婚事,便向顾卓下了毒。 “可、可是,当时已经服下解药了呀。” “服解药的时间太晚,药性又不够,二殿下的体内一直有余毒作祟。” “怎么会这样?”原来是“白知微”害了顾卓,白知微瘫坐在地,“军医,你快想想办法。” 李军医自是不敢怠慢,亲自抓药煎药,一连五日,十几副汤药灌下去,顾卓仍然不见醒。 建邺城出名的大夫都请遍了,见到顾卓便叹气摇头。 一时之间,顾卓病危的消息传遍建邺大街小巷。 有人惋惜顾卓天生将才,早早将要陨落,更多是只道他是杀孽太重,被鬼魂怨气缠绕。 一连守着五日,白知微眼下青黑一片,神情都有些恍惚,趴着顾卓床前小憩一会,全是光怪陆离的梦。 梦中迷雾漫漫,穿过那一片迷雾,她竟然又回到了她的屋子里,顾卓安然无恙地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支着脑袋手里拿着本书。 白知微高兴极了,提着裙摆快速奔向他,想像往常一样亲昵地挨着他坐下,可旁边却没有她的软椅。 她扶着顾卓的椅子扶手,亲昵地靠在 他的肩头,喜道:“行川,你伤好了” 顾卓嫌恶地推开她,冷道道:“白知微这一切不是都是你害的吗?” 白知微心一下子乱了,慌乱解释道:“行川,那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做的,那是书中的白知微,你要相信我。” “书中的白知微?是这本书吗?”顾卓冷笑一声,将手中的书卷展开,白知微才看清封皮上《风行天下》几个大字。 白知微手脚冰凉,身体一下子抽干了所有力气,哆哆嗦嗦道:“你、你怎么会有这本书?你都知道了。” “我平生最忌恨欺骗。”顾卓斜睨着她,表情冷漠又嫌恶。 白知微着急道:“你说过如果是我,骗你也没关系的。” 顾卓抬起她的下巴,嘴角上扬,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这些话当真是我想对你说的吗?你这个小偷,我原本的感情线是谁,白知微,你当真不知道吗?” 她着急地拉着顾卓的手,食指光洁修长,明明他的右手食指指节上有一个她的牙印,如今什么都没了。 “现在都不愿说一句真话是吗?白知微,还是说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她实在受不了顾卓嫌恶的表情,她只觉得胸口钝钝的疼,像吃下一大口酸杏,心里酸酸涩涩,口腔里全是苦涩,眼底弥漫上水汽,再瞧顾卓再也没了往日的怜惜。 她低着头,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砸向地面。 “对不起,对不起……行川……”她一抬头,顾卓冷漠的视线便落在她的身上,她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了,老实交代。 “我本名白知微,只是一名高三毕业学生。 你们这个世界于我,只是一本还在追的连载小说。 最初接近你,只是因为系统任务,攻略你才能回家。 我承认当初的情谊真假参半,可是……” 顾卓嫌恶的目光又扫了过来,白知微那句“之后全是真心,我想带你回家”再也说不出口。 “滚吧。” 这一句话像魔咒,彻底将她踢出了梦境,“不要。” 白知微不知道,她陷在噩梦中时,那双露在锦被外的手,肌肉用力绷紧,青筋凸起,愤怒至极。 望着顾卓尚在安睡,白知微抚着胸口,不断安抚自己,那不过是一场噩梦,但却再也不敢再瞧顾卓。 听见白知微的惊叫,长荣跑了进来,“小姐,你都熬了五天了,今夜就好好回房睡一觉吧。” 白知微没有像以往那几日拒接,挣扎着起身,只是在趴太久,手脚都麻了,她差点摔倒,长荣连忙扶了她一把。 “睡一觉,再睡一觉就好了。”白知微碎碎念着,头都不敢回,逃避似的离开了屋子。 回到她的院子时,望向那方书案觉得头疼,现在想换地方,又太奇怪。 “小姐怎么一直盯着书案,二殿下身体康健,肯定不过几日便醒来了。”长荣熄了几盏烛台,屋子立刻变得昏暗,“行军打战这几个月定是太累了,趁着这个功夫多睡会。” “嗯。”白知微木着脸点点头,躺在拔步床上,望着天青色的罗帐顶,却怎么都睡不着。 一方面担心顾卓的伤势,另一方面,那个梦着实恐怖,吓得她魂飞魄散。 长荣坐在拔步床外的小凳上守夜,就在她以为白知微都睡着了,传来一声死寂的声音。 “长荣,若是有人冒充了我,她却仍然对你好,你可会厌恶她。” “小姐在说什么胡话,奴婢既然是认准了小姐,旁人对奴婢再好,便只是旁人。” 白知微苦笑一声,这些道理她明明都懂,为何偏要自欺欺人。 “李军医也是料事如神,方才奴婢来请你之前,他便猜到小姐会睡不着,特定准备了安神汤。”长荣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来,刺鼻的草药味。 白知微却没抗拒,就着长荣的手,将安神汤一饮而尽。 她裹着薄被,安神汤的药效上来得极快,她不过一会便陷入了安稳的梦中。 —— 待到白知微走远,原本躺在床上死寂之人,撑着身体坐起,眼尾发红,眼神淬了冰,腮帮子绷紧,脸色难看极了。 原来这些便是白知微的秘密。 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原来她不是重生,是异世的魂魄。 接近他,为他所做一切,也只是为了回家?对他无半点真心。 他双目紧闭,挡住了最后一丝软弱,冷笑道:“很好,没有半分真心也好,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谢青身着软甲带刀进了小厅,恭敬行礼道:“二殿下,他们动手了,陛下已拟了诏书请您清剿逆贼。” 顾卓身着银甲,气势冷然,眉眼上挑,完全瞧不出重病的模样,“可安排妥当。” 谢青抱拳行礼道:“一切安排妥当,将士们已在驻守在建邺城外,八千精兵已然进城,请二殿下入宫清理反贼。” 门外跪了一排将士,齐道:“请二殿下,清剿谋逆反贼。” 第90章 皇城,太明宫。 几个蓝袍道士手握拂尘,围着香炉打坐,口念道经,丹炉袅袅升起缕缕烟雾,整个寝殿如缥缈仙境。 “乾坤为鼎器,以阴阳为提防,以水火为化机,以无行为辅助,以玄精为丹基。”白发老道突然起身,拂尘一甩,声音低沉有力,“开……” “陛下,丹药已成,服下此丹药,可保陛下龙体康健。” 青铜丹炉开鼎,白发老道取了丹药,呈给李青缭,她款步走向龙床,掀开明黄的纱幔,柔声道:“陛下,丹药成了。” 孟静姝坐在一旁,视线盯着李青缭手中的丹药,停顿了几秒,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又似乎没有。 李青缭端着托盘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德妃妹妹,让我来喂陛下吃药吧。” 孟静姝乖巧地让开了位置,李青缭靠近顾修远,原本英挺俊朗的男人,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枯骨,“陛下吃药吧。” 仍旧没人回李青缭,她自顾自地扶起顾修远靠在她的肩头,将丹药和着水喂下。 服下丹药后不过一刻钟,顾修远脸上的病气退了大半,脸颊处甚至隐隐泛着健康的红晕,顾修远悠悠转醒。 李青缭喜道:“陛下,这丹药当真有奇效。” 顾修远撑着起身,甚至还下床走了几步,“朕也觉着松快了,身上的桎梏减轻了,皇后寻的仙长果然有用,重重有赏——” 小黄门领着一众道士下去领赏,几位儋州旧臣在太明宫外候着,听闻顾修远苏醒,着急面圣。 大病初愈的顾修远瞧着心情不错,儋州旧臣鱼贯而入。 大殿内,丹药味道刺鼻,儋州旧臣以荣司马为首,先是关心龙体康健,而后又指已有两位皇子成年。 顾修远坐在龙椅上支着脑袋,眯着眼睛打量着他们,这群大臣七嘴八舌,话里话外都只有一个意思,那便是立储君,他低喝道:“够了,各位爱卿觉得立哪位皇子为太子?” 第104章 荣司马决然跪地:“自古便是立嫡立长,且大殿下贤名远播,臣以为立大殿下顾稷为太子。” 一众儋州旧臣跟着跪地附和:“臣等亦觉得立大殿下为储君。” 顾修远冷哼一声,这群人的野心毫不掩饰,冷道:“你们倒是和朕的想法相反,顾卓军功卓卓,朕半月前便已经立他为太子,颁布的诏书已下了。” 此话一出,儋州旧城均是一愣,李青缭端庄的假面再也维持不住,愤恨道:“陛下,当初起兵之际可是我李家最先辅佐陛下,顾稷何错之有,我李家又何错之有啊。” 儋州旧臣齐道:“请陛下立顾稷为太子。” “朕意已决。” 一时之间,殿外人影撺动,兵甲摩挲之声,无数千牛卫将太明殿围成铁桶。 李青缭冷道:“今日不是立下顾稷为储君,便是陛下颁布禅位的诏书。” 忽而太明宫殿门打开,无数千牛卫身着银甲手持长矛,雪亮的尖刀对准了大殿的主人。 李青缭和顾修远面对而站,昔日恩爱夫妻,如今兵刃相向。 “没想到皇后为顾稷谋划这么 多,那他现在又在哪里?” 李青缭别过脸去,“陛下拟诏书吧,千牛卫及建邺守卫尽在我手,我所图不过是稷儿一个前程。” 顾修远冷笑一声:“真是难为你考虑良多,诸位爱卿和朕的好皇后好好等等吧。” “什么意思?” 外间隐隐有厮杀声,震天的怒喊。 “杀——” “捉拿儋州反贼——” 局势瞬间反转,千牛卫不敌,一个个倒下,原本重病的顾卓,身着银甲踏血入殿,面如修罗,手上的莲生正往下滴着血。 “儿臣顾卓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顾卓,你不是快死了吗?怎么回事”李青缭回头一瞧,顾修远满脸得意的神色,便知道他们中计了。 李青缭连忙指使小黄门,绝望道:“快,告诉顾稷快跑……” “来人将反贼全部带下去。”顾卓手一挥,儋州旧臣被捆成粽子,带了下去。 一时之间,大殿之上只剩下他们四人。 顾修远扶着龙椅坐下,他被下毒发现得太晚,这幅身体损坏了大半。 殿外的兵甲未撤退,只是从千牛卫换成了虎啸军。 顾修远直觉不对,但病痛消耗了他大半的神智,他面对着李青缭,痛声道:“夫妻情深一场,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 李青缭厌恶地转过头,不想再看他一眼,“从你接孟静姝回来那一刻,这一切都毁了,演了这么多年的贤良淑德,本宫实在够憋屈了。” “咳咳——”顾修远轻咳了几声,谁能想到他一开始就想传位给顾稷,就算怀疑他们下毒暗害,给顾卓册封的诏书也是空的。 顾修远长叹口气,双眼紧闭无奈道:“回你的太极宫吧,这一辈子便不再相见。” 李青缭头也不回的出了太明宫。 顾修远支着头沉思了好一会,不知为何会走到这般地步,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将视线转向了孟静姝。 “静姝……你可曾怨过我。” 孟静姝一直待在角落,带着妥帖的微笑,干净得仿佛一支莲花,孟静姝伸出手扶上顾修远的脸颊,“当然不怨你,修远,我都让你瞧过她的本来面目了,为何你还是放不下?为何不杀了她?” “你……你什么意思。”涂满豆蔻的指尖嵌入了顾修远消瘦的颊肉里,他惊恐地想要躲。 “我早就受够了,修远,从今以后,永永远远只有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再也没人能打搅我们。”以往温柔的声音变得病态又偏执。 顾修远惊恐道:“请御医,德妃犯病了,快……” 大殿空荡荡的,只剩下他和孟静姝两人面对而坐,书案上摆着的正是那封空的诏书,而正下面顾卓着银甲,带血的刀刃甚至未插回刀鞘,以往温和的目光现在是藏不住的野心。 顾卓站在大殿下,一字一句道:“朕龙体欠安,已到知天命之年,觉深耕于政事乏力,今观顾卓功勋卓著,朕意效仿先贤,行禅让之礼,朕愿退居太上皇,守君臣之礼。” 顾修远怎能不知顾卓是在让他拟定禅位的诏书,甚至连诏书怎么写都替他想好了。 “逆贼,朕正当壮年,滚出去,你和顾稷没有什么两样,妄朕信任你……” 大殿之外兵甲攒动,顾卓一步步逼近,那张空白的圣旨上空无一字,玉玺就在顾修远身旁。 顾卓面带不屑,若他不坐这个位置,任人拿捏的便会是他,他便护不住她。 他修长的手握着玉玺,当着顾修远的面,在空白的位置留下鲜红的印章。 “父皇病入膏肓提不动笔,由御史大人代笔也可,不过若是父皇写了,我倒是会比顾稷心软些,可保父皇安稳地在行宫渡过晚年。” 顾修远吓得瘫坐在地,他怎么都没料到,顾卓竟然会反,“顾卓,你个逆贼……你胆敢杀兄弑父,违背伦常,你会被全天下人戳脊梁骨,快来人,快来人……杀了他……” 可太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全是顾卓的人。 —— 白知微服下安神汤后,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总断断续续,再入那个可怕的梦,她起身时,胸口如同被重重的石块压过般。 她撑着身子起身,慌忙洗漱后便往顾卓院子走,她不可能因为一个荒诞的梦便远离顾卓。 “小姐。”长荣拦在白知微身前欲言又止。 白知微拧着眉:“怎么了?” 长荣低着头道:“二殿下昨夜便去了宫里,小姐别去了。” “什么意思?昨夜行川醒了?他刚醒怎么就去宫里了?”白知微一头雾水,顾卓刚醒怎么又开始折腾。 她着急想要问清楚,刚走出小院子,便遇到巡逻的虎啸军,小将沉声请她回她的院子,不能出院子半步,她自是不肯,一时间便僵持在原地。 巡逻小将慌忙去请中郎将谢青,白知微站在树荫下等了半个时辰,谢青才匆忙赶来。 时值夏初,谢青身着铁甲,额头渗出薄汗,“白姑娘,这几日特殊,待在沧澜院更安全,等到二殿下回府,一切便会恢复如常。” 白知微死死盯着谢青,问道:“行川重伤卧病不起,为何昨夜会进宫?” 其实她也不指望谢青能给她一个答案,她如同深陷沼泽中,爬不出来也弄不明白。 谢青低声道:“二殿下只是称病,好诱顾稷动手,昨夜顾稷皇后娘娘起兵逼宫篡位。” 白知微手脚冰凉,呢喃道:“顾稷篡位?顾卓装病?” 谢青都知道顾卓在装病,但她不知道。 顾卓为什么不告诉她? 这五日她甚至不敢远离顾卓半步,生怕他出意外。 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伪装,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又想起远在踆州时,顾卓知晓她拆掉信笺时,冷漠又薄凉的眼神,那时候不是她的错觉,顾卓就是不信任她。 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到院子里,躺在软椅上时,她只觉得身体像泡在冰水中,繁重的心事想要拉着她入深渊。 “小姐,过几日便能出去玩了,别伤心了,喝点粥先垫垫吧,你这几日都没好好吃东西。”长荣将白瓷碗递上,白知微明明是想去接碗,不知怎的却将碗弄倒了,清粥弄得到处都是。 “对不起,对不起。”白知微崩溃地捂着脸,她怎么什么都做不好?顾卓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信任她。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要不再歇会……”长荣慌忙地收拾书案,书案上可是顾卓的书籍,若是弄脏了,可就麻烦了。 白知微摇了摇头,躺在软椅上没动弹。 长荣慌忙将书籍抱到一旁,一不小心却将一本兵书落在地,几张格格不入的宣纸飘落在地,白知微蹲着身子,将宣纸捡起。 瞧见宣纸上的黑字时,她的手一僵,泪水大滴大滴的往下砸,宣纸晕湿透,墨迹散开。 这笔迹她认识,正是顾卓所写。 宣纸的内容更让她胆寒,小楷撰写了几处战事点,正是对战北羌时的重要军事拐点,几场几乎不可能赢的仗,顾卓都带着大晋打赢了。 为何会出现在这张书案上?顾卓回建邺后一直装病卧床,若真是他写的,只能是半年前离开建邺时,他便已经写好了,算好了。 白知微一愣,脑子一片空白,顾卓如何能知晓未来之事? 白知微攥着信纸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之前顾卓便多次提过固魂重生之说,他处理任务事都游刃有余。 一个可怕的念头撞进她的脑子里。 顾卓是重生的。 第91章 白知微自己都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但若顾卓真是重生之人。 以往一切奇怪之处,都串了起来。 难怪顾卓从不跟她提政事?难怪从出发踆州后,顾卓便开始有意无意地瞒她? 第105章 顾卓真是重生,早就知晓她的秉性,认定她为了荣华富贵攀附他,瞧她费尽心机接近,只会觉得嫌恶罢了。 难怪好感度最初一直在零处徘徊,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白知微像吞下了一百颗柠檬,酸涩在心头炸开,舌根苦得发麻,脑子像是一团浆糊,压根不能思考。 她踉跄倒地,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是不是也意味着,第一次见面开始,顾卓便开始骗她了。 这个想法比知道顾卓是重生之人,更让她慌乱,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忽然,白知微挣扎起身,踉踉跄跄跑到书案前,强撑着身子,在一堆混乱的书籍里翻找,手臂无助地发抖,终于找到那幅画像。 几笔水墨勾勒出,女子言笑晏晏,男子视线 只是冷漠地盯着前方。 葱白的指尖划过画中顾卓冷淡的眼神,冷漠似乎凝为实质,一下下扎着她心脏,她痛极了,内里翻江倒海,表面却要维持平和。 衢州花灯会告白,她原以为是二人心动伊始,原来不过是一场虚假的梦。 旁观者清,连画师都看明白了,顾卓的眼神一直都是冷漠的,也许他看她的表情一直都是冷漠…… 她不敢想,越想越觉得害怕…… 她怎么这么蠢。 一个攻略者动心,被攻略者只是配合她演戏。 真是天大的笑话。 白知微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单薄的背脊无法控制的发抖,指尖用力的掐着掌心,泪水大滴大滴地砸向地面,整个人脆弱得像冬日里快要冻死的幼鸟。 长荣握着白知微的指尖,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白知微顿了顿,哽咽道:“长荣,你觉得顾卓此人如何?对我如何?” 长荣扶着她起身,宽慰道:“二殿下对你肯定是极好的,小姐你别多想。” 对,顾卓对她的好感度已经到了八十,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她的猜想,白知微似乎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白知微木偶似的重复着:“长荣,快去找谢将军,我有很重要的事找顾卓,很重要,我希望立刻能见到他。” “小姐,你别哭啊,奴婢马上就去……”长荣何曾见过白知微这个模样,拔腿就往外跑,出去请中郎将谢青。 最初两次谢青还会以宫中事务繁忙,顾卓实在抽不开身推脱,而后几次见到长荣便只是摇头,禀报都省了。 咔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断了。 连着五日没有消息,这实在和原著太像了,她被幽禁了,她握着茶杯的手发抖。 白知微坐在窗前,忆起书中她的结局,幽居后院,重病离世。 这几日她已经从惊惧顾卓对她的情谊是假,转变成如何才能活下去。 她不想死。 第六日正午,阳光洒满了整个院子,白知微坐在院子的藤椅上,借着晒太阳的功夫,数着巡逻的将士换岗。 十五人一队,半个时辰便会绕行沧澜院一回,两个时辰一换,换岗只需半刻钟,等到午夜时分,她便有半刻钟的逃跑机会。 长荣踏着满地碎光兴冲冲地进了院子,白知微的眸子一暗,她若是跑了长荣怎么办? “小姐,府外来了马车,二殿下接你去行宫。” 白知微拧着眉:“行宫?为何会去那?” 难道她的幽禁之地在那?那里远离建邺城郊,确实是个好地方。 长荣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小姐不是有话想对二殿下说吗?这几日小姐一直郁郁寡欢,都变得不像你了。” 白知微握着长荣的手,将写好的信塞进她的袖口里,细心嘱咐道:“若是我出了什么事,长荣你记得去锦州寻何渡春,她还欠我情谊,有书信在她定能帮你一把。” 长荣的身子一僵:“小姐,你这什么意思?” “放心吧,行宫我很熟悉,便不带你去了。”白知微揉了揉脸,扬起一个宽慰的笑,“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马车非府上的马车,护送的小将很眼生,白知微直觉不对,但如今这个形势,应当没人敢公然跟顾卓叫板。 宽大的袖摆里,她握紧防身的短刀,她已经在马车里待了好一会,马车却没动。 时值初夏,天气转热,她开了车窗透气,周遭人群隐隐的交谈声落了进来。 “听说陛下病重已禅位给了二殿下顾卓,没想到居然是他。” “你说说这大殿下顾稷,为何会想不通逼宫呐,别提这个了,今日一大早楼兰的使节便进了宫,也不知道来干嘛了。” “还能干嘛?新王快登基,肯定是进献公主来了,只是这二殿下原本有姻亲,是衢州刺史庶女,呶……这辆马车,估计是赶快送走,腾地方呐。” 白知微握着短刀的手一僵,只恨出门前没扯两团棉花把耳朵堵上,偏偏听见烦心事。 她立刻关了车窗,躲一个耳根清净。 好在马车缓缓开始动了,车轮碾地声盖过了交谈声,她再也听不见了。 两个时辰,马车从宽阔的官道,行至陡峭的山路,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向上。 不对,行宫坐落在凤鸣山底,为何马车会上山。 白知微想掀开车窗查看,刚掀开条缝,就被人暴力将车窗关上。 “啪——”一鞭子甩打在马车上,车窗被打得摇摇晃晃,小将怒喝道:“老实点,别乱动。” 白知微往里躲了躲,蜷缩在车厢角落,她额间浸出冷汗,害怕得吞吞口水,“你们是什么人?” 自是没人回她,马车继续往上,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完全沉下,只剩下一缕余晖,马车总算停了,白知微警惕的握紧短刀。 车厢被暴力推开,车厢门被撞得哐当作响,她被人揪领口提溜出马车,用力摔在地上。 “哎哟——哐当——”短刃掉落,那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了,她顾不得后背的疼痛,慌忙去捡,手却被一只略脏的白靴踩住了。 “啊……痛……”白知微小声痛呼,手背剧痛,她不住想抽回手,却被人更用力的碾了几下。 碾她手背的脚停了,她连忙抽回手,手背破皮红肿了大片,抬首便瞧见顾稷华贵的衣袍散乱,袍角袖口都有血痕,发髻甚至歪了,犹如丧家犬般,狼狈极了。 冰凉的刀刃挑起她的下巴,她被迫抬头,顾稷唇角勾起:“瞧瞧这可怜的模样,我都要心疼了。” 刀刃着实凶险,再近一寸她便当场归西,她撑着地面往后躲了躲,“大殿下,小女子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你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顾稷冷笑道:“也算你倒霉,顾卓喜欢你,他以为就赢了?我已知晓,父皇压根就没打算传位于他,给他的不过是一张空白圣旨,现在我便要他带着那份圣旨上来换你,你说怎么样?” 皇位和她让顾卓选?顾稷还真看得起她。 白知微环顾了一圈,落叶密林中,周遭站着顾稷的亲兵几百人,埋伏在林间的还不知其数,再往前便是断崖。 这个地方她来过,凤鸣山,梁洛嫣保护顾稷跳崖的地方。 突然颈间刺痛,顾稷刀刃划开在她的颈侧划开一道血痕。 顾稷怒道:“说话。” 白知微往后缩了缩,刀刃便越往前,抵着她的颈侧,划开第二道血痕,颈间剧痛。 她内心惊惧,她早就成了弃子,为了活命她哄骗道:“顾卓会来的,他会来的……你先放开我……” 可是越往后说,她便越没了底气。 顾稷收回了刀刃,白知微往后躲了躲,快速从裙角扯下块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顾稷神色狰狞又可怖,怒道:“怕死的废物,拿到了圣旨,我也要在他面前杀了你,以消除我心头之恨。” 顾卓上来得越快,她死得越快,她转而苦笑一声,也许这一切的深情不过是顾卓的伪装,他根本不会来。 顾稷愤愤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围猎时,是他设计剿杀我,不过是梁洛嫣对我情深至极,以她性命护我周全。才未让他的奸计得逞,今日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白知微杏眼瞪圆,当初她还好心提醒顾卓,担心顾稷以自身为诱饵设计他,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顾稷悲痛道:“可怜的洛嫣,无辜惨死。” 最后黑衣人那把重剑在她脑子里闪过,那人是宋鑫梁洛嫣的人,证明梁洛嫣身死之人可是顾卓。 蛛丝马迹如细碎的点,全部串联起来,梁洛嫣和顾卓分明是联手了,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白知微失血过多脸色惨白,想明白其间关窍后,脸色更白了几分。 天色逐渐暗了,一轮圆盘挂在天际,顾稷一行人已燃起篝火,火光下那张脸阴森狠厉,顾稷满脸愤怒,一脚踹到木柴上,暴躁道:“到底将信送到顾卓手上没怎么还没来。” 白知微双手被捆在背后低着头,不合时宜的想起,马车里听到的那 第106章 句:楼兰公主已进城,送她出去腾地方呐。 心里明白肯定没人救她了,她的系统还下线了,她得想个办法救自己。 白知微低着头,视线落在地面,若是熟悉她的人便知道,她要撒谎了。 “其实梁洛嫣没死,她跳崖后我还见过她,当初是我送她离开的建邺。” 顾稷暴起揪着她的领子:“白知微,你什么意思?” “带我去悬崖边,我证明给你看。” 顾稷迟疑道:“别耍什么花招,不然我直接拧断你的脖子。” 第92章 皇城,太明宫。 顾修远一把枯骨埋在明黄的锦被里,比之前几日,如今的他更是消瘦得没办法看。 孟静姝扶着顾修远起身靠在床柱上,端着碗汤药,满脸柔情地望着这张憔悴的病容,“修远,喝药了,不喝药怎么能好呐。” 顾修远费劲耷拉的眼皮,肺像是漏风的破屋,直喘,“孟、孟静姝,这压根不是解药……” 这几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他怎能不知,孟静殊绝非善类。 孟静姝眨了眨眼睛,无辜道:“修远,你在说什么胡话,为什么李青缭对你下毒,谋夺你皇位,你还不下令处置她,是舍不得吗?为什么我接着做这一切,你便这样生气…… 明明我们才是夫妻呀。 阿卓到底多少岁,他明明比顾稷还长上一岁,修远当真是忘了吗?” 原来瞧着温良无害的孟静殊肖想的还是皇位,他到底哪里对不起她。 顾修远怒道:“朕正当壮年,你们这群乱臣贼子……却想谋夺朕的皇位,朕要杀了你们……” 声音软绵无力,丝毫没有威胁性。 白瓷勺子盛满了黑乎乎的汤汁,抵在顾修远苍白的唇边,他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 孟静姝面带柔情,丝毫不被顾修远的话激怒,一勺又一勺温热苦涩的汤药灌了进去,有的汤药来不及吞咽,顺着消瘦的脸颊流在颈侧,孟静姝捏着手绢,温柔体贴地将顾修远的一切打理干净。 “修远,当初接我母子回来,只是作为你抗衡儋州的棋子,我都明白,可怎么最后又狠不下心,最终还是扶持李青缭做了皇后,你又将我们母子放在什么位置呐。” “你,你个疯子,我做皇帝照样保你富贵荣宠,何苦枉费心机,背负骂名。” 孟静殊轻柔地抚摸着顾修远的脸颊,亲眼见他毒药发作,口眼鼻溢出血痕,生机尽失。 “我早就疯了,修远,你不是比其他人更明白吗?你看我为了你,把阿卓打造成了最锋利的刀,你不是很喜欢吗? 我们都聚散离合二十余年,你当真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只是那个在小院陪我的修远呀,小院的秋千我都修好了,我们在一块荡,好不好。” “孟…孟静…殊。”顾修远努力伸手想掐住她的脖颈,无力的手只能轻柔的碰了一下她的脸侧,像极了爱人之间的抚摸,触碰的一瞬间,便无力地滑落,躺在床上的人彻底没了气息。 她温柔地擦拭掉顾修远脸上的血痕,诱哄道:“修远,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到时候便是我们永生永世在一起,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们。” —— 这几日顾卓忙得脚不沾地,儋州旧臣反扑奋死一博,他忙着安抚朝臣,抓拿叛贼。 府上来了两次消息,白知微说想见他。 两次均被儋州旧臣耽搁,跪地求饶声扰得他心烦意乱,自觉不是见她的好时机。 再禀报时,顾卓扶额让谢青不必禀报,等这几日忙完,自会去见她。 只是顾卓不知,他当时刚处理完政务,神色太过凶狠冷漠,竟然让人误会,他不愿再见白知微。 第六日午后,顾卓总算处理完最后一波烦心事,能有时间去见白知微,忙时不知时间流逝,突觉已多日未见她,心中思念十分,恨不能立即飞往她身边。 为回家接近他也罢,只要白知微还留在他身边,他便觉得欣喜,做这一切就有意义。 还未出皇宫,谢青慌张跑来禀报。 “二殿下,陛下薨了,德妃娘娘在太明殿陪着陛下。” 顾卓伸手按着一直跳动的眼皮,直觉不妙,“你跟我进了宫,顾社稷找到了吗?府中安防是谁来负责?” 谢青抱拳道:“前几日便收到消息,顾稷潜逃出建邺,属下已安排抓捕,只是他着实狡猾得紧,现下已潜逃至荣州,再过不久定能抓逆贼。” 顾卓急忙赶回太明殿,宫人跪了一地,低着头悲痛哭泣,孟静姝一袭白裙坐在顾修远身旁,脸上温柔的笑着,眼神却是病态的痴迷。 孟静姝柔声道:“阿卓,你来了。” 顾卓冷着脸掀开床幔,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打量着顾修远的脸色,便知道是发生了何事,“你做的?” 纤长的手爱怜的抚摸过顾修远的脸颊,孟静姝发出满足的笑声,眯着眼睛道:“从现在起,再也没有人能打扰我和修远了,我真的好高兴啊。” 顾卓盯着地面未接她的话,孟静姝当真和最初荒山小院一样,一点都没变。 “阿卓不为娘高兴吗?娘真的好高兴啊,你所想所谋划的,娘已全部给你准备好了,就在那。”孟静姝手指了指书案上,那里已有一份拟定好的圣旨。 顾卓站在原地未动,仿佛对它不感兴趣。 孟静姝身形忽而踉跄,支撑不住似的趴在顾修远的胸口,口鼻溢出黑血,“阿卓……别走娘的老路……” 宽大袖口下的双手用力的握紧,顾卓别过头,就像少时不在乎,孟静姝突然的母子情深,现在的他也不在意孟静姝的忠告。 “她不会,我们不一样。”他已然将所有路障扫除,没人再能阻碍他们。 孟静姝两行泪水滑落,苦笑了几声:“这一世我痴迷情爱,如深陷沼泽不能自拔,这一辈子愧对你良多,阿卓……” 那句能不能别怨我,最终她也没能说出口,孟静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气音,趴着顾修远的胸口,选择她最想走的那条路,共赴黄泉。 顾卓静静地站在床前,瞧着孟静姝咽下最后一口气。 “德妃娘娘,薨了……”小黄门悲怆的声音响起, 握紧的手松开了,他坐在木床下的石阶上,一言不发,这满屋子宫人似乎都比他表现得要悲伤。 他静静地瞧着太阳西沉,一下午功夫变得满屋素稿。 中郎将谢青匆匆跑到顾卓身侧,满脸愁容压低声量,“二殿下,府中出事了,正午时出现了辆马车,自称是您接白姑娘去行宫,接白姑娘走了……” 顾卓木然的脸上总算出现了点情绪波动,怒道:“去哪了?快说……” 谢青将手中的信笺递到顾卓身中,小声道:“接走那小将太镇定,门房和白姑娘都没察觉到异样,直到这封信送到……才知道白姑娘被劫持了。” 顾卓几下便拆开了信笺,看了这几行字数遍,确定再无遗漏,他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凸起。 他心中悔恨万分,为何不抽身回府中,为何将白知微留在那。 若是白知微两次提要见他时,他抛掉一切去找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万般悔恨到了现在都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白知微一定不能出事。 顾稷竟然一直都待在建邺,真是小瞧了他,居然敢抓了白知微做要挟。 他快步跑到书案前,拿起一张空白的圣旨。 “走,带上虎啸军,前往凤鸣山。” 顾卓一行人身骑快马,马蹄踏碎月光,扬起一路尘土,四个时辰的路程生生缩短成两个时辰。 到了凤鸣山脚下,却被顾稷亲兵拦下,指了指顾卓。“只能由你一人上山。” 顾卓现今是什么身份,谢青反驳道:“不可。” 顾卓冲他使了个眼神,一夹马腹直直冲向往山顶。 —— 白知微双手被捆在身后,双脚被绑着,一蹦一跳地带着顾稷来到凤鸣山悬崖边。 “白知微,你说洛嫣没死什么意思?” 顾稷剑鞘抵着她的后背,她立马往前再跳了两步,她下巴轻轻抬起,动作间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风卷起她包扎伤口的沙裙,露出结痂的伤口,生生破坏了修长白皙的脖颈。 “你往下看,这悬崖下方有一平台,让人误以为是跳入万丈悬崖,其实不过几米高,其实你被骗了……” 顾稷伸着脑袋往下瞧,月光照不透,他不能辨别白知微话的真假。 剑鞘抵着白知微的腰:“你带我过来什么意思?” 剑鞘再往前一戳,抵得她腰疼,“我只是告诉你真相,我……”我能带你去找她,别杀我。 白知微和顾稷站在悬崖边,她一转身便瞧见,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顾稷,利箭刺穿了他的手背。 “啊——”顾稷捂着手,鲜血透过指缝,滴在地上,他疼得脸色惨白。 第107章 白知微脸色同样好不到哪去,方才那只手正在推搡她,那只利箭分明是冲她来的。 来人不仅是要杀掉顾稷,也要杀掉她。 一瞬间密林间响起厮杀声,哀嚎声,顾稷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漆黑的密林成了修人间炼狱。 “我不是让顾卓只能一个人上山,不然就会当场杀掉你,他怎么会带人上山。”顾稷忍痛拔掉箭矢,慌乱地拿着刀抵在白知微腰上。 他明明从没见过顾卓这么在乎一个人,事态为何发展成这样? 不过半刻钟,林间残兵便被绞杀干净。 顾稷刀抵在她的脖颈间,白知微是他现在唯一的筹码。 不过几十息功夫,只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白知微不敢置信地转过身。 顾卓只身一人从黑暗走向月华下,右手握刀,身后背着长弓,腰侧跨着箭袋,浑身浴血,完全瞧不清原本衣袍的颜色。 瞧见顾卓只身前来时,顾稷带着得意的笑意,“顾卓,你当真一人前来,把圣旨给我,我便放了她。” 顾卓目光一刻未离开白知微,瞧见白知微脖颈上的伤,眼睫低垂仍止不住的杀意。 他从怀里掏出圣旨,将空白的圣旨展开,随手一扬,圣旨掉在地上。 “想要便自己过来拿。” 白知微瞧见顾卓时,眼神发亮,心底藏不住的雀跃。 快要得救了。 下一秒脸色煞白,如坠冰窟。 顾稷起身去捡圣旨的瞬间,顾卓弯弓瞄准顾稷。 忽而转头将箭矢直直对准了她。 她大骇。 原来方才那支箭真的是想要她的命,不是她的错觉。 第93章 顾稷张狂大笑几声:“我本该为皇,这大晋由儋州起源,这天下本该归于我,拿了这圣旨,我便是明定的储君,你不过是乱臣贼子,等我东山再起那日……” 顾稷躬身捡起掉在地上,犹如废纸的圣旨。突然反扑,想将白知微扑倒,摔下悬崖。 “不是你也太无赖了,你圣旨都拿到了。”白知微往左边一蹦,躲了顾稷的飞扑。 顾稷哄骗道:“白知微不是你说,崖下有生路,你不得先试试……” “有话好好……”白知微还没来得及庆幸,脚下石子松动,她整个人向下滑了滑,好在最后稳住了身子。 顾卓双手肌肉绷紧,蓄力拉满弓弦,箭矢死死瞄准白知微。 在她身后,悬崖峭壁之上,武功高强的黑影借着夜色的掩盖,悄然躲在悬崖下。 只要黑影一出手,便会将白知微拖进万丈深渊。 他只得将箭瞄准她,黑影出现的瞬间,便能即刻射杀掉他。 他赌不起,更不想拿白知微做赌注。 顾稷的想法还是那么的愚蠢,既想拿到圣旨,还想杀掉白知微。 他的箭术万里挑一,没有万全把握,绝不会出箭,伤害到她。 “别怕。” 顾卓薄唇轻启,声音太轻,她听不清,只能看见箭镞一直跟着她挪动,湮灭她最后的希望。 白知微往左跳了跳,顾卓的箭矢也跟着她挪动,白知微杏眼睁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顾卓。 怎么会这样? 顾卓想要杀她? “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插在白知微身后悬崖上,紧接着顾卓快速搭箭上弦,接连发了三箭。 “啊——”白知微怎么都不想到,顾卓的箭来得这么快,这么果决,非要她死不可。 她怕得都产生幻听了,似乎这个世界有人同她一起哀嚎。 面对昔日爱侣的反目,白知微害怕却说不出一句求饶的话,心中只剩下愤懑,以及兵戈相向的绝望。 视线模糊,白知微甚至不知道下一箭,是不是就要贯穿她的心脏。 顾卓要杀她,远比知道顾卓是重生更要可怕。 她想要逃走。 她一定要逃。 忽而半山腰上亮起一片火光,大批军队举着火把上山。 “顾卓,你敢带人来?你不怕我杀了她。”顾社稷的刀再往白知微身上送了送,她逼退了几分。 白知微小声求饶道:“别杀我。” “真可怜,你瞧瞧我要杀了你泄愤,我原本以为顾卓是为了救你而来,看来他上来的目的是要杀了我啊……我这弟弟当真好狠的心啊,白知微你现在已成了弃子,你和我一样都得死……” 白知微苦着张脸,她早就知晓了,倒不用顾稷费心提醒。 在生死攸关之际,爱恨显得没那么重要,她只想活下去。 路摆在她面前,要么跳崖死,要么死在顾稷手中,要么死在顾卓手里。 三条死路,她都不想选,她只想好好活着,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她转动手腕,想将绳索解开,奈何绳索越转越紧。 腕间刺痛,不用看也知道磨破了皮。 一枚冰凉的玉块从袖口滑进了她的掌心,楼兰大巫师给的她碎片,她没弄清用法,便一直放在袖子里。 原本坚硬的玉块在接触到她的血后,变得柔软像软软的挤压球。 她两根手指用力一捏,只听很小声“嘣——” 【屏蔽已接触,找到适配宿主。】 【攻略男配系统加载中……】 【攻略男配系统竭诚为你服务……】 这几声冰冷的机械音,让白知微兴奋得快要掉下眼泪,绝望灰暗的世界燃起了生的希望。 —— 顾卓眼刀扫在山下,那片明亮的火光是怎么回事? 人怎么会突然上来?哪里出了差错?白知微深陷险境让他心浮气躁,让他没办法冷静思考。 身后的黑影已除,只剩下顾稷这一个麻烦,他会救下白知微,她一定会平安的回到他身边。 他卸下弓箭,用力扔得远远的,一步步慢步走向悬崖,“我会念手足之情,放你一马。” 顾稷慌乱道:“停下,你别过来,我立刻推白知微下去……” 顾卓内心越发焦躁,但面上也是不显,看向白知微的眼神仿佛看一个陌生人,声音无奈又可笑,“皇兄啊,你明明知道白知微威胁不到我。” 这句话像根刺狠狠地扎向白知微,方才被惊惧掩盖的失望难受全部回笼,她视线模糊一片。 她清了清嗓子,想像顾卓一样冷静的说出最伤人 的话,她想了会,还未说出口,后背便被人一推,她和石子一起滑落悬崖。 只留下句:“顾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知微……” 顾卓想追却被顾稷绊了一下,没能抓住那一片袖角,他手起刀落,刺目的血痕从莲生滑落,远没有方才那一幕让他心惊。 一脚踹开顾稷,顾卓握着莲生顺着白知微掉落的地方一跳。 山风灌入耳朵,他飞速下降,莲生插在山壁,刺啦出火花,减缓他下降的速度。 纵使有了这般缓冲,落地时小腿处剧痛,他摸了摸果然断了。 他太心急只想追上白知微,下冲太猛了。 左边袖袍被山石划得破破烂烂,露出的左臂伤痕无数,最深处甚至隐约可见骨头。 他压根不敢想,白知微会怎样,一想到便觉得心口钻心的疼。 他来来回回在崖底找了几遍,没寻到白知微的任何踪迹,甚至没找到她的一片裙角。 崖底先是一段河滩,再往前便是湍急的江水,他一个猛子下河,在河沙中摸索。 他不停地找,就是找不到她,直至体力不支,瘫坐在沙滩上。 等到谢青带着人马悬崖下时,只见他衣袍全湿,站在岸边望着江水出神。 方才在上山时,谢青抓到了顾稷,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恭敬道:“二殿下。” “为何会点火把上山?” 谢青单膝跪地:“有人传信说你被大殿下的人手包围,让我们点火把上山,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合时宜,他想起孟静姝临走前那句,“别走她的老路。” “德妃的人?” 谢青点了点头,顾卓冷笑一下,指了指河水:“方才知微从悬崖上掉下来了,快找,活要见人。” 谢青抬眼望了望几百米高悬崖,纵使武艺高强的男子稍有不慎,行差半步,都可能粉身碎骨,何况白知微。 他自是知道,白知微恐怕是凶多吉少。 顾卓的脸色比这夜色还要黑上几分,神色太过落寞,他沉默半晌,低头应了声“是。” 一连在崖下搜寻几日几夜,虎啸军加上千牛卫,简直要把凤鸣山翻个遍,都没寻到白知微的身影。 顾卓越发急躁,守着河道不肯离开半步。 三千青丝换白雪,整个只剩下这一件事能维持他活下去。 顾稷也被绑在河道旁,一起风吹日晒,他身上的伤口未能得到处理,已经化脓恶化,浑身散发出恶臭。 瞧着顾卓落魄模样,顾稷畅快:“白知微是真不想死,你瞧没瞧见,最初我推她的时候,她摇摇晃晃就是不想下去。 第108章 但知道你要杀她时,我就轻轻一推,她连反抗都没反抗,就这么掉下去了。” 顾卓脸色惨白,比之顾稷好不到哪去,怒道:“我只是拔箭扫除她背后的黑影。” “那黑影也是你好娘亲安排的人呀,哈哈哈……” “把他关起来。”兵卒立刻将顾稷拖了下去。 想到她掉落悬崖前一刻,都以为他要杀她。 那般恨他的情况,她也只能说出一句不再相见。 顾卓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几日都未合眼。 当初他为了掩人耳目,为了让人相信他重病,故意未告知白知微,瞧着她一日一日守着他。 看着她将真心捧到他面前,他狂喜欢呼,只想快点结束一切,和她在一起。 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般绝望,守着他一步都不敢离开。 他当真欺负狠了她。 顾卓一顿,回忆起白知微之前想要见他一面,到底是有什么事? “回府。”顾卓左手左脚受伤,匆忙乘轿撵回府,杵着拐杖回到沧澜院。 顾卓坐在书案后,白知微的贴身侍女竟然收拾包裹跑了,不过一个时辰便被抓了回来,跪在下方。 “长荣,你怎么想走?” 长荣跪地磕了几个响头:“二殿下,小姐之前便解了奴婢的奴契。” 顾卓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若是知微的意思,我当然不会违背,只是临走前,我有些话想问你,前些日子我在宫中,你可知知微为何想见我?” 长荣摇了摇头,抬眼便瞧见顾卓的冷脸,今日不说真话,恐怕她踏不出这个院门。 长荣如实道:“那日小姐坐在书案后,瞧见一页宣纸后,神色不对,便想见二殿下,只是被拒绝了,小姐又找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后面的日子,小姐和幽闭在府中差不多。” 顾卓连忙翻找,在书籍中找到那页宣纸,他写的布防图,宣纸上赫然有被泪水浸湿的痕迹,指尖一点点拂过干掉的泪痕。 奴才向来看人下碟,原来他已经对她不好到这个地步。 难怪到最后害怕成那样,都不求饶,原来是知道没用。 顾卓挥了挥手:“知微既然放你回家,你便回去吧,去账房多支取些银两吧。” 长荣恭敬地磕了几个头,背着包袱离开。 顾卓躺在太师椅上,谢青又传了消息来,河道悬崖边再搜索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白知微。 长荣出发一刻,顾卓便已经安排了暗卫跟着。 顾卓捏着宣纸:“长荣所去的方向是?” 暗卫回道:“锦州方向。” 忽而,灵光乍现。 “跟着她。” 第94章 建邺城外,三岔路口处有一小屋,门前红黄小旗迎风飘扬,朱砂描着个“酒”字,是个简易的酒肆。 酒肆支起几张小桌,来往旅人累了都来此处歇脚,桌子已三三两两坐着人。 满脸络腮胡子一拍桌子,发出声嗟叹:“改朝换代了,也不知道日后日子如何?听说这新帝可是暴虐得很。” 黄脸书生摇着扇子接话:“二皇子出生乡野,投身行伍命中带煞,登基前父母长兄皆亡,有传言道,一切皆他所为。” 络腮男环顾四周,面色一变:“这些怎可妄议,不过这建邺漫天的官府告示到底回事?怎么今儿个出城皆要排查。” 黄脸书生:“兄台不知,寻的女子是二皇子的未婚妻,不知怎么下落不明了,正着急寻她了,表面瞧着情深意切,不过倒是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一时之间酒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全部都好奇地围着黄脸书生。 黄脸书生摇了摇扇子,压低了声量:“我有一叔叔在钦天监当差,传言二皇子曾经去算过他那未婚妻的命格,而后不久,楼兰大巫师便进了建邺,恐怕这未婚妻非人……” “不是人还能是什么?”见黄皮书生扯远了,众人“切”了一声,挥挥袖子散开了。 “这你们就不知了,纣王妲己,便能将亡国之祸推到妲己祸国上,若是做实他那未婚妻非人,这新帝便能所有暴行,推到未婚妻蛊惑上,洗清这来时路……” 众人拧着眉走开了,不再听这黄皮书生胡言乱语。 “哐当——”白瓷碗落地,碎成碎片。 酒肆最偏处,坐着位白衣女子,头戴幕篱罩住了面目,仍然挡不住窈窕身姿,正是消失的白知微。 见她孤身一人,人群中不乏有好色之徒,目光直往她身上刮,目光实在太过赤裸,让人难以忽视,白知微埋着头饮完水,打算继续上路。 当日系统上线后,顾稷再推她,她便顺着掉下山崖,实际借等级兑换瞬息移,出了凤鸣山。 她早在前日便出了建邺,只是在她迈出建邺那一刻,系统便掉线了,她猜测是离顾卓太远导致,她只得往回赶。 在建邺皇宫彷徨一日,她又不敢离得太近,害怕被发现。 只是不知为何,系统再也没能上线。 怎料今日便开始排查寻她,好在她昨日便出了建邺。 无论顾卓为何不相信她死了,现在先找个地方避避,等到风头过去,她再去寻楼兰大巫师。 只要离顾卓不远,她的经验条便会缓慢增加,她只得多等些时日,她也一样能回家。 打定了主意,她便打算先离开建邺,天高路远,去哪里待一段时日,她捏着袖子想了好久,去锦州最为合适。 商贸发达,鱼龙混杂,适合藏人。 气候宜人,到了冬日也不会下雪。 锦州离建邺坐船行水路,不过两日路程,白知微打算从建邺旁州府——临州,坐船出发至锦州。 从这条路再走三个时辰,便能到临州地界。 “哐当——”一把重剑放在白知微面前桌上,白瓷碗的水溅起,白知微被吓得后退一步。 “拼桌。”白知微抬眸,隔着幕篱的纱幔,看见一身着青衣窄袖女子,眉目英气,头发束 成高马尾,头戴竹篾斗笠,黑色腰封勾起一把细腰,腰间挂着水囊。 不出声时如一根挺拔的玉竹,出声后便知道这根竹子,暴躁得噼里啪啦作响。 “好。”白知微点点头,为她腾出点位置。 青衣女子没坐她让出的里侧,转而坐了外侧,好巧不巧刚好当了好色之徒的目光。 白知微点头谢道:“多谢姑娘。” 青衣女子没接话,招呼小二要了两斤牛肉,一碗米饭,拿着筷子就开始大口刨饭。 白知微比划了一下,青衣女子的碗比她的碗大了三倍不止,青衣女子身量和她相仿,胳膊瞧着也不比她粗壮,带着些习武之人的强劲。 她目瞪口呆地瞧着青衣女子将米饭和牛肉吃完,招呼小二将她的水囊灌好水。 吃完饭青衣女子也不走,坐在白知微身旁,害得白知微惴惴不安,没想明白女子的意图。 半刻钟后,俊秀斯文书生背着包裹,身着白袍,瞧着羸弱,喘着粗气坐在白知微对面。 白袍书生带着青衣女子的同款斗笠,拿着青衣女子的水碗就开始灌水,连忙灌了三大碗,又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才缓过劲来。 白袍书生埋怨道:“林女侠,我拿钱请你护送我,怎么你也不等等我。” 白袍书生休息够了,唤店小二再上了份饭菜,两斤牛肉一大碗米饭,和青衣女子的一模一样。 青衣女子拍了拍重剑,不耐烦道:“我既收了钱,便将你会送到,没说怎么将你送到。” 白袍书生撒泼:“这天可太热了,我实在走不了,再走下去,我这二两骨头要散架了,我要雇辆马车。” “啰嗦,吃饭,走人。”青衣女子将重剑拍得啪啪作响,也挡不住白袍书生聒噪的声音,白袍书生说话也不耽误他吃饭,不过片刻米饭牛肉都见了底。 护送?白知微听到这两个字,她小心翼翼问道:“敢问二位前往何处?” 白袍书生像突然发现桌子上,还坐着白知微这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白知微一遍,热络道:“锦州,敢问姑娘去哪?” 青衣女子一拍桌子,怒道:“又改地方,再加三百两。” 白袍书生笑眯眯地将包裹放在桌上,从包裹里掏出三百两,双手托着银票放在青衣女子的身前,“林女侠,请——” 这二位瞧着不像坏人,尤其这青衣女侠,面冷武艺高强,有她在能省不少麻烦,若是能和她们同路,白知微打定主意,“我也去锦州,可否与二位同行。” 白知微顿了顿,从袖子里取出三根金钗,学着白袍书生的样子,双手托着金钗举到青衣女侠面前。 “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正好搭伴了,林女侠,你说是不是。”白袍书生利落地接了金钗,塞进另外一个包裹中。 青衣女子瞧了几眼成色做工皆是上乘的金钗,“行吧。” 几番交谈下来,白知微知晓青衣女子名唤林秋水,是位武林高手,白袍书生名唤贺富贵。 第109章 林秋水接了护送贺富贵的单子,正护送他前去锦州,着实让她捡了一个大便宜。 “贺富贵?”白知微手一顿,这位兄台的名字着实随意了些。 贺富贵一拍包裹,鼓鼓囊囊里面全是银票,他擦了擦额间的虚汗:“没办法,祖上世代从商,实在富贵极了,家父便为我取名富贵。” 白知微礼貌附和道:“富贵好啊,富贵好。” 怎知这一接话,贺富贵完全打开了话匣子,啰里啰嗦说了一个时辰,就连他家门房狗的金项圈由来都说了一遍。 林秋水熟练地扯了两团棉花堵着耳朵,从酒肆后牵了辆马车出来,见贺富贵还在滔滔不绝,重剑架在贺富贵的脖颈上。 “走,还是死。” 贺富贵提着包裹背在背上,面上扬着笑,感叹道:“真是难得有人能听我讲话了,实在畅快极了,劳烦二位等我半刻钟,我如厕,去去就归。”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总算是走了,她快步跟着林秋水上了马车。 马车小而窄,白知微坐进去后,往边上挪了挪,约莫着还能坐一个人,取下幕篱掀开车帘,冲着林秋水甜甜一笑,“林女侠,你也进来坐吧。” 林秋水重剑放在身侧,右手握着马鞭,听见人唤她,一转头便瞧见张容貌迤逦的脸,笑得灿若春花,美得人直抽气,洁白的脖颈上两道明晃晃的新疤痕,刚结痂不久。 这女子分明就是建邺告示之人。 林秋水暗骂一句:贺富贵真是好会给她惹麻烦。 “不用。”林秋水摸着怀里的三支金钗,到嘴的肥肉没有吐出去的道理,她一扬马鞭,重重打在马儿上,马儿扬蹄跑得飞快。 “林女侠——你把我落下了,哎哟——等等我——” 白知微被颠得七荤八素,掀开车帘,贺富贵如厕归来,背着包裹在后面狂追,人哪里能跑过马儿,只见他被甩得越来越远。 乘马车不出一个时辰,便到了临州码头。 林秋水取下水囊坐在马车上,左腿曲着,右腿晃荡,慢悠悠的喝水等贺富贵。 这马车赶得实在是晃荡,白知微本就刚用过饭,再被这样大力的一晃,她的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直往上冲,她捂着口鼻,跑下马车狂吐。 “呕——” 白知微扶着树,吐到只剩苦水,总算好了些,旁边一只水囊递了过来,她接了漱了漱,坐在大石头上缓了好一会。 不远处,男子背着包裹往她们这边跑,埋怨道:“林女侠——你又把我忘了。” 林秋水别过脸,当没看见贺富贵。 贺富贵气喘吁吁撑着石头喘气:“白姑娘,你怎么不提醒提醒林女侠。” 白知微眨巴眨巴眼睛,贺富贵跑居然没落后她们太多,困惑道:“你瞧着瘦弱,跑得还挺快?” 贺富贵一顿,笑嘻嘻道:“路上遇见了好心人,捎了我一段……” 贺富贵往白知微跟前一站,围着她转了一圈,嘴上“哎哟哟”叫唤着。 白知微被他抽风的样子吓得后退半步,贺富贵又围着她转了半圈。 “实不相瞒,家父母曾让我学过医,我还算有三分本事,白姑娘,你这是有喜了吧。”白知微还未戴幕篱,贺富贵仔仔细细瞧着她的面容,脸上的神情更坚定了,“看样子怕只有一个月吧。” 白知微心跳如鼓,捂着肚子后退一大步,小腹还平坦如初。 码头渡船上船夫吆喝:“快开船了……快上船……” “走不走。”林秋水一脸冷淡,只想快些到锦州将这两个麻烦甩掉。 白知微连忙戴好幕篱,跟上林秋水上了渡船,贺富贵优哉游哉地跟上。 第95章 从临州到锦州,船行水路需要两日工夫。 贺富贵大方地买了两间上等船舱,他的本意是,他和林秋水一间,白知微单独一间。 他抱着包裹望着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片刻后,落寞的脸上扬起了笑意。 “原来林女侠是将我看作了男子,现下知晓男女有别了,那在下便不打扰林女侠休息了。”贺富贵说完,便高高兴兴地抱着包裹去了另一间船舱。 船舱内两侧各放置着两张窄床,船楼老旧,纵使是上等船舱,也狭窄压抑,最尾部放着矮几,上头放着盏煤油灯,林秋水将重剑拍在上面,便一屁股坐在左侧床上,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躺着。 白知微心事惴惴地坐在右侧,取下幕篱抱在怀里,陷入沉思,坐在床上低落了好一会。 手轻轻按着腹部,好似真的里面有生命,她越发惶惶不安。 这一担心晚饭都吃不下了,午夜还在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煎烧饼,怎么都睡不着。 林秋水实在看不下去,一掀开被子,走到白知微床前,“睡不着,我要睡。” 白知微被吓得顿时不敢动了:“林女侠,吵到你了,对、对不起啊……我不动了……你睡,你睡……” 林秋水暴躁道:“手给我。” “怎么了?” 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被林秋水抓住了,两根纤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认真替她把脉。 林秋水长叹口气,一副恨她不争气模样,“没怀孕,瞧不出贺富贵在驴你?谁家好人看怀孕看人脸色的。” “我、我……”白知微自知理亏,结结巴巴半天没再蹦出个字来。 “睡觉。”林秋水一头扎进被子里。 白知微顿时一动都不敢动了,僵着身子,过了不知道多久,竟然睡着了。 瞧出林秋水的不耐烦,白知微更不敢烦她了,贺富贵两日叨叨得不停,白知微逐渐能分辨出,他嘴里没一句真话。 等了两日,白知微总算熬到了下船,踏上地面那一刻,她觉得松快不少,微笑道:“这一路真是劳烦两位。” 林秋水瞥了她一眼:“没到地方也不会退钱。” 贺富贵背着包裹,笑嘻嘻道:“反正我们也要一块进锦州,刚好顺路了,白姑娘一起走吧。” “真是麻烦二位了。” 白知微又跟了他们一程,待到走到家香粉铺前,她眼睛放光,瞧见了个熟人何渡春。 “林女侠,贺兄,我已经到地方了,多谢二位。”白知微冲着他们二位福礼道别。 林秋水随意摆摆手,便算是道别了。 贺富贵抬头仔仔细细,瞧了瞧店面招牌,“白姑娘保重,瞧着你今天这面相,我瞧着倒不像有喜了,大约昨日是看错了。” 这解释着实来得有些晚,白知微点头算是知晓了,话别道:“二位珍重。” 林秋水已走了几十米远,转过头:“送你到哪里?贺、富、贵。” 贺富贵连忙去追,白知微戴好幕篱走进了香粉铺子,方才进城这一程,她有好好观察过,城墙上并未贴抓她的告示,锦州目前是安全的。 “姑娘,你要什么香粉。”她刚一进铺子,何渡春带着笑上前迎客,半垂下的鬓发和铅粉遮盖住了脸上的疤痕,穿着青黛色襦裙,俨然就是位自信貌美的老板娘。 何渡春算是真正的重生了。 “是我,何渡春。”白知微掀开纱幔一角,拉着何渡春走到角落。 “白、白小姐。”何渡春惊喜的回握着她的手,“你怎么来锦州了。” 白知微小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需要在锦州歇歇脚,你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我暂且避一避。” “有,你跟我来。”何渡春瞧着她的装束,大概便能猜明白,立即将香粉铺子交给他人打理。 何渡春在锦州东坊杏花巷有一栋三进三出的宅子,购入已久,家具添置齐全,就是离店铺远了些,一直没过来住,就这样闲置着。 出了杏花巷便是锦州最有名的东坊,锦州最大的贸易场所,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白知微便在这落了脚。 见白知微不提所来原由,何渡春也不追问,只是每日晚膳后,会过来陪她走走杏花巷叙叙旧。 白知微算是了解何渡春创业的不易,远离鬼峰寨到锦州这一路,全凭借她自己闯了出来。 在宅子待了第十日,算算日子,距她离开顾卓已经半月。 顾修远驾崩,新皇登基的消息传到了锦州街巷,白知微戴着幕篱,站在杏花街的小溪旁,听着浣衣的大娘闲话。 得知顾修远死的那日,孟静姝也跟着赴死,已经合葬入陵寝。 孟静殊也算得偿所愿,李青缭谋逆在先,幽居太极宫。 白知微听到幽居二字本能抗拒。 提及顾稷死,大娘掩面低声道:“这位本该富贵至极的大殿下,着实死得有些凄惨,身中数刀挂在悬崖峭壁上,活活拖死的。 顾稷不住求饶,也没能放过他,听说尸体现在还挂在悬崖上。” 这原著男主死得也太凄惨了些,白知微后退半步,大娘已经转头说起其他。 得知顾卓正忙着大改其政,专注拔除儋州及朝中腐败旧党。 第110章 且已过半月,锦州也无抓捕她的告示,她更高兴了,渐渐放下戒心,没准再过不久,她便能正大光明行走在锦州,甚至建邺。 之前系统上线时,她查看过她的等级:90级,算算逃跑扣掉的10级。 等过了风头,她悄悄回到建邺,日子久了是不是也能到100级。 这样一算,她心里更没底了,不知道是她先被熬死,还是等级先上来。 “知微……知微……”何渡春在院子里遍寻无果,出来在小溪轻声唤她。 “我在这。”她兴奋地冲着何渡春招手。 十来日的相处,何渡春终于对她的称呼变成了知微。 昨日她拜托何渡春去打探临州、建邺,寻她的告示是否撤下。 大娘拧干衣服,笑道:“原来姑娘是何老板的朋友,我就是咋这么讨喜,就是为何一直戴着幕篱?出来晒晒太阳也好。” 白知微低着头解释了句:“生病出疹子了,不好看,过段日子好了就可以取了。” 何渡春唤道:“知微快上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白知微和浣衣大娘话别后,提着裙摆就往何渡春的方向跑,两人一同回了院子,何渡春将院子门关好。 何渡春兴奋地攥着她的手,高兴道:“临州和建邺的告示撤下来了,听说是相信你死了,如今进建邺都不需要排查了。” 白知微伸手将幕篱取了,露出精致迤逦的脸,脖颈上伤口的血痂掉了,剩下红色的疤痕。 察觉到何渡春的目光,白知微伸手挡了挡脖子。 伤口太深,没到锦州前,她都是找到乡野大夫敷药,错过最佳时期,疤痕怎么都去不掉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白知微后知后觉,她反应太过,何渡春的脸还被划伤过,她的举动分明无意间伤害了她,“渡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渡春坦然笑了笑道:“我知道,施蓉儿一直念叨着想来见你,午后她便来,我先回店里,晚点我再过来。” “好啊,好啊。”白知微眼睛亮晶晶的,施蓉儿若是来,肯定热闹不少,真是再好不过了。 正是嫌闷,她才会溜出去玩。 “我晚点准备些好吃的,你们一起过来。” “嗯。”何渡春应了便离开了。 何渡春倒是没生气,她想起锦州城郊的老大夫,有治疗伤痕的药膏,着急想去城郊一趟。 白知微忙着张罗晚膳,戴好幕篱,匆匆去了东坊一趟,开心地流连于各个小摊间,采购食材,回来时双手都提满了。 她只顾着脚下,被前头的络腮胡大汉撞了一下,她捂着撞痛的肩膀连忙道歉。 络腮胡大汉先骂骂咧咧了几声,丝毫不收敛他好色的目光。 白知微提着食材,急匆匆往回赶,身后跟着的身影让她直犯恶心。 待到关好院子门,她才放心下来,取下幕篱,一头扎进厨房里,准备晚膳的食材。 时值仲夏,白知微将西瓜放进水井里冰镇着,白砍鸡焯水备好,还有几道清粥小菜,稀粥煨好,一切准备就绪。 出厨房时,清风拂面,阳光透过树叶在院子里落下漂亮的光斑,依稀能听见外间的嚎叫声,大约是不听话的熊孩子又被家长揍了。 白知微坐在树下的躺椅上,享受这平静的时光。 忽而,听见小院外有敲门声,还未等她起身去迎,便有八人抬着一顶奢华小轿入院。 白知微暗道:施蓉儿真是赚了大钱,一见面就好生阔气。 小轿落地,轿夫规矩地站在轿子旁,这轿夫个个 魁梧英勇,也不知施蓉儿在哪寻的,比之皇宫千牛卫也不差。 白知微等了几十息,也不见施蓉儿下轿,她也十分配合施蓉儿的排场,快步走到小轿前,掀开轿帘,笑嘻嘻道:“施蓉儿,快请下轿吧。”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扯入轿中,熟悉的檀香包裹着她,靠着温热的胸膛,心跳共享,入目根根白发刺痛她的眼。 胸腔轻微颤抖,头顶传来喑哑兴奋的声音:“知微,抓到你了,我半生凄惨孤寂,唯有一念便是你,你逃不了了。” 第96章 不是已经相信她死了吗? 顾卓怎么突然在她小院子里了,她慌忙撑着顾卓的大腿想离他远些,腰却被强健的臂膀钳制住了。 白知微用力挣扎,耳畔隐隐抽气声,她顿时不敢动了。 她的脸抵在顾卓的胸口,顾卓的发丝垂在胸前,青丝作白雪。 分别不过半月余,期间发了何事?顾卓何至于此。 如今亲密相拥倒是和之前情深时一样,只是心境已千差万别。 她曲着手指抵着他胸口处,忆起顾卓毫不留情将箭矢对准她,连发数箭,本能地抗拒和他亲近。 “别动。”原本温柔的声线变成了命令的语调。 这话直接激怒了白知微,她用力一肘子抵在顾卓的右手上,力道大得她震惊,她居然震开了顾卓的手,她慌忙地逃出了软轿。 八名轿夫分散列阵于她小院内,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器宇轩昂,这分明就是千牛卫,还是千牛卫中的高手。 “哎哟——” 院子角落蜷缩着高壮男子不住哀嚎,身子被折叠成奇怪的姿势,双手双脚被捆缚,白知微靠近了一瞧,这人正是方才在东坊遇见的络腮胡男。 “大爷饶命……小的知道……”络腮胡双目下陷,两行血泪从眼角淌下,分明是眼珠被挖了。 白知微心下一凉,原来之前听见的哀嚎是这个,压根不是家长里短的玩闹。 往日热闹的杏花巷,今日静悄悄的,白知微瞪大双眼,耳朵贴近墙壁,使劲听也只能听见训练有素的兵士脚步声。 白知微推开小院门,院门外站着几排绯衣银甲千牛卫,将小院围得密不透风,里三层外三层,就算当初顾稷谋逆时,顾卓府上也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千牛卫手持盾甲,腰配长剑,白知微若是敢出了这院门,保证这长剑白刃进红刃出,她面色铁青,将院子门摔得“啪啪”作响,不甘心地回到院子里。 她回头便瞧见,顾卓正用力的撑着轿沿,费劲地从软轿挪到轮椅上,顾卓的骄傲让他不借助他人之手,加之他右手似乎也带着伤,动作狼狈极了。 不都是他赢了吗?怎么还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她自觉不能再瞧顾卓,免得对他心软,明明自己才是受伤者。 白知微低着头,如同没瞧见顾卓的惨状,快步进了院子,快速将房门关好。 她坐在椅子上,揪着袖子,内心慌乱极了。 怎么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顾卓就在院子里,他们相隔这么近,为何她的系统还没上线? 她怎么逃?难道真要此生落笔成书,落得幽居后院,突然暴毙的下场。 白知微坐在椅子上没动,透过窗子能瞧见顾卓的动静,他左手费劲的拨弄轮椅,到了她之前坐的躺椅旁。 顾卓着黑金长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卷云纹,头戴金冠,天潢贵胄的气势显露无疑。 光斑落在他的背脊上,背影却显得落寞极了。 怪会装模作样,当初就是顾卓一副温润好颜色,她错将他错认成被父兄欺负,母亲不疼小可怜。 他分明是只大尾巴狼,这一切均是他在背后搞鬼。 她虽然不聪明,这几日也从多方得来的消息,仔仔细细琢磨过。 顾卓重生归来,早就开始谋划一切,鬼峰寨拐卖案及冬猎故意露出破绽,引顾稷出手,暗中和梁洛嫣联手,临到被贬时,楼兰终于拖不住北羌,战争爆发,顾卓再被任命出征。 顾稷见扳倒顾卓不成,顾卓反而升官,心中自是不满,揣测太子之位究竟花落谁家。 顾卓带兵离开,建邺虚空留给了顾稷可乘之机,他们暗中谋害顾修远。 孟静姝再悄悄戳破谎言,顾修远下了进建邺抓拿逆贼的诏书,顾卓正大光明的带兵进建邺杀逆贼。 只可惜,顾修远没算准顾卓的狼子野心,他竟然也是为了皇位而来。 白知微攥紧手,指尖紧扣着掌心,刺痛让她保持着清醒。 当初楼兰的重生固魂之说,顾卓是猜她也是重生之人? 只可惜猜错了,还阴差阳错将她的系统强制下线了。 早在鬼峰寨偷拿账本时,顾卓是不是就猜到了她的不对劲,只是见她一心为他,并无害他之心,所以才一直留着她。 如今顾卓然登上帝位,是不是为了掩盖他重生之事,顾卓想杀她……又或者是不愿再和她演戏了。 凤鸣山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当时她死了,便可推脱到杀逆贼时误射杀上。 现在…… 白知微睁眼打量着满院子的高手,还有小院外围了几层的千牛卫,当真是她插上翅膀也飞不了。 原本背对而坐的顾卓似乎有所察觉,调转轮椅和她四目相接,目如点漆,嘴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一切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第111章 一想到顾卓这幅温良模样,心里没准正谋算着,怎么人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她。 白知微起身关窗,拉窗时一转头,络腮胡躺在院子角落之前还能哀嚎求饶,现在一动不动,她一哆嗦连关窗的动静都小了很多,生怕激怒了这满院子的牛鬼蛇神。 她缩头乌龟似的躲了一下午,等到傍晚时分,隐约听见院里吵吵闹闹的,有人进院子,被千牛卫拦了,而后又听见顾卓说了几句。 难道是施蓉儿、何渡春来了?白知微心下一惊,人已经拉开房间门。 顾卓搬了张桌子当书案,正对着白知微的门口,上面堆了一大堆奏疏,他坐在书案后,她一有动静顾卓便能知晓。 夕阳落了进来,洒在顾卓的发尾肩头,冰冷的白发染成了柔和的金色,见她出来,左手放了书卷,温和一笑,轻轻唤了声:“知微。” 小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白知微狐疑地盯了几眼,焯水的鸡肉已拌好了料汁,几个小炒菜都炒好装盘上桌,就连她冰镇在水里的西瓜都切好了。 “咕噜——”白知微按着小腹,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声,她饿了。 要死也要当个饱死鬼,白知微认命似地坐在小圆桌前。 顾卓左手艰难滑着轮椅,想要来到她身边,整个小厅只有轮椅碾在地面的“咯吱”声。 白知微闭着眼,狠心全当没看见,右手拿着筷子夹起块鸡肉就往嘴里送。 酸辣咸苦,所有味道都有,所有味道都不对。 “呸呸——”白知微连忙将鸡肉吐了,顾卓已经盛了碗汤递了上去,她连忙喝了几口漱漱口,汤进了喉咙才觉得味道不对。 须臾,白知微脸上精彩纷呈,一大口汤赶忙吐了出来。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出白斩鸡和汤哪个味道更怪,她连忙填了几口西瓜,才把嘴里的怪味冲洗掉。 “这么难吃?”顾卓左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大块,尝了尝拧着眉吐掉了,“别吃了。” 白知微冷着脸强装镇静道:“方才有人来找我?你把她们带去了哪?都不关她们的事,你把她们怎么样了?” 顾卓方才离她隔着几个位置,他挪得轮椅离更近些,他用轮椅不熟练,几步的距离磕磕碰碰了好几次。 “知微……”顾卓离白知微只有一臂的距离,近得她有些胆颤,她身子不受控制的后仰,手却被抓住了,熟悉温热的温度变得灼人,让她难以忍受。 温柔的视线从她的脸一点点延伸到她的脖颈,她知道顾卓在看那两道丑陋的伤疤,她无可奈何地闭上眼。 “你能不能放过她们……能不能放了我……” 抓着她腕骨的手缩紧,像是给她戴上了副镣铐,她不住地想挣脱。 “知微,别怕我。”顾卓痛苦地闭上眼,没什么比如今情形更糟糕了,白知微意识到了他面目可憎的真面目,不住地想逃离他,“方才施蓉儿来了院子,我只是说了你不方便见客,让她改日再来,并未对她做任何事。” 顾卓当真这么好说话? 白知微狐疑道:“当真?” “不骗你,凤鸣山之事……” 提到凤鸣山,顾卓将箭矢对准她,她便觉得心寒,白知微大声打断:“别提了,我不想听,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可以走了。” 白知微情绪外露的一吼,又觉得害怕,眼神不住往外瞟。 她的小命还没保住呐,她方才怎么敢吼的,一时又觉得后悔,怎么这么冲动。 越王勾践尚知卧薪尝胆,她忍忍没准就过去了,白知微一时僵在原地。 顾卓长叹口气:“千牛卫都撤了,你若是累了,便休息吧。” 给了台阶,白知微嫣有不下的道理,连忙收拾回了屋子,步履之快,仿佛背后有恶鬼拿着刀在撵她,将房门扇得哐当作响。 垫了几块西瓜,白知微自觉不算太饿,应该能睡着,裹着被子往拔步床里一滚,能活一日算一日。 “叩叩——”就在她快要睡着之际,门外又响起了烦人的敲门声,三下一停顿,隔三息又敲。 白知微无奈起床,夜幕已经全黑了,院子里没点灯,只有轻薄皎洁的月光。 以往这个时候,杏花街是很热闹的。 白日劳作的人们回到家中,烹煮起简单的家常菜,贸易的商贩回家和娘子讲起今日所见,调皮的稚子成群出游完回家晚了时辰,被父母揍得嗷嗷叫。 今夜的杏花街是安静的。 安静得可怕。 白知微推开房门,小厅内只点了盏灯,书案后的位置是空的,她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 小圆桌上摆着几道饭菜,色香味俱全,是她平日喜欢吃的菜色。 一名高大的男子恭敬地站在小圆桌旁,身着绯衣银甲,腰间别着刀。 这人她认识,是谢青。 瞧样子,谢青跟着顾卓出生入死,从中郎将升为千牛卫将军了。 谢青公事公办道:“白姑娘,请用饭吧。” 白知微的手用力扣着门,心里咯噔一下,悔恨万分,她方才怎么就不知道忍忍。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她的断头饭来了。 第97章 房门紧闭,看样子外面还站着看守的千牛卫,谢青人高马大武功高强,她也打不过,看来真是天要亡她。 谢青催促道:“白小姐。” 白知微坐在小圆桌前,拿着筷子,试探道:“非得今晚吃?” 晚膳自然是晚上吃,谢青郑重点了点头,“是。” 白知微顿了顿,试探道:“顾卓不亲自来?”亲自动手了结了她。 谢青愣了一下,方才陛下吩咐他去酒楼买菜品,急急送了来,特意嘱咐不用提他,免得白知微倒胃口。 “陛下,繁忙于其他政务,实在抽不开身。”谢青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顾卓应当还待在院子里。 白知微对顾卓称帝一直有种不真实感,如今算是落到了实处。 她当初怎么会那么蠢,妄想带顾卓走。 他志在皇权天下,她给不了他。 “也行。”当谁想见到他似的。 天色晚了,白知微扒拉几口饭,喝了几口汤,算是吃完了,“动手吧。” 谢青:“?” 等半天也没见刀落下,等铡刀落下前实在太难受了。 白知微双眼紧闭,眼睫害得轻轻颤抖,语调发颤:“谢将军,我们也算相识一场,落刀的时候稳点,快一点,我怕痛。” “?” 谢青按着刀的手一松,震惊道:“白小姐,你该不以为,我是来给你送断头饭的吧。” 白知微睁开一只眼睛,害怕得盯着谢青:“难道不是吗?” “非也,白小姐你误会了。” 白知微杏眼瞪得圆圆的:“不杀我?” 谢青别过脸:“真是为了杀你,只需派出千牛卫便可,定会办得干净又漂亮,陛下何须重伤之下,还千里奔袭,实在不放心也可让我末将动手,保准利落。” 谁会求死? 白知微嘴角抽搐:“那倒不必。” 谢青道:“末将不知白小姐怎会生了这种误会。” 白知微指尖扣着掌心,箭矢对着她是真,不顾她被威胁,命令人上山也是真。 “不提也罢。”白知微摆摆手,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逃又逃不掉,她打算回房躺着。 谢青出声叫停了她:“白小姐,我不知道有一件事该不该告诉你。” 白知微拧着眉转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青,一般这种时候,最好是不要听的,但她想不出更糟糕的情况了。 她回家便必须攻略顾卓,但他们之间似乎横亘了绵延高山。 “你说吧,反正我现在也不困了。”白知微坐在矮凳上,倒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谢青跟前。 “白小姐可知陛下的伤是怎么来的?” 白知微轻轻摇了摇头,她早就离开了,她怎么会得知顾卓如何受伤。 大约是被顾稷或者李青缭摆了一道,她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谢青接了那盏茶,一饮而尽,道:“顾稷绑架白小姐那日,陛下总算暂且安置好儋州旧城臣,他刚得空想回府时,被末将叫住了回了太明宫,太上皇和德妃娘娘薨逝了。 傍晚时,顾稷便传了信,信中直言他绑架了你,让陛下带着圣旨去赴会。 陛下带着千牛卫快马赶到凤鸣山,山脚时,顾稷要求陛下一人独上凤鸣山。 期间发生了何事,末将并不知晓。 而后便是有人偷偷下山,谎称投诚,称陛下重伤,需要千牛卫上山援助。 上山后,并未找到陛下,千牛卫紧急搜山。” 白知微拧着眉,顾卓当日就在凤鸣山悬崖边,为何会找不到? 谢青接着道:“白小姐,你可知我在哪里找到的陛下?” 白知微摇了摇头。 “是在凤鸣山崖底。 他浑身湿透了,衣袍破破烂烂,体力不支瘫坐在沙滩乱石上,他的右手全是划伤,右腿断了,应该是才从河里爬出来,外露的伤口被泡得发白。 第112章 陛下那把削铁如泥的刀也断了,剩下的刀身满是口子。 而后,陛下守着我们在崖下找了三天,丝毫没找见白姑娘的踪迹。” 白知微握着茶杯的手发紧,指尖用力到发白,颤音道:“崖底……跳了下去?” 怎么和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 凤鸣山的悬崖可比最初相见时,长留山的更高更陡峭。 稍微不注意便会落得生死下场,难怪顾卓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之前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误解顾卓千里迢迢来杀她? 喉咙像被堵住了,酸涩、悔恨在她心头交集,视线变得模糊。 “白小姐,末将话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白知微指尖一顿,试探道:“顾卓在哪里?” 谢青指了指院子里,白知微提着裙摆跑了出去,顾卓坐在院子里那棵树下,皎洁的月光照不到他,他整个人埋在黑暗里。 白知微几步跑到顾卓身后,憋了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想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憋得她脸都红了。 顾卓轻声道:“知微,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不要难为自己。” “我、我没有……” 谢青收拾完了东西,退出了院子,整个院子便只剩下他们二人。 仲夏的夜带着些热浪,前几日她都有在院子里浇水降温,今夜自然没有做,她坐在躺椅上,拿了一大把蒲扇扇风。 白知微有点紧张,不知如何面对顾卓?她不知怎样向顾卓解释她从百米悬崖之上逃离?他如果追问怎么办? 她原本计划是顾卓平定战乱后,便告诉他,她想带她回家,那是一个和平且科技发达的时代,他们在那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只是如今顾卓都当皇帝了,她可没有本事在21世纪给他整个皇帝当。 她大力扇了几下,散掉热浪后决定先解 决眼前事,刚鼓起勇气又…… 白知微总觉得别扭,进屋子里拿了火折子将院子里的灯点上,整个院子变得亮堂堂的,烛火噼啪,飞蛾不住地往烛火上扑。 转身将顾卓推出了阴影,那截外漏的脖颈上随意地缠着纱布,血迹浸透出来,干透了成深红色又有新的血迹渗透出来。 “怎么回事?”她的手已经搭在纱布上,轻轻一扯,顾卓脖颈上的伤便露了出来。 两道刀伤位置和她脖颈上的一模一样,伤口比她的更深更可怖。 动手之人实在心狠得很,脖颈是人最脆弱的地方,却被这么粗暴的对待。 皮肉外翻,还在往外渗血,伤口处压根没涂药。 白知微记得伤口划下的时候有多疼,她气得手疼,“你……” 她的手被抓住了,小心翼翼地点着讨好的味道。 她生气甩开顾卓的手,回了屋子,顾卓摩挲了一下指尖,空落落的。 白知微飞快在屋子里找着药膏,前段时间她处理伤口,买了一大堆,她挑挑选选,拿了她觉得药效不错的几种,快步出了院子。 自她出院子后,顾卓的目光便胶着在她身上,实在是难以忽视,她钻进了厨房。 端了清水出来,站在顾卓面前蹲身,心里恼怒,语气带上了埋怨:“抬头。” 顾卓乖乖仰着头,将脆弱的脖颈露在她面前,纱布沾水小心擦掉伤口周围的血痂,再将伤药涂在伤口处。 她抖的药粉太多,疼得顾卓“嘶嘶”抽气声。 “不是不怕疼吗?”白知微大声埋怨,缠纱布的手却是放柔了几分力道,“一会就好。” “你别哭啊……” 白知微怒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 白知微的威胁还不如炸毛的猫来得厉害,他伸手握住她的掌心,“别生我的气好吗?别怕我?更别不理我,这次我能侥幸寻到你,下次呐……知微……” 熟悉的体温,温柔的语调最后带上了颤音,原来再强大的人都会害怕啊。 “当日在凤鸣山你将箭矢对着我……我以为你要杀我,我贪生怕死,落崖之后没死,我担心你还想杀我,便跑路了……” 顾卓拉着她的袖角:“没有要杀你,你身后当时有人,稍加不慎便会拖你进悬崖。” 那日慌乱中,竟然真的是有人在哀嚎,不是她的错觉。 顾卓解释道:“将箭矢对准你,是因为只有这样,他一露头我便能秒掉他,顾稷不是最大的威胁,他才是……” 白知微震惊道:“所以,到底几波人要杀我?” 她做了什么事,她的命这么值钱。 “顾稷。”顾卓迟疑一瞬,白知微瞬间明白了,另一个要杀她的人,便是顾卓的生母孟静姝。 “德妃?” 顾卓颔首:“她临走前,曾说让我别走她的老路,当时我还没懂她的意思,只当她的是平常劝告,原来她是安排了后手,找人暗害你。” 孟静姝这一生可悲可叹,临走了,竟然又关切上了顾卓。 真是阴差阳错,若是没有系统,那日她可能真的死于非命了。 顾卓对孟静姝的态度,表面漠视,实际又是在乎的。 毕竟孟静姝临死前还在安排杀她,白知微实在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得干巴巴:“你也别太难过。” “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走的时候很高兴,终于可以和顾修远长相厮守了,我用不着替她难过。”顾卓拉起她的手,轻轻捏着她的掌心,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一起死,算什么长相厮守。”白知微嘴角抽动,她的视线向下,顾卓脖颈上和她一模一样的伤。 心道:完了,完了,顾卓也歪了。 第98章 白知微声音发颤:“为何要跳?” 顾卓的左手搭在轮椅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曲着。 本质上他更像孟静姝,只是戴着正常的假面。 明知道白知微半真半假,只是为回家接近他,在瞧见她坠崖时,哪怕有一丝希望,他便只想追上去。 他自己选的,心甘情愿,一步不悔。 月上中天,月华落梢头。 顾卓的轮椅在她左侧,歪头瞧她,视线追随着她,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意,没回她的话,转而认真瞧了瞧这院子。 “这个院子倒是和你预想住处一样,烟火气息足,闹中取静是个好地方。” 白知微一愣,想起当初和顾卓谈及归处时,随意的畅想,没想到他还记着。 “是很好,这里离东坊很近,想要买什么都有,前日还有楼兰女子歌舞表演,很热闹好看。” 顾卓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唇角眼角都是带着笑意。 坊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楼兰公主进建邺,白知微一顿,试探道:“梁洛嫣是不是没死?” 顾卓动作一顿,脸上神色未变,如实道:“嗯,没死,知微怎么会知道?” 果然她猜对了,当初顾卓就是和梁洛嫣联手了,顾卓帮梁洛嫣诈死脱困。 若真是顾卓帮梁洛嫣脱身,如今她再进建邺便耐人寻味了,白知微满不在乎道:“这坊间都传遍了,楼兰公主再进建邺了。” “胡言乱语罢了,进建邺的非梁洛嫣。” 白知微困惑道:“那是谁?” 顾卓平静道:“图南布,半年了,大巫师迟迟没有消息,总得有个说法,我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下次便是他的孙子进建邺。” 好家伙。 那便是半个月乌索再找不到解决之法,顾卓便会杀掉图南布,转而用乌索的孙子继续威胁。 大约是瞧见了白知微的脸色,顾卓语调一转:“只不过是威胁罢了,我不会真做什么。” 白知微想起崖前那块碎片,当真对她的系统有用。 没想到这个世界的人,真能干预系统,楼兰巫族上达天听,可窥未来并非空穴来风。 “别杀人,我可以再等等。” 顾卓轻轻的应了声“嗯”,一时间话题太过沉重。 “建邺到锦州一路辛苦,知微你怎么来的?” 白知微回忆起半月前同行的两位旅人,当初有些害怕,虽然一个脾气暴躁,一个满口假话,本质还算两个好人。 “遇到两个好心人同行。” 太久没见面,顾卓还要再问:“那还好,那……” “已经很晚了,你快回去睡吧。”再问下去,就要盘问她如何从崖上脱困了,白知微捂着嘴打呵欠,打断了他开始赶客。 “嗯?”顾卓左手转着轮椅,艰难地转过身,“千牛卫已走,就连谢青都走了。” “你也可以走了。”白知微保持立场。 被人一天哄好也就罢了,第一天就留宿着实不行,显得她太好说话了,日后若是再起争执,她岂不是任他拿捏。 “好,知微早些安寝吧,明日我再来见你。”顾卓大度极了,也不作纠缠,体面地和白知微告别。 顾卓的右手裹着纱布,瞧着伤得不轻,左手艰难地拨弄着轮椅,轮椅碾过石子的咯吱声,拨弄了半晌,也只走了小半个院子,按照他的速度,回到客栈估计天的都亮。 第113章 “别走那边。”白知微出声阻止,她想着要不要上前推顾卓一把,那边有她用作垒花坛的大石块。 顾卓的轮椅已经碾压到了大石块,轮椅不稳往左侧倾斜,顾卓整个人往下倒。 一代帝王栽倒在乱石块里,滑稽可笑。 “行川……”白知微跑到顾卓跟前,他的样子瞧着狼狈极了。 她小心绕开顾卓的伤,架起他的左手,妄想将他搬起来,顾卓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压根动不了。 顾卓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就算再精瘦,成年男子的重量她也搬不动。 白知微急道:“你不是只有右手右腿受伤吗?整个像整个瘫痪了一样。” 顾卓压在白知微身上,享受好不容易的亲昵,自觉演得太过了,面不改色的撒谎:“坐太久,左边腿也麻了,才会这样,缓一缓就好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 颈侧,弄得她痒痒的。 心里发酸,干嘛跟着她一起跳呐,搞得浑身是伤。 过了半刻钟,再抱下去就要露馅了,顾卓不舍地撑起身,无意间唇角擦过她的脸颊,如春风般轻柔地粗碰,只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 她用力扶着顾卓,勉强坐上了轮椅。 她扶着轮椅的扶手,累得直喘气,视线垂下,落到顾卓的伤腿和手臂上,声音发涩:“多久才会好啊?” 骨头已接回去了,用了上好的伤药,不出一个月便能好,如今他甚至能杵拐棍走路,只是会比平日慢些。 顾卓低声道:“半年才会好,太医嘱咐这一个月最好不要动。” 白知微瞪大双眼,那刚才摔了,不过把骨头摔错位了吧,“这么久?” “嗯。”顾卓点点头,神情瞧着落寞极了,扬了扬绑着绷带的右手,疼得他嘶嘶吸气,“手可能两三月便好,没什么大事。” 白知微声音发涩:“两三个月……” “很快就好了,只要你没事就好。”瞧出了白知微的心软,顾卓继续拱火,语调坦然又真诚,还以退为进,“时辰也晚了,我回客……” 白知微双目紧闭,指了指一旁:“有客房,你可以……住那边。” “好。”顾卓立刻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白知微躺在床上,盯着天青色帐顶,自己怎么就把他给放进屋子了。 得知顾卓不会杀她时,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松快。 睡意漫延上来,所有的念头都被淹没了。 也许是记挂着顾卓的伤,白知微第二日起得格外的早。 天刚蒙蒙亮,她便出了屋子,轻手轻脚的去了客房。 客房开了窗,透进屋子一些光亮,她趴着门前勉强能瞧见里面的动静。 只见顾卓用力起身,居然直接站了起来。 顾卓他又骗她?白知微愤怒极了。 白知微扣着门的手用力,指尖刮着木头,略微的声响。 原本站稳的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恼怒一下子抛到脑后,只剩下担心,白知微推开房门,扶着顾卓的胳膊,小声埋怨:“怎么摔了?” “起得太急,没注意。”顾卓晃了晃脑袋,一副还不是很清醒的模样,“知微怎么在这?” 白知微支支吾吾道:“我、我睡醒了,起床如厕。” “知微今日起这么早?” 往日她确实睡得晚了些,又不代表她日日都睡那么晚。 “昨天的饭太难吃,肚子不舒服,起早了。”白知微将顾卓扶去凳子上,已经在想说着自己扶不动他,让顾卓早些走。 “我见你就是那样做的,看来我是只见其形,未学会其根本。”顾卓坐在凳子,将散乱的衣服规整好,“知微下次教我吧。” 想起那顿难以入口的饭菜,是顾卓瘸腿在厨房做的,她的心情一阵复杂,白知微手一顿,无奈道:“等日后有机会我教你。” “好。”顾卓规矩地坐在圆凳上,长发披散在肩头。 白知微捻起一缕白发,她大概能猜到顾卓的头发为何白了,心疼道:“头发还养得回来吗?” “应该不行了,知微帮我束发吧。” 白知微心头一紧,何故于此,她的手将白发一缕缕收紧,全部拢于金冠中,将他的衣袍理好,“你什么时候回建邺?” 顾卓轻轻抓住她的手,贴在脸侧:“你赶我走?” 白知微将手缩了缩,赶倒不至于,逃避也不是个办法,她只想找回系统,她的攻略进度停滞在好感度80。 如今,她们的关系……有点怪怪的。 总不能一日便让她从担惊受怕,变成从前那般的无芥蒂。 她就算再没脾气,也需要给她些缓和的时间。 白知微无奈道:“没有要赶你走,你如今不是当皇帝了吗?不在建邺皇城没问题吗” “我是皇帝,自然是我说了算,离开这段时间,我已经安排好了。” 好有道理,他是皇帝自然是他说了算,白知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顾卓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大巫师已传了消息,他找到了办法,已从楼兰动身出发,我们在锦州再等几日,你不是一直想快些解决吗?”顾卓的眸子暗了暗。 穿书,攻略他才能回家,这些是他知道关于白知微的全部消息。 他明白又不算太明白,他明白白知微的蓄意接近,攻略他具体又指什么?他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留下来。 大巫师夺走了白知微什么东西?让她如此心急。 那个东西当真是对白知微很重要,他必须得弄明白。 白知微眸子发亮,声音是藏不住的欣喜:“当真?” 白知微兴奋地抓着她的手,整个人都欢快了不少,和前些日子沉浸在阴郁中的她,完全不一样。 这才是白知微。 只见一眼便觉得欣喜的人。 顾卓低声道:“嗯……大概就是这几日。” “真是太好了。”白知微开心地握着顾卓的手,只要她的系统再次上线,她一顿,握着顾卓的手一紧。 就算顾卓不愿意跟她回家,她也要回去,毕竟那才是她生活的地方。 她的父母,朋友都在等她。 一想到会和顾卓分开,她又舍不得…… 原来当初她让顾卓剥离他的世界,是这样的自私。 顾卓脸上带着笑,内心想着如何将白知微攥紧在身侧,嘴上却说着:“知微想要什么?我都会让你如愿的,只等大巫师了。” 第99章 顾卓口中的几日,白知微一等便是两月有余,乌索还未到锦州。 顾卓现已堂而皇之的登堂入室,将她的小院子当作自家,千牛卫不知隐没在何处,白知微从第一日后便不曾再见过。 杏花巷又恢复成了以往的样子,热闹且烟火气十足,她的小院子多了坐轮椅顾卓,谢青也只有晨昏时刻出现,带来大量的奏疏,顾卓批阅后又带走。 一切都似乎和在顾卓府上时没有差别。 今日,顾卓坐在书案后,第八次提及楼兰大巫师会来,白知微斜倪了他一眼,手上端着的凉茶都没有放下,内心已不见半点波澜。 她方才将在东坊买的花种下,鼻尖额头都冒出了细汗,打算喝点凉茶再继续种花,之前绊倒顾卓的石块,她已经垒好成了花台,成了一块方便轮椅通行的空地。 “知微怎么半点都不感兴趣?”顾卓放下手中的奏疏,视线越过窗子落在白知微的身上。 白知微前几日去东坊买了小木桌放在院子里,方便树下乘凉,她正坐在躺椅上休息,脸颊热得通红,像天边最后一缕霞光般迷人,神色愉悦,喝凉茶时眼睛眯着,像极了餍足的猫。 “第八次了,这是你第八次提乌索快到了,狼来了也是三次,便不再上当了。”白知微放下凉茶,无奈地长叹口气。 自顾卓住在小院子的第三日起,她便知道她没法生气。 且此事对错劈两半,顾卓的不说清,她的不追问,倒成了源头。 话清误会后,对顾卓心疼更多,他的伤养了这么久都还没好。 “狼来了?是吗?乌索这人言而无信,看来是时候抓几个巫族人了。”顾卓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午膳多个小菜一般。 白知微嘴角抽搐,就在她发现顾卓的真面目后,顾卓一次比一次肆意,名目张胆的暴露他的本性,一点点让她适应。 在她意识到顾卓根本不会伤害她之后,她倒便不怎么怕了,毕竟再锋利的尖刺也不会对着她。 白知微自暴自弃道:“你抓吧,记得抓他九族,只要惹你不高兴,便诛他九族,灭他的国,威武的皇帝陛下。” “那倒不至于……”顾卓憋着笑望着她,“如果你想那也行。” 白知微无奈道:“好好等着吧。” 又没有别的办法。 白知微放下凉茶,将剩下的花种了进去,只是过了种花的最佳的时机,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第114章 书案上 批阅完的奏疏已垒得高高的一摞,顾卓将手中的奏疏一放:“我不是见知微等得着急吗?” “急也没办法。”她若真是着急的性子,在穿书来的第一天便想抹脖子回家了。 白知微将最后一株月季埋好土,起身去厨房净手,出来时手上提了小桶,给刚种下的花灌些水,打理好一切起身时,顾卓正推着轮椅出屋子。 之前门口有一个一掌高的门栏,平常走路时倒不会妨碍,但轮椅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好通过。 将诛杀人家九族的皇帝陛下挡了几次,顾卓求饶道:“我想出来,到院子里透透气。” 白知微才将门栏平了,还找了几块厚实的木板放在矮梯子上,方便轮椅通行。 “若是能瞧见这满院子的花开就好了。”轮椅压着木板发出咯吱咯吱声,顾卓已到了院子里。 白知微提着小桶动作一顿:“能瞧见的,错过了这次也会有下次,总会瞧见的。” 顾卓一边拨弄着轮椅来到她跟前,一边幽幽道:“不一样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白知微忙着将小桶放一侧,压根没听清顾卓那句淹没在“咯吱”声中的话。 “你的腿怎么还没好,昨日我去问了锦州城内最好的大夫,她提及,你的腿伤应当好了大半,手应该没问题了呀。” 白知微回忆起顾卓手上的伤,基本落痂落下白色的疤痕,就算伤口最深的那刀都结痂了。 为何她每次上药,顾卓还会疼得嘶嘶抽气。 大夫提过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若是病人一直还在轮椅,大约是心中有障碍。 白知微回来好好琢磨了一下,只能归咎于顾卓嫌杵拐太丑,有损失他的形象。 “手伤大约是和之前的伤累积了,其实差不多也好了,至于腿……”顾卓左手敲着大腿,右手举起用力转了几下,宽大的袖袍滑落,露出缠满绷带的手臂。 “我知道你嫌弃杵拐走路姿态丑,大夫说勤加练习,你的腿才恢复得快。”白知微将顾卓推到槐树下,将早就准备好的拐棍递给他,“试试。”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她面前,不言而喻,顾卓是想让她扶他起来,白知微曲身,将顾卓的左手绕过肩膀,双腿用力起身带着顾卓站起。 顾卓的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难受得很。 白知微咬着牙,扶着他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后背已起了身薄汗,轻纱贴黏着,实在难受得紧。 她不由得想起大夫的话:不能太惯着他,凡事得让他亲自来。 瞧着顾卓的步履越发稳健,走得越久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反而越轻,白知微越发觉着大夫说的有道理,到第三圈时,她将拐棍往顾卓手中一塞。 “行川,这事还得你自己来。” “……”心疼她所以少装了些的顾卓后悔万分,怀里从温香软玉变成拐杖。 “再多走两圈,回到建邺还瘸着腿像什么样子。”顾卓来的半个月后,白知微才知晓,他是借着先帝母妃薨逝,离开建邺三个月为其祈福的由头,明目张胆的来到了锦州,算算日子到他回建邺也不久了。 州府地方官误以为他这新帝是借着由头,微服私访调查民情,提心吊胆了好一阵,奏疏疯了一般递,只得到丑得出奇的批注。 地方官员只道陛下心绪不佳,行事越发谨慎,东坊周遭日日查,白知微常买的几家铺子,换了好几次老板。 白知微坐在躺椅上,摇着大蒲扇满意极了,不过几圈功夫,顾卓已经走得十分稳当。 “看来大夫说得真没错,没准早些走,如今都好了。”她高兴地跑到顾卓跟前,挥着大蒲扇为他扇风,清风扬起白发,“这头发……” 顾卓一顿,抓着白知微的手,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关切的话,垂着眼眸遮挡住眼底的情绪,“没事的。” “这头发看习惯了还挺好看的。”白知微又大力扇了扇,“再走走还是歇会?” 顾卓将拐棍放在小桌旁,坐在白知微身旁的圆凳上,倒上两杯凉茶,推了一杯到白知微跟前,“歇会。” 手中的茶方饮尽,白知微已经凑到他跟前,太近了,他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呼吸一急,右手便被抓了过去。 纤细的手指一圈一圈的解开绷带,露出满是伤疤的小臂。 “大夫说别缠纱布了,缠着反而不好。”柔软的指腹点着他的伤疤,“还疼吗?” 他如受到蛊惑般轻轻摇了摇头,“不疼。” 白知微拧着眉,前几日顾卓还疼,看来如今是大好了。 “叩叩——”院门外传来敲门声,白知微收回了手,将绷带卷成卷丢了。“进来吧。” “吱呀——”院门被推开了,谢青绯衣银甲腰挎弯刀,身后还跟着几个千牛卫,重重包围押送着一位身着黑色斗篷白发老人。 谢青单膝跪地行礼道:“陛下,楼兰大巫师已经带到。” 顾卓往乌索处瞧了一眼,原本还算精神烁立的老头,这离开的八月间仿佛被抽走了精气,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只剩下皮肉包裹着枯骨。 “乌索,还记得你承诺的是半年,如今距离你和朕的约定已过八月有余……”顾卓放下杯盏。 乌索扑通一声跪地:“还请大晋陛下恕罪。” 白知微心惊,生怕乌索动作太大把自己弄散架了。 “窥天机受天罚。”乌索声音嘶哑,跪地行礼的方向在谢青按着都有所偏颇,听到顾卓的声音才往顾卓的方向挪动,原本清明的双眸变得浑浊。 白知微心头一紧,乌索双眼瞎了。 “是你承诺在先。”顾卓冷笑一声,躬身向前,“若是没有我,巫族早亡族了,大巫师现在后悔了?” 乌索右手举高,黑色的衣袍滑落,露出焦黑的右手,“天罚,陛下天罚啊……您难道不怕天罚降临……” 白知微攥着袖角的指尖用力,乌索的手是被电流灼伤的。 顾卓拧着眉不耐烦道:“一切后果朕自会承担。” 乌索双手撑着地面,跪地三叩首:“望陛下守诺,保我巫族百年和平。” “自然。” 乌索撑着身子起身,杵着权杖佝偻着身子进了屋子:“还请陛下先和我进屋。” 白知微想要跟上,被乌索抬手制止了:“白姑娘,还有些事,我需要交代清楚,麻烦您再等我一会。” “好。”白知微点点头应下,她瞧着紧闭的房门。 陷入沉思,原来顾卓答应出兵帮楼兰,竟然是要了整个巫族为报酬。 难怪乌索就算是死也要帮他。 第100章 顾卓坐在太师椅上,支着头半眯着眼打量着乌索。 进到屋子,乌索神神秘秘地关掉了所有的门窗,确保外间无法听见一丁点声音。 乌索杵着权杖,恭敬跪地道:“陛下,我接下来所说之话,听来实属荒诞,但确实是我在神庙探索到的全部。” 顾卓眼刀扫过乌索,脸色一冷:“你说便是……信不信由我,不过你若是胆敢骗我……” 巫族满族性命尽在顾卓手上,他怎么敢撒谎。 “八月前,陛下曾想让我为白姑娘固魂,阴差阳错下将她体内的东西剥离了,附在了我的权杖之上。 从白姑娘脱离那一刻,它陷入了休眠,我曾经数次尝试过让它苏醒。 或者按她们的话叫作激活…… 期间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这个东西叫作攻略男配系统。” “系统?”顾卓放在扶手上的手用力攥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原来白知微丢失的东西是这个。 系统。 攻略男配系统。 顾卓长长呼出口气,按着狠狠了几下的眼角:“继续。” 乌索接着道:“系统的描述中,我们的世界只是一本书,书中的主角是楼兰的公主,而陛下便是男配。” 这倒是和白知微的梦话一致。 顾卓神情越发冷漠,追问:“何为攻略?” “陛下一看便知。” 乌索在他周遭放置了四个铜盆,燃起炭火,将权杖刮下粉末落在铜盆中,一瞬间燃起耀眼的蓝光,紧接着一块块蓝色透明、方方正正像木板一样的东西弹出,四块透明木板将顾卓团团围住。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救出被困鬼峰寨公主。】 【故事任务节点:10%。】 【好感度:0】 【积分:100】 ……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解救身中春药的梁洛嫣,帮助她顺利回到建邺,帮助顾卓完成护送公主任务】 【故事任务节点:20%】 【攻略好感度:20】 【积分:200】 …… 【故事节点100%,好感度100,完成攻略即可回家】 顾卓神色狠厉,眼神淬了冰。 长留山鬼峰寨患难相恤,衢州赛灯会告白,白府白知微中药后的亲昵。建邺时帮他扫清三极殿,风鸣山围猎时担忧相随。 第115章 原来桩桩件件皆是虚假。 顾卓的脸上再也难以维持平静,原来不仅只是蓄意接近而已,就连所行之事,都只是听从系统的安排罢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白知微能在身边就好,原来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她真心相待啊。 他伸手按着跳动的心,他清清楚楚地记得为白知微心跳失控的样子。 深色的双眸中是藏不住的悲凉,顾卓闭眼片刻,睁眼后便是一片冷意。 “现在到哪一步了。” 乌索的手不住地抖,整个身体都在痉挛,做这一切透支了他的生命,强撑着又削掉权杖的一截,丢进铜盆里,冲天的蓝光。 四个光幕围绕着他,上面全部显现出血红的大字: 【故事节点80%,好感度80,任务冻结中】 这像是他的死期,他的生命倒计时。 顾卓勾唇一笑,眼底一丝冷意:“原来这么快,知微真厉害。” “噗——”乌索一口鲜血猛地吐出,躺在地上不住地抽搐,“我压抑不住了,马上、马上系统就会跑掉……再次……回到白姑娘体内。” 顾卓走到乌索跟前,冷道:“我不在乎系统是否回到知微体内,我只在乎她怎么才不会逃掉……” 白知微在他面前神不知鬼不觉地跑掉两次,那种感觉他实在不想再体会了。 蓄意接近,不爱他都没关系,只要绑在他身边,总有爱上他的一天。 生同衾死同穴。 就算这辈子不能爱上他,他也要生生世世缠绕和她在一起。 “人生八苦,求不得不若放手,陛下……” 顾卓支着头眼睫微垂,修长的手指点在脸侧,未接下乌索的话。 乌索先瞧了瞧顾卓苦笑一声:“陛下,可有兴趣听我讲个故事。 百年前,楼兰国强,巫族昌盛,盛闻名天下。 我乃巫族年轻一辈最有才能的弟子,当之无愧的下任楼兰大巫师。 可是我却在神庙中卜卦,算出楼兰百年后将亡国,巫族全族横死。 我闭关于神庙,一连十年卜卦,卦卦如此,唯有破解之法在北羌,我立即动身前往北羌,发现北羌雪难死伤无数,我于心不忍现身祷告上天,希望能够停雪救民。” 乌索一顿,说这么长一段话,累得不行,喘着粗气,缓了一会儿接着道: “雪倒是停了,北羌以巫族雪祸为由向楼兰开战,滋扰楼兰边境,一连百年。 之前楼兰强盛,尚能于拖北羌,而后楼兰国力越发衰弱。 我痛恨自己,锁在神庙几十年,睁眼便是卜卦,卦卦无解。 前几年终于有了新的卦象,卦象直指大晋…… 我怕楼兰亡国,怕巫族覆灭,日日卜卦寻找破解之法,却差点毁掉了巫族毁掉了楼兰,回首百年只叹一句,莫强求,求不得。” 乌索突然转向顾卓的方向,像劝诫似忠告。 “百年堪不破,废物。”顾卓抬眼瞧着乌索,瞧着他满脸的沟壑全是悔恨,“北羌雪患,急需南下扩充国土,无非便是楼兰和大晋,百年前大晋还属于前朝时期,北羌不敢动弹大晋,自然会对楼兰出手,跟你出现有何关系……” 乌索无奈地摇头,他只是想以自己的例子规劝。 顾卓冷笑一声,乌索一辈子求而不得之人竟然来劝他,“若我是你,早在卜卦那几年,强兵列阵,保证北羌不敢动分毫,且你若是真能帮朕……朕未尝帮你得偿所愿……” 他已完全能理解孟静姝的选择,他们就是同类人。 一起死何尝不是长相厮守,这些人怎么就不懂? 他死也不会放手。 乌索躺地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陛下能保我巫族百年……” 顾卓薄唇亲启道:“可……” 乌索颤抖着从斗篷里拿出一块蓝色的石头,仰着头低声嘱咐了几句,轻轻将石头交到顾卓的手里。 —— 白知微等了足足一刻钟,才见那扇紧闭的门推开,厅内摆着的四个炭盆还冒着余烟,顾卓一步一步从厅内慢步走出,已丝毫看不出他的腿还有伤。 原来是先治顾卓的伤,这楼兰大巫师果真有几分本事。 不知为何明明治好了顾卓的腿伤,他的脸色却冷漠得很,冰凉的视线在接触到她那一刻变得柔和,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框上,白知微还能瞧见他食指上的牙印。 顾卓冲着她招手,轻唤道:“知微进来吧,大巫师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太好了。”白知微眼眸发亮,提着裙摆毫无戒心往顾卓身边跑。 白知微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像太阳下熟透了的果子,散发着香甜的芬芳。 搭在门框的指尖扣紧,拼命压抑到发颤,顾卓还未来得及动作,纤细的手已经挽住了他的手臂,“行川,你的腿伤好了,楼兰大巫师真厉害,等会儿好好谢谢他。” 手臂上贴着白知微的手腕,让他整个身心都愉悦,失去她的惶恐惊惧和她在身侧愉悦交织。 倒不是楼兰大巫师做了什么让他的腿恢复,他只是想得出神忘了伪装罢了。 顾卓柔声道:“见我行动不便,他便帮了我一把,乌索确实是个大好人。”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气,当初乌索阴差阳错将系统下线,此事也不能怪他,只要他能将系统还回便可。 屋子里还残留着烟味,还有木头燃烧后的味道,乌索坐在椅子上,还要撑着拐杖才不至于摔倒,比起刚刚又虚弱了几分。 白知微探着头:“大巫师你怎么了?” 乌索的样子像被抽干了精气,一副离死不远的模样。 乌索喘着粗气:“岁数大了而已,白姑娘不必担心。” 顾卓冷道:“乌索,开始吧。” 乌索挣扎,用力杵着权杖想要起身,挣扎几次未果。 “先等等,再歇一会儿。”白知微扶着扶手在他身旁坐下,瞧着他的样子,状态实在不佳。 半刻钟后,乌索强撑着权杖起身,起身那一刻,权杖裂开成四段,他望着顾卓苦笑一声,将权杖分别丢在铜盆里。 刹那间蓝色的火光冲天,刺鼻的气味刺激着白知微,她捂着口鼻退后。 【叮咚——攻略男配系统启动中,匹配到宿主】 【数据加载中…】 熟悉冰凉的机械音响起。 顾卓望向白知微,她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他用力扣着掌心的石头,双目紧闭,不愿再看眼前的光屏,耳畔却能源源不断地听见奇怪的声音。 【恭喜宿主达成救助顾卓免于被贬】 【故事节点完成80%】 【好 感度95】 【任务积分一千,宿主等级:98级】 【宿主即将完成攻略,请选择最终锦囊愿望】 顾卓紧闭的双眼一下睁开,光屏上两个红色的大字,深深刺痛他的眼。 “回家。” 毫不犹豫,没有丝毫迟疑。 他就这么轻易地被白知微抛弃了。 顾卓双手攥紧,犹如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泼下。 【宿主即将进入最后故事节点,请和顾卓完成大婚】 【好感度达100,即刻脱离书中世界】 顾卓木着脸瞧着,白知微毫不犹豫点下确认,给他判下死刑。 白知微当真心狠,强势闯入他世界的是她,毫不犹豫抽身离开的也是她。 “行川……你放手……弄疼我了……”白知微腕间传来剧痛,修长的手指像镣铐一般桎梏着她。 她拧着眉,系统再次上线,她许下了最终愿望,系统发布最后的攻略任务,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除了顾卓……她直觉顾卓有些不正常。 第101章 顾卓在她的轻唤声中回神,愣愣地松开了手,白皙的腕骨留下红印。 白知微拧着问道:“行川,想什么?这么出神,怎么觉着你今日有些奇怪?” “没什么……”顾卓慌忙挪开了视线,“只是忆起去年在衢州时,你我同逛赛灯会的情形,很是感慨。” 无怪乎顾卓会忆起往昔,锦州今夜有场花灯会,他们原本约好一同赏灯,只是今日实在太……她着实有些有心无力。 白知微笑道:“是不是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不过好在人还在。” 顾卓强扯出抹笑,重复道:“是啊……只要人还在……” 白知微拧着眉,气氛着实怪异,她不想象上次那样再生误会,张口想要问个明白。 躺在太师椅上休息的乌索突然倒地抽搐,口吐鲜血。 白知微着急唤道:“大巫师,乌索。” 乌索抽搐了好一会,白知微出门想寻大夫救他,乌索似回光返照般突然清醒,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 “白、白姑娘,别去了,是我妄改动天命的惩罚,我早就该死了。” “可……可是。”白知微着急慌乱,手被顾卓握住了,温热的体温强制让她镇静,顾卓摇了摇头。 第116章 “没救了,不用去,他有话想对说。” 乌索皱巴巴的脸上扬起一丝畅快的笑意:“巫、巫族之事,多谢陛下成全。” 白知微一愣,没想明白乌索为何还会谢顾卓。 “白姑娘,我这一生皆是求、求不得,实在太苦,望白姑娘行事之前三思而行,莫、莫悔……” 似忠告,似规劝。 交代完一切,乌索便倒地没了气息。 白知微拧着眉:“什么意思?行川,乌索最后的话我没弄明白。” 顾卓柔声道:“乌索此生困顿于巫族灭族灾祸,现今解脱,了无遗憾了,他的话你听过就算了。” 乌索的死后,遗体护送回了楼兰,千牛卫快速将尸体带离了她的屋子,将屋子里的铜盆清理干净,似乎乌索从未来过。 白知微独坐在小院内发呆,清风扬起她的发,粉白发带在墨发里穿梭。 她有些不明白乌索的死,是不是间接有她造成的,她有点内疚伤怀。 比起杀死一个坏人,她更伤心一个好人被她间接害死。 白知微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她回神时,夜幕已全黑了。 院子里没点灯,顾卓坐在她身侧紧紧攥着她的手,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明明顾卓武功高强,又心思深沉,可不知道为何她就是觉得此刻的顾卓脆弱。 可乌索的死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她没顾及顾卓的感受,反而急于寻求他的安慰。 “行川,我有点难过……若是没有请乌索固魂,他是不是不会死。” 顾卓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转而向上,揉着那块被掐红的腕骨。 “不会……他会死得更早,甚至巫族整个覆灭,你帮了他,他得偿所愿了。” 白知微喃喃道:“这样吗?” 大概乌索以己身成全全族,她想了想只觉惋惜,总觉得为他人付出生命这件事,实在离她太远,太过不真切。 顾卓安抚道:“巫族本就比普通人长寿,他活得够久了……” “……” 花灯会最终没能去了,白知微郁郁了几日,总算恢复了以往模样,院子外又隐隐听见兵甲声,隐没的千牛卫又回来了。 “行川,是要回建邺了吗?”白知微坐在顾卓身旁,歪着脑袋瞧他批奏疏。 以往等顾卓改完奏疏,他们会一起下盘棋,白知微再开始做午膳,两个人的饭很简单,她半个时辰便能搞定。 “嗯。”顾卓放下手上的奏疏,手揽着细腰,带着她坐在大腿上,把她禁锢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头,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弄得她痒痒的,“知微愿意跟我回去吗?” “当然愿意。”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亲昵地相拥在一起。 这个答案很好地取悦了顾卓,抬首间眉梢尽是笑意。 顾卓的手顺着她的背脊,食指中指轻轻敲着,像是欢快的编钟奏乐, 白知微想起最后的攻略任务——和顾卓成婚,脸颊微微泛红,她整个人贴近顾卓,仰着头在顾卓的下巴轻轻擦过,落下一吻惹得顾卓呼吸急促。 “嗯——”白知微小声惊呼,顾卓掐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起,换了个姿势,变成面对面而坐。 热烈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唇便贴了上来,她被迫仰着头,露出纤长的脖颈,更方便作乱者作弄了。 温热的唇畔轻柔的舔。弄,一点点描绘着,一寸寸侵蚀她的领地,大力地吮吸,发出令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白知微脸上烧腾一片,顾卓在亲两处伤疤。 伤口太深,治疗得太晚,脖颈上留下两条一指长的疤痕。 她难为情地推了推:“别亲那……” 之前一直觉得伤疤很丑,她照镜子都有几分逃避。 后来顾卓脖颈上也有了伤疤,她看顾卓的倒是好看多了,顺带把自己脖颈上的看顺眼了。 顾卓拉开一些距离,盯着她眼底带着点迷茫:“为什么不让亲?” 白知微难为情地别过脸:“有些难看……”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脖颈处,指腹下和她相同的位置有两道伤疤,顾卓执拗道:“我也有,我们是一样,知微。” 白知微知道那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她眼眶发热,内心潮湿一片,像翻涌躁动的海。 她又想起之前天真的想法,她想带顾卓离开,她长叹口气,怎么好意思开口…… 她凑得更近些,学着顾卓的样子,温软的唇落在了他的伤痕上,轻柔地亲了亲,如实道:“我觉着你的要好看些……” 说完她就后悔了,真是和顾卓厮混久了,她都变得不正常了,但她确实觉得顾卓的好看些。 唇离开手指抚上伤疤,再往右一寸便是喉结。 顾卓发出几声闷笑声,牵动着喉结颤动,她坏心眼地将指腹紧紧贴着。 顾卓嘴角眼角都带上了笑意,瞧着心情愉悦极了,彻底脱离了这几日的阴霾。 “我们连伤疤都是一样的,确实是天生一对,知微。” “……”这算什么歪理,不过天生一对她倒是承认的,白知微拧着眉。 “我也觉着你的好看些。”顾卓将书案上的奏疏一把扫掉,直接将她压在书案上,背脊接触到坚硬的桌面,硌得她的腰有些不舒服,“准确地说来,在遇到你之前,我眼里只有活人和该杀之人区别。” 若是放在以前白知微恐怕还会惶恐,无奈这两个月顾卓一直提高她的阈值,她已经无感了。 她的手攀上顾卓的脖颈将他拉得更近些:“这种时候只用夸夸我就够了,后面半截便不用说了。” 顾卓倾身而下,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下半身靠近的瞬间。 “叮当——”一声,玉石掉落在地。 他们的定亲玉佩好巧不巧撞在一起,碎了。 顾卓慌忙蹲身去捡,试图将两块碎掉的玉佩合在一起。 “行川,别捡了。”顾卓的样子太过失魂落魄,被断裂的玉佩划伤就不好了。 这玉佩的来历,不过是宋书文大批采购骗人的东西,质地材料都不算贵重。 白知微连忙出声制止:“别捡了,行川,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顾卓手一僵,语调发冷:“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白知微直觉顾卓情绪不对,连忙改口:“我们婚约已成了,定亲信物在或不在都没关系,别把手弄伤了。” 这 几个月顾卓一直在受伤,不止,似乎从认识他开始,他便不停受伤,至少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顾卓冷笑一声:“也对。” 气氛又回到了原点,屋子里乱极了,满地掉落的奏疏,碎掉的玉佩。 她拉着他的手起身,挤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肩膀,“怎么感觉你有点不高兴?有什么说出来好不好?费力地猜太累了。” 顾卓用力地回抱着她,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停了半晌就在她以为顾卓会像以往般沉默时,闷闷的语调响起:“我不想你离开……一点都不想……我想帮你锁在我身边……一步不能离开。” “你的想法很危险。”她轻轻捶了顾卓几下。 顾卓抱着她没松手也没回答,白知微想起最后的任务,心头又焦急又不舍。 “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最后一个任务成婚,顾卓双眸紧闭,心底发冷,内心一片悲凉。 几日来他拼命粉饰的太平彻底被打碎。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他了吗? 顾卓沉默了半晌,她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松开了手。 转身走到外间,小圆桌上摆着一小坛桃花酿,顾卓提着大口大口的酒水灌下,小坛酒喝完,转身回到她身侧,揽着她的腰强势贴紧。 周遭浓烈的酒香,酒香中夹杂着一屡甜丝丝的味道,温热的唇覆盖上她唇瓣,撬开她的牙关渡过桃花酿。 有点甜。 他的舌头抵着舌根强迫她吞咽,她被迫灌下大口。 桃花酿入口甘甜,后劲十足。 待到她全部喝完,顾卓又抱着她黏黏糊糊地亲了好一会儿,她的手脚越来越软,简直是挂着顾卓身上。 待到她上下眼皮都快垂在一起,她总算察觉到不对。 白知微惊恐道:“行川……你、你做了什么?” 这可和醉酒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知微,别离开我,好不好……” “不是说好永远陪着我吗?” “怎么一直想着离开呐?” 温柔的声音变成病态的偏执。 白知微混沌的脑子总算反应过来,顾卓对她下药了,她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第102章 在她小心翼翼询问他何时成婚那一刻,连日来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洪水猛兽。 装作温良的模样有什么用,白知微想的还是离开。 离开他。 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第117章 这让他疯狂崩溃,单单只是想想失去白知微的日子,他便觉得难以忍受。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白知微为什么要这么狠心,这么绝情。 瞧着白知微一点点软倒在他的怀里,他的手指抚摸上她的唇瓣,上面还残留着晶莹的酒液,她还是那么的毫不设防。 待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还这么天真? 他的手按在纤细的腰肢,拉着她贴近自己,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再也不能去任何地方,虚无的内心一下被填满。 早就该这么做了。 柔嫩的唇瓣被他的指腹磨红了,瞧着可怜极了。 白知微想要抛弃他的举动,无疑彻底激怒了他,他撤离了手指,张口咬了上去,想要撕下一块肉来。 可真实,只是牙齿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轻咬了一下,留下了一道小伤口,渗出细小的血珠,他仔仔细细地将血珠舔干净。 甜腥的滋味。 他的爱恋是苦果,是煎熬,是求而不得。 顾卓望着白知微的睡颜出神,喃喃道:“知微,原以为你为了荣华富贵而来,而后我以为你为了权势攀附于我。 在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你只是为了我这个人时,你却给了我沉重一击。 原来你不要权势不要富贵更不要我,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知微乖顺地低垂着眼眸,眼睫在眼尾落下阴影,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哪里都去不了。 “很好,这样就很好。”他抚摸着白知微的鬓发,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面庞。 他抱着白知微不知多久,他听见了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院子里。 “陛下,龙舟已备好。”谢青单膝跪在院子里恭敬道。 尽管已经来了数次,还是沉醉满园的馨香,夏末秋初,墙角的桂花树开得茂盛,石子路旁种满了秋水仙,院子主人悉心照料着一切,无怪乎顾卓会乐不思蜀,任谁也会沉醉其间。 谢青低着头跪地等了半刻钟,一袭墨色织金袍角在扫过,身侧却没跟着那抹藕粉色裙角。 顾卓怎么可能会留白知微一人在这? 待到顾卓走到院子里,谢青也没敢抬头,耐心等着白知微出来。 “怎么不走?”只听顾卓愉悦的声音。 谢青起身跟上,抬首便瞧着白知微在顾卓的怀里,她的手臂无力地垂下,绣着荷花的袖口露出莹白的手腕。 顾卓揽着她的肩膀抄起腿弯抱着极稳,不至于掉下去。 白知微是昏迷的,意识到这一点,谢青双手攥紧,几息后又松开了。 而后他瞧着顾卓一路抱着白知微上了龙舟,一步一步登上最高的房间。 龙舟从锦州一路往建邺行驶,乘风破浪,行得又快又急,两日的水路生生挤到了一日一夜。 顾卓神色如常地处理着一切政务,谢青跟在他身侧多年,他能感觉到,顾卓心情甚至还有几分愉悦。 一日一夜后,他再见到了白知微时,仍旧没有意识地蜷缩在顾卓的怀里,只是面上戴着层轻纱,瞧不清面容,顾卓抱着她缓慢走进了未央宫。 后宫中最大、最繁华的宫殿,一座金碧辉煌的牢笼。 —— 白知微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的沉,格外的久,手脚像被灌入了铅水,沉入了深海里,四周漆黑一片,她拼命挣扎终于浮出了水面。 手腕处好沉,她一动,铁链便哐当作响,眼前漆黑一片,双眼被遮住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记得之前是在和顾卓聊天,后来顾卓渡给她一口桃花酿,而后她便没了意识。 顾卓对她下药。 眼前的漆黑让她惶恐不安,她费劲抬起右手想要扯掉眼前的遮挡,她一动铁链立刻收紧,她的右手被死死固定在床上。 她试探着动了一下左手,铁链立刻回缩,双手皆被死死捆在床上。 她用力挣扎,铁链就死命地往里拽,拽到她手腕生疼,她张口求饶: “放开我。” “行川?” “是你吗?”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人回答她,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被吞没在黑暗里。 她的手腕被镣铐磨得发疼,估计破皮了,她松了力道,不再挣扎,铁链便松几分,一刻钟后又变成了她醒来的样子。 她只要想取掉遮盖物,铁链便会收紧。 动作迅速,铁链绞死得越快,像极了熬鹰。 漆黑一片让她压根不能辨别时间,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链收紧放松便是一刻钟,她尝试了不知多少个来回。 无解。 最开始白知微还会求饶挣扎,空荡荡的屋子压根没人理她。 幽居后院,原来是这样幽居法。 就在她快要绝望之际,冰凉的茶盏递到了她的唇边。 大概又是让她沉睡的药,她本能地拒绝。 她想不明白关窍,她想清醒地将一切弄明白。 她挣扎了没力气,将头别了过去,无声地拒绝。 “姑娘不喝吗?下次便是两个时辰后了。”是一个陌生嬷嬷的声音,不是顾卓。 白知微没接话,她虽渴得很,但她更想清醒。 “呀——”常嬷嬷受命来伺候,刚进宫的女子,喂水也不喝,手腕还被磨破了皮,莹白的腕间满是血痕。 嬷嬷轻呼了一声,着急忙慌地拨弄着铁链,“姑娘,先休息片刻,我去取些药来。” 脚步声慢慢走远,希望燃起,只要她先逃走,一切都有希望。 白知微在心中拼命召唤系统,一次、两次、三次…… 她能看见系统的光屏,甚至能看到她的等级,但是就是不能就是兑换。 “乌索。” “顾卓。” 白知微苦笑几声,原来她一直都在被骗啊,她还为连累乌索的死而自责,当真可笑。 难怪顾卓如此反常,看来是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顾卓知道她的系统了吗? 若是知道了,白知微不敢想,在顾卓的心里,她大概便是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三番五次骗他。 难怪为她选这么难堪的死法。 她不想放弃……她要好好地活着。 常嬷嬷再回来时,方才醒来的女子彻底没了动静,陛下可是只交代她看着女子。 虽说现下是关着,她们这些底 下的人都明白。 大概便是郎有情,妾无意,陛下想逼一逼女子罢了,陛下可心疼她来着。 可容不得她出任何差池。 常嬷嬷将伤药放在床头,慌忙地摇了摇白知微的肩头,着急道:“姑娘,姑娘,你醒醒,你是睡了还是晕了。” 床上之人丝毫没有回应,单薄的身子在锦被下,瞧着虚弱极了。 常嬷嬷连忙从床头取了钥匙,将锁链两头的镣铐解开,将白知微的手臂放好,方才她在挣扎间吃了不少的苦头。 掀开洁白的鲛纱,露出带着伤痕的手腕,常嬷嬷小心地将伤药涂匀,就在她做好一切,想再将女子铐上镣铐时,原本昏睡之人,突然动作。 动作之快,等到常嬷嬷反应过来时,镣铐已经戴在了她的身上,常嬷嬷一剧烈动作,锁链便紧上一分。 白知微勾唇一笑,将双目上的遮盖摘掉,“得罪了。” 白知微捡起常嬷嬷未用完的纱布,全塞进她嘴里,让她不能发出声音引来千牛卫。 整个大殿只燃着角落一盏宫灯,昏暗极了,好在白知微一直处在黑暗中,倒是方便她观察了。 这是一座巨大的宫殿,大殿内的一应金器,玉石,瓷器皆是上品,就连纱幔都是价值连城的缂丝,嬷嬷的装扮也是建邺皇宫才有。 顾卓这是将她囚禁在皇宫某座宫殿内了。 “呜呜呜……”常嬷嬷被捆在床上,白知微放下纱幔遮挡,外间灯火通明,千牛卫巡视的身影落在门窗上。 白知微往后退了一步,瞧见后面的窗子,“有办法了。” 常嬷嬷的位置是瞧不见她的动静,她趁着千牛卫巡逻过去,快速打开窗,弄出巨大声响。 常嬷嬷听见白知微翻窗出逃,冲着门口疯狂吼叫,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白知微趁着常嬷嬷不注意,快速躲在床上藏匿身形。 不过半刻钟,巡逻千牛卫注意到殿内的不同寻常,谢青快步入殿,天青色纱幔后不断有女子的呜咽声,苍老沙哑。 他听过白知微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刀柄挑开纱幔,照顾白知微的嬷嬷被绑在了床上,口中塞了大坨纱布,他上前挑开。 常嬷嬷急喘几口气道:“姑娘跑了,她翻窗跑了。” 大殿后侧果然有一扇窗被打开了。 陛下不过离开两个时辰,人就丢了。 谢青急道:“追。” 大批千牛卫对未央宫仔细搜查,里里外外快要将整个宫殿翻过来,都未找见人,谢青逐渐将搜索圈扩大。 第118章 白知微心惊胆战躲在拔步床下,拔步床极矮,宫殿又黑,等了半个时辰也未曾有人发现她。 她心中慢慢计量,等到千牛卫再搜寻两日无果后,必会放松警惕,到时候她再逃,就方便多了。 顾卓赶来得极快,常嬷嬷和谢青着急向顾卓阐明,七嘴八舌尽是慌乱。 “够了,滚出去,废物。”她只听见顾卓暴怒一声,紧接着便是人退离宫殿的声音。 宫殿内须臾变得空荡荡,静悄悄的。 顾卓一人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宫殿内回响,一步一步,像极了索命的恶鬼。 他不会知道她还在宫殿内吧,白知微在拔步床底下缩紧身子,努力缩小她的存在。 一双绣着卷云纹明黄的长靴停在了拔步床前,顾卓将锁链拉扯得哐当作响,她整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第103章 长靴在拔步床前停留片刻,白知微双目瞪圆,被吓得屏住呼吸。好在长靴转而继续向前,走了几步,她彻底瞧不见了。 她略微松口气,寂静的宫殿里,呼吸声都变得明显,她连忙收敛些气息。 长靴忽而调转,脚步声越来越近,袖摆下的手攥得死死的,她的指尖掐着掌心,害怕极了。 “知微,别把我当那群人般糊弄。”长靴停在拔步床前,顾卓蹲身歪头和她四目相接,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知微,抓到你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恐怖极了,白知微本能地往床底里缩了缩,动作的瞬间,手腕便被铁爪似的五指擒住了,整个人被大力拽了出去。 “你怎么总想跑呐,待在我身边不好吗?” “啊……”白知微失声尖叫,迎面对上顾卓,十二旈冕冠未除,冕旈垂下,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半明半暗,瞧不清脸上的喜怒。 “知微,乖乖待在我身边不好吗?”顾卓攥着她的手腕,强行将她压在拔步床上。 “别杀我……”白知微害怕得往里缩了缩,低垂着眼睫不敢直视顾卓的脸,只能瞧见黄黑相间的五爪龙袍,庄严威武极了,五爪似乎能将她撕碎。 “杀你?”纤长的手指扣上了她的脚腕,将她整个人拖了出来,粗暴地扯掉了鞋袜,冰凉扣上了她的脚腕。咔嗒一声,镣铐上锁。 “别杀我……”白知微的祈求带上了哭腔。 她接近顾卓的确用心不纯,但也是迫于无奈,她没有第二条路选。 “谁要杀你了。”顾卓低着头往镣铐上缠纱布,十二旈冕晃动,露出面沉似水的脸,“不喜欢绑手就绑脚踝上。” “不杀我?”白知微试探抬头,“确定不会杀我。” 镣铐缠满了一层纱布,确定动作也不会再伤害她分毫,顾卓深吸了几口气,强压怒火:“知微。” 不杀她,还好事态还未恶化到那种程度,她还有机会。 白知微道:“顾卓,我们好好谈谈……我们之间有误会。” 顾卓摘掉了冕冠,随意丢在地上,单腿压上拔步床,继而欺身而上,高大的身躯将她整个罩住,纱幔在他身后落下,她被囚在这方寸之间。 手放在她的颈后迫使她仰头,细密的吻落下,强势地堵住了她的唇齿,将她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唇瓣被轻咬住了,快感和刺痛同时达到脑海,她觉得有些委屈,顾卓的吻总是温柔的,不是像现今这般强势,带有侵略性。 纤长的手掐着她的下巴,她被迫张口,舌头立刻钻了进来,强势地扫荡着她的领地,侵占着她的呼吸。 她避无可避,被迫和他纠缠在一起。 呼吸变得急促,热烈的情潮在他们之间涌动,冲淡了方才的怒火,仿佛他们回到了皇子府上,亲昵自在地相处。 不知亲了多久,她被亲得手脚软绵,双手从推拒变成了勾着顾卓的脖颈,像是终于亲够了,顾卓放开了她的唇,暧昧的丝线在两人之间拉扯。 “行川……” 有力的手向下揽着纤细的腰肢,顾卓半眯着眼打量着白知微,眼眶水盈盈的,起了层薄雾,清纯的双眸平添妩媚,唇瓣上泛着莹润的水光,上襦被揉乱了,露出纤直的锁骨,挺翘的胸脯耸动着,气息乱了。 至少白知微的身体是很喜欢他的。 “解开,我们好好谈谈……我能解释的。”锁链捆绑住了她的左腿,只有一米来长,她行动受限,难受极了,白知微伸了伸腿,动作间链条哐当作响。 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腰侧向上,手掌紧贴着她的肌肤,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襦裙传了过来,引得她一阵酥麻。 脚踝处的刺痛和亲密的爽利交织在一起,白知微喘息着催促道:“解开……” 软绵被挤压变形,她的语调更是不成样子,突然顾卓将她胸前的涤带一扯。 “不是解开这个,是这个。”白知微着急地又晃了几下锁链,抬眸对上顾卓的双眼,眸色暗沉,想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顾卓冷道:“不。” 不想听白知微的话,她那张嘴惯会骗人。 “这个磨得我很痛,行川。”白知微抬腿将链条摇得哐当作响,动作间襦裙往上滑,露出白皙纤长的小腿,情欲下染上了薄粉。 求饶的动作落到顾卓的眼里,变成了无声的邀请。 “忍着。”纤长的手指覆盖上她的脚踝,顾卓常年握刀,指腹和虎口带着薄茧,搔刮着她的肌肤,引来一阵阵战栗。 得知顾卓不会杀她,只会害怕她跑了,白知微越发 放肆,小声道:“我不是很想忍。” 顾卓双眸幽深,像深山古朴的深潭,引诱人跳下去,溺死在深潭里。 顾卓逼近一分,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禁锢在怀里,好闻的檀香包裹着她。 潮湿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顾卓贴在她的耳后,“那就不忍。” 热烈的亲吻砸下,耳廓脖颈每一处都不放过,像极了困兽受伤后,舔舐伤口,她被迫仰着头方便他亲吻。 甜腻的语调不断从她口中泻出,“你说不用忍的,快解开……” 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喘息声大过了语调,完全不成样子。 “好。”顾卓低低地应了一声。 果然床。上的男人最好说话,她还没来得及窃喜。 手被顾卓抓去了放在了劲瘦的腰侧,带着她往他的玉带上一勾,玉带掉了,外袍散开露出同色的中衣。 “?” “我没让你忍。”顾卓抓着她的手快速除了外袍和中衣,只剩下雪白的里衣。 原来是这个不让她忍着,白知微气结,这人只听自己想听的话也就罢了,还曲解她的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知微挣扎解释一下,不趁着这个机会解开,她不知得被锁到什么时候。 唇又被堵住了,她算是明白了,后面的话顾卓约莫是又不想听了。 舌头长驱直入,扫荡着,吮吸得她发颤,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剩下甜腻腻的语调。 手下是温热结实的腹肌,等白知微回过神来,她被迫将顾卓的衣服褪掉大半。 流畅结实的腹肌暴露出来,每一条线条都清晰分明,块状分明的肌肉上带着薄汗,闪着莹润的水光,顺着人鱼线往下隐没在裤头里,撑起的弧度让她心惊,她害羞别开了视线。 她的手被抓着覆盖在腹肌上,她能感受到手掌下的肌肉收紧,蓬勃朝气。 手被牵着向下,热度烫到了她,她不住往回缩。 “不会磨得你不舒服。”顾卓声音压抑到发哑,“我会磨得你很舒服。” “嗯?”白知微脑子发懵,衣袍都被丢在了一边,坦诚相见。 热烈的吻落在颈间,一路向下,轻柔地舔着锁骨,吮吸留下暧昧的红痕,红痕落在白知微雪腻的肌肤上,如雪中红梅,漂亮极了。 再往下,便是柔软酥麻,莹白被揉搓得变形。 白知微只有不成调子的哼哼声,热烈地膈着她,她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海里,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浑身都湿透了,泥泞不堪。 迟迟不见顾卓动作,白知微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这个人被调转,身子陷入了锦被里,双腿并拢。 脚腕上的镣铐,磨得她浑身酥软发麻,一下下越来越狠厉的动作,腿被带着晃动,铁链哐当哐当响个不停,镣铐也磨得她越狠。 她不住地喘息求饶,雾气迷蒙,只能瞧见纱幔轻晃。 带着剥茧手指胡乱抚摸着她的唇角,按着她的唇瓣探入,她浅浅的含着,更多的是在外边搓磨,磨得她惊叫连连,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白皙的手无助的揪着锦被,锦被被揉捏的变形,松开再揪紧,和混乱的喘息一个频率。 熟悉的热潮来袭,她无助的痉挛,蜷缩,将身子埋进锦被里,逃避着,得以片刻的喘息。 有力的臂膀掐着她的腰一翻,她这个人被挖了出来,和顾卓面对面。 白知微一身皮肤尤其细腻,情欲下染上动人的粉色,她羞赧的埋进他的怀里着,低低的喘着,动人极了。 第119章 整个宫殿是暧昧的昏黄,外间起了风,快要下雨的样子。 歇息了会儿,白知微恢复了些力气,懊恼捶着顾卓的胸口,嗔怒道:“你现在可以听我解释了吧。” 顾卓扬着玩味地抹笑道:“伺候了你就完事了?知微,真是好大的脾气,恃宠而骄了。” “我……”修长的手指掐着她的下巴,强势地撬开牙关。 潮湿的水声,费力地纠缠她,强烈的侵入感,她实在难以忽视顾卓的存在。 背脊难耐地绷直,又弯曲着,她抓不到锦被,只得死死掐着顾卓的手臂,企图缓解一二。 纤细的指尖在臂膀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狂风暴雨急剧而下,大殿外种着几棵芭蕉树,暴雨冲刷下,绿叶焉哒哒地垂着。 第一场秋雨一来,褪去了夏日的暑气。 不知过了多久,秋雨停了,白知微焉哒哒埋在顾卓怀里喘息,一缕秋风入殿,胡乱扬起了纱幔,刮起愁绪。 她抬眼望向外面,入秋了,她来这里一年了。 她对上顾卓幽深的视线,张了张口,迅速将嘴捂住了。 白知微苦着脸,她能清晰地感知顾卓的变化。 暴雨总是一场停,一场又起。 在她累得抬不起直不起腰时,顾卓终于解开了脚踝上的镣铐,转而是比镣铐更结实的双臂揽在她的腰间,禁锢着她不能逃离分毫。 第104章 夜幕降临,殿外燃起了宫灯,傍晚起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未央宫主殿的锁链声和雨声,从黄昏响到了黑夜,大约人是找到了,施以何种酷刑便是不知道了,但想必不会太好受,毕竟新帝雷霆手段出名。 看守的千牛卫站得笔直,权当听不见一丁点响动。 未央宫内,层纱幔缦,人影交叠。 顾卓从背后相拥着她,肌肤相贴,亲密得紧。 她不排斥和顾卓亲密接触,已是爱侣,所行之事皆是欢喜。 只是腰间的手钳制得太紧,锁得呼吸困难,双腿还被压叠着,她挣扎着想要松开些。 “看来知微还有力气。” “……”她都没辩解了,怎么还没放过她?顾卓当真是一点都不听劝了。 带着薄茧的手从腰侧顺着光裸的背脊,爱怜抚摸向上,她爽。快了数次,身子敏感极了,薄茧一寸寸扫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阵酥麻,她整个人轻轻抖了抖。 黑暗中潜伏的巨兽,又回到了阴暗潮湿的牢笼里,横冲直撞,简直是要将牢笼粉碎。 她彻底不想动了,面饼似的摊在床上,任顾卓为所欲为。 这一动作倒是让野兽缓了几分动作,情动之时,声音喑哑极了:“知微不喜欢?” 白知微委屈道:“磨得都痛了……你还欺负我……” 昏暗的烛光下映照下,顾卓瞧见了白知微的神色,细汗打湿了她的墨发,贴在她的额角脸颊,明亮的眼睛里盈盈水光,委屈占三分,剩下七分全是情。欲,勾引人欺负她更厉害些。 白皙的脸颊染成了绯色,小巧鼻头还浸出几滴热汗。 唇不薄不厚,唇形优美,涂上口脂更是诱人,上下唇都不正常地嘟着,他的手指轻轻贴在唇上,轻轻摩挲。 顾卓的声音喑哑,眼神晦暗:“确实肿了,不过你很喜欢我,我感受到了……” “……”简直不能跟顾卓讲道理,她抬手在顾卓的肩头捶了几下,无异于小猫挠痒痒,顾卓丝毫不见恼意。 “知微这是不信我?” 白知微说不出句完整话来,睫毛轻颤,费劲地掀开眼皮。 汗滴在顾卓的额头浸出,动作间顺着额角,流着脸颊到凌厉的下颌线,一动,汗滴滴落在她锁骨上。 束发的冠不知何时掉了,白发和她的墨发交融,黑白分明却非要根根交缠在一起。 “不信你看。” “?”白知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顾卓强行挖了起来,一手托着她的臀抱着她,一手掀开纱幔往外走。 她的双手交叠于顾卓的颈侧,才不至于掉下去。 拔步床最外层纱幔下,有一掌高的槛,顾卓抬腿过槛的瞬间。 “啊——”她难耐的尖叫出声。 殿外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雾气又进了那双明亮的眸子。 顾卓陡然加重的呼吸声,掐着她腰的手收紧。 饶是这样,顾卓步伐也没停。 “去、去哪里?”白知微声音带着尾音,像把勾人的小 钩子,“我、我这个样子,不能见人。” “啪——”一巴掌打开雪腻上,在空旷的宫殿内显得尤其刺耳。 “你、你……”痛倒是不痛,只是觉得羞耻,白知微缩了缩,抖了抖,委屈极了。 不听她的话,曲解她的意思,如今愈发过分了。 “知微,何时有了这个癖好?”顾卓低垂着眼眸,调笑地盯着她。 “……”惯会栽赃嫁祸,白知微一句话都不想说了,闭住嘴,只余下泄露出的破碎语调。 情热来得长又绵延,白知微总算度过了难熬的时刻,终于到了目的地。 宫殿内设有穿衣镜,一人高,打磨得光滑极了,将二人的亲昵姿态照得一清二楚。 顾卓抱着她站在铜镜前:“知微,你看。” 白知微害羞地将脸别在一侧,顺着顾卓的话,视线落到了铜镜上。 镜中女子睫毛轻颤,眼神迷乱,红唇微肿,脖颈上的伤痕被吮吸的红痕覆盖,早看不出之前的模样。 披散的长发遮挡了大半,玲珑的身子半影半现,外露的雪腻肌肤上落满了红痕,脚趾蜷缩着,带上了粉色。 上襦被褪在手肘处,随着猛烈的动作,上襦晃动,像只飘舞的蝴蝶。 两人紧密相拥,仿佛生来便是这样。 顾卓的样子比她好不到哪去,眼角猩红,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情。欲。 臂膀和背脊上遍布深深浅浅交错的抓痕。 浑身肌肉绷紧,像猛兽抓住了猎物,再思考怎么下口撕碎猎物。 “知微,你看,你是喜欢我的。” “你是喜欢的。” “知微是喜欢我的。” 白知微整个轻颤,耳朵轰鸣,她压根听不清顾卓的话,唇齿间泄露的只是嗯哼声。 嗯哼声像极了认同了他的话,顾卓满意极了。 执着的重复着:“你是喜欢的,知微,你是喜欢我的。” 也不知道顾卓去哪里学习的避火图,她简直要被折磨疯了,她连忙将顾卓往外推。 被欺负成那样也就罢了,若是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样。 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没办法接受。 白知微求饶道:“走、走开。”离开镜子前,后面半句她实在没力气说出来了。 就在白知微就快要哭出来的前一刻,顾卓总算放过她,抱着她离开了铜镜。 喘息声,水声。 白知微真是一点都不想动了,任由顾卓将她抱回拔步床上,面对面相拥,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修长的手指按压着她的小腹,意味十足,“饿了吗?” 白知微连忙摆头:“不饿……” 鬼知道她说饿了,顾卓又理解成什么意思。 餍足后,顾卓心情不错,轻笑一声:“当真不饿,还是闹脾气。” 她的胃早就空了,可是他的手按的是胃吗?别以为她不知道顾卓在等她跳坑,她咽了咽口水,“真、真不饿。” 顾卓不悦道:“知微真是喜欢撒谎……” “咔嗒——”一声,锁链便回到了她的脚踝上。 “不……不是……顾卓你怎么这样……太无……”白知微埋在锦被里,太累了,她也不想挣扎,认命地躺在床上。 顾卓的手指还搭在她的脚踝处,轻轻摩挲着,呢喃道:“你总想跑……我这次能抓住你,下次呐,知微。” 白知微一句都不辩解了,反正顾卓只听他自己想听的,或者将她的话理解成另外的样子。 无理取闹的男人,她不想哄了。 她只想休息一会儿,睡一觉,再想办法。 “为什么不理我……”顾卓忽而靠近,叼着她的肩膀,犬齿轻轻磨着她的肩头。 白知微嘟囔了一句,他没听清,顾卓执着地将人挖了出来,想要问个明白。 “拴狗的链子都比这个长……” 顾卓彻底听清了,心头一凉,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你让我说的,又要生气,小气鬼。”白知微把头一埋装死。 顾卓退步道:“明天我换换……” 白知微继续加码:“我要能在宫殿内,至少到院子都能活动。” 顾卓来了兴趣:“没有那么长的……” “你不是皇帝吗?” 顾卓语调一冷:“你不想睡了?” “我想沐浴,不舒服。”浑身都是汗液泥泞,实在难受极了。 “忍着。” 第120章 “不想忍……” 白知微嘟囔,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 索性没了生命威胁,她太累,直接埋在锦被里装睡。 闭眼片刻,她就真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极沉,白知微醒来时天光大亮,第一反应是顾卓又给她下昏睡的药了。 转头一瞧,身边早就没了顾卓的身影。 手脚一动居然没了锁链,心情明媚上几分。 身子也是干爽,衣服换成了柔软的锦缎,身子只有过分劳累的酸楚,白知微撑着身子,将拔步床仔仔细细摸了一遍,确定没了锁链的踪迹。 算是第一阶段的胜利,她自我安慰一番,昨晚的苦没白吃。 看守嬷嬷换成了几位年轻的侍女,站在拔步床外,身着翠绿色宫装,恭敬地将手放在腰间。 一人的身影尤为熟悉,见她醒了,立刻赶来伺候。 只见素手撩开纱幔,白知微彻底看清了她的脸,震惊道:“长荣……你不是回衢州了吗?” 白知微在锦州时,曾问起过长荣的去处,顾卓给她的答复:“你不是已免了长荣的奴契,她自然是回衢州了。” 长荣跪在她跟前,眼里含着泪:“小姐是奴婢害了你。” “嗯?”白知微撑坐在拔步床,困惑地盯着长荣。 长荣悲切道:“陛下是跟着奴婢来的锦州。” “难怪。”难怪顾卓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连她往哪跑都知道,原来是这里出了纰漏,不过长荣去锦州也是她安排。 怪来怪去,只能怪自己思量不详。 白知微深吸口气,从阴霾中抽身:“这个也不怪你,反正我迟早都得回来,解决这一切,好在现今情况不算太差。” 只要不到顾卓恨不得要她死,一切皆有转圜余地。 穿戴好一切,用完早膳。 白知微在未央宫内转悠,宫殿比锦州的院子大了好几倍,她慢悠悠地转悠到殿门外,外间看守的千牛卫是她之前见过的数倍。 靠近殿门的片刻,谢青便从殿外躬身行礼,为难道:“白小姐,请回吧,若是你越出未央宫一步,千牛卫便得死一人,若是你再失踪,这里你见到的所有人都得死。” 千牛卫及跟在她身后的宫女齐齐跪下,千牛卫还不显,宫女低着头,瑟瑟发抖。 跟着她还是个掉脑袋的活。 白知微后退一大步,好好好,囚禁变胁迫了。 第105章 白知微几步退回了未央宫内,宫门立刻紧闭,她望着跪地的宫女。 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滋味,她最能感同身受了。 顾卓真是玩得一手好算计,白知微顿了顿开口道:“别害怕了,我也不会跑,你们下去吧。” 宫女低着头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一连几日,白知微都没再见到顾卓的身影,他好像在故意躲着她。 建邺的秋格外明显,骤然下降的温度,渐渐枯黄的树叶。 白知微坐在后花园的石凳上,不知是否是顾卓的授意,后花园打理得和锦州院子极像,连那出现的皇宫过于散漫的躺椅出现在后花园里。 白知微捧着杯热茶长叹气,长荣站在她身侧为添茶。 拨来伺候的宫女一共十名,约莫是经过了筛选,胆小谨慎,一句话都套不出来。 只有一个例外,站在长荣身后的小宫女,名唤彩月,十五岁左右,长得很有灵动,眼眸里是藏不住的野心。 白知 微轻轻抿了一口,将目光放在彩月身上,长荣立刻领会,将其余的宫女支去前面宫殿打扫。 “彩月,你过来。”白知微冲着彩月招手,站在不远处的彩月小跑着过来。 “小姐。”彩月跪着行礼,低着头应道。 白知微嘴角扬起,尽量让语调更和善些:“起来吧,进宫多久了,我实在无趣得很,想和你说说话。” “奴婢进宫三年了,宫中之事,姑娘想听,奴婢知晓必定知不无言。”彩月恭敬应着,虽说面前的女子没有名分,被关在这,其余宫女都不看好她。 偶然间,她曾听谢青谈及过女子的身份,乃是德妃娘娘为陛下自幼定下的姻亲。 且未央宫和十名宫女均是皇后的配置。 白知微笑呵呵道:“放心,我不会问什么让你为难之事,未央宫在建邺皇城何处啊?之前是谁住在这?怎么都不见其他人?” “未央宫位于后宫,从前未住人,是皇后的居所。”彩月说完,抬头看向了她,眼底的野心藏不住。 白知微一下便明白了彩月的意图,只要她开口,彩月必定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真是可惜,有野心,有头脑,就是瞧错了人。 顾修远驾崩后,孟静姝殉情,李青缭归于何处?她为何住进了皇后的宫殿? “先皇后现在哪?” “陛下仁德,先皇后居太极宫安度晚年,且先皇后一直未能入未央宫。”月儿恭敬道。 白知微在听见仁德二字时,眉心狠狠一跳。 顾稷的下场都如此惨,李青缭能不死,大抵是孟静姝不愿,死后还有李青缭和顾修远三人纠缠。 这三人之间,真是理不清。 白知微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连忙喝上一口,平复心情。 她得找找突破口,她和顾卓的关系,怎么才能更近一步? 擅自出去不行,只能等顾卓来见她,实在太被动了。 前几日醒来手腕处,还有上药的痕迹,约莫是待到晚间睡后,顾卓来过。 这几日压根见不着人。 一直幽禁在未央宫里,她整个人都上火,开始还只是唇角微肿,后来直接破了好几处。 饶是如此担惊受怕着急上火,她也一夜安眠一觉到天明。 “不对。”白知微将茶杯狠狠放在石桌上。 顾卓又坑她,铁定又给她下药了。 白知微在未央宫内转了一大圈,把器物都摸了个遍,也没瞧出异常,左思右想,想必药是从晚膳下的。 到了晚膳时分,宫女传完菜。 白知微使了个眼色,长荣站在她身侧。 “小姐,今日胃口不好,吃饭想要清静些,我留下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是。”两名宫女躬身出门,关上了房门。 长荣执着筷子将菜碟和饭碗快速翻动几下,装作吃过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传人进来收拾碗碟。 白知微神色如常,收拾完一切,躺在拔步床上,盯着天青色帐顶,自信呢喃:“这次一定不会睡着,肯定能抓住人。” 眼皮却越来越重,她跌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上,白知微盯帐顶发懵,她伸手摸了摸嘴唇,唇边刺痛。 越发肯定猜测,顾卓昨夜肯定来了,还偷偷摸摸亲她。 既然晚膳不对,难道是晚间的茶水。 白知微晚间茶水晚膳一律不用。 结果晚间仍然睡着…… 第三日清晨,白知微双手捂着脑袋,懊恼道:“不对,还是不对。” 接下来十日,白知微将碗具茶水,衣服被褥都换了个遍,还是改变不了昏睡的结果。 “不对……到底是哪里?” 白知微坐在小圆桌前,支着脑袋将整个房间打量个遍,该换的、丢的、不吃、不喝她都试了个遍,都没用。 小厨房发现她吃得少,膳食也是每天换着花样地做。 宫殿左右两侧各放置有一鼎博山炉,炉身刻有祥凤,盖上布有数孔,放置香料驱蚊焚香。 香料她也曾怀疑过,以不喜欢味道为由换过几种。 彩月用力挪开青铜香炉,往里面洒了层香料香料撒完后,又舀了一小勺白色粉末。 白知微眼角狠狠一跳,几步上前抓住彩月的手腕。 质问道:“这是什么?” 彩月恭敬道:“小姐,这是香料,嬷嬷吩咐过小姐身份尊贵,除普通香料外还需添上上等香料……以往都是彩琴姐姐添的,今日她身子不爽利,她才特意嘱咐奴婢来添……” “原来是这个。”白知微手一抖,牵着彩月的手腕一用力,白色香料全散在地上。 彩月慌乱道:“奴婢,奴婢该死,这该如何是好。” “不是什么大错,左右殿内无人,我权当你加过了,我不说也没人会知晓。”白知微脚尖碾着粉末,那小块突兀的白色消失。 “多谢小姐。” 白知微收拾好一切,躺在床上,以往她的困意总是来得快又沉,和这浓浊的夜色一般。 今夜的她格外的清醒,守株待兔。 房间内只留下一盏灯盏,外间守夜的是彩月,下半夜换值的是彩琴,和她亲近的长荣反倒被排挤出了守夜。 寂静漆黑的夜里,她听见三更的更声,她侧着身子背对着床,佯装成已熟睡的模样,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 “吱呀——”很轻一声开门声,紧接着便是刻意放轻了的脚步。 第121章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留在床前。 白知微不敢动了,用力攥紧锦被,几十息后,被角被掀开,一具火热的身子贴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弄得她耳朵发痒。 “看来今夜,知微是猜对了?” 纤长的手环过她的腰,手掌轻轻按着胃,“猜对了,为何还不用晚膳?” 顾卓环抱着白知微,手丈量着她的腰,一日比一日细。 他见过困在笼中的鸟,性子烈的,会拒绝吃食饮水,等人心软放它出鸟笼,一眨眼便会消失飞向天空,运气不好时,遇到心狠之人,它死在鸟笼里。 他本以为白知微贪生怕死,自然不会是烈性子。 没想到她真要做这困死的鸟。 白知微恼怒道:“顾卓,你对我下药。” 顾卓坦然解释道:“只是安神香,问过太医对身体无害。” 白知微略微挣扎,顾卓松开了腰上的禁锢。 手上空了,他的心底空荡荡的,苦涩一片。 白知微翻身下床,赤足踩在地板上,着急逃离的样子和预想中一模一样。 如今的白知微恐怕只有昏睡时,才会不排斥他的亲近。 顾卓双目紧闭,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面对白知微不会如以往般待他了。 就算只是佯装的亲昵也没有了,顾卓无奈地摩挲着指尖,周遭却变亮了。 白知微点了几盏灯,将屋子照得亮堂堂的,她今夜一定要和顾卓说清楚。 秋夜的地板发凉,她踮着脚尖,几步回到拔步床前,居高临下问道:“顾卓,你在躲我?不是你把我关起来了吗?怎么还要躲着我?” 顾卓道:“没有、没有躲着你,只是太忙了。” 他明明每天都有见她,常常借着昏暗的烛光,瞧着她的睡颜到天明。 怎么会躲着她? 烛光照在顾卓脸上,凌厉的棱角在半明半暗中显现,他的疲态显现无遗,眼底是藏不住的青黑,瞧着有点可怜。 把她关在这,对谁都是场折磨。 “我知道你的 秘密,行川。“白知微探近一大步,双手撑在顾卓身前,俯下身子压在他身上,亲了亲他的唇角,“你每晚都这样亲我吗?” 顾卓轻笑一声,四目交接,他已经好久没瞧见白知微清醒的样子,有点不舍得移开眼,“不是,我会亲得更用力些。” 白知微贴在顾卓的胸口:“没有反应的我,有清醒的我好看吗?” 没有,昏迷的白知微不会这样动人的笑,小兔子以为自己变成了狐狸,摇着短尾巴招摇。 没有,什么都没有。 剩下的只是能留住她的痴心妄想。 顾卓长叹口气道:“没有……” 白知微得意地笑了笑,奖励顾卓老实地回答,又在他唇边亲了亲,“很好,今夜的顾卓很坦诚。” 顾卓双手揽在她的腰侧,被她的笑感染,嘴角也染上了笑意:“知微有奖励吗?” “有,奖励你明日和我一起过中秋。” “中秋?” “中秋佳节,家人团聚,以往我皆是和我父母一起过,明日行川你和我一起过吧。”白知微提到家人时,能明显感觉到腰间的手收紧,她此举无异于是老虎口中拔牙。 她得试试,他们之间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第106章 殿内烛光葳蕤,秋风送凉,轻轻撩起纱幔。 白知微贴在顾卓的胸口,似乎和以往情浓时的亲昵姿态无异,手顺着顾卓的手臂向下,一探,手腕处有粗糙的疤痕,刚结痂不久,摸着比她的伤严重多了。 果然,她受的伤,顾卓加倍报复在了自己身上。 真是个别扭又偏执的爱人。 顾卓从小跟着孟静姝长大,而后又被扔进军营里,他得到的关怀,谁又会教他当个合格的爱人。 白知微不急不慢道:“行川,中秋是和家人一起过的,你知道吗?” 头顶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的起伏明显,腰间的手不住地收紧,掠夺她的呼吸。 “知微……” “别想离开我。” 温柔的轻唤声似密不透风的牢笼,想将她困死在这。 白知微长叹口气,拍了拍顾卓的胸口,无奈道:“行川,我不是那个意思,在这里,你是爱侣也是家人,所以我想和你一起过中秋。” “是这样吗?”白知微的话语像裹了糖霜的砒霜,纵使知道咽下会死,但实在太诱人了。顾卓的声音发颤,轻微的抖动泄露他的脆弱,“不是因为你想回家了吗?” 白知微大大方方承认:“嗯,我很想家,我离家都一年了……” 顾卓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病态,偏执。 目光若凝固为实质,化成丝线牢牢地将她绑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这才是真正的顾卓。 白知微拉过顾卓的手,和他十指交叠,“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的事,行川。” 顾卓停顿了一会,不满道:“没有,你总是瞒着我,一开始总觉得我能等,等到你亲口告诉我你的秘密,可是我等来的只是你想离开我……” “骗你是我的不对。”她俯身唇瓣轻轻贴着顾卓的唇,自觉现在不是提这些的好时机,“睡会儿吧,你瞧着好像很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以后别躲着我了。” 顾卓捏着她的掌心:“我想听。” “嗯?”白知微一愣。 顾卓别扭重复道:“我想听听关于你的事。” 白知微“哈哈哈”笑了几声,顾卓真是别扭又可爱,又亲昵地亲了亲顾卓的下巴,头自再放在他的肩上。 “我本名白知微,刚毕业的准大学生。”她瞧着顾卓皱眉迷惑的样子,伸手将他的眉头抚平,“换种说法,便是我已经在私塾里念过十几年书,要换一个更大的学堂上学。” 顾卓顿了顿:“你的地方和这里很不一样,很多我都不明白。” “很不一样。”白知微坦诚点头,双眸亮晶晶地盯着望着顾卓,“是一个很和谐,方便,快捷发达的朝代,若是你去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爹是国企小干部,大概等同于衙门典史,他闲余时间多,做得一手好饭菜。 我做饭便是跟着我爸、我爹学的。 我娘是私企高管,典型女强人,大概等同于经商高手。 致力于将我教成下一个她,结果没成功。看到我的高考分数时,差点没背过气。 她不明白两个全国排名前三大学结合,会生出一个只考出刚刚过一本线的分数的女儿,出成绩那天,他们请假在家帮我参谋了三天的专业方向,终于在本市的大学里,挑到了一个较为满意的。 我妈便趾高气扬背着她的香奈儿去了公司上班,我爹开始筹备我的升学宴,我便跑到了好友家疯玩了几天。” 顾卓攥着她的手收紧,白知微知道顾卓是没听明白,跟顾卓详细解释了一下高考。 顾卓拧着眉,不解道:“你娘是想让你当状元?” “呃……那倒也没有,他们知道我没那本事,虽然表面上很嫌弃,但他们知道我最多只能考到那样子,背地里可高兴了。” 只听白知微“哈哈哈”笑了几声,笑声让他心口发酸,虽然之前不了解白知微的身世,但他知道她的家庭必定是幸福美满的,只有那种环境下她才会养成这种性格。 天真,善良,敢毫无保留地信任一个人。 笑声戛然而止,白知微埋头在他的胸口,身子轻轻抖动,却倔强地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停了过了一会,胸口渐渐湿润,泪滴渗透了进来了,他的整颗心都被泡进了酸涩里。 殿内静悄悄地,谁都不愿意出声妥协。 寂静地对峙才是最无情的尖刀,对准对方,划开胸膛剜出两颗血淋淋的真心。 放在天平上,看到底是谁的那颗掉下去摔得粉碎。 湿痕渐渐扩大,顾卓的手放在白知微的背脊上,安慰地轻拍。 他只会最简单,最无能的方式安抚。 他整颗心被揪紧,被难受扼住了喉咙。 明明知道白知微会醒,今夜就不该来的。 当时忍住了该多好,忍住了她就不用哭了。 白知微蹭了蹭,自觉没被顾卓发现她哭了的事实。 她总是软弱又丢人。 这件事上,她想坚强点,两人的关系需要好好地修补才能向前。 她深吸几口气让她的声音表现得淡然些:“而后的事便是和你有关了,行川,我猜到你从乌索那知道了我的秘密,今日由我来告诉你好吗?” 顾卓拍着她背的手一顿,僵在半空,轻轻地应了声“好”。 在感情里,他是个懦夫,最难、最艰辛的难关都是白知微来迈过。 “我通宵追了本文《风行天下》,是关于梁洛嫣和顾稷的故事,而你是苦恋梁洛嫣多年,为了出生入死的温柔男二。”白知微说完,只见系统亮着光,突然上线,但没有丝毫惩罚迹象,应当是能继续说的。 第122章 顾卓嗤笑一声:“荒谬。” 乌索死前曾经告诉过他,有蓝色石头在,白知微系统的能力会被削弱,但具体削弱到何种地步,他不得而知。 且在和白知微肌肤相贴时,他也能看见系统,看见听见她们之间的对话。 顾卓目光落在相同的位置,他能看清系统莫名出现了。 白知微双眼一闭,深吸几口气,把心一横道:“我的任务是攻略你,攻略成功,我才能回家。 长留山、衢州、建邺三极殿等,皆是系统任务。” 顾卓举在空中的手轻颤:“知道,我早就知道了。” 白知微对他的好皆不过是任务罢了,没有丝毫真心。 白知微一愣,乌索的本事这么大,连这种事都能查出来。 顾卓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受伤你为我守夜时说梦话了,支离破碎下,我大概猜出来了。” 白知微怔住了,时间线往前一推,便知道顾卓为何反常,将她幽禁在皇子府上,而后也只是搪塞过去。 “当时,我以为你当时知道我是假货想杀我,我很害怕所以我就跑了,我贪生怕 死只想活着。 后面你来寻我,得知你没有想要我死,我便想着粉饰太平,继续下去。 我没想到你会猜到我真实的意图。 对不起,行川。 我从最开始的接近,别有目的。” 他摸了摸白知微颤抖的背脊,像极了死前最后的悲鸣,他知道白知微在做最后的挣扎。 刨开自己的胸膛,将她那颗心捧了出来,看看他敢不敢摔下去。 白知微对任何人和事都心软,唯独对他好狠的心。 他该怎么办才好? “知微……”顾卓用力的抱着她,无助的呢喃,“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明明我已经想好了,你骗我没关系,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好,清醒着不愿意,那便睡下了我再过来,现今是这样都不愿意了吗?” “嗯?”腰间的钳制让她喘不上气,她脑子发懵,不是因为骗他生气吗?“松开些,我喘不上气。” 顾卓松开钳制,固执地重复,求饶:“知微别离开我。” “等等。”白知微一愣,原来症结在这,“你害怕我离开?” 顾卓轻轻点了点头:“带着目的接近也罢,不爱我也罢,只要你一直陪着我,一直陪着我就好。” 所以顾卓一直绑着她,捆着她。 原来他们一直没在一条道上。 “我是带着目的接近。” 白知微说完,能瞧见顾卓的面色一僵,但仍然保持笑意,“没关系。” 白知微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攻略者,合格的攻略者应当完成任务,获得全部好感度后便抽身离开。 而我任务还未完成,就喜欢上了任务对象。” 她真的是太笨了,才将事情搞成这样。 她只记得第一次亲顾卓时,手心濡湿一片,害怕被推开。 顾卓瞳孔微缩,神色忽变,呼吸一紧,“喜欢?” “我喜欢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比任务,更害怕你受伤。”她轻轻抚过顾卓手腕处的伤痕,“别再伤害自己了。” 顾卓:“再说一遍。” “喜欢顾卓,我心悦顾卓很久了。”她在顾卓的唇角亲了亲,“高兴了吗?还在闹别扭吗?” “知微,我很高兴。”顾卓神经质地重复,他原本已经不奢望白知微的爱恋。 他现在才弄明白,白知微明明是一直在想办法和好,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为何会觉得她是在逼他放手? 白知微长长呼出口郁气,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手指点在顾卓的眼皮上,一点点向下戳着眼下的青黑。 之前行军奔波也未见他这么累过。 “这几日都没好好睡吗?” 顾卓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老实道:“害怕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睡觉吧,不是约好明日一起过中秋吗?”顾卓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不挪开,也不闭眼,白知微无奈地晃了晃手,“要不你把锁链拿回来,把我捆着吧。” 顾卓沉思半晌,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行性。 白知微已快步下床,吹灭了蜡烛。 回到被窝,见顾卓的视线还追随着她,手一伸挡在顾卓的眼前。 “明日,我还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问你,快睡吧。” 顾卓握住了她的手:“你喜欢我,会为了我不回去吗?一直留在我身边。” 第107章 顾卓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势必要她给出个答案。 她想带顾卓离开。 顾卓想让她留下。 两个相爱的人都想对方为自己妥协。 好在第一层误会已经说开了。 白知微深吸口气,他们之前的误解都化解了,剩下的都是小问题,难不倒她。 她埋在被子里,两个人的被窝暖烘烘的,困意蔓延上来。 “知微……”顾卓没耐心极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白知微不会再离开他。 “你好好睡一觉,我明日就告诉你。”白知微的语调已经染上了睡意,软软绵绵。 白知微一翻身熟悉挤进他的怀里,他抱紧了她,整颗心都被填满。 他不应该着急的,他已拥有了够多了。 以往不敢奢望之事,现今他都得到了。 顾卓不停地试图说服自己。 他原本以为会很难睡着,或是像之前那样盯着白知微的睡颜到天明。 伴随着白知微的清浅呼吸,他也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长又舒服,白知微醒时,天光大亮,阳光已入殿,大约是快到巳时了。 腰间还有只手用力地揽着她,后背贴着具温热的身体,绵长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 顾卓当真是累极了。 白知微转过身,正对着顾卓。 她动作的瞬间,紧闭的双目睁开了,眼底还有些迷蒙。 她玩着他胸前的长发,夸张道:“陛下,你睡过了,误早朝了,你是个昏君了。” 缓了好一会儿,顾卓的眼底才清明,他抓住她的手,附和道:“卿卿误我。” “我可没做什么,别怪我头上。”她一动顾卓的视线追随着她,一路向下。 白知微低头,交领寝衣的领口松了,露出雪白笔直的锁骨,幽深的沟壑,热气直往脸上窜,连忙将衣领合上。 “今日中秋,休沐。”熟悉的声音带着缠绵的喑哑,“可以做些什么。” 白知微脑子发懵,还未解其意,便被顾卓压在身下。 白知微推脱道:“已经很晚了,我饿了。” 顾卓埋在她的颈窝轻笑出声,唇亲了亲颈侧,手按着她的腹部,“知微,不想的话,应当直接推开我,不是这样好商量的语气,我会得寸进尺……” 白知微双颊羞红:“我不想,你快下去。” 顾卓压在她身上,只压了几分力气,还不算太难受,她用力地推了推,奈何没推动。 “我再抱一会儿。” 就知道顾卓这口是心非、佯装大度的毛病一时半会改不了。 “行川,能不能改改你这臭毛病。” 顾卓埋在她的颈侧闷笑,两人都默契地未提昨夜未言完的话,不愿破坏当下的融洽。 灼热的手轻轻一勾,她的寝衣便散开了,她害羞得往被子里躲了躲,只剩下脑袋,嗔怒地瞪了顾卓一眼。 只可惜这一眼,目含秋水毫无威慑力。 宽大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腹,一路而上,“的确是饿了,我只是抱一会儿。” 白知微鬼使神差下点了点头,等闹够了起身时已过了正午。 她已选了领口较高的外襦,仍然挡不住脖颈上的红痕。 长荣往她脖颈上扑铅粉遮盖,顾卓已收拾穿戴好了一切。 用完膳,顾卓便去了御书房,有几位大臣求见。 大概能猜到大臣来的意图,他快步进了御书房,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案后。 “各位爱卿所来何事?今日中秋,本该阖家欢喜共享天伦……何故来打扰朕。” 御史张恒岁至耄耋,两朝元老,颤巍巍跪下,道:“按理中秋应当阖宫开宴,取美满团圆之意,只可惜上任宫妃只剩下先皇后居太极宫,到了陛下您这一任,后宫更是空……” 顾卓支着脑袋,他这皇位都还未坐几天,便在催促他选妃。 他压根没想过选妃,大臣倒 是递过几次选妃的奏疏,被丢在御书房的案角,连批阅都未能等到。 顾卓拿起一叠奏疏,扬起一抹玩味的笑:“诸位爱卿不必再提,朕自有考量。” 对着顾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再想开口的大臣连忙住嘴。 一般顾卓这样笑,就表示你要倒大霉了。 纯臣柬社稷而死,堪千古留名,若是为纳妃之事……不知会被后人写成什么烂名声。 第123章 且顾卓后宫本就有一位原配夫人,就是不知为何还未成婚。 听闻去年顾卓便送过二人的生辰八字,请钦天监算过大婚的好日子。 倒是今年登基了,反而以孝期为由推脱。 皇帝以社稷为重,早有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月孝期的先例,只用不招摇,不铺张便可。 群臣一时间拿捏不准顾卓的意思,钦天监倒是又演算过几次成婚的日子,最好的日子便是三日后,八月十八。 顾卓翻过后,只放在了一边,未提一语。 —— 隆重的中秋夜宴变为了未央宫小聚。 这晚膳可是愁死了白知微,用完午膳,白知微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消食,躺椅一晃一晃,躺了大半个时辰,她还没想好晚膳的具体名目。 院子栽种了棵桂花树,入秋满院子都是金桂飘香。 白知微鼻头一皱,猛地一嗅,已想好了晚膳的糕点,桂花糕。 张罗着取了几个大簸箕铺在地上,几下便爬上了那棵不算高的桂花树。 她一手扶着树干,一只脚踩在粗壮的树枝上,另一只脚压在较细小的枝丫上,腿用力地摇,大片大片的桂花从枝头落下,待到簸箕里接得够多了,她才住了脚。 树下是去而复返的顾卓,嘴角噙着抹笑,见白知微在树上也不阻拦,待她采够了足够多的桂花,张开双臂,接她下来。 白知微眨眨眼睛,笑道:“你接好了,别把我摔了。” 白知微站的位置距离地面不过两米高,就算直接跳下也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顾卓既然有心要接,白知微当然不会负他好意,大着胆子往他怀里一扑。 白知微双脚蹬向枝干,扑向他的瞬间,背后桂花簌簌落下。 比桂花香先到的是那股雨后草木的馨香,顾卓双手抱着白知微的腰,笑道:“知微,不会让你摔。” “叮当——”蓝色石块掉地,一下碎成无数小碎片,碎片被溅起,映照出两张幸福的脸。 【系统上线……】 【系统乱码中……】 【系统受到未知攻击,强行修正中……】 系统突然启动,弹出一堆错误弹框,错误太多导致系统当场卡死。 但白知微能瞧见商场界面下,明晃晃的100级。 她的等级够了。 她的手指紧张得蜷缩,是不是意味着她不用再攻略,也能抽身回家。 “怎么会碎?怎么会碎?”顾卓松开她,蹲下身慌乱地想将碎片拼凑回去,碎片落地的瞬间碎成粉末。 他明明将蓝色石头贴身放好,绝对没有掉落的可能。 之前他也试过蓝色石头,不会在这样的高度碎成这样。 顾卓闭眼想起乌索临死前那句:“陛下,我压制不住系统太久,届时,莫强求,学会放手。” 不可能放手,顾卓双拳握紧,巫族既然能找出压制系统的办法,巫族其他人肯定也能。 再睁眼时,便瞧见的是白知微惊讶的脸,他竟然还瞧出几分心疼。 白知微拉过顾卓的手,“别捡了,行川。” “知微……”我不可能会放手,顾卓哽咽了一会儿,没能说出口。 白知微在她本来的世界,过得比在这好很多,这里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 柔软的绢帕小心擦过手上的淤泥,一点点将他的手规整干净。 “我知道这是压制系统的东西,系统的能量冲破了它的阈值,它已经没用了,别捡了。” 顾卓执着道:“还有巫族之人,一个一个地杀,总能找到办法。” “行川,我告诉过你,我生活的世界很好,很便捷很发达,还有很开明很爱我的父母。”白知微一顿,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顾卓。 她想问问顾卓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她的等级够了。 只是她当真有这么大的脸面吗? “够了。”顾卓低喝一声,死死抓住白知微的手腕,不让她有丝毫机会逃脱。 他早就该知道,白知微所说所做一切不过是怀柔政策,一切皆是虚假,昨夜想要说服他自己的话,现在都变成了笑话。 她不过是想让他放手罢了。 白知微一顿,手覆盖住顾卓的手,眼睛直视着顾卓的双眸,愤怒,焦躁,像只暴跳如雷却无能为力的野兽。 “你愿不愿意和我……”白知微话还未说完,便被激烈的系统音打断。 【警报警报……】 【系统乱码修复中。】 【已开启宿主千分锦囊开启中……】 【开启成功。】 白知微满头雾水,系统错误乱码居然直接开了她的锦囊。 “停下……快停下。” 白知微阻止不了系统的错误运行,只能被乱码卷入千分锦囊的任务里。 蓝色石块的消失,顾卓再也瞧不见系统,只能依靠白知微的反应来判断,她正在和系统对话。 顾卓用力攥紧白知微的手,他打起十二分警惕,害怕白知微的忽然消失,几十息后,他害怕的事没有发生,白知微却软倒在他怀里。 “知微、知微……”顾卓着急唤着,瞳孔微缩,敢提刀面对三百人的手微微发抖,放在白知微的鼻尖,试探她的鼻息。 第108章 系统不知给她弄到哪里来了,她还打算和顾卓好好过一个中秋。 周遭漆黑一片,耳畔全是系统的警报声,尖锐的嗡鸣,白知微无助地捂着耳朵,蹲下身子,试图躲避掉系统的魔音,等了不知多久,系统终于消停了。 冰冷熟悉的机械音响起: 【系统修正成功。】 白知微着急道:“系统,快给我弄回去,这是你自己打开的,系统的错误快给我修正了。” 她记得上一次被卷入时空碎片,待了整整两天,这次不知道会待多久。 今日中秋,她和顾卓的关系好不容易破冰,她早就计划好了,今日和他提带他一起回家之事,过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什么时候了。 白知微指尖发颤,方才提起她的世界时,顾卓焦躁的态度已表明了一切,他大概是不愿意的…… 总得问一问,万一有转机…… “系统?” 系统并未听循她的指令,反而继续开启锦囊。 【宿主千分锦囊开启成功,开启原著结局】 白知微被这几个字吓得后退几步:“什么、什么意思?” 难道在她穿书的这一年,原著已填完坑了? 【原著已坑,结局为小世界发展产物。】 【该剧情线涉及顾卓,更利于宿主攻略,且为不可跳过剧情。】 【强制进入时光碎片。】 一时之间斗转星移,从漆黑的虚空扯入了漫天风沙中,本应明亮夺目的太阳,只能瞧见昏黄的圆盘,周遭一圈细细的光圈。 这个环境她很熟悉,正是春日黄沙过境的踆州。 白知微眉心狠狠一跳,想起那个让她担惊受怕的梦。 她拍了拍胸口,安抚自己。 顾卓这一世都打赢了恶仗,肯定原著中也没问题。 环顾一圈,才在她背后瞧见顾卓的身影。 顾卓的身着玄衣银甲站在城楼之上,狂风卷起他的袍角,身上满是血污,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 白知微现在是灵体状态,站在顾卓身前总觉得怪怪的,她往旁边挪了挪。 动作的瞬间,莲生出鞘,雪亮的刀刃一闪,她连忙往旁边跑了几步,莲生在她站得位置利落地一划,一支飞来的利箭断作两截。 好险,还以为被发现了,白知微拍拍胸口,不敢再上前。 “谢将军救命之恩。”这支箭矢原本对住的是城楼上的将士,瘫坐在地上的将士欲起身行礼道谢,被顾卓制止了。 顾卓收了莲生笔挺地站着,身后黑底红字的大晋旗帜飘扬,他站在那仿佛这群人的主心骨,只要他不倒,一切皆是希望。 视线逐渐在黄沙中适应,她逐渐瞧清周遭的环境。 破败的城墙上,黄土块砖石上插着残破的箭矢,城墙上到处是受伤中箭的兵卒。 城外遍地残肢,城内伤兵饿殍满地。 狂风刮着风沙,卷起漫天的血腥,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苦战。 不断有伤兵被运回,更多的被草席一卷,装在板车上,早早葬在他乡。 这一仗实在太过惨烈了。 这一世在踆州时,顾卓以军中不能带女眷为由,并未让她来过踆州边境。 只是最后胜了,得知顾卓受伤,她才去过大营一次。 那时战场都被打扫干净,还留着漫天都是血腥味。 难道这对应的是那场战争? 不知系统为何将她带来了这个时间段? 上一次是顾卓高热,这一次难道他会出什么事?白知微眉心狠狠一跳,她连忙按住跳动的眼皮。 站了半个时辰后,顾卓便匆匆赶往帅帐,她跟在顾卓身后,小心离着十米的距离。 第124章 帅帐内,十几名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七嘴八舌议论着,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血迹,刚经历一场苦战, 赢得艰难。 “将军。”众小将襟声齐声道。 顾卓沉着脸坐着上位,白知微没敢靠太近,站在帅帐门帘处,顾卓的视线落在离她不远的位置。 众将军一股脑地往外倒。 “北羌这次来势汹汹,开春化冻,他们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北羌的骑兵战力本就比我们强,人数再比我们多,我们还怎么打……” “朝廷的粮草也还未送到,将军我们撑不过半个月了。” “够了。”顾卓揉着太阳穴低喝一声,这些事他都知晓,不用他们再费心提及。 “将军我有一计。”将士跪地道。 顾卓拧着眉,盯着将士瞧了好一会儿,是儋州荣家的嫡系:“荣将军请讲。” “玉峰山开春化冻,流经城镇的小溪成河,只需这几日,末将带兵在上游建造堤坝截流蓄水。 到时候引北羌士兵入城,炸堤坝泄洪,纵使千军万马也抵不过洪水之威,到时候我军神兵天降,再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顾卓冷笑一声,目光冷冷盯着荣将军:“我且问你,若大军撤退,北羌为何会进城。” 荣将军顶着顾卓的冷眼继续道:“大军撤离,届时只需留下小队兵马,佯装兵败不及关城门便可。” 顾卓慢步走下,一脚踹在荣将军的胸口,众人不解地望着他。 “你是以一小队兵马为诱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主意,城中百姓伤兵当何处?你想以城中百姓和几万伤兵为诱饵……” 荣将军被踹到一侧,捂着胸口吐出口鲜血,“此计策解现在之困,正面对战死的可能是十万将士,此计只需几万伤兵和踆州百姓性命。” 见荣将军越说越过分,其余将军均上前拉住他,捂住他的口鼻,让他别再说了。 顾卓冷道:“将士为保家卫国而死,马革裹尸亦是英雄壮举,在荣将军这,怎么成了反着了……为了保全将士居然弃百姓性命不顾。” 荣将军被一众将军按着,仍然不住地挣扎,张狂道:“顾卓,你就是怕采用了我的计策,大胜后,我的声名盖过了你,你个狭隘……” 顾卓挥了挥手:“拉下去,五十军棍,所有将军观刑,看看你们的心到底歪了没。” 荣将军立刻被拉了出去,被五花大绑在长凳上,手臂粗的军棍一下下落在他的身上。 “梆梆—“敲打声伴随着惨叫声,白知微往帅帐里跑了跑。 这荣将军泄洪淹百姓之举,实在是心肝坏透了,她想离他远点。 顾卓站在沙盘前,眉心紧锁,手指不断动着面前的小旗,推算着,白知微坐在小案后,托着下巴看着他。 —— 画面陡然一转,夜幕已经全黑了。 帅帐内只点着一盏孤灯,顾卓坐在她旁边,正在执笔在宣纸写着布防。 顾卓卸了甲从黑袍换成了青衣,她习惯往旁边挪了挪,给顾卓腾出更多的位置。 她手在烛火上一过,烛光轻微晃动一下,她一愣。 她不信邪,又动了几下,烛光又轻轻晃了晃。 白知微杏眼微睁,她总算明白顾卓是怎么发现的了。 顾卓不耐烦道:“别晃了,军中有驱鬼的道士,再晃烛火,便把你抓起来。” 白知微往后让了让,不挡顾卓大爷的光。 “铮——”长剑嗡鸣声,黑衣刺客忽而出现,旋转飞刺进帅帐,顾卓一抬手,莲生挡了长剑。 利兵划得刺啦作响。 顾卓身后不知何时又冒出个黑衣人,弯刀从他身后而过。 “行川……”白知微来不及思考,跑到顾卓身后想要为他挡下这一刀。 刀刃从她的身体中穿过,没有丝毫阻拦,直直刺向顾卓,肩胛的衣袍被划开,刺目的血痕滑落。 顾卓怎么没躲开? 顾卓不是都能躲开的吗? 帅帐外看守的兵卒,似乎才反应过来,冲了进来,黑衣人很快便被拿下。 帅帐内很快被清空,军医在给顾卓处理伤口,肩胛处的伤口极深,皮肉外翻,再深些便能将他捅个对穿。 主帅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人心惶惶的军心,更是动荡。 军医包扎完交代完一切便起身告退,顾卓闲逸地躺在那张行军窄床上,白知微在床边急得团团转。 系统为何会将她传到这一时间段,难道等会夜半顾卓会发烧? 白知微趴在床边不敢合眼,顾卓十分闲散地侧躺着,很快入了梦乡。 夜半,白知微就快撑不住快要睡着时,忽然有一人出现在帅帐内,是谢青。 顾卓快速翻身下床,二人快速换了外袍。 谢青躺在了那张行军床上,谢青和顾卓身高相仿,裹好被子,竟然难辨差别。 谢青道:“二殿下病危的消息已放了出去,绕行楼兰之行务必保重。” 顾卓道:“知道了,你也得拖到我带兵杀回来。” “末将定不辱命。” —— 画面一转,天空明亮,踆州春日的黄沙过了。 信使骑着战马,将最后一场战胜利的消息,传到踆州的大街小巷。 她站在城墙上,看着从屋檐角落里穿出来的百姓,木然的脸上扬着喜悦的笑容。 顾卓从踆州城外打马而归,身上的灰袍沾满血污,银甲上满是划痕,右手握着莲生。 就算顾卓没有重生,他也会赢。 既然顾卓恶战地打赢了,为何还会重生?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知微心头猛地一跳,画面又转了。 顾卓回营休整不过三日,回建邺受封的诏书便来了。 二十万精兵死的死,伤的伤,留在踆州休整,顾卓则是回京领将士的受封诏书。 顾卓回建邺所行之人不过百余人,踆州翻身过踆州入沧州境内,途经连绵高山,翻第二座高山时,夜色已晚,树荫叠叠,极易藏人。 白知微坐在运送粮草的板车上,距顾卓不过百米,忽而战马嘶鸣。 树荫之间冒出无数黑影,如埋伏在林间的巨兽,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顾卓所带乃三军精锐,一着不慎被扑,僵持之下,逆转颓势,竟然将埋伏黑影捕杀大半。 忽而山巅之上,无数弓箭手出现,所佩戴弓箭比战场之上所用,精良数倍,蝗蝗箭雨,一个个将士和黑影倒下。 两拨人要杀顾卓,除了顾稷还有谁? 白知微跑到顾卓身边,但是不能挡住分毫。 眼见顾卓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最后只有他一人站在包围圈之中。 山坡上无数手持长刀之人落下,团团将顾卓围住,训练有素,一波倒下,另一波又起,这种打法她见过,是千牛卫。 “行川,快跑。”无论她喊再大声,顾卓都不可能会听到。 无数把尖刀捅进顾卓的腰腹,霎时间,鲜血狂涌而出,她想挡在顾卓身前,却不能抵挡分毫。 “扑通——”顾卓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鲜血从他的唇角溢出,眼底是浓浓的不甘,只是他的手再也提不动那把绝世神兵。 白知微怎么都想不到,那么艰难的仗都熬过来了,顾卓怎么会死在受封的路上,死于父兄之手。 这就是他原定的结局。 她的视线模糊一片,大滴大滴的泪水砸向地面。 这怎么能 是他的结局。 “不要——” “行川,你别死啊。” “怎么会死呐?别死啊……求你了。” 她跑到顾卓身前,妄图撑起他的身躯。 怎么才能救他?怎么才能救他?怎么才能救他? 焦躁,伤心,她的脑子乱成一团。 “扑通——”顾卓仰面倒地,双眼无神地瞪着天空。 “怎么才能救他?”她无助地跪在顾卓身侧,想要抱他,手却穿过他的身体,她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才能让他重生?” 系统界面,百级经验条闪动着,白知微愣了一会,她明白了。 她深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系统,百级愿望——我选择顾卓重生。” 【恭喜宿主,百级愿望使用成功——角色顾卓重生。】 第109章 浓重的夜色胶着在未央宫,气氛如同这夜色般压抑。 殿内的灯盏冷光让人生寒,大殿内乌乌泱泱地跪了一群人,左侧的是身着打扮是宫中太医,右侧则是楼兰巫族,众人将头埋得极低,生怕惹了殿上之人恼怒。 秋风撩起纱幔,男子着黄黑龙袍坐在拔步床前,面色是藏不住的颓唐,紧紧握着白皙纤细的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床上女子。 锦被堆叠下,只能瞧着微小的起伏,俏丽的面庞染上了病气,平添娇弱。 神色恬静,仿佛只是安然睡去。 第125章 白知微昏迷三天了。 这三天,他试过无数种方法,唤不醒,怎么都唤不醒。 仿佛她的灵魂已回到了异世,留下的只是这副躯壳,慢慢在时光中耗死过去。 他捏着白知微的手指,原本纤细的手指,只剩下薄皮包裹着指节,就连红润的指尖都泛着惨白。 顾卓无助地喃喃道:“你的任务还没完成,我们还没成婚,你怎么就走了?” 奈何床上之人连呼吸都清浅,压根不能回答他。 顾卓将拉着她的手放在脸侧,声量尽量放得轻柔,诱哄道:“钦天监测过了,今日是我们大婚的好日子,你若是今日醒来,我们就成婚,我放你走,好不好。” 白知微还是一个反应都不给他。 不该是这样的。 白知微总是很好骗,他说什么她都信,发现被骗了,也很好哄。 可是现在的她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 顾卓的视线落在白知微脸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生怕错过她醒来的片刻。 “昏睡前,你还在念叨你家乡的好,当真是对我一点留恋都没有吗?知微,当真好狠的心,连告别都不给我。” 他将白知微的手塞回锦被里,双手撑着白知微肩侧,俯身贴近靠近她耳畔,轻声道:“你醒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方才我骗你的,就算你现在醒了,我也不会放你走。” 这样的过分的话也不能激怒她分毫,她还是那么安静地躺在床上。 顾卓无奈地叹口气,替白知微掖好被角。 他记得白知微最初来建邺时,高热昏迷过两日,这次到底会多久? 太医没用,巫族一个有用之人都没有。 大殿内跪着的人被赶到殿外,免得招人厌烦。 日子一天天过去,锦被下压着的身子越发瘦弱,外露的手青筋必现,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乌亮的长发失去了光泽,垂在胸前。 一点一滴都在告诉他,是他逼死的白知微。 在未央宫设了小案,书案上的政务越堆越高,顾卓不过抽身半个时辰,长荣双目含泪跑了过来。 “陛下,小姐喂不进去药了……” 手上的奏疏落地,焦躁,烦闷,伤心,整个心被各种情绪割裂着。 顾卓狠狠揉了几下眉心,回到寝殿,“药给朕。” 长荣将碗递上,白瓷碗里盛着黑漆漆的药汤,顾卓接了药碗走到拔步床前,蹲下身和床上人齐平。 “知微,十天了……快醒了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醒了,我们就成婚,你就回家好不好。” “这次真的不骗你了。” 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原本安详的睡颜染上几分痛苦之色,似乎睡梦中经历了极其痛苦之事。 纤长的手指轻轻擦拭掉白知微眼角的泪滴。 泪滴却从顾卓的眼角流了出来,砸在他的手背上,一滴又一滴。 他悔了。 “对不起,强留你这么久,害你这么痛苦,我应该早点让你回家的。” “我不该让你难受的。” “回家后,你能不能只记得我的好,我好像没什么好的……” 手指留恋地抚摸着脸上的肌肤,从眼角到面颊最后轻轻捏着她的下巴。 左手端着药碗将药汁喝了一大口,视线落到柔软的唇瓣上,轻轻贴了上去,压着她的舌根将汤药渡了过去,强迫她吞咽。往复几次,终于将一大碗汤药喂完。 顾卓坐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盯着白知微,惨白的脸色变得红润,额头和鼻尖却没有一滴汗,伸手一探手背脚背冰凉。 顾卓直接掀开锦被,抱着白知微,将她的手脚紧贴着暖着。 待到冰凉一点点褪去,他紧锁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一番折腾到了大半夜。 怀中人轻轻挣扎了一下,他身体一僵,顿时不敢动弹,紧接着那双紧闭的眼,轻轻颤了几下睁开了。 他的整个天都亮了。 烛光昏暗,白知微挣扎了几下,眼前才清明。 心绪低迷,还未从顾卓在她眼前死的情绪中抽离,缓了好一会儿。 “知微……知微……”身旁人唤着她,带着她从梦魇中抽离。 “嗯……”等级归零让她浑身无力,身体还可怕的僵直,像极了旧病卧床的病人。 顾卓就在她面前,俊美的面庞带着浓浓的倦色,眼角猩红,眼底青黑,青黑的胡茬冒了出来。 她抬手摸了摸顾卓的腰腹,肌肉紧绷紧实,没有可怖的窟窿。 几十把刀将顾卓捅穿实在太恐怖了,她只要一闭眼就是那个画面。 还好还好,他回来了。 顾卓的样子像几夜没睡觉似的,白知微喘了几下,低声问道:“行川,我是不是睡太久了?现在做桂花糕是不是晚了。” 她被顾卓揽在怀里,交颈而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窝。 “什么时候做都可以,都不会晚……” “你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我睡太久了,害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明早就好了。”只要等级回升一些,她便可以摆脱禁锢,她抬手拍拍顾卓的后背,轻轻安抚。 顾卓顿了顿,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艰难开口道:“明天我们就成亲吧。” 成亲便意味着白知微能回家了,他彻底失去了她。 白知微脸上薄红一片,手脚皆是软绵绵的,使不上一丝力气,比上次的情况糟糕很多,嗔怪道:“哪有人这样求婚的。” “三书六聘下往衢州?”那里根本不是白知微的家,顾卓瞧着白知微的神色,大概明白,“你们那求婚是怎么样的?” 白知微怎么也想不到,还有一天得教顾卓求婚,一想到便觉得繁琐。 敷衍道:“算了,算了,我就当你求过了。” 顾卓揽着她不放手,大有她若不说他不放手的架势,她只得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顾卓迟疑道:“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睡意又蔓延上来,外面漆黑一片,时辰尚早,她拍了拍顾卓的手背,“再睡会儿,明早再睡,我现在好困了。” 睡意漫上得极快,白知微说完就沉入梦乡,只觉得睡了很长很长,眼皮像被黏住了,她费了好大劲才睁开。 已然天光大亮,顾卓梳洗干净,换了月白色长袍,冒出的青色胡茬被清理干净,坐在床头静静地盯着她。 白知微扬起一抹笑意:“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 顾卓低声道:“未时一刻。” 白知微脸一红,居然睡到了现在,她撑着想要起身,手脚软绵压根使不上力气。 很不对劲。 她赶紧查看,她的等级一点都没有恢复,系统的经验条已经变成了灰色,商场下方多了一个倒计时,秒针正在疯狂倒数。 “系统,我的等级呐?为什么不可恢复了?” 【已修复等级bug,当前等级不可再逆转。】 【系统能量倒计时……】 【请注意,宿主若是1天内不能攻略成功,脱离小世界,会直接位面抹杀。】 【请注意,宿主若是1天内不能攻略成功,脱离小世界,会直接位面抹杀。】 系统机械地重复着,下达着她的死亡告示,系统下方开始她24h生命倒计时。 后背被揽住了,顾卓揽着她坐了起来。 “别害怕了,知微,你会如愿的。”顾卓掌下的肩膀正 微微地颤抖。 白知微方才的模样,大约是系统出了什么变故,需要提前离开了,他的目光贪念地留在白知微身上,他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知微歇了一会,问道:“行川,昏迷前便想问你,若是有机会,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哪里真的很好,你会喜欢的。” 顾卓揽着白知微的肩膀一僵,原来白知微一直是这个意思。 心底的酸涩被冲散,原来他一直被坚定地选择着。 他轻轻点了点头,“你在的地方才是乐土。”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高兴极了。 肯定会有办法的,大不了,她回去后,再回来,重新攻略一次。 白知微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上扬,指了指寝殿外的耳房,她记得那里有一方书案。 “抱我去那,我有东西写给你,我要一支炭笔。” 顾卓被白知微的笑意感染,眼角嘴角也带上了笑意,他俯身亲了亲她的眼角。 “什么东西?” “说了就不算惊喜了。” “好。”顾卓俯身一手抱着她的肩膀,一手绕到她的脚弯,稳稳当当地将她抱起。 还未出寝殿,她便闻到了花香,浓烈的各种花香味道混杂在一起。 淡紫色的木槿,粉白相间的百日红,多彩的百日草,绚丽的软香红将整个耳房塞得满满当当。 昨夜她脑子不清醒说了什么来着,“求婚至少得有束花吧。” 顾卓将她放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确定她不会摔倒,掀开袍角,单膝跪在她跟前:“知微,嫁给我吧。” 第126章 第110章 热气直往她脸上窜,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脸肯定红透了,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又担心声音太小,顾卓没听见,声音大了些,重新说了一遍:“我愿意的。” “原本我想定在春日里成婚,百花相伴肯定很衬你,只是如今来不及了。”顾卓半跪着比白知微稍微矮些,抬头望着她,杏眼亮晶晶像天空最闪亮的星星,脖颈耳后面颊都染上绯色,嘴角噙着笑,是百花失色的好样貌。 白知微笑道:“秋天很好呀,我们就是秋天遇见的。” 顾卓起身,孩子气似的和她挤在太师椅上:“你在什么都是好的。” 等级一丢,她的身体就像生病了,难免惹人担心。 任由顾卓抱了会儿,瞧他还没撒手的意思,她只好推了推他。 “行川,你先出去,我真有东西要写给你,你唤长荣将炭笔给我。” 顾卓固执道:“我想看着你写。” 白知微瞪了顾卓一眼:“都说了……看了就没惊喜了。” 寝殿外闹哄哄的,脚步声,搬东西的声音还有些不知名的声音。 白知微拍了拍顾卓的手,询问道:“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出什么事了?” 顾卓学着她的语气,故意卖关子:“等会你就知道了。” 白知微气结:“你……” “好了,我出去了。”顾卓笑着将她的鬓发整理好。 待到长荣拿了炭笔进来,顾卓才放开手离开,瞧着他的背影彻底不见,白知微出声:“长荣。” 长荣上前一步,将炭笔放在小案上,眼底的青黑,神色疲惫,这些日子照顾她着实辛苦了。 长荣哽咽道:“小姐,炭笔拿来了。” 她抓起长荣的手:“长荣,这几天让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别担心了。” 长荣趴在小案上,捂着脸低低地哭:“小姐,你昏迷了整整十天,奴婢以为你都要走……” 原来这次她在碎片里待了这么久,难怪顾卓着急成这样子。 她拍拍长荣的手安抚道:“没事,没事……别哭啊……我可能会离开几天,回来保证生龙活虎的……回来我给你做桂花糕。” 长荣抽噎道:“不要桂花糕了,未央宫那棵桂花树都没了。小姐,你要去哪?奴婢能一起跟去吗?” 白知微解释道:“你去不了,况且过不了几日我就回来,到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 “奴婢不要什么好吃的……” “漂亮裙子?”白知微眉头皱起,大晋虽然民风还算开放,但和现代的相比相差甚远,带过来长荣可能也穿不出去,“还是要其他的?” “奴婢如今的俸银能买很多衣裙,奴婢什么都不要,小姐你若执意要走,不必为奴婢带什么,省下采买时间早些回来。” “我保证很快回来,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你看看你今日的裙子这么漂亮。” 按照宫中惯例,长荣一般穿着杨柳绿宫装,今日却一反常态穿了件绯色长裙,鲜妍动人。 “好好好,小姐,我不哭了。”长荣连连点头,将眼泪抹了干净,将宣纸铺叠整齐,镇纸放好。 白知微卷起寝衣的袖子,露出瘦白的手腕,右手执着炭笔在宣纸上勾画,画几笔歇一会,画好里面一页,再折叠和上,画外面的封皮。 半个时辰后,白知微吹掉宣纸上的浮碳,瞧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杰作,满意极了。 长荣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懂,“小姐,你写的什么?” 白知微神神秘秘道:“卖身契,先放你那,等会儿叠好放我袖袋里,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嗯?卖身契?”长荣不解地拧着眉,还是依言点了点头,将两张宣纸收好。 背着顾卓做完一切,白知微总算放心了:“走,回去吧,我要换条漂亮的裙子。” 方才是顾卓抱她过来的,如今人被她支走了,她怎么回去?她一时间犯了难,长荣应该抱不动她,“长荣,你过来扶我一把。” 长荣往外瞧了几眼,也不知道寝房和大殿布置好了没有,“小姐,你再歇一会儿。” 白知微眉头轻蹙道:“长荣,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叩叩——”几声轻轻地叩门声。 白知微道:“进来吧。” 几名身着绯色宫装的女使款款而来,双手捧着洗漱器物、铜盆,甚至直接将梳妆台搬了过来。 女使躬身行礼,伺候白知微洁面净手。 而后几名女使捧着几个硕大的锦盒进来,走进了才瞧清,锦盒上金粉绘着翟鸟纹。 锦盒在她面前打开。 第一个锦盒是一件深青色和绯色为主调的祎衣,金线绣着代表高贵美好的翟鸟纹。 第二个则是蓝宝翠羽十二树花冠,再往后的锦盒便是各种配饰。 白知微一愣,瞧样子不像是临时准备,倒像是筹备已久。 她明白了,外间的吵闹是布置在喜堂,她 和顾卓成婚的喜堂。 她靠着长荣一刻钟,女使才将那身繁琐的喜服穿戴好,喜服是按照她昏迷前的尺寸做的,如今腰带宽了一寸有余,女使拿着针线正紧急补救。 穿戴好一切后,白知微坐在梳妆台前,被镜中人吓了一大跳,脸颊凹陷,面色惨白,双眸失去神采,活像一个离死不远的病痨鬼。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 白知微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镜中人也抬手拍了拍脸,懊恼道:“啊——我怎么这副鬼样子?” 长荣在她身前为她敷粉上妆,一点点掩盖点病容,拢发入发冠,等待的时间太长,等级抽离后太累,她不知不觉靠在椅子睡着了。 鸦羽眨了好几下,她终于从一团浑浊中抽离,缓了好一会儿,眼前总算清明。 睡了一觉后,白知微的精神明显好了不少,她望向铜镜,敷粉描眉后,镜中人总算脱离了病痨鬼的模样,勉强能见人了。 她怎么又睡过去了?她又睡了多久了? 白知微急道:“长荣,你怎么不唤我起来?我睡了多久了?” 长荣整理着华冠:“小姐,刚梳洗好,你醒得正好。” 殿外天色昏暗,殿内燃了无数喜烛,将大殿照得亮堂堂的,红绸装点着门框窗户,大红色的喜字贴满了她能瞧见的每个角落,瞧着喜气洋洋。 长荣将那两页宣纸塞进她的袖摆里,她握着宣纸安心不少。 商场页面的时间正在疯狂倒数,还剩下八个时辰。 “婚礼定在什么时辰?” 长荣摇了摇头,白知微将询问的视线落到其他女使身上,均是一无所知。 白知微正纳闷,便瞧见耳房门前站着熟悉的身影,着和她同色喜服,绣祥龙纹样,白发以金冠高高束着,原本俊美的样貌更加高贵泠然。 “知微,你精神好些了?” 顾卓快步走来,走近了,她才看清顾卓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白知困惑道:“这是什么?” 顾卓蹲身手掌摊开,是那两块碎掉的玉佩,断裂处以金箔包裹修复。 那两枚玉佩碎掉后便一直收在顾卓那,原是拿去修了。 白知微喜道:“玉佩修好了。” “嗯,早就修好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我给你戴上。”顾卓躬身贴近,将玉佩系好。 “还挺好看的。”白知微拨弄着玉佩,想起了宋书文被她忽悠去给玉佩定亲。 “知微在想什么?” “我们缘分匪浅,注定会在一起。”白知微笑盈盈地接过顾卓手上的玉佩,亲手为他系上。 顾卓任白知微系玉佩,一动未动,也没回到白知微的话,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白知微抬头问道:“怎么了?我们婚礼在什么时辰?为什么不是其他人来送?不是说拜堂前几日不要见面吗?” “想多看看你,规矩是人定下的,想来自然可以来。” 白知微被顾卓的固执逗笑:“婚礼在什么时辰?” “现在。” 一片红云落下,她一下子腾空,顾卓抄着她的脚弯,揽着肩膀稳稳当当起身,快步向大殿走去。 殿前放置着火盆马鞍,顾卓抱着她利落地跨过,快步到大殿内,站定。 “行川,你放我下了。”白知微大概能猜到是快要行拜堂礼了。 顾卓停了一会,依言将她放了下来。 傧相唱道:“一拜天地。” 她盖着盖头瞧不清,顺着顾卓脚方向转身,躬身拜天地,背后一只手一直护着,害怕她倒下。 “二拜高堂。” 调转方向,她和顾卓拜了拜堂上的牌位,若是有机会带顾卓见她的父母,她相信父母会接受他的。 “夫妻对拜。” 她顾卓对拜,额头轻轻碰了一下,她连忙后退半步,手被顾卓拉住了。 “礼成。” 原本繁琐的婚事,被简化成了最简单的模样。 第127章 就算这样,白知微被抱回寝房时也累出一身汗。 她攥紧手中的宣纸,坐在拔步床前有点局促,明明是熟悉万分的人,她生出了几分紧张感。 纤长的手指挑起她的盖头。 白知微害怕挑起盖头后,便算成亲完了,系统届时强制她退出这个世界。 顾卓的性子她太了解了,他现在伪装得太正常了,这才不正常,她一定得留下东西,让他相信她会回来。 她握住顾卓的手,急道:“行川,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顾卓轻笑一声:“我们都成亲了,夫人该换称呼了。” 第111章 繁重的华冠压得她脑子发懵:“啊……换成什么?” 顾卓轻笑道:“夫人你说呐?” 忽而眼前的红云散去,盖头被纤长的手指挑起,顾卓的脸离她不过一掌距离,红烛映衬下更显得他面如冠玉,白知微呼吸一滞,连忙往后面退了些,动作间华冠上的珠链叮当作响。 顾卓半蹲着身子,撩动盖头的动作一僵,指腹摩挲着盖头,难以抑制内心疯涨的情绪。 内心似那翻滚的沸水,不住地翻涌起伏。 白知微眨巴眨巴双眸,顿时紧张起来:“是不是很难看?我、我……” 她本想说她平常还挺好看的,毕竟她是从小被夸好看的样貌,但好像最初相识时,顾卓视她和草木无差别。 如今,病气侵染,铅粉都盖不住,她更没自信了。 盖头被华冠上牵扯住,白知微低落地低着头让顾卓将盖头取掉。 顾卓将牵扯的盖头解开,露出熟悉美艳的脸庞,眉如远山,目含秋水,眼睫轻颤像振翅欲飞的蝴蝶,苍白的唇,点上明艳的口脂,这一室的红绸都黯然失色。 四周皆是喜气浓烈的大红,衬得她越发白皙。 顾卓不由自主,指尖抚摸上俏丽的脸颊,点点温热从指尖传来,这是真实,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白知微真的嫁给了他。 他突然想起鬼峰寨见到白知微身穿嫁衣杀人时,那股兴奋的战栗下,掩盖着那如鼓的心跳。 为什么不早些发现? 为什么要错过这么久? “真好看,夫人你真好看。” “当真,你没骗我吧?”白知微抬起头,面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不会骗你。”顾卓起身,取合卺酒而归。 白知微面色羞红一片,她原本以为拜过天地便算礼成,看系统还未任务结算,看来是没有。 匏瓜一分为二,中间以红绸连接作为合卺酒的酒器,顾卓将其一递给了她。 夫妻共饮下此酒,便算礼成,夫妻关系的伊始。 白知微没接,反而让顾卓将酒放了回去,她牵起顾卓的手,让他一起坐在床沿,她亲昵地靠在顾卓的肩头,“行川,先别急喝酒,我还有东西给你。” 顾卓固执道:“夫人,礼成了……你该唤称呼了。” 原来顾卓方才是这个意思,她方才脑子发懵,竟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那两个字在舌尖滚了滚,面色先红了,她也没好意思唤出口。 顾卓忽而靠近,近到他们鼻尖快凑到一起,呼吸交融在一块,纤长的手指扶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快速将头上的华冠拆了,“戴着这个是不是太累了。” 蓝宝翠羽十二树花冠华贵美丽,沉甸甸的宝石压冠,白知微的脖子都快断掉了,但为了漂亮只能强忍着,华冠一卸,她整个都能喘息了。 白知微扭了扭脖子,笑道:“舒服多了。” 放在脖颈后的手却没有离开,轻轻按捏着,舒缓疲劳的后颈。 “还有多久就要走了?” 她抬眸便瞧见顾卓正盯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白知微老实道:“五个时辰。” 若这五个时辰内她不能脱离这个世界,迎接她的只有死亡。 顾卓呢喃道:“五个时辰……” 他们之间只剩下最后的五个时辰了,他贪念地盯着白知微,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手指按捏了一会,顺势到了前侧,指腹摩挲着脖颈上的伤疤,薄茧引起一阵阵酥麻。 “知微,能不能别怪我……好多事我都没 做好,回家后,若是想起我,能不能只想起我的好。“顾卓的声音低沉,视线一刻都不曾从她身上挪开。 顾卓一直很介意这两条疤,她一直知道,他一直在懊悔,他没保护好她。 白知微安抚道:“行川,你很好,你对我也很好,我一直都知道。” 白知微拧着眉,顾卓怎么突然低落了。 忽而,她想明白了,顾卓是以为她不愿唤他夫君,是不愿承认他的关系。 误会她只是借由和他成婚,完成系统任务,好早日归家。 她试探道:“行川。” 顾卓面上还是笑盈盈地应她:“知微。” 白知微突然靠近,靠在顾卓的胸膛,听着他的咚咚心跳声,顾卓的手抚摸着她的脊背。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顾卓的语调一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不舒服便早些合礼回家吧。” 她靠在顾卓的胸口歇了会儿,攒了些力气,攥着他的衣领,循着熟悉的位置吻了下去,她轻轻舔了舔柔软的唇瓣,学着顾卓的模样撬开他的唇齿,热情地邀请他。 她强硬了不过半刻钟,便被顾卓按着吻,腔壁被**着,舌尖被吮吸,她整个人发颤,她轻轻推了推顾卓,让他松开些。 腰间禁锢的手松开了,白知微拉开些距离,瞧着薄唇上染上了艳丽的胭脂,她忍不住发笑,笑了一会埋着他的胸口,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腰间的手一僵,白知微面上烧红一片,然后又大着声音唤了一声,“夫君。” 顾卓应声道:“夫人。” 果然她猜得没错,顾卓方才以为她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 “我方才只是害羞,没有不承认你,你很好,我很喜欢你,再走一遍我们走过的路,我还是会喜欢上你。你是不是从来没信过,我会回来找你。” 白知微从袖袋里翻找,将早就写好的宣纸塞到顾卓手里,“打开看看。” “你会回来找我?”顾卓握着宣纸的手指轻微发抖。 “会,你很重要。”她靠着顾卓的胸口,“顾卓对于白知微来说很重要,她会竭尽所能回来找他。” 喜悦、幸福交织,他不知如何描述如今的心情,千万朵烟花在心头炸开。 “这是什么?” 宣纸上只写着结婚证几个字,翻开后便是他和白知微的名字,生辰八字,最右边还有两个小人腻腻歪歪地靠在一起。 白知微脸一红:“结婚证,我们那里的婚书。” “你画的?”顾卓摩挲着两个亲昵靠在一起的小人。 白知微正色道:“不准笑,我画了好久。”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顾卓将两页宣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折痕捋平,放在寝殿旁耳房的书案上。 不过几十息,顾卓便快步回来,“我也有东西给你,夫人。” 白知微靠在床柱上,时间越长,空间对她的桎梏越厉害,她伸手想接,顾卓揽着她的肩,让她靠牢。 “是什么东西?”白知微睁开眼,红纸在她面前展开,墨里加上了金粉,每一笔每一划都好看极了,字迹是她所熟悉的,顾卓的字迹。 “婚书,我们的婚书,早就备好了,这一切早就备好了,礼服,婚书。 去年还在建邺时,求到娶你的圣旨后,便开始准备了。 你我的婚礼,本应祭天告知神明,大赦天下,宴请四方,可惜什么都没有,只是仓促在未央宫举行。” 白知微靠在顾卓的胸口,手轻轻地拍了拍,埋怨道:“你怎么这样瞒着我呐,不是告诉你了,要告诉我吗?未央宫就很好了,下次要记得……” “下次不会了。” 白知微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力气被强制抽离。 匏瓜酒器被送到她唇边,她就着顾卓的手饮下一大口,淡淡的苦味后,便是醇香的回甘。 【恭喜宿主与顾卓大婚完成大婚,任务节点100%】 【好感度:100%】 【等级:0级】 【宿主攻略成功,即将开启最终愿望——回家】 【宿主做好准备,即将抽离小世界。】 白知微努力攥着顾卓的手:“夫、夫君……你、你要相信我会回来找你……你要等我……” 顾卓想回握着白知微的手,掌心却落了空,喜庆的婚床上只余下那套繁复的礼服,白知微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喜气洋洋的喜房一下子变得冰冷,整个世界都变得无趣。 他伸手按住自己的心,告诉自己应该相信白知微。 他的视线落在合卺酒旁,还有一青铜酒樽,那里面装的,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归宿。 他的手摸了摸喜服,上面还残存着白知微的温度,他手指放在喜服袖口处,像白知微还在,握在他的手一般。 第128章 停了一会,他起身走到圆桌前,执起酒樽,望着天边的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天地间,一如他和白知微相见的那一日。 他摩挲着酒樽,抬手将酒一扬,毒酒倾洒在地。 他选择相信她,她一定会回来的。 忽而,顾卓握着酒樽的手发抖,手撑着圆桌,才不至于让身体倒下。 他听到了那熟悉又奇怪的声音。 第112章 一阵眩目的晕晃感,白知微好似被卷入了时间的洪流中,不知过了多久,难以忍受的眩晕感才结束。 她被颠得七荤八素,头疼得似要炸掉一般,她捂着脑袋缓了好一会儿。 身上的桎梏消失了,她不再是寸步难行。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柔软的床垫下陷,惊动身边人。 “微微,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会儿,困死了,天都还没亮呐,我要睡到12点再起。”女生眯着眼睛呢喃,正是白知微的好闺蜜赵乔生。 白知微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亮手机屏幕,七月二十九号,三点零一分,距离她穿书前,刚好十三天。 她明明在书中度过了十三个月,现实世界才过了十三天。 白知微捂着脸:“十三天?” 赵乔生睡意立刻散了,一骨碌爬了起来,“什么十三天?” “你还记得我这十三天都干了什么吗?” “不就和我一起疯玩吗?咱们不是一直待在屋子里吗?”赵乔生一顿,但具体做了什么?她只能记清自己做了什么,却完全记不得白知微。 手机的冷光打在白知微的脸上,她的脸色惨白极了,赵乔生按亮卧室的灯,才发现白知微的握着手机的手轻微发抖。 白知微呢喃道:“书中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不一样,我得快些回去。” 赵乔生困惑道:“你在说些什么?脑子睡懵了。” 白知微抓起赵乔生的手:“乔乔,你相信穿书吗?” 赵乔生挥挥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微微,你是不是看书看懵了?” “我说我在书中度过了一年,你相信我吗?” 白知微像突然想起什么,冲到厕所对着那面光洁的镜子,镜中人光洁的脖颈上,有两条愈合已久的伤疤。 她抬手抚摸伤痕,她真的去过那个世界。 赵乔生不放心地追了出来,白知微指着自己脖颈上的伤疤:“乔乔,你还记得我脖颈上是有伤疤的吗?” 赵乔生一时之间愣住了,她和白知微从小玩到大,熟悉彼此的一切,怎么会对这两处伤疤毫无印象,且方才她看见白知微的伤疤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像被刻意忽视了一般。 隔了好一会,赵乔生拉着她的手:“微微,我信你。” 白知微喜道:“真的。” 赵乔生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你先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知微拉着赵乔生回到被窝里,絮絮叨叨将一切告诉她,讲完天刚巧亮了,白知微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最好的朋友。 “乔乔,我要先回家一趟,见见我爸妈,然后我想再回那个世界,我答应他会回去找他的。” 赵乔生沉着脸:“微微,有个问题?” 白知微诧异地抬起头:“嗯?” 赵乔生冷静分析道:“你就算成功回去,将一切重置,回到最初,你还是需要一个愿望换顾卓重生,那你怎么带他出来?” 白知微一愣,停了好一会儿,无助道:“只要回去总会有办法的。” “微微。” 赵乔生说得很有道理,她没办法反驳,她慌乱极了,想了半晌,“最后的愿望没有说只能带一个人回来,我可以改成两个人一起回来的。” 赵乔生点点头:“也算一个解决办法。” 白知微松口气,终于劝服了最好的朋友站在她这边。 赵乔生想了一会,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你有没有想过,顾卓一个古人,他在现代怎么生活,他还是个黑户呐。” 白知微一愣,摇了摇 头,直言道:“没想过,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赵乔生附和道:“也是,我们微微一向运气很好。” “我先回家一趟,我下午就回来找你……”白知微连忙换衣服回家。 赵乔生家离她家不过十几公里,打车回家时还不到六点。 推开家门,玄关处开了一盏小灯,光打在鞋架上,上面放着双黑白熊猫拖鞋,她如往常的日子一样,换了拖鞋进到客厅。 半旧的灰色沙发上还放在她的校服,前几天她还扬言要丢了它。 米白色餐桌上已经凉好了两碗白粥,妈妈周茜在阳台做瑜伽,爸爸正在厨房做早饭,听到客厅的响动,推开厨房门看了看。 白铭笑道:“微微回来了啊,不是说要在乔乔家多住几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吵架,我就是想你们了。” “好好好,没吵架就好,快去洗手吃饭,早饭我做好了。”白铭笑盈盈地去拿碗撑白粥。 周茜推开阳台门,拿了张帕子擦掉脸上的汗水,走近几步盯着她的脸:“怎么看着不高兴?” 白知微一下扑倒周茜的怀里,死死抱着周茜不撒手,“妈,我好想你啊。” “这么大人了还撒娇,是不是又要买什么新裙子?还是其他什么?”周茜笑着揉她脑袋,“你不会是干啥坏事了吧。” “没有,不要裙子。”白知微立刻否认。 “快放开,抱着热死了,我这一身汗呐。”周茜推开她去了浴室,立刻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白知微殷勤地去讲周茜补气血的养生茶泡上,常吃的维生素补剂装好。 周茜快速冲完澡,吹干头发出来,白知微和白铭已坐在餐桌前等她。 周茜狐疑地盯了白知微一眼,转眼又去看白铭,“你女儿怎么了?” “妈。”白知抓着周茜的真丝衬衫袖子。 “别乱动,指甲别给我弄勾丝了,等会儿我还得见大客户。”周茜装作嫌弃似的甩了甩手,“说吧,有什么事?” 白知微将粥凉好,殷切地推到周茜面前:“我想再回乔乔家住几天。” “都住十几天了。”周茜接过粥,喝上一大口,见白知微还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可以,还有什么事?” “我交了个男朋友,想过几天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周茜和白铭一口白粥哽在喉咙里,两人脸色变幻,最后板着张脸将粥全喝了。 白知微瞧着爸妈的脸色,庆幸自己后面那句他还是个黑户还没说出口。 白知微试探道:“你们没意见吧。” 周茜想起高考完那一夜跟白知微说起——你现在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在保证学习的情况下,妈妈是不反对你谈恋爱的。 周茜扶额,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周茜:“先带回来再说吧。” 白铭:“我没什么意见。” 周茜瞪了白铭一眼,白铭立刻改口:“先带回来再说吧。” 白知微甜甜一笑:“好,保证你们都喜欢他。” 和一直想念的爸妈吃了早饭,送他们出门上班,白知微收拾完碗筷,就往赵乔生家赶,来回不过五个小时。 赵乔生顶着黑眼圈给她开门,被她抱了满怀,“乔乔,你的早饭。” “微微,你把这事给你爸妈说了?” “你怎么知道?”白知微把早饭塞到赵乔生手里,“我爸妈给你打电话了,我只说我交了男朋友,没说穿书的事。” 赵乔生嚼着包子,咬牙切齿:“你真是一如既往,能往平静的湖里扔炸弹,茜茜阿姨让我这几天看好你,别想顶着在我这儿的名头,跑出去鬼混。” 白知微摸了摸鼻子,尬笑两声:“我妈还真了解我,五个小时,那边都过去好几天了。” 赵乔生嚼完最后一口包子:“出息,出息,白知微你真没出息。” “好啦,乔乔。” 白知微回忆起之前是怎么穿书,躺在床上,手机打开网页,翻到她之前看书那一页,紧张地闭上眼。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 白知微木然地睁开眼,熟悉的眩晕感没来。 “肯定是光太亮了。” 她起身将窗帘拉上,闭上眼,等待比前一次更久,还是一无反应。 “是不是被子摆得不对。” 她起身将被子重新躺上去,闭上眼,等待更久,一无反应。 她的心越来越凉,无助道:“怎么会没有反应呐?乔乔,怎么会没有反应呐?” 赵乔生握着白知微的手,想要劝她冷静点,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长叹一声:“微微,再试试吧。” “是不是要等到晚上。”白知微紧张地捏着手机,焦急地等待夜晚。 什么办法,什么姿势,无论试多少次,无论等待多久,都毫无反应。 第129章 …… 整整三十六天。 她试过了无数的办法,她都没办法再次穿书,冰凉机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 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明明答应过顾卓她要回去找他的,他是不是又认为她在骗他了。 她现在才知道她的想法多么可笑,怎么可能她想穿书就穿。 她到底怎么才能回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脖颈上的伤疤一点点消退,像被时光抹杀掉那段过往。 她忽然共情顾卓,想举刀将伤疤留得更久些。 日子总是得继续,转眼便到了开学日子,她想继续寻找穿书的办法,便在学校外租了间小公寓。 白知微上完晚选修课,背着书包挤上公交,快到她公寓站点时,公交上已经没几个人,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书包里手机‘滴滴’响了几声,她打开便瞧见了赵乔生的短信。 [微微,回家记得收快递,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好。] 回完消息公交已到站点,她背好书包准备下车时,在等候的车站前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初秋的天还带着暑气,四周的人基本穿着短袖短裤。 秋风轻扬起他的锦衣长袍,金冠束起白发,负手而立,右手握着把普通仪刀,那把绝世神兵早在跳崖那次便毁了。 路灯的光打开他的上方,在他的头顶形成光圈,照亮那张日思夜想的脸,硬挺的轮廓在分别的时光中洗涤得更加俊美。 他动作略微僵直,有些局促无措,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为了她,顾卓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似乎一早就瞧见了她,不动声色,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静静地等着他的爱侣发现。 白知微内心的潮湿,面前一片迷蒙,分别的苦在这一刻被冲散。 白知微立即飞奔到了顾卓身边,扎进他的怀里,她用力地抱紧顾卓,腰间的手抱得更加用力。 “知微,为什么回家了还不高兴?” “我好想你。”白知微再也顾不及形象,眼泪糊了顾卓整个胸口,“三十六天,我回来这三十六天试了无数的办法,我都没办法再回你的世界,我不是故意失约的。” 顾卓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是我来晚了,是我的错,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自此任时光流转,有情人再也不会分离。 ——正文完结——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