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怎么当虐文替身》 第1章 《病秧子怎么当虐文替身》作者:予树晚歌【完结】 简介: 江甚雪生来先天不足,身虚体弱,有个算命的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一岁。 在二十一岁生日这天他许了个希望身体健康的愿望,眼前一黑被绑上了替身虐文系统。 系统告诉他,只要他扮演好书中被冰山霸总虐心虐身的替身情人,结局被虐死,完成任务就能拥有健康的体魄。 江甚雪拖着病体答应了,兢兢业业,身体力行地完成被虐任务。 书中说冰山霸总会无情地在他这个替身情人身上狠狠发泄求而不得的情思,将人折磨得半死不活。 然而事实上霸总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任他如何主动贴贴,霸总也只是温柔地摸了摸他脑袋说:乖,现在不行。 好不容易勾引成功,却因为一激动险些猝死,一觉醒来霸总警告他必须养好身体,不准拿健康开玩笑。 江甚雪:??? 任务完成度竟然飙升了四分之一。 等等,这太简单了吧,好像和他想象中的被虐身虐心不一样啊喂。 ps:原文案存在误导性,改了一下文案,原文案有的剧情不会删除,正文会写。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系统 现代架空 穿书 日常 主角:江甚雪 段柏云 一句话简介:请不要怜惜我 立意:不畏未知的将来,在有限的生命中无限热爱 . 第1章 “听到没有,聋了啊?” 江甚雪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对他一脸不耐烦的陌生男人,又望了望人声鼎沸的四周。 就在刚才,他许下了二十一岁的生日愿望,希望自己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或许是上天被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所打动,神奇的系统找上了他,说他只要完成穿书替身虐恋任务就能实现愿望。 江甚雪眼睛一睁一闭,就从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来到了这里,所谓的书中世界。 看起来和他所在的世界好像差不多的样子。 江甚雪心脏一阵扑腾,他按捺住这份雀跃,对眼前男人开口问道,“请问这是哪里?” 林盛眼皮跳了一下,气恼之余还有些诧异,“你装什么傻,我刚才不是叫你去买饮料吗?” [宿主,您已经来到任务世界了,您现在是个艺人,这里是节目录制现场。] 林盛推了一把,“别发呆了,再耽搁下去节目还拍不拍了?” 这是小说开篇的时间点。替身受作为一个在娱乐圈籍籍无名的小艺人,难得有了一次和大明星同框的机会,参加一档宣扬当地风景文化的综艺节目,然而却遭同公司的艺人林盛排挤,被使唤去买水,错过了最佳的上镜时机。 夏风颇为湿焖,头顶的烈日不断散发着热量,不一会儿浑身就汗淋淋的,江甚雪少有这种走在人群中烈日下的体验,一时间倒是什么都觉得新鲜。 系统却苦恼了起来,它似乎找错宿主了。 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它就得出了悲观的结论:[您不适合这个身份。] “为什么?” [您身体太差了,您拿的身份全程都在受虐。] “没关系,你说过在剧情结束之前不会死的。”越往外走,视野越开阔,江甚雪的心情也抑制不住地越发激动起来。 整整十五年,他都生活在一所宛如监狱般的疗养院里,能接触到的人只有医护,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只能通过书本和网络,并且上网时间也是有限制的。 只因为他先天不足,生来体弱多病,稍不注意就能去掉半条命,活到二十岁全靠现代过硬的医疗科技。 能活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无论是医生,还是小时候父母请的算命大师,都说他活不过二十一岁。 江甚雪渴望健康的身体以及自由,所以几乎连思考都没有就答应了系统的要求。 他要扮演的角色是一本都市狗血虐恋小说中的替身受,剧本里的男主攻对白月光求而不得,于是找了和白月光长相相似的“江甚雪”当替身,聊以慰藉。 主角攻日夜压抑的情思,在看见与心爱之人相似的面容后迎来爆发,疯狂地在替身受身上索求发泄。 替身受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父母亲友的帮衬,出于种种原因在考上大学的情况下也没能完成学业,凭着出色的外貌踏进了娱乐圈,几年下来也只是混得温饱而已。 江甚雪好奇问道,“这么巧的吗,我和原主同名同姓?” [原主萌生了自我意识,不愿意接受既定的人生,我们只好为他安排新的世界。空出的替身受一角暂由ai托管,宿主到来后便载入宿主的数据,您的任务就是充当替身受一角走完剧情,让小说世界正常运行。] 江甚雪大致明白了,意思是他是带着这副弱鸡体质一起穿过来了。这才走了几步,一股熟悉的晕乎感便袭上脑海。 系统好心提醒道:[趁还未进入主线,您还有退出的机会。] 江甚雪摇摇头,“不,我没事的,只是低血糖而已。” 见宿主如此回答,系统也不做声了。 江甚雪第一次踏进便利店,找了一会儿才找到糖果的位置,然而要付钱时,身上却连一块硬币都掏不出。 “林盛没有给我钱。”江甚雪轻叹了口气,“账户上也只剩两百块了。” 要不怎么说是虐身又虐心呢,原主生活处处不如意,不小心打碎古董花瓶,被索赔八百万,因此不得已和主角攻签下协议,让自己原本泥泞的人生彻底陷入绝境。 不过江甚雪一点也不悲观,因为受虐就是他的任务,他只要好好完成任务,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拥有健康的身体。 江甚雪被虐了十几年,只要还活着,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甚熟练地用原主的手机付完账,江甚雪在老板担忧的目光下吃了几颗糖回了些力气,朝更外边走去。 拍摄场地外是美食一条街,各种刺激诱人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爆炒的辣味儿飘了过来,江甚雪被呛得连连咳嗽喷嚏, 可他没有躲开,而是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涌入鼻腔的辛辣给他一种实在的活着的感觉。 后果来得也很快,肚子抽疼叫嚣着抗议,江甚雪捂着肚子和嘴,想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个漏气的气球,被人群挤着缩进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日头热得灼眼,他把脸埋进臂弯,从缝隙里抬眼看见街上人来人往,这里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 “刚满二十一岁,身高一七二……”正在翻看资料的钟田顺手滑过一张证件照片,下一秒又不假思索地划了回来。 照片上的少年精致得宛若建模,异于常人的白皙皮肤,黑白分明的瞳孔,毫无修饰的证件照也能拍出无死角的惊艳效果。 “段总眼光可真好。”这是钟田将照片反复看过好几遍后发出的感慨,“就是看起来年纪太轻了。” 年龄不像资料上写的二十一岁,说是高中生都毫无违和感,细看之下这张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面容似乎还透着几分病气。 想到此行的任务,钟田迎着热浪下了车,他是顺路来接在这里拍节目的少年的。 人人都知道冷如冰山的段总心里也有不可触碰的禁忌之地,如天上明月皎洁高不可攀,却没有人知道那位白月光式的人物究竟是谁,长什么样。 据说照片上这个少年和段总的白月光长得很像。 钟田刚下高速便接到段柏云的一通电话,命令式的口吻,没有更多的交代,只给了地址和资料,让他顺路把人接回去。 钟田实在拿捏不准这位主儿在他们段总心里的地位。 若说不在意,却让他这个生活助理“顺”了几个小时的山路,走这一趟就为了亲自把人接回去。 说是在意吧,也没给小情人什么好处。段柏云是这档节目的赞助人之一,江甚雪在节目里只是个连台词都没有的背景板npc。 忽得一阵大风夹着呛鼻的辛辣味儿袭来。 “咳咳咳……” 阵阵咳嗦声传进了钟田耳中,他下意识循声看去,看见一个瘦弱的白衣少年蹲在角落里一动未动,来来往往的人群起到了隔绝和模糊视线的作用。 钟田揉了揉眼想再看清楚些,接着便看见一道人影毫无预兆地剥离了人群,缓步停在了少年身边。 忽然打下的一道阴影遮住了烈日,江甚雪抬头望去,可眼睛却被呼啸的狂风刺得湿润涨痛,怎么也看不清身边人模样。这令他怀疑这是否是幻觉,不然为什么身边会忽然出现个不说话的陌生人呢?唯有呼吸间那股似有若无的冷意证明着那人的存在。 男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江甚雪看不清他的脸和神色,只能看到对方下巴冒出的深色胡茬。 有种被对方以某种标准衡量着的感觉,这样不自在地在对方目光中度过了几十秒,江甚雪试探性地出声,“叔叔你好,可以帮我买瓶水吗?我没有力气走路了。” 第2章 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江甚雪于是又大胆了些,朝男人伸出手,对方微侧躲开身,伸手碰了个空。 “……不好意思。”本能地感觉到了男人对他的抵触,江甚雪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段总?”钟田小跑过来,惊愕地两只眼睛快要分别往两个方向瞥,“你是江甚雪?” “我是。”又来了一个人,好在这个人愿意理会他,江甚雪立礼貌地回以笑意,“请问你是?” “哦,”钟田正色,向江甚雪递上名片,“我姓钟名田,是段总的生活助理,特地来找江先生您的。” 话说完,钟田看向一旁的男人,谨慎地介绍道:“这位是段总。” 原来是主角攻,段柏云。 江甚雪惊讶地扭头,然而余光只来得及捕捉他转身时袖扣反射的一丝光亮,竟是走得毫不犹豫,仿佛避之不及。 钟田面上故作镇定,心里一阵波浪,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家boss会出现在这里。 江甚雪有点尴尬,说好的主角攻会对替身受发疯发泄情思呢? “那个,他走了。” 钟田顶着僵硬的气氛又详细地介绍了一遍自己身份,说道:“……段总他比较忙,我来接你回h市。” h市,这个关键词让江甚雪精神一振,主线真的开始了,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此刻少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整个人都仿佛透着薄薄的雾气,眼神也带着几分无措。钟田看得有些不忍,“要不先去医院看……” 此刻不远处传来的几声鸣笛打断了钟田的话,江甚雪猜测男主攻应该是不耐烦了。 想到原剧情里描写段柏云精挑细选选中了与白月光最为相似的人作为慰藉,却又矛盾地厌恶替身这种存在,那刚才段柏云对他的反应就不难理解了。 自己应该是被嫌弃了。 江甚雪摇了摇头说道,“我签了合同,拍完节目之前不能离开,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走。” 钟田考虑道,“这事我会请示段总。” 江甚雪拿出手机,“我们加个好友吧。” 钟田掏出手机点开添加好友,见少年生疏地打开app,摸索了一番才找到加好友的设置,而后又慢腾腾地打上备注:霸总助理。 江甚雪一本正经地伸出手,“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钟田默然,与他握了握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新奇怪异感。 随风飘来的乌云如同被打翻的色块,胡乱抹在湛蓝的天空中,不消片刻便将肉眼可见的天空涂成了不均匀的暗灰色,铺天盖地压坠下来。 “要下大雨了。”感受着呼啸的狂风,江甚雪舒服地眯起眼,朝不远处那辆瞩目的银灰色豪车挥了挥手,“我要去工作了。” 钟田有些迟钝地顺着江甚雪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见车窗半落下,车里人神色晦暗不明。再回头看去,少年那道单薄的背影已经被裹挟进了因忽如其来的狂风大雨而躁动的人流中。 钟田纠结了一下,小跑来到车旁,将刚才江甚雪的话转述给了自家boss。临了,想到少年拒绝跟他们离开时那带着几分轻松的语气,钟田大胆了一次,“江先生现在应该不适合陪伴在您身边。” 言外之意,强扭的瓜不甜。 段柏云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点了点,“上车。” 钟田只好听命上了车。 车缓缓穿过人流,竟是朝少年离开的方向驶去。 听到身后有鸣笛声在催促,江甚雪让开身,那车却没有穿过人流离开,而是停在了他身边。 车窗落下,是刚才的助理钟田,他表情有些莫名地递来一瓶矿泉水,江甚雪疑惑接住。 “还有什么需要的吗?”钟田问。 江甚雪茫然地摇头。 “今晚九点,东路酒店。”驾驶座上的男人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 “好。”江甚雪乖乖点头目送车驶远,有些摸不着头脑,段柏云不是嫌弃他吗,干嘛还给他送水? 第2章 想到本不该出现在这座城市的段柏云出现在了眼前,且刚才只是给江甚雪送了瓶水,钟田忍不住开口问道,“段总,您怎么也来了?” 车内没有第三个人,段柏云漫不经心地打着方向盘:“顺路过来看看分公司发展情况。” 竟是只字未提江甚雪。 出了限速路段,车速直线上升,嗖嗖的破空声让钟田喉咙紧了又紧,谁能想到外界看来沉稳冷厉的段总其爱好之一是飙车呢? “哈哈也是顺路……”钟田擦了擦冷汗,段总虽然不提,但不意味着他这个当助理的可以不管,“您打算如何安排江先生?” 闻言段柏云只是问道:“你加了他好友?” “是的。”钟田立马点开好友页面,双手捧着给自家boss查阅,“要让他加您吗?” “不用。”段柏云皱着眉,“让他好好清洗干净,我不喜欢他身上沾染任何气味。” 钟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手指飞快地敲打文字。 段柏云冷不丁开口:“我很老吗?” 钟田被这毫无前后联系的问题吓了一哆嗦,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说他们boss老? “哪能啊,您正年轻,风华正茂,生龙活虎!” . 天气变化无常,刚才还是风和日丽,转眼间狂风肆虐,乌云盖顶。江甚雪赶在暴雨来之前回到了拍摄场地。 “我叫你买的水呢?”见江甚雪只拿了一瓶矿泉水地回来,林盛气恼质问,“跑半天干什么去了?” “我没钱。”江甚雪象征性地掏了掏口袋,掏出满兜的糖果巧克力。 “你没钱?”林盛不敢相信对方会用这种借口敷衍他,“把我当傻子呢,你都给你自己买了水。渴死了,把水给我!” 江甚雪抱着水摇头拒绝:“这水是别人送我的。” 林盛气得直瞪眼,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江甚雪却没有如往常那样顺从他的意思,竟是无视他走开了。 比起不给好脸色的林盛,江甚雪对节目拍摄现场更感兴趣,刚来这里看什么都新鲜。 “喂,跟你说话呢。”林盛不满地追了过来,“你跑这来干什么,想偷吃啊?” 江甚雪面前一排的是本地富有文化特色的小吃,不可否认他确实对美食心怀不轨,他底气不足地小声喃喃道,“我只是看看,” 见江甚雪这幅心虚的模样,林盛感觉自己算是出了口气,心情平复了不少,鄙夷道,“以你的咖位还不够格在镜头前跟许哥他们共进晚餐。” 江甚雪只是用鼻音嗯了一声作回应,目光恋恋不舍地从小吃上移开,林盛颇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场忽然的风暴打乱了节目组的安排,下午两三点的天空宛若入了黑夜,场地不得已由室外转到室内。 “真倒霉死了。”想到好不容易争取来和大流量同框的机会可能会因为这鬼天气泡汤,林盛心里万分不爽。 窗边一道道壮观的“瀑布”洋洋洒洒地朝这边奔来,江甚雪看得入了神,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细雨湿润才想到用手机拍摄记录下来。 拿出手机,几条消息弹出,江甚雪看完消息内容后不禁感到困惑。 原来身上的气味儿也是段柏云嫌弃的原因之一吗? 他皱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并没有异味,江甚雪只闻到那股属于街边小吃的烟火味混着甜甜糖果的气息。 林盛看得是越发不爽,听到工作人员大喊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搬进来时,他立马看向一旁兀自发呆江甚雪。 “我们来帮你们搬吧。”林盛拦下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正急着抢救道具,闻言一口答应道,“好好你们快点!” 像小鸡崽子一样被拽过来的江甚雪茫然脸问道:“我也要吗?”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点东西都不想搬?”林盛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地拽着江甚雪出了门,轻蔑的目光扫过江甚雪几遍,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死娘炮。” 林盛是书中前期恶意针对替身受的主要反派炮灰之一,仗着替身受性格内向善良且没有亲友帮助,总是不会放过任何能欺压替身受的机会。 想到今晚九点要去酒店赴约,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细腿,江甚雪对自己这具病秧子身体的承受能力不太有信心。 林盛凶神恶煞地催促:“快点搬!” “好吧。”也是无奈,江甚雪答应了。 怀中抱着的陶罐沉甸甸地往下压,江甚雪每走一步都很是吃力,地面铺着的仿古青砖也在丝丝细雨的浸泡下变得滑腻。 “你可别又像上次那样笨手笨脚给摔了,”一旁的林盛嘲讽道,“看你抱几个罐子都那么费劲,当什么演员,还是趁早改行吧。” 江甚雪费劲地托着陶罐,没有搭理他。 林盛见江甚雪没什么反应,不甘心地啧了啧嘴,正好看见地上一块小石头,他顺脚就踢到了江甚雪那边。 第3章 “哗啦——”大雨倾倒的骤然响起。 江甚雪只感觉耳边轰的一声,眼前黑了一下,回过神来时整个人已经摔到在了地面。这一下摔得不轻,好似骨架散开,疼得他半响发不出声来,周遭的斥责声也被暴雨声模糊了。 林盛:“你怎么又摔了,要你有什么用,居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正搬着道具的工作人员见状停了下来,慌忙问道,“罐子没有摔坏吧?” 江甚雪混着雨水深呼吸好几口气,仰起脸轻声道,“没事,罐子没摔坏。”还好刚刚他反应特别快地护住了罐子。 不然摔坏了道具钱都不够他赔的,账号里为数不多的钱他用来买糖果了。 工作人员这才看清地上人的模样,赶忙把人扶起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是嘉宾,您没摔到哪吧?” 江甚雪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搀扶进休息室,一下子得到了不少关注,不过在发现他只是个在圈里叫不出名字的小艺人后,休息室也很快空荡的冷了下来。 最后一个工作人员离开时给他递了一杯热水,不太放心地说道,“有事的话就喊我们。” 同伴拉着她离开,“哎呀能有什么事,不就摔了一跤嘛,换身衣服就行了。” “……不过他怎么会连助理都没有呢?”被拉走的工作人员疑惑不解的碎碎念叨声逐渐弱下,“他真的是一个人来的吗?” 江甚雪缩在角落里把自己紧紧地蜷成一团,这场高烧来得急,凉飕飕的冷意和灼热感也交替袭来。 他熟悉自己的体质,他免疫力太差其实很少发烧,可一旦烧起来了就很要命,高热连着几天都退不下去,几乎每次发烧都是在死门关里走一趟,不过现在他不需要畏惧死亡了。 江甚雪撑着坐起身,本想喝热水,但热水太烫了,他便就着矿泉水吃了几颗糖,凉凉的水混着甜意灌入口腔,身体的不适随之缓和了些。 他点开手机联系人,找了一通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只得拨通林盛的号码。 “能帮我给剧组请个假吗?我感冒了……反正拍摄也不需要我了吧?” . “谁,他要去干什么?”导演正愁着要如何安排被大雨打断的拍摄计划,就听说有艺人要请假外出。 “江甚雪,他说他感冒了。”林盛面色有些古怪,他没想到江甚雪会主动给他打电话。 “感冒啊,”导演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不赞同道,“小感冒而已,矫情什么,叫他再坚持一下,下午的镜头还没拍完呢。” 导演说着翻开台本,不满道,“啧,这个江甚雪第一场戏就旷工了,真不像话,难怪言老师他们没发挥好老ng,虽然只是个背景板但也是言老师亲自挑的,你去把他给我叫过来。” 林盛不情愿被使唤去休息室找人,暗想着这怕不是江甚雪的计谋,怕是怨着他上午的戏份被挤兑走,所以以感冒请假为由想引起导演的注意。 “切……”林盛嗤之以鼻,待会儿他就跟导演说江甚雪病得很重拍不了戏,看他能怎样。 “喂,导演让我来看看……”林盛一把推开门,休息室空无一人。 . 站在巨大落地窗前,钟田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手表显示的九点零一分,江甚雪并没有按时赴约。 “嘟嘟……” 这已经是钟田打得第十通电话了,消息没有回复,视频无人接听,江甚雪的电话也一直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不会是跑了吧……”钟田小声念叨着,偷偷看向雷打不动在屏幕前办公的段总,企图从中得到示意。 段柏云面无表情地压下了电脑屏幕。 不小心对上视线的钟田一激灵,立马换了话头,“不过这雨下得这么大,他应该是被困住了,我问问剧组那边是什么情况。” 段柏云吩咐:“你去把人接过来。” “明白。”钟田汗颜,边点头边拨通电话。 . 剧组一个小艺人擅自离开了片场,导致影帝言辉不满,拍摄再度中断,本就心情糟糕的导演因此大发雷霆,将江甚雪这个名字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 “给他能耐的,说不拍就不拍,一个龙套还给老子摆起少爷架子了!” 在导演骂得尽兴时,投资方的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点名要找导演,工作人员们互相推怂着都不敢触导演霉头。 林盛看得心里窃喜不已,这是江甚雪要倒大霉的节奏,他主动帮工作人员接过电话,“我来吧。” 工作人员如释重负,用看救世主般的眼神看着林盛恭敬地将手机递到导演面前。 “啧,你他……”导演本想顺口就骂,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后瞬间安静了,嘴巴扯开一道讨好的笑,“钟先生,抱歉钟先生让您久等了,我刚才在忙呢……” 恭维的话还没有说完,短短几秒时间内导演脸色变了又变,他不可置信地反问,“您说您要找谁,江甚雪?” 第3章 “……他、他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他嘛,他说感冒了,刚才我们找他也没找到他人呃呢呵呵……” “什么?您要亲自过来?!” 在场工作人员眼看着导演的脸好似成了被打翻的调色盘,脸色难看至极,原先中气十足的声音也虚弱了下来。 “江甚雪,怎么偏是他……”结束通话,导演嘟囔着,目光扫过四周看戏的人群,气急败坏骂道,“还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找人啊!” 事情发展出乎了林盛意料,他不敢相信地问导演,“为什么要找江甚雪?” “老子哪知道?”导演没好脾气,“滚蛋!” 导演心里的疑惑没比林盛少,一线影帝言辉要这个江甚雪,节目组资方也忽然要找他,若不是清楚江甚雪只是个孤儿院出身,连大学都没念完的十八线糊咖,还以为是哪家少爷来逐梦娱乐圈了。 难不成资方是看上了江甚雪?导演试图回忆江甚雪的长相,脑子里对他的印象却尤为模糊,长得好看,但不起眼。 导演很快否了这个猜测。娱乐圈里最不缺模样好看的艺人,江甚雪身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真有金主爸爸的话也不至于落到跑龙套的地步。 找谁不好,偏要这个江甚雪,偏是在江甚雪不在剧组的时候来找,导演越想越烦躁,指着眼前林盛的鼻子骂,“你不是和江甚雪同一个公司的吗,他去哪你会不知道?” 林盛感觉非常冤,“我和他又不熟,我哪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说他感冒了,可能是去医院了吧。” “麻烦死了。”导演赶紧掏手机发动人脉找线索,天知道江甚雪惹了什么事,竟然惊动得钟先生亲自来要人。 “郭导您别急,”林盛在和导演的看法差不多,不觉得江甚雪有资方背景,怕不是惹了祸才离开,林盛安慰道,“他欠了那么多钱,又没人帮他,毁约跑路我们节目都能把他赔死,他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要你说这些废话,还不快给老子找人!md要是找不到人得罪了段家,我们这节目就不用拍下去了!” 在节目组几乎把整个拍摄场地翻了个遍无果后,一辆银灰色跑车冲破雨幕,堪堪停在了这栋租作拍摄的小洋楼正门口。 导演正恼怒着,猝不及防被车灯光晃花了眼睛,对着门外怒骂道:“安保干什么吃的,谁tm让外来车辆进来了?” 在暴雨倾盆中费劲地撑开长柄伞,钟田无奈叹了口气,不消这几秒身上已经被雨水浸透了,迎面而来一顿臭骂。 他有种莫名的预感,作为生活助理跟着生活最简单的段总,每月领几万死工资,事少钱多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 “轰隆——” 今夜的第一道雷落了下来,斑驳闪烁的电光和高楼霓虹交织在了一起,刺激着高强度工作了几天有些酸涨的眼球,段柏云揉了揉额角,不经意抬眼间,落地窗映出的那青色胡茬莫名瞩目。 胡茬已经是摸着有些刺手的程度。 叔叔…… 段柏云不由得想到了白天少年喊的那一声,他少有被如此称呼。 此时钟田打来电话,道江甚雪并不在剧组。 “……段总,片场人说江先生感冒了,附近诊所都找过了没人,他大概是去医院了,节目组正在联系本地医院……” “我知道了。”段柏云起身离开了办公桌,“我现在就过去。” “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吗?医院那边我会去联系。”钟田愕然,不过转念一想段总本人都亲自来到了这座城市,雨夜出门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段柏云踏出房门,鞋底毫无准备地踩进了一滩水渍。 “嗒,嗒……”安静的走廊内响起清脆的滴水声。 段柏云循声目光下移,只见少年小小的一团浑身湿透缩在墙角处,身体小幅度颤抖着,也仰起头看他。 漂亮的眼珠如同未打磨的珠玉覆着灰蒙蒙的茫然,面无血色的状态并没有淡化其五官精致度,而是有种非人般的怪诞美。 第4章 比白天的状态还要糟糕,此刻的少年看起来就像是一具被丢弃的破损人偶。 段柏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然而那股熟悉的湿冷气息还是细细密密地穿透了皮肉。在寂静的走廊里,段柏云能听到沉闷在胸腔许久的心脏在兴奋的振动着。 “你好,”江甚雪感觉面前有人,本能的求生欲驱使他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声音,有气无力地祈求道,“能,帮我,帮我找……” “帮什么?”段柏云俯身迫近,语气下意识放得轻缓,嗓音透着几分低哑。 “帮我找……”高烧已经烧得他脑子一塌糊涂,江甚雪用为数不多的理智清楚地喊出那个名字,“段柏云。” 江甚雪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含糊地听见对方回了个“好”,这令他额外多了力量支撑,生怕被扔下,他慌忙抓住了那只朝他伸来的手,“谢谢……” 段柏云默然,目光不自觉落在被少年抓着的手腕处,少年抓得很用力,在深色衣袖的衬托下手指骨节如瓷玉般白透,唯有指尖透着红粉色。 但少年的气力不大,纤细的手指也好似瓷玉般脆弱,只要稍用力就能折断。于是段柏云也小心地收了力道,将少年揽入怀中。 少年身形比他小了好几个型号,果真如同人偶般窝在他怀里,湿漉漉的脑袋贴在他胸口,浸湿了里外层的衣料,呼吸间湿漉的水汽混杂着甜腻的气味儿。 段柏云将人放进了浴缸,他凝眸注视着少年,记忆中已经模糊的面孔与眼前的脸重叠,令他不由得一阵恍惚,确实很像…… 最大的区别就是那个人永远都不会这样乖巧地缩在他怀里,任他施为。 “唔……”少年忽然的凑近打断了段柏云的思绪。 江甚雪感觉自己被置放在了较为干燥的所在,身上湿冷得难受,身旁的热源令他本能地靠了过去,但未靠多久脑袋便被抵开了。 段柏云冷着脸,一手撑着少年歪扭的脑袋,一手拨通了号码。 “人已经找到了,在我这。” 而后段柏云没管钟田的反应挂断电话,顺手拨通了家庭医生的号码。 那头秒接,亲热问候:“喂?亲爱的段大……” 段柏云直接打断了电话那头的油腔滑调,“别废话。” 那头正色严肃道:“你现在什么情况?” 段柏云:“不是我,我这边有个病人。” 那头松了口气,“早说嘛,什么病?” 段柏云:“感冒。” 正说着,少年这时抱住了他的手就歪倒硬贴了过来,栽愣地窝进了他怀里,段柏云一时间竟没能把人撇开。 江甚雪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拒,然而越是被推拒,他越是不想让开,求生本能令他紧贴着身边唯一的热源,“……我好冷。” 段柏云不为所动:“冷了我给你开空调。” 江甚雪不满地哼哼唧唧,“求求你了……” “感冒?”医生不敢置信,“感冒你找我干什么,还有你那边到底什么是情况?” 段柏云:“他病得不轻。” 少年在胡乱蹭他,湿乎乎的缩在怀里就像是被捡回来的流浪小动物,过分的亲近人,段柏云不得已把人按住,警告道,“别乱动。” 那头又沉默了一瞬,语重心长,“他是你什么人?” “叔叔,能不能换个姿势?”被摁得无法动弹的江甚雪感觉自己额头被对方下巴的胡茬扎得疼,“有点疼。” 医生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你究竟在干什么?” 听到“叔叔”这个称呼,段柏云的脸黑了一圈,没好气道,“他感冒了,在说胡话。” “他真感冒了?”医生语气里充满怀疑和不信任,“我马上就过来。” 段柏云:“你不用过来,我不在h市。” “不是吧,你不是今下午就能回到h市的吗,你干什么去了?”医生纠结了一下,无奈道,“我是医生,你跟我说说他目前状况,我教你怎么照顾病人。” “我不会照顾病人。”段柏云语气冷淡,低头看了一眼在扯他袖扣的少年,言语间抵触更甚,“他只是感冒了。” “那也是个病人,你别乱搞啊我告诉你!” “只是感冒而已。”段柏云扯开了少年抓着的手。 “不是,哥们你现在在哪里?”医生试图用商量的语气道,“我看看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帮你照看一下。” 段柏云挂了电话,进房间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回到浴室。 鼻息间感觉到熟悉的带着些冷意的气息,江甚雪再度凑近,“我渴了。” 段柏云正要给他换下湿衣,就凑过一颗湿漉漉的脑袋来碍事,“别乱动。” 湿透的上衣被对方扯了下来,江甚雪有些不满,他在疗养院可没有受过这种粗鲁的对待,哼哼唧唧表达不满,“你能不能轻点?” 看着少年光洁的肩背上斑驳的淤青,段柏云原不耐烦的语气里透出几分怒意:“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哦,我摔的……”江甚雪哑着嗓子,“我好渴啊叔叔。” 段柏云揪着眉头再次警告:“……不要叫叔叔。” “我好渴,我好冷。”江甚雪赤着上身,屈膝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一副虚弱得说什么都听不明白的可怜样儿。 “不是冷就是渴,一问三不知,”段柏云啧了一声,冷着语气宣布耐心告罄,“等你清洗干净我送你去医院。” “不,”医院这个关键词刺激到了江甚雪,他抗拒道,“我不去。” “不去医院你想去哪?” 江甚雪跟他倔,“我哪也不去,我就要找段柏云……”他再也不想回去医院这类场地。 “我就是段柏云。” “啊?”江甚雪迟钝地反应不太过来,呆愣愣望着眼前模糊的轮廓,“真的吗?” 段柏云无语的同时难得有种被逗乐的感觉,“烧傻了吗?” “我不是傻……咳咳咳……” 这话倒能很快反应过来,可惜反驳得太无力,被自己咳嗽呛了回去。 段柏云深呼吸一口气,用力摁开热水。 第4章 被热水包裹的感觉缓解了阵阵冷意,江甚雪迷糊的脑子也得到了几分清醒,疑惑现在的处境。 放眼看去四周雾气氤氲中只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江甚雪试探性开口,“你……” 话未说完,兜头一块毛巾。 站在雾气中的男人依旧看不清神情,冷淡道,“自己洗。” 毛巾被浸得半湿,江甚雪拧了拧,“我拧不动,太重了。” 此刻热水已经灌到了口鼻,男人没有要管他的意思,只自顾自地解开衣扣准备淋浴。 江甚雪挣扎了一下,身体的力量仿佛也随着热量蒸发升腾离开了,现在只能借助水的浮力勉强不在浴缸里淹死。男人不理他,他无聊地干脆开始吐泡泡玩。 “啧,别喝洗澡水。” 男人话里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江甚雪费劲地扬起下巴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我只是喉咙太干了……” 段柏云:“所以你真喝了。” 是肯定的语气。 江甚雪:“……” 这不太好反驳,于是他的目光自动落在男人身上,宽阔结实的胸膛,漂亮的八块腹肌,再往下……那就不礼貌了,江甚雪赶忙打住,心里暗暗感叹这简直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完美身材。 再看看自己,一副弱鸡样,连毛巾都拧不动。 少年明晃晃打量的目光和礼貌沾不上边儿,段柏云本有被冒犯的怒火,但看到那双含着羡慕和莫名落寞的眼神后,更多的感受则成了好笑,气也生不起来。 “赶紧洗澡。”段柏云不和他计较,只催促了一句。 “我洗不动。”江甚雪把瘫软的身体泡在水里,继续吐泡泡,“我想睡觉了……” 等等睡觉,江甚雪猛地想到此行的任务,他忙确认道,“你真的是段柏云吗?” 段柏云俯身:“需要我给你看身份证吗?” 男人的脸骤然间清晰了起来,俊朗的五官犹如雕塑般立体深邃,调笑意味的语气淡化了极具压迫感的眉眼,反显出几分耐心来。 江甚雪微怔,“不好意思,不用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着少年晕乎乎的模样,段柏云此刻忽然有种异样感浮上心头,他掐住江甚雪的脸,“喂,不要睡。” “因为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路……”睡意来得急,江甚雪撑着最后几丝力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看着少年挣扎了几下缓缓合上双眼,段柏云喉结滚了滚,将未问出口的疑问吞回了腹中。 . 丝缕的晨光穿过了被风掀起的纱帘缝隙,江甚雪对光很敏感,可他并不想这么快醒来,因为一夜黑甜无梦的感觉他很少有过,下意识地想要再睡回去。 “三十七度二,可算是降下来了。” 第5章 说话的人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语气里透着疲惫和庆幸。 江甚雪听着这声音是陌生的,思绪一下子链接上了失去意识前的片段,段柏云呢? “你醒了?”付乘顶着眼底两圈的青黑,对刚醒来就四处张望的病患露出友好耐心的笑容,“感觉怎么样?” 江甚雪的目光停在眼前笑得慈祥的陌生青年身上,“你是谁?” “咳咳,介绍一下,我叫付乘,段总的私人家庭医生。”付乘说着伸出手,想替少年把把脉,“我看你有点营养不良的样子……” 江甚雪明白了,原来是霸总的家庭医生。他笑着握住付乘伸来的手晃了晃,诚恳感谢道:“你好付医生,谢谢你的照顾,真是辛苦了。” 付乘被晃得摸不着头脑:“啊?其实昨晚我并没有怎么……” “嗒——”话未说完旁边传来一道置放瓷杯的响声,付乘面露微笑,在嘴边做了个拉合拉链的动作。 江甚雪顺着声音看去,“段柏云。” “嗯。”抿了一口苦咖啡的段柏云眉头皱了皱,坐在了靠窗位置的小几旁。 钟田拉开窗帘,瞬间大片白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江甚雪眨巴眨巴眼,收回了目光,“付医生。” “江先生,”按理应该这么称呼少年,但付乘觉得怪别扭的,“我叫你小江可以吗?” 江甚雪点头:“可以啊。” 不论是江先生还是小江,都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他,江甚雪乐于接受在疗养院里体验不到的身份称呼。 付乘叮嘱了他好一番病后初愈的注意事项。 其实这些大差不差江甚雪都清楚,他光听着走神,目光一直往窗边瞥。 见此付乘识趣地清了清嗓子做结束语,“我先去休息了,小江你也好好休息,你身体吃不消的,千万不能劳累。” 在最后“劳累”二字加重了语气。 江甚雪清楚自己的体质,这次能这么快退烧应该是托了系统的福,虽然身体还是以前的身体,但承受力和恢复力不同以往了,故而并没有在意付乘的叮嘱。 等人走后,江甚雪立马掀开被子想要下床,然第一时间感觉到风吹过皮肤的凉意,他意识到不对,又把自己裹了回去。 “我衣服呢?”江甚雪问道。 钟田上来拿出早准备好的衣服,“江先生你穿这套吧,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唤我,我就在隔壁房间。” 说完钟田也识趣地退出房门。 段柏云是背对的姿势,江甚雪看不见其神情,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对不起,我知道昨晚我迟到太久了。” 段柏云:“你知道你昨晚感冒发烧了吗?” 江甚雪低垂脑袋,“我知道。”所以段柏云没有碰他,今早醒来浑身清爽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我现在好了。”江甚雪忙表示道,“我已经不烧了。” 这回答并没有让段柏云满意,他正要开口,身后响起布料被摩挲的声响,猝不及防的一幕令他哑口无声。 少年只着一件堪遮住大腿的衬衫,充斥着毅然神色的脸上泛起羞红,光脚踩着柔软的地毯上朝他走来。 “现在可以吗?”江甚雪声线微微带颤,但他还是在段柏云面前站直了身形,带着示好,“我身上已经没有你讨厌的气味了吧?” 他刚才反复确认过,身上只有沐浴露的气息,昨日令段柏云不喜的气味应该都被大雨冲刷干净了。 奇怪了,他都这么主动了,为什么段柏云还是对他没什么反应? 江甚雪疑惑地探头去看椅子上男人的脸,然后冷不丁被掐住了脸颊。 段柏云微抬下颚,眉头压着眼也透着不解,“你情愿吗?” 江甚雪感觉莫名其妙,被掐着脸的他口齿不清道,“窝duang软愿意。” 江甚雪看不懂此刻段柏云看他的眼神,好像生气了,又好像没有,为什么要问他愿不愿意呢? 段柏云眼前这张脸许久,缓缓松开手,“把衣服穿好。” “唉?你真的不要吗?”江甚雪有些急了,这主角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我现在有空。” 看着少年懵懂又焦急的模样,段柏云有些好笑:“我没空。” 江甚雪不是傻子,看出了对方的有意调笑,“你就是不想要我是吧?” 段柏云低头抿了一口咖啡,闻言只是冷淡道,“比起这个,你更应该随时保持通畅的联络,这也在你的义务范围内。” 凉风拂过江甚雪空荡荡的大腿,他一脸恍然大悟。 段柏云挑眉:“明白了?” “我手机呢?”江甚雪无助地在本该是裤子口袋的位置抓了一把空气,“还有我的糖果呢?” “我裤子呢?”寻求无果,江甚雪立马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段柏云,“不会给我扔了吧?” 段柏云语气不吝嫌弃:“你那破手机扔与不扔有什么区别吗?” 不愧是小说里的冰山霸总,这么的不近人情,江甚雪欲哭无泪,“我就那一部手机。” 想到昨晚少年缩在浴缸里怎也不肯换下衣服的模样,段柏云无情道:“已经被水泡坏了。” “我知道。”江甚雪失魂落魄地抱膝蹲下,“也不能全怪你。” 本以为借钱修修还能用,这下连借钱都不用了。 “你还想怪我?”段柏云顿时觉得这小东西还真有意思,“昨晚雨下那么大,你是怎么想的,真的淋着雨自己一个人跑过来?” 江甚雪不喜欢段柏云这种调笑中带着审视的语气,“我不一个人过来,难道要半个人过来吗?” 炸毛了。段柏云心情莫名的舒畅,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我是说我可以派人去接你,你为什么没接电话?” “你不是知道我手机被水泡坏了吗?”江甚雪觉得段柏云就是在耍他,根本就没认真听他讲话,“手机坏了怎么接?” 段柏云被他说得喉咙一梗,“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还没泡坏。” “你怎么知道没坏?”江甚雪回想起了昨晚的经历,“我昨晚刚出门就绊了一跤,手机掉进水坑里了。” 拖着感冒高烧的身体走了那么久,总也找不到段柏云说的酒店,他越想越委屈,“我迷路了很久,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段柏云愕然,看着少年不甘又委屈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是哄哄他,但话说出口就变了味道,“我不是在这吗。” “你又不来找我。”江甚雪悲愤填膺,他好不容易找到这家酒店,却因为拿不出和段柏云关系的证明,工作人员不给他放行,他爬了好几层楼梯才找上来。 少年瘪着嘴控诉的模样端的是可怜巴巴,但段柏云并不擅长安慰人,正踌躇着措辞,就听少年接着控诉道,“我手机都坏了!” 段柏云不禁问:“那部手机很重要吗?” 江甚雪吸了吸鼻子,“当然。” 手机是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了,结果为了找段柏云而牺牲。 段柏云听完哭笑不得,将桌面未拆封的方盒推向少年,“我赔你个新的。” 少年脸上的灰败立时一扫而空,眼睛闪闪发光,简直不要太单纯,“真的吗?” 江甚雪没想到段柏云这么大方,价值上万的最新款手机说送就送了,这些钱原身要打好几个月的工才能凑齐。 段柏云笑意渐深:“当然是真的。”他也没想到少年居然这么容易满足。 抱着手机的江甚雪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 “你身上的伤也是昨晚摔的吗?”段柏云状似随口一问。 江甚雪反应了一会儿,看见落地窗前自己肩臂处的大片淤青斑驳,才到意识到了什么。 这样子的自己好丑,难怪段柏云不肯碰他。 第5章 “那个,我……”江甚雪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身体其实挺坚韧的,这点伤很快就能恢复了。” 段柏云:“我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摔的。” 江甚雪说得含糊:“唔,被绊了一跤。” 段柏云凝眸看了许久,这种目光并不含情欲,是江甚雪读不懂的复杂,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你真的不想要我吗?” “过来。” 江甚雪听话地凑近。 “弯腰。” 江甚雪又弯下了腰,他感觉对段柏云唯命是从的自己就像是只宠物,有点怪怪的。 忽然间肩臂处传来一阵疼痛,江甚雪扭头看见段柏云的手压在淤青处,稍用力压得凹陷,顿时疼痛加剧。 “嘶——” 段柏云哑着嗓子问道:“怎么样,很痛吗?” “这不废话……”江甚雪险些被激出眼泪,系统也没说段柏云是个s.m爱好者啊! 不料想段柏云听到他的回答竟是抵着他胸口低声笑了起来,胸口处阵阵如同过电般的震颤,江甚雪一时间没敢动,僵着身子等到段柏云恢复平静。 “太娇气了。”段柏云评价似的说道, 第6章 见识到了小说中阴晴不定,变脸如翻书的冰山霸总,江甚雪面露惶恐地退后数步,但心底那份不甘占了上风,“你为什么现在不肯跟我做?” 是嫌他身上有淤青不好看,还是说嫌他娇气? 段柏云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问题,表情变得玩味儿起来,“你这么期待跟我做吗?” “也不是期待啦……是义务。” 江甚雪慢腾腾地扣衣服扣子,扣口有些紧,手指发软没什么力气,扣半天也只扣进去几颗,他干脆放弃了。 大身形几个尺码的白衬衫随意地罩在少年身上,段柏云就这么看着他又和皮带扣较上了劲。 江甚雪小小声问道:“有别的衣服吗?” 习惯了在疗养院衣来伸手,自己穿起衣服来过于费劲,最重要是的他低血糖又犯了,这会儿实在是没什么力气。 段柏云:“没有。” “我的裤子你真的扔了吗?”眼前开始泛起了黑点,江甚雪不死心地说道,“兜里有糖,我想吃糖。” “你想吃糖,”段柏云若有所思,搅了搅咖啡,“这杯……” 然话未说完,江甚雪便冲了过来,来不及阻止便仰头喝下。 “噗——” 苦的要命,入口的那一瞬间江甚雪有种回到了疗养院被灌药的痛苦。 段柏云惊讶了一下,看着少年抱着垃圾桶将那杯没加糖的咖啡吐了个干净,然后又进了洗浴间反复漱口。 “真那么苦吗?” 闻言江甚雪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身后人一眼,可惜这一眼太过无力,配着水光潋滟的眼眸倒更像是撒娇。 “又耍我!” 段柏云把人扶起来,对少年的控诉很无奈,“我什么时候耍你了?” 他振振有词:“这么苦,一点都不甜。” “咖啡不就是苦的吗。”段柏云也是理由充分。 江甚雪瞪着眼不确信:“那是咖啡?” 段柏云:“嗯哼。” 段柏云肯定的回答抽掉了江甚雪最后一丝底气,登时脑袋一歪栽倒进了段柏云怀里,低血糖不好受,他还想再挣扎一下,“糖……” 炸毛的少年气势弱了下来,虽然瘦弱,但并不硌手,浑身软乎乎的,段柏云搂着非常顺手,“乖,待会儿给你买糖吃。” “我就要现在……”晕乎间江甚雪惊喜地发现了被扔在地上的裤子,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拼命指着那处。 段柏云皱着眉头:“已经脏了,不要了。” “没,有包装纸。”江甚雪急得简直要哭出来求他了,“段柏云!” 江甚雪听见段柏云似是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嘴唇被粗糙的指腹掰开送进来一颗硬糖,甜腻的滋味在舌苔化开,身体被强迫关机的感觉逐渐缓解了。 察觉到段柏云有起身的动作,江甚雪扯住了他的衣袖,“等等。” “嗯?” 对方湿热的鼻息扑在额头,江甚雪吞了口唾液,祈求道,“能再给我吃几颗糖吗?” 段柏云看着少年惨白的面色,后知后觉道,“你低血糖?” “嗯。”江甚雪用力点头,手指还揪着段柏云衣袖不放,生怕被对方扔下。 段柏云眼底罕见地几分懊恼的情绪:“为什么不早说?” “啊?”能量不足的脑子难以支撑江甚雪进行思考,他下意识道,“我就想吃糖。” 段柏云抱起怀中软成一团的少年,不顾对方口中对糖的呼喊,把人放回了柔软的大床。 “干什么?”江甚雪有些懵,“你来感觉了吗?” 江甚雪视死如归地扯开衣服,“那来吧。” 少年害怕地紧闭着眼,连手腕都在颤抖,段柏云握住了那截白皙纤瘦的腕子,随即耳畔传来少年吃痛的抽气声。 “可以轻点吗?”手腕被握地有些疼了,江甚雪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此刻心脏在胸前咚咚扑腾着表示抗拒。 这就是所谓的叶公好龙吧,积极主动的是他,但真面临时慌张害怕的还是他。 那只温热的大手松开了他的手腕,顺着手背划下,随即江甚雪感觉到手里多了份重量,五颜六色的糖果静静地躺在手心。 “谢谢你。”真是虚惊一场,握紧糖果,江甚雪无声地松了口气,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待会儿要去上班了。” 段柏云拍了拍江甚雪滑溜溜的大腿,“连衣服都穿不好,你还想去上班?” “这和我穿不穿得好衣服有什么关系……”江甚雪小小声反驳,被衣来伸手的伺候惯了,被拍了后习惯性地换了个更方便的姿势。 段柏云一脸莫名。 “帮我穿裤子啊。”江甚雪下意识道。 段柏云无言半响,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又要我来伺候你穿衣服?” 段柏云这样就有点吓人了,江甚雪忙改口:“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我能照顾好自己。” 段柏云语调上扬,充满嘲讽意味地重复:“你能照顾好自己?” 江甚雪愤愤:“别小瞧我。” 他笨拙地勒扯皮带,一直卡到最后一个孔,环着腰身的一圈还是有很大空隙,裤子松松垮垮地卡在胯骨位置。 江甚雪苦恼地挺了挺腰,“这不适合我。” 段柏云只觉眼前一截腰肢晃得令人眼花,他不得已伸手摁住,警告道,“别乱动。” 江甚雪非常听话,举起双手示意,“好。” 接下来江甚雪将房间的裤子全试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毕竟这里只备有段柏云和钟田的衣物。 江甚雪主动表示他可以穿自己原先的裤子。 湿的怎么穿?当然洗干净烘干就行了。 抱着要在段柏云面前证明自己的想法,江甚雪亲自动手了,麻烦是真的不少,“洗衣液和洗衣粉有什么区别?” “那个,烘干机怎么用啊?” “要把裤子拧干再放进去吗?” 少年就像是一个毫无生活常识的白痴,用最单纯和羞怯的脸问出最无知的问题。 目睹这一过程的段柏云快被问笑了,“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江甚雪手里抱着不断滴水的裤子,实诚地回答。 段柏云吐出两个字:“娇气。” “怎么就娇气了?”江甚雪感觉莫名,且不服气,“算了,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弄。” 接下来段柏云就发现,哪怕是没发烧,吃了好几颗糖从低血糖里缓过来的、算是处在正常状态的江甚雪,也拧不动布料里的水。且光这一番动作就给少累得气喘吁吁,连吃了好几颗糖补充能量。 实在是娇气到没边儿了。 “我来。”段柏云无奈接过动作。 在段柏云的帮助下,江甚雪可算换上了干净干燥的裤子。眼见着段柏云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这个时间点也该去片场了。 和段柏云说了一声,江甚雪打开了房间门打算离开。 段柏云看向他的目光充斥着不明的意味。 “怎么了?”江甚雪心说自己脸上没有沾着什么吧? 段柏云:“你刚退烧。” 江甚雪:“我已经没事了。” 段柏云冷下脸,“你知道你生病了会很麻烦吗?”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江甚雪心里暗暗吐槽,嘴上和冰山霸总讲理道,“我签了合同,不到场会被视为违约,要赔钱的。” 再麻烦也对段柏云没什么影响吧,毕竟段柏云对他没性趣,自己暂时不需要履行替身的义务——当然这话江甚雪没敢说出口。 就当江甚雪以为段柏云会霸总式大手一挥表示多少钱他出了时,段柏云只是若有所思地点头,竟表现得公私分明了起来,“嗯,工作要紧。” 这下轮到江甚雪诧异了,他扶着门框确认,“我真的走喽?” 段柏云走近,低头看着少年。 这个角度给江甚雪一种无法避免的压迫感,让他越发不确信,“我可以走了吗?” 温热的带着几分粗粝感的手掌贴在了江甚雪额头。 感觉到贴着眼帘的热意,江甚雪忍不住眨了眨眼,“可以了吧?” “手拿出来。”段柏云道。 江甚雪谨慎地并紧伸出去的五根手指。 段柏云忍不住轻拍了一下,“你电话卡没取。” “哎呦!” 江甚雪吃痛收回去的手被段柏云抓了回来,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被对方居高临下地教训。 段柏云:“这样一来是不是又多了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江甚雪气鼓鼓,“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他以前又没怎么用过手机,都不知道电话卡在哪,这种事实说出来恐怕也没人相信——显然此刻段柏云就对他充满了不信任。 第6章 顶着段柏云审视的目光,江甚雪握紧手心的电话卡,“那我走了。” 段柏云:“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第7章 “哦。”江甚雪只是点头。 “还不走吗?”段柏云的语气像是在催促。 “我走了你还会找我吗?”江甚雪心里很没底,段柏云并不像小说设定的那样非他不可,万一段柏云找了更符合他心意的新替身,不要他了怎么办? 少年扒着门框,和害怕被抛弃的小流浪颇有些相像。 段柏云闻言眸光微暗,“不论你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果然这才有霸总的样子嘛,江甚雪听言放心了不少。 . 付乘揉了揉自己青黑的眼圈,见段柏云脸上的疲倦也不遑多让后心里可算得到了几分平衡。 但这平息不了他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愤怒,“你知道我昨晚一晚没睡吗?就因为你一通电话,我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高铁赶过来!” 段柏云不紧不慢地晃着手中的咖啡杯,“我没叫你过来。” 听听这叫什么话?付乘气得咬牙,“那你刚才叫醒我是什么意思,你又犯病了?” 段柏云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付乘悲催地从那眼神里看出了确定的意思。 “这不重要,”段柏云放下满满当当的咖啡,“我是想让你照顾江甚雪,帮他调理好身体。” 付乘一听就炸了:“啊?就因为这事把我叫醒?还有我是精神科医师,不是营养师!” 段柏云无视了医生的抗议,“月薪翻三倍。” 付乘很为难:“虽然我以前也涉猎过营养学,但我本职工作……” 段柏云:“翻六倍。” 付乘开始纠结:“小江只是得了场感冒,又不是大病初愈……” 段柏云:“十倍。” “好好,我答应行了吧,”付乘看起来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道理说不通就用钱砸,你们有钱人都这臭毛病……” 话虽如此,付乘对身份的转变适应得很快,他理了理衣襟,一本正经道,“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营养师,严格监管雇主的饮食,段总,这咖啡您不能再喝了。” 段柏云:“没喝。” 付乘:“钟助理都告诉我了,您刚才喝完了一杯咖啡。” 付乘说完这些话,就看见段柏云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嘴角竟勾起了一抹笑意。 见鬼了!青天白日的段柏云居然笑了? . “送到这里就行了。”江甚雪拒绝了钟田要把他送进拍摄现场的好意,“里面不让进车。” 钟田:“中午您有时间吗,按段总的吩咐,我会送您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不用了。”江甚雪一听要去医院连忙给拒绝掉,“我很忙的,戏份特别多!” 钟田对此不置可否,“我已经订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江先生方便跟我们一起回h市吗?” 江甚雪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方便方便。” 今天是个大晴天,适合户外拍摄——至少目前看来如此,整个片场很是安静,安静得近乎压抑。 江甚雪并不清楚在他不在剧组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他一出现几乎就成了全场焦点,大部分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斥着古怪的诧异和打量。 导演生硬开口:“你昨晚去哪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感冒好点了吗?” 江甚雪没有傻到觉得导演是在关心他,“好多了。” “我问你昨晚去哪了?”到底憋不住脾气,导演一脸烦躁地敲了敲桌子,“知不知道有人找你?” 江甚雪如实回答:“我感冒了,手机也摔坏了,不够钱去医院,在认识的人那里休息了一晚上。” 这个回答远不能为导演解惑,接到资方的电话后,他几乎翻遍了江甚雪的身份资料,又联系了一圈人,怎么也没搞明白这个在娱乐圈毫无存在感的江甚雪,和如日中天的段家到底存在什么关系。 如果说江甚雪攀上了段家这根高枝,没道理还是这幅模样——导演将眼前人上下打量了几遍,除了模样长得好看外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人还呆呆的。 段家那边更是没有什么表示。 “你和段家……”导演百思不得其解,刚开口,就听见一阵“咕噜噜”声,少年原先清澈且疑惑的眼神里多了些许尴尬,导演的声音就这么生生卡在了嘴边。 少年弱弱地问道,“导演,能先吃饭吗?” 江甚雪这会儿是真饿了,糖果没有饱腹感,算下来起码有二十个小时没正经吃顿饭了。 有种莫名的无力感袭来,导演撇撇手,有气无力,“吃,吃去吧。” 剧组的盒饭分不同档次,节目里充当背景板花瓶的小艺人的伙食只比群演好一点,有时候来晚了也只能吃群演的份。 不过今天破天荒的竟然从上到下都丰富了饮食,西式面点,中式早餐应有尽有……汤锅里现熬着热腾腾的肉汤,群演排起了长队。 江甚雪也加入了队伍中,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今天伙食异常丰富的原因,疑似大领导来视察。 他们这档节目主要任务是宣传当地风景人文,当地几大景区都有金主爸爸的大手笔投资搞开发。 按剧本他今天的戏份约等于没有——没错,虽然是综艺真人秀节目,但也是有剧本的,整条街道的人都是演员。 江甚雪与上千背景板群众演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是个好看的背景板,能有多少镜头全靠运气。 今天应该没什么活儿,导演没有追究他昨晚离开剧组的责任,那么只要度过今天和明天,他就可以无负担地跟段柏云去h市完成虐心虐身的替身剧情了。 “你居然跑这来了。”林盛不屑的声音响起。 林盛向来不会掩饰对江甚雪的鄙夷,不过今天他话里多了些酸味,“都攀上段家这根大腿了,还和龙套挤一块吗?” 这炮灰反派还真敬业,一大早就来刷存在感。江甚雪就着热汤慢腾腾地啃着馒头,“你吃早饭了吗?这汤挺好喝的,馒头也很香。” 简直是问东答西,林盛有被气到,“呵,你怎么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该不会是被段总退货了吧?” 不得不说,林盛歪打正着戳中了江甚雪正在意的点。 “如果我说是呢?”江甚雪叹了口气。 这份坦然突破了林盛的认知,他被震得呆滞住,“你、你……” 江甚雪:“你有什么主意吗?” “你居然敢承认,不对,你怎么可能入段家的眼,少装了!”林盛原地纠结了一通,终于找到了一套能自洽的逻辑说服自己,“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段总能眼瞎看上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盛还未发泄完情绪,工作人员过来催促道,“唉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还拍不拍了?” 江甚雪有些意外,“这么快?” “就差你们了,快点,人家言老师早就在那等着了。” 江甚雪啃完馒头把最后一口热汤喝完,心里念着小说剧情。 这位言辉言老师是圈内少有的热度与实力共存的顶流,年纪轻轻取得影帝头衔,在原书中是白月光的众多守护者之一。 言辉对替身受表面上宛如耐心温柔的前辈,实际上对替身受多有轻蔑不屑,也只是把“江甚雪”充作疏解相思的工具而已。 给予了人希望,又将人彻底打入绝望的深渊云云…… 不过江甚雪对除段柏云之外的角色们都没有特别在意,不论是像林盛这样的刻板炮灰也好,言辉这样有点剧情的男配也罢,都不需要江甚雪费心思配合,因为他们自己会主动推动剧情发展。 最重要的是段柏云这条主线。 段柏云究竟嫌弃他哪些地方,到底怎样才能唤起段柏云对他的性趣呢? 江甚雪尽职尽责地当他的花瓶背景板,眼神呆滞放空,脑子里早已经往无法描述的方向狂奔。 “小雪,你觉得怎么样?” 青年温润的嗓音如同三月春风,轻轻拂过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除了江甚雪。 “小雪,小雪?”青年又耐心唤了几声。 “啊?”江甚雪迟钝回神,感觉到四周投来的不满和催促的目光,才意识到那几声小雪喊的是他。 “卡!!怎么回事?”导演是个暴脾气,当即就要把掉链子的小艺人拽过来,然而在看清那张苍□□致的脸后,生生止住了手势,他几步上前来到江甚雪身边。 语气也压抑着怒火,“你刚才发什么呆,为什么不接台词?” “这里我没台词。”江甚雪拿出剧本,从满满当当的文字中圈出了自己三言两语的描述。 剧本是这么写的,少年姿态坦然,导演憋得脸色如便秘,“没台词,没台词你不会自我发挥吗?” “抱歉宋导,是我的问题。”言辉歉意地说道,俊美不失温柔的笑脸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是我没和小雪提前对过戏,刚才擅做主张了。” 导演顺坡下了言辉递来的台阶,“好好,这段重拍。小呃、小江,和言老师同框的机会很难得,你不要走神,好好听言老师讲话知道吗。” 第8章 江甚雪只点头。 导演看着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感到深深的无奈,这孩子真是空有外貌,人呆到没话说,难怪混了那么多年连句有台词的龙套角色都混不上。 第7章 拍完不到半分钟的同框镜头,江甚雪又被扔到了角落当背景板,和林盛排排站。 这次林盛直白地把“嫉妒”二字写在了脸上,“呵呵,还以为你能蹭言大影帝多少镜头呢。” 还不等江甚雪开口,导演捏着台本走来,扯着嗓门喊道,“别吵别乱动!” 导演看了一圈,指挥道,“这里光线不好,你们几个去那边。” 林盛比江甚雪反应快,来到了树荫位置,并招呼着其他艺人过来一起躲在树荫下,将为数不多的纳凉处占了个满满当当。 江甚雪无心应付林盛的挤兑,随着日头的高起,熟悉的眩晕感浮上大脑,火辣辣的阳光像无数细刺扎在了久不见光的白嫩皮肉上。 “你怎么又发起呆了,听不懂人话啊?” 导演不耐烦的声音被热浪模糊得有些失真,仿佛隔着一层什么,江甚雪听得越发晕乎,“我有点晕,” “晕?”导演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如临大敌,“你给我过来!” 在林盛幸灾乐祸的眼神下,江甚雪听话地上前。 “来来来,”导演忙不迭指着旁边的凉棚,“你就坐这。” 江甚雪疑惑道,“那不是嘉宾们的位置吗?” 林盛见状不妙,也急着附和道,“是啊导演那是嘉宾的位置,他不能坐那啊!” “你叫唤什么,有你什么事?”导演骂了林盛,又扭头不容置喙地对江甚雪说道,“你就给我好好在这呆着。” 林盛愤愤不平:“导演这不公平,江甚雪他算什么,轮得到他坐嘉宾的位置吗?” 凉棚处有风扇有瓜果饮料,是镜头前有名有姓的大明星才有资格拥有的,凭什么江甚雪就可以享受优待? “闭嘴,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轮得到你来安排吗?”导演被吵得头疼,心想这跑龙套的怎么可能理解他的苦心。 江甚雪身份特殊,虽然和段家的关系尚不明确,但以段家对江甚雪的紧张程度,若是又出了什么岔子,他们整个节目组谁能站出来担责? 有了昨天江甚雪感冒外出失联的教训,导演现在可谓是草木皆兵,江甚雪喊头晕,他便立即把人送到凉棚里歇着,争取把所有意外扼杀在摇篮中。 导演循循叮嘱,“这有消暑的茶水,你饿了可以吃点饼干,还有尝尝当地特色美食……不舒服了就喊医生,无聊了可以玩手机。” 就是千万别晕倒在片场。 工作人员都看呆了,尤其是跟着导演的老人,他们哪见过导演对小艺人这么耐心友善的样子? 林盛还想再说什么,被艺人们给拉住按回了原位警告:“别闹了,惹急了导演我们全都不用拍了!” 凉棚的清凉很好地缓解了身体的不适感,江甚雪不再拒绝,感谢地点头,“好的,谢谢导演。” 虽然换新的位置不会拍摄入镜,意味着不再有他的戏份,但这正方便了江甚雪继续刚才的探索,究竟怎样勾起段柏云对他的性趣? 江甚雪拿出新手机,用浏览器搜索诸如:如何让一个男人xx的问题,不过搜索出来回答都比较模棱两可,让人看得一知半解。 直到进了入了一个情感类论坛,与他有同样烦恼的人还不少,江甚雪试着问了问,立马获得了热心网友的回应。 [lz那么主动他都不碰你,绝壁是外面有人了,最好查一下]附赠查岗链接 别的不说,这点江甚雪可以保证:他在外面没别人,只有我。 [em……我觉得lz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你老公不会是养胃吧?] 江甚雪疑惑,x难道还和胃部有关吗?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可热心网友却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评论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我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真的笑了,lz发言感觉年纪很小的样子。] [小孩子别来,未成年绕道] [lz到底有多单纯?] 江甚雪蹙眉敲字:[我二十一岁。] 都成年了还不能理解x方面的知识吗? [才二十一啊,年纪轻轻的,怎么lz说得好像非他不可一样,合不来就分呗,都现代社会了,分手又不是要命的事。] 要是和段柏云分开了,他就真的没命了,江甚雪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他就是我的命。 江甚雪的回复让整篇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而后嘲笑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恋爱脑没救了。] [锁死吧。] [我通常是看见恋爱脑就默默退出的,但感觉lz你心智太不成熟了,人不坏但单蠢,祝你好运喽。] [完了,是被渣男pua骗钱骗感情的节奏。] 江甚雪看着这些回复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段柏云才不会骗他感情和钱,因为这两样他都没有。 可惜他认真敲键盘打出来的解释沦为了网友们新的笑点。 [不是,感情和钱你都没有,那他和你在一起图什么啊?] 江甚雪犹豫了一下,应该是他的外貌吧? [lz你不觉得自相矛盾吗?他既然贪图你外貌,为什么会对你没感觉呢?] 这个问题江甚雪立马就有了解释,因为男人嫌弃他,说他身上有不喜欢的气味儿,还说他娇气。 [娇气也不行吗,感觉lz也不娇啊。] [冒昧问一下,lz你身上真的有异味吗?狐臭口臭之类的。] 没有的,江甚雪很肯定,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患了什么病,但肯定没有狐臭口臭之类的异味,疗养院很讲究卫生,每天他身上干净得都跟消过毒一样。 若硬要说有气味,大概是药味儿。 江甚雪使劲嗅了几下,他闻不出来。 至于娇气,他觉得段柏云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不碰他,原作剧情里替身受被虐到哭也不见段柏云手下留情。 [冒昧问一下,lz外貌上有什么不足吗?lz还是不要对自己的外貌太自信的好,毕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只要不是丑得惨绝人寰,lz那么都主动了没道理没反应的。] 江甚雪想了想,他长相应该算不上丑,不然也当不了花瓶背景板,于是如实回答了。 [不是,你说什么,你是明星?] [撤了吧,钓鱼贴] [……绿贴] [内娱请转去隔壁] [营销号下错版块了?] 江甚雪理解不了热心网友们前后态度的大转变,刚才还能边嘲笑他单纯和恋爱脑边帮他分析问题,为什么说出自己艺人身份后就赶他走了呢? 心里实在是不甘心,江甚雪继续和网友们辩解,他只是个普通跑龙套的小艺人,不是什么大明星,真的只是想向网友请教x方面的问题而已。 可惜网友们压根不信他的解释。 [妈耶,这演技炸裂] [编呗,我看你编到什么地步] [能当演员的肯定不丑,lz这么急着和那个他发生关系,而且对方不图lz的钱和感情,呃……有点难评。] [“他在外面没别人,只有我”,这句lz原话细品一下。] [他不碰你,是不敢碰你吧?] [冒昧问一下,lz和那个他是正常婚恋关系吗?] [从头到尾都没说是男友还是老公哦。] [麻烦想怀孕上位的小三先去死一死] [说白了,就是想母凭子贵嘛。] 那个“死”字尤为突出,江甚雪被这些恶意揣测气得嘴唇发抖,偏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和段柏云的关系确实不算光彩。 可是他没有想母凭子贵,他是个男人怎么怀孕,这些评论太过分了。 [我不会怀孕!]怒而打下这几个字,江甚雪退出了浏览器,眼不见为净。 以前光知道大火的明星容易挨骂,没想到他一个跑龙套的都能收获这么多恶意。 还好他从小就知道了生气伤身容易折寿。 不生气,不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刚才发帖求助也不是毫无收获,江甚雪飞快调整好情绪,打开浏览器换了词条搜索:如何给男人养胃? 如何清除身上的药味? 怎样不娇气? 男人会讨厌x伴侣身上有淤青吗? 身上有淤青是怎么回事? 江甚雪看着看着就红透了脸,原来身上的淤青还有那种意思,段柏云该不会是因此对他产生误会了吧?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白月光是冰清玉洁高不可攀的存在,段柏云本就对他这个替身多有嫌弃,要是误会他和别人发生了关系,肯定是连碰都不想碰了。 可他身上的淤青真的是摔出来的。 江甚雪有种想立马和段柏云解释清楚的迫切感。 第9章 这时弹出了钟田发来的信息,信息内容是他中午会来片场。 不是说了不去医院吗?江甚雪苦恼,要是来的人是段柏云就好了,也不对,段柏云也很有可能会把他往医院送。 江甚雪这么苦恼着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大中午。 片场嘈杂得有些过分,封闭拍摄街道的入口处挤满了人。大多是年轻女性,她们热情似火,手中挥舞着应援用品,大声呼喊着自家偶像的名字。 门口接待的工作人员也按顺序呼喊明星的名字,被喊到的艺人就会在自家粉丝的欢呼声中将她们迎进来。 江甚雪看得有些懵,问一旁收拾道具的工作人员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知道吗?今天下午开放探班。” 第8章 工作人员比较忙碌,没多解释什么。 林盛阴着脸道,“终于睡醒了,光顾着睡觉连粉丝会来探班的事都不知道,做艺人做到你这份上,呵。” 江甚雪很好奇,“我也有粉丝来吗?” 林盛鄙夷的眼神将江甚雪上下打量了一遍,“就你?” 那就是没有了,江甚雪感觉有点小可惜。 “林盛!”门口的安保喊了林盛的名字。 林盛阴郁的面色终于有了光彩,他大步奔向街口,回头又瞥了江甚雪一眼,“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粉丝?” 真的没有吗?江甚雪循着这份好奇登上了大多明星都有的社交平台账号。 入眼是高达四位数的粉丝量,和下方推荐动不动就几十万几百万粉丝的明星账号毫无可比性。 主页也不如别的明星漂亮花哨。 他的账号主页没有任何装饰,头像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最新动态是一个月前的随手风景照,附文是进组拍摄通知,评论只有个位数,而且评论内容牛头不对马嘴,像机器人回复。 江甚雪翻下去,几乎全部动态都是这种机械的形式和内容。 好吧,他信了自己没粉丝。 “唉,你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吗?”一旁的工作人员催了催,“要参加的话就报名登记。” 江甚雪不清楚:“参加什么?” “市集活动啊。”见眼前小艺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工作人员无奈耐下心解释了一遍。 下午不仅开放探班,且要为明天的市集活动做准备。艺人们会选定主题,与粉丝们一起制作手工艺品,或者是特色茶饮点心,为明天的摆摊做准备。 这个活动不设门槛,每个艺人都可以报名参加,当天还会有媒体报道直播。 大明星完全不需要担心组织不来粉丝的问题,不受关注的小艺人为了争取曝光,也积极报名并准备好“粉丝”帮忙,有的公司也会安排人手配合活动。 “你不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吧?” 望着四周被粉丝如众星拱月般围绕的大小艺人明星,江甚雪干笑,“哈哈,没有。” 工作人员诧异,“你不想参加吗?” 江甚雪摇头:“不想。” 想也没用,他一没粉丝,二没手艺,而且没有提前准备,就算是现在想临时抱佛脚也来不及了。 “你这也太那个了。”工作人员直摇头,明天每个摊子都会入镜介绍,曝光的机会对龙套来说多难得,他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没事业心的艺人,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蛋。 “小雪,你来跟我怎么样?”言辉笑眯眯地走近,手里拎着几个精致漂亮的竹制品向他示意。 “不了,我不会编。”江甚雪和他拉开距离,想了想道,“谢谢言老师好意,不过可以不叫我小雪吗?” 言辉如沐春风的脸僵了一瞬,随即又露出个极具亲和力的笑,“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这个很简单的。” 江甚雪还是摇头,“真的不用了。” “小雪。”言辉的语气稍加重了些。少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他。 江甚雪:“你可以叫我小江。”小雪什么的还是太亲近了,段柏云都不会这么叫他。 电话响了,江甚雪想也没想地接通。 钟田:“江先生。” “可以称呼我小江。”江甚雪建议道。先生什么的也不适合他。 钟田有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但在自家段总瞥来的目光下忍住了笑意,“好的小江,我们来接小江了。” “和谁聊天呢?”言辉面色如常地问道。 “同事。”江甚雪握着手机换了个远离言辉的位置,语气非常严肃的对钟田道,“我不去医院。” 就知道会是这个回答,钟田示意的目光看向段柏云,“他说不去。” “……就是这样,段总您看怎么样?”分公司的高层面上露着笑脸,心里叫苦不迭,天杀的谁把老总给招来了? 段柏云的扑克脸透不出任何情绪:“不错。” 分公司高层擦了擦汗:“是吧,我们计划将这边开发成富有当地特色的旅游区……您看,那边就是我司投资的宣传片拍摄现场……” “走吧。”段柏云长腿一抬,朝那边走去。 “您也去吗?”钟田捂着手机,有些意外道。 段柏云语气正经:“视察工作。” 分公司高层不明所以地附和,“对对,视察工作。” 江甚雪听得模糊,“钟先生,我说了我不去医院,你也别过来了。” 但这不是钟田能决定的,跟着自家boss的步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节目组拍摄现场门口。 随着段柏云一句:“你们回去吧,不用跟着。” 分公司众人如蒙大赦,满眼感激,做鸟雀散。 江甚雪对着手机嚎叫,“喂?钟先生,钟助理,你在听吗?我真的不去医院!” 段柏云拿过手机:“小江,你真的不愿意过来吗?” 那一瞬间江甚雪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敢问您老是?” 段柏云嗤笑:“怎么不喊叔叔了?” “段柏云!”江甚雪在哀嚎。 不,怎么是段柏云?这下好了,真得被抓去医院了。 江甚雪决定抵抗到底:“我不去医院。” 段柏云失笑,“我没说带你去医院。” 江甚雪非常谨慎,“那我也不出去,我要工作。” 段柏云:“我来视察工作。” 江甚雪:“……” 电话挂掉,不想再听段柏云说了。 “那个你,江甚雪过来一下。” 导演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江甚雪仿佛看见了救星,眼里瞬间有了光,“导演,我想请假可以吗?” 请假?导演登时一激灵,“你又要请假干什么?” 江甚雪:“我想回宿舍休息。” “不行,”导演拒绝了,“宿舍没人,你一个人不安全。还有人家言老师看你一个人好心想带带你,你为什么要辜负人家的好意?” 江甚雪眼里的光快要消失了:“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好好跟着言老师别乱跑。”导演不由分说地给江甚雪安排上,“地上这框竹丝你给言老师搬……算了,我给你搬过去。” 导演一手搬框,一手牵住人。 江甚雪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坠在导演身后。 言辉温柔依旧,“谢谢导演。” “言老师不用客气。”导演笑容满面,扯了一下没反应的江甚雪,“小江他人比较木讷,麻烦言老师多关照了。” “哦。”江甚雪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言辉看向面容白皙的少年,“小雪电话打完了吗?哦,差点忘了小雪不喜欢被叫小雪,可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小雪,肤白胜雪,人如其名。小雪,小雪?” 江甚雪眼底彻底没光了,“完了。” “小雪过来。”言辉眯着眼道。 “小江!”烈日下钟田打着伞扯着嗓子大声道,“小江你在哪呢?” 江甚雪下意识扭头,眼睛被反射的光刺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是男人袖扣的宝石,目光上移,对上了段柏云似笑非笑的脸,“小雪?” 是谁说冰山霸总不会笑的?就是笑起来也太渗人了。三十多度的大热天,江甚雪生生感觉到脊背升起一阵阵的寒意。 导演露出讨好的笑,“钟助理,您怎么来了?” 目光谨慎地看向旁边气势不凡的男人,又看向整个人已经呆滞住的江甚雪,导演心里有了几分猜测,语气越发恭敬起来,“您快请坐,请稍等我立马安排人为二位备茶。” “不用宣张。”钟田职业微笑道,“只是随便看看。” “小雪,这两位是你的朋友还是粉丝?”言辉笑意未达眼底,任由一旁的导演可劲儿使眼色,他的眼睛依然定在江甚雪身上,“不介绍一下吗?” “小雪?”段柏云又唤了一声,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江甚雪一听他用那种刻意温柔的腔调喊他就有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呃,我们,那个……”江甚雪朝钟田投去求助的目光。 第10章 钟田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心,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甚雪只得看向老神在在的段柏云,焦急得非常小声,“你说句话啊。” 段柏云你倒是表个态啊,当着众人的面,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 言辉拉长了音调喊:“小……” 江甚雪毅然打断道:“他是我叔叔。” 段柏云慢条斯理道:“他是我的人。” 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和落下,现场寂静如死。 江甚雪抹了把脸,苍白的脸色透露出绝望的意味。 言辉瞬间瞪直了眼,眼睛不敢相信地在江甚雪和男人身上来回确认,嘴唇张合了数下,在男人的没有情绪的目光下,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呃原来是小江的叔叔啊,哈哈哈,那好,小江就和你叔叔一起吧,言老师也别执着跟小江一队了,人家家长都来了。”导演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打圆场,暗暗警告性地看了言辉一眼。 “我是看小、小江孤零零一人没有队友,想拉小江一起组队,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打扰你们叔侄二人交流感情了。”言辉不愧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很快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说完便跟着导演离开了。 “这么不希望我来吗,”段柏云嘴角笑意渐深,俯身在江甚雪耳边轻声唤道,“小雪?” 第9章 感觉到肩头慢慢压下来的重量,江甚雪一动不敢动,一抹薄红悄悄从后颈爬上耳垂,蔓延至脸颊。 “嗯,小雪怎么不回答叔叔的话?”段柏云下巴抵在少年纤薄的肩头,尤为恶趣味地对着少年滴红的耳垂说话。 “我,我和他不熟。”江甚雪欲哭无泪,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有莫名心虚的感觉呢? “不熟,谁?”段柏云又凑近了些,嘴唇几乎是贴着少年耳廓,“小雪和叔叔不熟吗?” 啊啊啊!!江甚雪在心里无声哀嚎。 段柏云你知道你ooc了吗?书中的冰山霸总哪去了,说好的不苟言笑呢,说好的冷厉正经呢? “别,您叫我小江就行了。” 求求别再叫他小雪了,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我和言辉不熟,是他主动来和我搭话的,我也叫他别那么喊我了。”江甚雪深刻反省,自我检讨,“我会和除段总您之外的男人保持距离。” 段柏云哼笑,“真是懂事的好孩子,叔叔很满意。” “……我也不会再叫你叔叔了。” 所以可以不要再靠着他肩膀了好吗,肩膀好酸啊。 “小雪,”段柏云敛了语气里多余的情绪,声线透着倦意,“我有点累。” “累了就休息啊。”江甚雪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撞在了昨天摔的淤青处,这一下好悬没给他眼泪疼出来。 “唔!” “怎么了,”段柏云仗着身高优势,将人半揽进怀里低头查看,“哪不舒服?” 江甚雪眼角溢出泪花,“别压我肩膀,好痛。” 段柏云并没有松开,而是顺势抱着少年坐在了竹编长椅上。 大块深色的淤青在纯白衬衫下若隐若现,伤势看起来比今早糟糕了很多。 段柏云看得专注,江甚雪偷偷查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便任由段柏云的目光在他身上游走。 看吧看吧,最好能看出x欲,他就不用费心勾引了。 然而看着看着,段柏云的手指就伸向了衣领口,江甚雪慌然阻止,“在这里不行。” 有x欲是好的,但不能不分场合,不然就成兽.欲了。 段柏云:“我只是想看看你肩膀上的伤。” 江甚雪尴尬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开始忐忑,“我已经没事了。” 这是个自证清白的好机会,江甚雪解开扣子,露出大片布满淤痕的肩膀,“你看,真的只是摔了一下。” 和吻痕的差别非常大,他特意查过了。 段柏云没有如江甚雪所愿露出满意或放心的表情,“只是摔了一下?” 江甚雪说得越发详细,指着方向道:“真的,就在片场那边摔的,当时下暴雨我帮忙搬道具,脚底滑了一下,就摔地上了。” 如果段柏云还是对他充满不信任,他就要拉片场工作人员当人证了。 “下暴雨让你搬道具?”段柏云面无表情,话里已经泄露出了几丝怒意。 江甚雪心道不妙,“真的,你信我。我和言辉是清白的。” “好,我知道了。”段柏云露出个安抚的笑,替少年拢了拢衣领。 段柏云笑起来真吓人,但动作却是与之不符的轻柔,段柏云的怒火并不是对着他发的,江甚雪发现自己彻底跟不上这位霸总的脑回路了。 段柏云说了三个字,“查清楚。” 钟田仿佛收到了某种清晰的讯号:“好的。” 查什么?这种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让江甚雪不太乐意,“段柏云,你要查什么?” “查你是不是在骗人。” “冤枉啊,我怎么可能会骗你。” 段柏云握住那截淤青的臂膀,“别乱动。” 江甚雪局促地举起手,“你要干什么?” “上药。”段柏云说着,钟田将药包送上来。 随着温凉的液体在伤处涂抹开,江甚雪感觉到了细细密密的痛楚蔓延开来,段柏云的力道已经放得很轻了,但仍然避免不了疼痛。 赶在疼得说不出话之前,江甚雪急忙道,“我觉得我真的没什么,你看都没肿,淤青过几天就消了。” “当然不会肿,”段柏云抬起头,眼底的青黑分外明显,“因为昨晚我给你用冰块敷过了。” “是吗?”他都不知道。江甚雪讪笑,“谢谢你……唔!” 但还是好疼啊,而且药味儿好重。 段柏云本来就嫌弃他身上有味儿,这下不知道得等多久散味儿了才有机会。 不过段柏云既然嫌弃他,为什么还愿意亲自帮他上药呢? 有不解的问题,好奇宝宝江甚雪当即就要找到答案,“你不嫌弃我吗?” 段柏云听得莫名,“嫌弃你什么?” “唔,你不讨厌药味吗?” “谁会喜欢药味。” 果然,江甚雪心说他就知道,“讨厌药味为什么还要帮我上药?” 段柏云搭着眼皮道:“是谁死活不肯去医院?” 江甚雪不说话了,一半原因是疼的,一半原因是心虚。 涂药的过程没有想象中煎熬,江甚雪感觉自己半边身体都麻了,已经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段柏云的了。 “谢谢你,你手艺好好,你人好温柔。”江甚雪由衷地感谢道,疗养院医护都没有段柏云十分之一的温柔。 原来霸总也有这么人性化的一面,段柏云和他刻板印象中冷脸强势的霸总很不一样。 脑子正神游着,冷不丁指尖一点刺痛,把江甚雪意识拽了回来。 段柏云面无表情地将少年指腹冒出的血滴采走。 “血糖这么低是没吃饭吗?” 原来是在给他测血糖,用的还是扎针款。江甚雪抿掉指尖的血红,“没。” 刚才脑子里对段总新组建起来的印象塌了,不过没全塌,不论怎么说段柏云刚才给他涂药的温柔不是假的,测血糖也是为了他好。 “唔,还是谢谢你。” 段柏云已经听了好几声谢谢,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正常人不会像少年这样说话,“除了说谢谢你还会什么?” 江甚雪认真思考,然后摇头,“我什么都不会。” 段柏云:“你个小废物。” “嗯。” 少年平淡的反应出乎段柏云的意料,本意只想逗逗他,没想到少年居然连反驳都不反驳一下。 “我这个小废物全仰赖段总养活了。”江甚雪说得真情实感,且可怜兮兮,“别嫌弃我好嘛?” 段柏云忍不住掐了掐少年装乖的脸蛋,“我有嫌弃过你吗?” “当然有。嫌弃我身上有味儿,什么味啊……”江甚雪后半句小声嘟囔,“我都没嫌弃你要养胃。” “什么胃?”段柏云没听清。 “大概是药味吧?”江甚雪露出个嫌弃的表情,“我也不喜欢身上药味太重。” 涂完药的少年皱着鼻子可劲儿嗅嗅,煞有介事的模样和段柏云记忆中某只小狗有些像。 “嗯,我确实不喜欢药味。” 江甚雪终于得到了明确的答案,高兴得既是在做保证又是给自己下决心,“我会尽快好起来,以后都不用药。” 段柏云沉眸看了少年一会儿,轻嗤道,“天真。先吃饭吧。” 钟田从剧组食堂打来午饭,江甚雪尝了尝,每样都很好吃,可惜他吃不了太多。段柏云就这么看着少年猫崽似的小口小口地进食,困意逐渐袭来。 随着粉丝团的一波波涌入,节目组现场越发热闹,街道两旁支起了各式各样的小摊,置身于此仿佛来到了节日庆典。 第11章 江甚雪看得眼热,话说离开疗养院到现在,他都没怎么体验过逛街的乐趣。 要逛街的话……江甚雪偷偷看向座椅上撑手垂眸的男人,“我已经不用去医院了吧?” 男人没有反应,似乎是睡得熟了,江甚雪放轻了声量,扯了扯对方衣袖,“喂?” 还是叫不醒,等等,为什么要叫醒段柏云?应该趁机开溜才对。 “你一个人要去哪?”男人语气悠悠,半挑眼帘看着开溜到一半的少年。 “咳咳,不去哪。”江甚雪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无聊地踹开脚边的小石子。 “鬼鬼祟祟的样子。”段柏云打了个哈欠,“还说你不会骗人。” 我还以为你这个霸总会非常霸道冷酷呢,怎么连他去哪都要管,江甚雪暗地里吐槽了几句,嘴上道,“我就随便看看。” 段柏云若有所思,“你也想加入他们吗?” 江甚雪直摆手:“不怎么想,我是个小废物,什么都不会做。” 段柏云:“这没关系。” “你会做吗?”江甚雪问他。 “不会可以学。”段柏云手指夹过桌面的活动宣传单和报名表。 江甚雪凑过来,指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图样,“这些怎么学?” “挑最简单。”段柏云用笔点了点饮食页,虚圈了几样,“这些可以。” “连做法都写得这么详细,看起来是挺不错的……”江甚雪不知觉就被带进了话里,迟钝地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我们真的也要摆摊吗?” “我、我什么都不会啊,而且你也累了吧?准备起来很耗时间的,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段柏云看着眼前有些无措的少年,“我回去,然后你呢?” “我就这样啊。”江甚雪心说他就逛逛街,继续当他的背景板,“这是我的工作。” “我来视察你工作情况。”段柏云拉过少年的手,把笔塞到少年手中,“签名吧。” 被霸总逼着签字的关键时刻,江甚雪头脑非常冷静,“你是个外来人员,没有提前报备不能参加活动。我要是报名了就只有我一个人参加了。” 这不是挖坑给他跳吗? 段柏云不以为然,握着江甚雪的手写下了自己的大名,“这个不用担心。” 纸上“段柏云”三个字写得随意又漂亮,江甚雪握着笔,皮肤相贴的余温还未散,头脑一热便将自己名字也写了上去。 两个名字一前一后并排着,被工作人员录入了系统,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得知江甚雪报名了明天的市集活动,导演特地安排人将工具和食材送了过来。 “原来小江要和叔叔一起参加活动啊,难怪没和同公司的那个林呃林盛组队。” “我和林盛不熟。”江甚雪尴尬地想转移话题,“导演你很忙吧,我们就不打扰了。” 导演却是过分热情:“小江你们小队人比较少,别看茶饮点心很简单,其实准备起来很繁琐的,给水果削皮切块,还要揉面……样样都费时间精力,我来帮你们吧。” 笑话,他怎么敢真的让段总放下身段在节目组干活? 江甚雪还在想怎么拒绝,钟田就已经站了出来,他浑身散发着身为专业助理的淡定和从容,“这些很简单,交给我吧。” 导演纠结:“这怎么能都让钟助理您来……” “我也来!”江甚雪赶忙举手,“我很会削水果皮。” “您觉得怎么安排好呢?”导演为难地看向段柏云。 “就这样吧。”段柏云语气随意,将江甚雪对削皮刀蠢蠢欲动的爪子牵了回来,“钟田负责处理食材,我负责制作食品。” 江甚雪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我呢?” 段柏云:“你负责吃就行。” 第10章 天气炎热,新鲜果茶容易变质,所以今天主要做的是糕点,别看宣传图上的糕点成品小巧精致,但做起来可是要费不少力气。 钟田任劳任怨,解了外衣撸起袖子开始揉面,很快后背就被汗浸湿一片,并且时不时便要擦擦额头脸上的汗。 江甚雪看得不禁有些担心,“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也来吧。” 钟田连忙制止,“不用,我很快就能弄好了,段总说了你好好休息就行,活交给我们来干。” “我不需要休息,需要好好休息的人是他。”江甚雪说着回头看去,段柏云半撑着脸靠在长椅上又打起了瞌睡。 相比精神饱满的钟田,不知道为什么段柏云看起来非常困倦的样子。 钟田附和,“也是,段总这些天工作挺忙的。” “不过也不能光让你一个人干活,”江甚雪记得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这是万恶的资本家对打工人的压榨。” 原剧情里钟田可谓是随叫随到,什么活都干的万能工具人助理,现在还要顶着高温帮他揉面做点心,江甚雪都看不下去了。 “谢谢小江同志的关心,”钟田听了哭笑不得,“这是我这个助理应该做的,毕竟段总是我老板,他给我发工资。” 江甚雪:“可这天气也太热了,你流了这么多汗。” “是啊,这天这么热,你们这就两个人吗?”林盛不请自来,垂着眼尾鄙夷地将他们餐台扫过一遍,又看向满身大汗的钟田,虽然看着有些眼熟,但嘲讽话语说出口的速度快过他大脑思考的速度。 “这是你请的揉面小哥吗?真的是,请人也不多请几个,都快把人给累死喽。” 钟田停了动作,“这位是?” 江甚雪:“哦,也算是同事吧,我们同一个公司的。” 没想到林盛这种时候也能跳出来嘲讽,不愧是书中前期的无脑小炮灰,不会放过任何能嘲讽奚落他的机会。 江甚雪忽然想到了什么,“系统?” 系统没有反应。 “系统你还在吗?” [滋滋——]脑中响起微弱的电流声。 [我还在,滋滋——但是,出现不知名故障,我与宿主的联系……] 江甚雪:“你怎么了?” 电流滋滋了一阵,系统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流畅:[我没有事,只是受未知故障影响,与宿主的联系存在一定困难。非常抱歉,断联的这段时间让宿主您担心了。] 江甚雪不太好意思:“其实,对我也没什么影响。” 其实他之前根本没找过系统,若不是刚才突发奇想,都差点忘了系统的存在。 [真的非常抱歉,该世界出现不稳定的未知数据,我已经向上级打了报告,届时我会接您离开该世界。] 这对江甚雪来说有些突然,“一定要离开吗?” [您有离开的权利。] 江甚雪想也没想,“可我不想离开。” 系统沉默片刻:[您有48小时的考虑时间,过时通道就会关闭,除非完成主线任务,不然您就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如果您选择跟我离开,我会为您重新安排更适合您的任务世界。] 江甚雪看着气定神闲与林盛交流,把林盛说得急头白脸的钟田,又回头看着垂头沉睡的段柏云,“如果我走了会怎样?” [替身受一角会再度由ai托管,如果期间再无宿主,则会由ai使用您的形象走完剧情。] [请您认真考虑。] “小江?”钟田喊他,“发什么呆呢?” 江甚雪回过神,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没什么。” 钟田一脸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中暑了?” “没有,”江甚雪躲开钟田关心的眼神,张望四周,“林盛呢?” “他跑了。”钟田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你这同事真有意思,他问我被你雇来揉面花了多少钱,要不要跟他干?我报了月薪后他就骂我吹牛,然后莫名其妙跑了。” 江甚雪听了不禁好奇,“那你月薪多少?” “原来是五万,今早段总给我翻了三倍。”钟田说着眼角溢出了幸福的笑容,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地,“当然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太值了!江甚雪羡慕星星眼,原身被虐身虐心那么惨,只有合同上的八百万,还全用在了之前打破古董的赔偿上,而钟助理一个月就十五万,比他好太多了! “钟哥,你真厉害。”江甚雪由衷的佩服和羡慕。 “哈哈,哪有,”话说着钟田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都是段总大方。” “还不是因为钟哥你太厉害了,既会揉面又能当全能助理……”江甚雪还毫无所觉,想着原剧情里钟田表现出来的种种能力,连直升机都会开,眨巴着星星眼问道,“而且身材也这么好,钟哥你不会是特种兵吧?” 钟田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 “呵。” 身后的一声哼笑打断了江甚雪的奇思妙想。 段柏云沉着眼,目光缓缓扫过眼前刚才聊得热闹的二人,“怎么不叫我?” 第12章 江甚雪:“你醒啦,要不要多睡会儿,不是说很困吗?” “太吵了。”段柏云扯开领带,熨烫平整的西服外套被他随手揉成一团随手撇下。 原本江甚雪还想过大热天的段柏云西装履革的热不热,现在这个问题得到了解答,热。 内里的衬衫被汗水浸透成半透明,布料贴着那紧实的腰身,八块腹肌若隐若现。 不过再热也不能打赤膊,见段柏云解了衬衫扣子,江甚雪立即阻止道,“你别再脱了,剧组会拍花絮的。” 现在虽然不是正式拍摄的时候,但现场可少不了相机镜头。 段柏云低头垂眸看着少年薄红的脸,“你也很热吗?” 夹杂着男性气息的热意扑面而来,江甚雪悄悄退后了几步,“其实还好。” 他体质差更为畏寒,对热有一定抵抗性,在有遮阳和风扇的情况下其实不觉得难耐,所以现在身上都还是干燥的。 话说段柏云的身材真好啊,一般人浑身是汗黏在身上只觉得埋汰,可段柏云身上却并没有令人讨厌的气味。 段柏云:“你在看什么?”少年已经盯着他走神了好一会儿了。 “呃,”说看腹肌好像有点冒犯了,江甚雪目光一顿搜寻,落在段柏云下颚,“看你的胡渣,胡子也是男人的魅力吧,我看你都不怎么刮胡子的,钟助理就刮得干干净净。” 唉,他因为体质差都不怎么长胡子的,段柏云人长得帅不说,身材又高大完美,这种成年男人形象简直是他最憧憬向往成为的。 钟田听得惶恐:“不不,段总平时经常刮胡子的,只是最近几天太忙碌了。” 段柏云发现少年的胆子意外的大,似乎一点也不怵他,“你喜欢胡子吗?” 段柏云的眼神平静的莫名有些吓人,江甚雪昧着良心道,“……喜欢吧。” 想象一下段柏云留大胡子的画面,不行,光是想象一下他就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系统逃离这个世界了。 “呵呵呵……”段柏云低声地笑了起来。 直觉告诉江甚雪必须换个话题了,主动问道,“你是要开始做糕点了吗?” “你觉得我不会做吗?”段柏云反问道,他撸起袖子露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漂亮,又立时吸走了江甚雪的目光。 段柏云这样子怎么看都和甜甜糯糯可可爱爱的糕点不搭吧? 江甚雪心里腹诽着,让一个能以分秒算时间收入的型男霸总亲手做造型可爱的甜点,这画面也太魔幻了。 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钟田接通电话,随即收敛了脸上的随意,“段总,孙经理说有急事找您。” 段柏云接过手机并未多说什么,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果然如此,不知为何江甚雪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段柏云开口:“我今天下午……” “我知道。”江甚雪打断他的话,“我的工作你已经视察完了吧,现在轮到你去工作了。” 少有人敢打断他说话,真有意思,段柏云沉眸看着眼前的少年,扯着嘴角轻笑,“好。” 钟田见状洗了手欲要跟随,却被告知留在这里。 江甚雪表示无所谓,“让钟哥走吧。” 反正天这么热留下来也受累,没有人手帮忙他就摆烂随便卖点小商品混过去,反正他只是个圈内小透明,无人在意。 钟田回到原位,想到了什么对江甚雪笑道,“我要是走了谁来揉面?揉面小哥的称呼可不能白得。” 钟田是揉面小哥,那段柏云不就是糕点师傅了?江甚雪想到这点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噗嗤,你要是走了我们小摊就没有揉面小哥了。” 少年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脸颊两侧有浅浅的酒窝,因为脸上肉不多的缘故,平常浅笑不大能露出酒窝。 直到这时,段柏云才发现少年原来也有酒窝。 江甚雪笑完发现段柏云还在原地,“你怎么还没走?” 这小东西果然不怕他。在少年惊讶的目光下,他伸手揉了揉那头柔软的栗发,“等我回来。” “哦。”江甚雪声音闷闷的,“回来”这个词对应着“离开”,令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系统那番话。 第11章 真的要离开这里吗? “就在这好好的别乱跑,等我回来。”那只抚摸他的大手落下,轻轻地掐了一下他的脸颊,“记住了吗?” 这还是段柏云吗,语气竟然能这么轻和,这句话纯粹得没有丝毫调笑的意味。 江甚雪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段柏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分明地倒映着他的脸,为什么目光看起来却那么的遥远? 段柏云的情绪总是不显面上,江甚雪辨不清他真实的喜怒哀乐,只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某种被压抑的、无法传达的思念覆盖而过彼此对视的距离,刹那间地穿透了江甚雪脑中那片茫然。 江甚雪终于对自己的替身身份有了实感。 空气来回交替穿过张合无措的嘴唇,江甚雪咽下一口凉意,“我记住了。” 那只手划过了少年脸颊的弧度,停滞在半空,段柏云看了他许久,露出个满意的笑,“小雪真乖。” 雪,好像他们白月光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 大概是系统给他的资料不全,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翻阅原文,却找不到多少关于那位神秘白月光的描述。 “系统,系统你还在吗?” [滋滋——] 一阵电流忙音过后,系统说道:[您考虑清楚了吗?] “我是想问你,你给我的原文是不是不全,为什么我感觉剧情有缺失呢?” [我给宿主您的是替身受的所有剧情,您无需担心与您无关的戏份。] “我可以查看全部剧情吗?” 系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就当江甚雪快要放弃时,简短的滋滋忙音过后,系统道,[抱歉,我也无能为力,剧情本就是残缺的。] “为什么?”江甚雪不解。 [这个世界曾出现过多次原因不明的数据丢失,角色自我意识的觉醒让这个世界有了崩塌的迹象,所以才会选中您完成主线任务,维持世界稳定运行。] [也就是说,该世界的现剧情发展已经超过时空管理局的掌控了,我和宿主您的断联或许就是世界崩塌的前兆。] [不论剧本残缺还是完整,其实您都不必在意,因为您来到这个世界不满两天,对剧情的影响微乎其微。] 系统说了很多,期间一直在等待宿主的表态。 [您现在考虑好了吗?] 江甚雪怔怔,“原来连两天都不到吗?” 可他感觉过了很久,这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所经历体验的比他在疗养院度过十几年都还要丰富。 原来他的存在对剧情以及对段柏云他们而言影响是微乎其微的。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这个热闹自由的世界,他是第一次走出疗养院的高墙。 “这里很热闹,我很喜欢。” 系统机械的声音安慰道:[其他世界也是一样的。] [您还有不到48小时的考虑时间。] 天空再度复刻了昨天的墨色,不过发了会儿呆的时间,浓云被暴风席卷飘来沉沉压近。 江甚雪听见导演和制作人员骂骂咧咧天气预报的不靠谱。 钟田已经揉好了面,自发地继续接下来的食材准备工作,只是不免担忧道,“如果明天还下雨怎么办?” 江甚雪:“那就希望明天不会下雨吧。” 乌云蔽日,暴风卷走了空气中的热意,凉爽的风也掀得碎发乱飞,为了不遮挡视线,江甚雪找工作人员要了几个发夹和发箍,把头发给老实固住了。 钟田想拦也拦不住,江甚雪上手按教程捏了个果团子,有点丑和垮,“这个非卖品。” 不服气捏了第二个,还是没卖相。 钟田光看着都替他急,“还是我来吧。” “你一个人干不了这么多活。”江甚雪有理有据,“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也来就能快点干完。” 那几颗经由江甚雪手的团子实在是惨不忍睹,钟田没忍心直言他这妥妥是给火泼水行为。 一连弄了好几个都失败后,江甚雪没了耐心。 “其实你捏的也别具特色。”钟田擅长察言观色。 就是安慰能力不行。 “我知道了。”江甚雪听了这话直接放弃了,“我弄不好。” 钟田见此心想完蛋,给安慰岔了,段总不会扣他工资吧? “小江你别难过,凡事总有第一次嘛,不会就学。” 段柏云也是这么说的,不会可以学,可是他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那个白月光究竟是什么性子,他要通过什么方式模仿白月光,段柏云到底要怎样才会对他产生性趣? 被赶出了制作台的江甚雪无聊到只能捧着手机瞎琢磨,以前他特别羡慕别人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对手机拥有自由使用权,可自己真有了手机后发现其实手机也不怎么好玩。 第13章 那些排行榜上大热的游戏他生不出兴趣,那些动漫影视剧他也完全没有想看的欲望。 他的好友列表没有朋友,没有一个他熟悉的人可以聊天联系。 好烦。 江甚雪蹲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个猪头,顿了顿,又画上牛蛙般夸张的肌肉身躯,最后打上大大的x。 钟田忙活着不经意间看去,发现江甚雪蹲在地上玩泥巴,“小江你回去坐着吧,蹲着容易头晕。” “蹲着也挺好。”他在疗养院天天蹲着长蘑菇,就是医护人员不会让他在地面乱画,他都是偷偷地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不开心就画猪头,还给写上讨厌的医护的名字。 和钟田说话的功夫,江甚雪顺手又画了一只大猪头,最后一笔停在“云”字的一点上。 看着写着自家boss名字的大猪头,钟田欲言又止。 江甚雪若无其事地用手抹掉猪头,拍拍干净手上的沙土,然后站起身,回到了刚才的长椅上坐着。 察觉到少年心情的低落,钟田放下手中的活儿,“小江,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要,待会儿又要下大雨了。”江甚雪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朝天边努努嘴,“你看那云。” 钟田:“天气预报说今天不会下雨,你看这风多大,说不定乌云会被风刮走呢?” “不会的,今天下午是一定会下雨的。”江甚雪已经闻到空气中那股湿意了,“我哪也不要去,就在这等段柏云回来吧。” 钟田微笑温和道,“段总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小江就有香香甜甜的小蛋糕吃啦。” 江甚雪不满:“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哄我。” 钟田摸了摸鼻子,怎么说呢,某种时候给人感觉确实像个孩子,让他不知觉就用上了哄孩子的语气。 这会儿不知道为何,素日里脾气乖顺的少年莫名闹起了脾气。 说是在“闹”好像也不对,毕竟少年没有提任何无理取闹的要求。 他只是把自己缩成蘑菇,任钟田说什么都只是嗯嗯哦哦地敷衍,做无效沟通。 钟田在心里叹息一声,看来十万月薪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 阴云凉风很好地驱散了夏日的炎热,一辆辆送冷饮和水果的车也停在门口,引来不少群演雀跃。 “这是言老师又请客了吧?” “言老师真大方,不愧是影帝级别的人物,天天全剧组请喝奶茶吃鸡腿,他不红谁红啊?” 一连几天言辉都给剧组送了冷饮,群演们对这位影帝的好感也直线上升,看见几辆载着饮料零食的车开过来,第一反应便是言老师又发福利了。 奶茶咖啡,果汁果茶,丰富的水果,甚至还有不少糖果,几辆几辆的车开过来,这次实在是大手笔,片场众人对此赞不绝口,言辉粉丝也与有荣焉,大拍特拍发到网上做宣传。 更有甚者偷偷开了直播。 “唉这样不好吧,节目组不让外来人拍摄的。” 开着直播的粉丝无所谓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就私下拍给来不了现场的姐妹们看看,又不会乱传。” 说着她得意地晃了晃挂在胸口的装饰,“这个很隐蔽的,放心不会被发现的。走走,赶紧去那边发饮料,告诉他们这是我们言哥请的,不要辜负工作室对我们的期待。” . 桌上堆成小山的糖果被江甚雪分门别类的分成了好几堆小小山,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糖,它们赫然是同一个品牌和相同的口味包装。 钟田正在不远处和谁通话,一时间江甚雪心中的疑惑无人解答。 “这边好像还没分吧?”胸口挂着摄像头的粉丝提着零食和奶茶一路派发,见凉棚内只有一个相貌姣好的少年,更是兴奋地招呼了起来,“姐妹们过这边来。” “你好,我们是言辉粉丝工作室的,夏日炎炎,我们言言给整个节目组都准备了饮料和零食,请不要客气!” 几个女孩热情凑了过来,打得正在发呆的江甚雪一个猝不及防。 “你、你们好,”江甚雪从没有跟女孩相处的经验(疗养院的女医护不算),一和她们眼神对上就舌头打结了似的磕巴,“我已经有了。” “有什么啊?” 她们看到了桌上几堆糖果,“哦,没关系,我们言言不止送糖果,还准备了奶茶和零食,来。” 几个袋子一齐被递到了江甚雪手边,江甚雪无措道,“这些也已经有了。” 刚才钟田就已经从工作人员那收到了派发过来的零食大礼包和饮料。 “没关系,这些你也收下吧,别浪费了我们言言的一番好心。” 江甚雪:“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已经有了,这些给节目组其他人吧。” 本是想拍下节目组艺人工作人员感激夸赞她们言言的视频,可没想到这个小艺人却一再拒绝,这令粉丝心生不满,“这可是我们言言请的,言辉是谁你知道吗?” “我知道。”江甚雪捏着糖果纸,“不过这些糖果也是言辉老师送的吗?” “你什么意思?”粉丝一听到质疑声就站不住了,“不是言言还能是谁,你都收了我们的糖果还想怀疑什么?” 第12章 “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忽然变了脸色,但江甚雪还是维持着平静的语气认真解释道,“我只是感觉这些糖不像是言辉老师送的。” “你在说什么啊?”粉丝听了忍不住翻双大大的白眼,不屑的目光扫过少年窘迫的脸色,“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是吧?言老师不送糖那你吃什么?” “露露,”同行的粉丝拉了拉她,“别喊那么大声,引起别人注意怎么办?” “管他呢,”被唤露露的女生一脸无谓道,“他又不是什么大明星,糊比有什么好怕的。” 光从摊位就看得出来,越有人气的明星摊子越热闹,帮手队友越多,而这个糊比却只有他一个人,小摊冷冷清清的。 而且正在观看直播的姐妹们也在给她加油打气。 [是可忍孰不可忍,露露姐给他点教训!] [妈耶,吃喝着言言送的零食饮料就这么理直气壮?] [啥白眼狼,看不下去了,露露镜头抬高点,让我们看看他脸长什么样子。] 不过这糊比长得还挺好看的,露露又想了想,“这样吧,你和我们言言道个歉,还有再说几句感谢和支持的话,我们就原谅你了。” “原谅我?”江甚雪还是不理解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这糖我觉得像我一位嗯……朋友送的。” “不是,”露露听了只想笑,嘲笑这糊比牛皮吹上天,“你朋友能买这么多奶茶零食全剧组派送啊?” “说啊,你朋友是谁?” 对方咄咄逼人的模样迫得江甚雪退后了几步,露露踩着步子上前,“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吃着前辈给的糖却不敬前辈,真厚颜无耻!” 他哪里不敬前辈了?江甚雪完全没想到会发展成这种程度,小腿肚抵到桌腿,退无可退。 他摊开手心的糖纸给她们看,声线发着颤,“这是我早上吃糖留的包装纸,和刚才送过来的是一个牌子和口味的。” “所以呢?”露露拧眉蹬着眼,语气相当不可思议,“这能说明什么,别狡辩了,承认自己吃的是言言送的糖是会死吗?” “我去,真离谱。” 直播间已经从刚才的几十人涨到大几百,几乎整个群都上线了。 [拿糖纸能证明什么,受不了了,这人弱智吧?] [好心给他送吃的,连是谁送的都不认了,呵呵。] [露露赶紧的,把他拍下来!] [没错,快让我们也看看这奇葩长什么样!] 看着手机屏幕弹出的一条条言辞激烈的弹幕,露露的心情也越发激动起来,“好,我就让大家看看这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长什么样!” 镜头上移,少年慌然无措的脸被框在四方屏幕内。 露露离得很近,近得直播间观众能看到少年眼眸的颤动。 近得江甚雪能看到露露手机屏幕显示的画面,每一条弹幕都在骂他。 铺天盖地的恶意犹如无形的针刺扎进了心口,江甚雪不认识眼前的几个女孩,更不清楚那些人为何会对他爆发出如此大的恶意。 “知道错了就给我们言哥道歉。” “不,”心口蔓延开细密的疼,江甚雪白了脸,咬牙坚持道,“我只是说出了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算什么?就你这……”露露不屑,然看见此刻少年过分虚弱的面容,习惯性恶毒的言语卡在了嘴边,虚了几分气势,“你这样子,你都这样了就别嘴硬了好吗?” “你们才是嘴硬吧,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言辉送的?”江甚雪一点也不服气,不是说要有证据才能给人定罪吗,凭什么一来就说他不敬前辈不懂感恩? 第14章 “呵呵,证据,”露露被这么一问,发现还真找不到能拍到对方脸上的证据,“反正事实上就是我们言哥送的。” 江甚雪:“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送的。” 露露理直气壮:“你难道就有证据证明是你那什么朋友送的吗?” 江甚雪:“既然都没有证据,你也没资格说是我错了。” 露露不屑一顾:“你又哪来的资格和我们杠?不知道我们言哥是谁吗,他现在就在片场,我们现在就可以请他过来作证,你呢?” 女孩儿骄傲自得,指着他手中那叠糖果纸,鄙夷道,“你能叫你那个朋友出来作证吗,叫不出来吧?你哪来的底气和我们杠,啧啧,身边连个粉丝都没有的糊咖,还这么不识抬举。” 江甚雪不自觉握紧了手指,糖纸的棱角扎在了掌心最幼嫩的皮肤,这股刺痛仿佛随着血液涌入心脏,带起酸涨的疼痛在心口蔓延。 少年缩在一角,低头紧抿着唇,额头蒙着一层薄汗,模样既倔强又显出了几分可怜。 露露难得心生了几分不忍,不太情愿地承认这少年长得还挺可爱的,她调整了一下镜头,“来,你说声对不起,我们就放过你了。” [居然这么年轻!] [哇这个角度不错。] [他不会是要哭了吧?] [露露姐那么凶,他绝壁是要被骂哭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我看他也就是情商低了点。] [不行,必须道歉,让他亲口说对不起才行。] 露露扬起下巴,语气得意了起来,“快说对不起。” 江甚雪嘴唇无力张合了几下,说不出话,唯有急促的喘息,视线尽数被她们遮挡,眼前一圈圈的泛开黑潮,心脏收缩带出的疼痛仿佛泛滥蔓延到了喉咙,疼得窒息。 “露露,他怎么了?” “喂?”露露也看出了少年的情况不对劲儿,“你没事吧,别装啊!” 汗珠滑落鼻尖,江甚雪忍痛咬着唇,“帮我,喊人……” 钟田挂了电话,回头看去发现凉棚里多了不少人,几个女生神色慌张,一副心虚又着急的模样。 钟田心里顿时一咯噔,“小江!” 扒开人群,他急忙查看缩在长椅上的少年,“你怎么了?” 江甚雪浑身都在打颤,喘息声又急又虚,可能是哮喘犯了,也可能是心脏病发,他身上病多得自己都记不清,总之这会儿什么病都有可能,他说不出话来。 钟田当机立断摁下120,不料被掰住了手腕,少年撑起苍白的脸,朝他摇头,嘴唇无声地做着“不去医院”的口型。 “你说不去医院?”钟田有些不敢相信,到这种地步了他竟然还抗拒进医院。 “不去医院怎么行?”露露只想教训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糊咖,可没想要闹出人命,“你是想等死吗?” 钟田不知道此刻少年是哪来的力气趁他分心掰走了手机,虚弱又坚决地摇头示意。 节目组的医疗团队倒是来得十分迅速。 “都让开,别阻碍空气流通!” “可能是哮喘。” “他有哮喘病吗?”匆忙间医生看向钟田询问道。 钟田没法确定,“我不清楚。” “这就是哮喘吧?” 等江甚雪感觉到抵在自己嘴边的药剂喷口时,他已经恢复了些力气,新鲜空气灌入喉咙,嗓音透着沙哑,“我没事。” 医生惊奇地看着呼吸逐渐平缓的少年,“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江甚雪扯开嘴角,慢慢吐字,“还好,我刚刚只是被糖呛住了。” 医生脸上写满不敢置信,争先恐后地询问详情。 “只是被糖呛住了?” “可我看着明明更像是哮喘……” 望着里边的混乱,露露偷偷退后了几步,惶恐着脸和几个小姐妹哭愁,“怎么办啊?” 她们好像捅大篓子了。 “麻烦几位留步。”钟田看向她们,语气透着冷意,“你们还不能走。” “钟助理,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姗姗来迟的导演身后跟着一串工作人员。 见此阵仗的露露一伙人彻底慌了。 钟田:“我刚才不在,得问她们。” 导演下意识顺着钟田的目光看过去,第一眼看见满脸写着惊慌失措的女孩,第二眼看见的便是她们身上显著的明星应援元素。 导演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按捺不住恼怒训斥道:“谁让你们来这的?” “她们是来送零食饮料的。”江甚雪的声音打断了导演的询问,他避开医生搀扶的手,拖着虚浮的步子走进了众人的视线内。 狂风肆虐刮卷着纯白衣摆,少年身形单薄得好似纸片,给人一种随时会被风带走的脆弱感。但他努力站得笔直,虚弱的嗓音放得非常平静,“和她们没有关系,让她们走吧。” 名为露露的女生脸上的惊惶转变成了惊愕,瞪大的眼珠不敢直视少年的眼神,和同伴面面相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她们更震惊少年会替她们说话。 导演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色。这些女孩是言辉的粉丝,而江甚雪与段家关系匪浅,无论哪方都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二者孰轻孰重? 钟田不赞同:“你先回去休息。” 江甚雪没有动作,“我已经没事了。” “小江。”钟田加重了语气,“你这样子段先生会担心的。” “和他没有关系!”江甚雪语气生硬的低喊了一声,深呼吸一口气,缓声强调道,“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你这样哪像是没事的样子?”导演看不下去了。 要是江甚雪真在片场出了什么事,还牵扯到言辉身上,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导演做了决断:“钟先生,您先送小江去医院看看。” 钟田看了看低头抿唇的少年,审视的目光扫过几个女生,“先问清楚她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露露几人哪经历过这种场面,她们腿脚颤抖发软,脸上都是懊悔之色,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导演没耐心怒呵:“快说!” “呜呜……”胆子小的女生已经捂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导演气恼更甚:“哭什么哭?问你们话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露露支支吾吾,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刚才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刚才……” 江甚雪拎起地上的零食饮料,犹豫了些许,还是张开手臂,将桌上的几堆糖果小山扫进了袋子里。 当着众人的面,沉甸甸的饮料零食一股脑的全都塞进了她们手中,少年闷声催促道,“什么也别说了,走吧。” 露露感觉心跳如鼓,已经息屏的手机在手心变得粘腻湿滑,止不住地下滑。她很想跑,可脚跟就仿佛黏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为什么?”她哽咽地开口。明明是她们害得他差点出事,为什么还要替她们打掩护? “因为我什么事都没有,不需要你们说明什么。”江甚雪咬牙切齿,语气里透出哀求的意味,“快走,算我求你们了。” “小江……”钟田想阻止。 江甚雪用力推了她们几下,“赶紧走!” “不是被糖呛的!”情急之下,女孩大声喊出声,“他刚才一定是犯病了!” 第13章 “你去医院好好看看吧。”说完,露露心虚地躲开直视少年那错愕的眼神,同小姐妹们转身离开。 现场所有人纷纷变了神情,众多诧异担忧的目光汇聚于少年一人。 钟田神色焦急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拨号,导演反应过来,一边大喊让她们站住把事情交代清楚,一边紧张地对少年嘘寒问暖。 “小江你哪不舒服?走走,赶紧上医院看看去……” “我真的没事。”江甚雪感受到了比刚才病发还要强烈的窒息感。 他那么努力地让她们走,为的就是瞒住刚才发生的事,结果却还是被那个名为露露的女孩说了出来。 这下好了,有充分的理由送他去医院了。 在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钟田道:“既然你不想让我送你医院,我就通知段总好了。” “你说谁?”江甚雪闻言,踮脚探头看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钟田早有准备,仗着身高优势躲开少年伸来的手。 江甚雪拼命踮起脚尖,怎也够不到手机,只能听到等待接通的忙音一声声在耳边拉长。 而后是对方不方便接电话的提醒。 钟田又拨了一次,被直接拒绝,他不信邪又拨了第三次,结果也是一样的被拒接,生活助理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立即再回拨第四次。 犹豫的这么一会儿,收到了段柏云账号发来的信息,钟田还未看清内容,少年攀着他的手臂就压了下来。 看清信息内容后钟田和江甚雪具是一愣。 信息显然是员工代回的,公事公办的口吻,客气地请钟助理不要在工作时间频繁拨打电话打扰段总。 第15章 “段总他应该在工作。”钟田有些尴尬,用安慰的语气对少年说道。“我发信息告诉段总吧。” “不用了。”江甚雪垂下眼睫,“这种事没必要打扰他。” 钟田不理解也不认同,“可是你生病了。” “我知道,我这病没什么的,”江甚雪踮脚转了一圈,展现出正常的状态,语气轻巧,“你们看。我刚才只是怕吓到你们才说被噎到了。” “这事还是得告诉段总。”钟田是怀疑的神色,“待会儿去医院看看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江甚雪立即表示:“我没有传染病,我保证不会有病传染到你们身上!” “我不是这种意思。”钟田有些无奈,江甚雪对医院的抗拒到了不对劲的程度,“就算不是为了段总,我也得保障你的健康,那十几万的月薪不能白拿。” 江甚雪有些绝望了,“这医院是非去不可吗?” “看段总的意思。”钟田将编辑好的信息发出,简单描述了刚才江甚雪疑似病发的事情,这次没有等多久等到了回信。 却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看着钟田迟疑不定的脸色,江甚雪平静地陈述道:“他说他知道了。” 紧缩的心脏就这样松懈开了,空荡荡的,江甚雪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觉,唯有几分真实的庆幸感让他松了口气,刚才真是多虑了。 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已,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段柏云对他能有多少关注? “钟哥,我想睡一会儿,我不想去医院。” 钟田略显犹豫,出于某种考虑还是同意了,“好吧。” 导演脸上挂着忧切:“那个,小江啊,你不要任性。” 此刻导演他们看少年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个任性的重病患者,充满了关怀和小心翼翼。 可这完全不是江甚雪想要的,“我都说了我不去医院。” “小江你这样子段、呃,”导演生硬地换了个称呼,苦口婆心道,“你叔叔也会担心你的。” “我不需要他担心。”江甚雪一听叔叔这个称呼就浑身不自在,心里好生烦躁,“你们也别管我了。” “这……您看?”导演为难地看向钟田。 钟田摇了摇头,“麻烦导演查清楚刚才发生的事,其余的不劳费心。” 导演不大放心地打量了少年几眼,确认他真的没事后才点点头,“好,如果还有什么事千万不用客气,钟先生尽管吩咐。” “对了,”临走前导演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小江啊,你明天还要继续参加活动吗?如果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不要勉强自己。” 且不说明天会有媒体报道和直播,单是考虑到江甚雪敏感的身份和病弱的体质,导演就不希望他们继续参加活动。 况且队里只有江甚雪和钟助理俩人,不如别的摊子人员充足准备周全,万一明天又出什么事,他们整个片场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段总交代。 可惜这事的话语权在段总手上,段总还没发话,他这个导演再怎么操心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江甚雪:“我可能不参加了吧。” 正愁着脸的导演闻声猛抬头,“你不参加啦?” “可能。”江甚雪也不知道段柏云是什么意思,他工作忙得电话都没空接,应该是不会回来了,看样子报名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钟田道:“先别取消,这事我会跟段总说。” “好好,我知道了。”导演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戏已落幕,周围的看客也作鸟雀散。 江甚雪闷着脸回了座椅上,抬眼望着外边儿越发阴沉的天空。 钟田拿着扫把将地粗扫了一遍,扫掉了散落的糖纸。 糖纸被呼啸的大风卷起,轻飘飘地在半空中散开,五颜六色好似花朵瓣儿分崩飘零。 一片糖纸在半空中旋了几个圈,打了几滴雨水,忽轻忽重地又落回了江甚雪手中。 江甚雪下意识搓了搓,“哗啦啦——”指间糖纸的刺啦声与此刻倾倒的雨声重叠交融。 果然又下雨了。 钟田急忙忙抢救回外面遮阳伞下的食材,嘴上抱怨到一半,“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小江,你不是要睡觉吗?” 江甚雪反问:“我睡着了你是不是就要把我送去医院了?” 被道破心思的钟田并不尴尬,“不要讳疾忌医。” 江甚雪坚持嘴硬:“我没病,只是身体虚了点,刚才是她们乱说。” 反正段柏云又不管他,他就不信钟田会硬把他绑去医院。 果然钟田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甚雪胡乱把手中的糖纸搓吧成团想扔开,但看见地面刚扫干净,于是团吧团吧又塞进了口袋里,“雨下得这么大,傻子才出门。” 大雨噼里啪啦来得猛,因为抢救不及时淹了不少食材,钟助理真情实感地心疼了起来,或许是触景伤情,他又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江甚雪去医院检查身体。 江甚雪权当没听见,点开手机无聊地戳戳点点。 某软件弹出热点推送,看到“言辉”这个名字,他下意识想把推荐划走,然而却不小心划到了配图。 江甚雪怔愣住了,这图上的人是他自己,而且看得出来是今天拍的。 他不是跑龙套的吗,怎么会有人拍他? 怀疑和好奇心驱使他点开了详情,映入眼帘的上千条评论数令他咋舌,他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关注度了? 再定睛一看,配文写的是言辉老师好心请全剧组喝奶茶,剧组里一个关系户糊咖却不领情,对言影帝大放厥词。 这都什么跟什么,江甚雪看得大为震撼,他什么时候说过那些过分的话了?这完全就是恶意污蔑编造。 评论区里看得出来大多都是言辉的粉丝,对自家偶像被糊咖冒犯的事非常不满,破口大骂。 直白且充满攻击性的字眼铺面了整个评论区,找不到一条哪怕是稍微冷静客观些的评论,而他认认真真敲字发出的解释全都石沉大海,无人理会。 手指滑着滑着便僵住着了,江甚雪咽了口唾沫,莫大的无助和委屈感笼罩着他。 太过分了。 他让那几个言辉粉丝快走什么都不要说,她们还把他犯病的事说出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把他曝光到网上。 江甚雪气得站起身,想冲出去和她们几个理论,然而一想到言辉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和保镖,立马又泄气地趴了回去。 钟田看着少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来,“怎么了?” “我……”江甚雪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钟田,说了会不会给人徒增困扰。 钟田道:“段总让我照顾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话音刚落,少年立马控诉道,“有人在网上骂我。” 话说着带上了哽咽,“她们说我小牌大耍,不识好歹!” 真的是越想越委屈,他在疗养院也没受过这么多骂声,顶多是讨厌的医护给他臭脸,但也从来不会当着他面说难听的重话。 外面的世界果然不止有自由美好的一面,还有丑陋充满恶意的部分。 钟田听着少年控诉,面色逐渐严肃,又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笑,尤其是听到少年不止一次气鼓鼓地控诉网友说他“小牌大耍”的时候。 “好好,小江别哭,我们这就帮你主持公道。” 江甚雪愤愤:“我没哭!” 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没什么用,段柏云又不管他,还要被助理笑话。 “我要睡觉了,麻烦钟助理你别吵我。” 钟田哭笑不得。看来是生气了,都不喊钟哥改喊他钟助理了。段总这会儿不在还真可惜,没看到小江这么可爱幼稚的一面。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女生怯怯的声音从混着雨声响起。 钟田还未反应过来,江甚雪对这个声音非常敏感,抬头瞪着凉棚门口几个女生,“你们怎么又来了?” “我们是来道歉的,对不起!”露露和几个女生齐齐弯腰鞠躬,诚恳且懊悔,“真的很抱歉,都是我们的错!” 江甚雪没想到她们还会回来道歉,这下是气也不是,原谅也不是,“你们既然都知道错了,为什么还要在网上曝光我?” “什么曝光?我们是来跟你说对不起的,”露露不明所以,满脸歉意地说道,“那些糖确实不是我们言言送的,还有那些零食和咖啡奶茶……” 越说越小声,脑袋要点到地上,被打脸的滋味太难受,她们骄傲地宣扬自家偶像大方豪气,结果却没想到竟有大半都不是她们偶像送的。 光她们自己丢脸不说,更重要的是让偶像没了面子,天知道让那些黑子知道后会怎么添油加醋借这事抹黑她们偶像。 所以得知真相后她们才马不停蹄来道歉,希望能挽回些脸面,至少让江甚雪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第16章 等等……什么曝光?露露后知后觉,“你说你被曝光了?” 她们瞬间激动了起来,“怎么回事,谁曝光的?” “哪个平台啊,曝光的什么?” “你说话啊!” 江甚雪的注意力却已经不在这点上了,他恍惚地从口袋中拿出那片糖纸。 既然不是言辉送的,那是…… 熟悉的糖纸让露露看得直哭出声:“抱歉我们知道错了,我们知道这糖是你叔叔送的了。是我们有眼无珠,求你原谅我们,不要配合黑子抹黑我们家言言啊,言言他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江甚雪:“……他不是我叔叔。” 第14章 钟田上前拦住了过于激动的女生们。 江甚雪迟疑地看着这片糖纸,“这真的是段柏云送的?” “是的,段总说你喜欢吃糖,”钟田诧异扭头,“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原以为只是巧合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是段柏云送来的。江甚雪的心情有些复杂。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段柏云为什么要给他送糖果? 不是很忙吗,连电话都没空接,居然还有闲心安排送吃的过来。送了也不告诉他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哪个平台刷到的曝光?”见他们的注意力还在糖果上,露露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这事真的不是我们干的,我只是拍了视频想粉群姐妹们看看……” 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从未如此懊悔过,在粉圈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体验让她自信过分膨胀,她没想到会惹到一个惹不起的人物。 “喏,你看。”江甚雪收起糖纸,绕过钟田将手机上的内容递给她们看。 露露看了一眼心都凉了,这图片用的正是她偷拍的视频的截图。 “对不起,我会处理好的!我马上叫他们删掉,还有给你做澄清……”露露慌头慌脑说着,“对了,这位老师敢问您尊姓大名?” “老师不敢当,我姓江。”江甚雪还是头一次被叫老师,歪头略思索道,“随便叫什么吧。” “好的小江老师。”露露不敢做过多要求,只要求关注江甚雪的社交账号,方便做澄清。 江甚雪沉默了一下,切到了自己账号主页。 女孩也沉默了,歉意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怜爱。 “咳咳……”被无视的钟田清了清嗓子,自认平静且严肃地开口,“小朋友,网上的谣言我们这边会处理,你们……” “谁是小朋友?我已经成年了。”露露不满地打断话,“我们在商量事,大叔你不要随便插嘴好吗?” 大叔?钟田露出礼貌微笑,“我只比小江大四岁。” “啊?”露露不敢相信,“小江老师你也成年了吗?” 江甚雪:“嗯,不像吗?我都二十一岁了。” 露露:“不怎么像呢。” 完全不像,看起来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是病症导致的吗?她仔细看了看眼前少年,发现他身形较一般同龄人更瘦弱,漂亮的眉宇间笼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病气。 明明他年龄比她大,但看起来却更像是弟弟。 江甚雪不知道为什么露露眼里的愧疚感更深了,感觉怪怪的。他收回手机,把话题掰回原位,“你们会怎么帮我澄清?” 露露保证道:“小江老师放心,这个我们是专业的!” 她可是圈内大粉,拥有几十万粉丝,可谓是一呼百应,帮一个粉丝不过万的超低人气艺人澄清而已,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江甚雪看着她几十万粉丝的账号实在是羡慕了。 被无视了个彻底的钟田无奈拨通了导演的号码了解详情经过。 “……就是这样。”经过一通排查,露露圈圈画画,总算是找到了泄露群内直播视频的内鬼。 “这事是因为我引起的,我会做一份详细的长wb替小江老师澄清。” 钟田也已经和导演通完电话,闻言不赞同道,“这事我们这边会处理。” “这事是我们惹出来的,对不起,我不会推卸责任的!”露露很坚定地说道,说完怕人反悔似的,拉着小姐妹们飞速跑了。 江甚雪话也来不及说完:“唉那个等等……” 能不能把他的糖还回来? “对了!”接着露露又冲了进来,满脸祈求,“我给你做了澄清之后,能不能原谅我们?还有不要迁怒到言言,言言真的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江甚雪一板一眼:“哦,我原谅你们了。” 少年这看起来很没有说服力的样子,露露自己也心虚没底,但为了自家偶像的事业前途还是硬着头皮请求,“你可以不告诉你叔叔吗?你这次的医药费我全赔,我家是开医院的,你可以来我家医院看病。” 她努力地将大事化小,最好不要惹上段家,如果那个传说中跺一跺脚整个h市都会动荡的段家对言辉出手了,那她们妥妥成粉圈罪人了。 “我没有告诉他,他就算知道了这事也不会管。”江甚雪重申,“还有他不是我叔叔。” 说这话时少年绷着脸,语气里的抵触相当明显,看着就像是和家里闹了别扭不会告状的样子,露露欣喜万分。 “好好,谢谢小江老师,小江老师您真是人美心善!” “等等!”这次江甚雪及时喊住了她们。 露露紧张回头,“还有什么吗?” 江甚雪不好意思开口,“那个,那些糖。” 露露:“哦哦,那些糖还在,我待会儿送回给您!” 江甚雪悄悄看了一眼在旁边整理食材的钟田,然后凑近她们。 露露有点近视,眼前骤然靠近的脸变得清晰且极具冲击力,简直是建模般的精致,和视频里的感觉相差极大。 天,为什么小江老师这么不上相? “你说你家是开医院的?”江甚雪小心压着声量,此刻他有了个想法。 “是啊。”露露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晕乎乎问道,“你生的什么病啊,要来我家医院治吗?” 江甚雪摇摇头,“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网上聊。” “好好,没问题。”没怎么听清内容,露露只顾点头。 送走了露露她们,雨越下越大,江甚雪困意渐浓,趴在桌上不知觉就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在室内了,确定不是在医院而是节目组的宿舍后,江甚雪放心地打开wb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他竟然上热搜了,词条上明晃晃地挂着他的大名。 然而还没等他高兴起来,露露的私信提醒如轰炸般弹出。 告诉他他上的是黑热搜。 在他睡着的这几个小时里,舆论越演越烈,他莫名其妙从一个小牌大耍不识好歹的十八线糊咖,变成了仗着有后台就作天作地的作精糊咖。 所谓的爆料人信誓旦旦说江甚雪被大佬包养了,仗着有后台在片场耍大牌,连影帝言辉都要给他面子,而且业务能力稀烂,爆料人说得绘声绘色,好像就在现场亲眼目睹过。 露露也确实用她几十万粉丝的账号发了澄清,网上流传出来的关于江甚雪的截图视频都是断章取义恶意污蔑,可配合着那条热搜,起到的却是反效果。 这下网友更加确信江甚雪对前辈言辉不敬,仗着有后台逼迫身为受害人的言辉粉丝给他道歉洗白。 评论区热评:[不是吧,我没看错吗?连圈内公认战斗力最强的露露都帮这糊咖洗白,这背景真是没得说了。] [露露,居然连你都滑跪了,不敢相信这个糊比背后是什么大人物。] [言言真倒霉和这种人上同一个节目。] [气死我了!这样颠倒黑白,让露露给做错事的糊咖道歉,这还有王法吗?] 露露要被气疯了,什么狗屁被包养耍大牌,小江老师根本不是这种人,那所谓的后台明明是他叔叔! 不要仗着小江老师和家长闹别扭,不肯把这事告家长就这么欺负人家啊! 露露哭着发私信:“小江老师,这下该怎么办啊?” 江甚雪默然地看着热搜里的恶言恶语,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并不完全是抹黑,他和段柏云的关系确实不算清白。 “小江,你醒了?”钟田换下湿漉的外衣,拎着晚饭进来。 江甚雪扣住手机,“段柏云有说什么吗?” 这个问题有些没头没尾,钟田反应了一下,“没,段总没再给我打电话和回信息。你有收到段总的信息吗?” 江甚雪只摇头,他连段柏云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会收到信息。 “不应该啊……”钟田寻思着。 外面天色已经全黑,看来今晚段柏云是不会再过来了,算了,先吃饭吧,如此想着,江甚雪打开饭盒盖子,清淡的菜色顿时让人食欲全无。 江甚雪呆瞪着眼,“为什么?” 剧组今天伙食不是很丰盛的吗?面前这堆草料跟几块干巴肉和他在疗养院吃的有什么区别? 第17章 “这是付医生给你准备的晚饭,”钟田解释道,“他说清淡的饮食对你身体更好,具体的饮食安排还得等体检后才能确定。” 江甚雪伸出食指把饭盒戳开,可以说是非常嫌弃了,“我可以不吃吗?” 钟田:“不行,这是段总的意思,我会负责监督您的一日三餐。” “管什么不好管我吃饭。”江甚雪要郁闷死了,要是从今以后都得吃这么寡淡,那他留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 “趁热吃吧。”钟田好脾气地捧起饭盒,夹了簇青菜,“来,啊——” “都说了我不吃。”江甚雪撇开脸。气都要气饱了,网上一群人骂他,晚饭还这么倒胃口。 “唉……”钟田叹了口气,这十几万月薪拿得还真有难度啊,说好听点叫生活助理,说难听点应该叫保姆吧? “您不吃饭,要不吃点糖吧?” 到时候人饿出问题了又不肯去医院,就更难伺候了。 不说糖还好,一说江甚雪又郁闷了,他把糖全给露露她们了,现在口袋里只有一团糖纸。 她们还没有送回来,算了,“傻子才吃糖。”江甚雪嘟囔着扔开手中的糖纸。 小纸团磕绊着滚到门口,撞在了鞋尖上停下。 “说谁是傻子呢?”段柏云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几滴水珠顺着额前碎发滑落在手心散开的糖纸上。 湿漉漉的水汽沁着似有若无的男性古龙香水味,江甚雪吸了吸鼻子,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等我回来。”段柏云看着眼前莫名闷气的少年,“不想我过来吗?” 江甚雪低头闷声:“……大概吧。” 他是根本没想到段柏云还会回来片场。 少年是个实诚的人,至少他撒谎的技巧很拙劣,大多时候说话直白显得人实诚。 段柏云捏了捏糖纸,“问你在干什么也不回我,在这扔糖纸玩。” “我要回你什么信息?”对方的质问简直是不讲理,江甚雪在莫名其妙的同时,不免心里泛酸感觉委屈,“你不是说你知道了吗。” “嗯?”段柏云将反扣在桌面的手机拿了起来,“不是刚换了新手机吗,你没收到我的信息……” 话说着段柏云的语气冷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带着少年大名的热搜内容。 江甚雪被包养,江甚雪仗着有后台耍大牌,江甚雪被…… “别!”江甚雪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段柏云滑动着屏幕,停在配图是第一张少年慌张着脸,第二张则是带着粗条金项链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的一条图文上。 “呵。” 寂静的空气中响起一声冷哼。 江甚雪垂着脑袋不敢看他。 段柏云的神色还算平静,“你就是在看这些不回我信息的吗?” “什么叫就……”网上那些人骂得那么过分,是他乐意看的吗?江甚雪委屈死了,“我要怎么回你,我又没你好友。” 段柏云神色微动,意识到了什么,随即点进了wx,开屏是注册和登陆的画面。 钟田全程旁观,这下忍不住开口了,“小江,你换新手机忘记登陆账号了吗?” 江甚雪茫然:“啊?” 第15章 少年的反应已经给出了回答,钟田觉得非常稀奇,这年头拿到新手机连账号都忘了登的人可不多了。 从段柏云手中接过手机,满腔委屈悄悄化作了心虚和愧疚,江甚雪低着头磕巴地吐出一句,“我、我没想到要登号,我不太会玩手机……” 在脑海中飞速回想原身的账号和号码,他从未如此紧迫过,太过紧张的后果就是手抖输错账号密码,加上不熟练,一通操作后成功把自己整迷糊了。 段柏云伸手:“我来吧。” 江甚雪放弃挣扎,内心在无声哀嚎,完蛋,又丢脸了,这不得被当成笑话。 不过段柏云并没有多说什么,他拉着江甚雪捧着手机的手,俯身示意语调平缓道,“来,你看,这样子,然后验证码在这……” 江甚雪按着指示走,终于地登上了账号,入眼是鲜明的红色数字信息提醒。 段柏云确实给他发了信息,问他在片场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以及告诉他送了零食到片场,虽然文字非常简短,但看得江甚雪鼻子泛酸,原是他误会了,段柏云并没有不管他。 “居然真的是你送的零食。”江甚雪感动之余还有些不可思议,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零食怎么看都和霸总挂不上勾。 “你在片场是不是不太开心?”段柏云忽然问道。 “我哪有……”江甚雪下意识想反驳,但话到嘴边,纷乱的情绪涌了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钟田跟我说你在片场受欺负了。” “一场误会而已。”江甚雪感觉脑子乱糟糟的,捧着手机胡乱切屏,“还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你给我送零食是拿我当孩子哄吗?” 段柏云忍不住掐了一下少年气鼓鼓的脸,“你哪有那么好哄,现在还生着气呢。” 江甚雪被掐得呲牙咧嘴:“哇没有!” 说着就来气,他根本就没怎么吃那些零食,要是早知道是段柏云送的,他就不会把糖果“还给”她们了。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段柏云拿过少年手中停留在wb热搜页面的手机,“既然你已经不生气了,那就先吃饭吧。” 吃跟草料一样的晚饭,江甚雪表示拒绝:“我不想吃,我没胃口。还有谁说我不生气了,网上那么多人骂我,我哪还有心情吃饭?” 段柏云搂住有炸毛迹象的少年,手动安抚揉揉发旋,“吃了饭才有力气骂回去。” “我是要跟他们讲道理,不是骂人。”江甚雪点到自己主页,点开最新动态下的评论区,之前的机器评论已经被淹没了,全都是黑嘲的声音。 虽然他很可惜自己没粉丝,评论区都没有活人,但也完全不需要这种活人评论,全都是骂他嘲讽他的。 江甚雪绷着脸:“你看,他们不光骂我,还说你是中年油腻老男人,这你能忍吗?” 段柏云也绷住脸:“嗯,不能忍。” 太好了,段柏云愿意管这件事了,江甚雪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少年软着声祈求:“段总,你要帮我澄清。” “平时不是直呼我大名吗,现在就知道喊我段总了?”段柏云感觉怀里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下意识收紧手臂掂了掂,嗯,体重还真轻。 “你也没告诉我要怎么称呼你,同辈人不是叫名字吗?”理虽是这个理,也没人教过他社交礼仪,江甚雪说着也觉底气不足,“我以后叫你段总吧,更恭敬。” “段总你可一定要帮我澄清事实啊,段总。” 少年一口一个段总叫得甜,清澈的眼神里透着诚意,溜须拍马竟也显得清新脱俗起来。 “澄清什么?”段柏云问他。 “嗯……”江甚雪想了想,“澄清我不是那种吃了别人东西不认账的白眼狼,也没有靠后台关系在片场耍大牌。” 段柏云:“那我呢,油腻中年男人形象需要澄清吗?” “如果你觉得需要的话……”江甚雪觉得段柏云本人应该是不想暴露在大众视野内的。 段柏云把人放回了座位上,“先吃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江甚雪只好捧起饭碗一口一口地把草料往嘴里塞。 钟田在一旁量汇报未能在电话里通知自家boss今天发生的事。 江甚雪竖起耳朵悄悄地听,钟助理把下午言辉粉丝露露她们误会他的事,还有被网络曝光的事都说了。原来在他睡着的时候不止露露发了澄清,钟助理也已经处理过那些断章取义的网络谣言。 钟田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属于粉圈的小打小闹,处理过后便没再注意,直到刚才和段总汇报情况才得知那些言论又卷土重来,并且舆论愈演愈烈,居然把江甚雪送上了热搜,且对江甚雪背后的“金主”妄加评判。 “对不起段总,是我疏忽大意了。” 灯光在段柏云带着倦意的眉眼间投下一片阴影,他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点了点,似是不耐。 钟田不由得弯腰躬身:“我会尽快处理舆情。” “吃完了吗?”段柏云垂着眼帘看向饭桌前的少年。 “我吃饱了。”江甚雪将还剩大半的草料推得远远的,弱弱道,“我不喜欢吃这些饭菜,可以叫付医生换别的口味吗?” 段柏云道:“下午他来过这里。” 江甚雪听得心里顿时一咯噔。 果然段柏云的下一句是,“付乘给你检查了身体,没查出你下午犯的是什么病。” “呃,原来付医生下午来过啊,”江甚雪面上尴尬得故作坦然,心里既庆幸又慌着,“因为我本来也没病啊。” 第18章 好险好险,段柏云只让付医生过来给他看病,没有趁他睡着了带去医院。 段柏云静静地看着少年表情变化丰富的脸,“付乘医术不精。” 江甚雪:“很精的。” 作为霸总的家庭医生,付乘简直不要太全能了好吧,书里无论犯什么病都让付乘看,连给难产的猫猫狗狗做破腹产这种兽医的活儿都在行。 “乖,后天回到h市做个全身检查。”段柏云揉了揉少年毛绒绒的脑袋,没有给江甚雪反驳的机会,起身出了房门。 江甚雪趴在床边有气无力,看来这医院是非去不可了。 不过还好,他并不是完全没有应对措施。 江甚雪点开和露露的私信对话,开门见山表示他想借她家医院配合伪造体检报告。 露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一整排的问号。 ??? 露露回:宝宝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被喊宝宝的江甚雪感觉挺莫名的:我知道啊,就是伪造病历嘛,还有我已经不是宝宝了。 露露回了一排省略号。 然后就开始了私信狂轰滥炸。 江甚雪看着一条条信息飞快冒出来,她一会儿问他是不是还没有去医院看病,一会儿又问他黑热搜还没处理,他怎么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整段透出来就是大写的“急”字。 江甚雪打字很慢回不过她,索性不回复,等着她发完。 露露发了一长串后确实发不动了,字里行间透露着老母亲般的无奈和怜爱:宝宝,伪造病历是不对的,你生病了应该接受治疗。还有你现在被黑得很惨,别跟你叔叔闹别扭了。 江甚雪也很无奈:都说了他不是我叔叔。 露露迟迟没有回复。 江甚雪又趴回了床上,闻到肩膀上的药味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 直到手机又有了消息提醒,他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露露发的,一长串的感叹号。 !!! 不等江甚雪问,她立马又跟小火箭似的喷发信息。 黑热搜已经撤了!! 相关词条内容都被删除清空。 露露表示他叔叔速度手段真是强硬,光撤了黑热搜不说,带节奏造谣的营销号也都纷纷道歉了,更值得一提的是那些个在圈内臭名昭著的营销号因为这事被封号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难怪小江老师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合着处理这种麻烦对人家而言只是小意思。 不得不说有时候糊也有糊的好处,小艺人不像大明星自带热度,江甚雪在圈内查无此人,本身没有讨论度,撤掉热搜没有曝光后基本上就属于是无人问津的程度了。 残余的少数讨论要么是不明所以地问这人是谁,发生什么事了,要么是愤慨表示这糊咖果然有背景黑料清得这么快,不过这些声音都掀不起多少波澜。 露露一边替江甚雪高兴,一边又在为自己感到庆幸,还好她们立马道歉了,不然真牵扯上她们偶像,这事就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这事就这样解决了吧?因为恶意的声音消失得太快,江甚雪反没有多少实感,唯有感慨霸总的效率也太高了。 看着今晚剩了大半的饭菜,他顺手拍了几张图发了出去,配文:难吃。 评论区几乎是以秒的速度出现评论,几十条刷下来全都是和之前大同小异的机器人评论内容,这下果真没人骂他了,也没有一个活人了。 又过了一会儿,露露评论了:看起来好清淡的样子,不过这也更适合小江老师的体质吧![爱心][鼓掌] 有了露露的评论,逐渐又出现了新的声音。 [小哥哥怎么不发自拍呀?] 关注了露露,被露露评论提醒来到这条博文下的粉丝疑惑不解:[??这谁啊,露露姐怎么给他评论了?] 有粉丝解释道[就是那位被误会的对言言不敬,在剧组耍大牌的小哥哥,已经澄清了。] [哦哦,原来是他啊。] [不是,这人不是那个被包养的嚣张糊比吗,露露疯了给他暖评?] [都说了是误会,已经澄清了。] [澄清什么,不就是个仗着自己被包养就不知天高地厚的糊逼吗?他如果真是普通糊咖,热搜怎么可能下得这么快?] [太蹊跷了不是吗,连露露都替他说话,说没幕后势力我是不信的。] 言辉粉丝们的意见并不一致,眼见着分做两拨人吵了起来,消停没多久的评论区又热闹起来了。 江甚雪叹了口气,怎么办,这种事也要麻烦段柏云吗? [哎呀你们别吵了!言言出道歉声明了,你们看了就知道!] [什么,言言道歉了?] 这个消息一出粉丝们不敢置信,争执声齐齐停止了。 第16章 言辉道歉一经发出,直接冲上了热搜,粉丝和路人都看傻眼了,这位名叫江甚雪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居然能让堂堂影帝亲自发声明道歉? 露露急得不得了,她都那么努力地道歉挽回了,结果还是牵连到了自家偶像。 [小江老师对不起,我们真的知道错了,这事错不在言言身上,求求你要怪就怪我们吧,我愿意赔偿所有损失!] 露露偷偷私信,就算是伪造病历她也愿意配合,只求不要连累到她家偶像。 江甚雪懵了,固然露露愿意帮他是好事,可言辉道歉这事并不是出于他的意愿啊,他也没想到言辉会在公共平台道歉。 江甚雪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并没有要求言辉向他道歉。 露露惊讶:不是你叔叔让言言道歉的吗? 这个江甚雪也不确定了,因为从段柏云回来到现在还不到一个小时,网络上负面舆论的处理方式也没和他说。 “我去问问他。”江甚雪回道。 说曹操曹操到,段柏云刚沐浴完,换了一身宽松的睡衣,垂着眉眼推开门,眼底的青黑在热气的熏染下变得越发明显。 江甚雪乖巧地起身,把唯一的床位让给段柏云,“您请。” 段柏云顺势坐下,少年乖巧地站在一旁。 “段总,我有件事想问您。” 段柏云:“嗯?” 少年藏不住事,直白问道:“是不是你让言辉道歉的?” 段柏云疲倦的眼底出现了几丝疑惑,“言辉是谁?” “就是白天喊我小雪的那个。” “哦,是他。”段柏云若有所思,“怎么了小雪,你想为他鸣不平?” “才不是,都说了段总您叫我小江就好。”江甚雪发现和段柏云说话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他的话牵着走,“我只是想问是不是你做的。” “我只让钟田处理掉网上那些负面消息,没有授意让谁道歉。”段柏云伸手揽过少年,将人半搂进怀里,“小雪气消了没,是不是还需要谁向你道歉?” “不需要,谢谢段总。我本来也没怎么生气……”江甚雪下意识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无果,“我们在说正事,姿势正经点好不好?” 显然段总对这所谓的正事不感兴趣,他自顾自地将下巴抵在少年肩头,呼吸声逐渐悠长平缓。 江甚雪不敢乱动,轻轻地扭头看过去,“你睡着了吗?” 段柏云没有回应。 于是少年小心翼翼地掰开环在他腰间的手,扶着已经合了眼的男人慢慢躺下。 段柏云应该是累到不行了,贴着他肩膀就能睡着,江甚雪于是给他盖上被子,然后放心地拿出手机回复实情。 露露得到答案后表示了感谢,但情绪还是难以平复下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偶像会主动出来道歉,顶流偶像的影响力非同一般,眼见着这场因她们粉丝闹出来的误会能划下句号,结果热搜又爆了,当事人江甚雪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大众视线内。 在言辉评论区下还好,粉丝还算比较克制和理智。 然而在热搜话题里就不一样,粉丝们发言情绪一个赛一个的激动。 前面圈内大粉露露给江甚雪澄清洗白,她们勉强忍了。 结果现在连她们偶像都被逼得站出来,一个万粉都不到的糊逼让顶流偶像下场道歉,亲自澄清自己没有被冒犯,一切都只是场误会,还亲切地称呼对方为“小雪”。 这事不是明摆着以权势压人吗? 粉丝们都要心疼坏了。 [不要太过分了,让露露给他澄清洗白还不够,还要让我们言哥下场道歉,真的是够了。] [不是,这糊逼背后是谁啊,势力这么大?] [不会是什么豪门富二代来逐梦演艺圈吧?] [屁的富二代,就是靠脸勾引上位的垃圾!] [看他脸长得也没多好看啊。] [这人长啥样啊,怎么一张照片都没有?] [来晚了吧,这糊逼的照片已经被删完了,长得就挺普通的。] [谁把他at出来?] 第19章 [不用看了,他账号主页也没照片,跟个人机似的。] [不行我受不了了,欺负我言哥不能忍!] [有后台真就能为所欲为了?] 粉丝这么一通愤慨又成功地给江甚雪的账号增加了不少曝光。 露露眼见着江甚雪评论区以秒刷新出来的恶评,大都顶着和言辉有关的头像和昵称在骂人,她急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这群煞笔队友,既然知道江甚雪背后有人,为什么还要蠢的去得罪人家? 江甚雪的叔叔前脚刚收拾了那些无良营销号,就不怕给她们偶像也收拾了吗? 可惜露露的劝说依旧不起效,粉丝们都觉得她是被收买了,为了利益背叛偶像。 [露露,你真的太让我们失望了。] [我们都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来言言有多冤枉和委屈了,明明不是他的错却要他承担。] [搞不懂露露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露露也搞不懂为什么这事明明都已经落下帷幕了,言辉却还要出面道歉,根本没有人逼他。 [他们说没有逼迫就没有吗?露露你没毛病吧,你是信那个糊咖还是信我们言言?] [说起来这事还是因为露露擅作主张,非要直播拍那个糊咖,不然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靠,姐妹们我们可能中套了,这该不是那个糊咖故意设计的吧,蹭我们言言流量!] 这条评论一出来,粉丝群体豁然大悟,那个叫江甚雪的在事发前只有几千粉,而现在因为两条热搜曝光,已经涨到好几万粉丝了。 所谓黑红也是红,要不是因为她们偶像言辉,谁知道这个糊咖的名字? [呵呵,我们言哥被当成血包使了呗。] [这节目就是捧他的吧,不然一个万粉都没有的糊逼,怎么可能有机会和我们言言同框?] [恶心死了,我们言言被废物糊逼黏上了!] 江甚雪看到露露给他发的评论截图——关于他故意蹭言辉热度的阴谋论,好笑的感觉大过于生气。 露露也是知情人之一,她最清楚这事纯属意外,可惜粉丝们都莫名非常激动,听不进去任何解释,而对阴谋论深信不疑。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江甚雪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谁啊?” “是我。”门外传来言辉的声音。 江甚雪犹豫了一下,上前给门打开一道缝隙,探出半个脑袋。 “晚上好。”言辉依然笑得很温和。 江甚雪:“言老师晚上好,你来找我干什么?” “抱歉,我的粉丝不懂事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吧。”言辉一脸歉意地说着,目光越过少年头顶往屋内望去。 “不怎么麻烦,已经没事了。”江甚雪站直身体,“不需要你向我道歉,还请不要再网上提及了。” 言辉仿佛听不出少年话里的抵触,“这是我应该的。听说小雪也报名参加了市集活动,看你今天下午都没怎么准备,工作人员说你可能要退出,一个人多无聊,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正好我队伍缺了人数。” “不用。今天我这应该不是第一次拒绝言老师了,到明天也不会改变主意。”江甚雪认真脸,再次声明,“还有请不要再喊我小雪了。” 言辉被堵了一下,无谓道,“小雪为什么要这么强硬地拒绝我呢?” 江甚雪收起了脸上的轻和,语气变得越发强硬:“言老师,请您尊重我。” “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小雪呢,”言辉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忽然俯身贴近,“是因为这个称呼是别人的专属吗?” 江甚雪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慌忙拉开距离,“因为我不喜欢,而且我们也没熟到这种地步!” 小雪并不是谁的专属称呼,他只是不喜欢有人别有用心地这么称呼他。 言辉脸上的笑多了几分失望的意味,“我原以为我们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已经算是朋友了。” 好熟悉的台词,好像是原作里言辉对替身受说过类似的话。替身受虽然面上没有波澜,但心里因为这句话感动得一塌糊涂。 江甚雪此刻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心里自然也没有。 “小雪你知道吗?以你的出众的长相和能力,不应该被局限在现在的位置,你有更广阔的舞台和更光明的道路。” 言辉的话里充满着惋惜和诱惑力,“你难道想一直默默无闻当个龙套角色吗?” 江甚雪:“啊?”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见少年一脸茫然的模样,言辉索性直白说道,“只要你跟我,我可以给你资源曝光,让你的地位从龙套上升到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你以后会有拍不完的戏上不完的节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有的背景板。” 听了这么一长串,江甚雪注意到那句“只要你跟我”,于是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行。” “为什么?”言辉脸上的温柔有了几丝裂缝,“难道我不比你现在跟的人好吗,他给了你什么?你看看,他连粉丝应援都没有给你安排,那些龙套都知道请帮手。只有我才在乎你,我才能给你需要的一切。” “你不能,我需要的不是你说得那些。”江甚雪摇着头挪开步子,再次和眼前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的男人拉远距离,“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关门了。” “小雪!” “砰——” 江甚雪关了门,将人阻挡在门外,背抵着门长长地舒了口气。和言辉交流起来怎么那么累呢?还好这人不是主角攻。 “小雪?” 室内冷不丁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 江甚雪身体僵了僵,缓缓抬头,对上了段柏云那双带着浓重倦意的目光,对方明明是笑着的,他却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你、你醒啦?” “嗯。”段柏云半倚着橱柜,顶光在他眉眼轮廓打下一片深邃的阴影,“过来。” 第17章 小雪,又是小雪。 一个个都喜欢这么叫他。 江甚雪慢腾腾地挪着小步子走近,内心忐忑得没边儿。 段柏云睡意朦胧,眯着眼看他,似是习惯性地招了招手催促,“小雪过来。” 江甚雪干脆几步并做一步上前,身形站得笔直,宛如被削了枝条的小树干。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位白月光“小雪”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总归是要履行替身义务的,段柏云怎么唤他是段柏云的事。 现在他只要拿出替身的专业态度就行了——思想转变之快,简直是豁然贯通。意识到这点后江甚雪立马把身上那股别扭劲丢了。 “刚刚外面是言辉。”他自认非常懂事地主动交代,“他让我跟他,我拒绝了。” “我都听到了。”段柏云伸手,语气十分随性。 被这样搂抱过好多次的江甚雪立马将贴着腰身的手臂展开,可段柏云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少年简单直白到把情绪和疑问都写在了脸上:不是要抱我吗? 段柏云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良久,久到少年主动抱了上来。 “段总,我只对你一人忠贞不二。” 江甚雪脸贴着段柏云结实的胸口,既然没有推开那就是默认了。 “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段柏云垂眸看着胸前这颗毛绒绒的脑袋,“你觉得我生气了?” 刚刚那样子可吓人了。江甚雪心说霸总不都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吗,刚才难道没有因为言辉撬他墙角而生气? 这么像白月光的替身可只有这一个。 为什么段柏云不像别的霸总那样霸道地宣示主权,为什么他像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江甚雪抬起头,试图从段柏云脸上得到答案,可惜这个角度有局限性,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光洁的下颚。 “你刮胡子啦?”不假思索地问出来这句话,话音刚落江甚雪就后悔了。 还好段柏云并未回应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那个,你真的不介意有人撬你墙角吗?”江甚雪把话题掰回原位,“虽然我也不会跟别人走就是了……” 但是能不能对他表现得稍微在意一点? 对他好像是对小猫小狗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意。 搞得他刚才的忐忑都多余了,段柏云根本不在乎他的去留。 少年愁着脸,无意识地在他胸前蹭了蹭脑袋,段柏云看得顺着少年头顶的发旋揉了揉,忍不住有些好笑,“谁能撬走?” 谁给你的自信?江甚雪自然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能嘟囔一半,“没有谁,在这个世界上我只跟你。” 所以你能不能也只选我? 江甚雪把脸埋进段柏云胸口,大口呼吸着沐浴露味儿的空气,报复性地抱得更紧更用力,段柏云不是不想碰他吗,那他偏要黏着。 段柏云:“怎么又生气了?” 第20章 “因为你都不想和我那什么……”少年愤然委屈了起来,吸了吸鼻子,语气带上了哽咽,“我身上的药味儿就那么令人讨厌吗?” “我怎么会讨厌小雪。” 这个回答让江甚雪怔愣了片刻,他抬起头,正好对上段柏云带着笑意和包容的眼神,这让他呆愣住了更久。 段柏云江甚雪印象中的霸总不太一样,比如他也和普通人一样会说笑,会像曾经的志愿者哥哥一样耐心帮他穿衣服,甚至还会给他送零食,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活成一座行走的冰山。 只是在很多时候,段柏云似乎没有真正的情绪,或者说在他身上找不到情绪的反馈规律,看不到他情绪的缘由,更猜不到下一步变化。 这是江甚雪头一次见段柏云脸上出现这般明显的情绪。 包容?段柏云是在包容他和“小雪”不一样的地方吗? 江甚雪忽然间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察觉到少年情绪莫名低落下来的段柏云轻叹了声气,单手将人抱起放在柔软的沙发上,“怎么那么爱生闷气?” 江甚雪忍不住瞪他,“你恶人先告状。” 明明是段柏云先生气的,阴阳怪气地喊他小雪,别以为他没听出来。 少年气鼓鼓又委屈地蹙眉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爱,段柏云忍不住揉了又揉那颗圆溜溜毛绒绒的脑袋,“好,我是恶人。” “别摸了,我又不是小狗,就知道摸脑袋。”江甚雪撇开他的手,“不带这么唬人的。” 段柏云语气趣味道:“小雪想让我摸哪?你想让我摸哪我就摸哪,哄到你开心为止好不好?” 一听就知道是在逗他,江甚雪心想自己才不会傻到上当,“你爱摸哪摸哪。” 对方手掌忽然贴了过来,带着热意拂过一侧脸颊,最后粗粝的指腹压着唇角,段柏云侧着头,俯身贴近,然后江甚雪感觉自己就像是气球似的迅速瘪了下来。 “你、你那个……” 此刻少年的眼神略显惊慌无措。 “闭眼。”段柏云嗓音低哑说道。 江甚雪听话地闭上眼,黑暗中触感变得十分明显,对方湿热的呼吸拂过肌肤,而后是嘴唇贴着凉凉软软的。 他下意识微启嘴唇,抿了抿。 下一秒腰身被猛地揽住,唇舌被堵住,周遭的空气被掠夺殆尽,交缠中湿润的水声被放大,脑袋晕乎乎地给他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 “呜呜……” 江甚雪终于支撑不住了,抬手抵开压在身上的男人,劫后余生般用力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罪魁祸首一派轻松,“哄好了吗?” 因为刚才的亲吻段柏云那双薄唇泛着红,带着倦意的深邃眉眼含笑看着他,江甚雪的心脏和思绪控制不住地胡乱跳跃,“这算什么哄?” 段柏云理了理少年凌乱的额发,“说你难哄还不服气。” “你根本就没哄。”江甚雪低下头,感觉心脏跳得快要冲断肋骨,从心口到嘴唇鼻腔和眼睛都隐隐作痛发酸,原来亲吻是这种感觉吗?有点难受,又好奇怪。 “你就是在唬我。”少年的眼睛湿漉漉的。 段柏云放柔了声量:“没有唬你,刚才门外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就当江甚雪要开口问能不能和他做时,段柏云又接着说道。 “所谓资源地位,以后你也都会有的。” “可我想要的不是这些。”合着是这种哄吗? 段柏云:“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直白地说出口。 “现在不行。”段柏云拒绝得很干脆。 “为什么?”就这么嫌弃他吗,江甚雪急迫道,“我现在就洗澡,保证把自己洗得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段柏云竟然笑了起来。 江甚雪是真的生气了,“很好笑吗?” 他都这么直接了,段柏云无动于衷不说,居然还嘲笑他。 可恶,别让他知道那位小雪是什么性格模样,他一定会学得透透的,把段柏云拿捏得死死的,让段柏云再也笑不出来。 段柏云耐着性子哄道,“你身体不好,现在还不能做这种事。” 江甚雪:“我不会有事的。” 有系统在,他肯定是死不了的。白天下午经历就足以证明,连病发都能快速恢复正常,他现在的体质支撑他做那种事。 段柏云就是拿这种理由搪塞他。 “小雪乖。” “别叫我小雪。”想着事的江甚雪下意识回怼,说完才意识到不对,于是又立马装乖讨巧道,“段总可以叫我小雪。” 段柏云挑眉:“又生气了?” 江甚雪学他平淡的口吻:“我早就不气了。” 算了,段柏云不愿意他又不能强迫人家,慢慢来吧,他们认识才多久啊。 保持良好的心态是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基础。 在疗养院那么多年,江甚雪早就磨砺出了耐性,他最不怕的就是等了。 前提是段柏云不会不要他。 “你不是说要哄我吗,我不要什么资源地位,我只要你别赶我走。” 少年红着湿润的双眼,眼巴巴地看着他,恳请道。 “请让我一直留在你身边。” 段柏云喉结滚动,刚伸出的手被少年一把抓住。 “我很乖很听话,很好养活的。” 江甚雪使出浑身解数的来讨好眼前这个男人,以前他害怕死亡,现在更害怕会被抛弃。 段柏云没有说话,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精致的如玩偶般的少年。 “段柏云?”江甚雪用力握住这只温凉的大手。 段柏云:“你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当然愿意。” 少年脸上的恳切清晰又真实,就这样紧紧握着他的手,彼此十指相交,眼前的画面就像是某种真挚完美幻想的具象化。 “小骗子。”段柏云轻笑了一声。 “我没有骗你……”江甚雪莫名地理不直气也不壮,“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嗯,我相信你。” “你说你不会赶我走。” “我不会赶你走。”段柏云半蹲下.身,“哄好了吗?” “好了,”得到保证的江甚雪心里比较满意,不过此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他握着段柏云的手晃了晃,“我不想参加明天的市集活动了。” “为什么?”段柏云问他。 江甚雪:“因为人手不够啊,一点准备都没有。” 只是一时兴起报的名,现在连个成品都没有做出来,怎么看明天他们的茶饮点心小摊都开不了张。 而且网上都嘲笑他是糊咖没有粉丝,如果明天真摆摊了岂不是给他们提供笑料? “谁说没有准备?” 段柏云握住他的手变戏法般翻转过来,江甚雪感觉手心多了份重量,是用糖果纸包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段柏云示意道。 江甚雪打开一看,原是块拇指大小的枣青色糕点,做的特别精巧漂亮。 第18章 “你做的吗?” 段柏云点了点头。 完全看不出来霸总还有这么巧手的一面,割裂感重得江甚雪不敢相信。 段柏云:“你不信?” 江甚雪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实诚道,“不是特别相信。” 谁家霸总会做这么可爱的印着小兔子图案的糕点啊? 段柏云从容道:“那我亲手做给你看。” “好。”江甚雪想也没想地答应了,他可太想看霸总捏可爱兔兔小糕点的画面了。 不知觉间雨小了很多,江甚雪跟着段柏云穿过小巷,来到了剧组的食堂。 这会儿食堂没什么人,安静的空气中飘着甜甜的香气。 “怎么做呀?” 少年左看看,右望望,对厨房也充满了好奇。 段柏云掰过少年胡乱张望的脑袋,“那边。” 钟田出现得恰到好处,工作台已经被清理了出来,他从冰箱里拿出食材摆好,齐整地在呈现在江甚雪眼前。 江甚雪感觉这效率也太高了,“钟哥你也太厉害了吧。” 段柏云:“咳咳……” 钟田忙道:“这些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主要是段总的功劳,我只是给段总打下手的。” 江甚雪觉得钟田这话的可信度不高。 “真的,段总他更厉害。”钟田为了自己的十几万月薪努力替自家老板证明,“这些是段总亲自准备好送过来的,你看这些水果都是片场没有的。” 江甚雪识趣地点头捧场:“嗯,段总真厉害。” 下属嘛,肯定是帮着老板说话的,他表示能理解。 不,看那表情分明还是不信,钟田心说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自觉告退,“小江还有段总,那我先走了。” 江甚雪:“唉等等啊,不一起吗?” 第21章 钟田看了看腕表,“不好意思,我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准时准点下班,是每个打工人的追求。 说完这位助理走得毫不留恋。 “不是,这么多,真的就我们两个人弄吗?”面对这摆满了的食材,江甚雪有些怀疑人生。 段柏云撸起袖子,仔细洗净手,“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江甚雪不确定地指着自己:“我?” “是我。”段柏云捏住少年的抵着脑袋食指,把人拉了过来,顺势也给洗干净手。 江甚雪惊愕不已:“不是吧?” 堂堂霸总一个人亲自做茶饮小糕点,连帮手都没有,你霸总的气魄呢,不应该一挥手就有几车的下属到来吗? 段柏云:“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我没有,我只是太惊讶了。”江甚雪反复打量眼前的男人,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段柏云:“我们是第一天认识吗?” 江甚雪严谨道:“是第二天了。” 见鬼了,段柏云是会读心吗?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的? 少年有些慌地扭开脸,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状似不经意地偷瞄几眼——这是个单纯直白到会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 很难想象这个病弱娇气又过分单纯的少年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段柏云把人摁坐在小板凳上,给了懵逼的少年一团面团,“你就在这玩就行。” “不行。”江甚雪抗议,“我也要做糕点,摊主名字都是写得我的。” 段柏云:“你会吗?” 江甚雪:“你说了,不会可以学。” 小时候他身体不好,幼儿园的老师同学都不爱带他玩集体活动,哪怕有同学被分到和他同一组也会向老师报告,要求不和他同组,从小他就讨厌这种自己只能干看着的感觉。 段柏云沉吟片刻,“行。” 江甚雪开开心心地又洗了一遍手,把手里面团放到角落,像个监工似的站在段柏云身边,他要观察霸总是怎么做兔子小糕点的。 段柏云的手其实生得很好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干净,但不知为何手上布着疤痕,乍看之下并不显眼,但细看下来有好几道略显白的色泽区别于正常的皮肤。 养尊处优的霸总手上也会有这么多疤吗?江甚雪陷入了疑惑中,不知觉间那团面团被搓圆搓扁,等他再定睛一看,已经定好了形状。 那是一块有些像小狗的小点心,静静地躺在男人手中。 江甚雪睁大眼,和小狗糕点对视,“好可爱。” 随即又看向身旁系着围裙的男人,“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少年眼底的崇拜溢于言表,他从来不吝啬于夸赞和情感表达。 段柏云问他,“你想学吗?” “嗯嗯!”江甚雪这下信了,脑子里都是这只可爱小狗的形状。 段柏云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老师,至少江甚雪是这么觉得的,都不会说他笨或者是嫌弃他,以前他在幼儿园时不时就被嫌弃,说他力气小,说他是个倒霉蛋,说他一点都不像个男生那么爱哭…… 虽然段柏云也说他娇气嫌弃过他,但段柏云不会挤兑他,没有让他一个人呆着。两相对比一下,段柏云人真的很好。 好像思绪又跑远了,他总是如此爱浮想联翩,精力很难集中,江甚雪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甩掉,喜滋滋地捧着刚捏好的小狗,“是不是很可爱?” 段柏云看着那只略显浮夸的小狗糕点,“嗯,很可爱,像你一样。” “像我吗?”江甚雪觉得这个不像,他捧起那边的乳白色兔子糕点,“我觉得这个更符合我的气质。” 其实是他更爱牛乳味的原因啦,因为这个喜好,他把原先的青枣也换成了牛乳,让段柏云做出了一排排的小兔子。 不是简单的印着兔子图案,而是做成了小兔子的形状,特别非功夫时间。 江甚雪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话说现在都好晚了,看着段柏云认真捏着小动物形状的模样,他后知后觉想到段柏云原本是在睡觉的。 被他和言辉的声音吵醒,然后就来到厨房帮他做糕点。 看着段柏云眼底的青黑,江甚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段总,你现在累不累啊?我们不做了,回去休息好不好?” “嗯?”段柏云抬眼,他并不觉得累,“不累。” “真的吗?”江甚雪不信,并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没良心,段总工作那么忙还回来片场找他,他不体谅就算了,还让人忙活那么久做糕点。 “真的。”段柏云一看就知道少年此刻在想什么,“我觉少,睡几个小时就够了。” 江甚雪:“那我们也不做了,这些也够了。” 反正他没什么人气,明天摆点糕点意思意思就行了,而且小兔子那么可爱,他都有点舍不得卖出去了。 段柏云轻笑,“好。” 流水冲洗干净皮肤表面的附着,露出男人手背上的白痕。 刚才不小心甩掉的思绪霎时间又链接回来了,江甚雪皱眉,霸总手上也会有这么多疤吗? 少年脸上的担心不加掩饰。 段柏云疑惑,“怎么了?” 江甚雪:“你的手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疤?” “我小时候调皮,被狗抓的。” 江甚雪微诧:“哦。” 霸总小时候也会被狗抓吗? 被狗抓成这样也还能捏出这么可爱的小狗。 江甚雪忍不住夸赞:“你真厉害。” 段柏云眉眼的笑意加深,“有多厉害?” “嗯……就是非常厉害啦。”一时间找不到对照,江甚雪心说抱歉小小地拉踩了一下钟助理,“比钟哥厉害。” 段柏云脸上出现了满意的神色,一点也不谦虚,“嗯,那确实。” 江甚雪心满意足地把最新出炉的小兔子糕点送进嘴里,也非常捧场,“段总就是最棒的。” . 翌日,江甚雪睁开眼对着陌生的天花板茫然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又换了新房间。 他一开始的房间是集体宿舍,和林盛他们好几个演员共一间房。 昨天下午醒来换了单人间。 今天醒来又换成了和言辉他们同档次的酒店房间。 床很大,摸去一旁没有余温,江甚雪记得自己昨晚洗完澡后困得不行,是段柏云带他过来的。 “段柏云?”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咚咚——”此刻响起敲门声,江甚雪立马下床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挤在门口带着设备的节目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解释道今天会以直播的形式全程跟拍。因为这是节目组的临时安排,问他是否接受,不接受的话就按原先的流程拍摄。 这对江甚雪来说有些突然。 少年这副对直播安排全然不知的模样也令工作人员感到意外,“江老师,您昨晚没看信息吗?” 江甚雪:“没有。” 昨晚的热搜看得闹心,他放下手机后就没打开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都在和段柏云一起做糕点茶饮。 工作人员沉默了。 江甚雪望了望四周,最后想了想,“直播的话会加钱吗?” 他在节目里当背景板能拿万把块钱,但要交原先欠下的几个月的房租水电,到时候肯定剩不了多少。 工作人员再次陷入沉默,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会是这么个反应。 江甚雪看他们的脸色以为是在为难,毕竟他一个低人气糊咖身价很低,于是善解人意道:“钱多钱少都没问题,只要有就行。” 工作人员委婉道:“当然是有的,只是根据直播间的热度计算所得,每个明星的直播收入也会不一样,详细的计算方式群里有说明,江老师您可以在群里看看。” 江甚雪听明白了,意思就是热度越高收入就越高,收益只和艺人的自身热度挂钩。 他这种小艺人没多少热度,工作人员不好直说。 但聊胜于无,多多少少都是我钱。 背景板,顾名思义起到的就是背景的作用,化妆实属可有可无,江甚雪直到现在才和节目组的化妆师有了接触。 化妆师是个温柔但有点话唠的姐姐。 “江老师,您这皮肤状态也太好了吧?” 皮肤嫩得像是剥了壳的鸡蛋,细腻却又不显得科技,初晨的阳光照进来,连脸上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皮肤状态完美得她都有些无从下手了。 她衷心求教,“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江甚雪:“我也不清楚。” “是天生的吗?”她稍微知道些这位小艺人的出身,福利院长大的孤儿,大概率是天生的。 “不是,”江甚雪想了想,“应该是药物的作用吧。” 外敷内服吃药打针泡药浴,几乎什么形式的药他都体验过,说是药罐子也不夸张。 化妆师姐姐不敢相信,同时也着实佩服他的心态,没有几个明星会对着镜头毫无芥蒂的说出他们的脸不是原生脸。 第22章 江甚雪看到化妆师姐姐忽然对她挤眉弄眼使起了眼色。 江甚雪不明所以:“怎么了?” 摄像小哥僵硬地用平板敲下“正在直播”四个大字。 只见镜头内的少年缓缓地呆滞住了,眼睫机械地眨了眨,“啊?” 满脸写着:我怎么不知道直播开了? 摄像小哥扶着摄像头一脸不忍直视,难道他们摆开设备的动作还不够明显吗?身为艺人怎么会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很不巧,眼前这个呆愣愣的小艺人真没有。 化妆师姐姐早就反应过来离开了摄像范围,找到江甚雪的单人直播间,发现在线观众寥寥无几后松了口气。 还好江老师没什么名气,直播活动的通知又是昨晚临时宣布的,没有多少观众目睹了刚才那一幕,好歹没有闹出直播事故,这段在官方剪辑版里大概率会被剪掉。 工作人员安慰道:“没事,放轻松,就随便聊聊天。” 江甚雪倒也没有特别紧张,点点头,“嗯,好。” 化妆师姐姐也不话唠了,认认真真分析着妆造,不过她觉得化妆对江甚雪来说有些多余了。 这张脸精致得不适合任何妆容,后天的修饰都显得累赘,而且不论怎么看都没有科技的痕迹。 化妆师自己暗暗惊叹着,却是不敢再言语了,生怕这位小艺人再语出惊人,说出能造成直播事故的话。 最后,她只好给少年打理了一下头发,给这张脸仔细上好了防晒,并且手臂脖子这些暴露在外的皮肤也涂上防晒。 这么白嫩的皮肉要是晒坏了她也会心疼的。 最后是做穿搭环节,其他参与直播的明星嘉宾都自带有团队,江甚雪这边可谓是毫无准备。 好吧,其实也不能说毫无准备,毕竟这些衣服一看就不是便宜货,化妆师姐姐从业那么多年,少有的认不全这些服饰品牌。 光是认得的那些牌子和款式就让她连连倒吸几口冷气,老天奶,这位江老师到底背靠哪位大佬?居然有如此雄厚的财力。 与她相比,此刻少年的反应非常镇定,他脸上布着几分苦恼,似是在考虑穿哪套比较好。 让她不禁感慨不愧是背靠大佬的人,对奢侈大牌都已经视若寻常了。 殊不知江甚雪根本不知道这些服饰的价值,也认不出来它们的牌子。 此刻安静的直播间内终于飘出了几条弹幕。 [这是在炫富?] [这就是那个江甚雪吗,长得不太像啊。] [我没来错地方吗,这真的是官方直播间?哈喽有人吗?] [呃呃呃,好低级的炫富手段。] [搞笑,右边第三套是什么山寨杂牌?] 这条弹幕出来后,直播间瞬间热闹了起来。 [我靠,哪位明星直播穿山寨啊?] [这下有看头了。] [糊咖算哪门子的明星?] [不是嘉宾才有专属直播间吗,关系户铁锤了!] [捏吗的靠蹭我们言言蹭出专属直播间了。] [他怎么和照片上的长得不太一样?] 直播间的声音江甚雪自然是听不到的,他只注意到某位拿着手机的工作人员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察觉到他的视线后,仿佛摸鱼被抓了似的心虚地盖上了手机。 放心吧,他不会跟导演打小报告的,江甚雪对他露出个安抚的眼神。 镜头刚好捕捉到这一幕,晨光洒落在少年脸上,轻柔的笑容里透着几分狡黠,仿佛在说:我发现你啦。 [靠,他得瑟什么?] [啊啊啊啊啊!] [他能看到弹幕吗?] [虽然但是,有点子可爱,救命我发现我挺吃他颜的。] [清醒点啊,再好看这也是个靠包养上位的小垃圾!] 因为那个意味不明的笑,弹幕一阵混乱。 对此一无所知的江甚雪正在挑衣服,“这些衣服是谁送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节目组准备的。 “是段先生。”工作人员用无法被收音捕抓的用极低的声量回复道。 果然是段柏云,送了衣服过来,人却不在。江甚雪挑了一件上衣和下装,在他换衣服的间隙,弹幕多到快要铺满屏幕。 [他什么品味,怎么把两套完全不同风格的衣服拆了?] [他选的衣服好土啊,真是浪费这么多套造型!] [难为他从一堆奢牌里挑到两件最丑最廉价的单品。] [上不得台面的糊咖是这样子的。] [所以这些衣服是谁送的?金主吗?] [还用问吗,除了金主还有谁?他明知故问地问一嘴,不就是想炫耀吗?] [为什么这个直播间恶意这么大?我看这位小哥哥长得挺好看的,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前面的装什么路人?] [这年头直播炫富拜金也能说好话了。] [他好看都是高p美颜出来的,不信去看照片。] [还有整容,刚才他亲口承认的,这就是科技脸!] [骂我干什么,我真是路人,我觉得他好看提一嘴也不行吗?] 这时衣帽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头带着鸭舌帽,上身穿着印着大大的抽象兔子图案的t恤下.身穿五分工装裤的少年出现在了镜头前。 化妆师姐姐倒吸一口冷气。 弹幕一片笑声。 [哈哈哈哈哈这什么小学生穿搭!] [穿成这样是要参加夏令营活动吗?] 被喊小学生的江甚雪对此浑然不知,因为这身搭配他还有些小得意,外边儿天气那么热,这是他在几十套衣服里找到的最凉爽舒适的一套了。 化妆师姐姐劝道:“小江老师,要不您还是再换一套衣服吧?” 别的艺人妆造都是怎么显眼好看就怎么来,力求在镜头前增强存在感,他倒好,给自己穿成这样是生怕被人注意到吗? 江甚雪自我感觉良好:“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顶着工作人员不解的眼神,江甚雪从冰箱里拿出一块自己亲手捏的兔子糕点,还有一块段柏云捏的小狗糕点。 昨晚太累了,他都忘了拍照。 少年一本正经地给两块小点心拍了好几张照片还有合影发到wb动态,配文:小动物糕点铺开张喽。 在直播间的观众立马闻风而至,势必要狠狠嘲讽一番这小学生穿搭和小学生动态。 结果一条评论迅速成了热评:[不是,你们谁说他是美颜高p的?这不挺好看的吗。] 热评楼中楼回复:[看着和直播里的脸还是不太一样。] 热评网友回复:[是的,直播的更好看,这位小哥哥不上相,动态要比静态好看很多。] [妥妥p的。] 热评网友继续回:[直播间看着他原图直接发的,哪有时间p图。] [这就是p的啊,谁的脸近距离会连一点点瑕疵都没有,逆了天了,不知道手机自带磨皮美颜啊?] 江甚雪发了动态就退出,没有空看评论。因为现在他要自己准备支摊子摆货上架,直播镜头对着也不好问段柏云去哪了,或许段柏云正在忙工作,霸总也是要上班的。 所以他不知道一条带着他大名的词条又慢慢地爬上了热搜。 #江甚雪 p图 第19章 镜头对着少年纤细的手指,他戴上手套,表情认真似是在思索,看得出来他对这些包装盒非常陌生,摸索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上手,动作非常生疏且透着笨拙。 弹幕看得又激动了起来。 [弄个包装盒都这么磨蹭?] [这么不情愿干活?] [哈哈哈笨死了都,怎么会有这么笨的。] [就是这位哥们儿p图吗?] [高p哥?] 对弹幕一无所知的江甚雪满意地看着经由他手折好的盒子,段柏云昨晚跟他说这纸盒是定制的,比节目组准备的纸盒材质要更硬,包装方式更复杂,让他别弄等钟田来。 果然不太好弄,他起床没多久,手指都还是酸软的使不上力,不过还不是给他弄好了吗。 有了自信的江甚雪又拿过了第二个盒子,这时手机提示音响起,他甩掉手套打开手机。 是钟田发来的信息,问他是不是已经醒了,早饭在准备中,让他待会儿好好吃饭。 江甚雪的心情立马down了下来。 只见镜头里的少年神情由一开始的欣喜转变成了焦愁,他颦着一双精致的眉,嘴唇无意识地抿着,手指在频幕上干划了几下,最后干脆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看到热搜了吧?] [很有可能是。] [不是,他装什么可怜,挨骂不是活该吗?] [连包装盒都折不好,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真是废物。] [长得好看也是假的,别忘了他高p。] 第23章 不知觉间直播间人数已经破了万,并且在线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不过弹幕基本上都是骂声。 少年明显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没一会儿又拿起了手机,单手点进某个app很是犹豫地看了好一会儿,第二个包装盒在他的手中变得扭曲,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手上忽然一用力,那坚硬的包装盒边缘划破了皮肤,手指上瞬间多了道血痕。 “嘶——”江甚雪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妙,居然划破皮了,他赶紧求助,“帮我止血!” 工作人员看着他手指那道口子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小江老师,我拿创可贴给你贴上吧。” “不行,有没有止血的药?”少年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他面色苍白,捏着被划破皮正在淌血的手指,“我身体不好止血很慢。” “呃,那我们去给江老师拿药吧。” 少年感激道,“麻烦你们了,请快一点。” [就这点伤?] [是要快一点,不然慢点这伤口都要愈合了。] [……就很无语你们知道吗] [我去这么重的伤,要不要去医院啊?] [这血是不是流的太多了?] 此刻少年正在看着手机,忽然道,“我不去医院。” 直播间观众们的直呼好家伙,还跟他们对上话了。 少年继续道:“我这伤没什么的,你们不用担心。” [他真的在看直播窥屏啊?] [哈哈哈哈哈……不是,不会以为我们真的是关心他才叫他去医院的吧?] [好呆傻。] [看不懂反讽的吗?] 江甚雪单手捏着手机不好打字,只好给钟田发语音。 刚才钟田发信息让他吃饭,还跟他说付医生也要来,害得他分心被包装盒划破了手,这会又问他伤得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真的是太烦了。 江甚雪忍不了了,借口进了厕所,直接一个视频通话打了过去。 “你不是在拍节目吗?”屏幕中却是段柏云的脸。 “你,那个……”江甚雪无言了,情绪还憋着,“钟助理呢?” 段柏云:“他去接付乘了。” 江甚雪感觉哪里不对,“刚才吗?” 段柏云:“离开有五六分钟了吧。” 五六分钟……那刚才给他发信息的是谁? 段柏云含笑:“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 刚才和他发消息的原来是段柏云。 “你还问。”江甚雪对着他竖起被划破的中指。 要不是段柏云刚才用钟田的账号给他发信息叫他吃早饭,害他误以为又要吃那堆草料,他也不会一个激动被划破手指。 想到段柏云还发消息让他去医院,江甚雪又问:“你是不是在看我直播?” “你第一次直播我当然要捧场……还没包扎好吗?”段柏云看着那根淌着血的手指,调笑的表情收敛了些,“怎么出这么多血?” “我体质就是这样……”江甚雪感觉这会儿脑子已经开始晕乎了,明明四周白皙亮堂,他却感觉眼前黑了又一黑,身体的温度仿佛被流失的血液带走。 江甚雪下意识打水龙头,将还在出血的伤口置于流水下冲刷,洗掉满手的血迹。 段柏云见此眉头紧锁,“别用水冲,伤口愈合更慢。” “可这血黏糊糊的。”江甚雪半趴在洗手台边,有气无力,“好难受啊……” 段柏云心里一紧,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 此刻的直播间热闹非凡。 [他在厕所呆得也太久了吧?] [怎么还不出来,躲在里面和网友对线吗?] [不会真出什么事啊?] [能出什么事啊,就手上破个口子而已。] [怕不是躲在里面p图呢。] 随着江甚雪在卫生间呆的时间越久,直播间的气氛也逐渐焦急了起来。 [工作人员不去看一下的吗?] 说着房门就被敲响,几个工作人员簇拥着一男人踏进房门,然而镜头只停留了一瞬便匆匆移开了。 “咚咚——” 卫生间内无人应,工作人员正想着要如何打开门,“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 直播间只能听到一声巨响,屏幕上出现了一双包裹在西装裤下的长腿,两步迈进,镜头跟随前进,捕捉到了少年苍白的脸上诧异的神色。 “段、你怎么来了?”江甚雪迷迷糊糊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你不是在……” 在上班工作吗? “我在给你准备早餐。”段柏云没有多言,似乎有些无奈,直接抱起少年。 “可是……”江甚雪有些慌乱地看着四周的工作人员,那摄影镜头此刻正对着他们。 “不会拍到的。”化妆师姐姐非常体贴地解释道。 弹幕简直要炸了。 [这是上演的哪一出?] [这位帅哥是谁?凭什么不让看脸?] [十分钟之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别花痴了,他手上流了好多血啊!] [我靠有点吓人了,血流了好多,他脸色好难看。] 这时少年已经被放到了沙发上,镜头也落在他身上。 只见那个不露脸的神秘男人将药粉扑在伤口处,还来不及凝固就被源源不断的血液冲刷得所剩无几。 江甚雪尴尬地想收回手,却使不动力气,苍白冰凉的手被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握着。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节目组的医护来得非常及时,一边询问少年病史,一边抓紧帮忙止血。 “你这伤口是怎么弄的?”医护看这血流得简直触目惊心。 江甚雪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不小心弄的。” 医生语重心长道:“那你可就要小心了,你这凝血功能很弱啊,一点小伤口都容易血流不止。” [被纸壳割的,也是绝了。] [不全是纸壳,那包装盒好像还有塑料片子。] [真的很严重吗?] [是被你们骂才割到手的吧?] [他自己不小心的也能怪我们?] [笑死,破个口子跟要命了似的,这整容p图咖戏还蛮多的。] [一码归一码,医生都说了是他凝血功能不好了,别无脑喷。] [我就问他割到手是我害的吗?什么玻璃心,说几句还赖上我了。] [就我一个人感觉这很像剧本吗?破个口子就要死了一样,火急火燎要找医生,碰瓷也不带这样的。] [就是在碰瓷,这糊咖很擅长这套,之前就靠碰瓷言大影帝上的热搜。] [碰瓷老把戏了。] [不会真怪我们吧?我就喷了几句而已。] [装的呗,谁手指破个口子死要活的。] [什么碰瓷,怎么回事?] [视频里这位看起来很虚的小哥就是那个p图怪?] 一些被p图热搜吸引而来的观众进来直播间发现弹幕讨论的都是什么碰瓷和装,于是不明所以地发问。 [所以图呢?] [主播看起来明明挺正常的啊。] 他们抱着猎奇的心态找来直播间,还以为能看到什么p得稀奇古怪的人脸,结果主播的长相出乎意料的精致,只是脸过于苍白毫无血色,缩在沙发上就像是一只精致透着可怜的人偶。 [主播这是真的失血过多了吧。] [装,可劲儿装。] [怎么没失血过多而死?] 过分的言辞让有些路人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制止,[你们骂人就没错吗?] [搞不懂为什么非要对人家小哥哥那么大恶意。] [不是你们这些圣母你们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就护上了?] [我没看到他做过什么坏事,只看到你们一直在无脑乱喷] [要不是人家小哥哥在直播间看见你们乱喷,也不会吓得被划破手,说起来和你们都脱不了关系。] [谁让他看直播间的?] [他心理承受能力弱能怪谁?] 这类理直气壮的言论一出惊到了直播间其他观众,[当喷子也有理了?] [当喷子又怎么了?报警来抓我啊!] 血已经止住了,江甚雪心情仍低落着。 “好点了吗?”段柏云剥出几枚糖果送到少年嘴边。 “好多了。”江甚雪含下甜滋滋的糖果,欲言又止,心里十分想问段柏云为什么还在这里,又想到段柏云说的那句:我在给你准备早餐,他莫名有种只要心里的疑惑一说出口就会显得自己很蠢的感觉。 仿佛知道江甚雪在想什么,段柏云道:“我没有走。” “你今天不用上班?”江甚雪还是忍不住问了,用包成粽子的中指戳了戳段柏云胸口围裙上的小动物图案。 段柏云轻握住那根手指:“我没说过我今天要去上班。” 第24章 那又不早说,害他一个人折包装盒还把手给划破了,当然这些怨怼的话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儿,明确段柏云今天不会离开后,江甚雪沉郁的心情又飞速转晴了。 江甚雪有些期待地问他,“今天早餐吃什么?” 霸总连小兔子点心都会捏,会做早餐也不奇怪了。 应该不是和昨晚的草料一个类型的吧? 见少年眼含期待,段柏云卖了个关子,“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待会啊,那现在……”江甚雪抬眼望了一圈,僵硬地动了动手指,现在看样子他也不好继续折包装盒了。 “现在你不准走,你要给我把打包盒准备好。”江甚雪义正言辞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好。”段柏云拿起手机慢悠悠道,“不过有事得先处理。” 江甚雪皱眉:“处理什么?” 姗姗来迟的钟田从善如流地回复道:“处理网络不良风气。” 第20章 少年眨巴眨巴眼,茫然不知所云。 直播间的观众听到那句话后本能地感觉到了危机。 [不是,这俩谁啊?] [高p糊咖的金主吗?] [他装什么无辜?] 弹幕依然充斥着不友善的声音。 镜头没有拍到男人的模样,只能听到他语气平淡的嗓音,那双比少年要宽大的手很轻易地折叠出一个个立体精致的打包盒。 江甚雪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段柏云微抬头,“嗯?” 对着直播镜头不好直言,江甚雪只好用手机发消息:你看我直播间是不是有人骂我,影响到你心情了? 少年问话非常直白,换个人来说大概就有了怨怼之意,可少年很是纯然,段柏云也坦然道:“我确实不太高兴。” 少年脸上出现了愁绪,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字:那你别看我直播间了,别管那些胡说八道的。 段柏云感觉心口莫名被触动,“如果说我能管呢?” “管什么?”段柏云的语气过于笃定,让江甚雪不自觉开了口,“你要怎么做?” 不会是不准他直播了吧? “很简单,你的直播间很快就能清理干净了。” “真的吗?”虽是疑问句,但江甚雪毫不怀疑霸总的能力,段柏云说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 只是很好奇段柏云的方式究竟是怎么个简单法。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般地说着话。 在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要炸了。 [清理什么,哥们儿口气挺大的啊!] [呵,有种露脸] [不会是要封号吧?] [哎呦我好怕怕,不是吧,不是真的有人信随便说几句话就能封号吧?] [吹牛第一名。]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明显是哄傻子的,那糊咖傻子就信了。] [很好,破个口子就连活都不用干了。] [他就光看着?节目组不是说商品是艺人纯手工制作的吗,他出啥力了?] 弹幕上的纷纷扰扰都影响不到江甚雪,他小心地洗了洗手,戴上手套,又慢腾腾地将小糕点放进已经折叠好的包装盒里。 [恶心死了,手上有药还沾手] [这样谁还敢吃他装的蛋糕?] [我敢] [有一说一,这些小糕点真的很可爱不是吗?] [而且他带了手套,我是不会介意的。] [水军差不多得了] [黑子差不多得了,人家没干活就说人家不出力,干活了又嫌弃涂了药。] [你们是忘了主播的手是怎么伤的了吗?] 被说水军的网友们正想和这些满嘴嫌弃的黑子说道说道,没想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屏幕上飘着的弹幕瞬间消失大半。 [?] [?] [发生甚么事了?] 接着便是狂轰滥炸般的打赏,看得出来那位打赏的土豪是新注册的号,默认的头像和数字id,一出手就是最高档次的礼物打赏。 打赏的图标特效刷屏,一时间连视频画面都被模糊了。 观众们叹为观止,这究竟是哪位土豪如此阔绰? [求求主播你调整一下特效范围好吗,我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就要被礼物特效刷屏亮瞎眼睛了。 [呵呵,水军来了?] [为了洗白还真是大手笔。] [有这么多钱给戏子还不如捐给福利院] 弹幕上充斥着零星的恶意内容,不过几秒后又消失了。 负责江甚雪直播间的工作人员已然麻木,他被钟田拍了拍肩膀,要求吩咐编辑一条公告,内容是等直播间的负面恶意声音消失后,直播间将会发放大额红包。 听到红包数额时工作人员彻底呆滞住,“您说多少,五百万?” 现在直播间在线人数10万,哪怕平均分也能一人分到50块,确定没有说错单位吗? 钟田:“对,直播间氛围好的话会再往上加。” 钟田说这话时没有避开收音设备,这段话也完整且清晰地出现在了直播间。 [金主爸爸看看我!] [woc!真的发吗?] [不是,这整容p图咖也值五百万啊?金主就这品味,我也能收拾收拾出道了。] [他敢吹你们也敢信,天地银行的五百万块钱还差不多。] [住口别骂了,没看到要等直播间氛围好点才发红包吗?] [我只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红包……] [别妄想了,这有可能吗?靠金主上位的p图糊咖怎么可能没人骂?] 少数的几条恶意评论飘过弹幕,还不等想领红包的网友回怼便消失的干干净净。 [精准封号?] [封的也太快了吧?] [我试试,主播你个废物!] [试试就逝世] 经过几轮的筛查,屏幕上果真找不到一条恶意的评论,这是现有的后台人力能达到的效率吗? 给工作人员都看傻了,“钟先生这,这?” 钟田坦然告知:“直播平台使用了我司开发的ai智能筛选技术。” 只是这项技术目前还处于测试阶段,正好这次直播给了实战经验,目前来看效果很好。 屏幕上已经找不到一条负面消息了。 部分有经验的黑子被踢出直播间后立马换小号再来,然而却诡异地发现他们的小号也被拉黑禁言了。 工作人员仍然不太敢相信,“如果是成批量的水军呢?” “大批量的话那就更好拦截了。”钟田看向在一旁折着包装盒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段总,和一脸好奇的少年,“大数据时代,无处遁形。” “什么?”江甚雪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理解不过来,向段柏云问道,“钟哥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看直播间了。”段柏云放下手中的工作,“手机给我。” 江甚雪把自己的手机捧过去,敏锐地察觉到了段柏云的用意,“你要发红包了吗,可我现在没有钱。” 段柏云顿了顿:“把我的手机拿过来。” [金主爸爸看看我!] [我从没有骂过主播,求让我领大红包!] 江甚雪又把段柏云的手机送上,心里难掩激动,五百万啊,霸总不愧是霸总,发一次红包就是他当替身的钱的大半,不禁念叨起来,“五百万……” 他得跑多久的龙套才能赚到五百万? 段柏云问道:“你觉得还要再发多少,再发五百万凑个整怎么样?” 弹幕激动了起来,等着红包的网友各个都嘴甜无比,疯狂夸夸夸。 [主播小哥哥人美心善!] [主播主播我是你十年老粉!] [主播主播,我从没有骂过你,我还挺吃你颜的,求求你多说点!] 进不了直播间只能在外面窥屏的黑子气得直咬牙,发红包也就骗骗你们这群傻子! 两相对比,江甚雪承认自己有点酸了,“你想发多少发多少呗。” 段柏云轻叹了口气,“你怎么又生气了?” [主播不愿意吗?] [主播我知道你人最好了!] [求求惹,我没骂过主播!] [黑子滚回来道歉!] [金主爸爸求你好好哄哄主播!] 江甚雪不喜欢段柏云总说他生气,显得他好像特别任□□闹脾气似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老说我生气了?” 江甚雪干脆道,“那你再发个一千万吧。” 既然段柏云这么大方有钱,那就多花点,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钱。 “好,我再也不说你爱生气了。”段柏云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发。” 江甚雪感觉自己小小的出了口气,这副小得意的表情也被镜头捕捉出现了在直播间。 第25章 引得直播间震荡不已, 他说多少,一千万?! 他们没有听错吧? 现场工作人员也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俩随口就说出要发一千五百万块钱红包的人。 直播间反应过来一片欢呼赞美:[主播威武!] [金主爸爸你听清楚了没,主播说了发一千万的啊!] [可恶主播你好可爱,我爱死主播了!] [谁说主播脾气差的,主播脾气明明最好了!] [主播主播我要当你十年老粉!] [主播你现在就是我的偶像!] [主播:不准说我生气了!【超凶】金主粑粑【讨好】:好的你没有生气都是我的错] [可是宝宝你生起气来也好可爱~] [主播小发雷霆,金主爸爸立马认错,追加一千万!] [主播小发雷霆,金主爸爸立马认错!追加一千万!加一] [主播小发雷霆,金主爸爸立马认错!追加一千万!加二] …… 第一个没有悬念的500万总额的红包出现了在直播间。 那一瞬间引发直播间疯抢,因为刚刚处理了大批黑子,在线人数少了好几万,剩下几万人分五百万块钱,基本上是所有在线观众都能抢到。 [我靠,五千块钱!] [为什么我才三十块啊啊啊] [感恩一万五,谢谢金主爸爸!] 五百万的红包还没抢完,接着是一千万的大红包又砸了下来,总金额一千万后面的一眼看去数不清的零极大的刺激到了观众的眼球。 [谢谢谢谢谢谢谢十万我真走狗屎运了!] [这次满足了谢谢金主爸爸谢谢人美心善的主播!] [第一次才抢到几块钱,第二次就有上万块了,真的是谢谢主播!] [不是,主播说发一千万就发一千万,我看谁还敢说他耍大牌?] 想到刚才段柏云说他可以看直播间了,江甚雪便按着官方链接点进了自己直播间,本已经做好了直播间没什么人气,以及被骂得很惨的心理准备,然而一点进去发现弹幕全都是夸的,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二十万,并且还在疯狂上涨。 “真的没人骂我?”江甚雪不敢置信。 那些说他耍大牌不敬前辈靠包养上位的声音呢? [宝宝我们爱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骂你呢?] [天杀的无良营销号!这明明是我们人美心善大方散财的天使宝宝!] [呜呜呜宝宝你别在意那些黑子的话,他们只会乱喷人,我是关心你的,宝宝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江甚雪回答那条关心他的弹幕:“我这伤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一段时间是多久啊,不会影响到宝宝直播吧?] “不会的,”江甚雪按经验如实回答,“大概半个月左右就愈合了,谢谢你们的关心。” [半个月也太久了吧?] 工作人员急忙给眼神劝止,半个月时间才愈合也太夸张了,这话不是妥妥招黑吗? 可弹幕的总体反应却是非常友善的。 [那些黑子太过分了!] [宝宝你体质太差了,看着好瘦啊,要好好补补。] [宝宝你流了好多血,要多吃点吃好点!] [宝宝你要养好身体……] 弹幕是满是宝宝的声音让江甚雪陷入了沉默,他看起来难道真的很像小孩子吗? 第21章 “怎么还……”段柏云凑近来看,“感觉怎么样?” 江甚雪抬手抵开他的脑袋,“这就是你说的清理直播间的方式吗?” “嗯,效果不好吗。” “效果也太好了。” 两个红包发下去,直播间真的没有骂人的话了,都忙着抢红包和夸夸以及对段柏云喊金主爸爸。 江甚雪不禁感慨,“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不不其实我真的是主播你的颜粉啊!] [主播我是想看你才进来直播间的] 江甚雪不信:“不是为了红包吗?” [当然不是,宝宝你刚开播没多久我就进来了,之前都没说有红包发] [我是看了热搜才进来的] [热搜加一] [温馨提示有关键词,在直播间千万别说那些字眼,会被拉黑锁ip的,同设备换小号也没有用,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一样是热搜来的,对不起主播首先我忏悔,其次宝宝你真的很漂亮精致,我真的很吃你的颜!] [宝宝你是个漂亮善良的天使] 江甚雪疑惑:“什么热搜?” 弹幕上有很多让他看得一知半解的词,只能大致明白有不少观众是通过热搜知道他的。 难道他又上什么黑热搜了吗? 江甚雪:“黑我的热搜?” 关于这个问题弹幕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又有热搜了?”段柏云朝钟田的方向摆了摆手,“处理一下。” 钟田:“好的。” “先看看是什么热搜。”江甚雪立马打开手机wb查看,只见热搜第一赫然就是他的大名,江甚雪p图。 p图又是什么鬼? 这个词条让江甚雪摸不着头脑,之前说他被包养上位小牌大耍不敬前辈那些起码有那么点根据,可这p图是怎么来的? 他没理解错p图的意思的话,p图首先要有图可以p,他总归就没发过几张照片,唯一的照片还是刚才拍糕点顺带拍的,就这也能黑吗? 还讲不讲理了? 江甚雪愤愤点进热搜,他就不信了一张自拍也能黑出花儿来。 可结果出乎意料,热搜词条里并没有几条骂他p图的,图片大多是直播间截图,都在晒抢到的红包金额,文字内容在问哪个直播间,甚至连领红包的攻略都出来了,标明哪些是违禁词汇会被直播间拉黑千万别碰。 因此闻讯而去的网友大都只是默默激动地领红包,然后回来wb报喜。 [我靠真领到了!] [姐妹666,沾沾喜气!] [两个红包加起来才五十,谁能有我非?] [到底是谁抢到了五位数的红包?] [呜呜呜慕了,这种好事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谢谢金主爸爸,谢谢人美心善的主播] 带着他大名的热搜貌似和他没什么关系了,成了引流到直播间的渠道。 少年从气愤填膺到垂头丧气只过了不到半分钟。 [宝宝你怎么又不开心了?] [宝宝你别不开心呀,我们都是爱着你的!] [主播是不是有人骂你,我给你骂回去,我跟你讲我老会骂人了] 都是骗他的,他们爱的明明是红包。 不过还是很谢谢这些网友,友善的谎言怎么都比恶意的辱骂要强。江甚雪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谢谢你们的喜欢。” [不不不,是我要感谢你,这上万块钱真的够我几个月生活费了!] [谢谢谢谢!] 瞬间弹幕刷了满屏的感谢。 他们大都只是普通网友,对这个名叫江甚雪的小艺人了解甚少,也可以说是毫无了解,网上说他整容耍大牌关他们什么事?无冤无仇的,反正这红包他们是拿到手了。 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一开始在直播间没骂人现在就更不会骂了,给人捧着都还来不及,没看到后面那一千万金额的红包是江甚雪开口报的数吗? 整容就整容呗,孩子整成这样也挺好看的。 对这位开口就让神秘金主爸爸发一千万红包的小艺人,网友们拿出了最包容友善的态度。 [宝宝你就是最大方善良的宝宝!] [宝宝别生气,黑子骂不过我们,热搜已经被我们占领了] 弹幕一片的宝宝让江甚雪既动容又有些难为情,“可以换个称呼吗,不要再叫我宝宝了,我可能看起来年纪小,但我真的已经成年了。” 镜头清晰地拍下了少年脸上既认真又委屈的神色,江甚雪本想作严肃状,殊不知这样反而戳中了叛逆网友们的萌点。 [宝宝宝宝宝宝!] [宝宝你是一只软软糯糯的棉花糖!] 意思是他像棉花一样好拿捏吗?江甚雪出离愤怒了,捏紧拳头发现使不上力后又瞬间泄了气。 “你们不要再叫我宝宝了。”语气已然透露出了哀求的无力感。 [好的宝宝。] [宝宝你生气起来像只棉花糖兔子。] [宝宝你怎么又生气啦?(金主爸爸语气)] 江甚雪:“……” 怎么都这样,为什么不能好好听他说话? 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刚才一直不吭声仿佛是在看戏的段柏云。 可恶,就连段柏云也在看他笑话。 江甚雪扭开脸,眼不见为净退出了直播间,一秒后又重进直播间以最快的速度抢了个红包。 整整250块钱。 第26章 哈哈,连数字都像是在嘲讽,他彻底服了。 [哎呀棉花糖瘪了] [宝宝你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我才没有生气。”江甚雪自认调理心态的速度是一等一的,他才不和这些网友置气,反正他们只是来领红包的,又不会在他直播间待多久,计较起来倒显得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开不起玩笑。 [宝宝泥补药生气了……] [主播我不叫你宝宝了,你扭过脸来让我们看看好不好?] [金主爸爸快来哄一下啊] 江甚雪无视了这些弹幕,直奔收益看去。他积极乐观地想既然直播收益是和人气挂钩的,那他直播间这么多人也勉强算是高人气了,说不定会有个几千上万块钱。 看到那串数字的江甚雪第一反应是揉了揉眼:“啊?” 光十……四十万的在线观众真的能有上千万的收益吗? 江甚雪谨慎地用手指点着后面的0数了两遍,确定是一千多万没错。 [主播背着我们在干什么?] [主播好像在数钱……] “段……”一激动差点把全名喊出来了,江甚雪赶忙捂住嘴,压抑着暴富的喜悦,“你看我这里好多钱。” 段柏云看了一眼,“嗯,很多。” 江甚雪:“嘿嘿。” 好多钱呀。 这下不用担心房租水电交不上了,不过就算没有直播赚的钱,他也不会让自己苦恼太久,大不了跟段柏云要钱,段柏云不给他就离开这个世界。 当然现在是没有这些烦恼了。 “谢谢你。”江甚雪衷心表示感谢,要不是段柏云在直播间大发红包也不会引来这么多观众,没有这么高热度他也不会有这么多钱。 段柏云真是太大方了,大方点好啊。 这次段柏云没能读懂少年喜悦溢于言表的具体缘由,“你开心就好。” 江甚雪:“我真的是太开心了。” [主播这是在干什么?] [小两口调情呢看不出来吗?] [好甜,金主爸爸也太宠了!] [只有我觉得主播是数钱数开心了吗?] [明明是被金主爸爸哄开心的,收到那么多打赏谁不开心?] “对了,不要撤掉热搜。”高兴之余江甚雪急忙想到,热搜引流来了不少新观众,要是撤了可就没那么好的曝光了。 钟田不理解:“为什么要留着?” 江甚雪实诚道:“留着给我曝光,让他们来直播间看我。” 段柏云:“……” [宝宝这种话你不要当着摄像头说啊啊啊!]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宝宝你不能太贪心,有我看着你就够了。] “别撤,我求你了。”江甚雪看向一脸沉思的段柏云,哀求道,“我真的很需要网友们的关注。你看现在直播间好多人啊,说不定之后会有更多观众。” 那样就能赚更多钱了。 钟田欲言又止:“小江,这,其实吧……” 其实吧,这些观众都是冲着红包来的,并不是真的关注你,来再多人也是虚假繁荣。 可少年眼里满满的喜悦和期盼,钟田于心不忍,自认做不到开口打破他的幻想。 段柏云道:“那就留着吧。” 少年喜笑颜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咂摸着回过味来了,主播这样子,该不会是认真了吧? 他们的思路和钟田达成一致,都觉得直播间观众绝大部分都是为红包而来的,并不会真的留下来关注江甚雪。 [嘶——感觉主播真的好单纯] [主播好可怜,wb粉丝不到十万,以前的动态都是机器人,最热的几条评论全都是骂他的,真的怜爱了] [主播wb号叫什么,我也去关注一个] [主播你原来是演员吗?我关注你了,加油!] [宝宝宝宝我关注你啦!]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了会关注主播就一定会关注的。] 于是江甚雪神奇地发现自己的wb账号在飞速涨粉,而直播间人数在下降。网友们非常热爱友善,说关注就关注了,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关注啊。 第22章 一刷新便是一串新的数字,隔着屏幕,林盛眼看着江甚雪的wb粉丝数在疯长,他捏着手机抑制不住地颤动,手指紧了又紧,最终用力将化妆台上的东西一扫而空。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江甚雪这小子总是这么好运? 想到当初江甚雪哪哪都不如他,可公司还是破格录用了江甚雪,若不是江甚雪是个除了脸以外什么都没有的纯废物,恐怕这些年早就踩着他上位了。 这下好了,一朝攀上高枝,连言辉那样的人物都要他给作配,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硬生生靠金主砸钱砸出热度和关注! 老天实在是不公平,江甚雪那种人也能被有钱大佬看上,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算什么? “咚咚——” 正当林盛沉浸在愤怒和深深的不甘之中时,工作人员敲了敲化妆间的门。 “林盛在吗?” “在你妈在……”林盛小声怨怼,抬脸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我在我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导演让你现在过去一趟。”工作人员用异样的眼神扫过满地散落的化妆品,“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扭了一下,不小心扫掉的,都是我自带的东西,”林盛立马弯腰作拾捡状,尴尬赔笑,“就一定得现在去吗,很快就要直播了,怕是没时间了吧哈哈……” 工作人员有些不耐烦,“导演让你现在过去就赶紧过去,别耽误时间。” 几丝慌乱浮现在林盛脸上,“……好,好我马上过去。” . 热搜没有撤掉,但江甚雪想借热搜给自己直播引流的希望大概是落空了,他望着已经涨到了三十万,并且还在不断上涨的wb粉丝数叹了口气。 [主播你是不开心了吗?] [宝宝别生气了] 江甚雪:“我没有啊,时间不早了,我得快点把货备好,不好意思不能和你们聊天的。” [宝宝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今天还有活动捏。] 是啊,差点他要忘了——看到这条弹幕的导演不由得在心里附和道。 为了今天这次市集活动节目组提前准备良多,宣发费是之前的几倍,可半路杀出个江甚雪,靠着p图这种热搜稳居第一,节目组的宣发就好像不存在了一般,关注度低到离谱。 更离谱的是江甚雪居然能靠p图这种黑热搜猛涨粉。 而且热搜内容也找不到几条和热搜词条p图有关的黑料,不是讨论着红包就是讨论江甚雪本人,十分的和谐友善。 段总是真有格调,上千万块钱就这么当打水漂发出去了。 平时娱乐圈的艺人绞尽脑汁搞热度,花费重金营销也达不到江甚雪这一条黑热搜的效果。 虽然营销都在花钱,但像段总这样给江甚雪简单粗暴地砸钱的真不多见。 还好他悬崖勒马,没有对江甚雪太过苛刻,段总能掷千金博美人开心,也能分分钟把他从节目导演的位置上踢下来。 回想那晚对江甚雪的态度,真的是好险好险。 “导演,您找我?”林盛局促地站定在导演面前。 “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导演语气冷淡,眉眼间的厌烦没有掩饰。 林盛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你自己看。”导演直接点击播放,只见监控回放里,抱着沉重陶罐的少年艰难地挪着步子,旁边的男人忽然踹了颗小石子到少年脚边。 大雨正好倾落,少年应声而摔倒,豆大的雨滴砸在那单薄的肩背上,雨水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能看到少年隐约痛苦的脸色。 糟乱的雨水声中响起林盛的怒吼:“你怎么又摔了,要你有什么用,居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短短的一段回放看完,林盛感觉一股冷意从脚底升起。 “导、导演,我不是故意的……” 导演不想听解释,“不管你故不故意,你害人家小江摔倒了的事实没有争辩。” “导演,”林盛真的慌了,“我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你看江甚雪他也没事啊,就为了这事特地把我叫过来……” “呵,没事?要是他摔出个好歹来谁担待得起?” 导演的大嗓门让林盛被瑟缩了一下,随即他又挺直腰杆,“是我不小心造成的,但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他也没说什么。” 就是他害得又能怎样?该死的江甚雪,仗着有个宠着他的金主就作起来了,不就是绊了他一跤吗? 屁大点事也要找导演告状,真是把小人得志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没什么?”导演被气笑了,“你知不知道他当晚发烧到四十多度,大半肩膀都青肿了。” 第27章 刚才从钟田先生那得知这些消息,导演魂都快要吓没了,怎么也没想到江甚雪烧成那样第二天还能来片场,还好他把人安排进了凉棚休息,还好江甚雪没有真出什么事……导演是庆幸了又庆幸,万幸没摊上事。 林盛赶忙道:“对不起,我会和他道歉的。” “你跟他道什么歉?”导演狠狠刮了耸肩缩背的林盛一眼,“是使绊子害人小江摔倒淋雨,还是在网上污蔑造谣小江,让他几度黑热搜缠身?” “什么?”林盛眼底的慌张一闪而过,不容置信道,“他上黑热搜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买的热搜!” “别装了,一开始在网上伪装成工作人员,给小江造谣泼脏水的人就是你,钟先生那边已经调查清楚了。” 林盛彻底慌了,急忙否认:“不是我!我没有!” “你以为你耍的这些小伎俩别人发现不了吗?”导演怒骂,“蠢货!” “我怎么可能给江甚雪买热搜……你们冤枉我了!”林盛拼命摇头,大声辩解道,“我没有,我是清白的,我只是个普通演员,我怎么可以给别人买热搜?” “这些话你和小江说,好自为之吧。”导演给了保安眼神。 两个保安一左一右将林盛架走。 “我真的冤枉啊,导演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露露背着包,哭丧着脸地踏出了房门,走廊传来的几声嚎叫惊得她打了个冷颤。 几个同行的小姐妹依依不舍地挽留,“露露你真的要走吗?” “……我留下来又什么意思,这祸事是我惹出来的,如果不是我非要录像……” 露露说着便哽咽住了,她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自己却一时脑热非要搞什么直播,害得无辜人员被污蔑网暴,还害得偶像丢脸道歉。这下好了,被赶出偶像的队伍了。 昔日的粉圈小姐妹们也都在骂她,骂她不配粉言辉,骂她背叛偶像利益熏心,光是让她滚出节目组的评论和私信就刷了几万条。 “我走了,再见。” 露露强忍住眼泪跟她们挥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 [主播真的是演员?]去搜了江甚雪名字的粉丝一无所获的带着疑惑回来直播间。 “我是演员啊,”江甚雪有点不太好意思,“只是没什么作品。” 原身一直在跑龙套,在片尾演员表上都找不到名字,镜头也是少得可怜,本就内容不全的原作小说更是没有参演作品的记录。 也就导致他新涨的粉丝一时间想支持他的作品竟无从下手。 好在粉丝足够善良包容[哈哈我还挺喜欢养成系的,宝宝你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作品的。] 还有善解人意的粉丝表示:[哈哈我们也可以考古主播wb] 但是他们很快就把江甚雪的账号内容翻完了,第一感想就是:[主播你好像个人机] 江甚雪对这个词一知半解:“啊?” [没关系的宝宝,这样也很厉害了。] [主播你现在上的是什么节目啊?] 没有作品傍身的江甚雪正好可以跟粉丝们介绍当前直播节目,他挑着官方的宣传认真地念给观众们听。 观众们看他身形姿态板正得像是小学生,语气认真得有种莫名奇妙的萌感。 [宝宝你……] [宝宝可以不用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不懂就问,主播是小学生吗?] 江甚雪:“……” 他真的是个废物,这才直播多久,粉丝就接二连三地对他发出质疑。 “肚子饿不饿?”段柏云看着在镜头前沮丧着一张脸的少年。 江甚雪:“饿。” 段柏云停下折包装盒的动作,揉揉少年打蔫的脑袋:“那就先吃早餐吧。” “好。”江甚雪垂眸看了手机屏幕一眼,“大家好,我要先去吃早饭了。” [不是主播你要走吗?] [吃饭也可以直播啊] [主播别粥!] [宝宝你是一个呆愣愣的乖宝宝] [?宝宝你不准走,你货还没打包好上架呢。] 江甚雪看到了那条说打包货品的事,解释道,“我的货很少,喏,这些就是大家能看到的全部了,待会儿把糕点装进去就行了,很快的。” [宝宝我去别的直播间看了,你的货也太少了吧,这可是要卖一个白天的。]这是操心的事业粉。 [主播你在哪摆摊啊?]这是光顾着领红包和看主播的脸,至今仍不清楚这是档什么节目的粉丝。 [宝宝宝宝摊位位置说一下,小点心我来啦,一口一个么么叽!]这是极为少数就在片场的粉丝。 江甚雪把自己摊位位置说了,直播间粉丝当即表示要大力支持主播,不过他并没有当真。 除开节目组工作人员和早就安排好的当地居民,今天会出现在市集活动的外来人无外乎是艺人们的粉丝和团队,以及当地新闻媒体人员。 江甚雪很有自知之明,他没有粉丝基础,卖的糕点茶饮也不算什么稀奇物,备这点量的货就够了,多了会卖不完。 直播间观众们再热情,也不能直接来到线下支持,所以那些让他多备点货的声音,江甚雪通通都当是不需要采纳的善意提醒。 [不是宝宝你真走啊?] [等等主播你可以把早餐带进来吃的] 没有镜头的跟随,江甚雪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待会儿吃什么?” “海鲜粥。”段柏云问道,“你对海鲜过敏吗?” 江甚雪摇头,“不过敏。” 其实小时候过敏,后来慢慢适应了下来,只是医护在饮食上特别保守,很少让他食用海鲜。 其实他还挺喜欢吃海鲜的。 一想到待会儿有鲜香味美的海鲜,他心情都轻欢快了很多,“段总您真厉害,居然还会做饭!” “又拍马屁。” “我没有,我是真心敬佩段总。” 段柏云这个霸总真的好特别,和别的霸总都不一样——吃到鲜甜的海鲜粥时,这是江甚雪的第一感想。 “你不吃吗?”江甚雪问他。 段柏云:“我过敏。等会儿吃外卖。” 江甚雪咀嚼的动作忽地停住,“……原来段总您也点外卖吃啊。” “我就不能点外卖了吗?”段柏云的语气放得很轻,笑着催促道,“老看我干什么?吃你的。” “好、好吃。”江甚雪埋头大口大口将海鲜粥往嘴里送。 他直觉,刚才段柏云那话绝对不是对他说的。 那位白月光应该很爱吃海鲜粥,所以段柏云哪怕对海鲜过敏也愿意为他亲自下厨。 还好他也喜欢吃,算是两全其美了吧。 “咳咳咳……”脑子想得太多,一不小心给呛到了。 “别吃那么快。”段柏云拿纸巾给少年擦了擦嘴角,“有人和你抢吗?” “我很久没吃过海鲜了,太好吃了忍不住,”江甚雪舒缓着呼吸,“还有我得快点回去直播了。” “还剩这么多。” “我胃口小。”江甚雪站起身,自己扯了几张纸胡乱擦了擦嘴巴,“我要回去直播了。” 段柏云:“不等我吗?” “我一个人就行了!”少年留下这么一句话,小跑着离开了餐厅。 “小没良心的。” 江甚雪恍惚了一瞬,刚才幻听了吗,段柏云怎么好像在骂他? 他回头看,段柏云背对着站在餐桌前,那碗剩了大半的海鲜粥冒起腾腾雾气,晨光给白雾洒上了细腻的金色,也模糊了男人脸上的轮廓。 “哎呦——” 不小心撞到了人,对方夸张地叫了一声,接着是劈头盖脸的责骂。 “没长眼睛啊,路这么宽都能撞到老子?” 江甚雪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意外道,“不好意思……林盛?” 林盛猛地瞪开眼,“怎么又是你?” “是我,不好意思。”江甚雪和他拉开距离,本已经做好了被对方针对纠缠的准备。 “……没关系,我不和你计较这个。”却见林盛莫名一反常态地放低了姿态,“那个……” 江甚雪心里警铃大作,“什么?” “我之前上网说了点不合适的话,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来着……”林盛现在心里就是一个悔字,要是早知道那位金主那么在乎江甚雪,他就不会上网散布江甚雪的黑料了,他只是想发泄一下情绪,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搞得现在黑热搜的锅也要扣他身上。 江甚雪警惕地开口:“你说了什么?” “我就是,说你那个什么被包养……”当着当事人的面,林盛不自在极了,越说越窝火,“你不是都知道吗,我就是说你……哎呀,你看这事都过去了,你也没怎么样,我在这给你道个歉,这事就这样算了行不?” 第28章 江甚雪大致明白了,离得林盛更远了些,“不好意思,我现在没空听你说这些,我要回去上班了。” “等等江甚雪,你什么意思啊?”林盛追过去,“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 有什么好计较的,难道他说错了吗?事实上江甚雪不就是被包养了吗,不被包养他哪来的权利逼他认错道歉? 江甚雪:“我没想怎么样,我说了现在没空,请你让开。” “啧,”真是给脸不要脸,林盛憋着气,“那天我绊的你,和你刚才你撞到我互相抵消了,我们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那天是你故意绊到我的?”江甚雪听到这话后抬起头。 林盛怨怼:“谁特么能想到一颗小石头都能给你摔成那样……” “我被摔的很重。”江甚雪扯开领口,露出肩膀大片的黑紫,“别用这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什么互相抵消。” 平时林盛故意排挤他说难听的话他都可以无视,但江甚雪忍不了对他身体造成伤害,若不是有系统在,那天摔得一跤怕是能把他半条命都给摔没。 “你你这……”林盛头一次面对这么硬气强势的江甚雪,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对方身上那大片黑紫也尤为刺眼,他气急败坏道,“你自己那么脆弱能怪得了谁?我都已经道歉了,还要我怎么样?” “赔钱。”江甚雪平静道,“赔偿我的损失费。” “赔,赔钱?”林盛不敢相信,“只要我赔钱?” 江甚雪:“你想法庭对峙?” “呵呵……”听到这林盛忍不住笑出声。 江甚雪不解:“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赔钱,你让我赔钱?”这个要求不能说过分,只能说是林盛没想到的,而且意外的特别合适。 他林盛不缺钱,家里算是小有资产,是父母双方年入百万的中产家庭,不然他在娱乐圈也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林盛:“说吧你想要多少?” 江甚雪想了想:“五万。” “呵。”林盛不屑地嗤了一声,果然江甚雪还是这副废物样,攀上金主也改不了一身的穷酸小家子气。 “你还想要五万?”他就算是有钱也不想就这么给江甚雪这种窝囊废,林盛气性又上来了,“你这伤不会是自己拿药水涂黑的吧?” “小江老师?”露露一拐角仿佛目睹了霸凌现场,而被堵在角落里的人还有点眼熟,走近一看,发现江甚雪的上衣都被扒了。 “你在干什么?”露露激动地一把撞开林盛,展开手臂护在少年身前,“有病是吧?!” 林盛猝不及防,“你谁啊?” “我是小江老师的、呃,粉丝!”露露说完果断且强硬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这里不是法外之地!” “江甚雪还有粉丝?”林盛大声嘲笑,“我警告你这事和你没有关系,识相点快滚!” 第23章 “我是粉丝怎么了?”露露不服气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这么瞧不起我们小江老师?” 妈的死糊咖还冒出来个所谓的粉丝顶撞他,林盛本来心情就烦躁,这下更是不耐,“什么狗屁粉丝,关你屁事赶紧滚!” “我靠我……”露露难受得了,当即就要和林盛辩论个八百来回,却被江甚雪给摁住了。 江甚雪劝道:“不要和他吵,没有意义。” “什么?”露露感觉憋屈和万分不解,“他都这样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能忍啊?” 林盛一脸得意,走运被金主包养了又怎样?江甚雪依旧就跟面团似的任由人拿捏。 “我可以给你钱,这事就算一笔勾销了。” 江甚雪没有理会他,拿出手机直接拨号,电话几乎是秒接。 江甚雪只道,“段柏云,有人欺负我,你管不管?” 随即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林盛预感不妙,下意识扭头看去。 男人身形高大,逆着光走来,温和的语气里透着几丝冷意,“管,谁又欺负你了?” “他。”江甚雪指着面前的林盛。 段柏云低头看去。 那双眼里没有温度,林盛冷不丁浑身打了个寒颤,瞬间就萌生了逃离的想法,几乎是本能地拔腿就跑。 “唉,你想去哪?”露露给人拦住。 “我那个,呃呵呵呵……”林盛尴尬堆笑,慌乱无措地想着,江甚雪居然直呼其名段柏云,段柏云……姓段,这般气势长相,除了段家人还有谁? 完了,意识到这点后就像一盆被冷水从头浇到尾,给林盛浇清醒了,轻蔑和不屑消失得无影无踪,惶恐和懊悔充斥着整张脸。 江甚雪气愤道:“我肩膀的伤不是不小心摔的,是被他绊的。” 亏他之前还小心翼翼地怕被段柏云嫌弃,若是自己不小心摔的他倒也认了,结果是林盛给害的,这叫他怎能不气? “我知道了。”段柏云给少年敞开的衣领拢好,“他刚才有弄伤你别的地方吗?” 江甚雪:“没有,他这次没有对我动手。” 什么叫这次没有对我动手?林盛被江甚雪这变脸的速度震惊到了,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受气窝囊样,现在居然振振有词地告起状来了。 露露气愤附和:“就算没动手,他刚才的态度也太恶劣了!” 段柏云:“你想怎么处理?” “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林盛慌忙抢答,态度可谓是180度的大转变,他心里那叫一个懊悔,心想真的是太大意了,江甚雪既然能攀上金主,说明也是有点本事的。 先服个软糊弄过去,说不定以江甚雪的性格会不和他计较…… “我赔你钱,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十万,不……二十万!三十万总行了吧?” 林盛往上报着钱数,却见江甚雪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那个男人亦是始终没有正眼瞧他一下,林盛简直要崩溃了。 江甚:“谁说我缺钱了?” “你刚才不是……” 江甚雪:“刚才只是不想和你掰扯浪费时间而已,既然你不情愿赔钱就算了。” 林盛瞪大眼:“我愿意啊!!” 简直没有比现在更情愿的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钱捧到江甚雪面前,求他大人有大量别和他计较。 段家是什么怪物?他也略有耳闻,段家靠高端科技法发家,近几年在ai技术方面更是领先全球,与米国分庭抗礼的程度,地位非同一般。段家绝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 林盛想着想着都想给自己一巴掌,真是猪油蒙了心,明知道江甚雪攀上了段家还要和他斗! 露露提醒道:“小江老师你不能收他钱啊,万一他反手告你敲诈勒索就麻烦了。” “这样吗,谢谢你告诉我。”江甚雪不太了解法律,对段柏云道,“既然你管,这事就交给你了。” 段柏云:“嗯,我管。” 眼见他们自顾自地决定好,绝望的感觉逐渐将林盛包裹住。 江甚雪:“我要回去上班了。” “我呢?”段柏云问他。 江甚雪:“你真的不用工作吗?” 昨天晚上帮他做了糕点,今天早上给他煮了早餐,明明昨天下午还因为工作忙碌离开,江甚雪不禁怀疑,段柏云真的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吗? 段柏云:“不用,我这两天的时间本来就是用来陪你的。” 江甚雪:“骗人。” “怎么不信我?” “和你讲话真没意思。”江甚雪不想和他说话了。 段柏云不由失笑,“好吧。” “那个……”被无视的露露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跑了。” 正悄悄开溜的林盛闻言一愣,随即脚底抹油,狼狈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不用管他。”段柏云无所谓道,握住少年微凉的手,“我们走吧。” 江甚雪:“哦好。” 全程旁观他们“叔侄俩”腻歪的露露感觉自己的存在好像有点多余了。 “那个,露露?”江甚雪回头,看着女孩背着包一脸落寞的模样,“谢谢你刚才帮我。” “没什么,我也没帮到什么。”露露挺不好意思的。 江甚雪:“你是要离开节目组了吗?” “嗯,是啊。”这事说起来就挺难为情的,其实她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露露忽然想到了什么,“小江老师,你的摊子是不是人手不足?” “呃,好像是吧,”江甚雪看了晃了晃被段柏云握住的手,“就我和他两个人。” 露露:“那我加入你们吧,我来给你们打下手!” 江甚雪有些茫然,“这样可以吗?” “当然可以。”露露满脸祈求,“可以吗小江老师?”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和偶像上节目的机会,真的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好吧。”看她如此恳请,江甚雪答应了。 “我不会白加入的,我可以帮小江老师你营业!”在这短短几秒里,露露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帮他营业了。 第29章 首先照片是必不可少的,天知道她把江甚雪wb翻完找不到一张正脸照片时有多痛心疾首。 明明长了那么精致的一张脸却不发图,妥妥的暴殄天物,网上还黑他p图整容的,她真的是看不下去了。 第24章 回到房间直播,江甚雪本以为有这么十几分钟的缺席,直播间人数应该会减少,但事实却正相反,人数不降反升,现在是六十多万。 露露非常高兴,虽然几十万在线观众对顶流大明星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在内娱没有姓名的糊咖来说简直是“爆红”的程度了。 露露很有信心,就按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肯定能火。 江甚雪疑惑,不大明白网友们留在他直播间干什么。 等红包吗?可发红包的钱并不是他的。 [宝宝你终于吃完饭了] [宝宝你怎么吃得这么快,吃饱了没啊?] [主播主播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果然弹幕又充斥着宝宝宝宝的呼喊,江甚雪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让他们换个称呼的想法。 露露跟节目组通了气,临时换到了江甚雪这边,得知这个消息的小姐妹都觉得她快疯了。 “你是要坐实为了钱背叛言哥的传言吗?” 露露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正是为了言言才留下来的。小江老师人很好,他也没有必要收买我,毕竟是我害他被网暴的,我应该谢谢他没和我计较才是。” 小姐妹恨铁不成钢,“你想补偿有别的方式,但你要是在他直播间露脸你就完了。” “在她们眼里我不早就是叛徒了吗?”露露死猪不怕开水烫,“没什么好怕的,我已经是小江老师的粉丝了。” 小姐妹见劝不动,只当她是在赌气,脱粉是绝不可能的,毕竟粉圈里没有谁比她爱言辉爱得更狂热的了。 . 江甚雪回忆着昨晚段柏云跟他介绍的糕点的选料和做法,慢慢地对着镜头向观众们复述。 弹幕一水的夸赞,[哇主播好厉害,这小糕点也太可爱了吧,我一口一个!] [宝宝你手也太巧了!] [糕点和人都可可爱爱] 江甚雪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其实是段、呃,糕点师傅教我做的。” [哪位糕点师傅啊?] [可以介绍一下吗?] 江甚雪悄咪咪看了一眼在镜头外,撑着脸假寐的男人,“师傅他老人家比较低调。” 这边糕点在直播镜头下打包介绍好,另一边露露已经将摊子给布置好了。 镜头跟随着少年的脚步出了房间,来到已经热闹起来了的市集一条街。 太阳也一点点爬上了高空,全方位地散发着它的热意。 江甚雪往上拨了拨帽檐,阳光从他侧脸打下一道通透的光,映得少年的眼睛明亮且清澈,肉眼可见,他有些小兴奋了。 “好多人啊。” 沿街有卖烤串茶饮的,还有卖手工艺品的,还有杂技表演,简直是应有尽有……叫江甚雪看得错不开眼,眼前景象真如他网上里看到的街市那般热闹又富有烟火气。 “小朋友,要买冰糖葫芦吗?” 见少年在摊前站了好一会儿,摊主热情地招呼道,“山楂海棠草莓猕猴桃你想要什么口味的?” “小朋友?”江甚雪仰头看去,微微瞪圆了瞳孔,被眼前这淡蓝色长发的漂亮摊主惊艳到了,“你好姐姐,我不是小朋友,我已经成年了。” 摊主这才看清了少年的容貌,虽然青涩,但也归类不到“小朋友”的范围,他歉意地笑了笑,压粗了嗓音朗声道,“不好意思哥们儿,还有我也不是姐姐。” 江甚雪呆滞住了,艰难出声:“……有,这么漂亮的哥们儿吗?” “哥们儿你也很漂亮啊,”摊主拿了两根糖葫芦塞进少年手里,“相逢即是有缘,送你了。” “谢谢啊,”江甚雪缓过神来,“你也是艺人吧?” 说不定是哪位大明星,这长相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节目组请的npc。 摊主道:“是啊,不过我很快就要退圈了。” “啊,为什么?”江甚雪替他感到可惜。 “混不下去了呗。”摊主自己倒不觉得可惜,他催促道,“快吃吧,天气这么热糖快要化了。” 握着两根糖葫芦的江甚雪有些无措,“我吃不完啊。” “没事,可以给他吃。” 顺着摊主的目光看过去,江甚雪看到了段柏云从工作人员那接过一把伞,边打开边朝这边走来。 “段柏云,”江甚雪咬了一口糖葫芦,“你看这是什么” 段柏云抬手本想摁住跟颗炮.弹似的撞过来的少年,手中却先被塞了根糖葫芦,他愣了一下,“别吃太多甜食。” “好酸!”江甚雪被果肉里溢流出来的那股酸味酸得牙齿都在打颤,五官纠结成团。 “一点也不甜。” 江甚雪控诉地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小摊,却见一个俊朗的男人出来,“哗——”地撑开把伞,打在那位漂亮的蓝发摊主头顶。 摊主脸色似怒非怒,和男人对峙着,随即莞尔一笑勾了勾手指,将伞勾了下来,完全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脸,只能看到摊主的细长的手指暧昧地从男人胸口抚到颈部,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江甚雪干巴巴地说道,“我这个山楂的很酸,段柏云你尝尝你那个草莓的,应该很甜吧。” 段柏云把伞倾斜下来,盖住少年好奇的目光,把人罩着往他们摊位的地方向赶,“你乱跑什么,一会儿功夫就找不见了。” “我没有乱跑,再说你不是找到我了吗。”江甚雪捏着那根酸倒牙的冰糖葫芦无处下嘴,眼巴巴地盯着段柏云手上那根。 段柏云把冰糖葫芦还给了少年,“就算低血糖也不能吃太多糖。” 刚啃上一口草莓的江甚雪愣住,段柏云这言外之意不会是要他吃药吧? “后天带你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段柏云这不容置喙的语气给了江甚雪一记痛击,一下子把人打蔫吧了。 他还想再挣扎一下,“那个,我不去……” “不去?”段柏云垂眸下来,炽热的阳光在他立体的眉眼间打下深邃的阴影,语气中透露的威胁警告之意让江甚雪默默抿紧了嘴。 糖果和草莓的清甜混合着刚才的酸涩在唇齿间化开,江甚雪忽然想起了系统说的48小时考虑时间。 第25章 “段先生,小江老师,摊子已经摆好了。”工作人员看着少年刚才兴致冲冲地跑了出去,现在就像是被拎住了后颈的猫儿似的蔫头耷脑,眼皮也不抬,只“哦”了一声算作回应。 “贴得这么近干什么。”段柏云把少年从自己手臂上扯了下来,将伞递给他,“不热吗?” “不热。”江甚雪反驳了一句,反应过来回怼道,“刚才明明是你偏要我挨着你的。” “我要去上班了。”少年推了他一把,迈开大步子和段柏云拉远距离。 “谁又惹他生气了?”付乘打着哈欠走近,看见段柏云手上两根被咬过的糖葫芦,“这么快就戒糖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段柏云回了一句,“他爱吃。” 付乘已经习惯了段柏云的答非所问,他按着自己的思路道,“光从血检结果来看,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小毛病一大堆,养起来很麻烦……” 说着,付乘的脸色变得纠结古怪起来,他不知道怎么该向段柏云解释,江甚雪的血检结果有好几处相矛盾的地方,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正常大活人身上的。 段柏云目光微沉:“怎么回事?” “或许是抽取的血液量太少数据有了偏差,而且光看血检结果也比较片面,”付乘没有直接下定论,他更倾向于血检结果不准,“建议带他做个更全面的检查。” 段柏云看起来对这此并不感到意外,“我知道了。” “其实相比活蹦乱跳的小江,段总您的病情更应该受到重视,这两天您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是又失眠了吗?”付乘看了眼在摊上摆小糕点的少年,放低了声量地问道,“段总您觉得小江的存在有让您的状况得到缓解吗?” 段柏云斜瞥了付乘一眼。 付乘讪笑着,鼓起勇气道:“毕竟再相似也不是本人,这不算什么常规合理的治疗手段。” 段柏云闻言只是道:“他不像他。” “什么?”付乘听得眉头纠结,“既然不像,那你为什么还要选他?” “付医生!”少年的呼唤打断了这边的对话。 付乘立马露出营业微笑,“怎么了小江?” 江甚雪道:“你们能换个位置吗?那里要摆直播设备。” “好好,这就换。”付乘想着跟段柏云一起走开,没想到段柏云却扭身朝少年那边走去了。 少年脸上使着坏地挽住段柏云的手臂,亲亲热热地贴近。 第30章 段柏云看穿了他这点小心思,任由少年挽着,“你不是说要上班吗,不用出镜了?” 少年非常马屁道:“当艺人是副业,为段总鞍前马后是主业,我要分清主次。” 段柏云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过少年,“我不需要你鞍前马后,去上你的班吧。” “……我不太想了。”江甚雪无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肩膀,“直播间好多人。” 就一会儿没看,直播间莫名其妙地涨到了上百万在线观众,虽然没有人骂他,但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我又不是什么人气偶像,”江甚雪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道,“他们大概是被你的红包吸引过来的。” 段柏云正要开口。 少年一脸认真:“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要乱花了。” 段柏云忍不住笑意:“乱花?” “我又不需要热度当什么大明星,你要是实在有钱不知道怎么花,不如做捐去做慈善。”江甚雪明白对段柏云这样“掌握整个h市经济命脉”的霸总来说,几百上千万块钱花出去跟洒水似的。 但在他朴素简单的价值观里,钱花在做慈善上要比花给他买热度上更有意义。 说起来他和段柏云认识也不过三四天,段柏云就给他花了那么多钱,或许是因为这些钱对段柏云来说也不算什么吧,恰如他在段柏云心里的位置,像水一样随意地泼洒。 “段总,你真的是个好人,你和别的霸总都不一样。” 通常来说,像他这样的虐文替身是不受霸总优待的,轻则冷暴力,重则恶言相向暴力索取——原剧情本该如后者,偏偏段柏云对他没有性趣。 少年的眼神和语气都无比真挚,充满感激,但话说完脸上即矛盾的出现了苦恼的神色,看起来他夸赞的内容同时也成了他的负担。 “我对你很好?”段柏云语气透露着怀疑。 江甚雪点头,“是啊。”可能对段柏云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确实享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 如果段柏云不因白月光和替身犯病的话,那他应该是个很善良大方,很好相处的人。 不过非常可惜的是,段柏云的好他注定消受不起。 江甚雪不禁想,那位白月光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段柏云才会一直念念不忘,疯魔了般在替身上寻求那人的影子,癫狂到扭曲了爱意的表达,对和心上人相似的替身只有精神与□□的双重暴力伤害呢? 也很可惜的是,系统给的原文残缺不全,还有他其实也没怎么细看长达上百万字的原文。 反正剧情早就偏离到不知道哪去了,系统也没说不能偏,将就着继续下去吧。 江甚雪叹了口气,很难想象眼前人是书中那位不近人情的冰山变态霸总。 少年揪着眉头,苍白的小脸低垂着,睫毛像扑闪的羽翼,似是在思虑着什么,无意识地抱着他的手臂蹭了又蹭,很像一条单纯乖巧到不该有烦恼的小狗。 “你不要对我太好了。” “这种程度就算很好?”段柏云掐住少年的脸,疑惑得头一次如此认真地反问他,“你以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不知道。”一碗碗喝到吐的汤药和咽不下去的药丸,苦得要死,江甚雪完全不想和段柏云提及过去,“你到底什么时候睡唔哇!” 现场人来人往,段柏云有几分庆幸自己及时捂住了少年口无遮拦的嘴:“教养呢,没人教你不要把不文明的词语语挂嘴边吗?” 少年掰开他的手,很不服气的样子,“没有。” 为避免这种话题继续下去,江甚雪很干脆道,“我是孤儿。” 他爸妈在他五六岁时就出车祸去世了,从此疗养院就成了他唯一的常住地址。 少年赌气般说道:“我没有教养,所以你不用对我太好,我领不了情。” 段柏云沉了口气,“江甚雪。” 江甚雪松开手,乖乖站直身形,做好了被霸总教训的准备。 “我向你道歉。”段柏云说,“对不起。” 猝不及防地听到这三个字,江甚雪茫然得不敢相信,“什么?” “是我不好。”段柏云握住少年纤细温凉的手指,“类似刚才那种话伤害人的话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说了。” 好像是刚才吃进去的冰糖葫芦的酸意从舌尖蔓延开了,江甚雪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从鼻腔到心口都酸酸的,他莫名地不服气,“我才没那么容易被伤害呢,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对我说什么都行。” 霸总才不需要像这样子在意他这个替身的感受,段柏云应该跟原文那样对他特别坏,把他当做予取予求满足欲望的劣质赝品,他才好完成任务,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以健康的身体长久地活下去。 段柏云没有做反驳,顺着少年的气话道,“嗯,那我说我应该对你更好一点,这话也是对的,你不能否认。” “我,”江甚雪一时间还真是无言以对,只能扭开脸,“随便你说。” 段柏云揉了揉少年那头质感很好的栗发,“怪别扭的。” “哪里别扭了,我这刚做的发型,都要被你给弄乱了。”江甚雪稍用力从段柏云手心里挣脱开,收拾好心情地说道,“你不工作我还要工作呢。” “好。”段柏云移开手。 看着段柏云额头细密的汗,江甚雪有些惭愧,将刚才段柏云给他的伞又还了回去,“你撑吧,我在凉棚里摆摊不会晒到太阳。” 段柏云道:“我也不会。” “外面那么大太阳,就算待会儿下雨了也可以挡雨。”少年倒是考虑得周到。 “这么大太阳你就让我待在外面。”段柏云长腿一迈踏进了凉棚,少年急忙给工作人员眼神手势,示意不要把人拍进去。 江甚雪不满瞪着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男人,“你要是被拍到了我可不管。” “被拍到了会怎样,”段柏云倒是没仔细顾虑过这点,“有什么影响?” 江甚雪:“影响可大了,算是丑闻吧,你的公司股价要大跌。” 段柏云实诚道:“我公司没上市。” 江甚雪被哽了一下,“好吧,只要你不怕被骂。” 网上恶意揣测他的金主是个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男人,段柏云长得这么好看,大概到时候骂声也会少很多。 算了,段柏云自己都不担心,他替着担心什么。 “小江老师,这些茶叶和配料表上写得不一样。”这时露露捧着一罐茶叶过来,面带惶恐地问道,“这好像不是做果茶的吧?” 江甚雪不懂茶叶品类,他看向段柏云。 段柏云随意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懂果茶,顺手把分公司准备的茶叶带来了。 “就用这罐吧。”茶叶好像也是段柏云准备的,江甚雪觉得都是茶,能用就行。 他不清楚的是,直播摄像头跟着露露的脚步过来,清晰地拍到了那罐茶的包装以及他平淡如常的神色。 现在弹幕热闹极了。 [用太平猴魁泡果茶,是我不识字吗?] [这和拿大红袍煮茶叶蛋有什么区别?] [住手啊!暴殄天物啊挖槽!] 有观众表示她们就在节目现场,一定要尝尝这用名茶泡的果茶。 于是乎江甚雪刚泡上茶水没多久,摊子就迎来了客人。好在果茶配料都提前备好了,等待茶水泡好加上就行。 在等待的过程中,江甚雪发现这几位在他直播间自称粉丝的女孩确实很有粉丝的范儿,而且跟着露露喊他小江老师,没有喊出宝宝这个称呼让他社死,他非常开心,配合她们拍照签名,还免费送了她们一袋子糕点和几杯果茶。 女孩们宠辱若惊,良心在狠狠谴责她们。 她们以艺人粉丝应援团的身份进的节目组,已经有了偶像。一开始只是抱着来尝尝太平猴魁茶泡的果茶的想法,可看他这模样好像是真把她们当粉丝了。 心里过意不去的女孩儿坦白了想法,她们不是真的粉丝,然而江甚雪却并没有她们想象中的失望或气愤。 相反他松了口气似的,笑得轻松又坦然:“我知道啊,我没有作品,什么也不会,没有粉丝很正常。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谢谢你们来找我,也谢谢直播间大家对我的关注。” [宝宝你真的,我哭死] [谁说宝宝你没有粉丝的,我就是粉丝!] [主播自信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粉丝了] 镜头里的少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将已经泡好的茶水小心倒出来,严格按着制作方式一步步地制作果茶,认真对待的样子仿佛是在搞科研。 江甚雪非常重视手中的果茶,和之前在片场当可有可无的npc不一样,现在的他被直播间几十上百万的观众看着,暂时是个小摊主,他不想真的表现得像个废物一样,尽管他自认原本就是个小废物。 连热水都没自己倒过的少年毫无经验地握着杯身接热茶,险些泼自己一身。 第31章 还好还好,江甚雪庆幸自己刚才是背对着镜头的,这丢脸的一幕没有被拍到。 把做好的果茶递给女孩儿们,江甚雪面带微笑挥手拜拜。 镜头一转,痛苦得恨不得扎几针止痛针,烫伤原来这么疼。 “你过来。” 段柏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江甚雪听得莫名有些发怵,“怎么啦?” 他没有哪里惹到段柏云吧? 段柏云坐直了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 原来是这个呀,江甚雪无所谓道,“没什么的。” 段柏云皱眉:“小雪过来。” “哦,来喽。”少年不情愿地挪着小步子,在还有几步距离的位置,男人直接展臂把人揽了过去。 而镜头早就识趣地对准空无一人的摊台,没有再移动丝毫。 [金主爸爸怎么还在这?] [啊啊啊啊!!] [姐妹们录屏了吗?] [录了录了,群里聊!] 少年的手掌很薄,原本白皙细嫩的皮肉被热水烫得泛红,有种近乎透光的错觉。 段柏云托着这薄薄的一片,“很疼?” “唔……”江甚雪瘪了瘪嘴,“废话。” “这都能烫到,还真是娇气。” 江甚雪就知道段柏云会这么说,“娇气怎么了,我又不想的。” 少年负气地收回了手,“不用你管。” 对上这样有点脾气的小东西,段柏云感觉自己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不过事实上也并不需要特别忍耐什么,因为少年很好哄。 段柏云甚至因此得了几分乐趣,“真不要我管?” 果然少年蹙着眉头,软声问道:“有止痛的药膏吗?” “我让付乘帮你处理一下。” 收到老板吩咐的付乘拎着医药箱就过来了。 “不过我不擅长处理外伤啊……” 江甚雪眼看着继中指之后,自己的整个手掌都被裹成了粽子,“我这烫得不算太严重吧?” “当然不严重。”付乘语气调侃,“这算什么,顶多烫几个大水泡,你就是皮肉太嫩了,身娇肉贵的小少爷一位,我哪敢把这当小伤对待。” 付乘说完还忍不住添了一句,“你自己不紧张也有别人紧张。” “嗯。”江甚雪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他的外貌和白月光相像,段柏云不紧张才怪。 付乘给上完药叮嘱了几句后拎着药箱又要离开,江甚雪想让他留下,外面太阳热成那样,怎么好意思让人继续晒着。 “我又不在外面晒着,”付乘感觉莫名,“室内有空调,比在这凉快多了。” “啊,这样子啊。”江甚雪有点小尴尬,下意识看向段柏云。 段柏云对上少年欲言又止的目光,“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江甚雪自认识趣地不多问,段柏云愿意在这挨热自然有他的道理。 回到直播镜头,露露心疼地看着他被包成粽子的手。 “不严重,只是被热水烫了一下。”江甚雪解释说,“里面包的是冰块。” 直播间弹幕也飘来关心的话语。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在其他网络平台,尤其是在wb上就没有如此友好和谐了。一个圈内热度很高的营销号截了江甚雪直播间的画面和部分弹幕,引起了网友们的激烈讨论。 [妈的矫情死了,就那么烫一下以为有多要命呢,早上被割到手,现在被热水烫,一天天的就他逼事多] [不敢相信直播间里竟然有活人] [活人都被赶跑了,我就说了一句糊咖别蹭就给我拉黑了,真是牛逼] [他直播间大白天的跟阴兵过境一样] [一百万在线观众,他是真敢买这么多数据] [他那p图的破热搜挂了快大半天了,全是无脑路人和水军在狂欢,到底谁他妈能管管!] [管不了,那糊逼把家最狂热的战斗粉都撬走了,后台实力可想非同一般] [刚瞄了一眼她还真在直播间,不会真的粉上这糊比了吧?] [看不出来这就是和那糊比联合设计的炒作剧本吗?大概率这糊比要进的公司了,给新人铺路呢。] [连百万粉的营销号都发那糊逼了,还真是给他蹭到了。] [???阴谋论什么,抱走不约谢谢!] [别带我言哥出场谢谢!] 没多久,一条“言辉炒作”的词条攀上了热搜,紧跟在江甚雪p图的热搜后位。点进去一看,热门内容都大同小异:言辉疑似签约新人,故意炒作给新人铺路,图文语焉不详,没有点名这位新人是谁,但稍微了解事情经过的人都懂,除了江甚雪那个糊逼还能是谁? 言辉粉丝看了简直要被气疯,[真是沾上吸血鬼了,把我们言言当血包黏上就不肯撒手了!] [被当血宝吸热度还要被污蔑是炒作,我们言哥实惨] [不带我们言哥上热搜就活不了了是吧?] [工作室是死的吗?这么明显的黑热搜还不处理掉?] [呵呵,你们看这次事件工作室有作为吗?一群废物。] [骂工作室有什么用?那糊逼就是仗着金主是大资本才肆无忌惮的蹭我们言哥,要是工作室能和资本抗衡,也不会逼得言哥出面道歉了。] 粉丝们感觉既愤怒又无奈,世界上怎么会有江甚雪这种不要脸的东西! 悲愤绝望之际,圈内大粉出来安慰道,[别急,我特地调查了一下那姓江的糊逼,他就是一司马孤儿,进圈都好几年了,百度都搜不出来作品跑龙套跑到死的死糊逼,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攀上了金主。我们言言奖项和代言都拿到手软,实力实绩热度样样都不缺,没必要把那种糊逼太当回事,jsx就一跳梁小丑,金主砸再多钱也火不起来,我们言言一直在向上走,遇到这种小丑就当是在渡劫了。] [黑热搜也不管了吗?] 大粉回复道:[不用给眼神。] “言哥,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线上用着大粉账号以强势的口吻安抚好粉丝的工作室成员,实际上心里其实是非常没谱的,完全理解不了言辉的做法。 此刻言辉脸上没有一贯的温柔笑意,他面无表情:“你在质疑我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您。”工作室成员低三下四,语气纠结,“毕竟这样做对您也没什么帮助……” 粉丝们以为自家偶像被糊咖蹭上当血包吸血,殊不知这些所谓蹭热度的黑热搜基本都是言辉本人买的,工作室也并非不作为,而是在其中推波助澜引导舆论。 “呵。”看着那些气愤咒骂的评论,以及江甚雪飞速上涨的粉丝数,言辉心情大好。 江甚雪啊江甚雪,真以为攀上段家,就能万事无忧了吗? 他会让江甚雪明白,是黑是红不过是在他的意念之间,只有跟着他,江甚雪才有成为偶像巨星的希望。 引导话题,操控舆论,言辉再熟悉不过这套手段,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段家就算再有权势终究只是门外汉,强不过在娱乐圈的里如鱼得水的他——言辉很有自信,也很是不甘,江甚雪是他早就盯上的猎物,哪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时至今日,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小艺人,多年的努力让他也跻身上流成了资本本身,哪怕是遇上段家这种大资本,他也无需像过去那般谨小慎微。 像条狗一样卑微讨生,处处谨慎害怕得罪人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江甚雪是他的东西,他不允许任何人抢走。 第26章 有了几个女孩儿的光顾后,糕点意外的卖得非常快,跟摁了几倍速一样不到半小时就卖完了。 果茶也是非常受欢迎,加上露露和钟田三个人都忙活不过来,江甚雪把坐着当大爷的段柏云也叫起来帮忙了。 露露可谓是诚惶诚恐,肉眼可见整个人都拘谨了很多。 江甚雪疑惑悄悄问道,“他有那么吓人吗?” “你不懂。”露露满脸敬畏,“那可是让圈内最毒瘤的营销号销号退圈的存在。” 也只有追星人懂她的痛,那种营销号往往背靠大资本,怎么投诉举报都没用,成天散布不实谣言搞拉踩碰瓷,引得圈内乌烟瘴气,她的偶像也曾深受毒瘤营销号所害。 这位金主大大既然能轻而易举地把毒瘤摘掉,当然也能把她偶像给封杀退圈。 露露没有忘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狂妄无知地逼迫江甚雪给言辉道歉,若不是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无比感激小江老师的善良大方,同时也心虚惶恐,生怕哪里惹得金主大人心情不顺,把她偶像也给整退圈了。 “小江老师,你看你现在涨了这么多粉,要不要建个粉丝群什么的?” 江甚雪没什么想法,事实上在几个小时前看到直播间观众突破一百万时,他对自己“涨了很多粉”这个事实并没有什么实感。 第32章 直到wb私信多了很多自称是娱乐公司经纪人或者某品牌方的账号问他要不要签约某某公司或工作室。wx也多了很多好友申请,内容和wb私信的大同小异,都向他抛来橄榄枝或者是商务代言时,江甚雪才有了那么点自己火了的感觉。 一个上午过去,他的wb账号已然突破百万粉丝大关了。 “粉丝群,没必要吧。”江甚雪心虚,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火的,可能是因为段柏云豪掷千金,也可能是因为网上很多人骂他黑火的。 网上许多网友们更不能理解江甚雪的火。 一个要作品没作品,要黑料有黑料,在两天前还不到一万粉丝的绝世糊逼,是怎么猛涨百万粉丝的? 明明江甚雪这个名字最近两天才出现在大众视野。 [不是,现在爆红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全靠金主砸钱买数据自嗨,他百万粉丝里能有百分之一的活人我倒立吃shi]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粉丝是买的] [不蹭谁知道他啊?] [蹭的人家顶流的热度呗,这还用分析?] [还真是给他蹭到了] [呃,身为粉丝我想说一句,其实活人挺多的] [什么鬼,真有活粉?] [活粉冒头] [活粉加一] [不好意思我们真不是买的僵尸粉] 一个个冒出来自称活人的评论让一众网友怀疑人生[现在的水军僵尸号已经智能到这种程度了吗?] 网友们不愿意相信,可挨个点进那些自称活粉的账号查看,发现还真都是有动态有生活痕迹的大活人账号。 属实是见了鬼了。 [能不能给我一个粉他的理由?] 有粉丝回答,[我是颜狗,他长得好看很戳我,就这么简单。] 当即有网友反驳:[可他是纯照骗啊,他自己都承认整容了,真人根本不长照片那样,他要真好看,为什么账号一张全脸自拍都没有?] 粉丝们的反驳也有理有据,[没有整容,他和化妆师开玩笑,被无良媒体恶意歪曲了意思。完整版链接发这了] [别信yxh洗脑了,我就在节目现场,一个小时前亲眼看到了本人,小雪长得非常非常好看,脸非常自然没有整容,他本人是不上相的那种]这条评论分别附图了两张,一张是粉丝自己站在小摊前的自拍,另一张是她拿着果茶和戴着鸭舌帽少年的合照。 发图的粉丝继续评论道:[我就只给自己p了图,其实p过的脸和没p过的放在一起非常明显,他连妆都没化素颜出镜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你们自己看吧] 照片非常清晰,像素很高,放大看能看到少年脸上的绒毛和甚至皮肤纹路,阳光自然地洒落在他半边脸上,那双眼睛笑成弯月,溢着盈盈光彩。 [我也是在节目现场,本来只想蹭杯果茶喝的,可是他真的好好看,脸小手小,精致得跟bjd似的,人性格也很可爱,呆呆的] 有整容的澄清和现场照片发出,网友们也反驳不动了,只是他们仍然接受不了江甚雪的走红,尤其是饭圈粉丝对此隐隐有破防的痕迹,[就因为长得好看?] [要是长得好看就能火,那内娱早就人均顶流了] [你们不看作品和能力的吗?] [你们真可怜,粉上这种fw正主] [没吃过好的吧?] [光靠脸就能红的话,那我宝宝那么多年辛苦的努力付出算什么?] [不是光靠脸好吧,他还有金主爸爸,要是金主爸爸不砸钱,谁能看到他的脸?] [呕呕呕,蹭我们家言言的热度,到头来全归功于他脸长得好看了] [这年头ai技术这么发达,谁说看着像素颜没p过的,就真的是真人实拍的原图了?] [我也觉得这张像ai,好假] [话说jsx每次照片都长得不太一样] [据说他攀上的那位金主正是ai科技领域的巨头老总]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jsx其实一直都是ai美化后的脸呢?我特地找过他以前的资料,细思极恐的是连他一张正脸照都找不到,他在内娱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法知道他以前长什么样。] …… “有毒吧,抹黑不了颜值就从根源上质疑长相的真实性!”刚歇下刷会手机,露露就刷到这些评论,快要被气笑了,黑子们真是脑洞大开,一会儿说是整容p图,一会儿又说是ai的脸,接受小江老师长得绝美的事实就那么难吗? 露露哪能让自己偶像受这种气,当即回怼了这些荒谬可笑的阴谋论。 她在网上骂黑子的经验相当丰富,舌战群儒以一敌百,战斗力爆表,不管是质疑ai脸的还是其他抹黑她偶像的评论都被她轮番怼了个遍。 [我靠这不是家的nc粉吗,怎么跳出来乱咬人?] [救命,求放过,你们粉能不能把她拎回去?] 言辉粉丝当即表示这和她们无关,别带她们偶像出场,露露早就背叛了正主,已经被粉圈除名了。 直到看到和自己同为言辉粉丝的粉丝们撇清关系的发言,露露才稍作冷静,僵硬地停下了敲打键盘的手指。 江甚雪看得是既佩服又替她担忧,“露露你别太生气了,把自己身体气坏了不值当。” “小江老师,”露露深呼吸一口气,重振精神,“我没事。我觉得现在得尽快澄清那些黑料谣言,不能任由负面舆论发展下去。” 露露拿出了自己身为粉圈领头大粉的专业,“首先要组织好粉丝,我观察过了,小江老师你的粉丝活粉占比很大,就是太松散了没有凝聚力。你看网上谣言是删不完的,封了一批又会有新的冒出来,我们要自己掌握节奏,组织起人手针对那些谣言黑料做澄清……” 江甚雪听得半懂不懂:“啊……” 露露颇为恨铁不成钢,可对着这张懵懂的脸偏是生不起气来,唯有越发耐心,“宝宝你知道吗,他们都看不起你,可你偏要做最争气的那个。” 少年更疑惑了,“啊?” 那呆滞茫然的神色和衣服上的兔子简直如出一辙。 露露满腔斗志顿时化作了深深的无奈凝固在了脸上。 江甚雪接收到她的视线,莫名有种辜负了老师家长期望的学生般的惭愧感。 “我知道网上有很多人骂我。” 他拿的是虐文替身的剧本,无论在感情还是事业上都屡遭背弃,哪条路都坎坷不平,走到哪都不受欢迎,被人讨厌才是正常的。 骤然间涨了这么多粉丝,被这么多人表示喜爱,倒是出乎江甚雪的意料,忧大过喜——因为他这种糟糕的人设回报不了粉丝们的喜爱。 “真的没有了吗?”女孩失望的声音牵走了江甚雪的注意,他这才发现摊前多了几位顾客,正在招呼客人的是钟田。 钟田跟她们致歉表示,糕点确实已经卖完了。 女孩儿们看起来不愿意就此放弃,“可以现做吗叔叔?” “不好意思,我不是小江的叔叔。”钟田的礼貌微笑挂在嘴边,大他几岁的boss都不愿意接受叔叔这个称呼,他就更不会接受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意识到说错话的女孩立即改口,“那就是小江老师说的糕点师傅吧?那位手艺特别好的师傅,真没想到师傅你这么年轻啊,呃哈哈……” “不好意思让你们误会了,钟哥也不是糕点师傅。”江甚雪有些尴尬地上前说道,“你们不嫌弃的话我给你们做吧。” 她们立即道:“不嫌弃不嫌弃!” “我们就想吃你亲手做的!” 怎么可能会嫌弃,她们连自家爱豆都不管了特意来这就是为了看他啊,果然线下真人比镜头里的要好看一万倍,让人不禁感叹,这脸是真不上相啊。 “这怎么行?”钟田第一个表示不赞同,“我来吧。” 少年晃着那只被包成粽子的爪子振振有词,“你是揉面小哥,又不会做糕点。” “你也不是糕点师傅啊。”钟田哭笑不得,还想再说什么,就看见自家boss起身走上前,握住了那只不安定的爪子。 然后就听到了女孩们激动的尖叫。 “喔哇哇!!” 江甚雪不满:“你拦着我干什么?” 段柏云:“你都这样子了还能做什么?” 江甚雪:“我伤得又不重,你别小看我,” 段柏云:“我不是小看你。” “那你拉着我干什么?” 段柏云皮笑肉不笑:“怕你砸了我糕点师傅的招牌。” “我,”江甚雪无言以对,一秒泄气,“好嘛……” 镜头外的工作人员此刻表情欲言又止,摄像小哥更是捏了把汗,活爹啊,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把俩人同框的画面全拍进去了, 镜头堪堪停在二人双手虚握的画面上,不敢再往上挪动半分,就当摄像小哥为自己的机智反应点赞时,直播间弹幕井喷。 第33章 [我靠!这这这这、是能播的?] [节目组你玩不起!为什么不把他们全脸露出来?] [救命我要死了!] [金主爸爸泥太敢了……] 只见画面中一大一小两只手交缠着,被较小的那只手带着摇晃,伴随着少年充满失望的嘟囔声,“……好嘛,糕点师傅本人来了,不让我做了,不好意思,今天的糕点卖完了,只有果茶饮料了。” 从段柏云的角度看下去,垂头丧气的少年就像是一只垂着耳朵的怨念小狗,“嘴巴撅得能捏饼皮了。” “你说什么?”江甚雪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段柏云这话有多损,“过分了吧?” 不让他做糕点就算了,居然还这么损他! 江甚雪愤愤然,“你行你来!” 段柏云却是从善如流,“嗯,我来。” 江甚雪瞬间哑火了:“真来啊?” 段柏云并不是随口一说,他撸起袖子洗了手,钟田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食材。 江甚雪见状识趣地让位,十分狗腿道:“您请您请!” 而后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眼前捂着嘴无声激动的女孩们郑重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糕点师傅,他手艺特别好。” 女孩们不知道热似的全挤在一块,闻言满眼激动,小鸡啄米般用力点头,“嗯嗯!!” 江甚雪不禁有些疑惑,糕点真的这么受欢迎吗?虽然确实造型可爱,吃起来也特别好吃的啦。 “要等大半个小时哦。”少年轻脆的声音问道,“你们真的要等吗?” “等!!”她们一致坚定点头。 于是直播间观众眼红地看着她们被邀请进了凉棚里,还被送了果茶空调风扇都吹着就坐在竹椅上等。 [恨啊为什么我没去线下?] [这个活动要办多久,现在报名还来得及吗?我也想尝尝用名茶泡的果茶,妥妥的偶像送福利啊] [摄影师,求你拍正脸,算我求你了] [慕了] [慕也没用,除了官方请的当地人群演,能去现场的都是节目组明星的粉丝,羡慕都羡慕不来] [嫉妒了] 在现场被羡慕嫉妒的几个女孩可没空看直播间弹幕,她们捧着手机一会儿疯狂对着键盘敲敲打打,一会儿又抬起头做贼心虚般悄咪.咪看着摊上两个一高一低挨着的身影。 一个今天刚组建的cp群,在短短几分钟内加满了。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我就随便磕磕还嗑到真的了?] [霸道金主x呆萌小偶像,嘤嘤嘤我是土狗我爱看,姐,你们就是我唯一的姐,求求你们多发点实况!] [金主大大有多帅?] [特别帅!帅炸了!]现场坐等糕点的女孩自信地敲出这行字回复,[我敢担保就算是原地出道都没问题!] [能不能拍张照片啊] [求照片求求了!] [不行啊,偷拍犯法的,姐妹们别有这种想法哦。] [羡慕死了,刚嗑上第一天就现场吃糖] [姐妹能帮我们带点糕点吗,价钱不是问题]此言一出,群里争先恐后地跟着附和。 “要加量?”江甚雪看着眼前既忐忑又抱着期待的女孩们,他感觉有些为难,一方面是不想辜负她们的期待,另一方面,段柏云已经帮了他那么多,临时再加量的话他有点过意不去。 “那个……”女孩也觉得临时加量的要求有些冒昧了,只是实在是架不住群友的热情,“不好意思,那我们不要了。” 少年犹豫片刻,眨巴眼小声道:“我给你们做吧,怎么样?” “好、好啊!!” 少年还在腼腆:“只是我手艺不如师傅他老人家好……” 女孩们异口同声:“没关系,我们就喜欢你做的!” 江甚雪有信心了,他雄赳赳冲到正在揉面的段师傅旁边,“你一个人做太慢了,我也来吧。” 段柏云语气平淡:“你手没事了?” “我手本来就没事。”少年扯掉了手上夸张的包扎,得意的把手掌递过去给他看,手心白白净净的,连个水泡都没有。 段柏云看了眼评价道:“得瑟。” “哼。”江甚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他就得瑟怎么了? 少年认真地洗了洗手,戴上一次性手套,跟着糕点师傅捏捏面团。 任由直播间嚎叫要俩人同框露脸的弹幕乱刷,摄像小哥严格地将镜头固定在他们腰部以下的位置。 其实之前导演便特地叮嘱过,不仅不能让金主大爹露脸,而且出于多方面考虑,俩人同框的画面也最好别拍进去,以免外界恶意揣测他们的关系。 可这是他一个摄像小哥能决定的吗?他们黏在一起就分不开,不拍他们还能拍什么? 弹幕刷到飞起的cp发言也远远脱离了恶意揣测的范畴,完全就是乐见其成。 第27章 一个热闹的上午如同空气中的水分一般悄被无声息地蒸发走了。 江甚雪被钟田问到片场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走时,才意识到他们早就定了下午离开的航班。 江甚雪想了想道,“我自己去拿吧。” 原身小时候在福利院有志愿者给他求了平安符,自那后他便去哪都一直带着,虽然真正的原身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他还是想把平安符保管好。 回到节目组最先安排的宿舍,在踏进门的第一时间便引起室内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江甚雪,“你怎么回来了?” “我来收拾东西。”江甚雪径直来到最里边挨着阳台,与卫生间仅一个拐角距离的床位,大概是认为他不会回来了,床位上胡乱放着牙刷袜子纸巾充电器这些日常用品,洗得发白的帆布包被挤在最里边皱成一团。 江甚雪看得有些憋火,“你们东西放我这干什么?” 一个短发方脸的男人道,“你自己招呼不打就走了,谁知道你还回不回来。” “我不回来你们也不能乱动我的位置。”江甚雪有些费劲地伸手把包扯出来,检查有无遗落的东西。 “哟呵。”他们互相对视了几眼,目光戏谑又掺着探究,看江甚雪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江甚雪没有理会,按原文设定这一屋子的都是和他同公司的同事,且大都看他不爽,在公司时便时常欺负原身。 原身是逆来顺受的性子,无亲无助的更是不敢和同事起冲突。 于是此刻江甚雪的沉默落在他们眼里,便成了和往常一样敢怒不敢言。 “那个,听说你攀上金主了,恭喜恭喜啊。”短发男语气夸张地赞叹道,“真是出息了。” 有室友附和道,“恭喜恭喜啊,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兄弟们。” 江甚雪依然一言不发,检查完目光扫视过四周,落在窗台上那一排的沐浴露洗发水。 短发男忍不住继续酸溜溜道,“有金主爸爸捧着就是好,一天就涨粉百万,我光靠努力也努力不来。” “我也努力不来。”少年不经意地随口回了一句。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短发男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被堵得不上不下。 但江甚雪并未在意,他来到窗台边,揪着眉头认真想了想,实在是认不出来这些洗浴用品哪些是属于原身的。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短发男咬牙克制着情绪,他自认若是换做平常决不会有这么好脾气,江甚雪还真是傍上了大款就得意忘形了。 “就字面上意思啊,”江甚雪顺手拿起一瓶空了大半的沐浴露,“这些哪些是我的,这个是吗?” 却见短发男脸色黑了又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竟有些心虚,一副气愤得想说什么又没底气开口的样子。 算了,江甚雪心态好,“那就都送你们了吧。” 段柏云应该不会喜欢他带这么多日常生活用品,反正他现在也有钱了,不需要将就用原身在pxx几块钱包邮买的劣质洗浴用品。 “喂你给我站住!”短发男没好气地拿过阳台上的几瓶追了上去。 “不用了,你们想用就继续用吧。”江甚雪无所谓道,“都送你们了。” 这都什么话,说得他们好像有多困难连洗浴用品都买不起,非要蹭他的用似的!短发男被气了个够呛,觉得今天的江甚雪是怎么看怎么膈应人,怒火在胸腔憋了好一会儿,最后归结于江甚雪一朝得势小人得志。 然而江甚雪对短发男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他说话真的只是字面上意思,他理解不了这些人对他的恶意。 这些同事们和林盛不同,他们和他之间没有仇怨,甚至刚认识时他们还算是友善热心的,不知为何后来就莫名看他不爽,默契一致地排挤欺压他。 或许是因为原身设定是虐文替身受,类似于被嫌弃的某某的一生,所以几乎是无来由地被周遭所有人厌恶针对。 第34章 原文没有详细提及原身的困境,只是在写到原身宁愿离开公司安排的免费集体宿舍也要花钱租房的原因时,写到他被公司的舍友排挤欺负。 就像是固定绕不开的流程,他们被安排进了同一档综艺节目,这些同事又成了他临时的舍友。 回忆至此,江甚雪叹了口气,好惨啊,谁都要虐他。 难怪原身会觉醒自我意识离开这个世界。 [宿主,还剩二十六个小时的时间,您考虑清楚了吗?] 这时系统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脑海里响起。 江甚雪想也没想:“我再考虑考虑。” “我们才不需要用你的东西,”短发男抱着手中的瓶瓶罐罐,下意识解释道,“我们又不缺这点钱!” “是吗?”正在和系统对话的江甚雪下意识顺着短发男的话说道,“不缺钱怎么还老用我的东西?沐浴露都被你们用掉了大半。” 短发男脸憋得通红,其余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江甚雪会变得如此直白大胆,对他们说出这种下不来台面的刻薄的话。 江甚雪没有要和他们计较的意思,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最后看了他们几眼,把他们的脸记清楚了。 那几眼不知道刺激到了他们什么,他们莫名激动起来,面上竟都透出心虚,急于辩解什么似的。 “那个,你先别走!” “不好意思,我赶时间。”江甚雪出了房门。 迎面而来的林盛有些出乎江甚雪的意料,人,然而想象中的撞上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 林盛慌忙拐了个弯,面色惊慌无措,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副失神落魄的模样让江甚雪非常惊讶。 林盛站定,腰弯得很低,用一副江甚雪从未见过的低姿态说道,“我错了,对不起。” 江甚雪不可置信,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林盛见江甚雪没有反应,心下一咯噔,“我说对不起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好,求求你大人有大量,别对我赶尽杀绝好吗!” 江甚雪听得莫名其妙,“怎么了?” 林盛身上全然不见之前的不屑和高傲姿态,语气说得上是哀求,“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还想继续当演员,我还那么年轻,我不能就这么被毁了前途……” 门外的动静没有逃脱里面人的耳朵,短发男听见了向来趾高气扬的林盛低三下四的说话声,然而他却打心底里开心不起来,相反心脏被提了起来,忐忑得等待着江甚雪的反应。 只听到江甚雪用刚才同样的说辞对林盛说道,“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江甚雪没有原谅林盛。 意识到这点,他们的心口都不由得沉得发凉。 林盛浑身脱力地被室友扶进房间,他满脑子只有三个字:要完了。 上午和江甚雪道歉未果后,没多久林盛便收到了公司发来的消息,他的工作被停了,唯一的小品牌广告代言也被通知解约,问经纪人是怎么回事,经纪人一副忌讳如深的模样,言语中透出的冷漠和嫌恶令林盛脊骨一阵阵发寒。 直到现在,林盛才意识到江甚雪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软柿子好拿捏,这一系列动作肯定是被江甚雪报复了。 这是要将他封杀赶出娱乐圈的节奏。 现在可谓是懊悔不已,明知道江甚雪抱上了金主大腿,可他还是猪油蒙了心非要继续得罪江甚雪。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林盛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绝望,什么叫肠子都悔青了…… 几个同事听林盛浑浑噩噩地说完,纷纷感同身受,人人自危了起来。 “他就那么记仇吗?”言语中也带上了不忿。 江甚雪自是不知道屋内的情形,他出了房门没几步,便遇到了露露。 露露故作惊讶道:“好巧啊小江老师,又遇到你了。” “不巧吧,”江甚雪道,“你是在这等我吗?” “呃,算是吧,”被戳破目的的露露有些尴尬,不过她很正色道,“小江老师,听说你下午就要走了,我来找你是有要紧事的。” “什么事?”见她神情严肃,江甚雪的不由得认真起来。 露露有些苦恼道,“小江老师你知道吗,网上有很多嗑你cp的。” “啊?”江甚雪反应了一下,“我和谁的cp?” “你和……”露露犹豫,“你和你叔叔的。” 江甚雪眨巴眼:“哦?” 露露可谓是苦口婆心:“这事说起来挺严重的,黑子们故意抹黑你和你叔叔的关系。虽然cp短时间内能带来不小的热度,但后患无穷,你最好做个澄清。” 发现自己的新偶像涨粉速度惊人后,露露便有心注意粉丝构成,结果不看不知道,新偶像的粉丝里竟然是cp粉占比大部分。 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他没有作品能拿得出来,能涨这么多粉,总得有能吸引粉丝的特点,在她看来cp就是目前最大的看点。 不过炒cp可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而且网上太多恶意揣测, 露露道:“你叔叔也不会乐意和你炒cp吧?”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附和,“他应该不会乐意。” “是吧,哪有叔叔跟侄子炒cp的,必须澄清清楚,网上那些黑子真有病,老说什么金主包养,这是恶意造谣……” 露露话未说完,就听见少年反驳道,“他不是我叔叔。” 江甚雪抿了抿唇,“他姓段,我姓江,我和他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第28章 “啊……”女孩儿瞪着眼,嘴巴张大,看起来像是消化不了这些消息。 “那你,总不能……”她语无伦次起来,“哎呀,那不就!” 江甚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不!”露露猛地捂住江甚雪的嘴巴,她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毅然道,“你不需要告诉我,无论怎样我都还是你的粉丝,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江甚雪茫然不解:“唔?” “你也别告诉任何人你和你叔叔的关系,”露露说着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到后才接着小声道,“千万别坐实了你被金主包养的传言,不然你在娱乐圈就真的混不下去了!” “谢谢,我知道了。”少年神情单纯,不明觉厉似的只乖巧点头,给女孩看得的非常不放心。 她忧心忡忡地继续道,“你对外还是说他是你叔叔吧,叔侄的身份比较好听。” 江甚雪:“……哦。”可是段柏云不喜欢他喊叔叔。 见少年还是这幅半懂不懂的模样,露露忍不住问,“话说你经纪人呢,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吗?” 就算之前是糊咖,江甚雪现在也算是小红的潜力股了,网上谣言抹黑满天飞,却不见公司处理。 “……他把我拉黑了。”江甚雪回忆着原剧情,公司把旗下没什么热度的艺人打包送进节目组,哪怕只是当个背景板npc,这对常年跑龙套的小艺人来说都算不错的,但作为其中之一的原身却并不愿意。 因为原身早在这之前便谈到了另一档综艺节目,热度相对没有这个高,但出价更高。原身急于用钱,当然是更倾向于更高报酬的那档。 可原身的解释和恳求没有打动经纪人,反而令经纪人不耐烦,放话说要是不肯服从公司安排,那以后都不用公司安排工作了。 言下之意就是雪藏,原身和公司签约时间还剩下一个多月,对公司和经纪人来说这点时间不算什么,原身的存在对公司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原身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在负债的情况下一个多月没有工作,且不说如何还房租水电,离开公司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迫于压力,原身最终还是答应了公司的安排,也不妨碍经纪人嫌他烦人事多,把他给拉黑了。 露露叹为观止,“你这都什么奇葩经纪人?公司也不管管吗?” 以前她天天骂言辉工作室不作为,结果一山更比一山高,居然有拉黑艺人不管的经纪人,真是开了眼了。 “嗯……没人管。”江甚雪没说什么,主要是原身公司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公司不管他,基本上是放养,原文里只有中后期替身受黑红的时候公司出来收割了一波热度。 女孩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凄惨可怜的境遇,面上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无限怜爱,“宝宝,你放心,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有很多像我一样喜欢你支持你的粉丝,哦还有你叔叔。” 说到这她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们的关系不太光鲜,她也不乐意于自己偶像沾上被包养的污点,但是那位金主现在对他确实好得没话说。 可是金主哪有真心长久的感情,对他再好也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 而且江甚雪又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 “是啊,他对我很好。”这点江甚雪非常认同,段柏云是个很好的人,会帮他穿衣服,帮他上药,帮他做饭……细数下来,段柏云做了太多原文里霸总人设不会做的事。 第35章 而且很有耐心,情绪稳定,一点也不像原文那样冷漠无情,情绪反复无常,不说作为情人也能作为长辈看待,尊称他声叔叔也挺合适的——只是段柏云不喜欢被这么称呼。 “完蛋完蛋,”露露忽然说道,“你这是要完蛋的节奏……” 江甚雪诧异:“什么?” “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露露痛心疾首,“千万别陷进去啊。” “啊?”江甚雪不明所以地挠挠脑壳,“我没有啊。” 露露露出像是抓到自家小孩早恋的家长精明的眼神:“你刚才妥妥的就是恋爱小男生的表情!” 江甚雪被她笃定的语气震慑到了,“怎、怎么可能。” 他爱上段柏云?他们才认识几天啊,他可清醒着呢,他是来替原身受虐的,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拥有健康正常的身体,不是来谈恋爱的。 再说了,段柏云也不可能爱上他,段柏云现在对他连最基本的性谷欠都没有。 所以说段柏云到底养着他干嘛呢,好玩吗? 少年脸上出现了明显失落受伤的神色,露露心道不妙,立马转换话题,“好好好,我们不说这个了。” 俩人说着出了电梯。 付乘迎面打了个招呼,“小江,收拾好了吗?” “嗯,收拾好了。”江甚雪有些意外地仰头,“是你呀付医生。” 付乘笑眯眯地:“看到是我很失望吗?” 江甚雪摇头,“怎么会。” “小江老师,那我走了,再见。”露露见状挥手告别。 江甚雪也挥手,“再见啦。” 女孩走得干脆,马尾辫一晃一晃的,江甚雪看得稍微有些失神。 “怎么了小江?”付乘在少年眼前摆了摆手,笑问道,“看得那么专注,不会是暗恋人家吧?” “才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呃不是,怀念学生青春岁月而已,”江甚雪揪着眉头,认真反驳道,“我现在是段总的人,请不要说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话。” 付乘:“不好意思我开个玩笑。” “以后请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少年态度非常认真,全然没有要接受这种玩笑话的意思。 付乘也敛了脸上的随意,“抱歉。” 江甚雪低头踹开脚边的小石子,“付医生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付医生略诧,“哎呀小江,我是来接你的。” 江甚雪:“段柏云不会让你过来接我。” “好吧,”付医生摊手,“我是来跟你说些事的,站住医生的角度为病患考虑。” 这话一出,江甚雪的心脏立马提到了嗓子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非要耍什么小聪明揭穿付医生的意图,早知道就该装糊涂混过去的。 “是关于段总的。”付乘道。 江甚雪忐忑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大大的庆幸过后,疑惑不解,“啊?” 付乘问:“你知道你待在他身边的作用吗?” 江甚雪点点头,又摇摇头,按原文设定他一开始是不知道自己替身的身份的,“因为我长得好看?” 付乘忍不住笑了,“也确实,长得好看会让人赏心悦目,心情愉悦。” 江甚雪感觉微妙,脑海中飞快地翻阅原文查找,不过隐约模糊的概念刻画不出具体的关键字,他有种无从下手的无措感。 少年脸上的茫然无措让付乘看得有些不忍心,他换了套说辞,“我的意思是,你的存在应该会让段总心情愉悦吧。” “我存在的意义,不正是如此吗?给段总提供情绪价值,我明白。”付乘这番话让江甚雪摸不着头脑,那种微妙的感觉也依然存在,“是段柏云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江甚雪大胆猜测,是段柏云不想要他了,觉得他这个替身不合格? “不是,”是他这个医生有意见,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少年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付乘顺着安慰道,“段总他就算对你有意见也不会不要你的。” 这也恰恰是付乘最放心不下的,一味不起疗效的药,病患却坚持不肯更换,甚至是乐在其中……这么说来有点自相矛盾了,如果段柏云真的感受到乐趣,怎么会连失眠这种老毛病都回来了? 可见江甚雪这个替身的到来不仅没有缓解段柏云的精神状况,反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加重了病情。 付乘回想起刚才和段柏云的沟通——病人拒绝沟通。 他劝段柏云趁还没有和江甚雪牵扯过深,尽早放弃在这位替身身上寻求真实感的荒唐想法,要么就是换一个更像的。 段柏云用一句“习惯了,没必要换”打发他敷衍了事。 付乘吐槽他们才见面多久就说习惯了,雏鸟情结要不得,堂堂段总也有这么幼稚的心理。 在付乘头脑风暴的时候,江甚雪已经把脚边稍大点的小石子都踢干净了,用脚尖碾着碎石子画蘑菇圈圈玩儿。 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阴影,风中衔着几丝似有若无的冷淡气息。 “你怎么来了?”少年头也没抬,闷声道。 “知道是我来了还蹲在这?”段柏云把伞偏过去,单手握住少年的手臂把人搀了起来。 江甚雪:“要不要我给您磕几个头以示敬意?” 段柏云目光端详着少年的神色,伸手将少年撅着的嘴角掐弯,“一会儿不见,怎么阴阳怪气起我来了?” 江甚雪:“我没有,我是发自内心地崇拜您,敬仰您。”不就是情绪价值嘛,他管够。 这套说辞让钟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哼。”害段柏云笑了一下。 付乘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什么了,段柏云又笑了,等等怎么是“又”? “很奇怪吗?”江甚雪疑惑地回头,看向呆滞在原地的付乘。 付乘这才意识到他刚才一激动把自己心里话说出口了。 “他经常笑啊。”江甚雪都能掰着手指数,段柏云嘲笑他的笑,戏弄他的笑,唬他的笑,无奈的笑……太多了。 “付医生,”钟田低声对付乘道,“段总让我提醒你一下,不要擅作主张。” 付乘的表情就像是见了鬼一般。“我知道了,还有我没有告诉他段总找他当情人的理由,不用担心。” [宿主,您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此刻系统的声音打断了江甚雪对段柏云无意义的争辩。 江甚雪顿了顿,“还没到时候呢。” [您是舍不得了吗?] “不确定。”江甚雪实诚摇头,“我觉得段柏云是个好人,好特别的霸总,成功吸引到我注意力了,别的世界可能就没有像他这样特别的了。” [其实段柏云和其他小说霸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您会觉得他特别,大概是出于雏鸟情结。] 第29章 呼啸的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大雨,下午的活动怕是难以维持下去了,不过这都已经不是江甚雪该考虑的了。 外面风雨大作,机场人流如织,少年东张西望,小脸上写满好奇和兴奋,仿佛是第一次坐飞机远行的小孩。 段柏云下意识想开口调侃是不是第一次坐飞机,但看着少年此刻的神情,话说出口只道,“跟紧我。” 江甚雪:“我不会走丢的。” 他伸伸手指勾住段柏云的衣袖,面上做示意表忠诚,“我很乖的哦。” 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那颗布满棱角的袖扣打转,江甚雪的心思飘到了看着不太正经,但对他来说非常严肃的事情上。 ——得想个办法让段柏云睡.了他。 如果说直到明天截止时间,段柏云还对他这个替身生不出性趣,那他留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意义了。 总得试一试,他不甘心。 上了飞机的少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思索着不可描述之事的脑子和他白净的小脸相当反差。 “想些什么呢?”段柏云有意地问道。 “没、没想什么呢。”江甚雪撇开脸,“我在想今晚吃什么。” 段柏云含笑地看着面露心虚的少年:“你有什么忌口吗?” 江甚雪即答:“我不吃太清淡太素的。” 思绪就这么被带歪了,少年思考起了伙食问题,“今晚可以吃火锅吗?不行,火锅味儿太重了。” 段柏云打了个哈欠,顺手揉了揉那头柔软的栗发,“你慢慢想清楚……” 江甚雪看见窗外坚硬流利的机翼掠过玻璃色的天空,悠长的呼吸声擦过耳边,段柏云睡着了。 袖子上的宝石袖扣折射着万米高空的阳光,江甚雪偷偷把其中一枚袖扣摘了下来。 太晃眼了,江甚雪心想,如果任务真的进行不下去,他将离开这个世界,那这枚袖扣就算作是纪念吧。 . h市的天空也阴沉沉的。 下了车,江甚雪亦步亦趋地跟在段柏云身后,怕大雨落得急,又给他浇成落汤鸡。 “到了。”段柏云停了脚步,喊住只顾埋头往前冲的少年。 第36章 “到了?”江甚雪疑惑的抬头,四周是高楼大厦,不远处是车水马龙,霓虹的夜灯刚亮起,映照出一片繁华。 霸总您的私人独栋大别墅呢? 原文里说是把替身受安排进豪华独栋别墅里的。 实际给他安排的住处和江甚雪想象中的差甚远——钟田说段总下班后大多时间都在这所公寓度过,只有非工作日偶尔会回家一趟,这里也是他江甚雪的住处了。 一个冷冰冰,空荡荡,客厅连张桌子都没有的住处。 江甚雪很不满,别说成群的佣人了,“你这连盆绿植都没有。” 简直感觉不到一点活物的气息,蟑螂来了都得被饿死。 “你想养绿植?”段柏云问他。 “我更想养宠物,”江甚雪以前就幻想过一人一宠美好的生活,“在这养只小狗怎么样?” 段柏云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端详和思考。 “怎么样呢,”江甚雪边幻想着边给自己否了,“还是不养了。” 段柏云:“为什么?” 少年的回答有点含糊,“可能会养不好,最好还是不养了。” “嗯,不养了,”段柏云附和道,又扯起嘴角笑着加了一句,“我养什么死什么。” “这就是你这连棵绿植都没有的原因吗?”江甚雪不满道,“你住得也太差了!” 他理解不了一个会做饭的霸总,住所竟是这么的单调无趣。 段柏云惭愧道:“我让钟助理给你安排好日常生活用品,你想要什么跟他说就是。” “我不想要那些,”少年却是摇了摇头,目光闪烁,“我只想……” 段柏云:“什么?” 江甚雪:“履行情人的义务。” 什么住所条件都放一边去,让段柏云对他有性趣才是最重要的。 在坐车来的路上他特地搜索了一番,期间鬼使神差地点进了他之前发的帖子,那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帖,网友们脑洞大开结合他发的信息对照内娱哪位艺人符合条件,结果自然是找不到哪怕一位对得上的,网友们甚至歪楼到揣测一位于姓男艺人是不是女扮男装并且怀孕了。 看着那些恶意揣测他想借子上位的言论,江甚雪灵光一现,将计就将问他们如何实行。 还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出谋划策,下.药和绑架这种手段被江甚雪第一时间否掉。 结合网友反馈和现有的条件,江甚雪无奈意识到只能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色.诱。 说起来有点低俗,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没用。 江甚雪揣着自己的良心征求段柏云意见,“跟我睡,可以吗?” 段柏云微愣,继而轻笑。 “轰隆——” 雷电的轰鸣声一阵高过一阵。 少年颤抖着缩进了男人的怀抱,脸贴着胸膛,细瘦的手臂紧紧环抱住腰身,“段总,我好怕……” 固然看得出少年这幅模样有欺骗的痕迹,段柏云还是相当好脾气地将人揽住,“嗯?” “今晚我们一起睡吧,我最怕黑了。”江甚雪再接再厉,语气柔弱,“打雷也好吓人啊。” 网友是怎么说的?要表现得柔弱无助,楚楚动人,江甚雪在自己的认知里努力表演这套。 殊不知落在段柏云眼里,他的表演相当拙劣,少年做着引诱的动作,眼神却清澈纯然,用一脸无知的样子做着引人犯罪的事。 “好。”段柏云好脾气式地答应了。 少年的热情难以推却,说怕黑就一定要拉着人进屋。 空旷的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和摆设,江甚雪拽着人径直来到床边。 刚沐浴后的清淡香气混着雾水气萦绕在呼吸间,段柏云看着少年的目光由欣喜变得怯生和无措。 这里没有江甚雪的衣服,洗完澡后他只穿着一件段柏云的衬衫,这也是网友的提议。 大身形好几个尺码的衬衫空空荡荡的罩在身上,室内空调温度开得低,凉意仿佛浸透了皮肤游走进血脉里,令江甚雪忍不住微微颤抖,不自信起来,这真的是色.诱么……可段柏云没有任何反应。 就算段柏云对他没性趣,对这张和白月光相像的脸总该有点反应吧,江甚雪仰起头看面前人,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了。 “冷吗?”段柏云声音微沉,语气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漫不经心。 但被冷得瑟瑟发抖的江甚雪并没有注意到,他还记得自己的任务,“不冷,我们睡一起就不冷了。” 少年嘴巴很倔强,行动力也很强,见人没有反应,便自己爬上床下意识地把自己裹了进去,而后又立即摊开被子,“你上来啊。” 段柏云似是无奈,“非要我陪你睡吗。” “嗯!”江甚雪用力点头。 “好。”段柏云顺着躺上床,合眼。 然后呢,然后是没有然后了,江甚雪有些急,“你先别睡啊。” 他都主动成这样了,段柏云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科学,明明原文设定段柏云就是个变态,对替身受如狼似虎般索取掠夺,同床的第一晚就把人折磨得下不来床。 现在这样算什么? “你别睡好不好?”少年恳求的话里已经带上了委屈的腔调。 “……小雪,我很累。” 江甚雪顿时心里一咯噔,冒出两个字:养胃,托网友的福他已经知道了是阳.痿的意思,段柏云不会真养胃了吧? “好,你睡吧。”江甚雪吸了吸鼻子,决定抛弃那点所谓的良心。 趁段柏云睡着,他来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养胃了。如果不是,那他就霸王硬上弓,段柏云再好的脾气恐怕也容忍不了,然后就开始虐他…… 身边的呼吸声变得绵长,江甚雪等得差不多了,伸手开始行动。 “干什么?” 空寂的室内骤然响起道冷淡的声音,作案的手堪堪停止裤腰处,江甚雪被吓了一大跳。 段柏云瞳孔有些浑浊,睡意未半眯着眼审视,语调出乎江甚雪意料的冷,“不要乱动。” “好,对、对……”江甚雪慌忙收回手,下意识便要道歉,随即反应回来,只觉心里不可抑制的泛起委屈,把话都憋了回去,“唔嗯。” 少年穿着不合适的衬衫,扣子扣得七扭八歪,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身形单薄得好似一张白纸,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轻轻颤抖着,一言不发,紧抿着唇。 “唉……”段柏云瞬间清醒了,长叹了口气,心疼地把人抱进怀里,“又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还不都是因为你!”接二连三的挫败感加之刚才受到的惊吓,让少年任性地发起了脾气来。 “嗯,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段柏云顺毛捋,从善如流地应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这样……”江甚雪很难不怀疑,段柏云就是存心看他笑话,明明什么都知道,偏装作不知。 段柏云:“好好,我的错,我现在跟你赔罪。” 少年板着脸:“你亲我。” “我亲。”段柏云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江甚雪更气恼了,这根本就是在敷衍他。他顿时脑子一热拽住段柏云的衣领,强行贴了上去。 “别闹。”二人距离近到段柏云能看见少年扑闪的根根眼睫,少年整个人都贴了过来,看似乖巧顺从地缩在他胸口,软乎乎的一团,一副任人施与的姿态,段柏云不由得敛了呼吸,声音暗沉,“快下去。” “我不。”江甚雪有恃无恐起来,大不了惹怒了段柏云被他赶出去,反正明天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为什么非要和我做?”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和我做,因为我身上有你不喜欢的药味吗?还是我别的哪里不好,我长得不符合你心意吗?”少年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男人带着倦意的眼眸望着眼前这张堪称完美的脸,忽然低声哼笑,带着胸膛起伏震动,少年不知所措地趴在他胸口,“你说啊。” 段柏云言简意赅:“因为你受不住。” “我受得住,”江甚雪不管三七二十一,眼看段柏云有松口的迹象,他立马顺竿爬,学着段柏云之前那样亲吻。 非常主动,但青涩毛躁毫无经验。 段柏云差点被对方毫无章法的亲吻啃破嘴皮,那双冰凉凉的小手还很不老实,不知道在哪学的,“坐好,别乱动。” 江甚雪不依。 段柏云掐着这张委屈巴巴的小脸,无可奈何道,“我教你。” 江甚雪将信将疑,“真的?” “闭眼。” ……… 一吻结束,江甚雪心跳如鼓,嘴唇上的破口传来丝丝刺痛,“扑通——扑通——” 如他所愿,段柏云主动褪了身上碍事的睡衣,现在正俯首帮他一颗颗解开扣子,察觉到他的紧张,出言安抚道:“放轻松。” 终于要来了吗? 江甚雪感觉全身血液都好似沸腾了起来,热意在体内翻涌,皮肤感受到的阵阵凉意与热混杂,然两种感受没有被中和冲淡,而是尽数笼罩着皮肉血液,不断刺激着心口的神经。 第37章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蒙上黑灰色,伴随着尖锐的耳鸣声,这种感觉对他而言陌生又熟悉,江甚雪后知后觉地慌了,“段、段柏云……” 段柏云抬眼,少年小脸惨白,原本清澈活泼的眼瞳骤然间失去了色彩,无力开合的嘴唇慌乱唤着他的名字。 只一眼,段柏云全身的血液瞬间冷凝固了。 第30章 狂风骤雨的夜晚,城市亮色的霓虹被闷在蒙蒙雨幕中。车轮碾过医院门口潮湿的地面,疾驰一路终于得以停歇。 “段总……”钟田话还未说完,后座人已经打开了车门。 尖细的雨丝争先恐后地浸入深色的大衣外套,化开成不均匀同色系的色块,丝丝凉意似乎扎透了物理意义上的隔阂,少年身体的热度正在以段柏云所能清晰感知的速度悄然流逝。 段柏云将人紧紧抱着,反复掖紧松散开的大衣,可他走得太匆忙,这件大衣太短太薄,掩不住少年滑落的手臂,拢不住消散的热意,这雨下得太密,竟给他一种催命般无处可躲的错觉。 刚才就不该纵容少年的任性!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步伐,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少年贴在他胸口,脑袋无意识地跟着一晃一晃的,段柏云低头就能看见他后颈椎骨凸起的形状,附着薄薄的一层白嫩皮肉,纤瘦脆弱得好似一折就断,触目惊心。 距离医院十几米的路程,钟田也来不及追赶,慌忙朝医院大门招手,“这边!” 医护人员看了眼男人怀抱中面无血色的病患,捏住病患手腕搭过脉,当即不做迟疑地奔向急救室。 少年被放置在病床上,细细的针管扎进了皮肉,各种金属仪器贴身检查,机械设备的电子音同着嘈杂的雨声在段柏云耳边轰鸣,一幕幕潮湿灰暗碎片画面也被雨水从记忆深处冲刷而出,与眼前此刻交叠相映。 下雨了,这莫名又是个雨天,让他想起了一件很多年前的事,他精心照顾喂养的小雪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在了雨夜里,父母骗他说死的是别人家的小狗。 由此,唯一能证明那个人存在于世的痕迹就这么被雨水冲刷带走了。 那晚若不是少年被雨淋得太过可怜,湿漉漉的出现在酒店房间门口,或许他打从一开始便不会留下江甚雪,不会留下这个和那个人除了长相外,哪哪也不像的替代品。 相遇的第一晚,江甚雪便发高烧闹了段柏云一晚上。 段柏云起初对这个替代品的心情就像是不想养宠物的人不得已亲手照顾捡来的流浪小动物,既嫌麻烦,又无法忍心放任自生自灭。 尤其是在你以为这小东西不情愿跟你时,对方却主动地贴了过来,推也推不开,可怜兮兮地喊你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向你表达爱意和忠贞。 不过少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的乖巧听话。 他娇气难伺候,连衣服扣子都扣不好,生活上笨拙得像个孩子。时不时便有些小情绪,但他不哭也不闹,哪怕是生着气也没有攻击性,不跟你撒泼打滚,皱着一张脸跟你生气,倒是显得越发委屈可怜了。这种时候段柏云除了把人搂进怀里哄哄,哄人别气了之外,对少年再生不出更多要求。 江甚雪空长了和那个人相似的脸,单纯不谙世事得如同一张白纸,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替代品该有的样子。 但目前来说只要有这张脸就够了,凭着这张脸段柏云就可以包容他性格上所有的小毛病。 然而包容太过,就变成了纵容,他失了分寸,竟让少年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 段柏云深深地尝到了懊悔的滋味。 他早就该意识到的,江甚雪对医院异常的抗拒心理,手指上血流不止的小破口,那刻意的隐瞒感和反复询问他对药物气味的在意,他早就该意识到少年的体质有多么病态易碎,他万不该一时脑热跟着乱来…… “家属请在外面等候!” “先生,请您在外面等候!” “段总,您先冷静一下。”钟田咽了口潮湿的冷气,忐忑地看向站立在床边的身影。 急救室冷白的灯光打在那张惯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钟田已经分不清段柏云脸上的湿润究竟是汗还是雨水,他就这么站在床边,黑沉压抑的目光死死定在毫无知觉的少年身上。 随着医生那句“病人没有生命危险”,钟田狠狠地松了口气,“段总,我们出外面等吧。”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潮湿的雨夜变成了朦胧灰暗的白天,少年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没有恢复意识的迹象。 江甚雪不知道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带着做了全身检查。 连夜赶出的体检报告堆成一沓,被随意地扔散在桌上,段柏云背靠座椅合着双眼,疲倦感在他身上犹如实质感化不开。 钟田欲言又止,很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咚咚——”病房门被急促地敲响,钟田打开门,付乘走进来直问,“小江他没事吧?” “没什么事。”钟田回了一句。 看到桌上那沓散乱的纸张,付乘偷瞥着段柏云的身影,放低了声音问钟田:“小江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钟田上前将翻乱的纸页整理妥帖,“出来了,没什么大毛病。” “真的没事?”付乘有些不敢相信,目光扫过病房一圈,落在静静躺在病床的少年身上。 钟田不知道怎么说,“检查结果是这样的。” 江甚雪的体检报告超出了钟田的认知,和从付医生那得到的血检结果差不多,没有检查出任何稍严重些的大毛病,相对他之前对少年病弱的印象,这次体检呈现的结果竟出乎意料的说得上是“健康”。 低血糖和贫血一同存在,营养不良,感冒低烧……明明都是些不致命的小毛病,但病房内的气氛却透着压抑,不知为何,段总的脸色始终没有放松。 付乘耐心看完所有检查报告,一派轻松道:“看着没什么大碍,等小江醒来就行。” “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段柏云问道,目光直直地落在付乘身上。 付乘猝不及防被这双空洞的眼睛吓了一跳,“不是,你没睡着吗?” 段总显然不打算没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付乘扯了扯衣领,打包票道:“小江的身体状况还好,大概不用半天就能醒来了。” 付乘虽然是个精神科医师,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段总你不需要太担心。” . “滋滋——” 淅淅沥沥的雨卡着具有规律的节奏落在耳边,由模糊到逐渐清晰,江甚雪意识回笼的第一反应便是这雨下的好奇怪。 [滋滋——] 雨怎么好像下进他脑子里了? 江甚雪茫然地望着四周白惨惨又阴沉沉的一片,他怎么会在这?这里不太像是疗养院的风格,好像是医院……等等,医院! [宿主,您终于醒了。] 系统没有感情的机械音语气莫名相当之古怪,江甚雪锤了锤酸疼的脑壳,彻底吓清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江甚雪忙问。 [上午10:09] 还好还好,粗摸一算系统说的截止时间在下午,他还来得及做选择是离开这个世界还是留下。 江甚雪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见系统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您晕过去的第三天的上午。] “……第三天?”江甚雪怔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艰难开口,“我怎么会,晕这么久?” [您的身体本就濒临崩溃,随时可能走到生命尽头,相信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您受不得太重的刺激,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您在面对x事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刺激病发身体无法承受晕厥了过去。] 江甚雪不敢相信:“啊?” 他因为太激动晕了过去,怎会如此? 宿主错愕无言,系统只得继续道:[您的身心都受不得刺激,我用了不少能量才维持住您的生命。] 江甚雪两眼空空:“谢谢啊,那我错过了时间还能离开吗?” [很遗憾,我当时只能保证宿主您的存活,无法中途将面临生死危机的您唤醒做决定。] 此刻的宿主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蹙紧的眉头从睁开眼到现在就没有放松下来。 系统的心情也很复杂,中途退出任务世界的情况不少见,但它从没遇到过像这位宿主这样特别的,因为受刺激过度晕厥而错过了离开任务世界的机会。 [亲爱的宿主,我会用我剩余大半的能量维持您生命正常运转。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偏离了原文,但任务是不变的,只要您能完成任务,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并得到签订契约时承诺的健康体魄。] “我可能完不成了。”江甚雪呆滞脸,整个人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里。 好不容易勾引成功,段柏云愿意睡.他,他却因为太过激动受刺激晕死了过去,一晕就晕到了第三天,那晚再多的燥热被晾上几天也该凉得透透的了。 第38章 段柏云还会想要他吗,怕不是倒尽胃口了吧? 在那种关键时刻晕了过去,江甚雪自己都感到羞愧,随即又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事,他现在在医院。 怕不是病秧子体质也被发现了,段柏云更不可能要他了。 完了完了,登时一种绝望感压在江甚雪心口。 “还没醒吗,还没醒吗?” 走廊里传来付乘绝望的声音,“到底为什么人还没醒过来?” 应付他的医生语气麻木,说着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说辞。 “够了不要用这些话来敷衍我!” “付先生,您也是医生,请理智冷静一点好吗?” “那个……”江甚雪出声打断了门口的对话,因为躺了几天,声音有些干涩,“我已经醒了。” 付乘顿时破门而入,欣喜含泪,“你醒啦,祖宗你可算醒了!再不醒来段柏云都要把我杀了!” “……没那么夸张吧?”江甚雪理解不了自己晕厥不醒和付乘有什么关系,“段柏云又不是那种随便迁怒发脾气的人,他人很好的。” 付乘露出见了鬼的表情,伸手试探,“小江同志,你脑子没烧坏吧?” “没,”江甚雪把他手撇开,虽然很不想面对现实,但是……“段柏云呢?” “他人在哪?” 少年的声音带着试探的怯意,付乘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太对劲儿,好几种复杂的情绪出现在少年脸上,心虚,纠结,愧疚,最后纷纷化作破罐子破摔的麻木坦然,就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罪犯。 第31章 江甚雪没有等上多久,段柏云几乎是在他醒后的一分钟之内就同医护一起踩着凌乱的步子赶过来了。 高大的身形伫立在病床前,遮挡住了眼前大部分光亮,江甚雪整个人缩在对方阴影里,鹌鹑一样低着脑袋,医生说什么他就答什么。 不一会儿医生和付乘都离开了,病房内只剩他们俩人。 江甚雪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个……” “嗯?”段柏云从鼻腔里哼出低沉的一声。 “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又哑又虚,偏用力扯高了嗓音,接着声音即脱力般虚软了下来,喃喃自语般,“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江甚雪忐忑地等着段柏云宣判,他有意隐瞒身体状况,在那种关键时刻晕了过去,恐怕都能给人搞出心理阴影来,段柏云要是一气之下把他扔出去也说不定……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男人从站到坐,拖过一把椅子坐下,二人视线骤然间变成了平视。 江甚雪发现此刻段柏云脸上简直是大写的疲倦,但那双眼睛颜色压得极深不见丝毫困意,带着几分审视的色彩,还有更多江甚雪不懂的复杂意味。 江甚雪下意识咽了口空气,空气潮湿渗着丝丝凉意。 段柏云此刻的神情很冷,他不做表情的时候其实非常吓人,很符合原文写得冰山冷厉霸总形象——江甚雪在忐忑中得出此结论。 “那个……别生气好吗?” “你道什么歉?” 段总终于开尊口了。 江甚雪感觉鼻腔一堵,以为段柏云在反讽,“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勾引你那个什么,你应该没有被吓到吧,我跟你赔礼道歉,我下次不会了……” 他憋出些细节来,想让自己的道歉显得更真诚些,让段柏云别太生气的好。 段柏云语气放得平缓,微微颤动的目光看着他,“你还想要下次?” “对不起,”江甚雪一回生二回熟,直接滑跪道歉,“我错了,我没有下次了。” 顺带着也宣判了自己的死刑,段柏云不会再要他了。 “呵。”段柏云听言却并没有要谅解或在此基础上要求更多的意思,更像是在气恼。 江甚雪看不懂,只能感觉到段柏云现在更生气了。 少年茫然又无措,细瘦的手指揪着洁白的被单,不安地看着他,不敢一直盯着看,而是频繁地偷瞥一眼,再瞥一眼。 段柏云真的要被气笑了,他确实生气江甚雪对他隐瞒身体状况,但气的是江甚雪如此不爱惜身体,更气的是自己的愚蠢和疏忽,差点酿成大错。 看段柏云的反应,江甚雪估摸着是彻底没戏了,破罐子破摔越发熟练起来,“我再也不勾引你了,你别气了好不好,气坏身体不值当。” 被段柏云扔出去后,首先要考虑的是住房问题。错过了离开的时间,他得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了。 江甚雪从小住在疗养院里,对外面的物价没有清晰的概念,也不知道千万块钱能不能买套房子,要是不够的话他就只能继续当艺人赚钱了,毕竟他什么技能也没学过,是个实实在在的小废物。 接下来还应该澄清自己和段柏云的关系,既不给段柏云带来麻烦,也不能让自己的声誉全毁……虽然本来也挺多人骂他的,好歹挽救一下下吧。 少年垂着脑袋,眼睛出神地望着虚处,自顾自地给自己规划未来,把当下话题抛开了。段柏云揉了揉几夜未能得到好眠的眼睛,“小雪。” “唔……嗯。”江甚雪谨慎地应了一声,不清楚为什么段柏云还要叫他这个替身的称呼,可能是还没改过来习惯吧。 段柏云:“你知道自己有错就好,下次不能再犯。” “好,我知道了……”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江甚雪慢半拍,“什么下次,我还有下次?” “你必须好好养好身体,”段柏云语气认真严肃,没了平常的随意,“你比我更清楚你的身体状况,绝不能再做超出身体承受能力的事。” 话说完,段柏云又补了一声,“不准再任性了。” 少年瞪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不敢确定,“你要我养好身体,我还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段柏云皱着眉头,发觉少年关注的重点歪了,他把高兴的想扑下来的人摁回了床上,“不留在我这你还想去哪,激动什么,好好躺着。” “好,好。”江甚雪高高兴兴地缩回了被窝里,怕自己神情太过得意忘形,只露出一双笑弯弯的眼睛。 他就说段柏云是个好人,他都那么过分了段柏云还愿意留着他。 段柏云深呼吸一口气,“该道歉的人是我。” “不是的吧。”江甚雪眼睛弧度下来了,听到段柏云道歉他莫名感觉一阵不安。 “是我太疏忽大意了。”少年在眼前奄奄一息的模样深刻进了段柏云脑海里,他用力地闭了闭眼又沉了口气,伸手撇开少年额头的碎发,抚过眉眼处,突兀地停了下来。 那手温和厚实,抚着很舒服,江甚雪正下意识地抬起下颚想蹭蹭,没想到那只手却离开了。 “在你养好身体之前我不会再碰你。” 段柏云果断收回手,给少年掖好被角。 “……”江甚雪呆滞无言。 这又和被宣判死刑有什么区别? 他这身体养不好的啊! 要是有养好的希望他也不至于被关在疗养院里脆弱得连门都出不了。 只一秒,少年鲜活的脸又泄气地染上了灰暗。 段柏云捏了捏手指,不知少年为何忽然心情落差如此之大,“怎么又不高兴了?” “啊,哈哈,有吗?我挺高兴的。”江甚雪背过身,自己生自己闷气,段柏云是为了他好才说不碰他的,怪只能怪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体。 自己那么多病段柏云愿意留着他就很不错了,还让他养身体…… 等等,江甚雪意识到不太对劲儿,自己浑身是病,按经验来说发病失去意识再醒过来不是在icu就是浑身插.满仪器,医护严阵以待。他醒来的这间只是间普通病房,刚才医生们对他的态度也没有那种克制的怜悯惋惜,更多的是费解。 段柏云也只叫他养好身体,而没有问及病情。 江甚雪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立马在脑中呼喊系统。 “系统,你还在吗?” 【亲爱的宿主,我还在。】 “我现在这身体是怎么回事,没有检查出病痛吗?” 【是的。我用大半能量帮您维持生命正常运转,并且伪造了您身体没有重病的假象,但这仅仅只是假象而已,您的疾病并没有得到根治。】 但这对江甚雪来说已经是大惊喜了,“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 【现在告诉您也不算晚。】 系统平淡无波的语气让江甚雪沉默了一下,确实他早知道晚知道好像都没什么影响,那块悬在心口的石头已经落下了。 他不需要再胆战心惊被自己有病的事会发现,段柏云至多只是认为他身体不好需要养养而已。 江甚雪长舒了口气,那就慢慢养。那晚段柏云也是有反应的,说明对他这个替身并不是全然没有欲.望。 肉眼可见,少年的心情又回来了,“不好意思段总,让您受惊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啦。” 第39章 不知道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段柏云,他眼皮狠狠地跳了几下,单腿撑着地面往后挪了挪。 “呲啦——”瓷砖与椅子腿磨蹭的声音异常刺耳。 江甚雪默默闭嘴了。 看来经此一事,段柏云对他的嫌弃抵触更大了。 “系统,我真的长得和白月光很像吗?那位白月光究竟是谁?”江甚雪转头接着问系统。 若是能学得白月光的几分气质和性格,攻略段柏云的速度应该会更快。 可惜的是系统表示不知。 “那我该怎么再引起段柏云的性趣呢?”想到刚才自己跟段柏云保证不再勾.引他,江甚雪就恨自己嘴巴太快。 【您已经完成了四分之一的进度。】系统这时又说道,机械的音色里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情绪,语气古怪,【恭喜您。】 “……啊?”江甚雪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系统话里的消息,“我怎么完成的?” 系统解释了一番,因为他是在和主角攻的x事上濒死晕厥过去的,符合虐身虐心的条件,算作有效剧情。 江甚雪听完傻眼了,这样也能行? 【亲爱的宿主,我暂时要离开了】 这个任务世界存在不明bug,原剧情丢失严重,随时有崩塌的危险,且为了救回宿主消耗大半能量,系统能停留到现在已经算极限了。 它最后叮嘱了宿主几句,将任务进度条直观地呈现给了宿主,每完成有效剧情进度条就能前进一段,直到进度条圆满,就算完成任务。 宿主问什么算是有效剧情。 系统也回答不上来,因为这个世界的原文残缺不全,在宿主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它向上头汇报情况才得知曾经也有过别的系统带着宿主试图完成这个世界任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难度可想而知,剧情走向早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 “好。”江甚雪心想只要虐身虐心就行了吧,按照这个标准去做就行了。 离谱的判断标准和已经走了四分之一的进度条大大增强了他的自信。 段柏云既然留他在身边,就不可能没有虐心虐身的机会,即使没有机会也要努力创造机会。 第32章 在医院的这些天对江甚雪来说可谓是度日如年,无论他如何表示抗议和身体已经没事了,段柏云都不为所动。 段柏云雷打不动地每天早中午来医院一次,其余时间都有钟田和付乘在医院照顾。 江甚雪觉得用“监视”这个词更准确些。 尤其是付乘,不知为何付乘对他的态度有了很难言的微妙的转变,每次他想出去病房散心,付乘都会紧盯着,生怕他跑了似的。 付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自认为将他打量衡量过后仍不解的疑惑掩藏得很好。 对方多次的欲言又止,让人很难再装作视而不见,江甚雪直白地问了,付医生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付乘总会转移话题,言说今天天气不错。 殊不知其实少年已心猜出几分意思,付乘并不满意他这个替身,起不到多少替代抚慰的作用。 他与那位白月光并不相似。 少年无声地叹了口气,付乘讷讷无言。 就这么过了整整一周,终于可以出院了。 江甚雪回到住所发现已经大变样,添置了许多日常物件,只是新到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他真的每晚都回来住吗?”江甚雪不禁发出疑问。 付乘点了点头,“段总他物欲低,你别看他有钱,其实都不怎么花,看你要在留在这才让钟助理改造了一下。” 今天可能是个大忙日,身为生活助理的钟田去了段总那边,付乘将他送到公寓后没有待上太久,也匆匆离开了。 身边谁也不在,想来段柏云这阵子会很忙,手指无聊地在手机app上滑动,点进去了这些天差点遗忘的wb。 近十天没关注,上线就差点被潮水般的信息提醒卡得死机——这也是之前江甚雪不太愿意面对的原因之一。 经过这么些天热度已经消去了很多,粉丝数稳在一百万左右,最新的一条动态评论区是几万的评论数量,比江甚雪印象中的少了很多。 少了那些恶意辱骂揣测的评论,想来也是段总的手笔。 有很多评论关心他的近况,问他为什么这么些天一直没有消息。 在医院醒来后,江甚雪只回了露露的消息叫她不用担心。 露露也安抚过粉丝,不过看样子不大奏效,评论区的粉丝们依然担忧心切。 在他没有消息的这些天,网上有人猜测他进组了,有人猜测他出事了,更有甚者猜他是被封杀了,并且言之凿凿。 [他一个被包养的搞那么高调,上头也看不下去封杀了呗。] [什么时候被包养的也能这么理直气壮了?] 针对这些言论江甚雪没有气恼,他发了张自拍,附文发了最新的动态报平安。 几乎是刚发出去就有了评论,齐刷刷一大片的关心问候之语,还有对他的出现表达喜悦的,这让江甚雪感到很是意外,在之前他只是个连活人粉丝都没有透明艺人,没想到这些粉丝会对他如此长情。 江甚雪心里倏地多了一份责任感,至少以后遇什么事得跟这些热心善良的粉丝们报备了。 这时电话又来了,江甚雪习惯性拒接,架不住对面打了一遍又一遍。 “喂?”他有些不耐烦地接通。 “那个,是江哥吧?嗯呵呵先别挂,您听我说,我是娱天的,是……” 江甚雪立马挂断。 从他醒来后不知接了多少娱天的电话和好友申请,旁敲侧击地问他和段家的关系,要么便是如同赏赐般说要给他安排上什么节目搭配哪位大牌拍什么戏,等着他感恩戴德。直到这两天他们才放下姿态,用上了恳求的语气。 算算时间,他和娱天的签约时间还剩半个月不到,原剧情里是原身和娱天续约的,但江甚雪不愿。 真按大几百万字的原剧情走的话就有太多无效剧情了。 当务之急是找机会继续走被虐心虐身的有效剧情。 可惜这些天段柏云很忙,一天三次的探看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且自打他醒来后,段柏云对他的越发小心谨慎起来。 往日还能亲亲抱抱,如今却是连挨着都不行了。 “咚咚——” 有人敲响了门。 门内的监控里,屋外是一位衣着考究顺着银白背头的老人。 江甚雪想到了一个人物,白管家。 虽然书中管家是个友善慈祥的人物,但出于谨慎江甚雪还是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询问了一下。 门外人果然正是白管家,他此番前来目的是请江甚雪去段家。 白管家口中的段家,是段柏云父母所在的段家,素日里段柏云并不与他们常住。 想了想原剧情,这对父母对原身颇为不喜,既是不喜他孤儿无权无势的出身,更是不喜他男子的身份,不能为段家孕育一儿半女。 按原文他是被段柏云带回段家的,而不是被二老主动召见。 江甚雪有些犹豫,门外的白管家咳嗽了几下,画面中登时多了几位作统一打扮的保镖。 有种不妙的预感,江甚雪下意识想拔打段柏云的电话。 门外的白管家仿佛知道他的举措,“江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邀您一叙。” 江甚雪可以相信白管家没有恶意,但绝不信那两位,不过这不是正和他意吗? 在段柏云这找不到受虐的机会,可以试试别的途径。 门打开了,白管家充满沟壑的面容在看清少年的模样后有一瞬间的凝滞,瞬间又恢复镇定。 “江先生,请吧。” 江甚雪被他们带着上了车,沿途还未熟悉的风景在倒退,车辆一路驶往更陌生的领域。 绕进绿意盎然的森林,尖顶建筑群坐落在风景怡人的山间。 下了车还要步行一段距离,迎面冲过来的少年瞪着眼将江甚雪打量了好几遍。 然后命令式道,“白爷爷,让他走小路吧。” 白管家温和笑道:“哪有让客人走偏道的理,小少爷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段昱声板着脸,十几岁少年人的喜恶不吝啬地直接摆在明面上,“他算什么客人,我们这里不欢迎他!” 说完抬头看向面前这个让他讨厌的人,然而对方却并没有露出他想象中或尴尬或受伤的神情。 江甚雪露出个笑,“好,我走小道。” 段昱声愣住了。 从得知自家大哥找了个男嫂子后他就非常不满,矫情,脆弱,做作,这是他看了网上视频后得出的结论。 他哥都从来没有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过话,更是从未担心过他受没受伤,心情好不好…… 段昱声从那漂亮笑容的中回过神来,气恼地想这人还真不要脸,装模作样!就是用这幅模样哄得他大哥失了智。 第40章 “江先生,”白管家喊了一声,赶忙追上前面人,“请留步,随我走这边吧。” 小道旁路曲折崎岖,要绕更远的路,白管家不禁看了眼少年轻飘飘的身形,相比之下竟比段二少爷还要单薄。 “喂,你别走小道了。” 江甚雪回过身看他。 十几岁的少年愤愤憋着气,“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可别说是我欺负你。” 段昱声莫名有种直觉,别看这人笑得好看,但是绝对会和他哥告状的。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祸水,这人长得这么妖孽活生生就是一祸水。 他哥偏心眼,到时候肯定站这祸水那边。 江甚雪不知身后少年的内心活动,他走了好一段上坡路,没有坚持到段家门口,便已经到身体支撑的极限了。 “走不动了。” “这就走不动了?”段昱声不敢置信,看着这位拢共走了没一百米就软着腰靠树坐下的男祸水。 “嗯。”段柏云都不在,江甚雪没有说话的欲望,他拿出手机无聊地漫无目的地刷刷。 半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段昱声忍了又忍,却见这人毫无要起身的意思。 “喂,你还走不走了?” “不好意思,我身体差,实在是走不动了。”江甚雪望着这段在林荫中若隐若现不见尽头的山道,真诚且无能为力道,“能背我,或者说抬我上去吗?” 段昱声拍了拍自己耳朵,瞪着眼,“啊,你认真的?” 恃宠而骄也不能到这种地步吧? 白爷爷都还没喊累呢,他一个成年人瞎喊什么? 江甚雪是认真的,在疗养院娇养多年习惯了被伺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话有什么不妥,落到他们耳中又会产生什么歧义。 段昱声只觉对方在故意作妖:“不管他,我们走!” 白管家摇摇头,无奈道,“江先生,我们扶您上去吧。” “不要。”江甚雪也摇头。 看着前面埋头直冲的段二少,又看了看面前靠坐在树下不肯动弹的少年,白管家眉头纠结,有种在面对两个固执孩子的头疼感。 段家二老上了年纪,崇尚自然养生,所住场所都是依山傍水而建,偌大的段家少有代步的工具。 江甚雪不肯走,白管家发现自己一时间竟拿他毫无办法。 手机铃声在这时响得很不是时候,江甚雪手指一顿,看着“段柏云”这个名字呆了片刻。 白管家正愁如何将人带到两位主人面前,却见少年挂了电话立马起身。 因起得太猛,眼前黑了一阵,酸麻感漫过肢体,但他没有停在原地,而是跨开步子快速离开,就像是在逃避什么。 第33章 “段总,小江也没回我消息。”钟田眼看着没有回应的对话框,焦虑无法控制地浮上面色。 现在是傍晚,距离江甚雪被接走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他们发现得太晚了。 付乘安慰道:“别着急,段老爷子他们应该不会把小江怎么样的。” 这话说出来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只见段总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度。 “……抱歉,是我的错,是我没能照顾好小江。”付乘双手合十,他也没想到就离开这么段时间,人就会被段家接走。 “他们故意支开你。”段柏云说道,“回去一趟。” . “老爷,老夫人,段大少爷的电话,他说他今晚会回来。” 白管家恭敬地将手机递到正在池边喂鱼的两位老人手边。 两位老人头花均是银白,衣着简朴,但保养得很得体。 老夫人闻言面上闪过几分不悦,语气平淡道,“哦?今天又不是周日,他过来做什么?” “肯定是因为那个祸……那个男的!”段昱声嘟囔道,“大哥平时别说回家,连个电话都不会打。” “段昱声。” 电话那头传出那道冷淡的声音。 段昱声气不过,忍不住控诉道:“大哥,你怎么可以找个男的回来?” 这话一出,老夫妻俩的目光都移落在了段昱声身上,段老爷叹了口气,吩咐管家道,“今晚家里来了客人,多准备些好酒好菜吧。” “不行,凭什么摆好好酒好菜招待那个男的,他那么矫情,怎么可以进我们段家……唔唔唔!!” 正气愤抗议着的少年被白管家捂住了嘴巴,“二少爷啊,您少说几句吧。” 段老爷撒了一大把鱼饲料,吩咐道:“带二少回屋。” 被白管家带走的段昱声感到委屈,“大哥是变态吗,怎么真的找个男的回来?爸妈也不管管他。” 一想到家里可能要多个矫情兮兮,走几步路就喊累,非要别人背他的嫂子,段昱声就无比抗拒和气愤。 “二少,”白管家表情严肃了些,“性别取向无所谓正常和变态,都是人心之所向。不论大少爷喜欢的是异性还是同性,都不该用异样的眼光去看待。”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讨厌那个男的,大哥喜欢男的就算了,大不了把韩哥娶回家我都认了……可为什么偏偏是那种人?把我哥名声还有我们段家的名声都要搞臭了!” “唉,”白管家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二少爷您可别再提那个人了。” “反正大哥人又不在这……”段昱声说着想到了什么,“那个姓江的好像,和韩哥有点像。” 白管家:“好了好了,二少您别关心这些事了,您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别到时候作业没写完,又要被请家长。” “切又请家长,学校爱怎么请怎么请……”段昱声有恃无恐地说完,脸上出现几丝担忧,“白爷爷,你说大哥真的要和男的过一辈子了吗,他都这个年纪了,都没和女孩子谈过恋爱,白月光的威力真的有这么大吗……” “这些事哪轮得到我们过问,唉……”面对孩子一个个问题,白管家无奈笑道,“二少爷你再不做作业,就真的写不完今天份的了。” . 江甚雪揉了揉脑袋,起身茫然地干坐了一会儿意识才回笼,他现在被带到了段柏云父母的地盘。 上坡的中途他坚持不住好像是被背上来的。对了,段柏云的电话,他直接挂了没有回信。 江甚雪扒过桌上的手机,一看已经没电了。 这间屋子是中式仿古风格,看着没有生活的痕迹,别说充电器,江甚雪连个充电插.口都找不到。 他只好出了门,循着灯光来到院外。 白管家看着早已经等待多时,“江先生,您醒了,冒昧请您前来,招待多有不周。这些是夫人命人备下的茶水点心,不知您什么时候醒来,茶水一直是热的,点心温凉松软最为可口,在晚饭之前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吧。” 江甚雪看着亭内桌上的点心感觉十分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 “是不合江先生的胃口吗?” “不是,”江甚雪拉开椅子并腿坐好,“我很喜欢,看着像我之前吃过的。” 白管家明白:“哦,江先生说的是段大少做的糕点吧?” “嗯,你也看了直播吗?”江甚雪有些好奇起来,“段总的手艺怎么会那么巧?” 这盘子里的糕点看着精致度都不如段柏云做的。 白管家笑了,怀念道,“是啊,大少爷年幼时顽劣贪吃,经常流连厨房,把厨娘做的甜点都偷吃得干干净净,后来厨娘就防着他将糕点减量,大少爷就自己学会做了,真的是防不胜防啊。” 江甚雪点头:“原来如此。” “大少爷他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白管家说着有些感慨道,“不光是糕点,可以说只要是大少想做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好厉害,他做饭的手艺也是跟厨娘学的吗?”江甚雪听着是既佩服又羡慕,要是他也能像段柏云那样厉害该多好,上得厅堂也下得了厨房。 “这个,”白管家摇摇头,“我就不清楚了。” “哦对了,”江甚雪恍然想起来,“我手机没电了。” 口上谈论着段柏云,却把他本人给忘了。 在白管家的帮助下给手机充上电,江甚雪赶忙开机查看,付乘和钟田都给他发了信息,问他人在哪情况如何,段柏云只有一个被拒接的来电记录。 白管家观江甚雪面色,见他先是松了口气般,而后心又提起来了似的,整个人开始坐立难安。 “怎么了吗江先生?” “我,没什么。”江甚雪面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有种莫名的预感,这次没打招呼就开溜,段柏云会给他好一通教训,不过理智告诉他前提是段柏云真的在乎他这个替身。 直至现在,他仍不清楚自己这个替身在段柏云心中的地位,到底是真的需要,还是可有可无呢? 手指迟疑地在“段柏云”三个字上停顿了会儿,江甚雪转到付乘和钟田的对话框,分别回了信息,告知他们自己的状况和所在地。 第41章 [不用担心^_^] 付乘看到这条友善的信息,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段总,“小江回消息了,他说刚才只是累了在段家睡了一觉,没什么事。” 段柏云瞥了一眼手机,“回的你?” 付乘:“回了我和钟助理。” 果然听到这话的段总脸色又变了,变得更难看了,要不是时机不对付乘都想调侃几句,一年到头也见不到段总表情变化如此频繁。 . 那头江甚雪回完消息后忽然没了胃口,“我吃饱了,晚饭就不用了吧。” 白管家看了一眼旧式挂钟,“江先生,晚宴已经备好了。” 饭菜都备好了,不论是不是段家摆的鸿门宴,不论自己是出于礼貌还是找机会刷有效受虐剧情,好像都不应该拒绝。 看了眼手机,置顶的段柏云依然没有消息进来,江甚雪没有犹豫太久,起身跟在白管家身后,“好吧。” 一路来到了灯火通明的餐厅,菜已经一道道在上了,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从长桌一头摆到尾。 上座的两位老人面色平淡,见来人,只开口招呼人请坐,来者是客不用太客气。 江甚雪便从善如流地坐下了。 段昱声不满地瞪了江甚雪几眼,而后者回以一个微笑,段昱声感觉自己被挑衅了。哼,得瑟吧,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席间很安静,江甚雪总感觉不对,没有人动筷,分明段家三位都落座了,但就好像还在等着什么似的。 “江甚雪,”坐在上位的老夫人念了遍这个名字,“甚雪?名字取得倒是挺有意思的。” 江甚雪谨慎脸:“……谢谢。” “呵。”老夫人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你和我们家柏云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闻言江甚雪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我也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柏云那个冷情冷性的孩子上心,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会儿眼瞧着可比电视上看着要漂亮乖巧多了。” “您过誉了。”江甚雪捏着指尖棱角分明的袖扣,心想接下来就是要蔑视他羞辱他,逼他滚出段家大门的经典剧情了,身体抑制不住地颤动,他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 但上座二老接着却并没有什么动作。 山间的风送来一阵凉意。 “家里大摆筵席怎么不通知我们段总?”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甚雪愣了一下,扭头对上了付乘嬉皮笑脸的眼神,段柏云目不斜视,径直走来,停在了他旁边。 白管家拉开椅子道:“哎呦瞧我这记性,人老糊涂了,来来付医生您也坐。” 付乘丝毫不见外地坐下,“伯父好伯母好。” “好,好,都坐吧。”上位老人颔首回应,接着道,“柏云也许久没回来了,你母亲想你的紧,难得回家一趟,就坐你母亲旁边吧,昱声你换个位置。” 被父亲使唤着换位置的段昱声有些不满,但一想到大哥能离那个姓江的远点,他就开心地起身让位,“大哥你坐这吧。” “不用了,我坐这就好。”段柏云自顾自地坐下,“来得匆忙没能准备礼物,只带了份好茶,望父亲母亲不要嫌弃。” 老夫人挤露出笑:“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你能回来就好。” 江甚雪与他挨得极近,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悄悄挪了挪椅子拉开距离。 段柏云转过脸:“我一来你就离得远远的,怎么,我很吓人?” 白管家:“咳咳——” 江甚雪:“……不是。” 第34章 那头段昱声被气得不轻,这祸水当着全家人的面勾引他哥,太可恨了! 上座的二老本有话要说,但目光看去,他们大儿子的眼神却只停留在那个少年身上。 “好了,既然人到齐了就吃饭吧。”段父的脸色很是阴沉。 饶是粗神经如段昱声也察觉到了今晚的气氛不对劲儿,他想象中的场景也没能发生,这个祸水非但没有被父母教训,反而越发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段柏云:“你带着壳一起嚼了?” 江甚雪头一次放开吃虾,再因着段柏云在旁边,出于避免对方发难的鸵鸟心态,他连吃了好几个虾把自己嘴堵上,试图营造出一种很忙的假象。 但段柏云的注意点却在他吃虾带壳上,江甚雪被这么问得愣了一下,“我不会剥壳。” 虾很好吃,虾肉鲜嫩入味,连带着壳也觉脆韧。段柏云尝了一只,然后便拿去少年碗里的虾剥了壳。 江甚雪蹙眉愁道:“你别吃啊。” “柏云。”上座的段父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么护食?”段柏云把剥好的虾塞进少年嘴里,才看向上座,“父亲有什么话要说。” 段父不满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和那位朋友又是聊天又是剥壳,像什么样子。” 段昱声用力点头附和。 段柏云不紧不慢地又剥了只虾送到少年嘴边,“首先,我和他不是朋友关系。” 江甚雪咬住堵在嘴边的虾,用舌头将其塞到嘴里腮帮子处,“你不是海鲜过敏吗,快别碰了,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只是尝一点。”段柏云回完江甚雪,柔和的语气又变得平淡,“其次,段家从没有所谓的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柏云。”段父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怒意,面上已是不悦。 老夫人:“好了都少说两句,吃饭吧,难得回来一趟,别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 上位投来的眼神令人不适,江甚雪欲言又止,终究没吭声,看来段柏云和他父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说话夹枪带棒的,谁也不给谁面子。 “好吃吗?”段柏云问。 “好吃。”江甚雪下意识说道,“你们家厨娘手艺不错,你的厨艺也是跟厨娘学的吗?” 段柏云剥壳的动作一顿。 江甚雪立马解释道:“我跟白管家聊天,他告诉我你小时候偷糕点吃的事。” “段总,您厨艺是不是偷师学来的?” 段柏云嘴角多了几分笑意,“好奇心还挺重的。” 段昱声眼睛都看红了,他看见了什么?他那个孤高冷傲不可一世的大哥,在给那个矫情祸水剥虾? 他大哥居然成了伺候人的那个,那祸水还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大哥的伺候,真是岂有此理,这小白脸也太不懂事了! “爸,妈,你看他们!” 段父:“咳咳咳!!” 江甚雪捂嘴拒绝段柏云送来的嫩虾:“好了段总,我们好好吃饭吧。” 段柏云无所谓,给身边人夹了爱吃的菜,“没事,不用管。” 段柏云没有发难,座上两位老人也没有问责,可江甚雪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唯有段柏云不动如山。 “哦。”江甚雪低头扒了一口饭,决定认真吃饭不再说话了。 因为他的沉默,饭桌上着实安静了好一会儿。 可惜这种安静没有持续多久。 江甚雪嘴巴其实有点挑,味蕾异于常人的灵敏,总能尝出其他人吃不出的味儿,比如说咸了,香料味过重了等等,吃出不喜欢的味他就不想吃。以前没得挑,每次吃饭都得疗养院的人连哄带迫。 出来疗养院后他舍不得挑,什么甜的咸的辣的都要尝尝。 现在随便挑,有些菜江甚雪选择性地尝过便再也不吃一口。 给他夹菜的段柏云注意到这点,主动开口道:“怎么这么挑食了?” “我快吃饱了。”江甚雪小声道。 段柏云当是少年留着胃吃喜欢的菜,于是用安慰的语气道,“随便吃,桌上的菜我也都会做,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做。” 段柏云说话声量不大不小,刚好让饭桌上几人听得清楚。 段昱声按捺不住,酸溜溜道:“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菜?” 段柏云:“我还会做奥数题,你想知道吗?” 饱受数学折磨的段昱声闻言顿时面露惊慌,“不、不了。” “嗒——”筷子砸在桌面的声音异常清晰,段父冷道,“既然都吃饱了,那就把这些残羹冷饭都撤下去。” 段昱声:“爸,我还没吃饱呢。”光看他大哥和那祸水腻歪了,他气得饭菜都没吃几口。 段父恨恨地哼了一声,愤然起身离开了座位。 老夫人叹了口气,也是放下了筷子,“柏云,难得回家一趟,非要和我们怄气吗?” 江甚雪没有抬头,但他能感觉到老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事情变得越发超出他的预想了,江甚雪有些悲观地想到,有段柏云掺合一下,可能近期在段家刷不出有效受虐剧情了。 段柏云不咸不淡:“母亲说得这是什么话,儿子并未对您二老说过任何不敬之语。” 老夫人被噎了一下,是啊,她这儿子没有对他们说过不敬的话,态度可谓是恭敬,可偏偏不像是他们的儿子,疏离得像是外人。 第42章 她的儿子对一个真正的外人都比对他们做父母的亲近。 老夫人深吸了口气,却怎也咽不下去。 “柏云,妈妈吃饱了,你陪妈散散步消食吧。” 江甚雪注意到段柏云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厌烦,不加掩饰的、转瞬即逝的厌烦,眉宇间也随之多了几分疲倦。 老夫人满意地看着自己大儿子听话地放下了碗筷,正要说些什么,段柏云先开口了。 “妈,我有些事想跟你们说明白。”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那就在这说吧。” 段柏云擦了擦手,“小雪你在这慢慢吃,有什么需要的就请白管家。” 白管家点头称是。 “好。”江甚雪也点头。 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之间,江甚雪已经没有胃口了,对座的付医生吃得很是沉浸,仿佛真的只是来蹭饭的。 “哼!”段昱声碗筷一甩,“喂,是你把大哥叫回来的吧?” “不是我。”江甚雪说道,“他回来我看你们还挺开心的,怎么又怪我了?” “你,你要不要脸?”段昱声被他的无耻惊到了,“大哥回来一家团聚我们当然开心,我们本来是很开心的!” 江甚雪眨巴眼问他:“为什么又不开心了呢?” 段昱声的情绪一激就炸,“还不是因为你,看不出来我们这根本不欢迎你吗?” 然而可恶的是那个祸水好似很无辜的样子,继续说道:“是你们请我来的啊。” 段昱声:“……” 感觉喉咙一梗,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死绿茶你别装了,你和大哥不合适,不可能长久的。” 江甚雪抿一口半凉的汤,“我本来也没觉得能和他长久,他给了我八百万,我能跟他多久就算多久。” “你、你……”十几岁的男生心灵和三观都受到了冲击,他从没有见过像江甚雪这样兼绿茶矫情怪极不要脸的复杂属性,看着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的真诚,他惊恐地发现这人演技也是一流的。 正常人绝对做不到一脸真诚地说出那些无耻的话。 段昱声脑子被搅得混乱得没边,“不行,反正你不能和大哥在一起。” 江甚雪:“哦。” 段昱声强调:“不止我反对,我们全家都反对。” 江甚雪:“我知道。” 段昱声:“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为什么不让你和大哥在一起吗?” “因为我穷,没家世没地位,是个男的生不了孩子。”江甚雪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但是呢,我会履行情人的职责,段柏云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在他赶我走之前,我是不会主动离开的。” 段昱声:“我给你一千万,你离开我大哥。” “不行。”江甚雪摇摇头,“你大哥对我很好,我不能这样子对他。” 说这话时他语气平缓而认真,真挚的神色全然不似作假。段昱声感觉自己要抓狂了,“你别盲目得意了好吗,我大哥根本不喜欢你,你就是个替身,他走了他还能再找几百个!” “二少爷,”白管家忽然开口,“您再不把饭吃完,就没有时间写作业了。” 付乘眯眼笑着:“昱声啊,好好吃饭,那么激动干嘛。” “我……”憋得那口气就像气球被扎了口子,忽的泄完了,段昱声莫名有些慌,他看向江甚雪,见人低着头,神情在未打理有些偏长的碎发下隐隐约约,那副精致得好似娃娃的五官安静得不像话。 段昱声心慌,不知觉放低了语气,“你说话啊。” “你说得都对。”江甚雪心里一派平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触动,段柏云真正想好好对待的人是那位白月光,但也不妨碍段柏云是个好人。 教他捏动物小糕点,那么热的天也陪他摆摊,给他做饭……书上说段柏云很凶很变态,但实际上段柏云连一句重话都没跟他说过。 一直都是那么的耐心,温柔,有事业心,难得的缺点大概就是不会照顾自己吧,住院的那几天,江甚雪发现段柏云就没睡过几天好觉,每天来医院看他都会控制不住的打盹,三餐也是随便应付,活得十分随意,难怪住所会那么冷清。 直到他说想和段柏云一起吃饭,三餐饮食才得以规律。让江甚雪感到惊喜的是,一起吃的饭菜大都还是段柏云亲手做的,虽然段柏云没说,但他吃出来了,同样的一道菜,段柏云做的没有饭店的味道那么重,食材也更好。 “唉,你在想什么?”在江甚雪沉默不语的这会儿时间,段昱声已经想了很多,刚开口就受到现场两道目光的压迫,他欲言又止,“你别难过,我说那些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其实我大哥他人,呃……你要是不领情,就当我没说。” 话说完段昱声就逃似的离开了饭席。 第35章 白管家向江甚雪致歉,说是小孩子的胡说八道,请不要放在心上。 江甚雪表示没什么。 而后白管家跟着段昱声的步子离开了饭桌。 “小江?”付乘喊他。 “嗯?”江甚雪吃完饭不知道去哪,索性掏出手机,“失踪”了这么久,无论是公司还是粉丝,都迫切地想获悉他的近况,与他取得联系。 粉丝那已经报了平安,而公司那边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该想想和公司解约的事了,虽然名义上的解约时间快要到了,但原身当初和公司签下的合同有数不清的坑,现在看样子公司也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对合同法规一窍不通的江甚雪开始茫然,流程是怎样的,要有什么准备?问题是他现在连合同内容都没看过。 付乘看江甚雪这么平静,倒是相当出乎意料,他原本都已经做好接下来要面临对方情绪失控的心理准备。 “小江,刚才二少爷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 “你……”付乘感到头疼,如果眼前少年一脸委屈淌着眼泪质问,他倒是能发挥自己的特长好好哄哄,偏偏对方平静的不像话。 就像是早就知道,并且接受了自己是替身的事实……不应该吧?段柏云把人护成那样,跟小心肝似的,不可能让他知道他是替身这种伤人的真相。 江甚雪安慰道:“付医生,你不用担心,不管段总把我当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履行职责。” 付乘:“啊……” 他有种认知被颠覆的惊愕。 平日里动不动就闹小脾气,动不动就要段总哄的娇气少年哪去了? 江甚雪理解不了付乘复杂的心情,他现在在意的是如何顺利和公司解约。 不过嘛……他灵机一动,问道,“付医生,你可以告诉我段柏云为什么要让我当替身吗,我和那位正主很像吗?” . 夜晚的石子路给人一种很容易绊脚的感觉,老夫人年事已高,尽管保养得再仔细,终究是老了,没走几步便只得在亭台坐下歇着。 “柏云,这些年你一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结婚生子成家了,有个贤淑温柔的妻子帮衬……” 段柏云打断道:“母亲,公司业务繁忙,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忙?你什么时候不忙?”老夫人嗤之以鼻,“少拿工作当借口,你真忙还有空跑去给你养的小白脸捧场?” “别以为我这个当娘的不知道,你还是对那个姓韩的不死心!” 段柏云厌烦更甚:“别提他……” 老夫人缓了缓急促的呼吸,自嘲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好好的一个儿子竟成了变态。” 段柏云没有说话,面色毫无波澜。 她又语气悲凉地气愤道,“我当初就不该同意那个姓韩的接近你,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好端端的喜欢什么男人……你都快三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亲过,造孽啊!” 段柏云就这样静静地看她哭诉,直到声音弱下。 “你说完了吗,那该我说了。”段柏云道,“母亲,我来是要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如你们所愿结婚生子,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头一次听到自己大儿子说出这番荒唐话,老夫人瞪目结舌,不敢相信,“你再说一遍?” 段柏云:“再说几遍也是同样的。” “你、你……”老夫人手指颤动,痛心疾首地看着他,眼里充斥着浓浓的失望,她气愤的一时间已经无法组织完整的语句,只能用眼神控诉他有多么大逆不道。 “好啊,好啊……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来气死你爹娘的吗?为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玩物说出这种忤逆不孝的话!” 段柏云笑哼了一声,“不论我是为了什么,都不可能完全活成你们期待的样子,这点你们不是早就清楚了吗?” 老夫人气势莫名弱了下来,她唇齿颤抖着,嘴巴开了又开,“……柏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第43章 段柏云:“没有。” “自小我便承受着你们寄予的厚望,二十岁出头接管了段家这个烂摊子,比起以前最辉煌的时候,今天的段家在h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无意识地抚着手上细密的疤,冷静理智地说道,“该尽的责任我都尽了,段家不止我一个男人。昱声是你们冒着高龄风险生下来的儿子,少年人心思敏感,这个年纪最需要家人的关注,你们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我就知道!”老夫人骤然激动起来,“我就知道,你还记着我和你爹瞒着你生下昱声的仇!” 段柏云又重复了一遍:“没有。你们当时那么做也是情有可原,” “柏云,我知道我和你爹对不起你,但是,但是你也知道,段家不能就这么绝后……那时候你的情况太糟糕了,医生都说……” “都说我没救了。”段柏云替她把说不出口的话补全,“和活死人无异。” 老夫人浑浊的眼球湿润了,她哭丧着脸声泪俱下,“柏云,你要骂就尽管骂我吧,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当年是我亏欠了你,我怀上昱声的时候也没想到你能恢复正常,哪个当娘的不爱孩子呢?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娘跪下求你了……” 段柏云伸手把人扶起来。 他现在脑子十分的冷静,眼前上演的画面就像是与他无关的电影,他如旁观者一般,感觉不到任何触动。 “你再怎么记恨我们,也不要作贱自己,你可是个男人啊!” 段柏云有点想笑,“可我不是异性恋。” 老夫人觉得这是儿子松口服软的迹象,忙鼓起劲儿劝道:“这有什么,陈家的小儿子也是同性恋,可他也正常结婚成家了。孩子就更不是问题,可以找代孕,男孩女孩都能生……总之婚是一定要结的,你都快三十了还没一点动静,你知道圈子里的人都怎么看你吗,就算结婚只是做个表面功夫……” 段柏云越听越厌烦,“够了。” “柏云,”老夫人自认苦口婆心,“你非要和男人在一起我们一把老骨头也反对不了,只求你结婚成家儿女绕膝,日后享尽天伦之福。现在你光和男人搅在一起,真的是太不像样子了,我这个当娘的是真的在为你考虑啊!” “你说完了?”段柏云问她。 “柏云,你就算要和男人在一起,也别找那个姓江的戏子,就算是韩家的……” “我说,够了。”段柏云打断了她的话。 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这张无动于衷的脸,心中有种极为不妙的预感,有个声音告诉她,她最优秀的大儿子并不是在和他们怄气,他今晚所说的都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段柏云,他们段家的继承人恐怕真的要和那个姓江的低贱戏子绑一辈子了。 “不,怎么可能……”老夫人立马否定了这荒谬的猜想。 她的大儿子那般理智聪慧,绝不可能做出自毁前途的蠢事。 就算真的找个男的过一辈子,也不会是个戏子。只有那些暴发户煤老板才会把戏子娶进家门,他们段家千万不能做这种跌份的事。 那个韩家次子,才是她大儿子最最心爱,求而不得的存在。 如果是韩家的话,老夫人试着想了想,韩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但怎也比那个姓江的家世更强。 “柏云,娘是真的为了你好,如果你执意要选个男人,”老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泪水陷进了脸上的沟壑里,她豁出去了,“那娘也拦不了你,只希望你能选个合心意的人,最起码家世要和我们段家相匹配。” 段柏云点了点头,“嗯。” “唉……”老夫人愁得直叹气,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妥协让步,真的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你们就这么决定好了吗?”段柏云忽然问道。 “决定什么?” 段柏云问她:“都是你在和我说,父亲呢?他为什么不站出来。” 老夫人以为他是不服她这个当娘的话,连忙道:“你父亲和我意见一致,我们都是同样的想法!” 段柏云讽笑了一声,“和你意见一致?想法?他什么时候表达过意见想法,他不是一直都躲在别人后面,把所有责任事务都推给别人吗?” “柏云……”老夫人有些不知所措。 “妈,我并不怨恨你。父亲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你不得不站出来勉强做你不擅长的事,这些我都能理解。” 段柏云说这些话时语气是平静的,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种事实。 她下意识地摇头,心里迫切地想争辩什么,牙齿却像生锈的齿轮,艰涩难以开合。 “但是,请不要再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干涉我的人生了,哪怕你是我的生身母亲。” . “不,你和他一点都不像。”付乘边摇头,边解释道,“这是段总的原话。” 江甚雪:“那个他是谁?” 付乘苦笑:“我不能告诉你,要是再说些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段总会杀了我的。” “好吧。”套半天话,什么也没套出来,江甚雪不满地说道,“他哪有那么可怕。” 付乘举手投降:“你当然觉得他不可怕,你自己去问他吧。” 少年闻言腿一蹬下了桌,付乘暗道不妙,以少年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问,他吓得急忙阻拦,“等等小江,你别真去啊!” 第36章 “小雪?” “小雪你在哪啊?” 好像是段家二少的声音,亲昵中还透着急切,江甚雪下意识顺着声源过去。 依山傍水而建的道路弯曲蜿蜒,树影婆娑,江甚雪打了个冷颤,恍然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喂?” “喂,有人吗?” 呼喊没有应答,他下意识想掏出手机,可口袋里只有几颗糖和几包零食,手机还在充电。 “请问有人吗?”倒也不是很急,四周都有光亮,根据光源方向走总能出去。 只是有点冷,凉风呼呼地穿梭在树林间,江甚雪望了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月黑风高杀人夜,好有氛围感。 大概是被段家二少坑了,江甚雪躲在避风的假山下心想,也不知道这个算不算有效剧情,能算虐身吗? 好可惜没带手机出来。 也不知道他在这待着会不会让段柏云生气,早知道应该跟段柏云报备一下,不过这种事能怎么报备? 不好意思段总,我一个人想去小树林玩,你别管我?段柏云肯定不会同意的啦。 江甚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想着,顺手无聊地掰了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所谓由奢入俭难,一个人在这好没意思的。 段昱声呢,那小孩呢?怎么把他引到这来就没下文了? 不会真以为把他引到山林子里迷路他就会害怕吧? 正当江甚雪起身打算出去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有些杂乱和急促,伴随着呼哧呼哧的呼吸声。 这动静貌似不是个人…… 江甚雪紧张地看去,没能在树影间找到人的身影,然而那声响却是越来越近了。 “小雪!!”段昱声急迫地大声呼唤。 江甚雪冷不丁被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间昏暗中窜出一团白色的东西,直冲他扑来。 胸口受到了大力撞击,事情发生得太快,江甚雪没看清这团白色东西的模样,甚至也没来得及恐惧,紧接着刚才的紧张感就一扫而空,因为一只毛绒蓬松的狗在在非常热情地舔他。 “小雪,小雪你跑哪去了?小雪你快给我出来!” “汪呜!汪呜汪呜!” 段昱声喊几声,趴在他身上的狗便回应几声。 江甚雪:“……” 段昱声循声找过来,本想好好教训这傻狗一顿,没想到眼前会是这幅画面。 他最讨厌的人坐假山石下,他的狗不分好赖,对着那个讨厌的绿茶可劲儿热情,尾巴都快晃出残影了。 “小雪!”段昱声出离愤怒了。 “汪呜!” 江甚雪看看身上这只热情得过分的白色小泰迪,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无端想到了段柏云喊他小雪时的语气。 “这狗,叫小雪?”江甚雪艰涩开口。 “呵,”段昱声没好气地把狗抱回来,“你想干什么?劝你别有什么坏心思,小雪还没断奶就被大哥捡回来了,是大哥亲自喂养大的,虽然后面送我了,但你要是敢对小雪使坏,大哥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段昱声用力摁住怀中挣扎着想跳下去的小雪,“我警告你……” “唉——嘁!” 话未说完就被对方一个的喷嚏打断。 江甚雪伸手一摸额头,不好,怎么就开始发热了。 “喂……”看着江甚雪虚弱泛着不正常红晕的的面容,段昱声原先要警告的话都说不下去了,“你怎么了?” “好像是感冒了。”江甚雪没怎么在意,他盯着那只白色小泰迪,嘴唇抿了又抿,“它真的叫小雪吗?” 第44章 “啊。”段昱声感觉非常莫名,为什么这小绿茶一副非常委屈的样子? 江甚雪不自觉地撅起嘴:“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哥取的名,我哪知道。”段昱声摸不着头脑,“它长得白呗。你赶快回屋去吧,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千万别赖我身上。” 见眼前人一副精神恍惚,遭受打击的脆弱模样,段昱声也放心不下就这么让人待着,抱着狗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赶紧走吧。” 绕过一片竹林,豁然开朗,灯火通明。 那人正在灯火下,见他出现,松了口气般朝他展开手,语气软和,“跑哪去了?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江甚雪只觉得这光亮堂得刺眼。 “你没说让我等你回来。”他可都记得清楚着呢,“只说什么有需要的就麻烦白管家,你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还怪我没等你。” 段柏云站在高阶处看着少年,看他身上沾着碎叶枯枝,衣服皱巴巴的,就像是一只偷跑出去弄得一身邋遢,主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却先闹起小情绪来的任性小狗,问题是你还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 “嗯,是我的错。”段柏云从善如流地顺毛捋,他将语气放得更轻更柔,“小雪过来。” 少年没有动作,连看都不看他了。 “小雪怎么了,刚才去哪了,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我好不好?” 江甚雪越听段柏云这耐心包容的语气,就越发心酸。 “段柏云,我问你。” 段柏云闻言微怔,“小雪,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又生病了吗?” 江甚雪:“你是不是拿我当替身?” 付乘刚赶过来,听到的便是少年带着哽咽的质问,他登时心里一咯噔。 “段柏云!”江甚雪几步冲上前,想学电视剧里拎着别人领口的动作给自己增强气势,偏他身高不够,做出这个姿势异常别扭,两手攥着段柏云的衣领只能起到维持重心的作用。 “小雪。”段柏云扶住激动的少年。 “别叫我小雪!” 完了完了,付乘捂眼不忍直视。 “你真的是把我当替身吗?”江甚雪呼吸急促,他急于需要答案,属实是气得不轻,“居然这么叫我,你太过分了……” “我……”段柏云半抱着怀中红了眼的少年,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这事超出他的掌控,他没想到少年会这么快知道真相。 “说话啊。”江甚雪瞪他。 “段总,”付乘知道这时开口十分不明智,会引火上身,但医者仁心,谁叫他有职业操守呢? “小江,你们都冷静点。这事吧,说起来应该怪我。” 替身这种事本来就不靠谱,付乘心里哀叹道,果然。 江甚雪:“付医生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付乘:“……” 段柏云揉了揉额角,忽的笑了,“是。” 他说道,“我是把你当做替身。” 他看见少年依然是那副被侮辱了般的气恼的表情,这个回答不可能让少年满意,语气没有委婉,没有安慰,没有哄骗,起不到丝毫安抚的作用。 可他依然直白地说出口了。 在这突发情况的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段柏云迅速接受了现实。 他不可能瞒着江甚雪一辈子。 真相迟早会被揭穿,不是今天,也会是某一个明天。 “对不起小雪。”段柏云已经做好了哄上三天三夜的准备,下意识揉了揉少年气到乱晃的头发。 “都说了别叫我小雪!”江甚雪快被气死了,“把我当狗吗?” 合着段柏云之撸他脑袋那么顺手,是把他当狗撸啊? 难怪之前感觉段柏云叫他小雪像是在唤宠物,还说他像小狗,原来是真的狗。 难怪他和白月光不像还一直留在他,对他没x欲,却又对他那么好…… 少年的气性太大,段柏云难得有些无措,“你和那个人不像,其实我……” “不像,我知道不像了,你不要再重复了。”江甚雪的心态彻底炸了,他知道自己这个替身当的不合格,可真是怎么也没想到能差劲到这种地步,段柏云不把他当替身使唤,而是和宠物小狗一个符号了。 “你是不是养过一条小狗,它叫小雪?” 对上少年目光里溢出的绝望,段柏云猛然意识到替身这个身份对少年来说是多么大的伤害,如此脆弱娇气的人,连吃饭都要哄着的人,他怎么能让少年直面这种真相? “以前养的,对不起,”段柏云慌了,往日随口就来的哄人语句通通卡在喉咙里,游刃有余的段总也变得笨拙无措,“是我错了,你别难过。” “段总怎么会有错,错的明明是我,我错在身为替身却和您的白月光不像,却不知道要怎么改,我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有条狗也叫小雪。” 段柏云的呼吸变得粗重急促,喉结滚动几度,未能言语。 江甚雪极为不甘心,“段柏云,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十分钟之内他要得到白月光的全部身份消息,他才不要一无所知,只能和宠物狗一个待遇。 “他叫什么名字,求求你了,快告诉我,告诉我我就不生气了。”江甚雪死死盯着段柏云的脸,不肯错过任何信息,却见段柏云的面色逐渐变得难看。 江甚雪也随之变了脸色,他太熟悉这种变化了。 “付医生,付医生!”江甚雪慌忙喊人,“你快来看看!” “什么?”付乘恍惚。 “过敏了。”江甚雪扯开段柏云衣领,果不其然看见一片红疹,他懊恼后悔不已,明知道段柏云海鲜过敏,他还让人剥壳,真是太没良心了。 “他姓韩,叫韩映雪。”段柏云握住少年想要触碰他胸膛的手,过敏的滋味不好受,但看见少年对他的关心紧张,他竟忍不住感到庆幸,“我和他止步于朋友关系。” “小江,你别生气了。”因为气虚,段柏云语气显得比平时更柔和,透着弱势和讨好,“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最重要的是你不要再不开心了……” “韩映雪是吧,好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了。”江甚雪听得心里满是愧疚,扭脸看向一旁没什么动作的付乘,忍不住催促道,“快救段总啊,你不是医生吗?” 付乘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号,边说道:“首先,再说一遍,我是精神科医师。其次,这里附近有医院。” 夜晚山间的风凉透皮肉,江甚雪紧握着男人的手将人送上了救护车,“段柏云,你别怕,没事的。” “哎呦我的儿啊……” 段柏云已经失去了意识,老夫人的哭啼声回荡在山林间。 凉风如水,浸透了江甚雪一身,他站在原地看着车辆远去,后知后觉浑身冷热交替,眼前一阵阵的眩晕。 “咳咳咳……”伴随感冒而来的咳嗽鼻塞通通都来了,就好像是上天对他刚才任性的惩罚。 以前小的时候医护经常这样吓唬他,不听话的孩子更容易生病,那是老天对坏孩子的惩罚。 “才不是。”江甚雪自言自语反驳道,“难道段柏云是因为不听话生病的吗?” 他本能地给自己找理由,但心里的愧疚感并没有因此消减半分,江甚雪忍不住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毕竟段柏云一直对他很好,就这么贸然地冲上前质问段柏云他的白月光是谁,好像不太合适,他都没有考虑到对方的感受…… 心情越想越乱,江甚雪胡乱揉了揉头发,“什么叫最重要的是我不要再不开心了,就会唬我。” 既然选他当替身,就将他往白月光的方向上塑造啊,对他和宠物狗同一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汪呜,汪呜……” 小雪又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雪白的小狗绕在他脚步打转,像一团会动的棉花糖,江甚雪盯了这小东西几秒,坚持不住地蹲了下来,把它搂进怀里摁住,“别吵,不然又要被段二少爷发现了。” 算了,狗就狗吧,小狗还挺可爱的。 第37章 小狗养得很好,毛发蓬松柔软油量,就像是一件质量超好的长绒摇粒绒,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地舔他拱他,简直热情友好的不像话。 “唉——秋!” 鼻子好痒,好像感冒加重了,江甚雪下意识揉了揉鼻子,然而鼻子受刺激了似的接连打喷嚏。 在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江甚雪恍然想起来,他貌似对狗过敏,他努力想了想,记忆中有一段非常模糊的印象,小时候好像养过狗,因为过敏把小狗送给朋友了。 在疗养院哪来的朋友?记错了吧。 江甚雪把小狗放下地,想与其保持距离,架不住小狗太过热情,走哪跟到哪。 一路上冷风吹下来,江甚雪喷嚏就没停过。 不过除了打喷嚏外身上并没有其它症状,应该只是单纯的感冒了,有系统的帮助应该睡一觉就没事。 第45章 找管家要了些感冒药,自己居然主动要药吃,换做在以前江甚雪都想象不出来。 胡乱感慨了一下,就着冲剂将药丸咽进了肚子里。 “你出去。” 看着在房间里兴奋的上蹿下跳的小狗,江甚雪还未能以平常心看待这只和他共用称谓的存在。 可惜狗狗听不懂人话,这闻闻,那凑凑,最后扒拉着江甚雪的裤腿黏糊得没边。 “……” 好烦。 段柏云养的狗真讨厌。 江甚雪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架不住身体的困倦和感冒带来的不适,躺在床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小雪!” “小雪你又跑哪去了?” 翌日清晨。 还未睁开眼就听见段家二少中气十足的呼喊声在四周回荡。 这木质建筑隔音也太差了!江甚雪怨念地呼了口气,想把身上压着的被子掀开,碰到柔软毛绒才意识到那是条狗。 “汪呜!!” 不动还好,一动就活似被乱拳打了一顿,小雪兴奋地在他身上和床上蹦跶。 江甚雪眼前一黑,感觉浑身酸胀,哪哪都疼。 他要崩溃了,“你没洗澡啊,脏死了快下去,不准上我的床!” 一开口感觉嗓子也好似被塞了甘蔗渣,又哑又疼,止不住的咳嗽,“咳咳咳……” 江甚雪感觉自己差点又要被刺激晕过去。但这里是段家,不像在疗养院他一有什么动静,医护就都围过来了。 也不知道段柏云现在怎么样了——江甚雪忽然想到,段柏云对海鲜过敏,他父母在饭桌上竟表现得好像不知道这事一般。 段家真没意思。 江甚雪顺手揉了揉狗头,下一秒被湿漉漉的舔舐激得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小狗被吓了一跳,但凭着灵活的小身躯平稳落地。 江甚雪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在脸着地的最后关头秉承着“不能毁容”的职业素养,用手肘抵了一下强行换位,然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经历了一晚上的鸡飞狗跳,感冒症状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加重了。 而任务进度条也仍然顽强地停留在上次的四分之一处,稳如磐石,坚韧不移。 “倒霉死了。” 一时间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江甚雪怨念了一句,立马呸呸呸,“我才不倒霉。” 要是真倒霉,就不会出生在富裕家庭,合该早早不治身亡了。江甚雪如此鼓励自己,振作地爬起来。 爬了几步爬不动。 “有人吗?” “救我。” 门开了。 段昱声一脸复杂地看着在地上爬行的人,嘴唇动了动,只向小狗招了招手,“小雪过来。” 江甚雪:“……” “汪呜!” 小狗开开心心地对着段二少爷摇晃尾巴,江甚雪默然,扶着桌腿站起身。 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换做一般人可能站不起身,但江甚雪不一般,他早就习惯了时不时的病痛骚扰,这具孱弱的身体被磨砺的非常顽强——只要死不了,就没有什么忍不了的。 秉承着这种打不死的小强心态,江甚雪暗自庆幸自己又活了一天,不愧是他,真厉害。 段昱声抱着狗有些别扭道,“你跟我过来,爸妈有话要跟你说。” 江甚雪精神一振,终于要来了吗。 去的路上,江甚雪问到段柏云在医院情况怎么样,严不严重。 昨晚他给段柏云发了信息,到现在还没回复,以他对段柏云工作忙碌情况的了解,平常这个时间是一定已经醒了的,没回信息就说明还没恢复意识。 “不严重。”段昱声道,“就是过敏,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话间到了餐厅,上座的二老早已经等候多时,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见少年一脸病态愁容,她翻了下眼皮,把话咽了下去。 江甚雪谨慎地打了个招呼,“早,早上好。” 段老爷子语气平淡:“不用客气,坐下吧。” 终于能歇着了,江甚雪不再客套立马坐下。 佣人们捧着早餐鱼贯而入,颇为讲究地一样样摆开碟盘碗筷。 鲜香味美的海鲜粥在眼前腾起白雾,江甚雪看的是一点是胃口也没有。 “吃海鲜粥吗?” 吃得正香的段昱声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废话,你连海鲜粥都没吃过啊?” “吃过。”江甚雪揉了揉酸疼的脑袋,感觉堵得慌,“但是昨晚段柏……段总不是海鲜过敏吗?他人现在都还在医院。” “大哥他,”送到嘴边的粥又滑落回碗里,段昱声捏着调羹搅了几下,“大哥是对海鲜过敏,可我们又不过敏,难道你过敏吗?” 江甚雪揪着眉摇了摇头,他很想反驳,却不知道具体该反驳什么。 老夫人慢悠悠开口道,“听说你喜欢海鲜粥,我们特意给你准备上早餐。柏云确实对海鲜过敏,你正好可以趁他不在多喝点。” 江甚雪瞪大了眼,他很肯定刚才没有幻听。 老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昨晚不是还因为段柏云过敏而担忧哭泣吗? 他理解不了老夫人的反应,只是感觉不太舒服,但看饭桌上另外两位,包括一旁侍候的白管家也都神色平静如常,和他们相比,他好像显得有些敏感了。 “一碗粥而已,你又矫情什么?”段昱声不耐烦道,送进嘴里的调羹被他咬了一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想吃就别吃。” 江甚雪推开粥,“那我不吃了。你说老夫人他们找我有话要说,就请说吧,我有点不舒服,等会儿我要去一趟医院。” 老夫人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直接,“医院那边有人手照看柏云,不用你去。” “我还有要紧事,如果你们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江甚雪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忍着晕涨站起身。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老夫人道,“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摆正你的位置,知道什么话不该说,什么事不该做。” 这副要教训他的语气,果然来了,他的进度条有救了。此刻江甚雪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段柏云的信息也来了。 然而发信息的人却明显不是段柏云本人,是付乘。 言语简短:小江,你现在赶快来一趟医院这边,段总需要你。 见下座少年心不在焉,目光直盯着手机,老夫人颇为不满,这会儿段柏云不在,倒是方便了她好好管教管教这个不知礼数的小白脸。 “我也不是封建老古董,自然不会强行拆散你和柏云。” 不熟悉拼音打字太慢了,江甚雪干脆用手写,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付乘只道隔着屏幕说不清,催他快些过去。 老夫人不满地咳嗽几声做警告。 段昱声:“喂,跟你说话呢,还玩手机?” “段、他……”江甚雪差点开口说段柏云好像出事了,话到嘴边又转问付乘要不要把这事告诉段家。 付乘说不用,段家只会添乱。 段家只会添乱……江甚雪稍品了一下这句话便定住了情绪,“老夫人,我有事要先走了,告辞。” “你给我站住!” 老夫人没想到他还真是说走就走,头也未回。 “仗着大哥宠爱还真是无法无天了!”段昱声愤愤。 下山远比上山轻松,不过江甚雪也不敢勉强。 除了阶梯,这段山间其实也是有路的,端看段家人愿不愿意让他坐车。 “不好意思,没有夫人老爷准许,我们不能让你上车。” “你敢拦我?”江甚雪瞪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保为难:“你、您呃……” “我是你们段大少的人,”江甚雪叉腰瞪眼,心想自己也算是狗仗人势了一把,“得罪了我,我叫段大少爷把你们都开了。” “……那您这,我们这,”安保内心叫苦不迭,心想这叫什么事。 “咳咳咳……”因刚话说得太激动,少年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眼看着脸瞬间没了血色,白惨惨的,随着咳嗽又涨得通红,脸色变得古怪,单薄的身板在凉风中摇摇欲坠。 咳得气息奄奄,嘴里却还威胁着,“你们,咳咳……要是不让我坐车我就……” 就死在这——安保心惊胆战地补了后半句,“您坐您坐!” 被扶上车,江甚雪靠着车窗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些,“去最近的那家医院。” 刚上车时司机见他这情况,早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目的地自不用说。 脑袋怏怏地抵在玻璃窗边框,江甚雪已经写不动字了,发语音问:“付医生,我在路上了,段柏云他怎么样了?” 付乘那边秒回的是“?” 江甚雪不解。 接着付乘连珠炮弹一样的语音发来过来:“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吃早饭了吗?” 第46章 “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 江甚雪脑子烧得有些迟钝,疑惑付乘怎么知道他没吃早饭的? 第38章 那边莫名停顿了好一会儿,只滋滋响着杂乱的噪音,听着像是捂住了收音位置。 “付医生?”江甚雪唤了一声。 “小江啊,”付乘不好意思道,“刚才是我太急了,其实你不用来也可以。” “什么?可我已经在车上了,段柏云他情况怎么样了,你把话说清楚点好吗?” 一口气说完这段稍长的话,江甚雪憋得拍了拍胸口缓气,气息又弱了几分,“付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段柏云让我别过去的吗?” 付乘抹了把脸,原本劝阻的话也变成了催促,“小江你还是赶快过来吧。” 他怕要是拦着不让人来医院,到时候出什么事他就更担待不起了。 江甚雪感觉有点奇怪,但烧得一塌糊涂的脑子不足以支撑他再进行思考。 山路有些颠簸,不知是晕车还是感冒犯恶心,一下车江甚雪便反胃作呕,因早上没有进食,恶心抽搐了好一会儿也只是干呕。 医院的气味对他来说非常熟悉,可惜对他身体的不适没有任何缓解作用。 压住打心底对医院的抵触情绪,江甚雪主动踏进了医院大门。 “你好,”护士见少年面色白的可怕,忙说道,“你一个人来的吗,来来来这边挂号。” 江甚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不是,我是来探病的。” 在护士不敢置信的目光下,江甚雪坚持了自己的说法。 之前连那么严重的犯病都没事,只是感冒而已,撑一会儿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还是段柏云的身体更重要,不要耽搁了——他心想着,来到了病房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一阵轻快悠扬的小提琴声飘了出来,在江甚雪的手搭上门把时恰好停下。 “柏云,感觉怎么样?”青年的声音温柔而亲昵,“我已经很久没有拉过这首曲子了,你听着是不是有些退步了?” “不,还是很好。”段柏云的声音透着些虚弱,乍一听与以往一般平淡,但江甚雪听出了别样的温柔。 段柏云并不是书中所描绘那样时时刻刻如冰山般散发着寒意,可他也不是对任何人都能如此温柔富有人性化,很多时候他没有情绪起伏,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的表面。 你扔几块石头,水面就会泛起小涟漪,或溅几滴水珠在身上,仅此而已,水面之下的东西看不清也搅不动。 病房内的对话还在继续。 青年说:“好嘛,几年不见,我怎么不知道段大少爷还学会哄人了。老实交代,是不是谈恋爱了,嗯?” 段柏云:“这十年你不在,你不知道的多了。” “那你说给我听。” “没谈恋爱。”段柏云语气似有些无奈地说道。 “嗯,我也不信你会谈,从小就孤僻,连个朋友都不交,”青年似有些得意地感慨道,“你这种情况,啧啧,注孤生了。这次要不是我恰巧回国……” 说着,青年又语气一转变得带有浓浓的忧切意味,“柏云,你这病是根治不了了吗?我真怕我哪一天回来找你,你就连我是谁都记不清了。” “我分得清你。” 青年谴责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把我和狗记混的事吗?” 段柏云缄默无言。 青年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我给你拉首安眠曲,好好休息吧。” 手指抵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江甚雪感觉那股凉意透过皮肤浸入了血肉,肢体仿佛也被冻僵了,令他动弹不得。 病房内的青年,大概就是那位神秘白月光,他和段柏云从小相识,且对段柏云的情况非常了解,态度上亲昵熟稔。 那他呢,他对段柏云的过去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段柏云得了什么病。 记性不好会把人记混,孤僻,注孤生……江甚雪把他们对话中提取出的词反复分析,努力去想。 想来想去也只能和精神类疾病挂钩。 段柏云是个精神扭曲的变态,倒也挺符合人设。 “小江?”付乘错愕的声音将江甚雪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你怎么,”付乘一脸懊恼,“不是说我去接你吗?” “嘘——”少年做贼心虚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付乘确实捂住了嘴,被少年此刻的模样吓得。 他瞧了一眼病房,赶忙把人带走。手握住少年手腕惊觉这小手冷得像块冰,而少年的脸早就烧得一塌糊涂,蹙眉撅着嘴,双眼迷离不满地瞪着病房。 “付医生,我想请问段柏云他是有病吗……” 少年的语气颇为正经认真,如果不是气息太乱的话,听着就像是平常要闹脾气的前奏。 可这情况平常吗? “他是不是变态?” 付乘感觉山大的压力朝他碾了过来,“祖宗唉,别闹。” 少年甩开他的手,看着身虚体弱,这会力气却莫名的大,连说话都带着劲儿,“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呃……呵呵。”付乘心里那叫一个悔,他就不该发信息通知人过来。 “先看医生好不好?”他耐心哄道。 “不好。”少年声音沙哑哽咽,“你说段柏云有事让我过来,我过来了,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用都没有。” 在他对段柏云的病情一无所知,巴巴赶来的时候,那位白月光似的人物就已经在病房里和段柏云有说有笑的了。 “我就是个废物。” 付乘:“不,你不是。” 少年吸了吸鼻子,嘴唇张开又合,终究是没说什么,嘴唇抿得死紧,浑身气势就像是被戳了个破洞,不论怎么倔强都只能瘪掉的气球一样。 付乘看着就觉得可怜,别说段总,他看了也要心疼坏了。 “好好好,我跟你说,你别把自己气坏了。” 可惜他没有段总会哄人,只能干巴巴用少年能听懂的通俗大白话去做简单解释。 “段总他其实,精神确实不太正常。我从小和他认识,我在幼儿园玩沙子的时候,他在疗养院分尸布偶,把漂亮可爱的娃娃都拆碎了,你没被吓到吧?没有,那我继续说了。” “……他曾被确诊为自闭症,从小孤僻和同龄小伙伴玩不到一块,据他上上任主治医师说,他小时候的自闭症是误诊,段总和普遍的自闭患者不一样,他有很严重的幻想症,他从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认为他的人生是被设定好的,都是虚假的。” 江甚雪听得懵里懵懂,听到最后恍然一激灵,“那然后呢?” “然后就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控制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个人了。”付乘犹豫了一下,“段总小时候吧,也是有玩伴的。” 少年用笃定的语气问他:“那个玩伴叫韩映雪,是吗?” “……嗯,你已经知道了。”付乘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很神奇对吧,韩少爷是唯一一个不被排斥的人,是段总幻想世界中唯一能容纳的真实。” 江甚雪问:“所以刚才你让我过来,是因为段柏云又幻想了吗?” 付乘歉意道:“嗯,不好意思。” 所以说,他这个替身没有起到本该有的作用,江甚雪感觉心口堵得慌,“他犯病时是不是很难受?” “不好说,因为我们无法感同身受。”付乘早已经习惯了段柏云的时不时发作,倒是对江甚雪的反应感到新奇,“你不怕吗?” 江甚雪莫名,“怕什么?” 付乘吐出三个字,“精神病。”他看见少年眉头皱得更紧了。 “段柏云知道你在背地里说他坏话吗,你不怕他知道吗?” 付乘:“在明面上我也说。也没什么,顶多扣我点工资,我工资很高的,不怕他扣。” “噗呲——”江甚雪没忍住笑。 紧绷的气氛随着好像少年这一笑骤然间松懈了。 江甚雪摇摇头,“我也不怕。我没有工资,段柏云扣不了,而且他也不会罚我。” 他来见到段柏云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面对一个变态冰山霸总的心理准备。 段柏云对他的温柔和包容出乎他的意料,时常令他茫然无措,被言语侮辱被暴力伤害才是他原先所期盼的,才符合他的任务要求,他倒宁愿段总是个变态冰山霸总,也好过是被疾病困扰的段柏云。 且他此刻又清醒地感觉,段柏云对他没有要求,是以对他宽容温和,无所需求,就像是你不能对一只小狗有过多的要求那样。 他是一个没有价值,不被需要的存在。 凉意慢慢渗透入骨血,江甚雪已经激动不起来了,他的情绪非常平静,之前“小废物”的自嘲就像是颗种子,在他的精神里悄悄生根发芽,被日积月累的浇灌,到现在破土而出,麻木又坦然地结出果实。 “小江,小江?” 第47章 “嗯,段柏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去看医生了。” 付乘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之前对医院避如蛇蝎,推三阻四不肯看医生,在医院变着法不吃药的人,居然主动说要去看医生了? “生病了看医生有什么不对吗?”江甚雪吸了吸发酸发堵的鼻子,感冒好难受,系统不在,他这身体又不抗造了。 第39章 少年拿了药出来,付乘想要拿来看看。 “你不是精神病医生吗?”江甚雪嘟囔了一句。 付乘:“别科我也略有涉猎。” 他怕少年嘴上说着看医生拿药,转头就把药扔了倒了。 这种事在前些天发生过,在医院醒来不情不愿住院的少年面对他们时假装乖巧,趁着不注意就把药扔了,饭也不肯好好吃。 还是段总每天三餐监督着他好好吃饭吃药。 段总是真把这位当小祖宗一样哄着供着,对自己的一日三餐都没这么认真重视。 在付医生的监督下,江甚雪吃了药,并拒绝了住院观察的建议。 付乘看少年似乎还有话想问,踌躇着开不了口。 “我,我还是回去吧。” 付乘可以肯定少年真正想说的绝不是这句。 “你还没退烧。”付乘说。 “已经没事了,死不了。”江甚雪心里抵触着医院的一切,本能地想要逃离,可偏偏他又有些不甘心。 “付医生,韩少爷是不是回来了?” 少年这话和明知故问没有区别,但付乘还是认真回答了,“是的,他刚回国。” 江甚雪红着眼问:“他会留下来吗?” 这是付乘第一次见少年露出如此小心翼翼的表情。 “段柏云他还需要我吗?” “那肯定的。”付乘回答道,说完意识到会有歧义,又赶忙补充解释,“段总肯定是需要你的。” 少年坐在花坛边缘,抬头怔怔望着远处,眼帘半垂着,不说话了。 付乘感觉到了相当大的压力,就这样不吵不闹的少年比哭闹撒泼的病患还要棘手,“韩少爷他应该不会留下的,他还在国外读书。” “嗯。”江甚雪无意识地蹲下,手指在地上胡乱涂画,心里乱七八糟的理不出头尾,他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最后,他问了一下,“段柏云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付乘:“没事了。” “好。”江甚雪扶着花坛边缘慢慢起身,“那我回去了。” “你回哪去?” 他听见付乘在后面问道。 他感觉眼前一片空白,“不知道。” 父母意外离世,他早就没有家了。说到回要哪去,脑子里全无概念,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江甚雪走了几步,身体又累又虚,他走不动了,又不得已蹲了下来,“我不想住院。” 少年蹲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瘦削的肩背就像是薄薄的一片纸,看着可爱又可怜。 付乘语气都不自觉软了下来:“怎么了?我背你吧。” “我不要。”少年赌气似的说道,带着重重的鼻音,“我蹲着缓一会儿就好了。” 闹起脾气来的小江可不好哄,要是段总在就好了,付乘颇为苦恼地心想,段柏云肯定能轻松把人哄好的。 他也是,非得那么急把人叫过来,现在好了,闹得人不开心了。 要是让段柏云知道……付乘咽了口空气,有点不敢往下想了。 医院曾一度是江甚雪最想逃离的地方,他原以为之前住了十天院就已经是极限了,他暗自发誓再也不要踏进医院大门。 结果因为段柏云,他巴巴地赶过来。只是小感冒而已就被付医生和院方要求必须留院观察。 医院的空气不好闻,饭菜不好吃,病床躺得他浑身发酸,江甚雪感觉自己要长蘑菇了。 “吃嘛,你要是不吃我就告诉段总。” 付医生也就会拿这点威胁他了。 江甚雪要求付乘为他保守秘密,不能告诉段柏云他来医院了。 付医生当时好笑地表示道:这算什么秘密? 江甚雪气愤不言,他也是有尊严的,这种丢脸的事怎么能让段柏云知道? 其实他也大可以一走了之,段柏云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身边守着,就像是胃病霸总男主只吃得下女主做的饭菜,那位韩少爷便是药到病除的神药。 他这个不合格的替代品留在这也没什么用。 只是好奇罢了,江甚雪捧着药碗心想,他只是好奇段柏云那病到底是什么情况,想要了解更多才留下来的。他带着任务而来,关心主角攻属于是敬业负责了。 少年性情单纯,心思都摆着脸上,付乘从那副欲语还休的姿态里读懂了些许。 “唉……” 付医生叹了口气。 江甚雪紧张地问他:“你叹什么气?” “关心段总就直说嘛。” 江甚雪迟钝地反应了一下,感觉付乘会错意了,“我才不是关心他。” 但这反驳很无力,落在付乘耳朵里就是变相承认了。 “我没有……” 少年还想说些什么,眼帘沉甸甸的坠着,眼睫如蝴蝶翅膀,撑着无力扑闪了几下,缓缓合上,嘟囔了几句后陷入了沉睡。 付乘一口气也松不下来,起身想去段柏云病房看看。 这时门开了。 段柏云站在门口,眸光探了进来,“他睡着了?” “是,刚睡着。”付乘让开身,“已经退烧了。” 段柏云皱眉,“他烧得很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已经退到三十八度了。” 少年的表现比付乘接触过的高烧患者要好太多,一般人烧到四十度左右脑子便已经一塌糊涂,而少年意识清醒,能正常沟通交流,除了过于病态虚弱的姿态外,看着和平时也没有太大区别。 “还挺乖的。”简直出乎付乘的意料,颠覆了他之前对少年任性,不肯乖乖配合就医的刻板印象。 “很乖?”段柏云眼底流露出了几丝怀疑。 “是啊,小江同志还挺配合的,打针吃药都不闹,跟医生交流病情比我还熟练,”付乘有些感慨和心疼,“看样子也是从小到大病过来的。” 这副活脱脱的病秧子体质没有患上要命的疾病,能一直活到现在,也算是上天保佑了。 段柏云闻言,眼眸沉了沉,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思虑和付乘看不明白的复杂。 “韩少爷他这次回来没有通知我们,如果他留下来的话,你的病情就能得到很好的缓解。他是不是打算留下来了?” “段总,你是什么想法?”付乘接着问道。换做在以前他根本无需多此一问。 这些年他试过无数办法,事实证明让韩映雪留在段柏云身边就是最好的治疗手段。 段柏云:“我拒绝了。” “……我就知道。”从客观条件和理性角度分析,这个结果相当意外,但付乘心里感觉不到丝毫意外,竟莫名松了口气。 他甚至不想去问为什么。 显然当事人也没有兴趣解惑。 “让他好好休息,”段柏云看着病床上缩成一团的少年,“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已经恢复良好,正常上班了。” 付乘:“那他问起韩少爷的话,该怎么和他解释?” “我会和他解释。” 付乘看了看他一身西装革履,抬手想关上房门,“那您慢走。” 段柏云却是推门进来,他停在病床前,轻抚过少年脸颊,温热的湿意在贴着眼尾的指腹晕开。 少年双眼紧闭,不知是汗还是生理泪水,眼眶透着湿漉,眼睫也湿成一绺一绺的,哪怕是睡梦中也撅着小嘴,看着倔强中又透着几丝可怜。 “唔……”察觉到脸边的温柔,他贴脸蹭了蹭。 “别走……”少年紧抱着这只宽厚的手掌细声呓语。 江甚雪做了个梦,回到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从小不缺妈妈和爸爸的怀抱,妈妈将他抱在怀里,爸爸让他骑上肩头,让仅有四五岁的他不必踮脚张望比他更高的人海或事物,让他看清他所好奇的、目光所及的过的一切画面。 他想起了很多,妈妈会跟他讲很多逸闻趣事,爸爸总跟他说些枯燥乏味的逻辑大道理,他们把一幅幅或漂亮壮丽或秀美精致的风景呈现在他眼前,如今回想起来方知父母那份想将世间万物都教他认识体会的急切——也可能这只是幻想编织出来的梦境。 小孩子不记事,他已经忘了很多幼年时的记忆,只能借梦拼凑出零碎的过去。 哪怕是个梦,就算是个梦,他也不想醒来了。 他幸运地活到了现在,却没能亲眼见识更多高墙院外的世界,他向往自由,却始终困顿于孱弱多病的身体。 他什么用都没有,自父母离世,再没有人需要他。 少年忽地发出低声啜泣,细瘦的手指如藤蔓般紧扣着段柏云的手掌,“别走。” 第48章 段柏云不由得软了眉眼,也不管少年能不能听见,只顾轻声安慰道,“好,我不走。” “妈妈,爸爸……” 江甚雪梦见妈妈爸爸又回来了,他们耐心温柔地抚着他的脸,承诺不会再离开,触感真实的大手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于是呼吸渐缓,睡意如潮水般铺开隔绝开了所有不愉快,引他沉眠。 这一睡便睡了很久,好似把一生的觉都睡完了,意识迷迷蒙蒙,一时间链接不上现实的信号。 江甚雪茫然地望着窗外冷白的半边天光,而后恍然惊起。 看到床头的手机,他先反应了一下,是段柏云送他的那部。 显示的时间问题不大,这次他没有一觉睡上好几天,只是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清晨雾蒙蒙的。他打了个冷颤,果然只是梦而已。 忽然机械提示音响起。 任务进度条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这次呈现的更加直观,给出了精准的数据,完成度42%,接近一半的观感。 “这么快的吗……”江甚雪被这惊喜砸得直吸冷气。按这速度,他应该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不过惊喜归惊喜,这进度究竟是依据什么涨的? 上次是因为差点激动致死,涨了进度勉强说得过去,那这次算什么? 江甚雪怎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走了什么有效剧情,要说虐心虐身,他连段柏云以及那位白月光的面都没见到,剧情参与度为零,剧情推动为零。 睡了一觉起来稀里糊涂的涨了进度,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40章 “你这么早就去公司了?我可是才刚睡醒呢……” 窗外的声音有些耳熟,江甚雪很难忽视。 青年穿着简单,白衬衫配西装裤,走过雾蒙蒙的爬藤,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额头碎发,他偏头,似不经意地与江甚雪对上视线。 只一眼,江甚雪就怔住了。 真的,很像。他们就仿佛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青年有着更成熟的五官,温柔的面容,向他露出个轻轻的微笑。 “那就这样吧,你忙。”韩映雪挂断了电话。 江甚雪一时呐呐无言,看着青年朝他走近,停在楼下。 “你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柏云可要急死了。” 终于如愿见到这位传闻中的白月光了,可江甚雪不知道以什么心情面对这位的好。 干巴巴吐出几个字,“……谢谢啊。” “方便下来聊聊吗?” 对方直视的眼神是那么的坦然温柔,令江甚雪有种做贼被正主抓到的心虚感…… 可不就是吗,他就是这位韩少爷的替代品,或许是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段柏云的情人,成了见不得人的存在。 韩映雪:“下来走走吧,其实我很也想见见你。” 话都这么说了,那他豁出去了。正好他也想向这位白月光模仿学习一下。 少年走得很急,光着脚丫踩在粗糙的水泥地面,冲过来时带起的风都带着凉意,堪堪在韩映雪面前停下。 看着这张简直是自己缩小版的脸,看着自己脸上不会有的青涩表情,韩映雪不禁失笑,“怎么不穿鞋?” “穿鞋走路声音大……”会引起护士的注意。江甚雪直入主题,“请问你找我,要说什么?” “别那么紧张呀,”韩映雪趣味道,“听说有个长得很像我的人,我很好奇就过来看看。” 江甚雪:“专门从国外过来?” 这就是正主的危机感。 “柏云都跟你说了关于我的事了吗?”韩映雪笑道,“他都没跟我说过你。” 做贼被抓包的心虚感更强烈了。 江甚雪一边尴尬,一边佩服这位韩少爷的好心态,都这样了还能和颜悦色跟他说话。 “你不好奇我是在哪听说你的吗?” 江甚雪下意识摇摇头。 “你很火哦。” 江甚雪:“啊?” 少年呆愣愣的,脸上的羞愧还未掩下就被诧异茫然覆盖,让韩映雪看得笑意更深,“大明星,你火出国外了。” “是,是吗。”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对这话半信半疑,他感觉对方更像是在开玩笑,“没有的吧。” 他只是个糊咖而已,顶天的上百万粉丝,还不知道里面掺有多少水分。 韩映雪眯眼笑:“你猜猜有多少人把我错认成明星了?” 江甚雪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影响力。 “韩少爷,你找我就是跟我说这些的吗?” 少年面露苦恼,语气里似有些不满,目光刻意回避着。很单纯无害的一个人——韩映雪在心里做了判断。“一定要说些什么呢?” 江甚雪嘴唇微张,“呃……” 按小说惯常套路,他们见面应该是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架势,可他们现在之间的气氛过于和谐了。 和谐到他都为自己之前的忐忑不安感到羞愧。 “你叫我映雪就行。”韩映雪说,“巧了吗不是,我们名字里都有雪,长得也这么像。” “映、映……”江甚雪别扭的在嘴里拐了一下,“映雪哥。” “唉。”韩映雪很是受用地应下,“小江,我听付医生他们这么唤你。” “嗯。” 韩映雪轻笑了一声,“你很怕我吗?” “不怕。”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韩映雪说,“是柏云告诉你,让你离我远点吗?” “不,他从没有跟我说过这种话。”江甚雪做不到像他那样坦然地说起段柏云,“韩少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别走嘛。”韩映雪拉住少年的手,让人好好坐下,“你就不好奇柏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吗?” 江甚雪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这种情况下韩映雪还能如此平静淡定,不愧是段柏云心里不可触及的白月光。 “为什么?”少年顺着他的话明知故问。 “因为,长得好看?”韩映雪伸手。 江甚雪慌忙错开脸。 那只修长的手轻轻地落在了他头上,揉了揉。 少年有些呆住,懵懂地望着他。 “长得这么漂亮可爱,柏云当然喜欢你。” “不是,”江甚雪受不住了,“我和他不是恋爱关系。” “哦,那你认为是什么关系?”韩映雪眼里的笑意淡去,瞬间多了几分质问的冷利,“非亲非故,我从未见过柏云对谁这么好过,你和我长得这么像,是巧合吗?” “对、对……”江甚雪把下意识的道歉囫囵吞了回去,“对的。” “没错,就是因为这张脸我才能留在他身边,我就是个好看的花瓶,长得像纯巧合,韩少爷你和我不一样。” 江甚雪顿了一下缓口气,截在对方开口前说道,“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都知道,不用告诉我了。韩少爷,段柏云他是喜欢你的。” 少年的愤然的语气里透着破罐子破摔的哀怨,“是段柏云给我钱让我跟着他的。” 韩映雪微怔,随即勾唇无奈笑道,“我又不喜欢他,你别紧张呀。” 少年咬牙:“那你刚才……” “不好意思,开个玩笑。”韩映雪赔笑道,“我不会自居身份干涉你和柏云的关系。” 江甚雪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通,随即才意识到韩映雪话里的关键,“你不喜欢他?” “我和柏云……”韩映雪垂眸,看少年迟钝地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控诉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段柏云。 “一直都是朋友。” 江甚雪完全不信,哪有朋友会把对方视为最重要的人,哪有朋友会找一个相似的人养在身边亲亲抱抱。 哪有朋友会因为知道了对方身边出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就立马抛下学业回国,质问自己这个替代品和他“朋友”的关系。 江甚雪:“可他很喜欢你。” 韩映雪:“我不了解,那是他的事。” “我……”江甚雪被堵得哑口无言。 看着韩映雪这张与自己酷似的冷淡面庞,他有种莫名的心惊和无措。 “你今天找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以正宫的身份示威倒也不像示威,江甚雪确实搞不懂了。 韩映雪:“柏云从没有跟你说过他的病情吧?” “嗯。”江甚雪问,“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清楚,从小到大没有哪个医生,哪家医院机构能给出肯定准确的诊断。总之他是一个怪胎。” “那该怎么办?”问出这话时江甚雪心里同时响起另一个问题:你会留下来吗? 韩映雪看着他,“他留你在身边不是为了治病吗?” 江甚雪:“可我不行啊。” “柏云的选择自有他的道理,你身上一定有过人之处。” 江甚雪:“……”他能说他其实什么都不懂,哪哪都不如他韩少爷,连身高都比不上吗? 第49章 韩映雪若有所思道,“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怎么可能。”江甚雪想也没想地否认了,他和段柏云俩人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关系,最大限度的亲近仅限于亲亲,段柏云对他没有性趣。扮演替身受是他的工作,工作谈什么感情。 韩映雪目光打量,“嗯,你最好不要喜欢上他哦。” “我懂。”江甚雪自认非常懂,刚才韩少爷就是在敲打他这个替代品不要妄想上位。 尽管韩映雪说他和段柏云只是朋友关系,但可没说要做一世的朋友,他就知道,韩映雪心里其实也是喜欢段柏云的,只是碍于某种原因不好明说,选择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方式表达占有欲,对他这个替身宣示主权。 韩映雪:“……懂就好。”最好是真的懂。 话说到这份上,江甚雪心情轻松了很多。 “韩少爷,你这次回来,是会留下来,还是回国外继续读书?” 韩映雪:“我是打算留下来的。” 江甚雪的心脏紧了一下。 “怎么叫得这么生疏,刚才不还喊我映雪哥吗,再叫一声。” 江甚雪:“……映雪哥,你到底是走是留?” 韩映雪反问他,“你希望我是走是留?” 少年小声嘟囔道:“我希望有什么用,你会按我希望的做吗?” “会。”韩映雪点头,如愿看见眼前这张与他相似的青涩面容缓缓呆滞住,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韩映雪:“真有意思,哈哈哈……” 可以确定是真的被耍了,江甚雪愤然离场。 韩映雪笑够了,才掏出在口袋里无声震动了好一会儿的手机,挂断。 付乘跟医护拿了药和早餐过来,就见这小祖宗跟颗炮仗似的冲回房间,不知谁又惹他惹生气了,这下也顾不上问少年刚才溜出去干什么,付乘果断把早餐和药都排在了后面,恭敬地捧上手机。 “小江,段总来跟你问好了。” “不接。” 另一头,钟田扶了扶眼镜框,表面还是镇定自若的业界精英,内心已经开始咯噔了。 两部手机,打给两个不同的人,先后被挂断。 此刻的段总面无表情,心情糟糕透顶。 “继续打。” 钟田小心请示:“打给谁?” 段柏云:“韩映雪。” “刚刚韩少爷回了信息,他说刚才不便接电话。”钟田硬着头皮,“现在也不方便。还说他没事,不用段总担……” 段柏云不耐烦打断,“他现在在哪,还在医院没走吗?” 钟田有些诧异自家boss这有些反常的反应,今天的段总似乎格外暴躁。 第41章 付乘就这么安静地等少年气消,他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并不持久,照顾了少年这么多天付乘多少也有了点经验。 “要给段总回个电话吗?”付乘问道已经平静了下来,捏着调羹搅中药汤汁的少年。 “不用了。”刚才情绪上头挂了电话,江甚雪现在想来段柏云实属是无辜,被他不讲理地迁怒了。 “反正他找我也没什么事,无非是催我吃饭服药。”江甚雪端起药碗一口闷。 付乘看得呲牙咧嘴,怀疑少年是否丧失了味觉。 “付医生,你希望韩少爷留下来吗?” 少年向来直白藏不住事,在意什么便直接开口问了。 不过这对付乘来说就有些为难了,身为医者自是希望病人的病情能得到缓解,但是,现在他的病人多了一位名为江甚雪的少年。 付乘:“这,并不是我希不希望的问题。” “如果……”在开口问出的关头江甚雪闭了嘴,向付乘问出类似的问题,就像韩映雪一样看似将决定权交给了他人,其实更是把烦恼抛了过去。 这是他和韩映雪的事,至少不该给不相干的付乘带来不必要的苦恼。 韩映雪的去留问题也不能问段柏云,尽管江甚雪第一反应想的是如果段柏云在就好了。 但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抵触,并非出于把麻烦都抛给段柏云的愧疚心理,平日里麻烦段柏云的事多了去,倒也不差这一件。 江甚雪唯独能确认的是,无论韩映雪是走是留,他都不是很想听段柏云跟他说这些。 所以面对段柏云发来的信息,问及韩映雪是否也在医院,有没有看到他时,江甚雪撒了谎。 [问我做什么?我不知道啊,韩少爷回国了吗?] 段柏云回复道:[好,我知道了。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我下班过来接你。] 江甚雪呼了口气,刚才差点就顺着段柏云的话说没在医院看到韩少爷,真是险些就暴露了自己跑来医院的事实。 段柏云也是急糊涂了,居然找他打听韩少爷的下落,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那你上你的班吧] [段总您也要好好休息哦] 光看这先后两条消息,段柏云都能想象出少年不满地敲下带着怨怼的话,紧接着又做起了无意义的补救的画面。 段总不会发现不了少年语气的敷衍随性。 而江甚雪也并不在乎他对段柏云不够敬畏诚恳的态度是否会引起对方不悦,或者因此被惩罚。 段柏云这会应该满脑子都是他的挚爱白月光吧,哪还有功夫管他。 果然之后段柏云只回复了一个:嗯。 再无下文。 此刻江甚雪心里想的也是那位白月光。 “付医生,你可以告诉我更多关于韩少爷和段柏云的事吗,我想多了解一下……请不要误会,我对韩少爷没有恶意,只是想更好地履行替身的职责。” “可以啊。”付乘倒是没想隐瞒,这些事就算他不说,少年也迟早会知道,何况段总看起来也没有要隐瞒下去的意思。 听起来其实挺简单的,和江甚雪想像拼凑起来的差不多,段柏云小时候患有怪病,只有韩映雪能安抚他心神。 对段柏云而言韩映雪是最为特殊的存在,从小到大能留在他的身边除亲人外只有韩映雪一人。 韩映雪与他出双入对,是青梅竹马,是最亲近的朋友,是学校里不论别人如何给他递情书示好,目光也始终停留在一人身上的最特殊之存在。 一个高冷男神,一个温柔校草,适配度满分,学校里人尽皆知他们二人关系的特殊,尽管他们从未公开承认过是情侣。 二人从不缺乏追求者,追求者们争先恐后,络绎不绝,似乎势要把这两株纠缠不清却始终不结果实的株草给分拔开,可始终没有人能做到。 直到韩映雪在高三时做出了出国读书的决定,在那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能长久的彼此相伴相随。 那时候身边知情人包括付乘都在劝韩映雪留下,唯独段柏云没有任何表示。 此后韩映雪回国次数寥寥,二人少有再见。 江甚雪忍不住问,“出国而已,又不是去外星了,见一面有那么难吗?” 像他病情不稳定时,辗转在不同的国家医院,出国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 付医生看他的眼神带着包容,“小江,爱情隔着的不仅仅是现实的距离,还有人心的距离。” 江甚雪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依旧无法感同身受,他还很想问为什么段柏云不拦着心上人离开,自己白白思恋苦等这么多年。 少年说,“这听起来感觉是个单相思的故事。” “谁知道呢。”付乘打着哈哈过去,二人的过去任谁看了不觉得他们是相当甜蜜能长久的一对呢?骤然间分开简直是无理取闹。 江甚雪有种预感,韩映雪这次回来恐怕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段柏云应该是没功夫理会他的。 见少年闷闷不乐的样子,付乘安慰道:“小江啊,你也不需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江甚雪此刻烦恼的是如何妥善处理自己在这个世界除替身受以外的身份。 他现在是个艺人。 公司的电话和短信轰炸没有停过,已经从之前的好言利诱,变成了恶语威胁。 不知公司从哪得来的消息,说他被金主大佬冷落了,一步登天的美梦卡在了半道上。 网上也流传着类似的传言,还说得有理有据,哪个傍上大佬的艺人不是资源起飞,热搜曝光不断。 就他江甚雪消失至今快大半个月,直接在热度最高的时候没了声儿,后续也没有任何资源宣发,不是被抛弃了是什么? 粉丝们说自家偶像身体不好,在住院修养的解释没有起到多少效果,反而像是不肯承认现实的嘴硬,还遭到了不少恶意嘲讽攻击。 冲锋战斗在第一线的露露快要被气死了。 江甚雪看得有些愧疚,他自己没什么实力是个糊咖没错,但这些粉丝不该因他被骂,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偶像。 “唉,小江你要去做什么?”付乘看见少年一骨碌下了床。 第50章 “回去。”江甚雪换下病号服。 付乘一头雾水:“回哪去啊?” “公司。” “对了付医生,你可以你不用跟着我。” 少年有理有据地说道,“段总更需要医生照顾,我只是小毛病,你没必要时时刻刻我走哪跟我到哪。” 如果说跟着他是段总的命令呢?付乘一时间没有吱声,只是看着江甚雪堪称熟练地办理了手续离开医院。 这是个很矛盾的人,当你以为他是一个吃饭都要别人哄着吃,连衣服都穿不好的菟丝子时,他会冷不丁做出不符合他刻板印象的事,打得人措手不及。 付乘已然有了体会。而段总却还被少年的娇弱迷惑着,维持着一切还在掌握中的表面认知,对少年擅自离开医院的行为看作是和往常无异的小任性。 关于江甚雪做出执意要出院,且不要付乘陪同的举动,段柏云给出的回复是随他。 付乘咂摸着这俩字。“得,随他。那我继续跟随着吧。” 和原公司解约势在必行。江甚雪心里已经初步想好了,在段柏云顾不上他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把原身的烂摊子处理一下。 . 公司没有轻易放人的打算,付乘就这么看着少年和经纪人据理力争,而后在经纪人激动强势的话语中逐渐没了声。 “别忘了你有今天是谁的功劳,当初要不是我让你留在公司,你还不知道在哪刷盘子呢!” “还真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人家段家有把你当回事吗?” “没有老子你什么也不是!” “说话啊,哑巴了?” 江甚雪抬起头,“你说完了?” 少年的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经纪人看得心里慌了一下,又立即恢复刚才的气势,“别给老子装!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已经被段家甩了!”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被段柏云甩了?看他们这幅信誓旦旦的模样,真是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懂。 段柏云有本事就真的让他滚蛋。 江甚雪撇了撇嘴,“付医生,我们走吧。” 少年转身出了办公室门,任由后面的经纪破口大骂。 “小江啊,”付乘提醒道,“这事也知会段总一声吧。” “不要。” 往日里使唤起段总给他做饭都心安理得的少年,这次却是拒绝了。 付乘劝道:“小江啊,这事你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不需要。” 不知少年哪来的执拗,在这种时候拒绝了向段总寻求帮助,自己亲力亲为,跑上跑下地办手续,走流程,哪怕被公司刻意刁难也不肯联系段柏云。 明明是段总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唉……”付乘叹了口气。 出了公司大门,昏黄的天边点缀着高楼大厦的点点星火。 接下来江甚雪计划要去一趟律师事务所。 “付医生,你回去吧,这两天耽搁你太多了,真的不用跟着我了。” 付乘微笑:“不,你不用介意,我真的没关系。” 少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泄了气,认命般上了停在他旁边的车。 “还去律师事务所吗?”付乘没有上车,面色有些古怪地问他。 “当然去啊。”后座的江甚雪催了一下,“师傅可以走了吗?” “去哪?”驾驶座传来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江甚雪累了一天,此刻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说了去律师事务所,打车软件不显示地址的吗?” “我这不是出租车。” “哦,不好意思,”江甚雪恍然意识到这个声音是谁,顿时吓得一激灵窜出了车门,但思维没跟上嘴巴的速度,“对不起先生我这就下车!” “顺风搭一程也行,怎么不坐了?”司机师傅问他。 少年听了这话跑得更快了。 “江甚雪。”段柏云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带着警告,“给我回来。” 第42章 少年的脚步便如同生锈的齿轮,缓慢凝滞住了。 这是段柏云头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江甚雪本能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对,这有什么好严重的? “你跑什么?”段柏云走近。 对啊,他有什么好怕的。江甚雪顿时又恢复了些底气,昂首看着眼前人。 “段总晚上好,您身体好多了吧?” 从段柏云的角度看去,少年的眉眼压得很深,用力揪着眉头,看着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段柏云差点被逗笑了,“生我气呢。” “我哪有,”江甚雪不忿,“倒是你怎么忽然过来了。”给他吓一跳。 “打你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我可不得来看看。” 江甚雪理直气壮,“我在忙啊。” “你有什么好忙的。”段柏云握住少年手腕,又探了一下额头,把不情不愿的人拉回车上,“感冒了也不好好休息。” “你生病了不也是没有好好休息吗?” “我感冒已经好了。” “我也是有工作的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感冒了的,好吧,我就知道付医生会告诉你。” 少年一个个反驳回去,最后愤愤控诉道,“付医生是你派来监督我的是不是?” 段柏云给系好安全带,少年坐不安分,脸一撇道,“我还有事。” “你会有什么事?” 段总终于开尊口了,可一开口就是这么气人,江甚雪感觉胸口有邪火噌噌往上冒,“我现在是个演员。” “嗯。” “嗯什么嗯,我说认真的,我是艺人,我已经大半个月没露面了,这是严重的失职。” 段柏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没事的。” 少年愤愤地瞪着他,一张小脸涨红着,显然是相当不满。 “好,等你身体好点,我给你安排戏拍,到时候你想拍什么都行。”段柏云软声哄着他,“现在先回去好吗,吃晚饭了没有?” 少年却是用力摇头表示抗拒,“我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段柏云道,“钱够花吗,我再给你打点,还是想买什么?” “我要,”看着男人疲倦带着包容的目光,江甚雪顿了一下,低着头小声道,“我现在就想当个艺人。” “不行。”段柏云毫不犹豫地给否定了。 “为什么啊?”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身体没养好……” “那我留在你身边又有什么用?”少年罕见的几乎是大吼出声打断道,“我不想这样!” 段柏云微怔,眉头不自觉皱紧,“那你想怎样?” “我想去拍戏,上节目……”不论怎样都好,反正就是不想维持现状。 江甚雪扯着安全带,“段总您自己忙吧。” “小雪。”男人无奈地喊他。 “别这么叫我,我又不是你的狗!” 又来了,段柏云又是这副语气,根本就是把他当宠物看待,兴致来了就把他当小狗逗弄,对他本人毫无念想。 “别闹。”段柏云摁住少年的手,把人摁回座位里。 少年红着眼瞪他,“你觉得我是在闹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把你当成狗。”段柏云难得感觉到了棘手,眼前人格外难哄,“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段柏云拿出了更多的耐心,比以往更加的温柔,仿佛能包容怀中人所有的任性和坏脾气。 可这并不是江甚雪想要的,被问到想要什么时,他想到了自己涨幅莫名的任务进度条,想到了疗养院日复一日的天空,想到了那算命的说自己命不久矣时的惋惜神色…… 毫无疑问,他想要活下去,想要好好体验这个陌生又美好的世界。 只要能完成受虐任务……于此时他又想到了韩映雪那张笑吟吟的脸。 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包围着江甚雪,“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不要再把我当宠物一样宠着哄着了,我求你了。” ——把他当替身工具人,不要对他有任何怜惜,不要给他任何温柔滋生妄想的土壤,真正的像对待一条狗那样对待他。 可这是不可能的,江甚雪清楚地明白这点,在韩映雪回来之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 一点温热落在手背,砸出极浅的弧度,段柏云恍然,那是一滴眼泪。 竟然哭了。 骤然间有种莫大的负罪感压在段柏云心口,他仓皇抹去少年眼尾的湿润,“怎么哭了呀,都依你好不好?” 男人在耐着性子哄他,可这眼泪完全不听使唤,江甚雪只感觉鼻酸眼睛也酸,催生出的湿意在眼眶打转,将视线模糊得只剩眼前模糊的人影轮廓。 眼看着随着他指腹抹开湿意,少年眼眶如决堤般涌出泪水,段柏云慌道,“我错了,你别哭了。” 第51章 少年娇气归娇气,却从未在他面前哭过,骤然间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坠落,教他心疼得一时间只想把人搂进怀里好好安慰,“宝贝别哭。” 江甚雪用力拍开他的手,恶声恶气道,“谁是你宝贝!” 【滴——】 正在羞愤气头上的他忽地听到了系统提示音。 然后亲眼看见进度条向前挪动着,45%,48%,52%,最终停留在52%的位置。 江甚雪连眼泪都忘了抹,惊得忘了反应。 粗粝的指腹抚过他的脸,用柔软的纸巾仔细搽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好好,你是我的宝贝,不哭了。”段柏云显得有些笨拙地安抚道,“都是我的错。” 哭?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了大脸,江甚雪胡乱抹了一把脸,无言以对的窘迫和羞恼堵在喉咙里,叫他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段柏云注意着少年的神色,小心开口,“宝……呃,小江。” 江甚雪打开车窗,清凉的风吹散了眼眶的湿漉,却带不走面庞浮上的羞热。 “唉啾——” 他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 “先把窗户关上吧,风大,别着凉了。”段柏云拿不准少年的情绪,只得讨好道,“会生病的。” “段柏云。”少年深呼吸了几下,语气放得很平静,“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段柏云难得沉默住。 江甚雪望着那条只有他才能看见的进度条,心里滋味乱七八糟。 判定是否有效受虐的标准,似乎和他以前想的很不太一样,并不是他本人得受多重的伤害…… 江甚雪再问他,“之前我不小心晕过去睡了几天,你是什么感受?” “好端端的为什么问这个?”段柏云面上疑惑,心里忽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你是不是非常担心我,”江甚雪咄咄逼人地追问,“是不是怕我会醒不过来,怕我会死……” 话未说完,被男人掐住了下颚强行打断。 段柏云扯起嘴角似乎想挤出个笑来,但失败了,无可奈何道,“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 “你刚刚是心疼了吗?”江甚雪就着这个姿势,颇有些有恃无恐地继续问,“你心疼我了?” “是,心疼了。”对这点段柏云承认得非常痛快,但他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心口提得越发紧了。 “原来如此……”江甚雪恍然,惊喜得眼泪一滴也挤不出来了,半个月多月前那次过于激动险些身死,前几天的感冒,而刚才的,或许是眼泪? 虐心虐身并非字面意思上简单的让他受苦受虐,所谓的有效受虐剧情,关键是他受虐得到了段柏云的认可。 险些丧命是受虐,小感冒也是虐,连没有伤害的眼泪也是虐,段柏云在心疼他。 原来如此,居然这么简单,江甚雪捏紧了拳头,亏他以前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要是他现在再搞点什么事,让段柏云再心疼几下,岂不是很快就能刷满进度条了? 段柏云正为少年阴晴不定的情绪忐忑着,忽然被对方拽住了衣领。 “小,小江?” 少年一副激动得想要立即做些什么的模样,但面上又出现了几分犹豫,最后泄气地松开了手。 “算了。”望着男人写满担忧的双眼,江甚雪自我安慰地心想,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让段柏云心疼,还是别太刻意了。 搞清楚了有效剧情的判定条件,任务就简单多了。 段柏云不明所以,见少年情绪似乎平静了下来,于是小心试探着问,“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来跟我说说。” “还问我干什么,付医生没跟你说吗?”江甚雪嘴巴一撇,“起开,别压着我。我没什么好委屈的,也不需要你。” 看来是还有彻底没消气。段柏云默默回到驾驶座,在启动前又回头确认了几遍,确保少年有安全地坐在位置上。 车驶过陌生繁华的夜幕,耀眼的霓虹光影不断后退远离,视线豁然开阔起来。段柏云握紧方向盘,习惯性地踩下油门。 猝不及防地提速给江甚雪吓了一跳。 “你开那么快干什么?” “不好意思。”前座传来段柏云歉意的声音,“吓到了吗?” “废话。”江甚雪心有余悸,“你一个大老板怎么自己开车,都没有司机的吗?” “我喜欢自己开车。” “可你技术也太差了。”江甚雪说完觉得应该委婉点,“你开稳点嘛。” 段柏云好像在开玩笑,“不好意思,以前飙车飙习惯了。” “别别别,”江甚雪避犹不及,就算是玩笑他也笑不出来,“我不喜欢,你别带我飙车。” 听少年语气如此认真,段柏云起了逗弄的心思,“别怕,我开了那么多年的车,技术不差的。” “不要!”江甚雪态度坚决地拒绝了。 段柏云却觉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意思,“好吧,那不带你飙,我一个人玩。” “你一个人也别玩,”江甚雪是真的在说正经的,“飙车那么危险,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我不会出事。” “等到出事就晚了,不要这么不当回事!” 少年真的生气了,他声线颤抖,愤怒的语气里透着不同以往的担忧和惊惶。 段柏云意识到少年的情绪不对,立马收敛了刚才的散漫,“怎么了吗?” “我爸妈就是……”少年咽了口唾沫,极轻的哽咽声被风吞没。 段柏云没有听清后半段话,但结果不难猜,他收敛了刚才的散漫,“对不起。” “没事,咳咳……”江甚雪清了清嗓子,让自己说话不那么别扭,“刚才是我太激动了。” 他已经失去了世界上最亲爱的爸妈,要是段柏云也……不,他根本没法去想象这种画面。 段柏云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我曾经也有过最为亲密的存在,他也因为意外离开了。”段柏云斟酌着说道,“对不起。” “想起这件事你也很难过吧,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的,”江甚雪摇摇头,他发现其实段柏云不怎么会哄人,嘴巴笨拙得很,“我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不用为我担心。” 不过段柏云曾经最为亲密的人……韩映雪吗?可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呢。段柏云会为了安慰他不惜诅咒白月光吗? 江甚雪不免有些疑惑,可细细品味,刚才段柏云的语气却也不似作假。 郊区的夜晚很安静,别墅彼此相隔较远,只能隐约看到零星亮起的灯光。 江甚雪没想到段柏云带他来的不是原来的公寓。 “今晚在这住吗?” “你喜欢的话长期住这也不是问题。”段柏云开了灯,别墅亮堂且空旷,但相比他之前住的平层,这里显得活气多了。 至少冰箱里是有食物的,而且看样子是最近新添的,包装最新日期是今天。 段柏云换了衣服,洗手下厨,问江甚雪想吃什么。 说实话他不怎么饿,而是有点茫然,不过迷茫迷茫着就陷入了段柏云切瓜砍菜的背影身姿里去了。 段柏云刀工熟练,剁排骨改刀,切细丝,扒蒜……几乎是样样在行。 江甚雪第一次看美味可口的饭菜经由段柏云亲手做出来,这过程画面非常有吸引力,细想起来又觉神奇,段总竟是如此居家好男人。 吃完饭段柏云又牵着他参观了一遍别墅。 段总是高科技公司老总,屋内不乏各种他没见过的新奇产物。 全息投影,虚空成像什么的,偌大的别墅内部瞬息间就能变成海底世界,江甚雪不太懂这些方面的技术,只觉惊奇有趣。 段柏云问他要不要把自己的数据也录入进入,生成虚拟形象。 江甚雪好奇归好奇,还是拒绝了。 段柏云问他为什么。 江甚雪的回答很简单,他想自己亲眼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深邃绚丽的海洋,延绵的群山……他都想自己亲眼去体验。 看完一圈,段柏云问他,“以后就在这住怎么样?” 江甚雪:“很好,但我不想一直住这。” 诚然,这里的安全性和隐秘性都很高,不会有外人打扰———这是刚才段柏云跟他介绍的,配置较为完善,可以住的很舒服方便。 段柏云:“为什么?” 江甚雪说:“这里哪哪都好,就是出行不方便。” “没事,可以安排司机接送。” “我说的是,我要考虑上班的出行。”江甚雪看着段柏云嘴角的弧度在下降,“段总您是大忙人要上班,我也要啊。” 段柏云脸上的笑意彻底淡没了,“别闹。” “这不是闹,”江甚雪受够了段柏云这种把他当小孩唬的态度,“我是在认真地跟你说,我现在留在你身边又没什么用,我也想做点什么。” 段柏云颇为疲惫地揉了揉额头,“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第52章 “你是想让我一直待在这里,像宠物一样被你圈养着是吧?” 江甚雪的话语尖锐了起来,他看见段柏云眉宇间骤然揪起几道纵深的阴影,段柏云在发怒的边缘了。 可他一点也不害怕,或许段家那些人说得没错,他就是被宠坏了,理智明白应该冷静,可他情绪上怎也按捺不住,“段柏云,我不是你的狗,我……” 段柏云的手伸了过来,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闭了嘴。 可想象中落在脸上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江甚雪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看见的是段柏云紧绷着的,面无表情的脸。 “我,我不想一个人无所事事,你就让我走嘛。” 少年怯怯地开口试探,“好嘛?” “呵……”段柏云真的被气笑了,怒得咬牙,捧着眼前这张精致又可恨的脸直接吻了下去。 江甚雪猝不及防,感觉这次段柏云是以亲吻做惩罚,掠夺走他的空气,不给他呼吸的余地,双手被对方攥紧,被压着毫无还手的余地。 直到缺氧窒息到大脑发出警报的程度,段柏云终于放过了他。 少年整个人被亲得迷迷糊糊的,抱在怀里安分乖巧了不少,段柏云这才拿出理性分析的架势,跟少年分析状况,从他身体病弱需要静养,到他们不缺钱不需要少年忙碌工作,再到展望未来,以后身体好了有的是时间拍戏,如此耐心地劝慰哄说。 江甚雪已然平静了,段柏云的话有道理,其实他都明白,可他们没有未来。 “为什么不愿意留在这好好休息呢,嗯?缺什么跟我说就是。”段柏云耐心地问他。 “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少年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是因为韩映雪吗?” 第43章 因为真正的心上人白月光回来了,他这个见不得光的替代品理所当然地被藏在隐秘处见不得人。 “你别这样想。”段柏云收紧了怀抱的力度。 他也不想这么想,可他抑制不住思绪,想到韩映雪时就会有被正主抓包的无地自容羞愧感,甚至在某一瞬间产生了要是能和段柏云在一起一辈子就好了的想法,真的是阴暗又卑劣。 “都是你把我宠坏了。”他越发的卑劣,任性自私地把责任过错都推给了段柏云。 “嗯,是我的错。”段柏云全盘接收,做好了承受对方所有怒火不满的准备。 可少年并没有接着质问他哪里有错,他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目光瞪着虚空处。 55% 56% 60% 65%…… “够了!” 不要再涨了! 飞涨的数字触目惊心。江甚雪慌忙拉住段柏云的手臂,“你没错,我也没什么事!” “真没事?”段柏云担忧地看着情绪反复无常的少年。 “我真的,”江甚雪站起身,极力想证明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我没事,我刚才跟你开个玩笑呢,你别有心理负担。”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定位,刚刚随便矫情了一下,哈哈……” 对,没错,就是矫情。 他本来就是个替身,正主回来了他本来就该让位,没什么好难受的,刚才就是在矫情。 “我觉得住这也挺好的。”江甚雪死死盯着还在涨的进度条,发挥出了自己前所未有的演技,“我只是担心你因为韩少爷回来了就不要我了,所以才矫情一下,试探你呢。” 少年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看着没有了刚才的伤心难过,更像是搞砸了什么而努力挽回补救的尴尬急迫。 “毕竟你那么有钱,还对我那么好,我可不想这么快就被你抛弃,得确认一下,图个安心嘛。” 段柏云闻言皱紧了眉头。 好像起效了,终于没涨了,进度停留在非常危险的69%,江甚雪狠狠松了口气。 “段总?” 倒是说句话啊,别不会一下子好感度掉太多,以后都不心疼他了吧? 段柏云看着少年忐忑心虚的脸,骂了一句:“胡闹。” 江甚雪立马顺坡下驴:“我错了,我再也不自作聪明了,我知道段总对我最好了,我就是被段总宠坏了,以后再也不闹了。” “你呀。”段总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我错了嘛。”江甚雪好言好语哄把人哄好,这下才体会到其实哄人也挺累的,也就是段柏云人好而且宠着他,才会听他这种没水平的唬话,不跟他计较。 “晚安了段总,我睡了,您也好梦,不要累着哦。” 说完毫不留恋地关上了房门。段柏云默了一下,抬手敲门。 “怎么了段总,还有什么事吗?”江甚雪小心地探出脑袋。 段柏云冷漠宣布道:“知道错了是吧,惩罚是这一周都不能出门。” “不要啊,那和关禁闭有什么区别,这是犯法的!” “只是没有车辆接送而已。”段柏云就这么看着他干嚎哭闹。 “可这附近也没有公交车!”少年愤然,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你故意耍我呢,没车我不会打车吗?” 段柏云只笑了笑,揉揉少年一头不服气的乱毛,“早点睡,好好休息。” “还有什么事吗?”见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江甚雪疑惑问。 段柏云看着这张带着不安和试探的脸,承诺道,“不会留一个人在这里的。我也在。” “是、是吗?”少年讷讷,似有些无措,过了一小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好吧。” 关了门。 江甚雪近乎是半爬到床边,浑身力气都交代在了刚才的戏码中。 接近百分之七十的进度,真是跟做梦一样,江甚雪把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他还没想那么快离开这个世界呢。 . 翌日。 江甚雪起床时,段柏云已经出门了。 原先空荡荡的别墅多了十几号人。 “早上好,江先生!” 打开门,整齐一致的声音给江甚雪吓了一跳。 白管家慈祥和蔼,跟他解释说这是段大少爷的安排。 江甚雪点头。 就这么在别墅里呆了半天后,他懊悔不已。什么豪华大别墅,什么成群的佣人,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视线范围内,这些佣人就是段柏云找来监视他的。 他现在连出个院子都有人跟着,美曰其名他刚来不认路,怕他走丢。 “江先生,吃午饭了。”白管家唤道。 “先放那吧,”江甚雪想了想,“段柏云会回来吃饭吗?” “段大少爷中午不会回来。” “那晚上呢?”江甚雪追问。市区离这有些距离,往返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白管家面不改色地说会,段大少爷暂时搬来这住,自然晚上也会回来。 江甚雪对此无言以对,吃过午饭,又缩回了房间里。 几乎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他对着自己搜来的法律条文看得头昏眼花,以他现有的认知阅历,去对抗娱天这个成熟的公司,实在是有点勉强了。 公司似乎认准了他现在遭金主厌弃,对他可有可无了起来,但却不打算轻易放他离开。 若是想解约的话,就要面临数千万的赔偿金。 若是不解约,便会被赶鸭子上架安排满行程,撑着他最后的热度榨取剩余价值,然后抛弃。 上次综艺的收益税后已经大缩水,若拿来做赔偿,他恐怕又要恢复到刚来时的窘迫境地,不,是会更惨,直接负债千万。 露露是个女大学生,徒在网络上呼风唤雨,社会经验也比江甚雪强不了多少。得知自家偶像面临如此困境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为什么不告诉段总? 她的偶像沉默了很久,对话框迟迟没有新信息。之前那些不当回事的网络流言不由得浮入脑海,叫她也忐忑不安起来。 好在那头终于有了回应。 [我不能告诉他。] 露露仍不解:为什么呢? 因为段柏云不让他出去,非要他好好待着养身体——江甚雪第一时间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回了。 露露看了这解释,一个头两个大起来,她偶像的身体很差,确实需要静养,段总不愿让他出去抛头露面很正常。 但是好像也不妨碍帮他摆脱原公司的纠缠吧?露露不知道另一边少年的想法,只委婉地提出了这点。 江甚雪捧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为什么不肯告诉段柏云呢? 细想起来却是找不到一个具体的理由…… 只是打心底地抵触着,本能地依着情绪不想让段柏云介入。 段柏云好好忙他的工作,以及珍惜白月光在身边的宝贵时间就行了。 或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他一时间无从思索。 手机收到了一条较为瞩目的好友申请——因网上他被幕后金主抛弃的传言,这些天受打扰的频率直线下降,少有消息不灵通的会来找他。 第53章 [我是言辉,我可以帮你] 江甚雪本没有当回事,可接着便如同说好了一般,露露的信息也发来了。 她欢天喜地地跟他说,有办法帮他摆脱那吸血公司了。 [什么办法?]江甚雪问她。 露露又委婉了起来,绕了几大圈子才表明意思,她的本命偶像言辉可以帮他。 江甚雪瞬间警惕起来,问她的偶像为什么要帮他。 露露理所当然,因为你也是我的偶像啊! 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办法了,因为之前的黑热搜事件,她被传收钱背叛了言辉,导致圈内名声出奇的差,以往在粉圈结识的人脉也不愿意搭理她。 想来想去,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言辉了,这位娱乐圈里最富有热情和善良的艺人。 本只是试一试,没报多大期望,没想到言辉居然回应了她,欣然答应帮这个忙。 不愧是她的偶像,言辉是她粉了最久,最最信任敬仰的存在。 [没关系的,言哥他人真的非常好] [言哥说你要是没地方去的话可以去他的公司,他旗下的艺人待遇很好的。] [只要你加入了言哥的公司,保证没有人敢找你麻烦了,还有大把资源供你挑选,现在言哥的公司正是需要注入新鲜血脉的时候,江江你真的很合适的啊] [你真的不心动吗?] 露露如推销般极力劝说着,江甚雪听着当真是一点都不心动。 江甚雪回复说谢谢,不过要再考虑考虑。 . 傍晚时分,段柏云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 别墅久未住人,佣人们光是除院落的杂草便除了一天。 四周光秃秃一片,少年蹲在院里唯一一棵突兀伫立的树下。 段柏云捻去那少年栗色脑袋上的草屑,不知是否是错觉,这头栗发颜色似乎更深了,远远看去像是披散发着金光。 “在这干嘛呢?” “无聊。”少年用力地扯掉了男人脚边的杂草。 段柏云不得已退开了几步,“周末我带你去玩?” 少年缓慢地摇了摇头,大抵是真的无聊透顶了,随口问他这是什么树。 “这是棵山茶树。”段柏云回想着,用手比划道,“三四年前种的,种下时只有这么高。” “生命力真顽强,”江甚雪不禁感慨,院子里还有不少枯树残骸,只有这棵活了下来,“还结花苞了。” “这品种的山茶花期很长,你想看的话能从十月初看到来年开春。”段柏云伸手,把看着像是要在这蹲到花开的人提溜了起来。 第44章 段柏云如约回来吃了晚饭,忙碌到饭桌上也支起了电脑。 今晚的晚饭自然不是他下厨做的,据白管家说是段家那位手艺颇好的厨娘,段大少爷把原先段家大部分人手都安排了过来,大有要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架势。 而后段柏云每天准时回到别墅,如打卡般同着他吃一顿晚饭,不过白天是决计看不到段大少人影的。 段柏云很忙,看着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忙,有时候匆匆回来一趟,仅是吃顿晚饭而已。 据白管家说,段家一项很重要的项目正处在关键时期。 是不是因为项目,江甚雪不清楚也没兴趣去探究。 段大少爷在形式上坚守承诺,不留他一人在家,江甚雪倒宁愿段柏云不那么认真,毕竟每天这种一成不变的生活很容易令人厌倦。 “怎么不吃?”段柏云看向一脸出神,眉宇间透着倦意的少年。 “我……”江甚雪有些犹豫,时间越拖越久,对他越发不利,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找段柏云帮忙把公司这烂摊子收拾完才是最好的选择。 “怎么了?”段柏云放下了筷子,“我看你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的。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我不想和你说。”江甚雪坦白了自己此刻的感受,这话说的是既实诚又昧心。 “你现在还要瞒着我吗?”段柏云没有惊讶,早就料到少年会是如此反应——少年兀自纠结煎熬了这么些天,总算等到了向他开口的时候。 “你难道没有猜到吗?”江甚雪忍不住抱怨起来,有种莫名的理所当然,“我瞒着你什么了,聪明的段大少爷猜不出来吗?” 段柏云早早举手投降:“对不起,我没有猜到。” “油滑!”江甚雪忍不住气道,“你是根本没有猜吧?” 段柏云露出讨好的笑,“江江,我猜了。” 男人眉宇立体,镶嵌的眼眸也格外深邃,透着仿佛能看穿人心的幽光,好似能将他脸上的仓惶和心虚映照得一览无余。 江甚雪吓得慌忙撇开眼,“好了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真不听吗?” “我不听。”少年斩钉截铁地拒绝,赌气的言语中竟带上了决然的意味。 说完却又可怜兮兮地恳求了起来,“我不想听,你别瞎猜了,跟你闹着玩呢。我们先吃饭吧,饿死了都。” 他似乎又回到了刚来别墅第一天晚上的状态,演技生涩,笨拙又勉强地想要掩饰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简单快乐到把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的小东西也学会了隐瞒呢? 段柏云发现自己竟无法理解眼前人的情绪了。他分辨不出少年脸上的痛苦因何而起,亦不确定那天的眼泪为何落下。 其实江甚雪从没有表面上那么单纯好懂,只要是他不愿透露的,无论怎样也不会说出来,并且无法忽视他在隐瞒着什么——段柏云逐渐深刻地体会到了这点。 那不是一只快乐小狗,不会摇摇尾巴便忘了所有的不开心,不会因为几根骨头就轻易得到满足。 一不留神,曾经对他毫无保留展露笑颜的少年便满怀心事,变成愁眉不展,需要时刻关注的,货真价实的脆弱人偶。 “江江,你别生气了。”此时此刻段柏云才意识到自己哄人的话术其实没什么水平,习惯性的安抚在少年湿润布满水汽的双眼下的显得尤为苍白敷衍,“……好,我不说了。” “明天是周末。”少年忽然说,像是在很生硬地转移话题。 段柏云反应了一会儿,“后天行吗?后天我带你出去玩。” 少年垂着眼眸,一口一口地扒饭,只点点头。忽然,他又放下了碗筷,莫名其妙地瞪来一眼。 那眼里有怨怼,有不满,还有咬牙切齿般的气恼。可他什么也不说,万般情绪仿佛和着口中的饭菜一起嚼碎生吞,独自消化。 段柏云看得有些心惊,“江江……” “闭嘴,你不要和我说话了。” 少年的情绪越发反复无常,没有哄好的余地了。 江甚雪噔噔踩着地板回了房间,赶在男人追上来之前把房门反锁住,然后把自己整个人裹进了被子里。 烦死了! 段柏云在瞎心疼什么? 刚才瞬间涨到了75%,再随便来一两次他可能就要刷满进度,然后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不想走。 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明明该为飞涨的进度开心才对,为什么还会对此抗拒,非要想方设法留下来,难道他对现状很满意,很喜欢被关着吗? 江甚雪裹着被子在床上把自己当春卷翻来覆去,越想越心烦意乱,思绪一团乱麻。 刚才还不如干脆跟段柏云说清楚,让他帮忙把那狗公司处理了,自己老别别扭扭的像什么样子? 江甚雪感觉自己都不像自己了。 “咚咚——”房门被敲响。这个时间通常是来佣人送药。 “放门口就行。”江甚雪下意识说道。 “是我,我有话想和你说。”段柏云听房间内传出来的声音闷沉沉的,不由得又推了下门,“小江,可以让我进来吗?” “不可以。”几乎是想也没想地拒绝。 门外安静了下来,段柏云没走,江甚雪知道,段柏云总会对他妥协,对他有着近乎无底线的纵容——正是如此催生出他近乎盲目的自信,自信于段柏云对他的特殊,促使他敢无视身份,屡屡对段柏云颐气指使。 窗外凉月如水灌了进来,四周静得可怕,江甚雪恍然这些天夜里扰人的蝉鸣消失了。 “扑通—扑通——” 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与呼吸仿佛在角逐较劲。 江甚雪不吱声,段柏云也不肯离去,他们隔着门墙做无谓的僵持,仿佛谁先吭声谁就输了。 江甚雪心想,他数到十,如果数到十段柏云还没走的话,他就把门打开。 “一,二……”数着数着便不耐烦起来,他起身直接把门打开了。 段柏云略显诧异,看着少年泛红的双眼。 “我……”江甚雪正要开口,忽然响起一道手机铃声,他在段柏云询问的目光下抿了抿唇,“你接吧。” 第54章 “喂?”段柏云接了电话,语气从一开始的随意到急迫,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数据有问题?” “韩映雪不在吗?”段柏云的面色冷了下来,“他去哪了?” 江甚雪没有插话的机会,他看段柏云挂了电话,脸上罕见的情绪鲜明且激动,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急疯了。他从没有见过段柏云如此失态的模样。 “我马上过去。” “段柏云?”江甚雪不甘心地唤了一声。 “怎么了?”段柏云语气透着不耐。 江甚雪:“你要去哪?” 男人冰冷的目光看过来,那是毫无犹豫的冷漠,江甚雪顿觉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凉意侵袭全身,不甘撑着他问出最后一句:“你一定要走吗?” “别闹。” 男人警告性的语气让江甚雪彻底发不出声音了,他大脑嗡嗡作响,呆愣地看着男人背影消失在转角。 段柏云走得毫不犹豫,转身便没有再回头,可以说在接到那通电话后,他眼里便也没有江甚雪这个人的身影了。 江甚雪僵站在原地,脸上火辣辣的,宛如被扇了一巴掌。 事实证明他的自信就像是个笑话。 他才不是最特殊的那个。 这么些天来他莫名其妙的坚持和别扭,似乎找到了答案。 不甘心。 仅作为段柏云可有可无的替身情人,他不甘心。 与段柏云相伴的生活实在是太美好了,竟令他催生出贪念,痴心妄想争得更多。 可他既没有争取的底气,又不甘心放下,如此妄想段柏云能读懂他的别扭,在对段柏云试探等待中试图证明什么,毫无自觉的与白月光相较相争,尽作可笑矫情姿态。 “蠢货。” 江甚雪骂了自己一顿,还好没有糊涂到无可救药的地步,还好段柏云没有发觉他这可笑的小心思。 不然他还不如一头撞死。 江甚雪不知道自己在门口僵站了多久,直到佣人送药过来。 “江先生?”佣人惊惶地看着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伸手递过托盘时,两人皮肤短暂地接触,那一瞬间的冷意让她恍惚以为碰到的是冰块。 “谢谢。” 少年礼貌地道谢,神情平淡得不像话,没有了之前每次吃药时如临大敌般的紧张与抗拒。 “江先生,您还好吗?” 江甚雪露出微笑:“我很好。” 感觉自己现在好得不得了,一朝想通,豁然开朗。 他再也不用在段柏云身上纠结什么了,再也不用焦虑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了。 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扮演一名需要受虐的,纯工具人属性的替身情人而已。 江甚雪从未像现在这般坦然甚至期待地迎接死亡。 药物全部扔进下水道,“哗啦——”,被冲得一干二净。 还吃什么药,嫌死得不够慢吗? 只要刷满进度然后死掉,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拥有健康的身体了,他正是为此而来的。 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与他无关,投入任何感情和期待都属于盲目自信的一厢情愿,完全没有必要的多余之举。 第45章 夜晚的凉意浸透了第二日的清晨,冷覆盖住了江甚雪所能活动的整个范围,偌大空荡的别墅仿佛成了个宽进严出的罩笼,能进来的只有凉飕飕的风。 白管家撕掉了刚挂上没两天的日历的最新一页,略感慨地自言自语秋天已经来了。 秋介于热与冷的过渡期,对大多数来说温度最为适宜,熬过热意的粘腻便觉凉爽了。 偏生江甚雪是最怕冷的。 现在负责他生活起居的人还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意识。 夜里冷醒的少年扯了纸皮似的薄被对折,将自己卷了又卷,半睡半醒间裹着被子抖了一晚上。 “咳咳……”一早醒来鼻塞喉咙干,江甚雪下意识摸了摸额头,还算是正常体温,倒让他有些庆幸。 白管家不太确信地问请来的医生:“没有发烧?” 医生摇摇头,“病人感冒较重,目前没有发烧的迹象。” 有的人身体强壮,免疫力强不会轻易发烧,而有的病人不会发烧恰恰是因为体弱。 江甚雪显然是后者。来到这个世界后动不动就发烧,差点让他忘了原先是什么身体情况,他的身体免疫力低下,可以说是没有抵抗之力。 “我吃点药休息一下就好了。”江甚雪说道。 露露关心着自家偶像和公司解约的事,时不时便发消息询问,倒显得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急了。 [不急不行啊,宝宝你知道你那狗公司有多险恶吗,他们就想把你留在当骡马使唤,我有内部消息,他们档期都要给你排满了。] [趁你现在还有热度,给你安排的都是些非常招黑不讨喜的节目,就想榨干你的剩余价值!] 露露说得这些江甚雪都其实明白,他有些哭笑不得:你哪来的内部消息? [言哥告诉我的呀,言哥知道很多的……] 说起自己的偶像,她口若悬河赞叹不绝,夸了好一会儿才回到正题,[宝宝你考虑好了吗?] 其实根本没考虑过要接言辉递来的橄榄枝,他只是考虑了露露的感受没有直言拒绝。 江甚雪这次委婉地表示拒绝了。 不过露露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她极力劝说,把好处都说烂了,最后甚至哭兮兮地请求。 [求求你了,宝宝你就去见言哥一面就行,我跟言哥说了你一定会答应的,言言他特地挤出了时间来见面,不然,我对不起他啊呜呜呜……] 江甚雪:[这样啊] 露露:[就见一面就行,公司的事你们商量着来,只要明晚见一面就好!] 好不容易得到本命偶像的关注,她使出浑身解数来表现自己,试图洗刷之前的罪过,怎么也不想关键时刻掉链子。 露露心想,现在就算是跪下来求江甚雪,她也得跪着把人请过去见言辉。 之前害得言哥被骂已经很罪过了,若是这次又害得言哥被放鸽子,辜负了言哥的信任,她就真的罪无可恕了。 [可是我真的不会加入言辉公司的。]江甚雪也不想让她失望。 [没关系的!抱歉,我没有强迫你加入的意思,真的只要见一面就行!] 露露豁出去了:[你的违约费我帮你出了!] 屏幕里她豪气干云:[我家里开医院的有钱的很,区区几千万而已。] 屏幕外她在心痛滴血,这几千万算是她这么多年的积蓄了,家里不止她一个孩子,且不崇尚挥金如土的奢侈生活,至少在走出社会前,作为富二代的她其实并没有想花多少就花多少的自由。 露露痛并快乐着,只要能帮到两位偶像,花多少都是值得的。 江甚雪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你出钱] [求求你了,就见一面就行了qaq] 话已至此,江甚雪只好点头,[好,我答应见面。] 只是见一面而已。在这别墅里憋了这么多天,就当是出去透透气了。 不过要想离开有点难度,处处都有视线。 “江先生,您要去哪里?” 江甚雪刚摸到后院门口,一名佣人便如影而至,她关切地说道:“您现在受凉感冒吹不得风,还是快进屋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代劳。” 果不其然,江甚雪一点意外也没有。 经过一个白天的实验,江甚雪大致确认了,自己只要消失半分钟左右,佣人就会主动来找他,硬拼速度的话他体力太差跑不过佣人。 别墅很大,奇怪的是无论他躲在哪里都能很快被找到,可他并没有发现摄像头的存在。 江甚雪有种自己在玩某种逃生游戏的荒谬感,而段柏云就是幕后大boss。 好歹自己小时候连疗养院都逃出去过,江甚雪的逆反劲上来了,他就不信这破别墅能困得住他。 “江先生,”白管家叫住埋头往楼上走的少年,“晚饭已经好了。” “我不吃。”一整天下来,江甚雪憋着股闷气,气都要气饱了。 白管家看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再看看被佣人牵下来不肯坐下,站在饭桌边一脸不乐意的少年,笑呵呵道,“玩了一天也累了吧,坐下吃饭啊。” “不饿。” 白管家眼神示意,佣人心领神会,捧起饭碗和筷子。 看着喂到嘴边的饭菜,江甚雪更气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佣人解释:“段先生吩咐了,您不吃饭就喂您吃。” “他自己喂吧,不是,他自己吃吧!”江甚雪发现自己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气,“饭放着,我自己吃。” 佣人把碗筷放下退至一旁,白管家慈祥和蔼的站在一旁看着。 江甚雪不太自在,“你们能不能走开,我自己吃。” 白管家说:“这是段大少爷的吩咐。” 第55章 江甚雪:“他什么时候吩咐的?” 白管家:“就在今天中午,段大少爷说您因为沉迷玩捉迷藏不好好吃饭,所以特地叮嘱我们得看着您把饭吃完。” 狗屁的捉迷藏,段柏云故意取笑他呢。 江甚雪狠狠扒了一口饭,把肉当段柏云咬。 “段大少爷也是担心您。” “要他管!”少年没好气,把饭碗一推,起身便走了。 “江先生,江先生?”佣人叫他,江甚雪就当是没听见。 “江甚雪。” 直到一个熟悉又可恶的声音喊了他名字。 江甚雪顿住,诧异地朝大门口方向看去,那里空无一人。 屏幕内少年脸上的表情清晰极了,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紧接着便是失落和茫然,而到最后浮现脸上的便是最熟悉的愤怒。 “我不在家。”段柏云说。 少年看了一圈镇定自若的众人,“那是见鬼了?” 段柏云不合时宜地被逗乐,“你觉得呢?” 少年立马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显露的情绪逐渐收敛,莫名连愤怒也看不见了。 “段大少爷。”江甚雪看向声音的来源。 隔空对上视线,段柏云语气颇为轻松语调上扬:“嗯?” “嗯。”江甚雪蹙眉,只点头。 不待段柏云说,他主动坐回了饭桌上,把饭碗又扒了回来。 段柏云越看越乐,“怎么这么乖了?” 江甚雪默默吃饭,不管什么饭菜通通往嘴里塞,他能感觉到段柏云话里的疲倦,大概率是忙累了来看看他,就像是工作一天的人看看宠物。 这种时候只他需要乖乖的,履行他和宠物无异的职责。 “吃这么快,噎着怎么办?”少年过于的安静,段柏云意识到少年这会的状态着实不正常,唤了一声,“小江?” “段总,我吃完了。”江甚雪起身,恭敬道,“我回房间了。” 段柏云额角狠抽了一下。 关上门。 江甚雪把自己埋回了被窝里。 “江先生,您的感冒药还没吃。”佣人在房间门口提醒道。 “放那吧。” “您把门打开吧,段大少爷说要看着您亲口把药吃了。” 他怎么那么烦,段柏云人又不在,怎么亲眼看他吃药?江甚雪腹诽着,不过一想到刚才段柏云跟他的对话,说不定这整栋别墅都装满了针眼监控,自己的一举一动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下。 真变态。江甚雪忍不住骂了一句,打开门。 门口佣人捧着手机,屏幕里是段柏云那张脸。 “江江。”段柏云喊他。 江甚雪错开脸,“段总您工作那么忙,怎么有空管我闲事?” “这算闲事吗?是谁连药都不肯好好吃的。” “我知道错了,段总您教训得对。”江甚雪说完,不等段柏云开口,直接就着冲剂将药丸吞了,“是我不懂事,让段总您费心了,以后我都会乖乖服药的。” 少年这一套动作下来,段柏云几乎来不及反应,他怔了怔,欲要开口。 江甚雪低眉顺目,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您还有什么吩咐吗?药我已经吃了,今天因为感冒所以不用吃药膳。” “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洗洗睡了。” 段柏云皱眉:“江江,你怎么了?” 江甚雪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咽了口气,“没什么呀。” “是不是又不开心了?” 江甚雪面无表情:“我没什么不开心的。” “别闹……” “我没有在闹。”江甚雪忍不住打断,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段总,我没有什么不满的,以前是我任性做作,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爱瞎闹性子,我现在不会了。” 段柏云听了心下一慌,“江江,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段总,我以后会做一个乖巧安分不闹事,”江甚雪顿了顿,没能想到适合的称呼,“的人。” “江江,”段柏云看着眼前少年懂事的不像话的模样,他心里有种极为强烈的不适应,“你别这样。” “你昨晚的话还没跟我说。”段柏云还记得昨晚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软声哄道,“现在跟我说好吗?” 昨晚的月色穿透巨大落地窗落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他清晰地看见了少年眼里毫无遮掩的情绪,含着期待的忐忑,患得患失的焦虑……恐怕江甚雪本人也意识不到,那一抹落在眼底的月色暴露出了多少他平时隐藏在心底的情愫。 江甚雪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江江。”段柏云拔高了声音,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年会变忽然成这般态度,让人意外和措手不及,“你为什么要这样?” “段总,我本来就该这样。”江甚雪后退了几步,“难道不好吗?我会很乖很听话,再也不闹你了。” “不,你不听话。”段柏云下意识便是否认,看着少年瘪着的嘴,压抑的眉眼,他道,“我也不需要你乖巧听话。” “你只要像以前一样就行。”段柏云习惯性地伸手想把少年搂进怀里,可他忘了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和他隔着遥远的现实距离。 “段总。”江甚雪扯了扯嘴角,“像现在这样就好。” “好,很好。”段柏云也扯着嘴角,被气笑了。 “我休息了,段总您也早点休息吧。” “江甚雪,你回过头来,看着我。” 转身的那一瞬间江甚雪听见了段柏云冷声命令,不知是否错觉,听着竟有气急败坏的感觉。 “段总?”江甚雪不明白段柏云忽然的情绪波动是因为什么,他没敢回头。 段柏云:“是不是因为韩映雪让你不开心了?” 江甚雪怔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地否认道:“没有。” “你有,江江。”段柏云很笃定,但猜中少年的心思并没有给他带来得意,相反,他更多的是懊恼,若是能早点意识到这点…… 段柏云做出承诺:“江江,我向你保证,不论以后怎样我都不会抛弃你。” 抛弃?江甚雪听到这个词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或许之前他会有所触动,但现在只觉得可笑,竟然连段柏云都看出了他的患得患失,之前他表现得究竟有多明显和愚蠢? “谢谢段总了。” 少年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没有惊喜没有感动,简直是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段柏云真的急了,“江江,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说出来。” 江甚雪还是刚才的回答,“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段柏云无比笃定,“不,你有。” 隔着屏幕这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他的一切,但江甚雪意识到这只是一种自我恐吓的错觉罢了。其实段柏云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卑劣可笑的妄想,他只是段柏云养的一只小狗,闲来时逗逗趣,解解闷,旁的多余的想法便没有了。 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所以江甚雪大胆地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眼睛,“嗯,我有。” “我想要自由,段总可以给我吗?” 随着话音落下,他看见段柏云嘴角刚往上升起的弧度凝固住了。 “江江,不要开这种玩笑。”段柏云正色厉声警告他。 “我没有开玩笑,段总,我认真的跟你说,我不想呆在这里哪也去不了,我想要……” “不要说了,”段柏云打断道,这种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好好养身体,不要乱跑。” 江甚雪面无表情地泼他冷水:“可是养不好。” 段柏云习惯性道:“你别闹……” “您觉得我是在闹吗?”江甚雪无奈,至此他也无所谓了,“我只是在您的一再要求下,向您说出了我自己的想法。” 段柏云反驳:“你昨晚不是这么想的。” “我昨晚就是这么想的,我想求你帮我跟公司解约,我想要自由,可我一个人办不到,”江甚雪求他了,“段总,您帮帮我。” 段柏云定定地看着少年,“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甚雪撇开脸,无力地牵动嘴角自嘲笑笑,“你不愿意就算了。” 段柏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所有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翻来覆去地承诺,“江江,你别担心,我不会抛弃你。” “可是我想要的是自由,别把我关在这里好吗?” 第46章 “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是我不可能想要自由,还是你不可能放我自由?” “江江,你要知道你现在身体太弱了,”段柏云试图平和这越发尖锐的气氛,心平气和地跟任性的少年讲道理,“你出去也做不了什么,先养好身体,” “你这些话我听够了,你把我关在这也做不了什么。” 第56章 少年凉凉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关了房门。 . 房间门紧闭着,屏幕逐渐由光转暗,而后熄灭了室内最后一片亮光。段柏云揉了揉酸胀的眉眼,开始感到头疼。 “怎么,小雪又不听话闹着要离家出走了?”韩映雪踏进办公室,被眼前的黑暗沉默了一瞬,伸手往墙壁上摸索开关。 “别开灯。”段柏云阻止道,他喝了一口茶,微微正色,“正好你过来了,看看投影效果怎么样。” 幽幽的灯光亮起,这间办公室很空,只有边角挨着墙摆着两张办公桌。 韩映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细框,静静地看着光源自室内四处浮现,如萤火般轻飘散溢,在中间逐渐汇聚成人形。 幽光抚过段柏云深邃的眉眼轮廓,柔和了过于锋利的线条,映着他眼眸里深深的期恋与小心翼翼。 韩映雪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目光被萤火引入在那道人形里,隔着镜片,他看见黑暗中亮起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就仿佛是在照镜子。 “小雪。”段柏云低沉的嗓音难以压抑的激动,深潭般的眼眸被萤火“唰——”地点燃了,闪烁着名为疯狂的色彩。 幽光中的青年睁开眼,如每一个初生的稚子,眼神茫然而充满依恋地望着第一眼看见的人,歪着脑袋点了点头,“嗯?” 韩映雪不自觉后退了好几步,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几分恐惧。 段柏云温柔地朝它张开双臂,“小雪,过来。” 青年停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男人,似是不解。 段柏云耐心诱哄道,“小雪,来我这边。” 这次青年终于迟钝地听懂了,却是摇摇头,“我过不去。” “不,你能过来。”段柏云重复道,“小雪到我这边来。” 光影中的脸陷入了呆滞,仿佛运作故障的机械一般,嘴唇重复着张合的动作,安静的暗夜中响起的是滋滋的电流声。 “小雪。”段柏云语气里多了鼓励和焦急,没有了刚才的欣喜。 韩映雪提醒道:“柏云,出问题了。上次损坏的数据还未修复完整。” 段柏云不甘心,主动走近青年面前,“你还记得我吗?” 由数据构成的人形此刻僵硬茫然,溃散的瞳孔直直看着他。 段柏云伸出手,穿过了青年单薄的身躯,下一秒整个人形溃散消弭,室内重归于黑暗。 韩映雪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悄悄退到门口。 段柏云疑惑着,语调很平,“数据不完整?” “对,上次因为试运行失败,数据也损坏了。”韩映雪冷静地说道,“目前只是个半成品。” “半成品……”段柏云抚额,低头呢喃,“小雪他还不完整。” “柏云。”韩映雪加重语气喊了他一声,“你这几天太累了,先去休息吧。” “不行。”段柏云拒绝,“到了关键的时刻,我不能松懈。” “十几年都过来了,你还差这几天吗?”韩映雪本不想说这些,但眼前这位好歹是他多年的老友,“就当是为了他,好吗?” 段柏云没有应声,韩映雪干脆继续道,“上次是我的问题,我中途离开导致最后一遍数据复制出了差异。” “所以我现在会一直呆在这,我是你幻想世界里那位的原型,你可以很方便地从我身上借鉴取材让ai吸收……”韩映雪说着说着失去了底气,他说服不了自己,他还是觉得段柏云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驯化ai,捏造出一个虚拟人物形象,使其有思维逻辑能和人类进行沟通交流,单以目前的技术层面来说完全不算难事。 然而段柏云却是想用ai技术还原他臆想的人物,极尽苛刻追求完美地打造一个从外形到内在性格,完全符合他心目中“那个人”的存在。 可以说这十几年来段柏云竭尽全力所追求的便只有这一件事,将臆想中的“那个人”带回现实世界。 这简直是异想天开。 韩映雪倒宁愿段柏云把他当成“他”,也好过将大量时间金钱和精力投入这种无底洞中,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段柏云又清醒的可怕。 段柏云是能分得清他和“那个人”的。 他是段柏云现实世界里最为亲近特殊的存在,所有人都以为段柏云只是癔症发作时放大了对他的依恋,独独对他求而不得。 只有韩映雪知道,段柏云真正所求的人不是他,甚至不算是“人”。 那是段柏云病发时的精神支柱,他口中能链接现实世界的锚。 用付医生的话来说便是,段柏云还能活成个人样不发疯,全靠他臆想里的“那个人”做支撑。 只是很多时候段柏云偶尔病发时,他这张据段柏云所说,和“那个人”很像的脸也会起到安抚的作用,原因不得知。 韩映雪理解不了精神病人的胡言乱语,例如“某某让你接替了他的位置”,“你的模样就是他曾存在的最好的证明”,之类的。 很多时候韩映雪感觉段柏云其实跟疯了也没什么两样。 段柏云眨了眨干涩的眼眸,坐回了位置上,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语气柔和地劝他,“你先回去休息吧,已经下班了。” “不,我还是留在这里跟你一起加班更好。”韩映雪不留情地嘲道,“不然你猝死都没人发现。” 段柏云:“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韩映雪愣了一下,怀疑地看向桌前的男人,发现他的表情没有开玩笑。 “什么意思,要赶我走?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居然不好好珍惜我这张脸?” “哦,我知道了,”说着韩映雪一脸若有所思,趣味道,“有江甚雪这个你找来的替代品在,身体数据是不用愁了,不过他好像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段柏云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韩映雪打开灯,“你打算拿他当参考吗?” 骤然亮起的光刺痛了眼睛,段柏云闭了闭眼睛,“他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我也觉得,他性格不像我。不过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真是稀奇。” 段柏云没有理会,韩映雪上前了几步,“柏云,我说你养着他只是为了解闷的吗?” “你的话太多了。”换做往日自是希望韩映雪能留在身边的,而此刻他的声音却显得异常聒噪烦人,段柏云手指点了点桌面,“出去。” “呵呵。”韩映雪反倒来了劲儿,“这几天都不见小江,你把他人藏哪去了?你想让他代替我好歹也得让我见见他,给他传授些经验吧?” “与你无关。出去。”段柏云语气冷了下来,目光冷厉的看过来一眼。 韩映雪堆起的笑容很勉强,“好。” 踏出办公室,带上房门,韩映雪沉了口气,还真是稀奇,段柏云竟会对他冷脸,难道因为江甚雪吗? “韩少爷,你也在啊。”付乘步履匆匆过来。 韩映雪笑道:“嗯,柏云在里面,他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付医生您可要好好劝劝他。” “好好。”付乘嘴上应着,心说韩少爷都劝不动,那我就更无能为力了。 “付医生,”临走前韩映雪叫住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小江现在人在哪吗?” “我哪知道。”付乘耸耸肩,“你找小江有什么事吗?” “只是随口问问,听说小江在养身体,连你这个医生都不知道他的去向,真有意思。” 付乘只是笑笑。 他推开门。 段柏云目不转睛地看着显示屏幕,“通知下去,明天的会议推了。” “段总。”付乘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钟助理。” “他哪去了?” “忘了吗,您吩咐他看望小雪去了。” 这几天连轴转,时常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一口,段柏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是吩咐过钟田这事。 付乘用轻松的语气道:“明天是你的小雪的忌日,你都好几年没提过这事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 “明天吗?”好巧不巧,明天是他答应带江甚雪外出的日子。 不知道小江愿不愿意跟他去看望他养的第一只宠物。 “啧……” 段柏云有些头疼,最近江江跟他闹起了别扭,就有“小雪”这个称呼的原因在。 “你怎么可以把我当成一只小狗?” 少年清脆愤然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回荡,如一滴水砸在水面上泛起圈圈涟漪,水面倒映的面容变得扭曲,随着一圈圈涟漪扩散,模糊…… “不要叫我小雪。” 段柏云习惯性地讨好,“好,我不叫了。” 那圈涟漪泛得极开,仿佛会裹挟着少年的模糊的身影吞噬掉一切,他慌了,急忙俯身去捞,“江江!” “段总?段柏云!”付乘大吼了几声,拽着段柏云衣领的手背青筋暴起,短短几秒间冷汗淌下后背,“你清醒一点!” 第57章 声音在耳边炸开,段柏云恍然,回神看去自己半边身体已经探出了窗户,轻薄的一片纱帘障目,在几十楼高的夜空中荡漾泛开弧度。 “你的小雪已经死了,你自己亲手埋的,都忘了吗?” 段柏云听见付乘冷漠地说道。 然而他看向付乘的脸,却只看见付乘一脸的忧切焦急。 付乘被段柏云忽然的举动吓得不轻,一时间什么也不敢说,生怕给人造成刺激,一激动将他也带了下去。 “……松开。”段柏云有气无力地说道。 付乘不敢松手,“您清醒了没?” 段柏云把探出半边的身体收了回来,然后将窗户关紧。 付乘小小地松了口气,“段总,您最近病发得很频繁,您还是别这么拼命工作了。” 说完付乘发现段柏云此刻面无表情,那双黑洞洞的瞳孔镶嵌在深邃的眼眶中,直直地看过来,那是一种不参杂任何情绪的审视和衡量,就像是在辨认眼前景象是否真实存在。 付乘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个彻底,他后退了几步,悄悄点开手机紧急呼叫页面。 但段柏云这种状态并没有维持很久,他回到了电脑前,给日历上的明天打上备注提醒,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答应过江甚雪要带他出去走走。 9月8日,陪小雪去游乐场体验他最期待的摩天轮——删除“小雪”,改成小江。 [9月9日,暴雨,将小雪和一颗种子埋在土里,小雪也会像树一样长出新的生命吗?]——这行字迹莫名其妙地冒了出来,段柏云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小雪已经死了。”恍惚间他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 “您养的小狗小雪死于车祸,您将它埋葬到了只有您知道的地方。”付乘说。 头痛欲裂,段柏云猛地合上了电脑,桌面的物件被一扫而光,盛着茶水的瓷杯摔落在地,碎成湿漉漉的尖锐危险品。 段柏云恍若未觉,灵魂撕裂般的痛苦消耗着体力,手臂攀不住座椅,他有气无力地滑倒在地,碎片扎透了皮肉,湿润又黏腻的暖意在皮肤表层流淌,一如那天的雨夜怀抱着小雪尸体给他的触感。 “段总?您醒醒,听我说,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幻觉,段柏云你快清醒一点……” 付乘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隔着层什么不甚清晰。 膝盖底下鲜血蔓延,段柏云小心翼翼地收拢怀抱,属于小动物的毛绒绒感被雨水浸透冲刷殆尽,变成湿哒哒一绺一绺的半长栗色头发黏在他手背,少年面无血色缩在他怀里。 他的小雪死了。 小雪不是小狗,所有人都在骗他,这个世界也在欺骗他。 …… “那个医生太讨厌了,动不动就给我打针。” 四五岁的小孩撅着嘴,气鼓鼓地跟他告状,“他一定是针对我,木哥哥,你帮我把他赶出疗养院。” “我不能把他赶出疗养院,但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真的吗?”小孩高兴的手舞足蹈,满眼期待,“木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不要在这里了,我想去游乐场玩,你知道摩天轮吗?我坐过好几次,能飞得很高很高哦!” 他已经忍了很久这小孩的错误称呼了,终于忍不住纠正,“首先,我不姓木,我姓段。” 小孩蹲下用短细的手指头在地上写了个“木”,认真脸道:“可是你的名字就是有这个字。” “这个字念柏,你看字只看一半的吗?他随手折了一根树枝,在那个“木”的基础上补全自己的名字,又写下了雪字,“你名字里有‘雨’,我也不会叫你小雨。” 小孩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认得这个木字。” “为什么会认不出柏字,你没上过学?” “上过,”小孩不服气道,“只是因为要做手术暂时退学了。别小瞧我好吧,我还认识很多字的,我知道木就是树的意思。” 小孩拿过他手中的树枝,一笔一划地写下了“柏”字,“你的名字也是树。” 然后扯下树枝上那颗圆溜溜的种子,“这是树的果实,也是它的种子,种下了就能长出新的树。埋进土里就能长出新的生命,很神奇对吧?” …… “小雪的种子。”段柏云恍然惊醒。 他想起来了,那颗种子,那颗能证明小雪真实存在的种子由他亲手埋下,就在…… 忽然后颈痛了一下,视线被黑暗笼罩,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付乘胸膛剧烈起伏,狠狠地呼了口气,“段总,您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得把你送回精神病院关着了。” 第47章 周日,天气晴。 江甚雪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看白管家领着园艺师布置院子。 那棵山茶树的去留问题令他们产生了分歧。 白管家主张留着,园艺师则认为这单这一株山茶树难以融入精心布置的环境,破坏整体和谐,且易影响其他花朵状态,合该砍掉。 江甚雪一开始插嘴表示他想留着,可惜直接被园艺师无视了。于是他就看着他们争,到最后园艺师据理力争占上风宣告这棵树的死期,白管家唉声叹气,他又站了起来表示树得留着。 园艺师口中激动的说着什么园艺理论他都不懂,反正就是不能把树砍了。 园艺师还想继续争,少年轻飘飘一句: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给憋得半响说不出来话。 确实,这整栋别墅都是段总安排给这个情人住的,属实是少年说的才算。园艺师没话说了。 这棵山茶树就这么孤零零地杵在一众娇嫩的花丛中。 . 钟田的突然到访让江甚雪感到十分的意外。 “小江?”钟田眼里也是意外。 “好久不见钟哥,”江甚雪挺开心的,钟田是他在世界里为数不多认识的人,“你是来看我的吗?” 不知为何钟田怔愣了一会儿,有些怀疑地望了望四周,欲言又止,开口只道:“很久吗?” “好些天呢。”江甚雪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是段柏云让你来陪我玩的吗?那快进来啊。” “呃,嗯。”钟田僵硬地点了点头,看少年的背影透着雀跃,原以为会带他进屋,却不想是停在了刚清理修好的花藤架下。 江甚雪看见了钟田手中拎着的东西,包得比较严实,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倒让他有些好奇。 是段柏云让钟助理送来的礼物,还是钟助理自己想着准备的呢? “钟哥,你手不累吗?放下来啊。” 钟田在花架下坐得有些局促,“小江,你住在这里多久了,感觉怎么样?” “多久,我想想……”他对时间的感知不太明确,不刻意去记的话记不住具体的日期,最后只能回道,“好几天吧,这里很无聊。” 看着钟田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有了猜测,“段柏云今天不过来吗?” “段总,他给了我地址。”钟田掏出一张对折的纸,纸张有较多的折痕,衬托着本就凌乱的字迹越发潦草,“让我过来,看看。” “是这里吧?”钟田没信心的跟他确认道。 “我不清楚,因为我也叫不准这里的地址。”少年嘟囔,“字写得这么难看,敷衍谁呢……怎么不发信息?” 钟田勉强笑了。昨天傍晚段柏云趴在桌子睡得迷糊,忽然叫住了要下班的他,变戏法似的拎出一大堆宠物用品,吩咐他去看望小雪。 钟田感觉莫名其妙,“明天是小雪的生日吗?” “是忌日。” 钟田精神为之一振,心想段总这是加班加到精神错乱了,小雪明明在段家养得好好的。 段柏云垂着眸子回忆,在笔记本上涂涂改改半天,终于撕下了一张写着详细地址的纸张,下意识揉成团,然后又慢慢捋平递给了助理。 钟田被搞得摸不着头脑,还是从好心的付医生那解了惑,原来段总养的第一只小狗就叫小雪,意外死于车祸。 所以现在养的小狗也叫小雪,看不出来段总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特地准备了祭品让他在小狗忌日来看望小狗……钟田唏嘘的心情在看见江甚雪的脸时戛然而止。 回忆至此,钟田忍不住问他:“这些天你一直都在这住吗?段总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说什么?”江甚雪不理解,“段柏云只让我在这好好养身体,不准我出去。” 钟田想说什么,少年又说道:“可是这里真的很无聊,我最讨厌被关着了。今天段柏云不回来,钟哥你会带我出去的对吧?” 尽管钟田没有回答,但江甚雪已经从他的神情里得到了答案,不甘心地又问,“段柏云只让你过来看我吗?” “抱歉,”钟田看着地上的宠物用品,一股荒谬感笼罩着他,“没错,段总只让我过来看看……” 在忌日的这天,来看望段柏云死去的宠物小雪。钟田本以为这只是一栋荒废的别墅,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埋葬宠物的地址上看见江甚雪这个大活人。 第58章 少年满脸的灰心丧意藏也藏不住,蹲在地上胡乱涂画,把段柏云的名字写了又抹,间或画上好几个猪头,最后全都抹掉,不讲究的一屁股坐在了泥土上,任由佣人劝说和拖拽都没用。 江甚雪感觉自己也成了一滩泥要烂在这个破地方了。 钟田觉得这画面既好笑又可怜:“小江,你别这样,先起来。” “我不。”少年有气无力地耍起了无赖,“不让我出门我就不起来。” “小江。”钟田哭笑不得。 “你带我出去行不行?求你了。” “没有段总的允许……” “管他呢!”少年不耐烦地打断,看起来实在是受够了,“凭什么要他允许?” “段总也是为你好,”看着少年从脖子到脊背凸起的骨节,钟田忽然发现原就瘦削的人身板竟又薄了一层,“小江,你身体太差了。” “又是所谓的为了我好……”从小到大都是这种说法,他早已经听够了,他不需要段柏云对他的这种好。 “可是小江,你是我跟着段总这几年来段总最在意的人。”钟田劝道,“段总真的对你很好。” “我没有觉得他对我不好的意思。只是,他真的知道我在意什么吗?”江甚雪皱眉摇头,不可否认的是段柏云对他很好。 这种好给予的轻而易举,毫不吝啬,就像是路边随手喂一只流浪猫猫狗狗那般轻易。 江甚雪清楚地明白,如果自己向段柏云要钱,段柏云会给得毫不犹豫。 但他要求的是一种不需要段柏云付出成本的东西,出走的自由,段柏云却不肯给他。 段柏云确实在意他,只是不在意他到底在意什么。 江甚雪心想,那他也不要在意段柏云在意什么了。段柏云给他什么他收好便是,不给他的他就自己拿。 钟田不懂少年究竟还有什么不满的,平日里看起来乖巧懂事,这会儿却像小孩子似的闹着要出去。 虽然不知道段总把他安排在这的理由,但钟田能理解自家boss的心情。 若是他在意的人弱不禁风,险些病逝,三天两头的生病,那他也会想把人当温室花朵一样保护起来远离外面未知的危险。 住在这里养病什么也不用做,段总会帮他安排好生活上的一切,可以说是什么也不用愁了,所以江甚雪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江甚雪给自己想通了,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起身拍拍干净身上的尘土,钟田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已经扯开了地上袋子。 “小江,你别……”钟田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江甚雪疑惑地看着这一大袋狗粮,“他又想养狗了?” 再拆开几袋,都是宠物用品,还有旧的小衣服,反正没一个给他的,段柏云就让钟田带这些东西过来?江甚雪是越看越恼火,“他什么意思啊?” 钟田尴尬无措:“呃…呵呵……” 老板让他来给宠物扫墓,结果到地了一看里面住着老板的小情人,他又怎么会知道老板是什么意思呢? “小江啊,可能是我拿错东西了吧,这些是给、呃,小雪的、段总养的狗,现在段二少养着。” “我把这些带走吧。”钟田磕磕巴巴地说完,赶忙把地上散落的宠物用品都捡起来,但袋子被撕破了,装也装不回去。 “留着吧。白管家每周一会回一趟段家,正好明天把这些都带过去。”江甚雪也是好心。 佣人听了他这话便以为这些是给小雪的,主动过来收了起来拿回室内。 钟田只好面露微笑以对,“那我走了。” 江甚雪把人送到门口附近的马路,等钟田上了车,他也跟着坐上了副驾驶。 钟田:“小江,你上来干什么?” 车外佣人已经急了,“江先生,您快下来。” 江甚雪充耳不闻,“钟哥,我和娱天的合同快到期了,再不跟他们解约我就要被绑上给他们打黑工了。我必须得出门处理。” “什么?”钟田很是诧异,“小江你没有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当然是认真的,江甚雪把露露发给他的信息还有网上对他的恶意揣测咒骂的截图给钟田看。 不看不知道,钟田吸了一口冷气,“怎么网上还有这种东西?” “一直都有啊。”江甚雪倒是已经对网上这些言论见怪不怪了, “哈哈哈……你被段总抛弃了,这都是什么笑话?”钟田觉得这种言论真是愚蠢又可笑,然而看着少年蹙着眉头的模样,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小江,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我说了啊,段柏云不听。”江甚雪也是很无奈,他都求段柏云了,段柏云非但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还警告他不准出去。 “不可能吧……”钟田怀疑人生,以他对段柏云行事作风的了解,网上这种针对江甚雪的恶意内容活不过半个小时。 公司研发的ai过滤功能已经很完善了,不说杀个寸草不生,也绝不可能让这种恶意普遍存在。 钟田不信邪地上网看了看,发现那些恶评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难道说是ai出故障了?他又试了试过滤功能,结果也很正常,并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可能呢?”钟田百思不得其解,网上这么多辱骂小江的内容为什么还能存在? “我去问问段总……” “唉别!”江甚雪赶紧把人拦住,“别告诉他。” “为什么?”钟田看到那些污蔑咒骂都替他难受,“这你都能忍着不管吗?” 少年恳求道:“求求你先别告诉他,不然我就又要被抓回去了。” “可是只有段总有权限查询,我让段总看看网上这是什么情况……”话说着钟田猝不及防间想到了什么。 “这个先别管了,你带我去娱天,我要和狗公司解约,到时候再找他要赔款的钱吧。”江甚雪疑惑地朝忽然呆滞住的钟助理晃了晃手,“钟哥?” 此刻钟田眼里莫名流露出愧疚的色泽,他开口问,“小江,段总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公司的ai技术很超前?” “好像你之前跟我说过,”江甚雪还记得这事,“之前有很多人骂我,之后都被屏蔽完了,好厉害,怎么做到的?” 钟田讪笑,“是很厉害。” 所以这个功能这么厉害,他就完全不好奇为什么网上还有这么多针对他的骂声吗? 少年平静的口吻中有着赞叹以及对新奇事物的好奇,偏偏没有抱怨和不解。 亏他刚才还想不明白为什么网上能存在如此之多对江甚雪的骂声,“我说了啊,段柏云不听”,江甚雪这句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很简单,因为段柏云没管。 钟田感觉自己的认知遭到了冲击。江甚雪是爱任性撒娇的,段柏云一向惯着他,哪怕是替身也当心肝宝贝宠着——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被忽视的谩骂,少年越发瘦弱的身体,还有给宠物小雪扫墓精确到他住所的地址…… 段柏云真的在乎江甚雪吗? “好……”钟田强行打断脑中的浮想联翩,启动车辆,“好,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第48章 江甚雪发现狐假虎威的手段真的不要太好用,之前公司里对他嗤之以鼻的高层领导在带着律师的钟助理面前卑躬屈膝,也不跟他扯皮了,连违约金都没要,忙不迭给他办了解约不续签的手续。 要是他有段柏云那么有权势,像钟助理这样有能力的话该多好。等他拥有健康的身体,他一定要向优秀的人看齐,好好学习他们的优点扩展见识。 虽然狐假虎威很有用,但是没有人会一直给他当老虎,他要自己成为老虎……江甚雪想着,暗暗下了决心。 傍晚黄昏,钟田将人送到了别墅附近的公路。 “你要在这下车吗?”钟田问道。 江甚雪已经下了车,拍拍肚子打了个嗝,“吃得太撑了,我想走走消消食。” “小江,你一碗饭都没吃完。” “可我吃了很多零食。”都是段柏云不让他吃的。 “好吧,你一个人靠边走,小心车辆。” “谢谢提醒,但我不是小孩子了钟助理。” 江甚雪慢腾腾地走着,目送钟田开车走远,然后他掉了个头,往别墅的反方向走去。 第一次用打车软件,好歹是成功打到了车,这次的司机师傅是个陌生中年男人。 . “江江你终于来了!” 饭店门口,露露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来了。 少年目光带着好奇,站在人流如织的繁华街口有些格格不入。 “这边!”露露用力朝他招手。 眼前这是一家看起来很高级的饭店,女孩化了精致的妆容,衣服上闪烁的钻石彰显出一个“贵”字。 江甚雪反观自己,很随意的白t和外套,一条牛仔裤,与门口进出的衣着光鲜体面的食客形成鲜明对比。 第59章 “江江,过来呀,言哥他来得很早,已经在等你了。” “哦,好。”江甚雪呼了口气,心想自己待会儿和言辉见上一面,立马说清楚他不会加入他的公司。然后还剩下有大把时间,他可以逛逛夜市,到处走走看看。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都没能好好体验过什么。 江甚雪跟着露露穿过亮堂如皇宫的走廊,七拐八拐,终于到了目的地。 “小江,你来了。” 言辉笑着站起身,伸手想牵住门口略显局促的少年。 “啊。”江甚雪把手缩进袖子里。 言辉面不改色地顺势做出请的手势,“菜快要凉了,先进来吧。” 江甚雪踏进包厢内,见女孩儿没有动作,“露露?” 露露笑着拒绝道:“我就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 门被关上,室内装潢富丽极尽奢华,让江甚雪有种置身于宫廷的错觉。 他挨着椅子边缘坐下,言辉为他倒上了一杯香醇的红酒,接着便开始介绍这一桌的菜肴,混着听不懂的外语和名词。 言辉满意极了少年这幅懵懂无知的神色,“小江,你知道了吗?” “哦。”江甚雪捏着刀叉,他没在听,他只知道再不吃这块肉排就要凉了,他不喜欢吃又腥又凉的肉。 “你握刀的姿势不对,来,我教你。”言辉走过来,俯身想握住少年的手。 “不用了,我不爱吃西餐。”见言辉如此举动,江甚雪干脆放下餐具,“言先生,谢谢你请我吃晚饭,但在来之前我已经吃饱了。有话我们就直说吧。” 言辉也不恼,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少年,“小江,你难道没有要空着肚子来赴宴的自觉吗?” 江甚雪摇摇头,他当然知道有人请吃饭得留着胃,但问题是他不想跟言辉吃饭。 “呵。”看着少年身上的白t和格子外套,言辉嗤笑了一声,“没关系,我不介意,谁不是这样莽撞无知的过来的呢?别担心,今后有我带着你,我会教你规矩和礼仪。” 江甚雪听他这话有些不舒服,“谢谢言先生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你教。” “哦?小江原来这么有自信。” 江甚雪果断直奔正题,“言先生,谢谢你的好意邀请,抱歉我目前没有加入贵公司的打算。” 这拒绝得未免太有自信了,言辉的第一反应便是想笑,“小江啊,你不要冲动,我有的是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言先生,我没有跟你说笑。” 言辉笑得捂眼,明明是那么相似的一张脸,性格却是天差地别,“小雪,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子有多可爱吗?” “告辞。”扔下这两个字,江甚雪起身走到门边。 言辉就这么看着少年被堵在门口,纤细的手指被深棕色的大门衬托得越发白嫩,无措捏紧手指时骨节泛起淡粉红晕。 言辉忍不住在脑海里想象少年红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越发得意,“小雪,这门你是打不开的。” “你给门锁住了?” 少年说话总是这么直白不懂委婉,但言辉无顾忌的承认了,甚至忍不住得意,“是啊。” 江甚雪翻了个白眼,“有病啊你。” “小雪,你坐好,我们来慢慢说。” 江甚雪已经懒得跟这种人反驳小雪这个称呼了,他一屁股坐回位置上,“说吧。” 他倒要看看言辉能说出什么花来。 言辉慢悠悠地摇晃着红酒杯,“小雪,你来跟我吧。” 江甚雪拒绝:“不。” “你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吗?”言辉扫了他一眼,“要作品没作品,要演技没演技,靠一时的热度打开知名度,你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一旦失去曝光瞬间就会跌回原地。” 言辉说:“你现在就是这样。” 这个反驳不了,不过江甚雪已经无所谓了,他连“所以然后呢”都懒得问。 “小雪,”少年过于平淡的反应让言辉不满,“但你现在挽救还来得及,我可以帮你。” 江甚雪:“我不需要,言先生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放我走吧。” “呵呵,”言辉觉得真的很可笑,“小雪啊,你不会还对段柏云抱有幻想吧?” “他已经厌弃你了。”言辉痛快地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他给不了你想要的。” 是啊,段柏云给不了他想要的……但他为什么要向段柏云索要呢?他是替身,合该是他服务段柏云的需求,江甚雪早就想清楚了这点,所以听到言辉这话时,他心里除了有点酸涩外没有特别的感受。 “小雪,你跟我,相信我,以你的条件一定可以大红大紫的,只要你跟我……” “不。”江甚雪无动于衷,还是摇头。 “为什么?”言辉忍不住站起身,不解地俯视着少年,“你跟着他,他给了你什么?你说啊,他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吗,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江甚雪动了动嘴唇,意识到自己给不出回答。 “你才跟他多久就被厌弃了?而我呢,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一直挂念着你,小雪,只有我才是真正关心你的。” “不是。”江甚雪下意识地反驳,还有付医生,钟助理,白管家,露露……还有网上那么多粉丝关心他。 “小雪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你先好好想想,你为什么要跟着一个完全不在乎你,给不了你任何好处的人……” “我不会跟你的。”江甚雪不想,他摇摇头,“言先生,请开门让我走。” 言辉叹为观止,“段柏云给你下迷魂药了吗,你非要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言先生,请你不用再说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跟你的。”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言辉尤为不解,他遇到过形形色色那么多人,头一次碰到江甚雪这样不识好歹油盐不进的。 “段柏云给不了你想要的,你知道吗?” 江甚雪吸了吸鼻子,“可以让我走了吗?” 言辉死死盯着江甚雪的脸,费解极了,“你被他下降头了,你爱上他了?” 少年平淡的面色终于有了微妙的变化。 言辉不敢相信,“你真的爱上他了?” “没,有。”江甚雪一字一句地反驳,“不是这个原因。” 人活一世图的无非是名利二字,言辉不信江甚雪毫无所求,“爱”这个字一出,所有疑惑瞬间迎刃而解了。 也只有愚蠢的情爱能让人暂时放下追名逐利的本性,做出于自身有损无益的蠢事。 “噗呲——哈哈哈……”言辉忍不住嗤笑,爱情这个理由真是充分且幼稚可笑。 “有什么好笑的……”明明真相并非言辉猜想的那样,江甚雪却莫名有种抬不起头的羞愤感。 “小雪啊,没想到你居然天真单纯到这种地步,竟然会爱上段柏云。” “都说了我没有!” “别痴心妄想了,段柏云有可能爱上你吗?”言辉觉得自己有必要打破他的幻想,“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你爱上他是因为他有权有势,在权贵里算是难得罕见的帅哥了,换谁都会心动。” 江甚雪坚持反驳:“所以都说了我不喜欢他。” “世界上不缺长得帅又有钱的,你就是见识太少了,”言辉理了理衣摆,“我不比他差。” 江甚雪:“你再不放我走,我就报警了。” “小雪,他不会爱上你的,”言辉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怜悯,“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甚雪气结:“……你能不能别沉浸在你自己的幻想里?” “沉浸在幻想里的是你啊小雪,你以为他凭什么找你,因为你长得好看吗?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长得像他初恋的人可不多。”言辉面露无奈之色,“他之所以一开始对你好,是因为你这张脸,在他眼里你就是个替身,你知道吗?” “呵呵。”听了言辉得意洋洋的这么一番话,江甚雪也忍不住笑了,“所以呢?” “他不可能爱上你的,死心吧。” “我也不可能跟你的,”江甚雪笑着说道,“世界上也没有无条件的好,你对我这么好,难道是因为爱吗?” 刚才还言之凿凿的言辉忽的没声了。 “也是因为……”地板光洁可鉴,江甚雪低头看着自己的脸,“长得像那个人吧?” 言辉被这话打得猝不及防,笑容凝滞在了脸上。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个替身,你们没有谁会真的爱我。” “不是小雪,你说什么呀……”言辉试图揭过这个话题,心想就不该提这事,石头也砸自己身上了,“我是真心对你好的,你误会了。” “韩映雪已经回国了,你可以去找你真正喜欢的人。”江甚雪不想和他扯,“放我走吧。” “不,小雪,”韩映雪回国了,这对言辉无疑是个好消息,可这会儿他高兴不起来,他到手的鸭子要飞走了,“你听我说,我和段柏云不一样,我是真的喜欢你……” 第60章 江甚雪不耐烦:“够了,言先生你说这话你不觉得好笑吗?”他听着都要笑出来了。 “很好小雪,你对我就这么绝情,连机会都不肯给是吗?” “言先生,请你冷静。” “小雪,你今天既然来了就别想跑了。”言辉不管不顾起来,一把攥住了江甚雪的手腕,将人压在门边。 “嘶——”这一下拽得用力,江甚雪疼得厉害,“放开!” 言辉俯视着少年,“小雪,跟我好吗。” “不可能。”江甚雪还是那个回答。 “不可能……”言辉咬牙切齿,“你就那么爱他吗?” 江甚雪挣扎不动,索性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反正不会爱你的,你死心吧。” “好,很好!”言辉登时被气得头脑发热,“我看你是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还敢跟我嘴硬。” 江甚雪没有什么不敢的,他在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横竖只剩条命,“所以呢?” 真是不知死活,言辉被气乐了,“信不信我在这里要了你?” “……别。”江甚雪缩了缩肩膀,不动声色地握着手机藏在背后,“这是犯法的。” “你说,我在这要了你,段柏云知道了还会要你吗?” “……你别激动,我答应你了。” 言辉很是意外,没想到这人刚才还一副坚贞不屈的模样,只是威胁几下就这么快转变了态度。 真是吃硬不吃软。不过要现在服软已经晚了。言辉来了性趣,看着软嫩的脸蛋和红润的嘴唇心痒难耐,“小雪,既然答应我了,那就做好表现。” “什么?”少年仿佛懵懂不解。 “咔哒——”扣带解开发出清脆的响声,言辉难耐地俯身想亲,“用嘴。” 江甚雪吓得慌忙扭开脸躲过。 “小雪!”言辉警告他。 江甚雪单手捂嘴,“我又后悔了,我拒绝。” “真有意思,一会答应一会拒绝,当我真有那么多耐心跟你耗吗?”言辉掐住少年的脸,“你该不会还想替段柏云守贞吧?” “不是……” “你还对他不死心,哈哈……”言辉笑着拽出少年藏在身后搞小动作的手,抢过手机,指着联系人置顶的名字,“你指望段柏云这种时候会来救你吗?” 江甚雪有些慌了,“还给我!” “你看他会管你吗?”言辉脑子一热,气得直接摁下拨通,“嘟——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趋赶着等待拨通的平仄起伏。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死心了吧。”言辉笑得无比得意畅快,一甩手,手机摔落在地,如被打翻的白开水,玻璃渣溅了一地。 机械的提示音戛然而止,室内陷入死寂一般的安静。 江甚雪怔怔,大脑白茫茫一片,仿佛被抽走了感知的能力,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弯腰想把被扔掉的东西捡起来,却被碎渣刺破了皮肉,鲜血在指腹涌成一个红色气球……就像是他在游乐场看到的那样。 游乐场,他什么时候去过游乐场? “嘶……”疼痛后知后觉的袭来,江甚雪忽然感觉不止手指钻心的疼,脑袋也疼,一个个红色鲜亮的气球飘进了他白茫茫的脑海里,又一个个炸开,碎成一地的红色残渣。 猛地打了个冷颤,江甚雪回过来神,抹掉了指腹的血珠。 “心碎了?”少年脸上痛苦的神色取悦了言辉,他有种报复的快.感,“心碎就对了,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你?” “哪怕他有那么丁点儿在乎你,都不会任由你被公司逼迫,走投无路来求助我。” 言辉恨铁不成钢,“你跟着他都已经落得个无路可走的下场了,还幻想什么?” “不是,”想反驳却无从谈起,江甚雪有种百口莫辩的无措,“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又怎样?”言辉肆无忌惮地抚上少年痛苦的脸,“我就是在这里把你强了也不会怎样。” “小雪,你可算是落到我手里了。” 脸上狎昵的触碰让江甚雪感觉恶心,真没想到言辉会使用这么极端下作的手段,原剧情里言辉可没想过要对他霸王硬上弓,这和原人设差的也太远了…… “砰砰砰——”此刻忽然门被用力拍响。 露露嗓音喊得破音,不可置信:“里面在干什么?!” 第49章 言辉变了脸色,“门外还有人?p” “我刚才一直在门口等江江,江江你谈好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江甚雪松了口气,见言辉满脸阴沉一副被坏了好事的模样,他赶忙挣开身,“我马上就出来了!” 言辉没有动作,目光死死地盯着江他。 露露又用力狠踹了一脚大门:“赶紧开门!” “言先生,你把门打开,”江甚雪捡起地上开裂的手机,“刚才的事,可以当没发生过。” 门外露露震惊又愤怒,哭得稀里哗啦。她舍不得偶像所以在门口候着,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听见那种动静,她最崇拜敬仰的人居然能说出那种话…… 苦等几秒后,门终于开了。 少年出来时衣服有些凌乱,面色苍白的可怕,看着没受什么伤害,露露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拉着他就跑,一路跑一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怜江甚雪跑得气喘吁吁,“没事,我还好,没怎样。” “呜呜呜呜……” 露露哭得更厉害了。 “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因为我……” “我不怪你。” 还好露露没有哭太久,只是情绪低落至极,整个人跟木偶一样呆滞无神,江甚雪不放心地守着直到她家司机把人接走。 最后江甚雪看着屏幕碎成渣渣的手机,心想早知道应该换点现金出来的,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街头人来人往,他走得漫无目的。 累了一屁.股坐在路边,江甚雪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偷偷溜出疗养院的时候,也是这样身无分文,什么都不懂,哪里也去不了。 他又累又饿,好像差点连命都丢了,自打那次后他就再也没有偷溜出去过。 少年无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颗粒,直到被棱角刺痛了神经。 那颗从袖扣上掰下来的宝石在路灯下熠熠生辉,江甚雪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别扭,这东西太刺眼太扎手了。 “切。”他撇撇嘴,搞不懂从段柏云身上扯下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还没有从路边随手捡的石头圆润。 河水在月色里铺成粼粼一道,江甚雪靠着护栏往下望,顺势便想把这没用的破石头也扔下去。 不过在扔的前一秒他忽然意识到这宝石可以卖钱,于是他又收回了姿势。 “哎呀。”旁边有人松了口气,“小兄弟,这里夜景不错吧,看你在这呆好久了。” 中年大叔热情地拍拍地面,“坐嘛。” “嗯,哦。”江甚雪慢慢地坐好。 大叔很健谈,亲切又热情地拉着他聊了许多,直到聊到感情方面,江甚雪才意识到这位大叔误会他失恋了,怕他想不开特地在一旁守着。 江甚雪不解,“我像是失恋的样子吗?” 应该更像流浪汉吧? “唉,哪不像啦,垂头丧气地拿着那么大一颗钻石戒指看半天,又直愣愣往河里看,”大叔说起来都后怕,“你们这些小年轻啊。” 江甚雪:“这不是钻石戒指。” “看你应该是和家里人闹别扭了,没事,散撒心想通了就回去嘛,”大叔摆摆手,起身离开了,“我也要回家喽,晚了老婆孩子要担心。” 江甚雪垂着脑袋,把手里的宝石当小石子在地面刻画,仿佛要把棱角都磨平般使劲儿划。 什么和家人闹别扭,父母离世多年,他早就没有家人了。他没有家,也没有人会为他担心。 他就算在外面待上一整夜也没有人在乎。 “滴——” 忽然一声长笛响起,刺眼的车灯光好巧不巧打在身上,江甚雪心情糟糕透了,他憋屈地起身走开,心想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 然而还没走几步,忽然被拦腰凌空抱了起来,江甚雪吓了一跳,“谁?!” “真长本事了,又乱跑。”男人暗哑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落在臀.部的巴掌声。 冷不丁挨了几下,江甚雪脸蛋噌噌涨红发热——又气又羞,爸妈都没打过他屁股。 “段柏云,你有病啊!” “是,我有病,不好好躺着休息大晚上的满大街找你。” 天知道他醒来得知少年又跑了的消息时有多么气愤,什么也顾不上就出来找人了。 “我真的是太惯着你了,连离家出走都做得出来。”段柏云掂了掂怀里轻飘飘的重量,本该落下去的巴掌生生停住,改托住少年的脑袋,“……没有下次了。” 第61章 怀里的少年停止了挣扎,把脸埋在他肩膀,而后猝不及防地用力咬了一口。 “江甚雪,你属狗的吗?” 忽然间的疼痛刺激得段柏云险些跪下,他把人撕了下来,这下也顾不上动作温不温柔了,把人塞进了车里。 少年的反抗很强烈,拳打脚踢全招呼在了他身上,段柏云不管不顾俯身直接吻了下去,直到把人亲得喘不过气,没有力气反抗为止。 “段柏云,你个……”江甚雪气没喘匀,连骂人也没气势,他头一次感觉委屈至极,做任务受这委屈还不如死了痛快。 段柏云皮笑肉不笑:“你还委屈上了?。” “我不能委屈吗?”江甚雪越想越委屈,“你让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不可能的江江。”段柏云爱怜地抚过少年湿润的眼角,“你就别想着逃跑了,不管你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滚!死变态!”江甚雪愤愤打开他的手。 “啧,嘶……”段柏云捂着肩膀吸了几口冷气,“真狠啊,都给我咬破皮流血了。” “你活该。” 这时候的少年变得格外不讲理起来。 “明明是你离家出走还乱咬人,怎么搞得好像我才是犯错的那个?”段柏云哭笑不得,心想平日里纵容得太过,是该给这小东西些教训了,“江江,你知道犯了错的人要受什么惩罚吗?” 少年缩在座椅上不理他,红着眼巴巴望着车窗外的月亮,嘴巴一瘪眼泪便如同断线的珍珠般落下来,哭得悄无声息,看起来比谁都要可怜。 “江江,”段柏云承认自己心软了,“好吧,是我错了。” “你没错,”少年哭着杠他,“全都是我的错……” 江甚雪心想他错不该跟系统犹豫阴差阳错留在这个世界,他错不该对任务主角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他错不该废物到一个人在社会上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被段柏云堵在车里什么哭之外什么做不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坠下来,少年从无声落泪再到抽泣呜咽,肩膀颤抖着,衣衫盖着的单薄身躯骨节分明,从后颈往下看如同振动的翅骨,教段柏云看得触目惊心。 “江江,别哭。”段柏云顿时心疼要命,急忙把人抱进怀里安慰,“好好好,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可少年非但没有止住眼泪,反而哭得越发激动了。 他想爸爸妈妈,想念以前一家三口美满无忧的生活。 “妈妈,爸爸……” 听见少年委屈的呢喃,段柏云心疼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理应纵容宠爱再多也不过分。 “是我错了。”段柏云说,“别哭,哭坏了身体怎么办?” “关你什么事,我就哭,要你管!”江甚雪在段柏云身上乱蹭,把眼泪鼻涕全蹭他身上。 段柏云轻轻拍着少年肩背任由报复,等到少年缓缓停止了动作,才开口:“江江,消气了没?” “我哪有生气。”被段柏云这么一搅和发泄了情绪,他已经哭不出来了,江甚雪抹掉眼泪,“我哪敢跟段总您置气。” “江江,我们回去吧。” “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段柏云耐着性子问。 “不知道,”江甚雪有些茫然,“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小江,是韩映雪跟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江甚雪摇头,“他没和我说什么,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段柏云道:“因为你总是想着离开。” 不想着离开,难道会想跟着你当个见不得光的情人被金屋藏娇,二十四小时活在监控底下没有自由吗?江甚雪没把内心想法说出来,段柏云身为这个世界的男主,是理所当然做这种事的。 他的想法没有意义,说出来段柏云也不会在乎。 所以江甚雪说道:“段总,您可能是误会我了,我没想离开。” 显然段柏云不信,“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不回我消息?” “因为我手机坏了。” 少年说得理所当然,段柏云权当在撒谎,但他不打算揭穿这个小骗子。 只要能继续待着他身边,他不介意包容少年身上的毛病,“好,我给你买部新的。” “段总都不好奇我手机是怎么坏的吗?”江甚雪忍不住问道。 “没必要。”这显然是个坑,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段柏云可不想又惹他不高兴,“不用在意,手机坏了换新的就行。” 然而他做出这番回答后,少年却不见得有多受用,似有些郁闷,下一秒又释怀了。 “段总,我们回去吧。” 段柏云刚碰上方向盘,被动作牵扯到的伤口便传来疼痛刺激,不过比起疼痛他更在意刚才少年微妙的语气。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段总,我哪敢生您的气。”语气变得恭敬起来了。 段柏云一听,眉头再度紧锁起来,他伸手把人搂了回来想再好好哄哄,但少年反应很大,立马挣脱了。 “段总,您还是先去医院看看吧,血腥味好重。”江甚雪发誓自己是出于担心才反抗,可为什么段柏云脸色反而更糟糕了呢? 眼见男人面无血色,额头冒着虚汗,竟痛苦地蜷缩身体,发出了粗重的呼吸与闷哼声。 只是咬伤了肩膀而已,会有这么严重吗? 江甚雪疑惑地凑近身查看,手无意识地压在段柏大腿上,冷不丁摸得一手濡湿。鲜血在掌心蔓延,再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深色的西装裤已经被鲜血浸透了。而他身上也沾上了不少血迹,只是刚才未能注意。 “段柏云,你这是怎么回事?”少年声音透着慌张。 段柏云笑了,“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破瓷片割到了。” 能伤到大腿,那还真是有够不小心的。江甚雪没精力和段柏云计较他话里的漏洞,“伤口处理过吗?” “处理过了。”段柏云感受着少年毛绒绒的脑袋抵着他下颚的痒意,伤口虽然在疼,但禁不住的感觉到几分满足,“江江,别担心,我不疼。” “把裤.子月兑了,我看看伤口。”江甚雪被他不合时宜的黏腻语气肉麻到了,“谁担心你了?” 段柏云慢腾腾地解裤腰带,江甚雪拿过他的手机,“解锁。” 段柏云满手的血不好触屏,直接说了密码。 解开锁,手机屏幕停留在拨号记录页面,映入眼帘的是高达上百的标红未接通记录。 少年拿着手机半响没有动静,段柏云疑惑看去,“怎么了江江?” “……你给我打电话了?”江甚雪艰涩地开口,这上百条未拨通的电话全都是打给他的,偏偏时间是在他手机被摔坏之后。 段柏云眸光暗了暗,低头蹭了蹭少年毛绒绒的脑袋,“以后不可以不接我电话,你要去哪都得跟我说。” “说我不接你电话,”江甚雪感觉自己心口堵得慌,“那你接我电话了吗?” “我那时睡着了,”段柏云一笔带过的解释道,“我没有看见,是我不好。” “你就说没看见……”江甚雪心情酸涩得说不出话来,他听得出来,段柏云刚才那解释就是在敷衍他。 “好好,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会错过你的电话和信息了,”一看少年这幅委屈到不行的模样,段柏云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不管不顾地哄道,“江江别哭。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我立马接……” “我没哭,”江甚雪嫌弃地撇开段柏云黏糊血腥的手,“你别说这些肉麻的了,赶紧打电话请医生吧,血再流下去就变人干了。” 用段柏云的手机叫了救护车,目光不经意下移,血淋淋的口子就这么暴露在视线下,部分缝合的伤口被生生撕裂开,能看到翻白的皮肉,血一股股地往外流。 “你怎么搞的,真不怕死啊?”江甚雪有时候真的讨厌自己的敏感,光是看个画面都忍不住想象会有多疼,刚才被扔上车时他对段柏云的拳打脚踹,伤口怕不是就是这么被扯开的。 但此刻的段柏云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对他露出个笑来,说,“江江,我不疼。” “变态一样,”江甚雪不忍再看,扯下外衣扔他身上,“谁管你疼不疼。” 段柏云觉得他的江江可爱极了,就算是骂他怨他,也还是担心着他,“答应我,别再一声不吭地离家出走了好吗?” “段总,我没有要离家出走的意思。”少年语气忽然变得冷淡。 段柏云脸上的轻松还没有维持几秒,“江江,你怎么又这样了?” 还没哄好吗? 一条只有江甚雪才能看见进度条此刻已经走到了88%的位置。 “段柏云,我想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段柏云下意识端正好态度,“江江你问。” “你爱我吗?” 第62章 段柏云顿觉虚惊一场,“我当然爱你。” 爱这个字轻而易举地从男人嘴里说了出来,江甚雪心脏一沉再沉。 段柏云看着这张脸说爱时,心里想的是他真正爱而不得的白月光,还是只是顺口哄他一句呢? “段总,我们的合约只有一年期限。” 段柏云没想到江甚雪会忽然在这种时候提这事,“没关系江江,不管有没有合约都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江甚雪看着他,“金主和情人?” 显然段柏云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江江……” 少年用平静的语气宣布道:“段总,我们之间是纯洁的金钱关系。” 段柏云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下意识想要反驳,“江江,我……” 江甚雪给他打断:“如果不是因为钱,我们是不会认识的。” 男人表情呆滞了一瞬,而后踌躇着开口,几乎是在祈求,“宝宝,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吗?” “好,我不说了。”他知道段柏云只会听他想听的,江甚雪这下终于把自己说服了。 他和段柏云是纯粹的金钱交易关系。 所以言辉的嘲讽是不成立的,毕竟谁会在金钱关系里讲爱呢? 段柏云喜欢的是他这张与白月光相似的脸,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他,那他当然也不会喜欢上段柏云。 “救护车来了,段总您还能走路吗?” “江江,”段柏云相当费解,不明白为何少年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如此摸不着规律,“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为什么要我原谅你?”江甚雪也疑惑。 “我错了江江。”男人握着他的手,重复道,“我错了,是我不好。” “段总您怎么会有错呢?”这种认错的话他听过太多了,可能是因为车里血腥味越来越重,听得他厌烦以及下意识地想吐。 段柏云总是随口用“我错了”来哄他,认错比谁都积极,但“我错了”三个字就真的只是用来哄人的而已。 主动认错哄他开心,却不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救护车已经来了,段总您下来吧。”江甚雪打开车门,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回首男人还望着他。 那道目光透着深深的疲倦和费解,脸上罕见的流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江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江甚雪也费解:“变什么?” 此刻男人似乎是真的很痛苦,眉头紧皱着,“江江,你变得不那么乖了。” 江甚雪听了想笑,“段总,我一直都是这样,本来就不是乖巧听话的性子。” 伤口的疼痛刺激着段柏云的心神,他发现自己竟莫名看不懂少年的想法了,“江江,为什么?” 他下意识地握住少年的手腕。 “嘶……”这一下的力道没收着,紧握着腕骨的指缝挤出软肉,江甚雪给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放开!” “江江,你的手怎么了?” 段柏云这才发现少年原本白皙纤细的手腕生生肿了一圈,令人看得心惊,他将袖子捋上去一截,少年皮肤特别嫩,平时很容易留下痕迹,他都是小心收着力怕把人弄疼,而现在只见这条手臂上几乎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 段柏云瞳孔紧缩,脑子瞬间就起了杀人的心思,“谁弄的?” 刚刚在车上搞的吗?不应该,他那时虽然正在气头上,但也不会没轻没重到这种程度。 掀起t恤,段柏云越看越恼火,少年的左手和后背几乎都有磕碰的淤青,看痕迹绝不是能摔出来的。 “江江,怎么回事?”段柏云感觉自己快要气疯了,只是跑出去一天就带了这么多伤,“谁干的?” 看着这样子的段柏云,江甚雪有些犯怵,“我不……” 段柏云打断:“别说是不小心摔的。” “被人打的。” 见少年支支吾吾的模样,段柏云有些不耐烦:“是谁?” “同行。” 段柏云没了耐心:“你在我跟我玩绕圈子游戏吗?” “言辉,”江甚雪没好气道,“之前在片场见过,是个大明星。他邀请我去吃饭,然后……” “然后呢,为什么又不说了?”少年本是坦率直白的性子,不知为何变得这样扭捏,受了委屈为什么不跟他直说呢? 段柏云叹了口气,不禁放柔了语气,“别怕,有什么委屈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然后他逼我跟他在一起,我不愿意他就想来强的……” 段柏云听了一半已经抑制不住怒火,“为什么不叫我?” “手机被他摔了。” 少年掏出被摔碎屏幕的手机。段柏云顿时大脑嗡嗡,那通漏接的电话原是少年向他求助未果。 他对此一无所知,竟误以为对方是因为离家出走故意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怎也没想到少年遭遇了什么。 心口一阵阵抽痛,段柏云懊悔无及,“江江,对不起,是我错了……对不起,你还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江甚雪看着男人垂下的头颅,“段总,您没错。” 懊悔交加的情绪催生出熊熊怒火,段柏云攥住少年冰凉的手指,“那个人叫言辉是吧。” “嗯,那麻烦段总您帮我出气了。”江甚雪把自己双手拔.了回来,“记得让他赔我手机的钱。医生来了,您快下来吧。” 少年挣开他的手下了车,段柏云下意识想追,疼痛却将他的身体死死束缚在了原地。 “江江!” 他慌张喊道,“你去哪?” 江甚雪没有回头。 89%……93%……95%……98%,进度条被拉到了最末端,堪堪停在98%的位置,只剩一条散发微弱光芒的缝隙。 “可惜了。”就在刚才他想离开的心情到达了顶峰。 第50章 天将破晓,得知消息的付乘急匆匆赶来医院。 “就知道,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少年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困倦无神的双眼昭示着他昨晚糟糕的睡眠质量。 “我就知道他没有那么安分!”付乘看着眼前疲惫的少年,有些愧疚道,“真是麻烦你照顾他了。” 江甚雪摇头,“没什么。”倒也算不上照顾,只是段柏云不让他走,让他在医院陪了一晚。 “我回去了。”少年跟他摆了摆手。 “就回去了?”付乘感觉有些突兀,“小江等等,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江甚雪也感觉此刻的付乘表情有些怪异。 “就是,他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事?”付乘斟酌着问,边注意着少年神色,“说一些奇怪的话?” 江甚雪想了想,“好像没有。” 付乘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那他算是正常的吗?” “正常?”听到这个词,江甚雪蹙眉,“那确实不正常。” 付乘正色:“怎么个不正常法?” 他问出这话后,只见少年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了红晕,似不愿回想。 “小江,”此刻走廊安静无人,付乘把少年轻轻按回长椅上,“可以跟我详细说说吗?” 少年瘪嘴,“为什么要说这些?” 付乘叹了口气,“段总他昨天又犯病了。” “什么?”霸总人均有病他是知道的,只是对段柏云的病没什么概念,这时候说起来,江甚雪不免有些好奇,“他的腿是因为犯病弄的吗?” “差不多吧,给他送到医院想让他好好歇着,结果他一醒来就跑了。”付乘头疼地揉了揉脑壳,“不知道又发什么疯。” 江甚雪心里一咯噔,“他什么时候醒的?” 付乘:“看监控应该是八点半左右。” 八点半……那时候他早已经摆脱言辉离开那家饭店了,所以说,段柏云是因为犯病了才错过了他的电话吗? 那为什么不跟他解释清楚呢? 江甚雪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付乘感到无奈,“小江,其实我一开始是不支持你留在他身边的。” 江甚雪不禁问:“那现在呢?” “现在他恐怕不会让你走了。”这正是付乘担忧的,“他犯病时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他迟早会伤害到你的……” 江甚雪有些无法理解,别的霸总不是胃病就是绝症,要么残疾断腿眼盲,段柏云为什么会是这种病? 明明平日里看着也挺正常的。 “你看的手。”付乘心疼捧起少年包成粽子的手,“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 “呃,”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不是他弄的。” “小江,”付乘痛心疾首,“你不要包庇他。” “没有包庇啊。”江甚雪感觉冤枉,不止冤枉了他也冤枉了段柏云,“我这手是……” 段柏云昨晚虽然发疯,但对他的力道是收着的,手劲并不重,反而是他还给咬了一口,恐怕段柏云伤口会开裂原因也主要是他。 第63章 “那他昨晚对你做了什么?”少年支支吾吾语气落到付乘耳边很没有说服力,“你跟我说。” “我,那个……”江甚雪实在是不想提,但考虑到眼前的是医生,这也是和段柏云的病情有关,便简单跟他表述了一遍。 付乘气愤填膺:“还说你没包庇他,正常人会把不顾人的意愿强来吗?他平时是怎么对你的,昨晚又是怎么对你的?大晚上的跑出去强吻别人,他纯纯有病!” 江甚雪:“呃。” 付乘:“小江别怕,哪怕是情侣也不能强行逼迫,你不要委屈自己合理化这种家暴行为。” “我们不是情侣。” 少年这话让付乘卡了一下,“不是,不是也不行啊,我们暴力就是不对的。” “不算是暴力吧?”江甚雪回想至今段柏云对他下手最重的就是昨晚那几巴掌,其实没什么痛楚,他也当场咬了回去,后面就只是亲吻而已…… 江甚雪想了想:“他应该没有暴力倾向。” “啊?”付乘目瞪口呆,“他没暴力倾向?” “他平时情绪挺稳定的。”江甚雪不知道段柏云犯病时是什么模样,但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下来,段柏云着实没表现出什么暴力倾向,对他连重话都没说过几句。 迄今为止,昨晚未归是他惹段柏云最生气的一次。 “稳定?”付乘一脸怀疑人生。 “嗯。”所以江甚雪也忍不住担心,“他是怎么伤到自己的?” 付乘:“这个嘛……” 忽然这时门开了。 段柏云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框看着他们,嘴唇温柔地吐出个字,“早。” 竟破天荒地打起招呼来。 “呦,段总,您醒啦?”付乘立马堆起笑脸,“早早早!” 段柏云绕过付乘来到江甚雪面前,“江江。” 少年眸光依然纯澈,“早啊段总。” 段柏云嘴边的笑意不免愈深,“早饭想吃什么?我下厨。” “不用了,我不饿,已经吃过了。”江甚雪躲开他温柔的目光,“既然段总您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男人问:“回哪去?” 他磕巴地开口:“回、回家。” “好,我已经通知管家来接你了。”段柏云很想像之前那样把人搂进怀里好好揉揉,但少年与他刻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谢谢段总。”江甚雪转身就走。 “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江甚雪犹豫着要不要回头,手心便被塞了一部手机,机身还带着对方的温度。 “这个你先用着,密码记住了吧。” “谢谢段总,我记住了。” “江江……”他上前了几步,少年下意识地躲开,段柏云只得攥紧空荡荡的手心,“江江,如果韩映雪离开了,你会开心吗?” 江甚雪愕然回过身,“你什么意思?” 段柏云低头:“我让他走,怎么样?” “段柏云,你什么毛病?”江甚雪听得恼火,“你把韩少爷当什么了,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来唬我?” “江江,”段柏云没想到少年的反应会这么强烈,忙不迭解释道,“我不喜欢他,我只是……” “只是什么,很好玩吗?”江甚雪完全理解不了,“你不喜欢他还找我干什么?” “我一点都不乖,我爱闹,我和你的白月光一点也不像,什么用都没有,你还留着我干什么?” 少年的嗓音由清脆愤懑再到沙哑,一连串的话语如尖刀利刺般扎进段柏云的心口,将他扎得毫无回应的底气。 “你说话啊,段柏云,”江甚雪无力拽住他的衣领,“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小江,你先不要激动……”付乘见状上前想劝阻。 “我……”段柏云刚要开口,忽然脸上挨了一下。 “啪——”的清脆的一声,响彻整个走廊。 江甚雪颤抖着看着自己泛红的手掌心,也是在看那条99.9%的进度条,不敢置信。 “段柏云,我……” 段柏云轻轻地捧起他的手,呵气吹了吹,“疼吗?” 江甚雪咬牙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然后用力地朝面前这张可恶的脸又扇了一巴掌。 “啪——” 段柏云木然没有动作,只眨了眨眼,怔然地看着他。 “啪——” 第三个巴掌落下来,付乘整个人都麻木了。 “如果打我能消气的话,随便江江打,”段柏云握住少年贴着他脸滑落的手,他感觉到了切实的痛苦和迷茫,“但是,你还是没有开心的样子,为什么?” “为什么……”眼里蓄满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说完这些话仿佛消耗掉了全身所有的精力,江甚雪感觉好累,他的任务就要完成了,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少年决然地抽开了手,跌跌撞撞地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段柏云想追,熟悉的痛感从大脑撕裂而来,眼前少年离开的身影与飘散在脑海中碎裂的画面交叉重叠,一息间仿佛穿越了时间。 “轰隆——”毫无预兆的雷光闪烁,大雨倾盆而落。 “段柏云?段柏云!”医生喊他的声音被雨水模糊了。 “段柏云小朋友?” “外面很危险,段柏云小朋友你快回来!” 段柏云扶着墙站起身,他必须跑得快点,再快一点,他的小雪还在前面等着他…… 长成青年的小雪孤零零站在雨幕里冲他招手,“木哥哥!” 然而下一秒画面镜像翻转,还是那张脸,露出委屈至极的表情,“段柏云,你爱我吗?” 两张大小不一的脸重合,喜怒哀乐尽数交叠。 爱? 他爱江甚雪吗? 他爱小雪吗? 到底是谁在问他,到底是小雪还是江江? 双腿如同灌铅般沉重,生生拽着他往下坠,直坠到地面,将他身躯摔得四分五裂,意识隔绝了世界的所有感知。 【你究竟爱谁?】 又是这个声音,阔别数年再度出现在他脑海里。 【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江甚雪,还是仅存于你个人臆想里的小雪?】 你在意的小雪是谁?是那条死掉的小狗,还是韩映雪——它曾不间断地在段柏云脑中询问这个问题,仿佛要将文字具象化凿刻入他的灵魂般的反复再反复,日夜无休地在他脑中循环。 是小雪,每一次他的回答都是小雪。 然后所有人都说他疯了,疯子似的寻找一个在世界上根本不存在的人。 而韩映雪出现后,所有人都说他和韩映雪青梅竹马,天生一对。转瞬之间“小雪”这个人就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记忆里,成了一只小狗的名字。 【你究竟爱谁?】 【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江甚雪,还是仅存于你个人臆想里的小雪?】 现在这个声音又来问他了。 “你现在面对的都是幻觉。”这时付乘的声音出现的恰到好处。 幻觉,是的,他一直以来都有严重的幻想,那个声音就是潜藏在他内心的幻觉。 千万不要回答它。 “啪——”段柏云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疼痛刺激着神经。 【你究竟爱谁?】 【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江甚雪,还是仅存于你个人臆想里的小雪?】 它还没有消失,段柏云毫不犹豫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啪……” 一声又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走廊。 付乘瞠目结舌,“段柏云你清醒点!” 不够,耳光的痛还不足以让他从幻想中醒来,这个世界不会让他死,段柏云拖着双腿爬到了窗边。 外面暴雨狂风,异常地令人安心,段柏云往下俯瞰,楼下少年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上了车。 “江江……” 【您选择的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江甚雪吗?】 “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少年带着哭腔的控诉清晰地在耳边浮现。 段柏云发觉自己的意志真是不堪一击,他毫不费力地说出了那个名字,“江甚雪。” 回过神来,脑中那道声音与外面的风暴雷雨一齐消失了,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或许他们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要疯了。 在那道声音问的最后一次里,他想的是如果自己说的不是江甚雪这个名字,他的江江会不会生气。 “江江,我该拿你怎么办?” 幻想的风暴过去,他冷静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或许准确来说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的身影容不得其他。 付乘跟不上精神病人的思路,他只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你难道想和小江一直维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吗?” “你们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情人,恋人,还是爱人?”付乘感觉自己可算是找到机会了,“所以我一开始就不赞同你把小江当替身。” 第64章 替身……段柏云恍然,江甚雪的变化并非毫无来由。 几天前他便察觉到了少年情绪的低落不佳。在他说出“江江,我猜了”后,即被对方慌忙地阻止,他自认体贴的不去戳破少年有意隐瞒的小心思。 少年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大,也是从那时开始,段柏云读不懂少年的情绪了。 那时的他只简单意识到,如果韩映雪的存在令少年不开心,时刻提醒着“替身”这个不光彩的身份,那他把韩映雪赶走便是。 他未深究“替身”这个身份会给人带来持续性的伤害,忽视了少年眼泪下更深层的痛苦来源。 刚才少年质问他:“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替身?不,段柏云摇头,“江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冠以江江替身的身份,不该因江江表面的乖巧好哄而忽视他的内心。 他真的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 “没休息好吗?” 驾驶座传来青年温和的嗓音。 江甚雪摇摇头,想到对方在前面看不见他,又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用作回应。 韩映雪车开得很平稳,减速后更是缓得人昏昏欲睡。江甚雪强撑着眼帘,不想在对方车里睡过去,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小江,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我不累。” “唉,不累你挂着一双黑眼圈干什么?”韩映雪调侃道,“到了我叫你。” 江甚雪看着车窗外倒退陌生的街景:“你要带我去哪?” 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管家来接他。 “目的地很重要吗?”韩映雪反问,“我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样子,不然也不会上我的车。” 江甚雪无声哽住,他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 韩映雪提议:“这样吧,先离开段柏云再说。” 江甚雪沉默了一瞬,“能离开吗?” “唉,真是小可怜。”韩映雪不禁感叹,“早就跟你说了不要爱上他。” “我没有。” 少年固执地反驳道。 “好吧,就当是没有。”韩映雪从善如流。 过了一会儿少年又开口问,“韩少爷,你难道真的不喜欢他吗?” “这个你可以放心,我对他没有想法。”话说着韩映雪忽然问道,“我应该不是阻拦在你们之间的沟渠吧?” “不是不是。”江甚雪下意识摆手否定。 韩映雪:“那段柏云想赶我走是没道理的。” “他真想想赶你啊?”江甚雪蹙眉,心情有些微妙,难道段柏云真的会为了哄他,把自己真正爱的人赶走吗? “他一开始就不想让我见你,”韩映雪说道,“防我跟防贼一样。” “为什么?”江甚雪心想,或许是因为段柏云觉得他这个替身的存在会让白月光难受? “他怕你心里不好受吧,毕竟你好像不太想见到我的样子。” 韩映雪给出的回答却正好相反。 “他怕我不好受?”江甚雪难以置信。 韩映雪扭头挑挑眉,说道,“他可在乎你了,恨不得当眼珠子捧着。” “不可能。” “不,小江,他就是在乎你。” “不是。” 那张苍白的小脸倔强又脆弱,尽管是同一张脸,却是完全不同的气质,难怪段柏云把人当眼珠子护着,韩映雪看着都想把人抱进怀里好好哄哄了。 “小江,自打我认识他以来,他从未对谁这么上心过,他不可能不在乎你。” 江甚雪揪着指头,“可是……” 既然在乎他,又为什么让他那么难受呢? 韩映雪说:“他不懂怎么爱人。” 江甚雪板着脸摇头:“他不爱我。” “但你是爱他的。”韩映雪很笃定,“如果你不爱他,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痛苦了。” “我,”江甚雪的反驳变得无力起来,“我没有爱他。” 韩映雪还是笃定:“他一定也爱你。” “不,他不爱我。”唯独这点江甚雪可以底气很足地表示,“他爱的人是你。” “我?”韩映雪诧异,被逗笑了,“小江你在说什么笑话?” “难道不是吗?”少年理直气壮,简直是比他们本人还要了解他们的关系,“他不爱你怎么会找我?” 车缓缓停下,韩映雪回头,以不太确信的语气开口询问:“他难道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吗?” 江甚雪疑惑:“说什么?” 韩映雪恍然意识到,“他难道从来没跟你说过吗?他爱的人不是我。” 江甚雪下意识反驳:“他没……” 说过的,就在刚才,段柏云亲口跟说他不喜欢韩映雪,难道说那不是哄他的话吗? 少年抿了抿唇,只道,“他几乎没在我面前提过你。” “啧。”韩映雪替他们头疼,“是没长嘴巴吗?” 少年委屈:“我……” “我不是说你。”韩映雪赶紧打断并表示,“我是说段柏云。真是误会大了……” 韩映雪懊恼道:“我该一开始跟你说清楚的,他爱的人根本不是我。” 江甚雪相当不解:“那会是谁?” “他幻想里的人,”韩映雪说,“不是跟你说了他精神不正常吗,常人无法理解。” “啊?”江甚雪也理解不了。 “在你出现之前他一直沉浸在他幻想的世界里,时不时犯病分辨不出现实与幻想的区别,只有我能让他恢复清醒,”韩映雪摸了摸脸,“在他幻想里有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那才是他爱的人。” “这样吗,好不可思议的神经病。”江甚雪心情复杂的感慨道。 韩映雪笃定道:“总而言之,他是爱你的。” “可不是说他爱的是那个,”江甚雪揪着眉头道,“幻想里的人么?” “那算什么,”韩映雪不以为然,“有那么多人喜欢上虚拟的角色,现实中也不妨碍他们恋爱结婚。” 江甚雪感觉有些怪异,“但对段柏云来说是不一样的吧?” 韩映雪无所谓,“或许吧。” “如果段柏云喜欢韩少爷你真的只是误会一场,”江甚雪想了想,“但他对幻想人物的爱不是假的。” “没关系的小江,他也爱你。” “不一样的。” 江甚雪还是固执地摇头。 “小江,你应该自信点。” 江甚雪不解:“自信?” 韩映雪定定看着他:“对,你要有跟他索要爱的自信。” “不,”少年唰的板起了脸,神情相当抗拒,“我不要。” 他能跟段柏云索要什么,他只是个替身而已。合该是段柏云对他索取才对,偏偏却又对他那么温柔,那么无所需求。 “其实我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透过窗外能看到院子里的那棵山茶已经开了花,整朵整朵深重的糜红在风中抖落,比一片片飘散的花瓣落得更令人触目惊心。 江甚雪看得入了神,总感觉在哪见过这种整朵坠落的很特别的花。 “你得到了什么?”韩映雪疑惑地问他。 “我得到了生命……”江甚雪说,“的体验吧。” 任务远比他想象中要轻松,几乎什么正经事也没做,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稀里糊涂的达到了99.99%的进度。 只是短短两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他就体验到了过去十几年也未能有的感情滋味,给他单调乏味的人生印上了别样的色彩。 也挺好的,江甚雪长舒了一口气,心想。 离目标只差最后几个小数点的距离,很快他就能重获新生,拥有正常健康的身体——江甚雪,别忘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第51章 “谢谢你韩少爷。” 少年下了车,径直踏入了别墅小院。 “小江?”韩映雪有些惊讶,“你还要回去吗?” “不是哦。” 他只是来完成任务的,现在进度条已经走到了最末尾。 说不定今天,也说不定明天,总之很快他就可以宣告完成任务了。 他不是回去,他是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奖励。 “再见,今天真的很谢谢你韩少爷。” 少年两眼弯弯露出笑意,挥了挥手。 . “段总,是我带小江出去的。” 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落,钟田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今天段总罕见的旷了上午的时间,等中午出现,二话不说召他单独谈话。 江甚雪昨天出去后便没有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后钟田如遭雷劈。 一时间他不知道是更担心自己没领几个月的高薪还是彻夜未归的少年的安危。 焦急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回来了吗?” 段柏云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他,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这下恐怕是真完蛋了,钟田绝望地在心里哭嚎,只希望少年人没事。 第65章 “小江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特地跑去郊外帮他离开?” 这问话让钟田内心的哭嚎戛然而止,他不禁抬起头,“段总,什么叫,特地?” 段柏云发觉钟田的神情透露着古怪,“江江难道不是你带走的?” “是的,但我不是特地去找他的,”这个词用的太微妙了,是要给他往重判的倾向,钟田赶忙为自己辩解,“我是误入的。” “误入?”段柏云越发怀疑了。 钟田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掏出口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是段总您昨天吩咐我过去的,但您地址可能写错了,我到了那之后才发现是小江住的地方。” 段柏云接过纸张,纸上赫然写着他的字迹,清清楚楚,确实是他安排给江甚雪住所的地址的没错。 “您应该是给错了地址,我按着地址找到小江那去了。” 钟田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挽救一下,振作起精神看向座椅上面无表情的男人。 说是面无表情不太准确,钟田惊诧地发现这张惯常不露情绪的脸竟掠过了几分迷茫,那是从不会出现在段柏云脸上的神色。 “我让你去做什么?” 钟田咽了口冷气,“段总,昨天是您宠物的忌日,您让我去给你的宠物扫墓。” 话音刚落,钟田听见金属“哐当”的一声。 “不好意思……”段柏云扶正歪倒的水杯,示意道,“继续说。” “然后……”钟田将昨天上门和江甚雪的对话以及外出的全过程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了……”段柏云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了。 在问话之前他便已经调查过,钟田什么时间上门,什么时间离开……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唯独不清楚的是钟田出现在江甚雪面前的原因。 现在他明白了。 昨天是小雪的忌日,病发时他稀里糊涂地吩咐钟田去看望,他却是险些把这事给忘了。 原来江江并没有撒谎,没有借钟田的帮助逃离,而促使他昨天离开的原因,恰恰是因为…… 窒息感扑面而来,段柏云禁不住呼吸急促,“你说小江想和原公司解约?” “是的,段总您放心,我已经帮小江处理好了。” 放心,要他如何能放心? 记忆还没有模糊到记不清正常状态下的事,段柏云清晰地记得江甚雪明明是跟他说过的。 “我想求你帮我跟公司解约,我想要自由,可我一个人办不到……” “段总,您帮帮我。” 他那时在想什么? “自由”,他只听到了这个词,瞬间就被江甚雪想要逃离他的念头塞满了大脑,先入为主地以为少年抗拒着替身的身份想要逃离,将少年的话都当成了逃离的借口,无视了话里卑微的祈求。 少年一味的漂亮病弱,对俗世社会懵懂无知,仿佛是被风吹来身边的飞絮,整个人轻飘飘的,再来一阵稍重些的风也能被吹走。 故而他对少年一味的宠溺纵容,将这团没有棱角利刺的飞絮圈在手心里,任其在手掌方寸间翻滚,自以为是呵护,却不知柔软的飞絮也有扎破泥土生出新芽的力量和欲望。 他眼中柔软的洁白并非一成不变的既定色彩,江甚雪从来都不是一团空荡荡的飞絮。 少年没有被风吹走,而是从他手指缝隙里挣扎,只是落在他眼里太过柔软,远不及一阵风的吹拂。 而认为少年有逃离心思的他,却连适合少年的位置都未给准备,只是一味的、固执的,将少年禁锢在掌心,自以为是地对少年好。忽视了少年的感受,从未真正想过少年想要的是什么,是他害得本该受呵护的人遍体鳞伤…… 意识到这些段柏云整个人僵住了,恍惚如遭雷击。 他艰难地开口,“你都已经帮江江办好了?” “小江已经和原公司解约了。”钟田忍不住想到网上那些针对少年的谣言和恶意,“但是,网上的负面消息还没有清理。” “……好,我会处理。”段柏云闭了闭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我知道了。” . “言辉塌房”的词条毫无预兆的空降热搜第一。 粉丝们快要急死了,虽然热搜内容那些黑料一看就假得没边,但是工作室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任由舆论发酵。 更离奇的是往日活跃的大粉在这时也全部噤声,居然没有一个有号召力的大粉站出来组织粉群人手澄清黑料。 言辉显然是被恶意打压针对了,这样下去就算是假料也会被传成真的,无奈之下粉丝们不得已找上了露露,希望这位她们圈子里最有战斗力的人物在这种时候能站出来帮偶像澄清反黑。 让她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露露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为什么?你这次难道真收了钱,要眼睁睁看着言言被黑吗?” 看着昔日粉圈好姐妹们焦急的模样,露露有些想笑,“什么叫这次真的收了钱?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早就收了钱吗?” 她们被堵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露露,其实我相信你没有背叛言言。” “露露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露露对不起,这次言言是真的遇到麻烦了,幕后黑手下了血本要把言言往死里按,那些营销号都被幕后资本收买了,热搜也撤不掉,这次真的……” 露露不屑:“呵,既然相信我没有背叛他,那为什么现在才道歉?之前我被开除粉籍被骂的时候你们在干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露露你还计较什么?你难道要真的不管言言吗?” “你不会真的被收买了吧?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她们七嘴八舌地挤过来质问,手机屏幕被挤了个满满当当。 露露黑着脸:“够了。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脱粉了。” “什么?!”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露露嘴里亲口说出这种话。 “我不会再粉言辉了。”露露道。 “为什么?” “因为他不配!”说完,露露挂掉了视频。 曾经有多喜欢言辉,现在就有多恶心。 她那么真情实感地崇拜一个明星,真心相信言辉是娱乐圈最清白崇高的人物。 网上再多关于言辉的黑料都不如一次线下亲身见证来得幻灭。 她心目中完美的偶像,其实是个人品低劣的垃圾。 太恶心了! 露露不在乎网上那些黑料是真是假,总之她知道,这次言辉是翻不了身了,他敢对江甚雪下手,背后的段家动动手指就能让他这么多年的付出和成就毁于一旦。 她不为那种垃圾的失败而感到可惜,她只为自己这么多年的错付的真心和金钱可惜,还有对江甚雪感到无地自容的愧疚。 若不是她过于无知自信,也不会害他遭受无妄之灾。如果她当时没有舍不得离开的话,大概……露露不敢去想后果。 . 监控画面里。 “砰砰砰——” 门外的女孩拼命踹着大门并大声警告。 过了一会儿,门终于被打开,少年衣衫有些凌乱,面色苍白,被慌张的女孩拉起就跑。 几秒后,房内走出一个男人,他面容阴郁似是极为不甘,目光死死地看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呵,你跑得了一时……” 视频暂停,段柏云问钟田:“是这个人?” 钟田汗颜,“是的。” 话说还有确认的必要吗?他都已经把言辉的黑料散发出去了,后续再把证据放出,言辉面临最轻的结局便是被封杀退圈。 最坏的话,若有当事人受害者站出来控告,那言辉起码得蹲上几年大牢,无论是轻是重,对这种靠人气形象立足的艺人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一想到昨晚小江没有回家的原因即是被这心思不轨的东西诱骗,险些……钟田心头那口恶气就咽不下去,恨不得直接把那伪君子摁死。 不过段柏云并没有赞同他的想法,而是适当地松懈,让人有个挣扎的过程,让他在这个过程中苟延残喘,慢慢体验希望破灭身败名裂的滋味。 钟田忍不住感慨,还是段总想得周全。 . 此刻的员工们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网上空降热搜,营销号集体发动通稿,和以往不同,这次传出的都是实打实的黑料。 能搞出如此搞阵仗绝对不是普通来头,工作室没敢轻举妄动,第一时间通知圈内大粉职粉不要有任何动作,在未知情况下千万不能搅动这一潭浑水,这种时候装死才是最合适的。 但装死也非长久之计,他们得搞清楚究竟是谁在幕后操控,言辉经纪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怎么样,还没查到吗?” “不用费力去查了。”言辉说。 和一众焦急无措的员工相比,他这个当事人看起来反而是最平静的那个。 急也没有用,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第66章 段家,除了段家他最近没有得罪过谁。 呵,真没想到那姓段的还对江甚雪留有旧情,还是说是江甚雪求得前金主帮他出气呢? 说什么放他走就当事情没发生过,到头来还是舔着脸求段柏云出手报复,真是不识好歹,江甚雪那个见人。 经纪人没好气:“你说怎么办,放任等死吗?” “等死,我怎么可能会死?”言辉极为不屑,他可不信段柏云真的会吃江甚雪这棵回头草。 之前在他的授意下网上关于江甚雪的黑料漫天飞,尤其是江甚雪被金主抛弃的消息已经被传成了粉圈共识。 事实上江甚雪肯定也是早已经被段柏云厌弃了,不然那些消息怎么会流传那么久都没有清理掉呢? 江甚雪若真攀稳了高枝,又怎会这么久以来,连一个节目和商务代言都没有?透明得和以前没有两样。 种种迹象表明,江甚雪背后是没有任何靠山的。 而现在这些对付他的手段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罢了,或许是段柏云见江甚雪可怜,随便施舍些怜爱。 言辉心里越发轻蔑不屑,江甚雪想指望段柏云帮他,那还真是注定要失望了。 心知肚明黑热搜的来源,言辉不慌。只是放黑料又没有证据定他的罪,顶多丢失些路人缘而已。 这时员工忽然道,“不好了言哥,k家联系我们,说是考虑到您的形象,要再考虑考虑代言的事!” 言辉无所谓冷笑,“呵,那就让他们考虑去吧。” 他坐拥千万粉丝,是内娱超一线明星,当之无愧的顶流,商务代言接到手软,只是个还在洽谈的代言而已,没就没了,算得了什么。 “言哥,红台那边……”员工面露难色,有些开不了口。 “那又怎么了?” “您中秋登台表演的节目,要被撤了。” 红台不同于普通地方电视台和节目,那是一般艺人较难得的主流媒体资源。 言辉没有背景,靠一路辛苦打拼获得今日的认可,冷不丁听得这个消息,人有些发懵。 于是员工又重复了一遍,却见刚才还淡定的人颇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道:“够了,不用再说了,这种事不用跟我汇报!” . 看着言辉被传播得漫天飞的黑料,钟田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少年被黑的画面。 现在网络上关于江甚雪的不实负面消息自然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段总,您为什么不吩咐我替小江管理网络形象呢?”钟田还是忍不住想说,“小江他是名艺人,个人形象是非常重要的。” “我……”段柏云揉了揉沉重困倦的眉眼,“没有想到。” “没想到?”钟田惊讶。 之前他盲目地将少年收在自己双手中,自以为是呵护宠爱,而未想过少年本人的意愿,更未在意少年还有一个艺人的身份。 加之这段时间工作繁忙,关注ai小雪的进度,回家照看江江,他每天忙得无暇他顾,自以为是之下忽视了太多太多…… 忽视的这些又该怎么弥补呢? 转眼又是一个白天过去。 看着院子里半开的花丛,段柏云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段总?”开车的钟田疑惑,“您不是在这下车吗?” “等等。”段柏云试探着给江甚雪发了条消息。 没有回复,段柏云并不意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号码。 等待的过程有些漫长。 钟田完全不明白到了家门口还给人打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别墅内来电铃声响起。江甚雪想到上午扇的那几巴掌,心里怪别扭的,虽然有些后悔,但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还是会扇的,因为太生气了。 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电话,不等他开口,对面男人讨好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江江?” 江甚雪:“嗯。” “你……” 听男人支唔了好一阵,最后来了一句,“肚子饿了吗,要不要我回来给你做饭?” “段总,您又不是煮饭的。” 少年的语气还带着调侃的意味,段柏云颇有些受宠若惊,“我可以是。” “哦。” 段柏云心想,哦是什么意思?答应还是拒绝? 听对面半天没动静,江甚雪道:“您忙吧。” 段柏云:“我不忙,我已经下班了。” 绕了一大圈,江甚雪终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不忙你就回来。” “好,我回来了。” 在挂断电话的不到一分钟,段柏云就回到了屋内。 江甚雪正和露露聊着天,见他回来便唤了一声,“段总。” “江江。”段柏云下意识走近,在少年一米外的距离堪堪停住,“我去准备晚饭。” 露露对这边的情况一无所知:宝宝,你什么时候恢复工作啊? 江甚雪没法给她一个准确的回复,曾经他也想象过自己以艺人的身份在镜头下大放光彩,但终究也只是想象罢了。 “咳咳……”他捂着嘴压抑着咳嗽声,这几天的感冒一直没好,光是身体健康这一项就不达标,段柏云不会让他出门的,更何况,他在这个世界也没多少时间了。 …… “小江,吃饭了。” 段柏云将菜一样样端上桌。 江甚雪尝了一口,可能是感冒的缘故,他尝不出多少味道,咂摸道,“好吃。” 段柏云:“江江喜欢就好。” 他确实很喜欢,但是可惜现在感受不到多少味道。 段柏云见少年直勾勾地盯着菜看,便以为他对菜很有兴趣。 “江江,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做菜吗?” “为什么?”江甚雪确实好奇,书上也没说堂堂霸为什么会下厨做饭。 “我曾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手艺还很差,做出来的东西勉强饱腹,后来我就跟厨娘学了厨艺。” 段柏云讲诉的很简单,简单到不足以满足江甚雪的好奇。 “一个人在这?”江甚雪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不请佣人保姆的吗?” 这和段柏云预期的不一样,他原以为少年会更好奇他学厨的过程,于是他准备的关于如何做菜的腹稿只能搁置。 “我是瞒着父母偷跑出来的,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那时候你多大了?”江甚雪问他。 这段记忆被模糊得格外零碎,段柏云不确信起来,“十岁、十几岁的样子吧。” “那真厉害。”江甚雪赞叹道,他十几岁的时候别说一个人生活了,连煮饭都不会。 “你为什么要跑啊,是青春叛逆期吗?” 段柏云说,“父母认为我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对我看管很严格,我便一个人跑了出来,在这住了许久。” 少年听着微微出神,若有所思。 段柏云满含歉意,“所以江江,对不起。我犯了同样的错误,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禁锢自由,无视了你的意愿和感受。” 第52章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江甚雪有些不知所措,诚然段柏云时常跟他认错,这次的性质却和以往全然不一样。 “江江,我最近新收了个娱乐公司,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随便挑些你喜欢的节目剧本什么的……我不太懂娱乐圈那些,一切都依江江的想法。” “我……”江甚雪哑然。 他的想法? 他对这已经没什么想法了。 就像是礼包似的一股脑砸过来,段柏云又问他想拍什么戏,想上什么节目,要不要给他找几个代言,还有什么比较喜欢的明星和一起合作的。 江甚雪都回答不上来,对此没什么概念,说到底他也没有体验过多少当艺人的感觉。 “我,我再想想吧。” 见少年一脸茫然,看着兴致不高的模样,段柏云讷讷,“好,江江你自己想。” 段柏云不急着离开,这段晚饭吃得很慢很慢,江甚雪没什么胃口,只是往嘴里塞着饭菜嚼。 就这么从傍晚吃到了夜幕降临,整片天空都被幽蓝的色泽吞没,几点星子在月色里微弱的闪烁。 “江江。” 段柏云几度欲言又止。 江甚雪眨了眨眼,“什么?” 呼吸间充斥着花的馨香与浅淡的药气,清新宜人,少年的面庞柔软美好,此刻安逸的令人沉醉,段柏云开口道: “江江,我们解除合约关系吧。” 少年怔愣住,“为什么?” 段柏云说:“我们换一种关系。重新开始,好吗?” “重新开始……”江甚雪咀嚼着这些字眼,他不理解,“要换什么关系,现在这样不就行了吗?” “不。”段柏云忍不住上前了几步,江甚雪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江江。” 男人带着恳求地唤他。 “就这样就好。”江甚雪拒绝。他已经冷静下来想过了。 第67章 他自认自己是个废材,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唯独有副好心态,遇事相当想得开,不会把烦恼留得太久,在感情这种事上也是如此。 无所谓爱不爱,若是真沉浸在感情当中到时候恐怕会舍不得离开,他和段柏云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及时止损是最正确的。 “段总,您不要说了。” 少年再一次阻止了段柏云把话说完,不同的是这次少年的神情平静且坦然,没有丝毫的错乱不安,不安的人是段柏云。 “……好。”沉默片刻,段柏云点点头,既然江江不愿,那现在便不提,以后找个适合的时机再说。 . 即使有了段柏云的准许,出入都不会受到阻拦,但江甚雪还是没有什么想出去的欲望。 因为这感冒似乎越来越重,没有要好转的迹象。 几日的秋风吹过后,咳嗽声再也抑制不住了,鼻塞喉咙痛一齐折磨人。 当病痛真的再次袭来,江甚雪吃药比任何时候都积极。 体验过较为正常的身体状况后,他便对疾病越发抵触了,吃药是他的抵抗手段。 往日配的养生药膳倒是停了。 因为太难吃且没什么效果,他感冒拖上几天也未好,可见这药也不养生——以此为由说服了段柏云。 段柏云的工作也还是忙,身为霸总却不像大多霸总小说里那般成日谈情说爱不务正业。 忙碌之余回来哄他的江江吃饭喝药,时不时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回来解闷。 江甚雪觉得段柏云很大程度上把他当小孩养了,亲手喂他吃饭吃药这些先不说,段柏云还带回来一大堆玩具还有布偶娃娃。 “江江,我这段时间太忙了,这个在家陪你。” 段柏云拖过来一个快半人高的毛绒玩具。 江甚雪:“……哦。” 所以段柏云为什么他会觉得喜欢毛绒玩具呢? 段柏云越来越意识到其实自己并不擅长哄人,只是表面乖顺甚少提要求的少年总会给他许多错觉。 错觉之一,江江喜欢这个玩偶。 “那就放沙发上吧,挺柔软暖和的。”少年的态度实际是无所谓有无,给他的他便收着。 时不时也会有好奇,“为什么要带这么多玩具回来?”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都买了些。”段柏云回答道。 “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些玩具……” 这几天段柏云带回来的东西可太多了,模型,游戏机,拼图,书籍,手工制作品……管家专门准备了一个房间来放置这些没什么用处的杂物。 “江江,你对什么有兴趣呢?”段柏云问了他。 “咳咳……我想去咳咳……”咳嗽打断了少年要说的话。 段柏云心疼给人拍拍背,感觉手掌下的皮肉又薄了些,“今天的药吃了吗?” “吃没吃你自己没看监控吗?”疾病让人心情不爽,江甚雪忍不住迁怒,“那药没什么效果。” “药没效果的话换别的药,”段柏云顿了顿,“江江,监控我没再看过了。” “现在还开着?”江甚雪看了看四周,不得不感叹这些监控装得真够隐秘的,他怎么也找不到镜头。 段柏云说:“没有,我关掉了。” 少年压着眉头盯他好一会儿,吐出一句,“看不出来你挺变态的。” “监控一开始不是我装的,”段柏云感觉有些无辜。 “那是谁?” “我父母。” 听到这个回答江甚雪怔了一下。 “话说江江,”段柏云试探着伸手,见没有抵触后欣喜地搂过人,“中秋快到了。” “嗯,所以呢?”江甚雪心想这怕不是他在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节日,同时他也由衷地希望是最后一个节日。 经过这几天的等待,进度条成功涨到了99.9999%,离百分百就差几个小数点的距离了——个屁。 “让开,热死了。”江甚雪没好气地甩开裹着他的某人。 “很热吗?空调温度调低点。”段柏云起身调试温度。 在这空档,已经静音的手机响了起来。段柏云看了眼蔫蔫地趴在沙发上的少年,走远了些才选择接通。 “终于接电话了,柏云。” “是你?”听到韩映雪的声音,段柏云眉头一皱。 “不要意外,我理解你要哄小男友的心情,但是你还记不记得正在测试中的数据?”天可怜见的,他韩映雪回来可不是为了996加班还没加班费,“我不是你公司里那群程序员,出什么问题我都保证不了。” 韩映雪说完对面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我知道了。” 韩映雪:“你给个明确的态度吧。” “什么?”段柏云问。 “不要装糊涂了,你应该明白以现有的技术是不可能实现你的设想的,ai终究是ai,”韩映雪沉了口气,“以前我不说,是考虑到你的病情,但现在你已经有小江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怎么都比你幻想里摸不着的存在更强。” “江江他不一样。” “我是希望你放弃ai小雪的。” “不可能。”段柏云几乎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韩映雪接着追问:“那你愿意放弃小江吗?” “不可能。”段柏云还是刚才的回答。 “所以你现在……”韩映雪简直要被他的回答气笑了,“你是不是没告诉小江你在研究什么?” “工作上的事我不会和他说。”段柏云顿了顿,“你也别和他说。” “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小江心思敏感。你没了小江可以找别人,但小江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韩映雪直言道,“你别把精力浪费在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了,好好陪伴现实中的人吧。” 段柏云咬牙,“你……”刺痛的感觉几乎在瞬间浮现大脑。 “我说你也差不多该从幻想里清醒过来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小雪这个人,他的一切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你既然说爱江江,就该一心一意对他,而不是脑子里还想着别的存在,这对江江不公平……” 疼痛模糊了感官,韩映雪的声音趋于消失,段柏云定睛回过神来,通话已经被挂断了。 “段柏云?” 少年用清脆的嗓音唤他。 段柏云回身看去,少年的声音又从另一边响起,“在这里啦。” “你个笨蛋,这都看不见我。” 少年穿着疗养院的长款病号服,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笑眯眯地叉腰看着他。 “这次抓迷藏又是我赢了。” “嗯……”段柏云怔怔地看着眼前人,不敢有半分动作。 “你怎么总是这幅表情啊?”少年皱着眉头,虚空点了点男人纠结的眉头,“看见我难道不开心吗?” “……开心,小雪,我…很开心。” “开心就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不,小雪。”段柏云瞬间慌了。 窗外殷红的色块穿过了少年透明的身体,“段柏云,你快忘了我吧。” “不!”段柏云猛地睁开眼。 “你,怎么了?”江甚雪疑惑看着忽然惊醒的男人,“做噩梦了吗?” 少年脸上布满担忧嘴唇张合,但段柏云已经分辨不清声音,他用力抱住眼前人,心有余悸,“别走……” 江甚雪不明所以,“我没走。” 是太累了吗?难得见段柏云露出这种脆弱的表情。 “别走,小雪……” “什么?”江甚雪怀疑自己听错了,“段柏云你在说什么?” 男人缩在他颈窝,如获救上岸的溺水者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粗重的呼吸在耳边冲击着江甚雪的心脏。 “你先松开手。” “不小雪……” 这次江甚雪听清楚了,“我不是小雪。” 段柏云此刻仿佛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是固执地抱着他。 江甚雪忽然想起韩映雪对他说过的话,“段柏云,你清醒点,我不是小雪。” 覆在他身上的男人几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江甚雪握住男人的手,手指和掌心触摸到了不规则的突起条状,他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仔细地看段柏云的手,几乎是布满了淡白色的疤痕。 他颤抖着将这只手贴在自己心口,“段柏云,你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男人抬起头,茫然而痛苦地看着他,“小、小江?” “对,我是小江,”江甚雪说道,“你刚才是不是认错我了?” “不……”段柏云下意识摇头,手心传来的是少年略显急促的心跳声,那么的鲜活而真实。 小雪是一条狗的名字,然而江甚雪现在有了不一样的猜想,结合韩映雪所说的话,以及段柏云的表现,他猜,当初段柏云喊他“小雪”,或许有另一层原因。 小雪真的只是一只小狗吗? 第68章 江甚雪心里的猜测越发明了,“段柏云,你是不是骗了我?其实我不是韩映雪的替身,而是小……” “不,你不要说了,”段柏云捂住眼前少年的嘴唇,近乎哀求,“你不要再说了。” 江甚雪心里莫名异常的平静,他毫不费力地掰开了段柏云的手,捧起对方低垂的头颅,“段柏云,你看着我,我是谁?” “我是小雪?”少年笑颜动人,“对不对?” “不……”段柏云溃不成军地否认着,眼前人不是小雪,他有会跳动的心脏,柔软的皮肉,一张有温度的嘴唇。 可为什么却和他的小雪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如此别无二致呢? 真有意思,江甚雪心想,他终于见识到段柏云犯病的模样了,原来这才是他身为替身正确的打开方式。 “你可以把我当成他。”江甚雪很坦然,这才是他身为替身的意义。 段柏云却莫名坚持,“不,你不是他。” 江甚雪:“为什么?”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段柏云握住少年纤细的手腕,如发誓般珍重的语气,“江江就是江江。” 眼前的少年似有些不满,“那小雪呢?你不要小雪了吗?” 对啊,小雪呢?他的小雪已经…… 脑袋如同被细密的针刺穿,细细密密的疼痛冲击着段柏云的理智和意识,也扎碎了脑中一帧帧画面回忆,小雪的容颜逐渐变得千疮百孔,开始产生裂缝…… “嘶——”好疼,疼得仿佛要将灵魂都剥离。 “段柏云?!”见此情景,江甚雪有些慌了,他用力摇晃着男人的脑袋,“你还有意识吗?” “小、小……” 男人向他伸手,江甚雪一把握住,“小雪,我是小雪。” 段柏云脑海里碎裂的容颜与眼前人的模样开始重合,他撑着沉重的眼帘努力分辨着,“小雪?” “对,我就是小雪。”少年说。 心脏传来剧烈的抽痛,段柏云终于认清了,“不,你不是小雪。” 他的小雪,已经死了…… 江甚雪有些不知该怎么做,看段柏云似乎恢复了意识,平静地瘫在沙发上喘息。 “段柏云?”江甚雪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段柏云以手覆面,“……江江,我刚才做了什么?” 江甚雪:“你刚刚做的事,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段柏云缄默无言。 “好吧,你刚才好像是接了个电话,然后回来就这样了。”江甚雪说道。 段柏云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冷不丁道:“江江,你打我一下。” 江甚雪:“啊?” 段柏云牵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催促道,“快,给我几巴掌。” “有病吧你。”江甚雪没好气地抽回手,“我还是给你叫医生吧。” 段柏云:“不用了,我没事。” 江甚雪:“狗都不信你没事。” 俩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好一会儿。 虽然段柏云自己说没事,之后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江甚雪还是不太放心,唤来了付乘医生。 结果就是段柏云还真没被怎样,他倒因为感冒被付乘多说了几句,然后就被段柏云要求去医院检查。 一查吓一跳,医生说要是再晚来一天半天可能就得拖成肺炎了。 江甚雪对这个结果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只是又被强制要求住院。 所以他才不爱来医院。童年那段为数不多的可以称得上自由的时间,多也是在医院度过,几乎去一趟医院便得住一次院,回望人生二十年,有限的记忆都关乎生死和自由。 被告知要住院治疗时,段柏云表现得比病人还要紧张和抗拒,反复确认是否真的有必要住院。 付乘觉得段柏云可能脑子被刺激坏了,“小江他身子骨比一般人差,住院是最好的,你以前不是最紧张小江的身体了吗?现在又是搞哪样?” “没事,我住院就住院吧。”看着变成了99.99999%的进度条江甚雪麻了,无所谓了。 “江江,”段柏云握着他的手指,面露愧疚的神色,“对不起。” “好好的你又道什么歉。”江甚雪嘟囔了一句。 段柏云拂去贴在少年眼前稍长的碎发,起身再度跟医生仔细询问了解病况。 即使是背影也透露着疲惫,江甚雪看着也感觉有些累了,看向付乘,付乘却是对此习以为常的模样,只是对段柏云的举动多了几分不解。 “付医生,段柏云他到底是什么病?” “精神病。”付医生回答的言简意赅。 “他……”江甚雪不知道该不该跟付乘说今晚发生的事。 付乘:“怎么了?” “他把我当成小雪了,”江甚雪犹豫着还是说了,“小雪,真的只是一只小狗吗?” “哦……”付乘若有所思,“他没跟你说过?” “说什么?”江甚雪发现无论是韩映雪还是付乘,好像都默认他应该知道什么。 付乘:“对段总来说,小雪是个人。” “嗯。”江甚雪猜到了,只是不确信,“小雪真的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他得了一种目前医学上没有定论的精神疾病,可以简单理解为他身上出现了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状态,还有情感障碍……”付乘感慨说,“但是他除了会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人物之外,现实生活中和正常人其实没什么区别。” 想当初他刚接手段柏云这位病患时,对方清晰的意识一度让他怀疑是否是病患的家属亲友撒了谎,现实中真的存在一个名叫小雪的男孩,病患能清晰有逻辑地描述小雪的长相,性格,包括他们过往的经历。 段柏云的理智冷静和他父母的歇斯底里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父母更像是精神疾病患者。 直到付乘去段柏云曾待过的疗养院查证,那里没有符合段柏云口中“小雪”条件的人,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位所谓的小雪,有也只有韩映雪被家长带来探望亲戚的登记。 那位韩少爷的模样长相倒是和段柏云所说的一样。 韩映雪的说法跟对上了段柏云的说法,偏偏段柏云不认,偏执地认为与他在疗养院共度的人是他幻想出来的“小雪”,而不是韩映雪这个现实中的大活人,还幻想出了许多现实中不曾发生过的情节并信以为真。 最后付乘感叹道,“他什么时候才愿意接受现实呢?” “或许,并不是幻想呢?”少年说。 付乘:“你也被烧坏脑子了吗?” 江甚雪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内容是真是假,唯独段柏云的痛苦是真的,可段柏云却从未对他提及过这些。为什么不跟他说呢? 段柏云回来了,带来了必须住院的消息。 “江江,抱歉。” 男人愧疚地看着他。 江甚雪:“好好的你又道什么歉?” “如果我早点重视你的感冒,及时带你来医院的话……” “没有如果,”江甚雪阻止了段柏云的自我批评,“我的身体就这样,这不是你的错。” “江江。”段柏云一脸欲言又止。 江甚雪摁住他纠结的眉心慢慢抚平,“好了,我都知道了。我其实没有特别怪你之前关着我不让我出门,现在就算要住院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他早就习惯了因为生命被禁锢在限定的区域范围内,他理解段柏云那种对他打草惊蛇般的过度保护,他能理解所有“为了你好”的言行。 因为他的身体就是如此的脆弱病态,他的性命排在最前,大于他所有的情绪和意志。 段柏云是第一个纵容他发泄情绪的人,能包容他所有的任性和无知。 就像是饥饿许久的人骤然得到大量美食,会不知节制的吞食乃至撑破肚皮,他对段柏云也有了不知满足的贪婪。 江甚雪不得不承认,他爱段柏云。 因爱而失衡,正是他内心痛苦的缘由。 如果段柏云也爱“小雪”,那段柏云肯定也是痛苦的,而这份痛苦却有意不让他知晓。 第53章 段柏云是故意瞒着他的,江甚雪笃定地心想。 “付医生,你可以出去吗?” “当然可以,你们慢慢聊。”付乘给了段柏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带上门离开了病房。 自己这样可能有点咄咄逼人了——但他还是要问个清楚,总归段柏云不会和他计较,任性便也任性到底吧,江甚雪问:“段柏云,你老实说,我是不是韩映雪的替身。” “不,”段柏云回答得毫不犹豫,“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江甚雪:“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段柏云绞尽脑汁憋出来一句,“江江长得好看。” “好看?”江甚雪摸了摸脸。 段柏云毫不犹豫道:“在我眼里江江是最好看的。” “扯哪去了,谁跟你讨论谁好看不好看了,我问你当初找我是干什么的。”江甚雪看着段柏云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他还半蹲在地上,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第69章 等半天他终于说道,“因为江江可爱。” “因为我长得像韩映雪,准确来说是像小雪?”江甚雪替他直言道,“不是吗?” 段柏云下意识地想否认,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他用力捏了捏鼻梁,感觉前所未有的疲倦侵袭着身心。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江甚雪牵着他的手,“你坐着说话。” 段柏云没动。 江甚雪拍了拍床边,催促道:“赶紧坐上来。” 段柏云慢腾腾地站起身,只沾了一点床沿地坐着。 江甚雪看不下去了,伸手把人压了下来,让人半躺着。 段柏云猝不及防地陷在柔软里,少年的手还压着他,他没敢擅动,“江江?” “躺着更舒服。”这床很大很柔软,躺两个人不是问题,江甚雪往旁边挪了挪。 “其实我也能感觉到你之前没把我当替身看待。” 听到这话段柏云心口沉了沉。 “你先不要说话,让我猜猜看,你没把我当替身是因为我不像他,对吧?”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段柏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江甚雪猜对了。 刚来的少年懵懂活泼,有着对世间万物莫名的好奇,就像是一只刚出笼的小鸟,无时不刻不在蠢蠢欲动地振动着翅膀,却又矛盾地对他乖顺服从,充满依赖。 江甚雪的个人色彩太鲜明了,他不是一具空壳人偶,可段柏云也做不到放任其离开。 因为同时少年的身体病弱得不堪一击,见面的第一晚即高烧不退,他彻夜守着无法安心。那是段柏云头一次照顾病人。 因为在街头见到的第一面,他就无法自控,兀自注视分辨了许久,才意识到那不是幻觉,那不是他的小雪。却又是他最渴望在现实中看见的容颜。 如此,尽管江甚雪并不符合替身的条件,还是留了下来。 以江甚雪本人的身份留在了段柏云身边。 江甚雪猜对了,却也没猜完全。 因为现在段柏云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快要分辨不清他和小雪了。 他们越来越“像”了。 “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人,不要有心理负担好吗。”江甚雪早已经想明白了,替身不就是他的本职工作吗? 之前困于迷茫不清的感情,现在他已经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和目标。爱情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他今生最大的执着是拥有健康的生命。 “江江就是江江。”这是段柏云的回答。 江甚雪:“你是觉得我不配吗?” 段柏云:“当然不是,你们是不同的人,不能相比较。” “但你不是像爱着小雪一样爱着我吗?”江甚雪翻身过来,那双眼神过分清澈,仿佛能照映他人的内心。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段柏云感觉心脏的振动几乎要冲破胸膛。 “难道不是吗?”江甚雪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段柏云会有这种反应,整个人就好像怀疑人生得快要离魂远去了。 “江江,这不一样。”男人深呼吸一口气,一脸认真地反驳他。 “我觉得是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长得像他,我们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少年口吻轻松得就像是在聊天,段柏云却感觉像是在他跳动沸腾的心脏上又添了几把烈火。 他咽了口唾沫,“江江,我是爱你的。” “我知道的。”听到男人保证般的说辞,江甚雪坦然回复道,“我也爱你啊。” 段柏云忽然想起了之前少年问爱不爱他,自己给出当然是爱的回复后,少年那副绝说不上高兴的难以形容的表情,此时此刻,他似乎也有了同样的感受,被这种难以形容的窒息包裹着。 “其实我还挺开心的,总算不是一无是处了。”江甚雪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你以后犯病难受的话一定要跟我说哦。” 少年说着,语气多了几分怨怪,“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跟我说。” “江江……”男人握住他的手,以额相抵。 “你又要让我别说了是吗,好吧,我不说了。”江甚雪换了个舒展的姿势把自己摊开在床上,“不过我希望你好好的,不要有太多压力和烦恼。晚安吧,好梦。” . 柔和的光芒如流水般倾倒在深色实木桌上,汇聚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身形瘦削单薄容貌精致,一颦一笑宛如活人。 小人坐在桌边晃着两只光着的小腿,兀自玩得开心,过了好一会儿才察觉到旁边的男人似乎沉着脸思量什么,“柏云,你怎么了?” 声音脆脆的,带着少年感的清澈透亮感。 “小雪。” 男人唤他。 “嗯,小雪在这里。” “把袜子穿上,别又冻感冒了。” “啊……”小人生动的面容显得有些局促,“小雪没有袜子。” 今年的秋天似乎比以往来得更早,这些天接连下了几场雨,气温便直降至十几二十多度。 寒潮来袭,江甚雪的感冒不见好转,也直接住在了医院,整日都打蔫,不是缩在沙发上就是缩在柔软的地毯上,致力于把自己缩成一团安静低耗能的蘑菇,地毯还是后来发现他有蹲地上的习惯后铺的。 段柏云总免不了担心这颗蘑菇的情况,叮嘱例如不要总是缩在室内,去外面散散心也好,注意保暖多穿几件衣服,不要冻坏了身子等等。 江甚雪觉得他唠叨啰嗦,有些嫌弃他这种恨不得把日常生活掰碎,把吃穿睡眠心情调理等等细化到琐碎程度的叮嘱。 下意识地养成了这种唠叨的习惯,段柏云也下意识地叮嘱一个没有实体的数据注意保暖……是的,是数据。 经过多次调整,ai脸上的表情已经丰富细腻得和真人无异,庞大的数据库和精细的调控让他能如同活人般和现实中的人正常沟通交流。 但此时此刻,段柏云无比冷静理智地意识到,眼前这一道经过调整后外形已经和江甚雪相差无几的人影只是数据而已。 没有冷热感受,永远不会有痛苦和难过,定格住了一个人最年轻鲜活的模样,原先段柏云心目中的小雪就该是如此。 一个完美得不需要任何人操心,只需要活在段柏云创造的世界里的精致人偶。 这是只为满足他精神需求而创造出的虚假存在。就像是安抚奶嘴一般自欺欺人。 . 韩映雪觉得段柏云真是疯了,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就这么轻飘飘地伴随一句“删除小雪数据”而崩塌了。 “你认真的吗,你现在真的清醒吗?” 青年少有的面容扭曲,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他。段柏云觉得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刻了,“ai只是按照人为设置的程序对外界的刺激作出反应,而非出于自我意识,不论外形性格再如何接近,堆积再多数据也只是数据罢了。你说得没错,小雪不可能以这种形式回到现实。” “是、是吗,你能想通就好……”但韩映雪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你为什么忽然作出这种决定,要不再考虑一下,以后不会后悔吧?” 段柏云:“不用考虑了。” 韩映雪不知该不该为老友的忽然想通而开心,唯有无言相对。 沉默过后,韩映雪换了个话题,“话说,中秋要到了,你和小江怎么过?听说小江又病了,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 提起江甚雪,段柏云不自觉松开了紧锁的眉头,然下一秒脸上便又免不了浮现出压抑,“在医院。”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韩映雪问。 “不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很快段柏云又改口道,“小江的身体状况需要静养,不适合被探病打扰,但是如果他愿意见你的话……” 韩映雪自信:“那当然是愿意的。难道说小江现在还会像之前那样不愿意面对我吗?” “那当然不是。”段柏云口吻也是自信的,话锋一转,“小江觉多,白天也多是在睡觉。” 尽管被百般阻挠,韩映雪还是成功来到了医院。 “韩少爷你来了?”少年脸上出现了惊喜的表情,原本懒洋洋地缩在沙发上的人子.弹似的弹了出去,堪堪在韩映雪面前站定。 “小江,我特地来看看你。”韩映雪像模像样地提着果篮,“身体怎么样了,最近还好吗?” “还好吧。”江甚雪认真地想了想,“除了有点无聊以外。” 韩映雪是这些天来第一个来看望他的人,当然付医生和钟助理不算,付医生几乎天天来,钟田隔三差五就给他带东西过来,相对来说缺乏一些惊喜感。 可能是因为过于相似的面孔,可能是因为对方的温柔善语,江甚雪与韩映雪交流起来没有任何负担,不知不觉间便聊了很多。 “咳咳……”段柏云的咳嗽声很不是时候地响起。 “你也感冒了吗?”江甚雪听着忍不住心想,该不会是被他给感染了吧? 第70章 “没有。”尽管面色阴沉,段柏云仍用着温和的口吻,“我好得很。” 少年却是谨慎地与他拉开了距离。 韩映雪失笑地摇摇头,“小江,屋里挺闷的,我们去阳台散散心吧。” “好。”这也正合江甚雪的意,段柏云莫名其妙黑了脸,他怕再在他眼皮底下晃悠会被揍,虽然段柏云几乎把他当玻璃似的捧着生怕摔地上,但他直觉段柏云现在心情很不妙,还是离远点的好。 段柏云眼看着阳台上模样相似的二人相谈甚欢,心里颇为不爽,但忍了又忍,不能干涉江甚雪的交友自由。 不过外面风太大,他们已经说了这么久了,病人吹不得风,该回屋了。 段柏云站起身朝阳台走去。 恰好少年也站起身,一双细嫩的手掌贴着落地玻璃门,“哗啦——”推着把门关上了。 隔绝了风声也隔绝了外面二人的交谈声。 而后少年又和没事人一般坐回韩映雪面前,解释道,“风好大啊,别给段总吹感冒了。” 韩映雪抵着嘴唇轻笑,“是吗,你还挺关心段总的。” “是吧……”江甚雪轻叹了口气,而后又不小心被冷气呛到了。 少年身形纤瘦,肩膀一抖一抖的,被刻意压抑的咳嗽声让韩映雪听着有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小江,我们回屋吧。” “不。”江甚雪摆摆手,“我没什么的。” 他早就习惯了,他这身体状况不是少吹点风就能有好转的,可惜段柏云没有这方面的意识,韩映雪也是。 与其整日缩在屋里,不如趁还能走动,多出来走走——江甚雪想到这,心下又有些感慨,真是有心无力。 即使现在段柏云不拦着他出门了,他也没有多少出去的动力。 露露和粉丝整日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归大众视野,她们已经不奢求他能正常拍戏上节目,只求能发点动态露露脸,网络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希望他能多少有些存在感,不会彻底被大众遗忘。 江甚雪起初还能发发照片,后来就只敢发文字了,任谁也看得出他病容满面,不想关心他的人徒增烦恼。 住院的日子属实无聊,细想想其实现在比以前要好得多,能上网,能有聊天说话的人,能出门,只是为什么还是觉得无聊呢? 可能是因为贪心吧,江甚雪心想他就是这副德行,总不知满足,总想得到更多。 他这棵病秧子并不适合得到太多。且不说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属性,还有承载不起任何人的期待。 段柏云总说等他身体好了就让他当大明星,有拍不完的戏和代言。等他身体好了想做什么都行…… 露露她们吹捧说他这张脸不红天理难容,等养好病出来就是内娱震荡的时候…… 他们注定会失望的。 早知道他就不该关注那些与任务无关的事,不去享受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一开始就只专心充当“替身”,认认真真地做任务。 也不至于现在任务进度条百分之九十九后面小数点缀着数不清的九,无限接近,却又无限远离。 段柏云真可恶。 “嗯?怎么忽然骂起他来了?”韩映雪笑问。 江甚雪撇撇嘴,“不小心的。”刚刚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小江,你觉得他对你怎么样?”此刻韩映雪收敛了脸上的随意,神色认真地问道。 “他嘛,”江甚雪没怎么想,只道,“挺好的。” 韩映雪说,“很好吗,我还以为你们要闹崩了呢。” “之前那样也没绷,不正说明他人好吗?”想到之前扇段柏云的那几巴掌,江甚雪仍有些心虚,换作他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段柏云却不跟他计较这个,他至今也未跟段柏云道过歉,虽然说他也拉不下脸说对不起就是了。 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情绪化冲动行事,但是……他怎么控制得住情绪。 “抛开私人感情来说,段柏云是个好人。”江甚雪说道。 “居然要抛开感情……”韩映雪品味着这字句,“不该是从私人感情角度来看,他才算是个好人吗?” “嗯?为什么?”江甚雪不理解。 韩映雪:“因为他只对你特殊,只会对你好。” 江甚雪:“啊?” “其实他没有正常人应有的感情。”韩映雪解释道,“简单来说,他对别人的情绪感知很弱,也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感受。” 少年还是那副呆呆的模样,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仿佛没有,“所以说?” 韩映雪:“你考虑好了要和他这种人在一起了吗?” “啊?”江甚雪觉得这话题太跳跃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考虑和他在一起了?” “难道不是吗?”韩映雪分析道,“你们之前闹了什么矛盾我不清楚,但至少目前来看你是没想离开他的。” 江甚雪语塞,“当然不是,我只是……”根本离不开罢了。 “咳咳……”话说着冷风灌进喉咙里,结结实实地给他呛了几下,江甚雪有种难言的无奈感,“韩少爷咳咳咳……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咳咳……和我说、这些的吗?” 韩映雪赶忙站在少年身前挡风,“小江,我们进屋说吧。” “不必,有什么话就在这说,”江甚雪看了一眼屋内,只能看到男人侧身而坐,“韩少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韩映雪沉默了一下,用开玩笑的口吻道,“其实我出发点是为柏云,我想有你在或许他的病情能得到缓解。” “嗯,”江甚雪点头,“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眼前这张与自己过分相似的脸上出现了他不会有的神情,坦然,纯粹,无谓,韩映雪看得一时间有些怔然。 “小江,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吗?” “介意什么?”少年疑惑。 韩映雪叹了口气,“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所有人在你眼里都算得上好人?” “不是。”江甚雪否定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坏人的,“但你们确实对我很好。” “好吧,很好……”韩映雪感到无奈,不自觉放轻软了语气,“但是你知道吗小江,这种好并不存粹,掺着杂质和别的目的。” “我知道的,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江甚雪深深地明白这点,“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我不需要别人纯粹的对我好,也不渴望纯粹的爱。” “小江,你……”韩映雪有些不知如何应答。 “现在这样就行了。”江甚雪说。 就算食物并不全都是为他准备的,但他只吃部分也够填饱肚子了,他胃口就那么大,贪图太多可是会被撑死的。 “韩少爷,我能感受到你也是在为我着想,但我和段柏云不会发展出超出恋人的关系的。” 韩映雪无法理解眼前少年的倔强,“为什么呢?虽然柏云身上有不少毛病,但作为伴侣而言是优秀的,单从利益角度出发,你绝对不会亏的。” 江甚雪给予怀疑的眼神:“你是他请来游说我的说客吗?” 这些天段柏云没少旁敲侧击,试图给他们一纸合同的利益交易关系划上句号。 韩映雪冤枉:“我不是。” “我觉得你很矛盾,一方面提醒我你们对我的好并不存粹,另一方面又试图劝我和段柏云加深关系,为什么?” 韩映雪欲语无言,他能言善辩的嘴舌在少年这纯然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忽然变得笨拙无力了。 少年用猜测的语气:“是因为你……” 因为他虚伪的善意,妄图慨他人以慷——韩映雪在心里瞬间予以了江甚雪答案。 “非常善良,同时关心着我和段柏云两个人,你想要顾全我们所有人的感受,对吗?”少年自顾自地说道,“你既放心不下被病痛折磨的段总,想让我留在他身边抚慰。又担忧我的处境,所以反复确认我留在段柏云身边是利大于弊,让我跟他发展成更加亲密的关系以得到更多保障,你发自内心地相信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韩映雪就这么听着眼前人用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少年的眸光清澈平和,带着笑意和感激,一边诚恳地表示理解和感谢,一边表示拒绝。 “韩少爷,你和段总都是很好的人,能遇到你们其实我很开心,对我来说现在这样就够了。” 江甚雪在心里默默地补充,其实不够,是他做的还远远不够,他直到现在都还没尽好“替身”的责任,那百分之九十九后面未完的小数就是最明显的警示。 他以飞快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接近百分百的进度,与之匹配的是他几乎毫无作为的业绩,他稀里糊涂地险些溺死了在不属于他的快乐里,所以说真正可恶的人是他自己。 “小江,我不明白。”韩映雪感觉到了切实的茫然,“你想要的是什么,简而言之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眼前人的言语思想与那他张过分相像超出常识的脸一样,让韩映雪感觉到十足的新奇和不解。 第71章 江甚雪身上有种不符合普适性利益关系的矛盾气质。 他只是摇头表示,“我从你们身上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韩映雪叹了口气,“小江,你可以索要更多好处的。” 第54章 江甚雪却觉得自己确实没有索取什么的必要,“韩少爷,我们素不相识,你已经主动给了我很多好处了。” “你是不是傻子,没读过书吗?”韩映雪忍不住骂了一句,“我给过你什么了?动动嘴皮子的功夫而已,你的要求能不能高点?” 明明张着同一张脸,为什么他们二人的差别能那么大? 少年被说得懵了几秒,而后软怏怏地垂下脑袋,“好吧。” 韩映雪心里咯噔了一下,猛地想起少年在福利院长大,接受的教育似乎确实不怎么好…… “韩少爷,”江甚雪紧缩在这道并不健壮的身躯旁边,几丝凉风衔着淡淡的薄荷味与不知名木香沁入鼻腔,他下意识仰起头,“谢谢你。” 韩映雪呼吸凝滞一瞬,他看见了少年眼里显露出来的羡慕,他艰涩开口,“……有什么好谢的?” “可能在你们看来我确实很蠢吧,我没见识,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但是我感觉不到你们对我有什么恶意,谢谢你没有嫌弃我,还为我着想愿意跟我说了这么多。” 江甚雪避开对方的目光,吸了吸鼻子,心想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拥有月亮般的光辉和包容,跟天上的月亮一样高贵优越,但却并不孤傲冷漠,而是将月的光辉也洒在了他身上。 他禁不住想,如果父母没有出意外,他身体健康,是否也能像韩映雪一样接受完整的教育,去遥远陌生的地方读书深造,去欣赏自己不曾见过的风景,丰富自己狭隘的知识面。 “不,小江,”韩映雪有些无措,“对不起小江,刚刚是我太冒犯了。” 江甚雪摇摇头,起身手刚撑住玻璃门,门便被推移开了,室内的热意扑面而来,段柏云握住他冰凉的手捂了捂,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人圈进了怀里。 江甚雪看了一眼空调,果然温度被调高了很多。段柏云暖热的大手渗着湿意,黏糊的热意贴着皮肤,给他套上一件厚实的绒衣,仔细掖好衣角,然后忽然握住了他的脚踝。 “怎么整天光着脚?” 柔软的棉袜套裹住了白嫩嫩的脚丫,少年晃了晃腿,“有必要穿那么多吗?” “瘦了。”段柏云感受着手心骨头凸起的触感,握着脚踝一直往上,指腹才逐渐感觉到皮肉的柔软。 “这和瘦有什么关系,我自己穿就行了。”江甚雪碎碎念叨不自在地站起身,本想套上拖鞋就走,没想到脚边的却是一双靴子。 “是要出门干什么吗?”少年问他。 段柏云缓缓站起身,“不。” “为什么不了?” “江江,外面天气很冷。”段柏云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染上了无法抹除的疲倦,“等你身体再好一些……” 对于他忽然改变主意的做法,少年脸上没有失落,平平淡淡地坐回了沙发上,“好吧。” 段柏云安慰道,“江江,感冒不是严重的疾病,只要好好休息注意保暖,很快就能痊愈了。” 江甚雪:“我知道的。” 段柏云莫名说不出话了,彼此间忽然陷入了沉默。 “咳咳,”韩映雪以拳抵唇,插话道,“小江啊,你这病都多久了,是普通感冒吗,有没有做更全面的检查?” “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回答的人是段柏云。 入院当天便做了检查,结果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少年的感冒总不见好,期间他放心不下,陆陆续续做了全套的体检,结果也是与之前大同小异,只能归于少年天生的体质问题。 少年越发的病恹无神,段柏云看着干着急,他感觉自己能做的很是有限,无非是提供优越的医疗条件,日常生活中尽量顾及到各方面。 或许是因为病情,少年自己也乖巧得不像话,乖乖配合着诊治,再苦的药也能灌进嘴里,在治病这种事上完全没有抗拒。 然而病情依旧不见好转,明明只是感冒而已,偏就似找不到根源般的疑难杂症,如同无底洞般吸取着少年的生气活力,眼见着日渐衰弱。 段柏云用力闭了闭眼,用温柔的语气问他,“江江,你想出去吗?” “我不想。”江甚雪实话实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只能缩在温室里保命,就像以前在疗养院里那样。 他曾经费尽心思地想要逃离那个牢笼一般的地方,但是人类的生存本能驱使他又回到了安全坚固的牢笼里。 “江江,你现在可以自由出入了。”段柏云耐着性子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就连建造牢笼的人都想把他赶出笼了,江甚雪心情止不住的郁闷,“不是说外面天气很冷,要等我身体好些吗?” 段柏云又给眼前人掖了掖衣领,“没事,冷不到我们江江,我们去暖和的地方。” 江甚雪:“暖和的地方?” “江江,我们去国外看看吧,这个时候的f国气温还是暖和的,那里的薰衣草很漂亮。” 这话一出江甚雪就明白段柏云的用意了,他的病情不论去哪都无法根治。“现在不是看薰衣草的时节,花都已经开完了。” 段柏云说:“还有别的风景。” “你不是要忙工作吗?”江甚雪觉得有些奇怪,“是要去f国出差吗?” “不是为了工作,只是陪你出去走走。” 江甚雪看着眼前男人写满疲倦的脸,“你说谎。” “江江。”段柏云握住少年的手,直言道,“我带你去国外医院看看吧。别担心不是因为你得了什么重病瞒着你,你只是身体太差了,去看看外面的风景就当散散心也不错。” “……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江甚雪隐约感觉到段柏云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你真的不用工作吗?” 段柏云就是个工作狂,每天对上班这种事有着异常的执着和坚持,江甚雪想象不出来他真的放下工作的样子。 “没关系的。”段柏云温柔地说。 “嗯……我觉得有关系。你不要勉强,我才是真的没关系,只是身体差了点,去哪检查治疗都一样的。你现在工作很要紧的吧,看你一直都忙忙碌碌的,对工作上心到不能好好休息的样子。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工作要紧。如果可以放松下来,我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江甚雪少有地说这么长一段话,段柏云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愣着。或许换作旁人会觉得这是他一贯的面无表情,吝啬情绪。 不过江甚雪知道,他刚才的话给了段柏云不小的触动,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段柏云握着他手收紧力道的压迫。 “段柏云?”江甚雪这下是确定段柏云有情况,肯定不一般。 “你怎么不理我?” 少年不满地晃了晃手。 段柏云感觉心脏鼓涌着热意,隔着肉与骨头悄悄地浸润到了全身,眼前人在关心他,没有讽刺也不是阴阳怪气,刚刚那番话里分明充满了真挚的担忧和关爱。 段柏云抑制着情绪,“江江刚刚是在关心我吗?” 江甚雪不解:“不然呢,你怎么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江江你在关心我呢。”段柏云忍不住亲昵地蹭了蹭少年细嫩的手。 “我、你有什么好高兴的……”江甚雪怪不自在的,没想到段柏云居然会因为这个而高兴,“我关心你难道是稀奇的吗,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冷血动物吗?” “当然不是。”段柏云一本正经地说,“江江最暖了。” 江甚雪:“你就是吧。”分明又在唬他。 “我只是,”段柏云惭愧道,“我之前那么过分,惹江江生气,我以为江江会跟我……” “跟你什么?跟你计较吗?”江甚雪心想他有什么资格计较这些,“我有什么好跟你计较的,你之前不让我出门也是为了我好,而且你工作那么忙,顾及不到我也很正常。” “不是这样的,江江。”段柏云听得越发惭愧,“都怪我太过自负忽略了方方面面,没有照顾好你。” “我没有怪你。”江甚雪不是很想聊这个话题,“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真的吗?”段柏云惊喜之余又有些不确信,“江江你原谅我了吗?” “为什么要说原谅?你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不准我出门而已……等等,这是大错。” 少年的脸色忽的严肃起来。 段柏云也不禁紧张起来。 “我最讨厌被困住出不去的感觉了。”江甚雪绷着脸,之前一味沉浸在感情里,反倒把这事给忽略了,“你凭什么禁锢我的自由?” 段柏云立马低头道歉,“对不起江江,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道过歉了。”心里那口气瞬间又泄了,江甚雪有气无力,“算了,话题都偏到哪去了。” 第72章 段柏云忐忑地开口:“江江原谅我了吗?” “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少年撇撇嘴,“你居然还在意这个。能不能想说点有意义的事,比如说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放下工作出国,你真的没事吧?” 段柏云心里禁不住的欣喜雀跃,果然江江并没有对他灰心失望,还是关心在意他的。这是个很好的预兆,他们的关系很快就能更近一步了。 “工作没有那么重要。”段柏云说,“去哪不重要,重要的是陪江江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真的吗?”江甚雪表示怀疑,“你工作真的做完了?” “嗯,已经忙完了。”段柏云给少年捂热的手套上毛茸茸的手套,“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工作。” “那是什么?”江甚雪顺口问。 段柏云:“是你。” 江甚雪:“……” “你们,彻底和好了?”韩映雪捂脸,他要是再不吭声,恐怕要被他们彻底无视了。 “咳咳咳……”江甚雪被自己的唾液呛了一下,“韩、韩少爷。” 韩映雪目光在段柏云身上多停留了数几秒,少有的在他脸上看到了明显名为喜悦的神色。 江甚雪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韩映雪笑道:“有,大概是名为幸福的色彩。” 看样子段柏云是放弃了他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回归现实,将生活重心放在了现实存在的大活人身上,而江甚雪也已经想通了,重新接纳了他们的感情。 韩映雪一时间有些感慨,“真好啊。” “好什么?”江甚雪只感觉莫名其妙。 “我就不打扰你们了。”韩映雪笑着,迈着轻松的步伐离开。 “还真是莫名其妙。”江甚雪低头看去,一会儿不注意,段柏云又蹲地上了,“你又干什么?” “江江,你愿意跟我回段家过节吗?”段柏云仔细穿好长长的鞋带,“跟我父母他们吃顿饭就行,不用做什么。” 室内有些热,江甚雪扯了扯衣领没有回答,“我想先出门走走。” “好。”段柏云给他套上鞋子掖好裤脚,最后拉上长筒靴拉链,让开方便少年站起身,段柏云不由得心想自己伺候人的架势真是越发熟练了。 其实外面的景色和在病房里往外看到的也差不多,不同的是走在路上能亲身体验到转秋的季节行道树落叶的微凉触感。 江甚雪漫无目的地走着,踩过一地还未来得及打扫的落叶枯枝,脚底的声音闷过一层脆过一层,触感反馈着脱落枝叶些微的力量。 仗着有齐腰高的灌木丛以及大树遮挡了凉风,少年兀自踩得欢快,看起来光是走路都能找得乐趣。 “你怎么走得那么慢?” 段柏云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小雪走进了现实在向他招手。 江甚雪有些累了,习惯性地一屁股蹲下,段柏云的脚步停在身侧,他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我就歇一下。”江甚雪也懒得管随地大小蹲丢不丢脸了,就走了这么段路他就有力竭的感觉,实在是不想站起身,“你要是觉得丢脸的话就在远点的地方等着。” “小……”段柏云欲语凝塞,“江江,地上凉。” “我站不起来了。”少年耍赖似的说道。 “段柏云,你背我。” “好。”段柏云蹲下.身示意,“你上来。” “啊?”江甚雪一脸茫然,“为什么忽然……” “江江?”段柏云皱眉,他回头看去,看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慢腾腾地趴到了他背上。 背上的重量于他而言十分轻巧,就像是一片轻轻贴在他肩上的落叶,令他不禁加重了握紧的力道。 段柏云不再说话,江甚雪心里的疑惑也不得说出,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段柏云,刚刚……我有说什么吗?” 身.下的人顿了顿,“说什么?” “你怎么忽然就想背我了?” “你走不动,我不就得背着你走吗?”段柏云说完,又问了一句,“江江想被背着吗?” “好吧。”江甚雪不再多问,他缩了缩颈脖,“背着吧,我喜欢被你背着。” “好。”段柏云的语气里泄露了几分欣喜。 不妙啊,江甚雪心想,段柏云的幻想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 临近十五,月亮圆得很漂亮。 韩映雪宣布了一件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事,他提前完成了学业,从此留在国内,再也不用忍受国外的痛苦了,为此特定邀人聚餐一顿。 江甚雪给他鼓掌庆贺,段柏云给面子的鼓了掌,付乘热烈鼓掌,钟田也跟着鼓掌。 “什么痛苦?”江甚雪有些好奇。 “那可多了去了去。”韩映雪随手拿起一块炸鸡,“比如说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食物。” 江甚雪:“哦?” “国外的食物难吃不说,为了该死的形象,我还得控制进食。”今晚的聚餐韩映雪喝了不少酒,话说着就瘫坐在了沙发上,毫无形象地把手里的炸鸡扔进嘴里嚼吧嚼吧。 段柏云皱着眉头移开脸。 江甚雪看得稀奇,真没想到白月光还有这副模样。 韩映雪:“小江你那是什么眼神?” “呃……”江甚雪尴尬挠头。 “很奇怪吗?”韩映雪无所谓地扯了扯衣领,说话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你们不知道为了这一天我煎熬了多久……我不喜欢学那堆难懂的音符音律,当初出国不完全是我的本意,现在好了,我可以留在国内了……” “嗯……为什么呢?” 与他长着同一张脸的少年有着病态苍白的面色,眼睛透亮得像是一圈湖水,好奇地问他。 “因为,呃……”韩映雪打了个嗝,由衷地感谢道,“你出现了,小江,你是我们的救星。” “我们?”少年疑惑的蹙紧了眉头。 “段柏云,还有我……”韩映雪迷迷瞪瞪地说,“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会永远活在别人需要的形象里,家族需要我搭建维系段韩两家关系的桥梁,柏云需要我维持理智,如果没有柏云的帮助,我家应该早就破产倒闭了……” 江甚雪闻言看向段柏云,段柏云摇摇头,“他喝醉了。” 韩映雪朝他们举起酒杯,“祝福你们。” “谢、谢谢啊。”江甚雪也拿起酒杯。 韩映雪仰头喝完,江甚雪刚想象征性地抿一口,就被拿走了酒杯。 “你不能喝酒。”段柏云说。 “我不喝,就闻闻。” 段柏云:“这酒是烈酒,闻着也会醉。 “我闻着没什么味儿啊。”少年一脸的不以为然。 “吃点东西就走吧,”付乘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韩少爷他喝醉了可麻烦了。” “说得什么话,今天我做东,除了小江大家都不醉不归。” 江甚雪喝不了酒,只能喝点果汁,韩映雪也没冷落下他,频频给夹菜和烧烤,什么吃食都要送到他面前品品。 被问到味道如何时,江甚雪拿过段柏云手里的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说:“没想到韩少爷喜欢这么重的口味。” “不是吧小江,你就这点感受吗?” “嗯,可能是因为我口味清淡吧,”江甚雪踌躇着措辞,“所以对这些香辣的食物没什么感觉。” 段柏云有些意外,“江江更喜欢吃清淡的吗?” “差不多吧,”江甚雪说,“我更习惯清淡的,韩少爷准备的这些菜我也吃不出什么滋味。” “这样子啊,”韩映雪可惜地摇摇头,“我问过柏云,他说你喜欢麻辣鲜香的我才点了这些菜式。” “不好意思啊……”少年一脸歉意地说。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韩映雪晃了晃酒杯,“该道歉的是我才是,再点些符合你胃口的菜吧。” 江甚雪赶紧拒绝,“不用了,我都吃饱了。” “吃这么点,就饱了?”韩映雪表示怀疑。 江甚雪:“我胃口比较小。” 韩映雪怀疑的目光看向段柏云。 “江江他最近胃口很差。”说起这个话题,段柏云表情有些阴沉。虽然少年不再整日里缩在室内不愿动弹,但是胃口也是小的出奇,猫儿似的,几口就说饱了。 段柏云换了花样的下厨,研究少年的口味喜好,却总也得不到改善。 本以为带人出来参加聚餐效果会好些,但结果也差不多。 聚餐到最后,韩映雪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揽着付医生的肩膀说要再组织一次同学会联络感情,付医生说这是要给老同学们震撼。 “到时候你,付医生,还有,呃,柏云,还有小江,你们都要参加哦。” “我就算了吧。”付乘摆手拒绝,“我和你们又不是同学。” 韩映雪:“都是中学同学,同校也算同。” “我也要吗?”江甚雪指着自己,“我都没读过中学。” 第73章 韩映雪:“你是家属,家属也可以来。” 钟田兢兢业业地替自家boss和boss家属收拾东西,不参与任何讨论。 “还有,钟助理也来。” “我吗?”钟田反应迟钝,“为什么我也要?” “因为我高兴。” 付乘摇摇头,示意别和醉鬼辩驳。 走出屋外,冷风扑面而来。江甚雪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半张脸都缩在了柔软的围巾里。 “江江,今天的聚餐开心吗?” “开心。”江甚雪真心实意道,“我挺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的。韩少爷说的同学会我们也会参加的吧?” 段柏云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嗯,看情况吧。” “韩少爷的同学会是在什么时候呢?”江甚雪有些后悔刚才没问清楚具体时间了。 段柏云被少年这认真的态度搞得哭笑不得,“醉鬼的话你也信吗?” “我就信。”少年瞪他。 气势却不复以往,毛茸茸的乱发在风中摇晃,眉宇间蓄着病态的倔意。不自觉间这人又瘦了一圈,整个人仿若一个精致且脆弱的瓷娃娃,稍稍用力便会碎裂。 段柏云恍然意识到他心里的不安并没有随着少年态度的和缓而消失,而是换成了另一种形式存在。 “段柏云,如果说有一天我离开了,你是什么心情呢?” 段柏云凝视着他久久没有言语。 “咳咳咳……”江甚雪实在是受不了这风了,咳得撕心裂肺,“段柏云,是我在问你。” “江江……”段柏云恍然。 “是我,不是小雪。”江甚雪咬牙看着他,“你现在不是幻觉,是我在问你,如果我离开了,你能否正常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段柏云笑着说,“好好的,江江能去哪?” “你知道的,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咳咳咳……”只是在外面多站了会儿,他现在感觉脑袋里都在嗡嗡作响,厚实的衣物仿佛千疮百孔,什么也遮挡不住。 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江江别说胡话。”段柏云慌忙打断,一把将人抱起送进了车里,“只是感冒而已,等冬天过去了就好了。” “段柏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别装傻了。”江甚雪心知肚明,“你的癔症越来越严重了,总把我当成小雪,还经常一个人自言自语。” “江江。”段柏云愕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都知道。我没有生气或者说要怪你的意思,相反,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这是我的责任,成为某个人的替身。” 江甚雪抬手抵住段柏云的嘴唇,阻止他开口,“听我说,我很乐意你把我当成替身,你不要因此觉得对我有亏欠什么的,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因为我的长相,我们永远都不会见面。你也不可能对我有这么多的耐心,容忍我所有的无知和任性。” 段柏云只是摇头,迫切地想要否认什么,然而此刻他却连撇开对方的手的力气都没有。 “段柏云,你也坦然一点好吗,你早已经把我当成他了,我就是个替身。”少年对他露出虚弱又得意的笑,“我这个替身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合格的,不是吗?” “段柏云,我真的要走了,答应我,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生活。” 少年眼里的哀伤被弯起的眉眼消解,微笑着与他告别。 “不,江江!” 少年说,“我是小雪哦,是小雪要走了。” “段柏云,你现在还分得清我是谁吗?”江甚雪定定地看着他。 “不!”段柏云拼命地摇头,面前少年的脸色冷静得可怕,竟对他的痛苦全然无动于衷,“小雪不要走,不,你不是小雪,你是江江,江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江甚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人揽进了怀里,抱着这颗瑟瑟发抖的脑袋安抚,“你这又是何必呢?” 他们度过了一段相对安宁和谐的时间,当然,前提是江甚雪没有揭穿段柏云一再把他当成另一个人的事实。 起初江甚雪也心想,他不说,段柏云也不说,就这样各取所需的过着。 可惜段柏云的癔症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分不清他与幻象的程度了。 若是他完成任务后一走了之,段柏云又会变成什么模样呢?江甚雪不敢细想。 “我分不清,江江,我分不清了…”段柏云崩溃地开口,“我不想把你当成任何人的替身,可是我已经分不清了……” 少年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那就把我当成小雪吧。” “不。”段柏云强烈地抗拒着 “为什么不呢?你已经把我当成他了呀。” “我爱你,”段柏云语无伦次地说着,“江江,我真的很爱你。” 少年仍然无动于衷,冷静地分析道,“你对我的爱源于小雪,段柏云,你真正爱的人不是我。你要认清事实,不要过分勉强自己,这是很痛苦的。” “不是的。” 段柏云还在否认。 江甚雪安抚性地揉了揉他的脸,将这张英俊漠然的脸揉得扭曲又滑稽,“难道说你不爱小雪了吗?” 段柏云猛地僵住。 “你既然爱小雪,又怎么会真的爱我呢?”在江甚雪心里爱是很纯粹独享的东西,世界上亦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除了脸之外没有别的能让人爱上的条件,段柏云亦早有了心爱之人——所以说他不满足被爱的条件,他也不再幻想被爱。 江甚雪早已经想明白了这点,可惜段柏云似乎陷入了某种陷阱里挣扎不脱,此刻满脸的惶然不敢置信,嘴唇几度开合,欲语无言,这副模样看着竟有些可怜。 第55章 中秋佳节团圆之际,段氏宣布连放数天的假,员工们都稀奇得不得了,虽说公司福利待遇一向不错,但少有的假期天数能超过法定节假日,这还是他们工作狂老总的作风吗? 几位秘书下班出了办公楼,难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聊得不是工作上的事,关于老总心血来潮放假的事她们略有了解。 “不是吧,真的是婚戒?段总他老人家终于铁树开花了?” “我说好好的怎么放这么多天的假,原来是结婚发福利啊。” “唉你们小点声,我也只是看到了钟助理报销的发票,只是写着戒指可没说是什么用途,你们可不要大嘴巴到处嚷嚷啊。” “哎~我懂我懂。” “哎呦!”聊得专注不看路的后果就是撞上路人。 “不好意思啊。”她急忙道歉,抬头看见的是一张标志的俊脸。 对方衣着十分得体,一身西服,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的造型。 “没关系。”他露出春风般的笑意,配合那张温柔的俊脸,一时间让人看呆了眼。 “这谁啊,哪位合作方老板吗?看着也不像啊。”她们小声议论。 “哪位老板的公子吗?” 看她们满脸兴趣议论他的模样,言辉勾起嘴角,心里升起隐蔽的快意,“是啊,我与你们段总算是旧识,今天特地来找他,能麻烦这几位美丽的秘书小姐带路吗?” 不料他说出这番话后,她们齐齐变了脸色,面上多了几分警惕和疏离,用相当官方客套的话术拒绝了他的要求。 “美丽的小姐们,请不要这么冷漠,我与你们段总真的是故交。”言辉不知道她们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之快,只得继续露笑讨好,拦下她们的脚步。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想见段总的话请去前台预约,我们没有权限带您面见段总。” 秘书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这让言辉恼火,他真没想到她们会拒绝得这么果断。 于是言辉笑得越发卖力,语气放得越发软和,“真的不行吗,几位姐姐通融通融嘛。” “啧。”真油腻。秘书们嫌弃地快步走远,不想再和这人纠缠。 看着她们对他避之不及走远的背影,言辉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脸,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她们怎么就能拒绝他如此之干脆? 光洁透亮的玻璃窗映着他俊朗的面容,越发令言辉百思不得其解。按经验来说,他这张脸就是他能从最底层爬到上层阶级的利器,几乎无往不利,尤其对女人有奇效,可刚刚那几个年轻的女人为什么会如此轻视他? 难道就因为是在段柏云手下办事吗?更说不定是段柏云早交代过她们不要给他好脸色。 想到这,言辉气得险些破口大骂。 这些天来他的日子很不好过,起初是品牌解约节目被撤,他的行程几乎全停了,他原以为熬过这段风波就好,网上什么辱骂他都受着,圈内人的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他也咬牙忍着。 横竖他都是顶流巨星,背后有无数粉丝贡献流量,单从利益角度来说,资方和市场都不可能就这么放弃他。 他就是撑着这口气,等着风波平息。 第74章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情况并没有如他想象中的好转起来。网上热度虽然已经降下来了,但也耗费了他不少人力和金钱。不说赔给品牌方的形象代言的赔偿金,光是摆平那些受害者的叫嚷声就把他的流动资金榨干近半,为了维持公司运转,他又不得已变卖了多年来的房租和古董奢侈品积蓄。 节目邀约剧本也都回来了,但都是配十八线艺人的仨瓜俩枣,连低成本网络剧都敢找他,简直是对他的侮辱,辱他堂堂顶流影帝的名声。自降身价的事他言辉当然是不干。 于是乎每天都是入不敷出,他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公司时刻面临着破产倒闭,他就像是被迫走上了一段看不到回转的下坡路,被推着一路往越下越快。 他绝不能就这么放任下去。 言辉心知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正是段柏云,要解决问题只能从根源入手。 偏偏他却连见都见不到段柏云一面,而江甚雪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半点关于这人的消息都查不到了。 妈的,该死的段柏云,该死的江甚雪! 正当言辉急得团团转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工作室打来一通电话。 “什么事?” “言哥,有个同学会的邀请你要去吗?” “什么狗屁同学会,不是说了这些垃圾信息以后不要再跟老子汇报吗?”言辉张口就骂,“什么阿猫阿狗都想蹭老子,年年都发骚扰信息,一群死穷酸底层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他们配吗玛德!” 电话那头唯唯诺诺:“呃,言哥,您说了现在是特殊情况,所有邮件信息都得仔细审核……” “够了,同学会这种垃圾邮件以后不用跟我说。”言辉不耐烦打断。 “言哥,今年的同学主办方是一位姓韩的先生,聚会位置是私人庄园,和以往都不一样,我们不好直接拒绝,所以特意打电话问问您的意见。” “私人庄园?”言辉一下子抓住了关键信息,“姓韩?” “是的,这位韩先生还寄了信和礼物。” 言辉忽然想起之前江甚雪的话,他的白月光回国了,难道说是真的回来了吗? “他全名叫什么,韩什么?庄园位置呢?快告诉我!”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变得激动,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 “韩,映,雪。”言辉一字一句地念出这个名字,心情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宛如天降大饼将他砸得头昏眼花。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连上天也站在他那边。 江甚雪没有胡说,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不止回来了,并且还记得他的存在,甚至邀请与他见面。 他曾遭遇过两次绝望的时刻,一次是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被人贩子带上车,绝望之际,一辆只在偶像剧里才能看到的豪车堵住了路口,那对气质不俗的夫妻将他从人贩子手中救了出来。 当时他的全部目光都落在了车里那位养尊处优的小孩身上,小孩被养得白白嫩嫩,笑得特别漂亮,就像是人偶娃娃活了过来,拉着他的手上车,亲自给他系安全带,说不要怕,坏人已经被警察叔叔抓起来了。 那对夫妻夸赞他们的孩子聪明善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人贩子抓小孩。 言辉深深记住了那个小孩叫小雪,是小雪救了他。 多年以后,父母离异。他因交不起读初中的费用,和一群社会青少年混在一起偷窃打劫,可能是上苍再度眷顾了他,他又在最艰难绝望之际遇到了小雪。 尽管韩映雪对小时候救下他的事已经毫无印象了,但不妨碍他仍是那个善良热心的富家少爷,被打劫了也不恼,知道他急需用钱便掏空钱包,数也没数直接把钱给了他。 言辉自此将那道身影深深地嵌刻在了心里。 他与韩映雪是两个世界的人,关系止步于同校同学,隔着年级和差距过大的身份圈层,他很难窥探属于另一个阶级群体的生活,只知道韩映雪有个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 好消息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们在高中时分了。 可惜言辉没能高兴太久,因为很快韩映雪出国了,到现在再没能见面。言辉曾无数次想过寻找,碍于现状和能力都只得作罢,小心翼翼地将那抹月光藏进心里。 他怎么也没想到,韩映雪会主动邀请他见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居然还记得他。这是不是说明,在韩映雪心里他也是有些份量的呢? 言辉越想越兴奋,也不是没有可能,说不定小雪其实也和他抱有同样的想法呢?他们说不定是互相…… 想到这言辉不禁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他不禁畅想与小雪见面后的情形,小雪肯定会帮他的,就像前两次那样帮他脱离困境,他会重回巅峰,不,是更进一步,成为内娱独一档的顶流巨星。 到那时什么段家段柏云,统统都要被他踩在脚下,还有那个该死的江甚雪,要不是瞎告状也不会害他沦落到这种地步,那该死劣质的冒牌货也别想逃,还有那个胆敢背叛他的无脑女粉丝,还有这段时间对他落井下石的阴险小人……账他要一笔笔算,一个个的都别想跑! . 气温真降到普遍意识里冷的程度,江甚雪就真不爱动弹了,不论段柏云说什么都不肯出去。 段柏云停了工作,整日整日地陪他待在医院里。好在中秋要到了——这个好是对段柏云而言,他竟也会期待与家人团聚的那一天。 少年觉变得多了,白日里也睡得沉,段柏云捏了捏厚实的被子,缓步离开了卧室。 钟助理脸上的担忧和疑惑几乎要化为实质,可惜现在没有人会为他解答。 犹豫再三,钟田还是自己开口:“小江他,不跟着一起去吗?” 毕竟他们是要回郊外的别墅,名义上江甚雪还是住在那里的,自从进了医院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去过,无论是出于哪方面的考量钟田都下意识地觉得,江甚雪也应该跟他们一起回去。 “他还病着。”段柏云摇摇头,坐上了驾驶座位。 钟田感觉不太妙,“小江的感冒还没好吗?” 这话几乎是句废话了。 自打段柏云破天荒地不再拼命工作后,钟田便也少有与少年面对面的机会,段柏云闲暇时间都守在少年身边。钟田难免有些心虚,怕不是因为上次他不经允许带走少年,令他的上司对他有了芥蒂。 回想这些天寥寥几次看见少年的模样,病容一日重过一日,钟田那股子心虚不由得更甚——或许段总不让江甚雪随意出门是对的,只是感冒而已,竟然能拖上这么久不见好转,钟田无法想象如此脆弱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还是说,少年的病情是最近才恶化的呢? 发动机的轰鸣打断了钟田脑子里的想法。 一路疾驰。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整,原本荒废了些许年头的别墅已经变得宜居,增添了许多的生活气息。 草叶还是绿色的,少许泛着黄,比不过花儿色彩艳丽,叫人第一眼落在娇媚的花瓣上。 院子里唯一一棵开着花的树吸附着人的视线,红得那般深厚沉重。 钟田正要感慨些什么,就听段柏云吩咐佣人拿来铲子,要把这棵树给铲开。 “唉唉段总,开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树给铲了?” 显然,高冷的段总不会回答他这种问题。 钟田只能怀着揣测看段柏云接过铲子,用力一下又一下地铲进树下泥土里,撬开结实的土块,看着完全不是一时兴起的模样。 所以段总回来这是为什么的,总不能是特意回来铲棵树吧? 铲子铲断了树根,那种既闷又脆的声响听着令人牙酸。眼看着铲子毫不留情地挖开土壤,树木盘亘的根茎被暴露在地面之上,钟田莫名有种胆战心惊的感觉。 “段总,您挖这树要找什么?” “之前我让你来这祭拜小雪。”段柏云终于开口了,也停了挖掘的动作。 “是、是的。”钟田仍然感觉莫名其妙,“您不是给错了地址吗?” “我不会记错。”段柏云至死也不会忘记,小雪出意外死去后他被关进了疗养院,所有人都说他病了疯了。 他不管那些,只是想办法逃离了疗养院,带着“小雪”的尸体来到这里,将小雪埋在了这栋别墅的院子里。 不论是小雪是人,还是小狗,都该有一丝曾经存在于世的痕迹,哪怕这个世界是假的。 钟田猛地明白了,“好、好的,段总,我来帮您一起找吧。” 钟田撸起袖子,怀着诚挚的心扒拉土块,结果遭到了自家boss的嫌弃。 “让开。” 铲子毫不留情地铲断了钟田手边的一根树茎,只要再偏离一点点,断的恐怕就是他的手指了。 钟田被吓得嗷了一声跳开。 “怎么了段大少爷?您是要处理掉这棵树吗?”白管家匆匆赶来,“您有所不知,这棵树是小江要留下的。” 第75章 段柏云闻言动作一顿。 “段总,这体力活交给我们来吧,”钟田小心接过段柏云手里的铲子,对管家道,“既然是小江喜欢的树,我们就仔细些不挖断树根。” 段柏云不无不可地默许了。 . “韩少爷,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后座的少年裹得圆溜溜的像个米团,嘴巴缩在围巾下声音带着闷,听起来精神倒是不错的样子。 韩映雪轻笑了一声,“这算什么麻烦,顺路而已,正好我也有事找柏云。话说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去找他,有什么事不能等他回来说吗?” “我……”江甚雪磕巴了一下,“就是感觉吧。” “感觉什么?” 江甚雪抿着嘴:“感觉段柏云怪怪的。” 韩映雪问:“近期他有什么古怪的行为吗?” “看起来挺正常的。” “正常啊,正常不好吗?” “就是因为正常才显得古怪。”江甚雪有些后悔当初脱口而出地问段柏云爱不爱小雪的问题了。 自那之后,段柏云再也未提起过相关的话题,日常一切都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丝毫癔症发作的迹象。 韩映雪:“怎么说?你们又闹矛盾了?”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感觉不太好,我放心不下他。” “哦?”韩映雪诧异,“放心不下?” 江甚雪低头,“我感觉好像对他说了些会令他难受的话。” “你骂他了?” “那倒没有。” “那他难受,是他自己的事吧?”韩映雪说道,“你是在愧疚吗?” “也不是愧疚啦,只是担心他。之前他总是那副什么都不用在乎,做什么都很有把握的样子,天塌下来都无所谓,我都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江甚雪蹙眉,“可最近我越来越觉得,他只是擅长伪装罢了,他什么都不跟我说,有什么事总喜欢哄我瞒着我。” “柏云他就是这种性格。”韩映雪说道,“我们都不知道他内心真正的感受想法是什么。” “我说完那些话之后没多久,他又表现得很正常无所谓的样子,”江甚雪回想着那时段柏云那双颤抖的眼眸,“怎么可能无所谓,他心里应该很难受吧。” 韩映雪沉吟,“嗯……虽然窥探别人隐私不太礼貌,但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呃……”江甚雪不太好意思,“这是段柏云的隐私吧,我还是别说了。” “好吧,到了。”韩映雪停了车。 江甚雪推开车门,只见庭院内热热闹闹的站了一堆人,不知为何白管家脸上带着几丝愁容。 “小江。”白管家求助地看向走来的少年,一脸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甚雪眯着眼,在人群里找了一会儿才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男人错愕地抬起脸,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沾着泥土的手用力擦了擦眼睛,又不可置信地低下了头。 “段柏云,你是要挖个坑给自己种土里吗?” 江甚雪没想到还能看到段柏云这么狼狈的一面,地上被挖了个大洞,他就这么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浑身沾着泥沙,连脸上都是污泥。 一阵带着湿意的凉风吹过,江甚雪习惯性缩了缩肩膀,看着远边的天阴沉沉的。 “快起来吧,应该要下雨了。” “江江……” 好一会儿,段柏云艰难地开口。 “嗯,是我。”衣服穿得太多,蹲下都成了困难,江甚雪只好弯着腰伸手拍了拍段柏云的脑袋,顺带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烧坏了脑袋。 “江江,真的是你?” “是我,你很失望吗?”江甚雪叹了口气,“有什么话回屋说吧。” 感觉到额头贴来的温度,段柏云用力闭了闭眼,“好。” . 蒙蒙细雨给窗外的世界打上了一层马赛克,江甚雪习惯性地寻找外面那抹红色,忽然意识到刚刚挖的是那株山茶花。 段柏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江甚雪没说话,他也没敢开口。 “我,那个,你……”江甚雪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临到嘴却不知怎么开口,索性挑了个最不着边际的说,“山茶花开得好好的,你挖它干什么?” “……” 回答他的却是沉默。 “段柏云?”江甚雪迟钝地意识到不对,“喂,你总该不是特意回来挖个坑的吧?” “江江不好好休息吗,”段柏云露出个讨好的笑,“怎么过来了?” “你别转移话题。” 少年难得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质问的语气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段柏云逐渐明白他在哄人这方面技巧其实真的很拙劣,看似单纯的少年真的很不好唬骗,此时此刻,他说不出半句甜言蜜语了。 “你怎么一副小学生被欺负了的样子?”江甚雪有些无语,“搞得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 “江江,我……” “我又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看段柏云这受气包似的模样江甚雪是又气又好笑,“你至于搞得很心虚委屈的样子吗?” “对不起江江。” “道歉倒是蛮干脆的,”江甚雪撇撇手,“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了?” “我错了,不该瞒着江江,让江江担心。” “谁担心你了?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江甚雪感觉有几分无力,“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江江不用知道那么多,”段柏云拉着少年的手,“江江开心健康就行。” “不行。”江甚雪绷着脸,面无表情,“你不准擅自替我做主,我有知道部分真相的权利。” “江江……”段柏云很无奈。 江甚雪:“我不是在跟你闹。” “江江,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 “但是什么,”江甚雪打断他,“我也知道你担心我,所以什么都瞒着我不让我接触,连一开始是把我当替身这种事都瞒着我。段柏云你太自以为是了,我又不是真的是温室里的花朵,什么刺激都受不了只能像娇花一样被你悉心呵护着。” 段柏云被他这么一段话说得赫然而又无措,“江江,我……” “我知道你之前担心什么,担心我知道了替身的真相会受不了打击,又哭又闹是吗?可事实上我根本没有,我很开心我能对你有所帮助。” 少年激动的语气逐渐缓和,透着几丝委屈,“我真正难受的是,你不在乎我……” 害怕成为可有可无的存在。 “我怎么会不在乎你呢,”段柏云听得心脏作痛,“江江,你说得没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这都是我的错。” “不全是你的错。”江甚雪摇摇头,他其实不喜欢听段柏云都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这对解决问题没有作用,只是另一种方式的隐瞒。 “我也有错,我也有事瞒着你,算是两清了吧。” “什么瞒着我?”段柏云诧异,“江江,你瞒着我什么了?” “这个不重要,咳咳……”江甚雪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你挖树的事吧。” 段柏云挤出笑意:“可以不说吗?” “不行,”江甚雪说道,“你总把我当玻璃瓶似的小心护着,我是个病人没错,可你也是个病人,凭什么只有我是病人的待遇?这不公平。” 段柏云呆滞:“你这说法……”他竟无言以对。 江甚雪坦言道,“段柏云,你说得没错,我很担心你。我不希望你难过,你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硬抗着好吗?” 段柏云心里有种难言的震撼和感动,他恍惚意识到与眼前人相处这么久,他们很少有这样坦开心扉谈话的时候。 江甚雪看着眼前男人又沉默了,紧绷的脸逐渐有了裂缝,一点点的暴露出了情绪,挣扎与浓厚的爱意交织,“江江,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 “不,江江你根本不相信我爱你。” 段柏云看着眼前人的嘴唇徒劳地开了又抿紧,最终吐出一句,“这不重要。” 段柏云说,“江江,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江甚雪摇摇头,思考了一下,“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对不起?” “江江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段柏云,我之前问你是不是爱着小雪……”江甚雪犹豫了一会,干脆长舒了口气,说道,“不是说你必须得在我和小雪之间选择一个人,你爱谁都是你的自由,你完全不用纠结什么的。” 段柏云刚要开口,江甚雪接着道,“我很好奇,对你来说小雪是什么样的存在呢?他在你心里应该个很好很好的人吧,所以才让你如此挂怀,尽管他是你想象中的人物,但或许他真的生活在某个异世界里呢?” “我不是想否认你的爱,你爱谁都好,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 第76章 少年苍白纤细的手指轻抵在他紧皱的眉头,温柔的、安慰性的话语听起来却那么的残忍,“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依然能好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段柏云情绪抑制不住地猛然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想着离开?” 大滴大滴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男人眼眶滑落,江甚雪哑然,骤然无措。 “对、对不起,段柏云,我知道爱一个人是很痛苦的事。” “江江,你别说了。”段柏云在求他,几乎是泪流满面地在祈求,“我爱你,求求你相信我,我爱你……” 而眼前人却无视了他的祈求,有些慌乱地补充说道,“那爱两个人应该是更痛苦的事。” “你……”段柏云咬牙切齿。 那一瞬间江甚雪有了惶恐的感觉,他无法理解段柏云忽然间落下的眼泪,无法感同身受段柏云的痛苦。 为什么段柏云非要强调他爱他呢?他明明都说了不介意当替身,已经不在乎爱不爱了。 段柏云到底还在纠结和执着什么? “好啦好啦,你怎么还哭了呢……你再哭我就录下来喽。” 少年软着声哄他,明明是那么的温柔和耐心,段柏云却没有被安慰到一丝一毫,明明是两个人的事,他却感觉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眼前人如同局外人,在为他的戏码鼓掌欢呼。 第56章 江甚雪逃了,少有的不敢面对段柏云的目光。 室外的空气湿闷阴冷,细密的雨丝编织成了似有若无的愁思,一根根地扎进了泥土里,又被江甚雪一铲一铲地埋回了深坑。 “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玩泥巴。”韩映雪歪歪斜斜地撑着把伞。 “我不是在玩泥巴。”江甚雪心疼地看着掉了一地的深红色花苞,“我是在种花,哦也不能说是种,移栽吧。” “移栽?”韩映雪望了望四周,“就这一个坑,挖了又埋算什么移栽。” “我想再挖挖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宝藏。” 少年煞有介事道。 “哦,谁埋的宝藏,段总吗?”韩映雪也蹲下,像模像样地撸起袖子,大伞支着刚好盖住一旁缩成一团的少年,“真看不出来他那么有童心。” “有了!”江甚雪惊喜地扒拉开土块,一截已经掉色的布料出现在坑内。 韩映雪脸色绝说不上好看,他警惕地拽住跃跃欲试的少年,“别动。” “怎么了?” 江甚雪不明所以。 韩映雪简直要被他脸上的惊喜和茫然气笑了,“埋土里那么深的衣服你也敢伸手碰。” “有什么不行吗……有道理。”江甚雪后知后觉,解释道,“不过这是段柏云埋的。” 韩映雪恨铁不成钢,“他埋的你就放心了?”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他杀人埋尸吗?”江甚雪说道,“不会的,刚刚他带着一群人在这挖呢。” 少年简直耿直的堪忧,韩映雪:“你……” 顶着韩映雪“你没救了”的眼神,江甚雪坚持自己的看法,“是什么挖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韩映雪很忌讳的模样,“别别,让他自己挖。” 江甚雪:“说不定真的是宝藏呢?” “小江,韩少爷,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钟助理走近,语气有些复杂,“这里埋的不是宝藏也不是人尸。” 江甚雪好奇:“那是什么?” “是宠物,”钟田说,“段总小时候养的宠物狗,叫小雪。” 听到这个名字,江甚雪和韩映雪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韩映雪若有所思:“哦,原来柏云那么念旧啊,两次养宠物都取名小雪。” “那还是不挖了。”江甚雪立马几铲子把土埋回去。 韩映雪看他费劲巴拉撅起一点土的样子就难受,把人拽了起来,“好了,你这小身板快回去歇着吧。” 离开时江甚雪没有忘记那棵山茶树,叮嘱佣人道,“换个新的位置种回去吧,开得那么好看,就这么枯了的话怪可怜的。” “你还有空担心那棵树……”韩映雪看着少年被冻得泛红的鼻尖,整张脸就这一点儿有血色,调侃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禁揉了揉这头柔软的栗发,“段柏云的事你别管那么多了,好好养病。” “啊啊!你手上有泥啊!” 韩映雪忍不住又揉了几下,看着这张与自己相似的脸露出自己不会有的表情可真有意思。 江甚雪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动干脆不做挣扎了,“韩少爷,你说那埋的真的是宠物吗?” 韩映雪:“你不是很信任他吗?” “那是你自己觉得。”江甚雪懒得争辩这个,“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劲,段柏云会特意跑来给自己宠物迁坟吗?” 韩映雪:“谁知道呢,说是他小时候养的宠物,哼,他小时候根本没养过任何宠物。” 江甚雪:“不是吧?你那么确定吗?” 韩映雪很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偏差,“确定。我自有记忆起就认得柏云了,他那时的脾性身边根本容不下肉眼可见的活物。” 江甚雪:“那他偷偷养呢?” 韩映雪瞥了他一眼,“他在刚学会说话的年纪就被诊断出有患有疾病,一举一动都在医护的监管下,就算他想养也没有那个条件。” “就一定没可能了吗?”江甚雪发现自己有当杠精的潜质,“他那么有本事,或许就躲过了监视偷偷养了呢?” “小江,”韩映雪语重心长,“你为什么那么希望那是条小狗呢?说不定那只是件衣服一块破布而已,说到底什么小雪小狗都只是他想象出来的存在。” 江甚雪不太想赞同这个说法,可一时间也没法反驳。 韩映雪说,“光猜测也没用,不挖开看看的话除柏云外谁也不知道里面埋的究竟是什么。” “嗯,那什么薛…薛比克的猫。”江甚雪磕巴地说,“在打开盒子之前确认不了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猫。” 韩映雪纠正:“薛定谔。” 少年乖乖改口复述:“薛定谔。” “唉……”韩映雪叹了口气,“这样我又有些担心你和柏云在一起究竟能不能算得上好事了。” “哦,为什么,”江甚雪有自知之明,“是因为我太笨了吗?” 韩映雪无奈看了他一眼,“小江不是笨。” “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江甚雪对此没什么所谓,“我没怎么上过学,很多东西都不懂。只是,我也想尽自己所能地做些什么……” “获得学历只是一种证明某方面能力和学识的方式,现实中有很多能力不需要证明和彰显的标志。”韩映雪说,“小江想做什么呢?等你病好后会继续当大明星吗?我很期待在电视上看到你哦。” “谢谢你韩少爷,”江甚雪感觉心口暖暖的,有被安慰到,“不过,我想做的指的不是我自己的未来职业规划,而是你们。” “我们?”韩映雪诧异,没想到少年会是这个回答。 “嗯。我也很想替你们做些什么。段柏云特地把坑挖开,应该是想确认什么的存在,”江甚雪将心比心,“我不知道那只叫小雪的小狗是不是真的存在,但是我想如果否认它的存在的话,段柏云应是很不好受的。” 韩映雪听得半懂不懂,“哦?” “我是说啊,虽然段柏云被确诊有精神疾病,有严重的臆想症,他认为存在的东西在别人看来都是假的。正常人能轻易地接受一个假的东西不存在,但是对段柏云来说,他应该是很难接受的,明明是活在他的世界里……” 江甚雪越说越明朗,他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明白了段柏云心情,“所以我那天那么问他那个问题,他才会有那么大反应。” 段柏云口口声声说爱他,难道就不爱小雪吗? 肯定是爱的,但是他那天的口吻大概给了段柏云一种错觉,让段柏云误以为他让段柏云在真实的他、与幻想中的小雪里二选一。 段柏云不愿意否认小雪的存在,所以才如此痛苦和纠结。 想通这一点的江甚雪恍然大悟,懊恼不已,“我真笨,怎么没能早点想到呢。” 他也跟段柏云一样犯了同样的错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行伤害之事,没有顾及当事人的感受。 “怎么了小江?”韩映雪问他。 “我们回去看看段柏云吧。” 少年说完直接跑开,韩映雪不得不跟着跑,“要那么急吗?” 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少年,段柏云很是惊讶,他没想到跑掉的人还会自己跑回来。 “段柏云,我先跟你道个歉,那天我说话有点过分了,不该问你那么尖锐的问题。”江甚雪主动道歉,积极反思,“对不起。” 段柏云皱眉,“你不用道歉。” 江甚雪认真脸:“我是认真的,请你接受我的道歉。” “……好。”眼前的男人犹豫过后点了点头。 第77章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江甚雪柔声问他。 “好。”段柏云点头。 韩映雪忍不住笑出了声,瞬间引开两双目光的注视,“别误会,我不是嘲笑你们。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感觉你们这样的对话应该反过来才合适。柏云啊,什么时候变成小江关心你了?” 段柏云理所当然:“小江担心我不好吗?” “好,那当然很好,看到你们能互相包容关心我当然是高兴的,”韩映雪说着语气微微有了变了,“我也希望你们能更好。” “嗯……我觉得你后半句话应该是个转折,‘但是’之类的。”少年蹙着眉说。 韩映雪鼓掌:“小江真敏锐,猜对了。” 江甚雪:“唉,那有什么奖励吗?” “可惜没有。”韩映雪摊手,目光转向段柏云,“柏云啊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想反复无常,只是我也是担心着你们的,现在我有了跟之前不一样的想法。” “什么想法?”江甚雪问,边注意身边人的神色,显然段柏云不愿意听,把不耐烦都明摆在了脸上。 “你和小江是认真的吗?”韩映雪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串问题,“你们的相处没有问题吗?你们的感情真的能稳定坚持下去吗?你们能成为世俗意义上情侣吗?以及我最担心一个问题,就是你本人真的有做好准备,抛弃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在现实世界里与小江长长久久地生活下去吗?” 段柏云:“这些问题是你对我的拷问吗?” “不好意思,我的确没有立场来质问你,”韩映雪站定了身,“只是涉及到小江,我必须多嘴问几句。” “看不出来你……”段柏云说完半句,看着眼前这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忽然没了反驳的劲儿。 韩映雪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看不出来我和小江的关系那么好?你不会连这种醋都吃吧……” 江甚雪开口打断:“谢谢你韩少爷,不过也请你现在不要问那些问题。” “江江,没关系。”段柏云嘴角弯起一抹笑意,“吃醋,我怎么可能会做那么幼稚愚蠢的事?我只是没想到你和他也能有这么亲近,不过这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说得好像我们应该关系很糟糕的样子。”韩映雪投去略显嘲弄的目光。 “嗯,我也很开心能和韩少爷做朋友,”江甚雪看向韩映雪,“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朋友啊,”韩映雪稍微品了品这个称呼,“嗯,朋友。” “我和韩少爷是朋友。”江甚雪满足地看向段柏云。 “嗯。”看着眼前人开心的笑容,段柏云感觉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算了。”韩映雪扶额,“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甜蜜了。” 江甚雪:“你不是说有事找段柏云吗,怎么就走了?” 段柏云:“你的问题我可以回答。” 两个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韩映雪停住脚步。 “你的拷问不无道理,我对小江亏欠太多,而且我的……”段柏云顿了顿,“我的病情确实是个不稳定因素。” “段柏云,”少年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别勉强自己。” “我会配合医生,”段柏云看着眼前人,尽自己所能地展现出诚恳和认真,“好好地接受治疗。” “柏云你能想通就好,”韩映雪大大地松了口气,“我在国外有熟悉的医疗团队,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接管你的病历。” “不是,”江甚雪感觉不是这样的,“这也太快了吧?” “快吗?”韩映雪说,“这已经算是很低效率了,柏云他这么多年来都不肯接受全面的诊治,请半吊子的付医生当私人医生敷衍了事。如果说能早点积极接受……” 韩映雪话说着打住,换言道,“总之你们现在不存在什么误会了吧,等柏云情况稳定下来应该就可以举行婚礼正式确认关系了。” 江甚雪:“不、不应该吧?” 韩映雪向他投来的目光有试探也有鼓励,江甚雪一时间愣住了。 韩映雪问他:“两情相悦的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江江?” 段柏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皮肤贴紧的热意给江甚雪一种灼烧的错觉,他下意识地挣开手,抬眼对上了段柏云微颤的眸光。 他似乎想说什么,干燥的嘴唇几度开合,而后只是笑了笑,“江江的手太冷了,给暖暖。” “谢、谢谢,不用了……”江甚雪抽回手,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韩映雪揉了揉眉心,“柏云,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得告诉你,没想到小江也在,那一块说了吧。” 江甚:“什么事?” “言辉。”韩映雪说出了个很耳熟的名字。 “那,谁?”江甚雪想了想,“那个明星,他怎么了?” 韩映雪双手环抱在胸口,“他找上我了。” “啊……”江甚雪不禁心虚,韩映雪回国的消息是他透露给言辉的,“他没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 “他能找我什么麻烦?”虽然很不屑,但韩映雪说起这事来也有些头疼,还颇有些幸灾乐祸,“他是想找你们的麻烦。” “我又哪里惹他了?”江甚雪气愤。上次把他诓骗出去强迫未遂,他都没和言辉计较(虽然主要是因为顾不上给忘了),没想到言辉还想找他麻烦。 韩映雪点了点自己脸颊,“有时候长得过份好看也是种罪过。” “这算是自夸?”江甚雪附和道,“那确实,我们都长得很好看。” 段柏云投来一道幽幽的目光。 江甚雪:“你也很好看,是大帅哥一枚。” 韩映雪得出结论:“所以那个言辉是嫉妒我们长得好看,恶意针对我们。” “那确实,”江甚雪摇头,“不对。韩少爷你别逗我了,他到底是怎么找上你的,想怎么找我们麻烦啊?” “这事吧,得从我小时候说起……”韩映雪皱眉回忆着。 那是一件他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据那个言辉的说法,他小时候和父母一起坐车出门拦下了人贩子的车,将年幼的言辉救了下来。 当时韩映雪就觉得言辉这人不可信。他很难想象自己和那对商业联姻的父母会有一家三口坐车出行的温馨画面。 然而当他向家族的人问起这桩明显编造的故事时,得到的却是肯定的回答。 他那对不着家各玩各的父母给出了一致的回答,还说出了更超出他想象的事,他们曾援助过言辉,就在他被亲生父母两方踢皮球无家可归的时候。后来言辉被亲属带走和韩家彻底失去了联系。 “……也不算太彻底吧,中学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他,只不过根本没认出来,主要是我把小时候那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那天一群社会混混堵小路口打劫,我把钱都给了他们,想着金额足够报警立案了。结果有人很亲近的喊了我一声,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感动涕零,那个人就是言辉。当时我没有在意,感觉他像是套近乎,我随便应付几句就走了,也没有报警。没想到他现在还记着我。” 韩映雪说完,心下有些感慨,“小江,你和言辉是怎么认识的?” 少年听完一脸若有所思,“我好像……” “好像什么?”段柏云问他。 “好像有点印象。”刚刚在听韩映雪讲诉时江甚雪脑子里莫名能拼凑出画面,就好像他也经历过一般。 “难道说是言辉认错人了?”韩映雪大胆猜测,“他小时候遇到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不可能。”江甚雪摇摇头把脑子里画面清除干净,“我应该是听了韩少爷你小时候的故事脑子擅自想象加工的。” “是不可能,”韩映雪稍加细想,在言辉被从人贩子那救下无家可归后,他父母还给过言辉资助,他可能记不清,但他的父母不可能两个人都无中生有一段过去的记忆。而且小江从小在孤儿院长大…… 段柏云出声打断了韩映雪的思绪,“好了,该步入正题了,说半天也没说清楚他到底找你干什么。” 韩映雪:“别急嘛,必要的前提条件得有。如果他不是和我、和韩家有渊源,他也不会找上我。他应该是把我当成救命稻草了,想让我来对付你们。” “让你来对付我们?”江甚雪惊讶。 韩映雪:“嗯,在他的描述里,小江你是一点本事没有,光靠脸上位的内娱废物,要不是有金主包养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的机会。” 江甚雪:“呃……” 怎么办,好像说得有点到位,他反驳不了。 “不用在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你背叛了他,他说因为你长得像我,所以对你多有照顾,一心想扶你上墙,结果你却转头投入了金主当然怀抱。” 少年气鼓鼓:“什么背叛,我根本就没跟过他,韩少爷你不会信了他的鬼话吧?” 第78章 “咳咳……”韩映雪忍不住笑,“我当然不信,因为他后面还说你和你的金主联合打压他,他被污蔑得百口莫辩,实在是没办法才找我帮忙。” “我什么时候报复他了?”江甚雪被气笑了,言辉这人看着斯文温柔,结果比一开始那个姓林的小人还过份,“至于对我咬着不放吗?” 在他这话落下后,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江甚雪不明所以,看了看一脸看戏韩映雪,又看了看脸色无波的段柏云。 韩映雪:“小江,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真不知道,你们不要卖关子了,告诉我好不好。” 段柏云解释说:“江江之前受欺负了,我教训了他一顿。” 韩映雪挑眉,从言辉扑到他跟前卖惨透露的信息来看哪里是“教训一顿”那么简单。 “原来是这样。”江甚雪心想这剧情已经崩的四分五裂了,原剧情里段柏云和言辉可没什么交集,更别说段柏云帮替身受出头教训言辉了。当然也不排除是剧本情节的残缺,在完整的剧情里,他们也很有可能为了争抢白月光互相攻击。 “那韩少爷你打算怎么应付他?” “我这不是来问你们了吗?”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少年实诚地摇头,“我没精力管他。段柏云已经教训过他了,我只要不跟他碰面,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嗯,他现在肯定是见不到你的,”韩映雪说,“所以他想借助我牵桥搭线,和你,以及柏云见上一面。” “是想当面报复吗,比如说上来就捅我一刀什么的?”江甚雪说完觉得自己想法有点极端了,“不会吧。” 韩映雪:“据他自己的说法,他是想和你们当面对峙理论。” 江甚雪:“我想象不出来那个画面。” 段柏云:“为了说这事你特地跑这一趟?” 韩映雪:“唉,别那么不当回事嘛,狗急了也会跳墙,告诉你们也是让你们有心理准备,万一他哪天真跑出来捅谁一刀呢?” “呸呸呸!”江甚雪说,“这忒不吉利了,我们不要说了。” 韩映雪给自己嘴巴上了道拉链。 外面的雨停了。韩映雪朝他们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墙外。 园丁趁泥土还松软湿润,日头还没出现,赶忙将山茶树栽进新坑里。 白管家问钟助理原来的坑该怎么处理? 于是钟田又进来请示自家boss。 “填回去就行。”段柏云说。 “就这么填回去吗?”江甚雪觉得段柏云这话有些过于轻描淡写了。 段柏云:“嗯,不用管它。” “真的吗?”少年面带担忧地问确认道,“你……真的不需要去确认一下吗?” “不用了,”段柏云摇摇头,“只是只小狗而已。” “而已?” “不用太过在意,江江,我清醒地记得我埋下的是一只小狗,我曾为它取名小雪,它死于一场交通事故。” 小雪,还是这个名字,此刻江甚雪莫名对这两个字有了尤为异样的感受。 “很抱歉江江,之前我隐瞒了你很多,我记性其实不太好,偶尔会记混一些人或事。”段柏云揉了揉眉心,现在或许是向眼前人坦白的适当时机,“我小时候有个叫小雪的朋友,他不是小狗,也不是韩映雪。” 江甚雪:“我知道。” “死掉的是小狗。”段柏云说。 “我知道了。”江甚雪用力地点头。 “……那是我养的第一只宠物,之前我总觉得你很像它。” “都说了我不是狗。” “对不起江江。” “我知道,”江甚雪展开双臂,轻轻抱住这颗痛苦的脑袋,“我现在知道了。” “江江,我们结婚吧。”段柏云忽然说。 江甚雪问他,“那,小雪怎么办?” 段柏云将脸深埋在少年颈窝,视线被漆黑覆盖,什么也看不见,“对你们来说,小雪这个人从来都是不存在的。” “江江,你会介意吗?我们在现实中结为终身伴侣?” 段柏云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等待的过程格外忐忑和漫长,他的心虚随着心跳的加速被无限放大。 可他没有撤回前言,他仍在期待和祈求,“江江,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 “段柏云,你为什么想和我结婚?” “我想永远和江江在一起。” “可我只能以替身的身份和你在一起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满足你所有要求,”江甚雪顿了顿,“包括结婚。” “好,你答应了,”段柏云欣喜若狂,无论如何,只要能留住心爱之人……尽管只是所谓的一段时间,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把人留下来,“我们结婚,在这个世界光明正大地相爱。” 少年轻轻地叹了口气,温柔地拂过他的发梢。 “江江,我很开心。” “你怎么不问问我开不开心?” 男人欣喜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无措紧张起来,“对不起江江,你真的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江甚雪笑着说:“傻子,我当然也很开心。” 死的是名为小雪的小狗,名为小雪的白月光,会永远地活在段柏云心里——江甚雪如此想到。 “对不起小雪……” 怀里的男人忽然又疯狂地向他道歉,“对不起,我还是那么的自私自负。” “没关系的,我说了没关系的,”江甚雪在这种事情上没有丝毫的压力,他确实很开心,没有丁点儿的勉强,“你能放下之前我不理解的坚持不再压抑你的欲望,我真的很开心,你认为的自私在我看来是难得的坦诚,你终于不再别扭了。” 终于可以把他当成替身工具人了。 第57章 筹备婚礼是个很漫长繁琐的过程,这事排在段柏云行程的最高优先级上。 按俗世规则,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必须告知父母长辈,接受亲族的认可和祝福。 段柏云对获得父母认可这种事没有兴趣,只是结婚这种缔结二人亲密关系的过程,必须由人亲眼见证,广而告之,起到一个世俗意义上的身份转变以及影响。 江甚雪是他的爱人,他的伴侣,这个印象要深刻地烙印在他人心里。 段家今年的中秋节注定不会和谐。 饭桌上听到大儿子毫不忌惮地宣布要和一个男人结婚的话,段父第一个站起来破口大骂,老太太紧随其后,声泪俱下。 江甚雪是从段家佣人私下的八卦得知昨晚情况的,毕竟闹得动静太大,段柏云的发言对于一对保守的老夫妻来说过于忤逆骇俗,当时谁也顾不上体面二字。 江甚雪有些庆幸昨晚没有同他们一起用餐,因为身体不适早早进了房间休息,不然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就是他了。 “很好笑吗?”段柏云顶着额头上的淤青肿包问他。 江甚雪:“没有很好笑。” “让江江受委屈了,只要在这待几天走走必要的流程就好,有我在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嗯。”江甚雪给他抹上药,看那双英气的眉很用力地揪着,“很疼吗?” “不疼,只是这药水味道太刺鼻了。” “有吗?”江甚雪努鼻子嗅嗅。 眼前人的表情太过平静,令段柏云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对气味太敏感了。 又是一滩凉飕飕的药水泼在额头,段柏云有种眼睛都被熏得睁不开的刺痛感,“这是对我的蓄意谋杀吗?” “不是,不好意思,真的很刺鼻吗?” “是……”段柏云简直要怀疑眼前人是不是在故意捉弄他了。 少年沉默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用带着鼻音的声音说道,“可能是因为我鼻塞吧,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 段柏云哪有要怪他的意思,只愧于自己无意中又戳到了少年的痛处。 “这感冒都这么久了,江江,你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没有。” “我们去……”想到江甚雪对治疗莫名的消极抵触态度,段柏云默默又收回了原话,“江江,你身体太差了。” 少年闻言眼一瞪:“你又嫌弃我了是吗?” “不是,江江,你的病情很不对劲,我不能当做不知道。” “可是体检结果证明了没多大问题,只是感冒而已迟早会好的。”江甚雪为了证明,在他面前蹦蹦跳跳了几下,又转了几圈,“我感觉我这些天精神好了很多,你不要小题大做了。” “但愿。”段柏云握住那只凉冰冰的手,习惯性地揣进口袋里捂暖。 “比起我还是你的病情更严重吧?”少年愤愤不平起来。 “哦。” “哦什么哦,段柏云,你现在算是重视自己的病情不再对我逃避隐瞒了吧?”江甚雪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去韩少爷说的外国医生那里?” 段柏云:“你会跟我一起吗?” 第79章 江甚雪:“你需要的话。” “我很需要你,任何时候都是。”段柏云定定地看着他,“江江,我很期待我们举行婚礼的那天。” “说着怎么忽然就跳到结婚上去了,”江甚雪不太想提这个话语,“我们还是聊聊别的吧。” 段柏云眉眼的笑僵了一瞬,随即又勾起嘴角弧度,“好,聊什么好呢?” “你现在算是想通了吗?愿意积极接受治疗,不再自我欺骗不是……”等等,应该不能用欺骗这个词,江甚雪紧急改口道,“不再逃避。” “嗯……” “你能想通就好。”那样他也可以放心下来了,“虽然我不太能理解你的病情,更不能跟你感同身受,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感受这个世界,切身体验现实生活里的美好。” “江江。”段柏云用力握了握少年的手。 江甚雪敏锐地读懂了对方举动的暗示,话说这已经不能算是暗示了,因为段柏云眼里透露着熟悉的祈求意味,竟还莫名有些狼狈的逃避感。 段柏云在求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尽管现在的段柏云对他不再吝啬情绪和表情,但江甚雪依然会有很多无法理解的情况,其中他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段柏云看起来还是不太开心的样子? [滋滋——]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段久违的噪音。 [亲爱的宿主,好久不见。] 系统回来了。 这对江甚雪来说是个大惊喜,“是很久了,系统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勉强能维持与任务世界的联系,这多亏了你,亲爱的宿主。世界崩塌的不稳定因素被您解决了大半,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您一个人辛苦了。] “是、是吗,”江甚雪有些心虚,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受之有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您不用谦虚,您在短时间内以超高的效率维持住了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不走向崩塌,您的能力和付出毋庸置疑。] 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江甚雪忍不住高兴,也不禁想问,“既然我成绩这么好,系统你都回来了,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按您目前的效率来看没错。] “不过我的任务进度条很奇怪,卡死在了百分之九十九,后面的小数在排长队。”江甚雪最头疼这个了,“为什么会这样?” [按实际数据来看,其实您早就达到了百分之百的程度,但有未知的条件判断您没有完成任务。] 江甚雪呆滞:“啊?” [这个世界的原生剧情残缺不全,存在各种不确定性,这也是当初我劝您离开的原因。] “可是来都来了,现在也走不了了,”江甚雪没有愁太久,“总归是有办法的,可能是因为我没怎么走剧情,也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按要求被虐死……” 他恍然大悟,“是不是因为我还活着?必须噶掉才行?” 想到这点江甚雪整个人瞬间不淡定了。 “江江?”段柏云看着眼前忽然激动起来的少年,“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只是忽然想到我手机游戏更新好了,可以玩游戏了。”江甚雪抽回手,无法抑制急促的步子小跑回房间。 关门,反锁。 江甚雪迫不及待地跟系统确认。 [宿主,请您不要贸然行动,因为我也无法保证您的猜想是否准确。] “我只是太激动了,放心我没想自己动手。”他可珍惜这条娇贵的小命了,为了任务牺牲一下没什么,但要自己亲手终结自己,江甚雪可下不去手。 激动归激动,激动完江甚雪让自己平静下来,“系统,你说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被解决了大半,什么不稳定因素?” [主角攻不愿意接受这个世界。] “什么?”这一下子江甚雪理解起来有些费劲。 [你记得一开始我跟你解释为什么你是以自己的身体穿越过来的吗,因为‘替身受’这个角色觉醒了自我意识,他拒绝了被设定的身份和人生。] “所以我用的是我自己的身体,”江甚雪抱住自己,越发珍惜这条小命了,“我不能真的死。” [不,这不是重点。我们回到原题。这是由小说构建的世界,角色的缺失会导致世界无法正常运转。像替身受这样的配角有很强的替代性,他的缺失可以由他人替代,但是男主攻是整个世界的支撑。] 江甚雪惊讶:“你的意思是段柏云也觉醒了自我意识吗?” [可以这么说。但是他是至关重要的主角,他不可被替代,他没有资格像你所扮演的那位角色那样脱离身份责任,他只能是他自己。] “他自己知道这是小说世界吗?”江甚雪瞬间想到了很多,关于段柏云的癔症,关于“小雪”…… [他知道或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开始接受了。] “什么叫已经开始接受,我不太理解。”此刻有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江甚雪心间。 [他接受了小狗的存在以及名为小雪的小狗的死去,这是很好的表现,意味着这个世界坍塌缝隙正在愈合。] 江甚雪抗拒地用力摇头,“我不明白。” [身为主角的他对原生剧情的反抗和逃避导致了世界的坍塌,而现在他逐渐一步步地接受剧情设定,接受本不该存在的人早已经死亡的事实——这一切都是因为您,所以说亲爱的宿主,这都是您的功劳。] “什么?”消息轰炸进来的一时间江甚雪没感觉到多少喜悦,唯有不知所措,“小雪,死了?” [嗯。他应该死的。] “小雪难道真的是个人吗?”江甚雪感觉自己的猜想很荒谬,“小狗又是什么意思?死去的到底是谁?” [您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系统的声音机械而平淡,不带有一丝情绪,[您只需要扮演好替身这个身份。] 江甚雪可以百分百确信“小雪”确有其人了,哪怕他现在光凭感觉,一点证据也没有。他头一次对所谓的任务产生了抗拒和动摇,“小雪到底是谁?怎么死的?” 系统并没有正面回答,[宿主,您只需知道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到时候您和主角都会迎来新生。我们来说说您的任务进度吧,您目前还承担不起死亡的成本,您可以试试去完善剧情补足缺失,相信您很快就能迎来成功的那天。] “江江,江江?”段柏云焦急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了,发那么久的呆?” 江甚雪回过神,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心情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最后只能嘟囔一声,“段柏云。” “怎么了?”段柏云被他一脸的委屈吓到了,“江江,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他只是有点难受,说不出的感觉沉甸甸压在心口,他伸出手缓缓抱住眼前人,“我静静就好。” 根本静不下来,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回荡刚才那番话。 段柏云是因为他才接受了“小雪”的死亡。 如果说“小雪”是个真实存在的人,段柏云亲口否定了其存在,自己这个替身愿意与他结婚,又能弥补什么? . 江甚雪不知道段柏云是怎么说服的段家二老接受了自己这个“儿媳”。 最先给江甚雪带来的冲击,是佣人称呼上的改变,之前视他宛如空气的佣人集体改口称“夫人”,江甚雪表示不理解以及反对,佣人一板一眼地解释说是段老先生的吩咐,这着实给江甚雪雷得不轻。 原先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的老太太现在对他更加看不顺眼了,甚至于用不少严苛的要求批判他。 以一个“儿媳”的标准来看,江甚雪是完全不合格的。 首先他是个男性,没有怀孕的能力。 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贬低,只要是段柏云不在的场合,她都会变着法子挖苦讽刺,诸如不下蛋的公鸡,小白脸变态等等。 江甚雪并不在意。他本来就不能怀孕,没有的功能强求不来。而且辱骂只是个人情绪的发泄,咒骂的内容并不会实际作用到被骂者身上,这点在他之前被网上集体辱骂的时候就有深体会了,所以他对老太太的这些咒骂没什么感触。 只不过有一次他忍不住回了一句,问她为什么非得要求他生孩子,理论上他只能和异性结合诞生新生命。 老太太被气得不行,直骂他不要脸,都被段家收了还想着找女人,又咒骂了几句直念叨必须给他绝育,不能让他留种。 江甚雪很是无奈,以他现在这身体状况怕是不具有生育能力,她属实多虑了。老太太听了他这话更气了。 “你、你个!”老太太手指直颤抖,她从未见过像他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就像是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怎么骂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咳咳……”话说着呛了一口冷气,江甚雪想起身把窗户关上,虽然这两天可能是因为系统回来了,他身体没之前那么糟糕了,但是也扛不住一夜降温,他依然很怕冷。 第80章 老太太在这对他骂上一天的伤害都不如几阵冷风吹进来。 “给我坐好!”她就是见不得他这副娇气样,且不说是个生不了孩子的男人,这娇娇弱弱的看着比女孩还柔弱,她的大儿子怕不是瞎了才带这种人回家。 江甚雪下意识缩了回去。瞥见进度条又跳了一下,小数点后数不清的“9”的最后新增了一个新的数字“1”。 这个新的数字可太稀奇了,瞬间给僵硬重复的仿佛没有止尽的进度条注入了活力。 “系统系统你快看,进度条变了!” [是的。] 江甚雪回想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什么因素导致进度有了新的变化呢? “你有没有在听?”老太太见他不惧反喜,脸上竟莫名露出了笑意,是越发的来气,“你现在好歹也是段家的人,还没进门就敢这么嚣张,将来要是真嫁进来了还得了,今天我就得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体统!” “提什么桶?”江甚雪回过神,不解问道。 看着这双茫然诚挚,像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的眼神,老太太忍不禁深呼吸好几口气。 江甚雪关切问候,“您没事吧?” 这位老太太思想比较封建保守,虽然对他的态度绝算不上友好,但江甚雪自认比较心宽,比起计较她的恶言恶语,他现在更担心她的状况,看着不是很好的样子,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令人不禁担忧起她的身体健康来。 “您还好吧,是累了吗,坐下歇歇?” 少年担忧的神色不似作假,老太太嘴角抽抽了几下,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沉默住了。 正巧这时佣人上前询问中午的菜式,老太太不耐烦地打断表示吃什么不是早就安排好了吗。 佣人解释说段大少爷临时有事,今天中午不会回来,需不需要重新安排午餐。 “他怎么又不回来了?”老太太的烦躁都写在了脸上,相当不满地嘟囔了好几句,“不是说这些天都会待在家里吗?什么工作那么忙,别人家公司都有代理,他倒好什么都自己干,连个饭都不回来吃,多说他几句还不乐意……” “那个,不好意思,”江甚雪有些抱歉,“他这些天工作落下了不少。” 老太太一听他说话就来气,“他忙他的你道什么歉,关你什么事?” “我,呃。”江甚雪没好意思说就是他让段柏云多忙忙别的,不需要总贴在他身边。 近期的段柏云和之前简直是两个极端,之前是个忙起来脚不沾地的工作狂人,现在则像是太上皇,双手一摊什么都不管了。 也不能说什么都不管,至少是管着他的,以前段柏云也管着他,不让他乱跑和乱吃东西,现在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围着他打转,小到饮食衣着,大到病情医药,段柏云都要亲力亲为,细细过问。 正好下属有工作上的事需要段柏云这个老总出面,江甚雪废了一番口舌好不容易把人劝出门去了。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会如此不满。 “又是你跟柏云说了什么吧?”老太太满脸怨怼,“呵呵,我这个当妈的都不如你一个外人的话好使。” 这话听得江甚雪心里不是滋味,相比亲生父母,段柏云为什么更愿意听他这个外人的话呢? 他单知道段柏云小时候不得父母关爱,却不知更详细具体的经历,段柏云也几乎从不和他说这些。 “老太太,很不好意思。” 少年的语气比刚才更认真了些。 看他有低头服软的架势,老太太禁不住有些得意,“你说。” 江甚雪:“你好像对我很不满,不单单是因为我是个男儿媳。” 老太太眉头紧皱,意识到不对,“你想说什么?” “还因为您的儿子对我更亲近,是吗?”江甚雪感觉大概就是这样的,“对你们来说我只是个外人,一个屁用没有的男的,偏偏段柏云更在乎我。” 老太太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咬牙切齿,用一种极为嘲讽不屑的语气回怼,“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宠小白脸,还给你蹬鼻子上脸起来了?” “就是在你们看来的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男宠也比你们更值得信任和关爱。” “砰——” 离老太太手边最近的椅子被摔得四仰八叉,她呼吸粗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目光凶恶地直瞪着眼前的少年,就像是一头随时会扑上去撕咬的恶犬。 四周鸦雀无声,佣人惊愕战兢无人上前。 江甚雪有点犯怵,“请您冷静点。” “你不会以为有段家大少爷护着你,你就真的可以骑到主子头上造次了吧?”老太太被气坏了,“好啊,好啊,你想嫁进豪门是吧,今天我就满足你的痴心妄想,看你够不够格当我段家的儿媳!” 这下好像真把老太太惹毛了。江甚雪看着眼前虚空进度条末尾的数字在变化,从1到2,到3,到4,然后不动了。 “系统,”江甚雪努力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我猜刚刚进度条的变化和老太太有关,她刚刚骂了我!这是有效受虐点!” [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之前基本围着段柏云打转,进度都是在他那刷的,但我扮演的可是被所有人嫌弃的替身受啊,”江甚雪恍然大悟,“光围着他转,我都没怎么管配角,配角也有戏份,配角也是要虐我的!” 江甚雪悟了,他抑制不住这份喜悦,跃跃欲试,“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不等老太太从错愕中恢复过来,江甚雪主动进了厨房。 小说里写老太太对替身受极尽苛待,把人当奴仆随意使唤和打骂,整个段家的家务都扔给他一个人做。 听起来挺简单的,有什么家务干什么。首先从下厨做饭开始。 小说里还设定替身受厨艺很好,天天做饭给段柏云吃,江甚雪有些惭愧,结果是和设定反过来的,他这角色扮演得也太不合格了。 “您的教训有一定道理,我接受其中一部分。” 少年乖乖巧巧地系上围裙,“从现在开始我会积极学习当一个好儿媳的。” “什、什么?”老太太被他前后态度的大反差搞得有些茫然,甚至忘了自己原先要说什么。 “江先生?”厨娘惊讶。 “嗯,让我试试吧。”江甚雪说。 “可以吗?”厨娘有些犹豫地看着厨房外虎视眈眈的老太太。 “让他做,”老太太吩咐道,“他说他要做饭就让他自己弄,你们都不要插手。” 呵,她倒要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段家的媳妇必然是贤良淑德,光是厨艺还不够,你——” 老太太话未说完,厨房内忽然“哐当”一声。 “江先生您没事吧?” “没,没事,”手指瞬间多了条血缝,江甚雪汗颜,“这刀太重,不是,这鱼太滑了……” 厨娘紧张道,“还是让我来吧,江先生您先去包扎伤口。” “没事,不打紧。”少年没什么所谓道。 “可是你这手还在流血啊!” 明明看起来只是割破点皮,为什么这血能流这么多? “过一会儿就好。”江甚雪早已经习惯了流血,有系统在不会有事的,就像之前那样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你们不用担心…呃……” 忽然间天旋地转,江甚雪只觉身体冷了一下,随即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 “江先生?!”厨娘吓了一大跳。 “老太太不好了,他晕过去了!”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老太太听着有些慌,“切个菜都能把自己伤着?” . “唔……” 好晕。 睁开眼,四周的景象好似都被扭曲了。江甚雪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犯晕,还是视觉出了问题。 “系统?”江甚雪在脑海里唤了一声。 [亲爱的宿主。] “这是哪里?”江甚雪用力眨了眨眼,那股眩晕感淡化了,呈现在他眼前的画面依旧是灰蒙蒙一片。 [医院。] “医院?”江甚雪茫然地张望四周,第一次体验到伸出手却什么也碰不到的无措感。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我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宿主,您的病情并不乐观。]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病情早已经恶化到随时会带走他性命的程度,可问题是,“我不是在任务世界吗?” [是的,所以您不用太过担心,因为这只是暂时的。只不过随着您病情的恶化,您的身体机能会更频繁地出现问题,到时候我只能保证您的存活。] “啊,”江甚雪太失望了,“我还以为你回来了以后我就不会像之前那么虚弱了,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我感觉整个人都要废掉了,好不容易这两天有些劲儿……” [系统并不是万能的。] 第81章 “好吧,你起到的是类似止痛药镇定剂的作用,在完成任务之前我都不能享受真正健康痊愈的身体。我知道了,我得再加快进度了。” 话虽如此,他现在却是连床都下不了,身上是熟悉的被贴着各式仪器的感觉,一根根管子就像是绳索束缚着全身。 “段柏云?”江甚雪喊了一声。 门打开了。进来的脚步声有些拖着,不是段柏云。 “这么快就醒了?” “是你?”听到段家老太太的声音江甚雪有些慌,“他人呢?” 老太太说:“他当然是在公司上班。” “这样子啊,还没到下班时间吗?” 他听到老太太不屑冷哼了一声。 “现在几……”江甚雪说着闭了嘴。 “你的情况我没有告诉他。”老太太说。 “我知道。”江甚雪能意识到这点,“要是他知道这事的话肯定早就回来了。” 老太太:“你还真有自信。”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过度的自信就成了自负,盲目自信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她说道。 “你,”江甚雪莫名感觉他不需要对眼前这位老人有多大忌惮,“段老夫人,今天这事麻烦你不要告诉他。” “呵,还装起来了?省省吧,你那种小伎俩在我这根本不够看的。” “我是认真的。您应该也不想他知道这事的。” “还威胁上了?”老太太看着病床上,目光朝着别处连正脸都不给的少年,“真是太自信了,你所能倚仗的无非是年轻人激素上头的所谓的爱,等热情退散,你能留下什么?” “你是觉得段柏云不会爱我长久吗?”江甚雪问她,虽然现在看不清,但他能想象出对方现在看他肯定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老太太没有回答他这个白痴问题。 “世间爱有很多种,亲人之爱,朋友之爱,爱侣之爱。我相信他的人品,哪怕没有夫妻爱侣这层关系,他也不会弃我不管。”江甚雪笑着说,“段老夫人,我知道你对我十分鄙夷不屑,但你实际上也不能拿我怎样,顶多也就是趁他不在时骂我几句出出气。我现在就是仗着他的爱,肆无忌惮。” “你!”她气得语塞,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区区一个没什么权势地位的内娱小演员,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以段家的权柄处理起来可太简单了。唯一阻碍的就是段柏云,她最优秀的大儿子。 “我相信爱的存在,无论长久我都确实拥有过,所有给予我爱的人都值得珍惜和信任。”江甚雪忽然有些惭愧,“我越发的理解,对人付出爱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他并未获得多少爱的情况下。段柏云他对我很温柔包容,但他其实并不擅长爱人,我想这应该和他的过去有关,您和段老先生身为他的亲生父母,并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关心和爱。” “你说什么?”老太太的语气明显有些慌忙,她又恶狠狠起来,“你想表达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我确实没有身份资格指责你们,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过多干涉段柏云的生活。” 她死死地瞪着病床上的少年,只见对方的神情平静坦然,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的惶乱。 “你是说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们的责任吗?!” “我不清楚,我也不会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推断全都是你们的责任,我没有这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段家的事用得着你管?” 她又开始歇斯底里了,尖锐的声音仿佛试图通过否认来掩盖什么。 “滚,你没有资格对段家评头论足,给我滚出去!” “你很可怜,段老夫人。”江甚雪缓缓摇了摇头,此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但是段柏云也很可怜,他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闭嘴!!” 她用力扇下一巴掌,病床上的少年依然镇定自若,一个眼神也未给。 那巴掌生生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江甚雪后知后觉,“请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不要再干涉他的生活了,尽管你们是他的父母,你们也是不合格的父母。” “……你口无遮拦说这些,是真不怕吗?” “怕也没用,何况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会把我沉水泥的大恶人,段老夫人,说实话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就是仗着有柏云为你撑腰是吧。” “不完全是。请听我说,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段柏云,你相信我。” “呵,你说话还真有意思,年纪不小,口气倒挺大,”老太太有些无力地感慨,“你说得也没错,我是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嗯。”江甚雪点头。 老太太喉头梗了一下,“有话直说吧。” 江甚雪直接问了:“段柏云用什么条件让你们答应我和他结婚的?” “条件?” “嗯,一般情况下你们是不可能答应让我进段家的吧?”江甚雪就怕段柏云又瞒着他做出什么事来。 “呵,条件,哪有什么条件?”老太太讥讽地一笑,“你让我不要干涉他的生活,我这个当妈的早就管不了他了。” 当段柏云堂而皇之将人带进段家,当着他们的面宣布要与这个病恹恹的少年结婚时,她就已经意识到她根本没有阻拦的余地。 “他有把我当亲妈看待吗,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都把你带回来了,我还能做什么?” 她确实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叛逆出走,看着他不被世俗容纳,看着他逐渐与父母关系割裂。 江甚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不想在这个话题深究了,回到正题,“你们真的没有对他提条件吗?” “没有。”她没好气道。 “好吧,我相信你。”江甚雪稍微放下心。 老太太说:“你还是别太得意忘形,你要知道柏云他真正喜欢的人可不是你。” “我知道,我是替身嘛。”接受良好,完全没问题。 老太太无言可对。少年乐观得简直不像正常人。 “请问现在几点了,到他下班时间了吗?”少年问。 “你自己不会看吗?”老太太说完这句才有意识地注意那双始终没有落到实处的眼睛。 茫然,空洞。 “你的眼睛?” “哦,你发现了啊,”江甚雪揉了揉眼,经过这么些时间缓和,其实已经能看个大概轮廓了,“我没瞎,只是暂时看不清而已。” 他没有看见刚才老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 第58章 段昱声推开病房门,冷不丁与病床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面露不悦。 “听说妈妈你来医院了,我担心你有事所以就……”可他没想到有事的人是江甚雪。 “他怎么了?” “受了点伤。”江甚雪眨了眨眼,系统说得没错,他的视觉会恢复回来,他已经能看到段昱声那张别扭的脸了。 “怎么又受伤……”段昱声上上下下打量了江甚雪好几眼,只是看着挺严重的样子。 “不过已经没事了。”江甚雪熟练地扯掉身上的仪器,摘不掉的便唤来医护。 结果是被医护一顿训。 经过一通努力,江甚雪成功地摆脱了身上的束缚,住院什么的更是不用了。 段昱声不满道,“你到底受了什么伤啊,搞得家里一团乱。” “低血糖犯了吧。”江甚雪说。 “就低血糖?”段昱声不理解,“低血糖你搞得那么大阵仗我妈都来医院看你了!” “不好意思啊。”江甚雪说。 “你这样根本就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段昱声满肚子怨气,“你知不知道我回到家连饭都没得吃,管家还一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能让我知道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妈妈出事了,搞半天原来是你。”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江甚雪这次语气里有了更多的歉意,他目光垂下看着段昱声,“谢谢你关心我。” “谁关心你了?!”段昱声就像是一点就炸的药桶,尖锐的声音相当刺耳,“少自作多情!” 让江甚雪不得不感叹这俩不愧是母子。 “回去吧。” “回哪去?”段昱声警告性地看着他,“你还想回我家?那是我家,不是你家。” 小孩子的思路真难懂,江甚雪莫名其妙,“我不跟你们回去,难道让你哥来接我回去吗?” “你!你算什么东西,我哥他迟早会甩了你的!” “昱声,”老太太出声制止,“别吵了,一起回去吧。” “可是他,”段昱声感觉委屈,连妈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你看不出来吗他就是故意在我们家闹事,那什么,苦肉计,没错,他在使苦肉计呢!” 第82章 “好了,上车。”老太太推了他一把。 顶着司机有些惊讶的目光,江甚雪坐上了副驾驶座。他现在已经知道些基本的社交礼仪了,像之前那样坐后座是不礼貌的。虽然不清楚现在这种情况适不适合那一套礼仪,但至少以后坐段柏云他们的车,他不会再往后座一座把人当司机了。 星子稀零,落日在山边拖出一抹厚色的浓霞。江甚雪不知觉间睡了过去。 他是被激烈的争吵声吵醒的。 “我说了,我不会让他有一点闪失!” 头一次听到段柏云如此激昂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警告和愤怒。 “柏云,你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个意外而已,你母亲又不是故意的,你犯的着这么大惊小怪吗?”这个中老年男人的声音应该是段老爷子。 “失血过多导致休克,你说是意外?” “那你想怎么样?把你母亲打一顿吗?” 江甚雪急忙套上衣服,不知道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段老爷变了调的怒吼。 “你敢?段柏云你翅膀硬了敢对你老子动手!” 接着是噼里啪啦各种物具砸落在地的混乱声响。 江甚雪没想到出来会看到这样一幕,狼藉的地面淌开一滩新鲜的血迹,段柏云捂着手腕,段父则狼狈地缩趴在桌底瑟瑟发抖,佣人退避没有谁敢上前。 “你怎么了?”江甚雪吓了一跳,慌忙冲到他面前查看,“你手怎么了?” “没什么。”段柏云扯出一个笑,“江江,你先回房间休息。” “小江先生。”白管家好似看见了救星般迎上前。 段柏云伸手把人护在身后。 “大少爷。”白管家无奈止步。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江甚雪看着他脱臼的手腕是既庆幸又心疼,“为什么要打架?” 段柏云哄他,“江江乖,你先回屋去。” “还不都是因为你!”躲在佣人身后的段昱声愤愤然指控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使的苦肉计!” “我?”江甚雪意识到了什么,立马解释道,“我没事啊,段柏云我没事,中午的事真的只是个意外。” 段柏云:“江江你不用解释,我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地上那摊血依然让江甚雪看得触目惊心,躲在桌底捂着脑袋发抖的老人看起来颇为可怜。 “哼。”段柏云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不打算解释什么。 江甚雪不满他这种态度,“喂,你好歹跟我说一下啊。” 段柏云面无表情:“说什么,为什么要打人?我想打就打了。” “大少爷您……”白管家不忍卒读。 “哥,你是被他下了迷魂药吗?”段昱声简直要被气哭了,“为了维护一个外人,连爸爸都打,你、你还是人吗,你疯了吧?” “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个精神病吗?”段柏云陈述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来自四面八方或隐晦或忘记遮掩的惊愕目光落在他身上,不敢相信,鄙夷,猎奇…… “江江,对不起我不该又带你来这里,我们走吧。” 江甚雪想了想,没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我听你的。” “给我站住!”段老太太冲了出来,看着那两道背影,慌忙警告道,“你今天要是踏出段家大门,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站住,逆子你给我回来!”段父顶着满脸血爬起身来到老太太旁边,赶忙指使一旁的佣人,“傻站着干什么?养你们吃干饭的吗,还不给我把人抓起来!” 白管家看向老太太。 “柏云,”老太太目光死死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在你心里难道你的亲生父母、你的家庭都不如一个男的重要吗?” 江甚雪脚步一滞,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不用管他们。”段柏云摇摇头。 “一群吃白饭的还不快把他们给我抓回来!”段老爷急的跳脚大骂,“妈的老子白养你们这群饭桶了!” 江甚雪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头看去,“在过去某个时间里,在你们心里段柏云也是不重要的,随时都可以舍弃的。” 今天的段柏云或许只是做了曾经他们做过的事。 “我们走吧,以后都没必要再来这里了。”段柏云握紧少年的手腕。 “嗯。”顾不得屋外冷风扑面,江甚雪迈开步子跟上他, “冷?”段柏云解下外衣给身边人披上,干脆又将人横抱起,跨着大步走下台阶。 江甚雪被颠得有些心里没底,“你放我下来,你手不是扭坏了吗?” “我手不碍事。” 屋内人就这么看着俩人离开,段父顾不得自己脑袋破了个洞,气得把所有人骂了个遍,最后骂到老夫人脸上,“还有你,刚才躲在后面不吭声,他要跑了才出来不痛不痒说几句,要不是你白天非要折腾那小白脸,他犯得着发疯打老子吗?” “哼。”老太太只是冷笑,慢腾腾地坐下。 他大骂:“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我早说了那白眼狼就是一朝开了荤还没过新鲜劲,不用几个月就腻味了,结婚能结个屁婚,你非要作非要赶人走,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姓段的,你也觉得全都是我的责任吗?”老夫人问他。 “还不都是因为你,你生的好儿子!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消停过,你这个当妈的管教出来的好儿子!” “呲啦——”精心保养的指甲在实木桌上划拉出刺耳的声响,老太太忍无可忍。 “没用的废物男人!” 段父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废物!”她再也忍不了了,狠狠的一巴掌扇在那张可恨的老脸上,“要不是你废物轮得到我来管教孩子吗?我是管教无方,我什么都管不了,从今天开始我什么都不管了,你们全都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 段柏云打开后座车门,正要把人送进去,怀里人自己跳了下来。 “江江?” “我要坐前面。”少年自顾自地打开前车门爬上副驾驶,又赶在他手伸过来之前系好了安全带。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想坐副驾驶了?”段柏云不太赞同,“坐我后面更安全。” “不要。”江甚雪拒绝,并且很是担心,“你这手能开车吗?” “没事,有自动驾驶。”段柏云话说着。 江甚雪来不及反应,只听见咔哒一声,段柏云把手腕掰了回去。 “嘶——”江甚雪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都疼。 “汪汪汪!!” 狗叫声由远及近。 白管家带着一群佣人从山上赶下来,段昱声和狗跑在最前头。 “大少爷您等等!” “哥!!” 车窗缓缓升起,段昱声只来得及看见副驾驶座上那颗在路灯下泛着栗色的脑袋。 “大哥你等等!!啊小雪!” 可惜人腿跑不过车轮,段昱声被甩在原地,四条腿的小狗嗖得发射跟了上去。 “汪汪汪!” 江甚雪隐约听到了,“段柏云,后面好像有狗叫。” “嗯。”段柏云附和,“挺吵的。” 来追他们的人也上了车,几辆车发动的声响追在后边。 “不是啊,是真的有条小狗,这样太危险了!”江甚雪趴在窗户上,看着那只白色团子哼哧哼哧地黏着车跑,“小心!” 一个急刹车让江甚雪庆幸自己系了安全带,不过还是差点恶心得吐出来。 “江江,你感觉怎么样了?” “别管我了,快点让它上来。”江甚雪打开车门,一把将小狗抱了进来,关门催促,“快,快走!” “汪汪汪!”上了车的小狗依然一副急躁的模样,在车里上蹿下跳,并没有消停下来。 “真的是小雪。”江甚雪捂住它不安分的狗头撸毛安抚,“他看见你太兴奋了,应该是舍不得你想跟着一起离开。” “汪汪汪!!”它叫得更激烈了。 “乖乖。”江甚雪轻轻拍拍它身上的泥土,“别怕,很快就能跟你的主人回家了。” “汪汪汪!!!” 段柏云:“坐稳了,要加速了。” “加速?哦好。”江甚雪加重力道按住怀里挣扎的狗子。 段昱声眼看着小狗被抱了上车后便直接加速离开,“小雪,我的小雪!” “二少爷,您该休息了。”佣人拦下试图跟着管家上车的段昱声。 “我的小雪被抱走了,给我还回来!”憋屈了大半天的段昱声终于扛不住委屈地哭了出来,“哇呜呜……还我小雪!” . “呼……”江甚雪长舒口气,“可算把人甩掉了。” 驶出这片山林便是开阔的原野。 不得不说段柏云的车技确实很好,行驶在那么弯曲的山路也能在较为平稳的同时保证速度不被后边追上。 第83章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了吗?”江甚雪还是很想知道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一向从容自持的段柏云失了态,如果只是因为白天那件意外,他相信段柏云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其实也没什么,江江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我们回去好好洗个澡吃个饭再说好吗。” 又是这种哄人的调调。江甚雪自认现在可没有以前那样好唬了,“你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打人?不要再说什么想打就打了,你又不是流氓混混。” “江江……” “嗯?”江甚雪盯着他。 “真的没什么,他说了些难听的话,我跟他吵了起来,然后就打了。”段柏云揉了揉手腕,“他打不过我,你不用担心。” “……还是好敷衍啊,”江甚雪抿了抿唇,觉得有必要跟他解释一遍,“白天我是自己进厨房切到手的,我天生就这样,贫血,低血糖,伤口不容易愈合,这些你都知道的,不是段老夫人他们故意害的。” “江江,我知道。”段柏云吸了口气,“你没有撒谎,但是你也没有把话说全,我不在的时间里他们没少刁难你,你会受伤也是因为我母亲的逼迫,不论是否是她的本意,你都险些……” 段柏云话说不下去了。 江甚雪不会知道他看到新添的那页病历时他的心情有多么崩溃,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挚爱就…… “是我的错,明知道他们对你没有好意还带你回去,总是自以为是能保护好你。”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江甚雪不喜欢段柏云这副模样,“这种事情不能怪你。我本来体质就差,一点磕磕碰碰都不得了,你也不要总是这样过度担心啦,不然你会有担不完的心。” “江江。” 江甚雪疑惑:“什么?你说嘛。”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段柏云看着眼前病态柔软的少年,不知不觉间,他又瘦了一圈,原先有些肉肉的脸蛋变得薄而瘦削,撅着嘴,下巴尖尖,清澈干净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真的只是体质原因吗?” “呃,啊……我体质就是很差的啦。”少年被问住了,眼底晃过几丝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会真的只是因为我在段家受伤就和你亲爸打架吧?这是非常不理智的迁怒啊,和他们没多大关系的。” 段柏云放缓了车速,他不得不承认这次动手打人确实迁怒占很大比重。 “不过,我觉得你大概还有别的什么原因吧,如果只是因为我和你家人关系搞得那么僵就太不值当了。毕竟那是你的家,说不回就不回了……” 江甚雪曾一度沉浸在父母还活着的美好想象中,家是他曾感受过最多爱与温暖的地方,世界上无条件的爱出自父母与孩子。 而段柏云父母给他的爱却很是有限。 “家?”段柏云对此没有什么美好的想象,他幼童时没有家庭与家人这种概念,他只知道他的生存资源源于他生物学上的父母。 只要他表现得比身边的小孩优秀,得到机构那些大人的赞赏,他就可以通过机构从父母那获得更多生存资源,填饱肚子的食物,遮体保温的衣物,保证他不会死去。 在一圈患有疾病的幼童里他确实优秀过头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正常”与“不正常”之分。 机构之外的世界有着另一套运行规则。他们都是不正常的孩子,受着别样的对待。 机构里的孩子食不果腹,被辱骂殴打是常态。 机构里时不时会有孩子死去。 段柏云能意识到周边小孩的消失是死亡,并不是大人哄他们所说的,只要乖乖听话表现好,父母就会带他们回家。 他学会了偷用那些大人的电脑,熟悉机构的操控设备,在他们把他当稍微聪明些的傻子允许他跟着到处旁观时,掌握更多信息。 后来他搜集到了足够多的证据报警查封了这所非法营业的机构,甚至一度登上了几家报纸备受夸赞。 事实证明他并不是该被抛弃的有缺陷的孩子,他也该有个家。 那时的他尚不理解父母为何会在高兴了一阵子后又视他如洪水猛兽,把他送进了另一个“机构”。 诚然第二个机构是正规合法的。让他相当轻松地知道了再度被抛弃的原因。 因着捕风捉影的阴谋论,他成了前一家机构幼童死亡的真凶,什么天生犯罪者,超高智商的反社会儿童。 段柏云知道自己在大人看来很聪明,却不知自己实在是聪明过头了,越是表现得聪明优秀,他的父母对他越是忌惮惶恐,避之不及。 大人之所以比小孩聪明优秀,是因为他们在不断地学习和成长发育,每个大人都曾是小孩。 但并不是每个小孩都像段柏云这样,天生就能提前看到自己的人生未来,可以预知使用将来成为大人后才拥有的技能学识。 当他理所当然地跟父母表示,他脑子里有一本书,他凭此认全了汉字,能翻阅看到自己的未来,还知道他们段家会在将来具体哪一天会破产时,父母脸上只有惊恐没有惊喜。 正常人脑子里是没有一本写满自己人生轨迹的书的。 段柏云终于发现了,他早就被确诊患有精神疾病。 他撕掉了那本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书,把他的将来撕得七零八落,直到他自己都忘了书里写了什么。 疗养院里的人也视他如洪水猛兽,杀人犯,精神病,疯子变态……所有人都在远离他,只有那个病恹恹的小孩,那个被年轻的夫妻宠溺的唤作“小雪”的小孩,不知死活地贴近他。 “段柏云?段柏云!”江甚雪喊醒他。 “江江,”段柏云恍然回过神,“我,我想起了一些事。” “什么?如果很勉强的话就不要想了,停车休息一下吧。”江甚雪不敢说,刚才段柏云的模样有多么吓人,怎么唤也没有反应,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荡荡的人偶。 段柏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我想到了很多关于小时候的事。” “哦?”江甚雪很好奇,不过比起满足好奇心,还是段柏云的状况更值得关注,“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刚受伤了是吗?” “江江。”段柏云很喜欢看着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就会感到安心和满足。 “我没有家,那个不是我的家,没必要挽留,舍弃也无所谓。”段柏云握住少年冰冷的手,“今天就当是和他们做了彻底的割舍。” 尽管并不意外段柏云这个回答,但听着还是让江甚雪心里一阵抽疼,“怎么能说没有家呢,你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人生和未来,你还可以组建新的家庭。” “江江,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 当他回到段家质问为什么江甚雪会受伤时,段父给出的回答与小狗死去的那时一般无二。 “什么小雪,就是条狗而已,有什么好哭的,死了不会再买一条吗?” “不就是个小白脸吗,紧张什么,没了不会再找一个?” “……你什么意思,你还想为了个外人和你母亲翻脸吗?” 正是段父这种随意又轻蔑的态度让他无法再抑制住愤怒,等段柏云反应过来时段父脑袋上已经糊满了血。 “不,”江甚雪反驳他,“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论你有多爱谁,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爱自己。” “江江,我……”段柏云欲解释而又无言,无措地看着眼前人。 “你选择割舍父母与过去的家庭告别,我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能更好地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论是出于什么契机。” 或许在旁人看来为了一个外人与父母决裂是情绪化不理智的冲动之举,但江甚雪心里明白,这是迟早会有的一天,只是他的出现加速了这天的到来。 “所以你能不能对你自己上点心?不要老想着我怎么样。”江甚雪感觉段柏云对他已经属于是过度保护,替他有被害妄想症的程度了。 揉了狗头的手又顺势揉了揉段柏云的脑袋,“我又没怎么,你不要老是草木皆兵啊,我又不是泥捏的,不至于淋阵雨就会化掉,你乖啦,别怕。” “我没法放心,江江,你知道吗,我咨询了很多医生,他们都对你的病情一筹莫展,你不像是单纯的体质问题。”段柏云把人搂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收紧力道,“我真的很害怕,江江。” 害怕有那么一天名为江甚雪的眼前人也会忽然消失在这个世上。 他的世界由太多虚假与想象构成,事到如今是真是假他早已分辨不清,唯有怀里真实的温度他想牢牢紧握住。 “我……”揉狗头的手僵住了,江甚雪抿了抿唇,“你不要怕。” “呜汪!” 被夹在两个人之间的小狗发出不满的怒吼。 第59章 他们又回到了郊外的别墅。 大概是没想到他们还会回来,原先安排的佣人悉数跟着白管家回到了段家,整个别墅安安静静。江甚雪看着破晓的天光一缕勾勒出花瓣重叠的轮廓。 第84章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相对平静安稳的几天。 江甚雪是第一次养小狗,发现自己养得还有模有样的,小雪是一只很活泼亲人的小狗,刚来时有些闹腾,后来会为了一口肉肉兴奋地冲他摇尾巴,扒着他的裤腿打转。 作为这条狗真正的主人,段柏云就显得比较冷淡了,他连出门遛狗都懒得,偌大的院子成了小狗撒欢的场所。 段柏云大有在屋子里呆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没必要的话连门都不出。 大概虽然任务有了新的进展,江甚雪发觉自己精神好了很多,感觉和系统说的恰恰相反,他的身体似乎在好转。段柏云注意到这点就更不乐意出门了。 江甚雪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有宅的属性。 不过段柏云如果真要在屋里宅到天荒地老的话,首先还是得考虑他尚未上市的公司——被boss无视了后,属下们纷纷将目光转向boss身边的人。 算我求你了,让老板回来上班吧——员工们恳求钟田转述,钟田又如是转述给江甚雪。 “没想到会有下属盼着上司回来上班,真是稀奇。”来探望他们二人的韩映雪如是评价道。 江甚雪接话:“也是罕见拼命三郎会有不想上班的那天。” “嗯,大概是因为已经没有了让他拼命的动力了吧,”韩映雪看着他,“以后你们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自己小日子也蛮不错的。” “哈哈,”少年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总要处理好工作上的事吧,他一个大老板忽然撂担子不干了,让整个公司怎么运转?” “也不算突然。”韩映雪若有所思。 “嗯?” “我,”韩映雪扯了扯领带,正色道,“不就走马上任了吗?我虽然是个艺术生,但我真正感兴趣和付出时间深耕的领域可不是艺术。” “啊?”江甚雪这才关注到今天韩映雪一身正装打扮得格外隆重正经。 “信我小江。”韩映雪认真脸,“我会在ai智能领域大展身手的。” 江甚雪有些摸不着头脑,回头看段柏云,发现段柏云没有异议,并非临时起意,二人应该是早就有了商量。 “不过……”江甚雪有些想象不出来一轮优雅高贵的月光是如何在尔弥我诈的商场大展身手的。 “说实话小江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应该还被家族当做一块用来从段柏云手里勾取利益的肥肉吧。曾经的韩家也是如日中天的一方巨擘……”韩映雪舒展开蹙紧的眉头,向他笑了笑,“过去的事就让他们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江甚雪由衷地替他感到开心:“不论你作出什么选择,你开心就好,我也替你开心。” “嗯小江,我很开心我有选择的机会。谢谢你让我有了选择成为自己的机会,也非常感谢柏云。”韩映雪眉眼温柔充满希翼,朝他们挥了挥手离开。 “成为自己?” 江甚雪想到了上次韩映雪组织聚餐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所有人都以为我深爱着他,”段柏云揉了揉少年纠结的眉头,“包括江江你。” 现在段柏云已经较为坦然聊起这方面的话题了,“韩家最困难的时候是段家,不,准确来说是我接济他们度过难关,其实那时段家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我接过了这个烂摊子,并把半死不活的韩家也拉出坑。” 那时的韩家于是将韩映雪视作了救命稻草,自认为地将韩映雪往“段柏云喜欢的类型”去塑造,逼迫他练习能提升气质外形的乐器。 想到上次韩映雪说他对那些音律并不感兴趣的话语,江甚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一轮月亮是被逼迫成为的,“只是因为你喜欢,他的家人想讨好你,都不在意他是否愿意……” “我也不喜欢。”段柏云说。 “唉?你不喜欢吗,那他们怎么会?” “那时的我,只是、只是在幻想小雪如果真的存活人世会是怎样的姿态,我对他的记忆停留在他很小的时候,幻想会美化一切,为他堆砌了许多美好又遥远的词汇,说到底只是我自己的幻想罢了。” ai小雪就是他幻想失败的产物,人无法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事物存在,他有限的幻想构建不出活生生的小雪,韩映雪也只是韩映雪,不会成为另一个存在,之前沉浸在数据虚拟中的他只是一味的一厢情愿罢了。 “咚咚——” 门被敲响。 “是我,太倒霉了,我车轮胎漏气不说,看这天还要下雨了。” 韩映雪无奈的声音响起。 门没锁,他直接推门进来了。 “没有淋湿吧?”江甚雪问。 韩映雪拍拍衣摆,“没有,刚开始下呢。” “小狗还在外面,”想到那只活泼的狗子,江甚雪可不想让滚了一身湿泥的它进门,“得赶紧叫它回来。” “江江,我去吧,外面风大。”段柏云喊他。 “我去就行,没事的你放心吧。”少年像阵风似的嗖地出门了。 “小江气色好了很多啊。”韩映雪欣慰道,“看样子感冒也好了,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段柏云:“江江他这几天是比较有精神。” 韩映雪拿了把伞出门,正好遇到在院子里打转的江甚雪。 “你这就走了吗?待会儿要下大雨了,要不今晚就在这住一晚吧?” “不了,我这个电灯泡就不打扰你们亲密了。门口的车待会儿会叫人挪走。” “哦,好吧,韩少爷再见。”江甚雪朝他挥挥手。 “不是说了叫我哥的吗,怎么还这么客气?”韩映雪揉了揉少年柔软的脑袋,“来,再叫一声。” 江甚雪呼了口气,看来喜欢逗弄人才是韩映雪的本性,单从这一点看来韩映雪就不符合清冷白月光的人设。 院子里找不到贪玩的小狗,院外倒是传来来激动的狗叫。 江甚雪循着声找去,好巧不巧,就在韩映雪的车里。 “也太不小心了吧,连车门都没关。” 江甚雪俯身捞狗,就在他废了一番功夫把狗揽进怀里后,身后传来一阵逼近的脚步声。 “你可算出来了,当了这么多天缩头乌龟,终于有胆子出来了?” “什么?”江甚雪还没理解话中意思,就被一把拽住了肩膀强行翻过身。 “你小子还装傻,要不是你映雪他怎么会被……” 那道恶狠狠的声音忽然卡顿住了。 江甚雪不明所以地看着四周一圈人,“怎,怎么了吗?” 看衣着眼前这些人应当都是非富即贵,却不知为何跟电视剧里混混那样三五成群,将他堵在车里。 “映、映雪?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还以为是那个冒牌货来着。” 领头的男人满眼愧疚尴尬,“对不起啊映雪,我不是故意的,没有弄疼你哪里吧?” “……那还真是弄错人了,”现下告诉他们真相可能会挨打,江甚雪眨巴眼选择装糊涂,“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冒牌货!”他咬牙切齿,“凭着一张整容脸把段柏云那家伙迷得失了智,那冒牌货哪里比得上映雪你?他的存在就是对你的侮辱!” 江甚雪:“呃……” “映雪你别消沉啊,自暴自弃算什么?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有我们在,我们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江甚雪:“……那真是太感谢了。” “映雪,你这些天受的委屈我们都知道了,你不要难过,有我们一直支持你,他们要敢结婚我们就敢大闹婚礼现场!” “呜呜呜映雪哥,你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啊,这些天你变得都不像你了。” …… 通过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法,江甚雪大致拼凑出了来龙去脉。 这些人是韩映雪的忠实拥趸,听闻他和段柏云要结婚的消息,加上韩映雪的变化,他们将韩映雪性格大变的原因归结于他和段柏云。 “所以,你们认为韩映雪哪里变了,为什么不像自己了呢?”江甚雪问他们。 “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以前的你是那么的温柔干净,可昨晚我看见你连路边摊都吃,这根本不像你!” 路边摊怎么了?江甚雪为此鸣不平,明明路边摊也很香的。 “映雪,你不要自暴自弃,冒牌货终究是低贱的冒牌货,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勾走了段柏云,你不要自降身份去模仿冒牌货!” 江甚雪无言以对,心想他们要是知道他们心目中优雅高贵的韩映雪还会喝酒猜拳怕是得崩溃。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变了呢,或许那才是我的本来的模样呢?” “不,映雪,你现在这样子才是你真正的模样,温声细语,优雅从容,这才是我们心目中的你啊映雪。” “呃……”江甚雪没想到优雅这类词还能用到自己身上,他们对这张脸到底带了多厚的滤镜。 第85章 “映雪你不要担心,我们来这里就是替你出气的!” “我觉得你们还是不要太激动了。”江甚雪抱着狗慢慢站起身,离开他们的包围圈。 “映雪!”他们恨铁不成钢。 江甚雪说:“我觉得你们并不了解韩映雪,也没有资格替他做什么出气的事。” “你,映雪你怎么了?”他们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说这种话?是段柏云给你说什么了吗?” “从一开始你们就错了,”江甚雪摇摇头,“首先我不是韩映雪,你们认错人了。” “什么?!” 顶着几人如有实质般的目光,江甚雪说:“我叫江甚雪。” “什、什么么?” 简直是跌破下巴的发言。 “不可能,映雪你别开这种玩笑!” “那个冒牌货怎么可能比得上你?” “我没有开玩笑。”江甚雪理解不了他们此刻执着又扭曲的神色,“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把我认成他,但我真的不是他。” “江江。”不远处,段柏云唤了一声。 “那段柏云你跟他们说吧。”江甚雪抱着狗从他们不敢接受的目光下走过。 段柏云已经在不远处看了有一会儿了,江甚雪倒是惊讶他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还傻站着干什么,说句话啊?” 其余人的目光巴巴黏上段柏云,仿佛在等他做出重要决断 “没什么好说的,已经报警了,寻衅滋事,有什么话他们可以去警局说。”段柏云接过朝他呲牙的小狗,一手撑着伞将人揽进伞下。 看着伞下那道被男人护着的背影,他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映、不是……” “映雪,不对……你们给我站住!” 刚刚领头的公子哥冲了上来,“段柏云,你什么意思?” 段柏云:“什么意思?” “他不是映雪,这个冒牌货不是映雪,凭什么把一个冒牌货养成映雪的样子?这是对他的侮辱!” 他激动得指着少年的脸,然而在对上那双干净的略显茫然的目光后又慌忙放下了手指。 “段柏云,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宁愿伤害映雪都要和这个冒牌货结婚?” 段柏云冷了语气:“说话放尊重点。” “我、我,我就是替映雪不值,他等了你那么多年,这些年无论我们怎么向他示好表白他通通都拒绝了,我们都做好了守护他一辈子的准备,然而你却……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怎么忍心伤害他?” 段柏云:“首先我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激动地打断道:“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们认为韩少爷喜欢段柏云吗?”江甚雪问。 “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你好好看着我,回答我的问题,”江甚雪抬头看他,目光锁着对方心虚的视线,“你为什么认定韩映雪和段柏云两情相悦?” “这还用说吗?这么多年来映雪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爱,他那么优秀,也是那么的痴情!”他用力地偏开脸,仍摆脱不了那道目光。 江甚雪:“你们是不是从未问过韩映雪本人的意愿?他亲口说过他喜欢段柏云吗?” 他们哑然沉默了一瞬。 “其实你们并不了解韩映雪,甚至都把我错认成他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冒、”话说着被那道冷厉的目光扫过,他被迫憋回原先的词,“你故意学映雪,模仿映雪的言行气质。” “我从未刻意模仿过他。”虽然一开始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实行起来太困难了,段柏云基本上没跟他透露过那位白月光的消息,更没有要求他模仿。 “不可能!”他们否认,“不学怎么可能那么像!” 江甚雪:“你们有多久没见过他了?韩少爷之前在国外念书,平常你们应该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吧?” 又是一阵沉默。 “所以说你们眼中那位温柔优雅的白月光或许只是存在于你们美好的幻想中,只是相较而言我更接近你们想象中的形象罢了。” “简直是诡辩,你别想暗戳戳抹黑映雪,他就是完美优雅的,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江甚雪按住想上前的段柏云,对他们说道,“我与韩少爷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接下来他会按他自己的意愿活着,我也是。警察来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站住!江甚雪你给我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映雪他怎么了……” 后面的叫嚷声逐渐消失,随着警车的远去归于平静。 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江甚雪不知为何感觉心里雾蒙蒙的,恍如眼前这场飘飘然没有重量的雨丝渗透进了躯体。 “韩少爷他,可以做他自己了。” 他是为此感到高兴的,可为什么心情还会如此低落呢? “江江?”段柏云收起伞进屋,发现少年愣愣地站在屋檐下没有动作。 “汪汪汪!” 小狗蹭着少年的裤脚催促。 “段柏云,我,我……” “怎么了?”段柏云把人牵进屋里,拿干燥的毛巾替少年仔细拭去身上的水渍,“心情不好吗?” “嗯。”江甚雪靠在段柏云肩头,轻轻点头。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清楚。”正是因为不清楚才会朝段柏云开口,“我想不明白。” “没关系的,想不明白就先放着慢慢想,或者我帮你一起想。已经到饭点了,我们先准备饭菜吧。” “嗯。”江甚雪揪着他的衣领把脸埋了进去,像小狗蹭他那样用脑袋蹭段柏云。 段柏云被颈窝毛绒绒的脑袋蹭得痒痒的,“江江,你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我最近清闲研究了不少菜式。” “不饿,但我想吃你做的菜。” “好。”段柏云也没撇开黏在身上的人,维持着别扭的姿态来到厨房。 “江江,你先休息会,我一个人准备就行。” “好。”江甚雪没有坚持。 屋外雨落的声音和煎蛋的滋滋声混合为一体,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他在做梦,江甚雪意识到自己在某个梦境里。 高高的围墙阻拦住了视线的扩散,身穿白色制服的医护们步履匆匆,孩子哭泣尖叫的声音如潮水般灌入耳膜。 “我不要和他同组,他是个坏人!他会打人!” “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我不要和杀人犯一起……” 什么杀人犯?江甚雪循着声音跑去,梦境中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对劲儿,怎么跑也跟不上那些医护,努力扬起头才能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跑得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缩小了几倍的手脚一览无遗。 他变小孩了?这是福利院吗?明明是陌生的场景,却不知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江甚雪蹬着短了几倍的腿哼哧哼哧总算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是谁打架闹事?” “哪个小朋友不听话的?” “是他!”小朋友们一致指向人群中一个瘦削高挑的小少年。 “他打人!” “他就是个怪人,变态,快把他抓走!” “你过来,跟我说刚才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老师模样的大人在管教小孩,医护给地上失去意识的孩子简单做处理。 江甚雪挤了进来,发现所有人都沉浸其中,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是以他非常方便地挤到了最里面,被大人训斥的小少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紧握着双手。 “说话,段柏云,你为什么要欺负同学?” 段柏云——这个名字让江甚雪着实吃了一惊。 他凑得更近了,几乎是贴在小少年身上。而四周的人好像是真的看不到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江甚雪就更大胆了,仗着别人不会注意到,他干脆趴地上偷看对方的模样。 “段柏云,你难道真的连为人最基本的感情都没有吗?来到这里也有段时间了,为什么偏偏就你和同学们相处不好?知道别的小朋友都说你很冷漠吓人吗?你得知道,不论这次打架是否因你而起,你都要担主要责任,因为你的性格为人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老师的话音落下,江甚雪正好对上小少年的目光,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犹如两颗没有生命的物质机器,在对他进行审视分析。 “你听我说话了没有?” 说完一番话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老师颇有些气急败坏,粗暴地拽住小少年的衣袖,“给我站好,抬起头!” 小西装袖口别的袖扣被一把拽了下来,亮晶晶的宝石滚落在地,映射着阳光,一晃一闪地落在那双无机质的目光里,给了江甚雪一种对方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的错觉。 “你是谁?”小少年问他。 …… 第86章 “江江,江江?” 画面如潮水般消失,江甚雪猛地睁开眼,眼前人眉眼温柔,忧切地看着他,“吃饭了,吃了饭再睡好吗。” “嗯,好。”江甚雪点头。 刚刚那个只是梦吗?感觉未免太过真实了,江甚雪很难想象那样淡漠冰冷的少年是如何长成眼前这副模样的。 段柏云身上还未解下的围裙是他随便选的粉色草莓印花,他笑的两眼弯弯,介绍今晚的新菜时语气又温柔了几个度。 话题从最日常的饮食到新房装饰布置,又说到婚宴的安排。段柏云详细计划好了他们的婚礼,话题不断发散到很远的时间,畅想着他们的未来。 说得太过入神,汤一口没尝都放凉了。段柏云问少年,“汤好喝吗?” “很好喝。”江甚雪吸了吸鼻子,咕噜噜灌下半碗。 “我再给你盛一碗,厨房锅里还有热的。” 段柏云很快端着两碗汤出来,扑面的鲜香热气,他终于喝上了一口,只一口便放下了勺子。 “江江。” “嗯?”江甚雪疑惑地看着他脸上尴尬歉意的神色。 “我忘了放盐。”段柏云没想到自己还能犯这种错误,难为少年喝了一碗没盐的汤水还给他捧场。 “哦、哦,我觉得还好啦。”江甚雪也尴尬了,“吃清淡点也好。” 段柏云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冷不丁脑海里冒出上次少年为他涂药时的画面,药水味刺鼻,而少年却恍若未觉。 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江甚雪一激灵,“好啦,我吃饱了,洗洗睡了,你也晚安。” 心虚的少年匆匆跑回了房间,还反锁上了门。 “江江?”段柏云在门外。 江甚雪:“我困了,你不要吵我。” “好,你好好休息。” 江甚雪捂着脸松了口气。 [亲爱的宿主。] “帮我看看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百分百完成度吧。”江甚雪确实感觉到累了。 [现在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系统精准地报出了现在的任务进度。 “真佩服你能念一遍,怎么最后一位又变成九了?” [预示着您就快要完成任务了。] “就跟饼夕夕一样是吧,永远都差最后一点点。”江甚雪把自己摊开在沙发上,“我之前还以为能很快离开的,再待下去恐怕我的身体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系统说得没错,他身体各项机能都出现了问题。 最直观、最先感觉到的便是味觉。他的嗅觉早在好几天前就出现了问题,他当时也未在意,权当是感冒的原因。直到他真的尝不出事物味道了,他才意识到他的味觉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程度。 不过失去味觉对江甚雪来说影响倒也不算特别大,以前在疗养院被严格控制饮食时,他的味觉也约等于无,只有在吃苦药的时候格外有存在感,跳出来折磨他。 原本对他来说进食能否尝出食物的味道就无足轻重,所以现在他也能自然轻易的接受没有味觉的事实,自然的不需要有适应的过程。 江甚雪看着自己红润的指甲,“系统,我现在算是回光返照吗?” [我用了些能量帮您维持身体活动。您身体的好转只是表面假象,就像是止痛针屏蔽了痛楚,但伤痛仍旧是存在的。抱歉,我无法帮您得到实质性的恢复。] “已经很好了,谢谢你,至少我不会狼狈地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等待死亡的降临。所以任务的有效剧情判断依据究竟是什么?” 是段柏云对他的怜悯心疼?若真是单纯只这一项条件,他应该早就宣告百分百完成任务了。 “系统你知道吗?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凑到百分百的整数。” 系统沉默了片刻:[抱歉宿主,我无法言明。] 江甚雪注意到了它的用词,是无法言明,而不是不知道。 第60章 婚礼定在过年那段时间的一天,据说是个很好的日子。 婚前体检是必不可少的。 江甚雪知道逃不了这遭,不过体检报告倒还不算糟糕,一如既往的勉强维持在正常人的范围内。 韩映雪介绍给段柏云的国外团队有意外耽搁了好些时间,恐怕是得等到他们婚礼之后才有空过来。不过他的情况非常稳定,暂时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这是段柏云自己说的。 为了筹备婚礼,段柏云需要做许多准备,公司暂由韩映雪和代理人管理——这遭到了以段父他们为首的强烈反对,段柏云的卸任也掐断了原先段家主要的经济来源。 白管家被段父派来表示抗议,自然是无济于事,单从合同上来说白管家的雇主是段柏云。 段柏云主动解除了合同,赔偿金非常可观。白管家布满皱纹的脸紧绷着,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大少爷,二少爷他非常想念您还有小雪。” “汪汪汪!!”听到熟悉的字眼,小狗激动地跳了出来,扒拉着管家的裤腿。 “小雪也想二少爷了吗?”白管家抱起小狗。 “汪汪汪!” “不要带走这狗。”段柏云出声制止道。 白管家为难:“可是,小雪它看起来很想二少爷。” 小狗附和狗叫:“汪呜!” “算了,带小雪回去吧,二少爷养了那么久也有感情了。”江甚雪摸了摸狗头,“乖,跟管家爷爷回去啦。” “江江。”段柏云看向他。 江甚雪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道,“这是二少爷养的,我们抱走小狗他会难过的。” 段柏云:“你倒是很替人着想。” 江甚雪:“再说我也有点轻微的对狗过敏,本来就不适合养宠物。” “过敏吗?”段柏云回想江甚雪的检查报告,里面似乎并没有对狗过敏这一项。 “都说了是轻微。”江甚雪想到自己曾经在疗养院里进行的一系列脱敏治疗,“也可能早就治好了。” 江甚雪一口气把这些天准备的狗窝狗玩具和零食都拖了出来, 管家想接过手带到车上,没想到江甚雪反手把这些东西都扔进了垃圾桶。 “小江先生?” “反正也用不上了,带回去也麻烦,段二少恐怕还会嫌弃呢。” “这怎么会呢,”白管家想到了上次托他带回去的宠物用品,“二少爷他很喜欢的,上次你托我带回去的玩具二少爷都舍不得给小雪用,小雪咬坏的布偶都特地送去裁缝店修好了。” 江甚雪讷讷,“是,是吗。”完全想象不出来。 应该是误认为是段柏云送的玩具吧?不过本来也是段柏云送的,只是又经过了他的手。 小雪屁颠颠地跟着管家上了车。 “再见。”江甚雪对着车窗挥了挥手。 “小江先生,”临离开前,白管家对少年露出衷心感谢的笑,“很久没看到大少爷那么轻松的模样了。” “哦?”江甚雪感觉这句式有些熟悉。 “你是能让大少爷露出真心笑容的人,”他将包装精美的礼盒送到少年手中,“祝你们幸福。 “管家先生,”段柏云忽然吭声,他拿出请柬,“我婚礼那天希望您也能来。” “好,好。”白管家受宠若惊,“到那天我一定会来的。” . “宝宝,你真的不打算复出了吗?” 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他婚礼消息的露露在网上旁敲侧击地问他。 “听说你病情好了很多,我有个朋友她舅舅的新产品正在找合适的代言人,你要不要试试啊?我觉得挺适合你的。” “我和小璃她们都很期待你出镜哦。” 江甚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网络的另一端可能是女孩担忧又小心翼翼的神色,他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需要为之负起责任。 “江江,你不复出也没关系,你现在应该是在筹备人生大事吧,虽然以后在公共平台看不到你了,但是你幸福就好。” “对不起露露,”思虑良久,江甚雪还是敲下了这段文字作为回复,“我应该不会再回到大众的视野了,我的艺人生涯已经结束了,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没关系的,你不需要抱有歉意,这是你的选择,我们都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祝你和那位段先生恩恩爱爱长长久久。” 江甚雪带着她们的祝福来到了定制婚服的这天。 段柏云对婚礼非常认真,拿出了百分百的热情和精力,一场婚礼下来他们前后的礼服起码有十几套,段柏云仍不满意。手工定制需要个漫长的时间等待,好在距离婚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足够他们慢慢挑选和完善。 寒风对江甚雪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一如既往地把自己裹成团子,在风里闷头赶路,段柏云停下脚步,问他想喝奶茶吗? 时下年轻人都流行喝奶茶,这种时候他们捧着杯热腾腾的奶茶走在街上,瞧着就和街头那些亲密的小情侣一般无二了。 第87章 江甚雪有点想象不出段柏云捧着奶茶嘬的画面,有点喜感了。 “江江你那是什么眼神,忘了之前我还亲手泡过果茶吗?” 恰巧附近一家新开业的奶茶店搞优惠活动,门口排起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队伍。 “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少年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 “嗯,那你在这坐着等我。” h市可能不大,江甚雪在这里遇到了段家二少爷,段昱声。 “嗯……好巧。” 显然段昱声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巧事,他依然没有好脸色,气鼓鼓的质问:“你不是患有重病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江甚雪问他:“你呢,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 “关你屁事!”段昱声打量着他的脸,面色红润眼睛有神,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病人该有的模样,“你是装病的吧?” “不是。”江甚雪摇头。 “就是,你太可恶了,靠装病卖惨离间我哥和家人的关系,亏我以前还……”段昱声话说着逐渐哽咽,“大哥走后,家里气氛特别压抑,爸妈他们每天都很难过。” 江甚雪可不想弄哭小孩子,“别、别哭啊,我向你道歉。” “我才不要你假惺惺的道歉,我想要我哥哥回来。” “可是……他不愿意回去怎么办?” “还不都是因为你,”段昱声愤愤然地指控道,“大哥他以前再怎么样都不会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你,他连家都不回了。” “是吗。”江甚雪扭头看了一眼排在队伍前列的段柏云,段柏云回以一笑,看唇形是:很快了。 奶茶店门口与街道有高度落差,江甚雪坐的位置角度恰好挡住了段柏云的视线范围,段昱声被遮挡住了。 但他注意到了江甚雪的动作,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哥也在附近吗?” “嗯,他在排队买奶茶。待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了。” 然而看段昱声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想和他大哥见面。 “你少威胁我,我警告你,少给我大哥吹枕头风,他只是一时冲动,等他冷静下来就会回家了,到时候我看你还能靠什么卑劣的手段待在他身边。” 江甚雪:“回家?你为什么认定他会想回去,你觉得单凭我一个人的影响,就能让他舍弃家庭亲人吗?”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这事不能赖你吗?” 江甚雪坦然道:“我很乐意成为段柏云离开家庭的契机。” “无耻!真不要脸,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绿茶!” 江甚雪就这样静静地看他谩骂,看他骂到后面哽咽不成声,“你、大哥他……” 江甚雪给他递了纸,“你为什么想让他回到那个家去?” “你问的什么废话,他不回家回哪里,家里很需要他,爸妈还有我都希望他回来,有他这个家才是完整的……” “都是你们需要他,那他需要你们吗?你觉得他待在那个家里快乐吗,开心吗?”江甚雪抑制不住语气质问,“为什么非要逼他回去满足你们的需求?你们有想过他的感受吗?尊重他的意愿吗?” 段昱声因这一连串的发问怔愣呆滞住了,“我、我那个……” 他确实,从未想过大哥的意愿。意识到这点,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喉咙艰涩难以言语。 “抱歉,刚才有些激动了,”江甚雪平缓住起伏的胸口,“我不是则怪你一个人的意思,只是你们一家子的行为让我替他感到不值。” “我、我,”段昱声涨红了脸,想反驳却又无言以对,整个人憋到颤抖,“我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你自己多少也能感受到的,”哪怕对方是个还在念书的小孩,江甚雪也不会宽容,“你大哥并不喜欢那个家,你不会不知道,你只是把他离开家庭的原因简单粗暴地归结于我,肆意地将所有负面情绪都发泄在我身上,好像我就是那个唯一的症结,只要把我解决掉,他就能回家跟你们和和睦睦了似的。” 这话说得真是半点不留情,段昱声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就像是被人狠抽了几巴掌。 江甚雪的话难以反驳,但他不服。 “大哥他亲口跟你说得吗?” “我猜的。”江甚雪说。 “所以说全都是你的胡编乱造!” “江江,奶茶买好了。”段柏云拎着两杯奶茶过来,不意外段昱声的存在,“你怎么来了?” “哥?”段昱声的气势瞬间落了下去,他感觉到无比的委屈和憋愤,此刻他的神情既像是找到了可以撑腰的大人,又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两种矛盾的心情来回交换。 “怎么了?”段柏云问。 “哥,他,他……”在那双具有压迫力的目光下,段昱声控诉的话语被堵在了嘴边,变成别扭地询问,“他说你在家里不开心,是真的吗?” “嗯。”段柏云给奶茶插上吸管,给两只冰凉的手暖上,“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好好读书,不要管那么多。” 承认了,居然真的承认了。段昱声瞪大眼,“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们,就这么简单。”段柏云不太耐烦,牵着人起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段昱声满脸不敢置信。 大哥他,真的不喜欢他们? 这个事实如强有力的雷电一般劈在段昱声心头,将他劈得心神恍惚。 “段柏云,”江甚雪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原地怀疑人生的段家二少爷,“放他一个人在那不会有事吧?” 段柏云:“不会的,有保镖跟着。他经常和同学来这里逛街玩乐,对这里很熟悉。” “你刚刚是不是听到我和他谈话了?”江甚雪问他。 “嗯,我听到了。”段柏云如实回答道,“江江你说得没错。” 江甚雪松了口气,“还好,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当然不会,江江说得很好。割舍了过去旧的家庭,我们会组建一个新的属于我们的家。” 段柏云稍加重了些力道,紧握着少年的手,“江江。” “……嗯。” 此刻江甚雪心虚得要命。 他根本做不出任何保证。 段柏云笑了一下,“逛了这么久,我们回家了。” “好,回、回家。” 脑海中响起熟悉的一声[滴——],那条奇长的进度条瞬间缩短成100%,江甚雪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是整整的100%。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 “我,完成了?” 街头熙熙攘攘,人影重叠,一切都给江甚雪极为不真实的感觉,瞬间如潮水般冲上来的情绪将他淹没,模糊了他的知觉五感。 “江江,你怎么了?”段柏云被身边人忽然间的失神吓了一跳,“哪里不舒服吗?” “……我还好。” “可你脸色怎么?” “有吗,应该是太兴奋了吧,”江甚雪按捺住疯狂鼓动的心脏,嘴角扯出明显的笑意,“我很开心,现在。” 他终于完成任务了,终于可以离开了。 看得出少年的反应很不对劲,段柏云终究没有多问什么,“我们先回家,你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不要勉强。” 一路上江甚雪都在闭目假寐,一句话也没来得及跟段柏云说。 “系统,我真的完成任务了吗?” 他已经不知道确认过多少遍了。 系统也给予同样肯定的回答:[是的,您完成了任务,已经可以离开了。] “那我要怎么离开,忽然消失吗?” [死亡。]系统说。 “对,是死,我都差点忘了任务要求就是最后被虐死。”江甚雪感觉自己实在是太高兴了,兴奋得脑子都不灵光了。 被虐心虐身而死……结果实际上与任务要求大相径庭。 还没等江甚雪考虑好自己的死法,当晚吃完饭吐了个一干二净,趴在卫生间虚弱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时,他就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死成,缓了会儿后他又能站起来蹦跶了。 “系统,为什么我感觉我身体更棒了?” 系统:[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回光返照,好吧。”江甚雪感觉这还挺人性化的,在临死之前还能有精力处理一下生前事。 首先把手机的搜索记录和浏览历史删完,那里有一堆之前不好意思问段柏云,只敢在网上搜的白痴问题。 还有要想办法把之前在网上发的白痴帖子删掉,那个论坛只有管理员有权限删帖。江甚雪实在不想自己死后段柏云还能把他的黑历史给捞出来。 还得和钟助理,付医生,韩少爷他们做个告别。 还有露露她们,最好是不要让她们知晓他的死讯,不过这就不是他离开后能控制得了的了。思来想去,江甚雪心想只能委托有能力的人帮他办了,在这个世界他认识的人不多,对他好而且有权势的人当属段柏云。 第88章 就这么跟段柏云说肯定行不通,那就写封信吧: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敬爱的段柏云先生…… 江甚雪挑灯疾笔,冥思苦想,写出的每段话都挑挑拣拣,转眼间天亮了,他没能写出一封令自己满意的信。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如果说之前身体状况是逐步恶化,现在则像是憋到一定程度的气球,因为破了个小口内里包裹的气体而争先恐后挤压而出,随时都可能爆炸。 进食容易,但从食物中吸取养分很难,吃进去没几分钟便会全吐出来。 他的体力消耗极快,别说小跑和提稍有份量些的物品,正常的行走也难以维持,是以江甚雪只能一副懒到没骨头的样子瘫在床上沙发上,有时候蹲地上没力气起来,便也只能趴地上了。 这些都还好,至少他的身体表面上没有异样,依旧面色红润气血充足的样子。 唯独五感的退化消失让江甚雪极为不适应。 短短两天,继味觉消失后他的视觉也不行了,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他彻底没法隐瞒了。 段柏云也不是傻子,并非没有察觉到少年的异样,只是当他发现眼前人的双眼已经什么看不见了时,一切都太晚了。 “江江?” 男人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粗粝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蹭过眼尾,江甚雪眨巴眼,能感觉到的只有一片昏暗。 “段柏云,我,你别紧张。”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没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么多症状都找上门来,如果不集中发病的话,或许他还能有应付的余地。 “江江,为什么要瞒着我?” 江甚雪听到了段柏云话里充满了悔恨,这更令他惭愧了,“我也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江江,你是早就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段柏云的声线都在颤抖,像是完全无法接受这种事实,又莫名透着“果然会这样”的挫败无力感。 “对不起段柏云,我之前没有对你坦白过,我患有治不好的怪病,再怎么样都治不好的,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很快就要……” “不要说这种话,江江,”段柏云打断道,尽力说服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会送你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最好的治疗,你会没事的,乖。” “对不起段柏云,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突然,你别难过,你可以想象我去了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健康开心的生活着……咳咳咳……” 江甚雪话说着忽然感觉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甜,“咳噗……” 血从少年嘴角溢出,红润的嘴唇又被染上一抹红色,溢出的血珠滴落在衣襟,颈脖,还有段柏云的手背上。 “江江,你别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段柏云慌了个彻底,将人打横抱起疾步匆匆朝车库走去。 “别怕,会没事的。”他如此安稳道。 怀里人已经没有了反应,乖顺的脑袋随着他颠簸的动作一点一点的。 “江江,”段柏云心里升起无限惶恐,“江江?!”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江甚雪听到了段柏云撕心裂肺般的呼唤。 可惜,他已经无法作任何回应,江甚雪心想,等他再次醒来,他应该和段柏云隔着不同世界的屏障了。 非常可惜,他还有很多话没说。 ……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滴液落下的声音似乎也能听到,冰凉的药水点滴进入体内,他又回到了熟悉的病床,江甚雪下意识想接下来睁开眼他会看到熟悉的面孔,还会伴随着医护们不厌其烦的唠叨叮嘱。 他睁开了眼,什么也没有。 连病房天花板也没有。 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江甚雪慌了,“系统,我的眼睛怎么?不是说会恢复健康吗?” [宿主请冷静,您还在任务世界内。] “……什么?” “我不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是的,但您还活着。]系统说这话时语气也透着不可思议,[您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按理来说您应该已经死亡了。] “可,我还活着。”江甚雪用力握了一下拳头,经骨的牵扯感,皮肉的挤压摩擦感,还有触碰他人皮肉的热意,都是如此的鲜明。 手忽然被床边人用力紧握住。 “江江。” 段柏云浑身小幅度地颤抖着,江甚雪听不出他话里是庆幸还是恐惧占上风,只能感觉到他极力压制着颤抖,“你醒了。” “我……”江甚雪看不见他,“抱歉。” “江江。”段柏云失而复得的心情达到极致,“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会好的。” “段柏云,对不起,”这种时候再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都会显得假惺惺,江甚雪索性直白道,“我真的要走了。” 段柏云:“不。” 江甚雪:“我之前说过的,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 “你不会死。”段柏云咬牙,几乎是从唇齿挤出的气音,“我说过你不会有事。” “我……”江甚雪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捂住了嘴。 段柏云扭曲的笑着开口:“江江,你听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是个虚假的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江甚雪:“!!!” “吓到你了吗?我没有疯,好吧,你就当我疯了也行,他们抹杀不了我的意志,总之我说你不会死你就不会死。” “……唔,你先、先松手。” 段柏云俯身轻声道:“江江,我说过,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呵出的热意扑洒在耳廓,烫得江甚雪浑身一激灵,他不敢动了。 第61章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江甚雪在内心呐喊,“我知道他和原替身受一样觉醒了自我意识,但这是怎么回事?” [……] “别装死啊!” [亲爱的宿主,非常抱歉,碍于某种原因我不能跟您阐述所有情况。如您所见,您在本该死去的情况下活了下来……] “是他办到的吗?”江甚雪有些害怕,“他真的有改变剧情的能力?” [可以这么说,他过于强烈的自我意识能影响原本的剧情走向,你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世界的崩塌也是源于此,您必须以死亡离开这个世界。] 江甚雪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预感,“我必须以死亡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是?” 系统说:[让主角接受‘小雪’这个人物的死亡。] 江甚雪恍然,“小雪,我知道小雪是存在的,为了维持世界运转,你们把他抹除了。” [是的,小雪在原剧情里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npc,按原剧情他会在四岁多时意外死亡,但是主角段柏云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小雪人物的存在严重扭曲了剧情发展,因此,世界意志只好抹除了他的存在。] 江甚雪忽然意识到在他们确认要结后,段柏云就再也没犯过病。所以说他的存在便是,在某种意义上“抹除”了小雪的存在,真正的让段柏云接受小雪的死亡…… 他和小雪被放在天秤上衡量轻重,让段柏云在他与小雪之间二选一。 显然段柏云做出了选择,选择了他江甚雪。 想通了这一系列的联系,江甚雪大脑内所有乱七八糟的思绪嗡的一声炸响,炸了个干干净净,只余一片空白。 [他不愿意接受你的死亡,就像是不愿意接受小雪的死亡那样。但你和小雪不同,你有独立的自我意识,你有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江甚雪无意识碎碎念,“属于我的人生……” [是的,只要您以死亡离开这个世界,您就会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 “那段柏云呢?”江甚雪不能不去想,“他会怎么办?” [如果这个世界彻底崩塌那么他也会死去,您的所作所为是在拯救他以及拯救整个世界。] “是吗,我是在救他?”江甚雪有些说服不了自己,心口的怒火控制不住喷涌而出,“违背他的意愿,让他被迫接受心爱之人的死亡也算拯救吗?” [事到如今,事实即是如此。] 江甚雪不甘心地质问:“就一定要抹除小雪的存在吗?” [小雪本就已经死了,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事实。]系统道,[宿主,您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这是最优解,请您不要钻无谓的牛角尖。] 如果系统没有骗他或许是隐瞒什么关键消息,那这确实算得上是“最优解”。 他可以获得健康的身体回到原来的世界。段柏云接受了小雪的死亡,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消失,且也不再执着于“不存在之人”,他会像正常人一样开始新的生活。 ——前提是,段柏云真的能放下小雪吗? “江江,别怕。”段柏云轻轻抚住少年空洞的眼睛,“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第89章 . 死亡对江甚雪来说成了一件极为困难的事,身体状况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好在系统帮他屏蔽了身体上所有的痛楚不适。 嗅觉,味觉,然后是视觉,江甚雪彻底看不见了。发现这个事实后段柏云沉默了许久,江甚雪看不见他的神情,感知失去,自然也无法感知对方的情绪。 段柏云应该是非常愤怒的吧。 “对不起。”嘴上虽如此,江甚雪心里却没有几分歉意,他自认坦诚,少有心口不一的时候,此刻他心里却是莫名有几分轻松畅快。 段柏云压着沙哑的低声:“你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吗?” “抱歉,我真的是个骗子,骗了你。我不能和你结婚,也不会像正常情侣一样爱你,陪伴你。” “江江!” “我只是个替身,你不要把感情全部寄托在我身上了。” “别说了江江,什么都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段柏云只抱紧眼前人,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拒绝接受任何消息。 “段柏云,你清醒点。” “江江,对不起,之前都是我的错,你相信我,我真的爱你。”段柏云恳求道,“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甚雪听得有些厌烦,“什么爱不爱的……” 段柏云用力闭了闭眼,“我知道,江江你不信我真的爱你,给我时间,我会向你证明。” “可我不需要你的证明,段柏云你知道吗,我不需要你的爱。”话音落下,江甚雪能明显感觉到抱着他的人浑身震颤了一瞬。 “江江……”段柏云不敢相信。 “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然后,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就这样?”段柏云看着少年空洞的眼睛,“还有呢?” “还有什么?”江甚雪不解。 少年的神色过于平淡,甚至理所当然,一股莫大的惶恐袭上心头,段柏云猛地意识到一点:江甚雪爱他吗? “江江,我爱你。”段柏云颤抖着开口,企图得到什么回应。 江甚雪:“谢谢。” “然后呢?”段柏云不甘心地问他。 江甚雪:“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 没有然后,甚至连一句敷衍的:我也爱你都没对他说。 “骗子……”段柏云不知道回想到了什么,恍然怔怔呢喃了几声,“你果然一开始就在骗我。” “我也不能算是完全的骗子吧,我很多话其实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了,我只是个替身,对你的所有服从都是基于替身这个身份进行的,所谓恋爱结婚都是因为这样……只不过你总是会忽略我说过的话,不把我的话当回事,自以为是的坚持你自己的想法……” 段柏云:“江江。” 江甚雪:“我跟你道歉,之前我对你隐瞒了很多情况,就比如说我这满是病痛的身体,我之前不敢去医院,就是怕你会嫌弃我,不过事实证明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并没有真的嫌弃我。” 段柏云说:“我错了。” “还要跟我道歉吗?我觉得你对我已经足够关照了。”江甚雪有点想不明白段柏云对他歉意从何而来,“段柏云,你应该怪我才是,对我更多的是怨恨。” 就像当初的他意识到对段柏云的感情无果后的心情那样,不甘,怨愤,再然后才是释怀归于平静。 “江江,你爱我吗?”段柏云又再问他。 这次少年没有犹豫地直接摇头,“不爱。” “为什么,江江,你说实话,不准再骗我了。”段柏云固执地把江甚雪的脸捧了回来,他的语气里终于泄露出了愤怒,“江甚雪,你看着我!” “哪有为什么,不爱就是不爱,我感觉我们都已经探讨过很多次类似的话题了。别说这个了行吗。”江甚雪拗不过他,索性把脸摊在他手上省力,“你没必要在意一个替身爱不爱你。” “我在意。”段柏云咬牙强调,“我很在意。” “江甚雪你又骗我,你明明也是在意我的,你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你不可能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段柏云,我们认识才几个月,哪有什么爱意萌生?你问我爱不爱你,我可以说爱你,我还爱钟助理,爱付医生,还有韩少爷,爱所有爱我的人,你们都是我人生里遇到的重要的人。” 段柏云反驳:“这不一样。” “你对我的感情不一样,我知道。相似的容貌可以无视时间的跨度,所以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对我倾注爱意。但你对我来说只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就算对你萌生过那么一丝一毫的爱,它也没有条件长成参天大树,随便几阵风雨就吹倒了。” 段柏云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处何止之前对少年心情感受的忽视。 他性格即是如此,跟条野狗似的扯到一块肉就死咬不会松嘴,他再怎么反省也没能改掉骨子里的东西。 江甚雪说得没错,他总是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固执地说了那么多遍的爱,一味地证明自己那颗真心,却不去想江甚雪是否也爱他。 江甚雪什么也看不见,瞪着眼良久,“段柏云,我累了。” 然后他感觉段柏云缓缓地松开了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睑,声音干哑,“江江,你的眼睛……” 江甚雪:“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 失去视觉的世界对江甚雪来说没有想象中那么不便,系统很贴心地给他链接上了他们内部的区域网,除了不能发表内容外,和平常上网冲浪没有多大区别,躺床上的这些天倒也不算无聊。 段柏云的反应也比较平静,每天给江甚雪的感觉都比较正常——这样才不正常吧? 不过江甚雪向来看不懂段柏云的想法,失去视觉后更是无从知晓,他现在躺着约等于半瘫,什么也做不了了。 换句话来说,段柏云是喜是忧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不要再想那么多了——江甚雪如此心想到。 他得找机会死一死。 江甚雪曾问过系统自杀的可靠性,系统没有给予可靠的回复,落到现在这种情况,江甚雪仍然不考虑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虽然等死或许更不靠谱。 身体在飞速衰竭,他的模样应该是肉眼可见的憔悴,护士对他的语气透着难以抑制的怜悯惋惜,偏偏他死不了。 “江江。” 现在是午饭时间。虽然他已经无法靠正常进食获得能量了,但段柏云每日三餐都会锲而不舍地为他准备食物。 他吃不吃都行,段柏云并没有逼着他进食,那些食物大概率是被浪费了,因为他也没有听到段柏云吃饭的动静。 “啊——”江甚雪木然张开嘴,将慢了几拍送到嘴边的东西随便嚼了几下咽下。 看着少年眯着眼吃得脸颊鼓鼓的模样,段柏云下意识开口,“好吃吗?” “好吃,”少年的脸颊多了几分红晕,声音轻软,“你的厨艺很好。” “……嗯。”段柏云揉了揉少年稍长的栗发,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即猝不及防地响起咳嗽声。 江甚雪用力捂住嘴,还是没有忍住涌上喉咙的涩腥,手心的湿热渗过指缝,他有些尴尬地压低脑袋,“我、我刚刚把饭菜都咽下去了的……” “江江,你的手……给我看看。”段柏云急地把少年藏到背后的手抓了回来。 “不好意思,”江甚雪可没想在段柏云面前出丑,“太恶心了,我洗洗干净,你别看了。” 段柏云毫不费力地掰开了那只攥紧的拳头,是血,掌心里满是血,瞬间冷意从脊骨攀升至头顶。 “我、咳咳……我刚刚只是被呛到了、咳咳咳……”边说话边咳嗽,黏热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江甚雪有些崩溃,“我没想吐的,很恶心,你别看了!” “江江,是血……” 粗粝的指腹抚去他嘴角溢出的血,段柏云的声线震颤,透着很生硬的安慰以及解释意味,“是血,不恶心。” “很恶心!就是很恶心……” 刚才忽然就吐血了,说不定明天就会肠穿肚烂,整个人变得破烂不堪呢?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段柏云都被吓了一跳,恶心坏了吧? 他早该意识到的,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他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堪入目,丑态毕露。 刺眼的血色不断落在少年苍白的皮肤上,染红了洁白的床单,他浑身颤抖,“别看了,求求你别看了……” 段柏云强忍住伸出的双手,攥紧拳头,“好,我不看,我去叫医生,可以吗江江?” 段柏云艰涩的安慰声在耳边响起,江甚雪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己的厌恶达到了顶点。 他的模样看起来肯定非常糟糕,浑身都粘稠肮脏,连唯一值得夸赞的外貌也没有了。 第90章 他不要以这种废人的姿态活着,他才不要整日以这种丑陋不堪的姿态面对段柏云。 “也不许叫医生,你们都出去,出去。” 他什么也看不见,对气味的感知微乎其微,仅靠着剩余的感知和力气将段柏云推出了门外,将门牢牢反锁。 “系统,我怎么还没死?” 系统机械的声音在脑中回响,江甚雪已经没有精力去分辨内容了,只是嘴唇止不住开合,“我为什么还没死?”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不让我走……” 一门之隔,少年破碎的质问犹如利刺反复扎在段柏云心口,扎得千疮百孔。 “……柏云?”青年忧切的嗓音传来。 眼前人有着精致柔和的眉眼,熟悉俊美的五官,段柏云怔然了一瞬。 “小江他病情又复发了吗?不好意思,我昨晚才知道有人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欺负小江,希望小江没有被影响到……” 韩映雪说了几句才发现气氛不对劲,“小江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段柏云笑了一下,搓了搓手指。 “你笑什么?”韩映雪怒了,“他人呢,小江要是出了什么事……” 段柏云背贴着门,身体失力地滑落在地,他又笑了,“我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韩映雪上前一把揪起段柏云的衣领,“你这幅模样是要闹哪样?小江他到底怎么了,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 段柏云转动眼珠,“江江他不想留在这个世界。” “这说都得什么屁话!”韩映雪被气到了,“你不会留住他啊?” “把江江关起来,不让他跑,强行让他接受治疗,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住生命,”段柏云陈述道,“这些我都能做到。” 韩映雪愣了一下,“这、这种时候生命至上,可以理解。” 段柏云摇了摇头。 韩映雪怀疑人生,“段柏云,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段柏云吗?” “江江他为什么会想到死亡?”明明是那么鲜活可爱的一个人。“是因为对我心灰意冷,还是说……” 想到刚才少年崩溃的模样,段柏云忽然又理解了一些,“对江江而言病痛的折磨已经大过了死亡。” 强行的挽留真的是正确的作为吗? “段柏云,你真的,”韩映雪被刷新了一遍认知,“变了很多。” 段柏云:“我就早该变了。” 他撑着手肘站起身,随手理了理衣摆,轻声问,“江江,我可以进来吗?” “不行。”江甚雪想也没想地否决了,他这会儿实在是太狼狈了,浑身都是黏黏糊糊的,起码要洗洗干净,换身衣服才能见人。 可是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勉强站起身,竟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扑通——” 直接摔地上好大声响,更丢脸了。 “江江!” “小江你在里面干什么?”韩映雪看了一眼段柏云双手的血,这下也急了,“到底怎么了?” 这一摔多少给他脑子摔清醒了些,江甚雪晃晃脑袋,这样也不是办法,“让护工进来吧。” “我可以进来吗?”段柏云问。 江甚雪:“都说了你不行。” 韩映雪疑惑:“为什么小江?” “因为……因为替身要有替身的自觉,不能在雇主面前展露出不合适的一面。” 猝不及防,门被打开了。江甚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到几声踏进门的脚步声后门又被关上了。 “小江,我……”韩映雪想跟着进去,结果什么也没看清就被拦在了门外。 “江江,别怕。”段柏云抱起床边茫然的少年朝浴室走去,“是我。” “你放我下来!” 浴室内热汽氤氲,暖和的流水冲刷走身上的黏腻,江甚雪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被放在浴缸里搓揉洗漱。 “段柏云,你滚开,我都说了不要你进来!” “江江,我从没有真正嫌弃过你。看你被病痛折磨的模样我没有感觉恶心,只有心疼,江江,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滚开,我不要你心疼。” “江江,你也很心疼我的是吧,对不起之前总是让你替我考虑,明明我才是拥有阅历的年长者……” “你别自作多情了。” “江江,一直都是你跟我说,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谢谢。” 江甚雪愣住了,“你说什么?” “谢谢你。”段柏云说,“非常谢谢你,感谢你来到了我的世界,感谢你对我毫无保留付出的爱。” “什、什么……”江甚雪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段柏云为什么要说谢谢,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稀里糊涂地就完成了任务。 “江江,我爱你,我必须得承认这种爱并不完全纯粹。你与小雪相似的外貌是我们相遇的契机,我也曾迷茫过,可我现在无比确信我爱的正是你这个人,是无比可爱的江甚雪,你的一言一行,你与我想象中跟小雪相差甚远的鲜活特质,都是我爱上你的原因,我爱你的任性,你的迷糊,你的善良和聪明……江甚雪,我爱你的全部。” “段柏云,你……”江甚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一番话给他的冲击不亚于当初意识到自己的爱无望无果,这种心间的震颤竟令他再度萌生了要留在这个世界的念头。 “对不起江江,我是个自私冷漠的人,我没有资格奢求你的原谅,我奢想你是爱我的,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浴室内雾汽氤氲,段柏云俯身吻住少年微微张开的嘴唇。 江甚雪愣了一下,他缓缓合上眼,抵在段柏云胸口的双手改推为抱,用力地环抱住对方腰身配合地加深了这个吻。 第62章 韩映雪记不清自己看了多少次时间了,两眼快要把病房门给望穿,期间付乘和钟田都来了,也是一问三不知,跟他一起在门口干等。 终于,门开了。 段柏云换了一身衣服,踏出病房。 “小江怎么样了?”三人涌上前。 段柏云:“他睡下了。” “没什么大碍吧,我看小江上次体检报告还算乐观……”看着段柏云黯淡的脸色,付乘话说着便失去了声音。 钟田算是对自家boss有些了解,少有露出情绪外露的时候,看来小江的情况肯定是不容乐观。 段柏云说:“没什么事了,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韩映雪无奈笑了一下,“小江他现在不会总连我们的面都不肯见吧?” 钟田鼓起胆子,“段总,我可以看看小江吗?” 付乘:“段总说小江睡着了,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你们都来了啊,”少年的虚弱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语气轻快又欢喜,“那都进来啊。” 韩映雪一把推开门,“嗯,我们都来了。” 病床上的少年循着声望来,露出笑意,“韩哥。” “哦。”韩映雪有些受宠若狂,“这么乖。不过哥哥今天没带礼物,下次给你补上。” “还有钟哥。” “还有付医生。” “怎么到我就不是哥了?”付乘故作不满。 江甚雪:“唔……” 少年双眼空洞无神,付乘顿时没有了逗弄的心思,“小江。” 察觉到气氛有些凝滞,江甚雪有些不好意思,“难得大家都聚一块了,我就想和大家见见面……”算作是离开之前的告别。 “小江,”韩映雪开口道,“我今天来是想正式邀请你和柏云一起参加同学会的,时间地点已经定好了,正好大家伙都在,我们就约定好本周末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江甚雪点点头,“好。” 钟田:“见了也不散。” 付乘,“好啊,韩少爷做东组局,可要玩个痛快。” “江江。”段柏云开口看向少年。 “我要去。”江甚雪抿了抿唇,“段柏云,我会等到这个周末的。” 段柏云沉默片刻,点头,“好。” 三人说了几句后便默契地离开了病房。 “还困吗?”段柏云给少年理了理凌乱的碎发,“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段柏云,我不想再在医院躺着了,带我出去走走吧,随便哪里都行。” “可是江江……” “段柏云,我不想和你最后在一起的时间大部分都是在医院度过,我最讨厌医院了,你带我去玩吧,在这个世界我都没怎么好好地玩过。” “好。”段柏云没有再犹豫。 “你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娱乐景区之类的,带我去吧。” “我不清楚,江江。我,”段柏云磕巴道,“我平时很少去哪游玩。” “唔,好吧,那我们随便走走……市里应该有动物园和游乐场吧?”脑中忽然闪过几帧模糊的画面,江甚雪想起来了,关于自己小时候在游乐场的记忆,喜悦感忽地盈溢,“还有兔子,气球,很高的摩天轮……” 第91章 “段柏云,我们快去吧。” 非节假日,两个男性结伴同行游乐场多少有些引人注目,尤其是在两人外貌都比较出众的情况下,且并不掩饰过于亲近的距离。 “妈妈,那个短发的姐姐好漂亮。” 小孩指着那俩人,好奇地问旁边的妈妈,“可为什么是短头发?” “哎呀,”妈妈赶忙握住孩子的手指,“不能对别人指指点点的,这是不礼貌的行为。” “好的妈妈,可是那个姐姐为什么是短发?” 妈妈解释说,“那个不是姐姐,是哥哥。而且就算是姐姐也是可以留短发的。” 小孩小小的脑瓜还理解不了,“可哥哥为什么和哥哥在一起,他们是爱人吗?” “嗯……因为他们相爱呀,哥哥也是可以和哥哥在一起的,你现在还不懂什么是爱,等宝宝长大了就明白了。” “哦哦。”小孩半懂不懂地点头,“妈妈你看,那两个哥哥往这边过来了,他们是听到我在说他们了吗?” “你这孩子。”妈妈哭笑不得。 “段柏云,你确定要坐旋转木马吗?”再没常识江甚雪也知道两个成年男性手牵手坐旋转木马的画面很不合理。 “你不想坐吗?”段柏云倒不在意周围的目光。 “想是想,说起来我小时候好像还挺向往去游乐场玩的,除了鬼屋外什么都想体验一遍。” 段柏云:“那来玩吧,全都玩一遍。” “好!”虽然看不见,但江甚雪感觉现在段柏云的表情一定特别逗,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这种话,搞得他也期待起来了。 “妈妈,他们真的过来了!”小孩在原地急得不行。 “嗯?”听觉暂时还未受损严重,江甚雪听到了旁边小孩的叫唤声。 “是在说我们吗?”他小声问段柏云。 这会儿人多需要排会儿队,正好前面是一对母子,小孩一张惨白的小脸透着心虚,频频扭头自以为隐蔽地偷看他们。 段柏云:“在说别人吧。” 妈妈牵着孩子歉意道,“不好意思,我没教好这孩子,他刚才说话太冒犯了,我会好好教导他的,希望二位不要在意。” “对不起哥哥。”小孩乖乖跟着道歉。 “没事。”江甚雪甚至不知道这孩子说了什么冒犯的话。 “哥哥你们也是来坐旋转木马的吧,我比你们先到,待会儿让你们先坐,我要向你们赔罪。” 这孩子说话真有意思,江甚雪忍不住逗他,“你刚才说了我们什么坏话?” “我没有想说坏话,我只是太笨了,把哥哥看成姐姐了。” 江甚雪:“……也算不上太冒犯吧。” “我还说两个哥哥怎么会在一起,以为你们不是恋人。” 江甚雪尴尬,果然他们俩太高调显眼了,连小孩都看得出不对劲儿。 “妈妈告诉我说哥哥也是可以和哥哥在一起的。因为,呃,因为爱,你们肯定很相爱,我不该对你们指指点点的,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小孩的率真礼貌让他说不出话了,江甚雪郁闷了一下,随即又释然了,“哪有,你明明是个很聪明懂事的孩子。” “呃嘿嘿,是吗?”被夸了的小孩很高兴,兴奋地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去发现这位漂亮哥哥的眼睛并没有在看他,“哥哥,你的眼睛是……” “哦,看不见了。” “对不起。”妈妈又急着道歉。 江甚雪:“没关系,没关系,这位妈妈不用在意,小朋友只是发现了这个事实而已。” 小孩的语气低落了下来,“哥哥,我的眼睛也有点看不清东西,我知道这种感受,对不起。” “都说了没关系啦,”江甚雪蹲下.身,发现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要高,“小朋友你几岁了?” “我九岁了。” 九岁正是读小学的年纪,今天也不是周末,江甚雪感觉有些奇怪,“你的眼睛也?” “我的眼睛看不太清东西,很容易就出眼泪,我是不是以后也要看不见了。” “对不起。”江甚雪后悔特意问一嘴眼睛的问题了,“你还是小朋友,眼睛能治的。” 妈妈叹了口气,“是白化病。” “……对不起。” 妈妈挤出个笑,“没事。” 小孩关心地问:“哥哥,你也是生病了吗?妈妈说生病不可怕,我们要好好接受治疗,听医生的话,病就能好了。” 江甚雪:“嗯。小朋友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医生和妈妈的话。” “我可听话了,以后也会像妈妈还有哥哥你们一样,找到自己爱的人。” 说话间轮到了他们,和一对母子一起上旋转木马倒也显得不那么维和了。 小孩话有点多,似乎是不常出门游玩,看什么都新鲜好奇,江甚雪发现自己和这位小朋友竟有不少共同话题,他们聊得相当投机,一起坐旋转木马,摩天轮……戴上受小朋友们欢迎的动物毛绒耳朵。 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幼稚贪玩的小朋友,眼看着日暮西垂,他也跟个小孩子似的不愿意回家了。 “妈妈,真的不能再多玩一会儿吗?”小朋友恋恋不舍地祈求,“我们好不容易来玩一次。” “可是游乐场也要关门了,宝贝,妈妈下次带你来好吗?” “可是下次,下次又是什么时候?晴天总是比阴雨天多,我不能晒太阳,”他委屈地扣着手指,眼巴巴望着认识半天的哥哥,“下次来还能遇到哥哥吗?” “妈妈有空一定会带你来的,妈妈从来都不骗你。” “小朋友,哥哥也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江甚雪向他伸出握紧的拳头。 小孩也攥紧拳头,跟比他大的拳头碰了一下,“约定好下次再见吗?” “我是想送个东西给你。” 那只拳头张开,只见手心里静静躺着一颗闪烁着光芒的宝石。 “哇,好漂亮。是钻戒吗?戒指上的大钻石才有这么大。” “不是钻石。我小时候喜欢捡石头,挑圆润的能一手握住的小石头,用力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填得手心一点缝隙也没有。这颗石头是我收集里最漂亮的那颗,但它有点扎手不适合握在手里,但它真的很漂亮。就算我们下次没有缘分再见,至少这颗石头可以证明我们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小孩高兴地接过了那颗石头,“它和哥哥你的眼睛一样漂亮。” “等等,宝贝这颗宝石太珍贵了,不能收……”妈妈见状想拒绝。 江甚雪:“没事,只是随手拿的一颗,对我来说不算珍宝,不如送作礼物以另一种形式实现它的价值。” “哥哥,这颗宝石很贵吗,是要很多钱买吗?” “我也不清楚,得问他,对他来说这种石头要多少有多少。”江甚雪摸到段柏云手边,可惜段柏云今天没有穿西装,更没有袖扣这种东西。 段柏云握了握那只不安定的手,随即摘下了自己手上的手表,给小朋友戴上。 段柏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哥哥们要回家了。” 妈妈已经激动地无以言表,她看得出来眼前两位气质不俗,定是非富即贵的身份,这种时候她再推拒也没有意义,对方随手给出的东西对她来说就是半辈子都赚不到的价值,足以给她辛苦支持的家庭一个新生,她激动得连连道谢,“谢谢,真的谢谢你们,宝宝你也说谢谢!” “谢谢哥哥,这个手表也好漂亮!” “再见了,小朋友。”江甚雪笑着朝母子俩挥了挥手。 “哥哥再见!下次我们还要一起坐旋转木马,我还想坐过山车……” 随着距离的拉开,小孩稚气的声音逐渐被其它声音掩盖。 出了游乐场江甚雪就走不动路了,干脆趴在段柏云身上。 “背我。” 段柏云从善如流地背起少年,“江江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当然开心,你呢?” “我也开心。”段柏云说。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很无聊呢,都是小孩子喜欢的项目,你一个大男人还陪着我转了那么久,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啊,光顾着我自己玩得开心了。还把你的袖扣送人了,这算不算借花献佛?” “不算。” “你不会生气吧?” 段柏云:“我生什么气?” 江甚雪:“好吧。” “但我还是有点介意的,你偷偷私藏我的袖扣那么久,结果那么轻巧地就送了出去,如果是想给那对母子经济支援,还有更好的选择。” “已经送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虽然是偷的你的东西,你就当我脸皮厚好啦。” “江江你真是……” “嗯?”少年习惯性地抬眉瞪他。 段柏云:“太可爱了。” “哼。” “我才知道江江喜欢漂亮的石头,我杂物间里有很多,随便江江挑。” 第92章 “我已经不喜欢了,谢谢。”换作之前江甚雪听到那话肯定很开心,可惜他现在没时间享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再多也没用。 . 江甚雪感觉自己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两三天下来,在市里的海洋馆游乐场动物园逛了一大圈,连比自己高大一圈的玩偶都能抱着一路,什么叫回光返照,这才叫回光返照。 系统难得幽默了一下,说他快要突破人体极限了。 “没办法,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回到房间,江甚雪心满意足地躺在自己抱回来的玩偶上,“系统,快给我放昨晚看的动画。” [您昨晚连续看了十个小时,一天的睡眠时间不足两个小时。] “都这种时候了还管这些,我感觉我就算是不睡觉不休息也不会怎样,反正这身体几乎什么知觉都没了,连疼痛都感觉不到。” [您离开这个世界后可以尽情地看。] “不行,我现在就要看。话说你怎么也跟段柏云一样那么爱管了?” [明天您要参与同学会,您忘了吗。] “呃,没忘,我当然没忘。” 不提醒他差点就忘了。 毕竟少有能像这几天这样随心所欲地疯玩,小时候的憧憬被没有节制地满足,就像是饥饿的人面前摆满了食物,沉醉其中再注意不到别的了。 光顾着自己开心,也注意不到段柏云是否也能体验到这种乐趣,应该是不能的吧,毕竟不是谁都像他这样的幼稚。 “唉……” [您叹气是为什么?] “我感觉有些遗憾,如果我能点认识段柏云……算了,想这个干嘛,我和他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小时候认识也不一定能玩到一起去。其实我只是想要个玩伴而已,打小就认识,一起嬉戏玩闹,一起体验那个年龄段的快乐……想来我的童年还真是单调,连个朋友都没有。”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您以后会有很多朋友的。] 少年忽然问,“系统,你能让我暂时恢复视力吗?” [理论上是可以,但会非常耗费本就不多的能量,我不建议这么做,因为屏蔽痛觉的能量消耗……] “可以就行,”江甚雪打断它,“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段柏云洗漱完过来,发现房门是关着的,“江江睡了吗?” “我正要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少年带着倦意的声音响起,“明天还要参加韩少爷的同学会呢。” 门外没有响起离开的脚步声,江甚雪又说道,“我习惯一个人睡,你不用天天陪着我,而且玩偶已经占了半边床位,睡不下你了。” 门缝透着些微的光亮,段柏云收回手,“好。晚安。” “晚安啦。” . 同学会当天比江甚雪想象中更热闹,感觉不止几十人,起码有上百来人。 “一个班级真的有这么多同学吗?” “连我都算老同学,”付乘晃着酒杯道,“谁说同班级才能参加同学会。” 江甚雪:“也是哦。”他自己本人和韩映雪甚至连同校友都算不上。 “你们什么意思,这位置我不能坐?” “言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您不是映雪少爷邀请的同学,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 热闹中忽然响起不太和谐的争执声,江甚雪听着感觉有些耳熟。 “我没有资格来参加他的同学会?那他们算什么?” 那道声音在宴会中骤然拔高,语气里充满着质疑和嘲讽,四周为之静了一瞬。 江甚雪莫名感觉自己就是“他们”中之一,“付医生,那位没被邀请的是谁?” “言辉。”钟田回答道,他啧了一声,“真是阴魂不散,还追到这来了。” “原来是他。”江甚雪想起来了,之前韩映雪还特地跟他们提醒过言辉找他对付他们的事,“他还没走吗,居然还跟着韩少爷。” “他可舍不得走,离了韩家他就彻底没希望了,”钟田既无奈又讥讽道,“虽然说韩家也不可能真的帮他什么,都是他一厢情愿地觉得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罢了。” “我是谁?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居然还问我是谁?”面对不肯通融的侍者,言辉颇有些气急败坏,“睁大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你们韩家最尊贵的客人!” “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韩映雪赔着笑走来,“那个无关人员我会尽快处理掉的。” “……映雪,映雪?”看见韩映雪后,言辉脸上的笑没有超过三秒,紧接着目光又不自觉落在了旁边那道极为扎眼的身影上,他勃然大怒,仿佛被背叛了般质问,“你为什么要邀请他们?” 韩映雪:“啊?” “你知道的,”言辉恨得咬牙切齿,欲言又止,“他们……” 韩映雪:“他们是我的朋友,你有什么问题吗?” “映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言辉的语气里充满了痛心,愤怒以及不可思议。 江甚雪感觉非常怪异,忍不住开口,“你来这里是想干嘛?” 言辉:“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冒牌货。” “还愣着干什么,”段柏云撇撇手,“把这人扔出去。” 韩映雪吩咐道,“扔出去吧,别放他进来了。” 佣人听命行事,把人架起。 “不行,小雪你不能这样对我!” “小雪,小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言辉尖锐的挣扎声透着几分绝望,着实破坏氛围,韩映雪正要吩咐把他嘴也堵上,就听见言辉扯破嗓子般的一句,“你忘了小时候你父母说要给我一个家了吗?还有小雪,你也说过要对我好的,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背弃我?”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比起气恼,韩映雪现在更感觉摸不着头脑,“你的意思是我父母想收养你吗?他们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想法。” “小雪,你说过的,我记得,我都记得……只是,”言辉咬了咬牙,尤为不甘心,“只是后面出了意外,不然我和你早就是最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韩映雪懒得听:“行了,别扯了,把他扔出去。” “不,小雪!是真的,我真的想起来了!” 言辉挣扎着,他真的记起来了,“你父母真的说过要给我一个家,那时的你非常的温柔善良,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你就是我生命里最亮的一道光,是你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小雪,我真的没有骗你!” “呵呵,”韩映雪笑了,“意外?什么意外让我们无法亲密无间?” “意外是,是……”言辉死命地回忆,恨不得把整个脑子刨出来翻找。 “是车祸!” 他终于想起来了,整个人豁然开朗,“你父母遭遇了意外车祸,我和你也都不得不沦落孤儿院,后来你被接走了,我被亲生父母找回,再后来就……就是这样了。” 韩映雪听得眉头紧皱,心情复杂,一时间笑也不是,愤怒也不是,只得对旁边的朋友吐槽,“他疯了吧?我父母他们活得好好的呢。” “是真的,是真的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记得了,但我真的没有骗你,小时候你救了我,我们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我记得你后背右边有颗痣,你喜欢捡稀奇古怪的石头树枝什么的……我全都想起来了,小雪。” “呵呵,疯了。”韩映雪冷笑了几声,忽然意识到旁边两位过于的安静,从头到尾竟是一言未发。 于是问道:“小江,你有什么看法?” 少年目光空洞,恍恍惚惚,反应迟钝地点了点头,“啊……” 于是韩映雪又看向男人,“段总,您觉得呢?” “你说你记得小雪?”段柏云目光死死地盯着言辉,“你还想起了什么?” “小雪,小雪他……” 一帧又一帧的画面在言辉脑海中飞速掠过,重叠,交织,而后如同漩涡般席卷吞噬一切。 “呃啊!!” 言辉抱头发出一声扭曲的惨叫,脸上冷汗淋漓,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场上呆滞的少年,“小雪……小雪死了。” “你说什么?”段柏云一把拽起言辉,“什么意思?” “小雪死了,”言辉面色灰白,心如死灰般,“我说我心目中的小雪已经死了,映雪变了,他再也不是我认识的小雪了。” 段柏云:“我问你刚刚你想起了什么。” 言辉恶狠狠怨怼,“都是你们,让映雪变成了这副自私刻薄的模样,他再也不是纯洁善良的小雪了。” “你说的车祸是怎么回事?”段柏云又用力扯了一下,“小雪的父母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车祸?我说什么了?”言辉一脸的莫名其妙,“我说的是小雪的父母开车拦下了人贩子,哪有什么车祸?” “柏云,你怎么了?”韩映雪关切地看向他。 “段总,您在说什么啊?”钟田费解,“什么车祸?” 第93章 付乘欲言又止,脸上的犹豫表明了他在叫不叫医生上摇摆。 段柏云用力地吸了一口冷气,极力缓了缓骤然加重的呼吸。 “段柏云,你先放开他吧。”少年轻声劝道,“你先听我说。” 熟悉的无力感袭上心来,段柏云看着眼前温柔笑着的少年,提起的心脏缓缓落回胸腔,“江江。” “段柏云,我知道,我也记得。” 第63章 一道道或疑惑不解或焦急忧切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足够引人注目,江甚雪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所有人的视线,如果他眼睛能再看清楚些,他或许会在段柏云脸上发现无助的神色。 江甚雪忽然意识到,他眼里的段柏云其实和旁人眼中的形象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段柏云不是疯子,也不是神经病。 段柏云擅长把他的情绪掩藏在没有一丝涟漪波澜的水面上,水面之下是苦涩的、无人发掘的深潭,江甚雪有幸尝到几口。 段柏云拳头紧攥着,仿佛想解释什么一般,可他嘴唇也紧抿着,几乎是在咬牙切齿。 他不止一次经历过这样集体被篡改记忆的诡异之事。 但凡是他能找到的,一丝一毫能证明小雪存在于世的痕迹,结果都会像刚才那般被抹除,被所有人质疑和否定。 他们眼神都在明晃晃地告诉段柏云,他精神出了问题,他是个神经病,他的言论不可信,他所“记得”的一切,都只是基于他内心深处的幻想。 正常情况下,集体的记忆怎么会被篡改呢? 世界上真实存在的人怎么可能会消失不见到被所有人遗忘的程度呢? 所以说,出问题的是段柏云。 他越迫切地想要证明谁的存在,越证明他有问题。 此刻江甚雪迫切地开口证明:“我记得刚才言辉说过的话,段柏云我都记得,我可以证明小雪的存在,因为我……” 可他现在不想要这种证明。 世界意志能抹除小雪的存在,能改变所有人的记忆和认知去,意味着,也很有可能对江甚雪下手。 在这瞬间段柏云意识到这点,他不敢赌,哪怕只是猜测。 “江江,别说。” 段柏云摇头,“什么也不要说。刚才就当什么也发生。” “为什么?”江甚雪不解,听了刚才言辉那番话后他不由得感到欣喜,他是真心地替段柏云高兴。 他原以为段柏云也会因此高兴。 有人相信小雪的存在,终于留下了关于小雪记忆的痕迹,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难道不是吗? 段柏云忽然开口问,“江江,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记得你……” “也包括你吗?”江甚雪问。“我没什么想法,但是如果我真的被所有人遗忘了,我希望你也是其中之一,有时候记得相比遗忘更令人痛苦,不是吗?” 段柏云愣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记住小雪是你的意愿,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正好你问了我这种问题,我是希望你忘记我的,我希望你不会太痛苦。” 江甚雪仍然不太能理解段柏云的心情,“我想尽量让你开心点,段柏云,或许这就是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 “那你呢?”段柏云目光直直地看着少年。 “我?”他有些茫然。 “江甚雪,你想过你想要什么吗?”段柏云握住江甚雪的肩膀,仿佛是在质问,“这真的是你存在的意义吗?” “是啊,”少年坦然笑着,“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段柏云,我就是为了你而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我可以是你所爱之人的影子,也可以成为你的爱人,我可以尽力满足你所有的需求。” ——唯独除了留下来这点。 “不是。”段柏云否认,“你存在的意义不在于此。” 江甚雪说:“你难道不是很想我留在这里吗,我与他一模一样的样貌,我可以很听你的话,按你的需求……” “不是。”段柏云打断,再次否认,“江江就是江江。我不需要你活成任何人的样子,你什么也不用做,不需要为我勉强自己。” “可是……”话虽如此,不为段柏云的话,存在这个世界的他还能为什么呢? 他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死”在段柏云眼前,让段柏云接受小雪的死,什么也不做的话,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江甚雪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兜兜转转,又绕回了最初的话题。 段柏云轻吻少年眉心,“江江,你要为自己而活。” 少年说,“我是替身。” 段柏云反驳,“你不是。” 少年还扁着嘴说,“我不爱你。” “我爱你。”段柏云坚定又执着地重复着,“我爱你。我爱江甚雪。” 江甚雪喉咙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将他未尽的情绪都融为残血汞出,浸染苍白干燥的唇部。他觉得自己很残忍,他在强人所难。 最终的结果不会是段柏云想要的。 这种结果对段柏云来说太残忍了。 可他还能做什么?他就连自己的死活都主宰不了。 生来弱小无能,没有丁点儿用的江甚雪,于这个世界最大的作用便是弥补被主角撕开的世界裂缝。 不要太贪心了,力所能及,这样就够了。江甚至再度提醒自己。 言辉的暴行让人猝不及防,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尖刃抵在江甚雪颈脖处,压出一道血痕。 “你们要敢轻举妄动,我就直接杀了他!” 言辉手臂紧圈着少年,少年嘴角还溢着血,整个人几乎是靠倒在言辉身上,不足以支撑身形站直。 车直接开进了现场,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阻拦,言辉就已经拖着少年上了车。 “你,韩映雪,你也过来。”言辉威胁道,“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冒牌货。” “冷静……”韩映雪额头渗出汗珠,“有话可以好好说。” 言辉眼珠浑浊,目光僵直落不到实处,“没什么好说的,我的人生已经全被你们毁完了。” “你把他牵扯上,”江甚雪说半句话险些喘不上气,“有什么用……何必……” “当然,有用。”言辉恶狠狠地看着一言未发的段柏云,“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我要把你们也全毁了……哈哈哈……” 这在旁人看来和忽然发疯无异,言辉做出了最极端的选择。然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绝望催生的力量具有多大的毁灭性。 在看到段柏云和江甚雪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有外人能插.入的谈话画面时,言辉就意识到自己再无翻身的可能。 心间的绝望骤然迸发的力量逼迫他自毁,以及毁灭掉他所怨愤不满的存在。 他的人生本不该如此,一切都是被江甚雪这个冒牌货毁了。 “我明明对你那么好,一次又一次地诚心诚意希望你跟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为什么,为什么要一而再地拒绝我?” 江甚雪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唯有言辉激动的吼叫震动耳膜,他想让系统再帮他暂时恢复势力,他想再、再…… “呃啊!” 颈脖的刺痛感鲜明而强烈,言辉是真的想杀了他,却又生生停止了。 大片大片的血浸湿了洁白的衬衫,热量被血液带走浸润了身体表面,风一吹湿冷湿冷的,很粘腻不适。 短时间大量失血让江甚雪脑子卡了几下,他莫名感觉此刻很熟悉,仿佛曾经也发生过,那天要更冷,湿意渗透进了骨子里,就他身体好像被碾碎浸足了雨水。 有个少年哭哑了声,一遍遍喊他小雪。 “就这么杀了多没意思,段柏云,你来做决定吧,你想让你的白月光活下来,还是这个心肝冒牌货?”言辉抵着刀刃说。 “是我……”江甚雪恍然。 他蓦然想起来,在好多年前,他就应该死在那场车祸里。 言辉没有听清他细如蚊蚁的话,下意识凑近,猝不及防被握住了刀柄往下压。 “江江,”段柏云嗓音嘶哑,呢喃近乎哀求,“不要!” “段柏云,谢谢你,你真的尽自己最大所能地在爱我。”江甚雪终于什么都明白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是江甚雪,是那位死去的“小雪”。 他人生短暂的不值一提,在原文里占不到百字,是段柏云深深记住了他,将他视为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 江甚雪握住刀柄,最后用力按下。 死亡来得很快,江甚雪没能亲眼看段柏云最后一面,脸上微弱的触感接收着,大颗大颗炙热的泪珠。 “该说谢谢是我才对,小雪,江江……”段柏云抱着少年温凉的尸体,感受着落日余晖带走怀中最后一丝温度。 江甚雪死了。 没有谁能站在什么立场角度上劝段柏云放下,血亲父母不行,韩映雪不行,医生付乘不行……谁都不行。 第94章 段柏云自己无法劝自己放下,他不能二度接受爱人的死去,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被这个世界遗忘。 段柏云又变回了以前那副模样,逢人就问你还记得“江甚雪”吗? 得到的总是肯定的结果,是的,还记得,这个世界曾短暂地存在过一位叫江甚雪的少年,他只是死了。 只是死了。 江甚雪死了,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地球依然在旋转,这个世界稳定运行着。 名为段柏云的天才变态男主没有八岁杀出福利院,也没有在最黑暗馅在泥泞里的时候被那道被世界意志安排好的白月光救赎,没有成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与命定白月光虐恋情深惊动全城的冰山霸总。 他当了很多年的疯子神精病,念叨着一个没有人记得的npc的名字。 没有人在乎江甚雪那个小病秧子的死活,他原本只是一块福利院可有可无的背景板而已。 但段柏云在乎,他独爱那个鲜活的小人儿,江甚雪是他被安排好的一生里最大的意外,是他本人意志最坚定顽固的选择。 墓碑无字,段柏云握着凿子,迟迟刻不下第一笔。 他想,江甚雪这个名字最后不该以这种方式刻留在这个世界。 墓碑坚硬冰冷,段柏云用力划下一撇,而后是竖,贴着竖的两横……一笔一笔刻出他自己的名字。 段柏云之墓—— 这样就顺眼多了。 放下凿子的手颤抖得捏不稳一张信封。 段柏云亲启——信封上这几个字写得相当认真,就像是小学生拿尺子比划的那样端正。 他哆嗦着手指笨拙地拆开信封,先夹出来的是几张照片,他第一次为江甚雪做小动物糕点的画面,被偷偷拍了下来,还有好几张不知是什么时候的照片,全都是他,也全是偷拍。 段柏云抚平折叠的信纸,猝不及防,入目的第一行字是:“段柏云,我爱你”。 第64章 江甚雪睁开眼,意识缓慢回笼。 “系统……” [宿主,恭喜您完成了任务!]系统机械音难得充满了人性化的情绪起伏。 “我在哪?” 这是一片纯白的空间,什么也没有,分不清上下左右。 “不是说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江甚雪感受着这具新生的身体,一扫之前的虚弱病气,他感觉肢体轻盈而有力,健康的心脏在胸膛平稳地鼓动着。 [是的。] “我要回到我原来的世界,”江甚雪禁不住的激动,“送我回去。” [宿主,在此之前我希望您做好心理准备,您在原先的世界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朋友,您在疗养院一直是与世隔绝的孤立状态……] 江甚雪嫌它啰嗦,“我就要回去,快放我回去。” 系统只得答应,然而在操作之前,江甚雪忽然补充说道,“有段柏云的世界。” [亲爱的宿主……] “别装傻了,”江甚雪打断它,“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小雪,段柏云所在的世界就是我原来的世界。” [您,真的要回去那个世界吗?]系统不太能理解,它见识过的绝大多数有选择权的宿主都会选择身份条件更优越的世界,而不是曾经待过的,任务过程算不上轻松美妙的任务世界。 [您在那个世界一无所有。] “我本来也是一无所有。” 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也不是他的世界,那里没有什么是他无法割舍的。 系统没有直接答应或否定,只是一再强调江甚雪拥有选择其他世界以及新身份的权利。 江甚雪也一再表示,他要回到有段柏云的世界。 系统不解,[宿主,您能确定男主他会一直爱你吗?] 江甚雪笑了笑,“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回去。” 与其纠结段柏云爱不爱他,他更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段柏云。 他畏惧回避的不是被爱,而是自己在有限的生命无法回应的爱。 江甚雪一无所有,但他拥有生命,他也就拥有了一切,拥有爱人的底气。 . 段柏云为自己选好了忌日,正当他握住刀柄要往心口刺入时,一道熟悉入骨的声音响起。 “段柏云,我回来了。” 少年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春风拂过他栗色的发丝,笑意盈盈。 “是小雪还是江江……”段柏云无奈笑着摇摇头,罢了,横竖都是同一个人,他分不清。 “你是来接我的吗?”江甚雪温柔地笑问。 只见眼前少年秒变脸,怒骂道,“接你个头!” 江甚雪夺过段柏云抵在心口的匕首,“我不是说我没死,在另一个世界活得很好,叫你也好好活着吗?” 为了走后不让段柏云担心,他特地求系统帮他暂时复明写下一封信,告诉段柏云部分真相。 “你没看到那封信吗?”少年气鼓鼓地质问。 “看到了,”段柏云小心地将少年拢入怀中,用触感和体温证实这不是梦,“我都看到了江江,我爱你。” “我也爱你,”江甚雪忍不住重复呢喃,“我真的很爱你段柏云……” 可是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寻死呢?江甚雪想到这心里一紧,“段柏云,你好过分。” “对不起江江。” “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你死了我会很难过,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让我难过?” 可是他的死肯定也让段柏云难过了,江甚雪又觉得自己有些霸道,只准自己死让段柏云难过。 可他控制不住脾气,他就是爱耍脾气,爱任性,不如段柏云成熟理智,既然段柏云选择爱他,那就得包容他的臭脾气。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段柏云爱怜地吻过江甚雪额头,吻住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此刻恨不得把自己命都奉上。 “段柏云,我们结婚吧。”江甚雪说,“把我们认识的人都邀请过来,办一场特别盛大的婚礼。” “好。”段柏云求之不得。 至于收到请帖的钟田付乘韩映雪等等他们是什么表情,江甚雪就不知道了。 余生很长,他想与段柏云一起度过。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