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勇者魔王间反复横跳》 第1章 [无cp向] 《在勇者魔王间反复横跳》作者：南枝三月【完结】 魔界和大陆向来势不两立。 拉撒路斯，继承历任魔王的勇气和力量，预言中注定带领魔界自深渊降临。 圣索兰，获得神明偏爱的光明之子，传说中注定带领大陆讨伐魔界，将神明恩泽传遍四方。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一点。 魔王和勇者是同一个人。 *** 光明神殿每隔百年都会选出勇者讨伐魔界，索兰自幼努力训练，立志要成为勇者维护世界和平！ 然后索兰发现自己就是魔王。 “大王，我们终于找到你啦，大伙都快饿死啦……”索兰震惊地看着抱住自己大腿痛哭的魔族，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身为勇者突然发现自己是魔王什么的也太扯了吧！但索兰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强掳魔界登上王位。 饿的面黄肌瘦的众魔：恭迎大王归位！所以什么时候去征战大陆？ 刚刚上任的魔王：都饿成这样了还想着讨伐人类？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索兰指向荒芜的魔界大地：不如先去种地。 众魔：？ *** 为了世界和平，索兰自此成为两头跑社畜，不过两头通吃确实不太稳妥，撞车修罗场时有发生。 秘境探索，前来寻找勇者的骑士和恭迎魔王的恶魔狭路相逢，两方剑拔弩张，索兰默默抱紧自己，唯恐掉马。 遗迹之内，上一秒还是备受礼遇的勇者，下一秒又变成入侵魔王，索兰拼命寻找不在场理由，只想就地躺平。 更糟糕的是，两个马甲还互为死敌，战争蠢蠢欲动。 魔王：放下你们的武器！打打杀杀怎么和平发展！ 手下恶魔若有所思。 等索兰赶回大陆期待和平时，手下匆忙汇报：不好啦！魔界又朝我们扔嘲讽了！对面扬言魔王不需要武器就能击溃我们！ 勇者：与其打打杀杀，不如见面…… 手下骑士若有所思。 等索兰回到魔界期待和平时，手下匆忙汇报：不好啦！宿敌勇者要和大王生死决斗！ 死捂马甲的索兰疲惫闭上了眼：世界，毁灭吧！ #死敌竟是我自己# #论如何在魔界和大陆眼皮下捂好自己马甲 # #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tips： 1.周一到周五，晚上十一点前更新，周末晚上十点更新，v前随榜更，v后日更 2.段评已开，收藏本文即可，祝宝子们阅读愉快 3.防盗比例是百分之五十，时间是七十二小时 内容标签： 爽文 西幻 史诗奇幻 马甲文 万人迷 he 主角视角（圣）索兰/拉撒路斯 其它：马甲，修罗场 一句话简介：但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 立意：我将永不屈服于既定的命运 第1章 唉，花农不好做 大陆西部边境，五月花镇。 清晨，晨光微曦，风神似乎对这片土地格外慷慨，于是就连飘忽不定的风中都夹杂着花蕊的甜香，与从窗口散发的粗麦面包的稻香混合在一起，总能为人烟熙攘的小镇带来活力，此处便是小镇最为热闹的集市，据说就连光明神殿的大人都会前来采购。 “索兰，今早又来卖花啊？” “今年双生花成色不错，神明保佑，神殿肯定会选你家的！” “你爸妈又去闲逛了？你家大人天天不着调，一家全靠你养……” 被镇民议论的人年纪不大，乍眼看去也就十八九岁，但比起年龄，更吸引人的却是他的外貌。他有一头极其罕见的黑色短发，漆黑发丝被微风吹起，恰好落了一丝在他翠绿眼旁，本就深邃的祖母绿眸在墨色衬托下更显庄重，明明细看之下五官精致，甚至有几丝华美之感，但却被发色眸色硬生生压下，一眼看去只让人感到厚重沉稳，甚至因为那双深绿的眼眸，凭空多了几分锐利，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但当索兰带笑的声音响起，厚重庄严的气势和微不可察的锐利统统随风远去。 “奥利叔叔，今早也来卖全麦面包吗？我最喜欢你家的小麦啦，它们的清香总让我想起被神明拥吻的黎明。” “沃莉婶婶，上次你说我家双生花特别好看，今天我特意给你带来了，还编织好了花篮。” “小约翰，我爸妈只是在家休息，倒是你，今天课业做了吗？回头别又哭着补……” 随着黑发绿眸的少年一路笑着走来，原先因外貌而形成的气势统统瓦解成灰，反倒是与厚重外貌截然不同的温和态度，让所有先前以貌取人，先入为主的镇民感到脸红。 “索兰，你家双生花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我看整个五月花镇没人比得上你们了！”当索兰走到自己摊位上时，邻居乔恩看了看自家的月季，羡慕不已说道。 光看名字就看的出来，五月花小镇以花卉闻名，本来位于边境的小镇大多混乱，但随着魔界和大陆暂时休战，处于边境的小镇也因来往的商旅逐渐发展起了商业，五月花镇便是其中一员。 而索兰家的双生花更是五月花镇的招牌！ 双生花，一根花枝上却奇迹般生长出一黑一白截然不同的花朵，其他花要么是分出两根枝桠才能长出两朵花，要么是同一枝桠但花色形状却一模一样，只有双生花，因为其一家两色的独特习性以及极难养育的条件，成为了大陆上极为稀有珍贵的植株。 双生花往往白花洁白无暇，黑花漆黑深邃，但若仅仅因其罕见花色不可能成为全大陆的珍宝，真正把双生花捧上神坛的是光明神殿。据说一位神殿主教在向神明祷告时率先献上此花，而后在教皇眼下洒出净化之水，竟然凭空让黑花变为白花，因其彰显了神明的伟力与慈悲，祷告结束后，双生花顺势而为被光明神殿捧上神坛，甚至成为了神殿仪式的必备。 而按照惯例，今日便是神殿一周一次的祷告，也是神殿修士前来采购双生花的日子。 “不过现在都快到正午了，怎么神殿还没来人啊……”乔恩看了看头顶的烈阳，又将担忧的目光放到了索兰摊位上蔫蔫的双生花上，遍布雀斑的小脸满是急色。 索兰倒是一派的温和镇定，他再度给双生花上浇了浇水，而后拿起自家翻土的长棍练习起了剑术，“没准神殿是因为什么耽误了，我在这练习剑术，乔恩你先回去吧。” 乔恩看着索兰娴熟的动作，心中满是敬佩，他知道，索兰虽然长相让人不敢接近，但其实人特别好，甚至因为从小在边境长大，看惯了奔逃的流民，从小就一直梦想成为传说中的勇者，为大陆带来长久的和平。 不过乔恩觉得勇者这个身份过于遥远，如果有机会加入圣殿骑士团便已经是美梦成真了。 五月花小镇所有人都梦想成为传说，但也只有索兰认真捧着神殿传发的基础剑术，从小便一针一眼练习，其他小孩都嫌弃剑术太简单，不过是劈砍招数而已，根本就没必要练习。 但索兰却无视其他小孩的嘲笑，风雨无阻坚持了数年。 也许有些人注定会成为勇者拯救世界吧，乔恩敬佩的看了一眼索兰，他知道，虽然那些讨厌的家伙一直在笑话索兰，但背地里可都佩服的不行。但就当乔恩准备离开之时，远处马蹄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是铠甲碰撞的金属声，似乎还有人在叫喊，但距离太远，乔恩没有听清楚。 神殿终于来人了？ 但与乔恩的期待不同，向神殿售卖双生花多年的索兰却皱起了眉头，原先被笑意削弱的气势悄然上涌，一时之间，就连周边的喧闹都安静了下来。 不对，平日都是神殿修士向他购买，根本就不会传出那么大声响，而集市上镇民传出的喧闹也不是往常的砍价，更像是惊慌的叫喊。 再加上马蹄声和盔甲声…… 索兰面上一派凝重，立刻一手拎起花篮，一手提着疑惑的乔恩，“走，情况有些不对……” 但就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马蹄声骤然慢了下来，数匹马刚刚好好停在索兰两人面前，盔甲在烈日下反射出银白的光芒，直直刺痛了乔恩的双眼。 那是数名身穿银白盔甲，腰配铁剑的骑士，铁剑上纹着日月交叠的繁复图案，在高高悬挂的日月下的则是一个华丽的教堂尖顶图像，三者完美融合在了一起，一眼看上去就给人扑面而来的圣洁虔诚之感。 那是光明神殿的标志，而有权力在剑上纹上它的势力只有一个： 圣殿骑士团，光明神殿唯一的武装力量，由捍卫大主教率领，负责捍卫神明尊严，也是大陆面对魔界的最强倚靠。 意识到这点后，乔恩因等待而灰败的脸上一下子爆发出极强的光彩，但一直梦想成为勇者的索兰反而沉默了下来，甚至还将一脸雀跃的乔恩拉向身后，似乎在眼前的不是拼死捍卫大陆的英雄，而是来自魔界的恶魔。 “骑士大人，请问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效劳的吗？”索兰彬彬有礼而又不失谨慎问道。 第2章 与因为见到传说里的英雄来到现实而激动乔恩不同，索兰很有自知之明的发现一个致命问题： 一向和厮杀联系在一起的圣殿骑士团，为什么不在边境驻守，而是来到了集市，甚至直接找上了他们？ 索兰自认为自己一家只是平凡的花农，可不值得圣殿骑士团千里迢迢找上自己。 “小子别废话，传教的那群修士往常都是从你这买双生花？”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横跨马上，脸庞被银白铠甲头盔遮挡，只有一双轻蔑眼神露出，“那群人来不了了，把花给我。” 骑士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哪怕就连激动的乔恩都意识到不对劲。索兰闻声微不可察地皱眉，而后将花篮递给了他。这群人来势汹汹，若是一篮花就能打发走那便再好不过。 骑士对于索兰的识趣很满意，示意手下检查无误后便要离开，临走之前他习惯性地巡视一番，而后目光缓缓落在一脸不忿的乔恩脸上。 乔恩终于后知后觉对方似乎是来抢劫的，梦想直接破灭，男孩不像索兰可以完美控制表情，直接把愤怒表达在脸上。 “你，”骑士缓缓抬起了手，盔甲随着手臂移动发出刺耳声响，仿佛死神吹响的亡灵曲，“不服气？”那人大抵是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语气甚至是带着笑意的，“卖花的穷小子，把你的花也拿来，还有……” 扑哧一声，乔恩直接被其他骑士按在地上，一直挂在腰间的牛皮钱袋直接被蛮横拽走。 “神明会感谢你的慷慨的，肮脏的贱民。”那个人率先笑了起来，银色的铠甲头盔在正午阳光照耀下，折射出近乎森寒的光线。 这缕不详的银白光线掠过低声哭泣的乔恩，缓缓停在索兰意味不明的脸上，那双祖母绿眸此时看起来格外深邃。 乔恩身上的钱袋是他家里的全部积蓄，只不过是为了采购物资才带了出来，一旦被抢走，恐怕乔恩一家真要变流民了，更何况乔恩本来早该回家，只不过是为了等索兰特意留到现在，否则他本可避开此番祸事。 “骑士大人，您似乎多拿了些东西。”一个人影挡在为首骑士面前，索兰深邃的绿眸直直落在对面，嘴上说的是恭敬有加，动作上却半点不客气，“还请您将钱袋以及花还给我们。” 一片沉寂，就连满脸泪水的乔恩都被索兰惊到。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对面之人终于开口，满腔傲慢直接向索兰倾泻下来，索兰只是镇定说道，“用来举办仪式的双生花似乎出了些问题，为了不亵渎神灵，请恕我无法献给大人。” “而向来捍卫神明威严的圣殿骑士团，想来不会对神明不敬。”索兰的绿眸毫不惧怕望着对方，当面上的笑意不再，他容貌上的庄严气势毫无阻拦释放开来，一时之间竟然让对面骑士都感到了压力。 混账！眼前这个贱民是在向他施压吗？为首骑士在恼怒之余，甚至有些惶恐，为什么区区一个贱民竟然有这么强的气势？！ 但自己本来就是强抢了传教团修士的活，趁来自主城的大人来边境时，率先献上双生花搏个好感，万一这双生花真的有什么问题坏了仪式，还是在那个大人前，那自己就万劫不复！ “混账，你以为那群修士……” “修士确实能看出问题，但我想还是作为花农的贱民，”索兰特地在那两个字上顿了顿，“才懂如何照料双生花。” 冷汗缓缓从骑士脸上划过，顺着铠甲缝隙留到脖子上，直接把他停滞的脑子冻醒。 不对，若是真把双生花还给这小子，万一他转头就将双生花献给那群修士，并在那个大人面前添油加醋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骑士的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 不行，自己已经把人得罪透了，反正也不止他一个花农，与其留下隐患，不如…… 一声尖锐马鸣突然凭空响起，骑士狠狠夹了夹马肚，操控骏马直接朝眼前挡路的小子撞了过去！与此同时，按住乔恩的骑士也收到暗示，唰的一声拔出铁剑，高高举起的铁剑将死亡的阴影洒在了乔恩恐惧的脸上。 与其留下隐患，不如斩草除根！在迅猛的风声中，骑士看着眼前已经扭曲的人影，脸上表情是想不到的狰狞。 第2章 将魔王陛下带回魔界，无论代价 “索兰！”极速落下的剑身反射出乔恩泪痕未干的脸，“我在花园里私藏了几块金币……”喊遗言同时，乔恩双眼一闭，壮士断腕般抬手格挡，他知道自己根本挡不住身经百战的圣殿骑士团，但能帮一点是一点，总不能全军覆没！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落下，数声闷响在乔恩耳边响起，而后是一道耳熟的嗓音，昔日温和的嗓音在此时变得冷厉，但仍夹杂了熟悉的温度，“别发愣，快跑！” “索兰！”乔恩猛地睁开眼睛，但索兰没空跟他解释，只是一把将其拎起扔向远方，“你先顾好自己……” 话音落下，领头骑士狼狈从地上爬起，银白头盔被震歪，怒容满面的脸露出一半，倒在他身旁的则是原本骑在身下的骏马，以及刚刚还在举刀的同伴。 就在骑士策马俯冲的瞬间，索兰果断掏出背后的翻土长棍，快准狠地击打四条马腿，在马受痛跪倒的同时冲向乔恩，那根其貌不扬的漆黑长棍好似长了眼似的，再次果断挑翻握剑骑士的手腕，而后索兰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踢走两名骑士，漆黑长棍紧随其后在空中打飞铁剑，顺利将乔恩救走。 短短片刻便逆转局势，而领头骑士已从马上跌落。滔天怒火随之涌起，他竟然被一只蝼蚁从高台扯落！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好，很好，”本就歪斜的头盔在震动下愈发不稳，骑士终于掏出铁剑，剑上的神殿标志简直亮的晃眼，“一个贱民，竟然公然挑衅圣殿骑士团，公然挑衅神明威严！” “我将行使圣殿骑士团至高无上的制裁权力，捍卫神明尊严，将眼前贱民斩首示众！” 索兰下意识握紧翻土长棍，眼中终于有了些许慌乱，但下一秒便被他极力压下。 看来对方是不可能息事宁人了，既然如此，哪怕是圣殿骑士团，能被他掀翻一次，那就能被掀翻第二次！ 风声刮过，骑士狂妄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可是曾经跟随圣殿骑士团征战魔界，尔等贱民也敢公然挑衅？”他死死盯着索兰的翻土棍，见长棍下扫，当即露出嘲讽笑容，“还想故技重施，那恐怕行不通……” 铛—— 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起，尽管索兰手中只是一根长棍，但在经年训练下，一根翻土棍也宛如锋利宝剑般，在半空突然转向，直直刺向骑士胸膛，但攻势却被坚硬铠甲拦住，无法继续深入，而骑士也反应过来，死死卡住身前长棍，趁索兰无法脱身之际，手中铁剑锋芒毕露，狠厉刺向眼前贱民的心脏！ 危机时刻，索兰果断弃棍，敏捷翻到骑士背面，虽然那身铠甲坚硬无比，但却在速度上拖累了对方，于是在骑士未反应过来时，索兰反手将长棍抽出，并按照记忆中的剑法利落上挑，但骑士迅速反应，一计凌厉肘击甩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开刃的剑锋！ 砰！ 索兰腹部受痛，整个人下意识后退，但骑士本就半落不落的头盔也顺势被掀飞。原先熙熙攘攘的集市已经人去楼空，此刻万籁俱寂，因此头盔落地的声音也就格外明显。 “贱民，你胆敢如此亵渎神明，你会接受到最严厉的制裁……”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花农挑落头盔，看着索兰因为剧痛而苍白的脸颊，骑士心中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只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扔在地上践踏！ “你对剑法十分熟悉，恐怕是私下练过，”骑士已然被愤恨冲昏头脑，“但终归是野路子！今日我就要让你见识真正剑术！” 索兰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极力撑着挑土棍，拼命控制自己脸色。虽然自己常年训练，但比起圣殿骑士团还是太过勉强，不过…… “你的同伴都昏迷不醒，现在也就你一人而已，既然你的头盔都能被我挑落，那你猜猜下一秒被挑落的，是不是你的人头？” 索兰极力压抑自己的喘息，不让对面看出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我记得只有教皇和勇者才可以代表神明，你竟然敢越在教皇勇者之上？你说，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亵渎神明的狂徒，究竟是我……” 长棍从索兰手中直直指向对面，“还是你？！” 骑士体力已经耗费大半，听到索兰质问后，脸色终于苍白起来。传教团那群修士一向和骑士团不对付，万一被找到漏洞，那自己别说得到大人提拔，恐怕脑袋丢了都是轻的！ “依我看，不若就将此事当作挑战，”索兰的绿眸死死盯着对面，手心满是冷汗，“胜者将获得战利品，挑战结束后，双方都既往不咎。如若违反，将降下惩罚。” 在极其焦灼的沉默中，对面之人终于开口，“凯，接受挑战。” 第3章 索兰猛然松了一口气，哪怕自己输了，恐怕这个骑士也不会再来纠缠…… 而在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地方，一股极其微小的光芒围绕二人旋转，而后悄悄隐没在索兰的绿眸中，悄无声息。 一如凯骤然发起的攻势。 凯在刚刚的对决中已经敏锐意识到，光是倚靠剑术很难打败索兰，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用其他手段。 一阵暗淡的银光骤然从铁剑上亮起，随着光芒流转，剑上花纹仿佛活了过来，透露出无法言喻的奥妙。 索兰的脸色骤然凝重起来，难道这是传说中的…… “光明法术！”凯双目通红望向索兰，眼神中是遮挡不住的恶意，“肮脏贱民可以偷练剑术，但光明法术只能在神殿学习！” 当然，作为一个常年驻守边境的低级骑士，凯自然只会皮毛，此刻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圣殿骑士团统一配备的铁剑自带的光明法术。 威力不大，但对付一个边境贱民足够了！ 索兰想闪避，却发现双脚无法动弹。凯的狰狞表情在不断放大，死亡的阴影在迅速逼近。极度危险下，无数思绪瞬间淹没索兰大脑，但索兰内心反而越发冷静：依照凯的等级不可能接触高级光明法术，所以法术大概率不是由凯发出，而是依托于容器，那个容器是…… 索兰望向了逼近双眼的铁剑，其上花纹在烈日下发出银光。 是它！ 在索兰锁定目标的一瞬间，一股莫名的力量好似在他体内奔涌，而满脸兴奋的凯抬头想欣赏索兰恐惧表情时，却不经意间与索兰隐隐发光的绿眸对视。 那一瞬间，凯的动作突然停滞，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威慑猛然席卷他的全身，凯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他的胸膛好像被看不见的一只手挤压，呼吸不到一丝空气，手中的铁剑也变得沉重，甚至就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在几乎窒息的恐惧中，凯好像看到无数狰狞恶鬼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 与此同时，尘封许久的秘境深处，一个极尽华丽的法杖猛然震动，似乎被人从沉眠中唤醒，强烈的魔力流转其上，从地底深处为命定的主人席卷而来，直直落入索兰眼中，但转眼间法杖再次险入沉眠。 古老预言终于应验，吾在此处静候魔王归来。 而在地上，看着索兰越发明亮的幽深绿眸，凯满腔的战意迅速流失，就在那一刹那，无数恶鬼冲他露出恶意的微笑，腥臭的獠牙凶猛咬上了他的手，凯下意识高声痛呼，无边的威势紧随而来，当凯回神时，只发现自己早就汗流浃背跪在地上，一条漆黑长棍死死打向了他握剑的手！ 他握剑的手早就被冷汗浸湿，变得粘腻不堪，随着索兰拼尽全力的一击，铁剑直接从手中滑落。 凯最后看到的，是索兰的幽深绿眸。 不，凯怔怔想着，这双绿眸似乎比起之前，颜色更深了些，好像…… 想到这里，那股无言的威势似乎再次席卷而来，缠绕他的全身，困住他的喉咙，勒住他的脖颈，再次让他无法呼吸。 这双绿眸好像多年前，他随圣殿骑士团出征魔界时，曾无意间瞥见的魔界圣湖，永眠湖。 那也是宛如索兰深邃瞳孔的碧色，在暗无天日的魔界中格格不入，好似神明悲悯留下的泪珠，但凯清晰的记得前辈的警告： 那是魔界最为危险之地，永远不要被它圣洁的外表欺骗！因为在永眠湖无垢的表面下，沉眠着无数尸骨。 他们在此陷入永眠。 而现在，凯在大陆再次见到了永眠湖，在一个他上一秒看不起的贱民眼中。 等等，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贱民，他怎么可能挣脱光明法术的控制，甚至让自己都宛如中了诅咒一般，失去所有力量？！ 凯死死盯着索兰的幽深绿眸，然后在这双让他感到恐惧的眼眸中，感受到一丝还未消散的魔力气息。 极为少见的不详黑发，和魔界永眠湖一样的眸色，以及隐隐的魔力气息…… “魔气！你，”凯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他一边颤抖后退，一边拼命抬起无力的手指向索兰，“恶魔！你是来自魔界的恶魔！” 风拂过凯恐惧的面容，拂过索兰祖母绿的深邃瞳孔，越过大陆边境，越过横跨在两界的深渊，越过笼罩在层层迷雾中的永眠湖，吹起了一缕红色的长卷发。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她原本正在宝座上沉睡，被这缕来自大陆的风唤醒，于是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透一切的金眸在魔界绽放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恭迎原罪魔主苏醒——” 原罪魔主梅布尔在众魔面前站起，将那双金眸望向高高漂浮在天空的永眠湖，无尽迷雾被风吹散少许，这座昔日的圣湖终于肯吝啬地露出些许面容，在碧绿的永眠湖上空，一个用尸骨打造的基座隐隐露出。 那是魔界唯一的主人，魔王陛下的王座。 梅布尔扬起了她的手臂，而后向圣湖之上的王座恭敬低下了她高傲的头颅。 “当无尽迷雾消散，当永眠湖重现世间，当双月同现，当有亡者归来，重回至高无上的王座。” 那双看透一切的金眸熄灭，梅布尔吟诵完预言后，带领众魔跪拜，“吾王即将归来，君临魔界！” “吾王即将归来，君临魔界！” “欲望魔主玛门，我命令你前往大陆将陛下带回。”原罪魔主梅布尔起身，将威严金眸落在一人身上。 “无论代价。” *** 大陆边境，五月花镇的神殿分部。 一个高大的棕发男人似有所感，将棕色的眼睛望向远方。 数千年前，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在消逝之际，将跟随自己征战的法器深埋地下，唯有得到认可才能拿到法器，魔王秘境传说至此流传，无数魔界之人对法器蠢蠢欲动，而现在秘境终于出世。 光明神殿必会抢在魔界前封印此物！ “捍卫大主教？”旁边的修女谨慎问道。 男人不言，只是拿起了教皇恩赐的光明之剑，铿锵有力下达命令： “魔王秘境出世，圣殿骑士团，为了神明的尊严，随我出征！” 第3章 父母是真爱，索兰是意外 “恶魔！你是来自魔界的恶魔！” 看着凯惊恐的面容，索兰隐隐发光的绿眸重新陷入沉寂，他只是上前将双生花和钱袋拿走。 “你输了，按照约定，这些战利品复归原主，”索兰提起花篮，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如果你不希望自己亵渎神灵的事迹曝光给神殿，我还是建议你忘掉一切，既往不咎。” 在刚刚结束的对决中，索兰不知道凯最后的呆滞是怎么回事，对于危急时刻自己身体内涌起的奇怪力量也一头雾水，但他现在只想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事，不要连累任何人。 随着索兰的不断走进，黑色发丝不经意间遮挡眼眸，这让他本就厚重的面容更有威慑力，战斗刚刚结束，索兰身上仍有还未消散的余威，就这样迎着凯惊恐的目光，索兰走到了他面前。 “怎么可能会有魔界之人越过圣殿骑士团和光明神殿，肆无忌惮来到大陆，甚至还在这里生活十八年？”索兰努力绷紧脸庞，脑海里拼命回忆剧场里那些反派嘴脸，不熟练威胁道，“寻衅滋事，侮辱荣耀，质疑神殿，亵渎神明！”索兰语速越来越激烈，语气也越来越嘲讽，嘴角努力摆出不屑的弧度，“你猜猜，如果我把你刚刚的话禀告神殿，你会怎么办？想想就令人期待。” 索兰满意看着对方越发苍白的面孔，故意用那双绿眸凝视对方许久，才装作放过他的样子起身，“学聪明点，滚！” 看着凯屁滚尿流的身影，索兰终于叹了口气，一边用手揉揉快要演僵的脸，一边头疼未来，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办，乔恩拿着扫帚屁颠颠的身影就滚了过来，“狗屁骑士，吃我一扫帚……” 可惜乔恩的台词才说一半，就只看见索兰一人瘦削的身影，先前惹事的骑士早就逃得无影无踪，“索兰？那群混蛋呢！这次我借来了武器，我们两人一定可以把他打得嗷嗷叫……” “走了。”看到乔恩不省心的样，索兰头更疼了，但心底一股暖流还是悄然涌出，他把牛皮钱袋放到乔恩手里，拍了拍男孩的背，“先回家吧，下次长点心，别把全部身家都带出来，万一出了意外……” “嗷——索兰索兰是你一人打跑了那群崽种？那可是圣殿骑士团！还是三个！听说还有光明法术，你一个就全解决了？我靠基础剑法有那么厉害吗？早知道我也跟着你一起练了……” 集市距离索兰一家居住的农庄还有些距离，五月花小镇以鲜花为名，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农庄，农庄面积广阔，根本不可能靠近寸土寸金的集市，但大部分镇民都是雇佣花农干活，根本不在农庄久住，也就索兰乔恩两家异类。 当然，乔恩家是没钱雇佣花农，但索兰家则纯粹是…… 第4章 脑子有病。 虽然蛐蛐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家有些不好，但乔恩必须要说，索兰一家三口，除了索兰一个靠谱的，那两个大人简直是熊家长的典范！其他人都想着越靠近集市越好，就索兰父母，美曰其名要体会生命真谛，在其他人宛然看傻子的目光下上赶着买了无人问津的荒地，距离集市要多远有多远，并且这俩人平日要么出去约会，要么躺平摆烂，哪怕有了农庄大部分农活也都是交给索兰去干，要不是运气好那片荒地刚好适合种植双生花，乔恩真要怀疑索兰一家会不会饿死街头！ 乔恩深深怀疑，索兰那么好的脾气都是被他不靠谱的父母硬生生磨出来的，能够十八年如一日容忍父母而不与他们断绝关系，索兰真是大好人啊！ 并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乔恩安上好人卡的索兰还在思考家里伙食问题，但索兰到家后，却发现家里根本没人。 “又出去约会了吗……”索兰一边纳闷一边收拾家务，索兰的家是栋格外温馨的二层小洋楼，地底还有一层地下室。进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家三口的合照，黑发紫眸的美艳女人在中央明媚微笑，她一手搂着满脸无奈的金发碧眼丈夫，一手搂着面无表情黑发绿眼的儿子，仿佛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黑发紫眼的女人便是索兰的母亲莉莉，满脸无奈但嘴角缀着笑意的男人是她的丈夫邦。虽然在一起很久了，但两人仍然坚称外出约会是维系感情的纽带，且死不改口叫蜜月，仍倔强称之为约会，仿佛两人还是热恋的年轻情侣。 当然，两人确实总是忘记自己已婚且育有一娃，平日约会不把索兰扔在家里数天决不罢休，用实际行动充分证明什么叫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也不知道这回要玩多久……”索兰少年老成地叹气，早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就已经接受，自己是家里唯一靠谱大人的命运，任劳任怨打扫起了小洋房，但扫着扫着，索兰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奇怪，往常两人出去约会总是一时兴起，家里东西一向摆放的乱七八糟，但现在家里似乎太整齐了，整齐到就好像…… 预谋已久。 奇怪，索兰皱眉靠在墙壁上，对面便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上的男女两人正对着他微笑。看着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在早上冲突后就隐隐难受的脑袋更疼了，一种事态逐渐脱离掌控的不祥预感逐渐席卷全身。 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但还没等索兰想个明白，乔恩慌慌张张的拍门声骤然响起： “索兰索兰，不好了！”这个刚才还因为索兰打跑圣殿骑士团而骄傲的男孩，此刻声音里满是哭腔，“我爸妈被捉走了！” 索兰目光猛地凌厉起来，那股不详的预感终于在此刻应验。 “满屋凌乱，金属铁剑划过的痕迹，门口的马蹄印，还有空气中熟悉的光明法术气息……”索兰检查完乔恩家后，面上是一派凝重，“是早上那个人，他带着圣殿骑士团又来了。” “不急，你现在跟我走，我们去找个人。” * 五月花镇中心，光明神殿分部，这座边境小镇最繁荣之地。 往日这里哪怕在夜晚都会吟诵圣洁的赞美诗，但今晚却罕见的一派肃穆，只有传讯的骑士以及满脸不安的修士修女。 据说一位来自主城的大人来到此处，就连一向鼻孔朝天的神甫都毕恭毕敬起来。 这片大陆上不存在任何王权，大陆上唯一也最强大的势力便是光明神殿，教皇统领一切，由他亲自任命三位大主教，分别掌管传教，捍卫与裁决，是教皇的左膀右臂，在大主教之下则设立十二主教，分别派驻大陆十二片区域，统领所在区域城池，十二主教之下，则是神殿分部的负责人神甫，以及无数修士修女。 教皇和大主教身份尊贵，除了传说中率领大陆讨伐魔界的勇者，无人可与其媲美。 但现在，传说中的捍卫大主教，统帅圣殿骑士团的骑士团团长，竟然亲自来到了边境！ 神甫满脸谄媚看着眼前高大的棕发男人，眼睛粘腻地在对方腰间的光明之剑上流连许久：这就是传说中教皇恩赐的光明之剑？一看就是好货，跟那些便宜货色根本不一样…… 但神甫的想入非非还未结束，便被对方打断。 “圣殿骑士团可集结完毕？”格劳瑞冷冷问道，一双棕眸极具压迫感望向神甫。 “报，报告大主教，已经按照您的命令补充上边境驻守骑士，现圣殿骑士团已经全部集结完毕。”神甫被对方的威慑吓到，当即不敢妄想，只是颤颤巍巍报告。 格劳瑞没有再多说，只是将他沧桑的眼眸望向远方。 数日前，光明神殿监测到边境有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波动，有可能是传说中的魔王秘境，于是他便亲自来此，就在今日，一股极其强横的魔力突然迸发，格劳瑞几乎瞬间就确定魔王秘境现世。 他必然会完成教皇命令，亲手封印魔王法器。 “为了至高无上的荣耀——”格劳瑞最后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圣殿骑士团，“出发！” 浩浩荡荡的大军随之出征，就在神甫庆幸终于送走这尊大佛不久，索兰两人也悄然来到了神殿分部。 “索兰，你说你真的能联系上神殿修士吗……”乔恩眼睛都要哭瞎了，但看着索兰沉静的面孔，乔恩只能强行忍下哭腔。 “别急，我向神殿卖了这么多年双生花，怎么可能不认识人……”索兰一边安慰心慌的乔恩，一边将视线投向远处匆忙跑来的身影。 “索兰？你大半夜找我？今天神殿来了大人物，你不知道我们有多忙……”修士马修满脸不忿跑来，显然对给他增添工作负担的索兰没什么好感。 “这是今年品相最好的双生花，”索兰将早上没卖出去的双生花拿了出来，“马修修士一向负责祷告仪式，平日也都向我采买，总不能亏待了您。” “好小子。”马修看了看眼前娇艳欲滴的双生花，脸上神色终于好看了许多，“算你有心，今早本该我来买花，结果被一个骑士抢了活！”想到那个嚣张的骑士，马修心里就恨得牙痒痒。 “对，今早就是有个骑士要抢双生花，但我记挂修士您，就没卖给他，结果对方气不过，把我们父母抓走了，修士大人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但索兰话还没说完，马修神情猛然变了，“滚滚滚！这次巡逻抓捕可是来自主城的大人下的命令，我不可能帮……” 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在察觉魔王秘境开启后，一边整备骑士团准备出征，一边下令加强巡逻，防止魔界之人觊觎魔王法器，潜入大陆。马修就算再贪婪，也不可能违背捍卫大主教命令。 来自主城的大人？索兰眉头皱的更深。 “我们是花农，想必那位大人也不愿伤及无辜……”但索兰话还没说完，数声尖叫突然从远处地牢响起： “恶魔！魔界恶魔潜进来了——” 第4章 那是比审判更恐怖的刑罚 “恶魔？这里是光明神殿，怎么会有……”乔恩还没疑惑完，索兰便深深皱起了眉。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似乎从凯惊恐指认自己为恶魔开始，各种各样的意外便接踵而来，将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彻底搅浑，现在就连父母两人都神秘失踪，不见踪影。 虽然索兰带着乔恩来到此处，但看着远处空空荡荡的地牢，索兰内心隐隐有种预感： 自己父母不在此处。 自己原本宛如齿轮般的规律生活，好像被一颗微不足道的石子打断，开始偏离原定的轨道，转向未知的未来。 而自己正被裹挟而去，无从挣脱，无法阻拦。 还没等索兰晃神，乔恩就毫不犹豫冲了出去，“妈——爸——” 对了，乔恩的父母很有可能被关在下面，大概率是凯回去后恼羞成怒，刚好有大人下令严加巡逻，于是对方公报私仇，直接将乔恩父母抓回去了。 现在就被关在恶魔出没的地牢，生死不知。 “乔恩！”索兰喊了一声，刚想过去帮忙，身旁的马修刚好回神，见状一把拦住索兰，“你个蠢货！恶魔来了不逃，还上赶着送死……” 索兰只是将双生花交给马修，“请帮我保管好花。”而后坚定抽出手臂向地牢奔去，只有马修一脸怒火，“混账！看你给我送了这么多年的双生花，我才废话那么一句……” 别人不知道，但马修很清楚，驻守此地的圣殿骑士团大多被捍卫大主教带走，如今五月花镇也就只有老弱残兵驻守，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来。 边境平静已久，夜晚突发动乱，还是在最圣洁的光明神殿，在精锐尽失的情况下，没准魔界恶魔都吃饱逃走了，那群骑士才慢悠悠赶来呢！ 马修最后向送死的两人望了一眼，果断离开，不淌这趟混水。 赶去救人的索兰自是不知马修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是将离家时顺手带上的翻土长棍握在手里，上前将乔恩拉回来，谨慎来到地牢大门外。 第5章 即使是圣洁的光明神殿，地牢也是阴暗潮湿的，石刻的大门爬满青苔，原先看守的修士早就不见踪影，只有肆虐的魔气隐隐从地牢中透出，空气蔓延开来。 “索兰，我们现在进去……”乔恩还没说完，下一秒便被索兰猛地按在地下，一阵阴风刮过，乔恩只觉得自己后脑一凉，用上手只摸到一片光滑。 他的头发，被削掉了…… 如果没有索兰刚才一拉，那本应该削掉的，是他的脑袋。 “阁下既有如此力量，还偷袭手无寸铁之人，未免太过下作。”索兰只是将乔恩护在身后，祖母绿的眼眸冷静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既已都被我发现，不如干脆现身？” 一团黑雾浮现，而后一道嘶哑男声响起，“一个人类，竟然能看穿我？” 索兰露出一丝疑惑，“阁下不觉得，你身上的魔气太明显了吗？” 虽然地牢内确实存在魔气，但比起眼前恶魔四溢的魔气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那么是傻乎乎一头扎进地牢腹背受敌，还是转身防守保住性命，这个选择，索兰认为没有必要犹豫。 “魔气？什么魔气？我怎么没感觉到……”和乔恩的懵逼一样，眼前的恶魔显然也有些不可置信，“不可能，我可是专门……” 他可是故意在地牢内释放魔气，而后特意隐藏自身，专门等待愚蠢的人类上钩，他好呆在此处狩猎补充力量，眼前之人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会看穿他特意隐藏的魔气！ 不不不，若不是出了意外，自己本来就不会暴露身份！ 恶魔的声音猛然狰狞起来，“有时候人类也会出几个有趣的玩意，对我们来说也是大补……”话音未落，一只苍白鬼手悍然从黑雾中抽出，迅速袭向索兰心口！ “索兰——”与乔恩的惊慌失措不同，索兰冷厉的目光直直锁定对面恶魔，手中翻土棍顺势而起，准确挡在了鬼手袭来的路径上。 恶魔眼眸中惊骇之色再次升起，怎么回事？眼前的人类根本没看那只鬼手，从始至终都是死盯自己，为什么他可以迅速反应挡住攻击？ 况且这只鬼手可是由魔气凝聚而成，只是一个毫无法力的人类，怎么可能就用一根垃圾到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脏棍子轻松挡住？！ 索兰很清楚地看到恶魔眼中的惊慌，但他并不打算开口解释。 事实上，刚才索兰确实没有看清鬼手，但他却感受到了魔气运行轨迹，就连索兰自己也不知道这股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在白天的那场对决中，似乎有什么奇特力量在自己体内苏醒，于是他可以让凯在关键时刻动作停滞，可以轻易感受到魔气踪迹，也可以精确敏锐控制自己的身体应敌。 索兰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而来，更不知道这股力量什么时候消失，但他有一种预感： 这股力量属于他。 所以即使正面迎击未知的恶魔，索兰也有几分底气。 而与索兰的沉静不同，恶魔心中的恐慌在飞速上涨。 魔王秘境即将开启，被驱逐边境的他蠢蠢欲动，于是偷偷潜入光明神殿地牢。在神殿眼皮底下，此处既不会有人刻意盘查，又有源源不断的怨气为他补充力量，所谓灯下黑不过如此。他本打算吸食足够后，随便找个人类附身进入魔王秘境寻找机缘，谁知道今晚巡逻变严格，大批人类被暴力关押，在混乱中他本想静待风波过去，谁曾想…… 有道蛊惑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等他清醒后他已经暴露了身份！不甘如此失败，他特地做个陷阱，结果被人瞬间识破不说，还碰上个难缠的人类！ “圣殿骑士团即将赶来，我劝你尽早投降。”索兰一边示意乔恩去地牢找父母，一边横棍在前，几丝黑发被风吹起，在绿眸映衬下平添几分肃杀。 “我乃魔界堂堂领主恶魔，你一个卑贱人类，还是乖乖成为我的饵料吧！”索兰眼前黑雾骤然消散，仿佛恶魔只是虚张声势一通直接逃跑，但索兰内心却猛然敲响了警钟！ 不对，魔气并没有离开，甚至浓度越来越高，就连一直在地牢盘桓的魔气都上涌而来，它们悄然融入空气中隐蔽自己，但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而是将垂涎的目光死死盯在自己身上！ 恶魔在寻找机会吞噬自己。 想通此点后，索兰干脆利落闭上了眼，手臂肌肉却暗自绷紧，牢牢握着翻土棍。 我现在确实看不到你，但我有把握在你攻击的那一刻找到你！ 没有视线干扰后，索兰对魔气的感知越发敏锐，那股力量似乎也感受到索兰此刻意志，开始疯狂在体内流转。黑发飞扬，虽然没有了那双深邃绿眸，但此刻索兰身上的气势却越发厚重威严。 这股看不见的威慑迅速蔓延，猛然冲散了空气中蓄势待发的魔气，并让隐蔽的恶魔开始轻微颤抖。 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 被驱逐到边境已久，恶魔已经很久不再恐惧，但就在这一刻，就在眼前这个渺小人类身上，他的灵魂好像回到了数百年前。 迷雾笼罩的永眠湖下，那个红发金眸的疯女人，目光轻蔑俯视跪在地上的他。 “魔王空缺之时，尔等竟敢联合其他魔物，意图叛乱，”原罪魔主梅布尔轻轻挥手，遮天蔽日的魔气立刻疯涌，转眼间便顶替了永眠湖上的迷雾，将疯狂磕头求饶的他包围，随时准备吞噬。 “就罚你被魔气吞噬，永无……”原罪魔主骤然停顿下来，那张美丽的脸上罕见疑惑，威严的金眸闪过有关未来的预言。 “奇怪，一个叛贼怎么会和魔王陛下有关……”梅布尔喃喃自语，而后纤纤玉手伸出，将他全身魔气毫不留情抽出，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等他再次睁眼，他已经被那个疯女人打到了边境。 “罚你永生驻守边境，作为恭贺魔王陛下回归的……”梅布尔高傲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一字一句宣判了他的结局，“祭品。” 那种命悬一线，仿佛牲畜般任人宰割的恐惧已经随着时间淡化，但如今这种恐惧再次到来，甚至比原罪魔主的审判更甚！ “找到你了。”就在恶魔呆滞之时，索兰猛然张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绿眸转眼便占据了恶魔全部视线。 刹那间，恶魔的世界只能看见那一种色彩。 无边威慑猛然化为实体，宛如滔天神罚砸在恶魔身上，在这股无法反抗的力量前，一阵剧痛袭来，索兰的长棍已经毫不留情捅入了恶魔的心脏。 力量立刻从恶魔体内疯狂流失，转而涌入了索兰体内，下一秒，原先不可一世的恶魔脸色变得苍白无比，魔气淡的几不可寻。 怎么会……一个人类，怎么能吸收魔气…… 索兰看着恶魔的目光不断涣散，确定他不会逃跑后，终于将翻土棍抽了出来，粘腻的血液从恶魔体内涌出，索兰下意识退后一步，身上不沾污渍。 “就在这边，恶魔就在地牢附近！”远处修士焦急的声音响起，地面在马蹄敲击下震动起来，圣殿骑士团终于姗姗来迟。 战斗结束，但就在所有人放松之时，一股力量悄然涌入恶魔体内，当索兰敏锐意识到不对时，本该脱力的恶魔骤然暴起，他分散成两团魔气逃向一方，仓促间附身，两具身体随之摇摇欲坠站起。 那两个倒霉蛋一个是黑发女人，另一个是金发男人。两具身体被恶魔附身，跌跌撞撞向远方逃去。 见到那两个背影，索兰一直平静的眼眸骤然起了波澜，他下意识大吼，“拦住那两个人！快！拦住他们！” 刚刚赶来的骑士不明所以，与两人擦肩而过，本想追去的索兰却被死死拦住，“你是什么人？魔界恶魔在哪？！” 索兰死死盯着那神似父母的背影，绿眸凶狠望着碍事骑士。 明明是最富生机的绿色，却让骑士背后一凉。 第5章 传说中的勇者现身，查—— “就是这些？”骑士望着眼前四人，显而易见不相信。 开什么玩笑，领主恶魔级别的魔物，竟然被一个普通人发现，并被打败狼狈而逃？ “这事要是真的，你还不如说你就是传说中的勇者呢……”骑士越说越觉得好笑。 魔界一向按实力论资排辈，除了上不了台面的小恶魔外，能够说的上话的也就三个等级：领主恶魔，三大魔主，以及魔王。寻常恶魔顶多利用魔气攻击，但领主恶魔已经在魔界拥有自己的控制范围，并能让魔气实体化，至于领主恶魔之上的三大魔主，以及魔界唯一至尊魔王，其实力更是深不可测。 而现在眼前的花农却告诉他，一个领主恶魔被他用翻土棍打跑了？ “就是真的！我都看见了……”乔恩扶着自己父母，见对面骑士明显不相信的模样，整个人比索兰还要急，眼看乔恩就差蹦到对方鼻子上了，索兰终于在乔恩父母祈求的目光下将人拦了回来。 圣殿骑士团赶到后，直接扣留呆在现场的索兰乔恩两人盘问，为了方便调查把乔恩父母也从地牢捞了上来。 第6章 “可恶魔最后确实附身到两个人类身上逃走，那两人很像我失踪的父母，骑士大人，这一点千真万确。”索兰没有就自己是否打败恶魔一事多加纠结，只是将重点放到恶魔逃跑一事上，“神殿都指认看到恶魔，但您赶到地牢后，恶魔已经不见踪影，我想对方逃跑一事是板上钉钉。” “如果那两人真被恶魔附身，为什么我身上的铁剑没有反应？”骑士满脸鄙夷反问道，“铁剑上可是有光明神殿刻下的法术，任何魔气都能被检测出来，倒是你们……”骑士将目光放在索兰身上，“我赶到之后现场只有你们，尤其是你！” 骑士手指向索兰吗，“身上魔气那么重，我倒是怀疑恶魔附身到你身上了！” “你！”乔恩显然是被对方倒打一耙气到了，刚想跳起来理论，就再次被索兰按下。 “我刚刚与恶魔缠斗，身上自然有魔气，不过既然说不清楚，那就让神殿来判决。”索兰扭头，将视线放到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马修上，“马修修士，我记得神殿是有法器可以记录现场，地牢重地必然也有，为了捍卫公平，不让肮脏之事在神殿发生，还请您打开法器。” 马修本不想参和此事，但如果恶魔真是被索兰打跑，那神殿确实欠了对方一个人情，想到此处，马修认命打开了法器。 法器上镌刻的阵法散发出柔和白光，无数玄妙的咒文开始流转，最后形成一幅流动画像。 正是片刻前索兰和恶魔缠斗的画面，画面到恶魔失力倒地，化为黑雾后结束。 证据确凿。 “好好好，年少可为！年少可为！”一切寂静之时，神甫突然闯入现场，满脸激动地拥抱索兰，“神殿恶魔肆虐之际，只有一个普通人挺身而出，捍卫神明威严，我代表神殿所有修士感谢您的勇气！” “神甫大人……”马修被神甫的动作搞迷糊了，但刚刚发声便被神甫瞪了一眼。 看不清局面的混账！ 在场所有人都不清楚，但神甫心里却明白的很！虽然同为光明神殿一员，但传教团一向和骑士团势如水火，在捍卫大主教将精锐都调走的情况下，骑士团竟然没有一个及时赶来，万一此方神殿真被那个领主恶魔毁了，自己要怎么向传教大主教交代？怎么向教皇交代？！ 但现在，一个很有潜力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没有任何势力，且因为双生花与神殿传教修士联系紧密，这正是向骑士团安插势力的绝佳人选！ “你放心孩子，”神甫满脸慈祥拍了拍索兰肩膀，“每个神殿分部都有向教皇举荐的权力，你既然如此英勇，自当被举荐到圣殿骑士团，神明一定会保佑你的！” 而只要眼前这个少年在圣殿骑士团节节高升，那自己的未来必然一片光明！ 神甫正在原地畅想未来时，索兰只是轻扭身子从对方手下挣脱，而后满脸平静问道，“既然已经证明了我们的清白，那是否可以将无辜之人从地牢带走？” “当然可以，是被抓来的无辜百姓是吧？圣殿骑士团太过分了！没关系，我们传教团的修士可最信奉神明了，一定会还你们清白！” 并狠狠抓住这个机会，向教皇告知教皇骑士团的恶行！ 神甫虽然满脸笑意，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骑士骤然惊慌起来，“等等……” “骑士大人，我看你流程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别为难我们的英雄了，快去休息吧……”马修在神甫示意下，赶忙将骑士支开，周边终于清净后，神甫转头，却只看见索兰四人离去的背影。 “欸，等等！”神甫赶忙拦在索兰面前，“孩子，你难道不想和我了解下如何举荐吗？” 圣殿骑士团可是大陆上所有人的梦想，神甫不相信眼前之人会对骑士团无动于衷。 “感谢您的赏识，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就任骑士团的一员。” 索兰很清楚，自己能够打败恶魔全都是凭借体内的神秘力量，但他却对这股力量一无所知。 更何况…… 索兰眼前再度浮现凯惊恐指认他为恶魔的场景。 这股力量可以让他感受到魔气，甚至就在刚刚，自己吸收了恶魔的魔气却毫无不适，甚至身体更加轻盈。索兰不敢深想，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何方。 万一来自魔界的话，那自己去圣殿骑士团就是自投罗网。 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有更紧急的事情要去做。 “神甫大人，恶魔最后关头似乎附身到我父母身上，我要去把他们两人带回来。”索兰认真看着神甫，那双绿眸里满是情真意切的担忧。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索兰与两人朝夕相处，完全确定那就是自己父母！ 神甫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脑子是怎么想的，大好前程放着不去，偏一门心思去走死路！既然都被恶魔附身，那附身之人必是凶多吉少，更何况恶魔早就逃跑，你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还能去追不成？！ 但看着索兰深邃的祖母绿瞳孔，神甫不知为何说不出反驳之语，看着那双眼睛，神甫不自觉就开始妥协听令，神使鬼差说道，“好……” “不过以往万一，你们还是按照流程，来测试一下纯洁度。” 光明神殿有一至宝，世界之轮。传说中这是神明开天辟地留下的一块碎片，其上记载了世间一切真理，可以传达来自神明的神谕。世界之轮一向由教皇亲自保管，被供奉在主城的光明神殿中。但教皇仁慈，将世界之轮的力量抽取一部分注入法器，专门在每个神殿分部放置。有了这个法器，神殿信徒就可以检测是否被魔气污染，即测量纯洁度。 更有天赋出众之人，可以测量出对光明元素的亲和度，要知道，光明元素可是光明法术的基础。甚至还有传言，传说中的勇者可以与世界之轮产生共鸣。 这些真真假假的传言早就流传大陆，神甫提到检测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只有索兰微不可察地退后一步。 刚才恶魔身上的魔气好像主动涌入他的身体了，会被世界之轮检测出来吗？甚至自己这一天的异常之处，自己体内的奇怪力量，也会被世界之轮发现吗…… 就在索兰犹豫刹那，乔恩一家已经检测完毕。因为三人都在魔气四溢的地牢呆了许久，纯洁度必然受了影响，但在神甫预想的合理范围内。乔恩检测完后见索兰站在一旁发呆，当即上前把索兰往前推，“你刚刚才和恶魔打过，身上肯定有魔气，别紧张别紧张，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 众目睽睽之下，索兰不可能转身就跑，他只能咬牙上前，站在了那个圆形的法器面前，在心里疯狂祈祷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不要掉链子。 眼前的法器毫无反应。 这是……过关了吗？ 还没等索兰松一口气，一股极其璀璨的银光骤然亮起，在场所有人都被刺激地睁不开眼，只有索兰一人愣愣站在原地，心中的惶恐飞速上升。 就在索兰的揣揣不安中，眼前法器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一股难以言喻的浩荡神威骤然从空中而来，索兰只感觉好像有人将一双眼放到自己身上。 “吾的代言人……” 难以听清的神谕在耳边回响，索兰只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掌控，渺小的如同一粒尘埃，只能在神明允许下苟且偷生。室内银光久久不散，无边神圣气息骤然蔓延到整个神殿，周边花草在疯涨，鸟兽纷纷鸣叫，日月同时在远方升起，黑夜宛如白天一样明亮。无数修士见状纷纷虔诚下跪祷告，只为铭记此生难忘的神迹。 远在天边的主城内，身着荣服头戴冠冕之人赫然睁开双眼，这是一个长相极为出众的男子，他绚烂的金色长发尽情倾洒，一双蓝眸满怀悲悯望向神殿中央供奉的神器： 世界之轮。 这个自他继任教皇以来毫无动静的神器，刚才突然发出璀璨银光。 他闭眼倾听神谕。 “将他带来献给您。”教皇喃喃自语，刚想继续倾听，世界之轮却骤然暗淡下来，仿佛从未被唤醒。 “传说中的勇者现身。”教皇睁开了蓝眸，“传吾口谕，查——” 与一片肃穆的主城不同，五月花镇内，索兰正满头大汗蹲在地上，虚弱到依靠乔恩搀扶。 就在刚刚，圆形法器猛然发出银光，自己好似被神明本尊审视，但那股卑微到任人鱼肉的感觉太过糟糕，就在所有人都震慑于神明威严之际，那股力量再度出现，极其强硬打断了检测进程，如影如随的窥视感终于消失，但索兰也彻底力竭。 银光消散之际，只在空气中留下两行半字： 纯洁度：百分之百。 光明元素亲和度：百分之百。 神…… 谁也不知道未尽的第三行字代表什么，但索兰并不想管，他原先只是想隐藏自己沾染的魔气，但没想到隐藏的太过成功，反而又惹出一堆麻烦。 索兰看着神甫激动的目光，只觉头更疼了。 第7章 第6章 这一次，可能要出去很久 索兰站在家门前，强抿微笑向乔恩一家道别，而后满脸疲惫闭上了眼，数小时前和神甫的交谈再次掠过他的脑海。 “我就任神甫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异象！此法器连接世界之轮，我相信教皇冕下一定有所感知！” “即使刚刚与恶魔对决，您身上的纯洁度竟然丝毫不受影响，您必定深得神明庇佑！” “天哪！就连光明法术亲和度也如此之高！我相信您一定是天选之人！” 索兰这辈子都没听过的赞美之言仿佛不要命般从神甫口中吐出，说到最后，神甫甚至面色发红，整个人显而易见容光焕发，“甚至传说中的勇者……” 索兰突然愣住，而后在神甫的极力挽留下坚持回家。 “发生这么大的事我可以理解，没关系，我立刻派人帮您寻找父母，而我禀告教皇冕下后就立刻引荐您！” 回想到此处，索兰打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放在门口的家人合照，照片上的两人仍在微笑，索兰定定凝视许久，终于缓步上前珍惜地拿起照片。 索兰在此刻突然意识到，他的人生迎来了一个重大转折点。 成为勇者是他自幼以来唯一的梦想，而现在一条敞亮的通天之路就在他眼前铺开，这条路平坦而又明亮，虽然索兰可以看出神甫眼中的贪欲，但只要他乖乖停留，自会有神甫替他向上引荐，甚至可以得到教皇青睐，从此一步登天。 但是，在这条光鲜明亮的路途旁边，还有一条荆棘丛生的小径，杂草丛生，无人问津。 索兰不是傻子，在看似光明的表象下，仍有许多阴晦存在。为什么自己身上会有一股神秘力量？为什么自己父母会无故失踪？为什么领主恶魔会意外暴露身份？为什么恶魔明明被自己穿心却突然暴起逃跑？而自己在期间并没有找到父母踪迹，为什么恶魔刚好就附身在自己失踪的父母身上？ 太巧了，一系列事情巧合到仿佛背后有人在做推手。 况且，看着比起往常来说格外整洁的家，另一个猜测随着时间流逝缓缓浮出水面：也许，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是主动离开，而恶魔逃走前附身父母的景象只是引他前去的诱饵。 “这是你们给我留下的新谜题吗？”索兰专注看着照片上尽情微笑的父母两人，轻轻伸手拂去照片上的灰烬。 在年幼时，索兰的父母离家前总会为他留下一个谜题，黑发女人总会满脸笑意抚摸小索兰的头，“儿子，我要和爸爸出去约会啦，只要索兰可以解出这个谜题，爸爸妈妈就会回来哦~” “莉莉，走吧。”金发男人也蹲下身子，慈爱地望向小索兰的绿眸，“时间快来不及了。” “邦，我心里有数。”莉莉怜爱地亲吻小索兰的额头，轻轻贴在他耳边说道，“这次的谜题是……” 回忆骤然回笼，索兰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家，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是他被今天发生的事急昏头了，竟然忘记了那么重要的线索。 父母每次离家都会为他留下一个谜题，如果现在也是如此，那么这次的谜面藏在哪里呢？ 索兰的目光望向了这张合照，这是父母第一次为他留下谜面的地方，他记得，当时在照片背面，用隐形画笔写上了题目，而年幼时被父母失踪吓哭的泪水，成功解开了第一个谜题。 索兰跑到卫生间，将水撒到照片背面，一个“v”缓缓浮现。 记忆中的第二个谜题，藏在农庄的花圃中，小索兰用翻土长棍在花圃找了一整天，终于在一个花盆下发现了谜题。长大后的索兰再次来到这里，在花盆中找到一张字母“l”贴纸。 下一个是卧室，再下一个是屋顶，下下一个…… 索兰看着眼前的四个字母，v，l，d，e，又看了看空无一物的储物室，心中再次迷茫起来。 眼前四个字母无法组成任何一个单词，显然父母还给他留下了其他线索，但记忆中第五个谜题隐藏地储物室却毫无线索。 下一个线索究竟在哪里，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不可能啊…… 在索兰焦急寻找时，那张合照再次映入眼帘，照片上自己年幼的脸映入眼眸，索兰原本焦急懊恼的动作猛然顿住。 “妈妈，如果有一天我解不开谜题，你们是不是就不回来啦？”年幼的自己曾经满脸委屈趴在妈妈怀里，娇嫩的小脸上满是担忧。 “妈妈相信索兰一定会解开谜题的，你可是我的儿子，肯定像我一样聪明~”莉莉的紫眸笑看小索兰，手痒地捏起小孩的脸玩。 “那万一我就是卡住，找不到线索呢？”索兰还是不放心。 “嗯……”莉莉闻言苦恼了一会，但片刻后就抱起索兰，用手温和点点小索兰的鼻子，“那索兰就停下来看看自己吧，当你迷茫时，就先停下来照顾自己，妈妈相信你在休息后一定可以找到答案的！” 看看自己吗……索兰突然笑了出来，将那张合照拿近，细细观察，终于在自己年幼的脸上隐隐看到了一个字母。 那是用白色写的“i”。 i,自己。真是个无聊的把戏。这么大了，那两个人还拿自己当孩子耍。 其实索兰长大后就已经明白，谜题只是父母留下给自己解闷的东西，哪怕自己真的解开了，父母也不一定能回来，但一家三口默契地对此避而不谈，于是解迷题的传统一直留到了现在。 即使这是虚假的安慰，但也好过毫无希望的未来。 而现在，父母有一次离开，一道新谜题再次出现，索兰望着眼前的五个字母，缓缓将其拼成一个词： devil 魔鬼，恶魔。 你们果然是主动离开的吗？这是你们为我留下的线索吗？你们早就预感到这一天的来临吗？索兰望着眼前的字母，这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再度掠过脑海：莫名苏醒的神秘力量，能够感知甚至吸收魔气，领主恶魔突然暴起…… 那条通天大道旁的荆棘小径，缓缓向索兰张开了怀抱。 索兰闭上了眼，拼尽全力调动起那股神秘力量，想要再次感知魔气，获得领主恶魔逃跑后的踪迹。 西边，在西边…… 对方淡淡的魔气骤然变得明显起来，而魔气向索兰指引的方向，与他离开前神甫的告知重合。 “您还不知道吧？魔王秘境疑似开启，主城有位大人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进入秘境抢先封印魔王法器，等他回来，我立刻就向他引荐您！他们往那边走了，您可不要往那边乱跑……” 神甫向他指引的方向，就在西方。 devil，除了恶魔，魔鬼外，还有个释义。 索兰一边收拾包裹，一边淡淡想到：魔王。 时间流逝，索兰回来时还是星光满天，收拾好包裹后已然晨曦洒落，当乔恩打着哈欠出门时，刚巧遇到风尘仆仆模样的索兰出门。 “索兰，你要出远门？”乔恩睡眼朦胧看着他，“可是神甫不是要引荐你吗？你怎么……” 索兰只是向乔恩微笑，“确实要出一趟远门了，这么长时间多谢你家照顾。” “啊？你怎么……”乔恩疑惑地挠挠头，“算了算了，我脑子没你聪明，你心里肯定有把握，不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家农庄没人照顾不会荒废吗？” “可能要有一段时间了，希望那时候你可以代我雇个花农，我可不想回来的时候土地荒废。”索兰笑着将攒的金币递给乔恩，“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你们。” “真是的，你弄的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放心，你家农庄有我，肯定荒废不了！” 索兰最后微笑向乔恩招手，而后在神甫到来前，毫不犹豫离开，走上了另一条荆棘丛生的小道。 诚然，一片坦途的通天之路确实令人心动，成为勇者至今还是他的梦想，只不过，自己身上还有诸多谜题尚未解开，这些谜题就宛如还未引爆的地雷，随时都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在自己弄明白之前，只能先对神甫大人说声抱歉，暂时避开光明神殿了。 父母失踪尚未解决，自己还是先拯救家人，再拯救世界吧。 话说起来，魔王秘境是什么？索兰一边感知领主恶魔逃亡的魔气追踪，一边在脑海思索。还有主城来的大人？希望不要太难缠，自己只是来寻找父母，应该不会和对方对上吧？好像还有什么魔王法器？这种东西一听就很麻烦，希望也不要找上自己。 就在索兰深一步浅一步前行离家时，索兰一家居住的小洋楼前，一阵微风刮过，两个格外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前，但奇怪的是，哪怕两人出现的如此蹊跷，周边劳作的花农却视若无物。 房门被风吹开，两人的容颜与放在门口的合照重叠。 “真的要让他去面对命运吗？”金发男人满腔苦涩问道。 身旁的黑发女人闭上了眼，强行忍住眼角的酸涩，“就在我们犹豫的时候，刚好有骑士来挑衅，他体内的力量恰好被激发，就连魔王秘境都苏醒过来，这么多巧合同时发生……” 第8章 “他注定要去面对自己的命运。” 黑发女人扭过头，“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忍心？不这样做，我们这么多年的隐忍谋划又算什么？这么多人的努力不能付诸东流。” “先让领主恶魔暴露，然后在对方奄奄一息之际控制对方，装作我们两个被附身，好引索兰前去魔王秘境，这不是你的计划吗？你还好意思说我？” 金发男人苦笑一声，“那又是谁走前执意要留下谜题？真当索兰还是孩子？你我两人半斤八两，就别互相嘲笑了。” 男人说完后，两人皆是沉默许久，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那就让我们离开前，再送他一程吧……” “孩子长大了，做父母的总该要助上一臂之力……” 风声刮过，两个人影也随之消散，再无声息。 一心前行的索兰并不知晓两人内心的纠结，这是多年来他第一次离家远行，哪怕面上再一派镇定，心中还是难免茫然，正当索兰原地休息时，一个吟游诗人模样的人缓步走来。 “远行的旅人，是否想聆听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没兴趣。”索兰刚想拒绝，但吟游诗人已经自顾自吟诵起来： “来自地狱的亡人，从再生中归来，倦怠的飞鸟终将回巢，远行的旅人却不复归乡……” 不复归乡。 第7章 都是苦命打工人，何必为难自己人 不复归乡，这四个字仿佛最恶毒的诅咒，当索兰闻言回看吟游诗人时，诗人却早已失去踪迹，更糟糕的是，自己明明一路追寻逃跑的领主恶魔而来，但现在自己却失去了魔气踪迹。 自己现在究竟在哪？ 无边惶恐瞬间宛如洪水将索兰淹没，就在重重迷雾之下，吟游诗人游魂般的身影再度出现，斗篷下露出尖耳，背后轻薄翅翼时隐时现，“远道而来的旅人啊，请跟随亡灵的步伐，步入深渊。” “你是谁？”索兰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翻土长棍，绿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警觉。 “履行约定的亡灵而已。旅人啊，你所寻找之地就在眼前，请跟随亡灵的指引。” 魔王秘境就在此处？也许自己并不是失去了魔气踪迹，而是领主恶魔已经逃到秘境，踪迹被秘境隐藏。 索兰看着不知不觉间布满迷雾的四周，终于跟随吟游诗人步入未知之地。 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升起，索兰只感眼前一片恍惚，反应过来后视线便被无尽幽深骨林充斥。索兰刚想回头寻找吟游诗人身影，但对方在带他进入的那一刻便化为尘埃，只在原地留下几丝枯绿星光。 就像亡灵毫无留恋般消逝，只有莫测喃语飘散空中： “摩尔索斯，我完成了约定，引你归来……” 再无声息。 还未等索兰回神，熟悉的危机感瞬间席卷全身，还没等大脑反应过来，索兰双手便下意识甩出长棍，死死挡在身前，索兰本人也趁这个机会转身，一个陌生面容映入眼帘，但他身边的黑雾却让人感到无比熟悉。 是逃走的领主恶魔！ “我父母在哪里？！”索兰厉声质问，手中的动作也毫不停歇，长棍宛如雨点般狠打在对方身上，领主恶魔本身便被索兰重伤，见状只能狼狈躲避，“你父母又不是我害的，我怎么知道！” “你逃走时附身之人正是我父母！” “我都不知道我最后怎么了！醒来就已经在该死的魔王秘境入口前了，你问我也没用！”领主恶魔大抵确实是被冤枉惨了，长发在躲避过程中彻底散乱，原本苍白的脸竟然越说越红，显然是被气的。 “枉我一世英名，先是被害暴露踪迹，又是被打重伤，打输了还被你污蔑拐走你父母！我还没喊冤呢你倒先打上门来……”领主恶魔说着说着，竟然硬生生吐出血来。 索兰动作逐渐停了下来，领主恶魔的话再加上家中隐藏的谜题，已经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 他的父母从始至终都是主动离开，而恶魔逃走前附身父母的景象只是引他前去的诱饵。 但新的疑惑随之而来：那背后之人千方百计也要引他来魔王秘境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索兰想明白，领主恶魔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这次并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我是来寻求合作的。” “合作？我们有什么好合作的？”索兰心不在焉问道。 “你也知道，此处可是大名鼎鼎的魔王秘境！那自是凶险万分，既然我没绑你父母，那我们也没有敌对的理由，不如干脆合作通过这第一关。” “没兴趣。”出乎领主恶魔意料，索兰干脆利落回绝，而后转身便走，“喂喂喂，你别告诉我你进入魔王秘境就是单纯找你父母？你难道不馋魔王的奖励吗？你现在不会打算走吧？魔王秘境是这么好走的？！为了进来我都快被守门人打死了，你竟然想走？！” 光是进来就快被打死了？难道对方没有吟游诗人接引？索兰在领主恶魔气急败坏的声音中若有所思，直到对方扔出最后一句话:“想要离开魔王秘境，要么死，要么通关！你现在根本走不了！” 索兰终于停下了脚步，“你我可以合作，但为了保证你不反咬一口，我需要你的配合。”索兰看着领主恶魔苍白的脸，“主动发誓吧，违反了话……” 索兰言尽于此，但领主恶魔看着对面那双深邃的眸子，脑海中再次闪过被对方穿心的凶残画面。 “一个人类怎么这么强……”在索兰的注视下，领主恶魔不情不愿举手发誓，“我，领主恶魔泽西，以全部魔力发誓，必和面前人类合作通过此关，绝不背叛。” 恶魔泽西话落下后，泽西本身的魔力刚刚涌出便被另一股力量压回，无言的威慑再度从索兰身上散发，隐隐光点在索兰眼眸间打转，极强的恐惧感瞬间沿着脊椎遍布恶魔泽西全身。 契约达成，索兰心中下意识浮现四个字，而后他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既然背后有人想方设法也要引他来魔王秘境，那他自是不可能就此离开，刚才也只是装作不感兴趣激一激恶魔而已。 在索兰进入魔王秘境后，他就感受到身体里的力量越发活跃，仿佛此地有什么东西深深吸引它们，就在这活跃的力量中，索兰似乎无师自通学会了如何主动运用自己的力量，而不至于永远都是被动自卫。 刚刚的契约便是第一次尝试，看着泽西胆怯的目光，索兰知道自己成功了。 “好了，既然你我现在是合作关系，那你向我介绍一下魔王秘境吧，还有你刚刚说的第一关是怎么回事？” 索兰刚刚问出，便收获了泽西不可置信的目光，“不是，你来此地事先都不调查吗？不对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来这里干嘛？” “找父母啊。”泽西看着索兰清澈的目光，又想了想对方深不可测的实力，硬生生将愚蠢两字咽了下去。 没办法，实力强就是大爷！ 就在泽西认命开始讲解后，另一个人影紧随索兰之后出现。 “魔王气息就在这里失去踪迹。” 树叶颤动，随风落在一人身上。 这人懒洋洋卧在树上，紫发粉眸，雌雄莫辨。他随手拿起树叶叼在口中，神色恹恢，“看来是进了魔王秘境，真麻烦啊……” 虽是叹气，但眉眼仍是一副懒散模样，树上之人像是认命般起身，“梅布尔那个家伙可是亲口说的无论代价，那我也只能遵命带回陛下了，谁让她比我强呢……” 此人懒散抬眼，下一秒，凌厉长鞭闪过，凭空挡住数片暗器。 “能用树叶做暗器，守门人实力非凡……”那人见状咂舌，工作热情又没了大半，“都是苦命打工人，守门人你通融通融，别那么卖命，我就进去找个人而已……” 回应他的只有更加狠厉的攻击。 那人哀叹一声，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长鞭破空而去，凡是碰到的树叶都当场化为灰烬。 那长鞭竟然抹满了剧毒！ “既然守门人不愿意通融，那还请魔王陛下……”那人收回长鞭，站直身体，杀意弥漫，“原谅欲望魔主玛门的不敬之举。” “毕竟我也只是奉命接您归来。” 魔王秘境内的索兰自是不知外面的腥风血雨，他只是一边观察四周环境，一边听冤大头泽西絮絮叨叨介绍。 “魔王秘境，是由魔界历史上最为知名的那位魔王留下的秘境……”只可惜，泽西的介绍才刚开头，便被“文盲”索兰温和打断，“不好意思，介意告诉我是哪一位魔王吗？” 泽西用仿佛看傻瓜的目光看着索兰，最终屈服在对方实力下，老老实实充当冤大头讲解员，“我们通常用杀戮魔王代指那位，那位的尊号是……”泽西说到此处突然停下，然后在索兰疑惑的目光下虔诚向上天祈祷许久，才敢用颤音说出杀戮魔王的尊号。 “摩，摩尔索斯。” 好熟悉的名字，索兰听到此处又愣了愣，将他带到此处的吟游诗人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 第9章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泽西便继续讲解，“杀戮魔王在位时，魔界声望达到了极致，就连传说中的精灵国度也败在魔王脚下，就此成为历史的尘埃，但杀戮魔王却在声望最盛时突然去世，魔界圣湖也随之封锁，就此被迷雾笼罩。但杀戮魔王却将跟随他征战四方的法器留下，并特意布下秘境，只有通过他考验者才可以拿走法器，获得魔王的奖励。” “不过据说啊，”泽西说到此处，整只魔谨慎向四周望了望，而后在索兰耳边悄悄说到，“据说杀戮魔王在位时得到了一份秘法，为了追寻至高无上的力量，魔王陛下按照秘法修炼，结果走火入魔，但陛下不甘心止步于此，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法器封存，并特意布下秘境，等待他重生归来。” 泽西越说声音越小，“听说杀戮魔王死之前曾留下预言，只要预言成真，那陛下就会从亡灵国度复活，重新执掌魔界。” “嗯，所以魔王秘境第一关究竟是什么呢？”索兰听完了魔界奇闻异事后，礼貌询问他目前最关心之事。 “我讲了这么多传说，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在泽西震天动地的怒吼中，索兰只是早有准备捂住耳朵。 临时队友事业心太轻，真是不好。 第8章 双标！这就是双标！ “传说之中，魔王秘境内设置三重关卡，我只打探到第一关内容，”领主恶魔泽西严肃望着索兰，“我之前被你打成重伤，而你又是个人类，想要通过第一关，你我必须合作。” 没等索兰继续询问，泽西便伸手一指前方骨林，“第一关考验的就是力量！” 索兰进入魔王秘境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荒芜的大地，无数根高耸入云的骨骼宛如参天巨树般横亘其上，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冷酷锋芒。 毫无生机，这是索兰对此地的唯一印象。 但就在泽西开口的瞬间，原先静谧的骨林瞬间苏醒，根根孤立的巨大骨骼顶端突然膨胀，纷纷冒出一个个黑色小球，索兰余光似乎看到那些小球对自己露出微笑，而后便猛然张口，无数白色骨质从它们口中蔓延，转眼之间，森寒骨林之上，一个白色巨网搭建而成。而索兰站立的地面，随着更多白色骨质从小球口中吐露，阳光洒落区域开始迅速缩小。 “恶魔球？”看到那些黑色小球，泽西的脸彻底臭了，“这群低等魔物，竟然在魔王秘境看到它们。” “恶魔球？那些蔓延的白色骨质就是它们复制的？”索兰看着不断缩小的天空，面色一派凝重。从这些黑球口中吐露的白色骨质在疯狂扩散，并且彼此之间相互融合，它们正在编织一张白色巨网！ 索兰毫不怀疑，随着时间流逝，头顶这片巨网会彻底被填满，成为遮挡天空的一张白色帷幕！ “这群黑球会无限制复制它们接触的非生命物质，但生命极其短暂，复制一次后就会自然死亡，”泽西不耐烦解释，但下一秒，又一道异象出现，直接让泽西目瞪口呆。 那是一道凭空出现在天空的裂缝！ “那恐怕就是第一关出口了，不过我们动作必须要快，否则天空被全部遮挡的话，我们大概率出不去了。”索兰迅速开始观察周边环境，“但这么高，我们要如何上去……” “这还不容易，我直接飞……”泽西刚想召唤魔气，但瞳孔却骤然缩小，“我的魔气被封了！明明刚才还能用！” 泽西又尝试徒手爬骨林，结果骨林上像是涂了一层牛油，纵使他使尽手段也爬不上去。 “没用的，即使你真爬上去了，出口也比骨林高出很多，到时候你还是不能飞行，白费力气。”索兰没有再看泽西沮丧的脸，只是低头思索。 第一关既然名为力量，那秘境主人自然不希望挑战者直接飞入裂缝，索兰尝试召唤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果然同样毫无反应。 但索兰并未惊慌，只是若有所思来到白色骨林前轻敲。哒哒哒，声音清脆，里面是空心，并且内部好像有莫名力量波动…… “魔气不能用了，但我们可以凭身体力量击碎骨林，用散落骨骼搭出阶梯，托举我们走入裂缝。”索兰冷静望着险入惊慌的泽西，“头顶的白色巨网是从四周往中央蔓延，入口也在中央，我们就在中央搭梯子。” “时间有限，别浪费时间！” “你说的轻松，”泽西恨恨锤了锤眼前骨林，“我一个领主恶魔都打不动，更别提你一个人类……” 他和索兰对决时，对方身上确实有股神秘威慑，但问题是在任何外力都无法使用的情况下，索兰身上的威慑算个屁啊！能帮忙打破骨林吗？！ 等等，既然现在自己力量受限，没道理索兰毫发无损，没准对方现在就是个普通人，那自己不如干脆…… 索兰似乎感知到泽西心中的阴暗想法，他只是回头看了对方一眼，不知为何，哪怕对方只是个人类，泽西依旧不敢直视对方的绿眸。 真是奇了怪了，一个人类身上怎么有这种神通！ 没有理会泽西，索兰仍然在观察眼前骨林，大脑同时也在飞速运转。这才只是秘境第一关，不可能是死局。如果以领主恶魔的身体力量都打碎不了的话，那就只说明光凭莽力过不了这一关，换句话说，此处必然有未被发现的线索，可以帮助自己巧妙打碎这些坚硬骨头。 索兰头顶的阳光消失了。 头顶的白色巨网正在疯狂蔓延，死亡的阴影已经洒落到了索兰头顶。 真是的，秘境设计者杀戮魔王是不是有点变态，如果想要遮挡阳光，直接一片一片屏蔽就好了，非要弄个织网现场，还留下这么多缝隙让挑战者感受阳光逐渐消失，亲自体会希望一点点消逝的恐慌…… 等等，缝隙？索兰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抬头继续观察，果然发现头顶的白色巨网虽然越发稠密，但却有意无意呈现出一个形状，并且那个形状周围的空隙在不断被填满，形状本身随着时间流逝反而越发清晰。 那个形状索兰十分熟悉，它是一朵盛放的花。 双生花。 双生花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这个问题也只是在索兰脑海掠过一秒，下一秒他拿出翻土长棍，顶着泽西不可置信眼神，在一根通天骨头上划出了双生花，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索兰完工的瞬间，一股极其强烈力量波动从骨林内部涌出，下一秒，这跟矗立在二人面前的骨头直接炸裂，无数骨骼碎片散落地面。 “果然，每根骨头里都隐藏阵法，只要我们找到触发阵法的条件，就可以击碎骨林，搭建阶梯了。”索兰冷静说道，先前他感受到的力量波动就来自骨林隐藏的阵法。 而阵法触发条件也十分好找，甚至设计者直接将答案摆在挑战者眼前，只要对方可以克服焦虑与恐惧，仰望天空。 力量，除了身体的力量，心灵的力量更加强大也更加重要。 明白这一点后，索兰果断开始分配任务，“我来触发阵法轰开骨林，泽西你来搭建阶梯，速度要快！” 头顶的白色巨网大概已经填充完一半了，想要赶在天空彻底封闭前通关，那他们动作要抓紧了。 “明白。”泽西哪怕想法再多，也不可能在这种事上耍心眼，见索兰找到通关线索，当即利用自己领主恶魔的力气，老老实实开始搭建阶梯，但搭着搭着，泽西伸手却摸了个空。 咦？自己手边明明是有一堆骨头碎片的啊？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还没等泽西脑子转过弯来，在魔界多年磨练的直觉猛然向他发出预警： 危险！极度危险！ 泽西果断闪身，就在他闪避的下一秒，自己原先呆的位置已经变成一个深坑，灰尘在剧烈冲击中升起形成短暂烟雾，等灰尘散尽后，袭击自己的罪魁祸首也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是一具骨架。 饶是泽西摸爬滚打多年，也根本认不出这是什么生物骨架，它既拥有飞行动物的翱翔双翼，也拥有爬行动物的强健四肢，该是头颅的地方是条前腿骨，该是身躯的地方又被安上个头骨，天哪，它甚至还有条尾巴！ “这就是随便一堆骨头组成的怪物吧……”泽西在心中暗骂起身，“不对啊，这些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骨头怎么突然活了……” 泽西眼尖的在这具骨架接连处发现了流窜的魔气。 “我靠，不准我们用魔气，你们倒用的挺爽……”就在泽西痛骂的瞬间，更多堆积在地的骨骼开始重组，无数具怪模怪样的骨架怪物聚集，不怀好意冲向泽西。 宛如亡灵国度复活的军团。 看着眼前这群勇猛无比的怪物，泽西心中突然不合时宜冒出一个想法： 既然没有生命的骨骼都能拥有意识，那传说中魔界那位至高无上的主人，声望最为强大的杀戮魔王陛下，会不会真如同传说一般，从亡灵的国度复活归来。 等等，魔王，自己被梅布尔那个疯女人踢到边境前，对方是不是说过什么…… 第10章 “奇怪，一个叛贼怎么会和魔王陛下有关……” “罚你永生驻守边境，作为恭贺魔王陛下回归的……” 祭品。 自己此刻就在魔王秘境内，联想到杀戮魔王复活的传说，泽西突然打了个冷颤，无边惶恐骤然将他吞噬，他在那一刻似乎已经死去，主动前往亡灵的国度。 “发什么呆？”还没等泽西从这股心悸中挣脱，那根曾经刺穿他心脏的长棍赫然出现，干脆利落打碎一具骨架怪物，也直接打破了泽西的臆想。 “我们大意了，”索兰一边手握长棍，一边警惕看着四周盘踞的骨架怪物，“我原本以为触发阵法轰碎的骨林越多，就会有越多恶魔球停止复制，不再编织遮挡天空的巨网，但我打碎骨林后却发现，恶魔球确实死亡，但却直接炸出一团魔气，一部分魔气附身在骨骼碎片上，反而组成了一只只骨架怪物。” “更糟糕的是，另一部分魔气附身到白色巨网上面，巨网的编织速度在加快，我们时间更加紧张了。”索兰皱眉说道。 想要在天空被遮蔽前到达位于高空的出口离开，就必须击碎骨林搭建阶梯；但一旦击碎骨林，恶魔球便会化身魔气加快天空遮蔽速度，而先前被打碎的骨骼碎片更会变成无坚不摧的骨架军团，阻挠阶梯搭建。 这是个无解的循环，秘境主人的恶意简直浓的要溢出来。 索兰在魔王秘境呆的越久，就越觉得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变态。 能想出这么为难挑战者的关卡，也真的不容易。 但尽管困难，索兰还是发现通关之法：快！ “我先前击碎的骨林数量够了，再多只会生出更多骨架怪物，”索兰目光严肃看着泽西，“接下来是场硬仗，我们要在更多骨架怪物复苏前将阶梯搭好，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快！” “我去西边抢骨骼碎片，你去东边抢，能做到吗？” 泽西看着索兰严肃的面容，不明白对方只是个人类，在力量被压制的情况下，为什么还可以给自己这么强的压迫感。 更糟心的是，自己一个堂堂领主恶魔竟然心甘情愿想要服从。 真是自甘堕落！泽西一边向东跑一边痛骂自己。 第9章 据说这样的姿势比较好投胎 虽然说着简单，但在骨架怪物围攻下搭建阶梯，从不是一件易事。 泽西一个翻滚避开骨架怪物突袭，而后迅速转身，领主恶魔的动态视力极其强大，只是短短一瞬便足够让泽西捕捉到周身埋伏的怪物，迅速锁定距离最近的目标后，泽西微转手腕，转眼间便将辛苦收集的骨骼碎片击向四周，吸引走大部分怪物注意力后，泽西一个闪身狠击，趁眼前目标速度放缓之际，强行用自己四肢锁住对方。恶魔面无表情狠厉一扭，硬生生凭借蛮力捏碎了一具骨架。 骨骼碎片应声散落。 克服完那股莫名其妙的心悸和失去魔力的恐慌后，泽西终于展露出本该属于领主恶魔的强大力量，即使毫无魔力，也能凭蛮力硬生生捏碎对方。 但是…… 看着散落的骨骼碎片迅速聚拢，当着他的面重新组成一具骨架，泽西吃痛地捂了捂自己淤青的手臂。 这群骨架怎么这么硬，哪怕以领主恶魔可怕的自愈力也不能迅速恢复。 更恐怖的是，泽西转头看着四周重新聚拢的大批怪物，心中一片绝望。 这群骨架怪物速度太快了，不止是攻击速度，复活速度也快到令人咂舌，面对这群不死不灭的骨架军团，自己光是自保不陷入围攻就十分困难，更何况还要抢夺骨骼碎片，搭建阶梯？ 自己一个领主恶魔都如此艰难，对方那个人类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 索兰看着泽西跑向东边，面上虽是一派宁静，但转身便看到数具骨架怪物后，还是头疼。 心里冷静是冷静，但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确实受限，泽西最起码还有个领主恶魔底子兜着，但索兰现在就是个完完全全的人类。 但自己偏偏还不能露怯，想要通过这一关确实需要泽西的蛮力，否则自己先吓倒了，泽西外强中干下一秒就能被自己吓死，自己没了好用的队友下一秒也是死。 想到泽西面对骨架怪物时的样子，索兰连连摇头，一具骨架都能把所谓领主恶魔吓呆，魔界恶魔都这么废吗？ 不过…… 索兰将注意力重新放到骨架怪物上，在心里狠狠骂了秘境主人杀戮魔王数句。 这第一关既要求心理素质过关，又要求纯粹身体力量过关，既要又要的，谁有你这么无聊！ 还没等索兰内心腹谤完，早就跃跃欲试的数具骨架已经一跃而上，索兰见状握紧翻土长棍，心中一个大胆猜测闪过，目光紧盯某一点，双手狠厉一击。 砰砰砰—— 数具骨架怪物应声而倒，索兰见状也吐出一口长气。 看来自己猜对了。 这群骨架怪物虽然难缠，但本质上就是一堆无意识的骨头碎片，能够活动全靠魔气催动，经过索兰观察，魔气大多附着在骨架怪物的关节连接处，也就是说，只要自己找准角度，狠打关节，就可以四两拨千斤，轻易击碎骨架，让它们重新变成碎片。 更妙的是，这群骨架怪物被击中关节打碎后，魔气似乎短时间不能再重新附身到关节上，也就是说…… 只要自己专门击打关节，骨架怪物复活的时间就会延长，而自己也可以得到搭建阶梯的骨骼碎片。 真是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 “泽西，打关节！”索兰一声高呼提醒队友后，当即更加狠厉击打骨架怪物，虽然这群怪物移动速度极其迅速，但只要找准角度，凭借索兰多年苦练的基础剑法，还是可以应付。 砰砰砰—— 泽西那边也听到了索兰提示，尝试攻击后，当即大喜。而找到诀窍后，两人速度愈发加快，短短时间内就已经积攒了数量可观的骨骼碎片。 “碎片够了，我去搭建阶梯，你在旁边保护，防止阶梯被怪物撞翻。”索兰和泽西会和后，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骨骼碎片，脸上十分满意。 头顶的白色巨网更加稠密了，就连原先清晰的双生花图案都逐渐模糊。 天空已经被遮掩三分之二了，他们速度必须要加快了！ “明白了，这群怪物脆死了，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强……”泽西刚刚找回自信，但没等他发表完感言，一阵强烈震感突然从地底袭来。 无数骨骼碎片都在这股突如其来的震感中颤抖。 “怎么回事？”索兰刚用翻土棍稳住身形，便看见地底突然冒出白色小苗，这些小苗短时间内便迅速疯长，并宛如磁铁般将所有尚在活动的骨架怪物吸了过来。 不对，索兰眼睛缓缓瞪大，从地上冒出来的东西不是植物，而是…… 那些原先矗立在地面的骨林。 那些巨大的骨骼，真的宛如参天巨木一般，向地下蔓延生长了无数骨质根系，此时此刻，这些被隐藏地下的骨质根系，纷纷探出了头。 “事情不妙啊……”泽西呆呆看着眼前的景象，原先分散各地的骨架怪物纷纷被吸了过来，这些骨质根系接触到骨骼后，宛如毒蛇般迅速蔓延，将这些怪物一一击碎，分解，融化。 但索兰表情却没有丝毫放松，因为骨质根系在将怪物粉碎后，就像吞吃了鲜美无比的肥料般，长势更加迅速，更恐怖的是，无数零零碎碎的骨骼都在骨质根系的掌控下，重新拼装。 “这是要造一个巨无霸出来吗……”泽西呆愣愣望着堪称地狱景象的一幕，骨质根系越长越高，那些被根系控制的骨骼碎片也越堆越高，鸟类的双翼，蜥蜴的长尾，爬行动物的四肢……无数特征越来越清晰，而逐渐形成的巨无霸怪物甚至几乎代替了头顶白色巨网，将阳光与天空全部遮掩。 一片昏暗。 “别发呆，快去阻止！”索兰一棍袭来，直接把吓呆的泽西打醒，但哪怕醒来的泽西同样不敢挪动脚步，“这么大，有本事你去打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去打也行，不过你有脑子搭建梯子吗？”索兰一个眼刀扔了过去，哪怕在昏暗下，索兰那双祖母绿眸依旧隐隐发光，“你别搭着搭着又被吓傻，耽误进度我找你算账！” “快去！”那根讨厌的长棍又狠狠打在泽西屁股上，“理论上领主恶魔身体强度要高于人类，虽然我知道在现实你还不如我一个人类，但不就是怪物变大了？那关节不也变大更好打了吗？上去打！” “别给魔界恶魔丢脸！” 泽西只能硬着头皮顶上，但刚尝试性打上一拳，当场就痛的彪出眼泪，“我靠，这怪物可不止变大了，还变的更硬更难打了！” 索兰没理会泽西哀嚎，事实上更加艰巨的任务摆在他的面前。 自己要如何最快将阶梯搭好？还要避开怪物以及…… 索兰抬头，看着从头顶白色巨网新生长出的骨刺，心中苦笑。 第11章 继地上冒出的骨质根系后，头顶的白色巨网也生长出新的骨刺，自己既要避开地上的怪物袭击，又要躲开头顶的骨刺干扰，并且时不时还要去救救废物队友，就这样自己还要动用脑力最快搭建出一个阶梯来，这可真是…… 索兰最后在心里痛骂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后，终于认命开始搭建。 一块，两块，三块…… 正当索兰专心搭建时，泽西宛如被踢飞皮球般飞过他眼前，而后索兰就看到了一身狼狈，满脸死志的领主恶魔一只。 “我想过你撑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会这么短。”索兰嫌弃看着泽西。 “你变了，曾经的你没那么毒舌的。”泽西一脸生无可恋，“就让那只巨无霸踩死我吧！我不活了！” “没出息。”索兰本想收回目光，但眼角余光却无意瞥见泽西的手，对方手心里似乎死死攥着什么东西，“那是什么？” “哦，我拼尽全力才从巨无霸身上打下来的骨头。”泽西摆烂地换了个姿势，“据说以这样的姿势被踩死，死后好投胎。” 索兰没有说话。 “喂，你伤心到哑巴了，哎呀人生苦短，能活这么长时间也够了，欸，你一个人类好像也才活了十几年，那你还是伤心一会吧，毕竟不像我活了一百多年……” “把你手心那个东西拿给我看看。”索兰沉稳的声音再度响起，但泽西却敏锐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激动。 激动？都快死了激动什么？ 泽西无所谓地把自己死命才扣下来的骨头扔给对方，而索兰在细细观察后，将这块骨头和自己搭建的阶梯对比。 严丝合缝，坚固无比。 “我明白了，”索兰脸上猛然绽放出一个微笑，就连那双幽深的绿眸也明亮许多，“骨架怪物并不是取走我们性命的恶鬼，相反，骨架怪物是我们最强的帮手。” “帮手？能一脚把你踩死的帮手？”泽西不可置信望着索兰，“我知道情况很艰难，但你别疯啊，我都没疯你怎么先疯了……” 索兰没空和这个傻瓜说话，他只是缓缓起身，将积攒的所有骨骼碎片全部扔向眼前的巨无霸怪物，包括他刚从泽西手里拿来的骨头。 “喂！你干嘛呀！你怎么还把骨头扔回去，你是生怕对方不够强，自己死的不够透吗……” 泽西被惊的一个死鱼翻身，刚想上前揪住索兰质问，但满腔怒火在看到索兰微笑的脸后突然熄灭。 “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一直有个疑惑，”索兰眼睛发亮看着泽西，“位于天空的出口那么高，即使我们可以获得碎片搭建阶梯，但也很难在天空全部封闭前到达出口，更何况万一阶梯搭到一半突然倒塌，那更是万劫不复。” “但秘境主人不可能给我们一个死局。” “你，你什么意思？”泽西望着眼前微笑的索兰，哪怕对方此时神秘力量被限，自己却从他身上感受到比当初穿心而过的更强压迫感。 “事实上，答案就在眼前，甚至秘境主人还不厌其烦多次重复，”索兰将目光从泽西脸上移开，望向了身后越来越高的巨无霸怪物。 “那具巨大无比的骨架怪物，就是秘境主人为我们搭建好的通天阶梯！” 第10章 还是绝处逢生？ “什么？”泽西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索兰就已经拿起翻土棍，向不断逼近的巨无霸骨架跑了过去。 索兰越接近这具巨型骨架，就越觉得秘境主人有意思。 想要逃出生天，就必须在天空被封闭前进入出口，秘境主人既不允许运用魔气，也不允许直接攀爬，于是想要进入出口，就必须搭建阶梯。为了阻挠挑战者，秘境主人甚至又弄出骨架怪物阻挠，但让众人恨之入骨，将挑战者逼入绝境的骨架怪物却偏偏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骨架怪物的身体坚硬无比，寻常力量根本难以撼动，其本身依靠魔气连接在一起，本身构造便足够精巧。但坚固无比，不会被外力轻易破坏；构造精巧，足以连接起所有碎片，这不就是他们所需要的阶梯吗？！ 更妙的是，先前唯一的缺点便是骨架怪物太小，这些天生阶梯根本就无法托举他们到达天空，但现在，索兰望着眼前的巨无霸骨架怪物，只觉得唯一的问题也被解决了。 整体依托骨质根系撑起框架，细节则用魔气润色连接，这正是一具完美的阶梯。甚至完美到让索兰怀疑，先前的迷你骨架怪物是秘境主人专门准备的体验环节，让挑战者亲身体验阶梯的坚硬与精巧。 秘境主人让天空不断封闭，诱导人仇视编织的白色巨网，但偏偏触发阵法的图案就在白色巨网之上；秘境主人让骨架怪物肆意攻击，诱导人将怪物视为敌人，但偏偏骨架怪物是对方为挑战者准备好的阶梯。 他费尽千辛万苦将挑战者逼入绝境，却又将所有答案隐藏在绝境背后；他诱导所有人走向错误的绝路，却又将正确答案摆在眼前。 看似逼入绝境，实则绝处逢生。 太有意思了，这个秘境的设计者杀戮魔王太有意思了，真好奇他的大脑是怎么长的，能够想出这么恶心人的混蛋关卡。 索兰简直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废料。 不过，现在还是专注解决眼前难题吧，索兰将凝重的视线放到巨型骨架上，虽然秘境主人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完美阶梯，但如何驯服对方，让怪物心甘情愿成为托举他人的工具可是个大难题。 不，也许并不需要让对方心甘情愿。 “泽西，快来当诱饵把对方引到中央！”索兰抬头望了望，天空已经被遮挡了四分之三，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泽西没有询问索兰为什么这么做，事实上他已经习惯无条件执行索兰的命令。 是的，自己不理解是自己没脑子，索兰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已经学会主动pua自己的领主恶魔泽西同志，今天也在不断进步呢！ 当泽西认命当起吸引怪物视线的冤大头时，索兰则一边将散落在地的零碎骨架扔给对方，一边细细观察。 对原先的迷你骨架怪物来说，关节是它们唯一的弱点，那对于巨无霸怪物来说，关节代表什么呢？ 从泽西的失败经历来看，自己不可能只是击打关节就能让它乖乖听话，但自己也并不需要对方听话，自己只需要它能够在短时间内静止不动，不要阻挠自己就好。 索兰试探地再度敲打关节，无霸怪物果然没有迷你怪物那般脆弱，一击就碎，但对方的动作却微不可察地停滞一瞬。 一抹微笑掠过索兰脸庞，他终于找到了通关之法。 迷你怪物只凭借魔气支撑，当索兰击打对方关节搅乱魔气后，迷你怪物自然应运而碎。但巨无霸怪物却依托骨质根系和魔气双重保障，也就是说，自己击打关节只会让对方魔气运行不畅，但因为还有骨质根系支撑，所以巨无霸只会动作停滞而已。 这也是泽西先前阻拦对方失败的原因，他原以为只要击打关节就可以复刻先前的成功，结果对方只是动作停滞，丝毫不影响血虐他。 但作为一个阶梯来说，这就足够了！ “泽西，和我一起击打脚关节，拼尽全力！” 泽西先前在巨无霸那里吸足了仇恨，此刻又听索兰吩咐苦哈哈当诱饵，刚成功将巨无霸怪物引到中央，新的命令再次来到，还没等泽西痛斥无良领导压榨劳动力，索兰凌厉的眼刀就又甩了过来。 好好好，你强你有理！！！ 冤大头泽西当即抡起酸楚的肩膀，拼尽全力和索兰一起击打关节，就在成功的一瞬间，原先耀武扬威的巨无霸骤然停滞，宛如一尊凝固的雕像。 “就是现在，别发呆快往上爬！” 索兰见泽西傻愣愣停在原地，当即一个闷棍下来，再次打在对方背上，简直就像在催驴干活。 “啥？爬这个东西？”还没等泽西反应过来，索兰早就爬远了，看见索兰矫健的身影，泽西终于明白了索兰先前的话。 怪不得说骨架怪物是最好的帮手，原来它就是阶梯。 两人才爬了几十秒，原先停滞的骨架怪物就再度活动起来，索兰见状又拉着泽西一起狠敲关节，强行让对方停滞，乖乖尽好阶梯本分。 “我看到入口了，我看到入口了！”爬着爬着，索兰泽西两人已经接近骨林顶端，原本高悬天空的裂缝入口此刻也触手可及！ 看着欣喜若狂的泽西，索兰内心则突然涌起浓浓的不安，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下一秒索兰就找到了答案。 呼—— 凌厉破空声响起，有什么东西正撕裂空气向他们极速袭来！ 砰—— 索兰甩棍拦截，看清了攻击的罪魁祸首时，也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东西。 是骨刺，那些从头顶的白色巨网生长出来的骨刺。 它们宛如入口的门卫一般，死死守候在最后一刻，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第12章 更糟糕的是，似乎察觉到有人在接近入口，先前一直安静的骨刺开始集体暴动，它们甚至催发了白色巨网的蔓延速度，索兰眼睁睁看着天空消失的速度骤然加快！ 砰砰砰—— 更多骨刺宛如长了眼睛般向索兰袭来，不光索兰，泽西这边也险入鏖战，正当两人一边攀登一边费力躲避骨刺时，脚下原先停滞的怪物再度不安分起来。 又到了敲打关节，强行关机怪物的时候了。 索兰将目光放到最近的一个关节处，向泽西眼神示意后，翻土棍刚刚伸出，从地底深处突然再度爆发骚动。 原先近在眼前的关节骨骼眼睁睁在索兰眼前凹陷，下一秒，索兰只觉得脚下一松，原先站立的骨架直接崩塌！ 怎么回事？！ 索兰猛然抬头，却看到头顶的骨刺耀武扬威般迅速疯长，而原先从地下冒出的骨质根系却在飞速萎缩，并重新埋入地底。 索兰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原委。 阶梯巨无霸任由索兰敲击关节而不倒，主要是依附骨质根系支撑，但现在骨质根系在萎缩，而魔气也被索兰两人破坏，这个无懈可击的巨无霸自然土崩瓦解。 就像那些迷你骨架怪物一样。 “跳到骨刺上去！”索兰大吼一声，趁巨无霸还没有彻底崩塌前，拼尽全力抱住了一根骨刺。 既然骨质根系退了回去，那骨林自然将全部力量都输送到了头顶骨刺，原先细小的骨刺变大了，那索兰换个阶梯就是。 但泽西远没有索兰那般灵活，等索兰成功他才慌慌张张去学，结果还没起跳，脚反而被动物咬住。 咬住？这里明明没有动物啊，唯一的巨无霸也已经瓦解了…… 迷茫的泽西回头，而后看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从巨无霸瓦解的巨型身躯上，无数迷你怪物死而复生，它们宛如蝗虫过境般蚕食巨型骨架，而后踏着尚未消散的骨架来寻找攻击对象。 就在泽西怔愣的一瞬间，无穷无尽的迷你怪物一拥而上，转眼就将泽西淹没，并要拉着泽西一起，和它们沉入无底深渊。 就此沉沦。 “呜——”泽西未尽的哀嚎从怪物潮水中响起，而索兰就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面色不定。 救还是不救？索兰抬头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出口，只感觉身边的骨刺也突然变得温顺起来。 好像自己只需要迈出一步，就可以到达天堂。 来吧，恍惚间，索兰似乎听到有人在轻声呼唤。这道声音是如此温柔，以至于让人想起年幼时安睡的摇篮。 来吧，终点就在眼前，你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解脱。 来吧，只要轻轻一跃…… 索兰深深看了横亘在天空的入口一眼，而后退后一步，面无表情挥棍打碎了自己四周的骨刺。 就着一瞬的反弹，索兰跃到另一根骨刺上，与此同时将手中长棍扔出，稳准狠打在了淹没泽西的骨架怪物堆上。 无穷无尽的骨架怪物被这一击打中关节，直接土崩瓦解，而巨型骨架尚未完全崩毁，重见天光的泽西呆愣仰望高居骨刺上的索兰，心中一片茫然。 “这时候还发愣，还不上来！”索兰不再看泽西，只是将目光望向自己原先呆的地方。 那里并不是一片安详，相反，无数根掩藏在背后的骨刺已经悄然来到他身旁，只要刚刚的他禁不住诱惑轻轻一跃，那他就将亲自跃入丧命深渊。 而真正的裂缝入口仍在高处悬挂，冷冷俯瞰万物。 幻境吗？都到最后一步了，秘境主人还精心设计了一步杀招，真是让人叹为观之。 “你为什么救我？”泽西狼狈爬到索兰身边，那张苍白的脸看着索兰，面上满是不解。 恶魔的一生只有欺诈，暴力与血腥，光明一向与他们无关。 他们是自甘堕落，主动盘踞在深渊的恶魔，背叛与死亡是他们习以为常的天堂。 “你和我签订了契约，你我将共同通过此关。”那双深邃的祖母绿瞳孔理所当然望着卑劣的恶魔。 既然你向我献上忠诚，那我自会向你提供庇护。 因为这是双向约束的神圣契约，即使再阴暗的地狱也会承认。 泽西愣愣看着索兰，“其实，我之前说……” “我知道。”索兰平静说道。 泽西发愣间隙，一阵柔和银光突然亮起，就在两人警惕时，另一道低沉愉悦的男声响起，显然对眼前所见十分满意。 “恭喜你，通过附加幻境考验，吾将赐予你——” “魔王的奖励。” 第11章 后来者又争又抢：别跟我们抢位子！ 魔王的奖励？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他只感到身上一轻，自从骨林开始迅猛生长编织巨网后，身体内的神秘力量便被无形压制，但现在，那股被压制的沉重感消失了。 “魔王威慑，自该臣服。”那道低沉男声还在继续，嗓音内甚至满是笑意，“先前你无师自通做的很好，但真正的威慑可不只有危机时才能使用。” “这是吾给你的奖励，吾很期待你能够走多远。” “致吾亲爱的继承者。” 当索兰回神刹那，看到泽西一脸急切的表情，他就明白，刚刚的话只有他一人听见。 “魔王的奖励是什么？是什么？放心有契约在身我不抢你的！”泽西急切发问后，望着索兰的绿眸，又心虚补充，“好吧，我承认之前确实有点小心思，但你既然都知道了，再加上刚才又救了我，我不会这么忘恩负义的……” “你不用这么紧张，很快你就会自由。”索兰没有多说，只是将视线放回了地面。 那里是他为了救泽西扔下去的翻土棍，长棍掩埋在骨骼碎片之下，隐约间只能看到长柄，远远望去，就好像一柄被抛弃的锈剑。 这跟翻土长棍索兰用了十几年，还是不想就这么扔掉的。 “将长棍递给我。”索兰轻声开口，就在话语落下瞬间，原本游离在四周的魔气骤然汹涌澎湃，它们像是受到无言感召，自发围绕索兰旋转，被魔气团团包围的索兰和这些魔气宛如一体，越来越多的魔气受到召唤涌来，无言的威慑悄然散发。这一刻，就连原先头顶的白色巨网都失去了光彩，这群魔气取代了它们，成为遮天蔽日的天地中唯一的存在。 在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流过索兰心间：它们会是他最忠诚的眷属，将无条件执行他的所有命令，永无二心，永不背叛，永远效忠。 索兰感受到了何为魔王威慑。 因为忠诚，所以效忠；因为效忠，所以臣服；因为臣服，所以威慑。 你就是它们独一无二的王，它们将永远臣服于你的威慑之下，甚至成为你的威慑本身。 “去。”在泽西因为惊恐而瞪大双眼同时，那些宛如乖顺羊羔般围绕索兰的魔气骤然分散，它们争先恐后涌入骨骼碎片中，操控无数碎片重新搭建起最坚固的阶梯，一阶一阶，将索兰要求的长棍从地面运达云端。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我们将无条件服从。 索兰看着乖顺无比的骨架，微笑着将长棍接了过来。 “乖。” 狰狞的骨架随之跃动，索兰恍惚间幻视对方在欣喜地跳舞。 重新拿回长棍后，索兰没有看早就因外泄威压跪地的泽西，只是将视线放到了天空。 就连原先嚣张无比的白色巨网也停止了蔓延，于是天空就此定格，而唯一的出口高悬之上，等待着通关者的到来。 “送我上去。”又一道命令从索兰口中发出，无数骨架争先恐后奔来，争抢将自己放到索兰脚下，一道新的阶梯转眼便重新搭建完毕，当索兰轻轻踏上时，他甚至感觉脚下骨架在兴奋尖叫。 第一关是时候结束了。 索兰一边向上走，一边淡然开口，“等第一关结束后，你我之间的契约也将结束。” 泽西听到此话没敢抬头。 此刻的他就好像不敢亵渎，只敢跪听判决的囚徒。 “放心，我知道你隐瞒了东西，也知道你存着反杀的小心思，但看在你确实助我良多的分上，契约就此结束。” “往后你的生死，与我无关。” 泽西闻言身体猛地一怔。 从一开始索兰就知道对方的心思，最初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索兰要求泽西发布誓言，泽西亲口约定： “我，领主恶魔泽西，以全部魔力发誓，必和面前人类合作通过此关，绝不背叛。” 通过此关，只是通过第一关而已，而不是整个魔王秘境。这个文字游戏，索兰一开始就发觉了，但他没有多嘴。 泽西说，魔王秘境第一关考验的是力量，此事事关性命，索兰相信泽西不会说谎，但他说自己只知道第一关信息，其余关卡不知道，这一点对方是否说谎，对方自己心里清楚。 一个连魔王秘境有几个关卡，甚至连秘境主人奇闻异事都知之甚多的恶魔，甚至为了魔王秘境还潜伏地牢多日，只会恢复力量来此寻找机缘的恶魔，索兰可不相信对方刚好就只知道第一关内容。 第13章 再加上刚刚发现全部力量都被封印时，泽西想要将自己趁机解决的阴暗眼神，以及在自己刚刚救来对方，泽西感动之余下意识脱口而出却被自己打断的话。 如果自己当时不打断，恐怕后面就是泽西的坦白了。 但索兰不需要，也不在乎。 索兰知道这个契约只是当时重伤的泽西，为了通关顺便应付自己匆忙设立的。 但他并不在意。 毕竟第一关自己确实需要泽西的蛮力，而自己只要履行约定，充分利用泽西的蛮力，让两人合作通关就好，当第一关通过后，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两人再无任何牵扯。 “不！我向您道歉，为先前愚蠢至极的我道歉！阁下，还请您接受我的忠诚，我保证……” 泽西后悔了，他在他的一生中前所未有的后悔了，当初这个誓言他确实存了小心思，只想利用完这个人类后直接将人踹掉，甚至在魔王秘境一事上多有隐瞒，但前提是他不知道索兰有那么大能耐！ 先前被索兰穿心而过时，他脑袋里只有不甘，等到清醒后就只有被人算计的愤怒，但是当他亲眼见证索兰令魔气臣服的威慑后，他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抛之脑后的恐惧。 “还望您原谅我的愚蠢，继续容忍我停留在你身侧。”泽西深深低下了头。 既然对方有如此能耐，通过魔王秘境必不是难事，而自己只要跟在对方身边，那还愁…… “你是在向力量臣服，还是在向我臣服？”索兰没有理会泽西的请求，他只是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位于天空的入口，被索兰踩在脚下的骨架则是窜到泽西面前，对这个不识货的蠢货骂骂咧咧。 混蛋恶魔，别想跟我们抢大人眼前的位子！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索兰，泽西在此刻终于意识到，契约结束后，对方从未回头看自己一眼。 哪怕自己正在摇尾乞怜。 既然你向我献上忠诚，那我自会向你提供庇护。 但当忠诚不纯粹时，庇护也会随之停止。 因为这是双向约束的神圣契约，必须要双方心甘情愿才可生效。 没有理会的泽西的后悔，索兰一边向上走近入口，一边暗暗思索。 那道男声想必就是秘境主人，杀戮魔王摩尔索斯，那他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致吾亲爱的继承者。” 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来袭，索兰突然对未来产生了迷茫。 索兰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勇者，他也是从小就一直听传说长大，无比向往光明正义的勇者英雄，甚至做过拯救世界的梦。 但现在，自从那日和骑士凯的争斗后，一股神秘至极而又强大至极的力量似乎在自己体内苏醒。 索兰不傻，从他借由这股力量可以感知魔气开始，他就明白，这股力量来自魔界。 从最初发现力量后的刻意逃避，到为了乔恩一家主动站出，运用力量和领主恶魔泽西对战，再到刚才杀戮魔王的奖励，教导他何为魔王威慑，自己已经对这股力量运用越来越熟练。 那之后呢？这股力量会被发掘到什么程度？当自己彻底掌握这股力量的时候，会不会就是自己堕入魔界的那一天？ 不，索兰看着在身边乖顺无比的魔气，暗暗苦笑，或许自己已经堕入魔界，正身处地狱之间。 但索兰却并不排斥这股力量。 或许是自己贪婪无度，为了这股强大力量蒙蔽内心，自我欺骗吧，索兰自嘲想到。当父母离去，自己发现父母留下的“devil”线索后，却仍然选择主动前来，放弃另一条通天大道后，或许自己就堕入了地狱。 “不，你从未堕入地狱，你只会回到了属于你的地方。”秘境主人蛊惑的声音再度响起，“谁说魔界一定代表黑暗，神殿一定代表光明？” “勇者能够拯救世界，是因为他的强大，不是因为他是勇者。” “接受力量，接受欲望，接受你自己。” “这是你为我留下的另一道考验吗？”索兰面上的平静始终未被打破，他仍是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踏入出口。 “不，我只是为我迷茫的继承者提供指引，”那道声音恍惚间似乎在叹息，“不必为你的身份感到意外，也不要因你的力量感到自卑，你只要把持本心即可。” “唉，要是他在的话，恐怕更擅长说教……” 声音随风而逝，而索兰也已经走到了出口面前。 看着那道横亘天空的狰狞裂缝，索兰毫不犹豫踏入其中。 既然选择了魔王秘境，那自己会坦然面对这里的一切。 索兰离开前，一道巨大剑痕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极深的一道剑痕，其上流转着熟悉的光明法术气息，就这样光明正大存在于骨林之上。 圣殿骑士团，这个词划过索兰脑海。 对方果然来了这里，索兰想起分别前神甫透露的消息，来自主城的大人吗…… 自己离开神殿前似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希望这位大人不要注意自己，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身上的谜团。 在被裂缝吞噬的最后一刻，索兰默默祈祷。 第12章 不会有人故意增加难度了吧！！！ 一阵轻柔的水波涌起，紧接着一个黑发小人便被裂缝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索兰一边扒拉站起，一边后知后觉想到，“不对啊，第一关不是封印挑战者全部力量了吗，怎么骨林上那道剑痕还有光明法术的气息……” 想起秘境主人的变态程度，索兰突然明白了什么事实。 恶趣味满满的杀戮魔王，让无数魔界之人恐惧的摩尔索斯陛下，他不会…… 故意给他增加难度了吧！！！ 还没等索兰冷静下来，眼前机关缓缓转动，神秘的魔王秘境，已经在向挑战者揭露第二关内容。 咚咚咚—— 砰！ 亮丽的紫发扬起，欲望魔主玛门一双粉眸观察四周，手中鞭子挥舞的虎虎生风。 原先被索兰破坏的骨林早已复原，原地洒落的骨骼碎片也纷纷归位，白色巨网重新编织，双生花图案和高空横亘的裂缝一起高悬天空。 索兰通关后的遗迹几乎被全部消弭，魔王秘境迅速修复自己，恍若无辜的婴孩一般，重新向挑战者敞开第一关的怀抱。 不同的是，欲望魔主玛门身上魔气四溢，很显然，魔王秘境并没有压制他的魔气。 不过玛门还是眯起了眼，从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发现了细微破绽。 “光明法术的气息，神殿那群人也来了？真讨厌……”玛门微微偏了偏头，“魔界之事，他们来凑什么热闹？平白无故给我增加工作量……” 紫发粉眸的美人站在阴影下，嘴角尖牙悄然露出，似乎想要死死叼住血肉咀嚼生咽。 “啧，真麻烦，干脆都杀了吧。” 话音落下，无数魔气骤然暴起，玛门手中握着的长鞭血气瞬间浓郁起来，他满脸微笑地轻抚长鞭的蛇头手柄，下一秒，玛门的身形便消失在此处。 长鞭在魔气萦绕下身形骤然变大，鞭身上层层叠叠的纹饰仿佛毒蛇鳞片一般，在光影映衬下仿若流动起来，而下一秒，这条凌厉至极的长鞭已然狠辣击中留有剑痕的骨林。 轰—— 在阵法保护下，这道骨林并没有倒塌，但留在上面的剑痕已经被鞭痕掩盖，诡谲魔气宛如游蛇般缠绕其上，再也没有了圣洁的光明气息。 玛门见状满意抚摸长鞭，这条长鞭每片纹饰都被浸泡了世间剧毒，也就只有它百毒不侵的主人敢贴身携带，视若珍宝日夜不离身，不过…… “竟然打不破骨林？”玛门轻轻扬了扬眉，“不愧是魔王秘境，果然暗藏玄机，并且……” “似乎除了神殿那群讨厌的人之外，这里还有另一股气息。” 玛门将视线放到了高处的出口之上，“好强的魔气……” 尽管只是残留的余威，还是让他下意识就想下跪臣服。 “尊敬的魔王陛下，魔界已经空位以待许久，”玛门向天空露齿微笑，嘴角尖牙越发狰狞，“已经闯到第二关了吗？您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强大。” “那属下自当加快速度，前来接您归位。” 话音刚落，玛门猛甩手中长鞭，尽管矗立的骨林表面光滑非常，但长鞭硬生生凭借表面繁复的纹饰多停留一秒，而就凭借这一秒，便足够玛门收回长鞭，驱动魔气逼近位于天空的出口！ “叽叽叽——” 见有来者飞速闯入，原先正吐露骨质编织巨网的恶魔球骤然暴起，短短时间内，他们的身躯宛如充气一般迅速膨胀，严严实实阻挡了横亘天空的出口，与此同时，玛门动用的魔气越多，被恶魔球吸收的魔气也就越多，白色巨网吞噬天空的速度也就越快，明明只是一打眼的功夫，天空就已经被吞噬将近三分之二！ 白色巨网重新蔓延出骨刺，蠢蠢欲动，等待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第14章 玛门见状冷笑，但口中的语气却格外温柔，“小家伙们，看看我美丽的脸庞，就不要为难我了吧？”话音刚落，那妖艳近妖的脸上，顾盼生辉的粉眸流转过暧昧的红光。 恶魔球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下来，它们呆愣愣看着玛门的眼睛，身体也不再膨胀，甚至开始缩小回原状，被遮挡的出口重新显现，但就在玛门得意甩鞭前进的瞬间，所有被蛊惑的恶魔球骤然爆炸！ 无边魔气立刻遍布此方空间，白色巨网也瞬间疯长，骨刺暴起，就连大地都传来颤动，骨质根系重新破土而出，它们不再组成庞大怪物，而是宛如从地狱发射的利箭，万箭齐发，狠厉对准不知好歹挑战者的心脏！ 天空面积开始急剧缩小，高悬天空的出口已经成为白色巨网唯一的遗漏之处，甚至就连出口都被掩盖了三分之一。 死亡在急速逼近，但魔界掌管欲望的魔主却不慌不忙。 凌厉的长鞭猛然调转方向，狠厉击飞袭向心口的骨质根系，玛门的长发也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死死纠缠在肆虐的骨刺之上，而当长鞭飞回他手中的瞬间，原先飞速闭合的白色巨网猛然一顿，而玛门也抓住这个时机，闪身飞入位于天空的出口。 一切只因重新盘踞的魔王威慑，它们仿若复生般卷土重来，轻而易举就号令万物。 玛门一进入魔王秘境，就第一时间收集起残存的魔王威慑，这也是他最后的底牌。 “感谢您的仁慈，即使您并不在眼前，”位于第二关入口的玛门细细整理好仪表后，恭敬向空气行礼，“魔王陛下，您依旧在庇护魔界臣民。” 呼——呼—— 远古蛮荒的风声响起，将玛门的感谢吹到远方，和感谢之语一起飘远的，还有欲望魔主身上浓郁的魔气。 “大主教，怎么了？”随行的骑士凯注意到捍卫大主教的突然的停滞，当即谄媚问道。 “魔界来人了，”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将视线望向远方，棕色瞳孔中是显而易见的肃穆，“我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魔气，而且魔气不止一道。” 悬挂腰间的光明之剑微微颤动，似乎在认同自己主人的判断。 凯满脸羡慕望着光明之剑，心中却多是庆幸，自己作为最低级的驻守边境骑士，竟然有幸随大人进入魔王秘境，即将一飞冲天！ 想起那天让自己丢了大脸的索兰，凯的面目扭曲起来，他真该庆幸那天他的父母不在家，不过倒是把他旁边小鬼的父母抓进去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但这就是得罪自己的代价。 魔王秘境现世当天，捍卫大主教格劳瑞便立刻集结圣殿骑士团，凯有幸被选中。而身为骑士团团长的格劳瑞一马当先，率领众人到达魔王秘境入口，在和守门人激战后，明明他们圣殿骑士团来了数千人，但进入魔王秘境者却只有寥寥数人。 “魔王秘境，唯有与魔界相关者才可进入。” 在所有人进入秘境的第一时间，这句饱含恶意的话便响彻在所有人脑海。 “与魔界相关者才可进入，那不就是说……” “我们已经堕入魔界？” “还是我们当中有魔界卧底……” 无数猜测瞬间宛如狂潮般袭击众人，本来就因恐惧魔王秘境而动摇的信念开始摇摇欲坠，只是一句话而已，就成功分化了圣殿骑士团。 清越的剑鸣恰在此刻响起，将所有惊慌失措之人唤醒，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去追寻那个最前方的高大身影。 “诸位都曾征战魔界，身上背负无上荣耀，”格劳瑞手握光明之剑，将锋利剑锋指向天空，“教皇恩赐此剑，我以此剑斩杀数不尽的恶魔，即使被魔气缠绕，我也不悔！” “此次前来魔王秘境，正是为了封印法器，为了至高无上的荣耀！” 听到捍卫大主教铿锵有力的话语，原先动摇的众人突然羞愧起来。 对啊，他们可都曾经跟随捍卫大主教征战魔界，自然与魔界相关，被拦在魔王秘境之外的恐怕都是新招募进来的骑士，在和平年间都没见过恶魔呢！ 只是一句话就恶毒至此，不愧是臭名昭著的杀戮魔王！ 眼见成功安抚了动摇的军心，格劳瑞紧接着带领众人攻破第一关，那些恶魔球在光明法术下纷纷不堪一击，甚至为了威慑骨架怪物，大主教不惜耗费全力斩出一剑，顺利带着所有人通关。 而当圣殿骑士团来到第二关时，大主教突然呆愣原地，众人疑惑望去，只见一阵极其璀璨的银光从格劳瑞身上升起，而大主教在呆愣片刻后，便立刻虔诚双手捧出一小块圆盘。 随之涌出的光明气息让所有骑士震惊，但更摄人心魂的，却是其上隐隐流转的铭文，以及神秘莫测而又圣洁无比的气息。 那是来自高居云端上的神明。 甚至还有人禁不住激动，泪流满面跪地俯首。 “神明永存，请允许卑微信徒信奉您。” 而更多的人则是在心中惊讶，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 传言中捍卫大主教格劳瑞率领圣殿骑士团亲征魔界，由此受到教皇奖赏，教皇冕下不仅赏赐给他光明之剑，甚至还破例将光明神殿世代供奉的神器，世界之轮的一块碎片恩赐给了他。 不是神殿分部那些仅仅拥有世界之轮一部分力量的拙劣仿制品，而是货真价实世界之轮的一部分。 教皇冕下不怒自威的声音从世界之轮中传出，“神明降下神谕，勇者现世，世界之轮感受到他的存在，它告诉吾，他离你很近。” 勇者？所有倾听教皇命令的所有人纷纷睁大了双眼。 这是一个仅仅存在在传说中的人物，在场所有骑士都做过成为勇者的梦，而现在，教皇冕下亲口承认，勇者现世。 教皇冕下的声音继续从世界之轮中传出，“世界之轮会与勇者产生共鸣，还请捍卫大主教将勇者带回。” “这将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教皇冕下说到此处顿了顿，而后一字一句郑重说道， “以最高神明的名义。” 第13章 【来者生死自负】 “欢迎来到秘境迷宫，请收集钥匙，找到通往大门的正确道路。“ 【来者生死自负】 当所有人到达第二关时，一块木牌堂而皇之挂在众人面前，木牌上的前半部分引语字迹优美，只有最后一句笔迹狂放，字母收尾的弧线下一秒就要越出木板，简直就像有人随意添了一笔。 但却又是最鲜明的警示。 还没等索兰吐槽完，机关开始转动，五条岔路出现在索兰眼前。 永眠迷宫，失败者将险入永远的沉眠。 无独有偶，所有挑战者眼前都出现五条岔路，众人思索片刻后，纷纷踏出了第一步。 “第二关通关条件是用钥匙打开大门，也就是说，既需要挑战者找到迷宫出口，又需要我们找到钥匙……”索兰正回忆通关规则时，突然原地顿住，“正常人都是说找到钥匙，为什么木牌上说的却是……” “收集？” 一场和恶魔短暂的合作教会了索兰很多东西，最重要的一点便是，永远对恶魔抱有最高警惕心，而其中重要一方面便是留意狡猾的文字游戏，即使是在庄重的誓言里。 “难不成，钥匙被分成好几份，而想要离开第二关就必须集齐全部，而这期间挑战者不可避免会起冲突，”索兰喃喃道，“不，是必然会起冲突，甚至规则潜在含义就是争夺钥匙，成为通关者。” 这大概就是泽西在誓言动小心思的原因吧，他很清楚，从第二关开始，挑战者之间的对抗性会明显增强，甚至大概率只会有一个胜利者。 毕竟钥匙只有一份。 杀戮魔王真是一如既往的恶意满满。 就在索兰缓缓思索，状似毫无警戒心之时，一根破旧长棍骤然甩出，刚好挡住一把锈剑。 映入索兰眼眸的，是一张被风沙侵蚀的粗糙面孔，而索兰周边的环境已经悄然变成了漫天黄沙。 这是……幻境？自己再次悄无声息险入了幻境？ “臭小子，要么把钱给我，要么把货给我，要么就留下你的命！”眼神凶悍的劫匪贪婪望着索兰，而索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形已经变成了小孩子模样，手边除了这跟翻土棍，就只有一篮双生花。 娇艳欲滴，甚至花瓣上还带有清晨凝结的露水，与荒芜的黄沙格格不入。 看着四周的黄沙，索兰猛然顿住。 这里是五月花镇的外围，也是边界流民聚集之地，治安管理混乱，自然而然催生了一群亡命之徒。 而眼前的场景也让索兰感到格外熟悉，这是他小时候随父母外出曾遇到的场景，不过那时被劫持的是一个修士。 “神明仁慈，只要你愿意皈依神明，接受审判，日日祈祷赎罪，神明会宽恕你的罪孽。”幼时的记忆早就变得模糊，只有修士面色不变的回答依旧清晰。 第15章 “没钱的废物玩意！”劫匪可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信仰，见修士不像有钱的，当即一声怒吼扬起锈剑，死亡的阴影在修士眼前晃动，随后被人硬生生截下。 “我看是你的命该留下来。”黑发紫眸的美丽女人皮笑肉不笑望着劫匪，刚想了结对方，却被修士拦下。 “光明神殿近在眼前，不可杀生亵渎神明。” “啧，死规矩真多，要没我们救你，你早就上天堂去见你神明啦。”女人显然对光明神殿没什么好感，话里话外都是嘲讽，说话间顺势将劫匪劈晕。 “多谢您救命之恩，神明仍会保佑您，我将带此人回去接受审判。”修士仍是面不改色。 看着拖着劫匪逐渐远去的修士，年幼的索兰只是疑惑扭头，“妈妈，为什么他不杀坏人？” “对方又迂腐又蠢呗。”好意被人拒绝，莉莉显然心情不好，“早知道就不救让他被砍死得了。” 年幼的索兰只是再度险入纠结，“可修士没做错事情……” “对呀，修士没做错事情，他只是坚持自己的信仰，但坏人却又没受到应有惩罚，好像又做错事情了，这是为什么呢？”父亲邦的声音传来，年幼的索兰被彻底绕晕。 而现在，父亲的声音逐渐被另一道声音替代，对方缓缓问道，“现在，当初的劫匪再度作恶，你要如何选择呢？” 索兰望着眼前亡命劫匪贪婪的眼睛，毫不犹豫扬起长棍，刺穿了对方的肩膀，那柄威胁人的锈剑落在黄沙上。 这只手大概是废了。 几丝血液流淌而出，索兰年幼的脸庞上溅上了血迹，但他的表情却是平静的。 这就是他的答案。 当天晚上回家后，索兰苦思冥想了好久，最后睁着一双黑眼圈对父母说道，“对付劫匪这种坏人，信仰没有意义，必须要用暴力才可惩治；对于修士这种好人，可以用信仰道德约束。” “我无法对任何人的选择做出评价，但是，我知道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 “哦？是什么呢？”莉莉和邦饶有兴趣看着小索兰。 “那就是让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发生！”说完这句话后，小索兰严肃看着父母，“我以后要成为勇者！可以拯救世界的那种！” “只要我成为勇者，拯救世界，惩恶扬善，这种事就永远都不会发生了！” 这就是索兰勇者梦想的由来，不是为了捍卫神明尊严，信仰所谓神明，甚至成为神明代言人，当初的小小少年只是为了惩恶扬善。 而现在，他的回答依旧不变。 “很好，”那道提问声音中的笑意越发明显，“你选择了不信仰神明，虽然有些优柔寡断，但还是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意志。” “选择没有对错，但却会获得不同结果，现在来接受你的奖励。” 当索兰意识从幻境中挣脱后，眼前就只有一块花朵形状的石头。 那是双生花的花蕊部分，石头似乎被浸泡在湖水中很久了，整体呈现淡淡的绿色，浑身都散发着惊人凉意。 索兰定定看着眼前的石头，想起了在第一关的白色巨网上看到的双生花轮廓。 会不会，第二关的钥匙就是由石头组成的双生花呢？ 不过奇怪的是，根据秘境主人以往的行径，索兰还以为对方会在幻境内布下杀招，结果却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是…… 问心。 第一关考验的是力量，那么第二关究竟考验的是什么？索兰可不相信杀戮魔王突然变得仁慈，现在越风平浪静，未来可能就越血腥恐怖。 不过秘境主人说自己优柔寡断，是指自己没有杀人吗…… 索兰在五月花小镇平静生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狠不下心。 还没等索兰思索完毕，机关再次启动，十条岔路从索兰眼前铺展开来。 索兰没有犹豫，再度随便选了一条，踏入未知的幻境。 与此同时，圣殿骑士团这边，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大汗淋漓从幻境中挣脱，脸色一片苍白。 那道幽幽的声音再度响起，满是恶意，“真糟糕，你选择了信仰神明，虽然选择没有对错，但还是准备接受你的命运吧。” 格劳瑞目光锐利望着眼前的迷宫，只在短短时间内便调整好了状态，眼中满是对魔王秘境的谴责。 在他的幻境中，重现了最初讨伐魔界的争端，传教大主教坚决反对讨伐，这位大主教坚持维护现有和平，不对百姓造成压迫，一旦开始征讨魔界，赋税必将上升。但格劳瑞只是平静说道，“这是神明的旨意。” 世界之轮在他身后散发出幽幽银光，无声附和了他的说法。 “一时的忍让获得不了永久的和平，只有力量才可以获得荣誉。” “此乃神谕。” 幻境中的这场争端让格劳瑞心神疲惫起来，但那道恶意的声音仍在继续，宛如催命的魔咒。 “助你好运。” 话语落下瞬间，圣殿骑士团众人面前不再有无数岔道，而是只有一条道路直直向上，通向远方。 “难道这是，通向出口的正确道路？”骑士凯激动拍马屁说道，“捍卫大主教，多亏了您对神明的忠诚信仰！要我说，恐怕就连杀戮魔王也被您感动了，不然怎么会直接指出正确道路……” “冷静。”格劳瑞只是定定望着眼前唯一的通道，眼中满是严肃，“谁告诉你，这就是正确的道路？” “啊……”凯没想到拍马屁失败，整个人显而易见慌乱起来。 “没有探明事实之前，轻敌大意是最致命的漏洞！”格劳瑞没有看一脸慌张的凯，那双锐利棕眸继续问道，“况且，钥匙呢？” 欣喜的众人一愣。 “即使眼前就是通往迷宫出口的正确道路，那钥匙在哪里？” 格劳瑞的问题让所有人沉默了，答案昭然若揭，但没有人敢说出来。 如果信仰神明的奖励是，被指出通往出口的正确道路，那不信仰神明呢？ 就在一片沉寂中，格劳瑞率先起身，踏上这条未知之路，“不管怎么样，这是眼前唯一的道路，前进吧。” “因恐惧未知而停滞不前，是身为骑士最大的耻辱。” 不过…… 格劳瑞将视线放在了脚下，眼中一片凝重。 似乎有什么本该存在的东西，凭空消失了…… 迷宫的另一个方向，欲望魔主玛门轻轻把玩手中的石头，眼中满是兴趣。 “鼎鼎大名的魔王秘境，第二关只是回答问题，做做选择，然后走迷宫？”一把将石头放回口袋，紫发粉眸的美人眼中满是笑意，“鬼都不信。” “本来干活就烦，还是抢比较轻松。” *** 领主恶魔泽西小心翼翼将石头安放在心口，慎之又慎地选择了一条岔路口。 “怎么越往后走，眼前的岔路就越多……”泽西头疼看着眼前数不尽的岔路口，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直接过载，与此同时，内心的悔意越发浓郁。 “早知道就老老实实不耍小心思了，这下怎么办啊……” 没等泽西懊恼完，一道漆黑的影子在迷宫墙壁下悄无声息移动，安静走到了泽西背后，他手握巨剑，正气凛然向眼前的恶魔扬起了手。 黑色的巨剑剪影在墙壁上高高举起，橄榄枝在剑柄处环绕。下一秒巨剑猛然突破了墙壁，准备收下眼前恶魔性命。 光影处，泽西本该存在的影子，消失不见。 第14章 是恶魔还是人类？ 察觉到致命危险，层层魔气瞬间将泽西牢牢保护，但他的脸色却依旧苍白。 下一秒，死死挡在前方的魔气发出凄惨尖叫，无数男女老少的哀嚎诡异交织在一起，最后在巨剑攻势下摧枯拉朽般败退，圣洁的光明法术气息激荡开来，宛如神明降下的制裁。 轰—— 泽西先前便被索兰重伤，面对如此强势的攻击更是被轰飞到迷宫墙壁上，嘴角鲜血流出，恶魔脸上惊恐万分。 “光明之剑？魔王秘境里怎么会有光明之剑？格劳瑞来了？！” 光明之剑，作为圣物被神殿世代供奉，拥有恶魔最为恐惧的光明之力，堪称是光明神殿最强的攻击性武器，只是轻轻一放便足以消融魔气，是无数魔界恶魔的克星。而它最明显的特征，便是剑柄处纹上了象征和平的橄榄枝。 这柄剑，被教皇赏赐给了捍卫大主教，格劳瑞。 但现在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泽西看着眼前一团黑影，大脑再度宕机。 那是一团骑士模样阴影，身骑高大马匹，身披繁复盔甲，手握光明之剑，正雄赳赳气昂昂向自己奔来！ 泽西刚被击飞，正倚着迷宫墙壁无力反抗，只能全力往身旁一滚，原先高速奔跑的骑士阴影来不及刹车，直接冲入墙壁，原地消失。 结束了？ 还没等惊魂未定的泽西反应过来，盔甲移动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只全副武装的手握着了他的肩膀，盔甲上镌刻的光明法术符文瞬间启动，恶魔肩膀就好像融化一般，迅速冒出不详黑气。 第16章 “啊——”恶魔的哀嚎响起，迷宫层层叠叠的墙壁好像突然消失，于是惨绝人寰的哭嚎清清楚楚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有人动手了？”欲望魔主玛门立刻满怀兴趣望向声源。 与他的跃跃欲试截然不同，索兰这边则险入了困境。 动不了，自己突然全身都动不了了…… 索兰原本正探索迷宫，结果脚尖刚刚抬起，突然被硬生生定在半空，一动不动。 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威压潮水般涌来，就在索兰警惕心提到极点之时，一个阴影缓缓在迷宫墙壁显现。 “这是……影子？”索兰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 显现在迷宫墙壁上的影子没有五官，只有全身大致轮廓。一头如水长发披散身后，身穿复古长袍，身形倒是和索兰相似，虽一言不发却自带威严，但最为恐怖的，却是影子手中握着的权杖。 尽管只是个阴影，索兰仍能看出这柄权杖的华丽。菱形的尖顶树立地面，尖顶往上的细长手柄层层叠叠纹饰了无数装饰，于是就连影子都凸凹不平起来，繁复纹饰延伸到顶端顺势弯成一个月牙圆弧，圆弧之中一颗砰然跳动的宝石矗立其间，而宝石周围又有细致丝线环绕其上，好似围绕心脏的血管。 等等，一股细思极恐的猜想骤然掠过索兰心间：宝石为什么会如同心脏般跳动？该不会…… 那本就是一颗遍布鲜血的心脏？ 恶寒骤然从索兰心中升起，而这股恐惧也刚好让索兰从无言威慑中清醒，而就在索兰被威势摄住瞬间，原本安静停留在墙壁的阴影跨越空间，走入尘世。先是手中权杖探出，后是身体，随着阴影不断走出墙壁，空气中的威压也越来越重，恍惚间，索兰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不，不是恍惚！索兰眼睁睁看着阴影不紧不慢，甚至可以称上优雅地走到自己面前，只见对方熟练反握权杖，权杖顶端的月牙圆弧此刻成了他最好的手柄，而权杖底部锋利的菱形尖脆则正抵在索兰的心口，缓缓突破血肉，欲要抵达他的心脏。 极近距离下，索兰甚至可以看见菱形尖刺阴影内的镂空，恐怕尖刺内部另有一番精巧构造，但索兰却始终动不了，在那股神秘威慑下，索兰根本就无法抵抗，甚至无法举起一根手指。 而从始至终，阴影都是安静优雅的，甚至就连刺入心脏的速度都始终相同，既不会因为索兰痛苦而放缓折磨，也不会因为焦急而加快速度。 仿佛正被他抵住的索兰是只无关紧要的蝼蚁，而他胜券在握。 血液气息愈发浓了，权杖吸收到血液逐渐变得兴奋，甚至开始隐隐颤动。 不为人知的秘境深处，被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由无数锁链压制的权杖似乎也吸食到美味甘甜的血液，可以吞噬万物的雾气中猛然爆发出一阵强光，无数围绕在它身边的锁链摇摇欲坠，这股震动甚至跨越无穷空间，让迷宫都开始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捍卫大主教格劳瑞立刻拔出光明之剑，警惕巡视四方，此时此刻，圣殿骑士团正沿着唯一一条道路行走，就在长久的安宁中，大多数人都放松了警惕，而现在，这股来历不明的震动惊醒了所有人！ 更要命的，还是空气中骤然升腾浓郁的魔气。 “好重的魔气，不止魔气，其中还掺杂着血气……”光明之剑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威胁，其上镌刻的无数光明法术都在蠢蠢欲动，格劳瑞越感知眉头就越紧皱，“在魔王秘境里，能让光明之剑如临大敌的，只有一个……” 在场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而它，也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曾伴随杀戮魔王征战的强大法器，魔王秘境深埋地下的无上秘宝，也是世间最肮脏邪恶之物，”格劳瑞棕色的眼眸中满是厌恶，“深渊魔杖！” “我们必将亲手封印它！” 就在话音落下的一瞬，距离众人不远处的墙壁突然一阵扭曲，无人注意处，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穿墙而过。 骑士凯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当他四处打量时，一个人影突然映入他瞪大的眼帘。 黑发绿眸，虽然一身狼狈，血液已经染红了身前衣服，但凭借极其少见的发色眸色，凯还是一眼认出了此人！ 一个他从未想过会在魔王秘境遇见的人。 “是你？你个贱民……”凯惊讶的质问响起，但细听之下，看似先声夺人的一方语气中却微微颤抖，即使是先发制人的质问，也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心虚。 废话，光是自己不敬神明就够自己喝一壶了，更何况还为了报复强行抓平民入地牢，而现在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就在身旁，这位大人可是个极其严苛的主…… 看着已经因为自己那句脱口而出的贱民而面露不满的大主教，凯冷汗直冒。 完了，自己本想混个眼熟一飞冲天，结果怕是要跌个粉身碎骨！ 等等！在极度的慌乱恐惧中，凯极度不安的大脑宛如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萍般，闪电般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借口。 一个足以让他所有行为都名正言顺，甚至拯救他的借口。 “潜伏在大陆的魔界恶魔，你竟然敢送上门来！”凯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抽出佩剑，故作焦急喊道，“捍卫大主教！您可千万不要被眼前之人的狼狈迷惑，他可是伪装成人类的恶魔！” 格劳瑞未发一言，而凯就好像受到鼓励一般，继续诬陷。 “大人，这人表面上是个普通人类，但他为什么能进入魔王秘境？！我们是因为曾经征战魔界，他一个平民，凭什么进入魔王秘境，甚至还活着通过了第一关？”凯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在看到格劳瑞皱眉后语气越发激动，“大人，您难道感受不到他身上浓烈的魔气吗？！就连光明之剑都蠢蠢欲动了！” 格劳瑞看着腰间的不断颤抖的光明之剑，剑柄之上的橄榄枝隐隐浮动，脸上神情难测。 只要和魔界有牵扯便可以进入魔王秘境，这点看似苛刻，但边境本身靠近魔界，难免会有奇遇，能够通过第一关的民间强者也不是不存在，即便眼前之人身上拥有浓厚魔气，也有可能是进入魔王秘境后沾染的，凯方才所说，都构不成绝对证据。 在没有绝对证据下，格劳瑞不会妄下判决，这有损荣耀。 但光明之剑，这柄教皇冕下恩赐自己的法器，光明神殿中攻击力最强的圣器，能够和传说中勇者的圣裁之剑，魔王的深渊魔杖所媲美的圣物，竟然短时间内罕见剧烈反应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深渊魔杖的苏醒，第二次就是因为遇见眼前的少年。 格劳瑞在权衡，明明是颜色温暖，宛如蜜糖的棕眸，但此刻却宛如沼泽般，心思难辨地审视索兰。 “诸位大人在对我做出判决前，能否让我本人开口呢？”迎着凯几欲杀死自己的目光，索兰按住仍在刺痛的心口，强行挤出笑容望向眼前高大的棕发男人。 听凯先前的敬称，眼前之人恐怕便是主城来的大人，没想到连光明神殿仅有三位的大主教之一都惊动了，魔王秘境还真有排面。 索兰每说一句话，心口的伤便越痛，这股痛楚也让索兰回想起先前逃生的惊魂一幕。 就在索兰即将被那道阴影逼到绝路时，活下去的欲望在死亡阴影下急剧膨胀，将索兰大脑全部占据。 自己跟随父母留下的线索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父母踪迹还未找到，自己身上的谜团一样未解，凭什么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死在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阴影手上？！ 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取走我的性命？ “魔王威慑……”在极度的痛苦下，索兰死死瞪着不知是何物的阴影，与阴影足以匹敌的恐怖威慑在死亡威胁下催生蔓延，那双绿眸第一次如此森寒，只消看一眼便足以让人坠入无间地狱。 这是杀戮魔王给予的奖励，也是索兰第一次深挖体内的神秘力量。 因为臣服，所以威慑。 “你，僭越了。” 第15章 工作途中溜号摸鱼怎么了？ “你，僭越了。” 在死生之间微不可见的夹缝中，索兰第一次如此鲜明感受到体内的力量流转。无论是先前的骑士凯，还是逃跑的恶魔泽西都无法彻底激发索兰潜力，但现在，在索兰从未遇到的强敌前，在真正意味上的死亡前，体内的神秘力量似乎感受到索兰的意志，无边威慑从他森寒的眼眸散发，就连原先被压制的手臂也缓缓抬起，直直指向眼前阴影。 “我命令你，退下！” 魔气猛然开始震荡，翻土长棍重新回到索兰手中，狠厉果决打飞身前的权杖。 原先胜券在握的阴影因索兰的爆发后退，在被威压摄住数秒后，终于再度拿起权杖上前，这一回阴影的态度不再轻慢，权杖在他手中翻转，阴影不再反握权杖顶端圆弧，而是死死握住权杖的长柄，权杖顶端仍在跳动的宝石携带重新鼓起的威压，威风赫赫向索兰击来！ 第17章 两股威压相遇的瞬间，两根武器也激烈相撞。 砰—— 阴影手中的权杖宛如施压了千万斤巨石，在人类难以匹敌的力量前，索兰身体被阴影连连逼退，但那根其貌不扬的翻土长棍却从始至终都牢牢挡在索兰面前。 直面骑士凯的铁剑时，面对领主恶魔的魔气时，对抗死而复生的骨架兵团时，这根陪伴索兰十几年的农具没有断裂，那么现在迎击那根明显不俗的权杖时，长棍也不会断裂！ 索兰甚至在阴影看不清五官的脸庞上窥见一丝诧异与不解。 就在长棍死不断裂的支撑下，在魔王威慑迅速密布空气的加持下，尽管对方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索兰没有立刻溃败，甚至可以反击。 而随着时间流逝，另一个疑惑缓缓上升。 为什么，自己竟然可以和对方缠斗那么久？ 诚然，在体内神秘力量的支持下，索兰拥有和对方一战的资本，但不管这股力量究竟有多么强大，索兰始终才短暂接触，根本就没有运用熟料，甚至只能做出威慑而无法直接攻击，于是在迄今为止的所有对决中，索兰都是让威慑辅助，而自己则动用练习数年的剑术对敌，这一招一向无往不利，但现在，面对同样拥有极强威慑和强大力量的阴影，索兰被神秘力量掩藏的劣势终于彻底暴露。 哪怕在先前的第一关中获得了魔王的奖励，可以加强自身威慑，但索兰还是宛如一个拥有绝世神兵的孩童，不会运用。 但现在，索兰却支撑这么久还没有落败。 虽然在神秘力量短暂爆发下，索兰可以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但每每感受到施加在长棍上的极致力量，索兰都知道，若是继续和对方缠斗下去，待自己体力耗尽那刻，便必败无疑。 但是既定的命运发生了偏转。 在和阴影长时间缠斗后，虽然索兰狼狈不堪，但却始终没有落败。 为什么？ 当索兰下意识提起长棍，险之又险挡住刺向眼前的权杖后，一道电光闪过他的脑海。 啊，原来是这样…… 索兰看着眼前死死握住权杖僵持住的阴影，在遇到阴影以后一直阴沉的绿眸终于有了笑意，在这股笑意下，索兰一直以来被发色眸色压下去的华美容貌终于展现出它应有的魅力。 “你和我对敌的招式，路数甚至思路，都是一样的。” 当阴影提起权杖的瞬间，索兰便下意识知道它会往哪里攻击，知道何时是对方的佯攻，知道对方攻击停歇的间隔，索兰是如此熟悉阴影的路数，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凭空而出，欲索他性命的阴影，而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家人，甚至…… 是他自己。 索兰在僵持的间隙，终于舍得将目光从眼前危险的阴影挪开，轻轻放在了地面。 深埋在地底的魔王秘境的迷宫，不知何时起，竟然也有一丝天光倾泻。 而在这股微弱的光芒中，索兰和眼前的阴影，都没有影子。 “你，是我的影子吗？”明知对方不会回答，但索兰还是自言自语问道。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人会更了解自己。 更何况…… 索兰故意放松手中长棍，而阴影在抓住了索兰这一瞬的泄力，猛然反击，手中权杖宛如觅食的猎豹一般，迅猛而又灵活扑向索兰面首，就在索兰闪身回防之时，阴影手中的权杖又灵敏一闪，直接划着长棍边缘而过，借力甩向索兰后方，狠辣直击眼前之人的后脑勺。 但在周围蛰伏许久的威慑猛然上涌，这股凌厉的攻击被早有防备的索兰当场拦下，攻击激起无数气流，索兰的黑发被隐隐吹起，但却挡不住那双深邃的祖母绿眸。 “这是我父亲在年幼时亲手教过我的技巧，”索兰面带微笑望着眼前阴影，“我可以保证，除了我和我的家人，无人知道。” “所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呢？” “我亲爱的影子。” 而在索兰出口的瞬间，一股颤动从地底深处传来，被杀戮魔王亲手封印在幽深地底的法器，仿佛吸食到了极其美味的血液，无数魔气血气被激活，在它周围缠绕的不可计数的锁链也随之动荡。 在这股动荡中，整个迷宫都在瑟瑟发抖时，隐约有裂缝出现，而数只圆滚滚的小黑球悄悄从裂缝中探出头，饱满圆润的小身躯似乎被卡在了细小的裂缝中。 “吱吱吱吱吱！”（都怪你都怪你！叫你平时不好好看守，你看都吃胖被卡住了吧！） “吱吱吱，阿鲁阿鲁？”（你以为你没被卡住吗？都怪你带错了路，要不然我们能迷路找不到陛下？） “咕噜咕噜，吱吱吱！”（我呸，是谁不敢溜走只敢跟在我屁股后面的！） “阿鲁阿鲁阿鲁？”（第一关都没人了，溜号摸鱼去迷宫散步放松怎么了？） “啊咧啊咧！！！！”（别吵了是魔王陛下啊啊啊啊！！！！） 随着第一只小黑球的尖叫，数只丰腴饱满的小黑球纷纷转移视线，将目光统一放到了和阴影僵持的索兰身上。这些小黑球模样格外令人眼熟，赫然是在第一关骨林的恶魔球！ “吱吱吱吱！”（哪怕只是分别片刻，陛下依旧魅力无边呢！） “阿鲁阿鲁咧咧咧？”（陛下是不是被面前的丑八怪缠住啦？什么东西，竟敢和我一个颜色！万一在陛下心里印象变差了怎么办？） “咕噜咕噜！”（别废话啦快帮忙！） 在同伴提示下，所有恶魔球立刻反应过来，对啊，自己要帮陛下摆脱这个丑八怪。 丑八怪，竟然胆敢在陛下面前败坏他们形象，接受来自恶魔球正义的制裁吧！ 随着第一只开始行动的恶魔球，所有圆滚滚的小黑球都张开了嘴巴，将自己牢牢贴在这道迷宫墙壁的裂缝上。 恶魔球，可以无障碍复制自己接触的任何非生物物质！ 在数只小黑球努力下，原先微不可察的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进入。 这群恶魔球，竟然复制了墙壁中的裂缝，甚至打通了秘境墙壁的通道！ 就在这条通道形成期间，被封印法器引发的震动还未停止，正当索兰极力稳住身形时，一股极其强大的吸力骤然从背后来袭，直直将他拉向后方！ “谁？！”索兰立刻警惕闪身，但只看到原先光滑完整的迷宫墙壁上，竟然凭空多了一条巨大裂缝，而围在裂缝中间的，则是无数逸散开来的魔气。 其中一缕魔气飘散到索兰绿眸前，从未听过的语言从空中传来，但索兰却听懂了对方的话。 “吱吱吱吱吱。”（陛下快走快走，我们恶魔球可是很乖很听话哒，虽然那个丑八怪和我们一个颜色，但不要不喜欢我们呀呜呜呜呜。） “恶魔球？”听到这些魔气的话语，索兰下意识放松身体，顺从被这股魔气拉向裂缝，眼角余光看到了穷追不舍的阴影，但更多的魔气上前将阴影拦截，给了索兰脱身的时间。 但这些魔气是从哪里来的？ 索兰看到上一秒还在雀跃跳动的小黑球，下一秒便消散为空气中的魔气，再无声息。 震惊，愧疚以及难过瞬间席卷索兰内心。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通过第一关打碎骨林，却将骨林上的恶魔球也连带变成了魔气，而现在，熟悉的一幕又在面前上演。 索兰回想起泽西曾经给他做的科普。 “恶魔球，拥有无障碍复制自己接触的任何非生物物质的能力，但一次复制完成后却会化为魔气，立刻消散……”索兰怜惜地碰了碰眼前魔气，眼前似乎出现了圆滚滚的小黑球身影，“你们是复制了墙壁的裂缝吗？我自己也能脱身，不用你们这么牺牲……” 毕竟他为了通过第一关，已经让恶魔球牺牲一次了。 他受之有愧。 “阿鲁阿鲁阿鲁！！！”（陛下是在怜惜我们吗？啊啊啊啊是的是的一定是的！！！） “咕噜咕噜吱吱吱~~~”（陛下，我们只是化为了魔气，进入下一轮生命循环，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会重新复活哦~~~） “吱吱吱吱。”（镇守第一关只是我们的工作而已，就拿死工资哒，陛下不必为自己的力量自责。） 当最后一缕魔气消散在索兰指间，迷宫也发现了此处漏洞，墙壁的裂缝随之闭合，在将索兰送到未知之处时，也将恐怖的阴影拦在墙壁之后。 而索兰则呆愣愣看着早就没有魔气停留的双手，无数想法奔涌而过。 既然对方是自己的影子，而影子满身魔气，他是不是真的早就堕落为恶魔？ 但魔界恶魔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坏，或者说，不是全部都是罪无可赦的坏蛋。 不过陛下是什么…… 就在索兰疑惑之时，在另一面墙壁面前，一阵水波纹从墙壁上荡漾开来，在捍卫大主教格劳瑞面前，在圣殿骑士团如临大敌的眼前，心口染血，一身狼狈的索兰穿墙而过，来到众人面前。 第18章 “诸位大人在对我做出判决前，能否让我本人开口呢？”看到熟悉的骑士凯，听着他对自己的污蔑，索兰强行整理好自己混乱的思绪，微笑看着眼前的棕发男人说道。 “我相信，光明神殿会永远追随神明，做出正确的选择。” 捍卫大主教格劳瑞轻轻点头，而一直被他妥帖安放的世界之轮碎片则在轻微颤动。 一道银光闪过，但在浓郁魔气掩盖下，无人发现。 第16章 他冷漠，居高临下，且随时审判 “尊敬的大主教，我名索兰，我想您是否知道，就在骑士团离开之后，五月花镇地牢内发现领主恶魔，引起暴动。”索兰缓缓将身体靠在墙壁上，一边平复伤口一边说道，“这一点等大主教返回便可探查，不必担心我说谎。” 格劳瑞轻轻拿出光明之剑，那双一向威严的棕眸看向了这柄圣器，圣洁剑面映照出黑发绿眸的少年，对方大抵在魔王秘境内受了重伤，脸色苍白，这股虚弱感冲淡了发色眸色带来的威严，于是便显得眼前少年的容貌格外华美。 也是这股脆弱感让对方看起来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 但不停颤动的光明之剑却一直提醒着格劳瑞，能够让光明之剑如此剧烈反应，对方身上必然隐藏着秘密。 “领主恶魔被击败逃跑，但逃亡途中，为了隐蔽恶魔气息，他附身上我的父母，为了寻回他们，我一路追踪恶魔，来到了此处，听你们说，这里是魔王秘境？”索兰平静看着格劳瑞，没有再看焦急的凯一眼，“我身上的魔气，便是在魔王秘境中沾染的，实话实说，刚刚我才和一个阴影缠斗，因突发的震动才得以逃脱，误打误撞遇见你们。” 前方是圣殿骑士团，归属于光明神殿，一向和魔界势不两立，为了不额外惹麻烦，索兰故意隐瞒自己打败并和领主恶魔合作通关的事实，尤其对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更是严防死守。 幸亏恶魔球挖掘的通道不是在圣殿骑士团眼前，对方也没有看到自己穿墙而过的场景，否则索兰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自己是如何过来的。 但索兰仍然下意识选择隐瞒了另一件事。 世界之轮。 在自己离开五月花镇前夕，索兰曾在光明神殿神甫眼睛底下，在据说拥有世界之轮力量的法器面前，引发了日月同生，黑夜白日共存的奇景。 每当索兰回想起此事时，那日从天空俯视的目光总会让他如坐针毡。 那便是传说中的神明吗？ 那股目光过于怪异，索兰下意识在回避此事。 “阴影？”格劳瑞注意到新的情报，刚想进一步询问，凯慌张的语气就蛮横打断，“胡说八道！你一个花农，怎么可能通过守门人的阻拦？更别说闯过第一关走到现在……”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力量？！你一定是恶魔！”凯说着说着，目光控制不住地望向索兰那双绿眸，那双宛如魔界圣湖永眠湖深邃的幽深绿眸…… 一阵微光好似从索兰眼中亮起，凯下意识眨了眨眼睛，但下一秒那股微光又消失了。 自己可能是太恐惧而产生了幻觉，凯慌张想到。 “大主教，您难道看不到他不详的黑发，还有那双宛如妖魔的眼……”还没等凯怒斥完，索兰的声音再度响起，因为心口的伤，他的声音难免虚弱不少，但索兰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不知道大主教有没有兴趣了解，为什么我一介花农会前往光明神殿的地牢呢？”随着索兰这句询问落下，原先宛如炮仗一般的凯骤然熄火。 凯看到索兰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那自然是因为，我们正直的骑士凯公报私仇，以巡逻命令为借口，将我朋友的父母直接关到地牢去了。” 万籁俱寂。 在猛然平静的气氛中，所有骑士都将视线悄悄放到了大主教格劳瑞身上。 谁都知道，捍卫大主教，圣殿骑士团现任团长格劳瑞最重视荣耀。为了传播神谕，保卫大陆，格劳瑞不仅亲自率领骑士团征战魔界，并在大陆数次叛乱中身先士卒，亲手斩下无数亡魂，并且在格劳瑞坚持下，圣殿骑士团进行了从上到下彻彻底底的清洗改革。 大陆现在都说圣殿骑士团是最为荣耀的职位，但谁知道，在百年前，一切荣耀都不存在。 死亡率最高，功劳却最少，只有走投无路的贫民才会选择成为骑士，甚至时任团长还数次被迫启用死刑犯。 那时候的圣殿骑士团还不叫这个名字，大家都称呼它为，死囚团。 大陆所有人都认为，成为骑士的人根本不可能活下去，直到教皇冕下提拔了平民格劳瑞。 格劳瑞亲自规范骑士的一言一行，让骑士配备上最好的武器铠甲，一一划清了各级职权，甚至数次来到教皇面前，提高了骑士的待遇……此等举措再加上无上战功，于是教皇亲自授予他光明神殿世代供奉的光明之剑，以彰显其无上荣誉。 “追寻荣耀之人，你生于荣耀。”随着教皇冕下的话落下，格劳瑞至高无上的地位就此确立。 死囚团从此改名为，圣殿骑士团。 而现在，有人亲自在最铁面无私的格劳瑞面前，亲自状告一个骑士品行不端，甚至以他的命令为借口，罔顾人命，玷污了他最看重的荣耀。 所有人都在屏气凝神等待，而索兰仍在陈述罪状。 “第一次见到骑士凯大人时，他打算强行抢夺我家的双生花，我猜是为了讨您欢心，想要抢在修士前献上此花，”索兰顶着格劳瑞日渐寒冷的目光说道，“被我拒绝后，骑士大人似乎想要杀人灭口，但我有幸逃生，再后来我朋友父母便无故被关，之后的一切您都知道了。” 索兰直视格劳瑞森寒的目光，面不改色反问，“大主教您说，对方现在火急火燎想要控告我，究竟是因为我是恶魔呢，还是对方想要……” “当着您的面杀人灭口，隐藏真相呢？” 当索兰说完后，他将手放在了自己流血的心口上，“大人，我说的一切只要您回去，一查便知，我没有必要欺骗您。” 格劳瑞没有回话，他只是深深看了眼前看似虚弱的少年一眼。 无懈可击，天衣无缝，但逻辑太过完美了，反倒惹人生疑。 更何况，他似乎在凯和索兰之间感受到有趣的力量波动。 这熟悉的力量波动……如果真是那个的话，这可不是一个普通花农能做到的事情。 索兰突然感觉心口一凉，他悄悄将目光望向了格劳瑞。眼前的大主教目光沉稳，似乎并没有被凯的污蔑扰乱心神，但却也好像没有轻信他的辩解。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对任何一方下过判决，所有人都看不清他的想法。 他似乎在等待证据，在细细考量，但又似乎在默许这一切。 但无论众人反应如何，对方那双深沉的棕眸从始至终都落到索兰身上。 那一瞬间，索兰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他在怀疑他，并且在寻找证据。 他冷漠，居高临下，且…… 随时审判。 而只要被格劳瑞找到证据，即使现在的他没有表露任何态度，未来的他必将第一个做出判决。 “大人，没有证据，您怎么能直接判定我的罪名……”凯见状骤然慌张起来，与此同时，又一次震动突然响起，所有人闻声骤然警惕，但这次震动却不是来自地底深处。 而是来自众人背后。 一阵波纹宛如水波般从墙壁涌起，紧接着菱形尖刺阴影缓缓从墙壁踏入现实，宛如死亡落下的阴影。 而现在，这个不详的阴影落在了现实。 索兰见状狠狠皱眉，而其余骑士瞬间拔出铁剑，全员严阵以待，格劳瑞立刻反应过来，光明之剑再次疯狂颤抖起来，这是今日以来的第三次。 恐怖的威慑宛如潮水般侵袭此处，众人只感觉口中的空气越来越粘稠，难以呼吸，甚至从中嗅到了几丝腥臭的血腥味…… “来者何人？”光明之剑骤然爆发出极为璀璨的银光，强行驱散令人厌恶的威压。 曾和索兰缠斗的长发阴影再度迈入现实，精致的菱形尖刺缓缓探出，紧随其后的是装饰繁复的长柄，从长柄蜿蜒而上，半月形圆弧簇拥一颗跳动的宝石出现在众人眼前，而看到这极具标志性的装饰，除了索兰，在场所有人心头都狠狠一跳。 “深渊魔杖……”格劳瑞将光明之剑横卧在前，眼眸一片凝重，“杀戮魔王亲自封存的魔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被一个怪物拿了出来。 眼前是个看不清五官的阴影轮廓，就连手中的权杖也是一片暗沉沉的灰色，就像…… 影子一般。 格劳瑞将视线放到脚下，果然，有什么该存在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这是影子。”格劳瑞的声音和另一道清越的男声同时响起，大主教扭头，看见脸色苍白的索兰正捂着心口，冲他微笑说道，“大主教，这便是我刚才想跟您说，却被人打断的事情。” 第19章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们的影子消失，并且似乎拥有了自我意识，开始追杀进入秘境之人，刚才我就是和它缠斗，结果对方竟然直接穿墙而来。” 众人听闻索兰的解释，才匆忙低头观察，果然发现了不对劲。 “我们的影子呢！” “影子活了影子活了！” 而在众人惊慌失措的一瞬间，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安静的长发阴影突然动了起来，他缓慢而又优雅举起手中权杖，周围的空气再度沉重起来，仿佛有一把恐怖的锁，监禁了众人的心脏。 无人注意的角落，凯瞠目结舌看着眼前阴影，感受着熟悉的威慑感，恐惧的目光直直越过阴影，放在了索兰那双幽深的绿眸上。 “一模一样……” 第17章 公报私仇，遗忘约定，违反誓约 索兰身上有很多秘密，格劳瑞很清楚。 他是如何进入魔王秘境，如何通过第一关，以及他刚刚感受到有趣的力量波动……这些格劳瑞都不在意。 格劳瑞自己也是平民出身，他知道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奇遇，所以他从未对索兰的能力提出质疑，真正让他在意的是索兰的立场。 能让光明之剑如临大敌，索兰究竟是人类，还是恶魔？ 格劳瑞没有发现证据，但他可以亲自寻找。 而在此期间，格劳瑞不会对索兰出手，甚至默许凯的不当之举，尽可能试探出索兰身份，而一旦被他发现真相，那格劳瑞将第一个出手，为大陆解决隐患。 在捍卫大陆这个至高荣誉前，一切都可以往后靠。 并且，格劳瑞将棕眸在索兰和长发阴影之间流连，只觉得事情越发复杂有趣起来。 既然所有进入秘境之人都失去了影子，那么眼前这个长发阴影是谁的影子呢？ 最重要的是，又有谁配拿起曾属于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的魔器，深渊魔杖呢？ 就在格劳瑞权衡时，躲在角落的凯感受着这熟悉的威慑感，视线禁不住溃散起来，在极度的恐慌下，他的记忆恍惚间回到了和索兰对决的最后时刻。 那一刻，本来胜券在握的自己动作突然呆滞，就在他疑惑的瞬间，无边无际的威慑骤然席卷全身，周身空气似乎都不再流动，全身皆被冷汗浸湿，宛如泡在森冷的血池之中，当自己回过神时，他已经狼狈跪在原地，手中铁剑早就被对方打飞，不知去向。而在那因恐惧而模糊的记忆里，只有自己僵硬的心跳和索兰那双冰冷绿眸格外清晰。 在凯每次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他都宛如沉入如那双绿眸般的永眠湖，每每都在将被溺毙的窒息感中惊醒。 顶着这熟悉的威慑，凯挣扎抬眼，在眼前看不清五官的阴影上，凯恍惚间窥见了一双幽深的祖母绿瞳孔，逐渐的，阴影和索兰的身影完美重合。 “一模一样……”凯喃喃自语。 索兰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释放出的压迫感，和眼前长发阴影释放出的一模一样。 “是你，你果然是恶魔！”在众人如临大敌时，凯浑身战栗，双目充红，宛如索命恶鬼般直指索兰，“眼前阴影就是你的影子！除了魔界恶魔，谁能有这么重的魔气……” “大主教，我曾和索兰一战，在即将取胜的最后关头，一个从未学习过光明法术的花农，在最后竟然躲开了光明法术攻击，甚至反败为胜，您知道为什么吗？” 凯满眼血丝，恶狠狠望着索兰，宛如隔空啃掉他的血肉般说道，“因为他在最后关头，暴露了他的恶魔身份，突然释放出极强的威慑感，让我动作停滞，而这股威慑感，和眼前阴影一模一样！” 罪行败露的恐慌，晋升无望的绝望，以及自从那一战结束后纠缠他多日的梦魇……无数负面情绪潮水般涌向凯的大脑，让他彻底被仇恨所控，满腔的恶意毫不犹豫全部倾洒在索兰身上，“只有主人投射出的阴影才叫影子，杀了他。” 凯仇视的目光聚集在索兰身上，“杀了他！只要杀了这个恶魔，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杀了他！他只是个恶魔而已！” “杀了他！我就可以戴罪立功，重新一飞冲天……” “杀了他，难道你们甘愿一直做驻守边境的最低级骑士吗？” “来吧，杀了他，只要杀了他，一切就都解决了，我们都可以活下去！” 看着宛若癫狂的凯，所有整装待发的骑士心中都感到一丝恶寒，但当凯一遍又一遍重申时，原先围绕在众人心中的犹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狂热。 杀了他，只要杀了眼前的恶魔，自己就不必在艰苦驻守边境，而是可以获得大主教赏识，来到主城，功成名就！ 只要杀了眼前的少年。 不，他不是少年，更不是人类，他可是潜伏在大陆的恶魔！ 来历不明的长发阴影缓缓收起了深渊魔杖，自莅临此处后，从未移动的脚步动了，长发阴影步伐缓慢而又优雅地向前走来，步步逼近包围他的骑士，即使面对无数利剑，他的步伐始终都是如此优雅，仿佛此刻挡在他面前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蝼蚁，漫不经心的傲慢倾泻而来，但原先包围的骑士却几乎无一人能招架。 在极端的狂热后，后知后觉的恐惧猛然爬上众人心头，眼前阴影如此可怕，为什么自己要面对他…… 明明只要杀了索兰，阴影会立刻消失，他们也不会有生命威胁。 对，都怪索兰，要不是他，他们怎么会在魔王秘境九死一生！ 无数魔气围绕着权杖顶端的宝石旋转，惑人的魔气随着空气中的威压，悄无声息在空气中蔓延，逐渐摧毁众人心智，看着宛如中了魔般的骑士纷纷调转剑锋，和双目充红的凯一起包围索兰后，长发阴影步伐轻盈许多，显然心情甚好。 格劳瑞则表情冰冷注视着这一切，从始至终都未阻拦。 只是区区魔气，就能让这些人丢失本心，沦为欲望的傀儡，对于这种亵渎荣誉之人，格劳瑞并没有多管闲事的心思，在他看来，这群骑士目前唯一的用处就是试探。 让藏有秘密的少年露出破绽，替他试探出他的身份立场。 看够戏后，格劳瑞转身面向长发阴影，看着他手中的深渊魔杖，强行忍耐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强的压迫感，抽出了光明之剑。 那一瞬间，此处银光流转，圣洁的气息骤然席卷格劳瑞四周，在这股仿佛净化一切的圣光中，长发阴影微不可察后退一步，显然对光明之剑颇为忌惮。 “传说中的深渊魔杖，就让我来讨教。” 无边杀意四溢。 而在另一边的战场中，索兰一手捂着染血的心口，一手紧握翻土棍，将视线从眼前包围他的骑士中移开，转而放在已和阴影对战的格劳瑞身上。 这是试探，索兰心想。 只要他在接下来，不小心暴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神秘力量，索兰毫不怀疑，眼前将荣耀视为一切的大主教，会毫不留情杀死他，为大陆除掉一切隐患。 “真是难办啊，刚刚才和阴影打过，现在又要和骑士对打……”索兰望着领头的凯，目光闪过显而易见的厌恶。 “双目通红，丧失理智……”索兰一一扫过毫无意识的骑士众人，嘲讽说道，“恐怕各位都被欲望蒙蔽了头脑，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了。” “那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索兰话音刚落，凯已经大吼一声，拔出腰间铁剑向他冲来，剑锋目标明确，直指索兰项上人头！其他骑士见第一个人冲了出去，也纷纷宛如鼠群冲来。 索兰感受到他们周身围绕着无尽魔气，生机将近断绝，宛若死人。 这般模样，也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来自凯的第一剑已经逼近眼前，索兰弯腰闪避，手中长棍耍的虎虎生风，当机立断扫向他的双腿，当凯狼狈倒地，索兰顺势起身时，无数铁剑又近在眼前，狠辣刺向他的脖颈！ 长棍在最后一刻死死抵住无数铁剑，就在双方僵持之时，铁剑上原先镌刻的符文激发，无数铁剑交叠，多个光明法术在短时间内就叠加出堪称恐怖的破坏力！索兰瞳孔骤然紧缩，刚想撤力后退，又有众多骑士宛如幽灵般闪到他的背后，冲他扬起了手中长剑，准备砍断他的脊椎！ 左右夹击，腹背受敌。 索兰本就身受重伤，况且哪怕在和多个骑士激战，索兰也能感到捍卫大主教的视线时不时掠过自己，显然对方无时无刻不在试探，即使身体内的神秘力量疯狂躁动，索兰也要硬生生压住不能泄露一丝一毫，否则恐怕下一秒闪过他脖子的，就不是这群骑士的铁剑，而是光明之剑！ 身受重伤，以一敌多，力量受限…… 索兰再一次深陷绝境，命运悄然向眼前少年露出狰狞微笑，准备伺机将其吞噬！ “去死吧！”凯满脸憎恨看着索兰，看着那双曾让他夜夜恐惧的幽深绿眸，“那么恶心的眼睛，就像霉菌一样，果然是恶魔，就连眼睛都那么令人作呕……” 第20章 “先把你的眼睛挖下来吧，你说，恶魔会感受到痛吗……” 话语落下，被击倒在地的凯拿着铁剑，满脸快意向上狠刺索兰心口，光明法术的气息在剑锋凝结，看着索兰苍白的脸，凯恍然间望见了一副画面：就在和索兰对决的那一刻，没有那股摄人的威慑，自己的铁剑携带着无可匹敌的光明法术，狠狠刺中对方心口，他得到大主教欣赏顺利晋升，所有的一切就此结束…… 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我好像能呼吸了，阴影的威压似乎消失了……” “我也感受不到了……” “果然！那个阴影就是他的影子，他就是恶魔！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活下去……” 三面夹击下，索兰原先便被重伤的心口再次流出血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滴心头血沿着剑锋滴落，溅在了凯的脸庞。 莫名的刺痛顿时刺入凯的心脏，就在他怔愣之际，他突然看到索兰深陷绝境的绿眸闪过点点碎光。 一句莫名的吟语突然在凯和索兰脑海同时响起： “公报私仇，遗忘约定” 那道声音说到此处，恶意地顿了顿，之后一字一句说道， “违反誓约。” 第18章 这可不是宝石，而是仍在跳动的心脏 “违反誓约。” 当这句吟语最后一字落下，莫名的力量骤然席卷此处，瞬间抵消了一直蔓延在空气中的阴影威慑，这股力量动静太大，甚至就连正和长发阴影对战的格劳瑞都将视线投射过来。 “果然是誓约……”格劳瑞眯起眼睛想要仔细观察，但却被阴影抓到破绽，被逼的连连后退。 “战场对决，分心大忌。”格劳瑞将试探视线收回，转而重新关注眼前战局，“你究竟是谁的影子？竟然能握起深渊魔杖？” 看着那极富标志性的，仍在跳动的宝石，格劳瑞在心中冷笑。 这可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宝石装饰，毕竟又有哪个宝石会跳动呢？ 这是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被杀戮魔王杀死的，所有手下败将的心脏。那柄权杖就带着无尽的怨念，被杀戮魔王强行压制，直到他突然去世。 “传说，杀戮魔王特意布下秘境，除了等待后继之人到来外，还有压制这柄魔器的意思……”格劳瑞试探的目光落到眼前阴影身上，“那么究竟是谁的影子，有资格握起这柄权杖呢？” 手拿权杖的阴影是长发，但索兰却是短发，不过身高体型却很相似…… 与大主教游刃有余的思考不同，索兰这边，原先焦灼的战局被突然打断，索兰终于获得一丝喘息之机，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并不轻松，甚至隐隐有几分灰败之色。 这是什么力量？什么誓约？他暴露了吗…… 还没等索兰理清思绪，那道吟语再度升起，“违者自负……” 一股力量波动骤然从凯身上爆发，周围原先包围的骑士见状，保命的想法瞬间占据混沌的大脑，屁滚尿流离开索兰，就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浓重的窒息感骤然涌上凯的大脑，而当凯匆忙抬手想要捂住脖颈时，他却惊恐发现自己的双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片看不清的阴影。 索兰捂住自己流血的心口，看着凯大惊失色的面容，危机之时，一道宛如闪电般的灵光闪过他的大脑。 索兰终于想起了这个契约是什么。 那是一切的开端。 最初自己在和凯对决时，以防自己输给对方后被故意报复，索兰曾经和凯约定一个挑战。 “胜者将获得战利品，挑战结束后，双方都既往不咎。如若违反，将降下惩罚。” 当凯违背誓约，公报私仇时，这个挑战就没被遵守，而现在，惩罚如约降下。 “我的手，不不，我的身体……”无尽惶恐宛如海啸般将凯彻底淹没，众目睽睽之下，从双手开始，凯的身体依次变成了漆黑的阴影，并且，这股异变还在进行，并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蔓延到凯的头颅。 “唔唔唔……”凯的口腔已经被阴影彻底异化，这让他连呻吟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化为异形，但最恐怖的是，随着阴影继续蔓延，凯逐渐丧失其他感官。 如今在众人面前的，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是和长发阴影无异的影子。 但可悲的是，这个“影子”竟然还残留几分意识。 “影子”似乎意识到什么，挣扎着爬向索兰，在其余骑士都惊恐后退时，他倔强爬到了索兰脚下，用那只已经不能算作手的部位，颤抖地抓住了索兰一片衣角。 “求求……” 索兰面无表情看着这个先前不可一世的骑士，缓慢而坚定地抬起脚，将他的衣角抽了出来。 “恶魔，你做了什么？！你敢当面残杀圣殿骑士团……”一个勉强留有几分理智的骑士，满脸崩溃地指向索兰，“恶魔……” 他们记忆不清，只知道本来他们正处于优势，甚至即将杀死索兰，但变故突发，让凯变成了这样。 “你还有意识吗？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吗？”索兰目光冰冷望着早已异化的凯，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质问，语气毫不留情，“即使没有我，你也会变成这样。” 诚然，凯突然异化成阴影，确实是有违反誓约的惩罚推动，但真正起到决定作用的，是魔王秘境本身。 “异化早已开始，在你们沉迷于杀戮欲望，一厢情愿想要杀死我时。”索兰将视线从凯身上移开，面无表情巡视四周的骑士，将他们惊恐的面容看的明明白白。 “我现在还能感受到来自长发阴影的威慑，这股威慑从始至终都在空气中蔓延，即使在各种因素阻挠下，也只是削弱，只要我们身处其中，怎么可能会完全摆脱它的影响？”被索兰那双幽深绿眸巡视，所有骑士突然如同坠入冰窟一般僵硬。 “但是你们，在先前追杀我时，竟然说威压消失了。”索兰目露嘲讽看着所有人，“我看，恐怕不是威压消失了，而是你们在逐渐被阴影同化，所以长发阴影没有攻击你们吧？” 索兰从这群骑士的表现中，已经推测出魔王秘境第二关的隐藏规则。 第二关明面上是要收集钥匙，找到迷宫出口，但在寻找钥匙期间未免也太过平和，而现在，真正的杀机已经向所有人展开了可怖的面目。 影子。 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影子，而那些影子则纷纷拥有自我意识，正在对挑战者进行屠杀，而索兰怀疑，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让影子不再攻击。 那便是同化，当挑战者在危机逼迫下，心智全失，丧失人性，便会不知不觉同化成影子本身，其余影子自然不会继续攻击同类。 但当挑战者被同化成影子后，他还会活着吗？ 索兰望着已经异化为影子，消散在空气中的凯，目光一片平静。 公报私仇，自作自受，对于这种人，索兰不会同情。 第一次已经因为种种顾虑放过了他，第二次便不会放过。 在凯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恶行，才向索兰求救，还是下意识在向有能力解救他的索兰求救？ 随着凯的死去，这个问题再无答案，但索兰也不需要答案，他只是将冰冷视线望向了这群骑士，“凯不过是因为违反誓约，加速了异化过程而已，但你们……” 在誓约触发时，索兰就感知到格劳瑞观察自己的眼神，既然已经隐藏不住了，索兰干脆就将之放在明面，反正自己和魔界的联系没有暴露，刚刚的誓约也只能证明他有能力而已，却证明不了他是恶魔。 死寂。 近处格劳瑞还在与长发阴影缠斗，但原先猎杀索兰的狂热氛围早已消失殆尽，遗留在此处的，只有宛如墓地一般的死寂。 “不，不可能，我怎么会死呢，我怎么会变成影子呢……”一名骑士率先忍受不了残酷事实，猛然抽出铁剑，“借口，一切都是你这个恶魔残杀的借口！” “魔王秘境第二关只是探索迷宫而已，怎么可能会有这个规则！” “编的，都是这个恶魔瞎编的！一定是他为了活命，暴露了身份！” “杀死他！只要杀死他，恶魔的诅咒就可以破解，我们都不会死！” 最寂静的绝望催生出最狂热的渴望，所有骑士在死亡阴影下彻底丧失理智，在面对唯一可能解救性命的方法前，没有人愿意退缩。 他们退无可退。 “都是你逼我们的，恶魔！”无数铁剑再次编织成稠密剑雨，并且在狂热的求生欲催使下，这群骑士的攻击更加猛烈！ 一群亡命之徒。 而索兰在刚刚的风波中获得了几分喘息，在短暂休息后，伤口已不再流血，索兰应对也更加得心应手，甚至在防守的间隙中，索兰还有余力观察四周，因此他并没有错过那一股震动。 又一股震动响起，索兰和格劳瑞同时敏锐意识到这一点，就在两人严阵以待时，又一道波纹在墙壁上荡漾。 第21章 一个满是血迹的人影被率先丢了出来，狼狈不堪滚到索兰面前。 长发凌乱不堪，沾染了血迹和脏污缠绕在脸上，全身皆是被腐蚀的凄惨伤口，至今昏迷不醒，但即便对方如此狼狈，索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领主恶魔，泽西！ 发生了什么？ 就在索兰警惕心拉到极致时，一道剑锋阴影缓缓从墙壁上探出。 锐利剑锋，剑身，最后是精致盔甲和骑在身下的高头大马…… 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阴影跨越空间，来到了所有人面前。 又一个影子？！ 在意想不到的惊讶中，索兰觉得眼前阴影似乎有些眼熟，尤其是他手中握着的长剑，哪怕只是一片灰蒙蒙的影子，还是让他感到熟悉…… “啊，我的影子来了。”看着如临大敌的索兰，格劳瑞一边抵挡阴影攻击，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认出了自己的影子，甚至还有几分心思调笑。 听着大主教的话，索兰缓缓瞪大了双眼，但却远没有格劳瑞那般平静。 怪不得眼前阴影让他感到分外眼熟，骑士阴影手中握着的剑，剑柄之上橄榄枝环绕，这不就是…… 光明之剑吗！ 第19章 平平无奇花农，翻土省力秘技~ 光明神殿三位大主教之一，圣殿骑士团团长，捍卫大主教格劳瑞的影子，手握光明之剑，也来到了此处！ 索兰一脚踹开挡路的泽西，将视线放到了骑士阴影上，与此同时大脑在飞速运转：骑士阴影会攻向哪一方？他完全复制了大主教的能力吗？如果他攻向自己…… 无数繁杂思绪还未解决，骑士阴影已经铮然抽出光明之剑，即使只是个阴影，但依旧难以磨灭属于圣物的光明气息，而现在，这柄巨剑阴影在疯狂颤动，随着光明之剑的指引，骑士阴影将目光投向了索兰。 索兰内心猛的一沉。 “难道影子也会和主人心意相通吗……”看着毫不犹豫向索兰奔去的骑士阴影，格劳瑞微微扬了扬眉。 先前那群骑士早就被影子同化，在格劳瑞看来，这群亵渎荣誉之人迟早会丧失战力，已经失去了试探索兰身份的资格。 但就在这股担忧升起后，又一个阴影来到此处，看着被他随意扔到此处的泽西，格劳瑞目光深沉。 一个领主恶魔都在骑士阴影下不堪一击，倒是比那群小丑更适合试探索兰。 他现在已经知道索兰拥有缔结誓约的能力，那么骑士阴影又能为他试探出多少东西呢？ 在更加强大的死亡威胁下，眼前深受重伤的少年，会暴露出他的底牌吗？ 看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骑士阴影，余光满是丧失理智的亡命骑士，索兰面上一派平静，但手心却早就布满冷汗。 那双宛如沼泽的粘稠视线一直如影如随，即便索兰内心再焦急，也不可能自投罗网，主动暴露身上来自魔界的神秘力量。 也就是说，这一战，他只能靠自己。 但没关系，在过去的十八年里，索兰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哪怕没有这股莫名苏醒的力量，索兰仍旧是索兰。 看着身骑高头大马，毫不犹豫向自己冲来的骑士阴影，过往数年苦练的剑法在索兰心中划过，无数日日夜夜流下的汗水凝结在他手心，而长棍却始至终都牢牢握在索兰手中。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被格劳瑞妥帖存放的世界之轮再度运转，它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在默默等待。 等待命定之人和自己产生共鸣。 砰—— 激烈撞击声响起，翻土长棍和光明之剑狠狠撞击，在铮然相撞的剑鸣声中，索兰恍惚间与骑士阴影对视，恐怖巨力骤然施压在那根长棍上，但长棍依旧挺立，始终没有断裂。 “那根长棍，竟然连我都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格劳瑞的目光依旧紧随索兰，“尽管只是阴影，但仍然具备光明之剑大半能力，但它竟然能抵挡且不断，那就说明……” 这跟长棍恐怕和光明之剑不相上下。 越来越有意思了。 正当索兰和阴影缠斗时，早已丧失理智的骑士宛如虫群般扑了上去，他们和影子的同化早已开始，骑士阴影不会攻击他们。就在索兰被两波夹击逼退数步后，一个堪称豪赌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 在无穷压力下，一滴汗水沿着索兰的脸庞划过，那双祖母绿眸在阴影逼迫下愈发幽深，在其中，隐隐闪烁着疯狂而笃定的光芒。 索兰看着双手已经同化为影子的骑士，感受到了骑士影子散发出的光明法术气息，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 就在阴影和亡命骑士不断逼近时，索兰猛然甩棍上前，趁着众人一瞬间的后退，索兰调转方向，一把拎起昏迷的领主恶魔—泽西！ “抱歉了。”索兰毫无诚意拎起泽西，长棍甩的虎虎生风，而后在众目睽睽下，直接将昏迷的领主恶魔扔了出去！ 扔去的方向是—— 骑士阴影！ 看到凭空袭来的领主恶魔，骑士阴影的高头大马骤然停顿，即使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索兰仍旧从马匹焦躁不安的步伐中窥见一丝厌恶，果然，就在泽西飞到中途时，骑士阴影就已经高高举起了光明之剑。 与此同时，格劳瑞又一次和长发阴影相撞后，趁机后退了数步，和在另一方战场的骑士阴影同步举起了手中之剑。 “圣光普照！” 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格劳瑞口中响起，一黑一白两柄光明之剑同时绽放银光，剑柄的橄榄枝似乎活了过来，两股圣洁之光交相辉映，短时间内就照亮了整个空间，无边圣洁气息涌起，随着光明不断蔓延，自长发阴影到来后浓重的魔气终于被消弭净化大半，甚至就连空气中无孔不入的威慑都随之消失。 索兰耳边响起庄严的祈福之歌，就在阳光照耀的地方，索兰似乎看见无数金发小童身穿祷告服，正闭眼虔诚吟唱，唱诗班的歌声随着圣洁之光蔓延，在光线折射中，好像有洁白羽毛从天而降，散落此处。 一片羽毛落到索兰手心，就在这一瞬间，周围一切似乎都被停止，只有一道神圣到无法描述的慈悲声音从高空飘来。 “我宽恕你。” 心灵一阵震颤，随着一声厚重的钟鸣，在缓缓消逝的唱诗班歌声中，一切异象随之消失。 索兰回神后，只惊觉伤口已经恢复，不再流血，而原先不可一世，早被欲望吞噬的亡命骑士，则全部倒在地上，根本无力起身。 “这是……”索兰将目光放在格劳瑞上，绿眸和棕眸对视，在长发阴影暂时被逼退的空隙间，格劳瑞缓缓冲索兰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光明之剑的法术之一，圣光普照。来自神明的仁慈光辉，净化一切黑暗不详，治愈痛苦伤痛，为众人带来希望。” “但只有人类才可以恢复伤痛，而此招对于邪恶生物而言，无异于剧毒。” 格劳瑞目光深沉打量索兰，“你能够在圣光普照下治愈伤口，而不是直接灰飞烟灭，看来你不是魔界恶魔，不过……” 那双棕眸沉沉落在索兰身上，“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看不透……” 格劳瑞还未想好如何处置索兰，被暂时逼退的长发阴影已经卷土重来，格劳瑞不得不再次专注战局，只有一句风凉话隐隐传来。 “你还是先努力活下去吧。” 索兰扭头，将视线重新放回眼前的骑士阴影，眼中神色莫名，“这是当然。” 看来他先前赌赢了。 索兰一直以来都有个疑惑，拥有自我意识的影子，究竟能将本体实力发挥多少？从刚才不逊于格劳瑞本尊的圣光普照看来，恐怕还原度极高。 既然如此，又一个有趣的猜测来了，阴影不会主动攻击被同化为影子的人，那么无意被动攻击算不算呢？ 看着全身大半都被同化为阴影的众人，当索兰被双方夹击时，一个疯狂的破局之法涌上他的脑海。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就让骑士阴影的光明之剑，对上被欲望吞噬头脑的骑士，又该如何？ 既然阴影不会主动攻击被同化之人，那索兰找个苗头，引燃一切，而后让丧失理智的骑士被炮火殃及，又该如何？ 而那个苗头，引火点，就是领主恶魔泽西。 既然是捍卫大主教格劳瑞的影子，那自是对魔界恶魔恨之入骨，当泽西被当作引爆的火星时，骑士阴影果不其然举起了光明之剑。 索兰没有预料到格劳瑞本尊也会同时出招，但这只会让计划锦上添花。 看着被圣光普照净化，再无行动能力的骑士众人，索兰将视线从他们身上挪开，双手死死握住翻土长棍，双眸满是战意凝视眼前的骑士阴影。 现在他的敌人只有这一个了。 就在索兰挥舞剑法和骑士阴影再度撞上时，脑海中却再度怀疑起了魔王秘境。 准确来说，是魔王秘境的创立者，杀戮魔王摩尔索斯。 第22章 这位魔王的想法实在太奇怪了。 在迷宫里，本该身处黑暗的影子却在阳光下复活，只有主动投身黑暗才可躲避厮杀，但当闯关者沉入黑暗的那一刻，等待他的却只有死亡。更有意思的是，明明是魔界魔王创办的秘境，但光明者的影子仍是光明，黑暗者的影子仍是黑暗，杀戮魔王似乎并不排斥光明，却又在尽己所能暗示相互厮杀，真是…… 恶劣至极的设计。 浓浓恶意扑面而来，索兰只想骂他一声变态。 但索兰坚信，杀戮魔王所作一定是有目的，只不过真实被掩藏在层层矛盾表象之下，等待闯关者前去挖掘。 第一关考验的是力量，那么第二关兜兜转转这么多，考验的究竟是什么？ 就在索兰沉思间，骑士阴影再度发力，索兰应对不及，只能仓促提起长棍，险之又险挡住光明之剑后，刻入骨髓的身体记忆苏醒，索兰下意识放松力气，让长棍直接划着宝剑边缘而过，同时借力甩向阴影后方，狠辣直击阴影的后脑勺。 借力打力，声东击西，这是索兰从父亲邦那学来的技巧，也是先前试探长发阴影的一招。 当索兰趁着骑士阴影狼狈躲避，顺势脱身之时，格劳瑞阴魂不散的目光再度袭来，不过这一回，对方视线满是震惊，“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招？！” 索兰迅速后退，确定拉好安全距离后才平静开口： “我家用来翻土省力的，”似乎觉得这样太过随便，索兰又认真补上一句，“用上这招后，我家双生花长势特别好，供不应求呢！” 格劳瑞：…… 不知为何，他突然不想继续试探，而是直接捏死眼前的臭小子。 这一招来自光明神殿的秘法，是他能用来翻土的吗？！！！ 第20章 可我只希望他快乐 光明神殿传承悠久，除了耳熟能详的各类光明法术外，内还有秘法无数，唯有位高权重者方有资格接触。 格劳瑞就任捍卫大主教后，才有资格接触高级别秘法，因来源格外珍贵，格劳瑞记忆也格外深刻，他绝不可能认错！ 按压住惊愕，格劳瑞意味深长看了索兰一眼，“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此招，但能够作为光明神殿的秘法之一，绝不仅仅只有此等威力。” “不要玷污秘法的荣耀。” 光明神殿秘法之一，由神殿上一任勇者所创的剑法——日月剑法。一招千变万化，但却始终如日月般瞩目，无数光明法术费尽心力也召唤不来的光明元素，只要沿此剑法运转，自会主动附庸。 因其对光明元素的恐怖吸引力，被定为光明神殿秘法之一。 但自上一任勇者离去后，光明神殿内就再也无人学会。 格劳瑞目光复杂，伴随着试探，索兰身上暴露的秘密越来越多，眼前之人宛如一湾深潭，就像他那双幽深绿眸般，仿佛只要凝视便会不经意间溺死其中。 既然能不被圣光普照伤到，大概率与魔界无关，等出了魔王秘境后，还是将索兰带回主城吧。 天才总是有常人难以理解之处，而此等天才，不能在边境默默无闻。 索兰不知道格劳瑞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怔愣凝视自己双手，大脑还在消化格劳瑞的话。 光明神殿的秘法是什么？这不就是父亲教给自己的翻土技巧吗…… 先前刻意被索兰强压的疑惑在此刻疯狂上涌，无尽的迷惘立刻将索兰淹没。 自己的父母可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幼时两人频繁的外出，回来时总是难掩的疲惫，如今的主动失踪，以及现在被揭露的神殿秘法…… 这一件件，一桩桩，在被过去的自己刻意催眠，合理化并转移注意力的假象，终于被现实彻底掀开。 不说别的，能让捍卫大主教都震惊的秘法，怎么是普通人能接触的？ 最初的领主恶魔意外暴露，被击败后附身的父母幻影，这一连串巧合至极的事情，是不是就是他们亲手设计？ 数日前，当自己在家中发现谜题的那一刻；不久前，当自己意识到领主恶魔暴露是层层巧合的那一刻；更早之时，当自己预感父母可能不在神殿地牢的那一刻；甚至就在一切发生的当晚，当自己回家发现父母不在，而家意外整洁并和全家福对视的那一刻，索兰的内心就已经隐隐告知了答案—— 父母两人身上藏有秘密，而现在，他们主动失踪，正是揭晓秘密的时候到了。 可索兰却突然感到很委屈，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很矫情。 既然早就知道了答案，知道了所谓的失踪大概率是他们自导自演，那当初自己一厢情愿，追随父母两人留下线索一路来此，来到这个诡异的魔王秘境，又算什么呢？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像先前所说找到他们吗？ 不是。 索兰在下意识回避现实，下意识在否定一切，下意识想要主动用意外刺激来掩盖真相，甚至索兰在出发前还怀有几丝天真至极的幻想，自己能在魔王秘境找到失踪的父母，可以亲口询问为什么他们要突然离开？可以委屈抱怨一家人原先平静的生活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但是没有，一切只有冰冷的现实。 可索兰不愿面对现实。 毕竟，如果父母两人藏有秘密，那么他们和自己生活的一切都是伪装吗？是为了更好潜伏在边境的伪装？那他们一家又算什么呢？一家人在五月花镇生活的十八年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又算什么呢？ 是和这股不合时宜的委屈一样，自己也是某个不能暴露的伟大计划中，不合时宜的碍眼污点吗？ 没人愿意接受并承认，自己过往十八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是身边之人从未当真的，一场终会落幕的戏剧，而从始至终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一人入戏。 索兰有种预感，父母两人不会和过去一样回来了。 当戏剧谢幕，主演早就离开之际，只有一个小炮灰傻乎乎留在原地，倔强等待戏剧重启，妄图沉浸在美梦中，再不醒来。 过往一起生活十八年的亲情，也和戏剧一般全是虚假吗？而当戏剧落幕后，家已经不再，自己又属于哪里，又该去往哪里呢？ 现在，这个一厢情愿的傻子终于被现实彻底泼醒，骤然险入了深深的迷惘。 还没等索兰从这股极为强烈迷茫中脱身，骑士阴影永不间断的攻击再次到来，先前被索兰攻击打断的攻势再度凝聚，剑锋如影随形，高头大马的嘶鸣响起，虎视眈眈紧盯眼前目标。 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索兰强行将心绪收回，但视线始终不能凝聚。 他只要看到自己的双手，看到手中紧握的翻土长棍，过往和父母相处的一点一滴便如井喷般浮现在他脑海。 砰—— 光明之剑和翻土长棍再度狠狠相撞，索兰被步步紧逼，铠甲的寒意已经近在眼前，仿佛游蛇般顺着长棍爬到他的双手，此时此刻，不止双手，索兰全身也变得无助。 锵—— 刺耳摩擦声划过，手心冷汗涌起，在骤然逼近的森冷阴影中，索兰全部力气仿佛被卸去，在下意识退后一大步后，这跟伴他多年的长棍，自进入魔王秘境后第二次脱手。 扑通—— 长棍滚落在地，而骑士阴影的剑锋已经抵上了索兰心脏。 就此结束了吗？格劳瑞失望地望着索兰这边，眼前满是谜题的少年，即将止步于此？ 倒是可惜，他手中那根材质不明的长棍，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神殿秘法，以及各种莫名的神通…… 而索兰则是视线涣散，第一次感到绝望。 想要活命，就要暴露自己身上和魔界紧密关联的力量，但之后却会被大主教视为异端，率先追杀；不暴露神秘力量，那就只能等待被刺破心脏，血洒当场。 更何况，即使真的活下去又能如何？出了魔王秘境之后呢？自己又要往何处去？自己已经没家了，哪里又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一股难以描述的刺寒凉意自心口袭来，索兰木然低头，是刚被治愈的心口又流血了吗…… 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在索兰出乎意料的惊讶目光中，光明之剑的阴影抵上身前，却在心口前方一动不动，似乎被什么死死挡住，再不能前进分毫。 索兰的眼角余光窥见一丝绿意，一朵花突然在他心口盛开。 这是…… 索兰僵硬的大脑终于被这股凉意冻醒，这是他进入迷宫后，经历秘境主人的幻境考验后获得的奖励。 不完整的迷宫钥匙。 谨慎起见，在遇见长发阴影袭击后，他将这块石头悄悄藏在了自己的心口前方。 这是一块双生花形状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绿光泽，似乎在水中浸泡许久，宛如深潭的凉意骤然上涌，这股凉意不止让索兰大脑清醒，也让他想起了幼时的一件事。 “爸爸，这块石头好凉啊……”年幼的小索兰正在农庄翻地，一时不查碰到埋在土里的碎石，整只团子直接被绊倒在地，摔了一个狗啃泥。 第23章 “摔了不喊疼，先说石头凉，你真是我儿子吗？怎么这么傻……”妈妈莉莉数落的声音传来，一脸嫌弃看着邦像拔小萝卜头一样，把小索兰从地里捞起来。 “还能站起来吗？”邦担忧擦着索兰脏兮兮的小脸，“要不爸爸教你一个小技巧？学会了就可以轻松翻土了。” “是什么？”小索兰好奇看着高大的父亲，身旁原本看戏的莉莉脸色骤然一变，“儿子才几岁你就教他……” “先打下基础，总比日后遇到危险什么都不会强。”邦随便拿起一根棍子，拉着小索兰开始演示，“声东击西，借力打力……” “对，没错，就是这样，索兰真棒……” 幼时的小细节索兰已经忘却，但神奇的是，本该结束的回忆却毫无道理地多出来一段。 “真的没问题吗？”莉莉看着认真练习的小索兰，神情没了往日的随性，紫眸里难得是担忧，“等他长大后，会不会怪我们……” “此事一旦开始，就没有结束的道理，你一向比我识的清，怎么反而犹豫？”邦的金发在风中飘扬，看似冷硬的话语，但双手却始终紧抓衣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莉莉的神情骤然变得坚毅，“你说的对，没有结束的道理。” “长大后，他要恨我们的隐瞒就恨。一意孤行，这件事我们本来就做的不对……” “可我只希望他快乐。”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滴泪流下，泯灭在时光中，再无声息。 数年后，后知后觉想起这段回忆的索兰，恍惚间也流下一滴泪水。 是他钻牛角尖了，将欺骗隐瞒直接等同于虚伪。 若父母真和自己毫无感情，那为什么还会有多年来，虽心知肚明却从未停止的谜题？日日夜夜的陪伴，藏在角落的关怀…… 终归是放不下。 “我会活着出去。”索兰目光史无前例的清明。 他一定会活着出去，并亲口探明一切的真相，无论是父母的真实身份，还是自己身上的神秘力量！ 这才是他即使知道父母主动失踪，仍坚持来到魔王秘境的目的！ 一往无前。 第21章 谢邀，家里唯一靠谱的成年人（小孩） 骑士阴影的剑锋被石头挡住，攻势猛然停滞，而索兰抓住对方迟缓的一秒，一个翻滚重握长棍，再次整装待发。 格劳瑞微微扭头，他看到先前颓废的少年浑身一变，似乎在对方重新站起来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 索兰握紧了手中长棍，脑海中再次回忆起幼时的教导。 “爸爸，就用这根棍子能翻好土吗？是不是太简陋了？”小索兰看着眼前异常随便的长棍，小小的眼中满是嫌弃。 “没准眼前的棍子是什么神器呢，”邦笑看眼前的团子，“并且连棍子都用不好，索兰长大后要怎么用剑呢？” 小索兰眨巴眨巴圆溜溜的眼睛，觉得爸爸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继续握着长棍学习“翻土”技巧。 “单纯用蛮力翻土反而是最费力的做法，”邦耐心望着小索兰，金发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微光，“但在日积月累的练习后，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哦。” “什么奇迹？土会自己翻好自己吗？” “说不定呢。”金发男人冲小索兰微笑，同样是绿眸，但对方的望起来就像充满生机的柳叶，和那头金发格外相衬。 “只要索兰认真练习，感知周围，那所有的一切都会来帮你哦。” “故弄玄虚。”旁边的黑发紫眸女人显然极为嫌弃这种“诱哄”，哈欠都快打到天上去了，莉莉懒洋洋在躺椅上伸了伸懒腰，“儿子，要不要跟我学更厉害的？” “我保证比用那棍子傻愣愣翻土强多了！” “妈妈，但我想先学翻土。”小索兰一板一眼说道，莉莉闻言绝望看天，“天哪，儿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像我……” 还没等莉莉哀嚎完，小索兰又格外老成解释，“你们都不干活，我要先学会种地养活我们。” 邦/莉莉：……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子，就是有责任心……” 午后的暖阳温和照进这片农庄，温馨的氛围仿佛跨越了时间，和此刻魔王秘境内的阳光一起，让长大后的索兰恍惚间再次感受到年幼时的幸福。 心中一块地方在软软发烫。 “我想，我似乎找到了战胜你的方法。”索兰灵活甩动长棍，目光如炬和骑士阴影对视。 在过往的一切对决中，索兰都是依靠神秘力量辅助，自己舞棍对敌，但平心而论，如果只有威慑和物理攻击，自己真的能和领主恶魔，甚至长发阴影对打吗？ 一直以来，是不是还有另一股力量被自己从头到尾忽略？ 这股力量虽然不如神秘力量那般强势，但却润物无声萦绕他的周身，始终存在。 “单纯用蛮力翻土反而是最费力的做法。”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此招，但能够作为光明神殿的秘法之一，绝不仅仅只有此等威力。” “所有的一切都会来帮你哦。” …… 如果这真的是来自光明神殿的秘法，那一定是和光明法术或光明元素有关。 正如魔界攻击都以魔气为基础，光明法术自然也有依托，那便是光明元素。神殿修士会采用各种方法，或吟唱或布阵，或画符或舞蹈，聚集的光明元素越多，其施展的光明法术威力便越强。 但光明元素一向玄之又玄，无人知晓要如何吸引，可能有人穷尽一生都与之无缘，也可能有人随意挥手便有无数主动前来。 一句话总结：看命。 索兰回想起父亲在过去反复强调的要点，如果父母真的身份不凡，甚至是有意识教自己秘法的话…… 索兰双手握紧长棍，再次像昔日的孩童一般，认真演示自己无意间练习十几年的“翻土技巧”。 过去一心只想种地，每次使出“翻土技巧”后，索兰只觉得土地格外松软，翻土根本不用费力，但现在，当索兰有意识感知四方后，突然觉得周围有什么未知力量在涌动。 很活跃，仿佛跳跃的火星，流淌的河流，解封的冰层，在热烈而永不止息地流动。 正如世间万物。 索兰突然意识到，自己发现了遗落的另一个世界，它的存在却被自己视为理所应当，以至自己忽略许久。 昔日熟悉的一切似乎都变了模样，无数隐约光点在目之所及内闪烁，明明是最微小又最不显眼的存在，明明该如尘埃般渺小，却仿佛塑造了世界。 或者说，它们正是世界本身，就如尘埃。 谁说随处可见的尘埃不是世界本源呢？ 而现在，这群光点陆陆续续脱离，宛如蒲公英浩浩荡荡回到索兰周便，逐渐降落在手中那根简朴长棍上。 索兰似乎感受到它们在呼吸，在欢呼，在跳跃。 格劳瑞和骑士阴影的光明之剑再度同时剧烈颤动，仿佛感受到未知的召唤。 “第四次……”格劳瑞目光难辨望着索兰，“这是第四次反应，有一半是因为他……” 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与此同时，骑士阴影感知到光明之剑的躁动，稍有减缓的攻击重新凝聚，高头大马再度发出嘶哑鸣叫，覆盖全身的铠甲折射出森寒银光，宛如一座威严而不可撼动的大山，携带无边威势向索兰奔来！ “是你们吗？”索兰看着眼前跃动的光点，温暖的金光照亮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在过去，是你们一直在帮我照料双生花吗？” 索兰感到手心变得温热，当他沉下心与光点感知时，索兰感受到长棍在震颤。 此时此刻，和他的心跳同振。 “光明元素？”格劳瑞同样感知到了什么，一向威严的棕眸满是诧异望向索兰，他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光明元素在向眼前的少年汇聚。 “这是你为他震动的原因吗？光明之剑……”格劳瑞退后一大步，长发阴影攻势突然减弱，这也给了格劳瑞思索的时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就领悟神殿秘法，甚至对光明元素拥有无与伦比的亲和力……” 他究竟是谁？ 格劳瑞在思索间隙，猛然想起了教皇曾经说过的话。 “神明降下神谕，勇者现世，世界之轮感受到他的存在，它告诉吾，他离你很近。”头戴冠冕的教皇站在世界之轮前，亲口向他布下神谕。 当这个堪称爆炸的猜想冒到格劳瑞脑海，格劳瑞第一想法不是发现勇者的惊喜，也不是完成教皇冕下任务的兴奋，而是深深的不可置信，自进入魔王秘境以来，格劳瑞第一次堪称慌乱地拿出世界之轮碎片，但这块神明赐物却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不是吗…… 得到这个答案后，格劳瑞不知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松气，而与格劳瑞复杂思绪不同，索兰这边的战斗异常简单。 “这就是光明元素吗？对不起，过去是我愚钝，没有认出你们，白白让你们帮我翻了这么多年土……”索兰怜惜抚摸长棍，而他的视线始终盯紧眼前敌人。 第24章 或者说，是敌人的行动轨迹。 当索兰如父亲所说，感知四周时，他看到的是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俗世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真正控制一切的是悬浮在周身的光点，随着光点轨迹的改变，力量也随之发动。而现在，索兰眼中只有光点。 那就意味着，他看穿了一切。 无论是对手现在的进攻路线，还是将来的攻击角度，甚至是他每一丝移动激起的余波，在索兰眼中，一切都变得清清楚楚。 恍然间，索兰觉得自己好像触摸到世界的心脏。 砰—— 长棍准确落在骑士阴影的攻击方位，趁阴影怔愣瞬间，索兰顺势而上。经过十几年的练习，晦涩难懂的秘法在他手中变得简明易懂，仿佛孩童挥舞玩具般容易，但只有身处其间的人才能感受到，这流畅非常的剑法下的恐怖压力。 “掠夺他的力量试试。” 索兰越战越勇，当骑士阴影成功被他逼退第一步起，一个想法宛如流星划过脑海，随即燎原，愈演愈烈。 “如果这真是神殿秘法的话，那它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呢？”索兰的目光望向了格劳瑞，自从相遇以来，一直都是格劳瑞暗中观察索兰，这还是第一次索兰光明正大直视格劳瑞。 “不如来试试？” 随着索兰这句话落下，翻土长棍上的光点开始剧烈震动，一股几乎可与长发阴影匹敌的压迫感骤然袭来，当格劳瑞下意识横剑自保时，这股压力已经轻飘飘越过了他，转而全心全意涌向骑士阴影。 这是报复，格劳瑞无奈想到，这是索兰对他之前试探的一个小小报复。 不过…… 格劳瑞怜悯望着自己的影子，日月剑法能够被光明神殿列为顶级秘法之一，便是因为它对光明元素堪称恐怖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既可以主动引来游离的光明元素，自然也可以…… 掠夺别人的光明元素。 有神殿秘法在前，又有索兰的天赋在后，对于光明元素的选择，格劳瑞连想都不用想。 而在索兰乘胜追击时，无人注意的角落，浑身狼狈的领主恶魔悄然苏醒。 泽西艰难睁开了眼，在永无止息的疼痛下，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视野全被那双粉眸占据。 “疯子……” 在昏迷间，泽西再次感受极强压迫感，艰难爬起后，一双眼满是狠厉，不清醒的大脑只有一句话久久回荡： “那就一起死吧！” 第22章 阁下，看了这么久的戏，还不现身？ 自从和索兰分开后，泽西感觉自己的运气越来越差。 先是莫名其妙的迷宫规则，又是错综复杂的路线，当他好不容易通过幻境，却只得到一颗破石头，而他迷路时，一个怪物骤然来到他面前，想要收割他的性命。 一个手握光明之剑的骑士…… 阴影。 泽西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玩意，再加上光明之剑对恶魔堪称恐怖的压制力，不过片刻，泽西就已经浑身是伤。但不幸中的万幸，这个鬼玩意竟然没刹住车，直直撞入迷宫墙壁彻底消失。 泽西气喘吁吁倚靠墙壁休整，而一只噩梦之手悄然从墙壁伸出，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光明法术瞬间释放！ 一阵痛呼后，泽西眼前一黑，竟是直接被拉入墙壁，窒息感瞬间涌来，就在泽西即将失去意识时，天光重现。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被阴影暴力扔出墙壁，但还没等他呼吸完来之不易的空气，一缕紫色发丝调情般飘上他的脸颊。 “来人了？”男女莫测的轻柔嗓音响起，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泽西就好似被蛊惑般，忘记了蠢蠢欲动的阴影，忘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忘记了诡异莫测的魔王秘境，在那一刻，他全副身心都被梦幻长发占据。 “你是来拯救我的天使吗……”泽西已经不是很清醒，但在死亡前，他的求生欲攀升到了顶点，这让他下意识死死攥紧一切希望，甚至还有几分窃喜。 果然，上天是偏爱他的！ 在第一关，他虽然数次深陷危机，但却有索兰相助；在第二关，虽然他骤然遭遇阴影怪物，但却再次有人相救；甚至更远之前，当他跪在原罪魔主梅布尔面前时，那个让整个魔界都闻风丧胆的疯女人也没有杀了他，只是将他送往边境，再不过问。 数次死里逃生让泽西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在自以为是命运之神的眷顾下，他从未反思，只是一味沾沾自喜，将一切视作理所应当，所以哪怕对面前的紫发美人丝毫不知，泽西也理所应当认为对方会救自己。 就像当初的索兰一样。 但一向善待他的命运，却在此刻向他悄然露出了狰狞爪牙。 “第二关不是走迷宫吗？怎么还会受伤？”紫发美人缓缓上前，那双被细嫩保养的双手将他温柔扶起，泽西起身后才注意到，眼前美人除了梦幻的紫色长发外，那双眼眸甚至还是粉色的，在阳光照耀下，那双粉眸仿佛玫瑰般盛开，瞳孔深处似有红光流转。 泽西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自在背过双手，悄悄整理自己仪表，确定自己没有那么狼狈后，稍微咳嗽开口，“您有所不知，这迷宫里竟然还藏有怪物！他们通身漆黑，似乎可以穿墙而过……” “所以你就是被怪物扔过来的？”美人柔弱无骨般上前，一双手虚虚扶住泽西，他倾身靠近，口中热气喷到了泽西脸上，“真是太糟糕了，我感受到你很强大，怎么会被伤到？” 泽西好似被蛊惑般丧失神智，“那个怪物本身倒没什么，就是他手里竟然有光明之剑！要不是这个晦气玩意，我堂堂领主恶魔又怎么会被……” “啊，光明之剑？”美人心疼地再度靠近，那双手格外体贴，已经贴心给泽西按摩起来，“其他的呢？真的没有了吗？” “还能有什么啊……” 扑哧—— 穿破血肉的沉闷声响起，泽西没反应过来，他迟钝低头，脸上还有未消散的迷恋。 粉眸美人仍是微笑满面，而他保养得当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东西。 “怎么回事……”即使心口还在流血，但泽西还是下意识望着对方那双手。 粉嫩，洁白，即使这双漂亮至极的手上一秒才从他心口移开，却依旧一尘不染。 浓郁魔气附着其上，为它的主人隔开一切脏污。 “废物，都快死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玛门嫌恶看着泽西，本就不耐烦的脸上郁气更浓，“不过好在还有点值钱玩意，比如这个……” 玛门抬高双手，在阳光下细细欣赏起手中的石头，通体碧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寒意，片刻后，玛门又拿出一颗，并将它们拼合在一起。 严丝无缝。 “竟然是双生花图案，不过茎和叶已经找到，那么剩下的根和花在哪里呢？”玛门头疼地歪了歪头，“真麻烦啊，都这么麻烦了，陛下还不见踪影，还遇到个没脑子的废物……” “谁有我工作那么认真啊。”玛门越说越怜惜自己，他心疼拿出自己珍藏的鞭子，“宝贝，等回去就给你我两人做个全身护理，必须让梅布尔那个疯女人出钱……” 泽西慢半拍清醒过来，而当他看清眼前美人的长鞭后，整只脸骤然苍白无比！ “爱殇，这是爱殇！你是欲，欲望魔主！” 是和数百年前处决自己的疯女人，原罪魔主梅布尔平级的魔界三大魔主之一！ 魔界欲望魔主玛门一生浪荡，风流无数，传闻中，这条被他珍爱至极的长鞭，是由他无数追求者的人皮编织而成，每一块精致纹饰，都是人皮自然生成的纹样，而其上浸染的世间剧毒，更是所有被他剥皮的追求者对他的诅咒！ 但可惜，玛门大概是坏事做多了，百毒不侵，于是这位美人至今仍活蹦乱跳，甚至成为了魔界三位魔主之一，继续顶着他那张脸耀武扬威。 “就那群下九流的货色，活着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死了当然还是没用的垃圾。” “你不是金发吗？怎么会……”泽西不敢置信望着玛门，后知后觉的痛苦涌上心头，他无助捂着心口，想要上前求饶。 “一时兴起变成金发去钓钓修士而已，那群自持身份的蠢货没什么意思，玩起来没劲。”玛门不可置否，那双已经染血的粉眸笑意不达眼底，“告诉我，那个怪物有什么弱点？” “我真不知道，我真的……” 玛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宛若冰封。 “一个已经坠入魔界的恶魔，竟然还会相信所谓天使……”长鞭爱殇已经在泽西脸前游荡，“这么天真，竟然还活到了现在，真是不可思议。” 魔界，从来只有恶魔。 泽西绝望看着玛门，他终于知道自己遇到了最可怕的恶魔，再多哀求也不会打动他，除非…… “有人帮我，是有人帮我，我才能活着走到这里，魔主大人，您去他那里，他比我厉害，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我求求您了……”泽西的泪水随着哀求不断涌出，对索兰的愧疚转瞬即逝。 第25章 没办法，他都要死了啊，索兰都救过他一次了，肯定不能见死不救啊！ “很厉害的人？”玛门本想取他性命，听到这里，那双粉眸灵动转了转，而后缓缓靠近，就在泽西心脏几乎停止的那一刻，骤然停在半空。 “虽然很淡，但确实存在……”先前过于嫌弃，以至于玛门都差点忽视了这一点，“你身上竟然有陛下的魔气。” 虽然这点魔气几近消失，但确实和他在骨林收集的气息一致。 “说，陛下在哪？”想起自己此行的唯一目的，玛门有了几分动容，他直接挑起泽西的脖子，双手危险搭在血管上，“不说就弄死你。” “什么陛下……”泽西还没搞清楚情况，震天动地的晃动骤然袭来，而原先毫无异样的墙壁，骤然出现数个阴影，下一秒，那些阴影降临世间。 是无数身穿铠甲的骑士，而在数个小骑士之间，身形最为高大的骑士，身骑高头大马，手持光明之剑，气势汹汹而来。 “真是光明之剑？神殿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故意挑这个时间来……”玛门格外不爽地咂咂嘴，长鞭爱殇携带无尽魔气迅猛而出，率先打散无关痛痒的小骑士阴影，一脚将废物泽西踹开后，看着眼前的光明之剑，玛门神情变得极为认真。 “黑色的，能够在墙壁间穿梭，是影子吗？”玛门不怀好意望着眼前骑士阴影，“哈，难不成格劳瑞那个家伙也来了？神殿之人来我魔界，那就死在这里吧！” 激烈战斗一触即发，随着两人战斗逐渐白热化，身旁无数小骑士阴影骤然消失，它们宛如流水，沿着墙壁飞快流往某一方向，不再留恋眼前的战场。 甚至就连大骑士阴影也停了下来，正当玛门严防死守时，骑士阴影再次行动，手中光明之剑光芒大绽，阴影则宛如游蛇般，飞速奔向早已昏迷的泽西，一把将其拎起，如同将泽西扔到这里一般，又将泽西带离此处。 只有玛门目光不善，目光盯着影子消失的方向，许久后，一抹疯狂笑容出现在他脸上。 “是谁呢？是谁对你们吸引力那么大？” “是您吗？我亲爱的尚未蒙面的陛下。” 而后，那双魅惑至极的脸轻轻扬起，长鞭爱殇骤然席卷另一个方向。 “阁下看了那么久的戏，难道还不打算现身吗？” 第23章 工作使人不幸，社畜没有未来！ “哎呀，被发现了。”随着一句调笑声，两个人影随之出现，居高临下俯视玛门。 玛门难得眯了眯眼，长鞭谨慎收回手中，紫色长发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焦躁，尾端随之跳动。 眼前两人身量相当，全身都掩盖在金色长袍下，不过说是金袍，颜色却又厚重许多，反倒是像陈旧金漆逐渐腐烂的暗沉色调。头顶兜帽刚好遮掩了脸庞，看不清男女，就连声音都被法术遮掩，听起来就像聒噪的乌鸦。 晦气，玛门心中下了决断，并再一次为自己预定了魔界超豪华全身护理精油大礼包。 就该让梅布尔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看看！他堂堂魔界三大魔主之一，就出个差就事事不顺！出来接引结果闯入魔王秘境，才进入就察觉神殿干涉，好不容易遇个恶魔结果是个废物，终于套出点话来，结果又被蒙面人堵住。 工作果然使人不幸！社畜根本没有未来！ 还没等玛门为自己痛心疾首，蒙面人直接伸手，手心赫然躺着一块碧绿石头，整体被雕刻成了双生花的根部，“你手里应该有不止一块石头？” “难道阁下想助我一臂之力，集齐钥匙率先通关？那您可真仁慈。”玛门面上仍是一片笑意，但眼底深处却一片寒冰。 想抢他的东西？除了打不过的梅布尔，还没有人敢从他手里抢东西！ “别害羞啦，我知道你肯定很乐意助人为乐~”对方恶劣的声音响起，“把钥匙给我吧，我可以对你温柔一些，毕竟你的脸确实很赏心悦目。” “比我旁边的小骨头灵动多了，当然，我不介意让你的表情更丰富一些~” 比如沮丧，又或者绝望。 无言的威胁在空气中弥漫，斗争一触即发。 “唉，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就是打工的，你们要我给就是了……”玛门一边后退，一边拿出两块碧绿石头，显然无意节外生枝。 “呵……”一声嗤笑响起，“耍花招？”话音落下同时，数道魔气宛如沸腾海水般上涌，以无与伦比的威势包围玛门，而玛门伺机偷袭的魔气也身处其中，显然已经因对方的实力臣服于她。 “也太嫩了点。” 计谋被识破，玛门面上仍是一片笑意，但内心却大吃一惊，眼前两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从未听说过…… “咦，这群魔气里似乎有好玩的东西。”蒙面人疑惑的声音响起，而后在众多魔气中精准挑出了玛门在第一关收集的魔气，一声感慨随之而出，“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闹了，速战速决。”身边沉默许久的另一人见状提醒，蒙面人闻言点头，在玛门反击前再度扬手，远比索兰更强的威慑随之涌出，将玛门身形直接定住。 两颗石头从他身上飘出，转眼就到了蒙面人手中。 “还差一块，应该在儿子身上。” “你去还是我去？” “这时候胆怯？一起，不是说送送他吗？” 一阵微风刮过，蒙面人已经失去踪迹，而玛门从停滞状态苏醒后，记忆只有泽西刚被劫走那一幕。 “该死，竟然让影子把废物劫走了，好不容易找到陛下下落……” 紫色长发微动，那双魅惑粉眸向阴影离去的方向注视，随之追寻而去。 “那群影子，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我会让你们后悔的！”远在另一边的战场，随着泽西一声怒吼，领主恶魔所剩不多的魔气骤然涌起，转眼就加入混乱战局。 索兰和格劳瑞两人被突然暴起的泽西惊愣了一瞬，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一直昏迷的恶魔会在此时突然醒来。 更加不妙的是，对方似乎被什么惊吓，身受重伤，已经失去了理智。 原先格劳瑞对战长发阴影，索兰对战骑士阴影，前者因莫名的力量衰减而让格劳瑞开始反击，后者因索兰逐渐领悟神殿秘法，而逐渐险入劣势。原先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但随着泽西的暴起，局面再次被搅浑。 索兰手中的长棍隐隐发光，无数光明元素正游离其上，为这根简陋武器镀上一层金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玄妙之极的威势。丧失理智的泽西正是被这股威势吸引，毫不犹豫冲向索兰！ “竟然想杀我，那就和我一起死吧！”混沌大脑中仅剩的求生欲在作祟，已然被恐惧蒙蔽双眼的泽西狠厉催动魔气，而索兰的长棍已然带着微不可挡之势攻向阴影，泽西好巧不巧，刚好挡在了索兰的进攻路线上。 他大概是在魔王秘境遭受了什么，把我错认成别人了，索兰的大脑瞬间划过无数可能性，但无论索兰内心如何所想，他已经下意识做出了选择。 索兰主动撤力，强行收回这一击，转而将泽西一脚踹飞。 他和泽西在第一关后就再无恩怨，这一脚是替他父母赔罪。如果他的猜测属实，这两人大概率阴了泽西一把，只为引自己前来魔王秘境。 无论经历多少事，可能他始终是个既矫情又优柔寡断的花农，索兰忍不住嘲笑自己不合时宜的善心。 泽西被这一脚踹飞，但索兰却就此暴露在骑士阴影的视线下，毫无防备！ 高头大马从未停下攻击，全身铠甲在日光下折射出森罗银光，光明之剑已然高高举起，正待收下眼前之人性命。 “竟然救了一个恶魔……”不远处，时时刻刻在观察索兰的格劳瑞也是狠狠皱眉，除了对索兰性命的担忧外，更是对索兰身份再度起了怀疑。 竟然会有人类主动去救恶魔？ 而在众人视线焦点中的索兰，只是再次握紧手中长棍，想要重新召唤光明元素，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帮了一只恶魔，这一回光明元素没有回应他的召唤，那个神奇瑰丽的世界正如它的突然出现一般，也再次突然消失。 周身只有一片沉寂。 “啊，正邪不两立，我惹你们生气了……”索兰感受到光明元素无声的拒绝，轻声苦笑，“对不起啊，先前一直不知道你们帮我翻土，刚才又让你们好心白费……” 格劳瑞遥遥看着索兰，正在心中纠结对方立场，要不要去救索兰一命，索兰却主动松开了手中的长棍。 他要不战而逃，彻底引颈受戮吗？ 距离太远，索兰又沮丧地低着头，格劳瑞看不清索兰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格劳瑞心中却升起了一丝愤怒。 先前对方据理力争，想要博得信任的脸犹在眼前；即使面对众多骑士围攻，对方哪怕身受重伤却依旧灵活的身影犹在眼前；突然心如死灰但骤然领悟秘法，甚至天赋异禀成功召唤光明元素的身姿犹在眼前。现在他已经前进了那么远，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甚至在光明之剑的神威下还不退缩，结果现在却因为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恶魔就要全部毁于一旦？！ 第26章 他怎么敢？！ “你这样的人竟然能触动光明之剑，甚至经受住它的神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要是直接投降，就是玷污了最神圣的荣誉！”格劳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愤怒，为什么要对一个深陷绝境的少年如此苛刻，甚至此时此刻，在这股莫名的情绪驱使下，格劳瑞第一次抛弃理智，想要强行抽身战局，去救索兰一命。 让一个不知底细的天才死在这里，未免太过可惜。 但索兰下一秒却突然扬起了头，他向格劳瑞温和微笑，而后毫不犹豫将手中长棍扔了出去！ “多谢大主教开导，索兰不会放弃。” 虽然光明元素不愿再次现身，但这根长棍终归刚刚附着无数光明元素，身上圣洁气息甚至可以短暂匹敌光明之剑，而现在，这满溢光明气息的长棍，被索兰直直扔向了一个方向。 长发阴影的方向。 “废物，你要被别人截胡了。”迎着长发阴影骤然射来的目光，索兰挑衅开口。 眼前长发阴影既然浑身魔气，应该会对光明之物感到反感。 而随着索兰扔出的这一棍，不知何时萦绕在他身边的魔气悄然消散。 可能是老天都同情索兰，长发阴影果不其然被索兰激怒，先前对方便是追击索兰而来，不过暂时被格劳瑞绊住手脚，而当格劳瑞被索兰举动震惊，愣在原地后，长发阴影终于摆脱格劳瑞，气势汹汹向索兰奔来。 被索兰激怒后，更恐怖的威压倾泻而来，但除了身处中心的索兰，还有一人进入了长发阴影的狩猎范围。 骑士阴影即将落到索兰头上的剑锋被硬生生逼退，一根权杖嚣张挡在索兰身前。 格劳瑞看着骤然改变的局势，整个人彻底石化当场。 不是，影子之间还可以内讧？！ 还是为了争抢某个人的一血？！！！ 第24章 世界之轮：终于到我出场了！ 影子显然听不到大主教的腹谤，此刻，两个阴影只是敌意满满对峙，明显对同类没什么怜悯之心。 除了挡住骑士阴影外，长发阴影还将另一只手放在索兰肩膀上，浓烈魔气包围其间，威胁之意满满。 很显然，这既是对索兰的威胁，也是对骑士阴影的挑衅。 卑贱之物，敢和本座抢东西？ 而挑起诡异修罗场的罪魁祸首索兰，虽然对魔气没有感觉，但还是象征性虚弱片刻。 毕竟格劳瑞也吃了魔气不少亏，虽然自己大概和魔界有什么关系，但在神殿面前，还是需要掩盖一下的。 不过怎么越装，这修罗场的诡异氛围就越浓呢。 还没等索兰从心虚感中挣脱，两个阴影已经动起了手。 那根权杖率先出手，直直迎上光明之剑，和格劳瑞对战时便不落下风的长发阴影，在面对骑士阴影时更是毫不露怯，甚至还因为同类关系，长发阴影更多了几分不满。 抢什么抢？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但下一刻，长发阴影骤然脱手急退，徒留骑士阴影和权杖对峙，无数魔气涌来，转眼便将两人包围，阴影想要转移战场，一人独享胜利，但就在无边魔气弥漫时，浓烈魔气被硬生生撕裂一个裂口，格劳瑞的脸出现其间！ “想在我眼皮下劫人？”光明法术闪现，在格劳瑞阻拦下，长发阴影转移失败，只能狼狈后撤，而索兰从始至终都被他死死攥在手中，绝不给一丝逃脱机会。 逃脱失败的索兰：…… 是不是上次穿墙给对方留下了心理阴影？否则索兰想不通对方那么谨慎的原因。 后知后觉自己似乎给影子留下了ptsd，索兰稍微愧疚了一丢丢，而后继续寻找脱身时机。 而在角落，被索兰踹飞的泽西缓缓清醒，待他看清楚局势后，当即就想趁无人关注直接溜走。 妈呀，那是什么？光明之剑出来就算了，怎么连深渊魔杖都出来了？ 后怕瞬间涌上泽西，他此刻脑子里再没有同归于尽的想法，对索兰也毫不关心，毕竟对方都抛弃他了，那他此刻逃走有什么错？ 泽西才刚挪动几步，眼前就落下无穷阴影，当他颤抖抬头时，无数几乎和影子融为一体的骑士正贪婪看着他。 这群骑士几乎要被影子同化了，此刻在死亡威胁下，所有骑士都狂热看着泽西。 他们不想死，如果吃了眼前的恶魔，补充力量后，他们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 求生欲点燃了无穷欲望，所有骑士纷纷爬向泽西，就像无数只蛆。 跑！ 再次被怪物盯上，泽西慌不择路开始奔逃，但这群骑士已经和影子融合，只不过一晃眼，无数骑士便如流水般渗入地面，下一秒，泽西已经被无数怪物包围。 它们一涌而上。 “啊——”凄厉惨叫响起，但并非来自泽西。 泽西见状下意识蜷缩，但怪物却好像碰上高热岩浆，一碰到泽西就挥发成气体。泽西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趁势翻滚，想要摆脱这群不人不鬼的怪物，但格劳瑞的脸却近在眼前。 他竟然慌不择路滚入了修罗场中央！ 而长发阴影和骑士阴影则同时向泽西出手。 吃了他，增强力量，打破僵局！ 泽西只感觉有两股巨力在同时拉扯，几乎要将身体撕裂的痛苦让他痛不欲生，在极致的痛苦中，泽西已经睁不开眼睛，但他下意识向索兰伸出了手。 “救救我……” 他已经救了他两次，那这一次也理应救他！ 他已经走了那么久，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格劳瑞立刻望向索兰，能让一只恶魔在濒死时下意识求救？他又回想起先前索兰冒死踹泽西的一脚…… “你究竟和魔界有没有关系？”在极端紧张的气氛中，格劳瑞恍若叹息，“每当我觉得你没有嫌疑时，又总会冒出新的疑点……” 并且还有一个问题，一直让他如鲠在喉。 骑士阴影很显然是他的影子，那长发阴影究竟是谁的影子呢？ 凯临死前的质问仍在耳边回荡，格劳瑞知道这构不成绝对证据，但索兰明显和眼前恶魔关系不简单，格劳瑞怀疑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到了他身上。 虽然理性告诉他，不惧怕光明之剑的索兰绝不是恶魔，但索兰身上有太多秘密。 再次被怀疑的索兰面色不变，他只是状似被阴影的魔气所伤，故意露出虚弱之相，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出对策，场上形势再次突变。 泽西的脸突然开始发红，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但泽西恍若未觉，他不顾索兰的处境，仍在向对方求救。 长发阴影似乎察觉了什么，拉起索兰想要后退，但来不及了。 泽西的身躯开始不自然膨胀，他的皮肤被撑的几乎透明，无数紫粉色粉末在其间游荡，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泽西身上的血肉骨架已经彻底溶解，只有薄薄的皮孤零零飘荡在空中，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撑破！ “欲望魔蝶？欲望魔主玛门！”格劳瑞认出了这些粉末，脸色骤变！ “欲望魔主玛门圈养了无数毒物，欲望魔蝶便是最出名的一种。魔蝶翅膀美丽无比，但附着在翅膀上的粉末却是世间剧毒，足以在瞬间溶解血肉骨骼！” 传说中，欲望魔主的长鞭是由人皮制成，而那些人皮，便是对方无数的追求者，接触了魔蝶粉末溶解而成！就此成为欲望魔主的收藏品之一。 先前被溶解的骑士怪物，也是被泽西身上的魔蝶粉末消融！ “但更恐怖的是，欲望魔蝶的粉末具有传播性，万一这张皮爆炸，那在场之人……”格劳瑞言尽于此，而意识到危险，索兰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两个影子可能不会死，但在场的人类绝对会死！ 不，大主教身上绝对有底牌，到时候会死的只有自己，索兰悲伤想到。 正在众人飞速撤离时，已经膨胀成气球的泽西还有意识，虽然已经看不清五官，但他却突然开始思考。 很奇怪，当他面临真正的死亡时，泽西终于冷静下来，脑子里想清了很多事情。 他明白了为何那些骑士伤不到他，也明白身上的毒粉一定是玛门趁机布下，但从始至终，泽西的视线都牢牢锁定在索兰身上。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突然回想起数百年前，因极度恐惧而被自己遗忘的话。 “奇怪，一个叛贼怎么会和魔王陛下有关……” “罚你永生驻守边境，作为恭贺魔王陛下回归的……” 祭品。 原罪魔主梅布尔的判决在耳边回想，那些不知真假的久远传说仍在回荡，泽西先是将目光放到了深渊魔杖之上，后将视线死死盯住索兰。 “哈哈哈——”无尽狞笑从他口中爆发，“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真的复活了！传说竟然是真的！” 但为什么他只能成为被牺牲的祭品？ 都怪你，索兰。 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会死。 第27章 “为我偿命吧！”已经看不出人形的气球急速逼近，下一秒就和索兰几乎面对面，泽西狞笑着，那足以成为普通人一生噩梦的恶魔冲索兰张开了嘴。 “去死吧！” 话音刚刚落下，泽西大笑主动撞上了深渊魔杖，直接爆炸！ 无数毒粉霎那飘荡在空气中，格劳瑞和骑士阴影果断拿出光明之剑，就连长发阴影也魔气暴起，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而索兰则被他果断扔了出去！ 一旦这个人类沾染上毒粉，自己可能会被连累。为了一时口腹之欲，不值当。 格劳瑞看见这一幕，心脏骤停，下意识伸手去救，但泽西爆炸前离索兰太近了，他根本来不及！ 危机之下，阴影虎视眈眈在前，格劳瑞怀疑态度在后，索兰动用不了神秘力量，面对漫天挥洒的死亡粉末，索兰面上却没有丝毫绝望。 “我不会死在这里，”短短一瞬间，索兰重新拿起长棍，在死亡威胁下，所有的自轻自贱，所有的迷惘不安，所有的沮丧灰心全部消失，索兰现在只能看到手中的长棍，和上面残留的微弱光点。 它们虽然微弱，但从始至终一直存在，就像希望。 “光明元素，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听见，但我不会再后悔，我将拼尽全力活下去并找到真相，我绝不会放弃！” 就在格劳瑞心脏骤停的瞬间，无数光明元素宛如唤醒的巨龙涌向索兰，而始终毫无动静的世界之轮碎片，猛然发出璀璨银光！ 宛若神明亲临。 第25章 勇者因神选之人而荣耀，而不是神选之人因勇者而荣耀。 索兰自出生起就在五月花镇, 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边境，种花的日子平淡而又幸福，于是当一切突变时, 索兰无可避免有些迷茫。 尽管迷茫, 但也许会找到父母, 一切就可以回到正轨, 索兰终归有些期望。 但格劳瑞无意间点醒了他。 普通人怎么会有神殿秘法呢？甚至父母还有意无意让他从小训练。 但没关系, 反正他们不靠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可以把这当成父母另一场说走就走的远行，只要自己解开谜题, 他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亲口询问, 找到真相。 随着索兰想通，无数温暖光点骤然浮现。当他复刻从年幼时就无意识反复练习的剑法，光明元素就像涌向源头一般向他奔来, 那一刻, 另一个瑰丽的世界在向索兰缓缓敞开。 它温暖，神奇又充满光明, 就像每一个人在睡前童话里, 在神殿祷告里望见的神国。 但自己却亲手将它关闭了。 当索兰救下泽西后, 原先热情的光明元素骤然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 是自己救了一只邪恶的恶魔, 玷污了神国吗？ 果然，哪怕侥幸学会神殿秘法, 自己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见识, 优柔寡断的花农。 可能父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继续和他玩过家家了吧。 索兰再次险入了迷惘, 纵使他再如何冷静，再如何理智，他终究才十八岁，当平静生活消失不再后，阅历不足的少年即使再努力振奋自己，也很难彻底走出低谷。 但当迷惘再度袭来，捍卫大主教格劳瑞虽冰冷无情，但铿锵有力的话却再一次点醒了索兰。 “你这样的人竟然能触动光明之剑，甚至经受住它的神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要是直接投降，就是玷污了最神圣的荣誉！” 对呀，明明都说过要活着寻找真相了，怎么能又陷入自轻自贱不可自拔呢？ 于是索兰抬起了头，向格劳瑞感激一笑后，再一次主动扔出了手中长棍。 第一次扔出是为了救人，现在扔出却是为了自救。 或许也是自我觉醒。 索兰想要彻底打散眼前迷雾！ 当长棍扔向长发阴影时，原先在他头顶萦绕的魔气随之消散，索兰的大脑也越来越清明，即使被后来长发阴影死死控制，但搅乱人心神的魔气再也无法趁虚而入。 这熟悉的心境考验，让索兰想起了第一关通关前，自己曾经面临的幻境。 这又是你精心布下的死局吗？杀戮魔王摩尔索斯？ 但没等索兰想出脱身之策，泽西的暴起又打断了他所有计划。 “为我偿命吧，索兰！” 索兰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怨恨自己，但毫无疑问，如果自己再不付出行动，其余人可能没事，但他肯定会死！ 欲望魔蝶的粉末，一旦沾染，便会融化血肉骨骼，只留下一张人皮…… 就在拼命重新召唤光明元素间，索兰恍惚看到了父母的身影，他们两人坐在家里的农庄里，在夏日明媚的阳光下向他张开了手。 “永远不要害怕未知的命运，纵使是传说中的勇者也会迷茫，索兰。”那是父亲年幼时为他讲述的睡前故事。 “勇者迷茫后会怎么做呢？”小索兰睡眼朦胧望着眼前高大的父母。 “勇者也是人，迷茫后肯定会怀疑自己啊，”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性，“不过在短暂休息后，所有人都会重新启航，勇者也一样。” “每个人都可以是勇者，儿子，你一定可以的！虽然我觉得神殿很事精咳咳，”被邦瞪了一眼后，莉莉果断改口，“但妈妈支持你的梦想！” 爸爸妈妈，我短暂休息后，如你们所说的重新启航了…… 一股璀璨又不失柔和的银光在索兰眼前出现，恍惚间，索兰以为自己就像幼时那般，全身陷入父母温暖的怀抱。 “是你们吗？你们回来看我了吗？”在极度温暖的光芒中，索兰迷迷糊糊问道。 光芒之外，自进入魔王秘境以来，格劳瑞严肃的神情终于破裂，看着不再趁机的世界之轮碎片，看着原先张牙舞爪的毒粉纷纷溃散，看着它散发圣光将眼前的少年笼罩，格劳瑞面上一派复杂，最后露出一脸释然。 “果然如此……” 确实，除了眼前的少年，格劳瑞找不到有资格触动世界之轮的人了。 传说中，为了传播神明福音，将神明意志洒满大陆，会有一人被神明选中成为勇者。他会拥有坚定的意志，聪慧的心智，慈悲的心怀，德厚的品性，只有具备以上所有的一切，被光明所钟爱之人，才能唤醒世界之轮，和神器产生共鸣，成为寄托所有人希望与信任的勇者。 勇者因神选之人而荣耀，而不是神选之人因勇者而荣耀。 在令人沉醉的光芒中，曾经在神殿分部出现的字词再次浮现，不过这一回，最后一行字终于完整。 纯洁度：百分之百。 光明元素亲和度：百分之百。 神选之人。 索兰在几欲睡去的温暖光芒中，努力睁开朦胧双眼，而在他的眼前，一尊看不清面庞的虚影自高空站起，而后缓缓走下神坛。 神祇步入凡尘，向索兰伸出了手。 “我一直在等待着你……” 我亲爱的勇者。 索兰迷茫看着眼前尊贵的神明，就在他迷迷糊糊伸手时，一抹寒意骤然沿尾椎升到他的大脑。 索兰的手在半空突然停滞，原先迷糊的大脑也猛然清醒。 索兰想起了几日前，自己在五月花镇神殿内曾引发异象，那时，一道冰冷的目光从天而降。 太过冰冷，恍若俯视蝼蚁。 索兰留了个心眼，原先伸出的手自然向下弯曲，他没有和神明相碰，而是不失恭敬地行礼。 “我的荣幸。” 神明高傲颔首，随之消失在眼前，于是索兰目光里仅剩下温暖的银光，一块银白小圆盘落入他手心。 很奇怪，明明该是冰冷的银白，但却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是眼前的法器救了自己吗？ 而看着围绕自己欢呼雀跃的光明元素，索兰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 只有依靠他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来自魔界的助力，才有资格呼唤光明元素。而只有相信自己，永不自轻自贱之人，才能获得它们的回应。 先前它们消失，不是因为自己救了一个恶魔，而是它们不满只是救了一个恶魔，就擅自自我怀疑，快要将自己贬低到尘埃的自己。 光明元素因此才失望离开，而当索兰找回自我后，光明元素才再次归来。 正如此时此刻。 远远相隔的某处，身披金炮，一直掩饰自己的两人露出欣慰微笑。 “不愧是我儿子！果然成功了！”一人缓缓收回将将出手的手臂，强装不在乎，“我就说，我的儿子，怎么可能死在一个恶魔手里。” “果然啊，我的儿子果然随我，这么天才！虽然神殿不是什么好东西，勇者也很麻烦，但既然是儿子的梦想，我还是无条件支持哈哈哈……” 另一人也收回心急如焚迈出的脚，脸上满是骄傲，“刚刚是谁急的要死差点轰了魔王秘境？不过现在一切安好，也是圆满。” “是时候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话音刚落，蒙面人将手中的三块钥匙趁乱放到长发阴影上，转身说道。 第28章 “真的要走了吗？这魔王秘境还差最后一关，万一儿子……” “既然能和世界之轮产生共鸣，那一切都差不多了，他也长大了。” “也对，能教的都教了，能做的都做了，说好来送他最后一程，这最后一程也是时候结束了……” “等他找到真相那天，我们终会重逢……” 一阵清风吹起，再无金袍踪迹。 当金光逐渐消散，索兰重回现实，他只看到格劳瑞兴奋至极的目光，这目光里再也没有先前的猜忌，怀疑与试探，只有真心而生的喜悦。 怎么了？索兰有些疑惑。 他看了看手中多出的银白小圆盘，将它递给了格劳瑞，“大主教，这是你的法器吗？多谢救我一命……” “不，是你救了自己。”格劳瑞目光复杂看着索兰，将世界之轮碎片收回。 还没待他继续解释，一阵嘶哑狰狞骤然响起，两人立刻望向声源，却只看到原先泽西的遗骸正在消融，而和遗骸一起消失的，还有先前威风赫赫的阴影。 长发阴影在急剧缩小，而后和遗骸一起，彻底化为一滩黑水，再无踪迹。 几块绿色石头从中出现，幽幽飞到索兰手中。 一抹阳光从头顶折射而下，索兰惊讶发现，一片阴影重新在自己身下凝聚，而就在刹那间，这个影子从地上升起，逐渐化为人形。 远比骑士阴影更加繁复华丽的铠甲，手握一柄威压而又神圣异常的宝剑，宝剑剑柄为月牙形，剑身上似乎刻上了花朵纹饰。他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却足以匹敌千军万马。 无边威严和光明圣洁在他身上完美交融。 就在众人的惊诧中，眼前刚刚诞生的阴影向索兰恭敬行礼，不远处的骑士阴影见状，也随之行礼。 两个影子缓缓消散，待索兰反应过来时，他的影子已经回到了自己身下。 好像从未离开。 第26章 当影子回归后，我们自然会获得奖励 随着影子消散, 魔王秘境再度重回寂静，索兰环望四周，显然还未从先前战局缓过神来。 “大主教, 刚才那个法器究竟是什么？您先前所说又是什么意思……”索兰看向不再试探他的格劳瑞, 很显然, 索兰对于格劳瑞骤然转变的态度十分不适应。 等待回复期间, 索兰看了看在翻土棍上摸鱼打滚的光明元素, 莫名有种恶魔球的既视感。 毕竟两者都圆滚滚的，性格似乎还都很可爱。 “不，是你救了你自己。”格劳瑞目光复杂而又欣慰看着索兰, 但索兰却感到事态失控的不安。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离家前，曾在神殿内部引发过一次骚乱, 那次自己似乎同样和法器产生共鸣，据说那个法器还大有来头，本体在主城接受供奉, 好像是叫…… “世界之轮。”格劳瑞向索兰行了属于骑士的最高礼节, 抽出佩剑横在身前，表示对眼前之人荣誉的认可。 “你和世界之轮产生了共鸣, 为神选之人, 是当之无愧的勇者。” 格劳瑞拿出仍有余光的世界之轮碎片, 向索兰展示神器上浮现的刻字： 神选之人。 “每一位勇者现身, 都会和世界之轮产生共鸣, 上一位勇者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情了……”格劳瑞看着索兰，眼眸中充满了迫切, “数日前, 教皇冕下告知我勇者现世。而现在找到了您，那待我们封印深渊魔杖后, 您就和我回主城复命……” “啊？” 他是在做梦吗？否则他为什么会听大主教说自己是勇者？ “您还不明白吗？”格劳瑞将世界之轮直接放到索兰手中，原先暗淡下去的法器再度闪耀，其上至今未曾消退的刻字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这股柔和的金光照亮了索兰的脸庞，黑发此刻乖顺贴在额头，那双总是平静的绿眸难得有些呆滞，本身被发色眸色带来的威严感被金光冲散少许，无数光明元素调皮在索兰鼻梁跳跃，显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游乐场。 等等，数日前…… 难不成就是自己在神殿分部引发异象那日？ 原来从那天开始，光明神殿就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吗…… 看着此刻在自己手心温和闪耀的世界之轮，索兰又想起了在遮天蔽日的毒粉中将自己救下的银光，还有在银光中短暂出现的神祇…… 原先消失的神国再次出现，甚至向索兰打开了门扉。 如梦似幻，不可置信。 年幼时的梦想不可思议实现了，只在传言中现身的大主教也来到了身边，也许过去的索兰会欣喜若狂，但现在的索兰却内心复杂。 “这是我的荣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封印深渊魔杖，走出魔王秘境。”索兰向格劳瑞仰头，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 索兰深知自己身上有许多秘密，无论是失踪的父母，还是与魔界关系匪浅的神秘力量。 他本身便走在一条独木桥上，哪怕拥有了勇者身份，也只是走上了用金子做的独木桥，甚至让这座桥变得更加危险。 因为他从此要隐瞒的不再是小镇居民，也不再是魔王秘境萍水相逢的恶魔，而是站在大陆顶端的那群人。 教皇冕下，三位大主教，圣殿骑士团…… 光是一个花农到主城参观都难如登天，更何况还是疑似和魔界有关的勇者？ 索兰光是想想就头疼，但他面上之色仍然不变，“我想，魔王秘境第二关的隐藏规则已经出来了。” “洗耳恭听。” “第二关明面上是寻找钥匙走出迷宫，但我们却会遇到影子威胁，想要躲避影子追杀只有两种方法。” 索兰看向骑士，那群骑士已经和影子融合，在世界之轮的圣光下再度受到重创，但看着原先被认为是恶魔的索兰突然华丽成为勇者，还有意识之人都呆滞原地。 “第一种方法，自甘堕落，放弃人性，和影子为伍，但代价是彻底消失。”索兰平静看着再次变得癫狂的骑士，“比如他们。” “不可能，长发阴影就是你的影子！不然他怎么一直追着你？你明明就是伪装成人类的恶魔！”一名骑士愤怒爬了过来，已经化为影子的双手扑向索兰，“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是勇者……” “一个自从出现就只会带来不幸的恶魔怎么会是勇者！” “光明之剑都指认了你，你这个恶魔！” “长发阴影和眼前恶魔气息一样！一个凡人怎么能打得过骑士……” 索兰还未出声，大主教已然冷笑出声，“身为勇者，魔界恶魔想要率先铲除，难道不正常吗？对光明元素亲和度百分之百，光明之剑感到激动难道不正常吗？身为勇者，有所能耐打败败类难道不正常吗？” “玷污荣誉之人，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败类，也要质疑教皇冕下，质疑世界之轮，甚至质疑神明吗？！” “你们没看到神明现世吗？！” 所有骑士脸色彻底苍白，无话可说。 世界之轮反应那么剧烈，难道还能作假？ “尊敬的勇者大人，我求求您救赎我，我只是犯了一次错误，我请求您宽恕我……”又一个骑士艰难爬了过来，他全身几乎都和影子融为一体，此刻无助看着索兰，仿佛他就是世间唯一的希望，“代表神明的荣耀。” “您可是勇者啊，难道不应该代表神明，救赎我们吗？” 无数人向索兰伸出了手，好像上一秒高呼索兰是恶魔，想要杀死他的人不是他们。 索兰面无表情。 “是你们自己选择抛弃人性，被魔王秘境蛊惑，杀死你们的是自己，不是我。” 索兰将世界之轮高高举起，神器在日光照耀下折射出圣洁银光，这缕光芒仿佛天使翅膀一般在索兰背后展开，圣光模糊了索兰的面容，于是众人只能看到背生双翼的朦胧身影。 隐隐神谕响起，恍若赐福，“但我可以净化你们，你们将在此得到最后的安宁。” 是人总归会有阴暗面，而在魔王秘境的刻意诱导下便会滋生出恐怖怪物，如果他们没有进入此地，也许他们会平平淡淡活一辈子，或许会在背后嫉妒说人坏话，或许也会好心施舍乞丐一顿饭，在度过黑白混合的一生后老去。但他们却偏偏进入了魔王秘境，本身恶意全部展露无疑。 人性太过复杂，索兰无法衡量，但他也不会救赎曾想杀死自己的人。 他也救不了，魔王秘境的诅咒不是他能解开的。 他唯一能做的，是让他们走的干脆一些。 仅此而已。 索兰承认，自己既做不到彻底原谅他们，也做不到彻底狠心杀了他们。 也许很矫情，也许很优柔寡断，但这是索兰认为最好的选择。 无数光明元素在索兰召唤下再度涌来，它们温和附上世界之轮，银色圆盘随之运转，唱诗班的幻影再度降临，金发的可爱小童脸上满是悲悯，圣洁歌声响起，久久回荡此处。 第29章 但这回不是圣洁的赞美诗，而是悲伤的挽歌。 就在这股神圣的力量中，所有骑士身上的阴影逐渐消失，他们重新变回了人类模样，双眸再度恢复清明。所有骑士纷纷仰头看着身披圣光的索兰，眼中神色复杂莫名。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汇总成了一句话。 “感谢勇者。” 当挽歌彻底消散，眼前的骑士也随之消失，走向他们的命运。 索兰缓缓放下了世界之轮，闭上眼缓和片刻后，将神器还给了格劳瑞。 “多谢大主教愿意将神器借索兰一用。”索兰认真道谢。 格劳瑞眼中满是赞赏，“不卑不亢，心地善良，坚定而又不失原则，悲悯而又不失力量，您做的很好。” “大主教还是称呼我为索兰吧，不用称呼您，也不用说我是……” 格劳瑞温和一笑，权当是变化太大，少年还没有完全适应。 他可以理解。 格劳瑞从善如流说道，“索兰，你不用担心，我从没有质疑过你的能力，我担心的只有你的立场。”格劳瑞骄傲抬起头，“但能被神明承认成为勇者，你本身的立场无需质疑。而身为勇者，你身上若没有秘密反倒落入平庸，记住索兰，不招人妒是庸才，你会在未来遇到无数这样的人，但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 “无视他们。” “你见过因路边的麻雀而停止翱翔的雄鹰吗？” 索兰缓缓向格劳瑞绽开一个微笑，“多谢大主教开导，索兰谨记于心。” 平心而论，从格劳瑞的立场来看，其表现无可指责。在遇到立场不明的索兰时，他永远保持戒心；面对失去理智的手下骑士，他也不会一味袒护；而当索兰证明了他的立场，他也不会心生妒意，因为先前怀疑对他有所隔阂，甚至还会通透开导，尽自己所能帮助对方成长。 作为神殿的捍卫大主教，他光明磊落，确实配的上无边荣耀。 向格劳瑞道谢后，索兰继续他的分析，“而第二种方法，我猜是获得影子承认。” “而只有获得影子的承认，影子才会主动消散，重新回到我们脚下，”索兰看着脚下回归的影子，而后将一朵双生花递给了格劳瑞。 “而当影子回归后，我们自然会获得奖励。” 索兰看着透着凉意的碧绿石头，“那便是迷宫的钥匙。” 第27章 逆位教皇 看着好心开导过自己的格劳瑞, 索兰微微愧疚了一下，而后将自己获得的石头混入其中。看着完整的钥匙，索兰面不改色开始胡扯。 “当获得影子承认后, 这就是我们获得的奖励。” 索兰看着眼前再无岔道的迷宫, 思路越来越清晰。 当初通过幻境考验后, 索兰记得秘境主人曾经说过一段话。 “你选择了不信仰神明。” “选择没有对错, 但却会获得不同结果, 现在来接受你的奖励。” 这是不是说，在幻境考验中，选择信仰神明和不信仰神明都会获得奖励, 只不过奖励不同？ 那么，如果选择不信仰神明会获得钥匙, 那选择信仰神明会有什么呢？ 索兰的视线越过大主教，落到眼前的通天大道。 是走出迷宫的正确道路。 看着大主教，想想暴露不信仰神明的后果, 索兰果断隐瞒自己曾获得钥匙, 开始胡扯，“先前我遇上长发阴影, 通过幻境考验而逃脱, 而后就遇到你们。” “如今看来, 只要通过幻境, 就可以找到正确道路, 而保持人性，获得影子承认, 才可以获得钥匙。” “原来是这样……”格劳瑞深以为然, “我之前还猜测，想要获得钥匙, 就必须大不忌在幻境中不信仰神明，看来是杀戮魔王故意诱导我……” “如果我们为了钥匙放弃信仰，结果获得钥匙的方法却是保持本心……”格劳瑞面上一片痛恨，“秘境恶意重重，一直在诱导我们前往死路！” 不，大主教，你先前的猜测是正确的。索兰默默愧疚了一会，而后狠狠点头，将锅全部甩给了杀戮魔王。 “没错，真是变态！” 看来他和大主教在对杀戮魔王的评价高度一致。 不过，索兰心中始终有一个疑问。 自己的经历已经证实，不信仰神明可以获得钥匙，那阴影身上的钥匙究竟是怎么来的？难道真的其他获得钥匙的方法？还是…… 还有另一股势力，他不露声色，却始终隐藏在幕布之后，从头到尾都在观察战局？ 但问题是，如果真有隐藏势力，为什么对方要把钥匙送给一个陌生人？ 索兰想不通。 或许真的是还有另一种获得钥匙的方式吧。 看着重回的影子，格劳瑞十分感慨，“不瞒你说，索兰，我曾经一度真的怀疑过你的身份，甚至觉得长发阴影就是你的影子。” 真是如此的索兰默默擦了擦冷汗，“是吗……” “不过身为勇者，你怎么可能会有恶魔的影子呢？要不是最后勇者影子出现，我真忍不住怀疑你了。”格劳瑞说到此处就忍不住摇头，“恶魔死去后，长发阴影也随之死去，恐怕是那个恶魔的影子。并且，当我在和长发阴影对战时，他的实力在逐渐变弱，想来是那个恶魔受伤的缘故。” 更何况，那个恶魔是长发，索兰可是短发。 索兰面上一派感激，但内心思索从未停止。 恐怕长发阴影在逐步变弱，并不是因为泽西受伤，而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对光明元素感知越来越强，恐怕长发阴影是因此不断被削弱。至于泽西和长发阴影同时消失…… 恐怕是个巧合。 在先前激烈而又短暂的战斗中，其实同时发生了三件事。 其一，泽西死亡，毒粉四散；其二，长发阴影消失；其三，在绝境下，索兰和世界之轮产生共鸣，勇者现世。 经过先前的试探，索兰肯定长发阴影是自己的影子，随着时间流逝，自己对光明元素感知不断加强，长发阴影就越来越虚弱，而当自己勇者身份彻底曝光后，长发阴影也随之彻底消失。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全新的影子。 不是长发阴影消失了，而是随着索兰光明力量的觉醒，它以另一种形态出现了。 一个人，同时拥有两种形态的影子，一个是满身魔气的恶魔，另一个是全身圣洁的勇者，谁能相信呢？ 格劳瑞自然不会相信，所以他只会认为长发阴影是泽西的影子。 这是一个完美的误会，而索兰不会去揭穿。 “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深渊魔杖会被一个普通恶魔的影子握住，”格劳瑞继续推测，“不过如果欲望魔主也来到秘境，会不会是魔主的影子吞噬了那个恶魔的影子，所以长发阴影才会如此强大，甚至能够拿起深渊魔杖，而当恶魔消失后，影子受到重创也随之消失。” “深渊魔杖？杀戮魔王的法器？”索兰虚心发问。 “没错，正是和圣裁之剑齐名的深渊魔杖。”格劳瑞肯定点头，“这两者我都不会认错，毕竟两柄圣器特征太明显了。而在一切归于沉寂后，你那短暂出现后又回归的影子，手里拿着的正是圣裁之剑，这是属于勇者的佩剑。” “那就是属于你的影子，索兰，属于勇者的影子。” “圣裁之剑？”乍然听到新名词，索兰再度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光明神殿不是只有光明之剑吗？” 在他年幼听到的勇者传说里，大多都是勇者带着锋利的宝剑，从恶龙的洞穴里救出了公主，从此勇者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但勇者手里拿的剑叫什么名字，没有人在意。 大家都默认此剑为光明之剑。毕竟光明神殿最有名的圣器除了世界之轮外，就是光明之剑了。 所以圣裁之剑又是什么？ “索兰，我想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光明之剑的剑柄上缠绕着代表和平的橄榄枝，而另外两柄圣器，其本身也各有明显特征，比如深渊魔杖顶端那颗跳动的心脏，又比如圣裁之剑的剑身，刻下了双生花的纹饰。”格劳瑞耐心向生于边境小镇的少年讲述，“而刚刚勇者影子手中的长剑，正是圣裁之剑。” “正如它的名字所言，这是一柄用于裁决审判的圣器。”格劳瑞充满仰慕说道，“传说中，圣裁之剑可以看清世间一切真相，审判世间一切罪恶，一切不公都会在圣裁之剑的裁决下湮灭。” “既然圣裁之剑有如此威能，那为什么……” 那为什么世人只知光明之剑，而不知圣裁之剑？ “因为圣裁之剑已经失踪很久了，它最后一次出现是在数千年前，”格劳瑞苦笑道，“沧海桑田，纵使这柄圣器再强，在时间面前也不值一提。” “可是深渊魔杖也沉眠许久，但世人依旧对此耳熟能详。”索兰平静提出质疑，“大主教，您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您才说过，上一位勇者出现在数百年前，这就意味着，身为勇者佩剑，几乎所有勇者都没见过它。但为什么圣裁之剑依旧成为了默认的勇者佩剑呢？” 第30章 真是个聪明人，格劳瑞看着索兰清明的绿眸，终是叹了口气，不得不讲起了光明神殿的秘辛。 “既让圣裁之剑名流青史，成为默认的勇者佩剑，又让我们对圣裁之剑避讳不已，甚至刻意隐瞒的，是同一个人。”格劳瑞目光严肃望着索兰，“接下来我所说的，是属于光明神殿的秘辛，务必不要外传。” 格劳瑞的态度，让索兰也认真了不少。 “大主教，请讲。” “这个人就是逆位教皇，布伦丹。” 逆位教皇？索兰光是一听这个名头，就知道对方绝对不简单。 “逆位教皇和杀戮魔王处于同一时代，而这位教皇的行为处事，总是令人感到出乎意料，甚至大跌眼界。”格劳瑞沉沉说道，“逆位教皇不光不注重祭祀仪式，甚至还总是研究奇技淫巧，丝毫不注重维护神明威严，因其一系列放纵举动，时任皆称其为逆位教皇。” “大主教，您刚才说圣裁之剑是勇者佩剑，这和逆位教皇有什么关系呢？”索兰好奇问道。 教皇和勇者，差别应该挺大的吧？ “关系可大了，索兰，你只知道勇者为神选之人，代替神明行走世间，颂扬神威，那你可知道，在数千年前，根本没有勇者，神殿内只有……” “圣子。”格劳瑞看着索兰逐渐瞪大的眼睛，继续说道，“圣子，即为下一任教皇。而逆位教皇，正是顶着所有教众甚至神明压力，将圣子身份废除，改立勇者的第一人。” “逆位教皇布伦丹，在继任教皇后，主动废除自己昔日的圣子身份，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教皇身份，转而称呼自己为勇者。” “因他这一胆大妄为，蔑视神明的举动，逆位教皇的名号就此出现，但一直跟随在他身侧的佩剑，圣裁之剑，也成为第一任勇者佩剑。但因为他太过放肆，所以逆位教皇本人和圣裁之剑皆被神殿严防死守，很少对外泄露消息。” “随着时间流逝，世人逐渐忘记了逆位教皇和圣裁之剑，更别提这柄剑在布伦丹时代就已经失踪，但勇者的名号却在逆位教皇力争下，最终流传了下来。” 格劳瑞目光深沉看着索兰，“现在，勇者的身份来到了你这里，索兰。” “你就是勇者。” 第28章 你是我要找的陛下吗？ 索兰其实对于勇者身份没什么真切感。 毕竟在几天前, 他还只是五月花镇上一个普通的花农，整日忧愁如何养家糊口，但从某一天开始, 接二连三的意外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无论是莫名苏醒的神秘力量, 还是获得世界之轮认可的勇者身份, 索兰其实都抱有强烈的不真实感。 就像一场梦, 你见过把梦境当成现实的疯子吗？ 在这一刻，索兰突然有些感激起魔王秘境。 毕竟在这里，自己只需要考虑如何活下来, 可以名正言顺将所有事都丢到一边。 “大主教，我们还是向前走吧。”索兰握紧迷宫钥匙, “既然您说欲望魔主可能也来到此处，那我们自是要加快进度，免得被魔界之人捷足先登。” “当然。”格劳瑞欣慰看着眼前少年, 而后和他一起走上面前唯一的道路。 “你那根长棍恐怕来历不凡, 等到了主城，我会命人帮你好好检查。” “你身上神殿秘法很强, 一定要好好参悟。” “平时有接触光明法术吗？只练习了剑术啊, 没关系, 等到了主城, 一切都会安排上。” 就在格劳瑞的关怀中, 索兰逐步向前，但一个问题在他心中萦绕许久,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大主教, 什么人才有资格接触神殿秘法呢？” “神殿秘法，除了作为奖励赐予外, 大部分情况下只有极少数人才可以接触，至于索兰你手中的秘法……”格劳瑞目光复杂看着索兰，“更是来历非凡。” “它是由上一任勇者所创的剑法，因其对光明元素堪称恐怖的吸引力，被尊称为日月剑法，以索兰你现在的勇者身份，有资格接触这份秘法。”格劳瑞向索兰平静讲述。 而索兰则读懂了格劳瑞的言下之意。 既然以勇者身份可以了解秘法，那大主教就不会过多干涉。 “多谢大主教。”索兰道谢后，再次陷入思索。 只有神殿高层才可以接触，自己父亲之前曾任职光明神殿吗？ 那自己的母亲呢，又来自何方？ 还没等索兰得出结果，他们就已经走到了终点。 一堵高墙挡在两人面前，丝毫没有大门的痕迹。 “杀戮魔王又在搞什么？”格劳瑞眉头死死一皱，显而易见对魔王秘境十分不满。 索兰则是谨慎走到眼前不显山露水的墙壁前，前两关已经充分教会了索兰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细节，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会不会此处有什么幻境，真正的出口就在眼前，但我们却看不到？”正当索兰猜测时，一股浓烈魔气伴随着血气传来，索兰骤然转身，而格劳瑞已经高举光明之剑，璀璨银光立刻布满此处，在夺目光芒中，索兰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只有一道魅惑声音传来。 “没想到捍卫大主教亲自莅临，真是让本魔主汗颜。”这道声音似男非女，初听只觉是天籁之音，但其间却笼罩无数魔气，无一不再提醒此人来者不善。 这是远比泽西更加恐怖的魔气。 欲望魔主？ 索兰刚安下的心再度高高吊起。 哪怕一直生活在小镇，索兰也知道魔界的三位魔主，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原罪魔主，欲望魔主，以及暴虐魔主。 连欲望魔蝶的粉末都出现在此，那么欲望魔主的到来也算理所应当。 但是，既然连泽西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眼前比泽西还要强的欲望魔主又会如何？ “为我偿命吧，索兰！”泽西死前癫狂的神情浮现在眼前，索兰用力闭眼，强行让自己安定下来。 冷静，只要自己不主动暴露，就没有人可以发现。 就连世界之轮都没有发现，那他为何要恐惧？ 光明之剑仍在闪耀，就在这股圣洁光晕中，索兰清晰看到空气中的魔气逐渐稀薄，但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一道长鞭凌厉甩出，狠狠打上了背后的墙壁。 砰—— 无边粉尘涌起，那一道魅惑声音仍在步步逼近。 “本魔主追随魔蝶粉末踪迹而来，但为什么这里没有我想找的人呢？” 讨厌的神殿大主教在前，那柄格外让人心烦的破武器仍在发光，玛门被这柄臭剑干扰，根本看不清前方，顶多能感知到前面站着两人。 一人自是格劳瑞，但另一人却分外陌生。 既然能与捍卫大主教同行，身份必然不凡，但玛门却没听说过神殿内还有这号人物。 “奇怪，那个废物确实到了这里，现在他不见了，但粉末气息却消失在这里，大主教，你知道他到哪了吗？”玛门的紫色长发随风飘荡，那双粉眸恍然间穿透了光幕，直直映入索兰双眼。 好强的压迫感…… 虽然眼前之人说话不急不缓，但却会不经意间露出几分毒辣，好像只要不回他话，下一秒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才是此人的真面目，远比他那张脸危险万分。 正当索兰观察玛门时，玛门也在观察这个陌生人。毕竟好不容易才找到陛下踪迹，结果刚套出一点话，那个废物就被影子带走，幸亏他留了个心眼，早就在他身上洒下毒粉，这才可以一路追来，而现在，那个废物消失不见，但一个陌生人站在他的眼前。 玛门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那个废物的魔气。 他曾经接触过那个废物，而那个废物也曾经接触过陛下。 是他吗？梅布尔让自己寻找的魔王陛下？ 正当玛门踌躇时，格劳瑞已然开口，“恶魔和影子早已被神明度化，玛门，你也要步入他们的后路？” “天堂从没有恶魔的位置！” 游离在空中的光明元素开始暴动，它们恋恋不舍和索兰暂时分别，而后附着在光明之剑上，强大的法术波动流转，玛门和索兰同时后退了一步。 不，应该不是。玛门看着索兰，粉眸中满是冷酷考量。 虽然格劳瑞眼下施展的法术称得上盛大，但他却不瞎，那些光明元素根本就是从索兰身上流到格劳瑞身上。这个少年显然很受光明元素喜欢。 纯洁无暇。 却也最是刺眼。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魔王陛下。 确认了眼前少年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后，玛门也没有兴趣在此停留，不过，走之前倒是可以恶心一下这群神殿修士。 “在魔王秘境里竟敢蔑视陛下威严，公然召唤光明法术，打扰陛下安眠……”无穷魔气从玛门身上涌起，直直和格劳瑞的光明法术对冲，毫不退让，“真是无礼至极。” 第31章 “既然神殿胆敢如此僭越，那就让本魔主斗胆，替杀戮魔王教训你们。” 在耀眼的银光中，索兰看不清对面恶魔的脸，唯一能看清的只有对方的粉眸，当玛门笑着说完后，一股极其恐怖的危机感骤然袭向索兰心口。 这是什么…… 索兰突然感受到魔气在沸腾。 整个迷宫都开始摇晃，被奔涌而出的魔气填满。而他们现在所处之地，反而成了最安全之处。 但也是最危险之处。 因为无数魔气正在虎视眈眈，准备围剿眼前不知好歹的神殿之人。 极致黑暗和纯粹光明在此处对峙。 而罪魁祸首玛门则向对面真心实意微笑，“那就请你们所谓的神明度化罪孽吧。” “如果你们还活着的话。” 这里毕竟是魔王秘境，魔界自然远比光明神殿要了解此处。比如，玛门很清楚知道，在这看似平和的迷宫深处，每一道缝隙里都潜藏着魔气。 这些魔气一直游荡在此处，随时准备侵蚀人的心神，诱惑挑战者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这些魔气下，凯，泽西相继失去理智，甚至就连索兰都曾一度险入迷惘。 而玛门只需要自己释放出魔气，就足以点燃这座迷宫，让眼前自称光明的蝼蚁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险入永眠吧，本魔主不陪你们玩了。”玛门游刃有余欣赏了下格劳瑞呆滞的动作，而后大笑转身，打算离开此处。 而他都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陛下不管在哪里都能看到。 “我亲爱的陛下，您究竟在哪里，您看到此处异象了吗？还请您速速现身吧……”玛门轻叹出声。 与此同时，索兰上前一步，将格劳瑞强行拉到了道路终点，那堵密不透风的墙边。 “大主教，您请看。”索兰示意格劳瑞望着墙壁，只见原先严丝合缝的墙壁上，竟然凭空多了一道裂口。 那是一朵双生花的形状。 “或许正如欲望魔主所说，魔王秘境只有恶魔才能踏入，所以当魔气席卷此处时，出口也随之出现。”索兰看着大吃一惊的格劳瑞，缓慢而又坚定地将钥匙插入了墙壁。 严丝合缝。 这朵双生花下一秒便消失在眼前，一道更巨大的裂缝随之涌现，而就在两人惊喜的一瞬间，冰冷又粘腻的水汽却宛如游蛇般攀上了全身。 “什么东西？”还没走远的玛门和格劳瑞同时感到窒息。 他们仿佛掉入深不可测的潭水中，再也呼吸不了任何空气。 和他们同样感到窒息的，还有索兰。 这股窒息感来的毫无预兆，索兰眼角余光只能看到刚刚藏好的恶魔球，在他们尊敬又担忧的目光下，彻底被吸入眼前裂缝。 第29章 除他们三人外，秘境还有第四人？ 粘腻, 冰冷，自己好像坠入了冰封许久的深潭，再也回不到陆地。 他将在此沉眠, 回归死亡的怀抱。 索兰先前并没有想过裂缝内会是这般光景。 就在和玛门狭路相逢时, 望着四周躁动的魔气, 索兰悄然来到那栋墙边, 尝试呼唤场外援助。 “恶魔球？”索兰轻敲墙壁, 借着魔气的遮掩，悄悄动用神秘力量，想要呼唤恶魔球到来。 “吱吱吱——”熟悉的回应随之到来, 看着重新复活的黑色小绒球，索兰冲他们扬了扬手中的钥匙, “你们可以帮帮我吗？” 帮我找到可以插入钥匙的锁眼。 咚咚咚—— 恶魔球再度开始复制起裂缝，随着裂缝不断扩大，墙壁深处却始终空无一物, 就在索兰沮丧之时, 一直在周身萦绕的魔气却提醒了他。 这里是魔王秘境。 或许，只有魔界之人可以打开前往第三关的通道。 在这一刻, 索兰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 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 虽然在先前的秘境探索中, 早就暗示和魔界关系匪浅, 但却始终没有盖棺定论, 或者说，索兰内心始终还抱有一丝侥幸。 毕竟就连世界之轮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甚至自己还被选为勇者, 那会不会一切仍有转折余地？ 迄今为止，索兰短暂的一生都是在大陆度过, 关于魔界，从来都只知道无数黑暗的传说。 他下意识对此感到惶恐。 但现在，一个获得答案的机会摆在眼前。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神秘力量真能打开第三关…… 想到这里，趁格劳瑞和玛门对峙之时，再度释放出来自神秘力量，与此同时，索兰拿起了那枚双生花钥匙。 好像一滴水溅入池塘，层层涟漪在墙壁荡起，恶魔球刚刚拼命找也找不到的锁眼赫然出现。 索兰愣愣站在原地，片刻后，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讽，索兰上前，将格劳瑞拉了过来，而后当着他的面，打开了未知的未来。 钥匙嵌入墙壁，严丝合缝。 窒息感随之涌上咽喉。 索兰被吸入裂缝后，全身似乎都被粘腻潭水覆盖，彻骨寒冷沿着尾椎攀爬到脖颈，自己仿佛身处在极寒深渊。恍惚中，索兰似乎窥见无数骨架，但窒息感始终如影随形，索兰刚刚有些思绪，便再度丧失清醒。 好黑，好冷，呼吸不上来了…… 就在几乎令人泯灭的窒息感中，一道刺耳亮光骤然爆炸开来！ 【唯魔界之人可入】 桀骜的七个大字张扬浮现在空中，索兰极力凝神，但刚刚看清的下一秒，一股强大的吸力突然出现，索兰隐约听到了锁链的震动，紧接着，好像有数条镣铐缠上脚腕，来自地狱的亡灵站在远处窥视，深渊的阴影正在逐步侵蚀，他们在深渊狞笑，双手则毫不留情拉紧了锁链，不知名的巨力袭来，下一秒，索兰直接被拉向深渊！ 凌乱的风疯狂拍打索兰脸庞，就在这烈风中，紫色长发和银白圣光同时划过索兰眼帘。 是欲望魔主玛门，还有捍卫大主教格劳瑞！ 在两股截然相反的色彩中，索兰苦笑起来。 看着头顶的七个大字，索兰知道自己肯定和魔界有关，但为什么他又被世界之轮承认，成为勇者？ 我究竟属于何方…… 在无穷的怅惘中，光明之剑的银光却愈来愈小。与被迅速拉往深渊的索兰玛门不同，格劳瑞则是被无数骨架紧锁，正被飞速拉往截然相反的方向！那一端的尽头，并没有漆黑深渊，倒是有几缕阳光吝啬洒落其间。 似乎是魔王秘境的出口。 “神殿之人，能够走到此处已是不易，吾虽厌恶神殿，但欣赏强者，前方唯有魔界之人可入，只能请你们先行离开了。”低沉男声随之响起，格劳瑞似乎也恢复了几分神智，他并不在乎眼前的出口，尽管全身都被骨架困住，但他却始终倔强望向远方深渊，但距离太远，索兰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他在找我。 索兰猛然意识到这点，整个人直接惊醒。 窒息感仍在不断增强，但索兰却无心关注，除了对格劳瑞不抛弃自己的感动外，无尽惶恐也随之涌上索兰心头。 唯有魔界之人可入，自己先前可是拼命撇清和魔界的关系，难道就要在这里露馅了吗？想到自己体内的神秘力量，对自己异常亲密的恶魔球，还有先前的长发阴影…… 刚刚被世界之轮认可的勇者，下一秒就被盖章和魔界关系匪浅，这可真是个黑暗笑话。但想到自己不详的未来，索兰一点都不觉得不好笑。 一股暗香悄然拂来，就在索兰惶恐的一瞬间，梦幻的紫色长发在远处飘荡，宛如潮湿水草要将索兰缠绕溺毙其中。欲望魔主玛门拼命挣脱锁链，想要来到索兰身边，困于恐怖的窒息感，对方无法说话，但焦灼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他的心声。 你是谁？ 索兰似乎听到格劳瑞愤怒的高呼，你究竟和魔界有什么关系？！ 欲望魔主玛门的质问也如影随形，你不是神殿之人吗，为什么又成为了魔界之人？！ 面对双方夹击，即将露馅的恐惧宛如阴影，即将将索兰吞噬。索兰暗自握紧翻土长棍，还没等他头脑风暴想出办法，属于长发的柔软触感却已经从他手心传来。 欲望魔主？！ 惊愕瞬间席卷索兰，还没等他下意识迎敌，长发的主人已经显露了真容。 不是欲望魔主。 索兰定定看着眼前之人，全身都感到不可置信。 那是…… 影子。 是在迷宫中，曾经出现过的长发阴影。 也是他自己的影子。 不复先前在迷宫中的杀意，对方此时只是向他恭敬行礼，紧接着，这个影子骤然分裂，变成了两个，一个仍是先前的长发阴影，权杖依旧握在手心；另一个则是曾和索兰短暂见面的短发阴影，手中的圣裁之剑在隐隐发光。 他们静静停在索兰面前，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焦灼，长发阴影直接上前，那把曾经想要收割索兰性命的权杖，此刻顺从来到他眼前，无穷的长发将索兰包围。索兰眼睁睁看着长发阴影宛如水般，缓缓渗入自己全身，在极短时间内便和自己融为一体，甚至就连权杖阴影也进入了手中长棍，翻土长棍似乎在隐隐发烫。 第32章 一缕长发悄然落到锁骨之上，索兰目瞪口呆摸着自己变长的头发。此处太黑，索兰看不清头发是什么颜色，但在极度震惊中，甚至就连窒息感都减弱些许。 砰——砰——砰—— 在极致的寂静中，似乎天地间都充斥着索兰的心跳。 就在长发阴影和索兰融为一体时，另一道短发阴影则是朝格劳瑞飞去，在途中，这道原先单薄至极的影子似乎生长出血肉，只是短短一瞬，短发阴影的铠甲宝剑随之消失，出现在这具新生血肉上的，则是索兰简陋至极的花农服。 远处的格劳瑞仍在挣扎。 魔王秘境内必定凶险异常，格劳瑞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甚至已经写好了遗书，在被无穷窒息感扼住咽喉时，格劳瑞脑内只有一个想法。 幸好自己遵循教皇冕下指引，找到了传说中的勇者。 索兰天性聪慧，临危不惧，相信在经过神殿培养后，必能成为抵御魔界的第一道防线。 但格劳瑞却没有看到索兰。 索兰呢？难不成被欲望魔主抓住，甚至灭口…… 格劳瑞被这种可能惊醒，就在他苏醒的一瞬，“唯魔界之人可入”七大大字毫不讲理占据了他全部心神，而他眼角余光看到的，则是欲望魔主玛门张扬的紫发，以及在他身旁的一个少年。 距离太远，格劳瑞看不清少年的面孔，但他的身形却和索兰很像。 他是谁？魔王秘境除了他们三人，难道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索兰呢？ 格劳瑞下意识拼命挣扎，就在此时，“索兰”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此处太过黑暗，虽然格劳瑞看不清眼前之人，但他却瞥见了简陋的亚麻衣物。 这是索兰身上的花农工作服。 看来索兰在这里，意识到对方平安无事，格劳瑞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他被骨架控制，即将被送出秘境的那一瞬，借着唯一的光源，格劳瑞隐约瞥见了对面不清楚身份的少年。 银白的长发垂到腰际，正被铁链拖往深渊。 他是谁？他是欲望魔主玛门寻找的人吗？难不成先前的长发阴影是他的影子？ 格劳瑞被狠狠扔到秘境入口，在丧失意识的最后一秒，他隐约看见“索兰”被扔向了和自己截然相反的方向，他想要起身去追，但疲惫至极的身体却阻止了他。 格劳瑞在浓烈的不安中险入昏迷。 与此同时，被影子帮了大忙的索兰彻底放下心来，在格劳瑞被扔出去的那一瞬，索兰确认短发阴影代替自己离开秘境，甚至还贴心逃往和格劳瑞相反的方向，给了自己缓冲时间。 但这颗心只放下短短一瞬，因为下一秒，窒息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就在索兰支撑不住时，两道破水声随之响起，新鲜空气疯狂涌入，索兰从潭水中探出了头，被水刺激地睁不开眼。 但还没等索兰睁眼，玛门急切的声音随之响起。 “陛下？” 第30章 拉仇恨的走开我想活啊啊啊！ 陛下？ 这个称呼, 是不是恶魔球也这么称呼过自己？ 还没等索兰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或者说他不敢深想背后原因，玛门早就激动上前, 紫色长发在潭水中漂浮流动, 那双夺人心魄的粉眸宛如水波闪烁。 “是的, 就是这股气息, 我能感受到您身上的……” 但玛门激动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水潭中突生异变，而索兰也彻底看清眼前环境。 这是一望无际的深潭, 潭水上空，迷雾笼罩；潭水之下, 清澈见底，可以清晰看到埋葬的累累白骨。 幽深水面随着索兰呼吸起伏，夹杂在其中的, 则是几缕银白发丝。 等等, 银白发丝？ 索兰只是愣神片刻，湖水就骤然涌起波浪, 无数锁链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 它们不再缠绕索兰脚上, 而是隐藏在迷雾中, 悄然布下了天罗地网。 而在迷雾深处隐藏的，除了锁链外, 还有一个东西。 魔力波动透过空气传来, 索兰感受到有人在呼唤。 “我已经等待许久……” 是谁？是谁在那里？ “古老预言终于应验……” 你在等待什么？又在吟诵什么？ “吾在此处静候魔王归来……” 我到底是谁，又究竟归属何方？ 仿佛被蛊惑般, 索兰无视了眼前的欲望魔主，他抬起双脚，缓慢而又坚定向迷雾深处走去。 哗——哗—— 破水声响起，而在无穷无尽的迷雾中，索兰隐约窥见了一座纯白王座，它高高悬浮在水面之上，全身都被迷雾笼罩，只有底部基座展露眼前。 “它是属于你的……”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索兰在原地呆愣片刻，而后缓步走向了那尊王座。 “坐上去。” 索兰听从指示，恍若无觉坐了上去。 随着索兰坐上王座，迷雾再次袭来，彻底席卷一切，这一次，就连基座也被彻底掩埋。 只有几缕银白发丝在迷雾中飘扬，好似在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 又或者是为死者哀鸣的葬花。 当索兰被蛊惑前往王座时，玛门则仿佛被定住一般，任凭他心中如何激动，却始终不能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索兰渐行渐远。 身为魔界之人，玛门比神殿远远了解魔王秘境。 这座传说中由杀戮魔王亲手布下，用来镇压深渊魔杖的秘境内，一共有三重考验。 第一重为力量，第二重为信念。 当然，恶魔从不在乎神明，所谓信念也绝不是对神明的忠诚，唯有在迷宫的层层幻境中选择不信仰神明，在无数诱人坠入深渊的魔气中保持清醒，在狡猾黑暗的影子中获得忠诚，才有资格获得开启第三关的钥匙。 而选择信仰神明之人，则会被指示通往第三关的道路，由他们为不信仰神明者开辟道路，弱者被影子厮杀，强者则被送离秘境。 只有通过第二关信念的考验，不信仰神明的魔界之人，才可进入最为神秘莫测的第三关，权柄。 这是就连魔界内部也缺失资料的第三关。 玛门不知道眼前的银发少年是从何处冒出，但既然对方来到了这里，就说明对方获得了杀戮魔王的认可，而自己也从他身上感受到属于魔王的威慑。 那他必然就是自己寻找之人。 也是自己此行的唯一目的。 “陛下，请跟随我回到魔界！”玛门不知道第三关究竟有多少折磨，但他的任务只是带陛下回到魔界，既然如此，他自是不想冒着生命危险通过什么考验，他只想老老实实交差。 怎么能强求社畜为工作献上一切呢，梅布尔总不能这么压榨他啊！ 但索兰听不到玛门焦急的呼唤，他只是独自一人高居王座之上，目光空洞看向前方。 此时此刻，他看到的和玛门截然不同。 索兰看到了整个魔王秘境。 湖水底部，那些让他感到分外眼熟的白骨，正是第一关矗立的森森骨林；湖水中央，无数道水波交叉分布，数颗被湖水浸泡的石头悄然分布其间，正是第二关蔓延的无尽迷宫；而水面之上，则是层层迷雾，锁链盘踞，自己正高居王座之上，漠然俯视一切。 怪不得自己刚才感到如此窒息，原来魔王秘境身处在一个深潭之中。恐怕挑战者在关卡中耗时越久，窒息感便会越强，直到彻底溺亡。 正当索兰漠然思索时，那道如影随形的声音再度响起。 “力量，信念，以及权柄……” “孩子，你已经通过了前两关考验，现在来领取属于你的奖励。” 通过了考验？ 没等索兰疑惑，下一秒，索兰眼前的迷雾散去，无数锁链猝不及防暴露在空气中，而被森寒锁链镇压的，则是一柄权杖。 索兰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这柄权杖的华丽，深沉的紫色构成了它的主色调，但偏偏缝隙处又有几丝鲜红血色，底端由不知名金属细细研磨的菱形尖刺反射银光，权杖顶端，随着纹饰弯成一弧月牙，一颗心脏在永不停息的跳动。 好眼熟，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它…… 长发阴影手握权杖的模样一闪而逝，模糊的记忆里，似乎有人满是戒备称呼它为： 深渊魔杖。 这四个字蹦出来的瞬间，索兰心脏似乎都停了片刻，但权杖顶端的心脏跳动却越发激烈，天罗地网的锁链猛然铮然作响，这柄权杖迫不及待要挣脱束缚，重回到它的主人身边。 “伸出手来，握住它，重回您的宝座。” “数千年来，魔界一直在等待您的归来。” 仿佛有人在索兰耳边诉说低语，索兰顺从呼唤，伸出了双手，想要握住这至高的权柄。 迷雾越发浓厚，悄然将此处重新包围，而在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索兰的手碰到了什么东西。 触感很冰凉，像是锈蚀斑斑的钢铁，而不是权杖。 第33章 索兰猛然回神，在升起的警惕心中，他瞥见了遗弃铁剑映出的银白长发。 银白发丝随着风声飘扬，索兰眼前只有荒无人烟的战场。 这是哪里？我是谁？ 无尽疑惑瞬间涌上索兰心头，就在索兰茫然回望之时，一支箭矢突破一切急速射来，无穷杀意弥漫，索兰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举起，无穷魔气涌出，硬生生挡住这蓄力一击。 “摩尔索斯！为我的子民偿命！”无边悲愤怒吼传来，索兰视线中，一位身着白裙，头戴精致冠冕的女人正急速飞来，金色长发在风中激荡，尖耳藏在金发之中，而代表生命的翠绿双眸中不复慈悲，满是怒火，至于她的背后，则是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 精灵。 虽然索兰只在传说中听过精灵的名称，但在见到对方的第一眼，索兰就判断出她的身份。 因为只有精灵才会拥有这般被自然钟爱的容颜。 生机勃勃。 与荒芜苍凉的战场毫不相配。 但是，精灵国度早在千年前就消逝在历史中。 历史记载，精灵国度被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征服，彻底毁灭。 等等，她刚才称呼我为什么…… 一心思索精灵国度，索兰竟然忽略了对方对自己的称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早就再次搭上了弓箭，与先前不同，这一次对方蓄势待发，数十支箭矢同时架到弓弦之上，那柄长弓被拉的几乎折断，但在极致怒火中，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 “去死吧，摩尔索斯！” 恐怖的力量波动传来，索兰意识到对方恐怕真想要自己的命，当下也不管什么称呼，索兰想转身就跑，唯恐自己小命交代在这里。 自己不是在魔王秘境吗？怎么莫名其妙又到这里来了，还见到早就灭绝的精灵？！ 杀戮魔王，你个变态自己造的孽，你别拉别人陪葬啊！ 尽管索兰内心在疯狂痛骂，但身体却丝毫没有配和的意思，他甚至跃跃欲试伸出了双手，那张嘴也不受控制张开，曾在秘境响起多次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早就听闻精灵女王的生命之弓能力非凡，不若就此比试一番？” 沃趣，变态你要不要那么拉仇恨啊！你不想活我想活啊！ 就在索兰奔溃至极的吐槽中，他的手不受控制抬起，一柄熟悉的权杖在半空出现。深渊魔杖上的心脏在兴奋跳动，但四周却没有任何魔气波动。 欸？变态你倒是反应啊，你大话都说出去了，你别告诉我你不行！！！ 在索兰的怒吼中，那道先前蛊惑他坐上王座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是否有资格握起这柄权杖？” “你是否有能力激发它的力量？” “这是无上的至高权柄，但唯有它命定的主人才能使用。” “握起深渊魔杖，用它杀死眼前的敌人，才可通过最终的考验。” “极致的力量在你手中，那你就掌握了一切。” “因为这是生杀予夺的最高权柄。” “失败，那就彻底沦为历史的尘埃，葬身于此。” “因为卑劣者无权沾染这至高权柄。” 秘境之内，幽绿湖水重回平静，无穷迷雾中掩映着高居王座上的银发少年，对方一双手在深渊魔杖的咫尺处停留，一动不动，仿佛险入了最深的梦境，而那柄魔杖则挣脱了部分锁链，底端的菱形尖刺正闪烁寒光。 抵在对方的咽喉之上。 第31章 此等幻境，也配僭越掌控我们？ 狂风猎猎, 古战场上，锈蚀铁剑插入其中，唯一未被时光侵蚀的部分折射着烈日的光辉, 而在银白日晖中, 几缕银发夹杂其间, 难以分辨。 “握起深渊魔杖, 用它杀死眼前的敌人, 才可通过最终的考验。”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索兰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但紧随而来的, 却是携带无穷怒火的箭雨！ 索兰深吸一口气，在此刻无人的战场上, 一直压抑的神秘力量终于可以毫无顾忌释放，无尽威压在旷野中弥漫，无数箭雨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了方向, 就在精灵女王再度拉弓时, 眼前之人却没有如预料般狠辣反击，而是扭头…… 逃跑？ 怎么回事？那个疯子竟然会跑？ 正飞速狂奔的索兰没空去管精灵女王的想法, 他此刻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幻境。 精灵国度早在历史中消散, 那么此处一切皆为虚假幻境, 自己只要挣脱即可。 索兰不想杀人, 尤其还是无辜之人。 对于想要自己命的人, 索兰对他们的死没什么遗憾，但如果历史没有记载出错, 眼前的精灵女王, 大概是因为摩尔索斯妄造杀孽，甚至毁灭了精灵国度才怒下杀手。 索兰觉得对方没有做错, 甚至做的还挺对的。 家园被毁，族人被杀，没有人会不感到愤怒。 所以索兰更下不了杀手。 这种为虎作伥的行为不符合索兰的价值观。 所以索兰直接忽视那些废话，一心想要破除幻境。 他来到魔王秘境，只是想找到真相而已，并不打算淌浑水。 “摩尔索斯，这时后悔晚了吧！”女王看着眼前落荒而逃的背影，怒气未散，仇恨让她再度拉开了生命之弓。 生命之弓，精灵一族传承至今的两件神器之一，当弓箭射中目标时，目标身上的生命力会被无情吸取，转而反哺精灵一族，为精灵休养生息。 生命的真谛在于轮回，此为精灵的最高信念。 只有拉开生命之弓的精灵，才会成为精灵一族的王，带领子民繁衍生息。 而能拉得动的箭矢越多，就代表精灵的力量越强。 眼前的精灵女王，便是精灵一族有史以来最为强大之人，塞西莉亚。 历届王族最多只能拉动四支箭矢，而塞西莉亚，却能同时拉动十几支！ 她是精灵一族最为强大的女王，也是子民最为自豪的统治者与庇护者。 但现在，一切都被眼前之人化为乌有！ “摩尔索斯，就用你的命为我族献祭，复活我无辜惨死的子民！” 十二支箭矢再度搭上生命之弓，塞西莉亚感受着此地的死寂，以痛苦燃烧力量。 只要箭矢射中摩尔索斯，在生命之弓的庇护下，她的子民便会归来。 那是流转的生命，永无止息的循环。 索兰正在一心奔逃，听到开弓的气流声，脚下动作越发迅速，但他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这是一堵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墙！ 这堵墙高高竖起，蛮横挡住了索兰一切退路。 它将索兰强行限制在这方古战场上，深渊魔杖仍在冷酷凝视，这里的一切无不告诉索兰一个道理： 只有握起深渊魔杖，杀了眼前的精灵女王，才可以结束一切。 否则，索兰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矢，提前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死亡。 索兰紧急狼狈转身，但因为临时急停，动作不可避免变得迟缓，而就在这迟缓的瞬间，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右手小臂。 小臂迅速被腐蚀成白骨，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在旷野上新生的一朵花。 索兰定定凝视这朵花，小心避开后起身，这次的他不再逃避，而是转身面向暴怒的精灵女王，向她高声呼喊： “尊敬的女王大人，可能令人感到难以置信，但我并不是杀戮魔王。” 回应索兰的是永不停息的箭雨，以及塞西莉亚毫不留情的嘲弄，“摩尔索斯，你是在说我是个瞎子吗？” “我知晓这一切很难让人相信，但至今为止，我都没有握起深渊魔杖，我想这一点足以证明，我对您没有恶意。” 索兰又一次狼狈躲过箭矢，在精灵女王戒备的视线中，顺从举起双手展示自己的无害。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言语是最为虚假的证据。”塞西莉亚手握生命之弓步步紧逼，“当然，你想要证明自己很简单，死在我的箭下，我就信你。” “我理解您的警惕。”索兰无奈苦笑，“毕竟就连我也觉得摩尔索斯很变态。” 大抵是没见过摩尔索斯骂自己，塞西莉亚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索兰，“我很高兴，你在临死之前终于认清了自己。” “那现在，就给我……” 塞西莉亚的话还未说完，索兰就主动来到对方早就准备好的包围圈里，乖乖坐好，摆烂的心思一览无余，“尊敬的女王大人，刚刚你在说话时，早就准备好了包围圈，实话实说，我种花多年，至今从未见过如此尖锐的荆棘。” “女王陛下，您想取我的命轻而易举，但能否请您听一下我的遗言？” “或者说，您相不相信，此处一切都只是虚假的幻境？” “你是说，我是虚假的？”塞西莉亚像是被索兰气笑了，“摩尔索斯，你真的病的不轻。” 第34章 “没错，摩尔索斯确实病的不轻，”索兰十分认可点头，继续说道，“不止古战场是虚假的，您是虚假的，我也是虚假的。” “这里的一切都并不存在，我只是个误入幻境，被摩尔索斯反复折磨的花农而已，我可以实话告诉您，女王陛下，摩尔索斯让我只有杀了您，才会放我出去。” “哈，所以你和摩尔索斯也没什么不同，我杀你也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为什么女王陛下您能容忍和一个疯子讲话这么长时间？”索兰微笑看着塞西莉亚，“如果您不相信我，只需要动一个手指头，我就会死于您手。” “毕竟我已经主动坐在了您的包围圈中。” 塞西莉亚冷冷打量眼前之人，她将生命之弓抵到索兰的脖颈，杀意宛如瀑布般倾泻，“哦？那只是我想手刃仇人而已。” 索兰顺从仰起了头，在烈日下，他的银发简直亮的晃眼，此刻的索兰格外温顺，温顺到就像一只柔弱无害的绵羊，就连塞西莉亚手中的脖颈也显得格外脆弱。 但塞西莉亚却知道，这张美丽的脸庞下，藏着的却是个嗜血的恶魔。 “证据。”塞西莉亚质问。 “您已经找到了，女王陛下，否则您不会容忍我到此时。”索兰微笑仰头，明明身处劣势，但却好像掌控一切。 是啊，塞西莉亚也回以微笑，毕竟摩尔索斯那个变态，可不会好心保护一朵新生的花。 尤其是被她的弓箭射中，汲取了对方生命力的花。 塞西莉亚看到了对方小心避让的动作。 这可不是摩尔索斯的作风。 对方只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即便你不是摩尔索斯又该如何？你想要出去，不还是要杀了我？”塞西莉亚轻蔑挑起索兰的头颅，“毕竟对你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境，那想必杀我，你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吧？” “但我可不认为自己是虚假，更不会献出自己的生命。” “尊敬的女王陛下，我说过，我不会伤害您，我全部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破除幻境。”索兰忍着塞西莉亚越来越用力的动作，始终温顺说道，“您是精灵一族的女王，庇护他们是您的使命，我敬佩您。” “而我绝不会伤害值得敬佩之人。” “花言巧语，若此处真是幻境，那你要如何才能出去？”塞西莉亚承认，自己被对方这句话取悦到了，但手上的动作从没有一刻放松，“即便你不是摩尔索斯，你就能让我信任？” “女王陛下，我既然能将致命弱点暴露给您，就说明我一定有破局之法。”索兰冲塞西莉亚微笑，“毕竟我和您一样，同样不想白白丧命。” 塞西莉亚不可置否，不过眼前之人的气质和摩尔索斯截然不同。 如果说摩尔索斯是深渊中的毒蛇，那眼前少年便像是在阳光下肆意生长的花。 宁静，祥和，天生便让人对其生出好感。 在这种气质下，往日让她几欲作呕的那张脸，也变得耀眼夺目起来。 甚至比起气质，眼前之人反倒更像她认识的另一个人。 逆位教皇，布伦丹。 “那你的办法是什么？说说看，敢耍花招，我照杀不误。”塞西莉亚俯视索兰，生命之弓存在感极强顶着索兰下颚，索兰的小臂已经化为白骨，随着时间流逝，隐有绿光飘落，包围圈内的植物逐渐变得茂盛，就连尖刺也愈发尖锐，随时准备听从女王号令，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既然您贵为精灵一族的女王，必然拥有无上权柄与力量，”索兰平静看着塞西莉亚，但说出的话却极为大胆，“不如就请女王陛下和我合作，一起冲破幻境？” “幻境就连女王陛下也敢算计在内，应当得到血的教训。” “毕竟此等小小幻境，也配僭越掌控我们？” 第32章 此时此刻，历史和现实重叠 塞西莉亚承认, 眼前之人十分聪慧。 他聪慧到化敌为友，一致对外，本该争锋相对的两人被他扭转为同仇敌忾的伙伴。 但他也十分大胆。 在明知摩尔索斯要求的情况下, 依旧直接忤逆, 非但不主动迎敌, 反倒和对手厮混一起, 甚至想要反咬摩尔索斯一口, 直接强行突破幻境。 有趣，不过能给摩尔索斯使绊子，塞西莉亚必不会错过。 “敢不听从摩尔索斯的命令, 我看你即使出去也难逃一死。”塞西莉亚瞥了索兰一眼，而索兰欣赏完新生的花丛后, 悠哉回道，“若此处真是幻境，幻境突破后, 女王陛下也会消逝。” “你我二人承担的代价等同, 我倒想问女王陛下，您愿意和我一起冒这个险吗？” “狡猾小子, 我都上了你的贼船, 你才跟我讲失败的后果。”塞西莉亚不屑嗤笑, “若此处并非幻境, 我自是存活；若此处确是幻境, 我的子民便没有被屠杀。更何况，只是面对真相而已, 我可忍受不了被摩尔索斯利用。” 如果一切惨剧都没有发生, 我倒宁愿此处是幻境。 咽下这句话，塞西莉亚扭过头来, “想到他难看的脸，我就会在母树旁举办七天七夜的庆典。” “女王陛下圣明。”索兰真心实意低下头，向这位传说中的精灵女王致敬，“我确实存有私心，但女王陛下通透至此，实让索兰敬佩。” 如果眼前只是幻境，那你是会选择生活在虚假但幸福的幻境中，还是选择撕开真相，回到残酷却真实的现实？ 索兰在来到魔王秘境之前，一直摇摆不定。 他总是想着，若是能找回父母，向他们询问真相，而后一切重回安宁。 但这又何尝不是饮鸩止渴？ 索兰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此处看到传说中的精灵女王，更没想到自己会从中受到震撼。 可能这也是父母义无反顾离开的原因吧，索兰温和看着裂缝中新生的花。 与其选择善意的欺骗，不若就此揭开真相。 这是父母的选择，这是塞西莉亚的选择，那么自己的选择呢？ “发什么愣？”就在索兰沉思时，女王催促的声音响起，索兰抬头，看着对方跃跃欲试的模样，终于释然。 “久等了，尊敬的女王陛下。” 也久等了，尘封许久的真相。 “女王陛下，想要突破幻境，就必须先找到最为薄弱的一点，这一点连通现实，是幻境中唯一的真实，却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索兰起身，右手小臂处的嶙嶙白骨直指空中的魔杖。 “深渊魔杖，这柄魔杖贯穿整个秘境，那么现在，它也一定是破局之法。” “你说这个东西？”塞西莉亚忍不住嗤笑一声，爱惜抚摸生命之弓，“还是精灵一族的神器好。” “不过，虽然我不喜欢这个东西，但它确实也不是谁都能拿得起的，”塞西莉亚看向索兰，“你打算对它动手？回头你死了，我倒可以把你的骨灰放在母树外围，让族人为你吟唱三天三夜的安魂曲。” 索兰倒也不在意，反而好声好气道谢，“多谢陛下恩典，这是索兰的荣幸。” “不过还是等我死了再准备吧，现在我打算去拿这柄魔杖了。” 保险起见，索兰打算一次成功，但毕竟是忤逆杀戮魔王命令，为了不被秘境阻止，索兰打算第一次就汇聚最强的力量，不给魔王秘境反应时间。 那么要如何才能汇聚最强的力量呢？ 索兰将目光放在了塞西莉亚的生命之弓，以及天边的深渊魔杖上。 “还请女王陛下蓄力，索兰将拼尽全力拿起深渊魔杖，待我准备好后，就由你我两人合击，共同破出幻境。” 塞西莉亚矜贵点头，而后便看着眼前的少年义无反顾走向那柄魔杖。 就在塞西莉亚蓄力时，索兰则是缓步走到这柄魔杖前。 虽然中途一度不清醒，但索兰很确定，自己破水而出后，最后一眼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魔杖。 索兰看着深渊魔杖上跳动的心脏，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被攥紧，正在挣扎跳动。 “长发阴影所握的权杖便是你，那么我的影子为什么能够握起你呢？”索兰喃喃自语。 握起深渊魔杖，和塞西莉亚合作破除幻境，并非索兰的鲁莽之举。 他，只是想要一个确凿真相。 最开始在体内觉醒的神秘力量，在第一关获得的“魔王威慑”奖励，秘境主人称呼自己为“继承人”，恶魔球欣喜称呼自己为“陛下”，还有…… 泽西在临死前癫狂的遗言。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真的复活了！传说竟然是真的！” 索兰还记得，在他和泽西短暂的合作中，对方曾经给自己讲述的传说。 “据说杀戮魔王在位时得到了一份秘法，为了追寻至高无上的力量，魔王陛下按照秘法修炼，结果走火入魔，但陛下不甘心止步于此，所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法器封存，并特意布下秘境，等待他重生归来。” 第35章 “听说杀戮魔王死之前曾留下预言，只要预言成真，那陛下就会从亡灵国度复活，重新执掌魔界。” 联系自己在秘境的经历，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古老预言终于应验，吾在此处静候魔王归来。这句在自己意识不清时响起的吟语，又究竟在确认什么？ “如果我真和魔界有关，甚至和摩尔索斯有关，那么……”索兰死死凝视眼前的深渊魔杖，眼中皆是对真相的渴求，“那么就向我献上你的臣服。” “深渊魔杖。” 无边狂风随之涌起，索兰的银色长发被彻底吹散，发丝拍打着索兰的脸庞，但也有几丝银发卷到这柄魔杖之上。 极致的纯洁和极致的罪恶张扬碰撞在一起，矛盾，混乱却又和谐。 如果杀戮魔王还活着，那么对方真正握起深渊魔杖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即将握起魔杖的索兰，突然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好奇。 一定比我强大吧，毕竟能让众人忌惮至今。 无尽疑惑化为对真相的渴求，转而被索兰凝聚手心，死死握在了眼前的魔杖之上。 索兰用的是被生命之弓腐蚀成白骨的右手。 一时之间，洁白的骨头，圣洁的银发，以及紫红的魔杖交错在一起，在这无边的荒野之上，梦幻绚丽，仿佛是数千年前的画卷。 而画卷的主人公，则用他的白骨，硬生生握住了眼前的魔杖。 短短一瞬，天地震动，不仅在幻境的无边荒野中，就连魔王秘境深处的湖泊边，无边震动也在湖水蔓延。似乎永远不会消散的迷雾被冲散些许，无数锁链在玛门头顶沙沙作响，而罪魁祸首却从始至终安静高居王座之上，恬静，安然。圣洁的银发温顺披散在他的全身，如果不是在魔王秘境内，玛门相信，恐怕会有不少神殿之人把少年误认为圣子。 “真是造孽，被梅布尔摊上这个活……”玛门被秘境控制，全身僵硬，他此时此刻只能疯狂祈祷魔王秘境足够坚固，否则万一从天而降一条锁链，魔界威风赫赫的三魔主之一恐怕要被生生砸死！ 太丢人了，自己竟然不是死在美人窝中，而是窝囊死在加班途中。 就在玛门为自己悲惨未来泪流满面时，被冲散的迷雾一角，一则壁画悄然从层层迷雾中露出片刻真容。 在这边湖泊边缘，竟然凭空矗立无数石岩，这些石岩上绘制六幅壁画，安静隐藏在迷雾中，恭顺围绕着王座。 现在，第一幅壁画已经向外界展现了真容。 那是魔界之人耳熟能详的，关于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的传说。 “传说，摩尔索斯天赋异鼎，能力远超旁人，但真正让陛下拥有问鼎魔界实力的，却是从陛下契定深渊魔杖开始。”玛门恭敬仰望这副壁画，庄重说出历史一角。 “为了契定深渊魔杖，陛下不惜割掉自己的右臂血肉，让自己的骨血和深渊魔杖融为一体，以白骨之手硬生生握起魔界最为强大的圣器，成功契定深渊魔杖，至此开始传奇一生。” 玛门满眼向往仰望眼前的壁画，壁画上只有一个人的背影，瀑布一般的纯洁银发从肩头倾泻，壁画之人似乎十分孱弱，整个人都几乎被银发淹没，但他却偏偏高举着白骨裸露的右手，就在宛如献祭一般的景象中，壁画之人高高握起了深渊魔杖。 血液没有丝毫沾染他的洁白银发，反而让魔杖愈发恭顺。 就在玛门移开目光的一瞬间，自从来到第三关以来，始终安静高居王座的少年动了。 他的右手正飞快化为白骨，在玛门震惊的目光中，缓慢而坚定的握起了深渊魔杖，此时此刻，数千年尘封的历史开始缓缓走动，少年动作和身后壁画完美一致，仿佛他正是壁画之人。 历史和现实就此重叠，降临人世。 “此为白骨之誓。”目睹一切的玛门呼吸几近停滞，近乎朝拜般吟诵出传说之名。 第33章 你们要对我的得力农具做什么！！！ 身为魔王, 至高权柄不是后天附赠，而是生而有之。 ——摩尔索斯 高居湖面的壁画不发一言，但随着王座之人的动作, 原本暗淡的壁画逐渐变得透亮, 时光仿佛在飞速倒退, 暗沉的色调急速消逝, 取而代之的则是宝石般莹润的光泽, 数千年的等待仿佛并不存在，一切仍是它最为繁盛之时。 栩栩如生，光辉夺目。 玛门看着王座上的少年, 开始思索起传说的真实性。 刚巧都是银发呢，而且还以相同的动作握起了深渊魔杖…… 莫非, 预言成真？那个人真的复活归来？ 不管玛门在想什么，索兰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此时此刻, 他只是全力控制白骨, 想要彻底掌控这柄魔杖。 出乎意料，白骨抵上这柄魔杖时, 索兰没有受到任何抵抗, 一股暖流从魔杖涌出, 顺从流经他的全身。 好熟悉, 最初和凯对决时, 神秘力量在自己体内出现时，也是这股感觉…… “是你吗？那时候是你催发了我体内的力量吗？” 白骨完美卡住了魔杖的手柄, 严丝合缝, 仿佛本该如此。 握住魔杖的瞬间，索兰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对方满头银发，在魔界万万人或蔑视，或惊诧，或恐惧的注视下，以白骨之手高举起深渊魔杖。 森寒冰流和滚烫岩浆相撞，水蒸气为一切蒙上朦胧幻影，仿佛尘封已久的历史画卷。 当索兰被这奇诡一幕震撼时，那个本该只留下背影的人却骤然转身。 于是索兰看到了他的眼。 那是一双厚重的血眸。 一切回忆截然而止，当索兰回神时，又一道声音响起，小心翼翼，甚至满是祈求。 “您会重新和我定下白骨之誓吗？” “以最为忠诚的誓约，奠定最为光荣的征途。” 索兰看着手中的魔杖，轻声颔首。 “既然想和我定下誓约，那就向我展示你的能力。” 似有大笑从四周传来，一句应答从索兰心中升起。 “我等您归来，等了好久好久。” 久到岩浆凝固，久到寒冰化湖，久到壁画早已成为传说，久到历史已然成为幻影。 但没关系，最终您还是如约归来。 短短一刹那，索兰似乎听到锁链破碎的声音，在镣铐碰撞声中，索兰终于握住了权杖，将它举起。 魔气升腾，如临深渊。 塞西莉亚看着天地齐暗的一幕，按捺住蠢蠢欲动的生命之弓，她看着银发少年以白骨之手高举起深渊魔杖，以毁天灭地之势搅弄风云。 她恍惚间，看到了天地的裂缝。 “看来此处真是幻境啊……”塞西莉亚握紧生命之弓，晶莹双翅随风舒展，一时之间，浓稠的黑与极致的白在荒原相撞，而生命之弓则谨慎对准了索兰。 “你现在还清醒吗？” 若是对方被魔杖蛊惑，坠入黑暗，塞西莉亚会毫不犹豫当场射杀索兰。 “如您所愿，尊敬的女王陛下。”索兰淡然回声。 “你竟然真能握起深渊魔杖，甚至还让它认主了……”塞西莉卡细细打量索兰，总感觉眼前少年似乎哪里发生了改变。 似乎，比起最初想要逃跑的少年，现在的索兰更加淡漠。 “果然近墨者黑，你小心点，别反被魔杖噬主。”塞西莉亚好心提醒完，便将生命之弓对准了空中裂缝，“来吧！” 汇聚你我二人的最强力量，一鼓作气冲破幻境！ 索兰如约而来，深渊魔杖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顶端心脏随之跃动，厚重魔气紧随涌出。而在另一边，塞西莉亚挥舞双翅，金发在狂风中猎猎飞扬。风起之时，女王又一次射出无边箭雨，夺目金光在箭身流转，生命之弓仿佛在一瞬间活了过来，弓身随着呼吸起伏，而当无边箭雨狠厉击中裂缝时，生机再次回到生命之弓，天边的裂缝则焦黑枯黄，第一道最为坚固的保护已然破裂。 生命之弓正在吸收幻境的生命力。 就在箭雨射中裂缝时，无边魔气宛如找到主心骨般向中心汇聚，而在一切的中心，索兰正高举深渊魔杖。当万魔朝拜时，随着索兰轻轻一挥，所有魔气随之疯涌而去，宛如恶鬼蚕食幻境，原本挡住索兰的高墙随之破裂，就在幻境孤注一掷想要反击时，恐怖的威压骤然弥漫开来。 生死转换只在一息之间，一死一生在此刻达到了完美的平衡。 而正弥漫的威压，则是属于精灵女王的无上威严，以及…… 来自索兰的魔王威慑！ “小小幻境，竟敢禁锢我。”塞西莉亚的绿眸凝聚起森冷弧光，宛如打磨好的剑刃，一往无前。 “那便毁灭。”随着索兰一锤定音，更加恐怖的冲击在幻境蔓延，幻境摇摇欲坠之际，终于发出濒死前最后一道嘶吼。 “握起深渊魔杖，用它杀死眼前的敌人，才可通过最终的考验！” “你竟敢忤逆我！那就死在这里！” 第36章 “失败，那就彻底沦为历史的尘埃，葬身于此！” “至卑至贱者，根本无权沾染这至高权柄！” 幻境的反扑近在眼前，但这些话索兰已经听的太多太多。 “我突然意识到，自从我进入秘境以来，总是有人在我耳边说话。”索兰细细欣赏手心的魔杖，只感觉它的纹饰似乎在永无止息的流动，顶端的心脏好像也在迸发血液，浸透了这柄魔杖。 索兰，见过各种颜色的花蕊，或艳丽或清冷，但却从未见过这种厚重却又勾魂夺魄的色彩。 索兰承认，当自己真正握上这柄魔杖时，他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唾弃。 或许是握上魔杖时，脑海内的银发之人近乎献祭的独行过于震撼，和自己想象的疯子大相径庭。 即便没有见过他，但索兰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杀戮魔王，摩尔索斯。 何为权柄？索兰突然有些疑惑了。 真正的权柄是极致的力量吗？是可以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吗？ 但这是力量，是强大，是独裁，它可以是一切，但唯独不是…… 至高权柄。 “最起码，我不认为只是杀一个人，就可以称得上权柄。”无视幻境的最后一搏，索兰再度抬起深渊魔杖，和塞西莉亚同时举起武器。 破坏哪怕是稚子也可做到，没什么了不起。 塞西莉亚挥舞翅膀升到高空，向着幻境永不坠落的太阳，迎着永恒的光明，宛如天神降临般居高临下，位于地面的索兰则再次召集起魔气。 索兰感到体内的神秘力量近乎在燃烧。 他先前只在两人对战时悄然动用，这还是他第一回如此彻底，毫无顾忌动用力量。 “僭越之人，付出你应得的代价！”随着塞西莉亚的高呼，索兰将魔杖的顶端对准了正不断扩大的裂缝。 无边魔气和生机混在一起，乍眼望去，宛如创世。 “虽然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是权柄，但最起码我知道，”听着幻境逐渐崩塌的破碎声，索兰顶着狂躁的力量波动，死死定在原地。 “权柄绝不会被人僭越。” “无上权柄自在我身，你无权命令我。” 砰—— 随着索兰最后一句落下，天空被横贯的裂缝彻底撕为碎片，就在一切即将被暴乱波动毁灭时，索兰匆忙将目光放到了塞西莉亚上。 现实中的精灵国度早已消逝，那幻境里的精灵女王…… “女王陛下……”索兰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分外渺小，但塞西莉亚只是看了索兰一眼，最后意味不明叹了口气。 “那个混蛋，还真那么小心眼……” 看着索兰眼中的担忧，塞西莉亚挥舞双翅，顶着狂风来到索兰面前。 “现在只是幻境被暴力破除后的力量波动，不必担心，”塞西莉亚拿起生命之弓，往索兰身上轻轻一碰，“我很满意你的礼节，所以送你个小礼物。” 无尽生机凭空浮起，随着生命之力涌入，索兰的右臂重新生长出血肉，而在新生骨血之上，一片青翠碧绿的叶子图案悄然浮现其上，而后隐于肌理之下。 这是精灵女王的祝福。 “您……”索兰刚刚开口，塞西莉亚便未卜先知答道，“我也不是幻境捏造出的生灵，不会同秘境一起消逝。” “等精灵一族苏醒的一天，我自会归来。” 随着女王的话落下，狂乱风暴也随之平息，索兰猛然睁眼，面前却再也没有荒芜的古战场，他的眼前，只有被无数锁链封印的深渊魔杖。 王座背后的壁画犹在闪烁，就在这微弱的荧光中，索兰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回到了现实？ 精灵女王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索兰想明白，被遗忘许久的玛门当即迫切呼唤，而在玛门的呼唤声中，魔王秘境再度轰然震动，就在这天崩地裂的声势中，索兰眼睁睁看着锁链化为灰烬，而那柄让无数人疯狂的魔杖也在他眼前消失。 而后，就在索兰眼皮子底下，一股紫红光芒堂而皇之附上了他的翻土长棍。 嗯？你们要对陪伴了我十几年的得力农具做什么？！！！ 第34章 你们神殿魔界选人前不背调一下吗？ 索兰愣在原地。 这根长棍, 是索兰六岁时父母送的礼物。虽然他一直觉得两人目的不纯，单纯想哄骗他干农活而已，但索兰一直很珍惜。 事实证明, 长棍质量确实很好, 翻了十几年的土, 种了十几年的花, 照样揍人揍的虎虎生风, 甚至质量过于好了，以至于从路人视角看，敌人被花农拿农具打败, 总有种莫名的喜感。 总之，因为长棍过于离谱的质量, 无数吃亏的人纷纷怀疑过它的真身，甚至格劳瑞在不久前也信誓旦旦表明，这长棍绝对来历不凡。 索兰承认, 在得知父母身份不寻常后, 他想过长棍可能不普通，但唯独没想过…… 它会和魔界有关。 索兰几乎目瞪口呆看着这根其貌不扬的长棍, 伴随着锁链泯灭成尘, 长棍宛如浸泡了血水, 颜色艳红, 宛若饮血。底端的菱形尖刺在反射银光, 顶部的心脏在索兰的目光下，开始了第一次跳动。 翻土长棍华丽变身为深渊魔杖, 而后缠人般黏到了索兰手上。 索兰：…… 兄弟你谁？ 索兰开始深深怀疑起这个世界。 就在索兰怀疑人生时, 玛门屁颠屁颠从池水中爬起，但没等他爬到索兰眼前, 王座背后的壁画徒生异状。 有一个人，从壁画中迈步而出，来到了这里。 对方满头银发，面无表情俯视着脚下两人。 魔气升起，玛门再次被悲惨定住，而那个人则转身望向了索兰，眼角蔑视一挑，“深渊魔杖，一切的开始？” 对方站的太高，索兰看不清他的脸。下一秒，对方便主动从高处走下，来到索兰面前。对方似乎很强，最起码比索兰强很多，在实力碾压下，索兰无法直视对方的容颜，余光却瞥见对方似乎比自己高几公分。 又是幻境？难道是自己没杀精灵女王的惩罚？杀戮魔王这个变态又留下什么鬼东西？ 满头银发，强大实力…… 这不会是摩尔索斯本人的幻影吧？ 下一秒，对方冷笑出声，直接捏住索兰的下巴，实力相差太大，索兰没法阻止，他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块铁焊在原地，冷的他想龇牙。 “嗯？不说话？那我替你说，”对方似乎身居高位已久，很习惯掌控主动权，“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 对方轻轻摆弄起索兰的下巴，似乎在思索往哪里下手，“优柔寡断。” 索兰听到对方叹了一口气，“明明没多少实力，偏偏要当个圣父，心软的要命，自寻死路。” “遇上骑士，你放过了他，谁知道对方反手就要你的命；遇上恶魔，你救了他，谁知道对方哪怕死也要拉着你下地狱；即使在幻境，你也舍不得杀人，……” “可他们一个个都想杀你啊……”对方说着说着，竟有些怜悯地抚摸起索兰的脸，但索兰只感觉到极致的危险，“你说，你那么优柔寡断，就是个没本事的花农，怎么会有资格拿起深渊魔杖呢？怎么配活到现在呢？你手里沾过血吗？” “既然都不肯下定决心改变，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作秀吗？自虐好让别人可怜你吗？还是不想活了，所以自寻死路？毕竟你这种人，明明是个废物，却浪费那么多资源，真是遗臭万年啊……” “说完了吗？”对方神经病似的自言自语，“嗯，能说的也就这些，好，那现在……” “去死吧。” 下一秒，索兰感到自己全身被魔气束缚，恐怖的窒息感涌来，索兰听到了自己无意识的呻吟。 “这回挺真实啊，”对方似乎在欣赏什么顶级歌剧，从始至终，对方动作优雅，漫不经心。 很变态，非常符合索兰对摩尔索斯的刻板印象。 但很可惜，他可不打算坐以待毙。 万籁俱静之际，索兰闪电般出击，神秘力量在疯狂躁动，困住索兰手部的魔气在威慑下土崩瓦解。就在对方挑眉瞬间，柔和亮光在此处闪烁，神殿秘法雷霆出击，光明元素汇聚于此，直接消融周围魔气，转而捅向对面心窝。 “变态，混蛋，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你以为我想要你的东西？”对方似乎没想到索兰会反抗，就在这呆愣的一瞬，索兰已经握着魔杖冲了上去，对杀戮魔王积压许久的怨气彻底迸发，“你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叫你一个个都不张嘴，没事就喜欢杀人玩的变态，疯狂大变态，我遇上你这辈子都倒霉透顶！” “我优柔寡断？我的选择关你屁事！真被恩将仇报，也是我一个人承担！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一两个败类以偏概全，否认善良，怎么？我过去救的更多人你是看不见吗？你是在现实生活很不如意，只能靠杀人彰显自己所谓的地位吗？变态你还是人吗？！” 第37章 索兰承认，对方虽然说的很难听，但确实有几分道理。自己先前确实狠不下心，差点被害死也是活该，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全盘正确，自己全盘错误。 这个世界确实糟糕，混乱，恶意满满。 但世界本就黑白难辨，索兰不愿同流合污。 他会学会为善良带上锋芒，但不会抛弃善良。 就像他会更加谨慎做出选择，但不会后悔救下精灵女王。 对面之人本想反击，但不知哪一句触动了他，这个变态竟然诡异停了下来，他愣愣开口，“你是……” “冤大头！”索兰中气十足高呼，“我把深渊魔杖还你行了吧？然后你放我出去，你们魔界的烂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管……” 对方愣愣看着索兰，目光逐渐从冰冷转为疑惑，而后恍然大悟。 “此处竟然是真实……”看着痛骂的索兰，对方竟然弯腰，捂脸癫狂笑了出来，他的动作过于激烈，硬生生在自己脸上抓出数道血痕，血丝蔓延，混乱不堪，“原来出口在这里，出口竟然在这里……” “你在说什么？”索兰拒绝去理解神经病，但还没等他继续骂，对方已经收拾好自己情绪，声音仍残留几分恶意，“谢谢你，作为误伤的补偿，我就小小提示一下……” “秘境内的深渊魔杖从始至终都是幻影，它的真身，就是你的长棍。不过我真正想说的是，早日面对现实吧，魔界这烂事你管定了。” 还没等索兰再度怒骂，对方已经缓缓起身。 “还有，最重要的，要做你自己呀……” 随着这句话吐露，柔和的金光亮起，眼前之人就像突然出现一般，再度突然离去，毫无预兆。 摩尔索斯果然是神经病，索兰再度断定。 刚刚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惩罚还是考验？ 不过对方还是没说自己究竟和魔界，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啊啊！不长嘴的混蛋！！！ 还没等索兰骂完，被定住的玛门重获自由，对方似乎丧失了这段突兀的记忆，继续进行他未尽的旅程。 在幽绿湖水中，欲望魔主没有理会自己打湿成结的紫发，殷切向索兰看了过来，那双粉眸内仿佛有星星在眨呀眨。 索兰不认识对方，秉承不和神经病接触的态度，他果断后退一步，谨慎和对方拉开距离。 而玛门在看到索兰手中乖顺的深渊魔杖后，更加笃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连深渊魔杖都驯服了，这肯定是自己要找的魔王陛下！ “陛下，您先前在魔王秘境的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您？” 看着玛门热切询问的模样，索兰微微顿了顿，而后还是顺从本心问道，“什么陛下？” 为什么你们魔界恶魔一个个都要喊自己陛下？ “陛下，您就是魔界的魔王陛下啊，”玛门理所当然看着索兰，“否则您怎么会走到魔王秘境最后一关，甚至通过了权柄的考验，还握起了深渊魔杖呢？” “和白骨之誓的传说完美重合的现实，和千年前一模一样的发色眸色，哦，陛下，我相信您一定便是活着的传说，成真的预言！”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陛下，在数千年后，您终于还是如约复活归来了。” “魔界一直在等待您。” 索兰下意识深吸一口气，缓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此时此刻，之前所有的异样都连起来了。 秘境主人对自己“继承人”的称呼，魔界恶魔称呼自己为“陛下”，自己的影子能拿得起深渊魔杖，泽西临死前高呼魔王复活的传说，还有格外乖顺的深渊魔杖，以及主动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摩尔索斯的记忆……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索兰告知身份，但是…… 玛门满心欢喜抬头，想要倾听陛下的圣谕，但自家陛下却面无表情。 这很正常，因为…… 索兰的脑容量过载了。 索兰自认为只是一个普通花农，所以…… 为什么他先是莫名其妙当勇者，后是懵懵懂懂当魔王啊？！！！ 喂喂喂，你们神殿和魔界不是永远的敌人吗？为什么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位置能同时撞在一个人身上啊？！！！ 你们选人前不事先背景调查一下吗？！！！ 第35章 魔界最高的礼仪，献上心脏的一角 很明显, 玛门听不到索兰世界观崩塌的怒吼，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向外伸出, 似乎想要触摸传说, “陛下, 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砰—— 深渊魔杖直接抵上玛门的心窝, 玛门只看到, 这个前一秒还不可置信的少年，下一秒就收起了所有懵懂，那双和摩尔索斯如出一辙的血眸正冰冷俯视自己。索兰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是愈发用力，直到玛门跪在地上, 和自己拉开距离。 “这不是对魔王说话的语气。” 不得不说，魔王秘境确实教了索兰一些东西。虽然坚持保留悲悯，但索兰已经学会不轻信任何人, 尤其是眼前的恶魔。 魔界三大魔主之一, 先前还杀意弥漫，但现在态度却恍若两人。 “先前没找到我, 现在想要套话？” “是想试探我的实力, 权衡对我的态度, 想想自己怎么捞好处？” 被索兰直接点破心思后, 玛门的笑意有些僵硬, “陛下，我只是太担心您……” “是吗？”随着索兰的反问, 魔王威慑再度在空气中弥漫, 此处位于秘境深处，自己模样也大变, 索兰再也不用担心暴露身份，神秘力量用的再无顾忌，“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随着两人的对峙，被冷落许久的壁画再度浮现微光，这副只有银发魔王背影的壁画，此刻成为了秘境内唯一的光源，无边玄妙在空气中荡开，与此同时，秘境主人的声音在索兰耳边响起。 “恭喜你，我的继承人。”对方的语气比起先前的癫狂，正常了许多，“作为通过魔王秘境的奖励，除了魔王威慑和深渊魔杖外，我还为你准备了另一份礼物。” 轻笑声在索兰耳边响起，索兰全身轻颤，不是因为对方的声音，单纯是索兰瘆得慌。 上一秒还想要自己的命，下一秒就言之凿凿给奖励。 真变态也没有你变态，摩尔索斯！ 所以自己一个花农怎么可能是复活归来的摩尔索斯呢？更不可能是什么魔王！ “别急着拒绝，我可以保证，你会知道一切真相，”对方提前预判了索兰的想法，轻声诱惑，“只要你够强。” “看到壁画了吗？整整六幅壁画，当你实力足够强，又跟随命运的指引，找到契机见到它们真容时，你会逐步获得真相，并分别获得对应力量。” “而现在，你已经见到了第一幅壁画，白骨之誓，”那个声音不急不慢说道，“那就来获得属于你的奖励，不过，我想你已经见识过它的力量了。” 随着对方的话落下，玄妙波动越来越强，与此同时，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再度剧烈跳动，索兰看到一道银光从壁画升起，目标明确冲向了自己！ 索兰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觉，他感觉自己的视线突然开阔很多，可以望见很远很远的地方，而最为奇妙的是，一股预感浮现在他心中： 无魔可对我说谎。 【白骨之誓：万魔向魔王发下永恒誓约，永远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永远为他献上所有的忠诚，永远为他征战四方，永远成为他的臣属。此为誓约，违者——】 杀无赦。 明明没有说出违背誓约的惩罚，但索兰脑海却下意识浮现出惨烈结局。 “虽然名义上只对魔界生效，但对于实力弱的人类，其实也同样适用。”秘境主人心情似乎不错，“先前不有个骑士死了吗？就是违背了你的誓约。” “我亲爱的继承人，这是我对你上的第一课，当你位于高位时，哪怕你不想去做某件事，那件事最终都会实现，所以，心狠一点，学会接受你的一切。” “喂，所以我究竟是不是你复活后……”索兰还没问完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道声音却骤然消失。 再无声息。 就在索兰茫然时，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响起： 试试你的能力。 你的面前刚好有对你不敬的恶魔，试试你的能力。 索兰低头俯视玛门，最终张开了口。 “你既然称我为魔王，那就自然向我臣服。” “自是如此。”玛门察觉索兰态度和先前有些不同。 莫非，是打算放过自己？ 自己毕竟是前来接引他的魔界之人，还是三大魔主之一，对方哪怕有了深渊魔杖，也是根基不稳，这时候对方肯定不敢彻底得罪自己。 他只不过是想探探口风，了解一下这位魔王的实力，最好能趁机得几分好处。 无法满足的贪欲，永无止息的欲望，这才是欲望魔主玛门愿意费力接引的原因，也是他最真实的本色。 第38章 他一向满足自己的欲望。 下一秒，玛门听到了索兰的声音。 “这是你的誓言。” 恐怖的预警骤然在玛门脑海中响起，但玛门还来不及逃跑，从天而降的恐怖威慑便死死压住了他，索兰适时上前，挑开了玛门一直紧握的手。 这只手自他苏醒后，便一直背在玛门身后，而索兰则在这只隐藏的手中，看到了些许紫粉色粉末。 “欲望魔蝶的粉末……”不久前才见过它，索兰对它记忆格外深刻。 “可是一碰上就会被腐蚀掉全部血肉的剧毒啊，你是打算送给我当见面礼吗？”索兰笑看玛门，“早就听闻欲望魔主百毒不侵，果真如此……” “陛下，你是要……”玛门想不明白索兰是怎么做到的，但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在第一关骨林，自己曾经感受到的压迫感。 不，这种压迫感比之前更强，对方似乎在短时间内发生了蜕变…… 对方究竟在魔王秘境内得到了什么？ 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上玛门心头，他发现自己大意了，不止是大意，简直是在犯蠢！ 当强者愿意和你坐下来商讨时，你最好不要不识眼色掀桌子。 否则，对方会把你的天灵盖掀开。 “我为我的愚蠢道歉，陛下……”还没等玛门求饶，索兰已经用魔杖蘸了蘸粉末，那双血眸古井无波看了玛门一眼，轻柔到仿佛在用气音耳语： “既然你那么喜欢欲望魔蝶的粉末，那不如你亲自来尝尝？” “欲望魔主玛门，违背对魔王的誓约，今日起，我以魔王的身份，收回你的百毒不侵之身，就让最狠毒的毒药腐蚀你的身体，最残酷的蛊虫吞噬你的心神，最惨烈的药水来收割你的尸体，只有平息了魔王的怒火，你才能停止永恒的炼狱。” 随着索兰一字一句开口，玛门的表情也愈发错愕，但下一秒，他藏匿魔蝶粉末的手掌，立刻被融为血水。 【白骨之誓】，只要众魔违背誓言，魔王便有资格掌控他们的一切，降下惩罚。 这是远比魔王威慑要更加直接，也更加恐怖的能力。 这还只是魔王的权柄之一，光是第一个就已经如此逆天，那剩下的五个呢…… 索兰看着玛门的骨骼，承认自己被惊到了。 与此同时，恐怖的侵蚀在一瞬蔓延到玛门全身，在极端的痛楚中，玛门眼睁睁看着血肉从自己的手臂开始消逝，飞速从下往上蔓延到腰部，并在向胸口吞噬领地。 他最为珍惜，日日护理的紫发骤然干枯，那双引诱无数人甘愿赴死的粉眸也融化在眼窝中，几息之间，堂堂魔界三大魔主之一的欲望魔主，便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 真是…… 索兰不清楚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但他承认，自己此刻没有任何悲悯之心。 悲悯是有代价的，虽然索兰骂摩尔索斯骂的很爽，但索兰必须承认，这是他从魔王秘境里学到最有价值的一课。 “陛下，属下为自己的愚蠢道歉……”玛门拖着全身的骨架爬向索兰，不知为何，即使对方已经全身都被魔蝶粉末腐蚀，但在森寒的白骨之间，一颗深红的心脏始终在跳动。 它安然无恙。 “请允许属下向您献上魔界的最高礼节，从今往后，属下将成为您永恒的奴仆，任您差遣，为您亲自铲除所有障碍，还请您原谅属下的愚蠢，接受属下最为诚挚的……” “心脏。” 玛门仰望索兰，用自己早化为白骨的手，硬生生挤进胸前层层折叠的骨头，当着索兰的面，毫不犹豫撕下自己心脏的一角，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奉给索兰。 “魔界恶魔的身体都由魔气构成，随时可以重组，但唯独心脏，是我们力量的本源。”玛门俯首说道，“魔界最高的礼仪，为自己臣服的主人献上心脏的一角，从此以后，我的力量与您同源，我的性命由您掌控，我的心脏与您共振。” “献给我永恒的主人，尊敬的魔王陛下。” 那片被自己主人撕下的心脏一角，雀跃从玛门手中飞出，自然而然融入了魔杖顶端的心脏，索兰恍惚间看到了里面流动的万千魔气，仿佛看到了魔界的至高王座，仿佛看见了无数人跪在王座前，向他献上了心脏的一角。 于是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逐渐成型，代表着魔界对至高无上魔王的臣服，永恒跳动。 第36章 哪怕是在魔界，这也有点突破底线了吧？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曾留下无数传说, 当然，大部分都是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故事。 这其中，关于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 更是重灾区。 就连捍卫大主教格劳瑞都确信, 这颗心脏是由被杀戮魔王杀死的, 所有手下败将的心脏组成。就连魔王秘境最初, 也是为了镇压魔杖而立。 但是在魔界, 杀戮魔王的风向却急速回转，一向被视作救世主，尤其是魔杖顶端的心脏, 更是美谈一件。 那是无数恶魔心甘情愿向摩尔索斯臣服，主动献出的心脏一角, 究竟有多少恶魔折服于摩尔索斯的魅力，主动向他投诚，这件事魔界一直没有定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 只有摩尔索斯一人, 能够获得那么多的臣服，甚至直接组成新的心脏, 在魔杖顶端永恒跳动。 那是魔界对他们选择的君王, 最为美好的祝福。 祝您永远如此强大, 我亲爱的魔王陛下 祝您永远拥有碾压我们的力量 否则, 我们会反过来掠夺您的心脏 让您的骨血和我们彻底融为一体 再不分离 毕竟您是我们永恒效忠的魔王陛下 我们理应永不分离 听着玛门满怀向往讲述这个传说, 索兰承认，自己被恶心到了。 好变态啊!你们魔界怎么都这么变态！ 一个个都是快死了还要舔鞋的舔狗, 每个人都爱而不得于是变态, 心中一直梦想强取豪夺吗？ 哪怕是在魔界，这也有点突破底线了吧？ “哦, 我最为尊贵的摩尔索斯陛下，这可是您无边魅力的体现，”解除魔王的诅咒后，玛门一个目光都没分给恢复原样的紫发，而是满眼兴奋仰视索兰，“我很荣幸，成为无数臣属的一员。” 自己可是在摩尔索斯陛下复活归来后第一个臣服的恶魔！哈哈哈哈梅布尔，我总算可以超越你成为魔界一把手了！ 这就叫做心腹！爱将！从龙之功！ 索兰看着上一秒还想暗害自己，下一秒就想给自己舔鞋的变态魔主，默默往后退了一大步。 自己在魔王秘境呆久了不会也变成变态吧？ “摩尔索斯陛下，既然您已经通过了魔王秘境，还请您回到魔界……”玛门刚想进一步诉说自己的忠诚，索兰却果断摆手拒绝。 “我不是摩尔索斯！” 他怎么可能是那个超级无敌大变态呢？再说复活这件事也太不科学严谨了吧？ “还有什么魔王，什么魔界……”索兰进一步后退，“嗯，虽然之前我自称魔王，但那是为了自保，如果我把深渊魔杖还给你们，魔界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索兰觉得自己十分真诚，他硬生生无视了深渊魔杖似在哭泣的颤动，非常真诚看着玛门。 “当然啦，你也不必绑死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把心脏还给你……” 当初只是想教训一下妄图毒害他的玛门，谁知道对方一言不合就掏心啊？！ 大陆和魔界之间的文化差异，不可逾越，恐怖如斯！ 反正自己模样大变，现在又是在大陆境内，只要自己走出魔王秘境，对方哪里找得到自己？索兰根本不敢想自己身为勇者，结果莫名成为魔王，一旦被神殿发现自己会面临什么了。 虽然他确实对真相十分好奇，但解开壁画什么的，一听就是个长期工程，太不适合自己了。 索兰打算很没有主角气质地逃跑！ “陛下，您是在说笑吗？”玛门认真思索了一下，自认为完美理解了深意，“属下明白了，陛下一定是觉得魔界迎接仪式过于仓促，无法彰显陛下的威仪，这一点确实是我们失算，不过放心，陛下，在魔界，您会得到最高规格的礼遇！” 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身份，但玛门绝不多嘴一句，此刻他顺从不再称呼摩尔索斯之名，但仍然恭敬称呼索兰为陛下。 “啊？”还没等索兰理解对方迥异的脑回路，玛门紧接着又抛出了一个大炸弹，直接让索兰大脑宕机。 “更何况陛下，我们已经回到了魔界。” 啥？什么魔界？ 这只是大陆边境而已，可不等于魔界啊! 玛门见状恭敬俯身，移开了身体，于是索兰便看到了自己曾经呆过的湖面。 幽绿，冰冷，宛如最完美的翡翠。 索兰记得，魔王秘境前两关都是在眼前的湖水里完成，从下到上，直到自己探出湖面，真正踏上陆地。 第39章 “传说中，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当着魔界万魔的面，以白骨之身握起深渊魔杖，从那一刻开始，盘踞魔界数万年的岩浆开始凝固，形成了湖底的土地；震慑魔界数万年的寒冰开始融化，形成了湖水本身。无数尸体葬身湖底，堆积为累累白骨，而魔王的宝座也高居湖面之上，于是此湖成为了魔界圣湖——” 玛门一字一句解释，态度虔诚到仿佛在吟诵，“永眠湖。” “陛下，自从您踏入魔王秘境开始，您就已经离开大陆，回到了您真正的家园，魔界。” 随着玛门的话落下，索兰眼睁睁看着深渊魔杖骤然发出强光，就在这时，权杖的光亮和壁画的银光远远附和，这两股光线直直穿透笼罩此处恒久的迷雾，捆缚的锁链已经泯灭成灰，于是光线的征程再无阻碍，覆盖整个魔王秘境。它们在半空中汇聚成更强的光芒，于是哪怕此地仍然迷雾重重，索兰依旧可以清晰望见高处的王座，以及在王座背后沉默矗立的六个巨大石碑。 第一个石碑已经露出真容，银发背影仍在眼前。 下一秒，光线愈发明亮，甚至直直穿透了魔王秘境，射向外界。一个裂缝在索兰头顶撕裂，于是索兰望见了和大陆截然不同的天空。 大陆的天空一向是平和宁静的，深邃的蓝与磅礴的黑融合在一起，云层翻涌，不分彼此。其上既有璀璨夺目的耀阳，也有温婉娴静的月光，每到夜晚，边境的天空总是群星闪烁。 神殿的修士说，那是神明在俯瞰世间，查明一切罪恶，净化一切不端。 而现在，徐徐展现在索兰眼前的，却是另一个世界。 魔界的天空只有一种颜色——沉闷的血色，仿佛就像映衬魔界罪恶的镜子。天空上既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只有一轮明月，姑且就称呼它为月亮吧，因为这并不是索兰印象中银白的玉盘，而是一个扁长的发光体，通体散发幽幽的银光。 在魔界暗沉的天空上，就像一道裂缝，狰狞撕开了罪恶的一角。 于是就在此刻，索兰和魔界的月亮对视。 呼——呼—— 似乎有风吹过骨林，带来了荒野的嚎叫。 呼—— 有恶魔倒吸了一口凉气，此时此刻，所有恶魔都汇集在圣湖之下，所有恶魔的目光都遥遥仰望这道似乎贯通天地的强光，这道强光贯穿了传说中永不消散的迷雾，似乎在昭示一个新纪元的到来。 “怎么回事？圣湖不是自那位消失后就自封了吗？” “不知道，迷雾也没有散啊……” “魔界有大事发生了！” “等等，原罪魔主是不是曾经布下一个预言？” “当无尽迷雾消散，当永眠湖重现世间，当双月同现，当有亡者归来，重回至高无上的王座。”一道沉稳女声传来，红色卷发随着脚步飘荡，一双威严金眸出现在所有恶魔眼前，那张永远处变不惊的脸庞仰望复活的圣湖，说出了自己的预言。 “原罪魔主——”众魔纷纷俯身行礼，梅布尔轻轻摆手，转身留下一道命令，“召集其余恶魔速速归来，恭迎——” “魔王陛下回归。” 所有恶魔不可置信听着梅布尔的命令，但只要那双似乎看透世间一切奥妙的金眸望来，众魔便纷纷面色一紧，下意识去执行梅布尔的命令。 明明梅布尔不是魔界三魔主中最早来到魔界的，但她却是魔界除魔王外最有权势的。随着魔界上一任魔王离开，魔界最高位已经空悬百年之久，在这百年期间，一直是梅布尔代理魔界的繁多事务，纵使百年间爆发了一场战争，也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地位。 现在，梅布尔说魔王即将归来。 魔界空悬百年之久的最高位，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 梅布尔在等待魔界众魔到来期间，始终仰望着头顶的圣湖，而当众魔聚齐后，那道光柱终于缓缓消减，但随着这道光柱消散的，还有笼罩了永眠湖数千年的迷雾。 随之一起消散的，还有笼罩魔界头顶数千年的不安。 永眠湖幽绿的湖水在迷雾消散后，终于再次展露在世人面前。魔界的月亮在血红夜空高悬，而迷雾散尽的永眠湖上，一轮大陆的银白圆月映衬在湖面之上。而在永眠湖中央，一个由白骨打造的王座正俯视魔界，一个银发少年高居王座之上，手握深渊魔杖，无穷魔气将他包围在中央，在他的背后，六道辉煌石碑矗立拱卫王座，而第一座石碑壁画已然浮现，数千年的银发背影和现实重叠。 “恭迎魔王陛下归来——”梅布尔率先下跪，随着她的动作，其余魔界众魔也纷纷俯首。 “恭迎魔王陛下归来——” 第37章 梦想劈了个大叉 也许每个人年幼时都幻想过自己就是天选之子, 想着自己终归有一天会去完成伟大的使命，从而名流青史，永垂不朽。 再不济最起码也要坚信, 自己父母一定是隐姓埋名的富豪,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考验自己好回去继承家业！ 而索兰已经过了这个年龄, 最起码自从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干农活后, 索兰就已经不对自己家是隐藏富豪抱有任何期待。 但即使在他最喜欢幻想的时候, 也只是想自己能够成为勇者，维护世界和平。 但他真的想不到，自己的梦想劈了一个叉。 “恭迎魔王陛下归来——” 哈？你们是在喊我吗？ 或许其他人面对万魔朝拜会激动万分, 但一切降临到索兰身上，索兰只有三个字： 不敢动。 妈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索兰真想当场哭出来。 不是啊，自己不就是前往魔王秘境, 想要寻找真相吗？为什么自己会被强撸回魔界啊？还莫名其妙成了复活的变态本尊, 甚至现在自己还要坐在王座上，看着底下长的各有千秋的恶魔向自己跪拜？ 虽然他确实明白神秘力量来自魔界, 甚至还和杀戮魔王摩尔索斯有关, 但故事的结局不应该是这个啊？这个走向完全崩盘了啊！！！ 底下恶魔不知道索兰内心的崩溃, 他们只感受到随着索兰心情变得低沉, 周边魔气越发浓重, 压的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众魔悄悄在底下交换视线，飞速达成共识。 一定是陛下嫌弃我们的欢迎仪式过于简陋了, 配不上陛下的强大！ 能够散发出那么具有压迫感的威慑, 对方一定非常冷酷残忍无心无情，肯定是心情不好就要杀几个倒霉鬼祭天的那种！ 这可真是…… 太棒了！ 如此符合他们魔界的审美, 啊！这就是他们的天选魔王啊！ 看来他们要闹的更大一些！来表达自己对新任魔王的臣服！ “陛下！还请允许我们即日发兵，攻打大陆！我们将用滚烫血液和鲜活生命，来向世界昭告您的归来！”已经有数个好战恶魔率先抬头，满眼激动仰望索兰。 天哪，陛下竟然和数千年前的杀戮魔王陛下拥有一模一样的发色眸色，再看看自从杀戮魔王陛下失踪后就自封的圣湖吧！还有那柄让魔界所有人都魂牵梦绕的深渊魔杖！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就连杀戮魔王陛下在位时，对方亲手绘画的六座石碑壁画都露出真容，甚至陛下的身影还和壁画重叠！ 天哪！陛下一定是杀戮魔王！杀戮魔王，魔界万千恶魔心中的至高偶像，竟然真的复活归来了！ 如此大事，必然要来一波攻打大陆为陛下庆祝！ “陛下，上一场战争已经过去百年，魔界许久没有资源补给，是时候进攻大陆，为魔界带来新的希望了！”又一个好战恶魔仰头高呼，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对杀戮的渴望! 陛下便是以杀戮为名，又刚刚重新君临魔界，肯定会同意…… “荒谬！”就在众人畅想美好未来时，自从出现以来，始终高居宝座的魔王陛下终于开口。 “谢陛下恩准……嗯？！”恶魔本想直接发兵，结果陛下直接否定一切。 “陛下，您的意思是……”另一个恶魔不敢置信发问，而随着索兰清晰的回应，越来越多的恶魔也终于敢抬头观察高居王座的索兰。 确实是和杀戮魔王一样的银发没错，但对方比起杀戮魔王，身形似乎要更加孱弱一些，比起威严的魔界君主，对方看起来有些过于…… 圣洁。 尽管有那双血眸坐镇，但对方看上去，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少年，而不是久居沙场的君主。 稚嫩，圣洁，以及最最致命的， 弱小。 而索兰也终于得空好好观察自己的新模样，在永眠湖的映照下，索兰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变化。 原先利落的黑色短发被圣洁的银色长发取代，银发一尘不染，一直蔓延到索兰腰际才停止，而那双祖母绿般幽深的绿眸，也变成了鸽血般澄澈的红眸。 明明五官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发色眸色改变而已，但索兰却感觉自己的气势摇身一变，似乎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第40章 索兰的五官总体是精致华美的，但厚重庄严的黑发绿眸只会将他面容上的精致强行压下，甚至平添几分锐利之感，这就导致明明索兰的性格温和，但却总是第一眼让人不敢接近。 但现在，索兰却变为了银发红眸，于是他面容上的精致华美被发挥到极致，给人极尽的华丽张扬之感。 索兰迅速对自己如今的外貌做出判断，并且…… 索兰又想起在魔王秘境第三关，当自己握起深渊魔杖后，浮现在脑海的那张脸。 其实根本看不清具体五官，但索兰却唯独记得那一双嗜血红眸。 如果说摩尔索斯的红眸是战争年代时杀戮的猛兽，那索兰的红眸就是和平年代被精心保护的红宝石。 美丽，精致，甚至…… 过于无害，像个花瓶。 这一点在魔界非常危险。 当索兰意识到这一点后，周身原本恭敬俯首的魔界众魔已经按耐不住躁动起来。 “陛下，为何您不同意征战大陆？难道您是刚刚复活归来，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吗？” “陛下，魔界资源本就匮乏，您又失踪数千年，难道不应该首当其冲，带领我们反攻大陆吗？” “陛下，您难道看不到面黄肌瘦的子民吗？” 果然，索兰面目骤然暗沉起来，在魔界永远只有一条逻辑贯穿始终。 强大。 当自己弱小时，泽西会攻击他，玛门会试探他，魔界众魔会质疑挑衅，甚至想要杀了他。 但当自己强大时…… 索兰微微一笑，于是因陛下可能实力未恢复而躁动不安的魔界众魔，突然看到他们高高在上的魔王在微笑。 那是一张多么美丽的面庞啊，纯洁到没有一丝污垢的银发，澄澈到宛如孩童的眼眸，以及那清瘦的，没有力量的少年身形…… 就在众人因一个笑容而浮想联翩时，原罪魔主梅布尔却向索兰躬身行礼，干脆利落离开了这里，紧随其后的还有欲望魔主玛门。 “轮到魔王陛下敲打属下了，我们做臣子的不应该打扰。”梅布尔微微一笑，冲玛门说道，“暴虐魔主远在魔界边界，估计还没来得及赶来，不若去和我一起见见？” “玛门，你的万毒不侵体质似乎消失了，看来这一次接引，你收获良多。” 玛门意味不明看着梅布尔，简直恨得牙痒痒。 这个疯女人绝对是故意的！他就说，要是接引陛下这件事真有那么好，对方怎么可能真的会让给自己！ “别看我，是你心思不纯，另有所图，才会让陛下亲自教训你。”梅布尔转身便走，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留，“收好你肮胀的心思，哪怕不情愿也给我装好了。否则下一回，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一时的欲望可以为你带来强大，但永无止息的欲望却会将你拖入深渊。” 身为欲望魔主，自然会有滔天欲望。只要玛门做的不过分，她并不会多加干涉。 但对方无法无天太久了，甚至未经她同意，擅自前往大陆诱惑神殿修士。魔王陛下即将归来，梅布尔自然容不得对方如此胡闹。 借陛下之手教训他，也是玛门罪有应得。毕竟只要对方不动歪心思，又哪里需要别人教训？ 索兰并不知晓几位魔主之间的勾心斗角，此时此刻，他只是点头，同意两位魔主的离开，而后让自己全权接管了此处。 深渊魔杖感受到主人的意志，顶端的心脏飞速跳动，随着心脏跳动的越发激烈，越来越恐怖的魔气在迅速蔓延。当众人被贪婪，欲望以及恶意控制时，属于魔王的威慑已经悄然控制了一切。 这是索兰在秘境学会运用自己力量的第一招：魔王威慑。 索兰满怀笑意伸出了一只手，当众人肮脏的视线粘在他张开的手掌时，索兰却猛然握拳，收紧了五指。 仿佛此刻，他攥住的是众魔的心脏。 这是索兰学会的第二招：白骨之誓。 “既然承认我是魔界的魔王，那便自然要为我献上属于魔王的礼节。”索兰居高临下看着脸色大变的恶魔，声音森寒说道，“但现在，你们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既然承认我为魔王，那为何心有僭越？ “魔界众魔皆不能向魔王说谎，那我要如何处置你们呢……” 恐怖的威压进一步压缩众人呼吸的空间，而众魔也终于回想起，在索兰华美外表之外的，恐怖的魔气威慑。 那是自己见对方第一面便被震撼的魔气，是独属于魔王的威慑。 但为什么自己却那么快就自寻死路，将之遗忘了呢…… 在魔界还保持美丽圣洁的事物，要么有强大之人庇护，要么他自己便是最强的存在，无人胆敢冒犯。 原先将头抬起的众魔迫不得已再次低下了头，此时此刻，他们禁不住泪流满面，跪地求饶，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恳请您宽恕我们，魔王陛下。 索兰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和欲望魔主玛门向自己求饶的场景一模一样。 “想要获得我的宽恕，那就为我献上你们的忠诚。” 虽然索兰内心感慨，但面上还是面无表情，甚至声音森寒说道。 “为我献上，宣布你们永远忠诚的心脏。” “违者，斩立决。” 第38章 自己绝对不会和魔界同流合污！ 虽然索兰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强撸回魔界, 也根本不想当什么魔王，但他却很有自知之明。 看看台下无数疯狗，如果他今天一旦示弱, 那么上一秒还在俯首称臣的恶魔, 下一秒就会让自己人头落地！ 所以, 他需要借助神秘力量, 以及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的赫赫威名, 亲手捏造一个心狠手辣，独断专裁而又实力强大的魔王形象。 这会很难，甚至有时会和索兰的认知相悖, 但只有这样，他才能活着走出这里。 索兰目光死死盯着场下, 寻找一个机会。 一个能让自己立威的机会。 啊，找到了。 最先起哄征战大陆的恶魔狡黠观察四周，他可不信眼前的少年能坐稳魔王之位, 能够拥有如此强的魔气威慑, 究竟靠的是自己，还是深渊魔杖, 只有对方清楚, 而一个刚刚到来的少年, 能够控制这柄凶名满天的魔器？ 笑话。 恐怕他现在已经被深渊魔杖反噬, 甚至就连站都站不稳了, 不然他为什么要一直坐在王座上？ 被魔气挤压心脏确实很难受，但只要忍过这段时间, 自己就可以趁他虚弱之时反杀…… 无边算计在恶魔脑中升起, 他闻着周边恶魔掏心的血腥味，不屑地笑了笑。 这么浓的血腥味, 他们竟然还真信了这个人…… 等等，恶魔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他看着自己周边不知何时散开的恶魔，只觉得脑袋混沌不已。 为什么自己思考那么困难呢…… 后知后觉的恶魔低头，只见自己装模作样放在身前的手，此刻已经主动捅进了心脏。 喷薄鲜血随之流出，随着心口，染红了临近的每一片土地，但转瞬又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这里是魔界，死亡在这里是家常便饭。 只是又一个不知好歹的恶魔死去而已，早已不值得引起其他恶魔的关注。 只有索兰，他面上仍是一派平静，深渊魔杖亲昵依靠在他身边，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只有其他恶魔越来越狂热的眼神在昭示眼前之人的不同寻常。 但只有背到身后微微颤抖的手，才知道索兰究竟做了什么。 他亲手杀了一只恶魔。 虽然他恶贯满盈，甚至想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索兰并不是因恶魔的死而颤抖，他是为自己而颤抖。 善恶之分，阵营之分，没有人比自幼生活在边境的索兰更加清楚，他明白，作恶多端的人必须要被惩戒，甚至为了震慑他人，有时要付出血的代价。 在索兰梦想成为勇者的那一天，他就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拿着佩剑，亲手斩下恶魔的头颅，让鲜血染上盔甲，拿头颅祭酒。 但知道和做到截然不同。 索兰没有亲手杀过人，即使是在魔王秘境，敌人的死亡也不是索兰亲自动手。 凯死于魔王秘境的反噬；泽西死于欲望魔蝶的粉末；甚至就连幻境中的精灵女王，索兰也是选择合作。 索兰一直为人性而自豪，但也会为人性中的软弱而羞愧。 正如之前在秘境里一样，摩尔索斯说他太过优柔寡断，甚至数次将自己置入水火。 那么究竟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呢？ 索兰在魔界的刺激和逼迫下，艰难做出选择。 终于，他亲手杀了第一个人，即便那是恶魔。 这是索兰亲手做出的选择，和神殿教导的宽恕背道而驰，但索兰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第41章 虽背道而驰，但索兰坚信，两种方式终将殊途同归。 他只是为逐渐清晰的未来一角而感到茫然。 索兰看着台下无数恶魔，心中终于渐渐清晰： 自己应该，回不到过去了。 这是成长吗？索兰茫然看着深渊魔杖，爸爸妈妈，这是你们引我前来魔王秘境的目的吗？ 能够把深渊魔杖送给自己当礼物，那你们究竟又是谁呢？ 不过即使他们真是大人物，能想到让深渊魔杖当翻土棍，索兰想这两人和过去估计也没什么区别。 索兰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自己竟然不合时宜的想笑。 算了，想笑就笑吧，底下那群恶魔还能把自己怎么样？ 于是索兰终于畅快地笑了出来，这是他自从离开五月花镇后，第一次那么畅快地大笑。 索兰的笑声在短时间内便传遍魔界，一直在王座下俯首的恶魔纷纷忍不住颤抖起来。 索兰俯视他们，第一次反思起自己是不是被摩尔索斯同化了，否则他怎么会那么变态。 他们不会觉得我疯了吧？那我要多杀几个保持威严吗？索兰歪头认真思考，浑然不觉座下恶魔逐渐狂热的双眼。 天哪，恶魔们再度用眼神互相示意： 果然他们一开始没看错！新任魔王一定是超级冷酷无心无情的变态杀人魔！ 怎么可能是那个傻瓜说的，没沾过血一遇到困难就喊妈妈的纯洁小白花呢？ 看走眼了吧傻瓜！死了活该！老老实实给我们铺路吧！ “陛下，请收下臣属的心脏，臣属愿意为您献上一切！” “陛下！我的心脏还在流血，为了不让它沾染到陛下的银发，还请允许属下为您舔鞋！” “献心脏和舔鞋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傻叉！陛下请不要搭理它，请让属下当您的垃圾桶！” 原先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太变态的索兰：…… 很好，果然魔界全是某字母变态狂！自己这个正常人绝对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绝对不会！ 不管索兰内心如何吐槽，无数心脏的一角还是宛如繁星般向索兰汇聚，那些心脏好像重回家园一样，亲昵融合进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于是索兰眼睁睁看着这颗心脏越来越鲜活，跳动越来越活跃，索兰甚至可以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 好奇妙的感受，索兰怔愣感受这一切。 下一秒，异象突生。 伴随着终日笼罩在魔界头顶的迷雾散去，圣湖永眠湖也再次重现世间，天上魔界的月亮和湖面上映照大陆的月亮在此刻交相辉映，双月同现，圣湖解封。 于是当有亡者归来，重新君临魔界。 正在前往魔界边境，想要和暴虐魔主汇合的两位魔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梅布尔果断转身，向着魔界正中央的方向遥遥一拜。 “既然魔王归来，预言实现，那么一切要开始了。”梅布尔的金眸似乎跨越了时空，轻轻落到了那头圣洁银发和澄澈血眸上。 陛下，真的是您从亡者国度复活归来吗…… 就在此时，魔界所有恶魔，甚至远在大陆主城的中央神殿都足以看到这盛大的异象。 永眠湖宛如翡翠般幽绿的湖水随风荡漾，而高居王座之人满头银发倾泻而下，宛如银河从天而降。 此时此刻，索兰便是魔界唯一的光源。 魔界高悬的月亮突发异象，数道强光从魔界之月涌出，在它奇异形状的映衬下，从远处看就好像无数天光从裂缝洒落，而现在，这些光束都降落在一人身上，照耀在他那头璀璨的银发上。 好似上天也格外钟爱他，于是便让唯一圣洁的光辉凭空而降，要让钟爱之人成为魔界最耀眼之人。 魔界众魔纷纷俯首，就在这漫天银光下，跪拜魔界唯一的君王。 异变就在此刻突生。 一只手突然闯入这道景象，它慢慢悠悠移到了索兰上方，恰好将这些倾泻光线挡住。 只有一片阴影洒落在索兰那张华美精致的脸上。 此时此刻，整个魔界都在这些光线恩泽下闪烁，随着这只手的阻挡，索兰的位置从原先魔界光线最充足的地方，摇身一变，成为了魔界此刻唯一的阴影。 这洒落魔界的光线越强烈，便越衬托这片阴影越灰暗。 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索兰。 不知为何，索兰很厌恶这道光线。 这道光线在他毫无预料之时，不和他通气便擅自洒落，虽然给了他最为明亮的光线，但是却悄无声息抢走了他的权力与地位。 他本来便是魔王，本来便是魔界最耀眼的存在。但现在，却有一束光不请自来，擅自将他至高无上的权柄抢走，甚至还高高在上恩泽自己，好像自己是跪地祈求了这道光线，于是对方勉为其难让自己光芒万丈。 可他本该光芒万丈。 即便没有这道光线，自己也是魔界唯一的魔王。 这种感觉，真的让人不舒服啊…… 就像自己曾在神殿，曾在魔王秘境感受到的，从天而降的眼神。 一种近乎直觉的本能涌上索兰心头，在这一刻，索兰内心浮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毁灭它。 随着索兰这个想法涌出，一直以来萦绕他周身的魔气开始沸腾，深渊魔杖开始躁动，连带着它顶端的心脏，无数恶魔感知着它们献上心脏的跳动，魔王陛下的命令也随之传达心间。 毁了这道光。 魔界众魔还没反应过来，从始至终都高居王座的陛下终于起身，自从来到魔界后越发恐怖的威慑瞬间席卷开来，银发魔王高举深渊魔杖，无穷无极的魔气急速涌出，宛如贪婪豺狼般攀到月亮之上，那些不请自来的光线似乎也惧怕了，于是纷纷慌不择路逃窜，于是魔气只能退而求次，遮盖了魔界的月亮。 天空中的光源被彻底遮蔽，此时此刻，索兰正是魔界唯一的光芒。 就在魔界为它们的魔王屏息时，又一股强烈震动蔓延开来，而在王座背后，雄踞矗立的六块石碑其中的一块正在剧烈晃动！ 就在全魔界的注视下，第二幅壁画缓缓显露真容。 第39章 第二幅壁画：君临魔界 不同于壮烈至极的白骨之誓, 第二幅壁画显得格外平静。 它的色调极度阴暗。灰暗的天空，沉寂的大地，俯首的众魔, 就连月亮都被漫天遍野的魔气遮蔽, 若沿着这种基调走下去, 这副壁画不出意外会是暗黑恐怖风。 但偏偏, 这幅壁画就出了意外。 在壁画的最中央, 暗沉无光的广阔湖水上，有一个小小的王座，而在王座之上, 则是一个银发小人。 在广阔背景衬托下，这个人显得格外渺小, 似乎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沙，轻微到一阵风就可以将他吹走。 但他却偏偏处于壁画的正中心，就张扬坐在魔界至高无上的王座之上。 而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 他便是魔界唯一的光亮。 第一幅壁画将画面的绝大部分都给了千年前的银发魔王, 但第二幅壁画的绝大多数篇幅却给了魔界广阔的疆域。 索兰可以清晰看到永眠湖，魔界各区域, 直到边境。 这副壁画, 似乎将魔界全部疆域都绘制其上, 但无论魔界如何广阔, 这幅画的中心却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位高居王座的银发魔王。 索兰似乎看到了千年前, 摩尔索斯悠闲坐在王座上，无穷魔气从他手心诞生, 作为他的眼睛遍布魔界, 于是纵使他在这副壁画中是如此渺小，整个魔界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更别提还是王座之下跪拜的众魔。 冥冥之中, 索兰知道了第二幅壁画的名字。 “君临魔界，”远在魔界边境，原罪魔主遥望圣湖，轻声吟诵第二幅壁画之名。 第二幅壁画描绘的，正是数千年前，杀戮魔王摩尔索斯击败所有对手，成为魔界至尊的场景。 魔界永远是原罪，欲望与暴虐的滋生地，它本就堕落，黑暗，荒无人烟。不该有圣光从天而降，神明的赐福从不属于这里。 但魔王代替了神明，成为魔界唯一且永恒的统治者。 魔界信仰魔王，正如大陆信仰神明。 索兰怔愣望着壁画，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脑海回响，“何谓汝名？” 我的名字？我叫…… 自己该叫什么呢？索兰吗？可是自己已经不在大陆了，而是在魔界。 那我叫什么呢…… 也许是故意为之，第二幅壁画上的银发之人虽然存在感十足，但却十分渺小，和第一幅只有对方背影的壁画一样，索兰看不清对方的全貌，正如他现在看不清自己。 索兰还记得摩尔索斯留下的提示。 "整整六幅壁画，当你实力足够强，又跟随命运的指引，找到契机见到它们的真容时，你会逐步获得真相，并分别获得我对应的能力。" 所谓命运的指引是什么？解锁壁画的契机又是什么？ 第42章 索兰以白骨之身握起深渊魔杖，现实和壁画就此重叠，于是第一幅壁画顺势解锁。 而现在，索兰身处王位之上，魔界众魔向他下跪俯首，就连不请自来的圣光都被他遮掩，他现在也和壁画一样，成为了魔界唯一的光亮。 现实和壁画再次重叠，所以第二幅壁画重现人间。 看起来，自己只需重现壁画，那便可解锁剩余壁画。 但自己会变成什么？ 索兰想起了年幼时，父母讲述的忒修斯之船。 如果忒修斯的船上的木头被逐渐替换，直到所有的木头都不是原来的木头，那这艘船还是原来的那艘船吗？ 那么当自己不断重现壁画，模仿摩尔索斯的一切，那当自己获得对方全部能力，知晓所谓真相的时候，自己还是索兰吗？ 自从踏上魔王秘境到现在，自己已经亲手杀了人。 那么接下来呢？自己又会经历什么？剩下的壁画还会如前两幅一样庄重，还是记录了不能流传的血腥秘密？ 那自己会被所谓命运裹挟，去强行复刻可能存在的血腥壁画吗？ 又或者，所谓的真相从来都不存在，自己只是摩尔索斯复活归来的牺牲品？ 当自己被所谓力量和真相引诱，拼命复刻壁画时，自己也在不断向数千年前的那位魔王靠近，而当六幅壁画全部重现于世的那一刻，会不会正是摩尔索斯借索兰之身复活，而自己死去之时？ 毕竟，索兰从不认为自己和摩尔索斯有什么关系。 “何谓汝名……”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不叫索兰，也不叫摩尔索斯，那自己要叫什么呢…… 电光火石中，好像有人控制了他的心神，于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脱口而出。 “拉撒路斯……” 拉撒路斯是什么意思…… 正当索兰迷惑时，摩尔索斯阴魂不散的声音再次响起。 “恭喜你解锁第二幅壁画，君临魔界。”对方的声音调笑似的响起，“你将获得的能力是……” “彻底掌控魔界。” 【君临魔界：魔王理应完全掌控自己的领地，自君临魔界的那一刻开始，魔气将成为你的眼，魔界将成为你的国度，你是魔界的主人，也对任何事情了然于心。】 索兰突然“看见”了魔界全貌。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索兰第一次不依赖眼睛“看见”了外界。 明明索兰仍在凝视壁画，但他却可以感受到整个魔界的魔气。它们时散时聚，或快或慢，但从始至终都在魔界疆域上流动。 而通过魔气，索兰可以感受到在魔界发生的一切。 近处，他感受到王座下向自己跪拜的众魔；远处，他感受到两位魔主正在前往边境。 魔界的每一块土地，每一颗灰尘乃至每一缕威风，其上都附带着魔气，而凭借这些魔气，索兰可以时时刻刻把握魔界动向，没有任何人能在魔界逃过索兰的耳目。 或者说，魔界已经成为了索兰的一部分。 这便是君临魔界，它赐予了索兰对魔界绝对而唯一的掌控权。 而随着第二幅壁画开启，场下聚集的众魔显而易见再度亢奋起来。 天哪天哪，杀戮魔王摩尔索斯陛下留下的六福壁画，现在随着陛下复活归来逐一重启。 这代表着什么？ “恭迎拉撒路斯陛下彻底复活归来，重新君临魔界！” 虽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改名，但陛下那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而随着第一只恶魔率先高呼，其他恶魔纷纷紧随其后，而当索兰抬手示意时，上一秒几乎要响彻云霄的欢呼瞬间消弭，所有恶魔都停止了无意义的欢呼，他们目光如炬望着眼前的魔王，等待对方布下归来的第一个命令。 是先征战大陆呢，还是先征战大陆呢，还是继续征战大陆呢？ 什么？你说陛下先前不认可进攻大陆？拜托，哪个魔王不进攻大陆的？陛下只是为一个蠢货胆敢挑衅他的权威震怒而已。 毕竟作为残忍暴虐无心无情的魔界君王，陛下一定会做出最冰冷血腥的决策！ 那么先从哪一个开始杀好呢？！是先干掉讨厌的圣殿骑士团，还是先袭击神殿修士呢，又或者是随便挑一个村落？ 而索兰看着台下蠢蠢欲动的众魔，终于从新名字缓过神来，大脑重新开始思索：在离开魔界前，自己要如何转移这些恶魔的注意力，维护和平呢…… 一个近乎本能的想法突然浮上心头。 “不如先去种地。”前花农，现兼职魔王的索兰认真建议道。 嗯？哪个死鬼叫“种地”？陛下第一个就要料理他吗？ 索兰看着台下众魔迷茫但实在愚蠢的脸，用对待自己无所事事父母的态度，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我是说，先去种地。” 哦，我明白了，陛下一定是想先抢占名为“种地”的战略要地，好进一步反攻大陆啊！ 索兰从众魔眼睛里读懂了他们的意思，气的一口气差点呼不上来。 “种地！就是翻土，播撒种子，然后除草除虫，收获粮食的那个种地！” 台下恶魔怀疑自己幻听，台下恶魔沉思，台下恶魔呆滞。 种地？那是什么？那不是隔壁大陆的弱小人类干的事情吗？ 为什么要麻烦自己去种地，明明直接抢大陆的不就好了？好low的工作，拉低魔界的业务水平了，不干！ 他们魔界可一向都是专干大事的好吗！ 看着大脑过载的恶魔，不知为何，索兰除了痛骂恶魔不争气，以及恨铁不成钢外，竟然还有一丝诡异的使命感和光荣感。 谁说被强行当上魔王就一定要成为毁天灭地大反派的？明明也可以像自己一样徐徐引导嘛！ 只要自己善加引导，索兰相信假以时日，那群只知争抢流血的恶魔一定会成为合格的魔界生产者和建设者！ 毕竟自己身为专业花农，先前为了养家糊口，对种地可是也略有涉猎！ 继前往魔王秘境后，索兰不是和高大上的神殿扯上关系，就是被强行撸来魔界成为魔王，现在终于碰上了自己业务范围内的工作，甚至还可以满足自己年少时维护世界和平的中二梦想，不知为何，索兰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辛酸。 这才是自己这个花农该干的活嘛！ 打什么仗，杀什么人，进攻什么大陆啊，老老实实种地不好吗？！ 还没等索兰被自己的伟大设想感动到泪流满脸，台下恶魔终于缓过神来。经过先前的事情，他们已经学会不再擅自质疑魔王陛下，大家只是满脸无知地问了一个务实的问题： “陛下，您看，我们魔界适合种地吗？” 这，这可都是死人啊，按照大陆那边的说法，这就是乱葬岗啊！ 哪怕是大陆，也不会丧心病狂到在乱葬岗上种地吧？！！！ 第40章 您好，暴虐魔主什恩为您服务 虽然恶魔对种地一无所知, 但不得不说，他们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种地，是要有硬件条件的。就魔界这块地, 你杀人越货, 造反起义都可以, 但想要种地…… 众魔看了看脚下刚杀了人, 还在散发血腥味的土地, 又抬头看了看永无白昼的天空，集体陷入了沉默。 这不是他们想忤逆陛下的命令，这实在是他们做不…… “就连种地这么简单的事, 你们都做不到吗？”高居王座的银发魔王微微挑眉，显然对部下十分不满。 众魔只看到银发魔王慢条斯理将手放到深渊魔杖上方, 一片阴影落了下来，刚好落到魔杖顶端的心脏处，于是从远处看来, 银发魔王随时都能捏碎胆敢承认做不到废物的心脏。 哦~所有恶魔的心再次因激动而战栗。 真是暴虐无情的拉撒路斯陛下呢！怎么办怎么办, 陛下好符合魔界的审美啊啊啊！！！ “当然做得到，尊敬的拉撒路斯陛下！” “能为陛下效劳真是属下的荣幸！” 再次无师自通看懂恶魔心里话的索兰：…… 果然魔界都是一群变态吧！ “很好, 谁说魔界不适合种地？”索兰反问完这群不靠谱的恶魔后, 转身以专业花农的眼光认真观察魔界, 而后得出了一个十分具有信服力的结论： 魔界, 简直是种地的风水宝地啊！ “先从土壤说起, ”索兰认真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魔界先前从未尝试过种地, 那么土壤肥力一定保持的很好, 更何况，这里每天都在死人, 有那么多纯天然有机肥料滋养数千年，肥力能不好？” 恐怕这魔界土壤肥力比五月花镇大部分花田还要好！ 众魔随着银发魔王的话语思索，而后在索兰期待的目光中恍然大悟！ 啊！我明白了！拉撒路斯陛下一定是想大开杀戒，血祭魔界！ 只要把不听话的都杀了肥田，看有谁敢忤逆尊敬的魔王陛下！ 第43章 不愧是他们宣誓效忠的魔王，就连死后都能残忍折磨敌人，誓要压榨他们到最后一刻！ 索兰捂住心口，强忍想要暴捶愚蠢下属的念头，深吸一口气继续进行魔界种地可执行化报告。 “再来看水资源，想要种地，水资源一定是要考虑的重要因素，而魔界……”索兰话还没说完，下面的众魔就已经跃跃欲试起来。 陛下刚刚说过了，这个答案他们知道！ “陛下，我们都明白！只要有不听话的，先敲晕放血，再杀了肥田……”一个恶魔自信满满说出答案，而后收获了其他恶魔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讨厌！怎么会有那么爱显摆的恶魔！啊啊啊我要杀了他，让自己在陛下眼前汇报！ “怎么可能！”索兰狠狠瞪了众魔一眼，简直想要敲开他们脑子看看，是不是里面装满了十八级限制血腥内容，否则怎么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拐到杀人上面去？！ 众魔看索兰的眼神越发仰慕了。 不愧是陛下！绝不把希望堵在同一个方法上！ 不愧是他们宣誓效忠的拉撒路斯陛下，实在太英明神武啦！ “怎么可能用血来浇水？种出来的东西能吃吗？”索兰毫不留情毙掉众魔不切实际的想法，转而用深渊魔杖指了指自己脚下。 众魔跟随魔王陛下的指示看去，一片深邃宛如翡翠的幽绿湖水映入眼帘。 这是魔界圣湖，永眠湖。 不同于大陆的湖泊，永眠湖全部都被浓郁魔气托起，硬生生悬垂在魔界上空，成为魔界众人心目中的圣湖，而魔王宝座便高悬永眠湖之上，每次众人向魔王跪拜时，也在向圣湖跪拜。 “永眠湖难道不是现成的水资源吗？”索兰恨铁不成钢看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恶魔，“永眠湖还刚好悬于空中，只要你们将环绕永眠湖的魔气撕出一个裂口，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源从高空洒落，刚好还解决了运输难题……” “并且，无数白骨沉寂在永眠湖中，湖水内富含的矿物质该有多么丰富，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灌溉水源吗？” “即使在魔界，自然界的水循环也在运行，我们也根本不用担忧永眠湖会枯竭……” 综上所述，这永眠湖多适合用来灌溉啊！ 实话实说，要不是永眠湖在魔界，又实在搬不走，索兰自己都替五月花镇眼红！ “哦……”众魔若有所思。 就连圣湖的庄严都可以无视，他们明白了，一定是魔王陛下想要彰显自己独一无二的权威，所以才拿永眠湖开刀！ 不愧是他们宣誓效忠的拉撒路斯陛下！如此深谋远虑！ 索兰拒绝去理解恶魔的脑回路，他强行让自己忽略恶魔冥顽不堪的大脑，继续分析魔界种地的可行性。 “陛下，听说大陆那边有日夜之分，那魔界没有太阳……” 索兰非常欣慰看着“真心实意”想种地的恶魔，快被魔界创死的大脑终于恢复几分清明，“这个啊……” “所以陛下一定是想要我们模拟大陆，提前适应征战大陆的环境啊！” 索兰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蠢货！没太阳你们不会人工模拟热量和光照吗！再说昼夜温差大很适合种水果……” “啊！陛下想让魔界躁动起来！唤醒大家的征战激情！” “魔界还有很多恶魔，完全可以充当种地的主力军……” “啊！陛下想要亲自考验我们！” 索兰：…… 沉默是今晚的魔界。 索兰心累地闭上了嘴巴，整个人安详坐在王座上，慢慢欣赏万魔生机勃勃的争论画面，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自动将他的意思硬生生扭曲到征战大陆和血腥谋杀上。 真是牢不可破的文化壁垒啊。 索兰突然想念在魔王秘境遇到的恶魔球了，对比后才知道，恶魔球是多么的可亲可爱啊。 欸？如果再加上恶魔球的复刻能力，大规模基建似乎在魔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索兰狠狠心动了，打算在离开魔界前偷偷顺几只恶魔球回去。 而正当底下恶魔拼命争论，为谁最能参悟魔王陛下深不可测的心思而大动干戈时，一阵微不可察的清风吹过，萦绕此地的浓郁魔气悄然消散少许，就连天空被遮掩的月亮也露出真容。永眠湖依旧深邃，六块石碑仍然高耸，而高空上王座的少年，早已消失不见。 早在不知什么时候，索兰就已经悄然离开了。 徒留给众魔一阵惊慌失措，索兰正在尝试自己新获得的能力。 【君临魔界】 有了这个能力，自己可以知晓在魔界领域内发生的一切吗…… 随着索兰所思所想，自己体内属于魔王的神秘力量被彻底激发，经过魔王秘境诸多考验后，索兰对自己的力量已经运用的越发娴熟，此时此刻，他在尝试和魔界的魔气融为一体，让它们成为他的眼，监视魔界的一举一动。 那几个人在哪里呢？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啊，找到了。 只是一个瞬间，索兰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一个念头刚刚升起，无穷魔气便顺从涌上全身，仅仅在下一秒，索兰就出现在魔界边境。 而自己想要寻找之人也正在不远处。 红发金眸，魔界三大魔主之一的原罪魔主，梅布尔。 做出魔王回归预言的便是这位魔主，索兰想要在离开魔界前和这位魔主谈谈，或许可以解开他身上的几丝谜团。 此处是魔界边境，在边境一端常有魔界恶魔守卫，防止大陆之人潜入魔界，同时也是爆发战争时，魔界的第一道防线。 此时此刻，一个通体闪烁蓝光的不明物体正在检查入境恶魔，那个恶魔身材高大，肌肉发达，正满脸不耐烦接受检查，但可能是还有两位魔主在场，即使恶魔再不情愿，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接受检查。 “您好，请出示通行证。” 随着这一句毫无感情色彩的话吐出，索兰眼睁睁看着不明物体瞬间变为闸机模样，而恶魔也顺从吐出一丝魔气，而闸机也将大块头恶魔的“通行证”直接吞了下去。 叮咚—— “已通过，欢迎回到魔界。” 正当索兰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时，旁边等候已久的欲望魔主玛门，以及原罪魔主梅布尔纷纷向索兰行礼。 “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尊敬的魔王陛下，”梅布尔恭敬说道，“请原谅属下擅自离开，不过在那种场合，属下认为由拉撒路斯陛下亲自解决，会更有助于您树立权威。” 原罪魔主梅布尔说完后，便转头冲近处的大块头恶魔高呼，“暴虐，这便是魔界新的魔王，拉撒路斯陛下。” 索兰还有些不太熟悉自己的新名字，但暴虐魔主四个字却让他专注起来。 魔界三大魔主之一的暴虐魔主？自己本来只是想找原罪魔主谈话，不想多生事端。不过对方被称为暴虐魔主，脾气肯定很不好吧，自己要是想离开魔界会不会更困难…… 而自从梅布尔发声后，肌肉大汉就一直站在原地，一声不吭，但面上表情显而易见更加狰狞。 果然脾气很不好！索兰见状更加忧虑自己的未来，而就在沉默蔓延时，自从梅布尔开口后便被索兰忽视的不明物体再度转变形态，从闸机变形成身高一米二的孩童，蓝发蓝眼，眉目冷硬，仿佛模式化的脸毫无特点。就在索兰怔愣时，这个蓝发儿童面无表情上前一步，带着仿佛工作了数千年的怨气，一板一眼对索兰说道： “您好，暴虐魔主什恩为您服务。” 第41章 魔界已经丧心病狂到雇佣童工了吗！ 哈？ 索兰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瘦小的孩童, 视线在对方稚气的面容和仅仅一米二的身高反复徘徊，而后又施施然望向不远处的肌肉大汉。 哈？这名称和实物严重不符啊！ 你们魔界都丧心病狂到雇佣童工了吗？！ 肌肉大汉见终于没人关注自己，赶忙揉揉自己因恐惧而僵硬的脸, 下一秒便溜之大吉。 呜呜呜好可怕！凶名赫赫的魔主和陛下都看着自己, 自己不会下一秒就被做成闸机吧！ “陛下, 这位便是暴虐魔主什恩。”梅布尔大概见多了这种事, 毫无波澜继续介绍, “您别看他表面年纪小，实际上他可是三位魔主中最早达到魔界的。” “平常魔界的大部分事务可都要靠什恩来完成呢！”玛门在一旁补充。 “不，是几乎全部事务。”蓝发小童面无表情纠正自己同僚, 顶着一张面瘫脸向索兰行礼。 索兰竟然硬生生看出了无边社畜怨气。 “不过什恩可是魔界功能最强大的机器人，相信一定可以处理好一切的。”梅布尔面带微笑鼓励, 得到了什恩冷脸回应。 哼，自己是魔界唯一的机器人，可不等于功能最强大的机器人吗！ 但梅布尔仍是一脸笑意, 毕竟无情的机器人社畜没人权, 只要能干活就好。 第44章 “机器人？”索兰闻言，整个人都诧异起来。 “啊, 陛下刚刚归来, 对这些不了解也正常。”梅布尔善解人意解释道, “其实最初机器人是在大陆那边率先兴起, 但可惜, 这股风潮刚刚兴起便被神殿镇压，但有一两件流出, 于是什恩便被数千年前的摩尔索斯陛下带回, 就此成为魔界的暴虐魔主。” 也因此开启了惨无人道的数千年社畜生涯。 “魔界绝大多数恶魔，包括我在内都是由魔气组成, 还有极少一部分是其他种族堕入魔界，但什恩却是唯一的机器人！”见陛下一脸不解，玛门赶忙上前殷勤科普。 “由机械组成的身躯，远比血肉坚固，而什恩为了处理魔界事务，将自己拆分到只剩主机核心镇守魔界边境，也就是陛下眼前的孩童，而其余机械分身则遍布魔界，处理其他杂乱事务。”梅布尔将手掌放在冷脸小童头顶，装模装样摸了摸头，“有什恩在，大家都感觉轻松很多呢！” “对呀，什恩真是可靠，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小孩！”玛门也将手放在什恩脑门上，然后便得到什恩无数冷眼。 哼，要按资历算，他都可以给那两个混账同僚当爷爷！他不就是脸长的幼了点，身高矮了点，肌肉少了点吗？这是基础设定，他想改也改不了！怎么一个个都占他辈分便宜！ 也不看看自己平日丑陋的嘴脸！ 魔界三大魔主，在魔王空缺时，原罪魔主梅布尔负责整体统筹，欲望魔主玛门负责巡回魔界，而暴虐魔主什恩则负责执行事务。 简而言之，在什恩眼中，梅布尔是光说不做的口头司令，玛门是四处晃悠的浪荡水货，而自己则是处理一切的冤种社畜！ 三大魔主分工明确，除了什恩，所有人都十分满意。 大家顶多再感叹一句，啊，摩尔索斯陛下眼光是多么独到，直接把什恩带回魔界兜底，真不愧是大家心悦诚服的魔王陛下！ 什恩：呵呵。 “所以魔王陛下，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什恩用机械音公事公办询问道，趁几人聊天期间又变回了闸机，帮好几个快被这阵仗吓哭的恶魔扫了通行证。 魔界通行证便是魔气，每一只恶魔的魔气都截然不同，而所有恶魔的魔气数据都被什恩录入主机，无一遗漏。 “我可以和你们谈谈吗？”索兰沉默片刻，最终决定同时接见三位魔主。 随着索兰发话，浓郁魔气转眼便将四人包裹，下一秒，四人便再度回到了永眠湖上空，回到了六块石碑面前。索兰看着唯二解锁的壁画，不发一言。 “陛下，您是想了解摩尔索斯陛下，也就是您自己吗？”玛门小心翼翼询问。 什恩再度从闸机变为孩童样貌，蓝色眼眸中隐隐有数据闪过，微弱的电流声在此处格外明显。 “我想问，拉撒路斯是什么意思？”出乎意料，索兰并没有率先询问摩尔索斯，而是先问出这个问题。 拉撒路斯，当第二幅壁画开启时，曾有声音询问他的名字，但这四个字明明出于自己之口，索兰却对此一无所知。 索兰，solan，意为太阳，光明，温暖和勇气，是父母在出生时便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他们将自己能够想到的所有美好的寓意都融入了这个名字，而索兰也带着他们的祝福与期望，和这个名字生活了十八年。 但拉撒路斯这个名字，既不知来处，也不知归处，就和自己一样。面对莫名其妙出现的四个字，索兰竟然觉得有几丝同病相怜的亲切。 “拉撒路斯，lazarus……”正当索兰险入惆怅时，梅布尔富有韵律的声音悄然响起，宛如祭司吟唱的魔咒，“再生与归来。” “当无尽迷雾消散，当永眠湖重现世间，当双月同现，当有亡者归来，重回至高无上的王座。”什恩重复出梅布尔曾经降下的预言，“死亡再生，亡者归来。” 归来的是复活的亡者，但唯独不是生者索兰。 正当索兰失落时，梅布尔的声音再度响起，“每一任新魔王继位时，都会听到这个问题，何谓汝名。” “这是魔界历届魔王遗留的力量，他们在询问新一任魔王，你是否认清自己的身份，是否能够担起统领魔界的责任，而每一届魔王都会在遗留力量的引导下，亲口说出尊号。” “正如摩尔索斯一样，拉撒路斯也是尊号，谁都不知道杀戮魔王之前的俗名为何，但从继任仪式那天起，所有臣属只会铭记魔王的尊号。” “陛下，每一个尊号都由自己亲自说出，代表着内心本源最真实的渴望，历届魔王留下的力量只是引导，绝不越俎代庖。”梅布尔沉稳的声音仍在讲述，但索兰内心早已是天翻地覆。 拉撒路斯，代表着自己内心本源？ 难道自己已经承认，自己就是摩尔索斯复活归来？ 那索兰呢？索兰会彻底泯灭吗？ 索兰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你们真的认为，我是摩尔索斯复活归来吗？”索兰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难道不是吗？”玛门真诚反问，“陛下，无论是预言还是尊号，无论是魔杖还是壁画，每一件事都在向您反复证明，您就是摩尔索斯陛下。” “突如其来的伟大身份必定会让人感觉迷乱，陛下，您不必担忧。如果您不是的话，如此强大的力量又来自何方？” 是啊，如果自己不是摩尔索斯复活归来的话，自己体内莫名苏醒的神秘力量又来自何方？ “我曾经亲眼见过摩尔索斯陛下，”什恩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响起，也燃起了索兰内心最后的希望。 对啊，暴虐魔主什恩可是由杀戮魔王亲自带回，对方肯定见过摩尔索斯，没准就知道真相呢！ “面容是最拙劣的判断方式，还请陛下准许臣属采集您的魔气。”什恩一板一眼说道，“我曾在主机中记载过摩尔索斯陛下的魔气，只要我稍加比对，便会得出结果。” 索兰的眼眸显而易见亮了起来。 一缕魔气被什恩采集，也许过了很久很久，也许只过去短短一秒，熟悉的蓝光再度亮起，什恩对比好了结果。 “恭喜您陛下，您的魔气和摩尔索斯陛下吻合度高达百分之百。”随着什恩这句话，索兰只感觉自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 就在索兰魂飞天外时，许久未出声的梅布尔终于再度开口，“陛下，您不希望自己是摩尔索斯陛下本人吗？” “杀戮魔王可是魔界最著名的魔王，也是魔界强大的象征，是无数恶魔心中的精神支柱。” “无数人都想取代他，成为他甚至超越他，属下冒昧，请问为什么您并不愿意和杀戮魔王有联系呢？” 索兰看着梅布尔那双恍若看穿一切的金眸，第一次觉得自己懦弱的心思藏无可藏。 “因为，我只是我自己啊……”索兰喃喃说道。 他只是他自己，而不是另一个人的附属品。 地位，权势抑或是力量，索兰都不在意。从始至终，索兰只是想要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 仅此而已。 一抹笑容悄然浮现在梅布尔脸上，“别的不说，就这一点确实很像呢……” 这一句话很轻，比起话语，反而更像是一人的梦呓，除了梅布尔自己，无人听清。 只有什恩悄悄竖起了机械耳蜗。 “陛下，您就是您自己，不必怀疑。”梅布尔温和笑道，“您只是初到魔界，还没有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而已。” “但最初的魔界也是大陆的一部分，和大陆毫无差别，只不过随着历史的云烟，一道深渊裂缝骤然盘踞在两者之间，人为划分出一道边界。魔界至此失去白昼，神殿说，这是触怒神明降下的神罚。”梅布尔云淡风轻讲述这段历史，“久而久之，魔界和大陆的隔阂越来越深，战争频发，哀鸿遍野，但却很少有人记得，魔界曾和大陆归为一体。” “陛下，也许当你抛开过往道听途说的偏见，亲自审视，您会得到新的认识，也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既关于魔界，也关于您自己。” 第42章 祭司大人和飞鸟小姐 索兰觉得梅布尔很有神棍气质, 很像曾在魔王秘境入口遇到的吟游诗人。 神秘，玄妙，捉摸不透。 本来自己只是想询问几句, 结果聊了那么久, 除了证明自己就是摩尔索斯的线索越来越多, 其他线索反倒啥都没有, 并且自己似乎还被对方绕了进去, 就连离开魔界的态度也逐渐软化，索兰内心甚至蹦出来了一个想法： 要不，就按照梅布尔所说的, 自己多在魔界呆一会？ 梅布尔口中的魔界，似乎和自己在神殿口中听到的不一样。 索兰在大陆生活时, 对魔界的了解全部来自边境杂谈，不是恶魔又出来作恶，就是圣殿骑士团又斩杀几只恶魔, 久而久之, 对魔界的印象也就是黑暗，恐怖和堕落。 虽然索兰亲身来到魔界后, 觉得这些印象大体没错, 但这其中, 还是存在例外。 第45章 比如圆滚滚的恶魔球, 比如神棍气质的梅布尔, 又比如顶级社畜什恩，这些恶魔都和索兰脑海里凶神恶煞的形象大相径庭。 更别提梅布尔提到的魔界历史。 大陆从不会谈论魔界是如何诞生的,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 魔界天生就横亘在那里，是无数罪恶的摇篮。 但现在梅布尔却告诉他, 魔界和大陆本为一体，这彻底颠覆了索兰的认知。 但，如果魔界和大陆曾互为一体的话，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既被选为勇者，又被拥为魔王。 如果魔界和大陆同根同生，那便代表着两者不是死敌，换言之，两者可以共存。 无论是魔界和大陆，还是魔王和勇者。 但一切和谐都中止于那一天。 那一天，一道恐怖深渊骤然出现，硬生生劈开了大陆和魔界，两者就此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神殿将其称之为神罚，但为什么神罚会突然降临？ 数千年前的历史本身遍布迷雾，隔着数千年的光阴，索兰想不通这些问题的答案，但他却本能觉得，这些问题十分重要。 “你会将答案藏在壁画中吗？”索兰凝视面前的六座石碑，其中的两座已经现出真容，但剩下四座石碑仍隐藏在迷雾中。 索兰突然对摩尔索斯留下的壁画感兴趣了。 或许也是对隐藏在层层迷雾后的真相。 “我曾经惧怕过未知的命运，”索兰一一摩挲过六道石碑，“我害怕一切超出预期的意外，惧怕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唯恐不知何时自己便会坠入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但如果，在他选择前往魔王秘境的那天，在他体内的神秘力量苏醒的那天，甚至更远更远之前，在父母将深渊魔杖伪装成农具送给他的那天，甚至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命运之轮就已经开始转动，无法避免…… 就在一切即将低至谷底，几近消弭时，索兰的语气却骤然转向预料不到的高昂。 “那我便只能选择迎战！” 索兰年幼时，曾听父母讲过一个故事。 “儿子，当你遇到很难对付的敌人时，千万不要第一时间选择逃跑。”莉莉调笑般摸着小索兰的头，“因为当你因恐惧逃跑的那一瞬间，你的致命弱点就全然暴露在敌人眼前。” “你没有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对未知的恐惧。” 当自己无可避免被卷到层层谜题中，如果自己选择退缩，选择放弃一切回到五月花镇，那自己就宛如在湍急的洪流中举手投降，在未来等待自己的，只有溺亡。 “索兰，你恐惧的究竟是成为魔王，还是超出掌控，晦暗莫测的未来呢……” 银发魔王高高悬浮在永眠湖上，自言自语。 索兰，你抗拒的究竟是魔界，还是未知的命运和无能为力的自己呢？ 听梅布尔讲完魔界的诞生后，再度看着眼前这些壁画，索兰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 “就让我成为魔王，”索兰看着手中的深渊魔杖，“虽然是未知命运指引我来到此处，但能走到现在凭借的却是我自己。” “成为魔王，拥有更多力量，我才能拥有探索真相的底气。” 妈妈爸爸，这就是你们费尽心思，也要我来魔王秘境的原因吗？ 让我走出象牙塔，避难所，彻底投身于命运的洪流之中。 命运会赐予勇士以力量和决心，将他高高托举上神座，而转头将弱者无情溺毙其中。 无论如何，这是我自己主动的选择，而不是被迫的妥协。 索兰冥冥中感觉，自己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自己可能会从此平步青云，也有可能彻底粉身碎骨。 但索兰想不到的是，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改变的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命运。 在未来的日子里，会有无数人的命运因为这个决定发生奇妙的偏转，就此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其中有人身居高位，有人寂寥无名，但无论如何，魔界和大陆，乃至远在天外的另一个存在，都因为这个决定而产生偏转。 这个偏转始于被迷雾笼罩的数千年前，当所有人都以为它就此消逝时，它却在历史的进程中一直悄然运转，直到这一刻，它终于隐隐露出自己潜伏了数千年的真容，而后看着索兰的脸，再度险入沉寂。 滴答滴答—— 命运的指针在运转，在不知流经了多少年的光阴后，一个人坐在小屋内埋头书写，鹅毛笔划过纸面，留下无数飘逸字迹。 这是一间绿意盎然的小屋，屋外枫树高高耸立，层层叠叠的红叶和女人发色相同，宛如火焰燃烧，明艳到几乎不可能在暗沉魔界存在，厚实毛毯铺满了小屋，暖意盎然，其间隐约有鸟羽飘落，带来生命的芬芳。 这是一间温馨到和魔界格格不入的小屋，而在小屋中央，一个红发金眸的美丽女人正埋头写信，在她手臂旁边的同样是厚厚一叠书信，纸张边缘已然枯黄，时光似乎已经流逝许久。 书信被堆成厚厚一叠，层层遮掩，只能勉强看清顶部的称呼： 【to my wise lord priest（致我智慧的祭司大人）】 may your wisdom be your strongest armor.（愿你的智慧成为你最强大的铠甲。） 梅布尔在写信过程中会偶尔抬头，满含笑意抚摸过这些回信，眼前似乎能想象出对面笔友温和回信的模样。 虽然她们从未见过面。 虽然她们都很清楚，一人身处魔界，一人身处大陆，两人阵营截然不同。 “谁说阵营不同，就不能当朋友呢？”梅布尔喃喃自语，“最起码，可以当一个笔友。” 梅布尔继续书写，她宛如重复千万遍一般，熟练写下祝愿。 【to my free bird lady（致我自由的飞鸟小姐）】 may you always be as free as a bird.（愿你始终如飞鸟般自由。） 看着眼前的祝愿，梅布尔温和一笑，继续书写自己近日的情况。 【来信获悉，我知晓你那边阻力重重，不过战争过去后，两方纷纷重组，腐朽之气荡然无存，比起之前，你我皆稍加轻松。】 【你说世界之轮近日传下神谕，勇者现世，而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已然发现勇者踪迹，名为索兰，我已知晓。魔界这边新魔王顺利继位，尊号拉撒路斯，手握深渊魔杖，解开六幅壁画之二，怀疑和杀戮魔王摩尔索斯有密切联系，甚至是杀戮魔王复活归来。而陛下性格甚为有趣，似乎会给魔界带来全新变化，只不过暂时迷茫于未知命运，我已有意指引，希望陛下早日看穿迷雾，寻到真相。】 【近日神殿风波重重，我知你心中急之又急，但白昼必然要忍受黎明前的黑暗，你那边本身就阻碍重重，就像站在沼泽上冒险，不知何时便会坠落，请务必珍重，首先保全自己。】 【数千年前，精灵国度突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毫无踪迹。虽世人皆说是杀戮魔王摩尔索斯作祟，率兵攻陷了精灵国度，但真凶实则另有其人。】 【来自你最好的朋友，祭司。】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笔，梅布尔吹掉悬浮的墨迹，将其放在小型传送法阵上，平静看着这封信被送往大陆神殿。 远在万里之外的神殿，一位金发蓝眸的女子坐于桌前，气质不俗，一身剪裁优雅的白裙披在她身上，这让女子宛如神女降世，悲悯圣洁。小型传送阵法的光芒微微亮起，在女子欣喜的表情中，一封来自魔界的信件被送到这里。 这是一间位于房间深处的密室，除了她自己外，无人知晓。 “魔界新一届魔王拉撒路斯即位，疑似和摩尔索斯关系匪浅……”女子默默呢喃，“杀戮魔王死而复生的传说一直流传，此人究竟是不是摩尔索斯，还有待商榷。” 不过想到大陆这边至今未重新寻到踪迹的勇者，女子眉眼间便皆是担忧。但紧接着，女子视线便被遗迹吸引。 “精灵国度的遗迹……” 传说中被杀戮魔王踏平的精灵国度，在历史中消失多年，无数人遍寻不得，结果在众人逐渐忘却时重现世间。 “新一任勇者和魔王同时出现，先是魔王秘境现世，紧接着便是精灵国度遗址重现……” 太巧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凑巧。 封闭的密室内，金发女子轻声诵读信件，白裙繁复华丽的长袖从女子两端延伸，宛如飞鸟鼓起的翅膀。 但却被困在牢笼。 第43章 那是魔界消失许久的，上一任魔王 命运, 宛如钟摆摇晃，不经意间便会推翻一切。 索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扭曲, 他迷茫看着四周封闭的空间, 只觉得魔界简直离了个大谱！ 虽然刚刚说服自己接受现实, 但没道理这么快就天降考验吧？ 他明明只是在思考命运, 为什么突然会有一个漩涡把他吸到这里啊？！ 正当索兰怀疑人生时, 近处壁灯突然亮了一盏。 随着光亮汇聚，一条小路在索兰面前展开，正当索兰犹豫不决时, 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却喜悦跳动起来，近乎是拖着索兰往前走。 第46章 黑暗在火光映照下迅速消退, 而当索兰被魔杖牵引走到尽头时，一个大堂展现在索兰眼前，而见到大堂的一瞬间, 索兰猛然顿住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刻在石碑上的名字。 从第一个名字摩尔索斯开始, 众多名字向外延伸，几近成为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线, 而现在, 索兰站在这条线的起点。 而除了摩尔索斯外, 其他名字上都有一副对应画作, 纵使时光流逝, 画作颜色却依旧鲜活，似乎画家刚刚落笔, 就连油漆都未曾干透。 除了画作外, 每个名字下还有一行对应小字，恍若判词。 索兰往第一个名字望去： 摩尔索斯, morthos，死亡之主。 看着在大堂依次排列的名字，梅布尔的话浮现在索兰脑海。 “正如摩尔索斯一样，拉撒路斯也是尊号，谁都不知道杀戮魔王陛下之前的俗名为何，但自从继任仪式那天起，所有魔界臣属只会铭记魔王的尊号。” 魔王，尊号…… 摩尔索斯是杀戮魔王的尊号，死亡之主是尊号的释义？ 而既然杀戮魔王的尊号在这里，那剩下的名字难不成是…… 魔界其他魔王的尊号，以及画像？ 那么此处是只有魔王才可以进入的空间？类似纪念堂？ 索兰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他跟随魔杖指引来到“摩尔索斯”前，神色难辨地望着眼前的小字，只觉得自己一切的遭遇都是因他而起。 “死亡之主，死后引起那么多麻烦，真不愧是死亡之主……”索兰嘟嘟囔囔抱怨，“别的魔王都有画像，就你没有，还真是特立独行……” 索兰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对，外面六座石碑可都是你的壁画，你不是没有画像，你是画像太多了，还张扬到让所有魔界恶魔都来膜拜，简直是恶劣！” 索兰越想越气，干脆就不看这个名字，从起点往前走，于是无数魔王尊号在他眼前流逝，索兰对其余魔王也没什么想法，对他们长什么模样更是不关心，他只是想走到尽头，看看这个纪念堂有没有出口。 但索兰却在终点骤然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这是最后一个魔王尊号，在她之后只有无尽黑暗，而尊号上的画像却让索兰大惊失色，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几近崩塌。 画像上是一个女人，色泽明亮的黑发沿着肩背滑落，深紫色的眼眸漫不经心望着远方，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画师。她只是懒洋洋单手支头，留给众人一个模糊的侧脸。 但尽管只有一个侧脸，也无损她的美丽，更无损于她的无上威严。 而虽然只有一个侧脸，索兰也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太熟悉这个人了，也因此认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觉得不可置信。 那个女人曾无数次躺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翻看画册；也曾无数次抱怨太阳太晒，心安理得把农活都扔给索兰；更曾经无数次热血上头，直接拉着爱人出去度蜜月，而让索兰宛如空巢老人般呆在家里数个月。 这个人的脸就在全家福上，被索兰细心呵护，珍重无比放在大门旁边，确保回家第一眼便能看见。 这是他的妈妈，莉莉。 而在莉莉的画像下方，一行存在感极强的小字在索兰眼前徐徐展开。 莉莉安娜，liliana，黑暗中的鲜花，美丽与绝望。 先前已经看过了摩尔索斯的名字，于是索兰知道，这是属于她的魔王尊号。 在莉莉安娜的身后，再无一个文字，即在她之后，魔界再无新一任魔王。 也就是说，自己的母亲莉莉，便是魔界消失许久的上一任魔王，莉莉安娜。 索兰定定看了画像上的明艳女人许久，久到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深渊魔杖微微颤鸣，才让索兰恍然从画中抽身。 这没什么，索兰想，自己只是太想她了。 在不安的未来前，对最信赖的家人隐瞒身份的不满只上涌短短一段时间，便恍如被朝阳蒸发的白露，再无任何踪迹。 疯狂涌上索兰心头的，只剩下满满的思念与一缕不合时宜的委屈。 虽然并没有分开多久，甚至可能还比不上过去的一个蜜月，但索兰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沧海桑田，久到故人皆面容大变，恍若新人。 索兰承认，当自己见到画像，骤然得知母亲便是魔王的一瞬间，心里是委屈的。 虽然先前在魔王秘境就已经猜到，自己父母大概率不是什么普通人，但索兰还是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吓了一大跳。 自己妈妈竟然是魔王。 既然你是魔王，那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要隐瞒一切，甚至直接抛下我失踪，让我去闯什么魔王秘境呢？ 难道你不怕我在里面出意外吗？ 你知道我现在好难受吗？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和那个变态有什么关系。 妈妈，你知道我究竟是谁吗？ 千言万语都凝结成将落未落的眼泪，索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泪水。 真奇怪，有些事明明自己受着受着就习惯了，也不觉的有什么委屈，但只要见了熟悉的人，就下意识想哭诉了。 索兰想的话有很多。 妈妈，魔王秘境好危险，有很多人想杀我。 妈妈，魔界也不好，里面有好多变态，只要我敢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他们就会把我拉下深渊。 妈妈，你说我要是回到大陆，其他人还能认出我来吗？ 妈妈…… 明明只是分开几天，索兰却宛如幼童般，什么都想跟妈妈说。大堂里一片黑暗，也就历任魔王画像周围有些光亮。从近处看来，银发少年亲昵和黑发魔王站在一起，黑发魔王的眼睛望向远方，似乎在注视着眼前的少年，在耐心听他讲话。 但视线拉远后，却只有一个少年寂寥站在画像前，无人倾听。 形单影只。 待那股突然上头的情绪退却后，索兰擦擦微红的眼眶，“你们真是和过去一样不靠谱，什么都不对我说，什么都要靠我自己找，这一次留下的谜题太难了，我解不出来……” 既然自己的妈妈是魔界上一任魔王，那自己的爸爸又是谁呢？ 既然他知道神殿秘法，想必身份也定然不凡。 不过这样的两个大人物，为什么会抛下一切身份名利，来到一个边境小村庄隐姓埋名数十年？ 索兰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在诉说完委屈后，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画像上的黑发魔王，轻轻呢喃： “虽然你们俩真的很不可靠，但……” 索兰想起自己年幼时父母给自己的每一个教导，想起他们送自己的每一个礼物，想起他们每次外出许久，回家后对自己抱歉的表情。 索兰想起父母费尽心机教自己神殿秘法的身影，想起他们毫无保留将深渊魔杖送给自己的模样，好像送给自己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而不是会让全世界狂热的宝物。 他们一定很爱我，索兰想。 所以…… 我也爱你们。 这五个字在索兰舌尖辗转许久，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眼前只有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画像，无论画的多么逼真，都始终不是本人。 “妈妈，如果你能听到就好了，”索兰恹恹靠在画像旁边，自从来到魔界后，一直绷着的心神终于放松片刻，“我想回家，想回大陆，不想呆在魔界了……” 虽然自己刚刚立志成为魔王，但心里终归还是恋家。 就让我小小抱怨一会吧，就一会，抱怨完了再直面现实。 而就在索兰黯然神伤时，一股明亮的光线骤然从眼前闪过，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属于他自己的画像赫然出现在墙壁上，紧邻着莉莉安娜。 画像上，一个银发红眸的少年斜斜倚靠在墙壁上，他似乎遇上了什么烦心事，心情不是很好，气氛压抑。而就在索兰发愣时，画像下方的墙壁骤然浮现微光。 写下我的名字。 一个念头在索兰心头冒出。 而当索兰反应过来后，拉撒路斯四个字就已经由自己亲手写在了墙壁上。 拉撒路斯，lazarus，再生与归来。 索兰定定看着眼前的画像，这条由历任魔王尊号组成的线，最终由自己成为终点。 自己板上钉钉成为了魔王。 还没等索兰从怅惘中回神，又一道柔和的亮光升起，索兰愕然望去，只见母亲画像下方，莉莉安娜四个字骤然闪烁光芒，一股空前强大的力量波动涌现，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又一个漩涡浮现在自己眼前。 而在漩涡中，索兰隐约看到了不属于魔界的风景。 等等，即将被漩涡吞没的索兰满脸迷茫。 为什么既视感这么强烈？发生了什么？自己要被送到哪里？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尖锐鸣笛声刺入耳膜，一片混乱中，似乎有人在高喊： 第47章 “敌袭！敌袭！” 第44章 你是不是捍卫大主教找到的勇者？ 索兰听着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尖锐鸣笛声, 双手茫然攥紧了手下的草地，也正是这柔软的草叶让索兰清醒几分。 手下紧握的是嫩绿的小草，鼻子闻到的是草木的清香, 还有自己头顶不可能在魔界存在的艳阳…… 身边的一切无不在告诉索兰一个事实： 这里已经不是魔界。 等等, 如果这里不是魔界, 那自己是回到了…… 回到了大陆？！ 索兰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事实, 但他还没来得及感到欣喜, 无数骑士已经涌出，下一秒就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锋利铁剑紧指索兰, 领头之人兰森更是满脸警戒： “说！鬼鬼祟祟潜入驻地是想干什么！” 索兰：哈？ 还没等索兰搞清状况，对面的铁剑就贴到了索兰脖子上, 开刃的钢铁传来冰冷的温度，隐隐有血腥从剑锋传来，索兰下意识绷紧了后背。 冷肃的氛围从每一个骑士身上蔓延开来, 而在一触即发的紧张对峙中, 索兰猛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深渊魔杖呢？ 自己是被一个漩涡突如其来吸到这里的，这个魔器是被丢他在了魔界, 还是和他一起被吸过来了？ 如果是后者, 那深渊魔杖在哪里？ 想到深渊魔杖被骑士发现的后果, 无数冷汗骤然从索兰后背冒出, 当他看到深渊魔杖重新变回翻土长棍, 正安静躺在他身边后，整个人直接长舒一口气。与此同时, 索兰神情剧变的脸落在兰森的眼中, 便是对方身份有问题的铁证！ 眼前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近来魔界频频发生异动, 先是魔王秘境腾空出世，又是新一任魔王拉撒路斯即位，而神殿新发现的勇者却始终下落不明，想到主城里一片肃穆的景象，骑士的神情也越来越严肃。 眼前之人，莫不是魔界的卧底，专门来探查大陆情报？ 毕竟消失许久的精灵国度再次现世，就连教皇都被惊动，亲自下令派人探查，甚至连三位大主教之一的传教大主教都亲临于此，莫非魔界正是得了消息，才特地派人潜入，想要打乱神殿部署，刺探关键情报？ “押下去问话——”随着领头骑士兰森发话，其他骑士立刻握剑靠近索兰，强行将眼前之人扣住，正当索兰意识到自己可能误闯了什么地方，想要挣扎发话时，又一道轻佻男声响起，所有人都能从中听出对方藏不住的兴奋。 “敌袭？魔界卧底？快给本大人押下去！” 众人目光皆望向此人，率先发现索兰的兰森面色更是发黑，显然很不待见对方。索兰随着众人视线望去，只见一个金发绿眼的骚包男人正满脸激动跑来，那头金发显然被打理的极好，甚至还别出心裁在发尾拉了卷毛，肩，手还有腿部全部装饰上纯白蕾丝，皮鞋的高跟在嗒嗒作响，明明是典型的贵族打扮，却偏偏配了把骑士宝剑。 就看剑柄处的宝石装饰，就知道这柄剑也绝对价值不凡。 “看什么看？没听见本骑士长发话吗？我说，快把这个卧底给本大人押下去！”贵族青年见没人搭理自己，原先激动的表情迅速变成了冷笑，对着最早发现索兰的兰森训斥道，“大骑士兰森，你难道没听懂我说的话吗？” “给我把这个卧底押下去，严刑拷打，本骑士长肯定能拷问出魔界重要情报！” 索兰看着面前骑士们统一的黑脸，觉得眼前之人大概率是前来镀金的贵族。 作为从小就立志成为勇者的有志青年，索兰对圣殿骑士团的等级划分十分清楚，从上而下依次为骑士团团长，骑士长，大骑士，骑士以及见习骑士。 而自己眼前的贵族，索兰听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推测觉得对方可能想抢军功。 抢率先发现魔界卧底的军功。 甚至为了抢军功，连审讯都不打算审讯，打算直接严刑拷打，屈打成招。 怪不得周边骑士都不待见他。 正当场面僵持不下时，又一道威严女声传来，直接打破僵持氛围。 “托马斯骑士长，你在干什么？” 索兰闻声望去，那是一位仪态优雅的女人，比托马斯更加璀璨的金发在阳光下闪耀，一双蓝眸宛如泉水般波光粼粼，纯洁神服不染尘埃，和镀金贵族不同，对方全身并没有过多配饰，一身利落裤装，刚好停在贵族青年面前。 “抓到可疑人员，不先审讯，而是想要直接上刑？你胆子被狗吃了吗？”不同于对方矜贵的长相，女子一开口却毫不客气，怼的托马斯恼怒不已。 “我亲爱的未婚妻，我再向你重复一遍，我的全名是托马斯·德雷克！你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忽略伟大的德雷克家族？米洛·伯德，你的贵族教养呢？难道是教皇冕下对你疏忽管教？” “难道伯德家族对子嗣的教养如此放肆？！” 米洛显然一点都不想和托马斯纠缠，直接转身面向感激涕零的骑士众人说道，“先押下去审讯，然后……”女人说着说着，看着索兰的脸，声音骤然停止。 “传教大主教，请问还有什么吩咐吗？”大骑士兰森见米洛顿住，赶忙问道。 米洛没有发话，她直接屏蔽掉发疯的托马斯，专心观察起索兰。 发色眸色全部符合，就是对方现在被人扣住，整个人灰头土脸，完全看不清长相。 是他吗？格劳瑞找到的新一任勇者？ 就在米洛观察索兰的同时，索兰也在观察米洛。 传教大主教？ 除了地位至高无上的教皇冕下，三位大主教便是光明神殿最高的权力代表，三位大主教辅佐教皇，一向各司其职。而在这三位大主教中，传教大主教无疑是最受关注的一位。 除了三位大主教中唯一出身贵族的显赫出身外，对方和现任教皇冕下的关系也分外引人注目。 现任教皇冕下，米修·伯德，正是米洛的同胞兄长。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索兰缓缓想到，既然传教大主教地位如此尊贵，那么究竟有任务这么重要，值得她亲自出马？ 看来自己被传送回大陆的时机不是很好，直接撞上了一个大麻烦。 并且，对方现在似乎正在观察自己。 等等！自从莫名其妙被传送回大陆后，索兰终于后知后觉了另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自己现在还是银发红眸吗？ 如果自己还是银发红眸，那之后要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 索兰都能想象到对方质问自己身份时的咄咄逼人了。 “黑发绿眸……”正当索兰感觉人生无望时，米洛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发色眸色全部符合……” 索兰脸色骤然回暖，变回来了？ “大骑士，帮他洗把脸，让我看看他的脸。” “是，大主教。”虽然兰森诧异于米洛的命令，但身为骑士，服从的本能在此刻占了上风，正当他去接水时，被忽视许久的托马斯再次咆哮起来。 “米洛·伯德！你是看上了一个小白脸？你要当着众人的面，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包养小白脸？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 一把冰凉短刀突然出现在托马斯脖子上，不同于托马斯那把花里胡哨的剑，这把短刀毫无装饰，但只是单单放在脖子上，一道血痕便立刻浮现其间，显然是把收割人命的利器。而米洛原本柔和的蓝眸瞬间变得森寒无比，此时此刻，米洛看着托马斯骤然苍白的脸，脸上终于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她满含威胁地用这把短刀羞辱性十足地拍着托马斯的脸，堪称愉悦地欣赏对方的表情，慢条斯理说道，“记住，骑士长托马斯，你的级别比我低，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尊称我为，传教大主教。” “还有，贵族的时代早就过去，也就只有你贱兮兮的硬凑上来，想要借我和哥哥的势，光复根本无人在乎的德雷克家族。” “以及，多看点书吧，省的本就不大的脑子全是下流肮脏玩意，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废物。” “最后，你的裤子湿了，托马斯骑士长。”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托马斯像是被人当众扒完了全部底裤，整个人的脸色由红变白，再由白变黑，彻底变成了杂乱的调色盘。 不过，索兰幸灾乐祸看着被米洛硬生生吓尿裤子的托马斯，觉得这和被当众扒裤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比扒裤子还更有杀伤力！ 不愧是神殿的传教大主教，言语杀伤力就是强！ 正在索兰看戏之时，奉命打水的兰森也回来了，同样欣赏了下托马斯的窘态后，对方低头尊敬走到米洛面前，低声询问接下来的命令。 “把他的脸洗干净。”处理完托马斯那个废物后，米洛将视线重新放回索兰身上，毫不犹豫发出下一个命令。 就连随身物品都符合，都带着一根翻土长棍…… 当索兰被兰森洗干净脸后，五官终于彻底露出，一头柔软而不失棱角的黑色短发搭在头上，五官精致华丽，但那双宛如翡翠般幽深的绿眸却又带来几分威严，和那头极其少见的黑发一起，硬生生压下了眼前之人精致的五官，只让人感觉到冷肃，厚重。 第48章 米洛观察索兰这张脸许久，确认对方和格劳瑞绘出的勇者画像一模一样，而后顶着周围骑士和托马斯不敢置信的目光，终于问了索兰第一个问题。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索兰？” “或者说，你是不是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在魔王秘境找到的勇者？” 第45章 多带一人探索遗迹吧，或许会顺利许多 勇者, 这两个字宛如惊雷一般，直接把围观众人炸了个稀巴烂。 勇者这两个字是什么概念？ 在所有人的睡前故事中，勇者总会在绝望之时从天而降, 率领众人打败无恶不作的魔王, 将胜利的冠冕带给每一个人, 将神明的福音传播到每一个角落。 他是大陆所有人心中的梦想, 是正义和公理的永恒象征, 也是神明行走世间的代言人，地位堪比教皇。 “勇者……”托马斯不可置信望着索兰，到手的军功即将飞走, 这让他连尿湿的裤子都不管了，五官匆忙下挤在了一起, “勇者怎么可能鬼鬼祟祟出现在驻扎地附近？更何况，米……” 看到米洛警告的眼神，托马斯强行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名字, 扭头极为不甘心说道, “大，大主教, 你怎么能光凭借长相就断定他是勇者？！” “更何况据捍卫大主教所说, 勇者可是消失在魔王秘境, 魔王秘境可是位于西部边境！而我们现在在哪里？东部平原！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 失踪的勇者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 虽然米洛根本看不起托马斯, 但不得不承认对方刚才说的话还算有点道理。 “你的名字是不是索兰？”米洛看着被扣押的黑发少年，敲了敲刀背, “或者说, 你是不是格劳瑞找到的勇者？” 而索兰只是看着眼前几人的争端，只觉得短短一段时间内发生了很多事情。 父母失踪, 魔王秘境，深渊魔杖，继位魔王，而自己才刚刚适应完身份的巨变，结果又被稀里糊涂传送回了大陆……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以至于索兰对于自己年少时便心心念念的勇者身份都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魔王才继位就失踪，魔界会不会发生动荡。 不过有三位魔主管事，主要是有兜底的什恩在，魔界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唉，自己才计划要在魔界种地呢，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希望那群恶魔不要惹是生非…… 索兰脑海此刻一团乱麻，面对米洛的询问，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的名字的确是叫索兰。” 虽然自己现在身份有些复杂，甚至索兰自己都不清楚真相，但最起码，在大陆的十八年间，他确实是叫索兰。 米洛却扬了扬眉，只承认名字，却没承认身份？ “大主教，是否联系团长询问？”正当众人气氛险入僵持之时，大骑士兰森上前，“既然是团长率先找到的勇者，自然也是他最能判断出对方身份。” “设置法阵，联系中央神殿。”米洛没有看兰森，只是转头布下另一道命令，而后警告索兰，“我需要确认你的身份，没得到答案之前，你不能擅自行动，必须时刻向我们报备行踪。” 换而言之，索兰将被全天候监控。 索兰理解米洛的谨慎，而随着米洛的命令，数个修士修女从帐篷中涌出，立刻着手布置通讯法阵，而托马斯见到这几个文邹邹的修士，当即嫌弃转身，就连刚刚提建议的文森脸色也不是很好。 “哦，讨厌的传教团。” 也不知道他骂的是传教团修士，还是统领传教团的大主教。 正当修士忙于布置法阵之时，米洛继续询问索兰，“为何不回答你的身份？” “不敢置信。” “那你为何会来到这里？要知道，东部平原可是被全方面戒严，尤其是我们的驻扎地，更是无人可接近。”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信吗？”索兰苦笑。 “满嘴胡言。” 米洛定定凝视索兰，几番试探下来，自己没从对方嘴中套出什么信息，反倒是让对方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聪明人。 正当这轮试探暂时落下帷幕时，通讯法阵也搭建完毕，米洛见状神情一变，“联系上中央神殿了吗？” “大主教，我们正在等待回应。”一个修士恭敬回答，“您知道的，因为那个东西现世，力量波动十分不稳定……” 那个东西？又有类似魔王秘境的东西现世了吗？ 索兰灵敏捕捉到关键信息，就在他思考自己要如何摆脱麻烦回家时，众人等待许久的通讯法阵终于浮现出人影。 一个金发蓝眼的清瘦男人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拥有着和米洛一样的金发蓝眼，但那双蓝眸远比米洛平静，属于教皇的冠冕戴在他的头顶，再加上和妹妹相似的精致容颜，愈发衬托出对方恍若神明般的优雅气派，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却始终充盈在他眼眸，于是这让他有了几丝属于人的温度。 神性和人性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融合。 这便是光明神殿现任教皇，米修·伯德。 “教皇冕下，”即使在眼前的是自己的亲哥哥，米洛也没有过于亲昵，她公事公办向对方汇报，“请您原谅属下冒昧打扰，但眼下来看，我们的确遇上了难以解决的事端。” “神明会倾听你们所有的苦恼，如果愿意，你们可以说与我听，神明会保佑你们。”面对虔诚的信徒，教皇终于开口，不像米洛那般生机盎然，教皇米修的声音更加淡然，宛若流水。 “教皇冕下，我们在此处发现一个闯入者，对方竟然和捍卫大主教先前寻到的勇者同名同姓，就连长相都一般无二，”米洛继续汇报，“我们无法断定他的身份，所以想请您做出判断。” 米洛说到此处，微微侧身，于是索兰便暴露在教皇眼前。 在教皇端详索兰期间，无人胆敢发出噪音，就连先前肆意的托马斯也适时安静下来，让索兰心惊胆战的一阵沉默过后，教皇终于再度开口。 “确实相似，”教皇端详片刻后转身，下一秒，一个巨大圆轮出现在众人眼前。 纯白莹润的晶石构成了它的主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第一眼看去，圆盘上一片空白，简单到几乎朴素。但第二眼再次细看，索兰便发觉圆盘上似乎遍布小字，但距离太远，索兰根本看不清。 他只觉得这些小字似乎在永无止息的流动，似乎有无尽奥秘都藏于其间，他一时之间竟有些看痴了。 “天赋卓越。”教皇看着索兰凝神观察神器的模样，不咸不淡夸了一句。 “就让世界之轮来裁决你的身份。” 世界之轮？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原先安安静静的圆盘骤然放射出璀璨银光，这些光芒无视了时空阻碍，直直冲入索兰体内，就在这股银光入体的瞬间，索兰似乎看到了周边光明元素在兴奋地跳动。 温和，璀璨，甚至永恒。 当这种神奇的感受褪去后，索兰还愣愣没有回神，而周边其他人眼神都已经大变。 只有教皇仍站在高位，神情不变说出神谕，“神明告诉我，他就是勇者。” 和神器产生了如此之强的共鸣，对光明元素有如此之强的亲和力，除了传说中的勇者，再无别的解释。 “既然你真是勇者，那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到索兰被教皇承认，托马斯再也沉不住气，“再说了，谁说勇者就不能是卧底的……” 他的军功！他率先发现魔界卧底的军功！ “托马斯骑士长，脑子不要可以直接剁了！”米洛嗤笑一声，短刀再度威胁抵上了对方脖颈，“被神殿世代供奉的世界之轮都认同了勇者身份，你是谁？想推翻就推翻？” “对神明如此不敬，是你，还是德雷克家族活腻了？” 没有理会托马斯，米洛再次转身询问索兰，丝毫没有因他的身份放松警惕，“我再问你一次，既然你是勇者，那为什么你会凭空出现在这里？” “休想糊弄我，不然即使你是勇者，我也照关不误。” 索兰看着满脸坚毅的米洛，心情复杂松了口气。 说实话，索兰现在心情十分复杂，某种程度上，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更怕世界之轮验证他的身份，也比所有人更想验证自己的身份。 当自己体内拥有神秘力量时，世界之轮肯定他为勇者，那当自己继任为魔王呢？ 世界之轮还是肯定他为勇者。 索兰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是否会让自己的身份更加复杂，但最起码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安全了。 “当初我和捍卫大主教共闯魔王秘境时，因为最后一关只允许魔界之人进入，所以我们两人都被送出魔王秘境，”面对米洛的逼问，索兰真假参半解释道，“我只记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扔出了秘境，清醒过来后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扔到了哪里，时间又过去了多久。” 第49章 “大主教，您要不信任我的话，可以派人随时监控我，我知道您此行必定有重要任务在身，索兰对此毫无兴趣，唯一所求的，只是想要回到家乡。” “索兰很抱歉之前的隐瞒，但因这段经历过于离奇，就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索兰说到这里，真情实感苦笑了下，“先是被凭空认定勇者身份，又是被扔到不知名之处，被迫离开家乡。索兰过往十八年只是在边境长大的花农，始终对此没有实感。” 或许是索兰真心实意的苦笑打动了米洛，这位从一出场就气势逼人的大主教不再发话，反倒是一直默默倾听的教皇开了尊口。 “神明传来新的神谕，”这位从始至终都高雅至极的教皇看着米洛，一字一句说出接下来的话。 “神明启禀我，勇者和精灵国度因缘不浅，此次探索精灵国度遗迹的任务，就多带上一个人吧，或许会顺利许多。” 听到这句话，米洛眉目狠狠皱起，刚想出声反驳，但她名义上的哥哥，神殿最尊贵的教皇却不容置喙地看着她。 “米洛，不要任性。” 仿佛在训斥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米洛只能强行咽下不满，轻声说道，“是，教皇冕下。” 随着最后一句话说出口，通讯法阵的光芒暗淡下来，教皇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徒留索兰一人在原地发愣。 “愣什么愣？教皇冕下让你和我们一起同行，还不快起来。”见索兰像个石头一样发愣，米洛皱眉上前，宛如连环炮一样开口。 “啊？什么任务，什么精灵国度，我只想回家……”索兰宛如行尸走肉般发出最后挣扎。 “回什么家？”米洛毫不留情打碎索兰的幻想，“我们接下来要去花间寻找情报！” “快起来干活！” 第46章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呢？ 兰森看着已经魂飞天外的索兰, 第一次觉得勇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传说中的精灵国度现身，我们奉命前去遗迹探索。这次任务可以说是机密中的机密，所有人都想来掺和一脚, 你来了肯定不吃亏。”兰森好言相劝。 索兰宛如行尸走肉般躺在那, 就好像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 只是有气无力重复那几个字： “我要回家。” “传说中的精灵国度啊！难道你就不想去探索精灵一族灭绝的真相, 扬名立万吗？” “我要回家。” “你可是教皇亲自钦点的勇者欸, 怎么能这么丧气呢！” “我要回家。” 费尽口舌的兰森：…… 这和自己想象的勇者不一样啊！ 索兰没空去管兰森心碎的声音，他现在怜惜自己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兰森？ 自己先是去闯魔王秘境, 然后就莫名其妙接下了整个魔界这个大摊子。好不容易回到大陆，结果还没来得及休息, 勇者身份便被无情挑破，自己直接被抓壮丁，要去完成一个新任务。 什么魔王, 什么勇者, 都是听起来高大上的骗局！ 实际上只是两头跑的社畜索兰默默流下了眼泪。 难道你们不再多怀疑下他的身份吗？莫名其妙出现在戒严驻扎地，索兰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可疑啊！ 还没等索兰从悲惨现实缓过来, 一个带着眼镜的修士已经走到了索兰跟前, 轻声说道, “传教大主教命我向勇者介绍此行任务。” “约翰, 有我们骑士团介绍就可以了, 你们传教团先去休息吧。”兰森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约翰修士，直接下了驱逐令。 “是大主教命我前来, ”约翰不卑不亢说道, “此行骑士团最高等级的骑士，也不过是骑士长, 但很明显……” 这位托马斯骑士长，不但等级比不过米洛这个大主教，就连实力也远远比不上，根本没有话语权，连带着骑士团在传教团前都凭空低人一等。 兰森扑哧一声笑出来，“也对，毕竟就连确认勇者身份，大主教都没有联系第一个发现勇者的团长，而是先去找教皇冕下。” “大主教和教皇是亲兄妹，关系亲近也很正常。”约翰滴水不漏回应。 被夹在中间的索兰，则敏锐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或者说，是骑士团和传教团之间的火药味。 看着针锋相对，都想要拉拢自己的两方人马，索兰却想起了很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自己还没卷入那么多纷争，只是个在五月花镇卖花的花农。那一日，自己如往日般等待神殿修士购买祷告仪式需要的双生花，结果没有等到修士，反而等来了骑士凯，想要抢先拿走双生花，为祷告仪式献上花朵。 或许骑士团和传教团的争端，从那时起便初现端倪。 看来神殿内部也不安生，索兰平静想道。 “你们一起和我讲吧，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讲的详细。”想明白了关键，索兰终于站起身来，温和向两人说道。 他一个柔弱无力的花农能懂什么？在这种吃人不见血的权力纠纷中，当然是哪方都不站队啦！ 兰森和约翰同时嫌弃看对方一眼，终于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讲述起这次任务始末。 “勇者大人，”约翰先声夺人，但下一秒便被索兰温和纠正，“叫我索兰就好。” “索兰，你听说过精灵国度吧？”得意看了一眼吃瘪的约翰修士，兰森紧随其后说道，“传说中精灵国度雄踞在大陆东部平原，精灵一族从母树中诞生，只有能拉得动生命之弓的精灵才可以成为王族，捍卫精灵一族的荣耀。” “传说中，精灵个个能歌善舞，聪慧非常，甚至还有些精灵天生通晓万物，拥有预言天赋，可以窥探未来的一角，”约翰不甘示弱补充道，“在精灵国度存在时期，大陆上有名的文学家，艺术家还有吟游诗人，几乎全部来自精灵国度。” “但就是这样繁荣的精灵国度，却突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再无任何痕迹。”兰森语气沉重说道，“有人说，在精灵国度消失前，杀戮魔王摩尔索斯曾经来到此处，所以有传言，是那位心狠手辣的魔王摧毁了整个精灵国度。” “数千年来，所有学者都想要寻找精灵国度的遗迹，却始终未能如愿，但现在，众人苦寻已久的遗迹却毫无预兆出现了。”约翰激动说道，“我们马上就可以见证历史！” 索兰认真听着两人的讲述，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金发碧眸的身影。 那是自己曾在魔王秘境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精灵女王，塞西莉亚。 那个为自己子民的逝去悲痛欲绝的女王。 “根据历史记载，精灵族最后一任女王名为塞西莉亚，对方是精灵一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王，结果还是没有护住精灵国度……”兰森被悲怆的历史感染，难得暂时放下对传教团的偏见，和约翰一起感慨起来。 没有护住…… 索兰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深渊魔杖，尽管回到大陆变回了翻土棍，但魔杖还是感受到主人不安的心绪，它轻轻蹭了蹭索兰的手，似乎想要表达安慰。 “花间是什么？”就在两人感慨起精灵国度的消亡时，索兰突然开口问道。 他还记得，传教大主教米洛曾经提过，要去花间寻找情报？ “花间？那可是大陆上最大的情报组织。”兰森抢在约翰前开口，得意洋洋冲约翰吐了吐舌头，而后对索兰尽心尽责解释，“谁也不知道花间总部在哪里，但所有人都可以找到花间。传闻路上每一朵鲜花都是花间的耳目，而当我们来到花间任何一家交易点，都会被传送回它神秘的总部，而在那里，顾客可以买到任何他想知道的情报。” “其实按照常理，情报组织的总部藏的越深越好，倘若只是购买情报，把顾客传送回本部本就是多此一举，但众人都猜测，这恰恰是花间想要彰显实力的手段。”约翰推了推脸上的眼镜，“花间想要向众人传达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如何，世人都不可能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乡下人索兰大开眼界。 “那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花间的交易点？”索兰终于被吸引出了几分兴趣。 “是的，根据地图，快到了。”兰森点头。 “不，是已经到了。”车马速度缓缓下降，米洛率先下马，而约翰紧随自家大主教走了出去，“快，不要被花间的传送法阵落下。” 土包子索兰茫然跟随众人来到一块空地，举目望去，这里荒无人烟，视线范围内什么建筑都没有，根本不像有什么大组织的样子。 “花间交易点在哪里？”索兰迷茫问道。 “就在眼前。”米洛沉稳开口，而后在索兰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弯身摘下了一朵鲜花。 索兰：哈？ “神殿传教大主教米洛·伯德，前来购买情报。”这句话说完后，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波动骤然涌起，四周空间立刻变得扭曲起来，就连空气都宛如被压缩，但难受的感觉只有一瞬，因为下一秒，一阵眩晕后，众人就被传送到了传说中的花间总部。 第50章 不知是什么原因，花间总部的光线比较阴暗，似乎一直深埋地下，不见阳光。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朵双生花徽章，一黑一白两朵花蕊雕刻的栩栩如生，正盛放其间。除了这枚徽章外，花间总部就再无其他装饰，只剩下繁多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书籍。而在书架旁的墙壁上，隐隐有看不清的神秘字眼刻录其上，仿佛是传递消息的暗语。 “莫非是花间内部的黑话？”米洛见状认真思考，而后转头专门询问了下索兰，“索兰，教皇冕下说此行任务有你在，或许会顺利许多，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而索兰自从到达花间总部后，便始终一言不发。 “索兰？”确认对方身份安全后，米洛对索兰的态度软化不少，见对方迟迟不说话，又关心提醒了一下。 “大主教，我也是第一次来花间，没什么想法。”索兰面上微笑不变，但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好像有些控制不住的重音，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而熟悉索兰的人知道，这种感觉是正确的，因为索兰现在已经快要气炸了！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所谓花间总部，处处都那么熟悉呢？ 熟悉到好像自己在这里生活过十八年呢。 在众人等待时，索兰的视线依次巡视目光所见的一切，越看就越咬牙切齿。 那块看起来格外显眼的双生花徽章，不是自己小时候怕生意不好，没人愿意买自家的花特意做的招牌吗？后来被父母嫌简陋扔到了地下室。 哦，看啊，那些看起来格外厚重的书架，难道不是自己父母两人当初一时兴起买回来，想要给家庭增添点智慧气息，结果最终被扔到地下室无人问津的垃圾吗？ 哇哦，还有那看起来格外有逼格的神秘字眼，难道不是自己小时候等那不靠谱的两个人回家时，无聊至极在地下室墙上胡写乱画的产物吗？ 天哪，这暗沉的环境，这眼熟的物品，哈哈，这所谓花间总部，难道不是自己家的地下室吗？！ 又一传送光阵亮起，索兰近乎是咬牙切齿望着前来的花间人员，差点快把自己的后槽牙咬碎。 哦，我亲爱的父母大人，除了身份，你们究竟隐瞒了你们亲爱的儿子多少事啊？！！！ 不然为什么这所谓最强情报组织的总部，刚好是我们家的地下室呢？ 哦，对了，还有它的名字，花间。 我们家就是种花的，这不巧了吗？ 哈哈哈，真是巧啊，我亲爱的父母，你们说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亏我小时候还真情实感为自己家的经济担忧过，每日每夜都担忧自己家被你们两个光吃不干活的废物弄破产，甚至还有一段时间想过要不要去马戏团卖艺，结果原来我们家地下室就是传说中的花间总部啊？ 这可是大陆第一情报组织呢，肯定很有钱吧？哪怕是租金都不便宜吧？ 姗姗来迟的花间人员突然感受到一股怨气，这怨气强到他都忍不住踉跄了一下，只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只能强装无事发生，努力维持自己工作组织的逼格。 怎么回事？难道是仇人寻来了？否则怎么会有人怨气那么大？ 第47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先憋住(^v^) 索兰看着花间工作人员, 微笑不语。 无辜的打工人也不知道怎么惹到眼前的大主顾了，整个人都颤颤巍巍时，另一个人悄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示意他先下去。 “主管。”打工人感激说道。 姗姗来迟的主管没有多说, 只是回首望着索兰一行人, 机械电子音毫无波澜, “贵客来临, 花间自当隆重对待。” 米洛对眼前暗潮涌动的氛围丝毫不觉，她面无表情看着头戴面具的主管，全部心神都投入到此行任务中, 只想得到有关精灵国度的消息。 花间规定，每位内部人员在交易时必须佩戴内附变声器的面具, 以最大程度保证身份的绝密性。 “花间已知晓你们此行所为何事，不过精灵国度事关重大，还请大主教单独跟我前来, 其他人为了保密, 也需要单独隔离。”主管公事公办说道，米洛觉得没什么问题, 直接跟着主管往前走。 只有索兰意识到了什么, 一路上老老实实被带到单独隔离点, 静静等待。 果然, 索兰屁股还没坐热, 一道暗门从墙壁浮现，先前还对大主教恭敬的主管下一秒就出现在索兰面前, 还没等索兰出口询问, 主管就先声夺人，“少爷, 我知晓您有很多疑惑，但还请您憋住了。” 因为无语只能微笑的索兰：…… 先不说少爷是什么东西，索兰小时候穷惯了，对少爷这两个字根本没什么感觉。他就想问，憋住这个词，是一个专业的服务型组织能说出口的？ 你们上岗前都不进行业务培训吗？ “少爷，那两位大人都说您聪慧非常，我相信只要我说了少爷两个字，您又亲眼见了花间总部，您自己就能想明白了。”主管的脸都被面具遮掩，索兰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不过看在您是大人孩子的份上，花间可以给您打个折扣，您可以问我们三个问题，我们绝对不收费。” 末了，似乎觉得自己态度过于生硬，主管又特地强调，“免费三个问题，可是两位大人深思熟虑许久后专门为少爷要求的，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好个屁！索兰此刻脸色臭的都不能看。 先不说别的，谁家大人抠门到只愿意给自己孩子打折扣，而不是免单？ 果然，哪怕摇身一变成所谓最强情报组织老大，也根本掩盖不了这两人的不靠谱本质！ 是的，索兰在今日又解锁了自家父母新身份。 毕竟能够被花间主管尊称为大人，然后自己又被称呼为少爷。说自己父母只是花间普通人员？鬼都不信！ 自从在魔界光荣得知自己母亲正是魔界上一任魔王莉莉安娜后，索兰又在由自家地下室改造成的花间总部，完美锁定了父母的新身份：花间组织老大。 呵，大概是债多不愁，索兰对这两人隐瞒身份已经没什么实感了，此时此刻，饱经沧桑的索兰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小时候白担心这两货会被自己懒死了！ 人家两个过的可滋润了，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被耍的团团转。 没准那两人还会看他傻愣愣的样子取笑呢。 “他们两人究竟是谁？”索兰觉得光盯着主管的面具也没什么意思，视线转而恹恹换个方向。 “第一个问题，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主管笑眯眯说道，而后提醒道，“少爷，您还剩两个问题。” 索兰深吸一口气，“不是，你都不知道怎么还浪费我名额……” “少爷，都是生意人，您也不要为难我们啊，我们可没说您的问题，花间全都知道答案。并且花间也不是无所不能，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您也感同身受，上头两个都不管事，我们花间能发展成这样，已经是走了大运啦。” 索兰：槽点太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索兰无奈捂住头，只觉得经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整个人的底线都一降再降，已经降到了只要对方不毁灭世界，那他都能接受的程度了。 咦，真是堕落，索兰对自己痛心疾首。 自己究竟都经历了什么啊喂！ “那你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隐瞒身份吗？”索兰本来对这个问题也不抱什么期望，结果主管一个仰头，自信说道，“少爷，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一点。” “说！”索兰整个人瞬间坐直身体，那双绿眸满怀期待望着主管。 而后主管就当着索兰期待的脸，笑眯眯说道，“但我不能说。” 索兰当场冷脸。 耍他玩呢？！ “不过少爷，你只需要知道一点，大人们绝对都是为了你好。”主管意味深长说道，“现在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能说？”索兰下意识追问，自从父母两人神秘失踪后，关于自己身份的疑点始终宛如阴云般笼罩索兰，结果现在看到了真相的曙光，对方却硬生生让他忍耐？ “少爷，我违规提醒您一句，这可是最后一个问题了，您确定要问这个吗？”主管定定看着索兰，虽然有面具遮挡，但索兰依旧能感受到对方凝重的目光，“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 还不到时候啊。 索兰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不管自己询问花间什么，只要是关于他父母的事情，花间一律都不会说的。 “那，最后一个问题我想问，精灵国度的遗迹究竟是什么？”索兰沉思片刻，缓缓问出这个问题。 如果与父母有关的问题都不能问的话，那索兰除了这个，似乎也没什么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了。 或许他终究还是忘不掉，秘境中的精灵女王落寞的神情，以及尽管对方没有说出口，索兰却依旧感受到的心声。 第51章 如果可以换来我的子民安然无恙，我倒宁愿此处是虚假的幻境。 “相信少爷也听说过，精灵国度神秘消失的传说，谁是凶手暂且不谈，我们只谈此次现身的遗迹。”见谈到正事，主管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 “不知在少爷心里，遗迹是什么样的？” 遗迹？索兰愣了一下。 “我曾在书上看过火山喷发后留下的城市遗迹，一切都覆盖上层层的灰烬，经年掩埋下地下。那座城市虽因火山灰烬得以最大程度保留原貌，但却变得残破不堪，一切死寂，就好像……” “随着原先生活在那里的人死亡，这座城市也随之死去了。”索兰定定说道。 “少爷认为精灵国度的遗迹也是如此吗？”主管笑呵呵问道。 “难道不是吗？”索兰反问。 随着精灵一族彻底烟消云散，精灵国度也早就随之消逝，再无生息。 索兰觉得，在遗迹里，运气好的话顶多能欣赏下未被彻底损毁的艺术品，但肯定远远不如精灵国度鼎盛时鲜活。 “少爷，如果精灵国度遗迹真如你想象的那样，那么神殿堂堂的传教大主教就不用来了，只是个考古挖掘工作而已，为什么还要麻烦那位大人亲自率队前来？”主管定定问道，“甚至为了这个遗迹，一向不和的骑士团和传教团也难得妥协，肯愿意共同编队来此，要不是捍卫大主教实在抽不开身，少爷甚至可以看到两位大主教亲临。” 对啊，索兰愣了愣，如果精灵国度的遗迹真如自己想象的那般普通，神殿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少爷，你有没有想过，精灵国度的遗迹，”主管看着索兰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它，是活的。” “活，活的？！”索兰一下子站起了身，“怎么可能！” 一个早就陨落的遗迹怎么可能是活的？难不成精灵国度从未陨落？ “不，少爷，”主管定定看着索兰，“察觉到精灵国度遗迹现身后，神殿那位教皇当即启用世界之轮，而世界之轮亲口告诉他，精灵国度确实已经陨落，但这座遗留下来的遗迹，却是活的。” “那位教皇通过世界之轮，在精灵国度遗迹内听到了熙攘的喧闹声，”主管望着索兰，宛如在讲述一个鬼故事，“但奇怪的是，偏偏任何法术都无法检测到，遗迹内还有生命迹象。” “这座本该陨落在历史中的死城，毫无预兆的活了。” 索兰瞳孔下意识瞪大，继续倾听主管讲述绝密消息，“正如没有人知道当初精灵国度为何陨落，现在也无人知晓精灵国度遗迹为何复活，但有一点却毋庸置疑，精灵国度内必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少爷，你有没有听说过精灵国度的至宝？” “生命之弓？那个可以吸取敌人生命力的神器？” “不止如此，”主管冲索兰低声说道，“世人皆知精灵一族有神器在手，但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除了生命之弓，精灵族还有另一个神器，但这个神器却被精灵一族严防死守，唯有在绝境时才能动用，无人知晓这个神器藏在哪里，也无人知晓这个神器作用是什么。但神殿内部猜测，精灵国度遗迹复活，便是这个神器的功劳，而这，也正是神殿此行的最终目标。” 主管那张被面具死死遮掩的脸对着索兰，一字一句对他吐露出神殿的最终目的： “无人在意精灵一族的消失，也无人在意精灵国度复活的遗迹，神殿此行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们从始至终的唯一目的便是……” “寻找并拿走精灵一族传说中的两大神器。” “拿走生命之弓，以及……” “精灵冠冕。” 第48章 但偏偏没有翅膀 索兰还记得先前兰森约翰的话。 他们兴奋地告诉他, “我们马上就可以解开精灵国度消失的秘密，探明历史真相！” 甚至为了这个困扰大陆数千年的真相，就连不对付的骑士团和传教团都能联合起来, 只为窥见历史真实的一角。 但现在…… 索兰看着眼前的主管, 听着他一字一句吐露晦涩的真相。 “上面的那些大人, 皆不是寻常人能轻易看穿的, ”主管意味深长说道, “少爷，权力永远是人类永恒的追逐，而为了获得它们, 就算让史学成为神学的婢女也在所不惜。” “经历了那么多，你也该长大了吧, 儿子。” 索兰猛然抬头，只见先前滔滔不绝的主管，下一秒便融入墙壁中, 只有凭空出现的留音机仍在喃喃自语。 “这是成长的必由之路, 儿子，精灵国度的遗迹里有你想要探寻的部分真相。”传音机里的女声仍在讲述, “这是命运的指引。” 否则你为什么会被刚好传送到这里, 而不是被送到其他地方呢？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层层相扣, 只要少了中间的任何一节, 索兰都不会走到如今。 “你们一直在看着我吗？妈妈？”索兰望着眼前的留声机, 不知道自己该流露出什么表情。 可是，我不想接受什么命运的指引, 我最初只是想找回你们啊…… “送客——”就在索兰神伤时, 主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而就在话落下的瞬间，力量波动再次涌起, 只是一眨眼，他们就被送回了原地。 四周仍然是萧瑟的旷野，唯有米洛手中的鲜花，被微风吹送到下一个地点，等待下一次相遇。 “大主教，情报收集顺利吗？”约翰看着面色不虞的米洛，小心翼翼问道。 “就找到精灵族的习俗之类的，”米洛脸色难看，“都没什么用，花间说精灵国度过于神秘，谁都不知道数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将有关精灵族的资料全部整理一遍。”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毕竟那个遗迹不是……”米洛说到此处，看了索兰一眼，突然闭上了嘴。 索兰看到了对方的小动作，并且他很清楚，虽然教皇冕下证明了自己身份，甚至还让他参与这个任务，但米洛还不会完全信任自己。 事实上，米洛也不明白为什么教皇非要让外人加入。 米洛原本都计划好了，让大部分人去探索遗迹，充当烟雾弹；而自己则率领一小群人寻找神器，此行真正目的并没有对外公开，无关人员自是越少越好，结果教皇竟然非要强加一个陌生人？ 虽然那个人是传说中的勇者，但除了那张脸和格外会说的嘴外，米洛看不出他有什么实力。 偏偏对方名义上身份尊贵，自己还不好糊弄他，这个认知让米洛越发焦躁。 讨厌的哥哥，永远说一套做一套的哥哥！ 其实最开始，兄妹两人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僵。 和米洛的肆意不同，哥哥米修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端着完美仪态，是贵族典范。 小米洛总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够保持一个姿势坐一整天，连动都不动？对方不会是机器人吧？ “米洛，别说那么大不敬的话，”母亲这时候总会皱眉，“自从那位后，这个词已经成了禁语。贵族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又是那个人，小米洛咂咂嘴。 无论是神学课礼仪课，还是在每日一次的祷告上，永远都被当成禁忌的那个人： 逆位教皇，布伦丹。 因为发明出机器人，甚至鼓励人们投身现实，由此被神殿视为不敬神明的异端，由他亲手制作的机器人也被视为禁忌，仅仅风靡一阵后便再无踪迹。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那个东西的，小米洛百无聊赖想道。 但这件事很快便被小孩抛之脑后，因为身为贵族，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礼仪，舞蹈，绘画，插花……又一个被忙碌课程充斥的早晨，小米洛睡意朦胧盯着家庭教师不断开合的嘴，只觉得用千里之外海岸上贝壳磨成的颜料都变得暗沉。 “伯德家族身为大陆最为古老的贵族之一，和德雷克家族，戴恩家族共同执掌神殿，米洛小姐，所以您更要努力学习，米洛小姐，您在听我说话吗？！” 啊，又被抓到了，米洛随意想着，而后将视线懒懒放到身旁。 坐在她身边的，正是她那完美无瑕的哥哥，伯德家族的下一任家主，米修·伯德。 不出意外的话，老师接下来就要夸哥哥了。 “米洛小姐，您的哥哥米修少爷如此勤勉，您应该更要……” 果然。米洛看着哥哥，看着他面无表情绘画，但画布之下，那双昨晚仍在阅读书籍的手却在颤抖，而面前的画只有一个轮廓，显然还未完成。 咦？你也是会累的吗？ 这个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于是中午午休时，米洛悄悄溜出卧室，逃到了米洛门前。 砰砰—— “哥哥，”米洛轻声喊道，“你在吗？我进来啦……” 她昨日刚刚找到个好玩的地方，今天就大发慈悲带哥哥长长见识，就是翘掉一节绘画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第52章 “出去！”米洛的畅想还未完成便被恼怒打断，细听之下，其中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没得到主人允许就擅自强闯？米洛，你的贵族礼仪真的要重修了！” 一片洁白布料在米洛眼前闪过，紧接着便被米修放回衣柜，那张和她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脸瞪着她，上面仍然残存怒意。 “干嘛呀，我敲门了，是你没理我，”米洛稍微心虚摸摸鼻子，想要转移哥哥的注意力，“你什么时候有新衣服了？男式礼服又出新花样了吗……” “下摆倒是挺宽大的，是披风吗……” “如果你是想和我聊天，那我建议可以在下午茶时进行，但现在，还请你出去，我要休息了。”米修可不接米洛的话茬，见米洛不动，他罕见非常不雅地直接上手，竟然硬生生把米洛推了出去！ “哎哎！我是问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出去玩，绘画课不上的那种……” “我的画还没画完，还有，你要是敢翘课，我就告诉父亲……” “你个坏蛋！” 那日后，米洛的旷课大计，就因为被母亲发现而提前告终，米洛由此被严加看管，虽然米修没有告密，但看到妹妹痛苦学习的表情，一丝愧疚还是升上了心头，于是某天晚上，米修悄悄来到米洛房间，为她带来了一条漂亮裙子。 “给，你最近一直在求母亲给你买。”半大少年将妹妹心心念念的礼物带来，强装不在意送给她。 “哇！我爱你哥哥！”米洛直接一个飞扑抱住哥哥，而后当场捧着裙子转起了圈圈。 “除了短刀外，这可是我第二喜欢的东西了！” “短刀？”米修好奇望着自己一向出人意料的妹妹，而米洛则高傲说道，“我最烦贵族的规矩了，等我长大了，我要拿着短刀当一个骑士！我还要成为骑士团团长！” “骑士都是用剑的，不用短刀。” “那我就要当第一个用短刀的骑士！” 只有小而精悍的短刀才可以被她全部握在手中，也只有这把短刀，是她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 “我一定不会被困住的！” 米修听着妹妹的豪言庄严，蓝眸中一片深邃，谁也看不穿他在想什么。 “你会自由的。”最后他说道。 但他却亲手送她入了囚笼。 成年后，米修击败了戴恩家族，成为神殿教皇冕下，填补了这一多年空缺。 随着上一任教皇逝去，三大贵族之间的竞争越发激烈，甚至导致教皇之位空悬已久。 数千年前，神明会指示信徒去凡间寻找圣子，神殿自幼培养圣子，待他成年后便会成为教皇。但数千年前，逆位教皇布伦丹废除圣子，改立勇者，最终引发众怒，导致教皇选拔方式发生变化。 圣子被废，而勇者得留，甚至声望逐渐超越神殿，而贵族借此崛起，和神殿达成合作，挽回声望。从此之后，教皇只在贵族中产生。随着时间流逝，神明权威逐渐加强，原先声望强大的勇者也向神殿低头。 甚至勇者身份只有得到神殿认同才可以确立。 而戴恩家族，从姓氏就可以看出来，对神明感恩戴德，是神明最为狂热的拥护者，同时也是伯德和德雷克家族的最大敌人。 而现在，米修在权力斗争中胜出，成为了神殿新一任教皇。 代价则是伯德家族和德雷克家族的结盟。 也就是米洛和托马斯的联姻。 得知这一消息后，米洛直接冲上门，当着伯德家族的新家主，神殿新一任教皇的面质问他，“米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你难道忘记了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梦想……” “米洛，不要任性。”早已比年幼时沉稳许多的教皇安静看着她，宛如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听话。” 又是这个表情，又是这个完美的贵族典范表情！米洛受不了他这个模样，大吵一架后，夺门而出的米洛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满脸泪水停在了画室前。 这是兄妹两人小时候学习绘画的地方。 而在画室之内，摆放着一副早已褪色发黄的油画，米洛认出了它。 那是米修当年未完成的画作，这么多年过去，他始终没有画完。 那是一只洁白的飞鸟，但偏偏没有翅膀。 第49章 等等，逆位教皇叫什么来着…… “大主教, 您知道遗迹在哪里吗？” 一声询问让米洛从回忆中挣脱，索兰正安静看着她，平静说道： “早日完成任务, 我们就能早日归家。” 看着对方年轻的面容, 一声反驳下意识脱口而出, 但还是被米洛咽下。 不, 我没有家。 想到自己和米修间的破事, 米洛不再发话，只是面色阴沉望向远方，“遗迹行踪诡谲, 我目前也只能感受到大概方位，但想要找到入口, 恐怕还要多费些精力。” “原来大主教能耐也就这样了，掌管传教团，竟然连遗迹方位都确认不了, 这可真是……”托马斯才换好裤子又咄咄逼人起来, 正当米洛准备给这个贱货一刀时，索兰却猛然扭头, 视线望向远方。 “我感觉, 那边似乎有……”索兰犹豫说道, “恶魔的气息。” 恶魔。 全场骤然安静下来, 如坠冰窟。 “恶魔？东部平原可是被全境警戒, 怎么可能还会有恶魔潜入……”米洛不可置信询问。 “谁说不能的？我们这位勇者阁下，不就突破了警戒？”托马斯阴阳怪气说道, “看来神殿还是要依靠骑士团, 传教团本就是文职，乖乖呆在后方就……” “闪开！”索兰一声高呼, 从魔王秘境出来后，他对魔气的感知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下一秒，无边魔气向众人奔涌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数支木制箭矢，尾端绑有鸟羽，属于森林的气息扑面而来，和魔气格格不入。 索兰却猛然瞪大了眼，这些箭矢，自己曾经见过！ 在那日的魔王秘境中，幻境中的精灵女王塞西莉亚，也曾经射出这种形制的箭矢…… “鸟羽箭，精灵族的箭矢！”刚刚从花间买到消息的米洛也认出了眼前箭矢，“不对啊，恶魔为什么会有精灵族的鸟羽箭？” “不对，你们感受到了吗？周边的环境在逐渐改变！”索兰眼睁睁看着脚下的草地逐渐干涸，焦黄的裂纹取代了生机勃勃的花草，无数箭矢凌乱遍布土地之上，不远处，一柄剑正壮烈插在战场上，恍若有谁曾不屈站立，至死方休。 眼前的一切都让索兰感到极度熟悉：这不是魔王秘境里的古战场吗？！ 而极度惊诧下，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右臂悄然发生了变化。 一股柔和凉意突然从索兰右臂蔓延，在米洛一行人震惊的目光中，索兰看到了一片绿叶。 似乎有人在远方吟唱。 “生命伊始，创世之初，母树啊，请您以慈爱庇护您的儿女。” “生命的意义在于轮回，母树啊，精灵一族终将永不消逝……” “永不消逝……” 恐怖的力量波动从索兰右臂开始，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将所有人都吸入其中。空间在索兰身边扭曲，而在这扭曲的时空中，索兰看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盛大的游行庆典，恢弘的高大建筑，还有那一颗顶天立地，似乎永恒存在的巨树…… 夺目光亮席来，索兰下意识闭上了眼。 呼——呼—— 风从荒芜的古战场吹来，吹到了此刻欢腾的舞会中。 “布伦丹，布伦丹？”索兰感到有人正摇晃自己，耳边满是一个焦急女声，“布伦丹，你醒醒！” “你别醉了吧？” 什么布伦丹，布伦丹是谁？我是索兰…… 迷迷糊糊中，索兰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分外奇怪的面具，以及眼熟的发色眸色。 金发碧眸，除了态度比秘境里温和许多，和记忆毫无差别。 精灵一族的女王，塞西莉亚。 与秘境里不同，对方此刻戴着一张造型诡异的面具，主体恍若巨大水滴，完美覆盖鼻子往下的所有面部，两片四边形的铁片向水滴周边延伸，彻底覆盖住两颊，几根带子从两端伸出，将面具牢牢挂在脸上。 好丑的面具，和对方头上的华丽冠冕毫不相衬。 等等，布伦丹是什么东西？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呢？ 索兰原本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布伦丹？”索兰试探着询问一句，果不其然得到了塞西莉亚担忧的目光，对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喃喃自语，“精灵一族的果酒这么醉人吗？喝一口连自己是谁都能忘了……” 索兰极力将目光从造型夸张的面具移开，转而思考起自己的处境：自己现在身处哪里？这里便是精灵国度的遗迹吗？米洛她们又去哪了…… 纷至沓来的疑惑几欲要将索兰溺毙其中，就在塞西莉亚担忧的目光越来越重时，又一个精灵来到两人身边，俯身向塞西莉亚传话。 第53章 传话精灵也戴着那张古怪的面具，只不过和塞西莉亚不同的是，对方的面具多了几根羽毛点缀，但这只会衬的那张面具越发狰狞可怖。 精灵国度曾经流行过这个东西吗？ 乐曲突然从耳边响起，索兰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一场舞会现场，无数精灵正围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绿树起舞，所有人脸上皆带着那张面具，唯一的区别只是细节装饰不同。此时此刻，索兰正和塞西莉亚处于这颗巨树的下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茂密繁盛的绿叶。 层层叠叠，生机勃勃，只是看一眼就仿佛得到了净化。 这是，精灵一族的母树？ 索兰露出了恍惚的神色。 传说中，第一只精灵诞生在母树的冠冕之中，在碧波林海中，生命的奇迹在此孕育，于是精灵一族将母树当成她们的信仰，每逢盛大节日，精灵皆会相聚于母树之下。 所有的精灵都相信，她们生于母树，也死于母树，她们终将会在母树的怀抱中得到永恒。 所以今天，是精灵一族什么盛大的节日吗？ 看着眼前兴高采烈歌舞的精灵，索兰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了。 这里究竟是精灵陨落后留下的遗迹，还是数千年前尚未陨落的精灵族真实的生活呢？ 纵使它真的只是个遗迹，但此时此刻，它活过来了。 正在索兰恍惚之时，传信精灵正和塞西莉亚汇报消息，她们似乎极为信任索兰，或者说极为信任布伦丹，因为哪怕是传递只有精灵女王才有资格知晓的消息，两人也毫不避讳他。 所以布伦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再次涌入索兰脑海。 与此同时，传信精灵的话也一字不落传到索兰耳中。 “魔界恶魔再次前来边境骚扰，众多精灵受伤，少数精灵战死……”传信精灵的话还未说完，塞西莉亚的表情就冷了下来。 也是这个冷脸表情让索兰回到了现实。 在盛大舞会背后，隐藏的却是精灵一族就此烟消云散的历史现实。 索兰不会忘记，历史上记载，精灵国度是被魔王摩尔索斯所灭。 “女王陛下，这已经是这个月以来魔界的第六次入侵，”传信精灵忧心忡忡，“边境已经爆发数场战事，万一抵挡不住……” 恶魔入侵，精灵国度危机重重。 莫非历史仍在进行，而遗迹重现了历史的拐点？ “布伦丹，你今天来的太匆忙了些，竟然直接用了我给你的祝福，差点让我没反应过来，”塞西莉亚缓缓起身，背后的精灵薄翅顺势展开，随时准备飞往边境战场，“但魔界来犯，恐怕我不能继续招待你了。” 塞西莉亚一边说，一边将视线放在了索兰右臂上，那里有一片碧绿树叶的纹样，此时此刻在阳光映衬下，简直漂亮的像一块翡翠。 “它和你的眼睛一样美丽。”塞西莉亚轻声说道。 等等，祝福……索兰突然想起了在魔王秘境里发生的事情。 “我很满意你的恭敬与礼节，所以送你个小礼物。” 那日在魔王秘境里，在幻境破除的狂风中，精灵族的女王塞西莉亚，曾经用生命之弓轻碰他的右臂，于是原本白骨狰狞的右手重新长出血肉，一片翠绿树叶也随之浮现在右臂上。 那时的塞西莉亚曾说，这是精灵女王的祝福。 所以，是这个祝福带领他来到了精灵国度的遗迹？ 而那个布伦丹，他也有精灵女王的祝福？ 索兰身旁有一片澄澈湖水，那是由从母树滴落的纯净露珠组成，此时此刻，在湖水映照下，索兰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样貌。 黑发绿眸，仍然是自己熟悉的脸。 所以，为什么塞西莉亚要称呼自己为布伦丹？自己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能够得到生命之弓喜爱的人可不多见，更何况是外族人。”塞西莉亚轻声感叹了一会，便立刻起身想要前往边境，而传信精灵的话也再度传入耳中。 “除了魔界恶魔外，战场上还凭空出现了多个外族人，其中领头之人金发蓝眸，手握一柄短刀，格外难对付……” 等等，外族人，短刀？米洛！ 发现同伴踪迹后，索兰猛然抬头，向诧异望来的塞西莉亚微笑说道： “那几个外族人是我带来的人，只不过我先前急着来，直接启用了你给我的祝福，反而不小心把她们留在了边境。” “原来是布伦丹大人的随从，怪不得她们都穿着神殿神服，那就说的通了。”传信精灵恍然大悟。 神殿神服？布伦丹是神殿之人？ 为什么自己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呢…… 等等，索兰看着塞西莉亚望向自己信任的眼神，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捍卫大主教好像给他讲过，数千年前，神殿里貌似有个很叛逆的人，时人称为逆位教皇…… 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第50章 永远不要违背你的身份 米洛不知道此处是何方, 她从未见过这样一片荒芜的古战场。 率领众人解决完恶魔后，米洛和眼前佩戴古怪面具的人对峙，心中的惊骇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尖锐的双耳, 薄如蝉翼的双翅, 还有鸟羽箭…… 只有历史中的精灵一族有如此特征。 难道她们已经进入了精灵国度的遗迹？ “放下武器！全部放下武器！”就在躺在地上的恶魔痛苦呻吟时, 又一波人匆忙赶到, 他们也都佩戴狰狞面具, 唯有一人例外。 米洛等人望向了那个人。 “她们都是布伦丹大人的随从！快快放下武器，不得无礼！” 刚想呼唤索兰的神殿众人全部呆愣原地，原本因见到同伴欣喜也全部消失,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触犯禁忌的惶恐，连带着对索兰的态度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们是在称呼索兰, 神殿新一任的勇者为，布伦丹？ 是逆位教皇布伦丹？ 是至今都是神殿无人敢提的禁忌，布伦丹？ 所有人都宛如被天外陨石砸中, 就连进入遗迹的喜悦都荡然无存。 而被众人目光洗礼的索兰, 则不自在地攥了攥衣袖。 他总算想起布伦丹是谁了，但神殿之人的反应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索兰想起来, 捍卫大主教曾经向自己提起过布伦丹。 “逆位教皇布伦丹, 在继任教皇后, 主动废除自己昔日的圣子身份, 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教皇身份, 转而称呼自己为勇者。” “因他这一胆大妄为，蔑视神明的举动, 逆位教皇的名号就此出现, 但一直跟随在他身侧的佩剑，圣裁之剑, 也成为第一任勇者佩剑。但因为他太过放肆，所以逆位教皇本人和圣裁之剑皆被神殿严防死守，很少对外泄露消息。” 而现在，那个本该被视作禁忌的名字，在千年后再次现身人前。 “布伦丹大人，为什么您的随从不向您行礼？”传信精灵疑惑询问，“您刚刚继任教皇，身份如此尊贵，为何这些人胆敢不向您行礼？” “莫非，她们全部都被恶魔夺舍，想要潜入精灵国度！” 本就寂静的人群因这句质问再度险入惶恐，而米洛率先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向索兰行礼，“教皇冕下。” 见领头之人都行礼，就连托马斯也只能强行咽下脏话，心不甘情不愿俯身行礼。 “教皇冕下安好。” 还是曾经在魔界接受万魔朝拜的经历，让索兰没有下意识后退，虽然疑惑至极也心虚至极，但此刻，谁都无法穿透他平静的面容窥视到一丝一毫。 “免礼。” 就在这场小型危机刚刚过去，又一精灵向塞西莉亚提议，“陛下，近来恶魔侵扰严重，我们可要加强防备，但凡有谁行为古怪，就要立刻将其绞杀。” “一切都是为了精灵国度。”在场所有精灵全部高呼。 “为了永恒的精灵国度！” 塞西莉亚点头认同，而后向索兰再度伸出手来，“布伦丹，既然危机解除了，让我们继续被打断的舞会吧。” “每个精灵都会戴上最华丽的面具，身穿最繁复的衣裙，以最优雅的举止，度过每一天！”塞西莉亚的嘴角被狰狞面具遮挡，于是索兰只能看到她弯起的眉毛，但这张面具是如此的丑陋，和华丽毫不沾边，“毕竟，这是会永恒存在的精灵国度！” “如您所愿，女王大人。”迎着米洛一行人惊诧的目光，索兰接受了邀请。 事情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了，索兰想道。 在遗迹繁华的表象下，隐藏着重重规则，一旦违背，外来者就会被认出，后果不堪设想。 而现在，第一条规则已经出现：永远不要违背你的身份。 每个外来者都会被安排一个身份，一旦违背身份设定，就被当作被恶魔夺舍，被当场击杀。 所以现在，索兰不能拒绝精灵女王的邀请，毕竟从精灵的态度来看，女王和逆位教皇可是关系密切的好友。 第54章 聪慧如米洛瞬间明白了索兰的用意，她向其余人示意后，转而落后索兰半步，以随从的礼节跟随在他身后，微不可察的力量波动涌起，米洛的声音转而出现在索兰脑海。 “你知道你要扮演的角色是谁吗？” 索兰平静回答，“我知道，逆位教皇布伦丹。” “布伦丹在神殿内部是不能提及的禁忌，”米洛担忧的语气响起，“你，小心一点。” 坦言而论，她们的身份是随从，只要表现出对教皇的尊敬就可以，但索兰却要扮演这位举足轻重的教皇，在拥有最高权力的同时，也要承担最大压力。 一旦穿帮…… “布伦丹现在才继位教皇，这时候他应该还没有被视作禁忌，还保有教皇应有的殊荣，”索兰慢慢回想精灵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否则精灵国度也不会对布伦丹如此尊崇。” “没错，历史记载，布伦丹是在精灵国度覆灭后，才突然做出大不敬之事……” “所以，一定曾经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位教皇发生如此巨变，而这个答案，甚至可能和精灵国度的覆灭息息相关……” 索兰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母树，自从他在遗迹睁眼开始，母树便矗立在那里，顶天立地。 但现在，索兰却从最开始的惊艳中苏醒，因为他看到了一片枯黄的树叶。 这片枯叶隐蔽而又微弱，似乎从未存在，但却和精灵的命运一样，灭亡的威胁始终存在。 历史上记载，精灵国度因魔界入侵而灭亡。 看着精灵脸上佩戴的古怪面具，索兰忍不住皱眉。 从喧嚣舞会到古战场，索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却毫无踪迹。 “滚开！本少爷怎么可能戴这个东西！”就在索兰思索时，一阵喧嚣打破了欢乐的氛围，原本载歌载舞的精灵全部停下了脚步，她们盯着撒泼的托马斯，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坏了！米洛和索兰同时皱眉。 “我可是神殿修士，教皇冕下的随从！”托马斯闹到一半终于想起现在的身份，他紧急改口，慌张之下，他的手直接指向索兰，“这种面具，教皇冕下不会允许我们佩戴的！” 废话，这种邪门面具自己怎么会戴！托马斯嫌恶地皱起了眉，这群精灵不知道，他心里可清楚，什么狗屁永恒的精灵国度，它早就灭亡了！现在她们又逼自己戴这个玩意，万一就是这个面具召来了不干净的东西…… 托马斯嫌恶的表情越来越明显，反正自己已经搬出了教皇，也不算违反随从设定，虽然他的态度不算很恭敬，但神殿都把布伦丹视作禁忌了，自己这样做已经很好了…… 托马斯的一切狡辩都消弭于此刻。 数支鸟羽箭瞬间从空中浮现，狠辣射向了托马斯自命不凡的脖子，下一秒，这颗自以为是的头颅滚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脖颈处喷射而出，又被脚下的花草吸收。 就在托马斯茫然的双眼前，这株花草长势越发茂盛。 “蠢货！”米洛暗自痛骂。 这个蠢货难道还没反应过来吗！现在的布伦丹可不是禁忌，而是刚刚继任，在神殿和精灵国度备受尊敬的新一任教皇！ 原先欢快的舞曲不知不觉消弭，精灵停下了舞动的身躯，此时此刻，所有精灵都面无表情望着索兰一行人，恐怖的寂静弥漫开来，精灵们仿佛游魂般直勾勾询问： “你要打断舞会吗？” “你要打断我们的庆典吗？” “你难道不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庆祝吗？” “天哪，真是遗憾，”塞西莉亚在此时站出，那双昔日澄澈的碧色眼眸变得诡异起来，她缓缓上前，明明神态十分担忧，但语气中的欣喜怎么都隐藏不住，“怎么会有既对教皇冕下不敬，又想破坏精灵国度庆典的人呢？” “布伦丹，我想他一定不是你的随从，肯定是被恶魔夺舍了吧？”塞西莉亚步步逼近，索兰不得不直视对方双眼，“布伦丹，我真为你感到惋惜，为了你的安全，不如我们检查一下全部随从的身份吧？” 塞西莉亚欣喜的语气几乎要压抑不住了，索兰甚至从中听到了几丝窃笑，“亲爱的布伦丹，精灵一族最忠实的朋友，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吧？” “是呀，布伦丹大人怎么会拒绝呢？他可是女王陛下最信任的人类！” “恶魔已经夺舍了一个随从，就有可能夺舍更多人！” 米洛一行人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起来，谁都不知道精灵的检查方法是什么，一旦被认出，她们很可能会丧命，但要是拒绝检查，不就更加证明她们身份有问题？ 混账！米洛愤怒望着托马斯死不瞑目的头颅，恨不得亲自将他碎尸万段！ 自己蠢送命也就罢了，竟然还连累了所有人！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索兰身上，等待他做出决定时，位于视线中心的索兰终于开口。 “太可怕了，恶魔竟然已经夺舍了我一名随从，”迎着精灵们期待的目光，索兰状似惊恐，“查！肯定是要彻底探查！” 就在精灵们几乎要欢呼的刹那，索兰紧接说道，“但我们已经耽误舞会太长时间了，我最亲爱的朋友，我不愿再打扰你们的心情，不如就让我来探查吧？” 当着众人的面，索兰虔诚祷告，“作为教皇，亲手净化每一名信徒，这是我的职责。塞西莉亚，作为我最信任的朋友，难道你忍心看我渎职吗？” 第51章 这个开头为什么这么熟悉…… 渎职, 这两个字应验在教皇身上，便是亵渎神明。 “塞西莉亚，”索兰状似悲伤望向精灵女王, 几乎下一秒就要掩面而泣, “本来打断你们的庆典就让我羞愧, 请务必让我亲自动手, 我不愿再麻烦你们了。” 在索兰悲愤欲泣的神情下, 冷静的谋划一直在进行。 看来，一个新的规则浮出水面，索兰眼角带泪却面无表情望着托马斯的尸体, 默默想道。 遗迹内部危险重重，精灵一族行迹诡异, 想要不被怀疑恶魔夺舍，保住性命，那就必须遵守未曾言明的规则。 第一条规则, 不要违背你的身份。 第二条规则, 不要拒绝庆典邀请，更不能打断庆典。 如果说第一条规则是精灵主动相告, 那第二条规则便是托马斯用他的命试出来的。 索兰刚刚那一番话, 就反过来应用了这两条规则。 因为他在思索, 既然精灵可以根据那些规则杀人, 那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运用这些规则, 反过来逼迫精灵呢？ 如果恶魔有可能夺舍人类，那也有可能夺舍精灵啊。 “你们一定不会拒绝吧？我最好的朋友？”在索兰悲痛的语气下, 威胁蠢蠢欲动, “毕竟，你们难道不想继续庆典吗？” 索兰给出的, 可是完美符合那两条规则，也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我的要求合情合理，那拒绝的你们，又算什么呢？难道你们也被恶魔夺舍了吗? 曾经用来威胁索兰的刀，现在被索兰轻巧地反转，刀锋早已对准精灵的心脏，等待着她们主动上前，撞的四分五裂。 塞西莉亚死死盯着索兰，语气中的欣喜早已荡然无存，她的神情骤然冰冷下来，仿佛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她最好的朋友，而是一个生死相关的仇敌。 "布伦丹，我当然不会忍心，"就在众人松气时，塞西莉亚的嘴角再度咧开，一个满怀恶意的笑容浮现其上。 "不过布伦丹，你最珍惜的宝剑，圣裁之剑去哪了？我记得你可是从不离身的。" 圣裁之剑？格劳瑞曾经提到的勇者佩剑？ “布伦丹？你最心爱的佩剑呢？”塞西莉亚步步紧逼，随着她的脚步，白昼的光辉在晦涩面具边缘镀上一层虚幻的光影，托马斯死不瞑目的双眼悄然转向了索兰的方向，此时此刻，死亡的阴影跨过了界限，亲临世间。 “刚刚见面我就很疑惑，”塞西莉亚拉开了生命之弓，箭锋在闪烁恍惚的晕影，“难道，你不是布伦丹？” 现在，那柄无形的刀锋被塞西莉亚反手夺下，并向索兰彻底展示了它的威力。 塞西莉亚的语气越发柔和，“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死亡会给予一个人最久远的思索……” 滴答，滴答。 索兰似乎听到了生命的倒计时，而在所有的声音中，只有他的心跳是如此清晰。 怦怦—— 神经绷紧的最后一秒，索兰终于听到自己开口。 “塞西莉亚，你竟然忘了吗？”索兰皱眉望着她，“圣裁之剑不是就在精灵国度吗？” 塞西莉亚的表情骤然变了，原本的胜券在握变为了不可置信，进而扭曲成极度的不甘和愤恨。 我赌赢了，索兰想。 圣裁之剑在布伦丹时代就已经失踪，而布伦丹曾和精灵族关系亲密，甚至在精灵国度陨落后，性情大变，被神殿称为逆位教皇。 一切的转折点，都是精灵国度的陨落。 第55章 而塞西莉亚特意挑出圣裁之剑质问自己，除了说明圣裁之剑对于布伦丹十分重要外，还暗示了一点： 她很熟悉圣裁之剑，所以才会第一个就拿它质问自己。 为什么精灵族会如此熟悉圣裁之剑？除了这柄剑就在精灵国度，别无他选。 换位思考，如果他是布伦丹，当自己的好友，精灵一族面临重大灾难时，自己会不会将圣裁之剑留下来，镇守精灵国度？ 为什么圣裁之剑失踪后，布伦丹从未特意寻找？ 因为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爱剑，连同记忆中繁华的精灵国度，彻底消失在历史中，无法挽回。 当然，以上全是索兰的猜想，但从塞西莉亚的反应来看，自己猜对了。 “布伦丹，确实是我忘了，你特地将圣裁之剑留下来了。”塞西莉亚狰狞说道，索兰看着对方扭曲的表情，觉得和她脸上的面具相得益彰。 所以，精灵国度在陨落后，还能形成一个活的遗迹，莫非除了精灵冠冕外，圣裁之剑也起了重要作用？ 正在索兰沉思时，塞西莉亚早已离开，只有语气中藏不住的怨恨，“既然你确实是布伦丹，那就麻烦教皇亲自净化你的随从吧！” 见塞西莉亚再无试探之意后，索兰才装模装样检查起来，就在索兰检查到米洛时，传教大主教用眼神向他询问： 你怎么知道圣裁之剑就在精灵国度？ 索兰回了个眼神： 猜的。 米洛当场被噎住，似乎是见米洛的表情有些难看，索兰又补充了一句。 “先前捍卫大主教曾和我提及几句。” 但尽管如此，仅凭借只言片语就推断出圣裁之剑下落，甚至胆大妄为以性命做赌注，面不改色撒下弥天大谎…… 米洛的眼神越发凝重。 除去聪慧外，索兰的心理素质，推断力乃至决断力都过于优秀。 甚至优秀到不符合他的年龄了，索兰现在才多大？ 索兰不可能向米洛解释自己在魔王秘境以及魔界受到的摧残，但为了保持接下来的合作，索兰觉得自己有必要敲打对方几句。 毕竟从一开始，对方就不想带自己进入遗迹。 “大主教，”索兰的声音在米洛脑海响起，“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这么熟悉布伦丹。” 既然布伦丹被视作禁忌，那为什么不同于其他人的遮遮掩掩，米洛可以十分自然提及这位的名字，就好像布伦丹只是个单纯的历史人物？ 要知道，哪怕是捍卫大主教格劳瑞向他科普时，也很少提及布伦丹本名。 但这位传教大主教，却大部分时间都直呼其名，要么是她不拘小节，要么是她下意识里，根本就不认可逆位教皇这个称呼。 这个细节虽小，但却十分有趣。 米洛感受到索兰的威胁，整个人下意识戒备起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想建议大主教将心比心，”索兰坦然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过在遗迹内，还请大主教暂时放下心结，合作对外。” 米洛一言不发，而索兰则望向了远方，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此时此刻，遗迹已经进入黑夜，喧嚣舞会早已结束，索兰一行人被安置在一个巨大树屋中。 自从进入遗迹起，索兰便感受到这种呼唤，就好像当初的深渊魔杖一般。 虽然从未见过它，但一个名字在索兰心中呼之欲出。 圣裁之剑。 这也是索兰敢在舞会上豪赌的原因。他感受到了它，甚至索兰怀疑，当初自己被带到这里，除了当初在秘境内获得的祝福，圣裁之剑的呼唤也是另一原因。 “精灵们都不喜欢点灯的吗……”就在索兰沉思时，米洛望着漆黑的窗外喃喃自语，“白天还热闹非凡，结果一到晚上就好像变成了死城……” 毫无光亮和声响，好像从未有生命存在。 这不正常，即使夜晚再安静也不会寂静成这样。 “脸上的奇怪面具，对庆典的异常狂热，宛若死城的夜晚，以及要求我们必须扮演他人的规定……”米洛喃喃自语，“比起魔界入侵，我怎么感觉精灵国度本身问题更大。” 看似繁华的精灵国度，就好像一颗内部腐朽的巨木，但外人却看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让精灵灭亡的灾祸究竟是什么……” 索兰则捧起面具观察。 在舞会上，就有精灵再度为他们献上面具，索兰以替面具赐福为由，强行拖延时间，转而趁夜晚观察。 “奇怪，我看了花间的资料无数遍，精灵国度没有风靡过此物。”米洛疑惑看着眼前的面具，“更何况比起面具，这个东西更像是头盔。” “头盔？”索兰愣了一下，确实，凭它的严密程度来看，这确实更像保护头部的头盔。 “但哪怕是头盔，这也太丑了啊，不过除了丑，好像也没什么异样……”就在米洛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阵刺耳的警戒声骤然响起，警报仅持续一秒就转而消失，仿佛幻觉一般，而就在米洛警惕回望时，正在身边钻研面具的索兰却突然十分困倦。 怎么回事，眼皮好酸，好想睡觉啊…… “警报好像来自母树方向，”米洛回头时，却发现索兰早就躺在床上睡去，“索兰，索兰？醒醒索兰！” 此时的索兰听不到米洛的焦急呼唤，因为此刻，他有更为紧急的事情。 “摩尔索斯！为我的子民偿命！”无尽悲鸣传来，突然被传送到古战场的索兰一脸迷茫，而后便看到塞西莉亚在远处，毫不犹豫拉开了生命之弓。在古战场的狂风中，索兰看到了自己被吹起的银色发丝，以及箭锋折射出的澄澈红眸。 “去死吧，摩尔索斯！” 空气摩擦的声音响起，索兰呆滞了片刻，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熟悉。 不对啊，这个熟悉的开场白，不是在魔王秘境里幻境考验的开头吗？！ 自己不是上一秒还是精灵一族最信任的朋友吗？怎么下一秒突然又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他究竟是勇者还是魔王啊喂！！！ 第52章 我看到你会站在处刑台上，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无人能听见索兰内心的控诉,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保命，深渊魔杖下一秒便出现在主人手中，恐怖的力量对冲袭来, 当索兰被巨力逼的连连后退时, 深渊魔杖原本华丽的纹饰仿佛枯萎一般褪色腐败, 但顶端的心脏源源不断地泵出热血, 于是凋零的纹饰浴血重生。 一生一灭, 生生不息，深渊魔杖在此刻和生命之弓达成了诡异的重合。 但不知为何，明明是如此紧张的一幕, 索兰心中却是诡异的无动于衷。 因为他感觉自己是被强拉来滥竽充数的演员，因为人数不够, 所以不得不分饰两角，配和垃圾导演来完成荒诞剧本。 索兰相信，遗迹内部虽然诡异重重, 但它或多或少会体现真实的历史。 在真实的历史中, 逆位教皇布伦丹和精灵一族是挚友，所以特地留下了传说中的圣裁之剑；与此同时, 魔界恶魔也在侵犯精灵国度, 而在历史上的某一天夜晚,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亲自来到了精灵国度。 于是在遗迹中, 一切都应验而生。 刚刚自己听到的警报便是因摩尔索斯而响。 但为什么这声警报下一秒就急速停止？按照精灵女王的性格, 恶魔确实侵犯了精灵国度，她不应该召集子民, 围剿魔王, 来为自己枉死的子民报仇雪恨吗？ 等等，在古战场荒芜的风声中, 一个问题电光火石般浮现在索兰脑海：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为什么要亲临精灵国度？ 毕竟目前为止，只有零星恶魔侵犯精灵国度，还远远不到魔王亲临战场的程度。 并且，目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和历史记载产生了微妙的偏差。历史上记载，精灵国度陨落在杀戮魔王之手，但现在两者虽看似不死不休，却从始至终，除了精灵女王本尊，至今都没有第二个精灵到来支援，同理，杀戮魔王那边也没有第二个恶魔前来壮势。 比起你死我活的战斗，眼前的场景更像是…… 会谈。 荒谬，十分荒谬，不知为何，索兰现在想要发笑。 历史上的死敌竟然在会谈？！ 果然，在射出数支箭矢试探后，塞西莉亚谨慎观察许久，而后缓慢开口，“布伦丹想让我和你谈一谈。他了解你，认为你现在没有理由进攻精灵国度。” 布伦丹认识摩尔索斯？并且看起来还和对方很熟悉，否则不会充当两方的中间人。 索兰默默咽下了这个惊天八卦。 “摩尔索斯，近日频繁侵扰我们的恶魔，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成气候的反贼而已，精灵女王竟然认为这是我的意志？” 啧，变态熟悉的欠揍语气。 塞西莉亚闻言冷笑，但并没有勃然大怒，“果然，你刚刚继任魔王，确实没必要和精灵国度对上。”但下一秒，女王显而易见茫然起来。 第56章 “那精灵国度的异况究竟要怎么解释呢……” 异况？除了恶魔入侵，精灵国度果然出了其他问题。 索兰想起了那些诡异的面具，以及精灵对庆典不正常的狂热。 “哼。”索兰突然下意识哼了一声。 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自己，未来有机会一定要报复回来。 摩尔索斯的想法突然浮现在索兰脑海。索兰呆滞片刻，默默忍住捂脸的冲动。 所以，这就是你把精灵女王放在幻境里的原因？！还特地要求闯关者杀了她？ 要不要这么小气啊变态！ 还没等索兰吐槽完，塞西莉亚继续自言自语，“你和布伦丹真的是这么想吗？这个举动太大胆了，稍有偏差，你们就会万劫不复……” 嗯？两人不仅认识，甚至还在密谋什么大事？ “对不起，我不能拿整个精灵一族去冒险，”塞西莉亚缓缓摇头，“更何况内忧外患下，就连献祭灾星都被提出来了……” 索兰已经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了。 除了恶魔侵扰外，精灵国度究竟还遭受了什么？ 历史记载出了差错，根本就不是摩尔索斯灭亡了精灵国度！历史的真相甚至截然相反！摩尔索斯会亲自解决魔界逆贼，稳固他的魔王之位，那么让精灵国度灭亡的真正灾祸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魔界作祟，那精灵一族目前遭受的一切又是因为什么呢……”塞西莉亚的表情此刻十分迷茫，整个人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 “你们精灵的事自己解决，别再往我身上泼脏水，不过你还是好好想想那个提议吧，万一真是那个东西下手……” 语焉不详，似乎在讲什么禁忌，仅仅含糊提了一口便立刻嘘声。 精灵女王的神色越发晦暗起来，古战场上骤然狂风大作，就在这股突然升起的妖风中，索兰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自己体内。 “索兰，索兰？”米洛担忧的神情出现眼前，“你醒了？” 索兰还没有从两人顾虑重重的对话中反应过来，只能下意识应了一句，“醒了。” “醒了就好，你昨天晚上要吓死我了……” “昨天晚上？”索兰怔愣一瞬，往窗外望去，外面果然已经天光大亮，太阳已经升起，新的一天到来了。 自己竟然昏迷了一个晚上……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米洛已经递给了索兰一张狰狞面具，“戴着这个，刚才有精灵邀请我们去参加音乐演出。” 遗迹规则之二，永远不要拒绝任何庆典要求。 索兰缓缓接过了面具，亲自戴上。精致眉眼几乎被这张面具遮去大半，也就只有那双幽绿双眸暴露在空气中，愈发显得面具割裂起来。 “教皇冕下，您准备好了吗？”催促的精灵贪婪地敲了敲门，见索兰一行人全部乖巧戴上了面具，贪婪神情立刻变的扭曲，没能饱餐一顿让声音越发狰狞，“音乐演出快开始了，听说吟游诗人也会登台演出。” “快请走吧。” 索兰觉得对方可能是想让自己快点去死。 经过昨天的舞会，神殿一行人已经认清了这个遗迹的危险，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发一言紧跟索兰米洛，想要凭借物理上的距离来获得安全感。 但好不容易安下的心迅速被意外打破。 “怎么会有如此邪恶的发色！” “她的出现便是庆典最大的污点！” “母树啊，为什么精灵国度会诞生出这样的罪孽！” 精灵国度的子民似乎永远热衷庆典，没有任何事可以阻拦他们庆祝的步伐，但在前往音乐厅的庞大人流中，凡是一路上见到的所有精灵全部目露嫌恶，丑陋的面具沉甸甸压下来，所有恶意都如此明显地压在一个小女孩身上。 那是一个有着艳丽红发的女孩，身材瘦弱，一双深棕色的双眼沉沉坠在脸上，此时此刻，她正沿着主干道，和所有欣喜前往音乐厅的人背道而驰。 “古老的陋习，”米洛缓缓向索兰传音，“千年前，人类坚信拥有红发之人被恶魔诅咒，天生便是劣等公民。” “就是没想到，在传说中最为神秘繁荣的精灵国度，竟然也会存在红发歧视。”米洛不屑说完后，才发现索兰至今一言不发，“索兰？” 索兰冲米洛轻轻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只是想起了昨晚塞西莉亚和摩尔索斯的对话。 献祭灾星…… 历史上，有记录过精灵国度举行活人祭祀吗？ 经过先前摩尔索斯那一遭，索兰已经不太相信历史记载了。 就在索兰犹豫时，红发小女孩却缓缓停在了他眼前，伸手攥住了索兰的衣袍。 “小畜生！这可是神殿的教皇冕下，你敢……”旁边精灵的警告还没说完，小女孩便抬起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眸，眼中难得涌起了几丝好奇。 “奇怪的命运。”索兰听到小女孩喃喃自语。 “奇怪？”挥手阻止了欲上前赶人的精灵，索兰蹲下身子和女孩平视，“你能看到命运？” “大祭司让我每日都盘桓在街道，日日夜夜向母树赎罪，”小女孩轻声说道，“我几乎见过所有精灵，每个人的性格都截然不同，选择也差异巨大，但所有的一切都会导向既定的命运。” “那我的命运是什么呢？”索兰鼓励地看着小女孩，难得的求知欲被唤起，“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吗？” 反正自己现在是德高望重的教皇，仁慈的神明不会放弃每一个人，这个举动根本不违反人设。 “大人，命运洪流玄妙非常，非常人可以参悟，我现在也无法窥见命运的全貌，仅仅能看到只言片语，零落碎片。” “我看到此处有未解的谜题，有遗留的故人，有被遗忘的宝物，所以你来到了这里，似乎周围所有人都在推着你前行，于是你好像被卷入了命运的漩涡，无法挣脱。”女孩仿佛在吟诵史诗，而后，女孩似乎看到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明显顿了顿。 “大人，我看到你会站在处刑台上，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随着小女孩低缓的声音，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阴云弥漫，沉闷的雷声响起，似有暴雨将要来临。不远处音乐厅已经亮起了温馨的灯火，隐隐有手风琴和牧笛的声音传来，其中夹杂着吟游诗人的吟诵。 “以凡人之躯，妄图窥见命运的一角，妄图抵御命运的洪流……” “焉知，命运怎是如此？当你自以为看透一切时，一切却早就物是人非。” “欢迎大家来到精灵国度永不落幕的庆典！” 好戏即将开场。 “教皇冕下，这就是个疯子！”听见红发女孩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旁边的精灵终于露出怒容，“要不是她姐姐是祭司大人，不然这个灾星早就被我们赶出去了！” “大人，音乐会快开始了，难道您不想和我们一起庆祝吗？”另一个精灵催促起来，只不过那张被诡异面具遮挡大半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担忧意味。 只有隐秘的贪婪。 “我要继续修行了。”从始至终，红发女孩的视线都紧随索兰，毫不在意他人言语，如今她已经窥探了这个奇怪之人的命运，那便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只不过在她临走之际，一颗糖被偷偷塞到了她的手心。 米洛悄悄将手背在身后，目光复杂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红发女孩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那双无情的棕眸再度亮了起来，微不可察停顿片刻后，她冲米洛张开了嘴，但没有发出声音。 但米洛看懂了女孩的口语。 双生异命，殊途同归。 米洛愣了愣。 见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红发女孩轻轻哼着歌谣离开，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注意到两人间转瞬即逝的小动作。 除了索兰。 但他没有当场挑破，正如他先前跟米洛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非对方愿意，索兰并不会追根究底，那太过冒犯了。 与此同时，米洛的心中则掀起庞然大波。 米洛和哥哥米修的关系并不好，或许小时候还有些情谊，但自从自己被迫和德雷克家族定下婚约起，兄妹两人的关系就降至冰点。 童年时，哥哥是完美的机器人，从小便是别人家的孩子，是压在她心头难以逾越的高山，她所有的努力都被对方衬托的低入尘埃。长大后，哥哥是无情的教皇冕下，为了权力无所不及，甚至可以将自己的一生随意出卖。 或许是感同身受吧，当米洛听到女孩竟然还有个身居高位的亲人时，她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自己。 同样的暗沉无光，同样的被人忽视。 于是她偷偷给了对方一颗糖。 而作为回报，红发女孩也告知了她的命运。 可笑，她米洛怎么可能和一个权力机器殊途同归？ 但她也没时间去想这些了，拥挤的人流已经将她送入了音乐厅，庆典宛如永不停息的河流般向前，气势宏伟，誓要将一切阻碍之人全部绞杀。 第57章 此时此刻，索兰正坐在音乐厅中，脸上佩戴着合群的狰狞面具，那双深邃的祖母绿眼眸正细细打量四周，末了，他的眉头纠结地皱了起来。 “布伦丹，这可是我们精灵一族最为华美的音乐厅，汇聚了精灵族所有大师的心血，是精灵一族举世无双的瑰宝！”塞西莉亚正坐在索兰右手边，向索兰满脸自豪介绍。 土包子索兰险入了微妙的沉默，他瞥了眼同样不发一言的米洛，觉得这并不是自己见识少，审美差的问题。 连出身贵族的大主教都沉默至此，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索兰就连张嘴说瞎话都自然了起来，“我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类型的建筑。” 残垣断壁类型。 眼前的音乐厅与其说是一个大厅，倒不如说是个露天广场。墙壁坑坑洼洼，其上满是龟裂的裂纹，稀稀落落的粉尘洒落，让人怀疑下一秒这个音乐厅会不会直接坍塌。也就底部基底勉强保存了下来，上部连同天花板都四处漏风，一片狼藉。 就连舞台也没什么精致的装饰，从头到尾也就一张帘子象征性存在，极其随便遮挡了些许后台。 整体来看，根本就不像音乐厅，倒像被轰炸后的废墟。 此时此刻，精灵一族正在废墟中开展音乐会，但所有精灵都不在意，因为他们全部都身穿华丽正装，为自己的狰狞面具增添各种装饰，宝石，鸟羽，翡翠无所不有，就连背后的翅膀都打理干净，每一丝细腻的纹路都涂抹上华丽的色彩，正式到仿佛在参加奢华至极的宫廷舞会，和当下的残垣断壁的废墟毫不相衬。 “精灵一族最才华横溢的建筑设计师伊凡，将这种风格称之为自然美，”塞西莉亚满脸敬仰说道，“他说，每次有人坐在音乐厅中，便会和自然融为一体，再不分离。母树的巨大冠冕会成为遮风挡雨的帷帐，而只要我们仰头，视野中不会有任何遮掩母树的障碍！这正是精灵一族追随的永恒与自然之美。” 什么和自然融为一体，是指被风吹日晒吗？索兰无法理解这种时尚。而从米洛疯狂皱眉的表情上，索兰觉得恐怕这个所谓自然美，就和那些诡异面具一样，根本就没留下任何记载。 而就在索兰一行人致命的沉默中，吟游诗人上场，在舒缓的牧笛声中，这场风格割裂的音乐会开始了。 那是一个俗套至极的勇者打败魔龙的故事，故事的结尾定格在勇者击败了恶龙，终结了蔓延国度数百年的灾厄，但说到结局时，吟游诗人话锋一转，整个人骤然锐利了起来： “故事里的灾厄已经结束了，那现实中的灾厄何时才能结束？” 终于来了？ 索兰一下子回过神来，他满眼探究望着台上的吟游诗人，而后将目光放到了已然面露不满的塞西莉亚上。 这是，当场挑衅？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萨罗，”塞西莉亚的怒火已经被点燃，“你可是精灵一族最为著名的吟游诗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 “魔界的侵扰昨天就已经结束，精灵国度往后都会是庆典与欢乐，怎么可能会有灾祸呢？” “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恶魔，他一定是被恶魔夺舍了！” “他破坏了庆典！他中止了庆典！” “杀了他！杀了他！” 原先安安静静坐在台下的精灵瞬间被点燃，优雅的礼服已经束缚不住嗜血的欲望，所有精灵的视线都落在舞台中央，此时此刻，他们抬头的动作是如此统一，就好像有无数条丝线系在他们的脖子上。僵硬的木偶目露凶光，而牵引他们的人偶师正高居舞台，慢条斯理享受着他的战果。 “他和我们一样。”米洛眯起了眼睛，肯定说道。 否则，为什么这些精灵会认定他被恶魔夺舍？ 因为他同时违背了扮演他人和参与庆典的两条规则。 遗迹只会对闯入者布下重重限制，并将他们赶尽杀绝。 “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进入遗迹？”索兰转头望向米洛。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遗迹诡谲莫测，谁也不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甚至我们能进入遗迹还是靠你，”米洛望了望索兰右臂上的绿叶纹样，没有多问，“但神殿可是提前警戒了整个东部平原，就算有其他可能性也被降到了最低，更何况……” 米洛意味不明冷笑一声。 更何况，这个外来者，似乎还和神殿抱有同样的目的。 拿走神器生命之弓，以及精灵冠冕。 米洛敏锐地意识到，遗迹内的时间点还停留在精灵国度灭亡前，也就是说，那场最终的灾难还未出现，于是现在遗迹内还是繁华喧闹，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甚至遗迹内的诸多规则，也全部都是限制外来者行动，强迫外来者演好这场繁华的剧目，不得露出任何破绽。 但如果精灵国度永远都是这样幸福安乐，那只有在绝境之时才会拿出来的神器要怎么出场呢？ 这场繁荣的剧目必须有人率先打破，否则无人可以拿到神器。 米洛先前还在犹豫要如何打破，而现在，有人主动跳出来了。并且，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的内幕还比神殿要多啊。 “灾祸难道不正在你们眼前吗？！”舞台的吟游诗人，或者说闯入者萨罗，正游刃有余操纵着控偶丝线，当第一个精灵忍不住贪婪袭击时，萨罗已经张开了背后的双翼飞到空中。音乐厅破破烂烂的顶棚根本阻止不了他，就在全部人的怒目而视中，这个狂妄的闯入者将手指向了远方的母树。 “女王陛下，您难道不知道，精灵一族的母树正在枯萎吗？” 原先喧嚣的音乐厅瞬间寂静下来。所有精灵的神情瞬间变得茫然，而后转向惊恐。 精灵一族的母树正在枯萎？索兰和米洛对了对视线，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讶。 这株自开天辟地时便存在的母树，精灵一族最大的信仰，精灵一族所有人的慰藉和故乡，竟然在枯萎？ 全场一片寂静，只有萨罗的声音还在回响，“女王陛下，您究竟想要隐瞒您的臣民到何时？！” “母树正在枯萎，精灵一族的信仰正在消亡！女王陛下，为什么您却对此闭口不谈？！” “女王陛下，难道您背叛了精灵一族！” “不——”当萨罗的质问越来越激烈，塞西莉亚已经控制不住怒容站起，哪怕是脸上狰狞的面具也遮掩不住她的怒火，“被恶魔夺舍之人，你怎敢亵渎母树！” 璀璨的金光从塞西莉亚手中亮起，生命之弓终于现身，这把可以掠夺生命的神器从未如此晃眼，因为一支夺命箭矢早已搭在弓弦之上，死亡的阴影已经对准了眼前这个胆大的外来者。 “既然你敢当场亵渎母树，那就用你的生命为母树赔罪！” 在场的精灵全部都被母树枯萎这个消息砸晕，无人胆敢在女王的威严下擅自行动，就在场下形势剑拔弩张，即将见血之时，地壳的震动突然响起，音乐厅本就残破的外表更加摇摇欲坠，数块装饰的栏板从天花板掉落，就在索兰一行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全部精灵就好像已经训练过无数次一般，立刻双手抱头趴在了地上，哪怕灰尘弄脏了她们华丽的裙摆。 场下除了没反应过来的索兰一行人外，只有塞西莉亚和萨罗的对峙。 而就在这股突如其来的地震削弱之际，一个深棕发色的美丽精灵飘然到来，直接打破战局，她金色的眼眸是如此夺目，一入场便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大祭司！”索兰听到有精灵在啜泣。 “母树就在我们眼前，为何要如此哭泣？”这个被称作大祭司的女人温和问道，而后将她的目光望向塞西莉亚，“陛下，都到这时候了，您难道还要隐瞒吗？” “除了献祭灾星，我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随着大祭司这句话落地，这场在音乐厅发生的闹剧至此进入真正的高潮。 萨罗见事情偏离了控制，刚想再度上前激怒精灵女王，但大祭司威严的金眸已经望了过来，这个上一秒还在慈爱安抚子民的精灵，下一秒眼中便结满了寒冰。 “吟游诗人萨罗行事鲁莽，触犯女王威仪，”大祭司毫不留情望着萨罗，转眼召来藤曼将其死死缠绕，“念在你心系精灵国度的份上，不予你重罚，就此反思去吧。” 下一秒，无数粗壮藤曼拔地而起，硬生生将萨罗包裹起来，转瞬便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面容严肃的索兰。 索兰猜测，萨罗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精灵一族的母树正在枯萎的消息，为了激怒塞西莉亚，才故意在几乎所有精灵都聚集的音乐会上，当着女王的面直接揭露她苦苦隐瞒的真相，甚至污蔑她背叛精灵一族。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 索兰想起出发之前，花间主管对自己说的话。 “无人在意精灵一族的消失，也无人在意精灵国度复活的遗迹，神殿此行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他们从始至终的唯一目的便是……” 第58章 “寻找并拿走精灵一族传说中的两大神器。” “拿走生命之弓，以及……” “精灵冠冕。” 萨罗的目的，便是激怒塞西莉亚，逼迫她拿出神器，他好趁机抢夺。 但现在，他全部的计划都被这位突然闯入的大祭司打断，甚至他本人现在也生死不知。 厉害，眼前这位大祭司当真是厉害，索兰幽幽望着正安抚民众的金眸女人，脸上神情皆是探究。 刚刚好在冲突最激烈时入场，甚至此时塞西莉亚的威严已经被萨罗挑衅，被母树正在枯萎的消息惊吓到的精灵们又惶恐不安，那么当女王已经不值得信任时，还有谁能轻易获得所有人的信任呢？ 除了这位心系子民，正一一安抚精灵的大祭司外，还能有谁呢？ 这位正安抚民众的大祭司似乎感受到了索兰的视线，她猛然抬起了头，于是索兰探究的目光和她微笑的脸刚好对上。 她冲索兰安抚一笑。 “让您受惊了，教皇冕下。” 索兰微不可察呆愣刹那，而后面色如常回复，“我倒是无碍……” 这位大祭司的金色瞳孔太过罕见，从出生至今，索兰也就在原罪魔主梅布尔的脸上见到过。 刚才大祭司突然抬头的那一瞬，索兰竟然差点将她认作梅布尔。 不，不止是那双罕见金眸，细看之下，对方的眉眼竟然也和梅布尔有几分相似，宛如从未谋面的姐妹。 “只不过，不知女王陛下是否安好。”索兰在短短一瞬的失神后，立刻找回状态，将话题重新引到塞西莉亚上，“刚刚那个贼人竟然公然污蔑女王陛下，女王陛下为精灵一族呕心沥血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背叛！” 不管眼前这个大祭司的目的是什么，绝对不能让她获得主导权。 听到索兰提及女王，大祭司的视线微微停滞，而后面色如常说道，“女王陛下确实心系精灵国度，只不过因为太过谨慎，反而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塞西莉亚的怒火终于消散，见族内备受敬重的大祭司指责自己，此刻忍不住反驳起来，“我明明……” “陛下，母树难道真的在枯萎吗？”就在塞西莉亚开口时，一个瘫坐在地的精灵突然开口，她期盼的眸子仰头望着塞西莉亚，眼中是满满的依恋，“母树，不可能枯萎的，对吧？” 精灵一族诞生于母树，也消亡于母树。母树自所有精灵第一次睁眼时便存在，无人敢去想，如果失去了母树，精灵一族会遭遇什么。 面对着自己臣民期盼的眼神，塞西莉亚却沉默了。 久久的沉默转变为了不安，不安紧接着膨胀为了恐惧，恐惧再一次被未知点燃，燃烧成了熊熊怒火。 “陛下，您说过，只是魔界入侵的！”一个精灵率先哀嚎起来，于是这一片火海瞬间被点燃，“第一次地震时，您说过，这只是魔界入侵的！” “对啊，只是魔界入侵而已，现在恶魔都撤退了，母树怎么会枯萎呢？” “哪怕有些植物凋零了，那也是魔气污染对不对？母树怎么会枯萎呢？” “陛下，母树没有枯萎对不对？” 无数询问宛如汪洋大海般淹没了塞西莉亚，而面对着臣民们祈求的眼神，塞西莉亚发现，自己没法继续隐瞒了。 女王陛下的沉默，无声默认了真相。 所有精灵全部呆滞。她们每一个都身穿华服，戴着珠宝，翡翠，鸟羽等精致的配饰，无数美艳的色彩都被绘在了她们薄如蝉翼的双翅上，此时此刻，她们却站在废墟中滑稽地一动不动。 自索兰进入遗迹后就永不停息的庆典，所有规则都在拼命维护的庆典，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打碎，露出了狰狞的底色。 “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欺骗我们！” “陛下，我们如此信任您！”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无数精灵的哭嚎瞬间将塞西莉亚包围，就在塞西莉亚不知如何是好时，安静旁观许久的大祭司终于上前，但在她打算开口的前一秒，索兰却果断抢走了话头。 “我最信任的朋友，你一定有苦衷的对不对？”索兰再度戴上了那张几欲哭泣的表情，“你为精灵一族付出了这么多，天哪，我都不敢想象你独自一人背负了多么大的压力！” 大祭司似笑非笑瞥了索兰一眼，意有所指回道，“教皇冕下，您真是比我想的还要敏锐，竟然这么体恤女王陛下。” 索兰面带微笑，端的是滴水不漏，“还是比不过大祭司，在体恤臣民上，我自是比不上你。” 毕竟这位大祭司可是自入场以来，除了当面揭示塞西莉亚外，剩下时间可都是在拉拢臣民呢。 对面抱的是什么心思，已经经历过魔界洗礼的索兰，还能看不明白吗？ 夺权。 她要亲手当着所有精灵的面，亲自夺走塞西莉亚的权柄，而后保持着她悲天悯人的面容，登上精灵一族最高的王座。 而这样一个陌生人登上王座，相比于在设定上和布伦丹是至交好友的塞西莉亚，对索兰一行人绝对不利。 索兰一定会阻止这位大祭司的夺权阴谋。 “安吉尔，”就在两人针锋相对时，塞西莉亚终于从臣民的质问中缓过神来，缓缓站起，那把生命之弓仍然握在塞西莉亚掌心，象征着精灵一族的最高权柄，而女王陛下的头顶，一顶华丽至极的冠冕折射出华光。 在理智回笼后，这位精灵一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王，终于恢复了她一贯的威仪。 “安吉尔，当第一场地震来袭，当第一颗植物枯萎，当和你一同发现母树正在枯萎时，我也思索过要不要将其告知臣民。”面对眼前德高望重的大祭司，塞西莉亚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大祭司也知道……” “女王陛下和大祭司都在隐瞒我们……” 精灵们惶恐的低喃仍在继续，而塞西莉亚仅仅凭借一句话就挽回局面，将原本站立在道德高位的大祭司安吉尔，拉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水平线上。 厉害，不愧是精灵一族最强大的女王，索兰赞叹望着对方高大的身影。 “但是，告知真相，除了制造恐慌还有什么作用？”塞西莉亚一步步逼近安吉尔，“安吉尔，你告诉我，你现在有解决办法吗？” “与其徒劳引起恐慌，还不如慢慢引导臣民做好防范。”塞西莉亚越来越逼近安吉尔，身上气势随着距离的缩减也在不断增强，“所以我指引臣民修筑工事，进行防备，抵抗魔界。我的臣民们，当最初魔界侵扰时，我也曾希望地震等异象只是因为魔界侵扰，只要我带领臣民抵御魔界，那一切都可以恢复原状！” 塞西莉亚死死盯着安吉尔的金眸，“可答案是否定！即便魔界不再入侵，可异象却始终没有消失，我所有的努力全部失败，并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母树确实正在枯萎！而我们找不到原因！” 随着塞西莉亚的悲鸣，所有精灵的脸色瞬间苍白，更有甚者已经惶恐跪在地上，向母树的方向跪拜啜泣。 “安吉尔，我一直在想破解之法，我一直在想如何告知臣民真相而不导致恐慌，而你在干什么？！” “安吉尔，你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黄金之眸，告诉了你破解之法吗？” 当精灵们被女王陛下的努力所感动，甚至在为自己先前怀疑女王而羞愧时，安吉尔却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悲悯的面容。此时此刻，她身形优雅地站在塞西莉亚面前，脸上表情不曾变化过一丝，双眸则闪烁着碎金的光辉。 恍若一座神像。 “黄金之眸，能够看破世间一切命运因果，而我既然拥有精灵一族传说中的黄金之眸，自然也看到了精灵国度的命运，找到了破解之法。”安吉尔淡然说道。 “哈，你是说献祭？”塞西莉亚似乎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个方法你早就跟我说过，难道你还没放弃？” 米洛恍然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瞳孔因震惊而放大。 “没错，就是献祭灾星。在我看到的命运中，一切灾厄都是因红发灾星引起。”安吉尔始终从容不迫站在那里，顶着精灵们崇拜救世主的目光，不急不缓说道。 而现在，这座悲天悯人的神像，顶着米洛和塞西莉亚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吐出神谕。 “唯一能拯救精灵国度，阻止母树继续枯萎的办法，就是献祭灾星。” 神像说到这里，那张面容越发神圣悲悯，黄金之眸为她献上神格，祭司之位为她打造神座，顶着所有精灵的崇拜目光，这座悲天悯人的神像终于踏着泣血之路，加冕成为救世女神。 现在，这座悲天悯人的神像在吟诵颂词，行使她的权柄： “即使她是我的亲妹妹。” 第53章 米洛握紧了自己手心的短刀，就好像握住了命运。 从始至终, 安吉尔的神情都是温婉的，甚至因为她高高在上的地位，语气中还有几分悲天悯人的色彩。 第59章 但这座神像却让索兰感到心惊。 “陛下, 我愿意献祭我的亲妹妹去拯救精灵国度, ”安吉尔从始至终都温和看着塞西莉亚, “您不该怀疑我的忠诚。” “您也不该质疑我, 作为大祭司对精灵国度的责任与义务。”安吉尔说到此处闭上了眼, “亲自献祭亲妹妹，我比任何人都要心痛。” 毕竟大祭司都愿意为了精灵国度牺牲至此，究竟有谁还会忍心质疑她呢？ 就连精灵女王都哑口无言, 偏偏就有人看不见这座神像的威严，将满腔怒火对准了她。 “呵, 好一个心痛，”万籁俱寂时，一道轻蔑的女声毫无预兆响起, 迎着所有人惊恐的目光, 米洛忍无可忍站了出来，袖中一直贴身防备的短刀随之挥出, “你问过你妹妹的想法了吗？” “真是说的光明磊落, 好一个大义灭亲啊, ”米洛死死盯着眼前滴水不漏的大祭司, 此时此刻, 眼前之人毫无破绽的神情逐渐和另一个人重合。 真像啊，同样是高高在上的地位, 同样是“自愿牺牲”的妹妹, 同样是这个完美到找不出任何纰漏的表情…… 米洛握紧了自己手心的短刀，就好像握住了命运。 小时候, 她没有力量去保护自己，但长大后，没能成为骑士的大人，却终于可以站出来保护另一个妹妹。 就好像，自己小时候也会有这样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遮风挡雨。 现在，她握住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命运了。 “说的那么好听，那么大公无私，那你献祭自己去啊，”无视了身后要来拉她的修女，米洛眼神越发凌厉，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畅快，“随随便便就牺牲你的亲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反正神殿本来的目的就是夺得神器，既然一味遵从遗迹规则只会歌舞升平，那还不如彻底打破，将局势彻底搅浑！ 反正忍到现在，米洛也不想忍了，还不如接着外来者萨罗掀起的高潮，继续一路高歌，强逼神器现身！ “竟然敢对大祭司不敬！”一个瘫坐在地的精灵颤颤巍巍举起了手，被诡异面具遮挡的脸满是惊恐，“恶魔夺舍……” “恶魔果然潜入了精灵国度！” “来人！快将这个恶魔斩杀!” 原先被萨罗引起的混乱再次爆发，本被母树枯萎打击到的精灵似乎找到了活着的目标，他们终于不再摊在地上啜泣，而是将刀锋对准了眼中的恶魔。 “母树怎么可能会枯萎呢？一定是恶魔的阴谋！” “只要将所有恶魔都杀死，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庆典！庆典会继续的！” “永不停息的庆典！永不消逝的精灵国度！” 永恒，多么美丽的字眼。安吉尔微微眯起双眼，将视线投向天际。 永恒的存在啊，世上只有那一位…… 而当失去理智的精灵收拢包围圈时，很久未曾发话的索兰缓缓站起，旁边的精灵忌惮他的教皇身份，无人胆敢阻拦，于是索兰旁若无人走到了塞西莉亚面前。 “教皇冕下，您要为您随从的无礼之举脱罪吗？”安吉尔缓缓问道。 索兰听到了安吉尔的问话，但却没有转头望向她，他只是当着在场所有精灵的面，毫不犹豫摘下了脸上的诡异面具，在塞西莉亚惊讶的表情中，将其高高举起。 “很遗憾通知各位，”虽然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索兰脸上却满是笑意，随着前半句话落下，索兰终于松开了拿着面具的手。 砰—— 面具破碎的声音在音乐厅久久回荡。 “永不停息的庆典，就此结束。” 教皇冕下达了最后的裁决，而现在，索兰望着塞西莉亚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 “陛下，世界上没有永不停息的庆典，但我们还拥有未来。” 已经没有必要束手束脚了，索兰十分清楚。 遗迹里所有的规则，目的只有一个：永远不要打断庆典。 但现在，从母树枯萎的消息泄露开始，这场庆典就注定要被打断了。 精灵们为了恢复庆典，必然会不惜手段，此时若还要束手束脚，那就没有任何意义。 当索兰这句话说出后，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山摇，就在这来势汹汹的地震中，在场精灵们纤弱的神经已经被刺激到极致，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恐惧感几乎要将他们溺毙，无处排解的恐惧需要一个发泄口。 “神殿之人，全是恶魔！” “所有的不幸都是从他们进入精灵国度开始！” “献祭灾星，献祭灾星！只要献祭了灾星，母树就会重新庇佑我们！” 混战一触即发，米洛已经率领神殿修士和精灵战在一起，而处在所有人视线中心的三人，却始终没有动作。 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又或者只是度过了短短一秒，塞西莉亚苦涩的笑声终于响起。 “永恒的庆典要结束了。” 索兰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细细看去，那是塞西莉亚一直戴在脸上的诡异面具。 又或者，不止这些。 索兰有种预感，有什么限制被自己触发，这个遗迹虚伪的表象终于碎裂了一角，而现在，重新夺回理智的精灵女王已经站在了自己这边，胜利的大门向自己微微敞开了缝隙。 此时此刻，索兰和塞西莉亚同时举起了手。 “神殿之人，全部停下！” “我的子民，全部停下！” 教皇和女王的余威仍在，塞西莉亚望着失去理智的精灵，皱眉训斥，“只是这样，就让你们失去了体面。” “陛下，您高高在上，自然无法理解我们的想法。”一个精灵面红耳赤反驳。 虽然内容很不客气，但最起码，精灵们仍然对女王保留着最后一丝敬意。 塞西莉亚闭上了双眼，安吉尔温和的嗓音再度出现。 “陛下，您已经阻止不了他们了。” 大祭司的黄金之眸闪烁，“他们的心，已经和我站在了一起。” “陛下，主动离开吧，这是我给您最后的体面。” 所有精灵都沉默望着昔日的女王，无声站在了安吉尔身后。 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只是牺牲一人，就可以拯救精灵一族……” “只是牺牲一人而已，我们容忍了灾星那么久，难道她不应该感激我们吗？” “大祭司都同意了……” 塞西莉亚悲伤地望着自己的子民，最终转身望向索兰。 “布伦丹，带着你的随从，跟着我离开吧。”塞西莉亚说道。 “可……”米洛刚想反驳，她手心的短刀仍在滴落鲜血，显然对女王的选择十分不满，但索兰阻止了她。 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方根基深厚，如果你真想救她，应该积蓄力量，一击必中，而不是继续耗费力气，”索兰的视线从米洛移到了塞西莉亚身上，“女王陛下，看来你和大祭司颇为不睦啊。” 此时此刻，塞西莉亚脸上的面具已经破碎，这张狰狞面具终于被掀开，连带着不为人知的过往展现在众人面前。 塞西莉亚深深叹了口气。 “大祭司安吉尔，是我的好友，”塞西莉亚怅惘望着远方，“我们沐浴着母树的恩泽长大，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已经觉醒黄金之眸，成为了大祭司。” “后来我拉开生命之弓成为了精灵女王，我们曾一同发誓，要守护好精灵国度。” “黄金之眸？”索兰记得安吉尔曾经提了一句。 “黄金之眸，能够看破世间一切命运因果，而黄金之眸的拥有者，也可以预言未来，看到命运。”塞西莉亚说道。 “看透命运……”不知为何，索兰突然想起了在路上遇到的红发女孩。 “那个被你们视作灾星的孩子，同样可以看到命运。”米洛意味不明嗤笑，“结果她的姐姐可以成为尊贵的大祭司，而她却反而被当作不详灾星，甚至她的亲姐姐还要主动将她献祭！” “我看那双黄金之眸也没这么厉害。” 或许是觉得理亏，塞西莉亚没有对米洛堪称放肆的态度多加评判，事实上，就连她本人都极为不认可这种方式，“但是，一切的拐点都出现在那一天。” “那一天，我们两人发现，母树开始枯萎了。”塞西莉亚闭上了眼睛，显然不愿意去回忆那痛苦的一天。 “母树枯萎一事过于骇人听闻，我不愿意将此事公开处理，而是倾向私下调查，最好无声无息解决此事，以免引起动荡，但安吉尔却主张坦诚布公，一起寻找解决之法，我们就此不欢而散。” “在离开时，我对安吉尔说，除非你可以找到解决之法，否则公开之事，绝无可能。”塞西莉亚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苦笑，“但在第二天，安吉尔就来找我，说黄金之眸告诉了她解决之法。” “献祭灾星。”米洛幽幽重复。 第60章 “对，就是献祭灾星。”塞西莉亚疲惫闭上了眼睛，“但这根本就是胡闹！怎么可能只是献祭一个孩子，母树就会停止枯萎？更何况灾星之名，本就流传的莫名其妙。” “那个孩子刚刚诞生时，我还去看过，”塞西莉亚眼中皆是不解，“只是天生红发而已，没必要如此恐惧一个孩子。于是我从一开始就阻止流言传播，但流言反而越传越离谱，正当我想继续阻止时，安吉尔却阻拦了我。” “这是她注定接受的磨练。”那一天，当塞西莉亚看不下去想要再度出手时，安吉尔果断拦住了她。 “磨练？让一个小女孩承受没由来的恶意就是磨练？”塞西莉亚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好友一般，整个人不可置信望着她，“安吉尔，那可是你的亲妹妹!” 往事流转过塞西莉亚的眼眸，看着索兰一行人，塞西莉亚只觉得疲惫，“我那时以为安吉尔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妹妹而已，但我却没有想到，安吉尔竟然厌恶她到这个程度，甚至不惜主动提出献祭。” “她有名字吗？”索兰一直默默倾听，直到现在才发话询问。 塞西莉亚愣住了。 从始至终，她都是用“孩子”“妹妹”来称呼红发女孩，却从来没提过她的名字。 “她，没有名字……”最后，塞西莉亚的声音宛如叹息，消逝在风中。 这个从出生便被视为灾星的女孩，没有名字。 正如她不被人期待的一生。 第54章 棕发在火光映衬下，变成了不详的猩红 “一个没有名字的女孩……”米洛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怒气, 她的手心狠狠抓着短刀，掌心的血液沿着刀锋下滑，浑然不觉。 “没办法救她吗？就没有办法救她吗？”从进入遗迹到现在, 米洛从来没有如此真情实感过, 她甚至急切到忘记扮演, 不再思索如何获得神器, 急切的眼睛望着索兰和塞西莉亚, “她只是一个孩子，只是一个被亲人抛弃谋取利益的孩子！” 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如果可以救下她的话, 是不是一切悲剧都不会再重演？ 会不会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孩，在幼小时孤苦伶仃, 无措地看着亲人抛下自己远行的背影。 “如果想要救她的话，那你们可要尽快哦，”一道轻佻的声音突然响起, 众人回首, 只见本该被安吉尔抓走的萨罗正躺在窗外的树上，虽然看起来没个正经样, 但身上的伤却深可见骨。 “你来干什么？”米洛充满敌意问道。 她没记错的话, 对方和他们一样都是外来者吧？ “来给你们送情报, 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萨罗笑嘻嘻说道, “怎么, 不欢迎我？” “啊，差点忘了, ”萨罗从树上起身, 向塞西莉亚行礼，“为我之前鲁莽道歉, 女王陛下。毕竟我隐约感受到了母树的怪异，只能用这种方法证实。” 说谎，米洛看着眼前之人，心中嗤笑。 明明也是想夺取神器的外来者，谁比谁高贵？ 但为了隐藏外来者身份，不至于彻底暴露，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顺着萨罗的话说。 “你知道什么？”塞西莉亚询问。 “时间，”萨罗不怀好意扬起眉毛，“那群精灵打算在明天正午，正式在母树前献祭灾星。” “以火刑的方式。” *** 红发女孩虚握着一颗糖，在窗边坐了一整天，久到太阳沉入西山，久到这间阁楼的木门被推动。 “献祭的时间定下来了，”她名义上姐姐安吉尔优雅推开了门，那双黄金之眸在黑暗中微微闪光，“怎么不开灯？” “没有意义。”女孩听到自己毫无波澜的回答。 “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安吉尔的脸上绽放出真情实感的微笑，她走上前来，将双手亲昵放在妹妹的肩上，那双黄金之眸宛如猎豹般贴近了她的脖子，隐约有呼吸吐露在脖颈，似乎在准备收割猎物。 “看，”安吉尔将手指向一片漆黑的窗外，那双金眸似乎看到了极为美妙的事情，美妙到她的尾音都在颤抖。 “那是精灵国度亲手选择的未来。” “她们愚昧不堪，滥用权力，排斥异己，自视甚高，于是注定会从神坛跌落，彻底泯灭。” “那也是我的未来吗？”女孩没有看安吉尔，事实上从始至终，她的视线都望着窗外，自从安吉尔进入也没有任何波动，仿佛主张献祭她的并不是此刻亲昵的安吉尔。 也仿佛此刻和她靠在一起的，只是个陌生人。 “期待吗？明日的献祭？”安吉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轻轻起身，重新变回了端庄的大祭司，“明日，你就可以被献祭给母树，结束一切。” “你所有的痛苦都会烟消云散，至此终结，”安吉尔轻快地离开，她的声音逐渐隐没在空气中，却宛如洪钟般撞击着女孩的心脏，“从此，和精灵国度再无关系。” “我最亲爱的妹妹，这是我送给你，唯一的礼物。” 门关上了，阁楼又重回寂静。 女孩始终都静止如雕塑，平静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国度，而后将头埋入膝盖，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可以获得幸福。 在仿佛被人遗忘的黑暗中，那被视作不详的火红长发竟然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女孩从来都看不懂安吉尔，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一生会过成这样。 正如这间阁楼从未点燃的灯，永无希望。 和所有的精灵一样，她和安吉尔同样诞生于母树，并且因为双生姐妹的缘故，她们还诞生于同一朵花苞中，只不过她那朵花天生孱弱，在姐姐诞生人世二十年后，才姗姗来迟绽放。 而她，便是顶着这一头不详红发诞生于世。 周围的精灵，大多厌恶她，只有少数精灵，比如塞西莉亚女王会保护她，但她的亲姐姐安吉尔，却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无动于衷，直到她又一次被欺负时，终于走上前来，开口和她说了第一段话。 “姐姐，”她哭着向她求救，“帮帮我。” 女王陛下虽然会帮她，却不可能兼顾每时每刻，她总有忙于事务的时候。 妹妹在此刻，向和自己血液相连的姐姐伸出了援手。 但她的姐姐，却只是指了指她的棕色眼眸。 “你是我的妹妹，既然我能看到命运，那你自然也可以，”她听到已经成为大祭司的姐姐无情开口，在朦胧泪眼中，那双黄金眸是如此模糊，“你去修行吧。” “日日夜夜都走在长街上，去观察经过的每一个精灵，去看破她们的命运，去日日夜夜向母树赎罪。” “我帮不了你，因为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救自己。” 女孩明白了，自己名义上的姐姐不会帮自己，甚至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 于是她顺从地和别人一样，尊敬地称呼她为大祭司。 后来，女孩每日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顶着所有人唾弃的目光，一次又一次企图窥视命运。 “你将血流满面。”当一个精灵抢走她的面包时，女孩看到了他的命运，无情做出了宣判。 “装神弄鬼什么呢？别以为你是大祭司的妹妹，就可以和大祭司一样看透命运，”那个精灵耀武扬威般扬着面包，“我告诉你，就你这种灾星，大祭司是不可能包庇你的！” 这也是他们胆敢欺辱女孩的原因。 事实上，因为大祭司的缘故，一开始是没有人敢欺负女孩的。 但当第一个人唾弃那不详的红发，不安等待许久也没有等到安吉尔的责罚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一点。 大祭司不会庇护灾星。 哪怕她是她的妹妹。 于是，就在大祭司的无动于衷下，就在大祭司的默认下，就在大祭司的眼皮底下，这场对灾星的凌虐自对方出生开始，再也没有终结。 包括现在。 “灾星吃什么面包？我看灾星就应该活活饿死……”那个精灵的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就在他狼狈倒地同时，手中抢来的面包也飞了出去，因为放的太久了，硬度堪比石头的面包打飞了头顶的招牌，招牌掉落，劈头盖脸砸了精灵一脸，硬生生砸了满脸血。 所有围观的精灵都惊呼出声，而在怒骂和呼救的喧闹声中，红发女孩只是平静看着那个人。 “你将血流满面。”她轻声重复命运。 而回敬她的则是周围的哭诉和辱骂。 “诅咒！灾星果然是灾星，她在诅咒！” “只是一个面包而已，灾星竟然咒对方去死！” “如此恶毒心肠，她果然是灾星！” “这种灾星活着，简直是在玷污大祭司！” “那是命运，不是诅咒，”女孩想要辩解，“是和大祭司一样，可以看到命运……” “强词夺理的灾星！滚，你滚啊！” 血流满面的精灵踉跄站起，宛如地狱修罗般站起，眼中满是恐惧，“滚！” 第61章 “精灵国度不需要你！不需要灾星！” 那一天，女孩满身狼狈回了家，而早就知晓一切的安吉尔则等待着她。 “大祭司，”她向她询问，“我按照你所说的修行，也和你一样可以看到命运，但为什么我的生活还是这样？” 这是她们的第二段对话。 安吉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只是询问她，“你觉得你做错了吗？” 女孩迷茫地摇头。 安吉尔缓缓走进女孩，问她，“我的头发是什么颜色？” “棕色。” 和自己的红发不一样的棕色，女孩想。 有时候被欺负时，女孩也会自怨自艾想着，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倒霉，偏偏长了一头红发，如果自己和大祭司一样是棕发，那该多好。 这样就不会有人欺负自己了。 安吉尔笑了，她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双黄金眸是如此夺目，让人光是看一眼便被吸引，“那我的眼睛又是什么颜色？” “金色。” "不，在我没获得这双黄金眸前。" 女孩沉默了，她不知道，因为在她出生时，安吉尔就已经顶着黄金之眸，成为高高在上的大祭司。 这双金眸，不是天生的吗？ “和你一样，也是棕色的。”安吉尔笑望女孩，而后将视线放到了她的红发上，轻轻开口，好像在说着只有姐妹间才知道的秘密。 “这个，也是一样。” 女孩猛然抬起了头，但她名义上的姐姐已经走远了，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我和你一样，”安吉尔喃喃自语，“但一切都会结束。” 快到门前时，安吉尔再次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她，“你没有走出一条新路，实验失败了。” “妹妹。”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自己为妹妹。 “妹妹。”而现在，同样的声音在女孩耳边响起，从始至终都无动于衷的安吉尔，正如回忆里一般呼唤她，不同的是，此刻她的声音满是喜悦。 “献祭的时间到了，去迎接你的新生吧。” 说完后，安吉尔不容置疑拉起女孩，将她送往母树前的行刑台，火刑架。 这座刚刚搭建好的行刑台简陋无比，但在所有围观精灵的见证下，即使是如此简陋，也仿佛有一场华丽至极的史诗要在这里上演。 所有精灵戴着狰狞的面具，面无表情看着即将献祭的灾星。 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从未有过改变。 女孩毫无反抗，事实上，纵然她可以看见命运，但却唯独看不到自己的命运。 但即使看不到，女孩也知道，自己的命运必然是一片漆黑。 自从多年前的那一晚谈话后，安吉尔再也没有找过她，继续冷眼旁观她的生活，而那一晚后，女孩终于彻底放弃挣扎，彻底麻木自己。 她终于明白了安吉尔无动于衷的原因。 “原来，我只是个实验品……” 就这样死去吧，或许真可以像对方所说，自己可以解脱。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女孩的视线已经变得模糊，她隔着烈焰望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恍惚间，看到对方的棕发在火光映衬下，变成了和自己一样的猩红。 不详的猩红。 第55章 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火刑架四周早已淋上了热油, 当女孩被五花大绑上行刑台时，她第一次认真端详着自己名义上姐姐的脸庞。 尤其是她的头发。 年幼时为数不多的对话再次浮现眼前，记忆中尊贵的祭司大人, 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 询问它是什么颜色, 而后又将视线放在头发上, 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这个, 也是一样。”安吉尔缓缓说道，面带微笑。 女孩不是傻子，那一晚, 她听懂了安吉尔的言下之意。 未获得黄金之眸前，对方和自己一样, 也是红发棕眸。 女孩已经被浓烟熏的睁不开眼，在极力睁大的过程中，生理性泪水挂在了眼帘, 但却始终没有流下。 而姐姐就站在她面前, 隔着焚毁一切痛苦的烈火，和妹妹遥遥相对。 安吉尔微笑看着自己识趣的妹妹, 脸上仍是那完美的悲天悯人神情, 在此刻的火光映衬下, 她深棕色的头发好像加重了一个色号, 显示出血液般的猩红。 而所有精灵都兴奋看着被献祭的灾星, 无人在意。 烟雾越发浓稠，已经彻底遮挡了安吉尔的视线, 那双无情的黄金眸淡漠望着狂热的精灵, 在浓烟的掩盖下，大祭司终于不用故作悲悯。 真聪明啊…… 第一次谈话后, 她知道向自己求救无用，就再不向她求救。 第二次谈话后，她知道了自己无动于衷的原因，所以绝望地放弃抵抗，麻木承受。 聪慧，识趣，但毫无期待，难免太让人失望。 当自己姗姗来迟的妹妹降生时，当她第一眼看到她的红发时，安吉尔的内心其实十分复杂。 安吉尔始终记得，自己刚刚诞生时，因为这头不详的红发遭受了什么。 谩骂，欺凌，诅咒，无视。 女孩遭受的一切，安吉尔同样遭受过。 她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凭借惊人的坚韧熬过了最痛苦的时光，最终苦尽甘来，遇到了改变她一生的神迹，就此红发消散，黄金之眸闪烁，成为了精灵族位高权重的大祭司，从此获得了不输于女王的地位和权势。 而那些精灵似乎忘记了以前的咒骂，全部对她俯首称臣，将她的一切都送上神坛。 而当她承受完一切痛苦，刚刚登上大祭司一位时，她那姗姗来迟的妹妹，偏偏这个时候降生了。 看着孩童不知苦难的睡颜时，安吉尔眼神复杂望着对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你偏偏这个时候出生呢？安吉尔不止一次在内心询问。 如果你出生早些，和我一同出生，和我一起共同熬过痛苦的岁月，共同将不详的红发消除，那么我们会是同甘共苦，最为要好的姐妹；如果你出生晚些，在我功成名就许久，已经逐渐将过往痛苦淡忘时出生，那我早已学会放下过往，全心全意抚养你长大，不会让过去的痛苦重演。 但你却偏偏在此时出生，在我刚刚洗刷一切耻辱，身上伤痕还未痊愈时出生。 作为大祭司的亲妹妹，在我的影响下，即便你有着如此不详的红发，仍然不会被众人欺辱，反而还会被众人怜惜，为何你会如此倒霉，平白无故遭受这一切。 你的人生会一路顺遂，无人胆敢冒犯，如果你和我一样，同样可以知悉命运，那你的未来无疑会更加广阔。 这是多么美好的人生，一片坦途。 但…… 凭什么你可以享受，而我却不可以？ 你全部的幸福都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是我隐忍了十几年才走到现在，是我顽强不屈走到了现在，是我奋斗了十几年才收获应得的果实。 此时此刻，我的大祭司之位还没有坐稳，就连我自己都没有获得几天安稳，而你，这个自私自利，审时度势的吸血鬼，却如此迫不及待来到这个世界，想要堂而皇之拿走我应得的奖赏。 凭什么。 这是我应得的幸福，却唯独不是你。 无法言说的嫉妒和愤恨在安吉尔心中翻滚，而看着眼前红发女孩稚嫩的脸，一个堪称疯狂的想法浮现在她的脑海。 “从今往后，我不会参与你的生活，”安吉尔愉悦地抚摸着女孩的红发，柔声说道，女孩还以为自己的姐姐在讲故事，正向她露出笑脸，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早已定下。 “我获得的一切荣誉都不会和你共享，你只会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安吉尔也笑了起来，语气却森冷如冰，“你将独自一人承受全部痛苦，独自治疗伤口，直到你凭借自己的力量，亲手改变你的命运。” “而在此之前，我将对一切无动于衷。” “小自私鬼，”安吉尔缓缓起身，“我期待着你的命运。” 也期待着精灵国度的命运。 从小便同样因为天生红发受到虐待，安吉尔怎么可能原谅其他精灵？ 每次看到那些精灵颤颤巍巍观察自己眼色，唯恐触怒自己的神情，安吉尔总觉得可笑，而后嫌恶地看着眼前的永无止息的闹剧。 但现在，一个疯狂的实验摆在了她眼前，这场实验既决定她名义上妹妹的命运，也决定了精灵国度的命运。 妹妹，你和我一样，天生红发，能够看见命运，承担着所有精灵的恶意，如今我走到了这里，那你呢？ 如果我没有获得神迹，仍然天生红发，没有获得黄金之眸，但却偏偏拥有看见命运的预言能力，那我的一生会是什么样子呢？ 而那些曾经欺辱自己的精灵们，又会如何选择呢？ 这是多么有趣的问题啊，而安吉尔想知道答案。 而她名义上的妹妹，和那些该死的精灵会成为最完美的实验品。 第62章 而只有这样，才可以平息她内心翻涌的一切怒火，痛苦和不甘。 如果她的妹妹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如果那群精灵不再欺辱对方，那就证明，无论如何，她都可以获得幸福，而精灵国度也依旧圣洁，不需要净化。 于是一场疯狂的实验开始了。 当他人因自己的权势不敢妄动时，安吉尔无动于衷；当女王斥责她的无情时，安吉尔搪塞过去；当女孩向她求助时，安吉尔冷眼旁观。 她从始至终，都冷静到堪称残酷地看着女孩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结局，心里说不清楚，是希望她彻底被毁灭，证明精灵国度早就腐朽不堪；还是希望她可以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证明哪怕没有神迹，她们也可以收获幸福。 种种复杂难言的心绪全部被隐藏在那双黄金之眸下，成为塑造神像的基石。 不过，这个实验最终还是失败了，安吉尔想。 女孩并没有走出一条不同的道路，哪怕同样拥有看见命运的能力，对方也始终因为不详的红发备受欺凌，甚至就连命运都被污蔑为诅咒，永久沉沦。 而精灵国度，在出过自己的先例后，还是没有学会何为平等，仍然自视甚高，没有丝毫改进。 于是，安吉尔开始准备起献祭仪式，这也是她送给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唯一的礼物。 她将会亲手结束她的痛苦，恩赐她新生。 也会亲手为她报仇，履行她身为祭司的职责，彻底净化肮脏丑陋的精灵国度。 “就让无情的烈火灼烧一切吧，一切苦难都会被消弭，一切悲伤都会被遗忘，一切痛苦都会被净化，而你，将会被送往天堂，迎来新生。”安吉尔在熊熊烈火中，吟诵起往生誓词。 “你会苏醒在母树的怀抱，抛弃过往的一切，就此迈上属于你的人生。” “生命的真谛在于轮回，你会在烈火中到达天堂……” 随着吟诵，点点星光纷纷附着到围观精灵身上，照亮了他们嫌恶的面孔。而在吟诵誓词中，女孩彻底低下了头，她的眼中满是被熏出的泪水，什么都看不真切。足以焚毁一切的圣火在跳跃，女孩火红的头发好像也在燃烧。 只是不知为何，本该被火焰掩盖的红发却始终鲜明，鲜明到所有精灵都可以看见。 好像宣告他们罪孽的鲜血。 不知为何，所有精灵突然感到恐惧，哪怕脸上狰狞的面具也掩盖不了他们的惊慌。 不应该的，明明只是献祭个灾星而已，他们为什么要感到害怕。 “大祭司，”有人怯生生询问安吉尔，“我们已经献祭灾星了，母树什么时候会重获新生？” 安吉尔将眼中的嘲讽完美隐藏，重新佩戴上悲天悯人的面具，她慈爱地望着眼前的精灵，将双手向母树敞开，“母树难道不正在重生吗？！” 就在安吉尔话落下的一瞬间，远方的天际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隐隐有圣光从天际下落，刚刚好照在了恢弘高大的母树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奇迹般倒退，生命的奇迹开始显现，一根枯黄的枝叶重新变为绿色，母树就好像返老还童的老人，重新焕发新生。 “大祭司圣明！”所有精灵见到此情此景，都近乎热泪盈眶，那一瞬间，原先莫名升起的恐惧被抛到了脑后，他们就好像和母树一样，重获新生。 “你的灵魂终会到达天堂，享受永恒的安宁……”见到欣喜若狂的众人，安吉尔转身面对火刑架，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对她吟诵出最后的祷告。 狂风大作，火焰越来越高，而烈火中的人影反而越发清晰。 安吉尔却在欢呼声中缓缓皱起了眉，不对，这个人影似乎太高了，女孩好像没那么高……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压抑，先前被众人忽视的恐惧不知不觉重回心头。 而就在众人狂欢之时，丝丝缕缕的魔气已经从火刑架中散出，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逃窜的魔气越发凝实，直到一个高挑的人影缓缓在火焰中浮现。一柄华丽至极的权杖乖顺握在他的手中，顶端的心脏似乎感受到了鲜血，跳动的越发雀跃，如同月华的银发流水般倾泻，而在跳动的火苗中，一双嗜血红眸赫然浮现，而红发女孩则被魔气托举在空中，早就失去了意识。 但哪怕她已经失去意识，她的手心也始终紧握什么，仿佛手中之物是她唯一的珍宝。 那是一颗糖。 魔气越发浓厚，逐渐编织成网，最后形成恐怖的威慑，狠狠压在场上每个人的心间。 “这是什么……”有人克制不住恐惧，惶恐询问。 隐约间，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无人敢说出口。 “魔王威慑。”丝毫不在意旁人胆怯的目光，银发红眸的魔王缓缓说道，而后猛然抬起了头，空气中的压迫彻底化为实体，沉重压在每个人的膝盖上。 “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第56章 谢邀，主业花农，副业魔王/勇者 “恶魔入侵了！” 面对魔王, 所有人的惶恐瞬间被点燃，只有安吉尔保持了理智，那双黄金之眸正戒备看着眼前的魔王, 谨慎询问, “魔王陛下, 不知是什么请动了您, 竟然亲自驾临精灵国度。” 而眼前的银发魔王, 也就是索兰，正符合人设抬起头，轻蔑瞥了安吉尔一眼, 非常熟练开始拉仇恨，“黄金之眸？不过如此。” “至于我为何来此, ”索兰望着昏迷的女孩，那头不详红发从未如此刻般肆意，近乎是光明正大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 而索兰则嘲讽看着众人, 缓缓开口： “自然是要带人回到魔界。” “如果要死去才能前往天堂，那何不活着坠入地狱？” 这是索兰想出的解救方法, 也是众人思索后下的进攻之棋。 时间回到行刑前的一晚, 众人辞别女王回到树屋后, 萨罗阴魂不散般跟了过来。 “让我猜猜, 你们也是外来者吧。”吟游诗人斜靠窗边, 顶着米洛警惕的目光畅所欲言，“嗨, 不要对我那么敌意, 传教大主教，您地位显赫, 我可是一眼就认出您了呢。” “至于这位生面孔，”萨罗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索兰，“能让地位尊贵的传教大主教扮演随从，身份肯定也不一般，而能让我觉得眼生的大人物最近只有两个……” “一个是魔界新魔王拉撒路斯，你……” 索兰罕见紧张了一瞬，眼前这个家伙不会真知道什么内幕，看出他的身份吧…… 虽然他莫名其妙就当上了魔王，但要是身份暴露，估计神殿第一个就要铲除自己…… “你脾气这么好，肯定不是！”萨罗自信得出结论，“传说中的魔王，脾气肯定特别差，要是你是魔王，估计直接就把这个遗迹灭了，还能好脾气继续潜伏？” 在米洛仿佛看傻子的目光中，不靠谱的吟游诗人终于得出了结论： “所以，你肯定是神殿找到的勇者！” “废话说了这么多，你究竟是谁？”米洛一点也不担心被人认出身份，当即利落掏出短刀，“你从哪里知道母树枯萎的消息？又为什么要告知我们献祭消息？背后究竟有什么势力？！” 眼前之人行事毫无章法，但偏偏知晓诸多内幕，米洛怀疑对方动机不纯，极有可能想挑唆他们内斗，他一人渔翁得利，抢夺神器。 更何况，不光生命之弓和精灵冠冕，就连圣裁之剑都出现在这里，遗迹之行过于重要，米洛不得不对陌生人抱有最大敌意。 “亲爱的大主教，请不要紧张，”萨罗笑嘻嘻回道，“更不要急着审判我，毕竟对于秘境来说，我们都是动机不纯的外来者，谁比谁高贵？” "让我猜猜，神殿此行如此重视，甚至就连您都亲自下场，不会和我一样，想抢夺神器吧？" 萨罗此话皆出，全场皆一片寂静，许多不知内幕的修士正迷茫对视，而米洛则冷哼一声。 “魔界和神殿战争方歇，和平不过短短百年，而如今魔界再有异动，新魔王拉撒路斯即位，战争阴影再度笼罩大陆。神殿为了捍卫和平，提前布署，汇集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有何不对？” “总比某些偷偷摸摸的幕后老鼠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用神器满足私欲。” “哎呀，别那么认真啦，”萨罗见没有挑拨成功，当即执行另一套计划，“既然我们目的一致，那为何不合作呢？” “合作？竞争者之间有什么好合作的？”见对方揭穿神殿计划，米洛藏都不藏了，敌意满满。 “谁说我们是竞争者了？我们可是有着共同的敌人，”萨罗再度贴了上来，“你们都见到安吉尔了吧？对方显然想要夺权啊，你们站在女王这边，自然和她是敌人。至于我，你说巧不巧，安吉尔刚刚破坏我的计划，也是我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如，我们合作如何？”萨罗递出了橄榄枝。 “你是说，合作对抗安吉尔？”索兰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在此期间，我们要把局势搅浑，事情闹大，最好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第63章 “聪明人！”萨罗潇洒吹了声口哨，“你们也发现了吧，这个遗迹所有的规则都是为了不打断庆典，而一味遵守规则，除了过家家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彻底打破一切，我们才可能发现神器踪迹。” “虽然生命之弓在塞西莉亚手上，但精灵冠冕和圣裁之剑都还下落不明呢。” “你还知道这里有圣裁之剑？”米洛的戒备心越来越强，“你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就连她也是进入遗迹后才知晓圣裁之剑，他竟然早就知道？！ 对方背后的势力究竟强到了什么地步？！ “大主教，请不要紧张，”萨罗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情，“起码现在，我还是你们的朋友。逼出神器踪迹后，就各凭本事了。” “既然你了解那么多内幕，为什么不直接去抢神器呢？”索兰终于开口，直接戳中萨罗的漏洞，“你既然有如此能耐，又何必跟我们合作？” “勇者大人，你这话说的，”萨罗脸上的笑僵了僵，“现在精灵冠冕还下落不明，我要是强抢生命之弓，那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让我猜猜，不会是你强抢不了吧？”索兰平静扔下惊雷，“如果你抢了生命之弓，也能引发混乱，逼出神器，但你却沦落到满身是伤，跟我们合作……” “恐怕是你发现，在遗迹内你根本强抢不了神器吧？所以才想将我们拉进去，寻找办法。” 萨罗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意味不明看着索兰，最后鼓起了掌，“勇者大人，您比我想的还要敏锐。” “事实上，不是我强抢不了，”萨罗眼中满是冷光，“是我哪怕拿到了生命之弓，这东西在外人手中就是个废物！恐怕生命之弓如此，其他神器也如此。所以我才需要和你们合作，找到带走神器的真正之法，而第一步，就是逼出其他神器下落。” “怎么样？我可分享给你们那么多内幕了，这个合作，你们接不接？” “当然接。”顶着米洛不可置信的目光，索兰点头答应，“大主教，他说的有道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我们已经和女王站到了一起，那么安吉尔迟早会对我们下手。更何况，你也想救那个孩子不是吗？”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索兰坚定说道，“而我们搅乱局势的第一步，便是阻止献祭！” “但我们要怎么做，直接冲上去？”米洛担忧说道，终究还是理性占了上风，“虽然是要搅浑局势，但也会把所有精灵的注意力从女孩转移到我们身上，如果神器没有出现，那我们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究竟有什么身份，既可以光明正大阻止献祭，还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呢……”米洛喃喃自语。 索兰的眼角突然跳了跳，隐约有不详预感升起。 “恶魔啊，”萨罗出声，“那群精灵不就只会冤枉别人是恶魔吗？如果真恶魔来了，我看他们还叫不叫。甚至如果魔王亲临，我简直都不敢想他们的表情！” “那我们要办成恶魔？”米洛还真考虑起可行性来。 而索兰则悄悄退后一步。 恶魔？甚至魔王亲临？ 他自己，貌似就是欸…… 主业花农，副业勇者和魔王，身兼数职的索兰默默擦了擦冷汗。 自己既然能扮演摩尔索斯一次，应该就可以扮演第二次吧…… 不过，他要找什么理由才可以解释当魔王到来时，自己却不在场呢…… “我有一个计划，”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索兰默默擦掉了冷汗，“不过需要精灵女王协助。” 塞西莉亚，就选你成为我的挡箭牌吧！ 不对，这莫名的撞车修罗场既视感，怎么和上次魔王秘境那么像…… 回忆至此，索兰忍住擦掉冷汗的动作，将思绪重新放回现在。 “沃趣，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竟然真的来了……”看到银发魔王闪亮出场，萨罗瞪大了双眼，嘴巴大的可以吞下一个鹅蛋，“精灵女王竟然真请的动这尊杀神，我滴乖乖……” “现在这个时间点，杀戮魔王刚刚即位，先前的恶魔多次侵犯精灵国度，就是这位魔王地位不稳导致的，”米洛神情严肃分析，“而塞西莉亚既顺手帮对方杀死逆贼，又顶着巨大压力，压下了精灵对魔界的不满，没有爆发两方战争，给了摩尔索斯站稳脚跟的时间。严格说来，摩尔索斯反倒欠了女王一个人情。” “女王能够请动他来此，也算恩怨相抵了。” 就是为了说服对方，也是为了暂时不暴露计划，精灵女王和逆位教皇，也就是索兰前往边境，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萨罗终于理清全部计划，“女王和教皇前往边境请动这尊杀神，然后为了隐藏顺便接应，干脆就呆在那里，等魔王将那个倒霉女孩送过来，顺便还请他老人家大闹一场，而我们则在此策应？” “没错，小心！安吉尔动手了！”米洛从始至终都死死观察对峙的两人，发现不对后立刻出声提醒。 萨罗闻声去看，只看见那尊慈悲的神像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安吉尔一向平静的面容被打破，对方正脸色发黑看着银发魔王，口中已经有了威胁之意。 “哦？魔王陛下竟然心生不忍，想要带我妹妹离开？” “你是什么东西，胆敢质询本座？”索兰努力维持大变态的人设，嘲讽看着对方，“本座倒是好奇，反倒是要献祭灾星的大祭司，看起来更心生不忍呢。” 既然对方如此厌弃这个妹妹，让魔王带走她不好吗？还省得她自己动手了。 索兰看不明白这对姐妹。 该有温情的时候没有温情，失望透顶时反倒有了维护之意。 “祭祀被打断，任谁都会不快，”安吉尔冷笑一声，脸上黄金之眸越发闪烁，“既然和陛下讲不通，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安吉尔举起双手，向母树敞开。 “母树啊，魔界来犯，请您庇护精灵族的儿女！” 话音刚落，这颗顶天立地，刚获新生的母树缓缓舒展枝叶，而在茂盛枝叶之下的，则隐藏着无数森寒毒针。 那是在母树上筑巢的黄蜂守卫。 而现在，它们贯彻母树的意志，向强敌露出了爪牙。 第57章 祂，从信徒的祈求中，亲自降临人间。 一直以来, 母树都安静矗立在那里，被它庇护的儿女只能看见它茂盛的枝叶，却往往忽视了真正的危险。 那是筑巢在母树枝干里的黄蜂守卫, 尖锐的毒针在阳光下反射出森寒的银光。 “放！”随着大祭司命令落下, 全部黄蜂守卫宛如倾潮雨水般, 毫不留情向银发魔王释放毒针。 周围本来围观行刑的精灵全部惊慌散开, 连带着埋伏在人群中的米洛萨罗也自顾不暇。精灵脸上的狰狞面具和流窜在场中的魔气混合在一起, 竟衬的站在中央的银发魔王出尘脱俗，一时之间，竟然让人分不清究竟谁才是恶魔, 谁才是精灵。 而现在，那位宛若月神降临的高挑身影, 动作缓慢而优雅地举起了手中的魔杖。 深渊魔杖顶端的鲜红心脏越发跳动，无穷的魔气宛如血液般迸发，转眼就将全部毒针腐蚀, 而后紧随蔓延到黄蜂身上, 短短一瞬间，这些黄蜂便尖叫着被魔气吞噬, 成了滋养魔气的血肉。吞噬完黄蜂后, 魔气还不满足, 转而将贪婪的视线放到了安吉尔身上。 战局转眼逆转, 而那位银发魔王从始至终, 都站在脏污的行刑台上，毫发无伤。 安吉尔谨慎后退, 不让这些魔气沾染到自己, 那双黄金之眸却死死望着索兰的方向，或者说, 在望着红发女孩的方向。 “母树！”退无可退后，安吉尔含恨看着打破自己一切计划的魔王，黄金之眸闪过怒气，“魔王陛下，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 话音刚落，安吉尔伸展出薄如蝉翼的精灵双翅，飞翔于重获新生的母树之间，茂密的枝叶转眼便将安吉尔牢牢保护，而无穷枝叶则以母树为圆心，平地突起，宛如雨后春笋般迅速生长，成为了捍卫精灵国度的士兵，毫不留情攻向索兰。 “左边！”黄金之眸在安吉尔脸庞流转，她看穿了索兰的下一步动作，在母树庇护下指挥植物军团。 索兰见到疯涨的植物，脸上眉头皱起，这些植物不死不灭，即使被魔气吞噬也会重新破土而出，留在这里只会白费力气。索兰不愿多加纠缠，当即命令魔气专攻一处，集中精力离开包围圈，但安吉尔却死活不肯放人，无数植物前仆后继生长，死死堵住索兰刚刚打通的一个出口。 头顶上的阳光不断减少，短时间内，这群植物已经将索兰和红发女孩死死困住，不得挣脱。 宛若囚笼。 “魔王陛下，把她还给我。”见索兰被控制住，安吉尔终于舍得从母树庇护中走出，深棕头发倾泻，这座高高在上的神像向红发女孩伸出了手。 “妹妹，我知道你醒了，不要任性。”随着安吉尔说出这句话，刚刚交战中一直紧闭双眼的女孩，终于含泪睁开了双眼。 第64章 “很好，跟我回去……”安吉尔这回还没说完，就被女孩亲口打断。 大祭司罕见愣了一下，因为这是她一向乖巧识趣的妹妹，第一次敢打断自己的话。 “我可能要离开了，大祭司。”红发女孩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姐姐，不明白为什么昔日无动于衷的对方，这次会如此执着。 明明她只是拿自己当一个实验品，该是世界上最厌恶自己之人。 哪怕红发女孩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大祭司，你的实验结束了，我也要走了。”就在红发女孩开口的下一秒，魔气宛如奔腾瀑布般倾泻而出，就在安吉尔惊骇后退时，被困在牢笼中的银发魔王宛如风一般消散，而冰冷的触感已经贴上了她的脖子。 “大祭司，叙旧结束，”这位狡诈的魔王正面无表情看着她，深渊魔杖正威胁抵在她的脖颈，“你中计了。” 从一开始，索兰就没被困住。 索兰早就感知到女孩的苏醒，并以此为突破点，迅速拟定了抽身计划。 “想离开这里吗？”银发魔王询问女孩。而红发女孩则呆愣愣看着眼前之人，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她从未见过如此圣洁的银发。 就像传说中的天使。 我已经死了吗，我如大祭司所言，来到了死后天国吗……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银发魔王立刻叫醒了她。 “你没有死，我也不是什么天使，”那双猩红的血眸打破了女孩所有的幻想，“如你所见，我是来接引你前往地狱的恶魔。” “不过你名义上的姐姐似乎不愿意放人呢，”银发魔王状似苦恼地询问她，而后看着女孩被现实冲懵的脸，难得礼貌询问，“你是想离开精灵国度，还是跟我走？” 女孩呆呆看着尚有火苗燃烧的行刑台，自己周围惶恐奔逃的精灵，又最后看了眼坐在母树上，疯狂追击魔王的安吉尔，赶在魔王不耐烦之前给出了答案。 "我跟您走。" 无论如何，哪怕是当场坠入魔界，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明智的决定。”银发魔王微笑应允，而后一个计划随之生成。 由女孩作为诱饵吸引安吉尔全部视线，就当对方自以为大获全胜，放松警惕之时，由魔气构成的虚假魔王随之消散，从始至终都在潜伏的真正魔王则会伺机上前，抓住对方的唯一命脉。 计划大获成功。 “不想死就放我们走。”银发魔王熟练威胁道，“不然，我可不会保证精灵国度会不会有新的大祭司。” 安吉尔则在短暂惊骇后，重新恢复成平静。 “哦？魔王陛下要当场屠杀精灵国度的大祭司？”安吉尔意味不明笑道，“您难道想要彻底对精灵国度宣战？！” “只有精灵女王才有资格代表精灵国度，一个祭司而已，竟然想要取代女王？”随着索兰这句嘲讽，安吉尔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难不成被本座说中了，大祭司真的有不臣之心？那本座可就在帮女王斩杀逆贼了。”索兰刚想释放魔气困住对方，但下一秒，安吉尔却毫无预兆笑出声来。 最开始只是一抹浅浅的笑容，而后演变为上挑的嘴角，最后笑意蔓延全身，安吉尔突然全身颤抖，狂笑起来。正当索兰诧异时，一股强大到不属于对方的实力骤然爆发，安吉尔的脸宛如鬼魅般袭向索兰，那双黄金眸中闪过索兰看不懂的思绪。 “你什么都不懂。”对方狞笑说道。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索兰心中敲响了警钟。 果然，安吉尔挣脱束缚后，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向上张开了手臂，虔诚地向上苍祷告。 "神啊，您忠诚的信徒遇到无法解决的强敌，恳请您降临尘世，恩泽您的信徒！" 索兰跟随安吉尔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天际再度翻滚，一道裂缝撕裂天穹，横贯天空，就在这道缝隙中，上一秒复活母树的圣光再次倾洒，只不过，这一次它没有洒落在母树身上，而是全部恩泽给安吉尔。 圣洁的金光将安吉尔全部包围，沐浴着神圣金光，一尊真正的神像从中迈出。祂无悲无喜，无怨无怒，仅仅只是一瞬间，人类的情绪好像全部消失，就连安吉尔最惯用的悲天悯人的神情也不复出现。那双依旧闪烁的黄金眸缓缓抬起，直直望着眼前的银发魔王。 那一瞬间，索兰感受到强烈的心悸，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藏无可藏。 令人讨厌的目光，就和当初在五月花镇，在魔王秘境，自己曾经感受过的窥视目光一样。 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被安吉尔召唤而来，占据了这具身体。 祂，从信徒的祈求中，亲自降临人间。 不远处，所有被天降异象震惊的精灵们，全部颤抖地匍匐在地，所有人都被神迹降临所震撼，顾不得自己身为精灵的骄傲，全部虔诚叩拜。 “神明，神明降世！” “大祭司召唤来了神明，大祭司就是神明的化身！” “有救了有救了！精灵国度有救了！” 就在众人的跪拜中，就在众人虔诚的目光中，就在众人的臣服中，祂缓缓上前，那双玄妙到令人不敢直视的黄金眸，缓缓转向了索兰。 "见到本座，为何不跪？" 祂的声音也是如出一辙的玄妙空灵，光是听一下，就好像进入天堂。 祂优雅而高贵地向银发魔王伸出了手，似乎原谅了眼前大逆不道的恶魔，屈尊向他伸出了救赎之手。 所有精灵都免不得嫉妒起来。 不过一个罪孽深重，杀戮满身的恶魔而已，至高无上的神明怎么能亲自向他伸出手？ 他不配！ 在场的精灵已经全然遗忘了曾经被魔王支配的恐惧，此时此刻，他们满心满眼只有从天而降，救赎自己的神明。 那双手是如此圣洁，神明是如此慈悲，祂就在那里，明明是安吉尔的脸，但却从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只让人觉得尊贵无比，不能亵渎。 但是，一根魔杖却毫不犹豫拍开了这只手。 与众人的信服不同，索兰警惕至极，看着祂即使被自己拍开手也毫无波动的脸，感受着空气中越来越强的窒息感，索兰只觉得大事不妙。 似乎早有所料，祂并没有因为索兰的抵触而生气，相反，祂只是将自己的手缓缓收回，而后面向了跪拜自己的精灵。 “献上你们的信仰。”祂下达了神谕。 索兰眼睁睁看着所有精灵俯身跪拜，源源不断的金色光点飞出精灵的身体，转而汇集到祂的手中。 空气中的窒息感越来越强了。 大事不妙啊，索兰在内心苦笑。 神器没引出来，反而引来个不知名的怪物。 这下难办了。 第58章 恐怕就连她们自己，也分不清爱与恨 就在索兰苦笑时, 越来越多的精灵已经开始虔诚跪拜，无数金色光点从他们身上脱离，转而汇集到祂的手中。 “迷途的羔羊, 需要净化。”祂高高在上, 扬起了自己的双手, 汇聚而来的金色光点在祂手心闪烁, 仿佛和那双黄金之眸交相辉映, 一股和魔王威慑截然不同，却同样存在感强烈的威胁感漫涌上索兰心头。 他仿佛不能呼吸。 就在这股窒息感中，灰尘拂过索兰的面孔, 不知不觉间，索兰已经被祂逼回了行刑台, 罪火刚熄的火刑架上，一个银发人影被困在中央，他手中的深渊魔杖掉落在地, 无人捡起。 红发女孩留下的血液尚未干涸, 浓烈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烟味席卷而上，毫不留情进入索兰的口腔, 先前一尘不染的银发沾染到木屑, 粉尘激荡而起, 落到了索兰的眉梢。 明明是被所谓神明净化, 但偏偏这如水银发却染上了尘埃。 极致的危险感袭来, 索兰开始剧烈挣扎。但不知道对面究竟是什么怪物，随着越来越多的精灵跪拜, 祂的实力越来越强。祂无悲无喜的面容抬起, 迎着刺目的阳光，这双黄金眸似乎成为了世间唯一的色彩。 “你会得到净化。” 随着这句话落下, 祂抬起了手，转眼间，仿佛被火焰焚烧的痛苦沿着衣袍升起，一路蔓延到索兰心间，圣洁的白色火焰诡异燃起，转眼间便席卷银发魔王全身，在极致的痛苦中，索兰只感觉自己的魔气在逐渐被抽离，魔气哀嚎着从自己身上湮灭，连带着刨走了他的血肉。丝丝鲜红血液从索兰嘴角流出，从远处看，索兰的银发已经和圣洁白焰融合在了一起，难舍难分，反而只有鲜血，明亮如初。 宛若向神明献祭的羔羊。 随着索兰身上的魔气被不断消弭，就连疯狂颤动的深渊魔杖也逐渐沉寂，魔杖顶端的心脏跳动越来越迟缓，就好像索兰的生命在不断流逝。 焰火滔天，而就在这仿佛焚毁一切罪孽的火焰中，原先因恐惧退走的精灵再度汇集，他们睁大双眼看着受刑的魔王，眼中流转感激的光彩。 “神明有眼，就应该让这等恶魔死于火海！” 第65章 “该！谁知道这个恶魔杀了多少人？被火烧死便宜了他了！” “被神明亲手净化，这可是我们求而不得的福分！” 不管众人如何激情愤恨讨伐魔王，祂只是平静看着索兰，丝毫没有向其他人投去多余的目光。 而就在万人嘲讽时，一只脏污的小手颤抖地攀爬到了行刑台上，一缕鲜红发丝进入祂的眼帘。 祂神情未变，只看见那个刚从火刑架死里逃生的灾星，弱小却坚定地返回行刑台，而后向祂跪下。 “如果必须要献祭一人，还请您献祭我吧。”女孩重重磕下了头。 就在女孩身后，正被火焰灼烧的索兰震惊抬起了头，只见那个刚被自己救出的小女孩，早已泪流满脸。 “或许我真是灾星吧，不然为什么帮我的人都会落到这个境地呢……”女孩的泪水刚刚流下，就被贪婪的火舌吞噬，“求求您，献祭我吧，放魔王陛下走吧。” 怎么会这样呢？索兰心情复杂看着眼前的弱小女孩。 明明自己是来救她的，为什么最后会沦落到对方来救自己？ 明明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为什么会沦落到被当作灾星献祭？ “我的命运注定是一片漆黑，既然如此，还不如让我走向既定的命运……”女孩哭泣的声音仍在祈求，高高在上的神明始终不发一言，但女孩的背后，哪怕身体正在遭受近乎毁灭的痛苦，银发魔王却依旧笑出了声。 “能看到命运之人，难道要选择被命运驯服吗？” 听到这个声音，女孩顿时呆愣在原地，而在祂皱眉的瞬间，索兰高高扬起了自己不屈的头颅。 “谁说命运注定无法改变？”索兰挑衅看着所谓的神明，轻声说道，“那就请你们看好了。” 究竟什么才是命运？索兰不得而知，但他却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意外的熟悉。 “大人，我看到你会站在处刑台上，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这是自己和被视作灾星的红发女孩初见时，对方看到的自己的命运。 而现在，索兰确实被困在处刑台上，被滔天烈焰焚烧，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但红发女孩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她未曾看全的命运角落里，本该被万人唾弃的魔王，却偏偏有一个傻子甘愿献祭自己，也要来报答对方救自己一命的恩情。 而她也同样想不到，在命运的一角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什么柳暗花明的转机。 轰隆—— 一声巨响凭空响起，就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祂脸色大变之时，一个隐藏在火刑架下的洞口赫然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洞口，它完美隐藏在火刑架之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会想到，本该当众处刑的火刑架下，竟然还有可供人逃出生天的通道！ 而在这个通道中，还备有几瓶治疗药水和干巴面包，甚至还有一个掩人耳目的烧焦草垛。 而顺着这个通道往前走，一束微光悄然从泥土间隙露出，仿佛前方就是光明大道。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心准备的逃生密道，行刑台守卫如此严密，它一定是由某个位高权重之人布下，才可以瞒天过海，在行刑当天，让被处刑者当着众人的面，逃之夭夭。 所有人只会看到一具焦黑草垛，将其误以为尸体，却毫不知情，本该被献祭的灾星竟然逃出生天！ 那么准备这个密道的人是谁？对方又究竟是怀着何种心情布下这个密道？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自己横插一脚，那么这个逃生密道是准备给谁的？ 自己一行人是和萨罗合作，才在不久前知道献祭地点，根本没有时间准备…… 索兰将目光放在了早已失去意识的安吉尔身上。 此时此刻，对方的身体完全成为祂的躯壳，在原属于安吉尔的脸上，索兰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神情，自然也窥视不到安吉尔复杂的心绪。 探查无果，索兰只能望向一脸震惊的红发女孩身上，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既要当着众人的面亲手献祭对方，却又悄悄布下了逃生密道。 安吉尔，你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在漫长的互相折磨的痛苦时光里，恐怕就连这对姐妹自己，也分不清对彼此究竟是爱还是恨了吧。 最初索兰并没有意识到密道，不过当他被火焰灼烧几欲死去之时，他察觉到脚下的行刑台有了一丝松动，从而发现天机。 看来，只要有人在火刑架上灼烧，密道顶端掩藏的机关就会被触发，只不过红发女孩被索兰直接救下，没有机会触发机关，而在不知名怪物的逼迫下，反倒是索兰误打误撞触发机关，寻到反击之法。 待索兰趁机摆脱对方控制，逃出生天的那一刻，深渊魔杖再度回到了索兰手心，迎着祂暴怒的脸，银发魔王高高举起了这柄魔杖，忍着全身的刺痛，恐怖的威慑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和祂的威压对抗。 察觉到索兰重新满怀斗志，祂再度张开了双手，想要如出一辙获得信仰，但银发魔王的声音却已经传出。 “当着母树的面，堂堂精灵一族要背叛庇护你们的母树吗！” 全部精灵动作瞬间凝固，仿佛被冻僵一般，无人动弹。 “背弃，母树？” “母树就在你们眼前，你们究竟在向谁献上信仰？” 终于在两尊大神对冲中找回呼吸的米洛两人，当即见风使舵，潜藏在精灵中动摇他们的思绪。 精灵们思绪全部被挑动，他们茫然望着彼此，而后仰头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动静的母树，所有人心中都闪过一个想法： 最开始，他们聚齐于此是为了什么？ 为了复活母树，那现在，自己为什么又在向另一个神明献上信仰？ 精灵们被动摇，怪物无法再吸收任何信仰之力，无法掩饰的怒意爬上祂的脸庞，而罪魁祸首却已经从洞口升起，高举起深渊魔杖，步步紧逼。 “白骨之誓。”银发魔王堪称大逆不道直视祂，一字一句说道。 随着索兰这句话落下，一股剧烈的力量波动在遗迹内升起，这股波动沿着最中心的战场，传到了边境，再从边境蔓延，突破了遗迹的封锁，来到了大陆，并从大陆的东部平原，长驱直入回到了魔界。 而在这股力量回到魔界的瞬间—— 永眠湖边缘，正处理魔界积压事务的梅布尔骤然抬头，那双闪烁的黄金瞳孔穿透了层层迷雾，望向远方。 幽深花园内，正沉浸欣赏自己美丽容貌的玛门猛然顿住，粉色长发和惊飞的魔蝶一起，随风飞扬。 魔界边境，正任劳任怨驻守的什恩从机器转为人形，电流声滋滋响起，机械的双眼闪过冥冥蓝光。 “陛下在呼唤我们。”三位魔主隔着远远的距离，同时确定此事。 而在精灵国度的遗迹内，索兰的双眸越发猩红。 【白骨之誓：万魔向魔王发下永恒誓约，永远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永远为他献上所有的忠诚，永远为他征战四方，永远成为他的臣属。此为誓约，违者——】 杀无赦。 “我的臣民，”银发魔王举起深渊魔杖，睥睨着神明，“向我献上你们的忠诚与信仰。” 第59章 那声剑鸣，是圣裁之剑！ 随着索兰的呼唤, 三道颜色各异的光团闪现在他眼前。 粉色宛如蝴蝶闪粉，蓝色恍若电流荧光，而金色则独自闪烁, 温和照亮红发女孩的脸庞。 魔界三大魔主的力量皆在这里, 索兰挥舞深渊魔杖, 属于自己的魔气喷薄而出, 现今魔界最强的四道气息汇集于此, 而索兰则被簇拥其中，和不知名怪物凭空对峙。 “你失去了信仰，可我没有失去！”长风猎猎, 索兰的银色长发在空中狂舞，但这丝毫遮掩不了他的视线, 那双红眸死死盯着不知名的怪物，正在积蓄自己的最强一击。 “放肆！” 轰鸣巨响再次响起，天边裂缝愈大扩大, 越来越多的圣光从天际降落, 随着这些圣光加冕，祂的气势也不断攀升, 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淹没索兰咽喉。但索兰没有停下, 反而越发一往无前, 因为他知道, 如果自己真的停下, 那才真正陷入深渊！ 从天而降的圣光越来越多，正当最后一道圣光撕裂天幕, 即将笼罩祂全身时, 另一道丝毫不输于圣光的剑鸣从远方传来，恍若惊雷。 听到这声剑鸣, 祂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瞬间崩解，长驱直入的圣光纷纷退回，撕裂的天际重新愈合，好不容易积攒的威势土崩瓦解，祂下意识连连后退，但索兰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啊——”不似人的悲鸣响彻耳畔，那个从天而降的怪物似乎被死死压制，实力骤然下跌，被索兰击飞后，一道微弱的金光从安吉尔体内飞出，狼狈逃窜回天际。 一击得手的索兰缓缓收回攻势，而后将视线望向远方。 第66章 这声剑鸣…… 竟然可以压制那个怪物？ 拥有如此威能，又是剑鸣，除了传说中的圣裁之剑，别无他选。 先前剑鸣传来的方向是…… 边境？ 看来这一招险棋，不但吊出了个怪物，还吊出了神器下落。 正当索兰沉思时，红发女孩怯生生看了银发魔王一眼，得到对方许可后，对方表情复杂走到了安吉尔面前，安吉尔已经恢复些许意识，但没有看向她。 这恐怕她们姐妹诞生以来，地位彻底翻转的一次对话了。 俯视的变成了妹妹，仰视的变成了姐姐。 “我要走了。”红发女孩说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特地布下逃生密道，不过两人之间横跨的事太多了，可能终其一生都不能理清。 安吉尔缓缓闭上了眼，一声不吭。 这就是告别了，红发女孩心想，独属于她们姐妹俩的告别。 “陛下，我好了。”女孩回到了银发魔王身边，她不敢牵对方的手，只紧紧跟在他后面。 索兰没有插手姐妹的谈话，他只是望向米洛和萨罗两人，尽职尽责演到最后一秒。 “下次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两人谨慎点头，而就在索兰转身瞬间，米洛缓缓绘制了一个通讯法阵。 “也不知道边境那边怎么样了，问问索兰他们……” 真索兰，现魔王的某人瞬间僵住，仅仅停顿了零点零一秒，上一秒还威风赫赫的魔王立刻带起女孩，宛如风一般飞驰而逃。 坏了！他不就是索兰吗！自己可是骗塞西莉亚说要冥想才有空出来救人！要是通讯法阵到了，塞西莉亚找他而他不在的话…… 法阵你千万别连通啊！！！ 就在索兰内心哀嚎的下一秒，法阵连通的力量波动传来，塞西莉亚的声音同步响起： “你找布伦丹？我帮你问问……” 别问！塞西莉亚你别帮忙去问！ 可惜女王大人听不到索兰的祈求，塞西莉亚一边喊一边走向冥想屋，“布伦丹，米洛她们成功救下女孩，你的计划成功了……” “布伦丹？你怎么不说话……” 吱呀吱呀，塞西莉亚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敲门声轻轻响起。 “布伦丹？你在吗……” 通讯法阵另一边，久久等不到索兰回话的米洛已经皱起了眉头，就在焦灼即将到达顶点时，一声巨响凭空而起，银发魔王刚刚到达边境，旁边的女孩几乎要被过快的速度转晕过去。 “摩尔索斯？”塞西莉亚停住敲门动作，转而警惕望着对方。 “你的人情我还清了，就此一笔勾销。”银发魔王一把将红发女孩扔到女王怀中，好像此处有十万火急之事一样，下一秒便消失在原地，唯留两人呆愣相对。 而就在魔王离开的下一秒，温和的教皇便推开了门，黑发绿眸的教皇看似轻松，实则虚弱抵门，温和询问自己的挚友，“塞西莉亚，发生什么事了？” 呼，好险，幸亏自己及时赶回，还没等索兰缓过气，塞西莉亚疑惑的声音便紧随响起： “布伦丹，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冥想有那么累吗？” “啊，”索兰强撑站在门前，大脑飞速运转，“哈哈，冥想途中遇到了些心结，稍微废了些力气……” “那你的鞋子怎么沾染上泥土了？你中途出去了吗？”塞西莉亚再次发出灵魂质问，索兰深吸一口气，稳住心态回答，“没想到被你看出来了，我感受到圣裁之剑的气息，便出门看了看。” 果然，塞西莉亚的注意力立刻被圣裁之剑吸引走，“你特地交给我的圣裁之剑，被我放在边境镇守，毕竟中央有母树庇护足够了……” 果然，圣裁之剑就在边境。 确认了这个重要消息，索兰心下稍定，而后便和通讯法阵里的米洛对上了脸。 “教皇大人，我有要事禀报。” 索兰明白，这是要和自己交流消息，索兰刚准备找个理由离开，却因红发女孩的话停住了脚步。 “陛下，难道我不和魔王一起回魔界吗……”红发女孩茫然询问。 她天生不详红发，自此受尽虐待，本以为是要和魔王一起回魔界，结果却被对方留在了这里。 女孩现在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 “小孩子怎么能去魔界这么危险的地方？”塞西莉亚温和说道，“你只需要好好长大就好。” “可是精灵们都不喜欢我……” “这是我的疏忽，我竟然不知道臣民已经偏执至此，是我之过……” “那我现在能干什么呢……”红发女孩怯生生问道。 魔界不能去，精灵国度又不能回，那她现在要干什么呢…… 索兰听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指向在边境自然生长的枫树群，“你有许多事情可以做，感受吹到身上的每一丝微风，欣赏每一朵将将绽放的小花，或者观察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 这是索兰年幼时，父母曾经和他玩乐的游戏，而现在，父母成熟的声音从回忆中响起，和此刻的现实重合在一起： “那是属于生命的跃动，不要错过生命的每一丝美好。” “没有谁的命运该是一片漆黑，你才多大，怎么就能断定往后百年的命运。” 精灵国度的边境并不像大陆那般荒芜，哪怕不久前才经历恶魔侵扰，此刻也有无数枫树拔地而起，火红的枫叶宛如火焰焚烧苍穹，生机勃勃映入女孩眼帘。 索兰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 “没准你就是一颗还未长大的枫树，自成风景。” 向若有所思的女孩告别后，索兰和米洛等人汇合，交流完情报后，几人就接下来的方向产生了分歧。 米洛和萨罗一致同意先调查圣裁之剑下落，而索兰则想查清从天而降的怪物，几人意见僵持不下，就在气氛陷入僵局之际，一则消息打破了一切。 母树再次枯萎了，且比起最初零星枯萎的枝叶，这一次母树则是大规模凋零，仅有一半幸存。 昔日郁郁葱葱的树冠萎靡不振，碧绿枝叶也变得暗黄，母树似乎一夜间衰颓，不复苏醒。 初到遗迹时，索兰便苏醒于在母树下举办的舞会，现如今，庆典停止，母树枯萎，明明时日不长，但索兰竟然有了恍若隔世之感。 “塞西莉亚那边怎么说？”索兰问道。 “安吉尔修养几日后便重新出现，献祭当日发生的事丝毫没有动摇她的地位，甚至因为对方确实让母树复生，她的地位反而隐有提高之意。”米洛面色不佳说道。 “而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苦苦寻找的第三个神器，也出现了踪迹。”萨罗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不过语气严肃了不少。 “安吉尔逼宫了。” 就在不远处，精灵国度的宫殿前，大祭司安吉尔正站在所有信徒面前，传播神谕。 “母树再次枯萎，精灵国度已经危在旦夕，”几日的修养非但没有让大祭司憔悴，反而让对方脸上的黄金之眸越发闪烁，所有精灵都满怀期盼看着她，期盼这座神像再次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既然对方可以复活母树一次，就可以复活母树第二次！ 只有大祭司，才可以拯救精灵国度！ 而现在，这座神像再度戴上了悲天悯人的面具，慈悲地看着信徒，似乎想要普渡众生。 "我知晓你们所有的痛苦，我和你们感同身受，"神像流下了虚伪的泪水，明明脸上满是悲悯，双眸却不见一丝动容，“既然献祭灾星只能带来一时安稳，那我们只能拿出最后的底牌。” 蛊惑完信徒后，这座神像将目光放在了精灵女王上，塞西莉亚神色严肃，头顶的华丽冠冕在闪闪发光。 “女王陛下，精灵国度已经危在旦夕，我以祭司的身份恳求您，拿出精灵国度最强大的神器，只有它，才可以拯救所有人！” “陛下，请您拿出精灵冠冕，拯救您的臣民！” 第60章 象征庇护之心的冠冕太过沉重，无人能举起。 精灵冠冕。 随着安吉尔说出这四个字, 原先喧嚣的场合骤然被按下了静音键，死寂如坟，所有精灵都惶恐望着对方, 而后将迷茫的视线放到了正在对峙的女王和祭司两人上。 “要拿出这个神器吗……” “要违背祖先的警告, 拿出这个东西吗……” “母树枯萎, 精灵国度危在旦夕！难道不正是拿出精灵冠冕的时候吗！” 原先寂静的场面再度争吵起来, 甚至在求生欲的催发下, 更加狂热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 此时此刻，大祭司安吉尔正站在宫殿的层层阶梯之下，那双似乎看破一切的黄金之眸, 正坚定万分仰望塞西莉亚；而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则手握生命之弓, 威风凛凛站在阶梯上方，头顶华丽的冠冕在众人贪婪的视线中闪烁。 第67章 无数脸带狰狞面具的精灵仰起了头，将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了安吉尔身上。他们沉默站在安吉尔背后, 正以无言的供词, 逼迫他们昔日的女王做出选择。 明明是塞西莉亚处于上首，但却好像是她被众人架起, 只能无助看着精灵国度走向末路。 所有人都仰望着她, 正如过去塞西莉亚登基为女王。 现在, 昔日的子民依旧和那日一样仰起了头, 但含义却截然不同。 他们在以不存在的忠诚, 向女王施压。 处于风口浪尖的女王，却毫不犹豫拉开了生命之弓, “是我拉开了精灵国度世代传承的生命之弓, 从拉开生命之弓的那一天起，我就对着母树发誓, 我塞西莉亚从今以后，将拼尽全力庇护子民，从今以后，我的血将在精灵国度的土地下流淌，我的魂将于母树共存。只要我一日不死，就没人能动精灵国度！” “我，才是精灵国度的女王！” “先祖告诫我们，除非外敌到来，死到临头，无人可以动用精灵冠冕，否则必会大祸临头！你们忘记祖训，或者这个诅咒了吗？！” “如今没有外敌入侵，只有内部动乱，精灵国度还远没有被逼入绝境，险入绝望的你们，而不是精灵国度！” “你们现在聚集在这里，是想忤逆女王威严，是想造反吗？！” 生命之弓的弦已经拉开，锋利箭矢蓄势待发，塞西莉亚将它对准了天空。高举的手臂投下了庞大的阴影，将所有惶惶不安的精灵笼罩。女王陛下现在就像顶天立地的母树一般，矗立在所有人面前。 她永不退缩。 “尔等逆贼，要来试试生命之弓的威力吗？” 喧嚣的场面瞬间寂静下来，无人胆敢发话。 女王余威犹在，无人胆敢挑衅女王的威严。 但有一个人，她隐藏在层层阴影背后，近乎是怜悯地看着塞西莉亚。明明是率先掀起动乱之人，但除了开头的号召，安吉尔从未发言。此时此刻，她脸上悲天悯人的面具消失，只剩下嘲讽，不过如今她正背对众人，于是只有塞西莉亚可以看见她的冷笑。 “陛下，难道我们还不算被逼入绝境，难道精灵国度没有死到临头吗？”沿着自觉分开的人流，安吉尔缓缓走上了台阶，一步一步接近塞西莉亚，“母树枯萎，生机断绝，恶魔入侵，民心浮动……” “陛下，您告诉我，难道精灵国度还没有死到临头？”安吉尔越来越逼近塞西莉亚，看着她高举的双臂开始不自觉颤动，看着生命之弓的箭矢下意识偏转了方向，安吉尔的笑容越发灿烂。 原先分别位于阶梯首尾两端的人，终于来到了同一水平线上。 “您还是对子民那么心软，”看着眼前的女王，安吉尔缓缓俯身，气音在对方耳畔喷出，除了她们，无人听见，“哪怕那些人包藏祸心，罪孽深重，并不值得您的庇护。” “包括我。” “你身为大祭司，怎么能……” “陛下，请相信我，我从始至终都在履行大祭司的义务，”那双黄金眸内碎金浮动，“不破不立，唯有打破一切，才可以拯救精灵国度。” “难道您认为，精灵国度面临的危机，只有母树枯萎吗？” “只有彻底打破，精灵国度才可以得到拯救。” “这是一场净化。” 所有的精灵都随之躁动，只有塞西莉亚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昔日的好友，就连头顶的冠冕都失去了光彩。 安吉尔笑着抚摸生命之弓，将这柄永远不会对准子民的神器放了下来，而后退后一步朗声高呼： “绝境已至，只有开启精灵冠冕，精灵国度才可以存活！” “只有这样，庆典才可以重新开幕，母树才可以重获新生，精灵国度才可以永恒存在！” “为了永恒的精灵国度！” 随着安吉尔最后的高呼，所有精灵都扬起手臂跟随，他们好像中魔一般，盲目跟随大祭司，想要抓住溺死前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永恒的精灵国度！” 他们控制不住上前，将狰狞鬼面对准了塞西莉亚，而安吉尔则功成身退，逐渐隐没在人群之中。 塞西莉亚只看见，自己这位昔日的好友，冲自己口语道： 看看吧，你想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当你倾尽全力守护的子民，将手中的屠刀对准了你，你还会如过去一般守护他们吗？ 我亲爱的女王陛下，这是我身为大祭司，对您做出的最后忠告。 丧失理智的精灵们一涌而上，上一秒还在阻隔的阶梯仿佛不复存在，他们将贪婪的目光放到了塞西莉亚头顶的冠冕之上，将冠冕视作唯一的解药。 “陛下，请将您头顶的冠冕给我们！” “陛下，您不应该永远守护精灵国度吗？” “陛下，求求您，求求您，我们只是想活下去……” 所有精灵都戴着狰狞面具，这一刻，塞西莉亚只能看到无数张鬼面，它们缓缓向自己张开了嘴。 那是一片漆黑的深渊，那里面有恐惧，有欲望，有贪欲，却唯独没有…… 她本该庇护的子民。 她的子民，不见了。 精灵们缓缓爬上阶梯，宛如潮水一般上升，逐渐吞没塞西莉亚所有后路，而从始至终，生命之弓的箭矢都指向天空，从未对准过精灵。 安吉尔说的没错，她总是这样心软。 所以注定节节败退。 苦笑从塞西莉亚脸上拂过，望着困守台阶下的精灵，女王始终都高傲站立，那双充满生机的绿眸中，闪烁着无人能看懂的思绪。 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但所有精灵却都在最后一步停了下来。 明明生命之弓并没有对准他们，明明女王也没有反抗，明明大祭司就在背后，但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女王，所有精灵突然都丧失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明明那柄冠冕近在眼前，明明它触手可及。 明明只有短短一步的距离。 但所有精灵都不敢动弹。 塞西莉亚没有看他们，只是将目光投向后方，和始终背离精灵的安吉尔对视。 “如果你想要这柄冠冕，那为什么你自己不亲自上来拿呢？”不同于安吉尔未出声的口语，塞西莉亚堂堂正正反问。 女王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因为此时此刻，她甚至是微笑着的。 “你们想要这柄冠冕吗？那亲手接住它。”塞西莉亚一边说，一边主动拿下了冠冕。 那确实是一柄极其华美的冠冕，黄金打造为底座，宝石点缀其间，荧绿的翡翠打造成绿叶，在女王的头顶闪烁出柔和荧光。 美丽，精致，生机勃勃。 这是从塞西莉亚继任女王的那天起，就从未取掉的冠冕。 她戴着这项冠冕向母树宣誓，自己会奉献一切守护精灵国度，冠冕将成为誓言的见证。 过去，她的子民曾亲手为她加冕。 现在，她的子民却要求她摘掉它。 当女王失去了值得她庇护的子民，那么这项冠冕是否还记得最初的誓言？ 当最初的誓言也消逝，那这柄冠冕还有没有捍卫的价值？ 阳光从母树的零星枝叶滑落，透过澄澈的翡翠，随着塞西莉亚取下冠冕的动作，冠冕折射出光影从女王眼眸处缓缓下落，在晕染下，恍若泪水。 但女王不会流泪。 “冠冕，给你们。”塞西莉亚将这柄冠冕递了出去，但却无一人伸手接住。 甚至人群还惶恐后退，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对冠冕梦寐以求，下一秒却又对它避之不及。 塞西莉亚笑着走向眼前的精灵，一步一步走下阶梯，“你们谁来接住这柄冠冕？” “没有人来接吗？” 随着女王一句一句的逼问，精灵们已经退无可退，而一直躲在后方的安吉尔，则不可避免被推到了前方，直面女王。 “大祭司，”塞西莉亚看着自己昔日的朋友，“你要接住这柄冠冕吗？” 那双永远镇定的黄金眸终于第一次充满了困惑，安吉尔不明白，明明塞西莉亚顺从了自己的要求，为什么自己却不敢接过这柄冠冕。 这柄象征庇护之心的冠冕太过沉重，无人有勇气举起它。 “没人吗？”塞西莉亚最后环视一眼，将这柄冠冕放在了地上，就在所有人面前。 华贵的冠冕被放在地上，却始终一尘不染，正如塞西莉亚本身。 女王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起身迈上台阶，离开此处。 这一刻，女王还是高高在上立于台阶顶端，精灵还是迷茫聚集在台阶末尾。 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但一切又似乎都改变了。 所有人心中都模糊升起一个想法： 不是女王失去了她的子民。 而是子民失去了他们的女王。 第61章 我即来宣告一切的终结。 “精彩, 真是精彩，”正当安吉尔逼宫时，索兰一行人则守候在宫殿, 全程旁观这起闹剧。萨罗看着安吉尔吃瘪的表情, 忍不住再次狠狠鼓掌, “不愧是女王, 真是太精彩了！” 第68章 竟然能让老妖婆吃瘪, 真是…… 太棒了！ “不过虽然我们看爽了，但精灵冠冕还是被抢走了啊？哪怕是女王主动放弃的……”萨罗烦恼地敲了敲脑袋，望向最开始按捺众人的索兰, “勇者，啊不, 在这里应该称呼你为教皇，教皇冕下，你说该怎么办啊？” 当众人接到安吉尔逼宫消息, 最初是想立刻支援, 但索兰反而强压下所有人行动，转而带领众人在宫殿等待女王归来。 这是属于精灵族的战场。”索兰只是说道。 这是属于女王和子民的博弈, 真正决定冠冕去留的, 也只能是精灵族自己。 外来者的插手, 毫无意义。 不过, 难道众人就要眼睁睁看着精灵冠冕被抢走吗？ “谁知道那个疯子会拿精灵冠冕做什么, ”萨罗头疼说道，“唉, 精灵冠冕太过神秘, 哪怕是我也不知道这个神器，究竟有什么作用……” 米洛颔首表示同意, 神殿进入遗迹的唯一目的便是获得神器。也就是对索兰的信任，才让米洛强行按捺焦急，等待他的决策。 而现在，索兰望着走来的女王，向塞西莉亚恭敬行礼。 “陛下，您知晓真正的精灵冠冕在哪里吗？” 只一句话，就让众人措手不及。 “啊？那个不是精灵冠冕？”萨罗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 米洛则若有所思眯了眯眼，“不是？” “女王陛下，或许替代品可以瞒过其他人，但我感受过圣裁之剑的威压，想瞒过我还是不太容易。” 神器终究是不同的，既然能在历史中留下名字，那就必定有过人之处。 深渊魔杖现在就在索兰身上，他又曾亲身感受过生命之弓的威力，自然认得出假货。 不过索兰不可能暴露魔王身份，于是只能把圣裁之剑拿出来当幌子了。 更何况，他可不信，作为精灵一族最强大的女王，塞西莉亚会亲手将胜利拱手相让。 既然如此，那么塞西莉亚给出的冠冕，就必然是个假货了。 “没错，我们曾在献祭仪式上，短暂听过圣裁之剑的剑鸣，那种感觉……”米洛轻轻抚摸自己的短刀，明白了索兰的意思。 那顶冠冕确实华丽异常，可它却没有属于神器的力量。 那关键的问题就来了，既然连塞西莉亚贴身佩戴的冠冕都不是神器，那真正的精灵冠冕又在何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塞西莉亚将视线投向远方，仿佛自己的灵魂和这块土地融为一体。 “在精灵国度，每个子民都听过祖先的警告。”塞西莉亚缓缓讲述，“除非外敌到来，死到临头，无人可以动用精灵冠冕，否则必会大祸临头。” “不过比起警告，历任女王都觉得，这更像个诅咒。”塞西莉亚语气逐渐沉重，“一个附身在精灵冠冕上的诅咒。” “在历史上，只有三次启用精灵冠冕的记载，但无一例外都爆发灾难，所有人都对此避而不谈，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复来自祖先的警告。终于，精灵冠冕被祖辈封禁，连同这个诅咒一起，彻底消失在众人眼前。所有人都以为精灵冠冕是由女王亲身保管，但实际上，无人知晓它的去处，包括女王。” “我不可能看着子民走上绝路，所以，我给出的只是继任女王那天，佩戴的冠冕。”塞西莉亚平静说道，“这个冠冕和我形影不离，想必所有人都会将它误认为神器，但实际上，真正的精灵冠冕仍被封禁，没有现世。” “陛下，那您的打算是？”索兰望向她，只看到了女王坚毅的面孔。 “自然是迷惑对手，一击致命，救回子民，取回王冠。”塞西莉亚看向索兰，“自从揭下面具的瞬间，这一刻就注定会到来。” “永无止息的庆典，终归要结束了。” “这场美梦，也终归要醒来了。” *** “大祭司，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所有精灵都怯生生望着安吉尔，等待对方的指引。 他们已经为了大祭司背弃了女王，此时此刻，安吉尔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安吉尔没有发话，只是仰望母树。这颗昔日顶天立地的巨木，如今已经枯萎一半了，半边郁郁葱葱，半边败落凋零，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刻竟然变得模糊。 “每一个精灵都诞生于母树，每一个精灵也都死于母树。”安吉尔抚摸着母树粗糙的纹路，感受着它不屈的生命力，黄金之眸仿佛透过密密麻麻的年轮，看到了数万年的历史变迁。 “一切都会回到最初，我们会洗刷掉一切罪恶，得到最终的平静。” “大，大祭司？”精灵的声音越发颤抖，不明白大祭司在感慨什么。 安吉尔嗤笑一声，转身捧起华丽冠冕，徐徐走向仪式中心，“去准备祭祀仪式吧，”安吉尔轻声说道，“只要我们虔诚，就必然可以再次召唤神迹。” “这一次，神迹不止会复苏母树，也将净化所有人。” 其实祭祀仪式还是有些仓促，如果再等等会更好，但是…… 因为那个教皇，自己一切安排都乱了套。 按照计划，在音乐会上，自己会揭露塞西莉亚苦苦隐瞒的秘密，顺利夺走女王的权威，让塞西莉亚丧失民心，再也无法阻碍自己。但偏偏那个教皇，将自己和塞西莉亚拉到了同一水平线上，自己非但没能夺走女王权威，反而差点连自己都栽了进去。 而本该献祭灾星，召唤神迹的仪式，竟然会惹来魔王亲至，直接蛮横摧毁一切，甚至自己不得不退居幕后，铤而走险，直接逼宫，抢夺精灵冠冕。 甚至还因为逼宫，塞西莉亚竟然还挽回了些民心，自己这边已经有不少精灵开始惧怕所谓“祖先警告”以及“诅咒”，甚至想要临时退出？ 呵，安吉尔冷笑，真是始终不变的小人嘴脸，但她脸上却依旧是悲天悯人的模样。 “一切伟大的尝试都必然要付出代价，”安吉尔看着惶恐的众人，“现在母树已经枯萎，还有什么代价能比这更大呢？” “我们是在拯救精灵国度，为什么要因为懦夫的流言而质疑自己？” “来吧，仪式即将启动，一切都会在神迹中恢复原状。” “我们会到达天堂。” 所有精灵都被大祭司诱惑。对啊，母树已经枯萎，女王已经离开了他们，现在，他们唯一可以相信的只有大祭司。 只要像上次一样，神迹会再次降临，母树会再次复苏。 一切都会变好。 所有人都在说服自己相信，于是哪怕未来从不明朗，却依旧被粉饰成未来可期。 谁都不可以破坏这个还未实现的未来，女王不可以，外人不可以，哪怕他们自己，也不可以。 此时此刻，原先慌乱的精灵反而镇定了下来，在有了目标后，所有精灵都在井然有序准备仪式，打算再一次复刻神迹。 为了表示郑重，他们甚至再次穿上了华丽的礼服，为双翅画上彩色的纹饰，为面具增添美丽的鸟羽，为自己佩戴夺目的宝石。为了提前庆祝光明的未来，精灵们已经穿戴上自己最华贵的礼服，比往日最盛大的庆典还要隆重。 先前因恐慌而断掉的庆典，此时此刻，被精灵在枯萎的母树前重新举办。 这是多么华丽的庆典啊，每个精灵都风度翩翩，而大祭司已经代替了女王，正站在庆典的中心位，为所有人指明美好的未来。 “要我说，这才是最盛大的庆典！难道我们不应该为此欢呼吗？” “以后专门出个日子纪念这一天吧！” “我需要提前一年预定最华丽的裙摆！” “朋友们，别哭丧着脸，快为永恒的精灵国度欢呼吧！没有人可以打破永恒的庆典！” “没有人可以打破永恒的庆典！” “没有人！” …… “可是庆典注定要结束。”就在精灵们忘却一切恐惧，再次欢呼起来时，一个稚嫩声音再次打断一切。 所有精灵顿时停下欢呼，本该优雅的舞步被硬生生截停，成为了僵硬古怪的动作，正如本该狂热的庆典，被打破所有幻象，再次回到荒谬现实。 甚至现实远比呆板舞步更加荒谬。 那个打破一切幻象的人，众精灵愤怒望去，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远远站在天际，对方似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整个人风尘仆仆，但那头向来萎缩的红发却张扬飞起，露出的棕色双眸闪闪发光。 甚至那双本该暗沉的棕眸，在阳光映照下，竟然折射出金色的光华，恍若碎金。 “灾星！灾星又回来了！” “你已经毁了母树，毁了祭祀仪式，现在还想回来毁了精灵国度吗！” “灾星，难道魔界也无法容纳你的罪恶吗！” 女孩没有理会喧闹的众人，而是越过重重人群，跨过相隔的一切，宿命般和安吉尔遥遥相对。 “你为什么回来？”姐姐问道。 第69章 “我为直面命运而来。”妹妹回道。 就在所有憎恶她们的众人前，就在孕育她们的母树前，从未互相承认的姐妹，终于不再逃避命运，在分别数日后，再次重聚在祭祀仪式前。 踏着命运的回响，女孩扬起了热烈的红发。 “欺人者终将自欺，梦醒一切成空，庆典注定要结束。” “我即来宣告一切的终结。” 第62章 如果你从未出生就好了 看着女孩张扬的红发, 嗤笑声率先响起。 “命运，”安吉尔嗤笑一声，整个人高傲立于场上, “如果命运当真存在, 那便是证明我的正确。” “否则, 我又怎会走到这里？”黄金之眸怜悯地俯视女孩, 安吉尔缓缓询问, “你不会主动回来的，所以，是谁诱惑了你？” 我的好妹妹, 你可是已经逃离了就连当初的我都不愿重回的深渊，所以, 是谁诱惑你回来？ “是那个教皇吗？”明明是询问，可安吉尔内心却早已有了答案，“除了那个碍事的教皇, 我想不到别人了。” 听着安吉尔的话, 女孩心中闪过那个黑发人影，在边境的记忆再次闪现。 “你要去哪？”正当女孩打点行装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回到了边境, 女孩抬头望去, 那双温柔绿眸映入眼帘。 是索兰。 “教皇冕下……”女孩被欺凌久了, 有些不适应和人沟通。 索兰没有强求对方, 只是温和摸了摸女孩的头，“在边境暂住确实简陋了些, 不过一切很快就会解决, 那时候女王会……” “不，我不是嫌弃边境简陋, 更简陋的我以前也见过。”女孩见状赶忙摇头，“我只是，看到了新的命运……” “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但我却看到了精灵国度的命运，”女孩轻轻说道，“欺人者终将自欺，梦醒终将成空……” “我可以感到，我，她，以及精灵国度的命运早已息息相关，这不是逃避可以解决的。”女孩闭上了眼，宛如孤注一掷，“况且，我和她终归要说清一切。” “我有预感，我要去亲自见她一面。” 甚至可能是最后一面。 索兰没有多嘴，谁都没有提到那个名字，但谁都知道那个人是谁。而听完女孩的决定后，索兰也只是摸了摸对方的头。 “祝你一路顺风……”说到一半，索兰却生硬地停了下来，迟迟没有说出下半句。 因为女孩没有名字。 从始至终，没有人知道女孩的名字，也没有人愿意给所谓灾星起一个名字。 所以，就连善意的祝福都无法传达完整。 女孩何其聪明，立马明白了索兰的窘境，她只是笑道，“等一切事了，我想给自己取个名字。” 那个名字一定会像枫树一样，是温暖的，美好的，坚韧的。 无坚不摧，勇往直前。 “我要去奔赴我的战场了，教皇冕下，您也是。” “也祝您一路顺风。” 望着女孩毫不犹豫的背影，索兰注视了许久，终是无奈笑了出来。 “真是，大人反而从孩子身上获得鼓励了呢……”脸上的笑虽是无奈的，但却满是欣慰，“不过我也要奔赴属于我的战场了，母树那边有其他人在，没问题的……” 最后遥望了一眼母树的方向，索兰走向边境，跟着塞西莉亚给出的方位，走向和自己产生共鸣的那一点。 “圣裁之剑，究竟是什么模样？” 索兰可是好奇已久。 随着索兰走向远方，女孩的回忆也定格在此处，望着眼前名义上的姐姐，女孩只是摇头否认。 “是我自己主动回来的，没有人诱惑我。” “相反，究竟是谁受到了诱惑？大祭司，你费尽心机也要组织祭祀仪式，究竟意欲何为？”女孩轻笑，“是想再次召唤那个怪物吗？” 她变了，安吉尔定定望着女孩。 明明只是几日的分别，但安吉尔却感觉对方早已脱胎换骨。 曾经只会独自躲在阴影，不会跟自己呛声一句，自卑于不详红发，对万事万物麻木的灾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昂首站立，生机勃勃的女孩。 不过，看来对方没有学会尊敬。 “放肆，竟敢对神明不敬。”安吉尔嘲讽看着自己的妹妹，“你可知自己究竟在阻止什么？” “神明曾经拯救了我，复生过母树，那么现在，神明可以再次拯救精灵国度！” 安吉尔始终不会忘记，在自己绝望中，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的神明。 “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信徒，为我献上一切忠诚与能力，为我传播福音。” 那一日下着阴雨，天气比往常还要阴暗。年幼的安吉尔正和平常一样缩在街角，她本该鲜亮的红发早在流浪中失去光泽，正如她本人一样，宛如垃圾般蜷缩在角落，无人问津。 “天生红发，真是可怕的灾星。” “为什么灾星会出现在这里？天，她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快走快走，晦气……” 谩骂宛如海啸般将她淹没，和落在身上的冰冷雨水一样，慢慢腐蚀着女孩的心。 好冷啊，有人告诉她今日会有太阳，所以她才敢从垃圾堆里爬出来，想要晒晒太阳。 可是迎接她的只有阴雨。 好冷啊，明明是和过去一般无二的谩骂，只要自己装作听不见就好了，但不知为何，今日她却觉得忍不下去了。 真的好冷啊，自己原以为会看到太阳的，可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女孩身上的衣裙破烂不堪，于是她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御寒，可是她太小了，每当女孩想要遮挡住自己的红发，其他部分就会露出来，冷风顺着衣衫裂口侵入，轻易就将仅存的暖意吹散。 我可能，熬不过这个阴雨天了…… 好冷啊，就在极致的寒意中，女孩的求生意志越发淡薄，但即将昏迷的最后时刻，女孩滚烫的大脑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妹妹能和我一起出生就好了，这样或许就不那么冷了。 但女孩顿了顿，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还是不要来了…… 幸好我的妹妹没有出生，这个世界，不来也罢。 就在最后的寒意即将击溃女孩时，一道圣光穿透雨雾，直直映入她的棕色双眸。 “眼睛……”女孩觉得太刺眼，下意识闭上了双眼，可尽管如此，金色的光辉还是蛮不讲理穿透眼帘。 那一刻，本该灰暗的世界，第一次有了亮色。 神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于是，女孩的世界第一次见到了光亮。 而就在这温和的圣光中，一尊看不清的神明缓缓降临人间，高贵的神明向女孩伸出了手。 “你是否愿意成为我的信徒，为我献上一切忠诚与能力，为我传播福音。”神明问道。 女孩怔怔仰望神明，“我是死后到了天堂吗？” 不，像她这样的灾星，也配死后进入天堂吗？ 神明不语，只是无波无澜看着她，分明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却让女孩下意识缩了缩脚趾。 自己是不是太蠢了，惹了神明厌弃…… “我会恩赐你荣耀，力量和权力，只要你成为我的信徒，让精灵国度信奉我，而非母树。”神明再次向女孩发出了邀请。 在她最绝望的日子，神迹以最不可思议的方式降临。 神明只是轻轻用手一指，困扰她多年的红发就变为了棕发，而罪恶消失的一瞬间，女孩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红发，没了……” 原来，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但自己之前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原来，只要有力量，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我愿意成为您的信徒，为您传播福音，取代母树。”女孩虔诚在神明前跪下，而神明也满意女孩的识趣，于是祂再次送出了奖励。 那一刻，女孩原本棕色的双眸内碎金闪烁，缓缓变为了金色。 “这是传说中可以看透命运的黄金之眸，”神明随意说道，似乎只是送出了个不值钱的小玩意，“这是恩赐信徒的奖励。” “信徒，何谓汝名？” “……我，没有名字……” 没有人会给一个灾星取名。 于是神明为她恩赐了名字。 “信徒，你名安吉尔。” angel，安吉尔，在拥有名字的那一瞬间，安吉尔就成为了信奉神明的天使。 自那一天起，安吉尔都是作为天使去信奉神明，而不是作为精灵去信奉母树。 “我姗姗来迟的妹妹，你来的时机总是那么讨人厌。”安吉尔皱眉说道。 出生的时机那么讨人厌，逃离的时机那么讨人厌，现在重新出现的时机也那么讨人厌。 更讨厌的是，明明就是该避之不及的罪恶红发，自己可是有幸获得神赐才挣脱了灾星的命运，但自己的妹妹又做了什么呢？ 第70章 自己苦苦挣扎了十几年，才可以昂首挺胸站在这里，而自己的妹妹，除了运气好点，被魔王救走外，还有那点比得上自己呢？ 所以，你这个贪婪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指责我？ 我顶着罪孽红发时如此痛苦，你凭什么可以顶着红发活得肆意张扬？ “你要是从没诞生就好了，”看着所谓的妹妹，安吉尔嘲讽似的笑了笑，“这样或许我们都不会如此痛苦。” 要是你从没诞生就好了，这样自己就不会被衬托的像个…… 可怜虫。 滴答，滴答—— 下雨了。 原先明媚的天摇身一变，毫无预兆下起了雨。 阴湿的雨幕从天而降，模糊了一切，也让姐妹间的间隙越发含糊不清。 “下雨了，真好啊，”安吉尔仰头享受着雨幕，“一切就像神迹降临的那一天……” “今日，神迹也必然再度降临，净化一切……” “打扰了，不过，美梦是时候醒了。”就在安吉尔陶醉于阴沉雨幕时，精灵羽翼扇动的气流音响起，箭矢急速刺穿雨幕，短刀折射出摄人锋芒，安吉尔向外看，只见塞西莉亚和米洛正战意昂然走来。 “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米洛眯起眼看着安吉尔，语气带笑说道： “恶心。” 第63章 忏悔吧，这是属于你们的净化 米洛缓缓走向战场, 藏在袖中的短刀顺势而出，刀锋凌厉，雨水在刀面上转瞬即逝, 连水痕都不曾留下。 米洛向着战场走去, 心里想着原定的计划。 “安吉尔选择逼宫, 必是被逼到极致的最后选择。而现在她自以为拿到了精灵冠冕, 必然会将全部底牌都拿出来, 换言之，这场召唤仪式便是决战。” “我们兵分两路，”出发前, 索兰排兵布阵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既然对方打算再度召唤那个怪物, 那我们就必然需要可以克制那个怪物的圣裁之剑。” “我去找圣裁之剑，而你们去破坏仪式，尽可能解救更多人。” 于是除了索兰, 包含女王在内的所有人都来到了母树前, 彻底向安吉尔宣战。 “陛下，您还在执迷不悟吗？”安吉尔怜悯望着塞西莉亚, 缓缓拿出了冠冕, “不, 你的冠冕已经被精灵们夺走, 你已经不再是精灵一族的女王了。” “她不是, 谁是？”米洛嘲讽地看着她，“你吗？” “不, 精灵族需要的不是一个新女王, 它需要的，是一场净化。”安吉尔张开了双手, 全身心都沐浴在这场雨中，“就像这场雨，一场彻彻底底的净化。” “疯子。”米洛见状不欲多嘴，和塞西莉亚对视一眼，便一左一右往前冲，生命之弓破空而出的气流声响起，短刀凌厉袭来，而安吉尔只是嗤笑，脸上的黄金之眸在雨夜中越发闪烁，“凡人竟妄想忤逆神明……” “我侍奉在神明前，你们当这双黄金之眸看不到未来吗？” 箭矢和短刀同时抵达目标，却只是划破一道残影，安吉尔本人则在仪式前安然站立，背后是满脸警惕的精灵。 雨势越来越大，就在这磅礴的暗沉雨夜中，最后一缕阳光彻底落下，安吉尔傲然张开双臂，向她心目中永恒的神明致以最虔诚的供奉。 “来吧，启动仪式，召唤神明，复活母树！” 随着安吉尔的命令落下，精灵们最后看了一眼昔日的女王，转而沿着大祭司先前画好的阵纹，围拢成一个繁复图腾，而在层层纹样的最中心，赫然是已然枯萎大半的母树。 精灵族人俯身下跪，开始默念咒语。 “不好，去阻止召唤仪式！”塞西莉亚和米洛两人再度合力，却被安吉尔当空拦下，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黄金之眸仍在闪烁，杀意毫不掩饰，“亵渎神灵者，该当自裁！” “母树，您是否看到了祈求您复活的子民！”安吉尔转身祈求母树，“有人背叛了精灵一族，联合外人袭击您的子女！无数从您怀抱中诞生的子民，需要您的庇护！” “我以精灵一族大祭司的名义，恳求您，最后一次庇护我们！” 原本俯身召唤的精灵闻言，下意识抬起了头，所有人都眼含热泪望着那颗已然枯萎大半的母树，在揪心等待它是否可以听见子民的祈求。 而就在万众瞩目中，自开始枯萎后就一直静寂的母树，在所有精灵的注视下，在安吉尔和其余精灵前缓缓垂下数根早已枯萎的枝叶，这些枯萎的枝叶将安吉尔等人围在其间。 无数精灵终于抑制不住眼泪，啜泣声远远传来。 “母树没有抛弃我们！” “精灵国度还有希望！” 而就在众人欣喜若狂时，米洛的表情则阴沉到了极点。 “搞什么啊……” 决战时刻，堪称是精灵族信仰的母树竟然在庇护安吉尔？这跟打仗前直接投降有什么区别？ “塞西莉亚，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就连母树都认可了我，认可了我为精灵国度选择的道路，”安吉尔怜悯地望着她，“投降吧，加入我们，神明会永远庇护精灵一族。” “陛下，加入我们吧。” “陛下，难道您不想和我们站在一起吗？” “陛下，生命之弓不应该是为了守护而生吗？为什么您要将它对准我们？” 排山倒海的请求袭来，而塞西莉亚面对昔日的子民，只是缓缓扬起了生命之弓，将它对准了安吉尔。 “我现在，就是在夺回我的子民。” 生命之弓不会对准她的子民，但却会对准心怀不轨的“天使”。 女王张开了口。 于是世界给予回应。 就在万众瞩目的战场中央，已经垂落枯枝的母树再度有了反应，在安吉尔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在精灵们震惊惶恐的目光中，另一根枝叶缓缓垂落，来到了塞西莉亚面前。 和其他枯萎的枝叶不同，这一根枝叶虽然同样弱不禁风，极其弱小，但它，却是鲜活的。 那是一根鲜活的，泛着绿意的，刚刚萌生的枝叶。 现在，母树将这根泛着绿意的，代表着希望的枝叶，亲自垂落到塞西莉亚眼前。 亲自垂落到精灵国度最强大的女王面前，无声表达它的立场。 精灵族的母树会永恒庇护它的子民，但是非对错，它心中自有定论，于是它在战场中央，当着众人面前，下达它的警告。 上一秒喜极而泣的精灵全体陡然陷入沉寂，他们迷茫的视线依次划过眼前的枯枝，近处高耸的母树，最后落在了英勇站在中央的塞西莉亚身上。 落到了他们已经失去的女王身上。 “不，不可能！”自宣战以来，安吉尔那张悲天悯人的面具终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我的黄金之眸没有看见这个未来！” 可以看见命运因果的黄金之眸，神明恩赐给天使的黄金之眸，一向让安吉尔自傲，捧着她走到大祭司之位呼风唤雨的黄金之眸，竟然没有看到这个未来！ “我看到我获得了精灵冠冕，我看到母树站在了我们这一边，我看到了神明自天空莅临，恩泽众生！在所有的命运中，我唯独没有看到这个未来！这一定是虚假的！虚假的未来！” “塞西莉亚，你竟然在背地里使用这种肮脏手段，不惜蛊惑利用母树也要达成你的目的！” “不，这是正在发生的现实，却唯独不是你臆想中的未来。”沉沉雨幕之中，安吉尔的金眸也变得暗沉起来，而就在她惊诧于未曾预料的命运时，另一个瘦小的身影却已经走来，她的身边同样有一枝母树垂落的嫩绿枝条。 安吉尔的黄金之眸在雨夜变得黯淡，女孩的红发却仿佛在暴雨中熊熊燃烧。 永不熄灭，永不低头，就像一颗高大的枫树。 一如零星在闪烁的希望。 “母树会永远庇护她的子女，所以她一视同仁垂落了枝条。”小女孩顶着其余精灵不可置信的目光，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堂堂正正走到了众人眼前，“但母树知晓正确与否，所以她又给予了你们命运的警告。” “收手吧，安吉尔。” 所有精灵都呆滞在雨夜中，脸上狰狞的面具被雨水打湿，悄然滑落些许，在脸上半挂不挂。 从进入遗迹开始，这张狰狞面具便犹如索命恶鬼般阴魂不散，而现在，它终于有了几分脱落迹象。 目前为止，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活母树，但如果就连母树都否决了自己，那他们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命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命运！”安吉尔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昔日的妹妹，“你可是屈服灾星命运十几年，不过才站起来几天而已，就妄想跟我谈论命运？” “卑劣的自私吸血鬼，没有人比逆天改命的我，更有资格谈论命运！”安吉尔近乎是咬牙切齿，像是要将所有人都生吞活剥般，对女孩开口警告。 第71章 “小心！”从始至终都在观察战局的米洛察觉到什么，瞬间上前，锋利短刀干脆利落斩断暴涨藤蔓，将女孩小心护在身后。众人脚下踩着的土地突然开始向上突起，在不详雨水的滋养下，层出不穷的藤蔓拔地而起，它们组成了坚固要塞，将米洛一行人牢牢锁在此处，而安吉尔早已借此机会脱身，飞向了犹豫不决的精灵面前。 “这些藤蔓坚不可摧，遇水即长，你们就好好受着吧。”安吉尔看了她们最后一眼，转而怒斥犹豫的精灵，“看什么看！继续召唤仪式！” “大祭司，母树都……”一精灵颤颤巍巍发声，但下一秒便被安吉尔堪称恐怖的表情吓退，“大，大祭司……” “怎么？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想临阵脱逃吗？”安吉尔表情狰狞看着眼前的精灵，终于撕破了一直以来的悲天悯人的面具，语气越发狠辣，“你们可都逼宫塞西莉亚了啊，亲自将这顶精灵冠冕拿到了这里，甚至上一秒还在和她剑拔弩张，难道你们还以为塞西莉亚会宽恕你们？” “最初追随塞西莉亚时，你们逼宫夺取了冠冕，现在追随我，你们又心生动摇临阵退缩，自诩高贵，但我看最窝囊的墙头草都比你们意志坚定！” “事到临头了，想反悔？晚了吧！” 安吉尔冷笑看着眼前胆怯的精灵，“现在，除了跟我做到最后一步，你们别无选择。” “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所有犹豫不决的精灵都被安吉尔恐怖的威胁吓到，他们颤颤巍巍看了被困在藤蔓要塞的塞西莉亚，最后低着头，重新回到了召唤阵法中。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敢抬头，亲自看一眼母树。 母树已经枯萎的枝条就在他们身旁，可是，他们第一次觉得母树给予的不是温暖的庇护，而是无从选择的泥泞。 他们好像已经被困住，无处脱身，也无从选择，于是只能迷茫地向前走。 走向不确定是光明还是黑暗的未来。 而从始至终，安吉尔都在冷眼睥睨他们的选择，声声冷笑在心中响起。 还真是和以前一样愚蠢，永远自以为眼前所见的狭窄天地便是一切。 短视，愚昧，蠢不可及。 但竟然偏偏就是这样的一群蠢货，竟然曾让她痛苦忍受那么多年，久久不得挣脱。 “精灵国度，需要一场净化。” 在阴暗的滂沱暴雨中，信奉神明的天使对愚昧的精灵做出了最终判决。 “启动仪式——” “休想！” 安吉尔的话被一支箭矢突然打断，她猛然回头，只看见塞西莉亚一行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藤蔓要塞，正气势汹汹奔向自己，而本该无坚不摧的要塞则安然无恙，毫无暴力挣脱的痕迹。 一丝诧异闪过安吉尔的金眸，这是她今天第二件始料未及的事。 “不可能，我精心布置的要塞，你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挣脱！”安吉尔狼狈躲过数支箭矢，在混战中不可置信惊问。 “老妖婆，你是不是还忘了我？”一句吊儿郎当的声音在战局中凭空响起，安吉尔回首，只见萨罗正满脸笑意望着自己，手里还不嫌事大把玩着一根藤蔓，而在他手指间，则有数根银丝缠绕，密密麻麻。 这些银丝以他的手指作为起点，绵绵不断蔓延到要塞中，剩下部分深入藤蔓，被其遮挡，看不清身影。 这是…… “傀儡丝。”米洛的短刀瞬间逼近，而萨罗得意忘形的解释刚好传了过来，“否则你以为我最初是怎么逃出来的？行走在外，没点保命技能傍身可不行！” 最初萨罗在音乐厅暴露母树枯萎的消息，结果神器踪迹没被逼出来，反而让自己被安吉尔困住，但万幸当时的萨罗只是一具遮人耳目的傀儡，真正的萨罗则躲在暗处窥探局面发展，最后不得已和索兰一行合作对敌。但即使如此，傀儡损坏依旧让萨罗遭到反噬，身受重伤。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布置吗？”塞西莉亚紧随其后攻来，和米洛左右夹击，“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想过和你硬碰硬！” “而最初在献祭灾星仪式上出现的藤蔓，也早就让我们有所警惕！”米洛的短刀在暴雨中闪现刺目银光，直逼安吉尔心口！ “先前从头到尾和你交谈的，不过是傀儡木偶而已！” “先是假意被困，分散你的注意力，后是趁你不备，直捣黄龙！”米洛将视线望向召唤法阵，“我看，估计你的召唤仪式下一秒就破了！” 安吉尔猛然回首，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冒着暴雨奔向其余精灵，顶着其余人惊诧不安的目光，大吼说道，“安吉尔早就抛弃了你们！你们还不迷途知返！” “母树的选择就在你们眼前，快停止仪式！” “只是召唤神明恩赐而已，能有什么危害！”部分精灵已经被安吉尔先前的威胁吓昏了头，根本不敢承认脚下的阵法是个错误，“我已经跟随大祭司走到了这里，怎么可能是说停就停的！” 他们已经向安吉尔这艘帆船义无反顾投入了太多太多，一旦沉没，庞大的沉没成本将先一步压垮所有人！ 更何况…… “你，你怎么可能会帮我们！”一个精灵绝望看着女孩，“被我们当作灾星厌恶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会救我们！” 女孩已经开始破坏法阵，面对其他精灵绝望的质问，她头也没抬，“我不是在救你们，我是在救我自己。” 从诞生之初就因天生红发而被百般唾弃，从未得到任何认可和承认，她本以为一生就会这样潦草度过，但偏偏她看到了命运的曙光。 真奇怪，明明窥探命运之人看不到自己的命运，但女孩回想教皇，魔王还有女王给自己的劝告，突然本能觉得，自己的命运也不是一片漆黑。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信任，能够堂堂正正以自己的身份去做些什么。 不是以灾星被人唾弃的身份，也不是以大祭司妹妹的身份，而仅仅是她自己。 所有精灵都被女孩的态度震惊，往日里，只有他们头都不抬蔑视灾星，但现在，地位翻转，他们这些平日里自诩高贵的精灵，竟然会被一个红发灾星蔑视。 这一次，他们竟然连红发女孩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奇怪，怎么这些法阵抹除不掉……”就在众人沉默之时，女孩则疑惑看着脚下的法阵，随着时间流逝，法阵条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颜色越发浓稠，就像…… 猩红的血液。 这是比她的红发还要深重数百倍的，不详的猩红。 “啊，好痛！” “怎么回事，我呼吸不上来了！” “救我，救救我！” 下一秒，原先心情复杂的精灵突然开始痛苦哀嚎，随着第一个呼吸不上来的精灵捂住脖子开始，恐怖的症状宛若疾病般飞速传播。而随着无数精灵的痛呼，这个以母树为中心的召唤法阵却越发完整，甚至开始向外辐射猩红光芒。 “这是……”女孩不可思议望着眼前的一幕，而米洛瞳孔睁大，已经认出了这是什么。 “人，人祭！”米洛骤然惊呼，“这是人祭！” 光明神殿早就在数千年前就废除的血腥人祭，现在竟然在精灵国度重现！ “以罪人之血，唤来我主莅临。”哪怕安吉尔现在正被围攻，但她却突然开始在暴雨中狂笑，“你们曾经欺辱我数十年，真当我全部忘了吗？！” “不，不可能，哪怕是人祭，你也不可能什么准本都不做，这么大范围的人祭，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塞西莉亚的声音骤然慌乱起来，最后看着安吉尔癫狂的眼眸，声音逐渐降低，最后彻底消散在雨中。 想要布下如此大规模的人祭，就必须提前在所有人身上做好标记，那么精灵国度上一次聚集起所有精灵，是在什么时候呢…… 安吉尔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所有的思绪在溯洄到那一点时，骤然停止，无法言语的恐慌瞬间蔓延上所有人心头，而安吉尔则不顾被围攻的狼狈，冲在场所有人露出了狰狞笑意。 “不错，就是献祭灾星。”安吉尔看着所有人不可置信的脸，一字一句说出了答案。 随着安吉尔的话语，所有被困在召唤仪式中的精灵身上，突然全部浮现出点点星光，这些正在闪烁的星光，和在献祭灾星仪式上时，随着安吉尔吟诵的誓词，一同落在了在场所有精灵身上的，一模一样。 “就让无情的烈火灼烧一切吧，一切痛苦都会被净化……” 有精灵仿佛被滔天烈焰焚烧，痛苦地躺在地上嘶哑。 “你会在烈火中到达天堂……” 这仿佛焚烧一切的烈焰，竟然和那日焚烧灾星的一样惨烈。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藏在行刑台下的逃生密道。 只有安吉尔宛如大仇得报的狂笑。 这些在过去，以为是大祭司赐福的光点，竟然在此刻成为索要他们性命的恶鬼。 第72章 “如果你们当初在献祭灾星时想过阻止，想过解救，甚至想过质疑我，那人祭的标记根本就不会落下，”安吉尔缓缓停下了狂笑，雨水沿着她平静到堪称恐怖的面庞下落，毫无波澜，“只要当初你们有一个站出来，阻止那场献祭灾星的仪式，那么人祭根本就不会发生……” “如果当初，你们中哪怕有一个站出来，在旁人欺辱灾星时保护她，那么献祭灾星的仪式根本不会发生……” “如果当初，你们中哪怕有一个站出来，在那个阴沉的雨夜，给我递来一把雨伞，或者给我一件破旧的衣服取暖，那么我就不会成为神明的天使……” 说到最后，安吉尔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但她还在说，属于大祭司悲天悯人的面具终于在今日彻底碎裂，她终于可以将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恨都彻底倾泻，毫无顾忌。 而后将一切见证者和加害者，全部毁灭。 “如果当初，你们中哪怕有一个站出来，灾星根本就不会出现，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几日前，献祭灾星仪式上的光点照亮的是精灵们嫌恶的面孔。 但现在，在人祭仪式上，同样的光点照亮的，却是他们惊惧的面孔。 “当初你们面无表情围观我献祭灾星时，当你们面对一切苦难却无动于衷时，这场人祭早就已经开始了。” “忏悔吧，”安吉尔表情扭曲，但语气却惊人的温柔了下来。 “这是属于你们的净化。” 第64章 你注定死于我手 雷声轰鸣, 大雨滂沱，这场自召唤仪式就开始倾泻的夜雨，终于在此时此刻到达了巅峰。 所有一切都阴暗下来, 所有精灵都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颈, 绝望仰头看着昔日的母树, 仿佛鱼儿被强行捞出池塘, 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源。 而在狂风暴雨中, 已经枯萎大半的母树摇摇欲坠，那些垂落的枯萎枝条在雨水中侵泡腐烂，无法再为它的子女提供任何庇护。 在暗沉无光的天日中腐烂的, 又岂止那些枯萎的枝条。 “大，大祭司……”有精灵还是不愿意相信现实, 试探着向矗立在所有人眼前的安吉尔伸出了求救之手，“大祭司……” 但安吉尔只是回以不变的微笑，那个微微扬起的嘴角是如此愉悦, 愉悦到让所有精灵都全身发冷。 “不, 我们这么信任你……”血咳了出来，被当作人祭的献祭品, 脚下的祭祀法阵在源源不断地吸收所有人的生命力, 但仍然有少数精灵拼尽全力张开了嘴痛骂。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们重新接纳了你, 甚至给了你大祭司的高位,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灾星, 灾星，你果然就是灾星！你们姐妹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绝大多数精灵只是沉默, 他们的灵魂好像在此刻已经和身体分开, 只是一脸呆滞地旁观这场闹剧。 所有精灵都以为可以召唤神迹，可以让母树复活, 可以重启永恒的庆典，所以所有精灵都穿上了最盛大的礼服，佩戴上最华丽的珠宝，装饰上最多彩的鸟羽，但一切奢侈华丽的装饰都侵泡在雨水中，一无所有。 冰冷的雨和泥地混在一起，脏污的泥水沾染上了他们的礼服，而他们无能为力。 或者说，他们已经丧失了全部力气。 一切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他们已经背离了女王，又被大祭司抛弃，甚至就连一心想复活的母树都无言否认一切…… 他们只是想活着，他们不过是随大流，抛弃那唯一的异类，选择了最稳妥的求生方法。 他们受过教育的内心隐隐知道，这是有违道德的，这是有违法理的，这是有违人性的，但求生的阴暗欲望最终让他们当起了旁观之人。 所有人都身穿华服，举杯做乐，只要唯一的受害人不会发话，那一切罪恶都会烟消云散。 所有人不发一言，却默契地喝下那杯用受害人的泣血酿成的佳酿。 “妈妈，我觉得有点苦……”也有精灵察觉异样，但却被众人沉默规训。 “不，只是发酵的久了些，这才是精品。” 血痕从所有人的嘴角留下，而他们或是心虚，或是不忍心，或是幸灾乐祸，或是冷漠地忽略了唯一的牺牲品。 不过是个灾星而已，那是她应得的。 而现在，当初所有旁观的冷漠，都被安吉尔毫无保留，甚至加倍奉还。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这一回，轮到了他们。 这是他们应得的。 大部分精灵都沉默地闭上了眼，或许天生坏种没有几个，但沉默的随波逐流终是占了大半。 最开始，他们沉默地附和，牺牲了唯一的灾星；到了最后，也是他们沉默地认命，接受自己当初沉默的代价。 他们没有反驳，接受安吉尔报复的一切。 “你们以为现在的你们很高尚吗？”但安吉尔并没有感到满足，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啜泣，没有听到尊严尽失的求饶，甚至连怒火中烧的训斥也没有听到几句。所有的沉默都让安吉尔感到如坐针毡。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你们说话啊？你们哑巴了吗？！”安吉尔所有事成的优雅好像在一瞬间散去了，出现在原地的，是一个被伤害的，已经失去全部理智的野兽在怒吼。 这些被当作人祭的精灵，却只是沉默躺在召唤法阵中，听着昔日的大祭司对自己的控诉。 “灾星，被当作灾星厌恶的又何止一个！” “一个个的贱货，在我落魄时趾高气扬，在我得意时阿谀奉承。” “这种垃圾，怎么还能活在这世上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吉尔的笑声从最开始的得意洋洋，到后来的声嘶力竭，再到最后的嘶哑，最终只凝结成一句话： “人祭一旦开启，无法终止，这是你们欠我们的。” 如泣如诉，血债血偿。 随着安吉尔这句话落下，另一道璀璨光辉在人祭血阵中亮起，那是被安吉尔逼宫得到的冠冕。 带着安吉尔无穷的怨恨，以及无数精灵的生命，加持上这顶冠冕的力量，从地狱中归来的天使，将亲自召唤至高无上的神明，在这场磅礴的大雨中，净化一切罪恶。 “力量有些不够啊……”重新安静下来的安吉尔回望自己的昔日的好友，那双黄金之眸在今日已经遭遇了太多意外，如今已经毫无波澜，甚至还隐隐有些欣赏，“陛下，您果然留了一手。” “这不是真正的精灵冠冕吧，算了，问题不大，再多抓几个人就补回来了。”安吉尔仰头望着天空，趁米洛和塞西莉亚被人祭吸引目光之际，粗壮藤蔓拔地而起，直直冲着萨罗而去。 “原来当初你是这样逃走的，我说怎么像老鼠一样不见了，”黄金之眸无情望着萨罗，“见不得光的就是见不得光，迎接你既定的命运吧。” 恐怖的吸力从藤蔓深处腾起，转眼就越过重重阻碍，将萨罗五花大绑，送到了人祭仪式的中心。 红发女孩惊恐地仰望头顶，随着藤蔓松手，萨罗直直往下坠落，但吟游诗人非但不慌张，甚至还有闲心冲她比个耶。 “老妖婆，我怎么可能以真身前来！” 下一秒，吟游诗人的活灵活现的脸就变成了木偶呆滞的脸，不变的只有对方吐舌头的滑稽表情，而随着这个萨罗的消失，无数个萨罗转眼就出现在四周，无数傀儡银丝拔地而起，宛若天罗地网，而在层层银丝中，根本辨不清真假。 吟游诗人的傀儡术神乎奇技，但下一秒，这张嬉皮笑脸的表情骤然破碎。 所有本在沉默等死的精灵突然齐声哀鸣，巨大的撕扯从人祭法阵迸发，似乎要将所有人都拉往无穷地狱，不详的猩红在雨夜中张扬闪现，宛若恶魔的微笑。 就在地面发生异变的同时，头顶的天空也同时异况突生。 阴云密布的天穹突然被撕裂开一条缝隙，随着第一条缝隙出现，越来越多的孔洞仿佛被腐蚀一般，接连不断出现在天际，暴雨骤停，一道圣光从高空降临，直直射入人祭仪式的中心。 母树高大的身影微不可察地开始颤抖，又一片枯黄的树叶飘落，枯叶的颜色竟然和所谓圣光一般无二。 无形的神威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就在众人神色凝重之时，只有安吉尔骤然仰头，喜极而泣，甚至向上苍行礼祈祷。她不顾正向她围攻的二人，硬生生承受下一击，生命之弓毫无怜悯地吸收着安吉尔的生命力，但裸露的枯骨下一秒便被神明治愈。 “信徒终于不辱使命，让您降临世间。” 恐怖的神力波动骤然涌起，将米洛和塞西莉亚两人同时击飞，安吉尔一得到喘息之机，当即跪地向神明彻底俯首称臣。 “坏了啊，真让她召唤出这个怪物了……”米洛皱眉仰望，只觉得这下麻烦大了。 上一次，这个怪物还是借安吉尔的身体降临人间，这一次却是以人祭仪式获得的力量，不再局限附身之物，以真身降临。 第73章 很奇怪，明明祂就在眼前，甚至米洛恍然间可以看见祂慈悲向下的眼角，但在周围圣光包裹下，米洛却又只能看见祂身形的轮廓，根本看不清任何细节。 “凡人岂敢直视神颜。”安吉尔冷笑的声音响起，而位于人祭仪式中心的怪物，只是轻轻一挥手，围绕在身边的无数个傀儡木偶便应声而碎。 层层傀儡银丝绷紧到极致，下一秒终于不堪负重，全部绷断。原先天罗地网用来隐蔽的银丝，竟然转眼就成为包围自己的囚笼。 萨罗真身遭到重创，直接滚到了米洛脚下，吟游诗人生无可恋地看着那个怪物，“靠，这都不是一个物种了，怎么打……” “不，还有希望。”塞西莉亚细细观察那个怪物，对方自从降临后，周身就一直被若有似无的圣光包围，但只要凝心去看就会发现，一直闪现的并不是圣光，而是那个怪物的身躯。 “安吉尔根本没拿到精灵冠冕，召唤仪式力量不足，所以即使那个怪物现身，祂的力量也根本不稳定！” 与此同时，安吉尔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正当她刚想凝眉报告，祂却轻轻抬了抬手，一直以来被忽视的红发女孩便被祂带了上来。 “真有意思，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祂只有一根手指就轻松拎起了女孩，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并不愿意轻易放手。 在场所有人脸色骤然一惊。 “安吉尔，你刚刚召我上身，短时间内无法再次召唤，”那个怪物轻轻揉捏着弱小的人类，对方的怒目而视对祂毫无作用，“召唤仪式力量不足，想要补充力量的话，那便再补充些活人……” “用他们渺小的生命，来迎接神明降临，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 “安吉尔，你不是很讨厌你妹妹吗？” “那就将她献给我。” 一丝贪婪从祂的眼底闪过，但在圣光掩映中，无人窥见。 “就她一个，是不是不太够？”安吉尔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秒，而后皱眉说道，“不若我为您将塞西莉亚擒来，作为精灵族最后一任女王，想必一定可以为您补充最强的力量……” “不，就她一个，足够了。” 威严的神明从高空俯身，那张无法看清的神颜直直望着安吉尔，“我的天使，还是你仍然对这个肮脏的世界有所留恋？” “不，”在神威碾压下，安吉尔仍然面不改色，“有机会为您效力，是这个灾星的福分。” 下一秒，那双黄金之眸骤然逼近了女孩，铁手毫不犹豫掐住了她的脖子，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滴落在女孩的红发下，恍惚之间和红发融为一体。 “这就是你的命运，让我将它拨回正轨。”安吉尔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带着她缓缓走到了人祭阵法中央，阵法感应到有人前来，再次发出不详的猩红光芒，宛若恶魔张开了进食之嘴。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看到了你的命运。黄金之眸告诉我，你会在祭祀仪式中鲜血淋漓……” “而我，便是负责筹划祭祀仪式的大祭司……” 安吉尔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或者说，你注定会死于我手。” “你本该死在几日前的献祭灾星仪式上，我会亲自为你送行，你会死在全部精灵的注视下，而我之后也会亲自为你复仇，这本该是完美的命运，但你却徒生枝节，竟然会被魔王救走，不过现在看来，命运从未出错，”安吉尔说到这里，铁手再一次收紧，“所谓的意外，反而让你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主动返回，亲自来到了人祭仪式的现场，完成这命运轮回……”安吉尔神色晦暗，从黄金之眸中看到的一切命运都在脑海闪过，一字一句吐露属于大祭司的裁决： “我代替命运宣布，你将死于祭祀，死于今日，死于我手！” “这就是你的命运……” “不！”红发女孩被安吉尔死死掐住脖子，但她仍拼命挣扎，甚至不惜一口咬上她的手，嘴角的鲜血和脖颈的鲜血混在一起，姐姐和妹妹的血混在一起，再也纠缠不清，“安吉尔，这不是我的命运！” “死到临头，你还要耍什么花招？又是什么傀儡木偶？”安吉尔不屑笑道，并不将她死到临头的挣扎放在心上，“你以为我还会上当？难不成你还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不可能，塞西莉亚她们可都拜服于神威，根本无力救援。” “不，”纵使被掐的难受，女孩也只是扬起了头，而后堪称放肆地观察大祭司的面容，凝视那双被无数人赞叹过的黄金之眸。 传说中，可以看破一切命运因果的黄金之眸。 那是精灵一族的荣耀，是堪比第三件神器的荣耀。 作为灾星，她过去从未如此细致地观察安吉尔，这会被精灵怒斥不敬，会训斥灾星为什么胆敢玷污大祭司，所有人都担心灾星会玷污命运轮盘，但从未有人问过灾星，她究竟看到了什么。 “安吉尔，你从未看到过命运。”女孩嘴角还流淌着鲜血，却冲安吉尔露出一个堪称挑衅的微笑，“我在过去一直很自卑，总觉得我注定永远都比不上你……” 无论是那头罪孽的天生红发，还是暗淡无光的棕色瞳孔，抑或是灾星任人欺辱的地位，全都比不上她的亲生姐姐。甚至就连她唯一可以说得上天赋的，和安吉尔一样可以看见命运的双眼，也都会被安吉尔的黄金之眸比到尘埃中，仿佛一个当众取笑的小丑。 因为女孩永远看到的永远不如安吉尔那般详细。 她似乎永远只能在安吉尔的完美光环下苟活，什么都比她差，活该以灾星之名度过潦草一生。 “但是那一天，我知道了，原来是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那一天，单枪匹马来到祭祀现场的银发魔王，在圣洁神明和所有唾弃精灵面前，肆无忌惮扬起了他高傲的头颅。 “能看到命运之人，难道要选择被命运驯服吗？” 那一刻，女孩仿佛亲耳听到了命运的低语，它和银发魔王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悄然俯身，在她的耳边诉说属于她的神迹。 原来，即使是被万人唾弃，即使不被世人认可，即使没有得到神明赐福，也可以活得那么肆意张扬。 红发女孩没有告诉任何人，在被当作灾星献祭的那一天，她其实看到了银发魔王的命运。 很奇怪，身为魔王，他的命运竟然和教皇大人的一样，也是站在处刑台上，满身血污，万人唾弃。 但是，哪怕命运如此，那个顶天立地的银发身影，却仅仅受困一时片刻，下一秒就轻蔑地将所有命运束缚都甩在一旁，毫不留情将其碾压成碎片。 女孩第一次看到，自己一向奉若神明的命运，竟然也会被人如此轻视。 究竟什么才是命运呢…… 究竟，要如何才能像魔王大人一样，活得那么潇洒呢…… 那一刻，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红发女孩，终于开始尝试挣脱名为命运的囚笼。 为了寻到答案，女孩不顾教皇的挽留，义无反顾回到了这里，直面命运。 “我确实可以看见命运，但反而被看到的一切束手束脚，只是一味自卑自叹，将自己固定在灾星的位置上，但却忘记了，什么才是命运。”女孩即使正在被安吉尔死死掐住命脉，但却不再直视安吉尔，而是将视线放到了天穹。 “但命运不该是这样，它不该这样令人绝望。” “于是我明白了，无论是我还是你，我们能看到的都只是命运的碎片，从来不是命运本身！命运却从不固定，而是时时刻刻在改变！随着每一个人做出的选择，命运在不断的发生改变，从未有过定数！” “所有妄图通过碎片随意断定命运之人，本就是管中窥豹，自欺欺人！” “我从未注定是个灾星，我只是我自己!” “而我今日主动来此，也不过是想证明给你看，我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我所经历的一切，那才是命运。” “我，即命运！” 随着女孩的怒吼，安吉尔的黄金之眸已满是血丝，高高在上的大祭司终于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体面，她狰狞地将女孩拽到眼前，“你？你活得那么窝囊，就是靠我的荫蔽才能苟且偷生，你有什么资格对着我说这些话？” “对，今天确实发生几次出乎意料了的情况，我确实没有看到所有的命运，但最后我还是成功走到了这里，成功将所有人都碾在脚下！黄金之眸的威能岂是你能质疑的？！” “不，安吉尔，你通过黄金之眸看到的不是命运。”红发女孩张扬地笑着，近乎是嘲讽地大喊，而是世俗的偏见！” “你看到的所谓命运，只是化作重担无差别压在了所有人身上！你觉得红发天生低人一等，所以你看到了我注定作为一个灾星死于你手；你觉得所有人都辜负你，所以你看到了精灵国度的覆灭！” “但这真的是命运吗？这真的是终将到来无法阻止的命运，还是你永不止息的怒火和偏见，还是你最希望的结局呢？！” 第74章 随着女孩的最后一声怒吼，她拼尽全力摆脱了安吉尔的控制，无数血痕浮现在她的脖颈，但她毫不在意，而是反过来指着安吉尔，“你不是有黄金之眸吗？怎么比我还看不清真相！” 血珠沿着身体低落，浇灌在了几乎枯萎的母树枝叶上，随着反抗命运的热血，一道远比安吉尔眼眸耀眼的金光，张扬至极地出现在战场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望着那道金光，就连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为之俯首。 而被包裹在这璀璨夺目金光中的，则是一个红发的幼小身影。 她夺目的红发宛如火焰般燃烧，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她缓缓张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是棕色的眼眸，颜色则在不断加深，不断变得纯净，最终变成了澄澈的金黄。 那双金眸是如此耀眼，就连安吉尔自傲的眼眸都在它面前变得暗淡无光。无穷的奥妙宛若碎金般闪烁其中，似乎蕴藏了宇宙永恒的智慧。 “那是……”米洛不可置信地发问。 在场没有一个人曾经见过这道光芒，但此时此刻，似乎所有人都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这般澄澈的金色，还刚刚好出现在眼眸的位置，能够看到命运的女孩…… “那是真正的，”塞西莉亚定定凝视着女孩，作为女王，亲自下达最后的判决，“黄金之眸。” 华光璀璨，又金光在母树尚未枯萎的半边亮起，于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那道光芒。 【唯有看到命运，又敢于反抗命运的真正勇士，才能获得精灵族的传说秘宝，得到来自母树的祝福：】 【能够勘破命运迷雾，破解因果轮回的，真正的黄金之眸。】 第65章 有人说过，你的天使很廉价吗？ 【真正的, 黄金之眸。】 随着来自母树的光辉缓缓减弱，女孩眼眸中的碎金也越发闪烁，而在场众人皆被这意想不到的的变故所惊, 位于高空的神明若有所思, 眼中满是趣味, 反倒只有安吉尔最先反应过来。 “黄金之眸, 黄金之眸……”安吉尔不可置信看着红发女孩, 尤其是她眼中正在闪烁的金眸，浓烈的不安感突然沿着脊椎爬升到头顶，安吉尔颤抖着摸上了自己的金眸, 喃喃自语，“如果那才是黄金之眸, 那我这双眸子又算什么……” 如果那个名义上的妹妹获得的才是真正的黄金之眸，那她自己脸上的又是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我没看见这种命运！”安吉尔的嘶吼在战场上响起, “这是神明恩赐我的神迹, 怎么可能会出现错误！” 这是自己在凄凉的雨夜遇到的神迹，自己正是凭借这双神奇的眼眸才走到了现在！如果这双眼眸是虚假, 那为什么之前无人指认？！ 但女孩的话却又宛如梦魇般在安吉尔耳旁回荡。 “安吉尔, 你从未看到过命运。” “所有妄图通过碎片随意断定命运之人, 本就是管中窥豹, 自欺欺人！” “你不是有黄金之眸吗？怎么比我还看不清真相！” 如果, 她脸上的这双金眸根本就不是黄金之眸…… 那么，自己在过去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只是凭借窥见的命运碎片便叫做自欺欺人, 那么如果她连命运碎片都看不到呢？ 这又该叫做什么？自取灭亡？ 难以言喻的恐慌宛若潮水般漫上安吉尔心间, 但改变了自己一生的神明却近在眼前。 恩赐自己新生，给予自己力量, 赋予自己权柄的，她已经献上一生去信奉的神明就在眼前。 “神，请您亲手破除遥言，为您的信徒指引方向。” 信徒仿佛紧紧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向神明祈求真理的指引。 于是神明应验，亲自下凡，向人伸出了手。 但那只手，却来到了红发女孩眼前。 “没错，她们说的是对的。”高高在上的神明终于动了，祂亲自降临世间，缓缓走到了女孩面前，屈尊降贵向她伸出了手，半分都没有看向安吉尔，“没想到是你获得了真正的黄金之眸，倒也不枉我刚才的等待和布置。” 安吉尔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神明的所作所为已经回答了一切，但信徒却无法接受。 “什么叫做真正的黄金之眸，您刚才又有什么布置……” 见到红发女孩望向安吉尔，神明终于愿意开口解答一二。 “安吉尔，你以为，我刚才留出了那么多时间，让你将你的妹妹献祭给我，是为了什么？” 女孩猛然仰头，而神明已经先她一步，说出了答案，“当然是为了获得真正的黄金之眸。” “只有能看见命运之人，才有可能获得这个密宝，既然你失败了，那么你妹妹便是唯一可能获得秘宝的人选。” “在死亡威胁下，要么她激发潜能，获得秘宝；要么是她彻底失败，力量和潜能全部献祭给我。但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不是吗？” 神明并不愿意多开口解释，不再多看失魂落魄的安吉尔，神明继续向红发女孩发出邀约。 “加入我吧，我可以恩赐你成为我的信徒之一，替我散播福音。” “你不是一直很羡慕你的姐姐吗？你难道不恨那些欺辱你的精灵们吗？现在，一生中唯一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我可以让你取代安吉尔，从此以后，你可以获得她拥有的一切，将她，以及所有人对你的欺辱都报复回来。” 祂将失魂落魄的安吉尔提起来，就像几分钟前提起女孩一样，向她开口承诺。 “来吧，成为我的天使。” 无数圣光破开裂缝，应命降下，宛如蜂蜜般甜美，宛如琥珀般纯净，就在这些圣光辉映下，自战斗开始就没有停息的暴雨终于消散些许，外部依旧风雨摇摆，但此处却恬然安静，宛若摇篮。 红发女孩定定看着祂，神明的邀请就在眼前，好像只要自己答应，就可以一步登天。 “你布置了什么？”但女孩没有第一时间接受祂的邀请，而是将视线放回了安吉尔身上，向神明逼问，要求对方明说出答案，“安吉尔的黄金之眸，果然是假的？” “聪明，”神明欣赏地看着红发女孩，当望向安吉尔时，目光就只余下恨铁不成钢，“不得不说，你可比你的姐姐聪明的多啊，哪怕没有我的帮助，也获得了黄金之眸。” 安吉尔已经得到了答案，此刻只是望着自己信仰的神明，脸庞迷茫，内心天崩地裂。 “那你给她的金色眼眸，究竟是什么？”女孩不依不饶地逼问，不得真相誓不罢休，“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做。”出乎意料，神明只是轻轻摆手，“只是一个小实验而已。” “我一直想要寻找传说中的黄金之眸，而你们姐妹俩天生都拥有看破命运的能力，谁都有可能获得，但我等不及了，于是我遇到你姐姐时，不过是随手帮了点小忙，想看看能不能加速这个进程，”神明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加深了她瞳孔的颜色，让棕色变成金色，以及……” “让她的情绪更明显了而已。” “什么意思？” “一个实验而已，如果在相信自己获得黄金之眸的情况下，更加相信自己看到的每一个命运，那这种信念会不会吸引真正的黄金之眸呢？”神明笑着说道，仿佛安吉尔的一生只是个游戏。 “从始至终，她都可以看见命运，但当她的眼睛变成金色后，她能看到的更长更清晰的命运，只不过是受到她潜意识里的自信，以及愈发控制不住的仇恨影响而已，换句话说……” “她脑海中对精灵国度的恨意，希望它粉身碎骨的想法，混淆了她的判断，让她将自己因恨意臆想出的想象，一意孤行当成了即将成真的现实。” “但这种恨意一直存在，所以我从始至终做的，或许也只有一件事。”神明高傲地笑着，俯视着蝼蚁，“就是改变了她的发色眸色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改变。” “不！不可能，如果您赐给我的不是黄金之眸，如果我从始至终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臆想，那为什么大部分臆想都实现了？！这无法解答！除非我看到的就是命运本身！”安吉尔似乎又看见了一丝希望，近乎失控地大喊。 “当人被仇恨驱使时，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实现它。”神明笑着看向自己愚蠢的信徒，“而你所希望的一切，所看到的一切，不都被你自己亲手实现了吗？” “献祭灾星，毁灭精灵国度，亲自复仇，你所梦想的一切都实现了，不然，我又怎会降临？” 掠过安吉尔彻底失去血色的面孔，祂转身望向了红发女孩，“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希望你姐姐可以获得真正的黄金之眸的，不过可惜，她没有，但是，我发现了你。” “从我降临在此地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你，我看到了你身上无穷的潜力，甚至纵容你们姐妹交谈，而不是让你立刻被人祭，想看看绝境是否能激发你的潜力。现在看来，你果然超越了你的姐姐，获得了真正的黄金之眸。” 第75章 “那么来吧，加入我，和我一起，将这块罪恶之地彻底毁灭，或许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可以让你和安吉尔一样，摆脱这头红发……” “神明也会相信人类压迫同类的红发罪恶论吗？”女孩突然仰头询问。 高高在上的神明微不可察地呆愣一瞬，而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邀请。 “你是在怨我没有及时救赎你吗？我的天使。”神明对愚笨的信徒抱以最大的宽容，那张悲天悯人的脸是如此动人，仿佛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都蕴含其中，只要女孩点头，她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一切。 那张脸是如此的慈悲，和安吉尔昔日的神情是如此相像。 但安吉尔的面具后隐藏的是刻骨仇恨，那么神明这张面具背后，隐藏的又是什么呢？ “你会称呼遇到的每一个人为天使吗？” 神明完美的笑容僵硬在脸上，而被庞大神明捏在手心的安吉尔，则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又一个堪称是毁灭的打击赤裸裸来到了她的眼前。 “你对安吉尔也说个这句话吗？她的名字不会也是来源于此吧？”女孩的目光好像火炬一般，将安吉尔所有的侥幸，将神明全部的谎言都焚烧殆尽。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口中的天使，太过廉价。” “神明座下不缺天使，安吉尔，你只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到了另一个囚笼。”女孩没有理会神明，只是望向安吉尔。 “大祭司，你和我一样，从始至终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女孩轻轻说道。 既黄金之眸是虚假后，又一个重击落到了安吉尔身上，这个上一秒还地位尊贵的神明信徒，在仇恨了一生后才绝望发现，自己原以为的新生，从头到尾都是假象。 来自天空的圣光变得黯淡起来，磅礴雨势再次倾泻而下，安吉尔颓然仰头，这才发现乌云从未远去，那些带来破晓的圣光朦朦胧胧，仅仅只是短暂停留。 好冷啊，为什么会这么冷呢……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在街上独自淋雨的女孩，终归没有走出那个雨夜。 她从头到尾，都被所谓命运和神迹，玩弄于股掌之间。 “委屈说够了吧，别扭也闹够了吧，”高居云端的神明终于不耐烦了起来，那张脸上不再有慈悲的笑容，“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恩典，还不快识相来感谢神迹。” “是吗，”红发女孩笑道，冲高高在上的祂仰起了头，“可我作为精灵，信奉的是母树啊。” “大胆！”神明的脸色骤然改变，被戏耍的怒意爬上脸庞，但随着祂的怒意袭来的，却是无数母树盘踞的枝叶，以及隐藏在枝叶中闪烁金光的箭矢！ “让我看看所谓的神明究竟有多少生命力，”在女孩为所有人争取的时间中，塞西莉亚已然挣脱神威压迫，正凌然飞舞在空中，控制生命之弓万箭齐发，“能不能用你的生命力，真正复活母树！” 神器生命之弓，可以汲取目标生命力，转而供养精灵一族。 红发女孩见状，当即借助母树掩护逃脱，正当神明恼怒抵挡掠夺生命力的箭矢时，那道本该逃走的瘦小红影却再次出现！ 女孩没有跑！相反，她借着女王和母树的掩护，毫不犹豫冲到了祂面前，目标直指…… 安吉尔！ “我以为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结果你竟然愿意舍命救她？”祂语气诧异，但攻击却毫不手软，无数圣光从天空洒落，直接腐蚀无边剑雨，而只要红发女孩不小心碰到一丝，便会被瞬间腐蚀，尸骨全无！ 当拉拢的蛊惑被破除，这些看似灿烂的圣光也暴露出残忍的真实一面。 但奇迹般的是，纵使女孩躲闪身姿狼狈不堪，但她却次次都能躲开圣光，一路有惊无险杀到了安吉尔身边，而女孩脸上的黄金之眸，则正在连绵不断闪烁金光！ “能够看到命运的黄金之眸……”祂眼中的贪婪之色升起，“名副其实。” 红发女孩正是凭借黄金之眸，看到了命运的碎片，才可以完美预知圣光落下的轨迹。 “你，怎么还会回来救我？”安吉尔嘲讽地看着突破一切阻碍的女孩，气若游丝反问，“我们的关系，可没这么好。” 那么多年的厌弃，那么多年的冷漠，那么多年的血泪，从来都真正存在。 “不过，我把你当实验品，神明也把我当实验品……”安吉尔仰头看着祂狰狞的面孔，第一次觉得命运是如此公平，“也算我罪有应得……”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那你为什么当初又在行刑台留下密道？”女孩直视着安吉尔的眼睛反问。 此时此刻，两人的地位终于彻底扭转。安吉尔昔日金色的眼眸重新恢复成棕色，而女孩的黄金之眸则在闪烁碎金。 “一命抵一命，我们之间，就此恩断义绝。”女孩将安吉尔背到了肩膀上，不再看她。 “好啊，就此恩断义绝。”安吉尔低低笑出了声音，最后疲惫地闭上了眼。 从此以后，她们姐妹两人，桥归桥，路归路，无论恩怨，再无关联。 那么多年的互相折磨，终于可以就此结束。 她被仇恨控制了那么久，到现在终于觉得累了。 “如果……”安吉尔躺在女孩的背上，看着她狼狈躲避圣光的身影，下意识喃喃自语，“如果当初，你和我一起降生的话，会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当初她没有无动于衷，一意孤行进行实验的话，命运会有什么不同呢？ 如果，当初她没有相信眼前的神明，转而修炼自己，命运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安吉尔脸上的双眸已经褪去了光彩，重新变回最初的棕色，而在那双普普通通的眼眸中，隐约有亮光闪烁。 如果…… 只是可惜，命运没有如果。 “在千千万万的道路中，当时被仇恨裹挟的你只会做出那个选择，”女孩没有理会安吉尔的自怨自艾，只是冷酷回答，“这就是命运，被你亲手选择的命运。” “与其沉浸过去，还不如专注现在，”米洛踩着无数藤蔓飞奔而来，将短刀直指人祭仪式，“大祭司，这是你亲手布置的人祭仪式，想必你也知道如何废除仪式吧？” “我看你现在也不信奉那个玩意了，不如干脆帮我们一个小忙，我们帮你打回去怎么样？” “我们现在，要把那个怪物，”米洛冲天边的“神明”咧开笑意，“赶回去！” “一个只能通过人祭仪式召唤下来的东西，能是什么好玩意，”重伤未愈的萨罗踉跄起身，吐掉口中的鲜血，眼中不屑，“我看它那么想要黄金之眸，估计也没打什么好主意，呦，祂不会是想把黄金之眸的力量吸收了，好壮大自身吧？” “它都能吸掉那么多精灵的命了，再吸一个也无防。”塞西莉亚又一次万箭齐发，转头冲众人大喊，“不过，光凭我们的力量，似乎还不太够。” 塞西莉亚转头望向了远方的人祭仪式，所有被献祭的精灵们都无声无息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身为女王，塞西莉亚心中闪过一阵隐痛，但她还是张开了口。 “重伤的精灵们，难道你们要屈服于那个怪物吗？！” “你们的一生都自诩为高贵的精灵，却被傲慢自傲蒙蔽了双眼，肆无忌惮伤害同胞；被死亡恐惧蒙蔽了双眼，一意孤行献祭灾星；现在，你们难道也要被绝望蒙蔽双眼，再次屈从于所谓命运吗？！” “如果不愿意，那就给我站起来反抗！” 女王铿锵有力的声音隔着层层雨幕传来，却无比清晰传到每一个精灵耳中，此时此刻，所有精灵都躺在昔日嫌弃至极的泥地中，脸庞上早已遍布泪水。 为了复活母树，为了求得那一丝生机，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啊…… 如果他们迄今为止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那活下来的面目全非的他们，还是自己吗？ 为什么一切都会沦落到如今不死不休的局面呢…… 刺啦—— 无数条裂缝缓缓出现在所有精灵的面具上，这张自从索兰他们进入就一直佩戴的丑陋面具，这张在舞会上被视作珍宝的面具，这张被用来让庆典更加华丽盛大的面具，终于在精灵们最肮脏狼狈的时刻，破碎了。 无数碎片落在了地上，连带着自精灵国度起就诞生的偏见与恶意。 自诩为高贵优雅的精灵，终于为他们无理由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如今我们已经被投入人祭仪式，存活几率渺茫，但所有一切都是我们自取灭亡，我们难逃其咎。”一个精灵仰起了头，让滂沱大雨冲刷重见天日的容颜。 “我们不惧怕死亡，只是后悔拉无辜之人陷入泥潭，或许我们该死，但精灵国度不该因我们的错误而灭亡。” “女王陛下，请原谅臣民的愚蠢，但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 所有挣脱面具的精灵纷纷强撑起身体，他们的脸上都挂在泪水，但却在此刻一起仰头，向母树坚定张开了双手。 第76章 “我们愿意付出一切，强行终止人祭仪式！” 母树全身猛然一震，在狂风暴雨中，这颗自从所有精灵诞生起便存在的高大巨木，似乎一瞬间身形变得萎缩。 所有精灵转而望向了女王，脸上纷纷露出了释然的笑意，“还请陛下，能重新认回您的子民。” 精灵一族的女王，本该得到回应。 这是当初逼宫那日，精灵们对塞西莉亚的回答。 只是可惜，有些晚了。 “此生能够成为您的子民，是我们的荣幸。” 塞西莉亚猛然意识到什么，但想要奔去的身影却被怪物拦住。 最后的最后，在滂沱的暴雨夜，所有精灵都转身望向了红发女孩和安吉尔，看着女孩背着大祭司狂奔的身影，向姐妹两人做出了迟来的道歉。 “我们知道道歉弥补不了任何伤痕，但我们会用生命去弥补。” “对不起，我们错了……” 对不起。 在那个无法走出的雨夜，那个被困的人终于在雨夜得到了道歉。 但一切已晚。 第66章 也许实验还在继续，也是好事 人祭阵法在雨夜中运转, 隔着层层雨帘，随着无数精灵仰头起身，这些猩红光芒非但没有减弱, 反而闪烁出更加惹眼的红光。 在暗沉无光的雨夜中, 好像地狱之门。 “停下！”隔着磅礴大雨, 塞西莉亚的怒吼击穿一切传来, “我命令你们停下！大祭司会解开人祭仪式, 你们不用献上生命……” “没用的，”安吉尔虚弱躺在女孩的背后，嘲讽一笑, “这个人祭仪式我可是下了大力气。一旦开始，根本无法逆转, 除非玉石俱焚，连带着献祭之人一起彻底毁灭，才有几分终止的可能。” “无论是继续运转, 还是中途制止, 所有被投入人祭仪式的祭品，都会死, 没有第二个选择！” “当初他们不给我留活路, 那我也不会给他们留活路……” “面对这群贱货, 我怎么会留手哈哈哈……” 安吉尔控制不住开始狂笑, 哪怕是女孩, 也可以感受到对方全身控制不住的发抖，不过在凄切的雨幕中, 这本该肆意的笑却渐渐变得癫狂： “你们恶人做到了头, 知道必死无疑，才想要洗白求得原谅吗？怎么可能这么好！” “好人坏人全让你们一个人当, 你们难道以为自己很伟大吗？” “哇，哪怕献出自己的生命也要停止一切，你们不会觉得自己是世界救世主吧？让我猜猜，不会有几个记吃不记打的蠢货还感动的哭了吧？” “这群贱货，活着的时候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哪怕死了也要膈应我！” “好吧，你们想死，那就死吧，以为我会泪流满面，感动涕零，开始反思自己，对你们手下留情？” 安吉尔拼尽全力抬起头，隔着看不清的雨幕，冲所有躺在人祭阵法中的精灵怒目而视。 “笑话，我只会把你们的坟墓都烧成灰烬！我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丝凉意划过脸庞，安吉尔像是骂累了，将头无力地靠在女孩肩膀上，不再言语。 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再也分辨不清，安吉尔的狂笑只是突然停顿在原地，本以为可以释然的内心却突然感到一阵空虚，她突然茫然了，不知道未来要怎么继续生活。 恨吗？安吉尔抠心自问，肯定是恨的。 那群自以为是的贱货，仗着自己运气好，仗着自己狭隘而无知的嘴脸，就可以肆意欺辱天生红发的自己，从不愿意给她一丝好脸，那么现在，这群只知道参加庆典，最在乎自己正统精灵身份的蠢货，就活该死在他们最看不起的灾星手中，活该死在冰冷脏脏的人祭阵法中，不值得任何怜悯。 但承担恨意的对象突然消失了，安吉尔铺天盖地的恨意却再也找不到抒发点。 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几乎全部时日都是和这股恨意相依为命。她日日夜夜都谋划着，都幻想着，将来要如何报复这群愚蠢的精灵，但当自己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突然完成后，安吉尔反倒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为信奉的神明传播福音？可是就连所谓神迹，也不过是又一场骗局。 幸好今天是个雨天，安吉尔只能茫然地想。 所以无人能看清她在流泪。 红发女孩也茫然停留在原地，要去解救的对象选择自尽，要去解开的人祭仪式也随之玉石俱焚，眼前的泥泞雨路已经没有前进的必要。 她的全部恨意，不解和抱怨，也随着精灵们的死飘在了空中，若无所依。 只有塞西莉亚，远远遥望重新唤法出光芒的人祭阵法，呆滞在原地。随着精灵们的自尽，人祭阵法不再像启动时那样散发不详的猩红光芒，而是在母树枝叶近乎是怜惜的庇护下，柔和地散发出绿光。 母树的枝条徐徐垂落，这一次不像最初垂落下枯萎的枝条，而是落下和女王一样嫩绿的枝条。那些最初枯萎的枝条都降解在雨夜中，成为了母树的养料，掩映在无情的人祭阵法中。 一切都很安详，就像所有精灵诞生时那样。 被放在人祭阵法中的冠冕随着升起，母树的枝叶托起它，就好像她的子民还在，将这顶冠冕温和地戴到了塞西莉亚头上。 一如往日的加冕，女王在子民的见证下，佩戴起这副冠冕，承诺要永远保护她的子民。 但她的子民刚刚回来，却又全部消失了，无法挽回。 “啊——”狰狞的嘶吼突然传来，所有人抬头望去，只看到随着人祭阵法的终止，高举云端的怪物身形开始模糊起来，失去了祂所依赖的降临媒介，去了替祂抵挡一切排斥的阵法，祂的脆弱终于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第一次降临借了安吉尔的身体，第二次降临借了人祭阵法的力量，看来有什么限制存在，让你你根本没办法亲身降临世间。”米洛冲怪物高高扬起了短刀，“你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 “怪物，你根本就并非无法战胜！” “短视的人类！你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强大！”怪物扭曲嘶吼，“只有效忠于我，才可以获得永恒！才可以获得永恒的恩典！” “去死！精灵族认为，生命的真谛在于轮回！”无穷的怒火升起，塞西莉亚带着子民消逝的怒火，再度拉起了生命之弓，璀璨金光在箭矢尖端凝聚，来自生命的力量汇聚在此处，“从来都没有永恒的庆典，没有永恒的生命，更没有永恒的存在！一切都只有顺应自然的轮回！” “混蛋，为我的子民偿命！” “去死吧！” 无数剑雨射向怪物，却仿佛凭空穿过空气，直接落在了后方草地上，塞西莉亚先前瞄准的怪物身影已经变得虚幻，似乎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毫发无伤。 “愚蠢！我怎么可能被蝼蚁所伤！”无穷的恶意从祂眼中浮现，祂扬起已经逐渐变透明的手臂，“哪怕我失去了降临媒介，也照样可以杀了你们！” 轰鸣雷声在暴雨夜响起，无数圣光夹着爆裂雷电从天而降，来自怪物的最后一击满是神明被蝼蚁挑衅的愤怒，势不可挡地向所有人劈下！ “为你们的不敬和愚蠢忏悔吧！” 庞大的力量冲击袭来，塞西莉亚刚刚射出箭矢，没有时间补充；女孩和安吉尔已经彻底脱力，茫然站在原地；萨罗傀儡丝尽断，重伤未愈；只有米洛用力握紧短刀，义无反顾挡在众人身前。 “自从当了传教大主教后，就一直呆在神殿诵读经文，好久没打的这么爽了，”米洛无所谓笑笑，“小时候读过的童话里，骑士总会挡在最前面庇护终生……”“ 死前能当一回骑士，圆一回小时候的梦，也算值了。” 轰鸣雷声不断逼近，就在众人视死如归，打算全力一搏之际，被忽视许久的母树却突然生长出繁茂枝叶，半边死气沉沉，半边却枝繁叶茂，就在这最后萌发的嫩芽中，母树绽放出了最后的光辉。 无数柔和荧光从母树亮起，所有人都看到，这些荧光来自母树尚未枯萎的半边嫩绿枝叶，它们在此刻闪烁，带着生命诞生之初的力量，就像庇护昔日沉睡在花苞中的婴孩那般，温和地庇护在众人身前，替众人牢牢挡住了雷击。 母树，带着恍若创世一般温和却强大的力量，再度为她的儿女抵挡一切伤害。 而被包围在层层森绿荧光间的，则是一顶用嫩绿枝叶组成的冠冕。 不，说它是冠冕甚至都太过夸张，因为这只是用几根嫩绿枝叶围成的圆圈，和塞西莉亚继任女王的华丽冠冕比起来，它没有价值不菲的宝石，没有晶莹剔透的翡翠，没有五彩缤纷的鸟羽，就像是孩童随手编织后就仍在一旁的玩具，未免太过朴素。 但在这么一个朴素的圈环之上，却顶着仿佛要灭绝一切雷光，徐徐盛开出一朵花蕊。 这是一顶花环。 第77章 但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会忽视眼前力挽狂澜的花环。 因为这是属于生命的力量，就像生命诞生伊始，第一朵绽放的小花。 “这是……”米洛被它的美震撼，不可置信开口询问，而哪怕没有见过它，塞西莉亚也已经认出，郑重回答： “这是属于精灵一族，足以和生命之弓并列的神器——” “传说中的，精灵冠冕。” 它看似不动声色，却永恒庇护。 就像母树一样。 传说中的精灵冠冕不可思议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而随着它的现身，母树仅剩的半边嫩绿枝叶却开始枯萎，就好像最后的力量被彻底抽空，就此死寂，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却出现在雷击前，将众人牢牢保护在身后。 恐怖的雷击携带着神明被凡人挑衅的暴怒，势不可挡地倾泄下来，但在精灵冠冕的庇护下，众人眼前看似孱弱的屏障却纹丝不动，无边威慑被它轻而易举抵挡下来，被它庇护的众人没有任何恐惧，甚至感受到有枝叶在轻柔抚摸。 就好像母亲的爱抚。 “母树，是您吗？”塞西莉亚转瞬便湿了眼眶，“您还心系您的儿女，但为什么您会开始枯萎？是我们的傲慢触怒了您吗？您的子女恳求您，请不要抛弃我们……” 塞西莉亚只感觉枝条变得更加柔和，就在她的无边眷恋与不舍中，所有的安慰和抚摸还是随着雷击而缓缓消逝，所谓暴怒的神明也只余下一个虚影，那个怪物失去了承载它的阵法，在给出最后一击后，尽管恼怒不已，但不可避免离开了此方世界。 众人眼前余下的，就只有一颗彻底枯萎的巨树，以及传说中的精灵冠冕。 雷声逐渐远去，一缕晨曦洒落，这个可怕的夜晚终于终止在此刻，滂沱大雨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打败了那个怪物？”萨罗警惕询问，他龇牙咧嘴捂着伤口，那双眼却控制不住望向了精灵冠冕，“那个……” “大战刚刚结束，我劝你暂时别动歪心思，”米洛小心翼翼擦拭着心爱的短刀，警告萨罗，“那个怪物所借助的阵法失效了，估计只是暂时退走了，谁知道它下次会借什么卷土重来，你敢添乱的话……”米洛冲萨罗亮出凌厉刀锋，这把刀刚刚见过血，此刻十分慑人。 萨罗立刻乖巧闭嘴，不敢再打什么歪心思。 米洛转头冲塞西莉亚询问，“既然一切都结束了，那我们休息一下，然后去找索……” 意识到自己差点穿帮，米洛紧急改口，“去找布伦丹汇合？” “我想先安葬我的子民。”塞西莉亚没有附和米洛，只是疲惫走向先前的人祭仪式，这位昔日高大的女王似乎变得沧桑了许多，皱纹不知不觉间爬上了她年轻的脸庞，“我要把他们安葬在母树下……” 每一个精灵都诞生于母树，也死亡于母树，这便是精灵一族最为信奉的自然轮回。 塞西莉亚想带他们落叶归根。 “陛下，可是母树已经枯萎了……”女孩茫然望向再无一丝生机的母树，刚刚获得的黄金之眸也陷入了惶恐。 “就算母树枯萎了，也是母树，”塞西莉亚向女孩笑了笑，可女孩却觉得女王的笑容第一次那么苍白，“我知道你对他们有怨，没关系，我来安葬他们，你不用违心来帮忙，去好好休息吧。”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可说的，哪怕他们已经死去，也终归无法抚平所有的伤口。” “不是所有的错误，只要凶手弥补了，就该得到原谅。” “说的真好，所以他们该死，活该去死。”安吉尔踉踉跄跄从女孩背上挣脱下来，头发凌乱，那双不再闪烁碎金的眼中满是讥讽笑意，安吉尔甚至稀稀拉拉鼓起了掌，“死的好！” 所有人都无声地看着安吉尔，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 这位一心要复仇的大祭司，拼尽全力拉着所有凶手死于雨夜。 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所有人都不知道要如何评价她。 不过安吉尔也不需要无关之人的理解。 她只要报仇。 “我一生的心愿就是让这个肮脏的精灵国度彻底覆灭，让那群贱货得到属于他们最好的结局，这就是最终的净化，”安吉尔向塞西莉亚和女孩笑了笑，“现在，最后活着的精灵就剩你们两个，甚至就连母树都嫌恶你们的罪恶和肮脏，彻底枯萎，不再复苏，精灵国度也算名存实亡了。” “虽然神明也抛弃了我，但我的愿望还是实现了。” “哈哈哈，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竟然死的比红发灾星还早哈哈哈……”安吉尔笑着笑着，声音从癫狂逐渐恢复为平静，最后化为寂灭，“没了，全都没了。” “你开不开心，妹妹？不用顾忌陛下，我知道你内心深处，肯定和我一样开心……”安吉尔突然扑向女孩，用双手紧紧控制住她，整张脸死死贴在女孩眼前，“我问你，开不开心？看到那群人都死光了，开不开心？看到我这么惨，你开不开心？” “够了，安吉尔！”塞西莉亚终于看不下去，直接把发狂的安吉尔甩开，“你还不满意吗？” “陛下，请不要把我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只是短短一瞬，安吉尔便恢复了平静，“您也不用再装着你的女王气度，我了解您，哪怕那群蠢货再蠢，您也放不下属于女王的责任，精灵国度的覆灭，您比任何人都伤心，您也肯定恨死了我。” “你们两个人，我也分不清究竟谁恨我多一点，但都不重要了。”安吉尔缓缓转动脖子，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刚好，我也不想看见你们了，更不想顶着精灵的身份继续活着。” 那一刻，安吉尔似乎又变回了昔日高高在上的大祭司，她再度露出了那种悲天悯人的面容，但这一次不是对着她怨恨的精灵，而是只对着她自己。 “等等，你要干什么，你刚才说活着的精灵就剩两个，你是什么意思……”塞西莉亚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连女孩都猛然扬起了头，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安吉尔的身体逐渐开始扭曲，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吞噬了她，让她不再属于这个世界。点点荧光从她身体升起，随之破碎在空气中。 她的身体撑不住了。 “安吉尔！”塞西莉亚下意识去扶她，却被对方毫不犹豫避开，“你究竟要干什么！” “不用扶我！不要向弱者一样对待我！”安吉尔猛然退后一步，“先是以自己身体成为神明容器，又是准备人祭阵法，我的身体早就超过了负荷，甚至现在还能站着同你们说话，已经是奇迹了。” “先前还以为所谓的神明会救下我，就像当初那个雨夜一样，再次给予我新生，”安吉尔向天空迅速瞥了一眼，一丝苦笑迅速掠过，但最后留在脸上的只有心如死灰的平静，“但现在看来，也不需要了。” “陛下，我的身体会直接湮灭成尘，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您不用把我安葬在母树下，我也根本不稀罕，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一切，亲手谋划了一切，亲手报复所有欺凌过我的畜生，亲手覆灭了精灵国度……” “最后得到这个结局，我不后悔。” “啧，这下就只剩下你们两个精灵了，”安吉尔说到此处，眼眸中闪过看不清的复杂心绪，“精灵族离彻底灭绝又近一步，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不再看一脸复杂的女王，安吉尔的目光最后放到了红发女孩身上，细细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妹妹，她无所谓的面容终于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但最后又转变为释然。 “你还是选择顶着这头红发啊……” 女孩直视着眼前名义上的姐姐，昂首挺胸向她抬起了红发。 “不过现在我也是顶着这头红发了，废了那么多功夫，最后还是回到了最初啊……”安吉尔随手挑起自己的一丝红发，神情复杂。 随着神明亲口说出真相，掩人耳目的法术也随之消逝，安吉尔的金眸消失，而那头引来谩骂的罪恶红发，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不过现在该改口了。 从来没有天生罪恶的红发。 一切只不过是自带颜色的偏见，这些偏见诞生之初就带着血腥的猩红，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罪恶，注定要将一切无辜之物沾染成不详猩红。 “我还没仔细看过它呢，这样看还挺漂亮的……”安吉尔缓缓放下了自己的红发，平静看着自己的妹妹，似乎还想再说一句话，但最终还是被她咽下。 对她的一生都无动于衷，难不成你也要学那群蠢货，在最后关头来个温情攻势，想要扭转印象？ 才不。 安吉尔只是格外平静地看着女孩，看着她头顶的天生红发。 “也许实验还在继续，只不过，这次我等不到结果了……” 曾经的她很好奇，如果没有神迹降临，一头红发，天生能看见命运的她，究竟会活成什么样子。 第78章 现在看来，那场实验从来都没有结束，也算是一件好事。 随着最后这句话，安吉尔彻底消逝在空气中。 精灵族第一个天生红发者，最后一任大祭司，精灵国度覆灭的策划者和执行者，在亲手送走了全部仇人后，终于结束了她仇恨的一生。 呜—— 原野上有风吹来，刮过枝叶凋零的母树，发生嘶哑风声。 宛如哀悼。 第67章 请恕我姗姗来迟 “一切都安葬好了吗？”米洛拍掉粘在手上的泥, 向塞西莉亚低声询问。 “都埋好了。”塞西莉亚缓缓站起，眼前的坑中埋葬了精灵国度全部的子民，连带着她破碎的心一起, 就此沉眠在母树下。 一切彻底终结, 安吉尔终于带着所有曾经欺辱自己的精灵, 连带着无穷无尽的怨恨一起, 彻底埋葬于地下。 塞西莉亚尊重了安吉尔最后的遗愿, 没有将她和母树葬在一起。事实上，安吉尔的身体早就化为无数尘埃，也根本无法掩埋, 不过塞西莉亚旧地立了个简陋的衣冠冢，就当是她的坟墓了。这块坟墓和母树遥遥相距, 即使最后，她信奉的神明也背叛了她，她也始终不承认自己作为精灵的身份。 那段过去终归太过痛苦, 谁都不可能彻底遗忘。 只不过…… “安吉尔, ”塞西莉亚顿了顿，又临时改口, “大祭司, 也不对……” 那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自己作为精灵的身份, 称呼她为大祭司显然不合适；但安吉尔这个名字, 也只是那个怪物随便给出的敷衍, 毫无真心可言，塞西莉亚觉得, 那个人应该也不想继续顶着这个名字活在记忆中。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印象中怨恨的女孩，那个在雨夜中苦苦等待的女孩, 最终还是没有等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名字。 结果现在，让塞西莉亚想要怀念她都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塞西莉亚始终对自己这个昔日的好友态度复杂，一方面痛恨她走入歧路，带着所有精灵和她一起玉石俱焚，让自己曾发誓一生要守护的精灵国度就此消失。既然对方犯下如此滔天罪孽，作为庇护国度的女王本该痛恨她，但另一方面，对方却又是因为精灵的罪孽和傲慢就此走入绝境，自己身为女王，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自己也难逃其咎…… 好像所有人都错了，好像所有人都该死，塞西莉亚困在这个轮回中，似乎永远都找不到走出的道路。 于是徒留塞西莉亚一人在尘世，看着所有逝去之人远行的背影，独自伤悲。 “陛下，不要难过。”红发女孩见状，小步走上前，安慰状地拉着女王的手。女孩和安吉尔一样，对精灵国度没什么深刻的感情，自然做不到和塞西莉亚感同身受，她只是单纯觉得，曾经保护自己的女王是好人，她不想好人伤心。 塞西莉亚捧着精灵冠冕，看着女孩澄澈的黄金之眸，好像看到了精灵国度未来的希望。 最起码，还有幸存者，精灵族还没有彻底灭绝。 塞西莉亚向女孩缓缓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而后踱步走向母树。 “陛下？” “我想试试，母树能不能重新复活，哪怕只是恢复到先前只有一半繁茂的时候……”塞西莉亚想要将精灵冠冕重新塞回去，“原来传说中的精灵冠冕是被封禁在母树里，恐怕在漫长的时空中，精灵冠冕已经成为母树的力量源泉之一……” “刚才为了保护我们，精灵冠冕强行脱离了母树，那么如果我把精灵冠冕还回去，母树是不是可以恢复大半……” 精灵一族诞生于母树，也消亡于母树。每一个从母树的花苞中发出第一声哭嚎的精灵，最终都会在母树的根系中陷入永恒的安宁，这是精灵族信奉的生命的真谛：轮回。 生命之弓的理念就来自于此。 只要母树能够复活，即使现在精灵几乎灭绝，但终归会用重现的那一天。 或许这一代的精灵全部身负罪孽，血债累累，根本分不清谁对谁错，但这一代的错误不应该连累到下一代，作为女王，塞西莉亚想要行使自己的职责，拼尽最后一丝力量也要复活母树。 她要留下精灵国度最后的希望。 可惜，不管塞西莉亚如何努力，精灵冠冕始终都安静呆在她的手中，丝毫没有回到母树的迹象，而母树也始终维持她彻底枯萎的原貌，毫无动静。 塞西莉亚颓然地松开了手，就连头顶失而复得的加冕皇冠都不复闪耀。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母树，最开始为什么您会枯萎呢……”塞西莉亚将额头虔诚倚靠在母树上，象征希望和生机的绿眸一片枯败，“您是看到了我们的恶行，于是对我们彻底失望了吗……” 一只手轻盈放在塞西莉亚肩膀上，米洛安慰的声音随之响起，“这不是你的错。” “事已至此，我们已经耗尽了全部办法，与其呆在原地，还不如去找索，布伦丹汇合，”米洛意识到错误，匆忙改口，有些局促地笑笑，“不过我本来还以为他能带着圣裁之剑赶回来，结果根本就没用上，反而我们出了最多的力，打跑了怪物……” “但圣裁之剑作为神器之一，没准还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妙用，可以复活母树呢！” “嗯，走吧。”塞西莉亚向米洛强行笑了笑，本想转身便走，但红发女孩却猛然停住了脚步，那双澄澈的黄金之眸不可置信盯着眼前已经枯萎的母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怎么了？”米洛担心询问，却只见女孩痛苦捂住了她的眼眸。 “我的眼睛，好像被污染了……” “有什么存在，好像附在了母树上，祂污染了一切……” “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下一秒，随着女孩的呢喃，异况突生！ 自昨晚那场大战后，滂沱大雨本随着怪物暂时退却，但阴云却久久未散，而现在，待众人埋葬好精灵后，迟来的阳光终于慷慨洒落。 但却没有带来温暖和希望。 一道巨大无比的裂缝瞬间割裂了天穹，但众人期盼的光明并没有降临，紧接着洒落的却是令众人眼熟无比，也厌恶无比的…… 圣光。 这道庞大无比的圣光像当初献祭灾星，像昨晚的召唤仪式一样，再次携带着不详的神威，降临世间。 并且，这道庞大的圣光还格外精准地落在了母树上，但母树却没有像上次献祭灾星时重获新生。 这一次，似乎有什么脏脏的东西，隐藏在金色圣光之中，堂而皇之附身在了母树身上。 熟悉的威压骤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这道神威去而复返，携带着比前两次降临强大数倍的力量，存在感强烈地寄生在了精灵族的信仰之上。 众人不可置信仰头望去，只见中央那颗顶天立地的巨木开始发生异变。它原先的枝条已经全部枯萎，但却仍然呈现出庇护的怀抱状，似乎会永恒庇护它的子女。但现在，那些枯萎的枝条开始泛起金色的光点，但焦黑的枝干并没有起死回生，而是形状开始发生扭曲，它们从最开始枝条向下垂落的怀抱状，逐渐扭曲为枝条向上的众星拱月状，似乎在向一个未知的存在行礼致敬。 而原先对子民永恒庇护的枝条，也开始向所有人露出狰狞的尖刺。 母树，被扭曲了。 塞西莉亚的脸色瞬间变了，从意外，不可置信，最后转变为暴怒！ “你敢！” 随着塞西莉亚的怒吼，这道来自天穹的圣光变得越发庞大，最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枯萎的母树上方显现，得意洋洋出现在被枝条拱卫的中心。 这一次，就连精灵族的母树都向祂俯首称臣。 “好久不见，”那个怪物恶心地笑着，而后故作恍然大悟，“哦不对，是刚刚才见。” “怎么样，你们想我吗？” “本座回来了，甚至降临到了你们的母树上，欸，那你们说，我现在算不算是精灵一族的母树呢？” “胆敢亵渎母树，”塞西莉亚的瞳孔控制不住睁大，已经失去一切的女王毫不犹豫握紧了生命之弓，冲天的怒气汇集到箭矢上，准备给予眼前的仇敌致命一击，“给我立马滚下来！” “哎呦，生什么气嘛，女王陛下，”那个怪物甚至故意抬起了手，随着祂的动作，母树原本枯萎的枝条也随之抬来，向众人张牙舞爪示威，“你的箭矢，可别一不小心误伤了你们的母树哦。” “啊，我差点忘了，”祂堪称恶劣地张开了笑脸，“精灵一族也就剩你们两个人了！你根本就算不上女王了呢，塞西莉亚。” 塞西莉亚的胸口被气的剧烈喘息起来，而米洛则猛然意识到了一个核心问题。 “为什么你可以附身到母树上？” 虽然母树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她们彻底枯萎，但作为接受精灵族数千年供奉的母树，即使已经枯萎，也根本容不得眼前这个怪物放肆！ 第79章 先前这个怪物每次降临，似乎都会受限于什么，必然会挑选一个媒介中转。第一次是安吉尔的身体，第二次则是人祭阵法，第三次怎么可能会毫无顾忌直接降临，甚至还明目张胆附身到母树上…… 甚至，距离第二次降临才过去不久，这个怪物几乎没有任何休整时间，就立刻再次降临…… 难不成…… 一个糟糕的答案出现在所有人脑海。 那个他们不知道，但确实存在的限制，失效了。 “哈哈哈没错，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怪物见到众人骤然变苍白的脸，得意洋洋大笑了起来，“看来你们都猜到了？” “没错，所有的限制，都在一瞬间失效了。”祂终于放肆大笑起来。 “最开始，阻碍我降临的只有这个讨厌的母树，”祂说到这里，厌恶地看了眼自己附身的母树，“但没关系，虽然麻烦了点，但加上我埋在精灵国度的钉子，我是可以逐渐渗透你们，让这颗讨厌的木头彻底枯萎，而我失去了这个限制，我彻底吞噬精灵国度，让它成为滋养我的养料。” “精灵一族自诩为高贵典雅的族群，但居然将全部信仰都放在这颗木头上，简直是暴殄天物，身为仁慈的神明，我怎么会让精灵一族遗漏掉恩泽呢？” “只要我每日坚持污染母树，再和安吉尔里应外合，一定可以让母树枯萎，顺利扭转你们的信仰，然后我会亲身降临，让精灵族和我彻底融为一体……” 祂畅想到这里，控制不住露出向往的神情，但下一秒，那张脸瞬间咬牙切齿起来。 “但是，有一天，我的力量竟然受到了第二重限制，那柄讨厌的剑……”祂终于彻底皱起了眉头，“这柄剑，竟然给我的压迫感比你们所谓的母树还要强……” “我所有的力量几乎都被这两个东西彻底封印，根本无法亲身降临，于是只能看着我的信徒每日为我前后奔走，试图翘掉其中一个限制，让我的力量可以渗透进来……”祂想到这里，语气总算喜悦起来，“虽然安吉尔愚蠢至极，最后也没有获得黄金之眸，但她办事还是很得力的，她总算为我找到了一个点，一个可以撬动一切的点！” “那个点就是，你！灾星……”祂缓缓抬起手指，放肆的狞笑对准了瘦小的红发女孩。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可能渗透进精灵国度，你们的母树也根本不会枯萎，精灵国度也根本就不可能毁灭，他们说你是灾星，其实也没有冤枉你……” “身为最薄弱的那一点，你的灾星之名也算名副其实……” “玩弄字眼！”塞西莉亚冷冷训斥回去，“照你所说，母树是你污染枯萎的，精灵国度是你激发矛盾灭亡的，现在甚至还要把一切罪孽都推到一个无辜孩童上！” “不不不，这你可就冤枉我了，”祂扬起母树枯萎的枝条，让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虽然我的目标就是渗透精灵国度，让这颗讨人厌的东西枯萎，但这还真不是我的功劳，或者说，一大半都和我无关。” “强词夺理！”塞西莉亚已经再度拉开了生命之弓，一个字都不想多听，一心只想和这个怪物同归于尽。 “真正让你们亲爱的母树枯萎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们自己吗？我亲爱的女王陛下。”盘踞在枯萎母树上的怪物，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向众人露出狰狞的嘴脸，“真正让一切无法挽回的，可都是你们这群自诩高贵的精灵啊……” “怎么可能……”米洛和萨罗同时深吸一口气，“信口雌黄！精灵族怎么可能会亲手害死母树！” “很遗憾，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你们的助力，所以我才可以这么顺利地渗透进来，我从始至终唯一做的，顶多就是加速它的枯萎罢了，”祂缓缓起身，随着祂的动作，母树巍峨的身躯也随之一震，地层震动的声音随之响起，众人只看到眼前的土地开始翻涌，母树掩埋在土地之下庞杂繁复的根系，终于在此刻展露在阳光下。 和母树一样，这些根系也已经彻底枯萎，但不同的是，哪怕母树的枝叶枯萎，但依旧保留了最初的形状，但这些深埋地下不见天日的根系，则是变得越来越脆弱，最后在土地中化为灰烬。 母树的根系何其庞大，这些繁复的根系从母树开始，历经数万年将自己蔓延到整个精灵国度的地底，这些坚固的根系紧紧支撑着精灵国度，宛若地基。 而这些根系一旦枯萎消失，最先动摇的就是…… “地震！”米洛的脑海闪过一道白光，“在那个音乐厅……” “怪不得前段时间地震连连，原来母树根系早已枯萎……”塞西莉亚不可置信握紧手下的泥土，“那时候母树也只有部分枝叶枯黄，但原来危机早已开始，只是我们从没发觉……” “你们精灵一族所谓的真谛，是叫什么自然的轮回吧，”祂看着脚下的人，脸上真情实感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一死一生，是叫轮回，但你们应该不知道，你们所谓的母树，也正是依靠这轮回活着的吧。” “什么意思？” “你们的母树每孕育出一个精灵，便会有一个精灵葬入母树，为它补充能量，虽然具体数量无法控制，但数千年来，这个轮回等式还是成立的，但是有一天，你们精灵国度里出现了一个万人厌恶的灾星，那事情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幸灾乐祸的笑浮现在怪物的脸上，其中的讥讽越来越明显，近乎是嘲笑。 “你们每天都想着献祭灾星，保全自己，但灾星被献祭了一次又一次，由献祭灾星产生的力量都进入了母树，但这股力量是驳杂的，是不纯净的，更是污染的，”祂倚靠在母树枯萎的枝条上，慢条斯理说道，“更更重要的是，这些献祭灾星产生的力量，已经打破了你们母树的轮回平衡。” “那个等式被打破了，那你们猜猜，会有什么有趣事情发生呢？” 塞西莉亚的脸彻底失去血色，而红发女孩也想到了结果，“母树内部的能量循环先是被污染，又是被打破，所以外化到表面，就是……” “母树开始枯萎。”女孩的声音和怪物的声音在此刻重叠。 “他们惧怕母树的枯萎，所以就想献祭灾星，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越献祭灾星，母树枯萎的反而越厉害……”女孩稚嫩的声音在塞西莉亚耳边响起，恍若魔咒。 “而我只要在献祭灾星仪式上施个障眼法，让他们以为献祭灾星有效，精灵就会越发癫狂，反而越会把你们的母树送上绝路，这是一个无解的循环。”祂看向塞西莉亚的眼中，最后竟然带上了一丝怜悯，“再加上最后的人祭阵法，就连最后的底牌精灵冠冕都拿出来了，你们的母树彻底枯萎，不是很正常吗？” “自作自受，自食恶果。”祂被母树拱卫在中心，下达了裁决。 “自作孽，不可活。”祂高高扬起了手，“你信不信，哪怕没有我的干涉，精灵国度也会注定灭亡？我的天使安吉尔，可是在生前看到了精灵国度的命运。” “如果没有我的干涉，在另一个时空，那群精灵在献祭在灾星后，还会陷入纠纷。只不过这一回他们在意的不是红发，而是翅膀的纹路，眼眸的颜色，甚至是鼻子的位置，最后还是会献祭异于常人者，母树还是会枯萎，精灵国度还是会注定灭亡。” “女孩，你应该看见过吧，这个注定灭亡的命运，不过看样子，你没忍心告诉你的女王陛下啊。” 女孩站在原地，无声认同祂所说的一切。 “如此罪孽的种族，沦落到如此下场，这是你们应得的。”阐述完真相后，祂终于扬起了手臂，母树枯萎的枝条迅速蔓延，盘踞了目之所及的一切天空，恍若世界末日。 “为你们的罪孽忏悔吧。”祂轻声说道。 米洛和萨罗早已察觉不对，但却被这些枯萎枝条死死束缚，动弹不得；女孩已经极度疲惫，彻底放弃了抵抗；塞西莉亚则不知不觉松开了生命之弓，无力跌落在地，那双一向凌厉的眼在此刻失去了光彩，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迷茫。 自己本该庇护的子民，是母树枯萎的元凶…… 自己昔日的保护，甚至还成了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现在精灵国度早就灭亡，就连母树都抛弃了你们，你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低声蛊惑。 “自刎谢罪吧，保留属于精灵族最后的尊严。” 塞西莉亚缓缓拿起了生命之弓，将锋利的箭矢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没错，就是这样，用你的鲜血，为母树赔罪……” 生命之弓开始剧烈颤抖，但一切都被塞西莉亚强行压下，女王的脸苍白如纸，彻底失去了一切支撑。 生命的光芒即将在此刻消逝，就在祂已经迫不及待，贪婪的笑容已经蔓延开来，准备彻底吞噬属于精灵女王的力量时，一道清悦剑鸣骤然从远方响起，恍若洪钟。 第80章 塞西莉亚呆滞在原地，那双被蛊惑的眸子闪现过一丝清明，而祂则脸色大变！ “说够了吗？”一道清扬男声从近处传来，黑色短发拂过眼帘，那双幽深绿眸镶嵌其中，迸发出夺目的光彩。 但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个青年手中的宝剑。 双生花的纹饰蔓延其上，造型古朴，剑柄处只镶嵌着一颗深绿宝石，低调华丽。比起造型夸张至极的深渊魔杖，传说中的圣裁之剑看起来格外庄严厚重。 “诸位，久等了。” 而这柄宝剑的主人索兰，则将圣裁之剑对准了那个怪物。 “请恕我姗姗来迟。” 第68章 【请严肃对待，不要调戏考官！】 剑鸣铿锵, 怪物所有的幻象全部被圣裁之剑打破，恢复原貌。 塞西莉亚茫然的双眼逐渐恢复清明，就连束缚米洛和萨罗的枝条也随之后退, 红发女孩缓缓抬头, 看着黑发绿眸之人姗姗来迟。 “怪不得, 我受到的限制突然全部消失了。”看到圣裁之剑, 祂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 “这颗讨人厌的木头彻底枯萎，第一重限制就此消失；而你从边境拿走了圣裁之剑，所以第二重限制也随之消失。” “布伦丹, 我最疼爱的圣子，你现在是在干什么？要忤逆将你托举到此处的神明吗？！”说到最后, 祂的语气骤然加重，好像是被背叛一样，怒气冲冲。 “你还真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索兰闻言, 只是轻巧甩了个剑花。不得不说，比起代表至高权柄的魔杖, 索兰还是更用得惯从小到大就一直训练的利剑, “总是装成悲天悯人的神明, 坑蒙拐骗。” “脸皮还其厚无比, 哪怕已经被戳穿, 还可以继续演下去。” 索兰没有多看那个怪物一眼，而是将目光放到眼前的宝剑上, 透过剑柄上的那颗幽绿宝石, 他好像在和这柄宝剑对视。 寻找圣裁之剑的旅途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索兰只是追随内心的感应，来到了边境一处罕有人迹的地点。 此处明明格外荒芜，就连坚韧的枫树都专门绕开这里扎根，但索兰却感觉到一股内心的安宁。 因为他知道，这里有自己要找的东西。 “还请前辈恕罪，为了对抗怪物，我不得不拿走圣裁之剑。” 索兰话尽行礼，一柄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宝剑虚影随之浮现空中，双生花纹饰沿着箭身盛放，而一颗幽绿宝石好像眼眸一般镶嵌其上，代替这柄神器审判来者。 索兰看着这枚宝石，只感觉自己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下一秒，仿佛有水波凭空荡起，一股微风轻柔拂过索兰的脸庞，他自幼生活的边境小镇转眼就出现眼前。 五月花镇上满是花农，只不过时间似乎有些久远，集市还没有现在那么繁忙，但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于是人流不停穿梭交叉，就在永不止息的人流中，索兰则看到了自己父母的身影。 他们两人似乎是刚刚来到此地，一路风尘仆仆，莉莉甚至没有时间去打理自己的黑发，而是任由它乱成一个鸟窝，满脸不耐烦，“那个能量异常之地究竟在哪儿？” “慢慢找吧，反正神殿新教皇米修即位，野心实力皆备，上位短短几年便发动战争，铲除异己，现在战争结束，哪怕是边境也重回和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邦从小摊买来一顶草帽，将它温柔戴在莉莉头上，“反正你我二人在世界边缘呆了那么久，现在一切暂时平稳，将此行当作一次蜜月也可。” “无论如何，肯定是委屈不了我们的魔王陛下，伟大的莉莉安娜。” “呦，骨头你怎么嘴那么甜？过来，让我亲亲……” 以为他们要谈论绝密消息，所以特地凑近偷听的索兰：…… 他就不该对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抱有任何幻象！ 出来办事都还想趁机约会度蜜月！看看看看！这未来不靠谱的丧双亲式育儿模式早在现在就有所端倪！ 索兰都快被他们气死了，那两人还在腻腻歪歪，莉莉就像个土匪一样，用一根手指就轻易挑起一张小白脸，不怀好意靠近，却偏偏不肯触碰邦的脸庞，只用气音在他耳边轻喘，“呦？这谁家的小白脸啊？怎么这么乖就和我一起私奔了？” “神殿可真是一如既往的废物，连大名鼎鼎的勇者无垢都乖乖跟着我跑了。来，看着本座的眼睛，你是不是自愿和我私奔的，嗯？” 邦则脸色微红，他格外紧张地单手揽住莉莉的腰，另一只手虚虚握住莉莉的手指，双眼一刻不停地四处巡视，就怕有人发现两人在明目张胆偷情，“我，我是自愿的……” “这话本座听着可不像自愿的啊，你怎么不敢抬头看本座？嗯？”莉莉就喜欢他这副单纯样，对方越紧张她就越兴奋，她仿佛受到鼓励一般，越发逼近对方，湿润的气流已经碰到了对方的鼻子，暧昧不已，“大声说？” “我，我爱你！”邦被逼的受不了了，直接抱住莉莉，将头埋在对方脖颈处闷吼，然后立刻做贼心虚般四处探头，“我们走吧，先去找个住处，别在外面……” 随着邦这声出乎意料的表白，莉莉反倒不打趣了，整个人状似镇定，实则耳廓发红，亦步亦趋跟在邦身后，咳了几声才开口，“你别紧张，本座还是要脸的，我一开始就在周边布下结界，没人看到咳咳……” 全程被当作空气，面无表情围观老年情侣几十年如一日的调情后，索兰向天甩了个大大的白眼，与此同时，年幼理想彻底破灭的心碎声在脑海久久回荡。 哇，自己的老爸身份果然不普通，连神殿勇者的身份都出来了。 不过这样其实也说得通，索兰已经被自家不靠谱父母创多了，心理承受能力直线上升，甚至此刻还在理性分析。 要是自己老爸真实身份很low，自己眼高于顶的魔王老妈肯定看都看不上，并且这样两人还挺门当户对的，不错不错…… 不错个屁啊！勇者和魔王不应该是死对头吗？为什么你们两个就那么顺其自然地搞到一起去了？还私奔？哇塞，心态好年轻哦，真爱无敌，勇敢私奔！自己就应该写一首永久流传的浪漫诗歌来赞颂这跨越立场的伟大无私的爱情！ 当然，索兰此刻内心这么崩溃，主要原因并不是两人私奔。事实上，这份破防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他老爸的神秘身份。 索兰其实小时候是真心实意想成为勇者维护世界和平的，其中，神殿的上一任勇者无垢，便是所有孩子心中的榜样！ 传说中，无垢是在战场上被神殿修士发现。此时魔界刚刚发生动乱，叛军集结数众向魔界圣湖永眠湖进军，其中一支部队潜伏在大陆村落，想要伺机埋伏途经此地的魔王莉莉安娜。叛军实力强大，而莉莉安娜则身受重伤，暂时在此处修养，此战叛军本以为可以一举斩杀魔王，可谁知莉莉安娜仍有底牌，经历一番血腥厮杀后，魔王成为了那场伏击的唯一幸存者。 不，严格来说是唯二幸存者之一，因为无垢便是神殿修士清扫战场时发现的孤儿。 据说对方被发现时，不过只是刚刚出生的小童，但明明刚刚经历血腥战争，却无泪无惧，被发现时也只是安静坐在废墟上，呆呆摆弄自己的手指，身上没有沾染任何尘埃，恍若天生无尘。 时任教皇见之大喜，因其天生不染尘埃，没有任何牵挂，当即赐名无垢，由时任教皇亲身抚养长大。对方甚至突破重重阻挠，重启了“圣子”这一名号，但这一名号在无垢成人当天，便再次被废除搁置。 因为无垢在成人那一天，引发世界之轮共鸣，因其对光明元素堪称恐怖的吸引力，被神明选中，成为勇者。 从那一刻开始，大陆所有孩童睡前童话的主角，出现了。 斩杀恶魔，惩恶扬善，维护和平，守护大陆，无垢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不沾染任何尘埃，而对方也像落入凡尘的天使一般，似乎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明明有着最为耀眼的金发，但却只人觉得冰冷，就连亲手养育他成人的教皇本人，也终日看不到对方一个笑脸。 事实上，自从无垢十岁开始，对方就很少回到神殿了。 睡前童话就止步于此，所有关于勇者无垢的传说就此戛然而止。 因为无垢在二十岁那年，彻底离开了神殿，就此失去踪迹。 神殿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勇者无垢在抵御一次魔界入侵中身受重伤，就此身亡。但民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野史却是，据说无垢离去前和时任教皇大吵一架，最后离开神殿，就此流亡。 但无论如何，无垢始终都是大陆孩童心中，不染尘埃的英雄！ 而索兰年幼时对勇者的憧憬，很大一部分程度上，就是来源于睡前童话里无垢的形象。 但现在…… 哈哈哈，索兰皮笑肉不笑看着老年情侣拉拉扯扯，最后砍了原价百分之八十的价格，成功入住旅馆，继续腻歪的为老不尊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对勇者的滤镜全部破碎。 第81章 什么无情无欲，不沾染尘埃，流落到人间的天使，通通都是谣言，谣言！ 一想到自家老爸和老妈愉快双人游，留自己一人在家种地的潇洒状，索兰就很想把睡前童话的作者告上法庭！ 这是诈骗，欺诈，彻彻底底的欺诈！ 哈哈哈，我说怎么勇者无垢突然没消息了，原来既不是英勇牺牲，也不是流亡世界，而是为爱私奔了啊，还是和宿敌魔王！ 什么路边摊烂俗小说啊，这么俗套狗血的剧情，这么ooc的人设，为什么会发生在现实中啊！！！ 还没等索兰吐槽完，时间就突然再次加速，下一秒，眼前熙熙攘攘的集市消失，新场景却让索兰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那是一片荒地，比起小镇中心的集市，这里更是边境中的边境，周边根本杳无人烟，如果不出意外，这里本该继续荒废下去。 但偏偏在这片荒地上，徐徐盛开了一朵双生花。 纯白和深黑的花瓣交织在一起，就那么旁若无人地盛放在荒野。 索兰被吸引到，下意识往前走，想要俯身细看那花瓣，但却有一人比他提前到达，一双手抢先触碰到那朵双生花。 “这么荒芜的地方，怎么会有双生花呢？”莉莉百思不得其解。 “双生花多用于神殿仪式，但生长条件苛刻，哪怕是神殿修士日日夜夜悉心照料，成活率也始终不高。此处明明只是一处荒地，也无人照料，究竟为什么会……”邦疑惑的声音紧随响起，但下一秒，莉莉翻找土地的手就停顿在原地。 “骨头，快过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味道有些熟悉？”莉莉神色骤然凝重起来，将一捧土递到了邦面前。 “是有点像，不过这里是边境，厮杀频繁，哪怕是有血的味道也不足为奇……” “不，普通的血我可看不上，”莉莉美艳的脸上表情复杂，“也不可能会让我受到压迫……” 一抹冷笑浮现其上，“骨头，看来事情有趣起来了，这里恐怕是某个大人物的陨落之地，他的血肉滋养了此处，怪不得双生花会长的那么好，恐怕先前的能力异常便是来源于此。” “只不过，究竟是什么大人物能让本座都有压迫感呢……”莉莉还没想好，心中却突然升起强烈预警，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远离此处。只见下一秒，一道横亘此处的裂缝从地底浮现，向两人张开了深渊巨口。 而在裂缝深处，两团暴动的能量在此处涌现。黑色和白色两股气团冲撞在一起，不死不休。恐怖的力量波动以两者为中心，向四周肆无忌惮发散，恍若龙卷风过境，鸡犬不留。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张开结界，将所有暴动都限制在这块荒地上，而后义无反顾冲了上去。 索兰也被这股强烈气流冲散，等他反应过来后，两人已经和气团缠斗在一起。黑色气团刚烈暴动，白色气团诡谲难测，纵使迎战的两人身份不凡，在分心维护结界情况下也无法全力迎战。关键时刻，又一阵波动从地底传来，风势猛然变大，迎战的两人预料不及，脚步竟然有一瞬不稳，而正是这一步不稳，致命杀机已现！ 原先激烈对抗，仿佛生死仇敌的黑白气团竟然在此刻联手，分别围堵两人前后方，目标直指命脉！索兰见状瞳孔下意识放大，刚想上前帮忙，先前的双生花却突然长势暴涨，层生的枝叶死死困住索兰双腿，下一秒，狂风宛如刀割般划过索兰脸颊，而另一股暴动气团则无差别向索兰攻来！ 危机时刻，索兰却全身都仿佛被禁锢，无论是魔气还是光明元素，通通召唤不出来，就在紧急关头，索兰却突然看到，围困自己的双生花似乎流动了起来，它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成了雕刻的纹饰，而一道幽绿光芒从中闪现。 这朵围困自己的双生花，竟然凭空变成了圣裁之剑！ 致命危机在前，索兰没有任何时间多想。他毫不犹豫握住了这柄神器，而后一秒都没有浪费，高高扬起圣裁之剑，剑波激荡，直直冲往被围困的两人！ 远方的两股气团感受到恐怖剑威，当即后撤，远方的危机顺利解除，但近处的危机却近在咫尺，暴动气团已经扑到了索兰眼前，索兰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头发被吹的向上扬起。 但他却一动不动，而是将目光放到了远方的两人身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远方转危为安的两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望了过来，而后冲索兰扬起了手。 “咦，竟然漏掉了一个。”随着莉莉这句话，来自前任魔王和勇者的合击紧随而至，这道攻击强度甚至比两人之前自保的还要强！恐怖的力量波动让暴动气团当场瓦解，索兰的头发被吹回额头，毫发无伤。 “真奇怪，明明只是解决漏网之鱼而已，怎么会出这么大的力……”莉莉疑惑的目光望向远方，不明白自己刚刚是中了什么鬼迷心窍。 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需要自己去守护，否则自己无法承受失去的代价。 时间突然停滞，全部场景都瞬间定格在此处，索兰手心的圣裁之剑则挣脱开来，缓缓漂浮在空中，那颗镶嵌在剑柄的绿宝石幽幽散发光亮，似乎有一双眼在注视着索兰，在观察，评判和权衡。 【不，裁决你的只是你自己。】 一个无波无澜声音突然在索兰内心响起，毫无预兆。 还没等索兰反应过来，这道声音又继续询问： 【我检索了你的记忆，你明明对你父母的隐瞒心有怨言，而你先前的表现也证明确实如此，那么，为什么你会在最后关头选择去救你的父母，而不是先解救自己？】 圣裁之剑好像最公正的考官，它彻底检索一切，并将索兰未曾言说的心事全部摆在明面，不给对方一丝退缩机会。 “额，你这算侵犯我的隐私吗……” 【请正面回答。】 “……” “好吧。” “你不要后悔。” “因为我被他们俩创了太多次，你给我展现的情景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 “这是你让我说的哦。” 【请严肃对待，不要调戏考官！】 哔——红灯亮起，威胁状地围在索兰身旁。 “不是，你不就一柄剑吗！为什么还有红色警告灯……” 哔——红灯再次警告亮起！ 索兰立刻乖巧闭嘴，但那双绿色眼眸无辜地回望过去，明明白白表达出无声控诉： 是你让我说的呦，都说了别后悔了。 就在圣裁之剑忍无可忍，准备来个红灯三连发，直接把眼前这个崽种踢出去时，索兰终于收起调笑的脸，正视了这个问题。 “因为……”真要正儿八经说出这些东西，索兰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一旦说出口，就感觉很难为情，“因为，他们爱我啊……” “因为他们爱我，所以尽管他们有东西隐瞒我，但我相信肯定有他们的顾虑在。之前的生气，也就是气他们不信我，总觉得我是小孩子，什么都自顾自做好决定，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但我只是气而已，又不是……”索兰说到这里，本想就此打住，但圣裁之剑那个读不懂眼色的棒槌直接大大咧咧地接上了： 【你只是生气，又不是不爱他们了。】 “哎呀你说出来干嘛！”索兰老脸猛然一红，整个人一下子蹦起，恨不得当场捂住它不存在的嘴，“你一柄剑这么八卦干什么，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圣裁之剑冷漠，圣裁之剑不懂，圣裁之剑也不想懂，于是它只是毫无波动宣布结果： 【恭喜，你通过了第一轮审判……】 “不是，什么审判？”索兰仰头疑惑询问，“是你在审判我？给我下裁决？” 【不，我说过，能审判你的只有你自己，我只是读取了你过往的记忆，找出你最在意的三个点，将一切矛盾冲突全部铺平，让你亲自在情境中做出选择。】 【你的所有选择都代表了你内心最深层次的欲望，而欲望与罪恶相生相伴。你是否有罪，是否能够通过审判，都将取决于你的选择，换言之……】 “我将为自己的全部言行负责？是我自己审判自己？” 【自作自受。】 “……” “你好，有人说过你说话有点太直白了吗？” 【猜你喜欢：自作孽，不可活。】 “……” 索兰决定不和这柄幼稚的剑计较。 “我可以多嘴问一句吗？如果我在刚才的最后关头，没有选择救父母，而是选择保全我自己……” 【那就证明，你始终怨恨你的父母对你的隐瞒，但你的父母却对你有养育之恩，你却因对此见死不救，罪孽深重。】 【你没有通过审判，会获得属于你的裁决。】 【在最后时刻，你的父母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成功脱困，而暴动气团也受到影响，随之消散，而你为了自保挥出的剑招，最后会反噬自己，当场死亡。】 第82章 “有意思，圣裁之剑，神圣的裁决，但却只有自己才能审判自己……”索兰听完，缓缓挑起了眉头。 “你说你选取了我最在意的三个点，第一个点是父母的隐瞒，那剩下的两点是什么？” 【新情境载入中，第二轮审判即将开始……】 定格的时间重新流淌，索兰感觉自己正被缓缓拉出此方世界，但这里仍在继续运转。他看到他的父母若有所思，而后买下了这块偏僻的荒地；他看到一座熟悉的小洋楼拔地而起，自己过往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出现在原地；他看到一个幼童蹦蹦跳跳走出来，在父母陪同下笨拙地学习翻地…… 一切时光都在此处，恰如他过往幸福的十八年光阴。 带着最后的不舍和留恋，索兰一头扎入了第二轮审判。 那里，位于阴森黑暗的魔界。 第69章 你究竟选择哪方？ 带着水汽的风轻柔抚摸索兰的脸颊, 随着索兰睁眼，永眠湖的幽绿色调便浮现眼前。 身下仍然是离开魔界时的白骨王座，随着魔王秘境的解锁, 盘踞永眠湖上空数千年的枷锁一同破碎, 矗立在王座后的石碑依旧隐藏在迷雾中, 但其中两块早已重见天日。 索兰盯着永眠湖映衬出的银发红眸, 被座下众魔的高呼惊醒。 “拉撒路斯陛下万岁！” 拉撒路斯, 索兰下意识怔愣了一瞬，还是对自己的魔王尊号感到陌生，但眼下已经容不得他犹豫, 数名恶魔已然上前，毫不犹豫跪在了魔王身前。 “陛下, 大陆昨日来犯！圣殿骑士团肆意闯入边境，击杀恶魔数众！属下恳请陛下恩准，允许属下率兵为魔界死亡的冤魂复仇！” 恶魔的嗓音凄切, 尾音因过于嘶吼, 甚至直接消弭于唇齿，只余血泪。 “陛下, 我们本在边境正常巡逻, 结果那群人类却不分青红皂白, 直接冤枉我们杀了对面羊群, 蛮不讲理攻击我们！” “凭什么？只有人类那般弱小的生物才会茹毛饮血！恶魔只需魔气就可生存！” “那群人类自诩光明磊落, 结果却不分缘由肆意屠杀，只因我们天生是恶魔！” “此月类似事件已经发生数回, 还请陛下恩准, 切不可让神殿以为我们魔界是随意可捏的软柿子！” 无数恶魔的请战声宛如海啸般响起，就连永眠湖的幽绿湖水都在这股声势下震荡。以原罪魔主梅布尔为首的三大魔主也无声站到了群魔之中, 恳请他们的新任魔王传达旨意。 战还是不战？ 高居王座的银发魔王谨慎地没有作答，仅仅只是抬头，示意群情激愤的恶魔安静。 震天动地的海啸瞬间平息，所有恶魔早已对拉撒路斯陛下心服口服，他们安静地仰起了头，尊崇地看着他们信赖的魔王，相信他可以捍卫魔界的荣耀。 就在这近乎焦灼的寂静中，银发魔王则在思考第二轮审判究竟是什么。 仅仅片刻后，索兰嘴角就露出苦笑。 还真是尖锐，毫不留情呢，直接将他心中最忌讳，也是最担忧的问题干脆利落摆到了明面。 当魔界和大陆发生冲突，你是选择战还是和？ 当两方相冲突时，你是选择全心全意信赖你的魔界，还是养育你成人的大陆？ 或者说…… 你究竟认不认可魔王的身份，是否仍在内心深处，将魔界划到了正义的对立面？ 【我检索了你的记忆，你先前确实接受了身为魔王的身份，但也仅仅只是接受。】 【你内心深处，是否还是为魔王的身份感到羞耻？】 【是否还是认为魔界只是代表单纯的罪恶？】 真是情商为零啊，这种心照不宣的，只适合暗流涌动的尖锐问题，难道不应该是在一个宁静的夜晚，自己一个人抠心自问吗？ 就这么大大咧咧逼问对方，这和无情机器人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请做出你的选择。】 “我……” 【不接受模糊答案，请明确做出选择。】 索兰叹了一口气，已经对这柄执拗的剑没办法了。 平心而论，索兰相信此回确实是魔界恶魔受了委屈，和自己第一次来到魔界莫名其妙的征战欲不同，恶魔确实不需要人类的食物，根本就没有必要袭击羊群。 更何况，前车之鉴已经在前，索兰不认为自己在惩处完一人后，仍然会有恶魔故意朝自己枪口上撞。 但问题是，已经有无辜恶魔为之丧命，如果自己不做出表率，那便难以服众。更何况，平心而论，此事只是一件小事，远远没有必要上升到战争层面，但魔界恶魔之所以如此群情激愤，联系之前透露的信息，索兰便明白，此事只是一个导火索。 一个因为圣殿骑士团无故频频侵扰魔界，将魔界视若无主之地的嚣张态度，彻底激怒了魔界恶魔。 此事必然已经发生无数次，微弱的火星越点越多，最终以此次事件为导火索，演变为向大陆报复乃至征战的熊熊烈焰。 战还是不战？ 魔界还是大陆？ 【请做出你的选择。】 圣裁之剑无动于衷的声音再次响起，催促索兰做出选择。 索兰深吸一口气，将视线从天空收回，转而放在了永眠湖下群情激愤的恶魔中。 “陛下！”群魔在向心中的王呼唤，等待他做出选择。 “来人，向神殿传信，告诉教皇，我拉撒路斯以魔王的名义，要求他们拉出肇事骑士游行示众，”索兰缓缓起身，来自魔王的威慑全部涌出，无人能够质疑他的决定，“将他们带到魔界，亲自斩首示众！” 此事只是圣殿骑士团和魔界的冲突，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管理不善，就要将战火祸及其他无辜民众，这不是索兰可以接受的结果。 他不怕做出决定，他担心的只是…… “陛下！大陆数次挑衅您的威严，难道您就要对此无动于衷！” “陛下，对方气焰嚣张至极，为什么您不庇护您的子民！” 魔王担忧的，只是无法控制的，来自众魔的怒火。 这些因当前惨案而挑起的怒火，终将会毫无顾忌焚毁一切。 海啸再次涌起，但银发魔王从始至终都平静坐在王座上，波浪甚至都没沾湿他的衣角，顶多只是让永眠湖荡起微波。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血债血偿，本座已经做到。”银发魔王堪称冷酷的声音响起，宣布他的判决，“还是说，你们是在质疑本座的决定？” 精灵女王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被民意裹挟只会引火自焚。 索兰不可能任凭事件走向自己控制不了的结局。 换言之，魔王的决定，不需要质疑。 “不服，等同蔑视魔王威严，等同向魔王宣战，尔等要选择与我为敌？” 森寒的魔气从身后涌现，众魔的声音逐渐变低，最后在索兰一把挑出混杂在群魔中，趁机煽风点火的恶魔，将其当众斩首作为终结。 这是第二幅壁画赋予的能力： 【君临魔界：魔王理应完全掌控自己的领地，自君临魔界的那一刻开始，魔气将成为你的眼，魔界将成为你的国度，你是魔界的主人，也对任何事情了然于心。】 没有人的小动作可以逃出魔王的掌心。 他永远对魔界拥有最高掌控权，无人可以逾矩。 眼前的场景突然定格，时间再次悄无声息冻结，双生花纹饰再次在眼前流动，幽绿光芒闪烁，那柄传说中的神器再次出现索兰眼前。 【你……】 “等等，你先别说！”索兰直接截住了这柄剑，抢先将全部的话都说了出来，“我如果选择偏向大陆，你会说我辜负魔界信赖，没有履行属于魔王的责任；我如果选择偏向魔界，你肯定又会说我煽动民愤，四处征战，血债累累。这个选择无论我怎么选，都是必输的结局。” “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注定会辜负另一方，既然我怎么选都是错，那就只能选我心目中最认同的解法了。” 【所以你既敲打神殿，又镇压恶魔，选择将两方都得罪。】 “什么啊，那叫兼顾双方，顾全大局！” 【你承认了你没有做出二选一的抉择，仍然提交了含糊答案。】 …… 索兰没有发话，默认了一切。 【你的内心毫无立场，四处留恋，优柔寡断，你的选择正是你内心迷茫无序的体现，我宣布，你……】 “我内心确实优柔寡断，”沉默许久后，索兰猛然开口，闷声答道，“我也不是什么大智若愚的圣人智者，我只是一个不喜战争的凡人，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魔界和大陆的矛盾由来许久，你展现的冲突只是冰山一角，现实绝对更加复杂，不可能是我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 “但是……” 尚且稚嫩的青年仍然扬起了脖子，“既然我注定不可能让双方都满意，那我就只能选择顺从内心。” 第83章 “无论我是魔王还是勇者，索兰始终是索兰，我永远希望世界和平，没有任何流血和牺牲。” “我自幼在边境长大，不希望习以为常的事情永远只是习以为常，这就是我遵从内心的选择。” 【……】 兹拉兹拉的电流声响起，索兰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考官程序死机的声音。 他只是耐心等待。 【我说过，我无权审判你自己，只有你才能审判你自己。】 像是死机很久后，圣裁之剑一成不变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最后询问你一次，你是否问心无愧，确定做出这样的选择？】 索兰毫不犹豫点头。 【恭喜你，你通过了第二轮审判。】 像是加载了许久，圣裁之剑的声音继续沉闷响起。 【我的前一任主人曾经询问，他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活着，难道只是不符合我们的价值观，就要将他提前判处死刑吗？】 【我无法做出回答，而在不久后，那个人就将我放在精灵国度镇守。】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你们的选择，就像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教皇会和一个魔王厮混在一起，为什么你明明身为勇者，却又在魔界地位崇高。】 索兰讪笑一声，“其实我也不明白……” 【不过，你们命运的选择权始终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只是见证。】 圣裁之剑说完后，剑柄处的幽绿宝石继续闪烁，索兰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小孩在向自己诉说烦恼。 【你的选择既没有造成更大伤亡，也没有违背你的内心。】 【恭喜你通过第二轮审判。】 第70章 里面有人在等你 整整三轮审判, 每轮都将索兰内心深处最纠结在意的心结放大，那么除了父母的隐瞒，魔界和大陆的抉择, 自己究竟还在意什么呢？ 随着圣裁之剑的声音响起, 索兰身边的场景再一次变得虚幻, 就在他等待第三轮审判时, 新场景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索兰疑惑仰头, 发现圣裁之剑正幽幽飘在自己眼前。 “第三轮审判呢？” 【就在你眼前。】 “什么？”索兰没有听明白。 【此处空间没有极限，请你遵从内心，全然自主做出选择, 直到找到出去的大门。】 “……”索兰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不是, 你怎么突然改走哲学风格了？比起当谜语人，我还是更喜欢你之前没有情商的样子……” 哔—— 这回没等圣裁之剑亮起红灯，索兰立马识趣走人。 好吧好吧, 看来对方还是那个开不起玩笑的小屁孩。 只不过…… 索兰缓缓抬头, 望着眼前空无一物，除了白就是白的庞大空间, 倒是真心实意想念起前两轮审判的执拗小孩了。 最起码对方是有话真说啊, 从不藏着憋着, 哪像现在, 一点信息和情境都不给, 就让自己随便走…… 第三轮审判的核心究竟是什么？自己还有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心结…… 就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中，索兰开始跋涉。 与此同时, 圣裁之剑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那颗宝石幽幽闪过绿光，似乎比最初多了几分深思。 【你觉得他可以通过第三轮审判吗？】 【不行也要行。】 【哪来的自信？吃撑了吧你。】 【都继承本座的力量了, 怎么可能通不过你设置的关卡？】 【咦，魔王那么强，那贵方怎么死了？】 【哇，教皇这么厉害，那冕下怎么也死了？】 【……】 【我们还是都闭嘴吧。】 *** 索兰不知道暗处的风起云涌，此时此刻，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走。 四周的颜色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一眼望去都是荒芜白色。没有路标，没有指示牌，在这样一块近乎是永恒的空间行走，索兰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或许他也不需要辨别方向，因为无论往哪里走，景色都是一样的，毫无差别，就好像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迷宫。 不，这和迷宫是不一样的，索兰摇头想道。迷宫拥有明确的起点和终点，迷惑人的从始至终只有丛生的岔道，只要耐着性子慢慢尝试，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道路，但这里…… 什么都没有，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甚至就连迷惑挑战者的岔道都没有，比起目标明确的迷宫，这片纯白空间只让索兰感到有气无力。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出口在哪，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如果和迷宫一样就好了，只要有个终点，那自己就可以全心全力破解，而不是无处使力…… 等等，索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茫然的脚步缓缓停下。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迷茫呢，为什么第三轮审判会让自己感到这么无力呢…… 因为没有一个明确的终点。 想要通关，自己需要找到出去的大门；但问题是，没有出去的大门，自己就不知道如何前行，无法通关。 这是一个悖论，不可能存在。 换言之，此处一定是有终点的，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 但这个终点究竟被出题人安排在哪里了呢？好茫然啊，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里走，只能无力地被动前行…… 等等，这种感觉…… 索兰灵光一闪，好像有一道闪电在脑海凭空亮起。 啊，一个笑容缓缓绽放在索兰脸上，他终于想通了问题的关键。 谁说终点一定是出题人设置的？ 索兰在此方空间跋涉时，一直有个问题没能想通，那就是第三轮审判究竟抓住的，是自己哪个心结。 层层审判就像一个谜题，谜题的核心便是索兰的心结。而前两轮审判，圣裁之剑都直面心结，十分直白将最激烈的冲突放在明面上，给了谜面，逼迫索兰去寻找答案。 但第三轮审判却不同，这里没有任何冲突，没有任何矛盾，也看不到任何心结，索兰就连谜面都没看到，自然找不到答案，所以他一开始失去了方向，就在一片平淡中茫然不知所措…… 而第三轮审判的狡猾之处就在于此，它没有谜面。 如果前两轮审判需要做的，只是根据谜面答题，那第三轮审判，既需要索兰自己寻找谜面，也需要亲自答题。 听起来很难，毕竟索兰连题目都不知道，那要如何写出满分答案呢？ 但却又十分简单，因为…… 虽然审判的形式是直面心结，但解开心结的钥匙，从始至终都握在索兰自己手中啊。 只有自己，才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最在意，最迷茫的点究竟在哪里，可能这个点并没有堂而皇之出现，而是从始至终都憋在心中，未曾明说。但只要你遇到它，那么一定第一眼就可以感受到自己苦闷的内心…… 就像索兰刚才。 自从进入这个纯白空间开始，索兰就感到无力。他不知道究竟要往何处走，也不知道何处是终点，于是只能随波逐流，好像一直被人推着走，而从来不是自己选择方向和道路。 在魔王秘境是这样，自己还没做好决定，便被欲望魔主玛门强行带到魔界，被迫在那停留。 前往精灵国度也是这样，自己最初只是想回家，但却被教皇冕下直接认定，要求和神殿一行人一起进入遗迹。 每次都是这样，索兰感觉自己走到现在，一直都是被人推着走，明明无意，却好像被卷入斗争的洪流。 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太像了。 就像索兰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样茫然。 “第三轮审判，审判的是我对未来命运的茫然吧，”索兰仰头看着头顶，那里同样是如出一辙的纯白，“因为我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成为什么，不知道要做出什么选择，所以我就来到了这样一个空间，无论怎么走，都是茫然。” 话音刚刚落下，一股震动在此方空间响起，索兰看到，先前还是一片平整的空间，突然断裂数条裂缝，以自己站立的位置为中心，上下左右空间全部崩塌，只余脚下一小片土地。零星光点闪过，为索兰指向高处。 索兰抬头，看到了一扇大门。 谜面出现了，自己苦苦寻找的终点，出现了。 谁说终点，谜面只能由出题人设置？ 如果一切都是以自己的心结为核心，那么谜面和终点，便是由索兰亲手抉择。 【只有你才可以审判自己。】 圣裁之剑的这句话再次浮现索兰脑海。 从始至终，审判的主导权都掌握在索兰自己手中。 审判的内容是，审判的解法也是，因为全部都扎根索兰自己。 那么现在，是时候为自己下达判决了。 【你的未来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 “我的命运只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84章 随着索兰的回答，一块砖石在光点映照下凝实，索兰试探地将脚轻轻放了上去，一片平稳。 初战告捷，那么索兰只会乘胜追击。 【可明明你来到遗迹，便是被教皇强行指定，并非本愿。】 “最初确实非我本愿，但当我中途了解内幕后，我心甘情愿进入遗迹，只为寻找真相。” 【你连未来是什么都不明确，就想要寻找真相？】 “我确实不清楚，甚至现在我也不清楚我的未来，但我只知道，从现在起，我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只能是出自我自己的意愿。” “我的人生，往后只有我自己能够抉择。” 【命运究竟是什么？】 “很有意思的问题啊，”索兰一步又一步向前走去，脚下的每一块砖石都稳如磐石，“说起来，来精灵国度遗迹一趟，我其实对命运有了更深一层感悟。” 索兰抬头望向远方，他似乎听见了远方战场的喧嚣。隔着层层阻碍，他似乎看到塞西莉亚一行人正和安吉尔对峙，而将视线再度缩小，一个红发女孩的身影赫然站在最前方。 索兰想起了自己出发寻找圣裁之剑时，曾和红发女孩在边境有过短暂会晤。 “我要去奔赴我的战场了，教皇冕下，您也是。” 在诡谲风暴前，有怯懦者选择逃避，有自私者选择隐瞒，但却也有勇敢者选择迎战。 就像红发女孩，就像索兰，他们选择直面命运。 “曾经有人说，我将来会站在行刑台上，万人唾弃，但这只是命运的一角，谁也不知道，转折会在哪一刻到来。” “但迎战的主动权却始终都在自己手上。” 脚下的砖石只差最后一块，只要回答完这个问题，自己就可以结束全部审判。圣裁之剑仍然高悬其上，隔着那颗幽绿的宝石，索兰毫不退让，直视背后之人，开口的内容和正在战场对峙命运的红发女孩一致。 “我，即命运。” 隔着数万里距离，当真正黄金之眸的光辉闪现在母树上空时，索兰脚下最后一块缺口终于被补齐，这条通往未来命运的道路从未如此闪烁。 那扇大门，此刻就在索兰面前，触手可及。 【恭喜你通过第三轮审判，至此全部审判结束。】 【去推开它吧。】 圣裁之剑回到了索兰面前，而不知是不是错觉，索兰感觉圣裁之剑的声音居然有些雀跃。 【里面有人在等你。】 第71章 有句著名的东方名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索兰推开了门,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精灵国度荒芜的边境，但他却踏入了另一个空间。而圣裁之剑就像引客人回家的小孩一样，整柄剑跃动地飘在空中, 飞的忽高忽低, 屁颠屁颠地指引索兰前进。 看到圣裁之剑那么雀跃的模样, 一个大胆的猜想出现在索兰脑海。 他要见的人, 该不会是…… “孩子, 你表现的很好。” 就在索兰脑海进行头脑风暴之际，一道温润的声音凭空响起，索兰抬头望去, 只看见一个虚影正站在眼前。 那是一个高挑的男人，黑发看起来被细细打理, 此刻正服服帖帖趴在额头上，一双和索兰肖似的绿眸仿佛宝石般镶嵌其间。男人应该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身形挺拔优美, 和米洛一样透着贵族气质, 就连五官都是整肃，端庄的, 第一眼并不易接近。但就是这样一个人, 偏偏身上没有穿着贵族的礼服, 而是穿着随便的工装连体衣, 裤兜口袋里甚至还装个扳手。此时此刻, 随着他向索兰礼貌挥手，额头原本服帖的短发中突然翘起一根倔强呆毛, 死活都按不下去。 “啧, 又乱了，真麻烦。” 男人见状不耐烦皱眉, 随便捋捋发现镇压不了呆毛后，直接干脆利落放弃，而后继续扭头对索兰露出标准贵族微笑，“不好意思，失礼了。” 索兰：…… 嗯，如果对方不耐烦的表情可以稍微收敛那么一下下，或者工装连体衣里的扳手可以隐藏的更好的话，那他其实还是可以由衷赞赏对面之人的优雅仪态的。 “布伦丹冕下，安好，不知您找索兰有何事？” “呦，猜出我身份了？怎么这么镇定，我可是已经死了哦，你不怕我诈尸啊？”对方见索兰竟然接受良好，当即也不装贵族了，并且还有了吓唬小朋友的恶劣念头，但很遗憾，索兰面上仍是一派平静。 “能让圣裁之剑这样表现的，恐怕也只有您了。” 对方闻言看去，只见那柄剑竟然在耍小脾气，本来它是飘在索兰前面的，但随着和布伦丹的距离逐渐缩短，对方的速度也明显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原地，扭扭捏捏不肯往前走了。 甚至就连布伦丹往这边看过来时，圣裁之剑也只是激动了那么一下下，而后立马傲娇地转身，只用一个不满的背影表达自己无声的埋怨。 当然，一柄剑自然是看不出正反面的，索兰也不过是根据对方的性格，猜测了它的小动作。 “喂，你不过来？”布伦丹看着那柄耍小脾气的剑，干脆利落掏出了扳手，作势要扔，“你再不过来，小心我抽你！” 圣裁之剑闻言，这才别别扭扭转过身，“这可是你请我回来的呦，我告诉你布伦丹，是你，主动，请我，回来，的！” 上一次，这个混蛋连商量都没和它商量，就把它扔到了精灵国度镇守，结果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圣裁之剑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看着对方的背影，想了很多很多年，想着如果再次相见，一定要作威作福一把，让对方老老实实给自己道歉！ 哼，看在你主动的份上，哪怕没道歉，那我也宽宏大量地原谅你吧。 索兰读懂了它的小心思，一抹笑意下意识流露出来，但当他看清眼前之人的虚影后，这抹笑意又缩了回去。 “你看出来了，眼前只是我曾经留下的虚影而已，等你走后，我便会彻底消散。”布伦丹无所谓对索兰说道，“至于你为什么会进来，那是因为我们想……” “当然是想亲眼看看我们的继承人啦！”布伦丹还没说完，便被另一道声音肆意打断，布伦丹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习惯地面露无奈。 索兰震惊回头，没想到这里除了布伦丹外，竟然还有另一个人。 这里是圣裁之剑留出的空间，索兰以为这里只会有这柄神器的前一任主人。 一个身影缓缓在索兰周身浮现，对方身披圣洁银发，明明面容精致宛如大天使长，但偏偏生了双嗜血红眸，比起布伦丹的随便穿着，这个人可是礼服加身，妆容格外隆重，就差当场给他披个红毯。对方见怪不怪地压平布伦丹的那根倔强呆毛，而后好奇地走到索兰面前观察，而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怎么和布伦丹一个品味，难看死了。” 对方只是轻轻一挥手，索兰就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已经垂落腰间，而后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银色发尾。 啊，自己应该是变回银发红眸了，甚至就连身上的穿着也变成了蕾丝加身的礼服，一直在身边乖乖呆着的深渊魔杖也现出原貌，讨好地望向银发男人的方向。 “不错不错，这样看起来才有点魔王的样子。”对方这才勉强满意，“虽然还是比不上我，但也足以胜过世间大部分人了。” 只不过那双红眸颜色太浅了，没什么威慑力，小兔崽子就连獠牙都没长全，没什么劲，就连张嘴示威都做不到。 而索兰在对方捯饬完自己后，才后知后觉猜到了对方是谁。 “你是……” “不错，我正是大名鼎鼎的杀戮魔王摩……”对方没想到索兰那么上道，不过一想对方是自己亲手选中的继承人，又觉得本该如此，情有可原。 但索兰终归要让对方失望了。 “你就是那个大变态！” 索兰愤慨开口，而后在对方怒目而视前，果断机灵地跑到布伦丹身后，借助逆位教皇的身躯隐藏自己，好方便他继续控诉，“魔王秘境是你亲自设计的对不对？好变态！” 不同于在魔界未曾露出面容的六座石碑，眼前的摩尔索斯终于向世人露出面容，但他没等来小崽子的崇拜，反而等来了对方的斥责。杀戮魔王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见状整个人当即露出可止小儿夜啼的恐怖笑容： “反了天是吧小兔崽子，你是想死吗？” “那我跟你究竟有没有关系！”索兰将头缩了缩，终归是获得真相的渴望获得了上风，他甚至谨慎补充了限制语，“比如什么血缘方面……” “你是在说我私下品行不端吗？”摩尔索斯已经堪称是咬牙切齿。 “啊呸，就是那个，我是不是，嗯，我是说，没错……”赶在对方彻底爆发前，索兰终于扭扭捏捏问了出来，“我是不是复活归来的你？” 摩尔索斯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 哦，还是一个已经死翘翘的智障。 第85章 “你觉得可能吗？”对方一字一句咬牙回道，“本座如此英明神武，魅力四射，战力非凡，完美无缺，怎么可能会是如此愚昧不堪，冥顽不灵，蠢笨如猪，审美低下的你！” 索兰立刻松了一口气，心里总算卸下了一个大包袱。 太好了，他果然和变态没有任何关系！ 大约是见不得索兰那么高兴，摩尔索斯立刻阴魂不散飘了过来，脸上恶意满满，“呦，这么不想和我扯上关系啊？那太可惜了，虽然非常明显你不可能是我，但你我之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的。” “什么？！”索兰立马不可置信看过去，看起来非常靠谱的布伦丹也深以为然点头，“严格来说是这样，不止是和他，你和我也同样有些关系。” “那是什么？”索兰疑惑望去，视线在两人身上反复跳转，最后震惊落在了两人肚子上，心中逐渐升起一个恐怖的猜想，就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变得惊恐，“不会吧……” 摩尔索斯终于忍无可忍，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大爆栗，“你脑子真吓傻了把！男人怎么可能生孩子！虽然我也不算是人，但这种事怎么可能！” 嗷嗷，不是就好不是就好，索兰捂着鼓出大包的头，再次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可不想一夜之间失去父母，莉莉和邦虽然很不靠谱，但只经过短短片刻的相处，索兰就可以确定，原来那两人竟然也可以在对比中胜出。 天哪，真是太感动了，亲子情从来没有那么深过。 “那我究竟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既是勇者又是魔王？这不会和你们也有关系吧？”确认完自己身世没有任何问题后，索兰立马正色起来，问出了困扰自己许久的第二个问题。 布伦丹缓缓点了点头，“你同时继承了我和摩尔索斯两人的力量，所以才身兼数职。” “那为什么会同时继承呢，神殿和魔界也没什么关系，你们两人的力量也没什么相近之处吧？”索兰紧接着提出了灵魂一问。 “这个，就是一个意外了……”布伦丹脸上也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当初我和他去世的太过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好，就连各自的继承者都没有找好，于是情急之下，只能先将自己的力量储存起来，静待时机……” “不过可能是因为我俩死在了一起，于是两股力量贴的很近，但哪怕物理距离再近，也不可能同时附身到一个身体里啊，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布伦丹疑惑地挠了挠头，那根倔强呆毛又坚强不屈地翘了起来，“可能这一点就要问问你的父母了，作为将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他们应该会了解的更清楚。” 索兰闻言，本来舒展开的眉毛再度紧缩，但还没等他想明白，摩尔索斯欠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兔崽子，我们是你力量的提供者，按你们人类那边的礼节，应该也算是师父了吧，”对方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明明是十分圣洁的外貌，结果硬生生有了混混的气质，“哎呀，那句遥远的东方名言是什么来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为师父？那你要怎么尊称我？” 摩尔索斯说完，便得意洋洋扬起了头，准备好好听眼前的小兔崽子恭维自己。 索兰闻言，顶着难言的目光看了摩尔索斯一眼，而后问道： “可你们有两个人啊，如果都叫师父的话，那你们要怎么区分呢？”说完后，索兰状似无辜地补充，“难不成一个叫大师父，一个叫小师父？” 摩尔索斯沉默了，他先是瞪了一眼坏心眼的小崽子，而后自信扬起了头，“那当然我是大……” “没错，那个不靠谱的臭美家伙就是小师父，”布伦丹悄悄握住了圣裁之剑，将这柄神器威胁意味十足地横在了对方脖子，而后顶着完美的贵族仪态，向索兰微笑。 “大师父当然是我。” 第72章 他是铁匠的孩子，就在烈焰旁诞生世间 在不知经过了多少口舌纷争和物理争斗后, 两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终于屈尊降贵达成了妥协。 “小兔崽子，你以后就称呼本座为力量的恩赐者，死亡的统治者, 魔界的精神领袖, 以及壁画爱好者吧。”摩尔索斯摆弄自己不小心折皱的礼服袖口, 高傲仰起了头。 “机器的创造者和引领者, 工业的启蒙者, 不屈的信念和火焰，以及……”布伦丹端着从小被神殿教导的贵族架子，还没说完便被某个臭美家伙插嘴, “呆毛的统治者！” “闭嘴你个表里不一，审美异常还臭美的混蛋！” 又一阵寒光闪过, 索兰尝试几次后就彻底放弃背诵这些拗口的称呼，转而开始专心致志看起戏来。 自己闯关那么久了，观赏一下幼稚大人的争斗, 休息一下也是应当的。 在索兰和圣裁之剑一起细细品鉴了今天的第三个纸杯蛋糕后, 那两人终于再次停了下来，而后缓缓将目光移向看起来格外轻松的索兰, 面上不怀好意。 “我可算想起来了, 此处可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怎么能让你这个兔崽子过的那么舒服。”摩尔索斯不顾凌乱的礼服, 大踏步走来, 脸上挂着标准的邪笑，一把将索兰拎了起来, 显然准备给他点好果子尝尝, 但索兰立马机灵岔开话题。 “师父们，你们特意将部分灵魂碎片留在此处, 究竟是为了什么？” 索兰眼前的两人虽然现在看起来格外活蹦乱跳，但终归只是虚影，而随着时间流逝，虚影的边缘已经越来越透明，几近消失。 圣裁之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整柄剑转而又变得蔫蔫的。 再如何逼真，眼前的两个人终归是去世了。 “第三轮审判是我特意加大了难度，因为意外，你竟然同时继承了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为了防止你以后误入歧途，所以我才会询问你未来命运。”布伦丹终于正色起来，就连那根倔强呆毛也在此时格外配合，被神殿教养多年的贵族气质重新占据主导，“索兰，我再次郑重询问你，你是否还对未来感到迷茫？” “我只是我自己。”索兰回答。 虽然他同时拥有勇者和魔王的力量，但索兰始终是索兰。 在未来，索兰永远会坚持自己内心的选择，哪怕路途再遥远，也不会迷茫了。 布伦丹满意点头。 “既然如此，你已经进入了精灵国度的遗迹，甚至被逼到来寻找圣裁之剑，一定是见到了那个怪物吧。”布伦丹说到此处，脸上控制不出露出了明显的嫌恶，“那个，自诩为神明的怪物。” 索兰点头。 “我想，你应该不会天真到认为，这个怪物只是盘踞在精灵国度。” 索兰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神殿……” 神殿侍奉的神明，也是祂吗？ 在数千年前，祂在安吉尔的里应外合下，覆灭了精灵国度，而在数千年后，还是祂在接受着神殿源源不断的供奉吗？ “我不知道。”出乎索兰意料，布伦丹反而轻轻摇头，“我不确定，神殿侍奉的神明，究竟是不是这个怪物。” “或者说，最初神殿侍奉的神明，究竟是不是现在这一个。” “索兰，你读过神殿分发的神颂吗？”布伦丹轻轻一挥手，一本装潢精美的小册子就浮现眼前，“我被神殿带回后，在每日早晨的祷告中都要吟诵，感恩神明恩德。” 这位一向叛逆的教皇在此刻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开始了虔诚祷告。 “主七日创世，恩赦人类，恩赐人类文明曙光。” “主给予我们果腹的食物，庇体的衣物，一切的一切。” “主即世界。” 布伦丹吟诵到此处，缓缓睁开了双眼，“据说神颂是由神明在梦中启示信徒所作，所以在字里行间可以感受到神明恩泽，甚至再次获得神启……” “我年幼时曾对这个传言分外好奇，所以日日诵读，不过最后也没有获得神启，无论我有多么虔诚，我至多只是感到一派平静。” “但是，这种平静感是和那个怪物不一样的。”布伦丹双手分开，虔诚十字也随之瓦解。 布伦丹并不是生来圣子，在数千年前，贵族并没有如今这般权势，甚至为了专门抑制贵族，神殿会遵照神明启示，前往民间寻找圣子，将其在神殿抚养长大后，顺理成章成为教皇。 布伦丹就是这样被带入了神殿，他的父亲是一个铁匠，就在父亲的千恩万谢中，布伦丹拿着从家里带走的扳手，就此离开了那个散发高温的打铁屋。 神殿的一切都很美丽，布伦丹最初也学习神颂，学习礼仪，学习未来成为教皇所需的一切。那时的他，是神殿公认的下一任教皇，所有人都赞赏看着他，期待他成人那一天。 那一天确实来了，就在万众瞩目中，年少的圣子被带到了世界之轮面前，倾听神明的神谕。 “我的圣子，我的孩子……”那个声音在布伦丹耳边响起，却让他下意识生出战栗。 旁人都以为是年少的圣子过于激动，但只有布伦丹自己，发觉到了不同。 第86章 神颂里的神，是安宁的，平静的，但眼前所谓的神明，却是存在感鲜明的。 布伦丹说不出有什么不好，毕竟神明地位崇高，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但他还是将这件小事记在了心里。 而打碎平静的导火索起源于布伦丹的爱好：手工制作。 他是铁匠的儿子，他就在打铁屋燃烧的烈焰旁出生，伴随他降生于世哭喊的，除了母亲慈爱的安抚，便是哐当哐当的打铁声。哪怕已经被神殿接走贵为圣子，布伦丹仍然坚持着这个爱好。 他伴随这股烈焰降生，也将用这道烈焰焚毁一切， 当布伦丹终于制造出第一个可以行动的机器人时，他的内心备受鼓舞，他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心血展示给所有人看，期待着他们会像过去一样，给予自己赞赏的眼神。 但长老席的所有人却勃然大怒。 “相信我，有了这个家伙，就不需要我们辛苦开垦土地，所有一切繁重危险的活计都可以交给它来完成，这会是一次彻底的变革……”年轻的教皇激情澎湃，尚未被生活打击的脸仍然一派天真。 但他却被带到了裁决席，面对着长老席所有人的指责。 “以奇技淫巧妄想代替人类？布伦丹，你对生命的敬仰在何处？你对创造一切的神明，敬仰又在何处？！” “取代？一个只能勉强行走的破铜烂铁，你竟然想让它取代人类？” “布伦丹，你已经在神殿接受了多年教导，为什么还对这种下等爱好执迷不悟？” 布伦丹不明白，他只是创造出了一个工具而已，为什么长老席昔日和蔼的笑容，会突然变得森冷，他们似乎一日间脱掉了慈祥的面目，暴露了真正的本性。 就在长老们激烈批判布伦丹时，世界之轮突然闪耀出璀璨光彩，裁决席瞬间寂静，来自神明的虚影从天国降临人间。 祂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博爱，那么的神圣，就这样向孤立无援的布伦丹伸出了手。 曾经有过那么一瞬间，布伦丹以为神明是来救赎自己的。 但下一秒，那只手毫不犹豫越过了他，将放在地上的小机器人碾的粉碎。 刺啦—— 这是机器人内部电线短路的声响，下一秒，爆炸声传来，所有长老都被吓到，丑态百出地躲在了椅子下，只有布伦丹恍惚看着眼前燃烧的火焰，看着他心爱的小机器人在眼前被毁灭，却被那个所谓神明死死按住，无能为力。 那一刻，布伦丹对神明和神殿所有的尊崇，都在裁决席上消失了。 就在眼前葬送了小机器人的火焰中，布伦丹的泪水掉落其中。 这不应该是被众人敬仰的神明。 祂应该就像神颂里说的那样，为众人带来希望，而不应该毁灭希望。 就此以后，布伦丹的行为越发叛逆，在他结识了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得知精灵们并不信仰神明，而只信仰母树后，这种叛逆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原来世界上，还有一个可以不依靠神明的世外桃源存在。 但是，一切的美好却转瞬即逝。 有一日，精灵国度的母树开始枯萎了。 塞西莉亚匆忙找到布伦丹，布伦丹当即就想赶回帮忙，但却被神殿突发事件绊住脚步，情急之下，布伦丹只能把圣裁之剑交给塞西莉亚，想让圣裁之剑代替自己，暂时镇守，等他赶回。 这柄剑，是布伦丹年幼时的作品，就在打铁屋的烈火中，一锤一锤锻造出剑形，但却始终缺少了什么，没能锻造完成。 但在那日令他厌恶至极的裁决后，这柄被他随身携带的剑，就在焚毁了他心爱的小机器人的火焰旁，彻底锻造完成了。 由他心中不屈的火焰，补全了最后一丝热度。 从来没有谁有资格高高在上审判自己，只有自己才可以审判自己。 就在这个荒诞的裁决席边，带着对裁决席的怒火和讽刺，传说中勇者的佩剑，圣裁之剑出现在世人面前。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等布伦丹摆脱长老席的一切刁难后，等到的却只有精灵国度陨落的消息。 他的朋友，他的圣裁之剑，乃至于他对一个没有神明世界的寄托，都随着精灵国度的毁灭，彻底烟消云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抛弃你的。”布伦丹满怀歉意地抚摸着圣裁之剑，“当我赶到那里时，精灵国度毁灭造成的余波已经硬生生撕裂开时空裂缝，连带着精灵国度的遗迹吞没其中，我……” 再也找不到你们了。 但是，就在布伦丹近乎肝肠寸断时，一丝熟悉到厌恶的气息，从时空裂缝中缓缓发散。 这是…… 布伦丹缓缓攥紧了手下泥泞的土地，他认得这个气息。 这个气息曾在他年幼时，指引修士将他带回神殿；这个气息曾在他成年时，于世界之轮上俯瞰世间；这个气息曾在裁决席上，亲手碾灭了他心爱的小机器人。 是祂，毁灭了自己希望的是祂，毁灭了精灵国度的也是祂。 滔天怒火从布伦丹心中涌起，这个自从他诞生起就永不熄灭的火焰，终于随着精灵国度的毁灭，火势达到了巅峰。 就在那一天后，神殿发现，他们的圣子和教皇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称谓。 勇者。 “唯有勇敢直视命运，敢于反抗神明的人，才可以称为勇者。” 逆位教皇布伦丹，大陆上第一位勇者，就此出现。 brendan，意为火焰，他将永恒坚守自己的信念，焚毁一切。 第73章 他好像接过了火炬。 “我厌恶所谓的神明, 所以从那一天起，一个计划开始在我心中燃烧。”布伦丹明明面容平静，甚至那张欺骗性极强的贵族脸还在向索兰微笑, 但他还是下意识感到战栗。 “我要弑杀神明, 血债血偿。” 随着近乎白日做梦的誓言, 好像也有一股火燃烧到了索兰身上。 这股火焰微小, 虚弱, 但却带着近乎灼人的热度，从数千年前开始，未曾熄灭。 即使布伦丹本人也早就湮灭, 但却依然倔强的保留了火种。 “孩子，我在此见你没有别的目的。”逆位教皇缓缓走了过来, 将圣裁之剑递给了索兰。 “我只是想看看，继承了我们力量的孩子是谁，如果他足够优秀, 我会把圣裁之剑亲手交给他。”此时此刻, 布伦丹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单纯为后辈操心的长者，“但我不会强求他继承我们的意志。因为我知道这个目标过于飘渺, 我已经失败过一次, 我知道它究竟有多难。孩子, 如果你只想安稳度过一生, 我不会多加指责。” 布伦丹缓缓走进, 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 你的一生应该由自己决定, 我不会干涉。” “如果你觉得一切都太过沉重，那你就将我刚才讲的话当成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已经随着我们的死亡结束，你不必放在心上。而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就像睡前故事中的勇者一样，获得了属于你的奖励，圣裁之剑。” 年长者的话真的好像睡前故事一般，但背后所有的血腥，痛苦，不甘和愤怒都被他悄然略去，好像真的只是讲了个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另有他人。 索兰怔怔地看着他，随着布伦丹将圣裁之剑交给他，周边的空间突然开始扭曲，就连眼前两人的虚影都开始摇晃，一切似乎真的就像即将消逝的仙境。在最后的关头，索兰什么都来不及想，关于自己身份的疑惑已经得到解答，于是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是被祂杀死了吗，但为什么会死在一起……” 一个神殿教皇，一个魔界魔王，本该对立的两人究竟为了什么，才会走到在一起…… 在短短一瞬间，索兰脑海就闪过了很多东西。他想起了在遗迹内，摩尔索斯曾和塞西莉亚深夜会谈，布伦丹和摩尔索斯似乎谋划了什么东西，但塞西莉亚顾虑重重，最后还是婉拒…… 难道那一晚，他们谋划的就是这个堪称大逆不道的弑神计划吗？ “也没什么，就是一个赌约而已。”两人的身影已经变得模糊，而摩尔索斯只是大笑。 “本来以为这个赌约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输了，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赢的可能……” 剩下的话索兰已经听不清了，眼前的空间已经苦等千年，彻底崩塌，而索兰被弹出后，在空间几近崩塌的最后一秒，却还有戏谑声音传来。 “啧啧，装的一副圣人样，结果还不是把兔崽子耍的团团转？恐怕对方早就被你的牺牲感动哭了吧？教皇冕下，神殿还真会教东西。”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先讲精灵国度毁灭，又讲自己英勇献身，最后还把圣裁之剑亲手交给小兔崽子，嘴里说着尊重他全部选择，但不还是把压力给他了？不说别的，你看小兔崽子出去后，估计一拿起圣裁之剑就想起你壮烈牺牲的故事，不哭就算厉害的了。” 第87章 “哪里，只是不甘心让这些故事沉寂而已，再说，我的语气应该很平静，没有任何夸张吧？” 又一声嗤笑响起，“就是这样才唬人，你越平静，小兔崽子脑补的就越多，没准对方还觉得你特别体贴，故意不给他压力呢，但他越这样想，就越觉的对不起你。” 看着布伦丹不动如山的贵族脸，摩尔索斯感叹连连：人精中的人精，神殿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布伦丹好像被说中心事，正低头摆弄扳手，但嘴里胜券在握的语气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 “如果他不愿意的话，你以为他会主动来找圣裁之剑吗？估计早就向怪物俯首称臣了，”叛逆的教皇缓缓抬头，嘴角扬起轻微弧度，“不，从他接受了魔王身份的那一刻，他早就对狗屁神明没什么敬畏心了。” “本来还觉得两股力量同时附身到一个身体是意外，以为会有大麻烦，结果阴差阳错，给了我们一个完美的继承者。” 这个继承者，同时具备勇者和魔王的力量，既保留了魔王的傲骨，不会对神明俯首称臣；又保留了勇者的底线，不会因力量迷失自己。这个意外造就的结果，远比布伦丹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 “如果真有天意存在，那这就是天意。”布伦丹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刚刚所有的温和都荡然无存，只有几欲要焚毁一切的烈焰。 “我们虽然失败了，但他可不一定。” “估计等他离开了遗迹，就有人来找他了。” *** 与此同时，随着空间的崩塌，索兰终于回到现实，睁眼看到的便是精灵国度荒芜的边境，远处火红的枫树在风中摇曳，而在更远的地方，诡异的寂静萦绕空中。持续一晚的暴雨初歇，但阳光还未来得及穿透云层，层层阴云仍然盘踞空中，但却有一圈金色光晕停留空中，久久不散。顺着光晕，索兰目光下滑，却看到了…… 一颗彻底枯萎的巨木。 精灵一族的母树，在索兰前去寻找圣裁之剑时，尚还有半树葱郁，但当索兰回来后，却已经彻底枯萎，只有枯枝盘踞，只余寂静。 这个寂静的氛围太过令人不安，并不是一切终结的松弛，而更像恐怖浩劫已至，人们无力抵抗，生命就此消逝的，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死寂。 所有活物似乎都已经消失，不再存在。就在索兰刚刚看清的一刹那，好像世界只余他一人的巨大恐慌几乎要将他碾碎。 比起自己离开前的样子，现在的精灵国度，反倒更像人们认知中的遗迹了。 生命消失，就此终结。 难道自己回来晚了吗？精灵国度还是重蹈覆辙，再次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了吗？ 就在索兰恐慌时，圣裁之剑及时亮起，那柄在此处镇守千年的神器，在索兰手心安慰地蹭了蹭。 “别怕，我能感受到，还有活人在。” 圣裁之剑曾在此处镇守千年，若说对精灵国度的了解，恐怕没有人比它更熟悉。 索兰像是重新拥有了力量，他握着圣裁之剑缓缓站起，将目光再度望向了那颗顶天立地的巨木，纵使它已经枯萎，但依旧留给这个世界伟岸的身躯。 “我们走。” 就像布伦丹所说的一样，刚刚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只是童话里的仙境，勇者历经重重关卡，成功通关，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宝剑。但若只是童话，那一切本该在幸福结局终结。 但现实并非如此，还在继续。 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计划过于宏大，虽然早在很久第一次引起世界之轮共鸣前，早在魔王秘境中，索兰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不舒服，但还从未有人将这个事实鲜血淋漓，直接撕裂在他眼前。 于是他不得不思考起这个，相较于他的年龄来说，过于宏大沉重的问题。 但因为这个问题过于沉重，索兰下意识想要逃避。 毕竟布伦丹也说过，不强求自己的…… 但看着仿佛接过火炬一样接过的圣裁之剑，索兰又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火在灼烧。 不是布伦丹因愤怒而燃烧起的滔天烈焰，而是索兰觉得自己胆小的羞耻心。 自己可是接过了对方的圣裁之剑啊，怎么能辜负对方的期望…… 但已经没有时间了，刚才所有复杂的想法都只在索兰脑海闪过一瞬，现实的紧迫已经让索兰无暇多顾，同伴尚且生死不明，他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母树，支援战场。 似乎是神明听到了索兰内心的焦急，就在他打算动身支援的下一秒，原本阴云笼罩的天空突然撕裂了一道小口，金色圣光取代阳光，穿透了阴云，直直照射在母树上。 不详的预感闪过索兰脑海，而只是一瞬间，已经全部枯萎的母树枝条突然扭曲，枯黄的枝条纷纷向上扬起，好似众星拱月般，守护着高居云端的神明。 索兰的瞳孔下意识变大，眼眸深处映照的现实，早已噩梦成真。 “好久不见，”那个怪物恶心地笑着，明知故问，“怎么样，你们想我吗？” 祂竟然附身到了母树上！ “糟了！母树全部枯萎，而我也被你从镇守位置取下，那个怪物受到的限制全部消失，竟然堂而皇之地附身到了母树上！”圣裁之剑看穿了一切，当即催促索兰返程，来自边境的荒芜之风从此处启程，终于在众人即将被蛊惑之际，千钧一发赶回了战场。 “诸位，久等了。” “请恕我姗姗来迟。” 索兰没有立刻做出是否跟随前辈的决定，但此时此刻的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同伴。 精灵国度覆灭的悲剧，不应该再次发生。 就在怪物的怒目而视中，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姗姗来迟的勇者终于握起了利剑，将剑端对准了眼前的敌人。 但在这一刻，索兰的内心出奇清醒，就连刚才的犹豫都烟消云散。 或许在数千年前，胆敢计划弑神之人，也正和自己一样。 只是想要守护同伴而已。 第74章 你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随着索兰的回归, 原先死寂如坟的空气重新开始流淌，米洛像是终于能呼吸一样，短刀寒光一闪, 终于从枯枝的束缚中挣脱。 “安吉尔的召唤阵法实则是人祭！精灵族自愿放弃生命, 强行打断阵法, 但怪物趁限制消失竟然附身母树, 甚至还想蛊惑塞西莉亚让她自刎, 好吞并女王的力量！” 索兰掠过枯萎的母树，埋葬的坑洞，以及一块远离母树的衣冠冢, 脑海已经自动补全昨晚的惨烈。而随着他飞速一瞥，一抹亮眼的金色映入索兰眼帘。 “那是……” “真正的黄金之眸。”祂已经从索兰回归的震惊中回神, 见蛊惑不成，祂当即操控枯枝，只是一转眼就重新束缚众人, 塞西莉亚和红发女孩被困在空中, 生命之弓从塞西莉亚手中跌落，昔日神器一夕脱离主人, 当即变为普通弓箭, 再也没有夺目的光彩, 只剩下无尽悲凉。 萨罗的傀儡银丝全部断裂, 血淋淋缠绕在手指上；米洛的短刀仍然握在手中, 但却被枯枝死死纠缠，无力脱身。 仅存的幸存者已经失去反抗余力, 圣裁之剑察觉到危险降临, 凌厉剑气凭空荡起，硬生生斩断了枯枝。 这群枝条早就枯萎, 风化为脆弱薄纸，一触即碎。 但真正惹人忌惮的，却是它们无穷无尽的数量。 又一阵地动响起，来自深渊的裂缝瞬间撕裂大地，无数盘踞地底的根系察觉到母体受到威胁，当即从地底应召而来。 它们在精灵国度的地底生长数千年，早就在无声中将根系蔓延至全境，此刻面对强敌，它们终于展露了真正的实力，围成了天罗地网。 而索兰，就好像一只小虫，茫然在牢笼中寻找出口。 “就让它们和你玩玩吧，大餐就在眼前，我可没时间浪费。”祂不屑地看着小虫，脸上贪婪和讥讽混杂在一起，最后融合成冷笑，望向了祂捕获的猎物。 “虽然有些少，但总比没有强。” 索兰的大脑在围攻中飞速运转，“精灵族人主动献出生命，你根本来不及吞噬他们！你的力量已经不够了！” 连续两次降临，索兰不相信祂会毫无损耗，更何况昨晚祂是一分好处都没捞着！此时此刻，昨晚战斗刚刚结束，祂却匆忙再次降临…… 恐怕除了限制失效外，就是祂的力量损耗太过，迫切需要补充力量吧！ “真是恼人的聪明啊。”怪物惋惜地看着索兰，好像在看误认迷途的羔羊，“我亲爱的圣子，如果你愿意将这份聪慧放在正确的地方，我一定会无比以你为傲。” “孩子总是会犯错的，当你亲眼见证了我的力量后，我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祂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悲悯的笑容，但挽救苍生的神祇却被嘴角扬起的弧度暴露。 那道弧度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能想象的极限，就像需要进食的牲畜。哪怕隔着那么远，索兰还可以幻视对方口腔中的利齿。 第88章 那些利齿上已经沾染了精灵族的血肉，还未吞咽，更显可怖。 祂缓缓向塞西莉亚张开了嘴。 不好！ “快快快啊！你不是克制那个怪物吗，怎么现在反而冲不出去了！”索兰变得焦急，他甚至慌张猛拍圣裁之剑，哐哐声响彻云霄，“你醒醒啊！别这个时候不靠谱啊！” “别打了别打了！要被打晕了！”一阵天旋地转，圣裁之剑猛地从索兰手中挣脱，转而气呼呼抡起自己，给索兰扣个大爆栗，“懂不懂得什么叫尊重长辈啊！小兔崽子，你这样拍小心我告你工伤！真是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你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索兰：…… 说的好像自己也是什么成熟大人一样，刚才在空间里耍小脾气不肯走的样子忘了？还什么你带过最差的一届，你不就只有两个主人吗？ 索兰冷酷地拿出木棍，果断开始了威胁，“你再不给力的话，我就要拿出深渊魔杖了！小心哦，不想被取代的话就老老实实拿出你全部的实力！” 木棍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急迫，丝丝缕缕魔气开始散发，从最底端开始，华丽的菱形尖刺已经现出原貌，骑脸挑衅的意思显而易见。 圣裁之剑憋足气冲过去，大力出奇迹将那看不顺眼的魔杖撞飞，嘴里还控制不住骂骂咧咧，“什么审美啊，那黑不溜秋的破棍子有什么好的！果然魔界之人就是审美有问题，低调奢华沉稳大气懂不懂啊，这种乍一看并不起眼，但细细一看贵的吓死你的贵族风范你什么时候能学一学！！！” 看看看看，它就说，跟魔界那群不要脸的恶魔厮混在一起，就是会毫无底线！ 数千年前就看那根破棍子不顺眼，本以为摩尔索斯死了就再也不见，谁想到数千年后对方非但没消失，反而还和自己到了同一个主人手里，并且对方还比自己先到！ 这叫什么，先来后到吗？什么强盗逻辑！嘿，你个破棍子，别以为我看不见你在偷笑！笑，你还敢笑！ 圣裁之剑气的整个身形都在摇摇欲坠，最后才捏着鼻子落回索兰身前，恨铁不成钢训斥，“我确实克制那个怪物，但问题是，哪怕我有再多力量，你用不出也是白搭啊！” 就是不知道这个恨铁不成钢，究竟是恨索兰使不出自己全部力量更多一点，还是恨对方审美垃圾，竟然看得上深渊魔杖更多一点。 更大的可能是两者皆有，但索兰也没时间领悟到武器之间暗戳戳的拉踩，救人之心占据了首位，再次砍断一节枯枝后，索兰赶忙虚心求教，“那我要怎么才能使出你的全力呢？” “动点脑子！别光靠问，你要好好想想，我的运行原理是什么？究竟为什么我可以克制那个怪物，你快想！” 深渊魔杖终于看够热闹了，从索兰袖中蠢蠢欲动飘出来，也就是最后的责任心才让它没有现出原形，但仍有部分魔气控制不住溢出，“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你会不会教人啊？不行就下去，换我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问你什么意思！你个丑不拉几的棍子也敢质疑我？” “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一个穷酸气的破剑也敢指使我了。”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啊啊啊，有种来决斗！” “决斗就决斗！输家干脆自毁啊，这么大一柄剑了别输不起……” “索兰！你怎么看？你说话啊！” “对啊，你快说话啊！” 两件神器同时转身，看着一脸心如死灰的新主人索兰。 索兰痛苦地闭上了眼，只觉得人生无望。 强大的敌人，内讧的武器，无力的同伴，还有破碎的自己…… 就这配置，别说什么弑神不弑神了，直接世界毁灭吧！ “别斗嘴了赶紧跑啊！”索兰一把扑上去，带着两件不省心的神器原地三百六十度翻滚，狼狈躲过又一次袭击，现在唯一让索兰觉得暖心的，就是这些枯枝层层叠叠环绕，将内部的一切都遮掩干净，外人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丢脸就丢脸吧，好歹没丢外面。 “你就这点志气！就这你还怎么维护世界和平，怎么继承前辈遗志？你的梦想呢？你的力量呢？你的潜能呢？”圣裁之剑凭空读懂了索兰内心，简直恨不得再抽他一巴掌，“你还没悟出来呢，我不嫌你丢人就算好的了，还敢嫌我丢人？” 深渊魔杖难得认同点头，短暂和死对头站在了同一战线。 索兰：…… 好啊，两个丢人现眼的玩意现在不内讧，转而一起骂他了？ 究竟谁是主人谁是武器啊啊啊，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有空来骂他怎么不多多反省反省自己…… 欸，自己…… 想到这个词，索兰突然全身呆滞，就在两个神器再次分崩离析，又就索兰的挨骂承受力这个新议题争吵起来后，索兰却猛然起身，死死握住了圣裁之剑，剑柄上的幽绿宝石折射出的光芒，也点燃了索兰眼眸深处的火焰。 两件内讧的神器同一时间停止争吵，转而专心致志看着索兰。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圣裁之剑克制怪物，但我却死死挣脱不出眼前的牢笼，”索兰仰头看着用枯枝缠绕的天罗地网，“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搞错了一点，认为圣裁之剑的力量仅限制于挥砍，以为它贵为神器，必然力量惊人，可以直接物理毁灭一起阻扰之人。” “但我错了，圣裁之剑的力量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此，是我局限了。” 深渊魔杖趁机戳戳死对头，“听见没？新主人说你弱。” “滚啊！你有没有听完啊智商低下的家伙！” 索兰没有理会两件神器的斗嘴，转而向天空高高举起了剑，嘴里同时默默呢喃： “圣裁之剑，神圣的裁决，但有资格裁决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自己。” “破局之法从一开始就摆在了我眼前，但我眼拙心笨，竟然现在才意识到。” 点点绿色荧光从枯枝上抽离，这些仅存的生意都被圣裁之剑汇聚其中，积少成多，闪烁出柔和光芒，而索兰则握紧了仅存的光芒，隔着遮天蔽日的枯枝，向看不见的神明对准了剑锋。 “来一场审判吧，”索兰一字一句说道，“就让你自己来审判，你究竟犯下了多少罪孽，来获得你应得的裁决。” “自作孽，不可活。” “圣裁之剑，开启审判！” 第75章 如果多出一人就好了，哪怕是魔王 在神殿封存的资料中, 曾经记载，这柄最初跟随逆位教皇布伦丹的神器，在每一次战争中都战无不胜。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定是归功于圣裁之剑本身无往不胜的强大力量, 但从没有人想过, 这柄神器真正可怕之处在哪里。 这柄从铁匠小屋中诞生出雏形的神器, 并不是世人眼中那般坚不可摧, 甚至因为是布伦丹年幼时的作品, 它本身材质也并不昂贵，精美，甚至一直到那天的裁决席前, 这柄剑才算彻底锻造成功。 但它真正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于本身的物理力量，而在于它的特质： 开启审判, 下达裁决。 从不公的审判中，就在只手遮天的裁决席前，由逆位教皇心中因不甘和愤怒燃烧起来的火焰彻底锻造完成的神器, 天生就带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威能。 开启审判, 被审判人将由自己亲自裁决，所有来自内心隐藏的秘密都将被暴露在明面下, 一一审判。 所有人, 都必须亲眼见证自己的罪孽或功德, 一件一件审理, 有罪者被打至地狱, 无罪者就此赦免，有德者升入天堂。 所有的罪孽都由自己亲自审判, 所有的裁决都由自己亲自下达, 所以一切罪孽都不可能逃脱审判。 对于无辜之人，有德之人来说, 圣裁之剑会是他们一生中最为美妙的相遇。 但对于罪孽滔天，恶贯满盈之人来说，圣裁之剑将成为他们一生中最为恐怖的梦魇。 这才是圣裁之剑真正可怕的地方，譬如现在。 随着索兰抬手，就在遮天蔽日的枯枝中，这柄玄妙的神器已经成了唯一的光源，随着这宛若创世之初的曙光，第一个受到审判裁决的竟然是阻拦在前的枯枝。 那些枯枝似乎有些惧怕来自圣裁之剑的光芒，但光芒永远都无法阻挡，只要留有一丝缝隙，便会被无孔不入的光源渗透其中。 就像这场由自己主持的审判，只要审判者是自己，只要人心有哪怕一丝漏洞，这场无孔不入的审判就会占据你的全部心神。 最不了解自己之人就是自己，而最了解自己之人又恰恰只有自己。 没有人可以逃脱来自自己的审判。 所以注定，没有人可以逃脱圣裁之剑。 这些枯枝突然在原地扭曲蜷缩起来，无处不在的火焰腾空而起，从索兰周边包围的枯枝开始，熊熊火焰正在蔓延，一路逆流而上，就在神明诧异的目光中，溯源烧到了母树的核心根系。 第89章 在场所有人似乎都听到了无声的哭泣。 这不像是罪该万死的罪犯发出的绝望哀鸣，更像是…… 一个失去一切的母亲，无助的哭泣。 点燃的火焰焚烧到了根系，但并没有就此停下，仅仅只是等待数秒后，本该熄灭的火势却骤然暴涨，从幽暗地底一路向上，旁若无人地攀升到母树悬在高空的枝叶。 那些枝叶早就彻底枯萎，风化为薄纸，一点既燃，来自荒野的风只是轻轻一吹，火势便转眼蔓延整个树冠，但令人震撼的是，这些枯枝没有一个抵抗欲焚毁一切的烈焰，它们全部都舒展开自身，或许因火焰焚烧而湮灭成尘，或许因烈焰高温而扭曲蜷缩，但没有一个在求饶，在哀嚎，在抵抗。 下一秒，就在高高在上的神明意识到不对的刹那，这些被操控的枝条突然动了，它们不再是被强行扭曲向上的众星拱月状，而是缓缓下垂，枝条向两边慷慨张开，原先被枝条束缚的众人重新回到了地面，他们仰望着母树，看着这颗昔日庇护子女的巨木，重新变回了拥抱宽容一切的母亲。 塞西莉亚甚至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泪，只是拿起一根枯枝，珍惜万分地贴近脸颊，似乎这样就可以再度回到母树的怀抱。 一声刺耳的哀鸣响起，那个洋洋得意，自以为占据母树的怪物好像也被火焰炙烤，竟然硬生生被弹了出去！那些曾经受祂操控的枝条不再听命于祂，而是警惕地向祂竖起屏障。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 祂愤怒的目光随之望去，摆脱怪物束缚的众人也随之望去，只看见原先盘踞在空中的根系囚笼早就灰飞烟灭，一个黑发绿眸的人影在尘烟中若隐若现，虽然依旧渺小，但他已经不再像无助的小飞虫了。深渊魔杖早就乖巧重新回到衣袖，圣裁之剑则在他的手中闪闪发光。那颗镶嵌在剑柄的绿色宝石正和双眸一起闪烁，就在层层叠叠的双生花纹饰中，那个人带着传说中的勇者配剑，于千钧一发之际杀出重围，降临世界。 “圣裁之剑……”米洛已经认出了这柄传说中的神器，而红发女孩的黄金之眸正闪烁碎星，和索兰一起，看到了母树对自己的裁决。 【扎根千年，庇护子女，虽被趁虚而入，但无愧子女信仰。】 【庇护者终得庇护，就在焚烧一切罪孽的烈焰中得到净化。】 塞西莉亚手中的枯枝被火焰焚烧后，一触即碎，但这些灰烬融入大地，再次回到了母树的怀抱，而就在她的眼前，一抹嫩芽则悄然探出了头。 一直被塞西莉亚护在怀中的精灵冠冕喜悦散发荧光，这是来自生命的赞美诗。 “你已经失去了附身媒介，速速投降！”索兰扬起剑锋，面向怒目而视的怪物，母树新生的绿芽好像和他的眼眸重合，散发出蓬勃生长的希望。 祂最厌恶这种光芒，这种好像已经不需要祂指引的自大光芒。 “我的圣子，我最疼爱的孩子，”祂将那张神圣的脸缓缓转向索兰，眼中的无奈之色几乎要溢出来，“每个长大离家的孩子都以为可以独自面对困难，但他们总是过于迫不及待离开我的怀抱，从而低估了外面世界的危险……” “孩子，有时候，你并不如自己想的那般强大，你仍然需要我的庇护。” “狗屁。”索兰难得骂了句脏话，“你的庇护就是把其他人都吞了，增强自己实力继续圈养羊羔？” 精灵国度枯萎的母树就在眼前，这个怪物竟然还有脸继续欺骗？ “羊羔可不是你的孩子，它们只是你的食物。” “不，你们只是如羊羔一般温和，我只是会把不听话的，没有长成的羔羊带走而已，怎么会是食物呢？”祂下意识舔了舔嘴角，血肉粘着尖牙若隐若现，“只有真正听话的羊羔，才配成为我的孩子，至于其他人，他们过于弱小，根本无法抵御外界的风霜，我又怎么舍得让他们出去送死呢？” “于是我只能让他们和我融为一体，永远和我呆在一起了。”祂的脸上露出餍足的笑容，在不知情的信徒看来，这就是慈爱，“难道他们不愿意吗？” 回应祂的却只有紧随亮起的荧光。 “我才不是狗屁圣子，更不是你的孩子！”索兰握着圣裁之剑，忍无可忍冲了上去，“我有父母亲人，你又没生我又没养我，还有脸占我便宜！” “圣裁之剑，开启审判，下达裁决！” 他要再次开启裁决，让那个怪物为自己犯下的罪孽血债血偿！ 夺目的荧光从圣裁之剑亮起，但就在祂胜券在握的笑容中，这股光芒从最初的璀璨，逐渐变得暗淡，直到彻底消亡。 就着索兰不解的面容，祂嘲笑的声音缓缓响起，“一介凡人竟妄想要审判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胡说八道！”圣裁之剑像是被侮辱了，整柄剑剧烈在索兰手中抖动，“胡扯！是你自己审判你自己，我们要做的只是开启审判而已，怎么可能审判不了！” “那怎么……”索兰还没问完，手中的剑像是感到心虚，又悄悄安静了下来，“哈哈哈，但是哪怕开启审判也要消耗力量的嘛，我们刚刚已经对母树开启审判了，我的力量不够了哈哈哈……” 索兰不可置信瞪着这柄不靠谱剑，听着它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成蚊声大小，“那个可是精灵一族的母树欸！那么伟大的存在，想要对它开启审判耗能可高了呢！我们刚刚都那么厉害一次成功了，现在力量不够也是正常的吧哈哈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深渊魔杖见缝插针吐口水，还没等两件神器又扭打在一起，来自天边的异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的孩子，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只能就回到我身边，让我亲自教养你……”祂似乎看不下眼前的闹剧，缓缓抬起了双手，被强行驱逐出母树让祂的情况雪上加霜，但只是碾死几只蝼蚁而已，对祂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阴云伴随着晨曦刚刚消散，但晴空万里的天空转眼便被汇聚的雷云占据，轰鸣雷声再度响起，但与上一次雷击不同的是，这一回，祂的手也紧随而至。 无数雷光沿着祂的手掌流窜，本就恐怖的雷光被神明的怒火加强，给众人心底压下更强的阴影，祂的手从高空缓缓抬起，明明抬起的动作是如此缓慢，但雷声却一刻不停地在积蓄力量，随着祂抬起的动作，众人只感觉吸入口中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沉重起来。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塞西莉亚再次高高举起了精灵冠冕，哪怕已经几乎失去了一切，但在这一刻，她仍然是那个守护子民的女王，“所有人，躲到我身后！” “没用的，那个玩意刚刚抵抗过了一次神罚，这么短的时间，恐怕根本恢复不过来吧。”来自神明的蔑视从空中落下，但塞西莉亚早已视死如归。 “没有恢复，那我们就让它恢复！”女王深吸一口气，下达了命令，“所有人，和我一起，将全部力量都汇聚到精灵冠冕中！” “我们一起，抵抗雷电！” 所有人都应召归来，神明对此只是嗤笑，回应蝼蚁的，却是猛然下落的掌心！ 和祂缓慢的蓄力过程不同，这一掌可是下落的又快又急，根本不给众人一丝喘息时间！ 精灵冠冕察觉到危险，在众人蓄力下，再次缓缓亮起一道屏障，但众人早就在先前的大战中脱力，哪怕是拼尽全力蓄起的屏障也是薄如蝉翼，似乎随时都会在神罚中破碎，连带着众人一起，万劫不复！ “不行啊，马上就要脱力了，如果能再来一个人就好了……”萨罗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迹，被恐怖的力量冲击硬生生击退一步。 “这除了我们，早就没别人了！”米洛口腔中也带了血气，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沿着鼻腔上升，逃无可逃。 “随便来一个人都行，只要有一个人来，哪怕是魔王也行啊！”萨罗痛苦呻吟，傀儡师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一直在隐藏的深渊魔杖则在焦急摆动，“那柄破剑早就脱力，让我出来帮忙！” “不行！除非大变活人，不然你要索兰当场暴露身份？你的魔气藏都藏不住，他不被神殿烧死都算他运气好！” “那怎么办你这个破剑！谁叫你这么废物！” “紧要关头你怎么还在骂我！” “别吵了！”索兰额头早就汗流满面，抵挡神罚的痛苦已经沿着双手蔓延到全身，他拼尽全力也只能保持意识清醒，“关键时刻，不要内讧！” 虽然如此，那双被汗水浸透的双眼，却也露出了不甘的光芒。 是啊，如果可以再多一个人就好了，如果自己可以暴露身为魔王的力量就好了，如果能够再多一个人，是不是一切就可以扭转…… 就在索兰胡思乱想之时，一直在前方抵挡的精灵冠冕，却突然散发出另一股光芒，这和庇护之人的光芒不同，这道光芒并不耀眼，但却格外引人注目，淡淡馨香从空气蔓延，闻到它的众人就好像看到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仿佛美梦成真就在眼前…… 第90章 这股格外蛊惑的光芒，此刻好像感受到了索兰内心的迫切，悄悄沿着他周身旋转，好像有一道魅惑的声音在索兰耳边响起： “你的愿望是什么？我可以实现你的一切愿望。” “我，我想要这里多出一个人……” “仅此而已吗？你想要的只是如此吗？”那道声音似乎觉得不满，继续询问，“我可以让你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你根本就不需要在这里苦苦抵抗，你真的要放弃一生唯一的机会，许下这样一个愿望吗？” 汗水沿着索兰下颚留下，那双一向冷静的双眼血丝遍布，索兰控制不住怒吼，“我只要这个愿望！我只要所有人都活下去！” “活下去！” 一声轻笑响起，索兰似乎听到有人在叹气。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 丝丝缕缕魔气悄无声息蔓延此处，生死关头抵抗的众人并没有发觉，但一直游刃有余欣赏蝼蚁狼狈模样的神明却脸色骤变。 在面前压力猛然减轻后，众人终于后知后觉注意到了什么，他们缓缓抬头，却看见了一道月华般纯净的背影。 那个银白的人正悠闲站在满头大汗的索兰身旁，身穿华丽礼服，银白长发一丝不染，深渊魔杖安静蛰伏在一旁，顶端的心脏却在激烈跳动，似乎正和众人共振。 “魔，魔王……”米洛不可置信看着那个银白人影，一双澄澈红眸闻言缓缓望向众人，讥讽之意从中闪过。 “原来你们就这点能耐，我还以为不用我来帮忙呢。” 高傲的魔王随意整理衣袖，挑眉不屑。 第76章 自秘境一别后，好久不见 前一秒还在内心呼唤的魔王, 竟然下一秒就出现眼前。 索兰目前为止的短暂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新奇的体验。他愣愣看着眼前的银发之人，看着对方满脸倨傲地讲话, 脸上下意识露出和他人一样的震惊。 毕竟亲眼看到另一个自己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甚至自己还需要分心控制, 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索兰从来没有想过, 原来世界上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并且, 这和简简单单的，只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出现在眼前是不一样的，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照镜子, 因为银发魔王和黑发勇者，全身上下乍一看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银发魔王面容华丽, 气质倨傲，一双血眸嫌恶盯着脚下的泥土，似乎很不耐脏污沾染自己的华贵礼服, 张扬华丽到极致的深渊魔杖则乖巧匍匐于他手心, 魔气四溢；黑发勇者面容厚重，气质端庄, 幽绿双眸正警惕望着眼前之人, 衣服早就在先前战斗中变得凌乱不堪, 低调优雅的圣裁之剑则昂扬立在他手中, 誓与恶魔不共戴天。 两者根本毫无关系。 但是, 明明第一眼看来毫不相干，索兰还是恍惚觉得看到了自己。 他们都是他的身份, 都是由他本心延伸而出, 自然也同出一源。 那双血眸看似可怖，但颜色却始终是澄澈的, 一如那双绿眸看似压抑，但温度却始终是温暖的。 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索兰早就没有了当初的迷茫，他此刻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般若万象，皆是自己。 他终于接受了，完整的自己，无论是勇者还是魔王。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更多时间留给索兰感慨了。 “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米洛深吸一口气，拼尽全力解放出一只手，袖中短刀谨慎握在其中，“敢问魔王来此，所谓何事？” 上一次魔王现身，是为了解救红发女孩的不得之举，但此次他们无一人主动联系，那么这位历史上喜怒无常的杀戮魔王，究竟意欲何为？ 也是米洛的吸气声让索兰回神，也对，自己现在依旧在精灵国度的遗迹中，自己仍然还在扮演着他人，无论是教皇布伦丹，还是魔王摩尔索斯。 不知怎的，本该早就接受的角色扮演，突然在这一刻变得难以忍受了起来。 索兰感觉似乎有一头小兽在自己心中悄然苏醒，它正蠢蠢欲动看着所有人，期待着能够一鸣惊人，而不再是顶着其他人的影子，成为其他人的替身。 这种莫名的感觉来势汹汹，难言的紧张混合着激动就像电流一般，让索兰全身下意识感到战栗，他的心脏似乎都在怦怦跳动，声音响到似乎能让人听见。索兰下意识双手抬起，想要捂住过于激动的心脏，但看见对面银发魔王也同步做出这个动作后，又赶忙放下，生怕有人将目光聚焦在自己，唯恐露出任何蛛丝马迹。 这种感受太过陌生强烈，索兰不得不强行转移注意力，他逼迫自己将全部心神都放在眼前的屏障上，那些躁动不安的心思都化为汹涌的魔王威慑，霸道地将此处围拢，深渊魔杖应召而起，携带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强势注入眼前的屏障。 本就岌岌可危的屏障再度猛烈震动起来，看起来越发摇摇欲坠，但就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那张薄如蝉翼的屏障在震动之后，竟然逐渐重新恢复平稳，精灵冠冕再度发出柔和荧光，好像比刚才更加明亮。 屏障稳固了，众人心中一直憋的气终于松了出来，就连魔王突然现身的惊恐都被冲散了不少。而索兰将精灵冠冕的变化都看在眼中，心中的那个疑惑从魔王现身就在滋长，在此刻终于彻底膨胀。 为什么另一个自己会凭空出现？眼前的魔王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刚才在自己耳边低语的又是谁？ 精灵冠冕……索兰看着眼前的神器，塞西莉亚过去说过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回响。 “在精灵国度，每个子民都听过祖先的警告。除非外敌到来，死到临头，无人可以动用精灵冠冕，否则必会大祸临头。” “不过比起警告，历任女王都觉得，这更像个诅咒，一个附身在精灵冠冕上的诅咒。” 如果精灵冠冕只有庇护的能力，那为什么精灵族的先祖会将其封禁，甚至严厉警告后人，乃至留下诅咒传闻？ 索兰若有所思看着眼前的银发魔王，看着对方冲自己挑衅一笑，脸上逐渐露出了然之色。 恐怕这就是精灵冠冕隐藏的力量了，但究竟要如何触发，力量的极限又是什么，恐怕还需要等一切平息后细细探查。 索兰这边是松了一口气，但高举云端的神明却脸色难看起来。 “来自魔界的低级生物，肮脏畜生，”祂的脸色骤然阴沉，眼见携带雷霆之怒的一掌竟然真的被众人合力抵消，恼火和不耐同时上涌，祂感觉自己的威严似乎被凭空扇了一巴掌，无言的暴怒随着空气迅速蔓延。 “我的圣子，我最疼爱的孩子，你竟然会和这样恶心的生物厮混在一起，”祂再次举起了手，这一回是双手同时举起，雷电不再从天空蔓延，而是紧紧汇聚在祂的掌心，带来劈里啪啦的炸响，“我必须要亲自惩罚你，教导你迷途知返。” “哇，你们神殿这么刺激吗，竟然还有惩戒，哇塞！”索兰只是心念一动，对面的银发魔王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就连脸上的看戏表情都如出一辙，“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要不你们继续玩……” 萨罗闻言，几乎控制不住脸上表情，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就连米洛也神情复杂，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但高居云端的神明却瞪大了眼，怒意瞬间被点燃，显而易见被极大冒犯。 “果然是肮脏的低级生物，你的心灵无比龌龊，根本没有资格接受神明的救赎……” “哇哇哇，我可什么都没说哦，都是你自己想的哦，”银发魔王见状，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他甚至控制不住开始鼓掌，阴阳怪气开始重复起怪物的话，“果然是~肮脏的~低级生物~你的心灵~无比龌龊~” “所以看什么都觉得脏哈哈哈，也对，哪个陌生人会对别人有那么强的掌控欲，还把别人称为孩子，越界了吧，要不要脸啊？”银发魔王说完，还格外兴致盎然发问，“喂，你们觉得是不是啊？” 其他人都不敢回答，于是魔王只能无聊地戳戳最近的勇者，“喂，哑巴了？还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内心羞愧恨不得自尽而亡……” 银发魔王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忍无可忍的圣裁之剑打断，这柄剑就像吃了火药桶一样，嘴里的炮仗简直是不需要任何缓冲时间，“干什么呢你？嘴里放干净啊我告诉你，否则小心我一剑就给你干回魔界去……” 深渊魔杖此刻没再憋屈躲在衣袖里，现在正昂首挺胸站在主人身边，看不见的狗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你要知道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注意点你的态度破剑。” “诶呦，看来你是真的很想和我打一架啊臭棍子……” 眼看另一场大战即将开打，黑发勇者忍无可忍一把按住不安生的圣裁之剑，而后缓缓起身，望向被忽视许久，差点就要暴起的怪物，张嘴欲言。 “我的孩子，你终于认识到你的错误，打算回到我的怀抱了吗？”神明向圣子张开了双臂。 第91章 但索兰回应祂的却只有剑锋。 “虽然不知陛下为何到来，但想必你我都不是很喜欢眼前的怪物，”索兰扭头，看向身旁并肩的银发魔王，“既然都讨厌的话，为什么不把祂击落呢？” “甚合我意，我最讨厌在我面前还惺惺作态的装货了。”随着银发魔王的首肯，深渊魔杖瞬间涌出无数魔气，夹杂在魔气之间的，则是魔王清越的声音，“那柄破剑蓄力需要多长时间？” “一刻钟。”索兰感受了下圣裁之剑的状态，谨慎回答。 “既然如此，如果我们能将那个怪物削弱，需要等待的时间应该更短吧。”恶劣笑容浮现，魔王的面容瞬间变得有趣起来，黑发勇者没有理会对方的恶趣味，只是率先冲向前方。 势不可挡的魔气从地面升腾而起，摧枯拉朽的死气蔓延其中，沿途的花草只是接触就纷纷枯萎，但一尾金色箭羽飞跃其中，点点碎金沿途洒落，这些枯萎花草竟然再度焕发新生， 银发魔王随之看去，只见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已经被红发女孩扶着站起，手中的生命之弓重新焕发出夺目光彩，女孩的黄金之眸正在闪烁碎星，显然正在为女王瞄准方向；萨罗的傀儡丝线将两人缠绕其间，米洛再次拿起短刀，护卫在侧。 哪怕早就筋疲力尽，但所有人都没有放弃。 “劳请魔王陛下，帮精灵族最后一程，我以精灵族女王的名义，感谢您对精灵族的帮助。”坚毅的女王站在底下，仰望着悬在高空的魔王，魔王只是回以一声轻哼，转而飞入空中。 “就连那群废物都站起来了，你这柄破剑还没好？”魔王嫌弃地看着圣裁之剑，索兰狠狠敲了敲想要暴起的剑身，又一次躲过飞窜的电流后，将目光望向远方天际。 就在两人面前，神明高高举起双手，两手重叠，圣洁十字横列眼前，恐怖电流声滋滋作响。 “祂的力量不够了，”魔王已然看出了端倪，“这将会是祂的最后一击。” “也会是我们的最后一击。”索兰握紧了剑，“我突然觉得之前等待圣裁之剑蓄力的办法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换一种方式？” “愿闻其详。” “你我合力，将力量汇入圣裁之剑。”索兰一字一句说道，“既然刚才你的力量可以被神器精灵冠冕接受，那么想必也能被神器圣裁之剑接受。我只是需要力量开启审判而已，但这股力量究竟来自哪里，并不重要。” 这也是圣裁之剑诞生的初衷，永远不为任何单一的立场迷惑，永远不被单一强权霸凌，真正的裁决权只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意思，你们神殿也没我想的那么呆板。”魔王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那个装模做样的怪物，最后竟然是被你们的圣子亲自打落，想想就觉得期待。” “那便来吧！”话音落下，两道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同时涌入圣裁之剑，瑰丽色彩在云层中碰撞，就连深渊魔杖都难得安静下来，将自己的力量汇入其中。 激烈的冲击在剑身荡起，索兰只觉得手中的剑宛若千斤重，但他却义无反顾将其指向高处的神明。 “开启审判，”索兰咬牙发狠吼道，“开启裁决！” 那一瞬间，火焰再次凭空而起，沿着索兰剑锋所指焚烧，与此同时，神明的蓄力也在此刻完成，怒火携带着万钧雷电倾泻。两股力量剧烈冲撞，转而将阴云密布的天空渲染成银白，枯萎的母树就在下方，那一刻，枯萎的枝叶似乎被银白取代，恍若火树银花。 塞西莉亚一行人只来得及躲在精灵冠冕后，待风波散尽，女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再次抬头看到了裁决，但却在看清的那一眼呆愣在原地。 那是一句很熟悉的话，那是她曾在赶赴战场前，窥见的命运的一角。 【欺人者终将自欺，梦醒一切成空。】 她原本以为这只是她和安吉尔，又或者是精灵国度的命运，但难道这个命运碎片的预示远远不止于此？ 冲击余波瞬间席卷大地，而在滚滚烟尘中，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傲然站立，白色身影魔气横生，黑色身影剑气四溢，而那个怪物则发出不甘的嘶吼，火焰沿着祂的身躯迅速攀上，祂的血肉并没有被撕毁，但原本凝实的身躯却在迅速虚化，宛如破碎的泡沫。 “裁决是梦醒一切成空，所以祂的一切都化作泡沫消散，了无踪迹。”索兰静静凝视远方，来自怪物的怒吼不甘地停留在空中，但祂的力量早就在前后三次的强行降临中耗尽，最后的审判则是彻底湮灭祂卷土归来的可能性。当祂的最后一丝踪迹消散后，阴云密布的天空终于晴朗，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直直照到了两人的身上。 “这下应该是真结束了。” 自昨晚开始的雨夜，终于在此刻迎来晨曦，彻底放晴。 “索，布伦丹，”意识到不对，米洛刚想改口，但已经有人抢先做出了回应。 “索兰，”塞西莉亚捧着精灵冠冕，向黑发绿眸的勇者微笑。 “自秘境一别后，好久不见。” 第77章 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就好了…… “好久不见”, 这四个字就仿佛魔咒一样，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寂静。 索兰闻言呆愣在原地, 而后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女王陛下, 您还记得？” 魔王秘境里遇到的不是幻境吗？难道不是摩尔索斯那个大变态为了报复塞西莉亚, 报复她一开始怀疑他下令侵扰精灵国度, 所以才小心眼特地设置的幻境吗？ 等等，如果塞西莉亚还记得，那么她是一开始就认出自己不是布伦丹吗？难不成从进入遗迹以来, 对方一直都在演戏…… 似乎看穿了索兰内心所想，塞西莉亚只是一笑, “没有演戏，自你们进入遗迹以来，我确实一直将你当作布伦丹, 直到刚才一切终结, 精灵冠冕不再运转后，我才终于醒来, 从而记起了一切。”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记得魔王秘境里的事情…… 塞西莉亚神情复杂地看向一旁的银发魔王, 因为索兰此刻无暇控制, 那具身体现在只是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深渊魔杖上, 甚至还悠闲地打了个哈欠, 似乎想要当场变出一座行宫歇息。 “摩尔索斯那么小心眼，怎么可能只是单单设计一个幻境, 若不是我本人亲至, 根本感受不到或者记不住的话，那对于他来说, 一切就只是浪费时间了，不要低估变态的小心眼啊。”这一句话突兀在索兰脑海响起，索兰环视四周，只看见塞西莉亚冲自己眨了眨眼。 有些话并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说，只要当事人自己理解，那就够了。 等等，但还是有些问题不明白，塞西莉亚势必会和精灵国度共存亡，又怎么可能会凭空出现在魔王秘境？难不成摩尔索斯那个变态是抓取了对方的一部分灵魂放入秘境吗？不然这个变态是怎么做到的…… 但塞西莉亚已经缓缓走上前来，手中捧着的精灵冠冕在缓缓散发荧光，随着她的走动，这顶冠冕始终在闪烁，似乎从未停息。 “女王陛下，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雷电远去，就连庇护我们的屏障也随之消散，为什么精灵冠冕似乎还未停息？”米洛眼尖，在短时间惊讶后，理性迅速回归。 “勇敢的外来者们，感谢你们的英勇和无畏，送给精灵国度一场好梦。”塞西莉亚语气柔和，并没有回答米洛的问题，“在此之前，我想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在历史上，真正的精灵国度的故事。” “为什么精灵国度会陨落，为什么精灵国度本该死去的遗迹会再次复活，我想听完了这个故事，你们所有的疑惑都会得到解答。” 众人闻言立刻安静下来，他们看着塞西莉亚拉着红发女孩的手，缓缓走到了枯萎的母树旁，低头虔诚祷告。 那是众人十分熟悉的开头，故事就发生在载歌载舞，庆典似乎会永恒存在的精灵国度。 “每当庆典到来，所有精灵都会穿上最华丽的裙摆，为翅膀涂抹最艳丽的色彩，为自己戴上最华美的面具。这些面具全部都是由母树的枝条编织，柔美而清新，来自清晨盛开的第一朵花蕊会被最美丽的精灵装扮上面具，就连花瓣上的露珠都会成为最受欢迎的饰品。精灵们说，这是生命的气息。” “枝条编织的面具？可是我们看到的面具是铁片……”米洛敏锐发现了不同。 不止是铁片，还是暗沉的，毫无生气的铁片。这用铁片制作的丑陋面具，将精灵们的下半张脸严丝合缝遮挡住，无声宣告了终结。 塞西莉亚只是苦笑，“可是一切幸福都终止于那一天，母树开始枯萎了。” “母树开始枯萎，一切异变都随之出现。” “先是频繁的地震，母树枯萎的根系已经无力支撑地面，于是地震频发，精灵们从最初的惶恐，到习惯了如何在地震发生时逃生。” 所以在遗迹中，那个音乐厅会如此残破，而当突如其来的地震发生时，身穿华服的精灵们会这么熟练地趴到地上，第一时间保护自己，好像曾经接受过严格训练。 第92章 “紧接着的，便是毒气开始蔓延。母树枯萎后，精灵族赖以生存的平衡被打破，空气无法得到净化，毒气开始四散，精灵们不得不戴上铁制的防毒面具。” 所以在遗迹中，美丽的，用枝条编织的清新面具失去踪迹，所有精灵脸上才会有那么狰狞的黑色面具。 “恶魔的侵扰也紧随而至，为了保护子民，精灵国度开启全国警戒，夜晚皆不可点灯，不能发生声音，防止被恶魔发现踪迹。” 所以在遗迹中，每到夜晚才会如此寂静，毫无生气，恍若死城。 “但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一切外界的异变都不足以让我恐惧，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却是逐渐丧失理智的子民。”塞西莉亚苦笑起来。 精灵国度幸福繁荣太久了，精灵们在母树和女王的庇护下无忧无虑太久了，久到他们早已遗忘危险，也不愿意承认危险。 而在日渐一日的紧肃氛围中，在精灵们惶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忧心中，为了安抚所有精灵恐惧的心灵，一股可怕的风潮开始流行起来。 最初只是一个精灵而已，他当场宣布，严丝合缝的防毒面具才是这个世界上设计最精美，最华丽的面具，过往精灵们佩戴的枝条面具太过孱弱，根本无法体现生命的力量。 或许这仅仅只是他强行的自我安慰，但当越来越多人随之附和时，当有越来越多人强行说服自己时，当有越来越多人选择相信谎言，自欺欺人时…… 哪怕是谎言，也会变成真相。 哪怕是虚假，也会变成真实。 原先众人会唉声叹气摘下枝叶面具，满脸不情愿戴上防毒面具，但是现在，众人好像一转眼就忘记了最初的不情愿，就连一开始批判防毒面具丑陋的报纸，第二天就高高赞美起它流畅先锋的设计弧线，简洁大气的设计，似乎过去的厌恶从不存在。 更可怕的是，原先因灾难而强行终止的庆典，再次被精灵们强行召开了。 所有精灵都戴上丑陋的防毒面具，身穿最华丽的华服，要用切实行动来证明，一切都没有发生改变，精灵国度依旧繁荣幸福，庆典永远都不会终止。 就在这股风潮下，原先因地震而残破的建筑，也被众人称之为接触自然的设计美感。因灾难而发生改变的一切，都被精灵强行贴上正常的标签，好像只要他们不承认，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就在自欺欺人之中，精灵们对庆典越发狂热，甚至远远超过了灾难发生前。” 所以在遗迹中，第一条规则便是扮演他人，不得露馅。第二条规则便是不可打断庆典。哪怕是在遗迹中，一切狂欢都不可以停止，一切会揭露真相的事情都不可能发生。 “就在这股狂热达到极致时，精灵族最有名的吟游诗人萨罗，就像在遗迹中一样，也在真实的历史中当场宣告，母树枯萎的真相。”塞西莉亚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但其中的悲伤也无法掩藏。 “但和遗迹不同的是，你们不在。” 真实的历史上，布伦丹被长老席绊住脚跟，摩尔索斯也才刚刚即位，忙于巩固统治，甚至塞西莉亚和他们唯一的交集，便是摩尔索斯来访的那个夜晚。 这也是塞西莉亚和他们的最后一面。 在残酷的现实中，女王陛下没有教皇和魔王的帮助，于是大祭司安吉尔轻而易举就夺走了民心，女王的权威被极大削弱，哪怕塞西莉亚有心阻止，也根本丧失了权力，无人信服她。 无言的权柄皆被安吉尔收在手中，根本就没有遗迹里的逼宫，大祭司就在宣布母树枯萎真相的音乐厅，当场夺走了女王的加冕冠冕，成为了精灵国度的唯一话事人。 献祭灾星的仪式也如期举行，那一天，没有魔王的强势帮助，红发女孩被安吉尔亲手送上行刑台，红发和烈焰融为一体；安吉尔的人祭仪式也在雨夜举办，成功召唤出了那个怪物。 那一晚，暴雨磅礴，祂从高空降临。 被困在人祭仪式中的精灵终于知道自己成为了祭品，虽然他们做出了一样的抉择，甘愿舍弃生命，强行终止仪式，但一切都已经迟了。只有塞西莉亚存活的精灵国度，独木难支。 “不过你和遗迹里一样，还是义无反顾回到了这里。”塞西莉亚怜爱地抚摸女孩的头。 就在那个暴雨滂沱的雨夜，红发女孩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哪怕掉入了安吉尔提前预留的逃生通道，哪怕只要往前走就可以离开精灵国度，哪怕只要多走一步就可以离开深渊，但女孩还是回到了这里。 “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女孩轻声说，“在被火焰焚烧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体验了死亡。我不惧怕死亡，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或许是已经直面过死亡，在经历了堪称最恐怖的事情后，女孩反而燃起了最后一搏的勇气。 为什么自己会注定死亡呢？为什么你又要为我留下一条逃出生天的密道呢？为什么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走到这里呢？ 她不明白，所以她回来了，当场质问安吉尔。 当她选择站在战场，直面安吉尔的那一刻；当她选择顶着恐怖神威，也要得到答案的那一刻，母树给予了勇敢的孩子礼物。 于是女孩的一只眼睛变成了金色。 在短短几天内，女孩并没有想明白答案，所以母树没有给予她完整的黄金之眸，但她已经足够勇敢直面命运，这是她应得的奖励。 当这一只黄金之眸出现后，剩下的一切似乎都和索兰一行人的经历重合了，神明暴露贪婪面目，安吉尔走向死亡，来自神明暴怒的雷击，最后关头现身的精灵冠冕，彻底枯萎的母树。 但一切却又截然不同，因为只有塞西莉亚孤独地站在这里。 就在最后的时刻，塞西莉亚将女孩温柔护在身后，神明的蛊惑隔着精灵冠冕，隔着阻碍一切伤害的屏障，徐徐传入她的耳朵。 “精灵国度就剩下你们几人了，就连母树都抛弃了你们，抵抗又有什么意义？” “精灵一族因自己的贪婪，短视，愚蠢和恶意走向绝境，身为女王，你难逃其咎。” “你们究竟又有什么资格，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来自神明的质问仍在耳边回响，阴云笼罩，雷声轰鸣，塞西莉亚只是沉默拿起了生命之弓，像是高高举起最后的旗帜一样，仰起了她高贵的头颅，义无反顾用箭矢狠狠划过自己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浸润了箭矢尖端。 生命之弓发出最后的哀嚎，但女王的动作却从未停顿。 “确实，精灵一族走到如今，罪孽滔天，身为女王，我也难逃其咎，但这一代人的错误不应该祸及下一代。”女王仰头，哪怕她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但她的眼中只有蔑视，绝无求饶，“但无论如何，你都无权裁决我们，决定我们的命运！” “你要干什么？”高高在上神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塞西莉亚只是拼劲全力，射出了最后一支弓箭。 这支箭矢侵染着精灵族最后一任女王的鲜血，划过躺在人祭仪式中所有子民的身体，最后的生命光芒都在此处闪耀，来自绝境的箭矢携带着精灵族最后的希望，义无反顾射向了母树。 砰—— 生命在此刻交汇，就在神明绝望的怒吼中，精灵族全部的生命，都被转移到了枯萎的母树中。 生命之弓，精灵一族传承至今的两件神器之一，当弓箭射中目标时，目标身上的生命力会被无情吸取，转而反哺精灵一族，为精灵休养生息。 生命的真谛在于轮回，此为精灵的最高信念。 “哪怕我们身死，你也休想吞噬我们的力量，”塞西莉亚嘴角留下鲜血，她的皮肤迅速变得褶皱，身形逐渐弯曲，就连声音也逐渐变得沙哑，全部的生命力都在迅速流失，她的时光也在加速前进，但她的声音却从未如此铿锵有力，“母树，会带着我们的生命力，一直存活在世界上。” “如果母树有幸可以在我们的生命力中重生，那便是为我们的罪孽赎罪。” “而只要母树还在，精灵族的希望就还在，当万千时光流逝，终归会有新的精灵从母树的枝叶中诞生，源源不断，永不断绝。” 神明的怒火在熊熊燃烧，但母树获得了生命力后，对怪物发起了最后的反击，圣裁之剑在远方发出剑鸣，恐怖的限制重新压倒了祂，更何况精灵族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愿意让祂吞噬力量，在彻底得不到目标后，祂终于带着不甘被迫离开此地。 恐怖的浩劫终于结束，但精灵国度也彻底陨落。 “孩子，走吧。”塞西莉亚在消逝的最后一刻，将手温和地放在女孩的头顶，“去取个喜欢的名字，离开精灵国度，去过上新的生活。” 下一秒，女王高大的身影化为碎金，和她的子民一起，和母树融为一体。 精灵族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女王，以生命捍卫了她的誓言，庇护到了精灵国度最后一秒。 第93章 可是，为什么一切会沦落成这样呢？ 死亡无法带走哀思，更无法带走悔恨，在生命力和母树融为一体时，所有精灵心中都同时升起了渴望。 如果母树没有枯萎就好了，如果精灵国度没有陨落就好了，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好了…… “这就是你们的愿望吗？” 精灵冠冕突然散发出蛊惑的馨香。 “这是我们的愿望。” “即便付出一切，你们也要实现这个愿望？” “即便付出一切。” “哪怕虚假？” “哪怕虚假。” 诱人沉睡的馨香突然变得浓烈，温和的声音就好像摇篮曲一般，在所有精灵耳边响起。 “我会实现你们的愿望的。” 于是本该陨落的精灵国度上，出现了一座遗迹；而本该死去的遗迹，在某一日，突然响起了熟悉的庆典歌声。 在那里，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母树依旧高耸地挺立，一视同仁庇护着她的子女；载歌载舞的庆典依旧存在，无人可以阻止庆典举行；所有本该死去的人再度复活，街道重新变得熙熙攘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幸福的日子一直持续，直到有一天，一群外来者来到了这里。 “精灵冠冕，精灵族传承至今的两件神器之一，”塞西莉亚缓缓开口，“拥有庇护和制造幻境两种能力。” “它会捕获人心中最深的欲望，蒙蔽人的五感，以幻境的方式将其实现，最后在美妙的幻境中，将人吞噬。” “只有接受自己全部，且不被欲望蒙蔽的勇士，才可以运用这件神器，否则，等待贪婪之人的，只有反客为主，无声无息的死亡。” “在平静时启用它，只会让人迷失其中；唯有在生死关头，才可以激发它的庇护之力，所以祖先留下警告，除非外敌到来，死到临头，无人可以动用精灵冠冕，否则必会大祸临头。” “这是最大的恩典，也是最残酷的诅咒。” 【欢迎来到精灵国度的遗迹，请尽情享受永不结束的庆典。】 精灵冠冕缓缓呢喃。 【但千万不要打断庆典，千万不要唤醒装睡的人群。】 【因为这是永恒存在的精灵国度。】 【以欲望搭建。】 【你， 有勇气直面欲望吗？】 第78章 永远都回不去的故乡 在真实历史中, 没有外来者，没有胜利，仅存的精灵们鱼死网破, 以生命为献, 将最后的生命力注入母树, 奢望着未来可能发生的奇迹。 每一只精灵都诞生于母树的花苞中, 于巨木之巅懵懂张开了眼眸。 于是每一只精灵也会死于母树怀中, 在最后的宁静中沉睡不醒。 生命之弓本是掠夺生命力的神器，反而在这里成为了延续生命的火种。 这是历史最高明的讽刺，也是属于精灵一族的轮回。 过去的一切都在历史坟墓渐行渐远, 所有精灵都在精灵冠冕捏造的幻境中沉睡，似乎可以获得永恒的安眠与幸福, 一切就可以当作没有发生。 “但恐怕谁也没有想到，欲望永远不会单纯，在所有人死去的那一刻, 心中唯一的欲望便是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 但事实上，精灵的欲望要远远比他们自己预想的还要多, ”塞西莉亚倚靠在枯萎母树旁, 轻轻闭上了眼, “最开始只是想要活着, 于是本该死去的遗迹复活, 但后来，他们又想要安宁, 祥和与幸福, 但再后来，这些都无法满足他们了。” “为了维护欲望, 所有不合理之处被强行合理，只是为了要维持幻境稳定，甚至为了永恒的稳定，哪怕是在幻境，他们也走上了和现实一样的道路。” “从献祭灾星在幻境中再次重演开始，这个由所有精灵欲望搭建的幻境，就注定会有走向崩溃的那一天。” “那一天，也就是自欺欺人者梦醒之时，醒来后，一切还是原样，终是一场空。” 这并不是一个好故事，故事的基调过于悲伤，故事的结局也过于讽刺，但它就活生生发生在众人眼前。 或许，故事的名字叫做历史。 “多谢你们，勇敢的外来者们，”最后一任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就在枯枝掩映的树冠下起身，向众人致以最诚恳的谢意，“感谢你们以勇敢，无畏，真诚与奉献，挽救精灵国度于水火之中。” “可一切都只是精灵冠冕捏造的幻境，我们也没有改变现实……”索兰刚想摆手，但塞西莉亚只是温和地按下他，“不，你们改变了。” “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一味放任我们继续沉浸在精灵冠冕捏造的幻境中，谁也不知道我们究竟会付出多大代价，谁也不知道精灵冠冕的反噬会什么时候到来，或许就连母树最后的生命力都会被吸走也说不定，那时候，精灵一族可就彻底没有归来的希望了。” “归来？你们还可以归来？！”自从塞西莉亚开始讲故事开始，就一直神游天外的萨罗猛然抬头，似乎听到了最为不可思议之事。 “或许吧，只要母树没有枯萎，那一切就都有可能发生。”塞西莉亚向萨罗露出一个微笑，“不要为离去感到愧疚，我们只是再用不同的方法，拯救我们的家园。” “时间要到了，在我的力量耗尽之前，我会为你们打开通往外界的道路，”塞西莉亚缓缓后退，回到了母树身边，她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好像下一秒就要消逝在空气中，“虽然我已经死去，但却从此和母树融为一体，除了清醒的时间不稳定外，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勇敢的外来者们，请收下你们应得的奖励。” 母树枯萎的枝条缓缓下垂，塞西莉亚轻轻折下几片枯叶，温和的生命力注入其中，枯黄的焦叶竟在一刹那变为嫩绿，晨曦之时凝结而出的露珠滚落其上，带来生命的芬芳。 “这是母树新生的嫩叶，在过去，每一个远行的精灵在临行前，都会亲手摘下一片，放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母树会永远庇佑远行的子女，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开。” “请收下它们，这是精灵族最真诚的祝福。” 数片嫩绿树叶从塞西莉亚手中飞出，缓缓降落在众人手心。米洛毫不犹豫收下，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抢夺神器一事。 神器只会在它认可的主人手中诞生生命，又何必要强抢来一块好看的石头呢？ 萨罗也低着头，没有多提神器，只顾着呆愣愣看着手心的树叶，而后将它珍重地放在心口，似乎拿在手中的是什么无上珍宝。 柔和微风吹来，母树已经枯萎的枝条随着荒原之风迅速延伸，一条由枝干组成的生命之路出现在众人眼前，这条通天之路以母树为起点，遥遥连接到远方一道裂缝。来自时空裂缝诡谲的气息弥漫，只有脚下的生命之路，始终都在柔和散发光芒，指引迷途的旅人归家。 “去吧，在母树的庇护下，你们都会安然无恙。”塞西莉亚的身影越来越朦胧，仅仅只剩下一层金边。 众人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悲凉，缓缓踏上最后的道路，米洛作为传教大主教，身先士卒走在前方，她回头对索兰呼唤，“索兰，跟上！” 但黑发绿眸的勇者只是站在原地，“我留下断后。” 米洛闻言不再催促，继续率领众人前进，当神殿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模糊成小点时，同样没有离开的萨罗则哼笑一声，“不知勇者留在遗迹所为何事？” 当索兰一行人成功在幻境中打败神明，精灵冠冕捏造的幻境也随之失效，原先熙熙攘攘的街道重新变得死气沉沉，一切繁华庆典全部消弭，也就只有眼前这颗巨木矗立在这里，始终不变。 “又或者，我是不是要在这里恭迎，魔界新一任魔王亲身驾临呢，拉撒路斯陛下？” 见索兰没有回答，萨罗转而将视线放到了近处的银发魔王身上，“陛下，您的力量过于强大鲜活，我可不相信，这是由秘境自动生出来的虚假形象。” “恐怕您是和我们一样，偷偷潜入了精灵国度的遗迹，扮演起了摩尔索斯的角色吧？” 银发魔王微不可察地呆愣了一瞬，索兰在内心暗自惊诧于萨罗的敏锐，毕竟严格说来，拉撒路斯，也就是他自己，确实亲自来到了精灵国度的遗迹。 不过下一秒，这股针锋相对的氛围便被母树打破了。 随着塞西莉亚的虚影变得透明，母树缓缓垂下了新萌发的嫩绿枝条，接引自己的子女归来。 第一条枝条垂落到塞西莉亚面前，这位精灵族最强大的女王，从始至终都庇护到最后一秒的女王，将自己的手缓缓贴到了母树上，闭上眼睛，就好像幼时的婴孩一般，安宁地回到了母树的怀抱。 第二条枝条垂落到了红发女孩面前，并不像塞西莉亚一样坦然，女孩只是轻轻摇头，将这根枝条推了回去。 “我想出去看看，或许等我回来那天，我就会找到答案了。” 母树没有强求，只是轻柔地拍了拍她的额头。 第94章 索兰本以为一切彻底结束，但是第三条枝条，紧随着垂落到了一个意想不到之人眼前。 萨罗。 索兰的双眼猛然瞪大，而萨罗则是神情复杂，他满脸怀念地抚摸着母树的枝条，似乎极为不舍，但仅仅只是犹豫片刻后，他便同样坚定地推开了枝条。 “我会奋斗到最后一刻，要么将你们复活，要么替你们报仇。” “这是来自精灵族最富盛名的吟游诗人，萨罗的承诺。” “你，你不是外来者？”索兰震惊看着萨罗，“你是精灵？你真是吟游诗人萨罗？你也是幻境中的一员？” “我既是精灵，也是外来者。”萨罗捂紧了心口的树叶，“只不过，我在过去选择了离开……” 女王陛下对萨罗说的最后一句话瞬间浮现索兰脑海。 “不要为离去感到愧疚，我们只是再用不同的方法，拯救我们的家园。” 难道那个离去，并不是精灵国度的消逝，而是…… “当年的我十分年轻，发现自己被女王隐瞒母树枯萎真相后，就愤怒在音乐厅中公布了真相，但无论是大祭司还是女王陛下，都无法解决此事，于是当时的我，干脆直接离开了精灵国度，想去外面寻找解决之法。” 萨罗怅惘的声音被风吹散到空中，只余一地心酸，“当时我走的太急太急，根本就没时间去母树那摘下一片远行的树叶，当时的我想，没关系，等我找到方法回到精灵国度，会有机会的……” “但是精灵国度却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再也没有机会了……” “在它饱受磨难时，我没能和它共度难关；在它濒临毁灭时，我也没陪伴在它身边直到最后一刻。在精灵国度陨落后，我心里就一直想，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哪怕我救不了它，我最起码也可以和它同归。” 那片从母树上摘下的树叶被萨罗妥帖地放在心口，“但好在，我真的回来了。” “拉撒路斯，你既然接过了深渊魔杖，那便一定是摩尔索斯的继承者，”萨罗突然转身冲银发魔王喊道，“当初精灵国度刚刚陨落，我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时，摩尔索斯给了我一个地方可去，代价则是，我要在未来指引他的继承者，回到魔王秘境，接受传承。” “我的诺言完成了。” 指引？索兰缓缓瞪大了眼睛，看着萨罗背后舒展开的翅膀，一个模糊人影逐渐浮现脑海。 魔王秘境的守门人！ 萨罗言尽于此，一双属于精灵的羽翼在空中展开，这位精灵族史上最负盛名的吟游诗人，在完成了数千年前的遗憾后，大笑着离开了遗迹。 也许他怕再多停留一秒，泪水便会控制不住留下。 因为那是他的故乡，永远都回不去的故乡。 第79章 怎么会有社畜爱工作呢？ 自萨罗走后, 红发女孩的身影也随之消散风中，这里仅剩下索兰一人。 此时此刻，褪去了精灵冠冕的幻境, 这里反倒像真正的遗迹了。 荒废, 死寂, 了无生气。 万籁俱寂时, 惑人的馨香再度弥散在空气中, 索兰抬眼望去，精灵冠冕再次现身，它正好奇地绕着勇者和魔王两个身体转了转圈, 轻而易举便穿透了银发魔王的身躯。 在众人生死一线之际，顺应索兰内心最强烈的欲望出现的银发魔王,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道幻影而已。 【真奇怪，明明这就是你内心最强烈的欲望，为什么你没有被迷惑, 仍然保持了清醒？】 贵为魔王, 整个魔界的权势都掌控在手中，难道不值得人疯狂吗？ 只有最浓烈, 最鲜明的欲望才可以唤醒精灵冠冕, 而绝境, 一向是催生欲望的温床。 但是, 人类面临的绝境越强烈, 催生的欲望也会越强烈，幻境越真实的同时, 挣脱的难度也会越大。 就连精灵们都沉浸在最美好的幻境中酣睡, 所以，为什么在生死危亡之际催生的欲望, 没有迷惑它的主人？ 精灵冠冕想知道答案。 “迷惑？”索兰真诚地歪了歪头，“为什么我会被魔王迷惑？他不也是我吗？” 更何况…… 索兰又去望了一眼对面百无聊赖的银发魔王，痛苦地闭上了眼，“你以为魔界魔王很好当吗？就是一群小变态和大变态而已，工作压力很大的。” 这就像有人问社畜，为什么你不爱工作一样，难不成还真有人爱？ 精灵冠冕从诞生起就一直呆在精灵国度，大抵是精灵们大多品味优雅，超脱世俗，最起码它从未见过索兰这般，社畜气质和怨种气息如此浓烈之人，一时之间，堂堂神器都被震撼的说不出话了。 【谢，谢谢，你的回答很真诚。】 像是在心里酝酿许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器才磕磕绊绊回应索兰。 其实细想也对，正常人在遇到那种生死危机，心中可能想的是敌人暴毙，自己最强之类的，也就索兰这样一个从边境小镇出来的淳朴少年（没见过世面的社畜），脑海里的欲望竟然只是多一个人，好符合神器启动条件…… 很好笑甚至很荒谬，恐怕还会被一些人嫌弃愚蠢，没有把握机会。 但是，往往是那些幻想天降大饼的人，会率先陷入欲望不可自拔，最后不战而降。 或许也只有这种“愚蠢”，才可以不被精灵冠冕反噬吧。 索兰又细细观察了身旁的银发魔王，虽然对方只是由精灵冠冕捏造的幻影，但自己并没有被欲望迷惑，反而获得了幻影的主导权，自己可以分心控制他。再加上确实存在的实力，以及旁人不敢接近的地位…… 种种因素叠加，虽然虚假，但似乎真的可以当作第二具身体。 “只要平时小心点，感觉完全可以当第二具身体用，”社畜索兰对眼前幻影连连点头，看向精灵冠冕的眼神也难得带上了一丝渴望，“如果在遗迹之外，也可以用这个能力就好了，这样就不用两个地方来回跑了……” 传教大主教米洛现在就在外面，索兰哪怕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对方绝对要把自己带回神殿复命。但如果这样的话，魔界那边久无人管事，索兰担心又有异况发生，更何况自己上次在魔界开垦种地的伟大构想还没来得及落地实现，根本不知道又要拖到何时何地…… 主业花农，副业勇者和魔王，身兼数职的索兰只感觉自己压力山大，甚至都不满足于两个身体，还想再来一个！ 精灵冠冕猛地打了个寒颤。 真奇怪，明明对方又产生了欲望，甚至这股欲望比先前生死关头时还要强烈，但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捏造幻境的动力，甚至还觉得有点莫名的心酸呢…… 人类世界真是太复杂了，看来自己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入。 就在索兰为自己天生忙碌命默默伤心时，旁边一直百无聊赖的银发魔王突然顿了顿。好像有风凭空而起，对方宛如月华的头发缓缓漂浮空中，而那双格外澄澈的红眸内，一抹暗沉光芒闪过。 就在这抹暗沉光芒闪烁瞬间，自新任魔王离开后便再次沉寂的魔界，突然再次爆发出一阵喧闹。早已迷雾散尽，高居天空的永眠湖水波四起，莫名的力量波动自六座石碑涌现，魔界众魔全部为这股强大力量折服，纷纷跪地俯首，唯有高高在上的白骨王座，依旧耸立在圣湖中央，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原罪魔王梅布尔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幽幽微光在她的金眸闪烁，随着命运的指引，她缓缓起身，和其他恶魔一样，翘首以盼来到了圣湖前。 好像有什么自己心心念念的大事要发生，梅布尔难得有些忐忑地仰望，不知自己苦等之事是否能有回音。 就在这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氛中，六座高大石碑再度震颤起来，数千年积压的尘土纷纷扬扬落下，第三幅壁画缓缓露出真容。 不知是不是错觉，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抹嗜血猩红，就好像猛兽刚刚咀嚼完，牙缝间残留的，尚未消化的血肉，充满了骇人的气息。 但下一秒，这抹狰狞猩红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寂寥之景。 壁画的左上方，也就是最边缘处有一颗巨木，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壁画主人并没有画出这颗巨木的全貌，但仅仅只是从对方坚韧的根系以及粗壮的树身，就完全可以想象出对方的高大。但可惜的是，这颗巨木死气沉沉，枝叶枯黄，早就彻底枯萎了。 真可惜啊，哪怕是魔界恶魔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心中闪过的也是惋惜。 如果对方还活着，一定会是自然的又一个奇迹。 除此之外，第三幅壁画几乎毫无内容，也就右下角有一黑一白两个小点，似乎是作画之人不小心溅到壁画上的油漆。 但也正是这两个小点，成为了这副壁画唯一鲜活的地方。 因为这副壁画的中央，根本就毫无一物！ 和第二幅壁画不同，虽然第二幅壁画描绘的也是寂寥的场景，但壁画的中心始终存在，众魔的视线都会不由自主被壁画中心的银发魔王吸引。但这第三幅壁画，除了左上方和右下方，剩下的部分竟然全部都是一片空白！ 第95章 不，不是一片空白！有眼尖的恶魔发现，这副壁画的整个背景，似乎都透着若有若无的猩红光芒，似乎还有一个怪物，始终对此虎视眈眈。而直到看到这里，众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最开始看到的猩红并不是错觉！ 只是看着这副壁画，众魔心中就会下意识闪过一丝悲怆。这里好像曾经发生了什么灾难，所以变得空无一人。 但它过去不是这样的，一个隐隐的想法浮现在恶魔脑海。 一开始，它并不是这样的，它也曾经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但一切都随着那不详的红光而化为乌有。 只余一地死寂。 这抹猩红光芒在精灵国度的过去闪烁，在刚刚开启的第三幅壁画闪烁，也在银发魔王的红眸中闪烁。 就着这几欲毁灭一切的猩红，隐约有声音在索兰耳边响起。 【恭喜你，开启了第三幅壁画，精灵国度。】 【精灵国度：你是否听得到母树的叹息，你是否听得到女王的哀吟，你是否听得到精灵的哭泣，那是来自陨落的精灵国度唯一的声音。你是陨落的见证者，也是幻境的打破者，不被欲望迷惑之人，合该掌控欲望。】 随着这句话落，精灵冠冕缓缓飞到了索兰面前，轻轻地碰了碰银发魔王的额头，那一瞬间，馨香再次在空气中弥漫，但这一次不再是惑人迷香，而是自然的清新香味。 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似乎涌入索兰脑海，索兰下意识瞪大了双眼。 这是…… “这是精灵冠冕的力量。” 一道熟悉的声音凭空响起，索兰惊喜抬头，“塞西莉亚！” 母树的一根枝条回应似的动了动，那股声音再次变得飘渺，似乎陷入了回忆，“精灵国度陨落后，摩尔索斯和布伦丹才迟迟赶来，他们当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死寂。” “精灵国度的陨落已经无可逆转，但好在仍有希望，所以我将精灵冠冕和生命之弓的力量拿了出来，两件神器的真身依旧留在精灵国度，但获得它们承认的人，可以携带它们的力量前往外界，为精灵国度报仇。” “索兰，你获得了精灵冠冕的承认，现在，这股力量属于你了。” 这也正是第三幅壁画的奖励。 索兰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一幕，银发魔王拥有了精灵冠冕的力量，此刻正得意洋洋站在原地，但下一秒，黑发勇者的右臂突然闪现光芒，索兰惊讶拉起袖子，只见一片绿叶纹样正赫然闪光。 这是自己在魔王秘境里，塞西莉亚女王赐予自己的祝福，当初正是它指引索兰一行人来到了精灵国度的遗迹，现在，这个绿叶纹样依旧没有消散，甚至还愈发明亮，散发出属于生命的光芒。 生命之弓凭空漂浮在索兰眼前，它俏皮地碰了碰索兰右臂，而后化为暖流进入黑发勇者体内。 这是…… 塞西莉亚带笑的声音响起，“它在向你说对不起。” “当初在秘境吞噬了你的右臂生命力，现在，它将自己的力量补偿给你。” “恭喜你索兰，获得了生命之弓的承认。” 第80章 不被~爱的~才是~小丑~ 好像有暖流流经全身, 在魔王秘境曾被生命之弓吞噬成白骨的右臂，此刻变得温暖起来，就连绿叶图案的脉络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股暖流沿着索兰右臂, 直直汇入了圣裁之剑, 随着生命之弓的力量涌入, 这柄剑的双生花纹样似乎再度流动起来, 低调奢华的剑身似乎被撒上了金粉, 折射出生命的光芒。 索兰试探性往前一挥，凡是圣裁之剑碰到的地方，转瞬便化为灰烬, 而随着花草枯萎，圣裁之剑则越发闪烁, 从花草掠夺来的生命力存储其间，等待着索兰的安排。 这便是生命之弓，可以掠夺生命力为自己所用, 这恰好弥补了圣裁之剑物理攻击不强的弱点, 成功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索兰将生命力还了回去，看到花草再度盛放后, 他将目光放到了银发魔王身上, 对方也正在欣赏深渊魔杖的新模样。 这柄魔杖本就华丽非常, 哪怕是精灵冠冕的力量汇入其中, 也丝毫没有让它变得圣洁, 相反，蛊惑的馨香萦绕身畔, 久久不散, 这只让这柄魔杖更加引人忌惮。 “唉，哪怕是精灵冠冕, 也无法净化臭棍子的邪恶本性，真是令人惋惜。”圣裁之剑一边臭美地欣赏自己新皮肤，一边不忘嘲讽老对手。 “呵，你以为你新皮肤很美吗？本来就难看，还庸俗地多了层金粉，天哪，这色调搭配简直让我感到恶心。哪像我，从头到脚都是华丽暗色调。”深渊魔杖拉踩老对手就算了，还不忘抬高自己。 “咦，你有没有审美？这叫做高贵，典雅，奢华，贵族风范！你这个乡巴佬知不知道什么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我只看到了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不懂欣赏的混蛋玩意！” 眼见另一场战争即将爆发，银发魔王和黑发勇者赶忙一人按住一个，将两件幼稚的神器强行分开。 “吵什么吵？整天吵吵吵的像什么话？” 各敲了一个爆栗后，索兰看着眼前两柄张扬的神器，陷入了另一个烦恼：要怎么才能把这两个不安生的玩意收起来呢？ 深渊魔杖就不说了，身为魔王法器，绝对不可以大大咧咧出现在大陆；而圣裁之剑前主人身份有那么一些些敏感，索兰觉得可能不是所有人都想看到这柄剑。 更何况，索兰自己也不喜欢拿着神器四处招摇，太显眼了，这让一个种地花农不是很习惯。 平时深渊魔杖最起码还可以变为翻土棍，但圣裁之剑要怎么办呢…… 索兰陷入了深深的迷惘。 唉，还是翻土棍方便啊，无论怎么拿都不突兀，不引人注目的同时，还方便携带，如果世界上的武器都和翻土棍一样，那该多好啊…… 愁的发慌的索兰先收回银发魔王的虚影，后让深渊魔杖变回翻土棍，不管怎么样，先解决一个再说，至于剩下的那一个…… 似乎是感受了新主人忧愁的目光，圣裁之剑当即骄傲地挺了挺胸。 哼，主人一定是为它太过闪耀的光芒和崇高的地位而烦恼呢，哎呀，真是个甜蜜的烦恼，它会下次注意一点的啦，就是说嘛，它这么有名，肯定要比那根臭棍子要好很多啊…… 上一秒还沉浸在自己美好想象中的圣裁之剑，下一秒就听到自己的主人口出狂言：“要是你也是翻土棍就好了……” 圣裁之剑当场石化。 “什么鬼！我堂堂神器，上可以审判神祇，下可以浴血杀敌，怎么可以是根棍子！” 深渊魔杖终于忍不住了，再度变回原样嘲讽，“这是谁在哀嚎啊？唉，早就说过了，不被爱的才是小丑。” 看着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又呛起来了，索兰只是恨铁不成钢地抚摸着深渊魔杖，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翻土棍当然是世界上最趁手的武器啦，圣裁之剑你不准歧视它哦……” 咔擦—— 正当索兰满脸悲怆抚摸到魔杖的顶部手柄时，机关被触发的清脆声音猛然回荡在荒野。索兰愣了一下，轻轻晃了晃，只感觉手柄松松的，好像下一秒就要飞出去。 不会吧，堂堂魔王法器，质量那么差劲吗，才用几天就报废了…… 不止是索兰，就连深渊魔杖自己都惊呆了，而圣裁之剑则毫不犹豫反击，“哈哈哈哈哈，还敢说我？是谁一碰就坏啊？不会是你埋在地底太长时间生锈了吧？不被~爱的~才是~小丑~” 就在毫不收敛的嘲笑声中，索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屈指敲了敲深渊魔杖，反馈回来的声音格外清脆短促，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瞬间点亮了索兰脑海。 该不会…… 索兰握住权杖手柄，使劲往外一拉，这个手柄竟然真的完全脱离了魔杖，而索兰望向权杖内部，发现里面果然是空心的！并且里面空缺部分的形状，似乎还和某柄剑格外吻合。 正在放肆嘲笑的圣裁之剑突然全身打了个寒颤，而后索兰的铁手不怀好意地把它拎了起来，它惊悚回望，在发觉索兰想要把它放到死对头里面，整柄剑马上开始剧烈挣扎。 “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和那根臭棍子放在一起！” “我也不要！那柄破剑凭什么要和我呆在一起！”就连深渊魔杖也开始闹起来。 但很可惜，反抗无效，索兰冷酷无情地镇压了两柄神器的全部反抗，毫不犹豫将圣裁之剑填入了权杖内部的空心。 严丝合缝，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 不，或许就是量身定做。 索兰满意地将手柄重新安回去，询问两件神器，“可以变回翻土棍吗？” 下一秒，陪伴索兰十几年的翻土棍出现眼前。 很好，第一轮实验成功，受到鼓舞的索兰再接再厉，“变回深渊魔杖？” 深紫色魔杖不情不愿出现在索兰手中。 第96章 “变回圣裁之剑？” 低调奢华的圣裁之剑心如死灰出现在索兰手中。 “翻土棍？” 那根朴素棍子再次出现。 索兰非常满意点头，安顿好两个不省心的家伙后，塞西莉亚柔和的声音再度响起，“安全离开时空裂缝的通道就在脚下，请不要畏惧，勇敢前行吧。母树会永远庇护每一个精灵和我们信赖的朋友。” 由母树枝条搭建的生命之路正向索兰招手，离别在即，索兰觉得自己眼角突然有些湿润，“你们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 “不知道，或许我们永远也不会回来，或许我们下一秒就会回来，但只要母树还在，那就有无限希望。”女王的声音永远那么沉稳，让人信赖，“去吧，不要缅怀于无法改变的过去，更何况，精灵族并没有全部灭绝，不是吗？” 索兰想到了那个红发女孩，在真实的历史中，塞西莉亚将女孩庇护在身后，那个女孩则在绝境中获得了一只黄金之眸，恐怕之后她便离开了精灵国度，辗转流亡于大陆。 时隔千年，也不知道她是否活着，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命运的答案，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名字，她会给自己亲手取名字吗？会是什么名字呢…… 带着无限怅惘，索兰缓缓踏上了生命之路，塞西莉亚就在背后看着他，轻柔地操控母树，向他招手送别。 走到中途，索兰还是忍不住回望，眼前的巨木是他进入遗迹第一眼看到的事物，苍翠，碧绿。但现在，这颗顶天立地的巨木却只余枯黄。 不，一片微小的，嫩绿的树叶突然在风中飞扬，那是新的生命，也是新的希望。 “生命伊始，创世之初，母树啊，请您以慈爱庇护您的儿女。” “生命的意义在于轮回，母树啊，精灵一族终将永不消逝……” “永不消逝……” 玄妙的吟唱再度响彻耳畔，这是索兰进入遗迹初始便听到的吟唱。就着空灵的吟唱，索兰似乎看到了无数精灵，他们正戴着昔日最喜爱的枝条面具，身穿华丽礼服，装饰缤纷鸟羽，正斜斜坐在母树上张口吟唱。 就在他们的背后，则是一树绿茵。 那是索兰进入遗迹第一眼看到的色彩，也是索兰离开遗迹看到的最后色彩。 就着生命的绿意，索兰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他终于舍得彻底转身，投入了眼前诡谲莫测的时空裂缝。 天旋地转，但所有暴乱的气流都被母树轻易抵挡，而索兰睁开眼睛的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米洛，而是一抹熟悉的金色。 那双金黄的瞳孔正满脸怀念地注视时空裂缝后的遗迹，张扬的红发在烈风中飞翔，未见其人先闻魔气，索兰立刻变回银发魔王的模样，而就在魔王现身的第一眼，那个人就温和地看了过来。 “陛下，虽然未曾进入遗迹，但黄金之眸却替我看到了一切，”那个人笑着说道，“谢谢您不顾危险，前往火刑架救下一个素未相识的孩子。” “这是一场美梦，陛下。” 银发魔王则呆愣地看着她，细细对比起了眼前之人和红发女孩的脸，原先稚嫩的眉眼已经全部长开，但那头红发依旧还是那么亮眼。 “原罪魔主，梅布尔。”最后，银发魔王只是郑重喊出了她的名字。 已经长大且拥有了自己名字的红发女孩，也就是原罪魔主梅布尔，则笑着向索兰点了点头。 “mable梅布尔，与枫树maple同音，”眼前的女人轻轻说道，“我希望我可以像枫树一样坚韧勇敢。” “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这个属于我的名字。” 第81章 不信谣不传谣，人人有责 命运真的很奇妙, 你以为明天可以照常见到的人，第二天便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而你以为这辈子都难以再见的人，却往往下一秒就重逢在你面前。 索兰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 这些年过的好吗？第二只黄金之眸是怎么获得的？为什么来了魔界……这些问题太多太多, 但最终还是被索兰咽了下去。 魔界终归比大陆残酷许多, 索兰不想抱着关心的名义, 硬生生扒开对方可能存在的伤口。 那太过残忍, 也太过可恶。 千言万语都积压心中，最后，银发魔王也只是轻轻点头, “很好的名字。” 但下一秒，一片绿叶凭空出现在魔王手中, 索兰将这片母树的树叶递了过去，“给你。” “陛下？”梅布尔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她显然认出了这是什么。 “每一个远行的精灵在临行前, 都会亲手摘下一片母树的树叶, 放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魔王缓缓说道, “你当初走的匆忙, 母树也已经枯萎, 恐怕没有树叶可拿。” 虽然索兰不会多问, 但他可以给对方一片家乡的树叶。 “收下吧, 精灵女王也会同意的。” 梅布尔将这片树叶珍贵收好，眼中感慨万千。 魔气随之涌出, 欲要将两人带回魔界, 米洛的声音却隔着重重阻碍传到了他耳中，似乎正在寻找他的踪迹。 “索兰——” 梅布尔被吸引了注意, 强行压下心中的悲伤，“看来那位勇者又失踪了，陛下，您说我们要不要助他一臂之力？” 银发魔王早已熟悉两边人马的不对付，“我已和神殿新一任勇者碰面，对方拿到了圣裁之剑，似乎获得了精灵族垂青，虽然对方审美堪忧，但对魔界尚无明显抵触情结，不要擅自行动。” 米洛的身影已经隐隐出现，梅布尔也只是轻笑，下一秒，魔气宛如水波般震荡而去，就在这掀起的动静中，无人注意银发魔王的身影似乎模糊了一瞬，悄然变成了幻影。 撕裂空间的魔气向米洛袭来，米洛刚想抵挡，圣裁之剑便顺势亮起，将一切风波都阻拦在剑身之外。 黑发绿眸的勇者便出现在眼前。 “索兰，魔界来犯，此地不宜久留。”找到了勇者，米洛当即不再浪费时间，直接率领众人返程，与此同时，最高级别警戒以米洛为中心，迅速向整个大陆东部，乃至神殿主城传播。 “最高级别警戒，大陆东部疑似有魔界高级恶魔来犯，入侵者有两人，一人确定是原罪魔主梅布尔，另一人银发红眸，疑似魔界新任魔王拉撒路斯。重复重复，最高级别警戒！” 米洛一出遗迹便向周边骑士传达消息，此时此刻，随着传教大主教的示警，源源不断的骑士正从四周赶来，他们皆身披铠甲，手握银剑，全身上下每一块铠甲都绘制上了光明法术图纹，所有骑士瞬间便组建好防御阵型，整肃的气息弥漫在空中，仿佛如临大敌。 面对由自己引出来的大阵仗，索兰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那两个人好像已经回魔界了……” “魔界恶魔皆狡诈异常，谁知道他们怎么来的，此地靠近主城，必须严格警戒，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异常之处都必须上报，”米洛的脸上满是厌恶和警惕，“更何况，最近圣殿骑士团即将选拔新一轮骑士，本来防守力量就有些空虚，他们偏偏挑在这个时间点……” 杀气已经从米洛眼中弥漫，传教大主教当即转身，再度下令，“所有人，现在速速跟我回到主城，向教皇冕下汇报！” “索兰，你也跟着我们一起回主城。” “啊？”哪怕已经知道了结果，但索兰还是想要最后挣扎一下，“任务都完成了，我不能先回个家吗？最起码基本的放假保障还是要有的吧……” 米洛面无表情，但索兰读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你想个屁吃！ “新一任勇者刚刚现身，怎么可能会放你回边境小镇？”米洛皱眉开口，“最起码也要见见神殿高层，再举办好几场舞会庆祝吧？” 还有舞会？没见过世面的小镇花农痛苦地闭上了眼。 很可惜，传教大主教一向行动力强悍，下一秒就将索兰强行押往马车。马匹在前方嘶鸣，滚轮永不停息转动，而索兰本人则在颠簸的马车中，惶惶不安被强行“请”回了传说中的神殿主城。 神殿主城，大陆的政治，文化和宗教中心。这里矗立着高耸的光明神殿，传说中的教皇冕下就居住在这里，由圣殿骑士团最精锐的骑士拱卫在中心。神甫，贵族和骑士在这里随处可见，新鲜娇贵的双生花似乎在这里永不枯萎，仿佛神明会永远庇护这个城市。 这是一个经常出现在大陆居民口中，但却少有人能够亲身踏足的地方。 在索兰的家乡，边境的五月花镇，曾有吟游诗人流浪在此，向众人讲述神殿主城，据说主城的每一块砖头都是用金子做成，墙壁都是用宝石装饰，那些贵族都身穿丝绸，永不止息地举办舞会，而在主城的核心，传说中的神器世界之轮则在永恒运转，时刻不停地传达来自神明的旨意。 以上种种遥言在大陆疯传，以至于索兰一到神殿主城，就迫不及待探出了头，想要看看自己脚下踩的是不是金砖。 第97章 “流言果然是假的，”看着脚下的瓷砖，失望涌上索兰心头，“顶多就是擦的干净点了嘛，没准还没我家地板干净呢……” 果然，遥言不可信，不传谣不信谣，才是真谛。 就在索兰想继续观察墙壁上有没有宝石，一声轻微的哼笑传入他的耳朵。 “没见过世面的贱民……” 这个声音足够轻微，似乎只是私底下的话，但是对方的口吻过于鄙夷，已经足够让人感觉到不适。 索兰缓缓扭头，米洛回到主城后，就急着去向教皇冕下通报，临走之前，她将索兰安置在此处。主城分为内外两城，所有贵族和神殿修士都居住在内城，只有普通的居民在外城居住，而第一次进入内城之人，都需要向神殿通报。 而现在，索兰就独自一人，拿着朴素翻土棍，停留在外城大街上。虽然是外城，但这里已经是最靠近内城的街道，一向守卫森严，所以素来少有人烟。 索兰闻声抬头，那双幽深绿眸漫不经心望过，一个穿金带银的花俏孔雀出现在他眼中，长相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顶多也就是飞扬跋扈的嘴脸让人格外印象深刻，那双眼分外狭长，看人总是习惯性下撇，好像那里有什么毛病。 虽然其貌不扬，但他却和托马斯·德雷克一样，发尾留着卷毛，全身装饰着蕾丝，皮鞋的高跟嗒嗒作响，配了把装饰宝石的骑士宝剑。 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看来也是一个贵族，不过怎么这些贵族都打扮成一个样子，看来他们的审美也不太好，索兰无语地想。 最起码，他很不懂，明明都配备宝剑，好像就要战斗一样，为什么还要穿个高跟小皮鞋。 不会崴脚吗？算了，可能贵族都有私人医生吧，有钱人的生活索兰也不是很懂。 对面的花俏贵族见索兰非但没有对他毕恭毕敬，反而还对他露出了堪称疑惑的神情，整个人当即脸色发红。 被气的。 “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一身穷酸气，”对方像是终于受不了了，“你竟然对贵族近期最流行的战斗骑士装露出这个表情！” 他身上现在穿的，可是贵族近期公认的最有男人味，又最体现贵族高雅品味的服饰！每一个贵族少爷家里，都最起码配备三套不同花纹的同类型礼服！结果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穷酸小子，竟然敢对他视而不见？ “圣殿骑士团选拔即将开始，主城从此刻起，全程戒严！”见索兰还是那副无所谓神情，花俏孔雀当即挥手，示意旁边守卫的骑士上前，将这个脏了他眼睛的小子拉下去，“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贱民，竟然公然在敏感时期鬼鬼祟祟，游荡在内城边缘，来人，给我把这个贱民拉下去！” 圣殿骑士团新一轮骑士选拔即将开始，戴恩家族可以有意让自己进去镀金，甚至特地求人把自己塞入守卫任务，花俏孔雀自觉不能辜负家族对自己的期望。 虽然自己并不是正式骑士，但在选拔开始前，就可以立下一功，那便再好不过。 其他守卫的骑士见孔雀发话，当即犹豫地互相看了看对方，最后还是抱着不得罪贵族的想法上前，索兰敏锐注意到其他骑士犹豫的表情，又看了看那个孔雀，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你还不是正式骑士，没有资格强行驱逐我。”索兰平静回道，“如果我没记错，骑士选拔在即，你应该不想在这个关头惹事吧？” 索兰自认自己态度十分友善，但对方显然不那么认为。 “一个贱民还想威胁我？我告诉你，我朋友托马斯可都混上大骑士长了，你个贱民……” “托马斯？他已经死了。” 对面孔雀一下子被噎住，随即便是暴怒，“口出狂言的贱民！竟敢公然侮辱贵族！你要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他猛然拔出了自己的华丽宝剑，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向索兰冲来，索兰不想第一天就起冲突，也仅仅只是躲开而已，但就在索兰闪避的那一瞬间，那个孔雀向索兰示威地笑了笑，下一秒，机关触发声音响起，那柄华而不实的剑缓缓褪去外壳，露出了内部隐藏的毒药。 腥臭的粉尘在空气弥漫，索兰双眼猛然瞪大，终于拿出了翻土棍。 “这可是戴恩家族用来惩罚渎神者的剧毒，你家人等着给你收尸吧……”但下一秒，对方的嘲笑却猛然噎住，他好像看到了极不理解之事，表情逐渐扭曲。 一颗碧绿宝石在腥臭迷雾中闪过幽光，无形的剑气在空中蔓延，在那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按下机关的右手已经化为白骨。 掠夺的生命力在圣裁之剑内流转，索兰走向被祸及的无辜人，将贵族的生命力转移到了昏迷的骑士身上。 但贵族震撼的显然不是这个。 右臂血肉被腐蚀的剧痛让他控制不住翻滚，但因疼苦扭曲的五官却始终盯着那柄传说中的神器。 “圣裁之剑……”那个人不可置信说道。 或者说，他真正感到震惊的是索兰的身份。 “勇者……” 第82章 啊，你在叫我吗？ 每一个贵族都不会忘记逆位教皇布伦丹的名字, 更不会忘记“勇者”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因为勇者，过往神殿用来限制贵族的圣子消失，贵族得以和神殿联手, 登上教皇宝座；但也因为勇者, 每一个贵族都会被噩梦惊醒, 唯恐对方的号召力超过他们, 再次将他们赶下神座。 他们既爱着勇者, 又恨着勇者。 所以，虽然圣裁之剑早已失传数千年，但当这柄剑再次现身时, 第一个认出来的就是他们。 拉里·戴恩捂住右手，神色阴沉打量着索兰, 内心的猜测逐渐成真。 上一任勇者无垢二十岁便离开神殿，就此失去踪迹，时任教皇在失去宠爱的孩子后, 思念成疾, 最后撒手而去。三大贵族：伯德，戴恩和德雷克为了教皇之位明争暗斗数年, 一度让教皇之位空悬许久, 最后这场斗争以伯德和德雷克的联姻, 伯德新一任家主米修·伯德成为教皇告终, 戴恩家族惨败。 戴恩家族经过多年休养生息, 打算卷土重来之际，新一任勇者竟然凭空出世, 索兰的到来, 就像一颗石子被投入寂静许久的湖面，谁也不知道荡起的波纹究竟会波及到何方。 拉里打量着索兰, 对方出身贫苦，毫无背景，没准会是很好的合作对象，想到这里，拉里极力忽略右臂传来的疼痛，强行露出最为标准的贵族微笑，向索兰伸出完好的左手，“没想到阁下竟然是刚刚寻回的勇者，是我拉里·戴恩失礼了，这右手便当作赔罪了。” 虽是如此，拉里毕竟是没怎么受过苦的贵族少爷，哪怕他在极力表达友好，但他扭曲的脸就好像抽筋一样，看起来实在可怖。 索兰不喜欢变色龙，他只是淡然点头，不想深聊，米洛恰好赶到，救索兰于水火之中，“我已向神殿通报，索兰，教皇冕下正在等你……” 米洛直接上前强行拉走索兰，“快走，不要在无关人物上浪费时间……” 拉里死死盯着米洛触碰索兰胳膊的手，“米洛·伯德小姐，我想您又忘记了属于贵族的高雅礼仪，您可是已经有未婚夫的人，怎么能如此放浪……” 话说到一半，拉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尴尬的事情，而米洛连头都不转，“托马斯早就死了，这番话你还不如对着德雷克家族再讲一遍，或许他们会感谢你的关心。” 随着两人斗嘴，内城逐渐映入索兰眼帘，相比于外城，内城明显更加宽阔，蔓延的草场从索兰眼前划过，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无数装潢精美的庄园建立在这里，照料花园的仆人忙碌地行进，但内城最为亮眼的却只有那一栋建筑：高高耸立在中央的光明神殿。 晶莹剔透的外墙构成神殿主体，一根极为狭长的尖顶直入云霄，无数价值连城的宝石镶嵌其上，每一扇窗户都用彩色琉璃装饰，描绘了神明对信徒的恩赐，高大到简直匪夷所思的大门则缓缓向索兰敞开。 “传教大主教。”路过的信徒纷纷向米洛行礼。 索兰在这一刻，真的就像一个没见识的乡下小子一样，只顾傻愣愣跟着米洛前进，神殿外部华丽无比，内部则更是庄严神圣，伴随着萦绕耳畔的洗礼和祷告，索兰跟着米洛逐渐走入最高层。 一边走，米洛一边向索兰科普，“主城内有三大贵族，伯德家族你知道吧？这一辈就我和教皇。德雷克家族就托马斯那一个不成器的，他的父亲，也就是现任家主约瑟夫·德雷克，恐怕等会要来找麻烦。至于戴恩家族，这个昔日最强贵族已经逐渐落魄，这一辈也就现任家主弗兰克·戴恩勉强能看，他唯一的弟弟，就是刚才你见到的拉里·戴恩，平时和托马斯玩的挺近，也是个花架子，不用管。” 索兰一边头脑发昏记着复杂的人名，一边继续跟着米洛前进，好在随着楼层不断升高，沿途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一直到教皇所在的最高层，整个神殿内几乎是落针可闻。 第98章 但当两人走到教皇所在的房间时，一个激愤男声哪怕是隔着大门，也清晰地传入两人耳朵。 “教皇冕下，这就是伯德家族对德雷克家族的诚意？”出声者大概身体不好，声音格外虚浮，也就只能靠怒意撑着，“我是如此信任你们，才将我唯一的儿子和你们联姻，结果呢？只是去执行个任务而已，我唯一的儿子竟然没了！托马斯，他没了！” “为了探索那个狗屁遗迹，神殿此行去了那么多人，怎么就独独我儿子没了！他可是德雷克未来的家主，长老席的重要一员！竟然在一个狗屁遗迹里说没就没了？！” “那些贱民怎么没保护他？那些贱民死了也就死了，但他们怎么能不保护他？他们难道不知道托马斯身份是多么崇高吗？贱民就是贱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贪生怕死的货色，教皇冕下，您必须对他们下达最严厉的刑罚，我要他们全部都要在最极致的痛苦中度过余生！” 说来就来，米洛冲索兰缓缓张开口形，无声说道，里面的人就是德雷克现任家主，约瑟夫·德雷克。 还没等两人想好要不要推门，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教皇却突然开口，“进来吧。” 已经骂到双眼通红的约瑟夫硬生生停下，下一秒，神殿沉重的大门被从外部推开，两个人徐徐走进。 一人和教皇冕下同样金发蓝眸，赫然便是这位教皇的亲妹妹米洛·伯德，但另一人黑发绿眸，约瑟夫从未见过他，但看到索兰腰间佩戴的圣裁之剑后，约瑟夫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 “遗迹之行如何？”神殿现任教皇，米修·伯德没有去管约瑟夫，他将古井无波的眼神移到两人身上，等待着他们的回答，“约瑟夫，下去吧。” “教皇冕下……” “下去，不然我就要考虑，长老席的位子是不是要减一个了。” 约瑟夫闻言，立马换上了眉开眼笑的嘴脸，恭恭敬敬向教皇行礼，嘴里高呼教皇圣明，满意离开了此处，只有米洛脸上的表情格外讽刺。 “那个狗东西才不在乎托马斯活不活呢，他纵情声色，外面私生子一大堆，大不了随便再找一个就行，”米洛嘲讽说道，“从始至终他怕的，也就是托马斯死了，原来属于德雷克家族的长老席席位要少一个，刚才来找教皇，也就是为了这件事吧，您这么轻易就给他了？” “也就是一个席位而已，德里克家族都没继承人了，哪怕全部席位都是他们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教皇微笑回答。 “您这是不打算承认那些私生子地位？” “自然只有婚生子才有资格继承家族，”教皇仪态优雅地喝了口水，那双蓝眸中闪过冷酷的光芒，“就让德雷克家族在这一代终结吧，至于他们的家族资产……” 教皇未曾发话，但未尽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神明会感谢德雷克家族的虔诚，会永久庇护他们的，即便死亡。” 只是一小段谈话，便轻而易举定下了一整个家族的命运，这种属于上位者的权力过于残酷，索兰手心已经缓缓出汗了。 这种话不应该他们兄妹俩私底下谈吗？为什么还要带着自己一个外人？这是敲打还是示威？自己是不是听的有些太多了，不会被灭口吧，哎呀早知道就不跟进来了…… 也就在这时，索兰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位教皇，他和米洛都是金发蓝眸，身为同胞兄妹，他和米洛长相有几分相似，甚至因为过分精致的脸庞，有些男生女相，但不同于米洛那双生机勃勃，宛若澄澈天空的蓝眸，对方似乎已经在权力中浸润许久，那双蓝眸深不见底，宛如深夜的大海。 平静，淡薄，而又令人窒息。 索兰不敢直视对方，本想一直低头，但这位教皇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遗迹一行怎么样？” “禀告教皇，属下未能带回神器，还请教皇责罚。” “无碍，神器本就认主，未能带回本就正常，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禀告教皇，属下怀疑遗迹之行，魔界新任魔王拉撒路斯也曾进入遗迹，属下在遗迹内曾感受到剧烈魔气波动，不像遗迹自身生成，更何况在离开遗迹后，属下曾亲眼见到魔界原罪魔主和疑似魔王之人出现在附近。” “拉撒路斯……”听到这个名字，米修平静的脸庞终于被打破，这位魔王刚刚上位，神殿对他的了解近乎为零，“勇者，你对这位魔王看法如何？” “啊，我吗？”猝不及防被点名，正神游天外的索兰有些下意识惊慌，“那个，我觉得，额……” 就着两兄妹严肃的脸，索兰磕磕巴巴说道，“我觉得对方应该还算，友好，吧？毕竟在最后关头，好像还现身帮了我们……” “谁知道精灵女王死亡会发生什么可怕后果，为了自保，魔王现身也算逼不得已。” “额，可是对方似乎还……” “勇者，你似乎对他颇为信任？”教皇冷不丁质问索兰，索兰下意识噎住，完蛋了，自己会不会暴露了。 “我只是，不想两方发生冲突……” 米修点点头，对索兰的回答未作评价，但米洛的声音紧随着犹豫响起，“教皇冕下，还有一点……” “说。” “属下在遗迹中，曾见到一个怪物，对方亲手策划覆灭了精灵国度，甚至对方似乎和那个，有点像……”米洛抬手指了指世界之轮，但米修并没有如她料想般勃然大怒。 “遗迹里的东西，你还真信了？神明怎么可能会是怪物？下去，把所有随行人员记忆都清除。” “是……”米洛似乎还想顶嘴，但最后还是咽下了所有。 “勇者，圣殿骑士团即将选拔新一轮骑士，在此之前，神殿将召开舞会庆祝，我打算将你的欢迎舞会和它同时举行，你可有异议？” 当然没有，索兰还巴不得这样，自己的存在感最好越少越好，没准自己还能在舞会上图个清静。 但索兰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因为在舞会上，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出现在他眼前。 “索兰！你竟然真的成为勇者了！”一个格外激动的少年声音传来，正躲在角落的索兰闻声望去，一个满脸雀斑的男孩激动蹦到了他眼前。 “乔恩？”索兰不可置信问道。 第83章 圣殿骑士团绝对不接受任何玷污荣耀之举 乔恩做梦都没想到, 竟然会有好事凭空降到自己头上！ 索兰跟自己道别的第一天，乔恩还以为索兰只是想去某个地方采购花种，但一天过去后, 一周过去后, 甚至一个月过去后, 乔恩心里就禁不住发慌, 听闻魔王秘境都在边境重现后, 乔恩整个人都快要哭出来了。 索兰不会是被恶魔抓走了吧？！ 正常情况下，索兰不可能离家这么久还没消息的！ 乔恩立刻慌张去找神甫，但那位曾对他们笑脸相迎的神甫, 现在却对他避如蛇蝎。 乔恩只听清“失踪”“身份不明”几个词，便仿佛垃圾般被扔出大门。 索兰怎么会身份不明呢？乔恩不相信, 但他已经连门都进不去了，只能焦急在家等消息。 他终于等到了新消息，但阵仗却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上一次还对乔恩避之不及的神甫, 这一次连天不亮就闯入乔恩家里, 一把将还在睡梦中的乔恩捞起来大吼，“你小子走大运了, 我们整个五月花镇都走大运了！” “什么, 索兰有消息了吗？”乔恩还没醒, 便被另一个消息砸了个满头晕, “索兰他真成勇者了！” 其实这个消息早就传到神甫耳朵里, 但正当他激动万分等待时，另一个消息却浇灭了他所有的激情。 刚刚找到的勇者, 在魔王秘境和格劳瑞走散了, 就此失踪。 这一下，就让神甫发烫的脑袋瞬间降温。 勇者走散, 还失踪，甚至是在魔王秘境？那么这位新找到的勇者，究竟能不能生还？而神甫想的还要更深。 刚找到的勇者下一秒就失去踪迹？怎么可能会那么巧，再联想上一届勇者无垢二十岁后便离开了神殿，许多阴谋论控制不住出现在神甫脑海中。 是魔界新魔王即位，想要对神殿示威？还是某个大人物不满意这个勇者，所以先下手为强了？更甚至，会不会是格劳瑞经过教皇指示，故意保护不到位，让这个稚嫩的勇者胎死腹中？ 这些猜测过于可怕，其中蕴含的刀光剑影也太过可怖，总之神甫在得到勇者失踪的消息后，立刻取消了所有庆祝仪式，不安等待新消息。 他和乔恩一样，每天都在焦虑等待，终于等到了勇者平安回归，甚至还和米洛一起完成任务归来，那一瞬间，神甫就好像重新活了一遭，而后便是难以抑制的狂喜！ 这位传教大主教是谁？教皇的亲妹妹，由她带回新勇者，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大陆上权势最盛的那个人，他亲自承认了索兰的地位！ 在确定了索兰的勇者身份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后，神甫就连等都不等了，连天还没亮就闯入了乔恩的家，立马帮乔恩收拾好行李，毫不犹豫要带他前往主城。 第99章 “不是，索兰还活着就好，但为什么我还要前往主城……”得知自己好友还活着，甚至还实现了他小时候的梦想，乔恩心里当然为他感到高兴，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前往主城。 那可是传说中的主城欸！是自己这个生于边境的小花农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地方欸！ “勇者大人可是你的朋友啊！你们可是一起当了那么久的邻居啊！现在他功成名就了，肯定是想看看他曾经的朋友啊。”神甫正和乔恩一起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不厌其烦地向他解释。 “那索兰想的话，他自己不会回来吗……”乔恩还是摸不着头脑。 “笨！勇者大人怎么会有时间亲自回来呢？肯定是要我们主动去见他啊？万一他好日子过够了，忘了我们这些昔日的朋友怎么办？” “可是索兰不是那种人……” “什么索兰不索兰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直呼他的名字，你要和我一样，尊称他为勇者大人。” 乔恩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神甫，整个人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索兰不会喜欢我们这样的，并且这也不是去看望索兰吧，这更像是攀附……” “有什么区别吗？”神甫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只要他是勇者，而我们来自他的家乡，那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相信我，主城的那些大人会喜欢的，他们最喜欢这种人间真情的煽情片段，勇者大人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也不会拒绝的。” “可是……” “你难道不想成为圣殿骑士团的一员吗？像你们这种孩子，最向往的就是骑士团了吧？据我所知，新一轮骑士选拔可就要开始了，为你自己想想吧，你的邻居，你最好的朋友可刚刚成为教皇承认的勇者，难道圣殿骑士团不会给他一个面子吗？” 乔恩沉默了，得知索兰实现从小到大梦想的激动已经逐渐淡去，涌上心头的，是来自内心的深深罪恶感和厌弃感。 索兰能够成为勇者，肯定是经过了千辛万苦，而我这个所谓朋友，不仅不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甚至还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吸他的血，索兰怎么会有我这种朋友啊…… 种种冲突在乔恩心头上演，还没等他在神甫意味深长的表情中纠结明白，庆祝新一任勇者回归的舞会已经开始了，这个自小在边境的朴素花农，被强行塞进了尺码不符的礼服，正如坐针毡呆在原地。 要不自己还是走吧，自己这种小角色根本就不足轻重，肯定很容易就可以溜出去的…… 乔恩一边这样想，一边专往角落里钻，他钻啊钻，钻啊钻，终于溜到了最靠近出口的墙角，然后就和同样躲在这里避风头的索兰惊讶对视。 “索兰！”乔恩整个人都懵了，在心里酝酿许久的话下意识说出了口，“你竟然真的成为勇者了！” “乔恩？”索兰下意识拉低声音，赶紧示意乔恩捂嘴，“你怎么来了？” 主城距离边境五月花镇路途遥远，乔恩怎么会到这里，难不成…… “五月花镇生出事了？” 乔恩还没来得及回答索兰的问题，一群人就被这里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原来今晚的主角在这里！”一个面貌和拉里有几分相似，但比他更成熟的男人缓缓走了过来，金发绿眸的英俊五官格外引人注目，但更吸引人注意力的，却是他的贵族头衔，“戴恩家族，弗兰克·戴恩，您昨日已经见过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了，勇者大人。” 索兰将紧张不安的乔恩护在身后，一边回顾昨天米洛给自己做的科普，一边握住了对方的手，“戴恩家主，幸会。” 对方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我们的主角怎么能躲在这里？快来和我们一起来到舞会中央吧，闪光灯只会为我们这种天骄闪烁。” “我哪里是今晚的主角？还是骑士团新一轮骑士选拔更加重要，他们身先士卒抵挡在恶魔面前，为大陆换来和平繁荣，最应该致敬的该是他们。” 今晚的舞会，庆祝的除了索兰归来，剩下的就是新一轮骑士选拔了。 “那是他们的职责所在，”弗兰克脸上露出了同样标准的贵族笑容，“怎么能将庆祝勇者回归的舞会和这同时举办呢？真是太不尊重您了，有时间一定要来戴恩家族，我将以最大规格招待您……” “哪里哪里……”索兰不喜欢和贵族打官腔，他刚想抽身而出，一直护在他身后的乔恩却突然被推了出来。 “啊，这个孩子是谁？我向神明发誓，他一定是我见到的最可爱的孩子，”弗兰克的话题顺势一转，状似刚刚想起，“啊，他一定是您在故乡的朋友吧，天哪，没想到勇者大人竟然会如此眷顾故乡……” 索兰猛然意识到不对，但乔恩早就被人硬生生拉了出来，弗兰克立刻上前，低下头想要和善地摸摸乔恩的头，但那只养尊处优的手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嫌脏没有落下，“作为勇者大人最好的朋友，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你一定时刻都在挂念着他吧？” “我，我每天都帮索兰照顾农地，”乔恩这辈子就没见过穿的这么精致的人，手心紧张的握都握不住，连自己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我一天都没忘……” “你难道不想和勇者并肩作战，一起捍卫大陆和平吗？”弗兰克耐着性子引导。 “我，我……” “我明白你内心所有的渴望，”弗兰克眼中的鄙夷快要溢出来了，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贱民，连话都听不懂，“放心，只要有戴恩家族的引荐，你一定可以加入圣殿骑士团，和勇者一起并肩作战的……” 本来戴恩家族这个名额是要给拉里的，但他那个蠢货弟弟一点都不争气，竟然在第一天就和勇者结仇，那就只能将他抛弃，转而投资更有希望的人。 乔恩，勇者索兰在五月花镇最好的朋友，只要自己抛出了这个橄榄枝，对方一定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不，我不想……” 乔恩拒绝的话和另一个威严的声音同时响起。 “圣殿骑士团绝对不接受任何玷污荣耀之举。” 众人无声望去，只见一个棕发棕眸的高大人影，缓缓出现在眼前，哪怕是在灯红酒绿的舞会，这个人也没有穿戴华美的礼服，而是始终身穿铠甲，腰间挂着教皇恩赐的光明之剑。 “格劳瑞……”索兰听到弗兰克咬牙切齿喊出了这个名字。 “您有异议吗？戴恩家主？” 格劳瑞，也就是捍卫大主教，圣殿骑士团团长，徐徐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84章 在a或b中，他选择了“或” 捍卫大主教格劳瑞的出现, 就好像往滚烫的锅里倒了一杯冰水，短暂的沉寂后便是极致的喧闹。 弗兰克仅用一秒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那副八风不动的贵族脸再次占据上风, “我还以为捍卫大主教不会参加这种小儿科舞会呢, 原来您会那么悠闲吗？” 格劳瑞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棕色眼眸掠过所有无关之人, 最后落到了索兰身上, “你成长了很多。” 曾经短暂相处的少年，似乎短时间内经历了滔天巨变，他身上的迷茫和痛苦好像全部消失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勇者。 不, 那些迷茫和痛苦并没有消失，索兰只是学会了接纳他们，将它们视作自己生而有之的一部分, 会在日后成长中不断寻找答案。 更令人惊喜的是, 他真的找回了传说中的圣裁之剑。 身为骑士，格劳瑞对一柄神器都无比珍惜, 但恐怕有人并不喜欢这个代表着逆位教皇的神器。 长老席, 光明神殿内, 始终在教皇和三位大主教头顶挥之不去的阴影。 这个组织在神殿还在对外寻找圣子时就已经存在, 最初只是为了安抚贵族, 有名无实。但当贵族逐渐走上权力舞台，角逐教皇时, 长老席开始迅速崛起, 逐渐膨胀为神殿内仅次于教皇的权力机构，甚至大部分时间, 教皇都是和长老会站在一起。 只要教皇获得了长老会的举荐，那便可以在权力斗争中胜出，成为教皇。 为了报答长老会的恩情，历届教皇都会给予对应回报，逐渐的，长老席渗透了裁决席，传教团，乃至骑士团各个组织，成为横跨神殿所有部门的超级巨无霸。 如果说权力是最为闪烁的冠冕，那么长老席就是冠冕之外的橱窗。 观察，试探，围堵，又虎视眈眈。 “上一任勇者无垢还未找到，新一任勇者怎么可以继任？这不合乎规矩。”一个虚浮的声音响起，昨日才和教皇见面的德雷克家主缓缓走上台前，约瑟夫的眼好像被唤醒的猎鹰，锐利盯着一切可能夺走他权力的敌人。 在过去的斗争中，德雷克和伯德家族站在了一起，将戴恩家族排除出了长老席，共同托举米修·伯德成为教皇。现在随着托马斯的死，约瑟夫觉得和伯德家族的合作变得岌岌可危，那么他必然不可能看着戴恩家族成功招揽勇者，将德雷克赶出权力场。 第100章 不过戴恩家的小子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知道打一棒再给一个甜枣的道理，约瑟夫阴沉沉看着索兰，所谓的勇者也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而已，哪怕头衔再好听，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年轻。 这种人最容易被招揽，往往只需要自己给出一点甜头，对方就会迫不及待来咬钩。 “如果你愿意跟着长老席学习的话，那我可以勉为其难承认你。”约瑟夫浑浊的眼死死盯着索兰，就连脸上的皱纹都聚拢在一起，“孩子，你要清楚，能够在长老席旁供奉，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恩赐。” 所以，放弃早就没落的戴恩家族，乖乖投身德雷克的怀抱吧。 虽然托马斯死了，但德雷克保住了自己在长老席的位子，至今仍然保持着对长老席的最大控制权，这也是当初伯德家族要和德雷克联姻的重要原因。 索兰没有立刻发话，似乎是在犹豫，约瑟夫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他自认已经满是诚意，不明白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犹豫的，“有时候，人要学会把握机会，贪心往往会什么都拿不到。” “德雷克家主，您来晚了吧？戴恩家族可远远在你之前就站在了这里，您的贵族礼仪都随着年龄增长而忘光了吗？”弗兰克不甘示弱，但约瑟夫在权力场混迹数十年，怎么被小辈吓住？ “你们提前？是指昨天在内城边缘的闹剧吗？您的弟弟可真是让戴恩家族贻笑大方啊。” “不，戴恩家族一向对人才很有诚意，这就是证明，”弗兰克一把拉过乔恩，“戴恩家族特地将勇者阁下最友好的朋友带过来，甚至还为五月花镇投资了一大笔金钱，这就足以证明我们的诚意。” “钱要花在刀刃上，诚意送不到本人手中，都是废纸。” “德雷克家族都没有继承人了，您的诚意又算什么呢？” “混账！” 两人明里暗里的争锋过于激烈，围观人群早就远远散开，不想凭空沾染上一身腥，格劳瑞见状皱了皱眉，刚想上前，从神殿顶端敲响的洪钟声却悠扬响起。 咚——咚—— 那是每日晨起，午间和夜晚祷告时才会敲响的祈福钟声，如果在其他时间段敲响，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教皇冕下亲临。 嘈杂的舞会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拥挤在一起的人群全部自发让出一条道路，一列修士和一列骑士并行开道，最前端还有唱诗班小童洒下仍带着清晨露珠的花瓣，一个身披纯白披肩，头戴纯金冠冕，手握教皇权杖的人缓缓走入场中，传教大主教米洛伴行在他身侧。 “教皇冕下。”所有人都向他弯腰行礼，哪怕上一秒还在互呛的弗兰克和约瑟夫，也不得不暂时放下芥蒂，弯下了他们高贵的身体。 这就是米修·伯德，神殿从古至今，堪称权力最大的一任教皇。 这位教皇，对于权力不可不敏锐。对方在年少时便浸润在伯德家族的刀光剑影中，在父母两人离奇死亡后，踏着上一任家主未干的血登上了伯德家主的宝座；在家主之位未曾坐稳时，就主动前往德雷克家族，将自己的亲妹妹当作联姻筹码，成功击败戴恩登顶教皇；哪怕在成为教皇后，也并没有对帮助自己的德雷克网开一面，而是不断打压长老席的权力，并大力提拔平民登上大主教之位，将亲信遍布神殿内外，一举将已显颓势的伯德家族，从贵族吊车尾强势拉上了首位。 戴恩家族痛恨他的夺权手段，德里克家族唾弃他的忘恩负义，哪怕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也痛苦于他的无情冷酷。但哪怕如此，戴恩家族也不得不表面尊崇他的教皇地位，德雷克家族依旧要心惊胆战和他合作，惧怕自己不知何时就会被取代，就连米洛此时也无声站在了他的身边。 有多少人恨他，就有多少人怕他，怕他下一秒就要变脸，让你从天堂坠落地狱。 “吵吵嚷嚷，从何体统。”这位由贵族培养的最为标准的权力机器，此时只露面就可以稳住局势，他那双幽深莫测的冰蓝眼眸始终直视前方，旁若无人走上了最高之处，一个多余眼神都没有分给旁人。 他的眼睛只会看到权力。 “格劳瑞。”米修开口呼唤。 “属下在。” “开启新一轮骑士选拔，这一次，我需要选拔出可以对抗魔界恶魔的骑士，为下一次大战做准备。” 听到“下一次大战”五个字，不少贵族都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教皇冕下，我们是否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一人的质疑还未说完，光明之剑就已经落到了他的脖子上，“胆敢对教皇冕下不敬！” 刚刚升起的小股喧嚣再度被镇压下来，米修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多抬，只是继续下令。 “上一次大战，你曾经为我带回了沉寂在魔界圣湖，永眠湖湖底的一块石头，代表着神明对魔界的无上征服……” 随着米修的话，一队骑士再度涌入，将被层层封禁的一个盒子带了进来，随着米修挥手，一位全副武装的修士上前，谨慎至极打开了盒子，下一秒，恐怖的魔气疯狂涌出，但却被盒子上附带的法术死死禁锢，而那些魔气奔涌的方向，则正是刚刚寻回的勇者，索兰。 见自己一下子再次成为全场焦点，索兰已经学会淡定，而那股魔气似乎感知到索兰的漠然，似乎极其委屈地嗷呜了一声，便乖乖回到了盒子里。 当那股魔气散尽后，展现在众人眼前的，便是一块幽绿的光滑卵石。 “想必大家也看见了，这块卵石魔气非凡，这一轮骑士选拔的要求就是，”米修环视四周之人，“我会将这块卵石的魔气拆分成无数份，依次投入不同场景，只有在魔气肆虐下存活的人，才可以成为骑士；能够抵御魔气侵蚀，甚至成功净化魔气之人，可以成为大骑士。” “这就是我定下的，选拔骑士的贵族。” 这并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由教皇亲身制定的规则，无人能改。 “属下遵命。”格劳瑞当即下跪，而米修只是意味不明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珍惜这次机会，以免未来后悔。” “而新寻回的勇者，”米修突然转身，将那双幽深眸子放在了索兰身上，“就作为所有预备骑士的示范，也和他们一同参与选拔吧，和你的那个朋友一起。刚好也借此证明你的能力，我保证，此间事了，无人再会叨扰你。” “你身上的光明气息都足以震撼欲行不轨的魔气，必定是最为适合之人。” 来自教皇的命令已经布下，哪怕索兰再不愿意，也必须参加。 更何况…… 索兰看了看已经脸色发白的弗兰克和约瑟夫，觉得这位铁血教皇在帮自己解围。 面对两方贵族的招揽，这位教皇必然不愿意看到他们招揽到勇者，壮大自身实力，所以在有人逼索兰二选一时，这位教皇直接动用他的无上权力，将索兰硬生生从二选一中摘了出来，凭空给他创造了第三个选项。 米修将索兰推向了他的亲信，捍卫大主教格劳瑞。 圣殿骑士团是格劳瑞的权力范围，而在今晚过去后，就不会有不长眼的贵族主动撞教皇枪口，想要招揽勇者。 这便是米修给索兰做出的承诺。 或许他并不是真心想帮自己，这只是对方打压贵族中途，顺便给自己行个方便而已，但就这一点，就足以让索兰摆脱永无止尽的叨扰，甚至还给乔恩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不会落人口舌。 不愧是教皇冕下，比起一味的吹捧，或者棍棒甜枣，这种无意间展现的权力力量，以及察觉对方真正需要什么的敏锐力，还有不落人口舌的完美解决方法，才是拉拢的最佳做法。 索兰已经隐隐窥见了未来的权力斗争。 他往前踏了一步。 “遵命，教皇冕下。” 第85章 为了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索兰索兰, 我在这！”选拔开始前，乔恩屁颠屁颠溜到索兰身边。 昨天的舞会太可怕了，乔恩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甚至连带着对索兰也多了点同情。 “你一定每天都面对那种事情, 索兰你真是太辛苦了, ”乔恩满脸欣慰地踮起脚拍拍索兰肩膀, “成为勇者是你那么辛苦应得的！” 索兰：…… 总感觉这不是夸自己呢。 索兰只能选择微笑。 “不过索兰, 你真的每天都那么忙吗？真的不能抽出时间回家看一眼吗？”乔恩年纪小，总是说着说着就分散了话题，“五月花镇可都知道你出息了, 每个人都以你为骄傲呢，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改名叫勇者小镇。” 这倒不必……索兰有些汗流浃背, 而乔恩还在说。 “你走后我雇了一位花农照料你家田地，绝对没有荒废一个角落！” “奥利叔叔的面包又出新品种了，要不是走的急, 他肯定要我给你带一箱, 毕竟还是家里的东西吃得惯嘛。” 第101章 “你给沃莉婶婶的双生花还开着，就连小约翰都老老实实做功课了, 问就是不给你丢脸。” “索兰索兰, 你什么回来啊？你上次把我爸爸妈妈从地牢救出来了, 我家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索兰脸上的笑逐渐凝固了, 嘴角僵硬地绷着, 时间久了非常难受。 自从当初离开，他究竟什么时候回过家呢？ 他已经去了魔王秘境, 亲临了魔界, 穿越时空裂缝来过精灵国度的遗迹，甚至就连神殿主城也在他脚下, 但他已经去过了那么多地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 或许曾经前去花间总部时回去过，但仅仅只停留一瞬，甚至他根本不能暴露那里就是他的家，那么自己还算回过家吗？ “来自地狱的亡人，从再生中归来，倦怠的飞鸟终将回巢，远行的旅人却不复归乡……” 曾在魔王秘境前听到的吟诵此时就像恶魔般萦绕耳畔，索兰下意识摇头，想要将糟糕的想象摇出脑海。 “肯定会有时间的，没准等我们通过了骑士选拔就能回去，”索兰强行露出一个微笑，而乔恩也再次被转移了注意，下意识畅想起未来的美好生活。 “好欸！到时候你是勇者，我是骑士，我们一起风风光光回五月花镇！” 咚——咚—— 神殿午间祷告的祈福钟声再次响起，索兰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连带着乔恩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这代表着，新一轮骑士选拔即将开始。 “索兰，那个……”虽然上一秒还说的大义凛然，但下一秒乔恩就立刻缩到了索兰身后，“我没什么大志向，就成功活下来成为骑士就好了……” 米修将来自永眠湖卵石上的魔气分成近百份，撒在广阔无垠的废弃荒地中，只有成功在魔气侵蚀中存活，才可以成为骑士；而成功净化魔气的人，则可以成为大骑士，这份升迁奖励过于诱人，以至于不计其数的人报名此项选拔。 但是在诱人奖励背后，隐藏的却是近百年来难度最高的骑士选拔。众人除了要对抗魔气，还只能用默认铁剑，根本不能携带任何强力法器。 索兰知道，之前的骑士选拔顶多就是考验众人的体力和心理素质，远远没有到亲身对抗魔气的程度。 从魔界最核心区域的圣湖取来的魔气，即使已经被层层镇压，又被分散成数百份，其剩余威力依旧令人心惊。 “啊——” 一阵嘶吼从远方响起，索兰护着乔恩往声源处望，已经有一个轻视之人，他的衣角只是不小心碰到了魔气，那些魔气就宛如恶鬼般，沿着衣角迅速腐蚀，也是对方发现的早，当即利落斩断了衣服，但哪怕如此，他的皮肤也已经被腐蚀掉了一个口子。 “我天，好可怕好可怕，神殿玩真的啊。”乔恩见状更害怕了，他看了看对方和自己身上穿的一样的预备骑士服，嘴里嘟嘟囔囔，“不过神殿给的预备骑士服质量那么好吗，竟然可以抗住几秒魔气……” “你是跟着我，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索兰询问乔恩，“看教皇的意思，我应该是要净化魔气的，不然服不了众。” “我跟着你！”见自己的金大腿要走，乔恩当即死死抱紧不放，“没有人可以分开你和我，没有人！” 索兰这边还在拉拉扯扯，而远在神殿主城，早就有一行人在正襟危坐，死死盯着水晶球投影。 包括教皇冕下在内，神殿的三位大主教全部聚集在这里，共同见证此次骑士选拔。 “这一次的骑士选拔难度很大啊，”传教大主教米洛盯着水晶球，眉毛已经皱起，“这些还只是预备骑士，哪怕是正式骑士，恐怕也不能轻松解决魔气吧？” “魔界新一任魔王拉撒路斯即位，对方已经亲身来到大陆向我们示威，那我们就该严阵以待。”一个栗色头发，眼眸灰色的男人温和回答，他同样穿着象征骑士身份的铠甲，腰间悬挂锐利宝剑，但他的铠甲远没有格劳瑞的繁复，就连他的站位也是落后对方半步。 这是圣殿骑士团的副团长，也是此次骑士选拔的负责人，伯纳德。 没有姓氏，和格劳瑞一样出身平民。 “就算如此，难道不会急于求成吗……”米洛还是持反对意见，但伯纳德下一句话就堵的她哑口无言，“这是教皇冕下的命令，传教大主教，您有什么其他建议吗？” 一边说，这个温润的男人将目光望向了坐在高处的教皇米修，他灰色的眼睛在水晶折射下，就好像琉璃一般，散发着莹润光彩。 米修没有看他，仍然紧紧盯着水晶球，时刻观察场中动向。 伯纳德眼中闪过一片失望，但另一阵清脆笑声响起，一个甜甜少女音随之响起，“副团长，您真的在努力贯彻教皇冕下的命令啊。” 明明听声音，发话人要比伯纳德年轻许多，但对方却骤然严肃了起来，只见他毕恭毕敬向眼前的少女行礼，不敢再有一句多言，“属下职责而已，毕竟骑士选拔已经许久没有那么多人在场了……” 身穿白袍的少女闻言又笑了起来，声音宛如银铃般清脆，“正是因此，我才在场啊。” “为了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少女一边说，一边晃了晃左手的天平，“我就是为了正义而来。” 听到此处，伯纳德终于忍不住抬头，“裁决大主教，您究竟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有的话，您直说就好，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我对你没有什么意见，”少女轻笑一声，“就是日常履行职责而已，你总不能让我在教皇眼前失职吧？” 少女说着说着，就提起了右手的宝剑，而伯纳德也到现在才注意到，眼前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居然双手都拿着利器！ 、 “朱斯提提亚，”像是旁观许久，米修终于发声，“继续看水晶球。” 女孩闻声仰头，笑嘻嘻冲米修做了个鬼脸，“是，教皇冕下！” 而当女孩扬起了脸，在旁服侍的修士才发现，眼前看似十几岁的少女，脸上居然用白绸蒙着双眼！一条蛇在她的脚下来回滑动，想要伺机攀爬，却被她一脚踩住，死死压在脚下，而她的脚腕上则带着骷髅头制作的脚环。 明明声音如此活泼，但浑身打扮却如此瘆人，众修士下意识后退，唯恐这位传说中的裁决大主教动怒，一不小心就让毒蛇咬死自己。 justitia朱斯提提亚，外表为活泼可爱的少女，看起来是神殿最年轻之人，但对方却由教皇米修由平民一手提拔上来，掌管神殿裁决席，在神殿积威甚重。 “别以为我看不见，你们的小动作我就发现不了哦，”朱斯提提亚突然扭头，像是背后多安了一双眼一样，“不要害怕我嘛，就是几个小玩意而已，根本就不吓人的，小蛇，你乖，来向他们打个招呼。” 那条被死死踩在脚下的毒蛇向修士露出流淌着毒液的尖牙。 “淘气。” “亚亚，别玩了。”米洛看不下去，轻轻碰了碰她。 “你们也可以和洛洛一样，叫我亚亚哦~”朱斯提提亚向修士们笑了最后几下，而后在米修的眼神示意下，终于慢悠悠回头，继续观察无聊的水晶球。 是的，虽然看不到，但朱斯提提亚自有自己独特的，感知世界的方法。 “好无聊啊……”女孩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伯纳德见她没有发难的意思，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但谁也没有看见，虽然双眼被白绸遮挡，朱斯提提亚的嘴角却悄悄翘起了一个弧度。 好无聊啊，要找的证据一开场就送上来了，根本就没有继续停留的必要了。 唉，算了，看在米修发给自己的微薄工资的份上，继续看吧。 不过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朱斯提提亚突然扭头，敏锐对着映出索兰身影的水晶球，缓缓露出一个微笑。 这场戏剧的高潮马上就要来了，也不知道这位新找到的勇者，又会给她们带来什么惊喜，朱斯提提亚想想就十分期待。 还在骑士选拔中的众人并不知晓此刻正有大人物盯着自己，而索兰乔恩两人就不用提，两人都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从开始为止也只是老老实实净化魔气，乔恩则乖乖帮索兰观察魔气所在，顺便帮他围堵魔气。 两人的合作一直很顺利，但刚才差点被魔气吞噬的人走了过来，想要寻求合作。 “戴维，”那个倒霉蛋走到了索兰面前，目光死死盯着他，“你就是勇者吧，我们目标一致，都想净化魔气干，不如合作。” “你的筹码。”索兰警惕询问。 “我去吸引大规模魔气，而你抓准时间前来净化，最后给我留一点就好了。”对方似乎做出极大让步一样，勉为其难抬手，捏了一点点示意。 “太危险，你可能会丧命。”索兰摇头拒绝。 “不，我有必胜把握，只看你敢不敢了，”对方笑看索兰，明明是在寻求合作，但对方却始终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难道你不敢？” 第102章 “敢，我们怎么不敢！”正当索兰想要拒绝时，乔恩猛然上前，直接替索兰接下合作，“你都那么行了，肯定不怕死呗。” 看对方口气，肯定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族，哼，乔恩可刚被那帮贵族当靶子糊弄，肯定要抓住机会出口恶气。 “这可是你说的哦，不许反悔。” “成交。” 第86章 魔王亲临，尔等还不跪谢迎接？ 索兰最后还是被两人合力镇压, 被迫同意这场莫名其妙的合作。 “万一控制不住……”索兰始终谨慎观察四周，而戴维已经不耐烦地跺脚，最后就连等都不等, 龇牙咧嘴割开了手。 当第一滴血渗出时, 丝丝缕缕的魔气已经开始汇聚。魔气天生便对血液敏感, 因为这代表着猎物的虚弱。 弱肉强食的法则, 始终被魔界贯彻。 “这就叫大规模？明明就一点魔气而已, 换我们来也行的。”乔恩见状咂舌，“还以为他有什么绝招呢，也就是放血当诱饵……” 戴维闻言, 恼羞成怒开口，“果然是没见识的平民, 你给我看好了！” 随着时间流逝，魔气聚拢的越来越多，但也仅仅只是将戴维包围, 索兰见状摇头, 准备上前净化魔气，但就在他打算行动的瞬间, 一股强烈的不安骤然从心底浮现。 下一秒, 周边的空气似乎静止了一瞬。 乔恩下意识战栗, 索兰也不安皱起了眉, 戴维以为自己成功了, 脸上控制不住露出激动的笑容。而远在选拔之外，高坐在神殿内的朱斯提提亚, 脸上则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恐怖的寂静迅速蔓延, 最后被第一股暴动的魔气打破。 原先一直离散游荡的魔气，突然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聚集, 它们就像找到了方向的群马，开始同时往终点奔腾。戴维见计划奏效，甚至激动到张开双臂欢迎魔气到来，但当魔气聚集超过负荷时，他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怎么会有那么多魔气，不对啊，这一片区域的魔气顶多只有眼前的一半啊……” 原先一直安分游离的魔气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它们开始迅速向同一个方向聚集，甚至被影响的面积远远超过了索兰一行人所在的区域。 朱斯提提亚嘴角的笑意缓缓消失，就在她抬头的瞬间，米修的表情已经变得严肃，这位铁血教皇甚至不顾礼仪直接站了起来。 “紧急停止全部选拔。” “教皇冕下……”事情发生的太快，伯纳德还没反应过来，但米修的训斥已经像一盆冷水泼在了他头上。 “魔气暴动了，”米修脸色阴沉至极，显然对这件超出他掌控的意外非常不爽，“我在选拔开始前，可是特地将所有魔气分成了数百份，散落在不同区域……” “但现在，数百个区域的魔气同时发生暴动，它们就像有统一组织一样，极其默契地全部向一个区域聚集，”朱斯提提亚紧随着接上，她手中的天平开始剧烈颤抖，而裁决大主教的手已经指出了答案，“那就是那位勇者所在的区域。” “立刻终止选拔，同时神殿主城全部戒严！格劳瑞，圣殿骑士团全部出动，务必控制住所有暴动魔气！” “属下遵命。” “教皇冕下，您说……”在众人领命退下后，朱斯提提亚轻轻安抚躁动不安的毒蛇，脸上若有所思，“为什么魔气会突然暴动？就算我们已经有了心理预期，但这也远远超出了预测。只是一个小贵族而已，翻不起那么大风浪。” “很明显，有一位来自魔界的贵客，不打招呼就登门拜访了。”米修已经重新恢复镇定，那双冰冷的眼眸重新望向水晶球，“但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一次意外，闹的越大越好……” “毕竟最开始，我们预想的不就是这样吗？对方反倒阴差阳错助了我们一臂之力，”米修的脸近乎凝结成寒冰，“正适合用来敲打，某些不听话之人。” 而在另一边，无数预备骑士满脸疑惑被强行带离选拔场地，到现在为止，只有索兰三人，被魔气团团围困，没有及时撤离。 “跑啊！”索兰已经召唤来了圣裁之剑，设置好屏障安顿乔恩后，果断向被困在魔气中央的戴维跑了过去，来自圣器的光芒强行刺破魔气围堵，但索兰赶到那里需要时间，戴维显然等不及。见事态已经彻底脱离控制，他也不想着隐瞒了，直接从兜里拿出一个纯白十字架，圣洁的气息从十字架中散发，但这仅仅只让周边魔气安分一秒，下一刻，反噬铺天盖地袭来，戴维被反扑的魔气撞倒在地，终于再度发出凄惨的嘶吼。 “救命——” 恐怖的光明气息从圣裁之剑散发，索兰一边挥剑震退魔气，一边将戴维强行拉起，但对方显然已经被魔气吓软了腿，根本爬不起来，索兰无奈之下，只能拖着他跑，当他回到自己刚才设置的屏障后，所有人才彻底缓了一口气。 “你干了什么，你究竟干了什么！”乔恩一把拽着戴维的衣领，恨不得生吞了他，“你究竟干了什么才会惹得魔气暴动！现在好了吧，我们都被困住了！” “别慌，这个屏障已经还能坚持几分钟。”索兰想要安抚乔恩，但乔恩反而更加慌张，“几分钟？索兰你是怎么做到不慌的！” 一边说，乔恩又控制不住给了戴维一拳。 “别打了，你再打我也没用！”戴维狼狈躲过乔恩的攻击，也开始崩溃大吼，“我也没想到这些魔气会失去控制啊，就是一个被洗礼过的十字架而已，我哪知道……” “所以，你最开始是想先用血液吸引魔气，而后当魔气聚集后，再借着魔气掩饰，偷偷把十字架的光明气息当靶子，扩大规模聚集魔气？”索兰直接点出了戴维的小九九，“虽然光明法术克制魔气，但也天生对魔气拥有无语伦比的吸引力，这就是你的计划？” 戴维忐忑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乔恩似懂非懂点点头，但又一个问题浮现脑海，“不对！你那个十字架从哪来的？不是说除了默认铁剑外，不能携带任何法器进入吗？” 就连索兰手中的圣裁之剑也在一开始就放在了外面，要不是魔气暴动，索兰根本不会召唤这柄神器。 那问题就来了，戴维手里的十字架，是怎么蒙混过关进来的？ “选拔开始前不是有搜身吗？你怎么……”乔恩说着说着，自己就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鄙夷说道，“啊，走后门，贵族关系户对吧？” “该！叫你平时不好好努力，只想动歪心思，这下好了吧？直接魔气暴动了！我看你肯定瞒不过了，哈哈哈，恶人有恶报，该该该！” 乔恩说着说着，脑子又转了一下，脸上的幸灾乐祸瞬间变成了哭丧，“不对啊，你作弊你活该，但我们可没作弊啊，为什么还要连累我们啊……” 就在乔恩黯然神伤时，索兰则略微有些心虚地转过了头，而后咳嗽几下说道，“你的全名应该是戴维·戴恩吧？戴恩家主似乎有门路，可以把家族之人送入骑士团，拉里已经被放弃，而乔恩又拒绝了拉拢，那么你应该就是被选中的关系户吧？” 戴维无声默认，戴恩家族的成员都是贵族，根本没有系统性训练过，弗兰克也知道只靠这群纨绔，根本不可能正儿八经通过选拔，但为了将家族势力渗透进圣殿骑士团，他只能出此下策，凭借自己的人脉，托关系故意放水。 甚至戴恩家族那个名额，也是那个在骑士团的人脉送来示好的。 毕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额而已，根本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一回，还真掀起了大风浪，甚至连累全部选拔紧急暂停。 戴维痛苦地捂住脸，已经能够想象自己未来的命运了，无非就是被家主推出去当作弃子，以保全整个戴恩家族…… 但索兰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 “不过，即便你想耍小聪明，也不可能掀起那么大规模的魔气暴动，”索兰将视线放到屏障之外，“那么多那么浓厚的魔气，恐怕教皇先前分散的数百份魔气全部都聚到一起了吧……” “就一个小十字架而已，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威能，直接吸引全部魔气的注意力。” “不止是十字架，”戴维自己小声补充，“我身上的骑士服也绣上了防护咒语……” “啊！我说怎么你的骑士服质量那么好，原来也是托关系？！”乔恩瞪大了眼，当即扑到了戴维身上，开启了第二轮泄愤。 “但哪怕加上防护咒语，也根本增强不了什么，”索兰强行忽略眼前的闹剧，继续分析，“或许你只是吸引魔气的引子，但真正点燃炸弹，让全场魔气暴动的原因，只会是在场外。” “什么意思？”乔恩和戴维同时抬起了头。 “一定有什么格外吸引魔气的人或东西，悄然来到了此处，当戴维使用法器汇聚魔气时，小范围的魔气波动不小心牵扯到了他，或许对方只是不小心泄露出了一点气息，但因为对方的强大，仅仅是这一点气息，就足够点燃全场。” 第103章 “索兰，你再说什么啊……”索兰所说的一切已经超出了乔恩的理解范畴，但下一秒，另一个声音凭空响起，认同了索兰的猜测。 “神殿新找到的勇者，也勉强还行吧，竟然能察觉到本座的存在，”一个声线华丽的声音突然响起，当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原先已经有了消退之意的魔气再度暴动起来，甚至比先前还要恐怖！ 就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一个银发血眸之人，手握深渊魔杖，优雅闪现众人眼前。 “魔王拉撒路斯亲临，尔等还不跪谢迎接？” 第87章 我想要带一块卵石回家 索兰知道, 事态发展成这样，根本就不是一个没有实权的勇者可以解决的了。 本来只是戴维作弊，结果聚拢来的魔气反倒受到魔王马甲影响, 全场暴动, 进而逼迫骑士选拔强行终止。索兰清楚, 自己不该冒险, 在神殿眼皮子底下露出自己和魔界的任何关系, 但问题是，当魔气暴动愈发严重，这已经不是勇者可以解决的了。 或许他可以用圣裁之剑净化全部魔气, 但终归要耗时许久，神殿救援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而自己净化魔气又不能分心，万一乔恩出了意外怎么办？更何况，魔气暴动时间越长, 损失就越大, 现在魔气还只是徘徊在荒地，万一魔气蔓延怎么办？这又会带来什么连锁反应？ 这里可是接近神殿主城！万一出了闪失, 魔界和大陆的未来又会滑向何方？ 索兰不敢赌, 也根本不能赌！ 所以, 当魔气开始肆虐时, 一道月华般的人影听从索兰的召唤, 缓缓莅临了此处。 来自精灵冠冕的能力已经启动，现如今, 只有魔王的力量, 才可以迅速解决这场超大规模魔气暴动，也只有魔王, 才可以解释如此大规模魔气暴动的原因。 “魔王拉撒路斯亲临，尔等还不跪谢迎接？” 乔恩和戴维已然呆滞，谁都想不到，就是一个骑士选拔而已，竟然会把这位新登基的魔王请过来，就连场外准备强行突围魔气的格劳瑞，也如临大敌地举起光明之剑。 幽深寒气袭来，教皇米修身披纯白披肩，面目沉沉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传教大主教米洛和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全副武装，显然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 “教皇冕下。”格劳瑞和伯纳德想要行礼，却被米修直接截停，他没有管周身之人，而是缓缓走上前来，直视这位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颜的魔王。 明明是米修身处下位，不得不仰头望人，但对方在权力场浸泡多年，每时每刻都在刀尖舔血的气质让他丝毫不输给眼前的银发魔王。 “拉撒路斯陛下，久仰。” “教皇米修。”拉撒路斯轻蔑看着眼前的人类，随意抚摸着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 他突然恶劣地向众人微笑了一下，而后猛然捏紧这颗心脏。 扑通——扑通—— 几乎全部人都战栗一瞬，似乎魔王捏住的他们自己的心脏。 “这是我成为教皇以来，第一次亲眼见到魔王，”米修丝毫不被拉撒路斯影响，依旧云淡风轻开口，“我希望我们下一次相见，是在战场，而不是在此处。” 随着“战场”两个字一出来，全场气氛已然降至冰点，来自教皇的威胁如此直白，而魔王丝毫不为之所动。 “那就要看教皇你的本事了。” “不知魔王亲身莅临，所为何事？” “没什么，就是神殿新勇者到来，想来看看而已，”拉撒路斯微微歪头，如果忽略对方身上的魔气，这个动作看起来甚至很乖，“之前遗迹见过一面，应该算是生死之交？既然我们情谊那么深，那么对方回到主城，我合该来看一看的。” 然后顺道给他找找麻烦。 虽然魔王没说后半句，但所有人都无声领会了他的意思。 “本想看一眼就走的，谁知道竟然有个家伙身上带了法器，胆子不小啊，竟然想凭自己引发魔气暴动，这给我带来了很大困扰呢，”拉撒路斯故作烦恼，“你说教皇，神殿会给我什么补偿呢？” “倒打一耙。”格劳瑞冷笑一声，光明之剑感受到主人的战意，也散发出璀璨光芒，“若真要战，那就找个时间堂堂正正来决斗！你让魔气全场暴动，算什么光明正大。” 自魔气暴动后，伯纳德的脸就一直苍白着，“团长，莫要冲动……” 银发魔王将视线放在伯纳德身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伯纳德更加紧张了，而米洛曾和对方在遗迹有过一面之缘，觉得魔王并非不能合作，“魔王陛下，如果您并非有意为难我们，可否能请您压制魔气，控制伤亡？待事成之后，神殿必有重谢！” “神殿不能和魔界狼狈为奸，这只会玷污荣耀！”格劳瑞冷声怒斥。 “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先要保护平民！”米洛同样不甘示弱，“若是你的荣耀沾了无辜之血，那就是耻辱！” “我征战魔界数年，传教大主教可曾到过战场？” “我看你脑子是被自己吃了！” 就在两人争论越发激烈时，一条毒蛇突然窜入两人之间，格劳瑞下意识抬剑便砍，这条毒蛇灵活躲过剑锋，迅速攀爬到米洛头顶，向眼前的傻大个威胁地露出毒牙。 “安静。”朱斯提提亚伸手唤回小蛇，被白绸包裹的双眼抬起，直直望向天空，“魔王陛下，神殿请求您的帮助。” “朱斯提提亚！你的公平正义呢！”格劳瑞显然对她的妥协极其失望，但米修的话直接将格劳瑞按了回去。 “事情起因是有人将法器违规带入选拔，为什么该有圣殿骑士团负责的选拔，会出现如此之大的纰漏？” 伯纳德彻底低下了头，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但米修始终都没有看他，米修只是望着魔王，一字一句说道，“格劳瑞，此间事了，给我一个解释。” “魔王陛下，如果您愿意控制魔气，我一向恩怨分明，绝不会怠慢您。” 拉撒路斯从始至终都看着场下的闹剧，就差给演员鼓掌了。 米修一开始态度极其强硬，待立起神殿这方的气势后，又转而开始灵活争取最大利益，并不在意所谓魔界和神殿之别，是个很有趣的人。 三位大主教之间也是暗流涌动，估计此事过去后，神殿权力体系会有一场大洗牌。 但这些就不是索兰在意的东西了，见神殿这边并无为难之意，索兰暗自松了口气，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无边魔气受到魔王感召，就像溪流入海一般涌入魔杖，银发魔王仅仅只是高举右手，恐怖的力量漩涡便以他为中心，迅速贪婪地吸食四周所有的魔气。 仅仅只是一刻钟，困扰众人的魔气暴动就干脆利落得到解决。 索兰眼前的屏障缓缓消退，他带着乔恩走了出来，而戴维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后果，垂头丧气走在后方，当他看到戴恩家主弗兰克匆忙赶来时，他黯淡双眼亮起了最后一丝火焰，在求生意志驱使下，他连滚带爬到了弗兰克身边，“家主，救……” 连“救我”这两个字都没说完，一柄剑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心窝，戴维死不瞑目看着收剑的弗兰克，仰面倒在了地上。 “魔王陛下，这是戴恩家族为您的赔罪，眼前的小子竟然生出龌龊心思，让您不得不出手救急，那这就是他胆大妄为的代价。”弗兰克一边道歉一边向前走，但一条蛇已然攀到了他藏在背后的手，弗兰克尖叫一声，戴维带入场中的银白十字架便掉了出来。 朱斯提提亚笑着上前，示意裁决席之人将他拉下去，“弗兰克·戴恩，无故当场杀人，违反大陆律法，我裁决大主教宣布，将他收押入狱，等候审判！” “至于这个证物，”朱斯提提亚回到米修身边，将十字架献了上去，“事关重大，涉及一家之主，特交给教皇冕下保管。” 场中局势风云突变，戴恩家主就这么被直接收押，而米修则神色不变，像在心中早就演练了无数次，“魔王陛下，您还需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且不违背道义的，我都会尽力帮您实现。” 拉撒路斯闻言想了想，还真让他说出了一个东西，“这些魔气应该是从一块卵石上取得的吧？我想要将它带回魔界。” 这块卵石诞生于魔界圣湖永眠湖，自上一次大战起已经离开故土多年，虽然索兰自己不能归家，但他可以让这块卵石归家。 米修罕见愣了愣，显然是想不到一个魔王竟然只提这个要求，“陛下，您只要一块卵石？” “我只要它。” “好。” 米修招手，很快就有人将这块卵石抬了出来，只是一打开盒子，这块卵石就迫不及待飞奔向魔王，要不是有深渊魔杖在旁边守着，索兰还真怕它直接怼到自己脸上。 索兰将这块激动的小石头握在掌心，最后看了一眼黑发勇者，便转身离开此处。 既然魔气暴动已经解决，那魔王也就没有出场的必要了。 第104章 见那位喜怒无常的魔王离开，场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米修先是慰问了索兰和乔恩两人，确认两人没受伤后，就让米洛领着他们下去休息了，朱斯提提亚回去处理戴恩家主入狱的事情，而格劳瑞则跟着米修回到神殿，伯纳德心惊胆战许久，见没人搭理他，也只能强行安慰自己，揣揣不安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降临的闸刀。 而当索兰才回到房间准备休息，紧闭的窗户便被人莫名敲响，咚咚咚响个不停。 索兰警惕地拿上圣裁之剑，缓缓踱步来到窗边，“你是谁？小心我不客气！” 哪个正常人拜访别人，不走正门反而爬窗？必有古怪！ 门外之人还在锲而不舍地敲窗户，并且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有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的趋势，索兰无法，只能打开了窗户。 一阵风吹入房间，萨罗再次嬉皮笑脸出现在他眼前。 “别来无恙啊，勇者索兰。” 第88章 无论经历多少事，索兰始终是索兰 “你怎么来了？”索兰显然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萨罗, 他警惕拿剑抵着前方，“神殿这边人多眼杂，你竟然敢过来？！” “如果勇者大人想让我继续吊在外面, 恐怕就是人赃并获了哦。”萨罗笑嘻嘻说道。 “流氓！”索兰被对方的无耻震惊到了, 憋了许久才憋出两个字骂他。 萨罗毫不羞耻溜进窗户, 而索兰始终没有放下警惕。 “你究竟要干什么？”索兰皱眉询问, 圣裁之剑始终被他拿在手中, 未曾放下。 “别这么紧张我的朋友，”萨罗摆手，“你我上一秒还在遗迹合作, 怎么下一秒就不认人了呢？” “你背后的势力派你来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神殿主城, 守卫森严，要是你擅自妄为，没人能保得了你！” “我姑且把这算作关心吧, 我的朋友, ”萨罗笑嘻嘻回答，“我真的没有恶意, 魔王才来过, 神殿防守远比之前严密, 我怎么可能脑子犯浑做坏事呢？” “那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向你发出邀请的。” “邀请？”索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背后的势力是什么吗？”萨罗脸上虽然还挂着笑, 但神色却正经了不少, “索兰，难道你就不好奇在遗迹内出现的怪物, 究竟是什么吗？” 索兰谨慎的没有回答, 而萨罗则是带着笑意讽刺说道，“估计你不敢吧, 毕竟那位教皇，可是抹除了随行人员的全部记忆，恐怕也就你和传教大主教记得了。” “你不敢说，那我说，那个怪物可就是你们神殿信奉的神明哦。” 一滴冷汗从索兰脸上滑落，索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我明白你对祂的恨意，对方覆灭了精灵国度……” “索兰，你可知道，你手里这柄剑的前一任主人是谁？”没有理会索兰，萨罗进一步发问。 “布伦丹。” “正是那位逆位教皇布伦丹，对方不顾神殿上下反对，强行废圣子，立勇者，你可知晓是为什么？” 索兰当然知道，在圣裁之剑的三轮审判结束后，布伦丹本人可是亲自为他讲述了过去。 “索兰，你都知道，而且并不反对，否则你根本就握不起这柄神器，你当初在遗迹也不可能向那个怪物出手。”萨罗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他向索兰伸出了双手。 “难道你认为布伦丹会什么都不做，只会单枪匹马当一个孤胆英雄吗？”萨罗继续开口，“不，他可是亲自成立了一个组织。” “这个组织从数千年前就已经存在，它并没有大肆宣传，而是始终耐心蛰伏在迷雾中。自创始人死亡后，当高高在上的神明以为它就此消逝后，它却仍在历史的进程中悄然运转，继续潜伏在阴影中，无时无刻不在将复仇的双眸对准天上的神明……” “我们，是弑神者。” 在层层迷雾中，似乎有一头匍匐许久的猛兽，在被迫隐藏了数千年后，它在此刻缓缓向索兰展露了真容。 “加入我们吧，”萨罗向索兰伸手，“你既然继承了圣裁之剑，就必定也继承了布伦丹的意志，加入我们吧，从你被神殿找回的那一刻，我们就一直在关注着你，即使是在魔王秘境……” 魔王秘境？！索兰猛然抬起了头，“当初在第二关被集齐的钥匙！” 当初在魔王秘境的第二关，索兰猜测只有不信仰神明才能获得钥匙碎片，但在阴影消失后，全部的钥匙碎片却突然出现了。 这并不符合索兰的猜测，他还以为是有另一种获得钥匙的办法，但如果真如萨罗所说，弑神者早在那个时候就关注到了他…… “答对了！”萨罗向索兰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勇者，果然聪慧。” “你看，我们都帮了你那么多了，说明我们对你并没有恶意，真的不愿意加入我们吗？我们的实力可远超你的想象哦，就连那些遗迹消息都是组织给我的哦……” 索兰犹豫地退后了一步，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你不愿意加入我们吗？”萨罗询问。 索兰突然耻于拒绝，但圣裁之剑却突然凭空飞起，恶狠狠拍开了萨罗的手，它气急败坏的声音紧随响起。 “你干什么？逼一个小屁孩做决定很厉害是吗？寻常孩子这时候可连二选一都做不出来，不知道是去骑士团还是传教团，你现在却逼他做这么大一个决定？” “圣裁之剑？”萨罗显然没想到这柄神器竟然会有意识，“你难道不想继承你前主人的遗志吗？” “你也学那个混蛋道德绑架？我揍的就是你这种败类！” 嘿嘿，虽然它不敢揍布伦丹，但它敢揍萨罗啊！ 要知道，它早就对布伦丹那个人模狗样的家伙诱骗小孩子感到不满了，狗东西，先是把它扔在遗迹里数千年，又是诱骗无知小儿，现在就来接受圣裁之剑正义的裁决吧！ 一阵鸡飞狗跳在索兰眼前上演，索兰没想到圣裁之剑会维护自己，心中一股暖流经过，自来到权力场后，索兰第一次觉得温暖。 “哈，吃我一剑！” “别打脸别打脸！” 萨罗捂住自己红了半边的脸，堪称狼狈地爬到窗户边，最后看了索兰一眼，眼眸中是索兰看不懂的深意。 “你终究还是会来的，索兰，”萨罗看着他，“你现在只是下意识害怕做出改变，但你的心早就给了你答案。” “如果你想通的话，那就来深渊之海吧，我们在那里等你。” “还在装神弄鬼，吃我一百剑！” 圣裁之剑刚刚碰到窗角，一片绮丽光影闪过，萨罗已经张开双翅飞走了。 只剩下圣裁之剑在原地骂骂咧咧，索兰则上前，温和地抚摸这柄神器。 “谢谢你啊，我没想到你会帮我……” “怎么？以为我会向着布伦丹？怎么可能，我不揍他都是好的了，”仗着布伦丹根本不可能跳出来威胁它，圣裁之剑此刻正得意洋洋说着大话，“嗨，我可是堂堂神器欸，怎么可能会助纣为虐！索兰啊，你就坚定本心就好，不要被他人左右。” “如果你坚持本心，哪怕你做的事让你感到痛苦，你也会甘之如饴；但如果你不遵从本心，那无论你做的事有多么光彩，你也会痛苦不堪。” “布伦丹那个狗东西一心想着弑神，所以我支持他；但你不是布伦丹，你也不是其他人，你就是索兰，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我只是支持我认可之人罢了，和弑神不弑神没有关系。我都不被他们道德绑架，你也不要哦。” 索兰许久都没说话，圣裁之剑感觉自己剑身突然变得湿漉漉的，“哎呀，你不会是被我感动哭了吧？” “才没有，”索兰默默擦泪，“就是好像除了我爸妈，还没有人这么真心实意为我考虑。” 自从成为勇者和魔王后，索兰每天都在为此奔波，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恶心的欲望，杀戮的恶意，血腥的战争，还有冷酷的权力，但现在他才发现…… 原来他只是熟悉，并不是接受。 无论经历多少事，索兰始终是索兰，一个有些多愁善感，优柔寡断的花农，一个被父母爱着，被邻居和朋友照顾长大的小镇居民。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人不可能完美无缺，有时候反而有了缺点，才有了人味。 “好了啦，你要是被我的魅力折服，那快把我和魔杖分开，和那柄臭棍子呆在一起我真的受够了，还有那翻土棍的默认外表，我都不想说你，赶紧给我换一个……” “那不行，”索兰一秒认真，“你难道不觉得翻土棍真的很方便吗？” “难道你不觉得它丑吗？” “不觉得。” “……” 圣裁之剑震惊，圣裁之剑无语，圣裁之剑震怒！ “你和布伦丹一样，也是混蛋！” 气的拍开了索兰伸过来的手，圣裁之剑气的掉线了，只有深渊魔杖疑惑地探出了头。 第105章 “怎么了？这时候不是那柄穷酸气的剑值班吗？” “你们还商量好了值班表啊，我看你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差嘛……” “不，我们有时间就打一架，谁输了谁值班。哈哈哈那柄破剑可是连输我三次了！” 索兰：…… 正当索兰这边打打闹闹时，神殿深处却是一片肃穆。 “对于这次意外，格劳瑞，你的解释？”米修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看着骑士团的两人，朱斯提提亚侍立在旁，毒蛇沿着她的脚腕攀爬，触动了骷髅脚环，死亡的威胁在静默中传播，无声宣判了结果。 “此事确实是圣殿骑术团失职，我们会担下全部责任。”格劳瑞低下了头，伯纳德全身忍不住颤抖，那条毒蛇猛然向他嘶吼，伯纳德颤抖的更加厉害，双腿几乎支撑不住全身，不小心往后退了一步。 “你打算怎么处理？”米修继续询问。 “由骑士团内部组成调查组，全盘彻查内部蛀虫，待找出和贵族勾结的败类后，将由我亲自处置。” “亲自处置？”朱斯提提亚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人不会把利剑放到自己脖子上，格劳瑞，这次惹出了那么大的麻烦，甚至就连魔王都亲至，神殿主城内外可都在看着呢。你不将有罪之人交给裁决席审判，而是要内部解决，你这是要徇私枉法啊。” “格劳瑞不敢，”格劳瑞抬头，将那双坚毅的眼放到了米修身上，“请教皇冕下相信，格劳瑞绝对不会玷污荣耀！” 米修始终都站在阴影中，没有发话。 “无论是由裁决席处置，还是由骑士团处置，最起码要先把直接负责人给我吧，否则神殿要怎么对外交代？”朱斯提提亚望向伯纳德，伯纳德终于忍不住恐惧，彻底跪在地上求饶。 “我跟随骑士团征战数年，击杀无数恶魔，此次真的只是意外啊，还请教皇冕下开恩！” 格劳瑞恨铁不成钢踢了伯纳德一脚，失望多的要溢出来“我说了，这件事由骑士团全权负责，亲手犯的错，我会亲手弥补。” 朱斯提提亚只是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而站在阴影中的教皇米修终于动了。 全部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魔王拉撒路斯堂而皇之来到大陆，神殿安全已经迫在眉睫，”米修将视线放到了朱斯提提亚上，神色晦暗不明。 “朱斯提提亚，我命你率队前往深渊之海，查看连通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是否安全。” 第89章 所以谣言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伯纳德知道, 自己又一次活了下来。 平民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从最底层的预备骑士做起，在圣殿骑士团也只能饱餐一顿, 伯纳德就这样得过且过, 命运一眼就可以望到尽头。 哦, 那时候圣殿骑士团还不叫这个名字, 它叫死囚团。 死亡率最高, 功劳却最少，只有走投无路之人才会成为骑士，甚至时任团长还数次被迫启用死刑犯。 而伯纳德命运的转机, 则是教皇冕下提拔了平民格劳瑞。 这位背后依仗教皇的骑士团团长大胆做出了一系列改革，规范骑士言行, 提供武器铠甲，划清各级职权，提高骑士待遇……此等举措再加上无上战功, 圣殿骑士团终于从死囚团挣脱而出, 成为捍卫大陆的中坚力量。 而随着骑士团逐渐走上正轨的，还有伯纳德的升迁。 从最不起眼的预备骑士, 再到骑士, 大骑士长……无数战争洗刷过他的身躯, 最后在上一次魔界和大陆的战争中, 他坚定不移支持格劳瑞, 孤军深入魔界，在绝境中坚守十二小时, 为骑士团吹响了胜利的号角。经此一役, 伯纳德被顺利提拔为副团长，距离最高位子只有一步之遥。 但是, 就差了那一步。 看着那位将荣耀视作生命的团长，伯纳德心中总会暗戳戳生出阴暗的欲望。 自己和他都是平民，为什么对方会那么幸运走上高位呢？ 答案只有一个。 伯纳德的目光缓缓上移，将视线放在了递给格劳瑞光明之剑的米修身上。 因为格劳瑞身后站着权势最强的贵族，所以他可以空降成为骑士团团长，可以不受任何阻碍，可以成为人上之人，成就他所谓的最高荣耀。 如果自己身后也有贵族支持的话，自己一定会比格劳瑞走的更远！ 于是，当戴恩和德雷克的示好被送到他眼前时，伯纳德收下了。 他悄悄给了贵族加入骑士团的名额，所以托马斯·德雷克可以顺利成为骑士长，甚至有机会参与神殿高级任务，只不过托马斯不争气，竟然死在了遗迹中，德雷克家族为了保持地位稳固就已经自顾不暇，也没时间笼络骑士团，而戴恩家族就在这时主动登门，于是伯纳德欣然接纳了来自弗兰克的示好，同样给了他名额。 只是一个名额而已，被顶替之人都是平民，不可能闹出风浪。 伯纳德过去一直是这样想的，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一回竟然真的惹出了大麻烦。 有史以来第一次，骑士选拔中途被全面叫停，全部人员被紧急核查，戴恩家主当着他的面被裁决席逮捕，来自教皇的威压死死压在他的身上。 万幸，主城内外全部都被魔王吸引了注意力，一时之间没人关注骑士选拔。 但哪怕如此，来自朱斯提提亚和米修的双重压力还是太过恐怖。 万幸，还有格劳瑞挡在他身前。 和这位大主教共事多年，伯纳德无比清楚地知晓，格劳瑞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 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下他，并将一切都在骑士团内解决。 因为这是他倾注了全部心力的骑士团，格劳瑞付出了太多太多，他将圣殿骑士团本身视作最大的荣耀，他绝对不会让骑士团的声誉败坏，绝对不会让骑士团再度变为死囚团，所以他只会将一切影响压到最低，保下一切。 伯纳德早就知道格劳瑞的选择了，因为这就是格劳瑞亲自说给他听的。 早在托马斯·德雷克进入骑士团的第一天，格劳瑞就注意到了不对，那一日，他将伯纳德喊到面前，亲自审讯他。伯纳德本以为自己贪污受贿的事情败露，自己的一切都要终结在此刻，但格劳瑞却只是枯坐一整天，什么都没做。 直到夕阳西下，格劳瑞才疲惫摆手。 “回去吧。” 伯纳德笑了，从那一刻开始，伯纳德就知道了结局。 难道有人真以为骑士团只有他一人贪污吗？不，他只是其中一员而已，贪污受贿者处处都有，甚至在遥远的边境，还有骑士随便找借口踏入魔界，砍杀恶魔，只为了给自己镀金，一点都不考虑会不会再次引爆战争。 蛀虫太多了，根本杀不完。 格劳瑞知道，并且更加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处置了伯纳德，只会让蛀虫暂时收敛，而不是消失。也就是说，自己处置伯纳德，非但不能斩草除根，还会让骑士团名声受损。 这不是格劳瑞可以接受的结果。 所以格劳瑞只能保下他们，如果有错，格劳瑞会亲自惩罚，但唯独不能交给裁决席，将一切曝光给民众。 这会毁了全部荣耀。 “团长，教皇任命裁决大主教前往深渊之海，”伯纳德控制不住露出了笑容，“这说明教皇宽恕了我们，他允许我们内部解决问题。” “混账，你还有脸开口。”格劳瑞冷若冰霜，显然对伯纳德极为不满。 “为什么要生气呢，团长？”伯纳德的灰眸在此刻不像高洁的水晶，而像廉价的玻璃，“我们的命运和您的荣耀紧紧相连在一起。” “要么一起璀璨，要么……” 伯纳德冲格劳瑞做出口型。 一起毁灭。 *** 格劳瑞的荣耀有没有被毁灭索兰不知道，但他的平静生活算是被彻底毁灭了。 从索兰睁眼开始，或同情或担忧，或鼓励或看戏的目光就一直聚焦在他身上。 “天哪勇者，魔王竟然看你那么不顺眼，甚至不惜亲身前来也要教训你。”送餐的修士同情看着索兰，就差为他当场祈福。 “勇者，你一定可以度过难关，从魔王的阴影中活下来的！”唱诗班的小童为勇者唱响挽歌。 “索兰，或许这就是身为勇者的命运，你注定要和魔王成为宿敌！”乔恩满脸鼓励拍了拍索兰肩膀，“但是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 “谢，谢谢啊……”索兰有气无力和乔恩击掌，强行忽略贵族幸灾乐祸的看戏眼神，整个人十分想不通，勇者和魔王成为宿敌的谣言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自己怎么可能会是自己的宿敌呢，更何况自己那天明明是来救场的好吗？所以这些谣言究竟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 索兰不懂，索兰大为震撼。 “哎哎，你听说了吗？”一个修士偷偷凑到朋友耳边嘀咕，“听说魔王登基时，曾有恶魔建议进攻大陆，结果魔王大怒，当场击杀了那位恶魔……” 第106章 索兰暗暗点头。 “一定是对方触犯了魔王威严，新魔王还真是心狠手辣啊！对方一定对大陆图谋不轨！” 索兰默默转身。 “可我听说那个魔王，似乎还下令在魔界大规模垦荒，似乎是在学大陆开垦荒地……” 索兰欣慰抬头。 “呵，对方一定是故意在向大陆挑衅！恶魔一定是在故意嘲讽我们大陆过于温吞！” 索兰绝望扭头。 “听说啊，野史，不保真啊，那个魔王，曾说放下武器，打打杀杀怎么和平发展……” 索兰若有所思，这个他似乎还真没说过，但十分符合他的和平理念！ “对方竟然如此自大！认为不需要武器就可以击溃我们！简直是目中无人！” 索兰一个踉跄，正在前方聊天的两个修士立刻转身，见到索兰这个谣言当事人，双眼直接就亮了起来。 “勇者大人，请问您对此次魔王的挑衅怎么看？我们是不是应该狠狠反击……” “我觉得，”索兰努力挣扎，“与其打打杀杀，不如见面……” “啊，不愧是勇者，竟然想要亲自和魔王生死决斗！”对面修士满脸敬佩。 “哈？不是……”索兰满脸惊悚，刚想开口解释，一队人马突然从前方浩浩荡荡走来，领头之人双眼被白绸遮掩，毒蛇盘踞在骷髅头上，警惕地注视众人。 “嘶——” 毒蛇冲众人露出了毒牙。 “裁决大主教。”原本议论八卦的众人立刻正色起来，朱斯提提亚轻轻点头，目不斜视走过众人，只不过眼神在索兰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有趣，我从未见过如此均匀的分布。”对方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后便轻飘飘走了，徒留索兰在原地不知所措。 “那位是？” “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旁边修士向索兰介绍，“不要因为外表小瞧她，那位可是神殿有名的实权人物。” “她的双眼……” “为了制服毒蛇，年幼时被毒液侵蚀，看不见了。” “那为什么对方刚才用了'见'这个字？” “据说裁决大主教在失去视力后，在夜以继日的摸索中，逐渐感知到了世界运行的方式，能够以另一种方式观察世界……”修士连连摇头，“但具体奥妙，我一介修士又怎么参悟的透……” 想着对方率队离去的身影，索兰缓缓向前走，传教大主教米洛正在前方等他。 “索兰，”米洛向索兰摆手，“跟我来。” 本来索兰应该在骑士选拔结合后留在骑士团，但骑士选拔出了那么大差错，索兰又被调到了米洛所在的传教团，负责护卫传教修士，教皇向索兰承诺，等护卫一事结束，他允许索兰和乔恩一起返乡。 只不过，哪怕已经得到了归家承诺，索兰今天一整天还是心不在焉。 “索兰？”终于，在索兰不小心碰倒第三个花瓶后，米洛叫住了他，“你怎么了？” “传教大主教，”索兰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您认为，魔界和大陆的关系，怎么样？” 第90章 我代表五月花镇所有人，永远支持你的一切 “魔界和大陆？”米洛整个人禁不住冷笑, “索兰，难不成你是看魔王在遗迹帮了我们一次，就天真地对魔界抱有幻想？” “绝无可能。”米洛一字一句说道, “魔界和大陆的纷争由来已久, 光是战争都不知道打了多少场, 世世代代的血仇叠加到一起, 已经早无和解可能。” “更何况, 上一秒魔王还在遗迹内向我们示好，下一秒对方不就公然挑衅了吗？索兰，对方可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你们是命中注定的宿敌。” 又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宿敌论。 “可是我不想打仗, 我也不想和谁成为宿敌。” “索兰，”米洛哀叹了一声，“你这个模样, 反倒让我想起我小时候。” “当初我和你一样天真, 认为有家族托底，哥哥庇护, 我成为骑士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可到头来, 家族禁锢我, 哥哥抛弃我, 我被钉在传教团，只能成为家族势力扩张的一环, 或者说, 成为教皇巩固权力的螺丝钉。” 索兰看到了米洛的苦笑，“我曾以为世间万事都会顺遂我的心意, 都会顺遂光明，但是这个世界却不是由我们控制的。” 米洛向索兰摇头，“索兰，看在你我在遗迹生死与共的份上，这些心里话我独说给你听，你要放在心上，但不能说出去。” 索兰一个晃神，米洛早就走远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内心传音，没人可以偷听去。 但索兰却突然觉得憋屈。 是，如果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他虽然会奢望和平，但绝不会有力量去改变，索兰也只会将所有都埋在心里，不会对外提及，惹人发笑。 但是，他已经成为了勇者和魔王。 既然命运将他推到了这里，那么为什么自己要引颈受戮？ 曾经在遗迹中苏醒的小兽似乎再次抬起了头，想要改变什么的欲望再度萌生，它在他耳边低语，期待着一鸣惊人，而不是循规蹈矩成为被操控的勇者，被牵制的魔王，被忽略的弱者和轻蔑的替身。 索兰似乎看到了命运的洪流，但这一次，并不是命运推着自己向前，而是自己主动逆着河流前行。 “听说了吗？裁决大主教正在招募人马，寻找同伴前往深渊之海。” “深渊之海？连通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 “没错，魔王来犯，教皇冕下担忧大陆安危，特地命裁决大主教前往深渊之海巡视，维护和平。” “听说在深渊之海，甚至可以见到传说中的魔界疆域，还有由海族守卫的神秘宝藏。” 索兰捕捉了熟悉的地名，缓缓抬起了头。 “深渊之海？” 萨罗向自己的邀请浮现眼前。 “加入我们吧。”那是来自精灵的劝说。 “加入我们吧。”那是裁决大主教在招募人马。 “加入我们吧。”索兰恍惚间再次看到了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幻影。 所有人似乎都浮现在他眼前，但索兰这一次不再犹豫，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变为飞奔，近乎是拼尽全力奔向自己的目标。 索兰听到了自己喘气的声音，十分狼狈，但索兰却觉得很畅快。 “你是……”门前守卫疑惑看着索兰，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勇者会亲自来此。 “我想要加入你们，前往深渊之海。”索兰气喘吁吁答道。 这是索兰自己的决定，绝不是他人的逼迫。 这不是索兰被玛门强行带回魔界，也不是索兰被教皇强行定下前往遗迹，更不是索兰被米洛强行押回神殿主城，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由索兰自己做出的决定。 就像一切的最开始，是索兰自己放弃了另一条更为安全的路，转而走向了未知的魔王秘境。 如果说索兰的命运在那一刻发生转折，那转折便是由索兰亲自创造。 不过哪怕是主动前往魔王秘境，索兰更大程度上也只是为了寻回父母，而不是单单为了自己。 而这一次，则是索兰为了自己的梦想，主动做出了选择。 “我想要加入你们，前往深渊之海查看通道。” 如果通道是安全的，就证明魔界对大陆没有吞噬之心，索兰也更有底气以勇者身份推进和平。 更何况，深渊之海连通两方，索兰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亲身回到魔界巡视，镇压所有不臣之举。 还有萨罗的邀请。 如果弑神者就隐藏在深渊之海，既然自己来了，那就顺便去看一眼吧。 只是看看而已，而自己亲身前去了，对方应该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 索兰抬起了头，将目光放在坐在中心的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等待着对方的抉择。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勇者阁下现在应该在传教团进行护卫，为什么会突然有闲心主动前往深渊之海呢？”白绸虽然蒙住了朱斯提提亚的双眼，但索兰还是感觉自己在对方面前藏无可藏。 “因为……” “我建议你说实话哦，毕竟深渊之海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毒蛇整个缠绕在了骷髅脚腕上，嘶嘶冲索兰吐出舌头，就连朱斯提提亚甜美的声音都变得阴沉起来，“我也不可能因为你的一时之勇，就带上一个拖累。”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要主动前往深渊之海？” “因为我想要维护世界和平！”索兰难得昂首挺胸，不知天高地厚回答。 朱斯提提亚像是没料到索兰的答案，整个人显而易见愣了一瞬，而后便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维护世界和平？你是不是还想着拯救世界啊？”朱斯提提亚笑的受不了了，“我听过很多答案，有想要借此立功的，有想要获得我信任的，甚至还有想寻找传说中海族的宝藏的，结果想要维护世界和平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见。” 第107章 “世界和平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小朋友？”朱斯提提亚笑完了，就悠闲地玩起了手中的天平，“好吧，我必须承认你的理由很新奇，但还不足以说服我，这和深渊之海有什么关系呢？” “深渊之海是连通魔界和大陆的唯一通道，去巡查不就可以维护和平了吗？”索兰有些摸不着头脑，“裁决大主教，你的任务不就是这个吗？” 朱斯提提亚像是听到了什么新奇故事，她下意识挑了挑眉，“哎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个任务，但这些东西可都是教皇冕下突发奇想出来的东西，他下任务前可没问过我想不想干呢。” “啊？”索兰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看中的任务可是被格劳瑞那个傻大个抢走了，没能扳倒他，我现在十分不爽，对于教皇下达的任务更是不想干，教皇冕下每个月发给我多少工资啊，干嘛这么努力干活？你当神殿是你的啊？”朱斯提提亚一提这件事就来气，“小朋友听好了，这可是前辈交给你的第一件事，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不要傻乎乎真信了领导给你画的大饼，结果你自己干的激情澎湃，结果一回头，所有人都在吃香喝辣，就你一人成了小丑。” “好久没见过那么傻的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吧，还不快谢谢我。” “谢，谢谢，”索兰傻乎乎道了谢，而后想起了核心问题，“那我有资格加入你们吗？” “哎呦，傻孩子，你还记得这件事啊？”朱斯提提亚整个人都哭笑不得，“合着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都白说啦？” 索兰只是执拗地看着她，朱斯提提亚轻轻抚摸着天平，将毒蛇狠狠踩在了脚下，“好吧好吧，那就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给队伍增添点活力。” 虽然傻了点，但并不令人讨厌。 “你和我看到的结果还真是一模一样。”朱斯提提亚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眯眯开口。 “看？” “啊，你不会以为我蒙住双眼，就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吧？” “裁决大主教，我听别人说，你的双眼是被毒蛇……” “狗屁，我怎么可能被一条毒蛇袭击，”朱斯提提亚再次狠狠踩了脚下的蛇，傲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是我自愿的。” “为了探求世界真理，我主动前往蟒蛇之王的巢穴，用手中的剑斩杀了巨蟒，而后主动将它的心头毒血滴入了我的眼睛，从此之后，世界上全部的毒物都会受我驱使，而我也终于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观察世界。” “比如你，”朱斯提提亚将手放在了天平上，“你很有趣啊，你身上的正义和邪恶，竟然是均匀的，一比一分布的，甚至就连一丝混杂都没有。你看，这个天平就摆在你面前，但它始终没有倾斜，而是持平了。” “世界万物，每个人天生都有欲望，每个人也天生就有罪孽，有的人不压抑自己的欲望，那他的邪恶就超过正义；而有的人经过后天教养，懂得压抑自己，正义就超过了邪恶。但像你这种，正义和邪恶对半平分的，我还真没见过。” “还以为会是什么有趣的性子呢，结果竟然是个执拗的，还傻的要命。” 索兰觉得朱斯提提亚在暗戳戳骂自己，但没有证据。 “好了好了，你通过了，明天中午准时去神殿大堂集合。” “好欸！”见自己可以前往深渊之海，索兰瞬间抛弃所有怀疑，开心跑回房间，而后敲响了乔恩的房门。 “索兰？怎么了？你行礼收拾好了吗？回头我们就要回五月花镇了。”乔恩推开了门，他成功在骑士选拔中活了下来，成为了一名普通骑士，打算回五月花镇任职。 乔恩先前和索兰说好了，等骑士选拔通过，就要一起回家。 但是，乔恩看着索兰郑重却难掩兴奋的脸，觉得现在似乎和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重叠。 那一天，索兰也是像这样站在他眼前，而后对他道别。 “索兰，你又要走了吗？”乔恩本能询问。 索兰点了点头，“嗯，我有非常想去做的事情，所以来跟你道别，对不起，我不能……” “哎呀，道什么歉啊，”乔恩摆摆手，“你本来就是勇者，肯定不可能像我一样闲着。并且，我可以感受到你现在很开心。” “所以，你一定非常想去做那件事，既然如此，那就去做吧，我们只会为你感到开心。” 索兰瞪大了眼睛，看着乔恩冲自己微笑。索兰抹了抹脸，眼眶中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代表五月花镇所有人，永远支持你的一切！” “放手去做吧，我们永远在你身后。” 第91章 总比死了好 正午人声鼎沸, 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即将率领她选中的勇士前往深渊之海，探查连通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 此去不知结果如何, 众人只能自发聚集, 为勇敢的使者祷告。伴随钟声响起, 教皇米修神情莫测走上高台, 原本喧闹的大堂瞬间寂静, 随着教皇的冰冷视线扫过，无人胆敢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也就只有不知者无畏的索兰, 还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朱斯提提亚仍然昂着头，后者甚至还对米修露出一个微笑。 米修轻微握紧了拳头, 正当众人以为教皇会宣读祈福词时，米修却措不及防开口。 “勇者，深渊之海危险重重, 你确定要亲自前往吗？” 索兰愣了一下, 但他随后就点头肯定。 “没错，是我自愿前往。” “没有人胁迫？”教皇将怀疑的目光放到了朱斯提提亚上, “我就在这里, 你不用害怕。” “没有胁迫。” “你真的自愿……” “教皇冕下, 时间快到了, 还不出发吗？”朱斯提提亚看够了笑话, 才忍着笑抬头询问，她的脸上洋溢着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 明明教皇冕下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但索兰还是觉得他心情很不好。 朱斯提提亚的双眼用白绸蒙蔽，她看都不看旁人脸色, 继续宣读她的“胜利感言”。 “那我就率队出发了，再会，教皇冕下。” 米修意味不明哼了一声，“恐怕裁决大主教回来，根本就没空和我再会。” 一看对方毫不收敛的笑容，米修就感到烦躁。 时间回到前一晚，朱斯提提亚和往常一样，向教皇每日禀报，当她提到索兰主动前往深渊之海时，米修的眉毛疑惑皱起。 “他主动前往深渊之海？” “没错。” “不可能，勇者这个身份注定他享有无尽殊荣，怎么可能会有人放弃近在眼前的权力，主动前往危险之地？”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朱斯提提亚笑着说，“没准这就是索兰为什么被选为勇者。” “他的正义和邪恶均匀分布，不多也不少，两者也并不混杂，清晰可见。他的心灵也是如此，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着最朴素的是非观和善恶观，就是每天梦里想着拯救世界的幼稚小屁孩，但他很有趣，并不讨人厌。” 朱斯提提亚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起了教皇米修。 米修的脸上挂着无所谓的笑，“结果还是那样，根本没有任何改变吧。” 朱斯提提亚手中的天平开始剧烈倾斜，代表邪恶的一端缓缓下垂，死死压住了正义。 米修的内心，邪恶远远超过了正义，绝大部分的局域都被黑色占据，只有一小团洁白死死抱在一起，进行着最后的抵抗。 “世人大多善变，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邪恶和正义对半，但在交界处却混杂不清，难分彼此，在此基础上，正义可能会稍稍压过邪恶，邪恶也有可能稍稍战胜正义，您的妹妹米洛就是如此。” 朱斯提提亚感知着眼前的结果，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您的心思可就比洛洛重多了。” “侍奉在神明前的教皇，竟然是天下最污浊之人，裁决大主教对这个结果满意吗？”米修语气如常，平静询问。 “究竟什么是邪恶，什么又是正义呢，教皇冕下，您能回答这个问题吗？”朱斯提提亚反问米修，“我能感知到的，仅仅只是黑白图画而已，世人往往将黑色归类为邪恶，白色归类为正义，将黑色一味打入地狱，而将白色捧上神坛，但黑白究竟代表着什么呢？” “教皇冕下，我能感知到您心中有着强烈的欲望，所以我看到了庞大的黑色，这些黑色色调浓郁，您心中的欲望永不止息，但相对应的，您内心的白色却又极度纯粹，这就证明您仍保留了人性，您不想让索兰前往深渊之海，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你是说我担忧索兰的安危？” “不，您没有这么善良，毕竟您已经利用试探过索兰两次，您不可能会对他抱有慈悲。您只是想要变相实现洛洛的愿望。”朱斯提提亚摇头，“洛洛一直想要成为骑士，但您却将她放在了传教团，注定和战场无缘，为了弥补她，您将代表着传奇征程的勇者安排在她身边，但勇者的征程无论多么精彩，都注定不属于洛洛，您这样非但不能让她得偿所愿，反而让她饮鸩止渴，聊胜于无。” 第108章 米修的神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你在质疑我？” “不，我不参与您的家事，我只是担心洛洛。”朱斯提提亚神色不变，“教皇冕下，我能感受到您内心强烈的毁灭欲，而您现在仍能控制自己，但若有朝一日您控制不了了，您要小心被欲望反噬。” 米修嗤笑一声，“反噬？或许吧，但那些就是我死后的事情了，不过现在，我还活着，就无人可以撼动我。” “教皇冕下，既然如此，我祝您安好。前往深渊之海的名单就这样定下了。” 米修点了点头，默许了索兰的参与。 “放心教皇冕下，勇者参与其中，绝对会发挥他最大的价值，最起码会超过在传教团护卫，我保证。” “你总是说我邪恶，但我看你也不遑多让，朱斯提提亚，你能感知到自己吗？” “感知不到，但我可以猜到。”毒蛇嘶嘶环绕着朱斯提提亚的脚腕，骷髅头碰撞发出不详的声响，那双被白绸蒙住的双眼了无生气，但米修却不感到任何畏惧。 毕竟多年前，他早就直面过比这更为可怕的东西。 “黑色和白色彻底混杂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分界线，早就是一片混乱了。”朱斯提提亚温和笑着。 “我乏了，下去吧，等你这一趟从深渊之海回来，恐怕又要有的忙了。” “教皇冕下安好。” 这一场黑夜的交谈无人听见，米修看着朱斯提提亚远去的背影，难得疲惫地靠在椅子上。 “聊胜于无，饮鸩止渴……” 一声叹息响起，“总比死了好。” *** 这一场无声的交锋从黑夜延申到了正午，最后以米修的默认，朱斯提提亚大获全胜而告终，一队人马在大道上保持最快速度赶路，传送法阵的光芒响起，又一次远距离传送，众人已经逼近终点，索兰精疲力尽躺在地上，彻底失去一切豪气。 “不行，必须要休息了……” 人类脆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过强冲击，短时间内多次的远程传送产生了恐怖的压迫，朱斯提提亚见众人确实无力继续赶路，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他们一马。 “原地休息调整。” 索兰在内心无声欢呼，刚想倒头就睡，但那条毒蛇下一秒就爬到索兰脸上，一声崩溃尖叫后，索兰瑟瑟发抖躲在朱斯提提亚后面，根本不敢放松警惕。 “呦索兰，原来你还那么有精力啊，不愧是勇者……”对方不怀好意的生意响起，索兰刚想否认，对方已经对他下达了判决，“既然那么有精力，那就别休息了，我问你，你对深渊之海了解多少？” 什么惨绝人寰的现实，为什么休息时间还要被现场抽查，裁决大主教，你不是摸鱼打工信奉者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可能是索兰的眼神太过哀怨，朱斯提提亚欲盖弥彰咳嗽了几下，但终归是没良心战胜了一切。 “因为现在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压榨的是你又不是我。” 索兰：…… 好真诚清纯不做作的理由啊，诚实的他都想翻白眼了。 “咦，被欺负了就知道翻白眼，真的好单纯啊，”朱斯提提亚看穿了一切，她十分大度地摆摆手，“翻吧翻吧，我大人有大量，一点都不计较的。” 索兰无声盯着眼前的毒蛇，觉得如果她能让毒蛇离开，自己或许会更信任她。 反抗失败，索兰只能窝囊回答，“一片海？连通魔界和大陆的唯一通道？神秘，似乎还有什么宝藏……” “唯一通道，对也不对，”朱斯提提亚缓缓摇头，“索兰，如果我们想去魔界，只要我们不怕死，随时可以用传送法阵来到魔界边境，那为什么深渊之海的战略位置会如此重要？” 索兰不懂。 “一，魔界边境有暴虐魔主什恩镇守，而深渊之海身处两方交界点，与其说对方是一个通道，倒不如说它是一个混沌能量场，大军一旦进入，魔界根本无法预料我们会在哪里降临，二就是……” “大军？”索兰敏锐捕捉到了关键词。 “没错，传送法阵只能进行小范围传送，如果想要大规模运送士兵，只能走深渊之海。上一次大陆和魔界爆发战争，格劳瑞就是从深渊之海率领圣殿骑士团，攻入魔界。因其特殊的战略位置，深渊之海为历任教皇关注重点。”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朱斯提提亚说着说着，突然向索兰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什么？” 一阵湿润腥气的海风突然拍到了索兰脸上。 等等，这里还是大陆，哪里来的海…… 下一秒，一个幽蓝漩涡骤然出现索兰眼前，被卷入漩涡的最后一眼，索兰看到的就是阴沉的茫茫海面，以及朱斯提提亚姗姗来迟的提醒。 “深渊之海力量混乱，会有不定时漩涡游离其上，而多次能量波动很容易吸引它们……” “换句话说，我们的旅途，开始了！” 第92章 你们要献出谁，填饱我们的肚子~ 幽深海面乍看宛如浓墨, 狂风永不停歇，掀起的海浪恶狠狠拍打上礁石，侵蚀出形状不一的怪石, 风声进入其中, 下一秒就变成怪物的低吼。 这里就是深渊之海。 黑暗神秘, 危险和机遇并存。 索兰看着脚下的怪石, 下意识后退一步。 “名字叫深渊之海, 但实际上此处大部分都是礁石悬崖，真正的海洋隐藏其下，很少被人看到真貌, ”朱斯提提亚缓缓走来，“但人类惧怕未知的深海, 所以给这里命名为海洋。” “大主教，我们要往哪里去？” 朱斯提提亚将目光望向了眼前的海面。 下一秒，诡谲歌声从海底响起, 风声再度变得猛烈, 似乎有一群阴影隐藏在海面之下，缓缓向外来者露出了真容。 破水声随之而起, 头上缠绕着水草, 身上佩戴人类饰品的塞壬浮出了水面, 她们人身鱼尾, 脸生鱼鳍, 耳像珊瑚，成群结队坐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 诡谲歌声仍在继续, 似乎永不停息。 塞壬们向外来者露出了微笑。 “远方的来客，谁引你们来此~”塞壬们随着歌声拍打起了礁石, 咚咚节奏声伴着海浪，在空荡的海面上久久环绕，“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还是为了美丽的海族~” “如果为了宝藏，请上前一步，和我们一起共赴~” “如果为了海族，请上前一步，和我们一起沉醉~” 海浪声愈发激烈，歌声也愈发缠绵，美丽的塞壬们向外来者张开了双手，身上的宝石挂坠在闪闪发光。 “我们身上的宝石，就是传说中的宝藏，请上前一步~” “我们的美丽容颜，就是隐于世的海族，请上前一步~” 塞壬们的拍打声整齐划一，歌声就好像有魔力一样，诱惑人上前。 “只要你上前一步~” 有人露出了恍惚神情，有人张开了贪婪嘴脸，有人浮想联翩，率先往前踏了一步。 咚—— 那既是人类的落水声，也是塞壬的入水声。 “那你就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隔着重重海雾，没有人注意到美丽的塞壬嘴生尖牙，她们张开了血盆大口，在海中激烈争夺食物，食物就连痛呼都来不及，身体便被全部撕碎，血液飞溅，但下一秒便被海浪稀释，只是短短数秒，塞壬们便心满意足重新浮上海面，嘴角挂着未咀嚼完的血肉，身上的饰品溅上了血迹。 领头者手中捧着刚刚被割下的头颅，血肉已经被吞食殆尽，只有空洞的骷髅怨恨地盯着曾经的同伴，海妖们将骷髅磨成饰品，继续满意开口吟唱。 “美味的食物，满意的交易~” “那就是深渊海族，最为恐怖的猎食者。”朱斯提提亚面无表情看着塞壬猎食，“她们身上的饰品来自人类遗物，她们美丽的容颜依靠血肉青春永驻，她们动人的歌声诱惑着人的心灵，只有心无旁骛者才不会被塞壬迷惑，成为她的盘中餐。” “每次来深渊之海都是这样，提前把动小心思的人除掉，省的后面成为拖累。” 在海涛声中，索兰定定看着朱斯提提亚，只觉得对方也和塞壬没有区别。 对方瘦小的身体是最有效的迷惑，甜美的声音便是引人坠落的毒药，只要他人有一丝僭越之心，对方便会毫不犹豫送他去死。 “怎么，才见识到深渊之海的真面目，你就怕了？”朱斯提提亚似笑非笑的问，“还是怕我下一秒就让你送死？” “不，只是为自己行为负责而已，谈不上怕不怕，”索兰摇头，“如果心怀贪婪，那就要做好失去的准备；如果心怀恶意，那就要做好丧命的准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负责，仅此而已。” “还算没傻到底，如果你和格劳瑞一样蠢，我会毫不犹豫也把你扔下去。”朱斯提提亚满意回头，而塞壬们再次张开了手歌唱。 “饱餐已结束，外来者，你们所行何求~” 第109章 “我们想前往深渊之海的最深处。”朱斯提提亚缓缓回答。 “我们可以带你前行，躲避海水的侵袭，但远行劳累，你们要投喂新的食物~” 肃穆瞬间蔓延全场，朱斯提提亚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而身边修士已经开始惶恐了起来。 “怎么回事？过去明明投喂一餐就可以饱腹，为什么这一次还要投喂……” “贪婪之人已经死去，剩下的都是意志坚定的勇士，为什么要死去？” 朱斯提提亚抬头，强行肃静全场，“我们会投喂给你们牛羊。” “牛羊无法满足我们，只有人类才可以让我们饱腹~” 全场寂静，海浪再度冲击礁石，在场之人的窃窃私语逐渐升级为不安，而塞壬们再次唱起了歌谣。 “远行之人来到此，祈求寻找海妖的宝藏~” “第一个人死亡，成为他们和海妖交易的食物~” “第二个人死亡，成为葬身海浪的冤魂~” “第三个人死亡，成为礁石碰撞的牺牲品~” “第四人走到了终点，自己却被饥饿的海妖吞噬~” “人类就是海妖的宝藏，鲜美的食物和跳动的心脏~” “现在，来做出你们的选择，你们要献出谁，在到达终点时填饱我们的肚子~” 歌谣曲调越来越诡异，众人下意识四处巡视，警惕地抱住自己，唯恐自己成为唯一的牺牲品。 当在绝境之人失去对同伴的信任，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海妖的歌声越发响亮，她们越来越迫切地拍打身下的礁石，奏乐的鼓点响起，但敲响的又是谁的心脏？ “深渊之海分为三部分，在过去，我们会来到礁石悬崖寻找塞壬，由塞壬带着我们越过幽深海洋，穿过一层隔绝海水的屏障，便会来到最深处沉寂的岛屿，就在岛屿的中心存在强大的能量场，这个能量场成为连接大陆和魔界的唯一通道，查看之人可以通过能量场返回大陆，不必再经由塞壬。”朱斯提提亚轻声开口，“但为什么这一次塞壬会要求我们多投喂一次食物？” “难道是深渊之海深处的能量场出了意外，额外的能量扩散而出，加大了塞壬载人的负担？” “魔王的到来难不成真的是示威？魔界真的对大陆有所企图？” 朱斯提提亚的猜想让全场氛围彻底降至冰点，死亡的威胁，被抛弃的恐惧，以及诡谲难辨的未来，所有的一切都往神殿之人身上增加重重压力，近在眉睫的塞壬已经再次露出了尖齿，再度狞笑起来。 “快点做出你们的决定，等待时间长了，我们会再多吞噬一人~” “我去。” 就在众人焦灼之时，一直沉默的索兰猛地上前一步，黑发在漆黑无光的海面几乎被隐藏，但那双碧绿的眸子却始终闪烁着光芒。 “既然我被称为勇者，自然要承担起责任。” “到达终点后，你要如何？”朱斯提提亚询问。 索兰敲了敲自己腰间的圣裁之剑，向大主教露出了微笑，“您和我想的一样，不是吗？” 既然武器在手，究竟谁才是狩猎者，谁又是待宰的羔羊？ “我来，我会成为你们的食物。”索兰走上前来，深黑的海浪漫上礁石，浸湿了他的衣服，就好像死亡在抚摸着他。 “被抛弃之人，可口的食物~” 海妖满意吟唱起来，再次拍打起了礁石，领头之人将打磨好的头颅当作饰品佩戴，而后缓缓靠近海岸。 “来~我们会载你们到达海洋深处~” 领头海妖示意索兰上来，待将他们送达深处岛屿，领头海妖会第一个享用食物。 “为了展示诚信，断绝你们的后路，先为我们割下一条手臂~” 其余海妖们突然再度吟唱，海浪声骤然变得猛烈，连带着海妖们的欲望，“先割下一条手臂，献给我们的首领，亲自断绝你们的后路~” “因为来到深渊之海，就永无后路，永无后路~” 众人再次僵住，不敢再多前进一步。 “必须要先献上一条手臂？”朱斯提提亚已经握紧了手中之剑。 “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你们的诚意~” “亲自断绝你们的后路，只有这样，才不会被深渊之海吞噬~” 众人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索兰向朱斯提提亚示意，而后缓缓抬起了手中之剑，圣裁之剑已经褪去了隐藏的外表，圣洁光芒在漆黑无光的海面闪耀。 索兰走到了海妖面前，在对方警惕的目光中，逐渐扬起了圣裁之剑。 “你们要干什么——” 砰—— 圣裁之剑狠狠砍到了礁石上，本就被海浪侵蚀的礁石转眼便化为灰烬，海妖首领跌入水中，礁石的生命力被吸食上来，索兰在海妖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圣裁之剑移到了首领的额头。 “这是等同一只手臂的生命力，我们用它来证明我们的诚意，但是……” 索兰面无表情开口，说话的同时狠狠下压手中的宝剑，首领刚刚用骷髅头制作的饰品转瞬化为灰烬。 “你们也要献上对我们的诚意，乖乖载我们到海洋深处的岛屿。” “如果中途你们背信弃义，圣裁之剑会毫不犹豫刺穿你们的咽喉，与你们同归于尽。” “因为来到深渊之海，就永无后路，不是吗？” 沉默现在转移到了海妖一方，领头人思索片刻，终于张开了口。 “如果你们有人在中途意外死亡，到达终点后，我们不会额外向你们索要食物，这是我们的诚意。” “但是，如果你们平安到达终点，你，”塞壬指向索兰，嘴角露出贪婪的尖牙，“就必须葬身我的腹中！” 第93章 这不是威胁，而是我们的诚意 交易定下, 索兰率先爬上了塞壬的后背，见有人带头后，纵使害怕, 众人仍然强撑着爬上了塞壬。 “海洋, 请向我们展露您的真容~” 随着塞壬们的吟唱, 周边海面愈发显得危险, 下一秒, 索兰还没来得及捏住鼻子，塞壬们就已经甩动尾巴，向前飞驰。 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 身下的塞壬就已经宛如利箭般射出，索兰只能紧紧抓住对方的鱼鳞, 唯恐塞壬反悔，直接将他们一把扔下去。 狂风仍在海面肆虐，恐怖的海浪随之涌起, 就在索兰眨眼瞬间, 一道巨浪恶狠狠击向索兰身侧，在海面上绽放出无数细小浪花。 “第一关, 穿过暴虐海浪~” 随着塞壬们游向海洋深处, 广阔海面上掀起了庞大海浪, 海浪就是海洋里的山岭, 它们层层叠叠, 宛如遮天蔽日的群山，毫不犹豫向索兰一行人压了下来。 “列阵防守！”朱斯提提亚拿出了手中的宝剑, 海浪激起, 在半空中下坠就变成了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下雨，索兰已经被雨水蛰的睁不开眼，但圣裁之剑随之亮起，硬生生在暗沉无光的海面上闪烁成了星星。 神殿之人纷纷拿出了法杖，所有人紧紧汇集在一起，在广阔无垠的自然面前，从来没有人敢自大，所有人只能依靠在一起，发挥出人类所能发挥的最强力量，共同依偎度过难关。 点点荧光随之亮起，以朱斯提提亚为中心，庇护法阵在海面上亮起，曼妙的咒言浮现其上，微薄屏障随之升起，帮助渺小的人类抵御恐怖的海浪。 砰—— 如山高的巨大海浪死死拍在了屏障之上，所有人下意识全身摇晃，但没有一个人掉队退缩，众人咬紧了牙关，低吼着再度抬起了法杖，庇护法阵的光芒非但没有减缓，反而在黑夜中愈发明亮！ 砰—— 又一道海浪袭来，就在海浪褪去后，更为闪亮的光点在法阵后亮起，索兰已经加入了进来，圣裁之剑分担了压力，众人对视一眼，将索兰的力量温和纳入其中，海浪再也无法击退他们。 塞壬们并不惧怕海浪，她们只是随着海浪起伏，诡谲歌声在狂风暴雨中若隐若现。 “海浪，来自大海的祝福~” “只有英勇无畏的勇士，才可以获得海洋的祝福~” 肆虐狂风突然止息，失去了狂风的助力，原先暴虐的海面瞬间恢复平静，暴雨初停，一道彩虹斜斜横跨天空，索兰还没来得及欣赏，塞壬们突然一头扎入了水中。 索兰还没来得及吸气，便被一头带入海中，正当索兰准备呛一肚子水时，却惊奇发现自己能在海洋中呼吸。 “这是塞壬的力量，能够让人类在水中呼吸自如。”朱斯提提亚的声音闷闷响起，“正因如此，神殿每次都会请求塞壬助我们度过深渊之海。” 随着朱斯提提亚开口，无数小泡沫从中涌出，索兰好奇地观察四周，只觉得一切都如梦似幻。 深渊之海内部，远远不如它表现出的暗淡。 如果只是从礁石悬崖上远眺，那么他们就只能看见暗沉无光的海面和恐怖的滔天巨浪，但如果有人可以潜入水中，那他们就会发现，深渊之海是海族的天堂。 第110章 虽然没有阳光，但无数灯笼鱼和发光水草遍布海底，为深渊之海带来了永不消逝的光亮。五颜六色的珊瑚生长其间，调皮小鱼放肆穿梭其中，海星们懒洋洋躺在海底，时不时有螃蟹大摇大摆走过，随着塞壬们的到来，更多新奇生物被荡开的水波唤醒，睡眼惺忪查看来人。 这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水下世界，有着人类所不能想象的瑰丽绚烂。 “好美啊……”索兰看着一块海星和挡路的螃蟹争斗起来，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塞壬的歌声紧随其后，诡谲的呼唤再次开启，生死考验再度来临：“第二关，躲过崎岖礁石~” 下一秒，原先澄澈明亮的海底浮现出众多礁石，它们被日复一日的海浪侵蚀成怪态，最后无可奈何沉入海底，成为了塞壬们的考验。 在看到礁石后，塞壬们的鱼尾甩动更加有力，游泳速度也越来越快，索兰才刚刚看清一块礁石的形状，下一秒就被送到了礁石面前，求生欲疯狂促使索兰趴下，他只感觉头顶洒落了一层阴影，刮过了一层微风，等他挣扎回头去看，只见一块上部实心，下部空心的礁石赫然被甩在身后。 索兰憋着气朝前看，只见无数怪石已经显露眼前，这些怪石无一不是四周实心，只有中心处被海浪侵蚀出无数图案，只有他们摆出和空心图案一致的姿势，才能安全通过。 否则，就等着被礁石硬生生撞死吧！ 塞壬们似乎受到了刺激，或许是想要吞食血肉的欲望在促使，她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于是留给众人观察礁石形状的时间越来越少，当索兰又一次将自己的身体痛苦掰成一字马后，还没来得及从韧带断裂的痛苦中起身，下一块礁石已经飞奔到了眼前。 礁石中间的形状宛如一个跳跃起来的人，但索兰的腿已经被疼的麻木，根本来不及站起，更何况跳跃！随着礁石越来越近，恐怖的压迫感也越来越强，在硬生生撞上那堵墙前，索兰选择自救。 轰—— 礁石破裂声响起，圣裁之剑稳稳出现在索兰手中，为主人劈开一切阻碍，这些礁石早就被海浪侵蚀多年，本体早就脆弱至极，甚至根本不需要索兰多用力气，只是轻轻一碰就可以轻易碎裂。 “大家，我们把礁石砍碎！”索兰发现秘诀后，当即高呼。 与其一直被动迎合礁石，那还不如主动将礁石全部破坏！ 只要礁石全部消失，那就根本不用躲避它们了！ 众人闻言，纷纷再度握紧了武器，他们抓稳脚下的塞壬，开始挣扎站起，随时准备砍断一切阻碍！ 礁石炸裂声开始频繁响起，随着众人的动作越来越熟悉，破坏的礁石也越来越多，但问题是，明明众人在一刻不停的破坏礁石，但礁石的数量却始终都没有减少，甚至还越来越多！塞壬们的速度仍然飞快，但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的体力却在飞速减少，反应速度明显下降，终于，有一人被两块礁石夹击，不慎撞上了肩膀。 丝丝血迹渗出，紧接着在海洋中飞速蔓延，海水迅速吸收了一切，而塞壬们的视线已经变得贪婪，终于，受伤之人脚下的塞壬按捺不住饥饿，向身上的人类露出了尖牙。 砰—— 圣裁之剑毫不犹豫冲向塞壬，随着塞壬的尖叫，一片鱼鳞被硬生生割裂，沉入海底，索兰淡然收回宝剑，一人面对全部塞壬的怒目而视。 “我们还没有到达终点，不需要向你们献上食物，难道你们要违反定下的交易吗？”索兰冷脸询问。 “不，我们不会违反交易，这只是我们的诚意，”塞壬首领诱惑开口，“如果你们有人在中途意外死亡，到达终点后，我们不会额外向你们索要食物~” “我们一向尊敬强者，而他已经被礁石砸伤，不如就把他献给我们，当作终点的食物吧，”塞壬魅惑的眼睛望向索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这样，你就不会死去了，难道不好吗？” “反正只是死去一个人，既然如此，只要死去的人不是你，那就没有关系吧？” 塞壬们是如此敏锐，她们敏锐察觉到了这群人中的地位差别，明白除了朱斯提提亚和索兰外，其他之人都是普通的修士，他们的死亡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而只要有一人去死，就可以换来自己的性命，那么其他人又怎么会不乐意呢？ 这是塞壬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输掉的博弈。 “来吧，就让那个人当作我们的食物，谁叫他实力弱小，被礁石伤到了呢？” “弱肉强食，难道不是世界上最公平的法则吗？” 塞壬们的歌声已经不再响起，但更诱惑的交易已经被摆在了明面，受伤之人绝望看着周边沉默的同伴，觉得自己的同伴已经全部变为地狱恶鬼。 正当受伤之人打算豁出一切时，索兰的声音再度坚定响起，“绝不。” “我说过，到了终点，我会成为你们的食物，这就是交易内容，不允许擅自更改。” 精灵国度的经历已经让索兰知道，当众人选择抛弃一人来解救所有人时，毁灭的种子就已经被种下。 当人性都在绝境中丧失，人类也早就名存实亡。 “你们是要现在反悔，还是安全送我们到达终点？”随着索兰开口，全部人都再度握紧了武器，他们没有被离间，而是就像对抗海浪一样，再度紧紧依靠在一起，不会抛弃任何人。 就在近乎窒息的对峙中，塞壬退让了一步。 “就算我们退让，你们又要如何度过礁石呢？”塞壬讽刺地看着人类，“礁石源源不断从海面沉下，你们永远也无法走出礁石阵。” “是吗？”索兰闻言抬头，看着头顶晦涩的海面，无数礁石正挺立在海面之上，缓缓被海浪侵蚀，等待着沉入海底。 “既然如此，只要我们浮上海面……” 索兰示意塞壬向海面游去，在圣裁之剑的威胁下，塞壬不情不愿带着索兰游向海面，破水声响起，水滴从索兰的幽绿眼角滑过，再度沉入海中。 “把海面上的礁石全部清空，不就可以了吗？” 第94章 有拆迁费吗？没有。那滚啊！ 经历过狂风暴雨的海面重新恢复平静, 天边的彩虹还未消逝，乌云散去，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 与海底的发光萤草互相辉映, 天光大亮, 海面的礁石全部一览无余。 海面礁石林立, 这些礁石扎根在海底, 随着泥沙的日积月累，逐渐露出了海面，又在海浪与狂风的侵蚀下重新沉入海底, 回到最初的地方安眠。 索兰拿出了圣裁之剑，塞壬载着他飞速前行, 索兰将剑横举，凌厉的剑风附着在剑身，海浪拍打丝毫无损它的力量, 恐怖的波动从索兰右手起始, 沿着塞壬的轨迹飞速划过海面，途中的礁石一个又一个倒下, 守候在海底的众人紧随而上, 彻底摧毁沉入海底的礁石, 协助索兰清空海面。 礁石本就被侵蚀许久, 质地柔软易碎, 剑锋本应一往无前，但当索兰经过最后一块礁石时, 咣当一声, 圣裁之剑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竟然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什么东西？”索兰皱眉, 喝令塞壬缓缓靠近，他并没有直接俯身查看，而是对着那个位置再次拿起了圣裁之剑，索兰的力气比上一次大，又一次狠狠击打后，这一次倒是没有碰撞声，但剑身还是被什么挡住，死死不能继续往下压，就好像…… 有什么东西，牢牢托住了这柄剑。 索兰继续下压剑身，力气一次比一次大，而当压力逐渐增大时，两个蓝色尖角颤颤巍巍立了起来，继续努力架住剑身，死活不让圣裁之剑继续往下。 尖角？索兰朝前看，只见在最后一块礁石上，正躺着一块通体蓝色的小海星，几条海草凌乱缠绕其上，一块小珊瑚被雕成头饰被戴在头上，它的身下甚至还有块小贝壳！整只海星慵懒地躺在太阳底下，本来五只小尖角正舒服地舒展开来，结果没想到有一柄天外飞剑凭空到来，差点把它的家劈开，于是对方只能被迫结束宅家生活，用两只小尖角奋力架住剑身，不让索兰继续下压。 哎呀，自己好像一不小心误闯民宅了…… 正当索兰觉得不好意思时，那只蓝色海星似乎是发现有人来了，整只星摇摇晃晃立了起来，一跳一跳地挪到了索兰眼前，它费力地撑起前半身，似乎是在好奇打量眼前之人。 “你，是，谁？” 这个“海星”似乎是很久都没开口说话了，它的声音非常缓慢，似乎是在适应开口的动作，并且不知道是不是索兰的幻听，他竟然隐约听到了滋滋的不名声响，滋滋声时断时续，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浪摩擦礁石的声音。 “说，说话了！”索兰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海星”，整个人当场陷入凌乱，“海星说话了！” 天，他不会是先前一直在海底，结果缺氧出现幻觉了吧？ 海星怎么会说话呢？ 对方大抵是从来没见过索兰这般大惊小怪之人，整只星甚至肉眼可见有了鄙夷之色，“干嘛，没见过会说话的海星啊？” 第111章 索兰猛猛摇头，没见过，他真没见过。 “不对，你真是海星吗？”索兰狐疑开口，“海星是不会说话的。” “别人都说我是海星，那我应该就是一只海星吧。”对方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说话，声音逐渐变得流利起来，就连奇怪的滋滋声都消失在海浪声中。 “别人，是谁？” “路过的塞壬，偶然停留的旅人，来探险的人类，还有……” 还有谁呢？记忆深处似乎还有几个人影，但一切都好像被浸了水的相片，模糊不清，它想不起来了。 “你可以到我的手掌上吗？我想看一看。”索兰小心翼翼伸出了手，“海星”犹豫片刻，而后努力爬上了那只手，再次懒洋洋趴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索兰刚想把海草拆下来，结果对方像是受了大刺激一样，猛地跳起来拍开索兰，“臭流氓，不准扯我衣服！” “啊抱歉，这是你衣服啊，我以为这是缠绕的水草……” “你难道不穿衣服吗？！不准动！” “嗷嗷，”索兰紧接着又去挪动小珊瑚头饰，又被“海星”愤怒阻拦，“这可是我精心制作的头饰，足以衬托我独一无二的气质，你也不许动！” “嗷嗷，”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能动，索兰只能用双手捧着这只难伺候的“海星”，只凭借肉眼细细观察。它的颜色并不只是单调蓝色，而更像是星空蓝，日积月累的海水洗刷非但没有磨去它鲜艳的色彩，反而还为它增添了宛如星砂的碎金斑点，梦幻的色彩搭配让它看起来可爱极了。 索兰正在欣赏眼前未知生物的色彩，正当他再次靠近，想要更进一步观察时，一道细微的裂缝却出现在他眼前。 裂缝？索兰沉下心继续观察，发现它身上一共有五条裂缝，分别位于五条尖角下方，不过索兰再看，发现裂缝中央似乎还有东西…… 索兰看到了精细的铁链和螺丝，纵使被泡在海水中多年，这些精细零件却始终没有生锈。 铁链，螺丝，还有刚刚听到的滋滋声…… “你不是海星，”索兰捧起了眼前的小东西，肯定说道，“你应该是一个机器人，或者说一个机械小玩偶。” 那五条酷似海星的尖角，应该分别对应人类的头和四肢，只不过因为体积太小了，所以最初的设计者并没有对此精雕细琢，而只是草草制作了五个尖角代替。 “而为什么你能说话，应该是你被添加了发声装置。”索兰惊讶地欣赏眼前制作精细的小机器人，简直要被制作者的巧思惊叹，“被海水浸泡那么久竟然还可以启动，甚至还拥有反应系统……” 造价一定很昂贵！如果自己可以把它卖了的话…… 属于花农的精打细算瞬间浮上索兰脑海，而小机器人似乎感受到了贪婪的视线，整只星再度颤抖起来，“啊啊啊，快放我下来讨厌的人类，你耽误我晒太阳啦！” “这是你的家吗？很抱歉打扰，”索兰温和地说出了反派台词，“可是我需要拆掉它，不然我和我的同伴会被困在这里。” “那有拆迁费吗？” “没有。” “滚啊！” “没有拆迁费，要不你先挪到我身上，等我们通关了，我再给你找个新家？”索兰尝试和眼前的小机器人沟通，“你是喜欢海景房还是内陆房？独居还是群居？需要的话我还可以附赠贝壳家具大礼包哦！” 小机器人承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嗯哼，那好吧，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你回头要给我找个超级豪华海景房，附赠免费装修哦！要知道，我找个新家可不容易呢！”小机器人一边说，一边努力爬到了索兰肩膀上，“全部都要贝壳的！你有珍珠也可以哦！” “好呀，我要怎么称呼你？” 小机器人犹豫了一下，自它睁眼的第一刻开始，它就孤身一人在海上漂泊，眼前的礁石可是它漂泊许久才找到的居所呢！ “就，叫我小海星吧，”小海星扭捏说道，“很多人都一开始把我认作海星了，就叫这个吧。” 并且，在被遗忘的记忆深处，似乎还曾有人笑着叫它小海星，只不过，它全都忘记了。 想到这里，小海星整只星都变得恹恹的，索兰不明所以，还以为是家园被毁有些伤心，他只能温和摸了摸小海星的头，而后拿起圣裁之剑，收割掉最后一块礁石，而后让塞壬载着他回到了海底。 “嗯，不过你也不要觉得亏，我身上可能有大秘密哦！”小海星偷偷看了索兰一眼，“没准传说中的宝藏也和我有关呢！你们人类的话本不是就喜欢这样写吗……” “但宝藏不是海妖的吗？和你一只小海星有什么关系，嘘，要见人了，不要说话……” 朱斯提提亚已经率队解决了全部落入水中的礁石，塞壬们见礁石阵被破，只能不情不愿地唱起了歌，而后载着背上的人类继续前往深海，但随着众人越来越接近目标，所有塞壬肉眼可见再度变得兴奋起来。 随着众人越潜越深，海洋中的光源便越来越少，正当索兰眼前几乎一片漆黑时，一道柔和的光芒安静地浮现在深海中，那是一道隔绝了海水的屏障。 就在这道屏障面前，是危机浮现的深海；而在这道屏障之后，则是宁静安谧的岛屿。 索兰他们要检查的混沌能量场就隐藏在其后。 见到那道屏障后，塞壬们的速度逐渐减缓，激起一阵水波后，所有塞壬全部停在了屏障之前，领头人向索兰露出了尖牙，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恶意的微笑。 “我们履行了约定，现在将食物进献给我们，否则，我们不会放你们进入屏障。” 索兰一行人现在都是依靠塞壬才可以在水中呼吸，如果想要前往屏障，就必须依靠塞壬走完这最后一程，否则，他们不是被海水淹死，就是会被深海水压活活压死。 全部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索兰身上，朱斯提提亚的毒蛇已经探出了头，意味不明地凝视索兰。 就在全场寂静时，塞壬们则贪婪地看着索兰，饱餐一顿的食物就在眼前，甚至有塞壬再度哼唱起了歌谣。 “第一个人死亡，成为他们和海妖交易的食物~” “第二个人死亡，成为葬身海浪的冤魂~” “第三个人死亡，成为礁石碰撞的牺牲品~” “第四人走到了终点，自己却被饥饿的海妖吞噬~” “不必为你的命运感到担忧，不久前，也有人成为了我们的食物，他的铠甲真难撕啊。” 塞壬们看着索兰，向他扬起了双臂，“现在，你来成为第四个人吧！” “是吗？”索兰他们，“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 “跑！” 圣裁之剑毫不犹豫砍向塞壬，而索兰也下一秒就被海妖甩了出去，朱斯提提亚拿起了毒蛇，随着一声尖叫，这条毒蛇竟然在水中身形不断膨胀，只是一甩尾，就将塞壬们强行撞开。 毒蛇向索兰一行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快进去！” 朱斯提提亚呛了一口水，第一个钻入其中，索兰看着闪烁毒液的尖牙，咬牙一狠心，立马尾随着朱斯提提亚钻入其中，只有塞壬被戏耍的怒吼，远远飘荡在海洋之中。 “怎么办，首领？”塞壬们询问领头人。 “围住他们！”塞壬眼中满是怒火，“他们能在蛇腹中呆多久？我要看他们是想葬身蛇腹，还是想被我们撕成碎片！” 第95章 【深渊之海，没有后路。】 粘腻, 腥臭。 “啊，受不了了，我要吐了……”小海星抱住索兰肩膀, 忍受不了蛇腹内的腥臭, 低头呕吐。 “吐吧, 等等, 你别吐我身上……” 哗啦啦的小零件从小海星口中吐出, 索兰大为震撼。 “大主教，我们能在蛇腹中呆多久？”已经有人询问。 “在小蛇被海妖塞壬撕成碎片前，或者我们被蛇腹内的酸液腐蚀前, ”朱斯提提亚嫌弃看了看四周，“怎么这么臭啊, 早知道让小蛇多刷牙了。” “算了，实在不行我们就刨开蛇腹，强行出来……” 滴答——滴答—— 众人此刻正困在蛇的肠道中, 毒蛇一般会将食物整个吞入腹中, 慢慢等待食物消化，而非直接咀嚼, 因这一习性, 索兰等人得以暂时保住性命, 但远水救不了近火, 塞壬的怒吼哪怕隔着蛇腹也清晰可闻。 “撕碎他们！” 尖爪和蛇身碰撞,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凄厉嘶吼响起, 海蛇在求生欲驱使下, 迅速向隔绝海水的屏障游去，但塞壬人多势众, 海蛇的头刚刚躲过尖爪，它的尾巴又被塞壬抓住，血腥地当场截断。 刺啦—— 蛇身当即短了一截，随着海蛇痛苦扭曲，躲在蛇腹内的众人也开始旋转起来，终于有人受不住再次呕吐，毒蛇肠道也蜷曲起来，绞的众人难以吸气。 “不行，蛇腹不能呆了，不然我们会先被憋死……” 第112章 “但出去会被淹死！”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神殿之人已经失去了求生勇气，更有甚者开始哭泣起来，就在众人濒临绝望之时，索兰咬牙看了圣裁之剑一眼，朱斯提提亚敏锐感知到了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要冲动……” “塞壬可以让我们在水中呼吸，那我只要能驯服一条塞壬，就抢时间让你们进入屏障！” “你会被撕碎！” 来不及了，索兰看了众人一眼，毫不犹豫跳出了蛇腹，“本来就该我成为塞壬的盘中餐，也只有我可以出去！” 随着索兰从蛇腹中主动跳出，圣裁之剑在昏暗深海中猛然发出璀璨光芒，正在围攻海蛇的塞壬被这道光芒吸引，领头塞壬冷笑嘲讽，“你是主动放弃，想要履行先前的承诺？” “晚了！现在你们所有人都要成为我们的食物！” 索兰没有开口，他拼尽全力憋气向前游去，飞速减少的氧气已经让索兰头脑昏沉，深海的水压更是让他行动艰难，但如果想要活命，那他就必须主动跳出蛇腹，争得一线生机！ 剑影挥过，被塞壬轻易躲开，她们嘲讽地看着索兰，眼中流露出大仇得报的笑意，“人类怎么可能在海洋中胜过我们！” 又一次攻击扑空，索兰感觉自己胸腔几乎要爆炸，氧气极致缺失的情况下，索兰甚至就连圣裁之剑都握不稳，而塞壬们数量众多，她们成群结队，紧紧包围住了索兰，尖爪从各个方向袭来，根本不给索兰任何喘息时间！索兰被抓到肩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立刻横亘其上，血液在水中迅速稀释，塞壬们就好像品尝到绝世美味一样，贪婪张开了嘴。 “好香的血液，你一定很美味。” 不行，自己数量不占优，根本找不到攻击的机会，在海洋中和塞壬硬碰硬根本没有胜算，但自己又需要塞壬的能力，不可能掠夺她们的生命力，怎么办…… 因缺血而变得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小尖角突然浮现眼前，索兰看着担忧的小海星，一个念头闪现脑海。 “去死吧！” 塞壬们已经品尝到了索兰的血液，对食物的渴望已经压抑不住，贪婪让她们成群扑来，但就在她们即将碰到索兰衣角时，一只蓝色海星突然死死趴在了领头塞壬的脸上！ “什么东西，去死！” 尖爪毫不犹豫向小海星袭去，但却被它坚硬的材质硬生生卡在半空，领头塞壬一时之间摆脱不了小海星，但偏偏视线又全部被它占据！就在领头塞壬恼火之时，有什么东西又在迅速向她靠近，凭借敏锐的听觉，领头塞壬听到了利剑破水的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领头塞壬看都不看，直接向后袭击，尖锐嘶吼响起，领头塞壬刚想享受大餐，但她却没有闻到刚才美味的血腥味，相反，来自同类的怒吼响彻耳边。 什么？领头塞壬无法视物，就在她怔愣的瞬间，索兰悄然握剑后撤，在成功迷惑后，小海星如法炮制，再一次凭借坚不可摧的材质，死死黏在了另一只塞壬身上，又一只塞壬受伤发出嘶吼，索兰和小海星又一次成功后功成身退。而深海光线昏暗，塞壬们根本就没有看到小海星的踪迹，她们只是满眼愤怒地看着同伴，纷纷认为是她人想要吃独食，所以向其他塞壬下了毒手！ “混账，你们被人类欺骗了！” “那我身上的伤口又怎么交代！” “快去攻击那个人类，那个人类……” “原来还想利用我们吃独食！” 显然，比起一个身受重伤，在海洋中行动不便的人类，同类的威胁更加可怕，所有塞壬一时之间放弃了围攻索兰和海蛇，纷纷将警惕的目光放到了同伴身上，她们向同类露出了尖牙。 索兰嘲讽地看着自相残杀的塞壬，想起了初入深渊之海的一幕。 那时候，塞壬们逼迫众人做出选择，选出一个牺牲品，在到达终点时成为她们的晚餐，因为这一要求，神殿当初人人自危，也差点失去了对同伴的信任，开始自相残杀。 当在绝境之人失去对同伴的信任，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 现在，对同伴失去信任的人变成了塞壬自己。 索兰趁乱逼近被围攻的塞壬首领，只是一靠近对方，索兰就再次可以在水中呼吸，珍惜的氧气重新涌入索兰的心脏，小海星也迅速重新趴到索兰肩膀上，为他按住伤口止血。当塞壬们不再团结一致围攻索兰，他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有了机会反击！ “圣裁之剑，开启审判！” 索兰将圣裁之剑对准了全部塞壬，剑锋所指之处，无一不随之涌起滔天业火！这些火焰猩红至极，宛如从天而降摧毁一切罪恶的烈焰，根本不惧怕海水的威胁。从第一只塞壬开始，无穷烈火迅速蔓延开来，疯狂席卷全部塞壬。塞壬们不可置信看着在水中燃烧的烈焰，脸上恐惧的神情被火光照亮，无法忘却。 “火，水中怎么可能会燃起火焰……” “因为你们的罪孽成为了业火燃烧的养料。”索兰看着被火焰袭身而痛苦翻滚的塞壬，她们的肚皮被火光照亮，恍惚之中，索兰似乎看到了她们肚中未曾消化的人骨。 那是无数探险者的骨骸，当他们被深渊之海的传说吸引，想要度过漫长海面时，塞壬们恰在此时出现，她们用动听的声音掩饰她们贪婪的欲望，在得到了探险者的珍宝作为交换后，却依旧背信弃义，就着他们愤怒的控诉，将他们吞入腹中，成为了晚餐。 那些狰狞的嘶吼，临死前的咒骂，嘴角未曾擦净的血液，发丝里用来装饰的人骨，在此刻全部成为了业火焚烧的养料，就在几乎照亮暗沉海底的火光中，索兰恍惚间听到了探险者欣慰的叹息。 【背叛者终会被背叛，绝境中的背信弃义，便是砍断一切后路。】 【深渊之海，没有后路。】 昔日塞壬们对索兰一行人的威胁，如今反而成为她们被业火焚烧的判词。 永不熄灭的滔天业火沿着塞壬焚烧，毫不犹豫烧断了她们尖锐的爪牙，无数火焰点亮了深海，它们沿着塞壬们燃烧，组成无数狰狞的冤魂。 那是被塞壬们吞吃的冤魂在复仇！ 当光芒逐渐暗淡，塞壬们已然遍体鳞伤，索兰威胁地将圣裁之剑横放在塞壬脖子上，警告她们不要再有任何小心思。 “往前游。” 塞壬彻底恐惧了那些业火，她们遵守索兰的命令，缓缓向前游去，而索兰则指引着众人藏身的海蛇，将他们带到隔绝海水的屏障前，索兰轻轻一推，那条海蛇再度张开了血盆大口，随着令人牙酸的呕吐声响起，神殿之人全部狼狈地跌入了屏障，晕晕乎乎倒在了海洋深处的岛屿上。 “呕，好臭啊，我们是被当作垃圾吐了出来了吗……” “不行不行，我要晕了，快让开……” 索兰格外同情地看着自己同伴，他刚想跃入屏障，周边的海水却突然开始剧烈搅动起来。 怎么回事？索兰疑惑回头，而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朱斯提提亚，本就苍白的脸骤然失去了血色。 “海龙卷！是海龙卷！索兰你快进来！” 刚才的打斗过于激烈，来自神器的威慑本身就足够强悍，再加上四处蔓延的业火，恐怖的力量波动在深海涌起，竟然硬生生搅动海水，人为制造了一场海龙卷！ 而手无寸铁之人一旦被卷入其中…… 怕是会彻底粉身碎骨！ “索兰——” 下一秒，索兰周边的海水迅速形成漩涡，索兰立刻意识到了危险，但就在他跳入屏障的前一秒，被业火焚烧过的手臂却死死抓住了索兰。 “和我们一起死吧。” 塞壬首领满怀恶意地看着索兰，在临死前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就在这股巨力拖拽下，索兰逃离的动作迟滞了一秒，而就那么一秒的延误，恐怖的海龙卷已经吞没了屏障外的一切！ 生死不明。 第96章 您好，请报销首领的蜜月约会花销~ 海水, 咸腥的海水粗暴灌入索兰口中，恐怖的水压毫不怜悯压在索兰身上，海龙卷内部永不停息的水流仍在撕扯着他, 索兰肩膀处的伤口根本就没来得及处理, 长久在水中浸泡, 蚀骨的疼痛沿着肩膀升入大脑, 让索兰勉强在海中保持清醒。 好痛, 好累，自己的眼皮被蛰的根本睁不开，自己是要死了吗？被海龙卷撕扯而死, 还是被毫不讲理的海水硬生生灌死？ 没有人能回答索兰，深海一向静寂, 重伤的塞壬也早就被撕扯成碎片，此时此刻，或许除了索兰, 海龙卷附近根本就没有任何生命存在。 “索兰, 你别晕，你答应给我的巨额拆迁款还没下来呢……”小海星死死扒着索兰肩膀, 只不过它的呼唤在海洋中显得过于渺小, 转瞬便被海浪吞没。 哪有拆迁款, 还巨额…… 昏昏沉沉中, 索兰想要反驳小海星, 但早就没了开口的力气，握着圣裁之剑的手也逐渐脱力, 但就在圣裁之剑即将脱手的那一刻, 另一股力量震动突然从圣裁之剑内狂暴涌出。 第113章 不，不是圣裁之剑, 剑柄处的幽绿宝石闪过一阵阴影，它的颜色开始逐渐变深，血液从索兰肩膀涌出，滴到了这颗宝石上，于是它的颜色彻底凝固为冰冷的深紫。 从剑柄开始，不详的深紫一路向上蔓延，华丽纹饰随之涌现，就像血管一般牢牢拱卫，而就在万千血管中央，一颗心脏在永不停息地跳动。 扑通——扑通—— 这颗心脏在此刻，和索兰微弱的心跳共振，成为了万籁俱寂的深海内唯一活物。 感知到主人濒临绝境，深渊魔杖从黑暗中俯首，恭敬来到了索兰身边。 扑通——扑通—— 恐怖的魔气就像血液一般从心脏中泵出，它们源源不断从中涌出，成群结队而来，强行撕裂开另一处空间。一切都在飞速旋转，遮天蔽日的魔气聚集在一起，下一秒就汇成堪比海龙卷的魔气旋风，两股恐怖的力量对冲，动荡从碰到的第一点起始，迅速蔓延至被海龙卷波及的全部海域，所有海洋生物都恐惧躲藏了起来，唯恐下一秒就被卷入成为冤魂，而索兰则被魔气牢牢护在中心，一切伤害都被魔气阻拦在外。 银发在魔气中飘荡，闭眼沉睡之人容貌精致，一只星空蓝的小海星安然贴在他的肩膀，就好像照入水中的月华。 魔气可以源源不断从深渊魔杖中产生，但海龙卷却不行，两者对峙许久，最后还是后继无力的海龙卷含恨败退，激荡的海水再度平静了下来，于是此处只剩下了拱卫在此的魔气。 “索兰，索兰……”小海星拍拍索兰的脸，虽然它不懂为什么眼前之人好像变了个模样，但聪慧的小海星绝对不会认错它的债主！ “你可别死了啊，你死了谁给我巨额拆迁款呜呜呜……” “我说了，没有拆迁款，也没有巨额！” 被小海星宛若叫魂般的哭嚎吵醒，索兰皱眉睁开了眼，把趴在脸上的小海星扒下去后，索兰茫然地环顾四周，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这里是哪……” 在魔气和海龙卷的缠斗中，索兰早就被海水冲走不知多远，此时此刻，他既联系不上神殿，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如果不是有替他分隔海水的魔气，索兰早就溺死在了海中。 无奈之下，索兰只能求助起了此地的原住民，“小海星，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小海星瞪着卡姿兰大眼睛，无辜地望着索兰，“哈哈哈海里不是都一样吗？” 索兰面无表情将这只废物海星赶到一边，正在他感到头疼时，小海星又匆匆忙忙游了上来，“哎哎哎！我似乎对这里有过印象！没准之前我来过这呢！” 索兰狐疑地看着它，但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开始跟着小海星导航探索大海。 “左边左边！” “这？” “再往前走几步！” “到了吗？” “哎呀不是啦！” …… 在经过了三个相同珊瑚，五个眼熟螃蟹，以及八个鬼打墙后，索兰和小海星终于艰难跋涉到了一处…… 空地。 “你没搞错吧？这里有东西吗？”索兰咬牙切齿拎起了小海星，大概它也知道有些离谱，心虚地开始低声狡辩，“哈哈哈，我印象中这里应该有东西的啊，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不会也被某个从天而降的家伙强行拆迁了吧哈哈哈……” 就在索兰的死亡凝视越发恐怖时，一阵细小的力量波动突然涌起，索兰一激灵，下一秒就召唤魔气隐蔽。 耐心等待几秒后，一阵微不可查的裂纹凭空涌现，而后有人从中走了出来，趁着还未消失的裂缝，索兰隐隐约约瞥见了一片连绵的海底山脉，许多岩洞被人为挖掘，似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岩洞？有谁会在深渊之海生活，甚至还特地布下法阵隐藏踪迹。 一个不可能的想法进入索兰脑海。 不会吧…… 萨罗临走时，对方认真的表情出现在索兰眼前。 “如果你想通的话，那就来深渊之海吧，我们在那里等你。” 这里不会就是弑神者总部吧？ 自己被卷入海龙卷，竟然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不管索兰内心如何波涛起伏，从裂缝中出来的人没有察觉到他，已然和同伴开始交谈。 “混沌能量场又有动荡了。” “这个月第几次了？之前神殿不是才派人来过吗？” “不知道，最近神殿到深渊之海的次数太频繁了，需要警惕。” “现在就去查看。” 他们要去查看神殿之人的踪迹？！ 索兰刚想跟着他们回去，但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一阵柔和水流凭空而起，转眼就将眼前之人包裹进去，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跟踪失败，索兰只能将目光放到了眼前“空无一物”的地方。 既然如此，来都来了，要不自己偷偷溜进去？反正弑神者已经注意到了神殿踪迹，索兰不信总部内没有追踪方法。 “但要怎么进去呢……” 索兰来到了这道看不见的屏障前，左敲敲右敲敲，根本就不得而入，深渊魔杖已经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强行破门而入，索兰赶忙压住这柄行动力强悍的魔杖，唯恐引来他人注意。 小海星好奇地跟了过来，那双眼睛愣愣看着眼前的屏障，从心中涌起的熟悉感让它下意识伸出了小尖角。 “小海星，别！”索兰刚刚开口阻止，但下一秒就愣在了原地。 一阵柔和的波动从小海星的尖角泛起，仅仅一秒后，阻拦他们的屏障就向索兰敞开了大门。 索兰一把捞起吃惊的小海星，顺利溜了进去。弑神者总部就藏在蜿蜒的海底群山中，丝丝缕缕魔气隐藏了索兰的踪迹，他此时正一边尾随他人，一边和小海星讲些悄悄话。 “你真知道这里？你刚刚是怎么打开屏障的？”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小海星自从打开屏障后，整只星就一直恹恹趴在索兰肩膀上，似乎光是打开屏障就耗费了它的全部精力，索兰见状不再打扰它，但只有小海星自己知道，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无精打采。 是明明潜意识对这里十分熟悉，但理性的大脑却找不到任何记忆。 似乎它的记忆被人为强行剥夺了一样，这种熟悉却无能无力的感觉，让小海星备受打击。 索兰没有注意到小海星的忧愁，他跟着一人进入了岩洞，岩洞内部并没有外界看来那么荒芜，层层青绿苔藓生长其上，发光海藻被精细打理，索兰甚至还看到了双生花标本挂在墙上！ “辛苦了，龙族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人从岩洞深处走出询问，索兰瞪大了眼，是萨罗！ “龙族苏醒日即将到来，邀请函派发时日将近，我们需要把握这个机会。” 萨罗认同，“两位首领可曾传来新消息？” “没有……”另一人似乎犹豫许久，才有勇气继续开口，“两位首领大人，嗯，只是给了我们月度报销清单，清单内容全部是情侣饭店和著名景点门票……” 全场陷入诡异沉默。 “不是，他们两个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批报销单吗？” “额，首领说，还是要报回组织的，他们要遵守规定，不能滥用权力。” “那他们为什么公物私用，趁执行任务期间蜜月约会？现在还要我们报销！” 索兰越听越同情萨罗，与此同时，一股熟悉感也攀爬到索兰脑海。 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两位首领的做派有些眼熟呢？ 嗯，可能全世界大人都和他不靠谱父母一样，都是草台班子一个吧。 还没等索兰感慨完，岩洞周边的海藻突然开始疯长，它们短时间内迅速拉扯，准确无误向索兰袭来，誓要将入侵者当场绞杀！ “是谁？！”萨罗警惕望了过来，在他的视线中，丝丝缕缕的魔气蔓延开来，迅速遮挡了一切，发光海藻转瞬枯萎，失去了唯一光源后，岩洞下一秒就昏暗了下来。 与此同时，就在深渊之海附近，魔界边境，一个勤勤恳恳守卫边境的幽蓝闸机突然原地愣住，精密机械随之变换，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蓝发蓝眼的小童就出现在原地。 暴虐魔主什恩向深渊之海的方向望去，深蓝的眼珠幽幽远望，其间闪过数据电流。 “似乎有什么东西遗落在深渊之海了。” “要去取回来吗？” 第97章 这个世界真小啊 “魔界哪位大人, 竟然亲自莅临此地？” 萨罗缓缓后退，趁眼前魔气重新凝聚时，将手放到了墙上的双生花装饰上, 就在他即将按下时, 一个东西却刚好卡住了他的手臂。 这是一个温热, 却始终在跳动的东西。 就像一个心脏。 只是一瞬, 萨罗就知道自己遇到了谁。 “深渊魔杖, ”萨罗不可置信，“魔界新任魔王拉撒路斯……” 第114章 下一秒，宛如月华的身影便在魔气簇拥下涌现, 只活在人们想象中的魔王从传说中莅临人间。 “还算有些眼力，”拉撒路斯含笑看着萨罗, “我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深海中开凿岩洞。” 萨罗没有理会拉撒路斯的冷嘲热讽，但他的表情也没有对魔王的仇视排斥，如果硬要描述的话, 拉撒路斯觉得那更像单纯的惊讶。 “你们不排斥魔界？”拉撒路斯扬了扬眉。 “当然不, 我们只是觉得，只是根据出生种族的阵营划分毫无意义, 所以才避世隐居, 带着志同道合者来到了这里。”属于精灵的透明双翼从背后舒展, 向魔王展现他的诚意, “魔王陛下, 我们已经在精灵国度的遗迹见过面了，如您所见, 我是一个精灵。” “而您能够找到这里, 一定是获得了指引，了解了一切真相吧。” 哈？ 什么指引, 真相，你们还有什么隐秘故事吗？ 虽然索兰脑海一片空白，但他再迷茫，也必须装成游刃有余的魔王，此时此刻，索兰只是谨慎扮演人设，露出了鄙夷的微笑，而萨罗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和您一样，尊敬的魔王陛下，当初的我也是被摩尔索斯指引来此，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曾在魔王秘境前留下幻影担当守门人，亲自恭候您的归来。” 和摩尔索斯有关系？所谓的指引…… 索兰想了想，觉得摩尔索斯留给自己的，也就六幅壁画，壁画所绘制的场景已经从魔界蔓延到了精灵国度，究竟未来还会延申到哪里？而只要自己依次解锁壁画，就可以获得奖励，以及得知数千年前的往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得上是指引。 “魔王陛下，您选择跟随指引来到此地，可是愿意承担起责任？” 又是责任，索兰看着萨罗的眼神，从那双毫不避讳的双眼中，看到了蠢蠢欲动的渴望，以及对天上神明的仇恨。 只是很可惜，索兰并不是为此而来。 “你想多了，本座只是察觉深渊之海发生异常，前来查看而已，”拉撒路斯表情淡漠，显然对萨罗所说并不感兴趣，“神殿多次派人来到深渊之海，谁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本座只是追踪时遇上了海龙卷，意外来到此地而已。” “不可能！如果没有指引，根本没有人可以突破我们设下的隐蔽法阵！”萨罗斩钉截铁否认，“隐蔽法阵可不仅仅包括外部的屏障，以此地为中心的方圆数十里全都被囊括其中，陛下，您不可能被海龙卷送到这里！” 索兰诧异扬了扬眉，怪不得当初小海星指路时，他们绕了很多弯路，原来是隐蔽法阵的关系。 但这样的话，小海星的来历就很值得深究了。先是指引自己来到此地，又是破除屏障深入岩洞，所有的隐蔽法阵似乎都在小海星面前失去了效果，就好像…… 它天生就属于这里。 萨罗见索兰深思，以为自己说的有效果，当即再接再厉，“更何况，如果您想要追踪神殿踪迹，那您也需要我们的帮助！” “哦，”拉撒路斯抬起了头，“茫茫大海中，你还能追踪？” “不，这当然不是我的功劳，这是属于深渊之海的力量。”萨罗向索兰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陛下，如果您愿意接受指引，愿意和我们站在一起，愿意承担那份责任，请挪开深渊魔杖，跟随我前来。” 拉撒路斯嗤笑一声，缓缓挪开了深渊魔杖，他一边安抚着饥饿的魔气，一边看着重获自由的萨罗按下了墙上的双生花装饰。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一道暗门浮现在岩壁上，在萨罗的邀请下，索兰犹豫了片刻，踏了进去。 只是为了借助他们的力量，重新和朱斯提提亚汇合而已，绝对不是自己被挑起了兴趣！ 这条隐藏暗门后接着长长的暗道，当索兰走到尽头后，一阵亮光刺入眼中，但索兰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后，映入眼帘的是…… 大片的双生花和成片的热烈玫瑰，以及专门设计的死亡芭比粉情侣两人专属座位，还有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正爬到天花板换条幅，上面写着“爱我你怕了吗？”的大字，索兰甚至眼尖看见被换下来的条幅内容是“今天也更爱你一点！” 索兰：…… 萨罗也觉得很丢人，在长年累月的荼毒中，他早就习惯了自家首领的烂俗审美，甚至他还能露出完美微笑，向索兰平静解释，“这是我们两位首领强烈要求的室内装修，说要为枯燥的工作注入精神活力，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十分有动力，分分钟点燃对生命的激情？” 索兰觉得萨罗的平静是被创死后的心如死灰。 “你要我来看的就是这些东西，”拉撒路斯满脸嫌弃，萨罗也知道自家两位首领确实丢脸，赶忙领着魔王前去另一处隐秘房间，“哈哈哈，当然没有，魔王陛下，您要相信我们可是很专业的，大陆第一情报组织花间就是我们势力的一部分……” 索兰突然停住了脚步，萨罗还以为自己哪里不小心惹怒了魔王陛下，立马小心翼翼询问，“陛下？” “你是说，情报组织花间是你们的势力？” “没错。” “花间的首领就是你们的首领？” “正是。” “他们是不是一对夫妻？” “是的。” “一个是魔界前任魔王，另一个是神殿上一任勇者？” “全对！陛下，您看我们的势力是不是十分雄厚！” 银发魔王只回复给萨罗一个似笑非笑的恐怖表情。 “陛，陛下？” “没什么，我只是在感慨世界真小。” 岂止是小啊，索兰都快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一家三口了！ 果然，他就说！不靠谱到那种程度的人，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第三个！除了自己家那两个整天都在度蜜月约会的父母，还能有谁？！ 他竟然还天真到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甚至还傻乎乎到了现在才确认！ 哈哈哈，该怎么说呢，那两人还真是卧虎藏龙啊，先是魔王和勇者，又是花间，又是弑神者，所以这两个忙了这么大一圈，究竟是要干什么？ 难道他们真对斩杀天上神明感兴趣？还是只是单纯闲着无聊想要毁灭世界？ 萨罗见索兰一脸思考人生的表情，还以为索兰是震惊于自家首领的上一任魔王和勇者身份，当即加大火力劝说，“陛下，您看，就连您的前辈都加入了我们，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个怪物已经引起了众怒！斩杀神明，事不宜迟！” 接下来的时间，索兰只是近乎麻木地跟着萨罗往前走，根本听不见他在苦口婆心劝说什么，直到小海星突然开始剧烈颤抖，才将索兰硬生生拉回了现实。 索兰抬头，紧接着就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是无数永不止息的水流，它们被困在层层玻璃之后，永不止息地翻滚沸腾。明明是那么纤细，甚至纤细到只要一只手掌就可以把它们轻易截断，但它们却紧紧依靠在一起，从微不足道的水滴汇集成声势浩大的海浪，哪怕正在被囚禁，它们依然一遍又一遍向前冲击。索兰呆愣地望着它们，恍惚间觉得玻璃上出现了裂纹，自己的脸上似乎溅上了水滴。 细小的水流从玻璃上流下，紧随着重新汇入汪洋大海，再次形成生机勃勃的活水。 这是属于团结的力量，是属于信任的力量，更是属于生命的力量。 “世人只知晓深渊之海内有混沌能量场，是连接魔界和大陆唯一的通道，”萨罗缓缓开口，“但谁也不知道，混沌能量场所造就的奇迹，却远远不止于此。” “生命之水，世界上仅此唯一的奇迹，不受限于任何事物，可以将人传送到任何地方。” “不像位于深海岛屿的固定通道，生命之水可以被人随身携带，先前我们已经有人携带生命之水，前去探查神殿之人踪迹。” 原来先前索兰跟丢的人，正是用了生命之水的传送功能。 “但唯一的缺点是，”萨罗遗憾开口，“我们也只能带出去一束水流，剩下的都在这里，我们根本无法控制。曾经有海族无意间进入其中，从此生命之水的传说就开始流传，被称为海族的宝藏。” “陛下，弑神者的底牌已经向你揭露，我们已经表达了诚意，”萨罗向索兰俯首，“陛下，如果您可以驯服生命之水，它就是您的了，而有了生命之水，无论您想追踪谁，谁都逃脱不了。” “但是，您准备好接受一切，承担起弑神的责任了吗？” 索兰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就在他挣扎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地动席卷一切。 “怎么了？”萨罗警惕巡视，警报声恰在此时响起。 “一级警报，神殿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以及魔界暴虐魔主什恩，共同对基地发起袭击。” “重复，一级警报，神殿和魔界同时对我们发动袭击。” 第115章 第98章 教皇已经失去了耐心，亲口宣布终结 海龙卷转眼袭来, 徒留狼藉，朱斯提提亚等人就站在隔绝海水的屏障内，心急如焚地看着索兰消失其中。 “怎么办……” 虽然在出发前, 众人就已经做好了牺牲准备, 但谁都没有想到, 第一个出意外的竟然会是刚刚寻回的勇者。 朱斯提提亚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在幽深无光的海底黑的吓人, 哪怕她的双眼已经被白绸蒙上，但众人仍旧可以感受到恐怖的压迫感。 “放心，索兰还没死, ”朱斯提提亚提起了手中的天平，“天平还没有彻底跌落, 这就说明被它称量的灵魂仍然活在人间，但是……” 朱斯提提亚偏头，将脸对准了岛屿深处的混沌能量场, 语气诡异地带上了笑意, “必须有人要为我们经历的一切付出代价。” 为什么塞壬会突然要求多给一人？为什么平静的深渊之海会爆发海龙卷？ 朱斯提提亚知道，塞壬要求临时再加一人, 是因为能量场不稳；海龙卷的爆发也是因为索兰和塞壬的缠斗。但是, 总要有人为他们遭遇的一切付出代价。 “圣殿骑士团已经烂到根了, 那就麻烦格劳瑞带着他固执死板的荣耀, 连同被他纵容的蛀虫, 全部毁灭吧。” 毒蛇从她的脚腕爬下，用身体圈住了一块微微腐蚀的铠甲, 所有在场之人都看到, 这是属于圣殿骑士团的骑士铠甲。 朱斯提提亚的骷髅脚环在晃动，宣判来自地狱的判决, 她举起了这块骑士铠甲，“距离上一次大战后，这是教皇冕下第一次派人前来深渊之海，那为什么这里会残留着圣殿骑术团的铠甲？” 铠甲只是微微腐蚀，说明他的主人近期才来到这里，绝不可能是大战时残留。 “圣殿骑士团没有得到教皇冕下的命令，为什么有胆子擅自行动？” 塞壬的呢喃再度闪过众人脑海。 “不久前，也有人成为了我们的食物，他的铠甲真难撕啊。” 来自圣殿骑术团的铠甲…… “还有，被擅自妄动的封印……” 朱斯提提亚拿剑挑起了封印阵石，“深渊之海的能量场过于混沌，为了防止有小人擅自借道，神殿和魔界早就达成了无声协议，在此处加上了重重封印，特地用阵石稳固，但为什么这些阵石，却会被挪动了一角？” “是谁，竟然为了一己私欲，将整个大陆民众的生命致于不顾，不惜擅动封印，引起魔界警戒，也要一意孤行擅动阵法？” 朱斯提提亚的质问过去尖锐，而证据也太过明显，所有人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可是，如果圣殿骑士团真的有不轨之举，这些证据也太过明显，没有理由对方会不清理……”一人提出了质疑，而朱斯提提亚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他们没命来善后了，”朱斯提提亚轻笑地说，“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争斗，最后被海妖塞壬吃了吧，命都没了，所以才没有时间掩埋罪证。” “而也正是因为他们成了塞壬的加餐，助长了塞壬的贪欲，塞壬才会要求我们多献出一人；也正是因为他们擅动阵法，才会让能量场如此混乱，让我们陷入如此进退不得的境地！” “圣殿骑士团，其罪当诛！” 朱斯提提亚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证据确凿，我以裁决大主教的名义下达裁决，圣殿骑士团，意图谋反！” 究竟这些证据是不是真的，究竟圣殿骑士团想不想要谋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朱斯提提亚只是需要一个罪证，只是需要一个定罪的机会，那就足够了。 或者说，神殿如此大费周章计划此次的深渊之海一行，朱斯提提亚奉命前来的唯一目标就是，定罪圣殿骑士团。 又或者，真正对圣殿骑士团起了杀心的，是那个从始至终站在权力顶端的人。在骑士选拔因故中止后，他看似放过了圣殿骑士团，允许他们内部审查，只是轻描淡写下达了一个命令，就让咄咄逼人的朱斯提提亚去执行另一个任务，给了圣殿骑士团喘息之机。但实际上，圣殿骑士团已经失去了所有弥补的机会，他已经彻底对格劳瑞失望。 教皇米修，他平静地看着格劳瑞，以及格劳瑞一手创建起来的圣殿骑士团，缓缓走向终结。 由他亲自设计的终结。 最开始，米修是需要格劳瑞，需要由他一手组建起来的圣殿骑士团的。 彼时米修刚刚加冕成为教皇，戴恩家族还没有彻底败落，德雷克家族尚且控制着长老席，伯德家族前一任家主及其夫人诡异死亡，米修踏着双亲的血登上家主宝座，甚至就连伯德本家都不全力支持他。 面对来自贵族的层层围剿，米修启用了平民格劳瑞，授命他去重组圣殿骑士团，成为他扳倒贵族的平民助力。 其实在做下决定时，米修也曾回想过两人初见。 那时米修米洛仍在家族学习，兄妹俩的生活依旧平静，但随着两人逼近成年，权力的阴影已经逐渐笼罩了下来。 兄妹两人开始被频繁带出外交，一场又一场的贵族舞会，一次又一次的赛马比赛，甚至还有别出心裁者为了展示贵族的宽恕，特地举办了一个游戏。 那次的主题米修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愚蠢到令人发笑的规则：所有人都要亲自体验平民生活，但不得暴露自己的贵族身份。 可笑，就连脚下的平民聚集区都是特地临时搭建的，里面游荡的平民全部都是演员，就这样还不暴露贵族身份。 米修对此嗤之以鼻，米洛早就找借口溜走了，伯德家族只剩下他一人，米修就算想跑都跑不了。那是一个烦躁的夏日午后，哪怕已经有人特地为贵族们装上了遮阳帘，但依旧阻挡不了毒辣的阳光。极度烦躁下，一个堪称大胆的想法浮现米修脑海。 要不自己干脆毁了这个荒诞游戏吧。 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小摊扯着嗓子吼的商贩，还有汗流满背的马车夫……肯定也早就受够了贵族的好笑游戏，一定想迫不及待回家休息吧？ 但米修的动作却被一个人拦住。 “你是谁？”米修皱眉望去。 “请不要中止这场游戏。”那个人没有多说一句废话，只是言简意赅请求着他。 “这是为你们好，这么大的太阳还是回家喝冰水比较好……” “可是我们没有冰水，哪怕回家也是晒太阳干活，”那个人认真看着米修，“而在这里，最起码有贵族的遮阳布，还有报酬，甚至……” 甚至还可能获得贵族赏识，一步登天。 “请不要中止这场游戏。”那个人可能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单薄，于是他给米修跪了下来，卑微祈求着他。 明明太阳还是毒辣，但米修却突然没了贪凉的心思。 他只是在想，原来平民是这样想的吗？ 原来平民的生活是这样的吗？没有休息，没有娱乐，也没有尊严，只要能够获得报酬，他们愿意配合贵族愚蠢的游戏。 米修在那个地方静坐了一整天，他记下了那个人的名字，并在自己获得胜利成为教皇后，启用了当时已经成为骑士的他。 他叫格劳瑞。 一个愿意站在平民的立场思考问题的人，天然就会是他扳倒贵族的同盟。 但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昔日同盟成为了他的拦路石呢？ 是从第一个接受贵族贿赂的骑士开始吗？是从他纵容第一个以权谋私的下属开始吗？还是从他知情不报，被苦苦追寻的荣誉蒙蔽了双眼开始呢？ 米修不知道，但事实已经发生了，于是答案变得无关紧要。 当昔日扳倒贵族的同盟军，缓缓被贵族势力渗透，摇身一变成为贵族的包庇者时，米修就知道，自己需要做出行动了。 其实，在发觉不对时，米修也是给了格劳瑞一个机会的。 在庆祝寻回勇者的舞会上，当索兰和乔恩被贵族围困，米修曾经上场帮忙解围，并趁势宣布了骑士选拔的规则。那一日，他曾经意味深长说过，“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珍惜这次机会，以免未来后悔。” 所有人，既包含索兰，贵族，还也包括…… 格劳瑞。 如果你仍然不及时止损，如果你仍然包庇你的下属，如果你仍然选择沉默甚至酿成大祸…… 那你就会失去我对你最后的容忍。 米修特意让勇者索兰参加骑士选拔，故意把他和贵族关系户戴维放在一起，故意在当时的魔气上做了手脚，特地等待贵族弄巧成拙，让魔气暴动，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此次大乱吸引。 魔王的出现是意外，但反倒阴差阳错顺应了米修的计划。 让勇者作为现场见证者，让全大陆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闹的越大越好。 如果格劳瑞可以迷途知返，那么一切布置自然都不会发生；但如果格劳瑞一意孤行，那么圣殿骑士团就会当着全大陆眼前酿成大祸，而自己也可以趁机彻底打垮戴恩家族。 第116章 米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得到哪个结果，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朱斯提提亚，我命你率队前往深渊之海。” 在那个问责的房间里，教皇对裁决大主教下达了最后的任务。 探查魔界和大陆唯一通道是否安全只是明面上的借口，朱斯提提亚唯一的目标，便是去寻找圣殿骑士团擅自行动，意图谋反的罪证。 教皇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对昔日的同盟亲口宣布了—— 终结。 第99章 请不要造谣我的身高，谢谢 【to my wise lord priest（致我智慧的祭司大人）】 神殿权力即将重组, 请务必协助我，派遣魔界一位高权重之人来到深渊之海，我需要坐实圣殿骑士团罪名, 彻底将他们打入深渊。还有……你知不知道如何送人礼物, 才可以……让人开心。 【to my free bird lady（致我自由的飞鸟小姐）】 来信获悉, 我会永远支持你。送人礼物？这就要看你送谁了, 不过我觉得答案就在眼前, 你可以亲自去询问她，这比任何方法都奏效。 【你的黄金之眸不可以做到吗？】 【不行哦，你可以做到的, 我已经有了遗憾，我也不希望你也是。】 金发女子身披洁白衣袍, 面无表情盯着信件许久，迟迟无法落笔。 她这个笔友聪慧至极，但偏偏有些坏心思, 明明自己可以帮忙, 却总是不肯泄露分毫，在过去, 女子只是对此会心一笑, 但当对方的坏心思落到了自己头上, 却总是格外让人懊恼。 那支笔悬在信件上悬空许久, 最终还是没有增添新内容, 只是近乎自暴自弃写下了惯例祝福，以一封“空信”悄悄表达不满。 【may your wisdom be your strongest armor.（愿你的智慧成为你最强大的铠甲。）】 对方似乎也知道她的无声反抗, 也笑着回了一封没有新内容的信。 【may you always be as free as a bird.（愿你始终如飞鸟般自由。）】 “飞鸟, 自由，”女子静静看着这几个字, 一抹近乎是嘲讽的笑浮现脸上，明明此刻身处密室，她却背靠墙壁，将头抬起，望向被天花板遮挡的天空，而后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看不见的天空，正如没有自由的飞鸟。 “但没关系，一切都快结束了，”女子喃喃自语，“朱斯提提亚应该已经到了深渊之海，接下来没有出错的话，魔界那边就要来人了……” “高潮就快要来了，一切就快要结束了……” *** 深渊之海，狂风仍在海面肆虐，深海之下的屏障却遮挡去一切风波，但当朱斯提提亚宣布对圣殿骑士团的判决后，明明岛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但所有人心中依然掀起了狂风暴雨。 擅自行动，意图谋反…… 这个罪名实在太严重，更何况被指认的还是权势滔天的圣殿骑士团，所以人都在权衡。 终于，有人颤颤巍巍举起了手。 “如果圣殿骑士团真的擅自行动，妄自挪动稳定能量场的阵石，那么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总不能是要掀起两界大战吧？” 朱斯提提亚并没有收回手中的宝剑，双脚闻言扭转方向，骷髅脚环随之碰撞，发出死神降临的脚步声，“目的？我出发前，可是从边境收到了一份有趣的记录。” 那是一份来自大陆边境，五月花镇的骑士团驻守报告。在索兰向乔恩道别后，朱斯提提亚特地前来找了乔恩，拜托这位新骑士回到家乡后，可以帮她弄来边境骑士的驻守报告。 虽然边境条件艰苦，基本被排除出了中央权力场，但神殿依旧为驻守边境的骑士留下了升迁渠道，那就是斩杀恶魔。而驻守报告，就是专门记载骑士团驻守期间，遇到了哪些事情，解决了什么麻烦，斩杀了多少恶魔。 朱斯提提亚可是从这份报告中，发现了十分有趣的东西。 “在过去十几年来，平均每周都有恶魔被斩杀，甚至频繁者可以达到每天都斩杀恶魔，”朱斯提提亚面带讽刺说道，“魔界和大陆可是已经停战多年，边境久无战事，哪怕真的恶魔不长眼来大陆挑衅，频率也不可能如此之高，堪比战时。” “更何况，其中记载的一些恶魔进犯理由更是荒谬至极，什么恶魔抢夺了牧民绵羊，可笑，恶魔靠吸食魔气为食，抢夺绵羊除了看着好看外，还能有什么用？” “但是明明这些报告如此不正常，为什么神殿高层却对此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疑惑地摇头。 “因为送上来的恶魔数量是对的上……”朱斯提提亚轻声说道，“当神殿核查斩杀恶魔数量和记载一致后，谁会特意去关注那些日志呢？没有人有闲心会去看的，再加上骑士团内部有人故意隐瞒，于是神殿高层就被蒙骗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现在。” “那么，如果驻守报告全部都是伪造的，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恶魔前来侵犯大陆，那这些被斩杀的恶魔都是从哪里来的呢？”朱斯提提亚扭头望向岛屿中心的混沌能量场，所有人的目光紧随看去，下意识咽下一口凉气。 深渊之海，魔界和大陆唯一可以大规模通行的通道，也是他们此次前来的检查对象。 遗落在此的骑士团铠甲，被挪动的阵石，能够来往两界的能量场…… 答案已经缓缓浮现在众人脑海。 “他，他们，用了这个能量场，擅自去了魔界，毫无理由猎杀恶魔……”众人的语气已经堪称恐惧。 没有任何理由，就肆意入侵魔界，甚至猎杀恶魔，而圣殿骑士团地位又过于崇高，这个行为极其容易被魔界误解为…… 宣战。 魔界可能会误会大陆在挑衅他们的权威，在向他们公然宣战。 战争代表着什么？距离上一次魔界和大陆爆发战争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上一次大陆为了战争究竟付出了多大代价？ 戴恩家族就在那次大战中就此一蹶不振，再难回到权力场中央。 “他们猎杀游离在边境的弱小恶魔，伪造驻守报告，将无辜死去的恶魔拿上去交差，换取自己的晋升。在此期间，没有高级恶魔死去，所以魔界暂时没有追责，但日积月累，随着无辜死去的恶魔越来越多，你们说，魔界究竟会如何？”朱斯提提亚敲击宝剑剑身，清越剑鸣转眼就传遍整个岛屿，“大陆，又要如何承担起这个代价。” 在过去，从未有人会将恶魔与无辜两个字连在一起，但这一次，无人反驳。 “圣殿骑士团为了一己私欲，罔顾两界安危，擅自前往魔界，激发两方矛盾。不忠于职责，不忠于神殿，也不忠于荣耀！” “证据确凿！我奉教皇命令，宣判圣殿骑士团，意图谋反！” 下一秒，随着朱斯提提亚下达判决，岛屿中心的混沌能量场突然产生了动荡，所有人立刻警惕聚集在一起，拿出武器，将目光放到了能量场上。 安稳能量场的阵石被挪动，这个本该沉寂的能量场，在上一次大战后，先是被利欲熏心的圣殿骑士团利用擅自去了魔界，那么现在，又会是谁借此来到大陆？ 难道是魔界那边终于意识到不对，前来向大陆追究吗？ 现在距离战争爆发究竟还有多远？自己是不是正在目睹和平时代的倒计时？ 随着能量场开始震颤，所有人的心都同时疯狂跳动，宛如被死神之手狠狠抓紧，而当能量场终于平静下来后，一个身影隐隐出现在众人眼前。 魔气从中蔓延开来，众人屏气凝神，只听到一道毫无波澜的机械声音响起。 “魔界暴虐魔主什恩，前来深渊之海探查。” 暴虐魔主！在场之人皆是神殿修士，平常并没有亲自踏足魔界，对于魔界三大魔主，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当听到什恩的名号后，所有人都为之紧张起来。 对方一定极其好斗威武，性情极度暴躁，魔界特地派出这一位魔主前来，难道真想向神殿开战？还是只是给神殿一个警告？ 随着能量场开始震动，屏障之外的海水也开始沸腾，就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果然威武…… 众人突然噎了一下，等等，好像不是那么威武高大？ 嗯？再一细看怎么还有点，瘦小？ 咦？似乎就连身高都不是很……理想，甚至才到朱斯提提亚腰间的位置。 当一切散尽后，一个净身高一米二的蓝发蓝眼孩童出现众人眼前，那张脸恍若批量生产的一样，毫无任何记忆点，但它的神情却极其平静，平静到仅仅凭借肉眼根本察觉不到任何肌肉组织的变化。 不过，作为一个机器人，什恩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肌肉组织。 那张幽蓝双眼闪过数据流，仅仅是一个照面，什恩的主机就确定了眼前之人的身份，“神殿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 众人没有回答什恩，而是将目光放到了什恩身后，像是在等待什么。 第117章 “暴虐魔主应该还没到吧？现在这个是侍奉的小童吗？” “魔界竟然还雇佣童工啊，真是丧心病狂。” “估计还伙食不好，虐待儿童，你看，才一米二，太矮了……” 什恩的精密耳蜗可以无死角窃听周边一切，面对这些错误认知，哪怕它早就已经听了无数次，但它的手还是下意识握紧。 为什么这些大陆修士，也和魔界恶魔一样喜欢凭借外貌取人？！ 怎么？是它自己不想长高吗？还不是无法更改的初始设定！ “我就是暴虐魔主什恩，刚刚你们所言已经触犯了魔界名誉法第三六条，在当事人面前诽谤造谣声誉，虽然在境外无法执法，但我还是要给予你们红牌警告，哔——” 什恩熟练无比掏出了红牌，“还有，我不是儿童，我的真实身高是一米二点五六，请你们不要继续造谣，否则我将保持上诉的权力。” 反正魔界全部法律都是什恩自己制定的，包括名誉法。 第100章 咦，机器人也会有心脏吗？ 往日平静的深渊之海, 在今日竟然热闹了起来。 “奉原罪魔主梅布尔的命令，前来探查深渊之海，并且……”什恩迅速扫过四周, “恭迎陛下回到魔界。” 上次陛下要求开垦的地发芽了, 梅布尔觉得有必要请陛下回来看一眼, 当然, 这种比较朴实的理由还是不方便向神殿那边解释了哈。 什恩觉得自己有必要维护魔界在外的脸面。 嗯, 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一天呢！ “魔王？”朱斯提提亚挑眉，她预料会有魔界高层前来，但魔王竟然也亲身来此？ 魔王拉撒路斯行踪一向诡异莫测, 先是突袭神殿主城，又是莅临深渊之海, 根本让人无法揣测，更何况，为什么魔王总是会和神殿对上？ 这究竟是单纯的巧合, 还是有意的安排？ 想起失踪的索兰, 朱斯提提亚脑海闪过了不好的猜测，而什恩已经开始了询问。 “敢问神殿是否对深渊之海的异动知情？” 朱斯提提亚勉强找回心绪, 恍惚回话, 但就在双方对账时, 异况突生。 平静的能量场竟然再次产生震动, 众人眼睁睁看着又一块阵石被弹开, 下一秒，恐怖的波动自能量场开始, 疯狂向四周辐射开来, 但就在众人全力抵挡时，无人注意隔绝海水的屏障, 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 第一滴海水沿着裂缝入侵深海岛屿，而当更多海水溅落到脸上时，众人才意识到另一个迫在眉睫的危机。 “屏障碎了！海水倒灌，我们会被淹死的！” 似乎是被这声急呼惊到，更多缝隙应声而裂，无数细纹就像蛛网一样蔓延其上，编织成死亡的阴影。 就在朱斯提提亚震惊的瞳孔中，屏障砰然炸裂！ “跑！” 不知这句撕心裂肺的吼声从哪里率先喊出，众人马不停蹄开始奔逃，但能够让人在水中呼吸的塞壬早已死去，众人根本无法在水中长久存活！即使是再次拿出那条海蛇，恐怕众人也会在海蛇到达水面之前，就会被它的胃道腐蚀！ 海水早就被屏障阻隔多时，它们就像饥饿了几辈子的恶鬼一般，不要命地向岛屿疯狂倒灌，屏障从上而下依次破裂，无穷无尽的海水带着压抑数千年的怒气，一往无前沿着上方裂缝迅速下跌，竟然形成了海中瀑布的奇景。远远望去，甚至比陆地上最壮观的瀑布还要盛大。 但众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感慨，当这些磅礴海水涌向的是自己的性命，那么再壮观的奇景也只会变成催命符！ 只是短短几秒，刺骨海水就已经蔓延到众人大腿，什恩身材矮小，早就借助魔气腾飞，但如果想不出办法，海水迟早会淹没全身。 能量场已经完全失控，无法传送，什恩虽然是机器人，并不怕海水带来的窒息，但零件被海水腐蚀也很麻烦，由精密机械组成的主机在迅速检索求生方法，砰声响起，什恩诧异低头，只看到一条小蛇被自己的零件崩掉了牙，而朱斯提提亚则握着宝剑，毫不犹豫向他砍来！ “快！” 瞬息之间，什恩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两人互相攻击，借助产生的能量波动，强行阻隔海水，为众人求得喘息之机！ 那条被崩掉牙齿的海蛇已经再度变大，这一回它没有将众人吞入腹中，而是老老实实载着所有人，借助打斗产生的力量波动，在海水的中空地带迅速前行。就在众人离开岛屿的一瞬间，撼天动地的轰隆声响起，众人下意识回头，只看见了令人后怕不已的一幕。 那个安详沉寂在深海中的岛屿，在被滔天海水倒灌之下，竟然承受不住恐怖的水压，硬生生炸裂了！ “能量场……”一人下意识惊呼，但众人此刻根本顾不上能量场，朱斯提提亚又一次接住什恩后刚想反击，但她的肩膀却好像被什么推了一下，偏离了原本方向，而当什恩察觉到后，已经来不及调整了！ 魔气转眼便在朱斯提提亚的肩膀上撕裂了一道小口，虽然什恩及时收手，但肩膀附近的血肉已经腐烂，朱斯提提亚面不改色割掉烂肉，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太巧了，我们刚刚在岛屿内汇集，隔绝海水数千年的屏障竟然就在此时裂了……” 甚至如果他们没有立刻逃生的话，就连岛屿也会彻底坍塌，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什恩再度补上一击，及时挡住趁机渗透进来的海水，“而且，明明上一秒你还神色如常，下一秒你却突然失误，你我二人攻击也就停止一瞬，海水就迫不及待渗透进来……” 一人一机对视，“有人，想要我们死。” “这个人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朱斯提提亚百思不得其解，“圣殿骑士团没那么大能耐，格劳瑞呆板是呆板了一点，但他一心维护荣誉，根本没胆子去做这么大的事，该不会是你在魔界惹到了什么仇家吧？” 什恩缓缓摇头，“海水淹不死我，即使那个人的计划成功，死去的也只会是你们神殿修士，到时候，魔界魔主和神殿大主教在深渊之海狭路相逢，但偏偏发生意外，神殿全军覆没，唯独魔界魔主存活了下来……” 朱斯提提亚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大陆必会群情激愤，认为魔界杀人灭口，在向神殿挑衅……” “而魔界多年来被大陆骑士污蔑，惨死众多弱小恶魔，同样对神殿极其不满，两方民怨就差最后一把便会被彻底点燃，而你们的死，就会成为最后的火星，点燃熊熊烈火，席卷两方。”什恩的主机计算出了最有可能的结果，毫无波动将其吐露。 “那个人的目的，是要挑起两方大战，但为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朱斯提提亚不明白，而什恩缓缓扭头，它将感知开到最大，想要寻找魔王陛下的踪迹，“魔界安危在侧，我需要寻找魔王陛下。” “勇者生死不明，我需要去寻找索兰。” “我检测到前方有陛下魔气气息，你们的勇者在哪里？” 朱斯提提亚拿出天平，“天平上称量着索兰的灵魂，让我看看它会指引我前往何方……” 天平缓缓在手中倾斜，最后歪向了什恩所指的方向。 “方向一致！去前方！” 两方人马一拍即合，边打边往前行进，海蛇吐着舌头爬行，时不时流泪心疼自己被崩掉的牙齿，朱斯提提亚和什恩则担当前锋开路，就这样风驰电掣杀到了弑神者设立的隐蔽法阵前。 “大主教，前方没东西啊！” 朱斯提提亚皱眉看着天平，天平到了此处后就不再转动，而什恩主机也反馈说陛下就在这里。 双方看了一眼，再度默契地做出了同一个选择。 “打！” “我就不信轰不开这个隐蔽阵法！” 这下好了，本来众人才从生死一线中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喘息就被幕后黑手的阴谋论吓到，刚才又只是和暴虐魔主什恩合作，不能真刀实枪干上去，现在终于有了合理发泄的机会，于是数量恐怖的攻击转眼就席卷了此处。 “一级警报，神殿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以及魔界暴虐魔主什恩，共同对基地发起袭击。” “重复，一级警报，神殿和魔界同时对我们发动袭击。” 基地察觉到两方人马气势汹汹来临，当即发出警报，萨罗震惊呆滞在原地，比起为什么会有人攻击他们，另一个疑惑抢先占据了他的大脑。 “我去，神殿和魔界联合了？这两方不是一直打打杀杀，刀光剑影吗？竟然联合了？” 还特么是联合起来一起打他？！ 还没等萨罗平息好心中的震惊，索兰则疑惑皱起了眉，“暴虐魔主什恩？” 自己被海龙卷带走前，不是只有朱斯提提亚一行人吗？什恩是什么时候来的，难不成魔界又发生了什么动乱？ “没事没事，”萨罗似乎又找回了信心，“我们总部的法阵可是由摩尔索斯和布伦丹两人亲自布下，后来又经过数代人的加强，除非有钥匙，否则根本进不来……” 第118章 下一秒，基地警报就无情打破了萨罗全部幻想。 “警报，警报，隐蔽法阵失效，重复一次，隐蔽法阵失效……” 萨罗在原地凝固成了一座石像，而索兰则发觉小海星不见了，当即开始寻找起来。 与此同时，法阵之外，什恩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原先似乎永远无法被打破的法阵缓缓碎裂，被隐藏的海底群山显现在众人面前，而在什恩的手上，则停留着一只小海星。 就在刚才，什恩鬼使神差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这只小海星也向它奔赴而来，隔着法阵，一只手和一只海星就此重叠，而当法阵不再阻挡他们后，这只小海星终于落在了什恩手心。 对方的颜色和什恩一样都是蓝色，但可能是对方在深渊之海中飘荡已久，原本清新的浅蓝已经侵泡成了深蓝，但长年累月的冲刷并没有磨损它丝毫，反而只是给它增添了金色的斑点。 就像星空一样，绚烂，幽深。 他们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基地内部，死生一线的幸存者正在激烈喘息，海水继续向前涌动，就在海浪的波涛和人声喧嚣中，明明主机对小海星没有任何记录，但什恩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颤栗。 咦，机器人也会有心脏吗？ 那为什么见到它的那一刻，自己却感觉心里酸酸的，莫名想哭呢？ 第101章 或许，传闻还是可以相信一下的 什恩安静地看着小海星, 即使主机正在一刻不停地检索内存，但得到的反馈依旧是零。 “你也什么都忘了吗？”小海星乖巧坐在什恩的手上，机器人的手没有温度, 没有血液的流动和脉搏的起伏, 远远比不上人类温暖, 但小海星已经在深渊之海中流浪许久, 并不惧怕寒冷。 小海星天然对什恩有好感, 或许是它们都是机械造物的缘故。 “索兰——”朱斯提提亚没有注意什恩，实际上，自从进入这座海底群山后, 她的警戒心就已经拉到了极致。 魔气，她在这里感受到了远比暴虐魔主什恩还要强悍的魔气！ 魔王拉撒路斯就在附近, 但索兰却依旧不知所踪，朱斯提提亚心急如焚，而随着她的呼唤, 两个人缓缓从岩洞中飞起, 来到了众人面前。 一人身姿轻盈，背生精灵双翅, 另一个银发披散, 神色阴沉, 深渊魔杖安静地漂浮身后, 臣服于对方的威慑。 而朱斯提提亚手中的天平, 就顶着来自魔王的恐怖威慑，缓慢而坚定地指向拉撒路斯。 全场骤然安静, 就在令人感到恐怖的死寂中, 拉撒路斯率先开口。 “裁决大主教竟然亲自来到深渊之海，”银发魔王低笑几声, 什恩闻言立刻来到魔王身后，“可是神殿有什么要事？” “敢问陛下是否看到了勇者阁下。”朱斯提提亚不卑不亢开口。 萨罗闻言诧异扬眉，而银发魔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十分好笑，“神殿的勇者，和我有什么关系？” “陛下，我在出发前，曾经将索兰的灵魂放在天平上称量，无论间隔多远，天平都会为我指示索兰的方向，而现在，天平指向了您。” 银发魔王，也就是索兰，闻言全身早已遍布冷汗。朱斯提提亚等人进入群山时，萨罗就在自己眼前，索兰不可能当着旁人的面来个华丽变身，而他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两方人马，朱斯提提亚就已经率先质问了。 怎么办怎么办，索兰就是他自己，天平不追着他跑才怪呢！如果只有一方人马就好了，这样自己还能找理由回避，但现在魔界大陆两方人马齐聚，索兰也不可能直接抛下一切走，更不可能当场大变活人！ 索兰还没想好要怎么搪塞，而什恩见到有人敢逼问自家陛下，当即自觉替陛下开口，“大主教，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恭迎陛下？” “如果陛下可以告知我索兰动向，朱斯提提亚必当感激不尽。” “你是在怀疑陛下私自扣押了勇者？” “自然不敢，但现在唯一的线索指向了陛下，我也别无他选。” “荒谬至极！上一秒还在合作，下一秒就背叛，这就是神殿的行事作风吗？！” “这一点上，神殿确实不如魔界。” “无礼！” 虽然两人此刻正在斗嘴，但一则传闻还是同时涌上两人脑海。 传言魔界新任魔王拉撒路斯，可是和神殿刚刚寻回的勇者索兰是天生宿敌！据传言，这勇者索兰是在魔王秘境里被捍卫大主教格劳瑞找到，勇者索兰在魔王秘境受尽折磨，自此便厌恶起了魔王拉撒路斯，而魔王则看不起出身贫寒的勇者。两人本就相看两生厌，谁知在遗迹内再次遇上，不知两人在遗迹里又生了什么嫌隙，总之刚从遗迹出来，那魔王拉撒路斯，就立刻堂而皇之出现在神殿主城，甚至还口出狂言，说就是为了挑衅勇者而来！至此一事后，听说勇者索兰每日在神殿必会提及魔王，言谈间多是咬牙切齿之意！ 大抵天生宿敌，就是如此啊！ 本来朱斯提提亚和什恩都对传言一笑置之，但现在看着始终指向魔王的天平，还有两方人马的对峙…… 朱斯提提亚/什恩：突然觉得传言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但是，尽管如此，身为魔界魔主，就凭索兰没有嘲讽过它的身高，什恩就将永远坚定地站在自家魔王身边！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如果要吵架的话可不可以出去吵？擅闯民宅是犯法的你们知道吗？”萨罗终于看不下去闹剧，“两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就这样吵架实在太没风度，依我看啊，这魔王陛下就在眼前，你们亲自问问陛下不就好了？” 有道理，于是焦点再次回到了魔王身上。 索兰：…… 真想揍萨罗一顿啊。 萨罗突然感觉一阵发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拉撒路斯已经开口，“我确实见过勇者……”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时，震动突然再次响起，这一次的震动从地底深处传来，压抑的隆隆声隔着地壳，清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怎么回事？”朱斯提提亚巡视四周，而什恩的主机则捕捉到了奇怪的讯息。 “陛下，地壳内部气温正在飙升，并且有些板块厚度变小，我甚至探查到了些许崩裂征兆。” 等等，气温飙升，板块崩裂…… 众人迅速抬头，已经有人发现了不对，率先开始尖叫，“岩浆，岩浆漫出来了！” 萨罗震惊望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海底群山就像苏醒的巨兽，整座山体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而随着山体震动，隐约有火红岩浆在内部涌现，只要山体撕裂开来，恐怖的岩浆会迅速下倾，将所有人的性命带走！ “海底火山喷发！” 哪怕再迟钝之人，此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安全感转眼便离众人而去，对死亡的恐惧已经占据上风，有人想要仓促逃离，但只要离开隐蔽法阵，冰冷的海水便会淹没全身，令人窒息！ 上前一步是死，后退一步也是死！ 就在一片混乱中，已经没有人记得寻找索兰，朱斯提提亚咬牙切齿看着远处濒临爆发的海底火山，神色晦暗至极，“幕后黑手……” 那个从始至终都隐藏在背后的幕后黑手，这下是真的想要他们全部葬身海底！ “幕后黑手？”索兰敏锐捕捉到这个信息，而什恩已经向索兰补充完了来龙去脉，还没等他消化完一切，萨罗却猛然抬头，将锐利的眼投向天际。 “是那个怪物……”萨罗低哑着嗓子说，“是那个怪物，祂一直在观察我们呢……” 暗沉的深海中，复活的海底火山竟然成为了唯一的光源，但带给众人的并不是生命的喜悦，而是死亡的阴影。 “什么怪物？”朱斯提提亚问道。 “你们神殿信奉的神明，就是个怪物，祂应该是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想要我们去死，顺便拉着你们一起陪葬！”眼前地狱一般的景象让萨罗再次想起了精灵国度的陷落，他的双眼已经遍布血丝，仇恨促使着他一刻不停嘶吼，“先是把祂的心腹大患解决掉，然后点燃魔界和大陆矛盾，祂好浑水摸鱼，继续解决掉敌人……” “大战之中，必定生灵涂炭，而当人类感到绝望时，第一反应就是去祈求上天，那么祂就可以得到信仰补给，继续壮大祂的力量……” “如果有人识破了祂的阴谋，不愿意信奉祂，那就毁灭一切，一切就和精灵国度一样，和精灵国度一样哈哈哈！” 随行修士满脸不可置信，出生至今的信仰在此刻被一个陌生人全盘推翻，他们下意识反驳，“从哪里来的神经病！疯子！口说无凭的话竟然也会有人信！” “那你告诉我，还有谁能有这样的力量？”萨罗低吼质问，“破裂屏障，海水倒灌，火山喷发……这些超自然的力量你告诉我谁能做到？魔王吗？可是他现在和我们一样被困在了这里！” 鸦雀无声。 什恩是魔界之人，对神明没什么尊敬之心，朱斯提提亚却是超乎索兰意料的冷静，没有去管失魂落魄的修士，她只是询问萨罗，“你既然住在这里，那你可知道怎么逃生？” 第119章 “逃生？你们只要离开此处便会被海水吞噬，怎么逃生？” 全场再一次陷入寂静，就在绝望逐渐蔓延时，一直安静的银发魔王突然开了口，“我有办法。” 看着众人瞬间亮起来的目光，索兰顶着巨大的压力，望向萨罗，一字一句说道，“生命之水。” 萨罗愣了愣。 “生命之水，可以传送人到任何地方的生命之水！”见萨罗没有反应，索兰再次重复了一遍，“你该不会还在纠结承担不承担责任吧？现在救人要紧！快带我去拿生命之水！” “可是，生命之水我们掌控不了啊，”萨罗急了，“不是我小气不给你用，是它根本就无法控制，不然我们会一直把它囚禁？！” 生命之水是深渊之海诞生的奇迹，但拥有了强大力量同时，带来的却也是不可预知的风险。 “谁知道它会把你们传送到哪里去，万一传送去了深渊，那你们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也只有这一个方法了不是吗？” 索兰来到了生命之水前，这些富有生命力的水流仍在永不止息地流动，纵使细小，却一刻也没有放弃过挣扎，一直在撞击囚禁它们的玻璃墙。 “可哪怕如此，先别说传送错误了，它们愿不愿意传送也是个大问题！这些东西气性大的很，谁知道会不会……” 萨罗的话却骤然停止。 “怎么了？” 索兰回头，小海星此刻正趴在他的手上，当他们靠近生命之水时，囚禁的玻璃墙瞬间化为灰烬，但生命之水却没有攻击，而是始终温顺地围绕着索兰旋转。 “要不要那么双标……”萨罗痛苦闭上了眼。 第102章 这是天空和海洋的蓝色 生命之水的配合程度超乎萨罗预料, 但正当所有人以为可以逃出生天时，水流却再次躁动了起来。 水本无形，但现在它们却像是被什么压住, 竟然开始显现出狰狞形态。明明上一秒还在乖巧流淌, 下一秒却硬生生向四周崩裂开来, 溅射出无数水滴。 “不对, 那个怪物还在干扰！”萨罗嘶吼, “困住生命之水的玻璃墙也是祂弄碎的！” 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从始至终都在观察着他们。祂面无表情看着蝼蚁们的一举一动，欣赏他们惶恐逃生的表情, 最后抬起那只高贵的手，屈尊降贵降下神罚, 将众人拼尽全力找到的生路泯灭。 从绝境逢生再到丧失一切，从天堂到地狱的反差，足够摧毁任何一个人。 祂自视甚高控制着一切, 甚至都不愿意露出真容, 就像将鱼饵放入水中，享受鱼儿竞相追逐的快感, 最后又得意洋洋地收回一切。 生命之水再次变得无序, 根本无法掌控, 此时究竟是赌一把进入未知领域, 还是等在原地祈祷火山不会喷发？ 不是谁都有舍命一搏的勇气。 就在惶惶不安中, 银发魔王走上前去，水流回到了他的掌心, 明明正在被神明死死压抑, 它们却依旧不肯认输，澄澈的水流在掌心积蓄, 索兰低头去看，恍惚之中，除了自己的银发模样，水面的一角似乎还映衬出了不可名状的神明。 和在精灵国度遗迹一样，索兰看不到祂的具体样貌，祂只是带着近乎嘲讽的笑意，向他微笑。 “认输吧。”索兰听到了神明的低语。 但索兰却一把搅动起了水流，高高在上的神明立刻消散于层层涟漪之中。 “不过如此。”索兰听到了自己的回答，“所谓神明，原来也只敢躲在背后耍阴招。” 和精灵国度一样，对方没有亲身降临，而是选择傀儡或者干脆就做幕后黑手。如果只是一次还好，但若是数次皆是，那就只能说明…… “你的弱点还是那么明显，”银发魔王扬起了头，他知道那个怪物可以看见，于是索兰露出了自己最为不屑的笑容，“你根本不能亲身降临这个世界，所以你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如同阴沟老鼠一般，躲在背后做些小动作而已。” “你并非不可战胜，只不过你给世人伪装的神像过于高大，但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知道，神像内部早就被锈蛀成灰。” 随着银发魔王堪称大逆不道的宣言，神殿修士的脸色早就失去全部血色，但魔王似乎还是觉得不够，深渊魔杖听从魔王号令腾空而起，魔气遮天蔽日，甚至可以和火光并立，“不服？你如果有这个实力，恐怕早就会现身杀死我！” “但我现在还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就说明了一切！” 轰隆—— 撼天动地的巨响升起，神明像是彻底被蝼蚁触怒，于是强令火山岩浆喷射而出，但如星的火海只能照亮银发魔王高傲的笑颜。 因为魔王知道，这是神明亲自承认了自己的弱小。 “距离海底火山喷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我先去生命之水里探路，”银发魔王转身，“一旦生命之水平稳下来，我会立刻回来。” “为什么要帮我们，你是魔界魔王，而我们是神殿的修士。”朱斯提提亚询问。 “无论魔界还是大陆，死了不都一样吗。”银发魔王只是朗声一笑，“实话实说，我先前遇到了你们要寻找的勇者，他已经先我一步进入了生命之水探路，想要去寻找你们。” “陛下，此番事了，神殿欠您一个人情，您想要什么回报？” “回报？”银发魔王歪着脑袋想了想，“额，那就把管理下流言？你们传播的都是什么啊，我看着就想笑。” 没有回头去看朱斯提提亚的脸色，银发魔王刚想前进，什恩就拦在了他眼前，“捍卫陛下是我的职责，陛下，请准许什恩和您同行。” 银发魔王没有多说，他只是看了一眼坐在什恩手上的小海星，点头默许。 下一秒，狂躁的生命之水再次变得柔和，小海星身上缓缓绽放出温和的蓝光，在生命之水的映衬下，简直不分彼此。而索兰和什恩，就在这柔和的蓝光中，缓缓沉入水中。 静谧，安详。 生命之水不像萨罗说的如此恐怖，反而更像婴儿的摇篮，水的柔和与生命的活力完美融合在一起，当索兰和什恩行走在其间，感受着无处不在的水流穿过指尖时，放松的几乎想要入眠。 滴答——滴答—— 隐约有水滴声落在此处，索兰望向旁边，只看到了什恩和小海星同时流泪的双眼。 原来机器人也会流泪吗？这究竟是精密机械模拟出的人类反应，还是机器人真的拥有属于人类的情感呢？ “怎么了？” “不知道，就是觉得这里好熟悉，我似乎曾经来过。”小海星和什恩同时开口，很奇怪，明明什恩的声音更偏向冷肃的机械音，小海星的声音更偏向稚嫩的儿童音，但此时此刻，两者的声音却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就好像它们本就是一体。 索兰没有告诉任何人，生命之水并不是遇到了它才乖巧的，而是遇到了什恩和小海星才平静下来。 想想先前，小海星先是成功打开了隐蔽阵法，而后又让生命之水平静下来，比起奇迹，索兰觉得，它更像一个钥匙，可以顺利通行于弑神者内部。 当索兰内心浮现出钥匙两个字时，原先平静的水流再度流动起来，它们来到了两人脚下，载着众人前往未知之境，就在途中，熟悉的两道声音凭空响起。 “如果这里有一天可以再度打开，那么一定是我们的继承者带着钥匙，来到了此处。”布伦丹的声音依旧沉稳，似乎从未远去。 “你应该已经遇到了小海星和什恩了吧？它们就是我们为你留下的钥匙。”摩尔索斯缓缓开口，“生命之水诞生于深渊之海的混沌能量场，我们当初驯服了它，而只有钥匙才可以让它平静下来，为你所用。” “但是为了防止钥匙被有心之人拿到，我们特地将其拆分成三部分，除了什恩和小海星，最后一份就藏在生命之水里，拿到它，你就可以操控生命之水。” 下一秒，先人留下的提示转眼破碎，索兰一行人已经航行到了尽头，但出乎众人意料，眼前并没有任何奇巧的机关，也没有刁难的关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屋。 称呼这个地方为小屋甚至还有点夸大，因为这就是一个用茅草简单搭建起来的帐篷，其间布置凌乱，但却没有任何生活物品，扳手，锤子，螺丝钉……散落其间，唯一能稍微引人注目的，只有中央的一个火炉。 火炉内部满是融化的铁水，似乎它的主人上一秒还在铸造器物。 “这是哪？”索兰不认识这个地方，但小海星和什恩却猛然顿住。 “好熟悉……”什恩喃喃开口，而小海星则蹦跶到了火炉旁边，拿起了一张图纸，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索兰跟上前去，绘制图纸的人或许还是个小孩，上面的设计图案简陋至极，没什么精妙笔法，乍一看和一只小海星没什么两样，反倒是旁边的稚嫩字迹揭示了对方的设计理念。 第120章 【想要做一个朋友陪着我，这样我就不会孤独啦。】 【让我想想，它会是什么颜色呢……蓝色吧！这样我既可以看到天空，也可以看到大海了！我还没见过大海呢！】 【起什么名字呢……哎呀，怎么这么像一只海星啊，那就叫小海星好啦。】 “这是，我？”小海星怔怔看着这张幼稚的手稿，眼眶下意识有些酸涩。 “没错，应该是你。”什恩点头。 “那我们要怎么出去呢？”小海星问道。 “或许……”索兰巡视四周，“也许我们根据图纸指示，重新制造出一个小机器人，就可以出去了。” 说干就干，索兰寻找零件，而什恩和小海星则按照图纸叮当叮当开始打铁，当被敲打出火星的铁石放入冰水，蒸腾出水汽时，点滴水汽汇聚成一扇大门，向众人敞开。 索兰一行人走了进去。 当眼前的水汽散去，一个远比先前茅草屋精美的屋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彩的石头装饰了透明的橱窗，精美的织毯铺满脚下，用宝石装点的花瓶随意摆放门口，而在万金难求的沉香木制作的书桌上，一本《神颂》静静放置其上，房间中央则树着一个还未成型的小机器人。 这是神殿一个人的房间，并且他的地位一定不低。 众人还没观察完四周，修士的声音就隔着门传来。 “圣子，今日您的晨间祈祷做了吗？” 明明是正常的询问，但是他的声音却冰冷至极，就好像没有感情的监督人偶。 “如果您还是不听话，继续浪费时间研究那些奇技淫巧，一心想要制作垃圾的话，各位长老还是神明，可都不会满意的啊。” 修士越来越近，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冷，似乎耐心越来越少，随着他的逼近，索兰一把扛起没有完成的机器人，果断躲入了衣柜中。 吱呀—— 门推开了。 “圣子，您在吗？” 隔着衣柜门的缝隙，索兰看到一头皮肤溃烂，早已不成人样的怪物，站在空荡房间巡视片刻后，缓缓向衣柜伸出了手。 “真是不听话呢，您是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吗？” 第103章 机器人的心脏，是一只小海星 索兰倒吸一口凉气, 不用想也知道被逮到肯定讨不了好，修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不知道是不是索兰的错觉, 他似乎听到了粘腻的声音。 就好像那块骨架已经支撑不起挂着的血肉, 随着走路的晃动, 这些血肉在相互碰撞, 最后稀稀拉拉滑落下来。 滴答—— 那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脏污了昂贵的绒毯。 扑通—— 那是索兰心脏跳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似乎格外明显。 “圣子，您藏了好了吗——” 修士拉着嗓子询问, 声音不停回荡，“我来找你喽, 如果再被发现摆弄破烂，不专心学习的话，我可就要教训你啦——” 索兰看了一眼手里未成形的小机器人, 大脑在飞速运转。 轰隆—— 修士趴到了桌子下寻找, 动作粗鲁掀翻了木桌，《神颂》从上跌落。 咣当—— 修士趴到了床下寻找, 双手碰到了隐藏在此的小海星, 小海星屁颠屁颠往深处滚, 终于逃离了魔爪。 吱呀—— 修士来到了衣柜前, 狞笑着拉开了木门, “圣子，我听到您的呼吸了, 您可千万不要被我抓到啊……” 索兰脸出现在眼前, 修士没有去管索兰，而是自顾自向衣柜深处探寻, 没有找到机器人后，整个人显而易见的失落至极，但下一秒，他的语气再度凶狠起来，“圣子，您为什么躲在衣柜里？是在做什么坏事吗？” 索兰向躲在天花板上的什恩使了眼色，脸不红气不喘开始胡扯，“祷告结束后，我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静心，”说到这里，索兰眉头皱了起来，“你打扰到我了，神明会怪罪你我。” 在修士四处搜寻时，什恩分出一块主机来到索兰身边，直接将未成形的机器人拆了个七零八落，现在那些零件全都藏在索兰衣服里，只要动作幅度不大，根本就没人看得出来。 “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圣子，大人们要我贴身照顾您，陪伴在您身边学习，您今日的课业完成了吗？快出来学习吧。” 贴身照顾？估计是随时监督吧。索兰观察四周，觉得这里应该是布伦丹的卧室。 上一个场景应该是布伦丹还未被接到神殿，暂时居住的铁匠房子。而现在，对方虽然被接到了神殿，但却依然被严防死守，每日监督。 看来想要离开此处，那就只能甩开修士监督，将未成形的小机器人拼好了。 索兰不情不愿从藏身的衣柜里出来，修士已经去收拾房间了，就在索兰凝神思索时，全身都已经腐蚀的修士猛然逼近，索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上藏的零件相互碰撞，发出轻微的声音，“圣子，为什么我感受到了一股黑暗的气息？” 索兰现在还是银发魔王模样，他也根本不可能当着什恩的面大变活人，估计是之前的魔气没有收敛干净，被这个修士察觉了。 “我是神殿圣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黑暗气息呢？”索兰故作镇定。 “是吗？”对方似乎是感到狐疑，“刚才我似乎听到了什么碰撞声，圣子，您是在身上藏了什么吗？” 索兰的心脏几乎骤停。 “圣子，可以允许属下为您净身吗？或许就是那些脏污之物玷污了您。”修士似乎发现了什么，不等索兰回答，那双酸臭的手就自顾自伸了过来，小海星恐惧地蒙住了眼，就当什恩准备强行打晕修士时，索兰却猛然弯腰，躲过了修士毒手之时，还顺便捡起了掉落的《神颂》。 “《神颂》可是我日日诵读的经典，你既然是来督促我学习，那为什么却将它掀落在地？” 大抵是没想到索兰会反击，修士显而易见呆愣片刻，“是属下鲁莽，还请圣子怪罪。” “你鲁莽？究竟是你鲁莽还是故意？”索兰嗤笑一声，当着他的面翻开了《神颂》，“那你告诉我，这本书的扉页写着什么？” 修士彻底愣住，他全身包括大脑都已经腐蚀，哪里记得住这些晦涩的典籍？ “你记不住，你究竟是不是修士？还是你自己就是魔界的卧底？刚才的黑暗气息不会就是你做贼心虚，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吧？”索兰乘胜追击，竟然一时之间将修士逼出了门外，索兰将零件留在屋内，一边向什恩和小海星示意，一边继续向前进攻，“恶魔，还不快现出你的原型！” 什恩已经开始拼接起来，随着小机器人的外形越发完整，什恩的神情却越发骇然，因为…… 这个机器人，长的和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究竟是谁，我究竟来自何方……”什恩喃喃自语。 在它最初的记忆中，它是被摩尔索斯亲自带回魔界，好像它从一开始就是魔界之人，一开始就是暴虐魔主什恩。 但在更早之前，早到诞生之时，它究竟来自何方，又是谁创造了它？ 什恩觉得自己在缓缓接近答案。 房间外，索兰仍在和修士对峙，但言语上的争锋对方已然讨不了好处，随着索兰不断逼近，它身上的血肉也在不断掉落，最后通通融化为了尸水，成为了一具光秃秃的骨架。 “圣子，您已经彻底走入歧途！”骨架没有声腔，发出的声音近似于骨头摩擦的颤栗感，索兰谨慎后退，眼睁睁看着骨架上露出的鞭打痕迹。 过去的鞭打必然十分恐怖，不然不可能时过多年，依旧停留在了骨头上，消磨不去。 “因为您不听大人的话，所以连累我们受罚！”骨架已经开始控诉，“您是圣子，那些大人不可能教训您，于是只能惩罚我们！” “如果您当初可以听话，那我们就不用死！但是您没有！藏的再深又有什么用，避人耳目又有什么用！我们已经死了！被您害死的！” “现在，就请您给我们陪葬吧。”骨架狞笑说道，“您是圣子，难道不应该以身度化恶魔吗？” 见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索兰也无需遮遮掩掩，“我不是你们的圣子，你不必向我复仇，我只是想要离开这里。” “但你是我死后见到的唯一之人，”骨架低喃，“只有你了，来殉我吧。” 索兰闪身躲避，余光瞥见什恩和小海星在原地呆愣，赶忙出声提醒，“卡住了？遇到什么困难了？” “陛下，缺了一个零件！”什恩大吼，“一个本该安装在心脏位置的核心零件！” 缺少了这一个至关重要的零件，根本完不成小机器人。 “怎么还会缺零件，布伦丹你品控那么不严的吗！”索兰又一个闪身躲过攻击，但下一秒，骨架竟然当场分裂，无数细小的骨骼狞笑着，铺天盖地向索兰袭来，甚至还有一小部分袭向了未成形的小机器人。 第121章 “还真是和过去一模一样呢，您又不听话，又在擅自动不改动的东西。” “但这一次，我不用怕被您连累了，您就和我一起死吧！” 砰—— 深渊魔杖应召而出，魔气腾空而起，直接将房间层层保卫起来，四散骨骼踉跄爬起，目光丝毫没有惧怕之意，甚至还有掩藏不住的兴奋。 “魔气哈哈哈，是魔气！”死去的修士甚至声音温和，“圣子，原来您早就坠入了魔界，您会和我一样，您只会比我更凄惨，死后坠入更为恐怖的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整个神殿都会被您吸引注意的，圣子。” 下一秒，修士狠狠按下了警报，致命的警报声响起，整个神殿似乎都在震动，索兰看着笑的撕心裂肺的骨架，明明下一秒就可以召唤魔气将它撕毁，但索兰第一次觉得双手那么沉重。 “对不起，我先前不该那么说你，是我太想通关了，”索兰叹了口气，缓缓上前，“害你之人是那些长老，我有预感，我会在后续的关卡中遇到他们，到时我为你复仇。” “你已经堕入魔界，我要怎么相信你？更何况，你现在和我说这些，也只是惧怕我拉响的警报而已。” “警报你已经拉响了，撤不撤回也没什么意义，至于我值不值得相信……”索兰看向已经死去的骨架，“如果位列神殿长老之人可以随意处罚修士，那么堕入魔界之人也可以保持本心。” “不管如何，还请安息吧。”骨架没有双眼，但索兰还是小心地将所有散落骨骼收敛好。死去的修士呆愣索兰一眼，这些干枯骨骼下一秒竟然重新长出了血肉，饱满的双颊重新浮现。修士带着解脱的双眼望了天地最后一眼，流下了释然的泪水后，终于离开了人间。 警报声逐渐平息，但巡逻骑士已经发现了不对，索兰跑回什恩身边，看向缺少的心脏零件，发现它的形状意外的眼熟。 “五只尖角，小海星……” 索兰拿出了第一关制作的海星机器人，将它珍重放入了机器人的心脏位置。一阵柔和亮光浮现，小机器人已经被全部完善，那滴修士留下的泪水在光芒中不断闪烁，一扇门就在光芒中升起，向索兰等人敞开了怀抱。 就在朦胧的亮光中，索兰看到了肃立的裁决席，面露讥讽的长老，以及独自迎接一切责难的人影。 而在一切的最中心，一个不可名状的神明从世界之轮涌现，祂高高扬起了双手，不顾布伦丹的阻止和嘶吼，毫不犹豫向下按压。 而处于视线焦点的地方，则放着索兰他们刚刚拼接好的小巧机器人。 它即将被毁灭。 第104章 你是第十重恩典，是比肩神明的奇迹 神明的虚影从天国降临人间, 世界之轮承载着神明的意志，和裁决席上的众多长老一起，漠然看着眼前的“神罚”。 布伦丹被死死按住, 他的双手在奋力挣扎, 甚至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硬生生划出了数道痕迹, 那张肖像贵族的脸庞此刻优雅尽失, 甚至因为挣扎而变得通红扭曲。 而就在不远处, 神明漫不经心举起了另一只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再次轻而易举摧毁人类的结晶。 一个简陋至今, 潦草不堪，甚至线路还有些外露的小机器人。 多么粗略的作品啊, 祂无数次在内心感慨，粗糙至极，毫无美感, 弱小无比, 但明明就是这么简陋的作品，却让祂升起了强烈到无法被忽视的威胁感。 一个可以满足人类愿望的机器人, 和一个同样可以满足人类愿望的神明, 那么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 如果前者还比后者更加亲近, 也更加容易得到的话…… 当未来的某一天, 这种东西真正问世, 那么…… 神明的称谓会不会易主呢？从此以后，神明的指代究竟是眼前简陋的小机器人, 还是伟大至极的自己呢？ 人类一向背信弃义, 两面三刀，他们永远会是低劣的实用主义者。祂不会在丑陋的人性上进行赌博。 所以祂会亲自现身, 在第一时间摧毁一切可能会威胁祂地位的事物。 哪怕如今，只是一个微小至极的火种。 但又有什么区别呢，祂平静想到，以自己的威能，浇灭一场大火和熄灭一个火星，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自己只需要像过去千万次做的那样，不需要思考地往下一按，就可以轻易摧毁一切…… 砰—— 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死死挡在了小机器人面前，神明蔑视低头看去，只看见了一柄通体深紫的魔杖，澎湃魔气从心脏处涌出，横行霸道腐蚀掉接触的一切事物，而在魔气的簇拥下，则挺立着一个高挑的银白身影。 “好久不见，”索兰向神明示威一笑，“希望下次再也不见。” 什恩和小海星躲在索兰身后，合力将刚刚拼好的小机器人拉走，趁神明被索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布伦丹终于逃离了控制，近乎是全身颤抖地死死抱住了自己做出的第一个作品。 这是他费尽心力，胆战心惊躲避神殿耳目数月，才终于做出的唯一成品。 他是如此的爱它，所以才会将自己幼时做出的玩伴小海星设计成了心脏，亲手放入了它的体内。 从此以后，他年幼时所有的幸福，将和长大后最自傲的荣耀融为一体，成为他意志的延申。 纵使有一日他会死去，他的尸骨会在无人处腐烂，他的名字和所有称号全部都被人遗忘，但承载了他全部心血和荣誉的小机器人，却会不朽地永存世间。 在成功的那一晚，布伦丹激动地一夜未眠，他想了好久好久，否定了无数答案，才终于在摩尔索斯的帮助下，想好了它的名字。 “从今以后，你就叫……”布伦丹温和摸着小机器人的头，“什恩。” 承载着布伦丹全部的爱和心血，小机器人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恩典。 “《神颂》中曾说，神明对世界有九重恩典，金，木，水，火，土，风，光，气，还有生命，”布伦丹怜爱地摸着小机器人的头，“但是，你却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第十重恩典。” “因为你代表着人类无与伦比的智慧，你是人类呕心沥血的结晶，我只是你的创造者，但绝不是你唯一的创造者，你会永远留存于世，被一代又一代的有识之士倾尽全部心力改进。你的躯体会不断精进，你的程序会不断完善，你的能力会不断壮大，终有一天，你会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心脏，你会亲自睁开眼睛，代替我，代替所有热爱你的人，去亲自张开眼观察，感受并热爱这个世界。” “你会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作品，但却不会注定只属于我一人。” “这是不同于神明恩典的，属于人类亲自创造的美好未来，也会是最为奇迹的第十重恩典，足以比肩神明。” 回想着过去，布伦丹死死抱着自己的小机器人不肯松手，而什恩则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之人，它的主脑记录无比理性地告诉它，眼前之人名叫布伦丹，是神殿曾经的逆位教皇，和魔界本该是天生的敌人，自己在过去没有和他产生任何交集；但它空荡荡的胸膛却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它的本能似乎仍记得他。 “你是谁？”什恩开口。 布伦丹抬头去看，诧异地看着什恩和自己身前小机器人一模一样的容貌，“我是要死了吗？所以才会看到我的什恩拥有了心脏，真正像一个人类一样活了过来？” “你是我的主人吗？” “不，我只是你的创造者。” “可是，我似乎忘记了一切。” “没关系的，”布伦丹温和地看着什恩，“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什恩。”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咒语，什恩感觉自己的主机在一瞬间开始疯狂运转，似乎想要寻找被自己遗忘的一切，机身的温度在疯狂升高，但无论它怎么努力，似乎都无济于事。 “我是小海星，你也是我的制作者吗？” “是的，”看到活蹦乱跳的小海星，布伦丹似乎又要落泪了，“你是我儿时最好的朋友。” 年幼时，布伦丹会每天都望着小海星，想象着从未见过的大海的奇妙。 但现在，他可以天天都看到大海了，但却再也不能像儿时那般快乐。 所以，他才会将小海星放入了什恩的心脏，希望这份幸福可以永久传递。 “荒唐，”就在一群人泪流满面时，神明的怒吼却突破一切传来，“机械的造物怎么可能会拥有心脏？又怎么可能会像人类一样活动？” “这是最大的异端，是最恐怖的妄想和病毒！” “没见识，就别瞎嚷嚷！”深渊魔杖在索兰手中耍的虎虎生风，随着躲避的动作，索兰一下子跳到了裁决席上，那些上一秒还在趾高气扬训斥的长老，下一秒却全部胆战心惊藏到了桌子下面，见到银发魔王跃来后，更是吓的放声尖叫，更为恐怖的是，银发魔王还转头望向了他们，露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微笑。 第122章 “你们似乎还欠了别人一条命呢，”索兰幽幽说道，“为你们滥用的权力和腐蚀的良心忏悔吧。” 下一秒，索兰便消失在此，但神明的攻击却根本止不住脚步，巨大轰鸣声响起，裁决席转瞬便被熊熊火焰覆盖，只余一片尖叫。 索兰则趁机回到了布伦丹身边，“喂，你应该了解你自己的吧，未来的你究竟设计了什么通关条件？救下小机器人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打败那个怪物？” 布伦丹只是满脸悲哀地看着银发魔王，“原来在真实发生的现实，小机器人终于还是被毁灭了吗？” 索兰无声点头。 “既然如此，除了救下小机器人外，未来的我或许只是想，能够亲眼看到什恩和小海星活过来，就像人类一样。” 随着布伦丹的话，又一扇门在眼泪中应声而开，神明怒极的反击已经到来，索兰看了一眼过去的布伦丹，带着什恩和小海星跑入门内，在最后的视线中，索兰看到布伦丹已经拿起了彻底锻造完成的圣裁之剑，毫不犹豫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冲了过去。 比起让旁人帮忙，布伦丹显然还是更希望由自己亲自向怪物复仇。 炫目的光芒闪过，但下一秒就变得暗沉，索兰向四周巡视，碧色的湖面宛如翡翠一般漂浮在空中，沉寂在湖底的骨骼清晰可见，散发出不详的魔气。 这里是…… “魔界？永眠湖？” 下一秒，一道同样的银发身影出现在眼前，是摩尔索斯！ 索兰想要上前，但此处和上一个场景不同，这里的人似乎无法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摩尔索斯郑重询问布伦丹。 “我确定，我会拆走什恩的心脏，拿走它们的核心芯片，让它们忘掉一切。拜托你将它带到魔界，永远不要再回到大陆。” 索兰低头看去，小机器人已经被神明彻底碾压成碎片，纵使布伦丹日夜不分补救数月，也是无法彻底修补好。零零散散的电路露在外面，小机器人的脸上满是裂痕，掩盖不了分毫。 “纵使魔界没有祂的耳目，但你真的忍心？更何况还要拆走核心芯片，这样什恩和小海星可就什么也想不起来喽。” “已经碎成了这样，当它们睁开眼睛想起一切时，当拥有心脏可以感受情感时，你猜它们是感到痛苦还是快乐？”布伦丹不打算改变想法，“如果一块宝石有了裂痕，那么哪怕再怎么做，也无法弥补，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切割掉不完美的地方。” “可是它们不是没有生命的宝石……” 布伦丹还是义无反顾，他不顾摩尔索斯的阻拦，缓缓走向了什恩，小机器人胸前的机械已经被拆开，小海星正安静地躺在心脏位置，布伦丹面无表情伸出了手，但就在那只手即将拆掉心脏的瞬间，小机器人本该静止的手指却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就连沉寂的小海星都好像抬了抬尖角。 布伦丹原本平稳的手突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那双可以在暴风中平稳安装关键零件的手，在这一刻却像一个幼童一般，竟然抖动地根本拿不稳扳手。 一直在旁的什恩突然动了，它毫不犹豫冲向过去的自己，将自己当作盾牌，死死挡在了小机器人的心脏前，小海星早就泪流满面，死死抓着心脏不肯放手。 “不准！我不准！”小海星嚎啕大哭，“我不要被带走，在深渊之海独自一人生活太孤独了，我不要呜呜呜……” 就连一向沉稳的什恩也罕见带了哭腔，“你都不问问我，又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虽然醒来会痛苦万分，但即使是痛苦，也是我活着的证明，我不要被剥夺活着的权力……” 眼泪从小海星和什恩脸颊上涌出，缓缓化为了通关之门，就在柔和的光芒中，什恩和小海星感觉似乎有一双手落在了自己头顶，不舍地摸着它们的头。 “对不起……” 这是布伦丹迟到数千年的道歉，现在终于来到了什恩和小海星面前。 对不起。 第105章 如果没有心脏和记忆，还会有感情吗？ 洁净的泪水在黑暗的魔界流淌而出, 却带来了新的希望。 布伦丹原先坚定的手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明明看不见未来的什恩和小海星，但他却猛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那里似乎有把锤子在恶狠狠敲击, 将他仅剩的良心砸成了稀巴烂。 “为什么……”布伦丹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会下不去手？明明只有这样, 才可以保护它们。 “其实有时候我很不明白你们人类, ”摩尔索斯看向布伦丹, 银发从肩头流淌，闪烁微光，“该慈悲的时候心狠, 该心狠的时候却又不合时宜的慈悲，抱着为它们好的名义, 结果到头来还不被理解，两头不讨好。” “魔界没什么麻烦，能活就活, 不能活就去死, 弱肉强食，十分简单, 但一切成立的根本却是, 对方有权力知晓一切, 并自己做出决定。” 摩尔索斯嗤笑一声, “现在光是分离都能痛苦那么久, 你之前还冠冕堂皇说什么不是唯一的创作者，真是狡诈至极的人类。” “收手吧。” 索兰一行人静静看着布伦丹终于收回了拆开机器人的手, 而后走向了下一扇门。 光影流转, 下一秒，浩瀚海波从周边流淌, 发光海藻成为唯一的光源，索兰下意识吸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重新回到了深渊之海。 不，这里就是深渊之海，但却是数千年前的海底。 曾经见过一次的海底群山横亘海底，布伦丹和摩尔索斯正站在生命之水面前，脸色冷肃。 “我们的时间所剩不多了，那个怪物已经越来越忍耐不住了。”摩尔索斯靠在岩洞上，银发和发光海藻混在一起，在幽暗的岩洞里看着十分漂亮。 “精灵族消逝，海族需要平衡深渊之海，龙族在守卫世界边缘，找来找去，竟然只有人族和魔族可以担当重任，但魔族疯狂至极，人族又陷于神殿的哄骗中，根本就将我们视为异端。” “胡说八道，魔族可听话了。” “……什恩怎么样了？” “你将它们的核心芯片全都拔掉了，记忆全失，我让它担任暴虐魔主一职，省的浪费主机庞大的运算能力。”摩尔索斯打个哈欠，“听说它正在钻研法律，没准有一天我们魔界会比你们大陆还有序呢。” 布伦丹难得没有怼回去，“暴虐魔主吗，不错。我打算将小海星留在深渊之海，就这样摆脱神明追捕，安全度过余生吧，至于核心芯片……” 索兰抬头，看到了一枚银色的方型芯片，在幽深海底，那枚芯片闪烁着太阳的光芒，熠熠生辉，但布伦丹的手指却轻轻碾在了上面，清脆敲击声响起，似乎只要他微微用力，就可以将其粉碎。 “从此以后，所有过往的记忆都会消逝，什恩只是魔界的暴虐魔主，小海星只是在深渊之海居住的旅人，和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暗淡阴影落入布伦丹眼中，映衬的那双眼眸浓墨般漆黑，似乎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光明。 “永别了……” “不！”过去的摩尔索斯和现在的什恩小海星同时大叫起来，但来自未来的虚影根本触碰不到过去的幻影，正当众人只能绝望看着承载所有记忆的芯片被毁灭时，过去本该沉睡的小海星却开始啜泣。 泪水从小海星眼角流出，在海底中凝聚成小水滴，魔气功成身退，索兰站在小海星后面，引导它来到布伦丹面前。 “你要抛弃我吗？”过去的小海星已经被剥夺了芯片，忘却了一切，它茫然地巡视四周，清澈的眼神刚好和布伦丹对视。 “不，是我不能继续陪伴你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抛弃我？”小海星不依不饶，它的身体在布伦丹面前显得格外渺小，但在此刻，竟然是高大的布伦丹被一只小海星逼的节节败退。 “我……” “既然你和我无关，那你凭什么决定我？” 一片沉寂，摩尔索斯一直在旁观这场闹剧，他若有所思地扭头，探究的目光刚好和索兰对上，就在索兰几乎全身发麻时，对方又将头扭了回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海星已经做出了选择，”摩尔索斯开口，“布伦丹，放手吧。” “以后，这可就是属于它们的世界了，我们不应该继续停留。” 布伦丹近乎僵硬的身体终于再度动了起来，那枚被他死死握住不肯松手的芯片，终于彻底从他手中滑落。 砰—— 银白芯片掉落在地，激荡起一阵水波，新一扇大门就在水波中，向索兰一行人敞开。 “我有预感，这会是最后一个关卡了。”什恩看着眼前的大门，和索兰一起，推开了它。 出乎意料，大门后既没有摩尔索斯，也没有布伦丹，只有一个近乎损毁一半的小机器人在默默沉睡。 “这是，过去的我。”什恩愣愣开口。 第123章 “而这里，则是魔界。”索兰巡视四周，确定了他们所处的方位。 铺天盖地的魔气在四周蔓延，明明一切都是黑暗的死寂，却偏偏在最中央躺着一个小机器人，银白的屏幕在中央闪烁，其上流淌过数不清的数据流。 “这是我的主机。” 索兰若有所思，“看来过去被怪物摧毁后，布伦丹拼尽全力也只能将你修好一半，甚至因为拿走了小海星和芯片，你干脆就一直沉睡不醒，只有主机可以运转。” “但这最后一关，究竟我们需要做什么呢？又有谁的执念需要我们帮忙化解？” 索兰已经看明白了，与其说自己一路是在闯关，倒不如是说是在化解过去的执念。那些执念久久不散，就隐藏在过去，等待着来人。索兰已经先后帮忙重组了小海星和什恩，从神明手下救出小机器人，阻止布伦丹拿出心脏，毁灭芯片，那么现在呢？在最后一关，又有谁的执念需要他们化解？ 没有人回答，此处位于魔界，根本无人敢来叨扰，唯一让人感到慰藉的，甚至只有冰冷冷的主机屏幕。 没有线索，索兰一行人只能无聊地观察主机，那些数据始终快速而又平稳地流淌，精确至极，从不出错，就在索兰几乎快要睡着时，一向平稳的屏幕却突然开始紊乱起来。 索兰等人眼睁睁看着众多数据开始卡顿，红色警报声响彻四周，甚至就连主机屏幕都几乎黑屏，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一直以来都安静沉睡的小机器人却突然张开了眼。‘ 那是双无比冰冷，古井无波的眼睛。随着心脏和记忆芯片的取出，小机器人所有的记忆和情感都全部消弭，本来宛如大海和天空般广阔的蓝色眼眸，此刻却变得无比机械寒冷。半身损毁留在它身，更加衬得它像一个停留人间的恶鬼。 索兰就看着这丧失了一切的恶鬼，艰难地活动滞涩的机械关节，近乎是爬着来到了地面。 “它要去哪？”什恩怔愣发问。 它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甚至又被制造者亲手拆离了心脏和记忆，现在的它本应不记得任何事情，那么究竟是什么在吸引它，哪怕它已经重伤到只能爬行，也要倔强地爬到终点。 索兰看着破损的小机器人独自一人爬啊爬，爬到了圣湖永眠湖边，而后放任自己沉入其中，就在索兰一行人打算救人时，平静的永眠湖下却突然泛起波澜。 无数水流就好像有生命力一般，温和地将小机器人包裹，恐怖的力量波动穿透水面，下一秒，一道灵光闪电般地穿过索兰脑海，只是一瞬间，索兰就明白永眠湖下隐藏的究竟是什么！ 可以带小机器人穿越空间，可以在过去带着自己来到魔界，甚至可以在湖面之下硬生生塑造出繁杂迷宫…… 就在过去，索兰在魔王秘境的第二关，遭遇了由水流组成的迷宫；而自己又在结束后，被玛门只是一转眼便带到魔界…… “生命之水，”索兰愣愣说道，“永眠湖下竟然藏着生命之水。” 可以带人跨越空间的生命之水。 来不及多想，索兰和什恩小海星一跃而下，转眼便被包裹进柔和水流中，一阵光芒闪过，当索兰再度睁开眼时，所见的一切却让他熟悉到不敢相认。 眼前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土地，明明未来的一切还没有发生，但索兰还是认出了这里。 “这是我家门口的花田！” 这块位于边境的花田异常肥沃，肥沃到可以滋养出珍贵非常的双生花，而索兰一家正是以此为生。 索兰年幼时还在为自己家的好运而窃喜，但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本该贫瘠的边境，能够诞生出双生花的奇迹。 激烈的力量波动在此处蔓延，此处显而易见经历了一场大战，血液随处可见，早就渗透进了贫瘠的土壤，来自神明的威压久久不散，而在一切的中央，则有两个人安静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小机器人原地顿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要如何处理眼前的一切，但本能还是促使它不顾一切地前进。 “拦住他！”一个声音似乎在索兰耳边响起，带着近乎决绝的祈求，“求求你，拦住它。” 那个小机器人似乎听不到阻拦，明明已经忘记了一切，但它还是不断往前爬，未干的血液从泥土溅到它的机身，恍惚之中，索兰似乎看到它在颤抖。 “拦住它，别让它看见！”祈求的语气越来越激烈，甚至已经变成了嘶吼，“我说拦住它，拦住它拦住它！” 索兰终于行动了，但他并没有拦住小机器人，而是将它抱起，亲自带着它来到了濒死的布伦丹和摩尔索斯面前，待小机器人亲眼看到一切后，它的主机似乎根本无法承受那么大的冲击，索兰甚至可以听见滋滋崩毁的声音，但小机器人却没有闭眼，它还在倔强地看着自己的制造者，死死不肯后退。 在小机器人主机到达极限的前一秒，索兰终于轻柔地捂住了它的眼，恍惚之中，索兰似乎感受到了眼泪在掌心蔓延。 真是矛盾啊，明明都已经狠心到亲手拆除了心脏和记忆，明明本该再也不会相见，明明本该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但此时此刻，似乎全部人都已经将之遗忘。 机器人也会有感情吗？即使失去了心脏和记忆，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索兰静静擦干小机器人的眼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再看他们最后一眼吧，这是最后的告别。” 对家人的告别。 第106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随着索兰轻柔地遮住小机器人的眼, 眼前所见的一切随之破碎，一切就好像被打破的镜子，哪怕过去之人再度回到了这里, 却被映照出了不同模样。 光芒全部消弭, 此处只剩下一片黑暗, 什恩和小海星看着过往皆如星光破碎, 眼中满是迷茫。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什恩擦掉眼泪, 而后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湿润告诉它，眼泪真实存在。 “呜呜呜, 哪怕我们在幻境里阻止芯片被毁，但在现实芯片早就没了, 这下是真的再也想不起来了啊啊啊……”可能是因为作为童年玩伴的缘故，小海星的情绪要远比什恩外放的多，待一切结束后, 小海星当即哭了出来, 甚至差点淹死在自己的眼泪里。 “呜呜呜怎么办啊，什么都想不起来……” 索兰将空间留给两个小机器人, 他自己则是站在角落, 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我说怎么在深渊之海时那么决绝, 甚至不惜亲自毁掉芯片, 原来是在安排后事啊……” 那时候布伦丹和摩尔索斯可能已经发现了什么, 自知时日无多，所以一一安排好所有人的去处。正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回不来了, 所以才能狠下心来彻底摧毁芯片, 销毁一切记忆。 “自知不可能，所以干脆遗忘吗, 什么老套狗血为虐而虐的套路剧情，哪怕是在大陆这种情节也早就过时了……”索兰抬起头，对着前方喊道，“一个哪怕死后都特意留下幻境指引后来者的人，会斗志全失到自绝后路？我才不信。” “你们一定留下了什么，别卖关子了，快点出来。” 随着索兰这句话落下，一束光源突然从中央亮起，强势刺破一切黑暗，而就在一切的最中心，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正安静站在那里，明明只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幻影，但他们却好像拥有生命一般，将视线精准地望向索兰。 “终于等到你了，我们的继承者。” 这只是一段事先录制好的影像，他们不会互动，只是一味按照事先录制的内容进行讲述，“如果你拥有了深渊魔杖和圣裁之剑，那就说明你已经去过魔王秘境和精灵国度，而当你亲自来到了这里，那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使命，并通过了生命之水的考验。” “魔界本就不敬神明，而我则一向叛逆，所以我们两人在数千年前走到了一起，共同为了反抗神明而斗争，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们二人先后走遍了精灵族，海族以及龙族，但在最后悲哀地发现，其他种族皆有使命在身，只有人族和魔族可以担当起弑神主力。” “但神明却察觉到了我们的意图，于是对方率先向我们发动攻击，随着精灵国度的陷落，我们的危机感一度达到了顶峰，但在偶然中发现的另一个秘密，则真正让祂受到刺激，从而成为葬送我们性命的导火索，而现在，我们要把拼尽性命得到的秘密交给你。” “那就是，世界边缘。” 索兰听到这里愣了一下，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四个字。 究竟是在哪里呢…… “传说中，魔界和大陆本就合为一体，两者毫无差别，只不过随着历史的云烟，一道深渊裂缝骤然盘踞在两者之间，人为划分出一道边界。魔界至此失去白昼，神殿说，这是触怒神明降下的神罚，而那道裂缝则逐渐演变为深渊之海，混沌能量场在海底孕育，从而形成可以来往两方的神秘通道，以及生命之水的奇迹。” 第124章 “我们曾经无比好奇，深渊之海的混沌能量究竟来自哪里，但随着探查越发深入，我们发现所谓的混沌能量场只是一道撕裂的时空裂缝，似乎在过去有什么战争发生，这些混杂的力量波动外溢，误打误撞在深渊之海硬生生撕裂出了一道时空裂缝，本来我们的探查应该就此结束，但偏偏我们在所处的世界中，感受到了相似的力量波动，换句话来说，时空裂缝并不止一道。” “最终是好奇心压倒了一切，我们拼尽全力，最后在龙族生活的疆域发现了剩下的时空裂缝，与在深渊之海不同的是，龙族疆域的裂缝力量十分稳定，如果不是我们起了疑心，还不一定能够发现，但恐怖的是，龙族疆域内的时空裂缝远远不止一道。”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时空裂缝横亘在龙族疆域，硬生生将我们所处的世界撕裂开一角，如果沿着这些裂缝出去，没准可以到达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就像我们所处世界的边缘，因此我们将那些时空裂缝统称为，世界边缘。” “但是，如果我们可以从世界边缘出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外来者可以从世界边缘进来？” 这道数千年前的幻影说到此处，就像卡顿般停顿了一下，而索兰的心则好像被死死掐住一般，紧张到根本喘不过气。 横亘在龙族疆域的时空裂缝究竟是谁撕裂的，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真的有外来者沿着世界边缘进来，甚至入侵…… 索兰想起了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相信你已经发现了，所谓神明似乎受到了限制，祂根本就不能以真身前来，或者说，祂不可以在我们的世界使出全力，我们推测，这可能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对我们的保护，但如果世界边缘存在于这个世界，甚至继续扩大，那么这层保护究竟还会存在多久……” “还是彻底破碎，我们的世界就此成为怪物的屠宰场？” “没有人知道答案，当我们意识到这点后，我和摩尔索斯当即放下大陆和魔界的恩怨，想要汇集两方力量，寻找封印世界边缘的办法，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那一日，世界边缘被强行突破，怪物不惜承受巨大反噬，以真身强行降临，我和摩尔索斯没有任何准备，被祂拼尽全力斩杀，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我们含恨留下了力量传承，等待着继承者的到来，而现在，我们等到了你。” “我们希望你可以封印世界边缘，亲自弑杀神明，还这个世界本该有的一份清净，这是我们最后的愿望。” 世界边缘，当整个世界的命运已经行进到毁灭边缘，又会由谁来拯救？ “我们将生命之水的钥匙分成了三份，这是最后一份，生命之水会带着你前往任何想要到达的地方，这是我们为你留下的最后的武器。” 一个银白的方型芯片在幻影手中安放，比起数千年前被布伦丹亲手销毁的记忆芯片，这一份明显要小巧许多。 索兰已经认出了这是什么，什恩和小海星脸上则是一派的不可置信。 “芯片不是已经被销毁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一片……”小海星瞪大了眼睛，眼泪要落不落地悬在眼睛上，看起来格外滑稽。 “这是芯片的备份，”幻影的声音响起，“我一向喜欢留下后路，之前销毁芯片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在第二天就重新存储了一份数据……” “咦，是谁亲自销毁芯片后茶饭不思，披头散发像只恶鬼一样，最后自己又回深渊之海寻找被自己捏碎的芯片七天七夜，转移原芯片数据再加上复刻我们两人的记忆，才总算复原了芯片，还什么备份……”摩尔索斯的幻影终于忍不住了，毫不犹豫把好友的脸往地下踩，“咦，一向~留有~后路~” “死要面子活受罪，你该。” 索兰/什恩/小海星：…… 好奇怪，本来是该感动的，但为什么现在却想笑，咳咳，如果自己现在笑出声来会被打吗？ 布伦丹一脚踹上摩尔索斯，被揭穿真相的恼羞成怒甚至让幻影都时隐时现，“总之你们把芯片重新放回去，把小海星放回心脏位置，你们就可以控制生命之水了。” “这是我们最后的遗产，留给世界的最后意志，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后，停留在世间数千年的幻影终于得以安息，幻影开始像失去信号的电视一样，滋滋啦啦显出黑白的轮廓，就在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它们却像有了自我意志一样，突然向什恩和小海星的方向望了过去。 “如果你们也跟着继承者来到此处的话……”两人顿了顿，幻影的身形越来越模糊，就在彻底消逝的前一秒，一声释然的笑隔空传来，就好像还活着的布伦丹和摩尔索斯，一如往常摸了摸它们的头，“我们将一切都归还给你们，一定要幸福呀……” 当尾音在空气消逝时，两人留给世界最后的影像就此消弭，再无任何痕迹。 索兰叹了口气，待什恩和小海星发泄完情绪后，举起布伦丹拼尽全力复原的芯片，向它们询问，“现在就要恢复记忆吗？” 两人无声点头，“外面还有人在等着我们。” 朱斯提提亚和萨罗仍然在海底火山的威胁下，需要索兰一行人驯服生命之水，带着所有人逃离深渊。 索兰将小海星抱起，轻轻放在了心脏的位置，芯片就在心脏凹槽旁边，什恩接过索兰手中的芯片，毫不犹豫自己放了进去，那一瞬间，刚刚诞生的茫然，认识世界的喜悦，被神明摧毁的剧痛，被剥夺心脏和记忆的绝望，以及最后告别的痛苦全部涌入脑海，什恩下意识后退一步，而当一切全部复位的那一刻，周围躁动不安的水流突然平息，它们温顺地漂浮在身侧，露出了自己无害的一面。 只有敢于直面痛苦的勇气和意志，才可以驯服生命之水，拥有在时空裂缝穿行的资格。 这就是钥匙。 生命之水再度流动起来，海底火山的高温穿透了过来，就在张开的水流中，索兰看到了朱斯提提亚焦急的脸。 什恩和小海星率先走了出去，索兰紧随其后，但索兰刚刚迈出一只脚时，原先平静的水流突然再次变得紊乱，周边的空间开始扭曲起来，什恩错愕回头，向索兰伸出了手，但却无济于事。开启的空间当即闭合，索兰不知道被暴乱的水流传送到了哪里。 无数光怪陆离的景象从索兰眼前闪过，从幽深魔界到碧绿湖底，从幽暗大海到辉煌神殿，当眩晕停止后，索兰摇了摇头，发现自己被生命之水传送到了一条幽深的暗道，唱诗班的吟诵隐约从头顶传来，越发衬托出此处的死寂。 这里是哪里？ 第107章 既然如此，那就留你不得了！ 既然已经获得了所谓钥匙, 索兰并不认为生命之水会再次失控，并且自己还看到了许多似曾相识的地点。 魔界，永眠湖, 深渊之海, 甚至还有神殿…… 索兰觉得, 这就像很久没有开机的机器, 尘封多年再次开机, 系统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卡了，结果就是布伦丹和摩尔索斯曾经借生命之水前往的坐标, 一下子全吐出来了。 简而言之，前任离职没删工作痕迹, 然后继任者被坑了。 这里既然有唱诗班吟诵声，那么应该在神殿，甚至可能是布伦丹借助生命之水前往的最后一个地点, 所以自己直接被“卡”到这里来了。 只不过…… 神殿有这条密道吗？ 索兰初到神殿主城时, 米洛曾经带他参观过外部神殿，至于神殿的幽深之处藏着什么, 估计没有多少人知道。 索兰感受着生命之水残留的力量, 估计只要再缓一会, 生命之水就会反应过来将自己接回去,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 自己应该停在原地，但是索兰巡视四周, 发现了些残留零件。 这里应该是布伦丹过去躲避神殿耳目时挖掘的暗道, 估计在很长的时间里，布伦丹都是躲在这里, 一个人悄悄进行研究，甚至还可能是什恩的诞生地。 虽然什恩在过去已经被布伦丹抢修，但索兰在安回心脏时，还是发现些许残留的伤痕，既然这里曾是布伦丹的工作室，那么或许自己可以找一些零件，没准可以修好什恩。 况且数千年过去，这里估计早就没人荒废了。索兰一边小心脚下滑溜的苔藓，一边扶着墙向深处探索，阳光并不会照入其中，腐朽的味道弥漫其间，索兰捂住鼻子，躲避激起的灰尘，终于走到了尽头。 那是一扇爬满铁锈的门，索兰轻轻一推，在看清室内装潢的瞬间，双眼因为惊讶下意识瞪大。 眼前并没有索兰料想中的零件，也没有什么工作台，甚至更不是荒废数千年的沉寂，隐藏在锈蚀铁门后的，竟然是一间…… 卧室。 这是一间收拾的十分齐整的卧室，天花板被细心涂抹成了渐变的星空蓝，柔软的床铺，工整的书桌，温暖的毛毯，甚至还有一个取暖小火炉！书桌上放着落锁的箱子，一瓶墨水还有一叠厚厚的信纸，而在柔软床铺旁边，竖着一个全身镜，而在全身镜背后，一个衣柜安静坐落，衣柜里没有多少衣服，只有一条纯白的长裙。 第125章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卧室？索兰来不及去深想，但就在他打算离开时，有脚步声从暗道远方传来。 哒哒哒—— 索兰觉得这不是脚步声，而是死神的倒计时。 叫你不好好呆在原地，非要往前走找死！来不及痛斥过去的自己，索兰仓促之间只能躲在空荡荡的衣柜里，疯狂祈祷生命之水快点清理好缓存，好把自己送回去。 但很显然，生命之水辜负了索兰的信任，最起码在那个人推开铁门前，索兰还是被困在了衣柜里，进退不得。 那个人像是没有发现异常，坐在了书桌前，清脆开锁声响起，对方似乎是打开了那个箱子，纸张被翻动的声音紧随而来，索兰想起了桌子上的信纸，看来箱子里锁的都是信件。 信件？为什么要把信锁起来，这些信对那个人很重要吗？ 下一秒，墨水瓶似乎被拿起，又一张信纸被抽出，那个人似乎开始写起了信，对方看起来没发现自己，就在索兰吐出一口气时，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变得沉重起来。 下一秒，清越剑鸣响起，一柄利剑毫不犹豫刺破衣柜门，索兰双脚被禁锢，仓促之间只能下蹲躲避，那柄利剑就横在索兰头顶，要是他刚才反应晚了那么一秒，恐怕现在剑锋上挂的就是自己的人头！ 既然已经暴露，索兰也不打算再躲，只是一瞬间，银发魔王的身影逐渐远去，黑发勇者张开了眼睛，附近就是神殿，索兰不打算暴露魔王踪迹，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圣裁之剑重新被握在手中，索兰一个闪身跳了出去，“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闯进来的，我现在立刻就走，真的很抱歉……” 但索兰说着说着，突然察觉到了不对。 不对啊，既然这里是布伦丹留下的密道，按道理来说应该荒废数千年，根本就没人来啊！再说为什么会有人在暗道尽头打造一间卧室？ 这人难不成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吗，住在幽深地底？ 而索兰在跳出衣柜后，终于可以观察四周。无数信纸被摆成阵法形状，墨水刚刚写成的咒语则在信纸上环绕，估计这就是刚才束缚双脚的阵法，而摆阵之人就拿着利剑，警惕地观察着索兰。 那是一个金发女子，幽蓝的双眼毫无温度，对方的面容肖似米洛，但细看之下又与她截然不同，最起码米洛不会有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一身华丽繁复的纯白披肩披在她身上，衬托的她气势越发逼人。 “我管你是怎么进来的，既然撞见了这里，那就死吧！”对方根本就不打算留活口，恐怖的剑势再一次逼近，圣裁之剑死死挡在索兰面前，但索兰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自己死。 等等…… 自己不会是撞见什么神殿隐秘吧，不会吧，自己会这么倒霉？ 但索兰回忆了一下那条正常人不会去走的暗道，又觉得很有可能！ “不是，撞破你的秘密这也不怪我啊，谁家藏个机密都不设机关的，你要是有机关我不就识相地停在原地了吗……” “你费尽心力破除了机关，现在竟然还污蔑我毫无准备？”对方似乎是被气的挑了一下眉，而索兰一下子就找回了气场，大声反击。 “你既然布下了机关，那就说明它们对我没用，换句话说，是这条暗道的机关对我没用！我没猜错的话，这条暗道是布伦丹开凿的吧，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地盘，你才是反过来污蔑我！” “你既然还知道布伦丹，那就更留你不得！” 索兰再一次躲过对方攻击，直接滚到了书桌附近，书桌上的盒子被索兰这么一撞，直接掉入索兰怀中，见下一道剑招自己躲不过了，索兰直接拿起盒子挡在面前，想要抢出几秒时间，但诧异的是，对方凌厉的攻势却硬生生停了下来。 “还给我。” 见对方似乎极其珍重这个盒子，索兰终于有了几分喘息之机，立刻开始了谈判，“我不喜欢打架，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离开这里，反正我什么都没看见。” 对方没有回应，似乎在顾忌索兰手中的木盒，而索兰再度开始滔滔不绝，“你和米洛长的很像，应该也是伯德家族的人吧，你应该认得我，勇者要是无声无息死了，应该也会给神殿造成麻烦吧？” 索兰谈判谈的有些口渴，正当他原地休息时，却突然觉得眼前人身上的披肩有些眼熟。纯白披肩做工极其精细，雪润的绒毛即使刚刚经历了一番追击，也依旧挺立如新。 一看就很贵。 “与其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你说是不是？”就在索兰将近词穷之时，那个神秘人终于屈尊降贵开口。 “我是伯德家族的密使，身份不能泄露。” 啊，贵族就是有钱啊，竟然连密使都有。 乡巴佬索兰开了一把大眼，“理解理解，都是工作，都是工作……” 但下一秒，那把剑再度横在了索兰脖子上，“但是你看到了我的脸，我不能留你。” 索兰欲哭无泪，不是，为什么还是要杀他？！ “很抱歉，我的命不能留在这里……”圣裁之剑早在索兰谈判时就已经蓄力完毕，索兰心一横，脖子硬生生被对方的剑划破一道口子，对方没有想到索兰竟然会如此拼命，反应慢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机会，圣裁之剑反过来横在了她的脖子上，场间气氛瞬间焦灼了起来。 “别动，否则我保证，圣裁之剑会比你更快。” 对方的全身都绷紧了起来，索兰还没缓过来一口气，却突然在对方的披肩上见到了一个眼熟的标志。 日月同生，下面有个教堂尖角，这是神殿的象征。 与此同时，索兰越看这个披肩越觉得不对，怎么感觉版型有些奇怪，似乎根本不适合人穿…… 等等，索兰慢慢瞪大了眼，这好像是男子服饰的版型。 在神殿主城时，索兰被迫参加了一场舞会，自此对所有繁琐礼服版型深恶痛绝，他绝对不会认错！ “你为什么穿着男装……” 对方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下一秒，力量波动凭空在这个小房间里亮起，一柄只有教皇才有资格握起的权杖从对方手心浮现，那双幽蓝双眼在此刻彻底冻结，恐怖的压力瞬间落到了索兰的身上。 “真是可惜，本来还想着留你一命，”那人声音发冷说道，“但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就留不得了。” 狂风骤起，衣柜里的纯白衣裙被高高吹起，其上缝着一只洁白的飞鸟，似乎下一秒就会远走高飞。 而索兰，也终于知道先前的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了。 为什么对方会和米洛长的相像，以及自己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所以对方才会动了杀心。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伯德家族密使，你是……”顶着恐怖压力，索兰看着对方来不及换下的教皇披肩，肯定说道。 “教皇米修！” 第108章 是成为我的敌人，还是同谋？ 眼前疑似教皇米修的金发女子, 听到索兰的话后，直接冷笑了一声，而索兰则死死盯着对方的面容, 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 无论他怎么观察, 眼前之人就是一个女子, 和米洛相同的, 遗传自伯德家族的标志性金发蓝眼显眼至极, 而除了对方的五官，还有明显属于女性的轻巧骨架，再一次证明了对方的性别。 但教皇米修却是个男人！谁都知道, 教皇是传教大主教米洛的双胞胎哥哥，又怎么会突然转变性别？ 可是对方身上不但有教皇披肩, 甚至还有教皇权杖，米修会允许代表教皇权威的物件流失在外吗？更何况那张脸，一看就和米洛有血缘关系, 这一点根本造不了假！ 所见事实和既往记忆相互矛盾, 索兰大脑直接过载，他开始疯狂回忆教皇米修的容貌, 试图想要寻找证据。 米修是男的对吧？是的, 对方虽然和米洛长相相似, 但仍然带有英气, 是男的没错, 大家也都说教皇是男的，但是米修又有些男生女相。 在眼前之人的刺激下, 索兰原本坚信米修是男性的认知, 也开始逐渐混乱起来，当原先坚信的信条被强硬扭转, 索兰一下子感到迷茫，甚至推翻了自己先前认为对方是女子的推测，再次开始怀疑起眼前之人的性别。 难不成眼前的金发女子是个男人？不会吧，难不成米修一个男人有某种不可言说的怪癖，喜欢私下把自己打扮成女子？哎呀，自己不小心撞见了教皇的隐秘，怪不得对方要恼羞成怒杀自己灭口…… 金发女子哪怕不会读心，光看索兰惊恐的面容就知道对方一定想偏了方向，权杖猛然敲击在地，直接将索兰魂飞天外的脑子给吓了回来。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又该死的敏锐，”对方一个冷眼飞了过来，“看在你是勇者的份上，我允许你留下遗言。” 不是，合着闹了半天还是要杀他！ 在生死危机刺激下，索兰索性冒一回险，“你不能杀我！我，我和朱斯提提亚一起去深渊之海，可是掌握了重要线索，你是想对付圣殿骑士团吧？” 第126章 索兰在赌，哪怕迟钝如他，在神殿主城和深渊之海的经历，已经让他初识了权力险恶，而朱斯提提亚先前玩笑似的话再次回荡在索兰脑海。 “我看中的任务可是被格劳瑞那个傻大个抢走了，没能扳倒他，我现在十分不爽。” 海妖口中提到的铠甲，还有自己出发前，在骑士选拔中出现的意外，圣殿骑士团可是直接负责人，为什么教皇却只是轻轻放下，并没有从重处罚，只是让朱斯提提亚率队前往深渊之海？ 种种隐晦的线索在索兰脑海中串起了一条线，这条线始于微末，却直直指向了圣殿骑士团！ 于是索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教皇米修，如果对方命令朱斯提提亚前往深渊之海的动机不纯，如果自己对米修还有利用价值…… 索兰在赌，赌一个活下去的可能性！ “身为勇者，我想我的见证应该还算有点用处，可能这也是你同意我前往深渊之海的理由之一吧，既然为了扳倒圣殿骑士团做了那么多准备，难道教皇冕下，您要废掉我这一颗好用的棋子吗？” 金发女子嗤笑了一声，并没有回答索兰的问题，“我说了，我是伯德家族的密使，你怎么认为我是教皇米修？要知道，我们两个的性别并不一致。” 坏了，看来在对方心中，自己身份的优先级要大于圣殿骑士团的优先级，自己押错宝了。 自己已经见过对方的脸，索兰不可能凭空消除自己的记忆，更何况万一对方多疑，也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那么索兰现在能做的，不再是放低身份寻求谈判，而是彰显自己的实力，让对方感到忌惮了。 “我确实对性别感到疑惑，”索兰将圣裁之剑横在身前，谨慎回答，“但是在神殿主城的这段时间，教会了我一个真理：权力可以决定许多事情。” 因为权力，上一秒还是乡镇青年的索兰，下一秒又获得了属于勇者的礼遇；因为权力，上一秒还在五月花镇等待的乔恩，下一秒就被送到了主城；因为权力，上一秒还在向自己献殷勤的戴恩家族，下一秒就被关入狱中。 权力，诡谲而又诱惑，既然它可以让一个家族的地位翻天覆地，那么只是改变一个人的性别，自然也是小事一桩。 “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究竟是眼睛看到的才是真实，还是权力所在才是真实？”索兰盯着金发女子的蓝色双眸，缓慢开口，“我的眼睛告诉我，教皇米修是一个男子，眼前之人是一个女子，两者不可能是一个人；但是权力却告诉我，现在你的手中拿着教皇权杖，那么此刻，你便是教皇米修。” 究竟人是根据什么判断一个人的性别呢？根据服饰，容貌还是骨架呢？但如果一个人伪装了服饰，容貌，骨架，甚至是你能够观察的全部，那么又要如何判断一个人的性别呢？ 更甚者，可能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过多伪装，仅仅只是拥有权力，那么所有人就必须配合演戏。 伯德家族地位尊崇，它说米修是双胞胎哥哥，那么所有人都会将米修当作双胞胎哥哥；教皇地位尊崇，他说自己是个男人，那么所有人都会将他当作男人。 “既然眼见不一定为实，那么此刻，我选择相信权力，你就是教皇米修。” 啪嗒啪嗒。 清脆的鼓掌声响起，金发女子脸色复杂看着索兰，“如果你没有那么敏锐，相信我就是伯德家族的密使就好了，那么看在你身份的份上，没准我真会饶你一命。” “但你却偏偏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了，既然你知道了我苦苦隐瞒的秘密，那么你就留不得了，毕竟勇者可以再找。” 索兰深吸一口气，“是吗，教皇想要取我性命，但索兰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圣裁之剑再次闪烁起微光，死死护在索兰身前。 “这里确实是逆位教皇布伦丹曾经的工作室，原本已经被废弃近千年，我也是在偶然发现了它，这个工作室本身便设置机关，再加上本身又鲜为人知，所以我干脆也将它当作我的秘密基地，本以为不会有人发现，所以一向警惕心不强，甚至连教皇披肩都没换下来。” “结果你却偏偏来了，还直接撞见了我。估计是你获得了圣裁之剑的承认，所以机关对你不起作用，索兰啊索兰，你说你究竟是运气好还是坏呢？”金发女子连连摇头，“只要那些机关有一个奏效，我就会警惕心拉满，根本就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但偏偏那些机关一个都没响，而你也看到了我的脸，知道了我的秘密。” “米修，世人眼中的双胞胎哥哥，伯德家族的族长，神殿新一任教皇，是一个女人。一个女人竟然女扮男装，欺骗了整个世界这么多年，要是这个消息流传出去，那些被我死死打压的贵族余孽，一家独大的长老会，甚至是夺权失败的伯德家族旁支，也会立刻哗变，赶我下台的。” “所以，只能请你去死了。” 教皇权杖骤然亮起强光，恐怖的力量波动下，狂风瞬间席卷这间小小的卧室，索兰一边死死握住圣裁之剑，谨慎在风中寻找米修的身影。在狂风中，人类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消弭于世，唯有一道令人胆寒的剑光，突然在边缘处迅速划过。 在这里？索兰迅速攻去，但近在眼前才发现空无一物，而在他的背后，真正的剑猛然亮起，米修手执利剑，毫不犹豫刺向了索兰的心脏！ 砰—— 圣裁之剑紧急回旋，从生命之弓获得的能力开始奏效，利剑的生命力被迅速吸走，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竟然就立刻生锈腐蚀，米修见状，竟然又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又一次瞄准索兰的心脏！ 刺啦—— 有什么碎裂的声音响起，米修诧异皱眉，待看到一枚金色护符后，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传教护符？米洛给你的？” 索兰看着那枚替自己挡住攻击的护符，出发前的记忆又一次闪现脑海。 那一天，索兰向米洛询问她对魔界和大陆关系的看法，米洛否认了索兰的天真，但似乎是看在曾一起在精灵国度冒险的日子上，在分别时，米洛递给了索兰一枚护符。 “这是我们传教团人人都有的护符，传教团的战力比不上骑士团，为了保证修士修女的安全，这一枚护符就成了出行必备，看在你护卫了传教团一段时间的份上，我单独给你一张，当作感谢。” “每一枚护符我都可以感知它们的状态，要是你不小心死在了深渊之海，传教团也会帮你收尸的。” “……” 不管怎么样，索兰还是感谢了米洛，但他没想到，这一枚传教护符竟然没用在深渊之海，还是用在了抵挡米修的短刀下。 妹妹送出的东西，哥哥，啊不，现在要称为姐姐了，姐姐帮忙回收了，某种程度上说，还挺环保的。 而索兰见米修脸色难看，觉得自己似乎又找到了一个谈判的切入点。 “你应该还挺在意妹妹米洛的吧，护符破碎了，作为传教大主教，米洛可以感知到的，要是她发现了护符是碎在姐姐的手上，不对，她知道你的真实性别吗？” 索兰看米修黑下来的脸，觉得米洛并不知情。 “你既然隐瞒的这么好，应该不希望暴露吧，我记得你们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闭嘴。”对方冷冷开口，但不管如何，那把短刀算是收了回去。 战斗结束，这间小小的房间骤然安静了下来，时间在迅速流逝，而索兰一边在寻找突破之法，一边也在等待米修的抉择。 终于，在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后，米修终于抬起了眼。 “要么是成为敌人，死于我手；要么是成为我的同谋，你选吧。” 索兰没有贸然答应，而是谨慎询问，“教皇大人，您图谋的是什么？” “你觉得，你有挑剔的权力？” “已经上了您的贼船，我想您应该也隐瞒不了吧。” “巧言令色，”对方冷哼一声，“但能够看明白权力，也算聪慧，倒也配和我同谋。” “一切还是要从伯德家族说起。” 第109章 如果，如果 世人眼中的伯德家族是贵族的第一梯队, 随着戴恩和德雷克的日渐消亡，在新一任家主米修的带领下，伯德家族已经登顶, 被时人称之为黄金伯德。 那头显眼的金发已经成为了伯德家族的专属, 只要走上街头, 所有人都会第一眼认出伯德家族, 就像黄金般珍贵。 但是在十几年前, 伯德家族远没有这般显赫。 十几年前，伯德主家并未男性继承人，分家借此崛起, 血腥夺权，主家含恨而亡, 在临终前发出诅咒，“灭我者皆会步入我之后尘。” 伯德家族的权势以此为转折点，就此腰斩,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分家在权力斗争中获胜，早就过上了奢侈生活, 直到家主夫人久久没有孩子所出。那一瞬间, 所有人都想起了主家留下的诅咒, 但所幸不久, 家主夫人就怀孕了。 第127章 那是一对双胞胎, 只是很可惜，都是女孩, 没有男孩。 家主夫人身子虚弱, 余生都不会再有孩子，而家主本人在外情妇也纷纷暴毙而亡, 主家遗恨的诅咒不止一日响彻在两人耳边，当初因为主家无后，所以分家成功夺权，难道历史要再次重演，分家也要因为无后而被夺权吗？ 家主夫人和家主两人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们杀死了分娩当天的医生和女佣，将双胞胎中的姐姐拿了出来，不惜让她日日夜夜浸泡从女巫获得的药水，强行改变骨架和面容，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双胞胎中的姐姐就已经死去，活下来的是双胞胎哥哥，米修。 女巫的魔药又怎么能毫无痛苦？腥臭的药水早已蔓延上她的脖颈，远比生长痛更加痛苦的骨骼改造让她无法安眠，镜子中逐渐变得陌生的容貌更是让她恐惧不已，常年泡药的身体更是瘦弱不堪，除了生理上的痛苦，来自精神层面的折磨更是如影随形。 “米修，你是伯德家族的长子，必须要带着家族重回高位。”那是家主和家主夫人的叮嘱。 “那个娘娘腔又来了，我们快跑，不然会被传染的！”那是同龄人间毫不掩饰的敌意。 “少爷，今日的课程完成了吗？您和小姐不一样，您可是要继承整个伯德家族的。”那是家庭教师施加的繁重课业。 米修在日复一日的重担中，学会封闭了自己，只不过，每当她痛苦至极，抬头时却总会看见一个叛逆的身影。 “哥哥，这道题怎么做？” “哥哥，我们翘掉下一节绘画课吧？” “哎呀米修，你难不成是个机器人？” 那是她的妹妹，米洛。 她们是一母同生的双胞胎，本该是世界上最亲近之人，但现在，米修看着和对方截然不同的自己，突然觉得十分讽刺。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而米洛却可以毫无负担地幸福长大。 真是不公平啊，明明只是比自己晚出生一秒而已，凭什么对方可以那么幸福，不用苦苦隐藏，不需要承受那些日日夜夜的痛苦呢？ 米修讨厌米洛。 如果她可以消失就好了，如果她不存在就好了，如果她不那么碍眼就好了。 这种毫无理由的厌恶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存在，随着日积月累的痛苦叠加，这份厌恶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而越发浓厚。 又是一天繁重的课业，在休息间隙，米洛又一次悄悄溜了上来，“哥哥，我看商店出了好多新衣服呢，你要和我一起去买吗？” “不去。” 对方难道是一个永不疲惫的机器人吗，为什么她永远都可以找到玩乐的消遣？ 米修不明白。 “就知道你不去，唉，那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让我看看最新款的骑士装，哇，好酷！” 不知愁的妹妹走远了，但那一张宣传海报却留了下来，米修余光一瞥，看到了一件纯白的裙子。 那个裙子设计十分简约，明明并不引人注目，但米修却死死盯住了它。裙面上绣了一只洁白的飞鸟，飞鸟张开翅膀，如果有风吹来，飞鸟就会和轻薄的裙子一起飞扬。 不知怎的，米修明明对身外之物不感兴趣，但那条裙子却就此缠住了她，在她读书学习时，浸泡药水时，出席应酬时，就会像一只摆脱不掉的梦魇一般，死死将她的大脑缠住。 那只梦魇是飞鸟的形状，米修天然对此感到恐惧，但她的内心却好像也住进了一只飞鸟，每一次想到它时，就会变得刺痛而鲜活。 终于，在一个夜晚，米修鼓起勇气溜出了家，就像米洛逃课一样，她近乎是狼狈地逃到了那一家店面。 “您好，请问您要买什么呢？” “我，我要买那件裙子。” 店员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她，“那是女生才能穿的裙子，请问您是买给谁呢？” 米修当场愣住，对啊，她现在是个男子，男人是不会穿裙子的。 “我，我买给妹妹。”米修近乎是心惊胆战地说出了这句话，店员不再多问，但可能是米修自己心虚，她总是感觉店员在悄悄观察她。 怎么会这么奇怪呢，一个男人半夜跑出来买衣服，还偏偏买了一条裙子…… 她的心慌张不安，所以米修拿到裙子后，再一次跑了，她近乎是狂奔回了卧室，而后将这条白裙子小心藏在了衣柜深处。 作为伯德家族的长子，米修是不可能穿着女人的裙子的，或许她的余生都只能静静地看着它，想象着自己能够以本来面貌，堂堂正正生活在世界上的样子。 但还好，还有米洛。 如果自己和米洛是双胞胎的话，那么自己一定会和她长的很像吧，她会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平稳地度过一生，就好像…… 她也可以那样幸福。 年少时无端的恶意早就在经年累月的陪伴中消逝，米修有时候看着米洛被强行要求学习刺绣，厨艺，甚至差一点就被拉去束腰后，终于意识到了一点。 原来她们两个人都活得不自由。 自己的痛苦不是因米洛而起，米修便不会去责怪米洛，甚至因为世俗上男子的身份更好行走，有时候反而是她来帮衬米洛。 只不过，隐藏身份并不会如此轻易，总有人会质疑米修，但米修心中从不起波澜，唯一让她感到后怕的，却是米洛年少时的擅闯。 “哥哥，你在吗？我进来啦……” 那一天，米洛向往常一样，询问两人要不要一起翘课，但米修那时刚刚打开衣柜，那条她偷偷买下的裙子还未藏好，惊恐之下，米修难得发了火。 “出去！没得到主人允许就擅自强闯？米洛，你的贵族礼仪真的要重修了！” “干嘛呀，我敲门了，是你没理我，你什么时候有新衣服了？男式礼服又出新花样了吗……” 那件白裙下摆宽大，哪怕米修反应再快，米洛也看见了一角 “我要休息了。”米修一心想要赶走米洛，他罕见直接上手，硬生生把米洛推了出去！ 难以平复的惊恐在米修心中回荡，那一日后，想要寻找一个真正可以隐藏的基地心思占据上风，而家主夫人也发现了这边的喧闹，米洛的旷课计划直接败露。米修觉得自己那日的反应太夸装，所以送了她一条漂亮裙子，而米洛则高兴地跟在她身后，笑着举起了手中的短刀。 “哥哥，有一天我要成为骑士！” 米修看着笑容明媚的米洛，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缓缓开口。 “你会自由的。” 如果她注定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永远都不能从权力场中退出，那么至少，她希望她的妹妹可以获得幸福。 痛苦的人只需要一个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增加无所谓的伤亡。 那一天起，米修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个计划。 她想要终结一切痛苦。 她被迫扭曲性别，隐藏身份，一辈子只能以假面示人，是因为伯德家族的权力斗争；米洛被迫学习所谓淑女课程，是因为伯德家族的权力联姻。如果她们两人全部的痛苦都来自于伯德家族，都来自于永不止息的权力斗争…… 那么，米修想要亲自推翻伯德家族，亲自毁灭所有贵族，亲自终结一切。 【权力斗争永不休止，你的想法太过单纯，但我喜欢。】 【我也厌恶权力，更厌恶被它扭曲的一切，如果你想要终结你的痛苦，那就先从伯德家族开始吧。】 【致我亲爱的飞鸟小姐，愿你始终如飞鸟般自由，来自你永远的朋友，祭司。】 这条路注定艰难无比，但好在，她还能有唯一的朋友相伴在侧。 【想要终结一切，那就需要拥有终结一切的权力。】 在那一晚的信件里，米修一笔一划写道，她会先扫除伯德家族内部障碍，成为家主，而后会进一步成为教皇，唯有她一步一步走到权力顶端，才有资格停下这个扭曲的游戏。 那一晚，米修抬起了头，再一次细细欣赏起那件裙子，或者说，她在观察那只展翅欲飞的飞鸟。 过了那么久，米修终于明白，当初吸引自己魂牵梦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伯德，bird……” 多么讽刺啊，伯德家族的姓氏就是bird，但她却偏偏没有翅膀，被死死囚禁在其中，不得挣脱，只有飞鸟小姐这个不能示众的代号，成为她梦想的全部寄托。 米修缓缓站起，来到了伯德家族城堡的顶端，大风吹过，教皇宽大的披肩飒飒作响，她终于破除万难，来到了权力的顶峰。 飞鸟小姐，你准备好乘风翱翔了吗？ 第110章 世界和真理会保佑你们 似乎人只要回忆往事, 总会被过去摄取心魂。 米修在回忆中静静描摹自己和妹妹年幼时的模样，一起上课学习，妹妹时不时的逃课, 自己隐瞒身份的惶恐……但随着时间流逝, 结局还是不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点。 第128章 自己把米洛亲手送去联姻, 即使托马斯已经死去, 即使德雷克如自己所料般滑落, 但那一道裂痕却还是横亘在姐妹之间，米修没有解释，米洛得不到答案, 那条裂缝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难以跨越。 事与愿违, 明明是想带着米洛一起逃离，但两人却都陷入了权力泥沼，不得挣脱。 “我推动神殿和魔界的战争, 借此机会削弱戴恩家族实力, 又借此次骑士选拔，彻底拔除戴恩爪牙；德雷克家族唯一继承人托马斯死亡, 只要我不承认私生子地位, 那么德雷克家族就无人可以继承, 神殿就可以将德雷克当作公库, 名存实亡。” “我需要你配合我, 彻底铲除贵族，以及贵族的走狗, 包括圣殿骑士团。” 米修说到这里, 那双蓝眸毫无感情看着索兰，“格劳瑞是第一个发现你为勇者的人, 你会同情他吗？” “教皇冕下，事到如今，您还要试探我吗？”索兰无奈苦笑。 “回答我。” “……” 索兰沉默许久，魔王秘境里曾细心为他科普的捍卫大主教，现在已经成为了教皇的敌人，哪怕过去米修曾恩赐他光明之剑，但现在也要毫不留情将之抹杀。 “如果他违背了自己苦苦追寻的荣耀，这对他就是最残酷的惩罚。” 米修不置可否，她将木盒小心收好，里面装的是她和笔友来往多年的信件，哪怕信纸轻盈至极，也早已堆积成了厚厚一叠，“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深渊之海的力量，”索兰说到这里，“教皇冕下，神殿哪里有比较空旷的场地吗？” “什么意思？” 微不可察的风凭空吹起，来自海洋的咸湿感悄无声息蔓延，就在米修警惕时，几股小型水流突然在索兰周边浮现，它们温和将索兰包围，缓缓拖进了另一个玄妙空间。 “你要去哪里？” “教皇冕下，一会裁决大主教和神殿修士，可能就会回来了……” 可能是自知自己犯了错，生命之水这一回加载速度格外迅速，只是一眨眼，不见光的深海就出现索兰眼前，岩浆从火山口涌出，下一秒就遇冷凝固成岩层，原本陡峭的群山似乎都变得光滑了起来，但这也意味着，任岩浆肆意流淌的死亡通道，已经缓缓驾好。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正当神殿修士绝望祷告时，空间撕裂的波动传来，暴虐魔主什恩踉踉跄跄出来，但还没等大家狂喜，原先驯服的生命之水却再一次变得狂暴，将魔王卷了回去，就连什恩的主机差点惊到停摆。 “岩浆快要过来了，去高处！” 朱斯提提亚遥望海底火山，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正当神殿众人紧急迁徙时，又一阵空间波动随之涌起，只不过这一回出来的，并不只有一个人影。 “索兰？！”朱斯提提亚惊喜开口。 站在银发魔王身边的黑发之人，不正是被海龙卷带走的索兰吗？！ 索兰在出去前，就果断借用精灵冠冕的幻境能力，强行伪造一个分身。黑发勇者回到了神殿队伍，而什恩则上前迎接银发魔王，隔着远处喷发的海底火山，魔界和神殿两方人马，竟然有了第一次相依为命的错觉。 “抱歉，我之前太想找你们，就自己先进了生命之水，”索兰询问朱斯提提亚，“裁决大主教，你知道神殿哪里比较空旷，可以方便转移人员吗？” “我们出发前的大堂。” 轰隆—— 又一声闷响隔着层层地壳传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海底火山顶部逐渐滚出了一个巨大火球，层层岩浆似乎被外力强行聚拢在一起，火球缓缓滚出了火山口，沿着死亡通道翻滚，就连远处的海水都被映照成了不详的猩红。 同样是在海水中燃烧的火焰，有的是焚烧一切罪孽的业火，有的却是要泯灭生命的岩浆。 “跑啊！”有的神殿修士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子，见索兰从生命之水中出来，他们当即涌向那里，想要抓住唯一的生还机会，迫不及待回到神殿。 “回来！”朱斯提提亚感知到了什么，火球滚动速度快到异常，这群修士为了生命之水主动跑下高处，那么恐怕他们还没碰到生命之水，就会先被火球烧死！ 在丧失理性的求生欲前，言语阻拦毫无作用，但就在修士们即将跑下高处时，恐怖的魔气却毫不犹豫困住了他们，什恩平静守在出口，向银发魔王行礼。 “陛下，什恩已经拦住了他们。” “魔，魔王……”有人控制不住颤抖起来，“恶魔，你们是要把我们全部灭口吗……” 拉撒路斯不屑和这群没有脑子的废物说话，他只是向什恩点头示意，下一秒，本来只是困住他们的魔气突然收缩，修士们被迫抬起头，接下来，堪称恐怖的一幕被强行印在了他们脑海。 火光，冲天的火光，随着火球肆虐，岩浆也在疯狂扩张领地，岩浆和海水碰撞而出的水汽本该掩埋一切，但噩梦般的场景却还是直接冲进了他们内心。 “如果没有魔王陛下拦着，本来死在岩浆下的就是你们！” 朱斯提提亚恨铁不成钢赶来，狠狠踹了不成器的修士几脚，她刚想询问下一步安排，但却有一个逆流而上的黑发身影走过她身侧，岩浆即将肆虐到他身前，活生生将他整个人全部吞没，朱斯提提亚缓缓意识到了他是谁。 那是索兰！ 但那一幕却没有发生，岩浆就好像遇到了什么阻碍，纷纷从索兰两侧滑过，被强行分开的岩浆下一秒便重新汇合在一起，从远方望去，在海底一片流动的猩红中，竟然只有索兰所在硬生生空出了一个小口！ 众人皆震惊到呆滞，唯有萨罗若有所思。 “精灵冠冕……” 没错，这正是索兰从精灵国度的遗迹中获得的力量，来自精灵冠冕的庇护之力！ 生命之水沿着索兰手指流动，黑发勇者借着精灵冠冕的庇护，硬生生冲到了肆虐火球身前，无数细小水流以索兰为中心向四处蔓延，转眼便包围了火球，意料之中的水汽并没有爆发，玄妙的空间之力蕴含在其中，来自远方的时空裂缝悄然裂开缝隙，从火球第一个接触生命之水的棱角开始，上一秒还肆无忌惮的火球，下一秒便被硬生生吞噬了大半！ “索兰是想转移火球？！”朱斯提提亚看懂了索兰的想法，“但是这个火球能被扔到哪里……” 四周全部都是肆虐的岩浆，难不成索兰要将火球重新扔回火山口？ “不，自然是谁造的孽，就要还给谁。”银发魔王低声嗤笑，下一秒，无数纤细水流再次凭空出现，而随着泄露出的空间气息，火球被重新吐了出来！ 而那个地方，则是…… 他们所处位置的头顶！ 无数尖叫瞬间响起，就在修士们抱头，想要躲避从天而降的岩浆时，一声意料之外的怒吼却从头顶传来。 众人惶恐抬头看去，只看到了一只巨手，而被生命之水转移的火球就刚好落在了那只巨手上，如果没有火球半途截胡，恐怕这只巨手，下一秒就会落在他们的脑袋上！ “这是什么怪物……”有人带着哭腔询问。 “这就是你们信仰的所谓神明。”银发魔王好整以暇回答。 “不，不可能……” 但下一秒，恐怖的神力威压毫无顾忌四散开来，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明，终于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激怒，亲自从幕后走到了台前。 “你们今日就会死于此地，”那只巨手重新落了下来，带着剿灭一切的气势，率先向修士发难，“为你们的不敬赔罪吧！” 作为本该挑起魔界和大陆矛盾的导火索，这群蝼蚁已经知道的太多。 哪怕先前听到再多，都没有亲眼目睹所带来的冲击大。被一心供奉的神明背叛，所有修士都难以接受，但朱斯提提亚神情却丝毫未变，她甚至还有闲心举起手中的天平。 “咦，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米修那家伙说来当裁决大主教会很有趣，还真是……” 但只是一瞬间，纤细水流再度包裹了众人，玄妙的空间之力涌现，就在这股温和的力量下，众人隐隐约约看到了时空裂缝尽头有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 “你们先回去，”索兰已经回到了这里，“我和魔王陛下留下来善后。” 朱斯提提亚深深看了两人一眼，“神殿此行，可是欠了你和陛下一个大人情。” “多谢，世界和真理会保佑你们的。” 朱斯提提亚并没有说“神明会保佑你们”，而是代之以“世界和真理。” “是个很有趣的人呢，裁决大主教。”拉撒路斯看着远去的人影，将目光重新放到了高处的神明。 “但我们也要先处理这边的问题了。” 那个一直都不愿露出真身的神明，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不惜对抗世界的排斥，硬生生撕裂空间，将巨手亲自送到了这里。 “就一只手而已，估计你也早就孤注一掷了吧。”索兰拿出了圣裁之剑，“既然我们可以在精灵国度打败你，那就可以在深渊之海，再一次打败你！” 第129章 “怪物。” 第111章 母树仍然在庇护着它最后的子民 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海上空, 一道时空裂缝傲然横亘在此处，一只惨白无比的巨手从中缓慢而坚定地伸出，底部的海底火山仍在喷发, 就在声势浩大的轰鸣声中, 祂亲自降临了人间。 早已被岩浆映红的海水在周边流动, 再加上惨白的巨手, 一切就像不可名状的世界末日。 银发魔王平静站在原地, 无数魔气从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处迸发，瞬间死死包围住这只巨手，魔气贪婪地腐蚀着接触到的一切, 但下一秒便惨叫着消弭于猛然增强的圣光之下。 但下一秒，圣裁之剑的光辉猛然点亮此处, 索兰将剑锋对准了那一只巨手，审判的力量即将开始，但那只巨手却突然从沉睡中苏醒, 开始了反击。祂甚至只是轻轻抬起, 就足以搅动此处的海水，无边海水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 开始顺从听从神明指示, 疯狂冲击覆盖弑神者基地的法阵, 深海的水压沉甸甸压在上方, 那一瞬间, 索兰似乎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又来这一招。”拉撒路斯扬起头来，“什恩, 你说过, 先前也是这样，岛屿周边隔绝海水的屏障毫无预兆破了？” “是的, 陛下。” “那这一次你们猜猜，打破隔绝海水的法阵需要多久呢？”神明的低语不停回荡在耳侧，带着无法忽视的嘲笑和轻蔑。 不等蝼蚁们回答，祂就已经自顾自说出了答案。 “那就是——现在！” 随着骤然尖锐起来的咆哮，周边法阵同时龟裂出蛛网般的裂痕，拉撒路斯当即挥舞魔气，无处不在的魔气瞬间密不透风包围了所有人，索兰就站在隔绝海水的魔气中，仰头看着那一只仍在搅动海水的巨手。 “你现在可以审判吗？” “似乎不行，”索兰拍了拍圣裁之剑，“之前先是审判海妖塞壬，又是驯服生命之水，刚才蓄力又被中途打断，我不确定圣裁之剑的力量还够不够……” “陛下，什恩检测到了地点，那里同样有时空裂缝的力量涌出……”什恩说着说着突然顿了顿，下一秒，小海星的声音突然吵吵嚷嚷出现其中，“啊啊啊，就是那里就是那里，很像却又根本不一样！” “小海星？！”索兰诧异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好像一下子人格分裂的什恩身上。 “没错就是我！作为心脏，我才是这具身体的核心哈哈哈哈，”小海星得意洋洋的声音像是被强行按下了中止键，什恩强行隐忍的平静声音再次占据了主导，“胡说八道！明明只是我还没适应好的缘故……” 它的心脏都丢失多年了，猛然嵌入当然需要一定时间去适应准备，这是机之常情！ “在哪？”银发魔王毫不拖泥带水。 “之前崩塌的那个岛屿！”小海星再度开口，“那里虽然崩塌了，但混沌能量场却依然存在，并且那里的力量和怪物的力量不一样……” 同样是时空裂缝，但伸出巨手的那一条裂缝力量十分稳定，显然是有怪物在背后作为推手，而岛屿内的能量场，力量却十分杂乱，似乎根本就不属于任何人，最起码，一定不属于神明。 “既然如此，那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它，走，去岛屿！”索兰当机令下，而那双巨手似乎是注意到了这里，猛然向下一压！ 众人只感到周边水压骤然升高，海水竟然硬生生被神明禁锢挤压，由此产生了堪称恐怖的水压，这些水压毫不收敛地压在周边护体的魔气上，誓要将众人当场绞杀在此！ 但就在魔气即将溃散的那一刻，无数纤细水流紧随其上，接替了魔气的护卫职责，玄妙的空间气息闪过，生命之水送走了神殿一群人后，在危急关头，再一次带着众人逃出魔爪！ 下一秒，一座早已崩塌的“岛屿”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里已经不能算作一个岛屿了，失去了隔绝海水的屏障后，庞大的海压瞬间压垮了它，仅仅剩下无数泥土残骸，而就在残骸中央，隐隐约约有泥沙飘起。 “那是什么……”萨罗疑惑看去，没等他得出答案，神明的巨手就已经强行撕裂空间，再一次霸道无比地出现在上方！ “又一道裂缝？！”索兰抬头望去，只见神明原先光洁无暇的手掌上，极其缓慢地多出了几道血痕，那是来自此方世界对外来者的排斥，也是世界意志对本土的守护！ “不惜承受巨大反噬，也要再次撕裂一道裂缝，看来对方是真的很想让我们死了，”银发魔王轻笑，“但很可惜，那群见过祂真面目的修士已经被送走了，祂的计划注定要落空喽~” “但你们会死在这里！” 那只惨白巨手终于被彻底惹恼，下一秒，众人面前的海水突然被浩大神力强行分开！一条中空通道畅通无阻出现在巨手面前，而那只巨手，就着这一条通道，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瞬间来到了众人眼前。 “一个蝼蚁竟然还想反抗，”那只巨手轻蔑捏住了萨罗，“啊，竟然还是一个精灵余孽，精灵国度不早就灭亡了吗，竟然还有精灵苟延残喘……” “我呸！”萨罗闻言，双眼被仇恨彻底占据，“你一个鸠占鹊巢失败，就不惜毁灭精灵国度的怪物，根本就没资格提起它！” “鸠占鹊巢？”这个词似乎是触怒了神明，祂近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而后一声冷笑从高空传来，“既然你如此想念它，那我就慈悲地带你去见它好了！” 下一秒，这只惨白巨手瞬间合拢，一丝缝隙都不给萨罗留下，恐怕被困在里面的人，早就被硬生生挤成了肉酱！ 一声凄厉惨叫传来，但却不是来自萨罗！ 一道绿色的荧光突然从神明紧紧合拢的掌心散发而出，这道光芒似乎伤害极强，甚至都能让高高在上的神明开始高声惨叫，而被它牢牢护住的萨罗，则满脸惊讶地看着漂浮在眼前的东西，但下一秒，他的脸上又浮现出堪称温柔的眷恋。 那是一片翠绿的树叶，一片每个精灵离家前，都会从母树上摘下的一片树叶。 传说中，每一个远行的精灵都会将母树的树叶妥帖放在心脏珍藏，他们对家乡的眷恋会通过树叶传达给母树，而母树也会给予子民永恒的庇护。 数千年前的萨罗没有拿走这一片树叶，但数千年后，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在精灵国度早已逝去的遗迹中，将这一片迟来的树叶交给了他。 现在，这枚树叶感知到了危险，正在庇护它仅剩的子民！ “母树……”萨罗全身被笼罩在柔和荧光中，整个人早已泣不成声，而神明竟然被一颗早就枯萎的朽木冒犯，还是被上一秒轻蔑的精灵国度反将一军，无穷懊恼瞬间席卷祂的内心，仅仅一个呼吸间，那只巨手再次重整旗鼓，带着远比第一次恐怖多的力量，毫不犹豫向萨罗碾压而去！ “和早就消失的精灵国度一起去死吧！” 就在千钧一发的关头，玄妙的空间气息再一次涌动起来，不屑的笑浮现在神明脸上，“生命之水？同样的招数还想用第二次？在你们转移走他前，他就会被我搅碎！” 但回应祂的，却不是生命之水柔和的时空之力，而是一股暴虐的，没有任何控制的…… 漩涡。 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就站在漩涡背后，满是不屑地看着祂。 明明是两人身处下位，但在这一刻，祂却感觉自己正在被俯视。 “这才不是生命之水，”银发魔王挥舞魔气将萨罗拽回来，而黑发勇者则替他说完了下半句，“这是被你亲自搅乱的能量场！” 早在萨罗借助母树庇护去吸引神明视线时，两人就已经跟着什恩主机导航，悄然来到了这个混沌能量场前，无数泥土碎屑被狂暴空间之力搅动，硬生生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 “布伦丹他们说，深渊之海内部有一道时空裂缝，力量混沌无常，所以形成了唯一通道和生命之水的奇迹，”索兰迅速回忆，“被驯服的成为了生命之水，而没有被驯服的则留在这座岛屿上，成为了往来两方的混沌能量场。” “能量场力量混杂无比，和神明并不同出一源，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利用它来反击！” “怎么利用？” “那个怪物，不是已经亲手为我们演示答案了吗？”银发魔王轻蔑看向远方的巨手，“祂可是愚蠢到亲自放出了这头猛兽！” 虽然这股空间之力混乱无比，在经过数千年的沉淀，它早就安稳地沉睡在这座深海岛屿，但是，所谓神明却为了绞杀自己眼中的蝼蚁，竟然硬生生破坏屏障，摧毁了这座安详了数千年的温床！ 换句话说，这个已经沉睡的猛兽，被所谓神明亲手唤醒了。 既然如此…… “自作孽不可活，那就来承受你应得的代价吧！” 被重新唤醒的空间之力嘶吼着迅速上涌，它已经感知到了摧毁自己安眠之地罪魁祸首的气息，狂暴的空间之力在原地凭空形成恐怖漩涡，毫不犹豫向着神明嘶吼而去！ 第130章 无数海水被这道漩涡带着强行旋转，随着狂暴空间之力的加成，甚至再一次形成了海龙卷！ 这一次的海龙卷，远比当初卷走索兰的更加恐怖！ 漫天遍野的海水纷纷涌入其中，甚至形成了一片中空地带，原先咆哮的海底火山被气势汹涌的海龙卷瞬间平息，所有岩浆都宛如初生婴儿般溺毙其中，解决了小喽啰后，狂暴的野兽将视线对准了如临大敌的神明！ 神明瞬间张开了五指，祂甚至不惜承受更加恐怖的反噬，将另一只巨手也伸到了此方世界，两只巨手共同折叠，恐怖的神力波动瞬间覆盖周边全部区域！随着神明死死抵挡，咆哮的海龙卷竟然速度放缓，中心的漩涡转动减慢，就连翻涌的海水也逐渐平息。 “雕虫小技……”那个神明喘息地低笑，“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 但就在海龙卷即将平息的那一刻，另一股不同于时空之力的波动却悄然蔓延开来。 与此同时，就在和深渊之海一墙之隔的魔界，早已平静许久的永眠湖上空，再一次发生了变化。 高耸的白骨王座背后，前三幅壁画已经显现，就在万众瞩目下，等待许久的第四幅壁画，缓缓揭开了真容。 那是一片幽深的海域。 第112章 神殿会给勇者发工资吗？ 【第四幅壁画：弑神伊始】 暴乱时空之力已经减弱, 海水也不再翻涌，一双苍白手掌则血丝遍布，死死挡住前方的威胁, 但本来随着海龙卷逐渐消弭的轻松神情, 再一次变得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仰望开启的第四幅壁画。 壁画背景是一片幽深海域, 一条时空裂缝横亘其上, 苍白巨手从中伸出，而在裂缝背后，一个不可名状的怪物悄然躲在幕, 阴暗地窥视一切。 诡异，暗沉, 压抑。 但就在那只苍白巨手前，却有无数条纤细水流聚集，另一股时空之力也盘踞在这里, 向高处的神明发起了挑战。 【弑神伊始：不可名状之物正在背地窥视, 那诡谲目光如影随形，那庞大阴影遮天蔽日, 那肮脏贪欲无处可藏。但勇敢之人却守候在深海, 毅然向怪物发出了挑战——弑神。】 这是弑神者选择在这里的初衷。 他们发现了时空裂缝的怪异, 发现了世界边缘后神明危险的窥视。他们选择驻扎在连接魔界和大陆的深渊之海, 心甘情愿一代又一代在不可见光的海底隐藏, 日复一日不曾松懈，那双锐利的眼眸则始终对准高处的神明。 纵使创始者已经倒在了中途, 但他们从未消失。 他们一直在这里。 “恭喜你开启第四幅壁画, 你会获得弑神者的宝物生命之水，从此以后, 时空之力会伴随在你的身侧。” 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身影在眼前出现，他们看了索兰最后一眼，大笑着走入了威力减弱的海龙卷中。 先行者遗留的力量都汇聚在这里，平缓的时空之力再度沸腾，两只巨大手掌再度死死交叠在一起，想要守住最后的阵地，但就在祂蓄力时，无边无尽的魔气再度黏附了上来，但还没等护体圣光又一次亮起，萨罗再度拿出了母树树叶。 “母树啊，恳请您再次庇护您的子民……” 星星点点荧光亮起，母树的力量挟制了祂，就在祂被多方夹击，左右难支时，另一股熟悉的威压却再一次出现。 祂向下看去，只见一个黑发小人高高举起了圣裁之剑，剑锋势不可挡对准了祂，那令人惧怕的审判之力再一次汇聚起来，就在周边之人的配合下，肆无忌惮向祂发起审判！ “开启审判！” 金色光晕从剑身起始，一圈又一圈向上激荡，海龙卷中蕴藏的暴乱时空之力已经近在眼前，魔气和母树又在双重夹击，而那致命的审判之力下一秒就来到了神明面前，光芒大放，甚至隐隐约约映照出藏在时空裂缝背后的不可名状之物。 【撕毁时空裂缝的外来者，为你的罪孽赎罪！】 金色光圈激荡到了那一双白色巨手上，瞬间便在海底再一次燃烧起熊熊业火，永不熄灭的金色火焰沿着苍白巨手迅速向上蔓延，撕心裂肺的痛苦瞬间席卷神明全身，就在祂感到痛楚时，来自此方世界的反噬再一次到来，为了亲自碾死蝼蚁，祂不惜撕裂多条裂缝，甚至让自己的两只手亲自降临世间，但现在自己非但没有如愿，反而还被世界排斥，力量骤减！ 不甘的目光从高处下坠，牢牢落在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身上，神明嘶吼了最后一声，带着滔天怒火，决绝地割下了业火蔓延的两条手臂！ “既然如此，那就为你们的不敬赎罪！” 一抹残忍的微笑浮现在了祂脸上，带着十足的嘲讽，“蝼蚁又岂知，胆敢弑杀神明的代价！现在，来承受你们冒犯神明的反噬吧！” 随着两条手臂掉落，祂毫不留恋退回，在临走前的最后一刻，仿佛涂抹了毒液的视线死死黏在了魔王和勇者身上，“你们注定会步入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后尘，死在我手里！” “我在世界边缘，等着你们。” 那一条横亘的时空裂缝就此闭合，但危机并没有结束，两只被神明抛弃的手臂正迅速下坠，这两只巨手携带着神明无限的怒气，要代替自己的主人进行最后的报复！ 恐怖的神威瞬间席卷开来，索兰的心脏开始狂跳，明明自己正身处魔气护卫中，根本就没有海水侵入，但他还是感到了犹如窒息的痛苦。 “这是神威反噬？”萨罗不可置信抬起双眼，“只因祂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所以凡人想要妄动神明，便会遭到反噬？” 他说着说着，声音竟然因为不甘和仇恨，变得嘶哑起来，“凭什么？！” 凭什么，只是因为对方生来就是最高神明，所以对方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只要有人不符合祂的心意，祂就会眼都不眨毁灭他们，就像当初的精灵国度。 但渺小的，被无辜波及的凡人想要复仇，却需要承担冒犯神明的恐怖反噬？ 凭什么！ “不，这不可能是反噬，”银发魔王抹掉了嘴角的鲜血，“如果祂真是所谓无所不能的神明，那为什么祂会处处受到此方世界的限制和反噬，甚至不能以真身前来，刚才还迫不得已断臂逃亡？” “就算祂是神明，那也是外来的神明，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唯有强弱的差别。” “你是说……”萨罗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这并不是所谓的反噬，这只是怪物欺骗我们的幌子，”索兰扬起了头，“这仅仅是我们的力量暂时不如祂，而遭到的压迫而已。” “或许是两只切割的手臂被算作死物，所以没有受到此方世界的限制，换句话说，我们只是在直面一部分，全盛时期的怪物而已。” “仅此而已罢了。” 那两只苍白的巨手继续缓缓垂落，庞大的体积向下映射出一轮巨大阴影，而众人本就力战而竭，现在又被毫不收敛的神息压制，窒息感迅速攀爬到全身，就在众人几乎忍受不住时，无数纤细水流再次来到了众人身边。 是生命之水！ 而和生命之水一同到来的，还有另一股暴乱的力量，是尚未平息的时空之力！ 仅仅一瞬间，柔和生命之水就将众人全部包裹，下一秒，暴乱时空之力再一次迎战上掉落的两条手臂。 或许是没有了背后神明源源不断的加持，这一回海龙卷对上它轻松了不少，狂暴的水流在疯狂撕扯两条手臂，血肉腐烂的腥臭味传来，那两条苍白巨手只是一眨眼，就被硬生生绞成了肉酱！ 不甘的残留神力在海龙卷余波内无声咆哮，当它们再一次碰撞在一起后，带着玉石俱焚的怒火，来自神明最后的报复猛然在深不见底的海洋绽放！ 轰隆—— 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巨响，上一秒还在肆虐的海龙卷瞬间消失，无数被席卷其内的泥沙和血肉纷纷扬扬洒落下来，就好像在海底凭空下了一场暴雪。 “暴雪”永不停息地下落，逐渐在平坦的海底堆成一座小山，漂浮的悬浮生物穿梭其中寻找食物，已经有几条发光海藻就近驻扎此处，或许再过数百年，这里也会形成一座新的深海岛屿，成为海洋生物栖息的天堂。 “一切都结束了？”萨罗从生命之水的保护中走出，不可置信望着重新恢复寂静的海底。 “结束了。”索兰闭眼感知，保护了他们两次的暴乱时空之力已经消弭，再也感知不到，“另一股时空之力消失了……” “可能是在最后一刻和残留神力同归于尽了吧。”银发魔王看着狼藉的海底，“不过这股力量消失的话，那就意味着……” 魔界和大陆唯一的通道断了。 这个依附于混沌能量场的唯一通道，在依附的时空之力消亡后，自然也不会重现世间。 “哎呦，我好像本来是想检查这一条通道安危的，”索兰烦恼地挠挠头，“怎么一路上出了那么多意外，甚至连通道都直接没了啊……” 第131章 自己不会被扣光工资吧，欸，对了，神殿会给勇者发工资吗？ 索兰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但还没等他纠结好，身边的银发魔王就悠闲伸了个懒腰，“我只是感知到深渊之海能量异常，随便逛逛而已，既然问题解决了，什恩。” 暴虐魔主什恩立刻抬起了头，“属下……啊啊啊，我在我在，小海星在这里！” 拉撒路斯瞬间嫌弃地闭上眼，“本来你的声音就偏向童声，也就靠冷冷的音色压着了，怎么找回心脏后，你就连语气都变了啊，机格分裂啊……” “可是我本来就是童年陪伴机器人啊……” “什恩，”银发魔王语重心长摸了摸它的头，“如果你不想回去后被梅布尔和玛门嘲笑死，我建议你从此闭嘴。” 什恩默默躲在一边黯然神伤。 魔气再度涌起，只是一眨眼，魔王和什恩就回到了魔界，而索兰则有些心虚地看着萨罗，“萨罗，你要回哪里……” 弑神者总部好像在打架的时候，没了？ 那萨罗要回哪里，和他一起回神殿吗？ 萨罗只是摇头，“不，我去找首领。” 首领？他的爸爸妈妈…… 索兰的表情突然恍惚起来，自从他前往魔王秘境后，就再也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了，就算是一场新的约会，那时间未免也太久了。 “这是他们嘱咐我留给你的东西，”萨罗突然将一封邀请函递给了索兰，索兰接过它，隐约在耳边听到了龙的吐息。 “他们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萨罗温和看着索兰，轻轻开口： “不要惧怕暂时的离别，我们终会重逢。” 第113章 不纯粹的荣誉，不纯粹的金色 神殿主城。裁决席。 过去只能由贵族长老占据的一言堂, 现在终于有了他人踏足。 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身穿大法官长袍，天平放在了桌子上，利剑则被她握在手心, 毒蛇吐着舌头爬到了罪犯面前, 脚腕的骷髅头碰撞出声。 咚—— 朱斯提提亚重重敲下了木槌, “裁决开始！” 如此整肃的法庭, 和昨日的混乱简直是天壤之别。 昨日, 就在神殿修士刚刚做完祷告，咸湿海风气息就占据大堂。下一秒，空间之力悄无声息蔓延, 大堂突然出现了数道纤细水流，水流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圈, 中间地带则变得虚无起来，甚至还透露出隐隐的魔气，就在众人如临大敌时, 朱斯提提亚的身影却赫然出现其中, 连带着一群心神恍惚的修士。 “这，这里是哪？” 朱斯提提亚堪称闲适地回顾四周, 而后向围观同僚露出微笑, “我们应该回到了神殿。” 原本惶恐不安的修士瞬间没了力气, 围观修士瞬间发出尖叫, 而就在喧闹中, 无人注意朱斯提提亚已经缓缓走上了高层，敲响了教皇的门。 米修正坐在门后等着她。 “禀告教皇, 此行发现圣殿骑士团妄动混沌能量场, 挑拨两方关系的铁证，罪行确凿。”朱斯提提亚奉上了在深渊之海寻到的铠甲碎片,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 米修抬起头，示意朱斯提提亚别卖关子。 “魔界那个神出鬼没的魔王也来到了深渊之海呢，对方似乎是察觉到圣殿骑士团做的那些勾当，和暴虐魔主什恩一起前来，对方似乎对我们并无敌意。除此之外，深渊之海底部，竟然还存在一个神秘组织，里面拥有可以时空穿梭的生命之水，我们正是凭借此物平安归来，还有……” “神殿信奉的神明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呢，要不是有勇者和魔王力挽狂澜，恐怕我根本就回不来了，教皇，你确定不给我放几天假补偿补偿，或者给我涨涨工资？” 米修无语地看了朱斯提提亚一眼，第一次怀疑起自己，自己当初将朱斯提提亚招揽过来，还是太随意了。 而朱斯提提亚则缓缓挑了挑眉。自己对神明不感兴趣，此种态度很正常，但身为贵族的米修却没什么反应，那就很有趣了。 关于神明的来历众说纷坛，传说有言，神明恩赐信徒，由此建立文明，而信徒建立起神殿回报神明，但朱斯提提亚曾为了探寻世界真理游历各地，她根据自己收集的资料，做出了一个推断。 或许神明确实恩赐了信徒，但接下来的发展可不是传说中那么纯粹了。第一批信奉神明之人获得了神赐，由此在蛮荒时代得以迅速积攒生产物资，从而成为最初的特权阶级。第一批阶级跃迁之人当然不愿意将特权拱手让人，于是建立神殿，组建了以教皇为中心的体系巩固权力。而随后的历史就是围绕教皇权力的争夺，从圣子到勇者，从修士到贵族，无一不在争夺权力。 只要依靠神权，就可以巩固特权，按理来说，没有贵族会抵触神明，但米修却是个例外，这也正是朱斯提提亚当初接受招揽的原因。 她隐隐约约感受到，米修要走上一条不依靠神权的权力之路。 人类依靠对未知的敬畏，将对神明的敬畏转移到了人本身，从而一神之下万人之上。但如果不依靠神权的话，那么弱小的人类会依靠什么获取威信和权力呢？ 朱斯提提亚十分好奇。 “我已知晓，其他的事暂且不谈，先把当下处理好，”米修接过铠甲残片，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要向贵族及其走狗说声再见了。” 随着两人的密谈，神殿高层一场权力清洗拉开了序幕。 当天晚上，朱斯提提亚率队来到了圣殿骑士团的营地，她带走了惶恐不安的副团长伯纳德和其他骑士，最后来到了格劳瑞的住处。 不同于伯纳德灯火通明的别墅，这位明面上的圣殿骑士团最高话事人，神殿三位大主教之一的住处极其简朴。格劳瑞仍住在他年轻时居住的骑士小屋，木桌使用多年，四周的棱角已经全部磨平，屋内没有任何奢华装饰，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挂满了一整面墙壁的勋章，以及悬挂在中央的光明之剑。 格劳瑞似乎早就在等待她的到来，堪称平静的坐在木椅上等候。他没有穿自己的骑士铠甲，仅仅身着便装，安静地坐在桌子后，直面大门。 于是当朱斯提提亚推门时，格劳瑞和她的目光直直对上，在对方警惕心升起前，格劳瑞就主动举起了手。 “我知教皇不可能放过我，”这位昔日曾从教皇手中亲手接过光明之剑的骑士团团长，毫无畏惧对审判之人举起双手，“但我从未背弃过荣耀。” 所有修士都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眼前这位以一己之力整肃了圣殿骑士团，带领骑士战无不胜，将死囚团扭转成骑士团，成为大陆上所有青年的梦中荣誉。他从一个平民爬起，最后走上高位，没有一人会否认他做出的贡献。 就在一片寂静中，朱斯提提亚率先上前，她举着铁质镣铐，面无表情为格劳瑞扣上，“有什么话，留在裁决席上说吧。” 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名震大陆的圣殿骑士团就天翻地覆，团长和副团长，连带着众多骑士长纷纷被捕，他们和几日前被送入监狱的戴恩家主弗兰克一起，在第二天接受裁决。 “弗兰克，伯纳德，你们可知罪！”朱斯提提亚敲响木槌，彻底敲碎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证据确凿，戴恩家族和圣殿骑士团狼狈为奸，垄断骑士晋升渠道，妄动混沌能量场，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在没有正当理由的前提下侵犯魔界，差点引发两方大战，破坏来之不易的和平，我问你们可知罪？！” 证据确凿，在先后经历骑士选拔和深渊之海的动乱，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甚至已经有新的传言，据说骑士选拔当天来到神殿主城的魔王，并不是为了挑衅勇者，而是发现了戴恩家族和圣殿骑士团的恶举，特意来杀鸡儆猴，警告神殿。这一传言有理有据，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勇者魔王宿敌论的影响力，最起码索兰是感动的泪流满面。 弗兰克和伯纳德只能认罪。 “我以裁决大主教的名义宣布，剥夺戴恩家族的贵族之位，收回戴恩家族全部房产和地产，戴恩家族人员即日起停止任职，家族高层人员送往边境服刑三十年，服刑结束后入狱，剥夺一切政治权力！” “剥夺伯纳德的骑士团副团长之位，收回全部财产，即日起送往边境终生服刑，剥夺一切政治权力，其他附属按照罪行程度依次判刑！” 裁决完戴恩家族和伯纳德后，众人的视线都放到了一言不发的格劳瑞上，纷纷面露不忍。 所有人都将格劳瑞的功劳看在眼中，在裁决席修士掘地三尺的情况下，硬是没找到格劳瑞一丝一毫和贵族勾结和贪污的证据。他的地位是自己奋斗而来，他的屋子还是多年前的老屋，他现在的财产就只有几个月的工资，其余钱财全部都被他捐给了伤残退役骑士。除了包庇犯罪骑士外，众人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罪行可以宣判，他确实对得起自己苦苦追寻并捍卫的荣誉。 第132章 只可惜…… 米修将目光放到了格劳瑞的脸上，看着他的棕发棕瞳，心中不免一阵叹息。 荣誉一旦有了私心，就会被欲望玷污，不再纯粹。就像格劳瑞的棕发棕瞳，哪怕在阳光下再闪耀，也终究混合了杂色，不是纯粹的金色，不是存粹的荣誉金色。 砰—— 朱斯提提亚再度敲响了木槌，对格劳瑞下达了深思熟虑的裁决。 “格劳瑞，明知属下勾结贵族，但为了保护圣殿骑士团名誉，一再纵然属下犯错，从未制止，虽未曾亲身参与罪行，但客观上推波助澜，现剥夺捍卫大主教和骑士团团长一职，收回全部荣誉勋章和光明之剑，念在昔日对神殿贡献下，不用送往边境服刑，但终生在主城监禁，剥夺政治权力终身。” 格劳瑞对前半部分裁决并无异议，甚至一丝反应也无，但当他听到“收回全部荣誉勋章和光明之剑”时，整个人猛然抬起了头，他的双眼不可置信睁大，而后强行挣脱看押修士，踉踉跄跄来到了教皇米修面前，用力下跪。 “教皇，我有错，我该罚，但为什么要剥夺我过去获得的全部荣誉？！”他的声音甚至因为嘶哑而破裂，隐约带了血腥气，哪怕重新沦落为平民都没有变脸的他，却因为失去一切荣誉而崩溃。 “这些勋章都是我征战而来，都是我亲自挣来的荣誉，从未有过脏污，教皇冕下，为什么您要剥夺我仅剩的一切？！” 米修面无表情看着脚下的格劳瑞，缓缓开口，“格劳瑞，你求错了人，现在是在裁决席。” “你应该敬畏正在审判你的大法官，而不是一个在法律面前一视同仁的教皇。” 朱斯提提亚见证发声，终于终结了这一切闹剧，“你确实没有亲身参与一切罪行，但在你的纵容下，你可知多少无辜之人就此升迁无望，你可知道多少无辜恶魔惨死，你可知神殿和魔界的战争一触即发？你确实看重荣誉，但也只看到了荣誉，从而忽视了，你究竟在过去是如何获得了荣誉。” “当荣誉的初心都被玷污，那么荣誉就失去了意义。” “还不认罪？！” 格劳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最后向站在高处的大法官单膝下跪，“我认罪。” 这场吸引了大陆全部人注意的裁决就此落幕，三大家族之一的戴恩家族就此贬为平民，圣殿骑士团开始大规模重组，更多平民得以上位，而德雷克家族很快就爆出家主私德不端，在和私生子的斗争中两败俱伤，不但私生子失去了继承资格，就连德里克家族都失去了继承人，注定只能荣宠最后一世。 贵族遭受重创，现在全部权力都被收拢到了铁血教皇米修手中，而连通魔界和大陆唯一的通道彻底坍塌，就在所有人都为瞬间变化的形势心生不安时，一封邀请函被同时派送到了魔界和大陆。 龙族的苏醒日即将到来。 第114章 特殊的纸质邀请函 “龙族苏醒日？”索兰歪头, “这是什么？” 朱斯提提亚手上玩着小蛇，米洛好奇看着空中的龙息，而米修则面无表情,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里是神殿最深处的房间, 只有大事发生时, 才会被启用召唤大主教, 而索兰作为刚被找回的勇者, 也被叫到了这里，和众人一起观察那道还在跃动的红色龙息，仅仅是稍稍靠近, 火焰就好像在炙烤皮肤。 “那是很久远的传说了，没想到我竟然可以亲眼见证苏醒日, ”朱斯提提亚缓缓开口，“龙族身为大陆上最神秘强大的物种之一，独自盘踞在一座空中飞岛上, 暴雪龙族和火焰龙族为龙族中实力最强的两支。龙族实力强大, 但与之相对应的便是对自然的巨额消耗，为了维护整个领地生态运转, 龙族全族会不定时陷入沉睡, 直到领地内生态恢复才会自然苏醒, 这一日也就是龙族的苏醒日。” “苏醒日到来与否全部取决于龙族繁殖扩张的程度, 以及龙族疆域内生态恢复的速度, 完全不可预测，简而言之, 如果一辈子有一次机会可以体验龙族苏醒日, 那可是十分幸运呢。”朱斯提提亚摸摸下巴，整个人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但是, 这和邀请函有什么关系呢？”索兰举手，向朱斯提提亚老师提问。 “既然是千载难逢的盛事，再加上全族都沉睡了那么多年，一朝醒来，龙族自然也要载歌载舞来庆祝嘛，”朱斯提提亚笑道，“这庆祝，自然是人越多就越热闹，于是在苏醒日到来前，来自龙族的邀请函便会被派往各地，邀请各种族和龙族共同欢庆，哦对了，龙族可是著名的公立种族，这就意味着……” 朱斯提提亚突然停在了这里，向众人露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魔界那边也会接到邀请函哦~” 索兰轻轻闭上眼睛，这个悲惨的现实，他在昨日就已经知道了。 就在昨天的裁决刚刚结束，一道火焰龙息便散发着恐怖的热度来到了神殿主城，就在众人的惊恐表情中，停到了教皇米修面前，无独有偶，另一道冰蓝龙息带着惊人的冷意，在将永眠湖表面冻结后，也缓缓停在了索兰的魔界分身前。 两方阵营领头人同时触碰，数行华丽异常的文字也展现众人眼前。 【亲爱的同伴们，你们好，当你们打开这封邀请函时，就意味着你们加入了火焰/暴雪龙族的阵营。】 【龙族苏醒日即将到来，请带着你们那里最强大的勇士，来奔赴一场奇幻的旅途吧。】 【你们最好的朋友，龙族全体敬上。】 魔界和大陆两方人马皆若有所思，从接到龙息后，无数大大小小的商谈便在两方同时举办，但无人能够猜透龙族想法。 “依我看，就是去龙族公费旅游而已，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神殿那群迂腐修士上赶着找打，”魔界永眠湖被冻结的湖面上，欲望魔主玛门慵懒打了个哈欠，“刚好，我觉得前段时间工作太努力了，刚好需要休息一下……” “没这么简单，”什恩冷酷地扫描龙息，“根据我的主机数据，龙族苏醒日间隔时间一般都是三四百年，但现在距离上一次苏醒日才过了短短一百年，这十分不合常理。” “更别提还有有趣的阵营划分，”神殿主城内，朱斯提提亚轻笑说道，“加入火焰龙族阵营？那么魔界那边就是暴雪龙族了，难不成还会有阵营间的对抗？可龙族苏醒日不应该是庆典吗？” “魔王陛下，您怎么看？” “教皇冕下，您怎么看？” 疑问被传到了两方最高决策人手中，银发魔王看着脚下冻结的湖面，金发教皇望着外面因火焰龙息重新开放的花朵，同时开口： “我们去赴约。” “大陆本就因圣殿骑士团擅自越界，无故斩杀边境弱小恶魔一事亏欠魔界，正好借这次苏醒日的机会，和魔界好好洽谈。” “本来外界就因深渊之海内部变动，沟通两方的唯一通道崩塌感到惶惶不安，魔界此次出面，正好可以安稳各方民心。” 米修只想铲除贵族余孽，对和魔界直接对抗并无兴趣，就连多年前那场战争也不过是和梅布尔商量好的，铲除异己的手段；而索兰更是对和平翘首以待，根本不会拒绝这一良机。 哪怕龙族苏醒日那张邀请函透着怪异，但两方人马却同时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更何况…… 索兰回到房间后，悄悄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昨日分开前，萨罗替自己父母转交给自己的一封邀请函。 不同于今日神殿和魔界收到的龙息，在传达完消息后就立刻散去，索兰手中的是一封装潢精美的纸质邀请函。 散发着热气的红色龙纹和散发着冷意的蓝色龙纹交织在一起，而在这封邀请函的最中心，则用一朵双生花纹章盖住，信纸的边缘甚至还有金粉装饰，华贵异常。 在今日的会议结束前，索兰曾经询问过朱斯提提亚。 “裁决大主教，龙族的邀请函都是用龙息吗？但龙息一会就散了，是不是龙族还有其他传递消息的办法啊？” “传说中是有的，”朱斯提提亚思考了一会，“传说中，除了龙息外，龙族还有一封特殊的邀请函，专门送给对龙族有大恩之人，据说只要有了这一封特殊邀请函，龙族领地会永远向他开放。” 而现在，索兰看着自己手中的纸质邀请函，缓缓揭开了那一枚双生花文章，就在华贵的信封里面，安然躺着一张邀请函，黑白相间。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写着陌生文字的小卡片，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致龙族最好的朋友：】 【当你收到这一封邀请函时，就意味着你可以随意进出龙族疆域，除此之外，你还会得到龙族的一个承诺，龙族会无条件帮你满足一个愿望。】 【我们会永远向您敞开怀抱。】 黑白相间的邀请函字迹华丽，可能是因为时间久远，邀请函边缘甚至有些轻微泛黄，索兰抚摸着它们，心中缓缓升起了一个猜测。 第133章 不会吧…… 萨罗代传的话仍然回荡在索兰耳边，不要惧怕暂时的离别，我们终会重逢…… 还有，索兰终于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说过“世界边缘”这四个字了。 “反正你我二人在世界边缘呆了那么久，现在一切暂时平稳，将此行当作一次蜜月也可。” 这是自己在精灵国度的遗迹里，为了获得圣裁之剑的承认而进行的第一轮审判，在这里，圣裁之剑带着他回溯了过去，来到了自己父母刚刚来到五月花镇的那一段时光。 “世界边缘，世界边缘就在龙族的疆域……”索兰下意识喃喃自语，当他脑海中汇集的消息越多，一个堪称不可能的猜测就越发浮现在他脑海。 那两个人，他不靠谱的父母，不会就在龙族疆域吧…… 这个猜测瞬间点燃了索兰内心，原先索兰还在为魔界大陆同时参加，自己的魔王马甲要和勇者马甲同时出场感到焦虑，但一旦得知自己的爸爸妈妈有很大可能就在龙族疆域，索兰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显而易见开心起来。 “你们两个这一回跑了那么久，竟然是到龙族那边约会了……” “好啊好啊，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受苦受累，结果自己倒玩的开开心心，你们真是……” “还算你们有良心，没有彻底玩疯，还知道让人给我送东西，顺便还捎带一句话，哼，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们这一回的不辞而别吧……” 虽然嘴上说的难听，但那张藏不住事情的年轻脸庞一下子就将内心的喜悦暴露的明明白白，不过其实也对，哪怕一个人在外面有多厉害，他终归还是父母眼里的孩子。 索兰深吸一口气，满脸雀跃躺在床上，第一次对未知的明天有了堪称难耐的等待。 就在索兰的期待中，神殿和魔界前往龙族疆域的队伍同时启程，两方人马纷纷翘首以待，乘坐着龙族特意派来的小型翼龙，前往传说中神秘的空中岛屿。 龙息岛。 那是一片庞大岛屿，一道清澈溪流贯彻岛屿东西，从西边火山遍布的岩浆火海流到中央峡谷，赫然下坠成一道气势恢宏的瀑布，就在瀑布下方形成一片绿意葱茏的原始丛林，溪流继续向东流淌，就来到了冰川遍布的极地，来自火山的暖意被溪流带来，竟然又原地形成数片温泉，成为了冰天雪地里唯一可以汲取暖意的地方。 以火焰龙族和暴雪龙族为首的龙族，就生活在这片远离纷争的桃源仙境。 欲望魔主玛门激动地看着东边极地，迫不及待就想给自己预定一整套温泉美容服务；身为精灵，梅布尔显然对岛屿中央的原始丛林更感兴趣；什恩则满脸怨气现场处理魔界事物，倒是小海星一直闹着要去见见陆地上的火山；朱斯提提亚早就穿戴好全套探险家装备，早就已经兴致勃勃开始拍照记录；米洛巡视四周，想去寻找暂住的旅馆，就连米修都难得放松了下来，等待着龙族的招待。 就算两方人马有再多的心思，这里也终归是龙族疆域，不可能闹出多大事故，更何况现在还是千载难逢的苏醒日庆典，就更加没了干架的心思。 正当索兰也开始寻找父母踪迹时，一只巨龙突然飞来，目标明确来到了索兰面前，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此处。 “您好，请问您是索兰吗？” “是，请问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您的父母曾在我们饭店参与了情人节活动：情侣带一个电灯泡用餐，电灯泡免费，”那只龙带着满分服务笑容开口，“您的父母记挂着您，所以哪怕当时您并不在场，也为您提前点单，待会午饭时间，请不要忘记来我们餐馆享受您免费的电灯泡套餐，这张卡片就是您的用餐凭证。” 巨龙将昨日和特殊邀请函一起送到的小卡片拿了出来，索兰觉得这张卡片用处不明，出发前特意将它放在了身上。 “哈哈，”索兰干笑几声，原来那张卡片是用在这里，“我会记得的……” “那就好，请您在享用美食时，不要忘记支付订单哦~” “啊，不是免费的吗？” “您的电灯泡套餐是免费的，但您父母两人的情侣餐还没付款呢~” 索兰当场石化。 第115章 自然本就美丽，这是我们的家园。 龙族疆域内的岩浆餐厅, 所有人都在欢声笑语中品尝龙族免费提供的美食，只有索兰强颜欢笑，那只素来握剑很稳的手, 第一次这么颤抖地握起刀叉, 苦大仇深品尝着自己替父母偿债得到的美食。 呜呜呜怎么会这么贵, 九百九十九枚银币, 哪怕是节日溢价也太离谱了吧？！ “根据我的经验, 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商家悄悄提价，看似是顾客免单一人，实际上第三人的费用已经被算在情侣套餐里面了, ”朱斯提提亚优雅切下一片牛排，连连摇头, “奸商啊奸商啊……” 索兰恶狠狠举起刀叉，把盘子里的牛排想象成父母两人不靠谱的大脸，狠戳牛排, 一时之间, 岩浆餐厅内的刀叉碰撞声接连不断。 就在索兰控制不住泄愤时，两道悠长的龙吟紧随其后在空中响起, 随着龙吟日渐悠长, 在场所有人惊觉自己胸前突然多出了一个纹样, 大陆这边的是赤红色的火焰, 而魔界这边则是深蓝色的冰块。 “这是……”米洛小心翼翼摸了摸火焰纹样, “火焰龙族阵营？” 当初的龙息邀请函上，阵营的划分已经明确, 现在是到了兑现的时候了吗？ 下一秒, 岩浆餐厅的顶部突然被暴力掀开，澄澈的天空彻底显现众人面前, 随之到来的，还有无数正在头顶展翅翱翔的巨龙，它们纷纷抬头发出龙吟，自觉向四周散开，就在散出的空地上，两头一红一蓝的巨龙缓缓飞到此处。 它们分别是火焰龙族和暴雪龙族的首领。 “我亲爱的朋友们，欢迎你们从万里之外来到龙族领地，我是火焰龙族的首领格拉巴克，”红色巨龙扇动翅膀，“神殿之人，欢迎你们加入火焰龙族的阵营，为我们而战！” “我是暴雪龙族的首领米尔梅斯，魔界之人，欢迎你们加入暴雪龙族的阵营，为我们而战！” 无数巨龙紧随其后，为首领发出追随的龙啸，龙族的身躯庞大无比，只是轻轻扇动翅膀，就足以造成狂风，庞大的阴影自天空投射，将那一座小小的餐厅轻而易举笼罩。 “敢问阁下，加入阵营是什么意思？”米修疑惑皱起眉头，向龙族发问，“我记得，龙族苏醒日一向是载歌载舞的庆典，为什么又会扯上阵营对抗？” “睿智的人类，看来我们的选择没有出错。”格拉巴克吐了吐龙息，喷出的火焰在空中形成璀璨烟花，美丽至极，“想必你们也注意到了，此次苏醒日的间隔时间相较往昔，大大减少。” 什恩点头，它的主机数据一向精准。 “此次不知为何，所有龙族不约而同提前醒来，留给我们栖息领地生态恢复的时间远远不够，”米尔梅斯飞到前方，“虽然现在看起来安然无恙，但恢复的自然资源在百年之内便会消耗完毕，而龙族想要再次陷入沉睡，却需要再过百年，这就意味着，在我们再一次陷入沉睡前，必定会陷入资源争夺。” “但是，一旦龙族内部爆发争斗，只会加剧资源损耗，所以为了寻找解决方法，我们想到了你们。”格拉巴克缓缓降落，巨大的龙目和米修对视，“与其让龙族自相残杀，而不让力量渺小，对自然造不成剧烈伤害，但却聪慧异常的人类代替我们决出胜负？” “于是我们以庆祝龙族苏醒日的机会，广发邀请函，希望你们为我们而战，胜利的一方代表的龙族，将和平获得较多的资源，直到百年后龙族再次陷入沉睡。”米尔梅斯移动视线，和银发魔王对上目光，“我保证，这只是龙族内部的协调，与你们两方过往无关。” “胜利的条件是什么？”银发魔王问出了关键一点，“既然龙族费了如此多功夫，必然不会允许我们退出，那么不若先告诉我们规则，以及胜利条件？” “我很欣赏你的干脆，”米尔梅斯带着笑意开口，“三局两胜制，由火焰龙族，暴雪龙族以及其他龙族分别各出一个挑战，龙族只能作为场外协助，不可亲身参与比赛。” “可是……”米修张口，显然仍然存有顾虑，“大陆和魔界关系本就紧张，现在还卷入抗争性极强的比赛……” 万一此番有一个操作不当，可能就会被有心人疯狂渲染，再一次成为爆发战争的火种。 “不一定，”银发魔王突然笑了出来，“教皇冕下，在您的记忆中，魔界和大陆可曾有过任何大型交流？” “……没有。” “既然如此，那么龙族的苏醒日便成了开创的首例，堵不如疏，依我看，龙族为了避免自相残杀，特地叫来我们代替比赛，为什么我们又不可以效仿龙族呢？” “魔王的意思是？” “不如我们也将它当作一次友谊比赛吧，”银发魔王慢条斯理开口，“此次比赛不涉及过往，仅仅享受现在，毕竟我们只是代表龙族而战，不是吗？” 第134章 “久久不曾交流，双方必然会对彼此存在一些误解，何不趁此机会解释清楚？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刚好沟通两方的通道崩塌，两方民众皆忧心忡忡，而龙族苏醒日又恰恰在此时到来，苏醒日本就是庆典，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让庆典回到本意？” 银发魔王的话就像有魔力一般，对方只是轻笑着开口，就足以蛊惑所有听众，神殿之人这么一听，下意识觉得魔王说的很有道理，但顾忌着两方长久的积怨，不敢率先开口应答，就在场间即将陷入沉默时，另一道清越的声音毅然出现，打开了迟迟无人敢推开的第一扇窗户。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魔王说的真好，”黑发勇者鼓着掌率先站了出来，他望向犹豫的教皇，“教皇冕下，和平来之不易，但如果没有互相了解，又如何才能争取和平？这次龙族苏醒日就是一个绝佳机会。” 反正看龙族的意思，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场竞争资源的比赛他们是必须参加，既然如此，为什么干脆不利用起来，打破魔界和大陆持续多年的坚冰？ 这本就是和苏醒日一般，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好，”米修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就将此次比赛定为友谊比赛，我们在赛场上，仅仅代表龙族，绝不涉及两方过往恩怨。” 更何况，如果有人抱着小心思，想要趁乱行凶，那他就要做好惹怒龙族的准备。 米修可不觉得，龙族会轻易放过恶意破坏比赛，导致己方阵营输掉，没有获得资源的小人。 随着米修的话落下，无数龙族当场欢呼起来，曾经载着众人前往龙息岛的小型翼龙再度飞来，将神殿和魔界人士载往比赛场地，而格拉巴克和米尔梅斯则来到了米修和拉撒路斯面前，米修摇头拒绝，转而和米洛坐在了一起，于是索兰便被推了出来，代替米修乘坐在巨龙脊背。 龙族的身躯何其庞大，只是坐在脊背上，索兰的视野就一下子骤然升高，那些昔日里气势恢宏的高山瀑布，瞬间都变得极为渺小，贯穿岛屿的溪流就像银链一般淙淙流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辉，无数蒲公英随风飘扬，洁白的花朵包围着种子，就像凭空落下一场晴日暴雪，无数龙族纷纷向他们欢呼行礼，表示着对远方来客的善意，索兰怔愣地看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景象，只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人间仙境。 微风吹来，索兰接过蒲公英下挂着的清晨露水，低头品尝，甘甜清冽的露水流入胸膛，瞬间便抚慰了所有的疲惫。 “好美啊……”索兰下意识感慨。 “这就是龙族最为崇敬的自然，”格拉巴克轻轻开口，语气轻柔至极，仿佛在呵护一颗易碎的明珠，“自然本就美丽，这是我们的家园。” 正是因为对家园和自然的珍惜热爱，所以龙族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和平解决资源纷争。 随着龙族的低吟，众人来到了火焰龙族居住的火焰群山，无数高耸的火山永无止息地喷发，岩浆从焦黑的火山口流出，竟然在平地形成了占地广阔的岩浆湖，贯穿岛屿的溪流流过，它一方面带来从极地获得的冷意，平衡着火焰群山的温度，一方面又将火焰群山的热度运往极地，为暴雪龙族提供孵化龙蛋的温暖环境。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这就是自然最伟大的奇迹。 “第一关由火焰龙族负责，”格拉巴克昂起头颅，“名为火焰障碍跑！” 火焰障碍跑，由魔界和大陆各出一人走上跑道，进行往返一圈障碍跑，率先回到起点的一方获胜。在此期间，会有三头火焰龙族在空中飞翔，不断向下吐出火焰龙息，魔界和大陆可再分别派出一人前往空中，将更多的火焰龙族赶往对方跑道，为本方阵营减少压力。 “特别提醒，在火焰障碍跑中，可能会有惊喜等着你们，所以请不要惧怕火焰，”格拉巴克重重一踏，无数岩浆随之涌起，“唯有亲自经受火焰的炙烤，才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勇士，这是火焰龙族的族训。” 大陆和魔界同时开始商量起派谁出征。在朱斯提提亚的强烈建议下（俗称看热闹不嫌事大），由米洛作为障碍跑的参赛者，米修则作为火焰龙族的空中驱散者。 “好好修复你们俩的关系哦~”朱斯提提亚拍拍米修，“姐妹俩没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下一秒，她又跑去神情复杂的米洛那，“洛洛，这可是我为你争取来的机会哦，好好证明给米修看，你会成为一名强大的骑士！” 不同于大陆这边的复杂，魔界这边可是格外“和谐”。 “就你了！”梅布尔和什恩同时望向玛门，毫无同事爱的将他推了出去。 “喂喂喂，不要那么粗暴！”玛门心疼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不是，为什么让我去？我在你们心中就那么强吗？”说到最后，玛门竟然还有那么一丝小得意。 “不，”梅布尔幽幽说道，“虽然你的实力不怎么出众，但有一点无可取代……” “哦，是什么？”玛门满怀期待扬起了头。 “要美不要命，只要你敢跑的慢，火焰就敢把你烧脱相，”什恩满怀恶意拍了拍玛门，忽视他骤然苍白的脸，大仇得报般说道： “为了你的脸啊不，为了胜利，加油吧。” 第116章 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不好吗？ 就在玛门的反抗无门中, 火焰障碍跑逐渐拉开帷幕。 “不是，”玛门穿戴着完善防护套装，尤其是给自己的脸涂了五层防晒霜, 现在就像一只惨白幽魂在荒野上游荡, “能不能让我先准备一下……” “你脸都快被抹没了还准备？！”什恩作为魔界一方的空中驱使者, 冲天翻了个白眼。 “你个臭机器人懂什么啊啊啊啊！” 下一秒, 忍无可忍的什恩一把驱使身下小型翼龙, 毫不犹豫将三头火焰龙族赶到玛门的跑道，向己方队友发出重击，就在玛门猝不及防的惨叫声中, 火焰障碍跑正式开始！ 火焰龙息瞬间覆盖玛门身后的土地，玛门一边心疼自己被烧焦的头发, 一边慌不择路跑向了眼前的熔岩山丘，米洛则犹豫了一下，趁三头火龙全部被玛门吸引, 最后跑向了远方的熔岩高原。 火焰障碍跑主要分为三个路段, 第一路段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线距离更短, 但实际翻越耗时的崎岖山丘, 另一个是会绕远路, 但更加平坦的高原。 什恩见终于激发起了玛门的斗志, 当即将目光放到了米洛那边, 来自暴雪龙族的龙息从什恩手中放出，寒冷的气息让火龙极为不适, 成功被驱赶到了另一边跑道, 火焰龙息瞬间调转方向，米洛的短刀早已从袖中拿出, 但就在她准备抵挡的下一秒，另一股火焰龙息却从其他方向袭来，刚好替她挡住了攻击。 米洛怔愣抬头，米修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高空，她没有多发一言，在确保米洛无碍后，当即就将视线放到了什恩身上。 “陆地上的阻碍已经足够了，不如接下来我们两个玩玩，怎么样？” 朱斯提提亚坐在观众席上，恨铁不成钢摇头。不是，你直白点会死吗？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嘘寒问暖，表达你对妹妹的关心趁机消除隔阂吗？你现在把目光都放在对手身上是干什么啊喂！！！ 但米修和米洛却觉得十分正常。米修是单纯觉得铲除威胁更大的对手更有性价比，比廉价言语更有效；而米洛则是单纯习惯了米修的性子，若是对方一下子改变，她还不适应。 这对姐妹或许从出生就注定别扭至极。 过往共同学习的童年生涯，还是让两人互相有感情的，但年少的感情从那一笔突如其来的联姻后，就变得淡薄了。 出发前往龙族苏醒日前，米修曾经主动找过米洛。 “格劳瑞因罪入狱，圣殿骑士团的团长之位现在空缺，你不是从小就想当骑士吗？这个位子……”但米修的话才说出一半，便被米洛打断。 “格劳瑞已经不能成为你的助力，现在你需要一个新的钉子帮你掌控圣殿骑士团了吗？”米洛淡然询问，“那你下次别这么突然，否则传教团的事务我不好交接。” “我不是，”米修执掌神殿多年，鲜少会有人当场甩她脸色，“所有贵族走狗全部入狱，新上位的骑士天然便和我站在一起，我不需要你帮忙……” “我明白了，什么时候？”米洛仍然那幅接受一切的神色，明明一切都进展顺利，但米修却还是觉得碍眼，“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没有好好说话吗？”米洛嗤笑一声，故意在“好好”两字上加了重音，“我已经很配合了吧，你还要我怎么样，教皇冕下？” 米修深吸一口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是从小就想当骑士吗？” “对啊，那你当初不把我送往德雷克联姻了吗？”米洛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但下一秒又被她强行压下去，“你现在在干什么，这是你对我的补偿吗？就像这个传教大主教的位置！” 第135章 “什么补偿？” “德雷克家主昨天来找我了，”米洛的眼角已经被气出红印，“他说虽然托马斯死了，但我和德雷克家族的联姻依旧存在，他说我会嫁给他，将来生下德雷克的正统继承人，怎么，难道这不是你早就算计好的吗？” “让我和托马斯联姻，但又故意把他派往危险的遗迹，让德雷克失去唯一的正统继承人，然后我继续联姻，帮你稳住德雷克，甚至亲上加亲，让德雷克成为你的走狗，难道这不是你当初把我送去联姻前就算好的吗？！” 那张色迷迷的油腻脸仿佛仍在眼前，米洛被恶心到一晚都睡不着，“我猜的没错吧？不然你怎么会破天荒主动来找我，不就是想打一棒再给甜枣吗？” 轰隆—— 低沉雷声响起，神殿外面飘起了细雨，天色阴沉下来，一切米修将自己送去联姻的那一晚。 米洛直愣愣望着米修错愕的脸，这还是长大后，她第一次见到米修失去贵族完美表情控制。 “我不是，我没有，”米修深吸一口气，心中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之间，米修竟然不知道先说哪一句，“德雷克已经走到绝路了，我没有理由将你送过去……” “教皇冕下，天晚了，还请早些回去歇息。”米洛闭上了眼，向米修行礼，“请原谅我的无礼……” 明明米洛是那样顺从，明明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但现在，米修却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她已经和米洛渐行渐远，再也看不到彼此的距离。 “当年我是逼不得已才将你和德雷克联姻的！”就在米洛即将走出她的视线时，米修终于吼了出来，连带着隐瞒了数十年的压抑，“当初就算我不动手，上一任家主也会把你送去戴恩家族！” 当年戴恩家族如日中天，伯德上一任家主是抱着将米洛送去讨好的心思的，怕对方拒绝，甚至主动放低身价，可以让对方将米洛当成一个情人。 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 “米修听着，”伯德上一任家主，她和米洛名义上的父亲在书房向她密谋，“米洛的任务是怀孕，这样伯德和戴恩的联姻才会稳固，而你的任务就是在高层应酬，保住伯德现有的权势。” 她名义上的父母得位不正，他们比谁都惧怕权势脱手，于是他们早就为双胞胎安排好了自身的归宿，死死守住仅剩的权力。 “这是我耗费千金求来的女巫的魔药，你让米洛喝下去，很快就可以怀孕。” 米修表面上点头，但背地里却联系梅布尔，只是多加了一味药材，就成功将魔药变成了毒药，前任家主及其夫人就在毫无防备中饮下毒药，而后痛苦地捂住脖子，对米修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不甘的前往地狱。 灭我者皆会步入我之后尘，这是伯德主家曾发出的诅咒。主家因无子而被分家夺权，而分家也因无子，不惜将双胞胎当作棋子，最终被米修夺权。 上一任家主及其夫人前防万防，却没想到死于米修手上。 而米修就踏父母两人未曾干枯的血迹，成为了伯德家主，上一任家主莫名死亡，新家主匆忙即位，戴恩趁机向伯德施压，表明前任家住和他的约定依旧奏效，米修枯坐整晚，最后将米洛送去了德雷克。 “那时我没办法护住你，而德雷克和伯德同样受限于戴恩，在联盟关系下，德雷克不会动你，而不是成为戴恩见不得明面的情人，”米修深吸一口气，“而托马斯必将死亡，德雷克必将因无后而灭亡，所谓联姻根本就不会奏效。” “之所以让你当传教大主教，也只是因为我会挑起大陆和魔界的战争铲除异己，把你放在骑士团我怕你会死在战场上！” 一片沉寂，米修不习惯向人袒露心声，而米洛也怔愣原地，这些多年前隐晦的权力斗争，她在过去从未涉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许久之后，米洛酸涩开口，“你是怕我不配合吗？还是怕你的计划中途流产，伯德家族权势不保？” “既然你注定会安然无恙，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你白白操心？”米修疲惫地闭上眼，“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不好吗？” 就这样，代替她过上想过上的生活，不会被卷入任何权力斗争，不必为生活烦恼忧愁，不用因为身份暴露日夜担惊受怕，难道不好吗？ 可是，她并不快乐。 “米修，可我不是那个需要你帮忙掩护逃课的孩子了啊……”米洛第一次没有称呼她为教皇，而是僭越地直呼其名，“米修，我长大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知道一切权力，我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所以呢？米修诧异看着她，所以呢？ 看着米修不解的脸，米洛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米修所计划的一切都已经走上正轨，现实似乎已经证明了米修的正确，无论她现在做了什么，都会被米修认为是胡搅蛮缠。 但米洛知道不是这样，正不正确的判断权力，应该是掌握在人本身，而不是取决于世俗的成功。 最起码在她和米修的关系上，是这样的。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米洛坚定看着米修，“我会亲自证明给你看的，证明你过去自顾自，丝毫没有询问我的决定究竟错的有多么离谱！” “骑士团的位子你找别人去，哪怕我成为团长，也必须是靠自己通过考核，而不是靠你给我放水。” 她可是要成为第一个使用短刀而非利剑的骑士，她一定会证明给米修看！ 米洛仰头，看着高空上正和什恩对峙的米修，拼尽全力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熔岩高原近在眼前，火焰障碍跑的第一段，她即将完成。 第117章 魔界向己方队友发出痛击！！！ 狂风呼啸, 平坦无垠的熔岩高原毫无阻碍，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恐怖的狂风。 风穿过风蚀孔洞，发出恶魔般的怪吼, 米洛急行的脚步被迫停止, 只能暂时躲在巨石背后, 防止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风吹走。 不对, 哪怕高原上大风畅通无阻, 这风力也太大了，仅仅是疑惑片刻，米洛就心领神会抬头, 只见高空什恩和米修驾驶身下翼龙撞在一起，三头火龙虽然被两人驱赶, 但巨龙煽动翅膀却平地掀起狂风，玛门行进在山丘中，只要谨慎贴着山体即可, 但米洛所在的高原却没有任何掩体！ 什恩向米修露出大功告成的微笑。 身为世界上最先进的机器人, 它的主机绝对不会出错！ 米修当即想要摆脱什恩，但什恩盯死了米修, 誓要保持魔界这边的优势, 围观的暴雪龙族纷纷高呼, 米洛见空中僵持, 只能靠自己解决。 没有掩体是吗……米洛看了眼手中的短刀, 毅然决然抬起，用力刺入脚下的地面！凭借着短刀给予的助力, 米洛终于可以一步一个脚印前行。 米洛这边缓慢行进时, 玛门虽然遇到的狂风较小，但另有棘手的挑战等着他。 “不！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草！”玛门又一次躲过野草点燃的火焰, 痛苦尖叫。 高原确实狂风不止，但苛刻的条件根本生长不出植物，这也就意味着高原上没有着火点，但崎岖山丘里，可是见缝插针长着不少野草啊！ 火焰龙息所到之处，干枯野草瞬间被点燃，它们一茬连着一茬，硬生生烧成一片火海，被龙翼掀起的大风又顺势加大火势，寻常人或许只要不失去行动能力就好，但玛门既要保护要害，又要细心呵护他的脸，自然狼狈极了。 高空上的什恩见状深吸一口气，被给机会不中用的玛门气到快死机。那双机械眼睛表面闪过无数数据，主机正在疯狂计算，最后什恩算出了当前最优解。 “教皇冕下，我无意与您作对。”什恩率先服软，“不如我们一起驱赶火龙吧。” “什么？” 下一秒，让全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什恩竟然将三头火焰龙族全部驱赶到了己方跑道，在玛门震惊不解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向这个不争气的队友比了个蔑视的手势。 “要想不被烧破相，那就给我……” “跑！” 下一秒，被压抑许久的三头火龙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犹豫向崎岖山丘喷出龙息，山丘内所有的植被彻底点燃，只是一转眼，玛门那张精心呵护的脸瞬间被烟熏的黝黑，哪怕是五层防晒霜也无法遮掩。 “啊啊啊什恩你完了！我跟你没完！” 玛门就像被拍到岸上的鱼，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绝望高呼，被熏黑的脸也遮掩不住玛门想要杀人的心，但无论玛门如何在下面跳脚，什恩始终安坐上方，岿然不动，甚至还抽空向梅布尔和银发魔王挥手示意。 索兰：…… “还，还能这么玩……”索兰觉得自己的下限正在被魔界一遍又一遍刷新，在到达谷底后非但没有触底反弹，反而还有硬生生塌陷的趋势。 不，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干得好！”梅布尔和什恩隔空击掌，显然对这一出“痛击我方队友”格外满意。 第136章 没错，这就是他们魔界的终极策略！ 玛门，为了胜利，就牺牲一下你那张涂了防晒霜也没什么用的脸吧，梅布尔毫无心理障碍想着，反正那张脸放着也是放着，现在难道不算废物利用了吗？ 如果玛门知道他亲爱的同事将自己精心保养数百年，如花似玉，吹弹可破，完美无瑕的脸比作废物，恐怕他现在会不顾一切跳出跑道和那群没有底线的混蛋同归于尽！ “真脏啊……”朱斯提提亚啧啧摇头，“但我也好想玩！” 索兰看了看自己四周好像不是很正常的人，默默地挪远了自己的位子。 赛场上，玛门在保护自己的脸这一动力趋势下，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隐隐约约的魔气已经被他召唤而出，替他在前方清扫跑道，长鞭爱殇毫不犹豫向四周挥舞，为玛门翻山越岭借力；米洛这边没了火龙煽动翅膀，狂风终于有了减弱迹象，就在两方人马同时加速时，他们终于来到了火焰障碍跑的第二个路段：熔岩隧道。 玛门率先跑到，他的背后就是熊熊大火，于是他毫不犹豫钻进了暗无天日的隧道，米洛仅差分秒来到此处，犹豫片刻，见确实没有其他道路，一咬牙也钻了进去。天空的三条火龙哪怕喷火也会被隧道阻隔，什恩和米修也刚好趁机休整。 “教皇冕下，人还是有压力才会有动力，”什恩得意洋洋逢人便炫耀自己的战果，“您看，玛门刚才跑的多快，不全是靠我的鞭策吗？” 米修没有发话，她只是愣愣看着那个黝黑的洞口，脑海里恍惚出现了米洛年幼时的身影。 彼时米洛还是个怕黑的孩子，有时候晚上上完课，需要履行贵族礼节亲自送老师走出庄园，那时候小小的米洛哪怕有自己陪着，也会紧张不已抓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手。 但是现在，她竟然可以一人钻入漆黑隧道了吗？ 出发前的那一次谈话仍在耳畔回响。 “米修，可我不是那个需要你帮忙掩护逃课的孩子了啊……” “米修，我长大了，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有知道一切权力，我也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过去记忆里怕黑，总是喜欢逃课的小姑娘，似乎一眨眼就长成了眼前高挑，勇敢，想要也有能力挣脱安稳生活的大人了。 其实，如果在刚才那一关米修足够大胆的话，她是可以让火龙靠近米洛，利用翅膀掀起的狂风，直接将米洛整个人吹起，送到熔岩隧道前的。 如果运用得当，狂风不一定成为阻碍，它也可以成为助力，就像什恩放出去的火。 只是因为米洛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米修犹豫了片刻，但也仅仅是片刻，米洛就已经靠自己走出了高原，果断钻入了熔岩隧道。 就像她们的过去，自己似乎也只是犹豫了片刻，米洛就已经靠自己长成了这副模样，而那些错过的时光，自己终究不能弥补。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米修坐在翼龙上陷入沉思，而玛门和米洛已经开始争分夺开始了隧道探秘。 “啊！！！”米洛还没尖叫呢，玛门就已经被快扑到自己脸上的蝙蝠吓死了，“我如花似玉的脸，蝙蝠不会有毒吧，那我不会真毁容了吧啊啊啊！” 大抵是对方鬼哭狼嚎的过于凄惨，就连米洛这个对手都忍不住心软，她刚凑近想帮对方检查一下，下一秒就被一张熏的焦黑的脸吓了一大跳。 那张脸可能是在火焰中行军已久，整个五官都被烟雾覆盖，只隐隐露出一张大嘴，透出的皮肤隐隐约约已经被熏黑，就剩下牙齿还白着，当玛门猛然张开眼那一刻，就好像一具僵尸复活。 还没等米洛出声安慰，玛门就已经从她惊恐的表情得知了一切，那张本就惊悚的脸瞬间心如死灰，但下一秒又被熊熊燃烧的复仇怒火点燃。 “什恩，梅布尔，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悠闲休息的什恩和梅布尔同时打了个喷嚏，他们毫不心虚看向隧道，心思多的百转千回。 “看来那个只有脸没有脑子的笨蛋上钩了。”什恩向梅布尔示意。 梅布尔高深莫测点头。 哈哈，如果只是凭借破相的单一威胁还不够保险，为了彻底激发玛门的斗志，对他们两个的恨意可也是被包括在内了呢，当然，以玛门的脑子，肯定是想不到这一层的啦哈哈哈。 溶岩隧道，火山障碍跑的第二个路段，选手需要躲避隧道内层出不穷的吸血蝙蝠，以最快速度适应黑暗环境，率先逃出生天。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极致黑暗中，玛门和米洛暂时放下阵营对立，暂时团结在一起。 “只属于美人之间的协定，在隧道之内，我们两人不能互相攻击，违反协定的人脸会烂一辈子。” 米洛惊讶抬眼，这对于玛门来说，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毒咒了，看来同事的背刺让他收到的刺激颇大，这个美人协定敲定下来后，两人背靠背，谨慎地在黑暗中前进。 在又一次不知道哪里犯错，凭空惊动一群蝙蝠后，两人商量后终于改了决策。 啪—— 长鞭爱殇狠厉击打在岩壁上，巨大的声响瞬间将在黑暗中沉睡的蝙蝠惊醒，无数双眼睛猛然在黑暗中睁开，直愣愣盯着眼前两个储备血包。 刺啦—— 蝙蝠的翅膀已经伸出，就在它们准备行动时，米洛的短刀已经毫不犹豫割断了它们的脖子，在黑暗中亮起的眼睛已经提示了方位，那么接下来的收割就变得轻而易举。 两人就这样在隧道里向前行进，当玛门的长鞭又一次故技重施时，周围却没有任何眼睛亮起。 “咦，难不成蝙蝠被我们杀完了？”玛门警惕巡视四周。 米洛发觉头顶有几颗小石子掉到了自己头上，她奇怪仰头，整个人猛然愣住。 “你，你抬头看看。” 玛门抬起头，也和米洛一样全身僵住。 在两人的头顶，有一张巨大的丑陋的脸，静静倒挂在隧道顶端。 在黑夜中，宛如月亮般明亮的眼，赫然睁开，清晰地倒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那是蝙蝠之王。 第118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天 蝙蝠之王安静倒挂在隧道顶部, 那张脸很像人脸，不知道是不是来自被它吸干的上一个倒霉蛋，五官扭曲, 似乎曾在死亡前放声尖叫。无论如何, 反正玛门是如临大敌的护住自己的脸。 虽然他美丽的脸庞即使放在蝙蝠身上也赏心悦目, 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 米洛的短刀已经沾满了血, 她横刀在侧, 警惕地观察蝙蝠之王，“目标很大，要害很好找。” 但也正是体型过大, 攻击力过强，所以常人难以接近。 蝙蝠之王张开尖嘴, 发出高频率颤抖的嘶吼声，其余隐藏的小蝙蝠全部被唤醒，无数黄澄澄的眼睛瞬间张开, 一时之间, 原先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隧道，竟然变得明亮起来, 也映照出米洛和玛门绷紧的脸。 一, 二, 三……玛门向米洛低声做手势, 而后在数到三的瞬间, 长鞭爱殇携带着魔气迅猛向四周弹射，每一节鞭子都被细心抹上剧毒, 无数小蝙蝠受惊飞走, 一时之间，两人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蝙蝠疯狂颤动的翅膀, 但也同时遮挡了蝙蝠之王的视线！ 米洛趁机一跃而起，毫不犹豫将短刀刺向它的脖颈，砰一声，那把短刀似乎撞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米洛诧异抬头，只看到了一根惨白的长长尖牙。 而那张恐怖的人脸，就隐藏在尖牙后，缓缓向米洛露出了一个微笑。 米洛神色大变，下一秒，蝙蝠之王扇动起庞大的翅膀，终于从栖息之地飞离，米洛的短刀被它的尖牙卡住，竟然硬生生被带飞，米洛抽不出武器，突然，她感觉短刀似乎松了一瞬，但还没等米洛狂喜，却猛然发觉到了不对。 自己并没有脱离蝙蝠的控制，甚至那张人脸骤然向她逼近！ 是蝙蝠之王向下按压了尖牙，它想要趁机吸干米洛的血！ 生死一线间，米洛果断弃刀逃亡，玛门的长鞭恰在此时飞来，死死缠住了蝙蝠之王，那张被烟雾熏黑的脸用力绷紧，手背上青筋直露，硬生生为米洛抢出了几秒，米洛趁机退后，和玛门背靠背站在一起。 “我武器没了。” “放心，我们有更厉害的武器。” “你还有底牌？” “哼，你没被火焰烧过吧？” 玛门话音刚落，便得意洋洋拿出了几根野草，以及…… 散发着恐怖热度的火焰龙息！ “被这东西追着跑，本魔主肯定要收点好处。” “你怎么刚才不拿出来？” “小姑娘，知道什么叫做底牌吗？”玛门不屑看着米洛，“永远记得为自己留一手，这才是魔界的生存法则。” “你我二人的美人协定只是不背刺罢了，若不是这蝙蝠之王棘手，我根本不会拿出火焰龙息。” 米洛沉默不语，良久开口，“你只有一道火焰龙息，我们必须一击制敌。” 第137章 “必须要正中靶心。”玛门不屑地看着那张丑陋人脸，“本魔主早就受够那张不人不鬼的脸了，天，再多看那张脸一眼都是对我眼睛的侮辱！” 玛门对美丽和欲望有着极致的追求，这种追求有时不止体现在他对自己脸庞的重视上，也体现在对旁人的挑剔上，比如此时此刻。 玛门早就看那张丑脸很不爽了！ 一阵银光闪过，蝙蝠之王尖牙上卡着米洛的短刀，振翅向两人俯冲而来，那把锋利短刀在途中硬生生劈断无数垂挂石柱，无数石块宛如流星雨般从天空下坠，又一道刺耳的高频率声波传来，只要两人敢挪动一步，声波就会将两人的位置反馈给蝙蝠之王，任何幻术分身都对它没有任何用处。 米洛向上跃起，徒手抓住一根乳石，拼尽全力甩动全身，那只手快准狠对准尖牙，毫不犹豫就抽走了自己的短刀，米洛凭借核心硬生生在空中悬挂，手中短刀在重力作用下自然下滑，竟然在蝙蝠之王身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玛门的魔气紧随其后，贪婪地蚕食一切接触到的血肉。 凄厉尖叫声响起，而米洛已经荡到了另一侧，她利落在地上翻滚躲过飞来的小蝙蝠，经过的地方转眼就铺满了干草，玛门则停留在原地，他心疼地拿出自己特制的防晒霜，将里面的油脂挤出来，而后对着蝙蝠之王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 啪嗒—— 火焰龙息瞬间在隧道亮起，一时之间，所有隐秘缝隙全部露出，玛门点燃一支干草，毫不犹豫将它扔向了蝙蝠之王的脸！ 厉风刮过，蝙蝠之王灵敏躲过火焰，但这支点燃的干草却迅速蔓延，米洛先前布置的燃点被全部串联起来，熊熊火焰瞬间布满整个隧道，米洛和玛门弯腰前行，就着火焰龙息的光亮，就在蝙蝠的凄厉惨叫中，迅速离开了熔岩隧道。 隧道出口弯弯曲曲，当两人终于满脸狼狈爬出后，刺眼光线瞬间倾泻，满满水汽扑面而来，玛门和米洛诧异睁眼，却惊讶看到了一整片清澈见底的湖泊！ 湖泊整体呈现圆形，独自在火山顶部的小口闪烁，常年没有生物踏足，这里的水质极好，湖面就像一面棱镜一般倒映着天空的浮云，充足水汽漂浮在空气中，只是一眨眼就成了雾，云烟飘渺，水波湛蓝，一时之间，根本分不清究竟哪里才是天空，哪里才是湖泊。 这是火焰障碍跑的最后路段，火山湖。 火山长年累月没有喷发，火山口逐渐封闭，来自天边的雨水逐渐积累，日积月累下竟然形成了火焰群山唯一的火山湖泊，环绕龙族栖息地的溪流就是从此处发源，环绕全岛一圈后，经由降水再次回到自然界的水循环之中。 生生不息，大抵就是如此了。 什恩和米修注意到两人走出了隧道，当即驾驶翼龙前来，三头火焰龙族紧随其后，前来见证最后的获胜者，终点线就在前方，只要跨过这片火山湖来到山脚，就可以回到起点，率先完成障碍跑。 “火山湖那么大，究竟要怎么才能跨过去？”米洛皱眉，“硬生生游过去吗？” “温馨提示，一切尝试都不可以破坏龙息岛的生态环境。”火焰龙族首领格拉巴克提醒，“如果有任何破坏自然环境的举动，我们会立刻中止比赛，宣布另一方阵营获胜。” “火山湖是龙息岛溪流的源头，我希望你们保持无人到达的状态，不接触火山湖，就可以跨过它，回到起点。” 嘶，米洛深吸一口气，想要度过火山湖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如果要保持无人到达的状态，那就很难了，这就意味着游泳，造船等方法都不可以使用，否则玛门直接获胜。 “美丽的东西当然值得保护，真希望我的同事也能像龙族一样有这么高的觉悟，”玛门捕捉空气中的漂浮的水汽，终于得空洗了个脸，借火山湖澄澈的湖面当作镜子，细细欣赏自己美丽的容颜，“火山湖就和魔界的永眠湖一般美丽，我会保护它的。” “小可爱们，出来吧。” 随着玛门的呼唤，无数粉紫色配色的美丽蝴蝶纷纷从袖中涌出，这些蝴蝶全部都聚拢在玛门背后，竟然活生生组成了一对瑰丽的蝴蝶翅膀！ 这是—— “欲望魔蝶……”索兰缓缓开口。 当初在魔王秘境里身带剧毒的魔蝶，只要轻轻一碰，就足以腐蚀血肉，只剩下一张人皮，而身为饲主，欲望魔蝶绝对不会伤害玛门。 “你就先留在原地吧，小姑娘~” 玛门冲米洛一个飞吻告别，当即就想要展翅离开，但米洛何其敏锐，她早就听说过欲望魔蝶的名声，见状当即大吼，“欲望魔蝶翅膀会不停洒落粉末，这些粉末落到火山湖，一样会破坏生态环境！” “你要是真这样走了，那我们就赢了！” 玛门的身影硬生生在半空中停住，那双粉色眸子似乎在观察米洛，而后缓缓开口，“你如果不提醒我的话，你们一方早就赢了。” “说吧，你有什么企图？” 米洛愣在原地，她不明白，这是一开始就讲明的规则，为什么玛门还要反问自己，“因为不能破坏火山湖啊，如果你已经把毒粉撒到湖里，那不就无法挽回了吗……” 这么美丽的火山湖，她不忍心破坏。 玛门闻言嗤笑一声，一双眼眸光影流转，“我日日接触这些小可爱，自己不惧毒粉，竟然一时大意将它们忘了，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提醒……” 欲望永远盘踞在人类最阴暗的内心深处，永远无法动摇，玛门身为欲望魔主，从诞生起就一直旁观欲望，他见过许多人类沉迷欲望的丑态，其中自然包括胜利的欲望。 但现在，一个小姑娘竟然可以克服胜利的欲望，更加敬畏自然与规则吗…… 玛门这一生操控了无数人的欲望，但他对能够克服欲望之人，却一向给予最大的尊重。 “你很好，小姑娘，要继续保持哦~” 玛门轻轻挥手驱散欲望魔蝶，小心呵护它们，一丝毒粉都没有洒落湖中，“这下我们都没有度湖的方法了，难不成第一关要平局吗？” “不，你没有办法，不代表我没有。”米洛缓缓抬头，只是短短犹豫片刻，便张口向天空中的米修求助。 “米修，借我狂风！” 她要凭借好风助力，横跨火山湖，直上青云天！ 她要过去不相信自己的米修，心服口服地亲自动手，将自己推往更高的地方！ 她可以做到，米洛是如此坚信。 第119章 如果就这样坠落 自从米洛走出溶岩隧道后, 米修就一直静静看着她，面上一片沉静。接下来的路途基本不需要她驱使火焰龙族，她本以为自己会无所事事度过剩下的时间, 却没想到米洛会向她求助。 看着米洛坚定的眼神, 米修听到了她的计划, 和自己先前设想过, 却犹豫没有使用的方法不谋而合。 原来, 错过的可能可以得到第二次机会吗？ 既然火焰障碍跑里没有得到实现的可能，能够获得再来一次的机会，那是不是代表着, 姐妹间过去错过的可能，也可以得到再来一次的机会呢？ 一向在权力场中战无不胜的米修, 竟然罕见的不确定答案。 但此时此刻…… 米修轻轻点了头，身下的小型翼龙嘶吼一声，当即飞往火焰龙族, 与此同时, 什恩的主机也算出了最佳解决方案，霎那间, 天空中的两个小人同时向巨大的火龙飞驰, 共同驱使它们扇动翅膀, 以平地掀起大风。 风起来了！米洛伸手感受风力, 但还是不够！ 米修咬牙, 沉下眼不知在思索什么，最后突然狠狠一踹翼龙, 强行飞到了火焰龙族的双眼前, 渺小的人类在庞大的龙族面前无异于一粒尘埃，但红色的巨龙却警惕地眯了眯眼。 火焰龙族全身都覆盖着坚硬鳞甲, 唯有眼睛是暴露在外的唯一弱点。 米修骤然逼近龙目，教皇权杖在她手中出现，权杖的尖端锋利至极，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寒的冷光，火焰龙族仿佛受到了胁迫，龙须下意识竖起，整个身体瞬间蜷曲起来，巨大的动作幅度掀起了另一股狂风，米洛和玛门放松身体，从岸边捡起自然掉落的庞大树叶当作滑翔翼，毫不犹豫乘风而起！ 眼前的一切好像是童话。 在自然的荒野，没有人类文明的一切遗迹，只有两个渺小到被风轻易吹走的小小人类，找到变异的庞大树叶，就像蚂蚁站在树叶上远行。澄澈的湖面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而在他们的旁边，则有龙族翱翔天际。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龙息岛，是自然的乐园。 米修见米洛成功起飞，整个人显而易见松了口气，但下一秒，骤然炙热起来的空气却强行拉回了她的注意。 巨大的火焰龙族正悬停在她身边，那双瞪大的龙目清楚映出了火龙的怒火，火焰龙息从血盆大口中霸道吐出，米修身下的小型翼龙受惊，根本无法逃离，恐怖的龙息近在眼前，米修连一秒都不迟疑，竟然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在坠下的第一刻，她用力推了一把翼龙，帮它摆脱火龙的攻击范围。 第138章 风，好大的风声，在从高空急速坠落时，米修听到的不是火龙愤怒的咆哮，也不是周边观众惊恐的尖叫，她听到的只有凌冽的，急速从她耳畔划过的风声，那些风调皮钻入她的耳蜗，卷起她的长发，亲吻她的脸颊，于是好像她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融合进了自由的风里。 宽大的教皇披肩在狂风中自然展开，洁白披肩就好像自己年少时买下，却只敢偷偷藏在衣柜里的白裙，而她自己，则恍若成为了白裙上的飞鸟。 此时此刻，如果在全部人的视线中坠落，是不是也好像当着全世界的面，穿上那条象征着自由的白裙，可以短暂的成为真实的自己？ 对米修来说，这是一个大胆疯狂，却又足够吸引的想法，就像她现在的心跳，或许已经突破了一生中的最高点。 下坠，下坠，无穷无尽的下坠。 米修的余光看到了什恩惊慌的脸，看到了急匆匆向自己赶来的翼龙，看到了怒火未尽，想要进一步用火焰烧死自己的火龙，也看到了…… 一片庞大到不可思议的树叶。 米修之前一直都呆在高空，即使是观察赛事，也是高高在上的俯视，于是在旁人眼中巨大无比的树叶，对她而言也仅仅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点，但现在，当那片树叶恍若天神降临般突降到自己眼前，米修才终于意识到，这片树叶究竟有多大。 她也终于意识到，吊在树叶下的人影有多少高大。 “发什么呆啊，把你的手给我！”米洛单手抓着“滑翔翼”，空出一只手拼命向米修伸出，因为缺乏一只手的控制，整片树叶的方向都是歪斜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坠毁。 灼热的龙息毫不怜悯袭来，米洛在滑行中途感知到这股不寻常的热度，她猛然回头，发觉到米修在向下坠落后，她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直直迎接火焰，冒着焚烧全身的风险，于熊熊烈焰中，宛如天神般降临到了米修面前。 明明火焰龙族致命的龙息近在眼前，但米修却好像看不见一样，她只是怔怔问道：“你不是很想赢吗？” 你不是很想赢得这场比赛，当着我的面证明，我当初的选择和判断究竟有多么愚蠢和错误吗？既然如此，我如你所愿，以己身为饵，亲自为你掀起足以跨越一切的大风，亲自送你到达青云之巅，这难道不是你所求吗？ 你怨恨我亲自将你送出去联姻，你怨恨我将你当成巩固权势的工具，那你不应该…… 恨我吗？ 既然恨我，又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胜利，而选择来救下你的仇人？ “平时这么精明，怎么这时候反应不过来了？！”米洛不知道米修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她强行拉起她，让对方的一只手放到了庞大树叶的另一侧，两人合力，在空中勉强控制方向，火焰烧到了米洛半边身子，她的衣角已经燃起火星，另一只空着的手被烈焰划过，留下一道狰狞的焦黑伤痕，但米洛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很铁不成钢看着米修，“赢什么赢，你以为你死了我会开心？！” “既然你在我不知情的时候保护过我，那我自然也要保护你！” “这是身为一个骑士的职责！” 在她年幼时，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成为骑士，米洛在一次又一次无聊迂腐的贵族课程中，在一次又一次强迫卖笑中，看着自己身边和她一样受刑的米修，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想，如果自己是一个强大的骑士就好了。 这样的话，或许自己就可以像小时候带着米修一起逃课一样，再一次带着米修逃离伯德家族。 她一遍又一遍的想着，一日又一日地训练着，终于在此刻，冒着恐怖的龙息，年少时梦想成为骑士的女孩，终于从天而降，带着她的亲人逃离深渊。 厚重高昂的龙吟响起，在火焰龙族的首领格拉巴克阻止下，火焰龙族终于停止追击米修，姐妹俩就这样乘着狂风，安全地回到了火山湖的岸边，而玛门则趁着米洛的主动放弃，顺利度过火山湖，率先回到了起点，完成了火焰障碍跑。 暴雪龙族开始全体欢呼，这意味着第一局比赛，他们阵营获得了胜利。 米修扶起受伤的米洛，脸上满是控制不住的焦急，“去找医生，快去找医生，你身上怎么还这么烫……” 米洛身上遭受火焰龙息的地方，非但没有降温，甚至还愈发滚烫，米修惊恐不已，而真正的伤者米洛，则像没受伤一样，甚至还有闲心感慨，“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玩的那么畅快吧……” 这可是空中滑翔欸！就像机器人一样循规蹈矩的米修，竟然也会和她一起去玩这么不贵族的游戏？ “玩什么玩，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玩，”米修急的快上火了，“我掉下来就掉下来，我都算好了，在大风的缓冲下，我顶多就摔个骨折，养几天就没事了，结果你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冲过来，什么后果都不想……” “那你呢，你不也什么后果都没想吗，就一个友谊比赛，结果教皇冕下竟然摔成重伤，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 “两位先别吵了。”朱斯提提亚终于看不过去了，强行上前分开两姐妹，“第一轮比赛都结束了，你们先冷静下来，请我们的火焰龙族首领说说话好不好？” 格拉巴克安静站在两人身后，向她们露出了友善的微笑。 “别担心，我的朋友，”火龙首领缓缓开口，“龙族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米洛小姐，不若你再去感受下自己的伤口？” “欸，”米洛闻言摸了摸，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怎么不疼啊，我以为会很疼的，就是有点热……” 层层热气从米洛的手臂上冒出，短短一瞬间，那些熏黑伤口就消失不见，热气不断聚集，最后聚拢在一起，成为了一团火红气体，众人从中隐约听到了龙吟。 “这是……”朱斯提提亚瞬间反应过来，“火焰龙息？” “没错，”格拉巴克点头，“我说过，唯有亲自经受火焰的炙烤，才可以成为顶天立地的勇士，这是火焰龙族的族训。” “当你为了守护而不惧怕火焰时，你就会获得火焰龙族的礼物，火焰龙息，它会在接下来的关卡中，为你们提供很大的帮助。” 米修惊喜地抱住米洛，第一次如此不冷静，甚至差点喜极而泣。 “哎呦，你干嘛，多大人了还这么黏糊……”反倒是米洛有了些不好意思，朱斯提提亚安静离开，将空间留给修复隔阂的姐妹俩，和银发魔王一起听起了第二关的规则。 “第二关是由暴雪龙族负责，名为……”暴雪龙族首领米尔梅斯开口。 “冰雪消消乐。” 第120章 神器：打屁股之铲！ 冰雪消消乐, 听到这个名字，索兰和朱斯提提亚都愣了一瞬，但回想起第一关的风格, 却又觉得可以理解。 障碍跑, 消消乐, 无论哪一个都是童年时听过或玩过的游戏, 以童年时的游戏为载体, 在远离俗世的空中岛屿上进行比赛，甚至和你身处同一阵营之人是传说中的龙族，这会极大减轻阵营的对抗感, 而更像单纯的友谊比赛。 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索兰在火焰障碍跑开始前，曾经谨慎询问过火焰龙族, 如果在友谊比赛中，有一方阵营输了，那么那一方龙族真的会失去生存资源吗？ 格拉巴克毫不犹豫摇头。 “我们不会将同伴赶尽杀绝, 这或许是你们人类的选择, 但绝对不是龙族，”庞大的火龙将目光放到了远方的溪流上, “龙族从诞生起便互相依偎, 就比如这条维系全岛生态的溪流, 如果没有它带来火焰龙族的热度, 暴雪龙族的龙蛋就不可能孵化；而没有暴雪龙族的极地雪花, 溪流就不可能平衡火焰龙族领地的气温，火焰龙族也不可能生存。” “这场友谊比赛并不影响幼崽, 真正影响的只有成年龙族, 输掉的阵营只会获得成年龙族能够生存的最少资源，而胜利的一方也只是会稍稍宽裕, 与其说是为了竞争资源，倒不如说……” “是龙族借此机会聚在一起，通过比赛凝聚意志，共同挺过资源匮乏的百年。”暴雪龙族首领米尔梅斯来到附近，“这才是苏醒日的意义。” 索兰平静地倾听，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如果魔界和大陆也能这样，那未来会多么美好啊，他回头看着正向己方阵营打气的两方人马，时不时有其他种族的人穿梭其中兜售零食，这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 就好像大家真的只是来这里度假，参加庆典。 索兰喜欢这样的氛围。 “第二关名为冰雪消消乐，”米尔梅斯缓慢解释，“在指定区域内藏着无数冰块，每个冰块里都冰冻着一个道具，两方阵营各派出一个人，寻找到一对冰封着相同道具的冰块，就可以消除冰块获得道具，限时一小时，时间结束后，消除冰块数量多的阵营获胜。” “温馨提示，在第二关内获得的道具，都可以在最后一关协助你们取得胜利，火焰龙息是神殿在上一关获得的奖励，请神殿参赛人员装备上，火焰龙息的存在，可以在极地冰川中温暖你们的手脚，不会被冻伤。” 第139章 来自极地冰川的寒冷气息吹来，众人已经从龙息岛的最西端来到了最东端，围观群众都躲在热气腾腾的温泉后，借着朦胧的热气观察场地，而两位选手则整装待发，缓缓走向了比赛场地。 原罪魔主梅布尔穿着厚重的棉袄和极地靴，一双黄金之眸闪闪发光，向四周矜持挥手；裁决大主教朱斯提提亚身穿全套冒险家装备，火焰龙息在她周身环绕，这让朱斯提提亚不必为了保暖行动累赘，身姿少见的带了几丝轻盈。 随着两位选手站定，两方人马同时高声欢呼！ “给我留一处最好的温泉享受位，”朱斯提提亚脸上蒙着白绸，小蛇死死苟在火焰龙息旁，不肯多挪动一步，“看我为你们拿下今天第一个胜利！” “梅布尔，玛门让我告诉你，你的温泉位归他了！”什恩整个机懒洋洋飘在温泉冒出的热气里，全心全意做起了传声工具。 梅布尔回以一个极其不矜持的白眼，“得了吧你，你的皮肤泡皱了别哭着来求我！” “哈，骗人的吧，我告诉你梅布尔，我早就不会被你欺骗了！”虽然嘴上说的如此，但玛门却微微往旁边挪了挪，而后被坏心眼的什恩一把推进了深水池，享受大脸贴地的至尊服务。 “我***你们这群畜生！” 银发魔王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 啊，魔界的同事关系真是一如既往的“和谐”呢。 极地携带着恐怖的风雪袭到了众人眼前，暴雪龙族的龙吟低沉悠长，并不会隐没在狂风暴雪的呼啸中，就着浑厚的龙吟，梅布尔和朱斯提提亚出发了。 “冰块，冰块，你究竟在哪里……”朱斯提提亚巡视四周，虽然她的双眼被白绸所蒙，但朱斯提提亚自有观察世界的方法，冰块在她的感知中是纯白色，但冰封其内的物体却是鲜明的色彩，在一片苍白的背景中，格外突出。 “找到啦！”朱斯提提亚来到了一块空地，用脚踩了踩脚下的冻土，“哈，果然有点松啊，你们龙族也很会藏东西嘛……” 下一秒，朱斯提提亚打开了她的探险家百宝箱，竟然在里面翻找出一把铲子！ “咚咚咚，打屁股之铲！据说它的上一位主人经常用它暴揍淘气鬼屁股，所以这把铲子带着无数怨气，非常有活力呢！” 朱斯提提亚将这把其貌不扬的铲子放在冻土层上，高高扬起手挥舞，而后这把铲子就好像有了肌肉记忆一般，竟然凭空狠狠下坠，狠厉的力道一刻不停地挖掘着冻土，火焰龙息在旁帮忙融化冰凌，于是铲子打屁股，啊不挖掘就更加轻松，只是一眨眼便掘出一个小土堆。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还能这样玩……”什恩瞪大眼睛，就连它见多识广的主机都冒出一股青烟。 “哇塞，这打屁股的力度很强啊。”玛门搓了搓手，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索兰双眼放光，想象这把铲子打那两个不靠谱大人屁股的样子。 只有米修无奈地闭上了眼，仅仅是休整片刻后，她和米洛就返回了观赛席，“朱斯提提亚在成为传教大主教之前，就是一个传奇冒险家。” 在被米修坑蒙拐骗来神殿成为传教大主教前，朱斯提提亚本是一个冒险家，为了探寻世界真理，只身以另一种视角环游世界，寻访各类史前遗迹，甚至还体验过一段女巫生活。 某种程度上，这次比赛也算是让她回到本行了。 打屁股之铲十分给力，仅仅片刻后就成功碰到了隐藏的冰块，清脆的撞击声激起全部人的好奇，朱斯提提亚戴上防冻手套后，小心翼翼想要举起来，结果第一下她竟然没抓住。 “嗯？手滑了吗？”朱斯提提亚再度抓起，那块冰还是刺溜一声滑了出来，但这一回，朱斯提提亚好像观察到了什么，微微眯起了眼。 “冰块竟然会跑？” 被识破的冰块猛然顿了一下，趁朱斯提提亚放松警惕的那一秒，整块冰竟然飘了起来，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疯狂上窜！但只是一眨眼，凌厉的攻击就好像天外来客一般，死死将它压在身下。 正是身经百战的打屁股之铲！ “不知道多少混世魔王都是我的铲下败将，你一个冰块还想跑。”朱斯提提亚得意洋洋压住挣扎的冰块，“冰块可不会跑和飞，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随着朱斯提提亚的靠近，火焰龙息的热度也紧随而来，那块冰挣扎的动作瞬间平缓许多，一滴水划过，冰块被火焰龙息的热度影响，正在缓慢融化，而朱斯提提亚终于看清楚冰块内藏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团白色的小球，如果不注意很容易将它和冰块看作一体，白色小球似乎很惧怕火焰龙息，整团小球颤颤巍巍躲在另一侧，死活不肯接近。 “那是极地冰川的特色物种，冰川净化者，”米尔梅斯恰到好处开口，“冰川净化者通常都生活在寒冷水源中，它会净化一路的溪流，最后会和水源一起冻结，待气温升高后自然融化，重新回到水源中，进行新一轮自然循环，刚才冰块的移动就是它们所致，想要消除冰块，第一步可就是看破冰川净化者的行动，稳稳抓住它们哦。” “冰川净化者惧怕热量，火焰龙息的存在可以威慑它们，但请注意，务必在冰块融化前，找到可以消除它的另一块冰，否则冰块融化无效，更不能伤害冰川净化者。”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而朱斯提提亚更是两眼冒金光，立刻将新发现的神奇物种记录在她自己编纂的《探险家日记》中。 但米修却皱起了眉。 火焰龙息固然可以让朱斯提提亚行动方便，也可以威慑冰川净化者，更加容易捕捉冰块，但却也带来冰块提前融化的风险，端看拥有者如何利用它了。 与此同时，朱斯提提亚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要想消除冰块，就必须找到冰封着相同道具的另一枚冰，但问题是…… 冰封的道具都被冰川净化者死死抱在怀中，自己根本感知不到啊。 这可就麻烦了。 与此同时，魔界这边似乎进展格外顺利。 梅布尔虽然没有火焰龙息，必须身穿厚重的棉袄保暖，但身为精灵的轻盈无疑帮她省了很多力气，要不是惧怕寒冷冻坏她的翅膀，梅布尔绝对会更加轻松，除此之外帮助她最大的，显然是那一双黄金之眸。 “抓到你了。” 魔气成功拦截又一个冰川净化者后，梅布尔心情不错上前观察，能够看穿一切的黄金之眸轻而易举便突破冰川净化者的防守，看到了被紧紧护在怀中的道具。 “一块龙族鳞甲，啊，凑齐一对了。” 梅布尔拿出另一枚冰块，轻轻一碰，下一秒，坚硬的冰块应声而裂，两个光点从冰块中飞出汇合到一起，一块龙族鳞甲出现在梅布尔眼前。 第121章 奇奇怪怪的废物啊不，道具 【道具：一块破损的龙族鳞甲】 【介绍：一块从龙族幼崽褪下的鳞甲, 或许这只幼崽比较淘气，所以鳞甲缺了一角，防御力下降了, 不过本来也不是很多, 防御力或许相当于粗制滥造的铠甲？当然, 也可能更糟^v^】 梅布尔：…… 这就是所谓的道具吗？怎么还缺斤少两粗制滥造呢？ 你们龙族摸摸或许没有的良心, 觉得可以这样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索兰看了看米尔梅斯掩藏不住的笑脸, 觉得这一定是龙族“深思熟虑”的决定。 “哎呦，你们这么处理积压的废物啊，”格拉巴克啧啧称奇, “谁想的点子，真是太棒了！” “哪里哪里, ”米尔梅斯谦虚否认，“这些东西说有用的吧用处也不是太大，说没用吧也有一点用, 顺道就用在这里了。” 与此同时, 打屁股之铲逮到了另一枚冰块，反正也看不清藏着什么, 朱斯提提亚就像拆盲盒一样碰撞, 冰块碎裂声传来, 还真让她蒙对了！ 一块小小的皮甲掉了出来, 还附带道具介绍。 【道具：一件不怎么干净的皮甲】 【介绍：用龙族幼崽褪下的皮制作的皮甲, 哦，你说龙族不会蜕皮, 那是因为这只幼崽似乎患了什么皮肤病, 所以强行剥落了一层软皮，或许可以制作成手套……只要你可以容忍细菌的话。】 朱斯提提亚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了。 这究竟是什么鬼玩意啊！！！ 就在两位参赛选手的怨念下, 比赛仍在继续。 朱斯提提亚身负打屁股之铲，兼具冰川净化者惧怕的火焰龙息，抓捕冰块一抓一个准，但却苦于看不到冰块内封存的道具，无法消除；梅布尔拥有精灵族传说中的黄金之眸，可以轻易看穿一切阻碍，但苦于冰天雪地行动不便，难以捕捉冰川净化者。两个人各获得一个道具后，接下来的时间竟然都没有丝毫进展。 当然，这些破破烂烂的道具她们也不想要就是了。 “这样下去不行，”朱斯提提亚眼睛一转，“两眼一抹黑，我和真正的盲人有什么区别？欸！” 第140章 魔界那位出战的原罪魔主，似乎有一双非常奇特的眼睛。 黄金之眸啊，朱斯提提亚摸了摸下巴，那双狡黠的眼中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 而在另一边，梅布尔轻轻往自己手心哈了哈气，显然也和自己的对手想到了一起。 下一秒，火焰龙息和魔气同时冲天而起，就在一红一黑的两道光柱中，两人飞快锁定了对方的方位，而后无声向对方走去。 “原罪魔主，幸会，”朱斯提提亚单手扛着打屁股之铲，另一只手拖着一个麻袋，麻袋里满是被铲子打晕的调皮冰块，“看来我们俩想到一起去了。” “不错。”梅布尔的目光在对方的白绸上停顿一瞬，而后就盯住了那一大袋冰块，“不如我们两个合作如何？你来捕捉冰块，我来鉴别里面的道具。” “哈，然后你把相同的冰块全部消掉，分全归你，魔界又一次胜利？想的真美。” “那裁决大主教是怎么想的呢？” “我来捕捉冰块，你每帮我鉴别一对道具，我就给你一枚冰块。” “那我就成为你雇佣的苦工了，你消除两枚冰块，我就得到一枚，还不一定能消掉，魔界这一轮必输，我看论空手套白羊，大主教也不在话下。” “那我们可就谈不拢了。”朱斯提提亚笑眯眯说道，内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梅布尔怎么这么精明。 明明上一关那个玛门是个只有脸蛋没有脑子的蠢货，怎么这一关的梅布尔心就那么脏，连让自己占便宜都不愿意。 当然，朱斯提提亚管自己这叫机敏聪慧。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持，正当气氛降至冰点时，另一股寒潮袭来，蚀骨的冷意攀爬上两人脖颈，梅布尔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下来，没有火焰龙息的热度，她对寒冷的抵抗远远不如朱斯提提亚，甚至就连朱斯提提亚都打了个哆嗦。 “奇怪，我怎么感觉温泉都没有刚才暖和了……”索兰疑惑试了试水温，把自己的身子又往里面埋了埋。 火焰龙族当场吐出龙息，重新温暖这一小方天地，观众席这边有火焰龙族坐镇，但第二关的赛场上，却只有孤零零的两位参赛者。 温度继续下降，朱斯提提亚本想借这股突然到来的寒潮谈判，结果她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麻袋动了动。 “怎么了？”她疑惑向后看，而后被迎面数枚冰块打中了额头，还没等她疼惜捂住自己的伤口，又一阵狂风夹杂冰雪扬起，等冰雪消退后，自己捕捉的所有冰块都不见了踪影。 “跑了？！” 梅布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火焰龙息在旁，冰川净化者惧怕高温，不会擅动，但当寒潮到来，气温进一步降低后，火焰龙息对它们的威胁可就大大减弱了。” “换言之，你的优势已经大大减弱，你还要和我谈判吗？” 朱斯提提亚皮笑肉不笑，“是吗？我看你也在逞强吧，我有火焰龙息都觉得寒冷，更何况是你？现在你不会就只有和我谈判的力气了吧？” “不一定。” 梅布尔拿出了一块龙甲穿上，这是她消除冰块得到的道具，“既然已经是我得到的道具，那么提前用一下也无妨，龙族的鳞甲总可以帮我抵抗一阵子。” 朱斯提提亚撇了眼自己手上的软皮，又瞥了眼它的介绍，最后嫌弃地将它收了起来。 咦，货比货该扔，人家的虽然也不咋地，但只是破了一点，自己这可不止是破，它还脏！ 想到介绍里写的“皮肤病”，朱斯提提亚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哼，你有鳞甲，我有打屁股之铲，既然合作谈崩了，那接下来就各看本事吧！” 话音刚落，打屁股之铲就迫不及待飞了出去，代替主人捕猎冰川净化者，但在狂风暴雪的掩映下，纵使是战无不胜的铲子也有些乏力，梅布尔则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向着已经分不清天空和地面的远方眺望。 “哦哦，”梅布尔戳了戳朱斯提提亚，“你看那边。” “我忙着揍不听话的冰块屁股呢，没空。” “就一眼，你就看一眼就好了。” “什么呀，你不会是想通了要和我合作吧……”朱斯提提亚不耐烦转头，而后为自己感知到的东西沉默了，良久之后，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不是吧……” 在她的感知上，从天到地都是白茫茫一片，更恐怖的是，这里还有恐怖的大风。 暴风雪。 那是已经成型的暴风雪。 无数雪花被狂暴大风卷起，捎带起地上不知道沉积了多少年的积雪，近乎是蛮横地霸占了天地间一切空间，相比于之前的小儿科般的寒潮，眼前的暴风雪卷起遇上的一切物体，撕扯，拉裂，搅碎，将一切残骸都吞咽到自己肚子里，丝毫不给其他人机会。 这是一道死神的纯白帷帐， 米尔梅斯已经站了起来，脸上神情分外严肃，“这是就连龙族都难以见到的暴风雪，极地冰川虽然寒冷，但从未有过这样大范围的灾难！” 有环岛溪流从火焰群山运送来的热量，极地冰川从未有过这般寒潮，更何况眼前的暴风雪？ 若是暴雪龙族日日生活在这里，恐怕一只幼崽都孵化不出来！ “中止比赛，必须强行中止比赛，”米尔梅斯扬起翅膀，想要冒着暴风雪安然无恙接回两位参赛者，“龙族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客人死在这里！” “等等，情况似乎有变化，你们看。”索兰眼尖的发现了什么，他抬起手指，为所有人指出方向，“朱斯提提亚和梅布尔好像……” 飞起来了。 就在层层风雪中，隐隐约约有两个人影，她们共同坐在一根细长物体上，朱斯提提亚在前，梅布尔在后，火焰龙息跟在她们身旁，而在暖意包围下，梅布尔终于张开了她的精灵双翼。 众人缓缓看清，被两人骑在身下的，正是先前大放异彩的打屁股之铲！ 朱斯提提亚默念女巫魔咒，将魔法扫帚的咒语施展在打屁股之铲上，梅布尔的双翼则舒展开来，为临时上任的“飞天扫帚”提供更多动力，那双黄金之眸纵使在暴风雪中也碎金闪烁，为两人共同指引方向。 “哈哈，人还是要多多体验经历，”朱斯提提亚得意拍了拍自己，“要不是我曾经游历世界，舔着脸求一位女巫带我入门，我们俩根本就跑不了啦！” 想要凭借两条腿跑赢暴风雪？那怎么可能！ 梅布尔没有发话，她只是架住对方的手，温和而不失强势地扭向另一个方向，带领对方躲过被暴风雪吹起的树枝，示意对方别得瑟，小心翻车。 “哈哈，好久没骑飞天扫帚了，有点手生哈哈哈……” 暴风雪继续逼近，哪怕两人身下骑着“飞天扫帚”，整个人也被狂风吹的摇摇欲坠，就连火焰龙息的光芒都曾在暴风雪威势下熄灭一瞬，两人紧紧依靠在一起，保持所剩不多的暖意。 “这么大的暴风雪是合理的吗？”朱斯提提亚忍不住抱怨，“这第二关难度也太高了吧！” “不，你看那，”梅布尔看见了什么，朱斯提提亚视线跟过去，惊讶地发现了一大群冰块，那些冰块被暴风雪吹的歪歪扭扭，却一直在努力奔向两人。 之前逃离的冰川净化者，现在竟然主动回来了！ 第122章 儿子，你长高了。 冰川净化者的去而复返显然出乎两人意料, 就连身下的“飞天扫帚”也疑惑地弹起身子，不明白上一秒还在被自己追击的熊孩子，怎么下一秒就大彻大悟。 暴风雪仍在肆虐, 梅布尔的黄金之眸闪过碎金, 轻而易举发觉了异常, “它们好像在颤抖, 似乎是觉得……”大抵是也认为自己接下来的话不可置信, 梅布尔极其少见犹豫了片刻，“寒冷。” 这是个很荒谬的陈述，生活在极地的冰川净化者竟然会感到寒冷？说出去简直能让人笑掉大牙, 但梅布尔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因为它们感到了寒冷，所以过去惧怕的火焰龙息, 现在反而成为了唯一的取暖源，一时之间，无数冰块紧紧跟随在两人身后, 只是想要汲取暖意。 “不妙啊, 这说明极地的气候发生异变了。”朱斯提提亚早年曾游历各大山川，对不同气候也进行过深入考察, “就连冰川净化者这个本土物种都适应不了眼前的暴风雪, 说明最起码在过去百年, 龙息岛上从未有过这种气候灾害。” “灾害发生的猝不及防, 所以就连本土物种都适应不了, 开始了自发迁徙，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但这不是重点, 她们现在的重点是如何逃出暴风雪！ 暴风雪的速度何其可怖, 明明两人一直疾驰，但暴雪却像梦魇般纠缠不放, 无孔不入的冷意就已经浸入两人脖颈，一片雪花从眼前划过，只是一眨眼，暴风雪便将两人纳入它的统治范围。 “完蛋，被暴风雪追上了。”朱斯提提亚皱眉。 无穷无尽的落雪被狂风卷起，在两人周边肆虐，一根飘带不慎脱离了火焰龙息附近，转眼便被冻结，裂为无数碎片。 第141章 那么如果出去的，是活人呢？ “你说龙族会派人来救我们吗？这已经算重大事故了吧。”朱斯提提亚仰头询问，梅布尔保持了冷静，“即使有救援，我们也要挺到那个时候。” “希望她们可以早点来，不然世界上最伟大的探险家就要香消玉殒了。” *** 与此同时，赛场之外的观众席，所有观众都被带到温泉处躲避灾害，不惧寒冷的暴雪龙族飞身而起，在首领米尔梅斯的指挥下，前去营救。 在那头身躯最庞大的白龙上，则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昔日如瀑的银色长发被扎了起来，防止被暴风雪遮挡视线，深渊魔杖稳稳落在他的手中，魔气四溢，一双澄澈的红眸镶嵌其上，正死死眺望远方。 “魔王陛下，以我的状态若强行前去，也不过是拖累，还望您能安全带回所有人。”教皇米修站在巨龙身下，仰头看着拉撒路斯，“神殿将不胜感激魔王的仁慈。” 即使有米洛保护，从高空下坠终究有隐患，米洛拦住了想随魔王一同前去救人的米修，在原地等待他们归来。 银发魔王轻轻点头，深渊魔杖上的心脏仍在鲜活跳动，这就说明臣服于他的梅布尔并没有死亡，“我会将我的臣属安全带回，这是魔王的职责。” 他接受臣属奉献上的心脏与忠诚，自然也会回馈以力量与庇护。 这是属于弱肉强食的魔界，唯一高尚的生存法则。 随着米尔梅斯一声龙吟，强行震碎袭来的风雪后，无数暴雪龙族张开遮天蔽日的翅膀，在银发魔王的魔气感知下，前去援救。 君临魔界，这是属于魔王的权柄。 【君临魔界：魔王理应完全掌控自己的领地，自君临魔界的那一刻开始，魔气将成为你的眼，魔界将成为你的国度，你是魔界的主人，也对任何事情了然于心。】 纵使暴风雪有再多狂暴，也无法阻拦魔气肆虐的步伐，无穷无尽的魔气从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处泵出，成为银发魔王的眼睛，代替他巡游世间。 呼—— 平地刮起一阵大风，无数暴雪从天空降临，遮挡了银发魔王的视线，但力量仍然以他为中心扩散，不断向四周延申，直到来到世界的边缘。 世界边缘。 黑发勇者平静向前走去，在目睹银发魔王和暴雪龙族离开后，便在火焰龙息的保护下，毫不犹豫前往了暴风雪深处。 索兰直觉有哪里出了问题。 先是龙族全体意外的提前苏醒，又是气候突然异化，虽然目前只有极地冰川一地出现异常，但光是显露在外的这一处就足够触目惊心。 就连暴雪龙族的幼崽都难以挺过的暴风雪，如果在大陆或者魔界任何地方降临，都足以引发惨绝人寰的超大型灾难。 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向是龙族祥和栖息地的空中岛屿，明明是很少有人涉足的世外桃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如此凑巧的，在短时间内爆发这么多意外和灾难？ 如果龙族提前苏醒后，在自然资源本就不充足的情况下，又遇到了气候异化，极地冰川的暴风雪到处肆虐，火焰群山的岩浆大型喷发，中央峡谷的溪流干涸，山林全部枯萎…… 在重重灾难下，龙族，这个神秘而又强大的种族，一个热爱和平的公立种族，会就此走向灭亡吗？ 那么究竟是谁，这么想要龙族灭亡呢？ 究竟又是谁，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可以硬生生改变气候，随时等待着入侵这个世界呢？ 世界边缘，索兰想起了世界边缘。 “九千九百九十九道时空裂缝横亘在龙族疆域，硬生生将我们所处的世界撕裂开一角，如果沿着这些裂缝出去，没准可以到达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就像我们所处世界的边缘，因此我们将那些时空裂缝统称为，世界边缘。” “但是，如果我们可以从世界边缘出去，那是不是意味着，外来者可以从世界边缘进来？” 布伦丹最后留下的线索在索兰脑海回荡，内心深处的冲动让索兰瞬间想到了此处，于是他借口查看四周形势，当即离开了温泉，前去寻找布伦丹等人提过的世界边缘。 就像深渊之海，龙族疆域内也存在时空裂缝，甚至更多。 会不会那个所谓的神明，就站在世界边缘内，祂从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向此处窥视，硬生生撕裂无数裂缝，将那双贪婪的目光牢牢投射到此处？ 在出发前，索兰曾经询问过两位龙族首领。 “龙族会不定期陷入沉睡，除了要给过度消耗的生态环境恢复时间外，是不是还有另一个隐藏的使命？” 两条巨龙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们友好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硕大的龙目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小人，龙息从口中吐出，沉沉落在索兰头上。 “你们究竟是谁？” 索兰拿出了圣裁之剑，这把传承自布伦丹的神器，已经足够证明他的身份，“我是勇者布伦丹的继承者。” 银发魔王也拿出了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从数千年前开始跳动，至今未曾停止，“我是魔王摩尔索斯的继承者。” “我们从前辈口中了解到隐秘，知道了世界边缘的秘密，现在，我想询问龙族，龙族会不定期陷入沉睡，除了需要恢复生态环境外，是不是还有镇压世界边缘的使命？” “无数恐怖的时空裂缝横亘在此处，成为了怪物觊觎此方世界的漏洞，龙族为了防止外来神明入侵，自愿以全族之身镇守世界边缘，待力量耗尽后，便会不定时陷入沉睡。” 索兰抬起头，“但现在，世界边缘再次发生了异动。” 龙族的提前苏醒，气候异变……除了世界边缘发生异动外，索兰找不到解释的理由。 两位龙族首领苦笑，而后低下了头，第一次认真观察起眼前渺小的人类，“最初我们轻视人类的力量，所以邀请你们来到此处，龙族高傲认为人类没有什么破坏力，如果让人类代替龙族进行阵营比赛，不会对龙息岛造成伤害。” “但现在看来，是我们傲慢了。” “你的猜测，完全正确。” 于是索兰就此兵分两路，银发魔王和暴雪龙族前去救援朱斯提提亚和梅布尔，他谢绝了火焰龙族的随行邀请，只是请他们安置好无辜之人，而后一人踏上寻找世界边缘的旅程。 火焰龙息在身边为他抵御严寒，精灵冠冕为他挡去一切伤害，生命之水从空中浮现，带着索兰进行一次又一次跨越，想要寻找隐藏在暗处的时空裂缝。 “世界边缘的方位变幻莫测，从来不曾固定，因此龙族根本不敢离开龙息岛，只能选择消耗最大的方法，将全族之力覆盖整个栖息地，以防止外来怪物入侵。” 变幻莫测是吗…… 生命之水又一次从空中浮现，黑发勇者从中踏出，身上携带着未曾散尽的时空气息，借助生命之水的帮助，索兰寻找着相似的时空气息，一次又一次逼近目标。 一股力量突然凭空而起，索兰警惕至极，但这股力量似乎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浅浅停留在表面，阻止他继续深入。 生命之水突然躁动起来，同类的气息让它雀跃不已，索兰强行忽视阻拦自己的力量，再次动用了生命之水。 涟漪凭空从空中亮起，索兰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无数熟悉的场景在他眼前漂浮：五月花镇，永眠湖，神殿，深渊之海…… 而在最深处，则有两个更加眼熟的人影。 “儿子。” 黑发紫眸的女人向索兰张开了怀抱。 “你长高了。” 第123章 你从我的骨血而出，自该叫此名 儿子, 你长高了。 这分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但当这句话出现在久不曾谋面的亲人口中时，却无端让索兰眼眶感到湿热。 于是索兰只能站在原地, 看着不告而别的大人, 宛如梦境般般降临在他眼前。 “妈妈？” 另一个人影也从深处走来, 与索兰肖似的一双绿眸笑着望来, “你来了。” “我们猜到你会到这里, 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邦拍了拍索兰的肩膀，“长高了，挺好。” 莉莉心疼地捧起索兰的一只手, 细细端详着上面的剑茧，这里最初十分光滑, 从小时候第一次练剑开始，便逐渐变得粗糙，而在他们离去后, 这只手显然又经历了很多事情, 增添了更多细小的伤痕。 “一个人出门在外，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 “不疼。”索兰轻轻开口, 仿佛只要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一点, 就会将眼前的两人吹走。 是梦吗？是幻境吗？从很久之前自己回家的那一天开始, 眼前两个人便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为了寻找他们, 索兰离开了五月花镇，前往魔王秘境, 但无论他变得多么强大, 走到了多远的地方，却始终寻不到自己离开家乡的初心。 第142章 但现在, 这两个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即使有所猜测，但感性的思念在这一刻战胜了理性的思考，索兰反过来抓住两人的手，明明已经长高了，却仍然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将自己埋在父母两人的怀抱中，近乎是思恋的闭上了眼，略微哽咽的声音隐隐传出。 “这么久不回家，你们究竟跑哪去了？！” “当初一言不合就走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你们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哪怕一下？” 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堆积在索兰心中，他想问你们为什么会来到五月花镇，为什么又不告而别，离开这段时间有没有受伤，如果他不来寻找，是不是就再也不回来了…… 无数疑惑就像巨石压在索兰心中，但却堵不住眼角的泪水。 “我好想你们……” 莉莉和邦僵在原地，两双昔日可以翻天覆地的手第一次不知所措，于是他们只能笨拙地拍着索兰的后背，就好像过去站在床边，轻轻拍打婴儿的背，哄他入睡。 究竟有多久了，甚至就连莉莉和邦两人都陷入了恍惚，自从一家人上一次相聚，究竟过去多久了。 明明离家前还让他们担心的儿子，怎么一眨眼就长大了呢？ 纵使曾经贵为魔王，位居勇者，两人经历过无数危险，见证过无数大场面，但却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心疼。 “别哭了啊儿子，别哭了，”莉莉许久没有哄过人，以她曾经的魔王地位，也没有人敢让她屈尊降贵去哄，“也就仗着这里没外人才那么哭，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骇一样啊？” “你们也不想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大抵也是觉得丢人，索兰死死埋在两人身上不肯抬头，哭腔从两人身前狭小的缝隙挤出，声音细小，委屈极了。 “唉，当初不告而别是我们不对，”莉莉叹了口气，“可除此之外，我们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你们是因为要镇守世界边缘，当初才离开五月花镇吗？” “是的。” “你们知道我身体里藏着魔王和勇者的力量吗？” “知道。” “你们是意识到五月花镇有力量波动异常，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吗？” “不错。” “那你们后来常住五月花镇，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吗？” 索兰承认，最后一个问题，自己是带着被不告而别的怨气询问的。 既然你们当初来到五月花镇是另有目的，那么留在这里自然也不纯粹，那么，我在你们的计划中吗？一个同时有着魔王和勇者力量的孩子，一个被你们亲自养大的孩子，一个和你们生活了那么久的孩子…… 你们是抱着利用的态度，来和他相处的吗？ 曾经的索兰在魔王秘境刚刚意识到父母两人身份不一般时，内心也是惧怕的，他惧怕两人只是为了任务蛰伏边境，怕这个家庭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今随着他不断成长，这种恐惧依旧停留在他的内心，只不过在此刻换了种方式。 我会是你们利用的一环吗，否则当初为何那么干脆的不告而别？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在自虐般的逼问，你们究竟爱不爱我？ 或许过去的索兰会毫不犹豫说出答案，但那么久的分离，在猝不及防重逢后，所有被苦苦压抑的委屈都爆发出来，于是理性被暂时搁置在旁，只剩下一颗血淋淋逼问的真心。 他迫不及待想得到答案，却又在莉莉开口的那一瞬间，惧怕起了答案。 “不，这并不在我们的意料范围内，”本来一直点头的莉莉突然否认，“儿子，我们来到五月花镇或许目的不纯，但留在这里，甚至长期住在这里，是一个……” “意外。” “在来到五月花镇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常住此地；但来到这里后，似乎一切又都变得理所应当。” 身为前一任魔王，莉莉安娜的人生一向顺遂，天生拥有的强大力量让她自然而然登上王座，无数恶魔跪在她的身下，听从她的号令，贯彻她的意志，自愿将全部生命献给魔王，成为魔王掌控魔界的工具。 但总有宵小之徒觊觎王座，于是叛乱爆发了。 其中一支部队潜伏在大陆村落，想要伏击莉莉安娜。叛军实力强大，而莉莉安娜则身受重伤，暂时在此处修养，此战叛军本以为可以一举斩杀魔王，可谁知莉莉安娜竟然不惜献祭自己的一根肋骨，在自己的血液中恢复力量，斩杀全部叛军，血腥镇压叛乱。 而一个孩子，则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战场上被神殿修士发现。 他无泪无惧，只是安静坐在废墟上摆弄手指，天生无尘。 这个孩子被赐名无垢，他在神殿长大，似乎天生没有感情，但在成为圣子和勇者后，本该顺遂的一生却悄然发生了偏转。 那一天，一个黑发紫眸的美丽女人出现在他眼前。 汹涌的魔气臣服于她，所到之处一切生物都立刻奔逃，无垢本该拿起剑对付魔界恶魔，但一向冷心冷情的他，却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停住了所有动作。 对方似乎有着无尽的吸引力，自己只要是看着她，就会下意识被她吸引。 好像同生同源。 “你是谁？”无垢询问。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满脸新奇打量着眼前之人，而后缓缓绽开一个微笑，“在询问别人名字前，先要介绍自己吧？” “我叫无垢。” “这是神殿那群修士给你取的代号罢了，名字应该是你自己认同的称号。”对方似乎很不满意他的回答，而无垢却愣在原地。 自己认同的才叫名字吗，那这样的话，他就没有名字了。 “圣阁下，难道您没有名字吗？”美丽而魅惑的魔王低头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他全部的内心，那双魅惑的眼中竟然没有任何欲望，只有无尽的悲悯。 多么可笑啊，一个罪孽满身的恶魔，竟然悲悯天生无尘的圣子。 “没有。”他只是摇头，神殿所有人都说他不惹尘埃，不该进入世间。 “你可是伴着我的骨血诞生，自入世的第一天就沾染上洗不清的罪孽，”魔王眼神悲悯看着他。 “多年前为了终结魔界叛乱，我不惜献祭自己的一根肋骨，镇压一切逆贼，我本以为那根肋骨早就消弭，但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会有了灵智，生成人身。” “你是我的一根肋骨所化，除了我，你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不染尘埃。” “既然如此，不若由我为你赐名。” “我的荣幸。” 多可笑，不惹尘埃的圣子低下了头，心甘情愿让血债累累的魔王为他赐名。 “不若为邦。” “这是黑暗的意思吗？” “不，是骨血的意思，bone。”魔王慈悲地挽起对方的金发，“你从我的骨血而出，自该叫此名。” 命中注定。 那一日，神殿的圣子和魔界魔王结识，日日夜夜相处下，也不知道是哪一刻诞生了情愫，等两人意识到后，早已离不开彼此。 两人本就不是贪恋权力的人，于是交付好一切后，他们离开了魔界和神殿，在世间游玩，但当他们来到龙族领地后，世界边缘的异动展现在两人面前。 “唉，我们的新婚世界环游还没结束呢，总不能就世界毁灭了吧？” 所以留下来镇守变得理所应当，在龙族的协助下，世界边缘的力量逐渐变得稳固，两人甚至可以抽出时间继续环游世界，直到有一天，他们感受到了不一般的力量波动，来到了五月花镇，见到了本不该生长在边境荒地的双生花。 这片瑰丽至极的双生花中，似乎曾流淌着某个大人物的血肉，于是得以生长，而他们尚未消逝的力量则化作一黑一白两个能量团，暴虐在此地盘旋，一番镇压后，莉莉头疼地看着眼前不安生的两团力量，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它们。 利用？可这些力量太过暴虐，根本就无法驯服；销毁？这两股力量过于强大，万一不小心，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两人想不出办法解决这两团不安分的东西，也根本不敢离开，索性就在五月花镇住了下来。 第124章 他们在互相拓展世界 在五月花镇居住的日子, 一开始并不好过。 邦在神殿长大，而莉莉安娜更是前一任魔王，生活上自然是养尊处优, 哪怕后来两人镇守世界边缘, 本身也有龙族协助, 更别提时不时环游世界的旅行。但五月花镇只是一个位于边境的偏僻小村庄, 没有瑰丽的风景, 没有传唱的史诗，没有优渥的生活，更没有惊心动魄的冒险。 简而言之, 这里的一切对于莉莉安娜和邦来说，无聊透了, 也就那团不安分的力量稍微有点看头。 “唉，第十八天……”莉莉安娜长吁短叹，“本魔王都快闲的发霉了……” 第143章 “嗯。”邦本就不是多话的人, 他只是温和的为爱人续上花茶, “这里似乎盛产花卉，这是从集市上买来的本地特色, 要不要尝尝？” 莉莉安娜嫌弃地瞥了一眼, 这点花茶还入不了魔王的眼, 但这又是骨头亲自端来的, 于是她扭扭捏捏端起花茶, 只不过一直虚虚放在唇边，趁邦转身的间隙, 莉莉安娜果断倒掉, 但花茶却凭空消失了。 莉莉安娜：？ 什么鬼，花茶还能成精吗？ 她诧异回头去看, 却什么都没发现，本着实验的态度，她示意邦再给她倒一杯花茶，而后如法炮制，果然，这一杯果茶同样消失在空气中，毫无踪迹。 有趣，是哪个小馋猫竟然在偷茶喝，当莉莉安娜又一次倾倒后，下一秒，从地下室深处响起了撼天动地的咳嗽声。 “原产自火焰龙族的爆裂辣椒怎么样？”循着声音，莉莉安娜得意走入地下室，“据说世界上最辣的辣椒，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辣到失声，我往花茶里放了不止一点呢。” 幽深的地下室中没有毛贼的身影，只有被辣到飞窜的气团，原本一黑一白的色彩通通变成了深红色，仿佛被辣哭而变得通红的眼睛。 “呦，竟然是你偷茶喝，何必呢，乖乖听话我们不就走了吗，”莉莉安娜蹲下身来欺骗无知的能量团，“你看，你呆在这里，我们不敢走，你也走不掉，所以你乖乖自己消失，这样你我都自由了，不是吗？” 邦觉得能量团向他们翻了个白眼。 “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不听话的小朋友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小心以后我让你不停干活哦，那时候我们俩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你来养我们哈哈哈。” 几轮幼稚的互相攻击后，能量团还是没有听话的想法，只是任性地扭头，显然不想看到他们。 见它如此不配合，莉莉安娜的好胜心竟然被激起来了，于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拉锯战就此展开帷幕，双方都在等，究竟谁会先认输。而在拉锯战中，原本无聊的生活似乎也变得有意思起来。 做饭，逛集市，每日讲故事（实际是威胁），后来两人还盖起了房子，雇人开垦了花田，查清了埋葬在这里的大人物，接触了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留下的弑神者…… 莉莉安娜和邦很久不曾这么平静的生活过，在忍受住无聊后，原先一成不变的生活似乎又有了意想不到的趣味。 每天会换着话语打招呼的邻居，镇民新研究出的花卉，偶然来到五月花镇的吟游诗人，还有比起最初，逐渐有了意识的能量团。 “第一百天了，你听不听话，嗯？”拉锯战的第一百天，莉莉安娜靠在门口，向不省心的气团示威。 经历过最初的兵荒马乱后，气团的力量逐渐稳固，最起码不会随意攻击他人，于是两人商量后，将它从地下室放了出来，但只允许它在房子游荡，不能外出。 或许是生活在一起久了，似乎气团也染上了人气，它不会说话，但却故意绕着莉莉安娜转圈，赶在她抓住前又开心散去，幼稚而笨拙地表达反抗。 “还不服输啊？”莉莉安娜挑了挑眉，“不服输的话，今天可就不带你出门玩了。” 欢呼雀跃的气团猛然僵在空中，而后黑白气团交融在一起，组成了一个问号。 “乖乖听话我就带你出去。”就像哄小孩子，莉莉安娜耐着性子引导。 莉莉安娜曾和邦讨论过，他们觉得单纯的能量团是不分善恶的，恐怕最初是两人擅自前来惊扰了它，再加上光明和黑暗的力量互相冲突，所以气团才会如此不可控。但现在，黑白两个气团已经融为一体，莉莉安娜觉得可以带出去见见世面了。 不就是没出去过吗，出去见见世面，就会知道她有多么强大了哈哈哈。 “养你怎么跟养个小孩似的，真麻烦，”莉莉安娜戳了戳不省心的气团，“你乖一点，明白吗？” 气团雀跃点头，而后化身成一个气球，被莉莉安娜拴在手中。 这是它第一次离开诞生的地方。 集市很热闹，有很多没见过的东西，有很多没见过的人，那个黑白相间的小气球会飘到每一朵沾着露水的花蕊前，会小心翼翼触摸每一片花瓣，会捕捉吹过的每一缕微风，最后乖乖回到莉莉安娜的手边。在逛完集市后，一向不省心的气团竟然还讨好似的蹭了蹭莉莉安娜的手，她甚至幻视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她读懂了它的乞求：明天还想出来玩。 莉莉安娜本想拒绝，风险太大，太不可控，但她知道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子里有多难受，在犹豫片刻后，她最终轻轻点头。 算了，本来这个小傻瓜就活不了多久，让让也无妨。 小气团是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留下的力量，在这片土地中沉睡了近千年，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莉莉安娜和邦本想耗尽它的生命，确保安全后再离开，但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即使是冷心冷情的魔王也生出了一丝不忍。 算了，估计心智也就一个小屁孩而已，让让也无妨。 于是小气团的世界再度扩展，从黑暗的地下室到小小的房子，再从小小的房子到大大的集市，在之后的几年里，它甚至走出了五月花镇，和两位看守者亲自踏上了边境。 “这就是边境，”莉莉安娜遥望远方，“明明只是一道深渊，却强硬划分出了两个世界，十分无聊，没什么可看的。” 气团的力量在经年累月的消耗中，已经变得十分微薄，原先分明的色彩已经混在了一起，小小的气团聚拢起来，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深渊。 今天，是气团力量耗尽的最后一天。 这里也将成为它的世界边界，在今天后，这个蛰伏在五月花镇的不稳定力量源会彻底消弭，再也不会产生任何威胁。 莉莉安娜和邦本该感到高兴，毕竟为了清除这个隐患，他们在这个边境小镇足足居住了三年，在此前，他们从未想过，两人竟然会耐住寂寞，容忍三年。 不，或许并不寂寞。 莉莉安娜看着没见识的小气团，它从诞生起便懵懂无知，所接触的世界都是由他们两人展开，在逐渐驯服它的过程中，在逐渐带它睁眼看世界的过程中，两人本身也转换了看世界的视角。 原来清晨的第一滴露水是这样的，原来集市上最鲜艳的花卉出自那一家，原来每个人的小动作是不一样的…… 这些小事，过去的两人从未注意过，但小气团的世界只有这些，所以它会注意，并无比珍惜的和两个看守人分享。 与其说是他们带小气团见证世界，倒不如说，他们在互相拓展世界。 只不过，这样的平静而满足的日子，即将在今天结束。 在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出现后，这个小气团会彻底消散，它十分清晰地知道，所以求着两人带它来看霞光。 它特意将霞光留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天，想要在一天的起始，结束它全部的生命。 对其他人来说，日日寻常的风景，却是小气团终其一生，只能见到一次的奇迹。 莉莉安娜和邦在等待，两人的拳头不知何时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看着小气团像不知愁一样，满怀期待地等待。霞光出现前，正是夜晚最寒冷的时候，就在极致的黑暗中，莉莉安娜却感觉有人轻轻抱住了自己。 那是一团轻飘飘的，没有重量的气，在生命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它笨拙地幻化出两只手，将陪伴自己三年的人抱在了怀中。 它在集市上看到过许多回，它已经学会了什么叫做告别。 “谢谢你们……” 似乎有人在他们耳边低语，但风一吹便破碎无影，天际已经隐隐露出了光亮，小气团渴望见到的霞光即将出现，但它却始终没有转头。 或许对它来说，它只是想要在一天的开始，和陪伴它三年的亲人好好告别。 “我走后，你们就会见到太阳啦……” “你们赢了……” 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拉锯战，终于要在此刻结束，但两位胜利者却双眼通红，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手。 霞光越来越亮，太阳的温度已经透出，莉莉安娜和邦看到小气团像清晨的露水一样，逐渐蒸发到空气中，它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那个怀抱也逐渐变得虚无，这场拉锯战已经开始倒数。 三，小气团的大部分身影都蒸发消失，仅剩下两只手。 二，苦苦维系的怀抱在阳光中变得透明， 一，莉莉安娜和邦毫不犹豫划出了鲜血。 来自魔王和勇者的心头血在阳光中闪烁，而后融入了即将消逝的小气团中，来自魔王和勇者的恐怖力量在空气中传递，小气团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你耽误了我们三年的时间，现在轻飘飘的就想走？没门。”莉莉安娜看着它，“既然拉锯战你输了，那就乖乖成为我的奴隶吧。” 小气团的身影逐渐显出，在魔王和勇者的力量下，重组成一个人类婴孩的模样，他有着和莉莉安娜一样的黑发，有着和邦一样的绿眸，在经过数千年的沉睡和三年的磨合中，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和谐地沉睡在他的体内，等待着将来的唤醒。 第144章 原先没有意识，没有生命的小气团，在三年的陪伴下，在爱中幻化出了血肉。 “小奴隶，以后就乖乖干活养我们吧，”莉莉娜娜捏了捏他的脸，“你很喜欢霞光和太阳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叫索兰吧。” 索兰，寓意太阳，光明和勇气。 在黑夜的最后一秒，小气团消失在这个世界。 在白天的第一时刻，名叫索兰的孩子诞生了。 这场横跨三年的拉锯战，以爱的名义，全员胜利。 第125章 谢谢你，愿意选择我们成为你的父母 “也许我们来到五月花镇是另有目的, 但在此地长住，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无人料到, ”莉莉安娜抱着索兰, 就像自己的孩子刚刚诞生之初抱着她一样, “儿子, 你是这个世界的惊喜。” “你在无知无觉中沉睡千年, 但却偏偏在最后三年有了意识，然后刚好遇到了我们，从此拥有了生命, 我莉莉安娜从不信奉神明，但你却是我第一次心甘情愿乞求的奇迹。” “我们爱你。” 莉莉安娜和邦紧紧抱着索兰, 他们抱的是那么用力，那么紧密，甚至索兰生出将近窒息的错觉, 但尽管如此, 索兰回应父母的，也始终是同样的拥抱。 经过长久分离后, 他们一家人终于在此刻相拥。 “那你们之后总是出门, 是忙于镇守世界边缘吗？” “是的, 我们找到了弑神者, 沿着前人的脚步前进。” “你们早就知道我身体内有两种力量, 并在过去有意训练我吗？” “是的，我们想让你拥有足以自保的力量, 将来在外不会受欺负。” “那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甚至还不告而别，就留下一个谜题指引我去魔王秘境？” 莉莉安娜轻轻摸着索兰的头, 脸上露出怅惘的神情，“因为我们舍不得啊……” 如果一个人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随之而来的便也是厚重的义务与责任。 当索兰日渐长大后，当真正的深渊魔杖主动寻来后，莉莉安娜和邦两人便清晰无比的意识到，索兰将来，必定要走上摩尔索斯和布伦丹的道路了。 这是一条注定不平凡，却也注定伤痕累累的路。 道路的开拓者已经倒在了半路，那么他们的继承者又会如何呢？ 莉莉安娜和邦不愿意去想象，也不敢去想象。 所以他们一边暗自教导索兰如何运用力量，一边却又默契隐瞒；一边不告而别，一边却又留下指引谜题……两人的做法如此矛盾，但从始至终却只有一个心愿而已。 “我只希望你快乐。”莉莉娜娜轻声开口。 如果儿子未来的道路注定荆棘丛生，那么他们只希望，儿子在踏上这条路前是快乐的。 他会无忧无虑的在五月花镇度过童年时光，他会有热情的邻居照顾，会有睡前的童话故事陪伴，会有无边无际的世界去探索。他会在每天起床后欣赏家门口广阔的花田，会在每晚睡前想象美梦成真的幸福。或许他唯一的烦恼便是不省心的父母，但即使如此，他也会带着笑意打扫屋子，而后留下一盏灯，满足地等待他们回家。 这是十分平常的日子，却也是无比幸福的时光。 如果索兰终有一天要独自走上无人理解的道路，身边没有朋友亲人陪伴，那么莉莉安娜和邦希望，这段幸福的童年时光会给予他无穷无尽的力量。 “或许我们做的不是很好，”邦拍着索兰的肩膀，“但谢谢你愿意选择我们成为你的父母。” “这是我们一生中最惊喜的时刻。” “搞什么啊，”索兰悄悄擦掉泪水，“怎么突然那么煽情啊，我都快要不习惯了……” 往日总是不着调的父母突然深情起来，在感到幸福的同时，索兰还有些害羞。 “欸，这就是你们镇守的世界边缘吗，”索兰赶忙岔开话题，想要分散注意力，“这里有好多壁画呀，除了五月花镇，还有神殿，永眠湖……” “你们是把去过的所有地方都画上来了吗？” “当然啦，不然平时会无聊死的，”莉莉安娜整理好心情，再次露出笑眯眯的神色，“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看画，就当自己现在正在那里。” 那你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啊，我现在也在龙族，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索兰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快要被自己遗忘的问题，“不对！世界边缘好像失控了，龙族气候发生异变了！” 往日平静的极地冰川突然掀起恐怖暴风雪，友谊比赛第二项赛程被迫紧急中止，朱斯提提亚和梅布尔可还在等待救援呢！ “儿子，过来。”莉莉安娜挥挥手，将索兰带了过来，“我们现在呆的地方，是暂时建立的安全区，真正的世界边缘，被我们强行封印在了深处。” 生命之水恰在此刻升起，温和地包裹三人，下一秒，无数色彩缤纷的壁画消失不见，一道庞大无比的狰狞裂缝横亘在索兰眼前，几乎霸道无比占据了全部视线。 狂风在时空裂缝中穿过，此处死寂无比，似乎全部声音都被那条裂缝吸去，连带着一切生命都不复存在，难以言喻的威势环绕在此处，就在那条裂缝背面，一个不可名状之物安静蛰伏在那里，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无时无刻不在窥视此方世界。 而这样的时空裂缝，却在此处足足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道。 “其中一道裂缝悄然扩大，两个世界的力量在世界边缘对冲，龙族全体受到影响，所以提前苏醒，连带着龙息岛的气候也开始发生改变。”邦严肃开口，“儿子，和我们一起修复这一条裂缝吧。” “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狂风永无止尽从时空裂缝的另一端飘来，最后扭曲成狰狞呜咽，它们一刻不停地怪叫咆哮，将死亡的阴影投射到头顶，无数雪花夹杂在暴风中，纷纷扬扬洒落，于是天地间只剩下死寂。 “好冷啊。”朱斯提提亚抱紧自己，想要靠近火焰龙息取暖，但就连唯一的暖意都被暴风雪掩盖，龙息的形状越来越小，最后只能温暖一个手掌大小。 梅布尔叹了口气，将回来的冰川净化者齐齐排好，仅存的火焰龙息就放在它们中间，“我们已经进入了暴风雪范围，火焰龙息约等于无，前路又被风雪掩盖，除了在此等待救援，也没有其他方法了。我能感知到陛下正在路上，我们只要挺过这一小段寒冷就可以了。” “啊啊啊，但就不能天降些取暖的东西吗，我怕我们支撑不到救援赶来啊。” 朱斯提提亚哀嚎到此处，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梅布尔恰在此刻与她对视，一个心照不宣的想法同时浮上两人心间。 两人的目光同时放到了聚集取暖的冰川净化者上。 “差点忘了还有比赛，冰块里好像还封着道具呢，”朱斯提提亚哈气开口，“现在生死存亡关头，我看大家就不要计较那些分数了吧？原罪魔主，请。” 只要梅布尔用她那双可以看透一切的黄金之眸，就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冰封着相同道具的冰块，而冰块消除后，没准她们就可以得到取暖的道具！ 梅布尔已经走到了冰块附近，毫不犹豫开始消消乐。 【道具：一瓶没有喝完的药水】 【介绍：用火焰群山沉积的火山灰制作而成，据说只要喝一口就能温暖无比，但从来没有一只龙族幼崽喝完，可能是火山灰的味道不好喝吧。】 朱斯提提亚：…… 不是很想喝火山灰呢。 【道具：一块不完整的指南针】 【介绍：龙族幼崽在实践课上的作业，但这一只小幼崽似乎没有好好听课，做出来的指南针好像有些不准呢，大概也就是不能指引方向，只能辨别附近有没有龙族的误差吧。】 梅布尔：…… 指南针不能指引方向，那为什么要叫做指南针？ “停停停，我已经没有勇气开下去了，”朱斯提提亚捂住自己的心口，觉得那里被气的发疼，“龙族究竟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种类不同的破烂玩意的，还真是难为它们了哈哈哈……” 下一秒，朱斯提提亚苦笑的嘴里就被趁机灌入一口火山灰药水。 “呕——” “活命要紧，还有时间嫌弃。” “那你怎么不喝！” “废话，你表现这么痛苦，我怎么可能会喝。” “你拿我试药，我杀了你！” 原先不动的指南针突然颤抖起来，梅布尔若有所感抬起了头，“陛下来了。” “什么？” 下一秒，浑厚的龙吟穿透了层层暴风雪，响彻天地，源源不断的暴雪似乎都被这声龙吟震慑，恍惚间被暂停了数秒，就在这短短几秒内，一同雪白的巨龙穿越无穷风雪而来，而在它的背上，银发魔王傲然站立，他手中的深渊魔杖上，那颗心脏正在永恒跳动。 “陛下。”梅布尔躬身行礼。 拉撒路斯点头，确定眼前两人只是受冻，并没有什么外伤后，无穷魔气再度从魔杖内涌出，厚厚的魔气将寒冷全部阻隔在外，而龙族则小心翼翼捧起了冰川净化者，宽广的龙翼再度展开，一切风雪都被牢牢阻隔在外。 第145章 “所有人都在等你们安全回来。” 眨眼间，白色巨龙再度拔地而起，带着得救的两人飞回避难所，暴虐魔主什恩正用主机计算最佳躲避方位，教皇米修则指挥神殿修士拿出毛毯，米洛穿行其中，和骑士们用剑劈开毛毯，分给坐在身边的恶魔，就连玛门都暂时放下他的脸，正忙忙碌碌分发温泉水取暖。 避难所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在看到朱斯提提亚和梅布尔安全归来后，更是全体爆发出欢呼声。 龙族从高空降落，连带着吐出欣慰的龙吟，“真是不容易，魔界和大陆之人竟然可以共同坐在一起。” 在自然界的一视同仁下，向来互相敌对的双方竟然可以共同抵抗灾难，一时之间，众人都分不清楚，这究竟是人性的卑劣还是伟大。 但似乎感觉…… 不坏。 第126章 融化的，又岂止是坚冰 暴风雪仍在肆虐, 所有人都躲避在暴雪龙族栖息的洞穴内，体型庞大的龙族舒展开双翼，成为阻隔风雪的可靠门神, 洞穴深处, 从地底流出的温泉盘踞此地, 这个平时一向放满了龙蛋的小天地, 第一次容纳了如此多的人类。 毛毯已经分发到了各处, 什恩正开启主机，计算着物资分配和占地面积，恐怖的暴风雪仍在持续, 米修面露愁容走来，询问什恩计算结果。 “这场暴风雪来势汹汹, 本身龙族提前苏醒就物资不足，再加上暴雪龙族也没有任何准备，以我们的物资储备,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话……”无数电子数据流过什恩眼球, 机械的蓝光若隐若现，“最多只能维持三天。” 但现在, 第二天即将过去, 而第三天即将到来。 “索兰出去求救,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音信, ”米修的脸愁容满面, “现在的物资又只能维持最后一天……” 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那么大陆和魔界高层将在此处全军覆没。 谁也不知道这个炸弹会导致什么, 也没有人敢去想。 “哎呀, 你们神殿就是整日太严肃了，”玛门挥挥手, 强行驱散沉闷气氛，“能活一日就算一日，天天光想着什么后果影响，怪不得你们神殿修士总是天天苦大仇深。” “你……”有几名修士怒目而起，对眼前敢对教皇不敬的恶魔显露出敌意。 玛门轻哼一声，魔界和大陆长年累月的矛盾又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了，先前只不过是被突发灾难强行压下，但当物资开始短缺，绝境悄悄露出狰狞一角后，原先被暂时忽略的负面情绪便会疯狂上涌，直到侵吞人类的全部大脑，将众人变成被欲望操控的怪物。 “你们神殿不都讲究慈悲吗，既然如此……”玛门那双魅惑的粉色眼睛突然眨了眨，脸上露出了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那你们就主动把你们的物资让出来嘛，这样大家不都可以多撑一会？” “恶魔，除了威胁别人你还会什么？！有本事你拿出自己的物资！” “你们都说了，我可是臭名昭著的恶魔啊，难道不应该是我抢你们的物资吗？”玛门缓缓抽出长鞭，浸泡了剧毒的鞭尾反射出摄人的光彩，“就比如……” “你们这群修士，全都给我滚出温泉！” 恐怖的魔气瞬间以玛门为中心蔓延，先前争吵的修士下一秒全部脸色大变，米修皱起了眉，但还没等她举起教皇权杖，另一股更加强大的威慑已经提前到来，强势接管此地。 “玛门，别闹了。”银发魔王从始至终都安静站在一旁，待玛门即将出手伤人时，才不紧不慢上前阻止。 “既然大家都被暴风雪困在了这里，自然是要同甘共苦，”拉撒路斯走上前来，银发在黑暗的洞穴深处闪闪发光，“友谊比赛虽然因暴风雪强行终止，但我们双方的友谊却不会因此终止，不是吗？” 银发魔王向教皇米修伸出了善意的手。 米修没有任何犹豫，握住了银发魔王微微发凉的手，“自是如此，我替先前冒犯魔界的修士道歉。” “我也为下属的不当之举道歉。” 倒是朱斯提提亚看出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无声转头，恰好和梅布尔隔着白绸对视。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看懂了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魔界不就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吗？朱斯提提亚可不信，没有魔王陛下的示意，欲望魔主玛门会如此轻易便被激怒，随便开口挑衅。 只不过是魔界这边派玛门去唱红脸，待铺垫完毕后，魔王才会出面当起调和的白脸，教皇米修则看穿了一切，无声地配合魔界演下了这出戏，而众人做了这么多，核心目的只有一个： 强行安稳人心，持续魔界和大陆双方刚才的友谊，最起码也要震慑不安分之人。 只有这样，所有人才可能以有限的物资，挺过最长的时间，等待这场暴风雪停止，或者等待索兰找来救援。 “大家都歇歇吧，都消停点节省体力。”朱斯提提亚适时上前，和梅布尔一起疏散人群，但经过了刚才那一出，纵使两方人马的小心思都被强行按压下去，但仍然有一条不存在的线横在两方中央。 那是一条用眼睛看不见，却泾渭分明的界限。 梅布尔讽刺地笑了笑，罕见地想起了精灵国度的往事。 精灵国度灭亡前夕，一条看不见的界限以发色为标志，强行隔开了所谓灾星，在盲目打压和党同伐异下，精灵国度最终走向灭亡；而现在，纵使刚刚还在进行友谊比赛，纵使上一秒众人还亲密地靠在一起分发物资，但这条看不见的界限在沉寂之时，再次存在感强烈地站了出来。 只不过…… 梅布尔的黄金之眸望向洞穴外，直直刺入漫天遍野的暴风雪中，当初精灵国度的灭亡是由神明在背后推波助澜，那么现在众人被困呢？ 在龙息岛突如其来的气候异变后，究竟有没有所谓神明的推手呢？ 明明洞穴内坐满了人，但在两方人马的暗流涌动下，却是死寂无比，根本无人敢率先出声。 或许有人不想如此僵持，但如果没有第一个人率先站出来，如果没有第一个勇敢的人打破坚冰，纵使有再多人想要向魔界示好，结果也是零。 就在死寂无比的洞穴深处，所有人都在默默等待，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转机。 “吼——” 浑厚龙吟从洞口外突兀响起，所有人都被吸引了视线，数条火焰龙族突然开始全身颤抖，而后踉跄倒在了原地。沉重的龙身重重砸在地上，两只巨大龙翼上已经遍布冰凌，火焰龙族无法忍耐寒冷，寒意已经深入体内，再也吐不出任何火焰龙息。 随着火焰龙族的倒下，原先将暴风雪牢牢抵挡在外的“大门”瞬间缺了一个大口，雪花带着冰凌毫不留情钻入其中，只是萧瑟寒风一吹，众人辛辛苦苦积攒了两日的暖意便灰飞烟灭，已经有修士瞬间冻的失去血色，温泉的热气只是一眨眼便全部消弭，米洛低头，震惊地发现已经有部分温泉水结冰了。 一层薄薄的冰层漂浮在水面上，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裂。 就像众人如今的处境，只要外界轻轻一碰，便会彻底崩毁。 “火焰龙族受伤昏迷……”突如其来的意外不但震惊了众人，同时也刺激了什恩的主机，随着新的一轮变量加入，仅剩的物资开始迅速飞快减少，“我们仅剩的物资，支撑不过今天了。” 寒意迅速入侵洞穴，温泉失去取暖能力，在冰天雪地中，众人对热量的要求会迅速升高，更别提医治火焰龙族需要的巨大花销！ 朱斯提提亚逆风前进，和梅布尔一起将消消乐获得的药水送入火焰龙族口中，火山灰味道极冲，哪怕还在昏迷，火焰龙族也露出了恶心的神情。 “某种程度上，这也叫自作自受。”梅布尔一边面无表情吐槽，一边挥手召唤魔气，这些魔气将昏迷的火焰龙族全部覆盖，代替它们暂时抵挡风雪侵蚀，好在虽然药水难喝，但火焰龙族身上的温度在缓慢回升，不久后应该就会醒来。 就在魔气将火焰龙族笼罩后，无数更加磅礴的魔气从身后涌出，代替火焰龙族挡住了多出的缺口，无边风雪被强势抵挡在外，银发魔王走上前来，抬起他挺拔的脊梁，替众人无声抵挡了漫天风雪。 深渊魔杖死死护在魔王身边，顶端的心脏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开始疯狂跳动起来，铺天盖地的寒意瞬间消失，缓过一口气的众人惊讶抬头，只看到了宛如银河的璀璨银发。 明明是和雪花颜色相似的银发，却让人感到无比温暖。 就在众人呆愣之时，教皇米修也站了出来，象征着教皇权柄的权杖被高高举起，金色的光辉瞬间点亮昏暗的洞穴，银发魔王侧身让出一个位置，慈悲的教皇也走到了缺口面前，直面风雪，纯白的教皇披肩被狂风吹起，拂过每一个人心间。 “身为教皇，怎能让魔王陛下一人站在最前方？” 第146章 下一秒，又有两人毫不犹豫站起，米洛跑到了米修身边，握住她已经被冻的发白的手，侧身为她挡去一半风雪，同出一源的蓝眸深深望向米修，紧握的手竟然生出了几丝暖意。 “我们一起。” 如果过去的风雨无法和你一起走过，那么我希望接下来的磨难，我们可以携手对抗。 什恩也赶到了魔王身边，帮陛下分担一部分压力，只是一眨眼，庞大的缺口前已经站了四个人，但一切并没有停止，因为梅布尔，朱斯提提亚还有玛门都毫不犹豫赶来，这座人墙转眼又厚了几分。 漫天银白风雪中，在遮天蔽日的龙族身边，竟然又颤颤巍巍冒出了一座由人身堆积而成的“人墙”，他们的身影是如此渺小，但偏偏奇迹般的挡住了所有风雪。 冷风不再灌进洞穴，温泉上覆盖的薄冰被暖意融化，但融化的又哪里只有冰面？ 还有什么更深一层的东西，正在两方人马心中悄然融化。 恶魔披上了神殿修士先前分来的毛毯，修士带上了恶魔先前分发的温泉水，继两方高层全部站出后，剩下的所有人也纷纷站了出来，他们力量并不强大，无法站在最前方抵挡风雪，但他们可以站在后方，就站在距离魔王和教皇最近的位置，替他们抵挡沿着缝隙钻进来的风雪，将毛毯和温泉水放在他们手边。 一时之间，洞穴深处没有任何人闲坐，所有人都自发站了起来，紧紧团聚到了人墙身边。 “竟然暖和起来了……” 好奇怪啊，明明暴风雪没有涌进洞穴时，哪怕众人坐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旁，也会时不时感到寒冷；为什么暴风雪已经涌了进来，他们现在却不感到寒冷了呢？ 可能是因为自己身边有人在吧。 虽然最初有温泉取暖，但大家都被那条看不见的界限分开，坐的太开了。 周围一片孤寂，于是寒意便飞速攀升。 “新一□□风雪即将到来，所有人做好准备！”什恩感知到了新的危机，暴雪龙族也同时发出龙吟警告，银发魔王沉下身子，向众人发出命令。 “所有人发力！” 一时之间，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地区，不同势力的力量全部汇集在一起，深渊魔杖和教皇权杖同时发出璀璨光芒，暴雪龙族发出吼声，魔气和光明法术叠加在一起，竟然足以让暴雪变得黯淡！ “起——” 暴风雪终于蓄力完毕，恶狠狠砸向了被层层防护的洞口，那扇以血肉之躯构成的人墙率先受到冲击，但众人只是咬牙站直了身体，再一次凝聚起手中全部力量，满怀信任为前方送去！ 如果继续坐以待毙，那么等待众人的只有死亡！ 那璀璨的光芒仅仅闪灭几瞬，下一秒便强势地撕裂开层层雪幕，无数力量汇聚成一个小点，这一点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强行突破了一切阻碍，势不可挡地冲向高空，暴风雪发出恐怖的嘶鸣，众人的力量被压缩到了极致，而后在半空中旁若无人盛放开来，黑白两色交叉其间，就像一朵巨大的双生花。 就在这朵双生花盛放的那一瞬间—— 雪停了。 第127章 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我们摘一朵花吧 世界边缘。 索兰跟着父母来到这里, 狂风从裂缝涌出，和精灵冠冕的屏障相撞，发出轰然吼声, 索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随后便被莉莉安娜和邦稳稳托住。 “不要怕, 它也只能这样耍威风了。”莉莉安娜轻松说道, “只要镇压住时空裂缝, 它们顶多也就给我们吹吹风，哎呦，我一直在等有谁能造出以风力为能源的机器, 没准世界边缘未来会成为能源厂呢……” “都这时候了，还开玩笑。”索兰擦了擦冷汗。 “不然呢？难不成还要哭啊。” 索兰愣了一下, 而后释然笑了出来，“也对，只能我们笑它, 不能它们笑我。” “儿子过来。”邦来到时空裂缝边缘, 将双手伸出，光明元素正在响应他的呼唤, 迅速聚集而来, “拿出你的剑。” 圣裁之剑适时出鞘, 无数光明元素迅速附着其上, 剑柄处的幽绿宝石缓缓闪过幽芒, 就像一片嫩绿的叶子，双生花纹饰恍惚间再次流动起来, 宛如生机复苏。 邦引领着索兰, 将圣裁之剑横在了时空裂缝上，而后将双手放到了索兰的肩膀上。 “儿子, 我们现在将力量都汇聚到你这里，”莉莉安娜拍着索兰的背，“你要全心全力感受，将力量都集中在圣裁之剑上，亲自封闭裂缝。” 话音刚落，来自前任勇者和魔王的力量，立刻沿着索兰的肩膀进入身体，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本该互相排斥，但索兰的身体却偏偏完美容纳了它们，庞大的力量瞬间流转索兰全身，连带着激发了他体内的全部潜能，无数魔气顺势升起，和漂浮起来的光明元素混合在一起，而在全部的中心，索兰缓缓张开了双眼，一黑一白两种光芒从他的眼眸闪过。 彼此依存，同生共死。 一生一灭的力量，在索兰身上达成了完美的平衡。 下一秒，全部力量都顺着索兰手臂流转，汇集在圣裁之剑上，这柄镇守千年的神奇发出铿锵剑鸣，清越的声音穿透空气，传到了遥远的时空裂缝深处，就在掩盖一切罪恶的黑暗中，一个不可名状的身影猛然摇晃，但还没等祂反抗，圣裁之剑的威势就已经到达。 “开启，审判！” 一时之间，盛大的光芒瞬间笼罩了全场，就在圣洁的金光中，索兰清清楚楚看到了一家人靠在一起的身体，看到了三双同样坚定意志的双眼，光明气息和黑暗气息以索兰为分界线，但却又堪称奇迹地在这一小方天地共存，融洽无比，恍如天然如此。 “因为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索兰怔怔地想，因为我们注定是一家人。 所以我们可以包容彼此，即使分开了那么久，也依旧心挂彼此，哪怕再担心，我们也会彼此依靠，再不分离。 等此方事了，就带着爸爸妈妈回去吧，在封印时空裂缝的间隙，一个想法下意识浮现索兰脑海。 经过了龙族的友谊比赛，魔界和大陆的关系一定会大大好转，那时候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到五月花镇吧，听乔恩说他帮忙雇人照顾自家花田，一分一毫的土地都没有荒废；家里走时收拾了吗，应该是收拾了吧，虽然他俩一回去就会弄乱；听说五月花镇又培育出新花种了，甚至还计划举办第一届百花节呢，到时候一定会很壮观…… 那时候，就和爸爸妈妈一起回家吧。 他们会一起欣赏最美丽的花蕊，品尝最鲜甜的花蜜，等待最美丽的日出。 那一定是很幸福的未来。 圣裁之剑似乎是感知到了主人的情绪，璀璨的金光越来越耀眼，近乎带着太阳般灼热的温度，焚烧一切罪恶的业火再次浮现，瞬间便蔓延数千里，连贯起全部时空裂缝，索兰似乎听到无穷无尽的哀嚎，但还没等他心绪动摇，两只不同的手便一左一右，同时捂住了他的耳朵，将他牢牢庇护在怀中，阻隔开一切可能的伤害。 索兰近乎是贪婪地留念父母的怀抱，而后高高举起了圣裁之剑，挥出最后的审判。 “闭合！” 业火听从他的命令，转眼就覆盖了眼前的裂缝，无数冤魂的嚎叫更加凄厉，那个不可名状的身影变得越发扭曲，最后低吼含恨退却，眼前深不见底的裂缝也缓缓闭合，只是一瞬间，原先肆虐的狂风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一秒，另一道异常璀璨的光芒吸引了全部人的视线，索兰扭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上，两股一黑一白的力量也在交汇，它们毫不畏惧地穿过漫天风雪，在最寒冷最顶端的天空放肆绽放。 从远处看，两股力量同时向四周舒展，恍若黑白相间的双生花。 时空裂缝彻底闭合，气候异变停止，这场突兀的暴风雪就像它突如其来的到来一样，也突如其来的结束，于是那朵张扬无比的双生花，就这样在一望无垠的天空上盛放。 “龙息岛很久没有那么蓝的天空了……”莉莉安娜轻轻感慨。 在狂风暴雪后，一切脏污都被卷走掩埋，只留下一个圣洁的新世界。 “爸爸妈妈，你们和我一起回去吧。”见一切灾难停止，索兰立马扭头，将期待的目光放到了莉莉安娜和邦身上，那张年轻的脸上甚至带上了几丝祈求。 “和我一起回去吧，好不好。” “我都想好回五月花镇的行程了，先去邻居家拜访，再去参加百花节……” “你们这么多年都没种过地，这一次你们不能偷懒了……” 莉莉安娜和邦静静听着索兰的憧憬，脸上也和索兰一样，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莉莉安娜扭头去看绘制的壁画，将视线久久停留在了五月花镇那一幅。在这一幅壁画中，一间小洋房位于最中央，小洋房前面便是一望无际的花田，有三个小人在画里，只不过一个小人在前面傻笑着摘花，另外两个小人则懒洋洋躺在后方，正闭着眼晒太阳。 第147章 “真好啊……”邦轻轻叹气，但下一秒便被笑容覆盖，“好啊，等我们回去了，就一起去玩吧。” “什么叫，等我们回去？”索兰敏锐地捕捉到了弦外之音，“你们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儿子，你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莉莉安娜笑着拍了拍索兰的头，“世界边缘，那么多的时空裂缝横亘这里，你觉得我们可以放心走吗？” “可你们之前不就离开了，更何况还有龙族协助！” 莉莉安娜只是摸了摸索兰的头，“小笨蛋，龙族可是提前苏醒了，它们现在估计连自己都顾不上呢，更何况镇守世界边缘。” “那你们……”索兰有些急了，那双绿色双眸倔强盯着眼前的两个大人，似乎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 事实上，索兰正打算这么做。 “唉，儿子，你一向可是我们三人中最靠谱的一个，怎么现在反而是最执拗的一个了，”莉莉安娜笑着捏捏儿子的脸，显然很喜欢手里绵软的手感，“不过这样也好，平时总那么正经，差点以为你是个小老头呢……” “是是是，你们最靠谱了，你们才是小老头……” “我答应你，等龙族恢复过来，我们便会立刻回家。”莉莉安娜往前探身，将索兰全身抱在自己怀里，她的力气很大，至少比平时要大得多，一时之间竟然勒的索兰喘不过气。 “等我们回家了，你想怎么样都行，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神殿魔界那些麻烦事直接扔给下属就好，什么都不用管，就尽心而活，开开心心的就好。” “你别把那么大的胆子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不然你会累坏的，出门在外一定不要这么老实知道吗？不然你被欺负死了还不知道，被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索兰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那么不放心，但这代表着爱意，所以索兰只是满足地一直点头。 “欸儿子，等你先出去后，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我们摘下一朵花吧，”静静抱了一会后，莉莉安娜突然再次开口。 “花？” “对啊，一直在这个鬼地方镇压世界边缘可是很无聊的，你每到一个地方就摘下一朵花，慢慢攒，然后编织成一个花篮，用我们自家种出来的双生花装饰，等花篮做好了，估计我们也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妈妈不骗你。” 邦也走了上来，将自己这一生最爱的两个人紧紧抱在怀中，“出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你们今天强调了好几遍呢……” 下一秒，玄妙的时空气息再次升起，生命之水缓缓流出，遍布索兰全身，就在无数纤细的水流中，父母两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知为何，索兰心中猛然升起了强烈的不安感。 “妈妈，爸爸……” “儿子，我们看着你呢。” 所以不要害怕呀。 听着耳边最后的呢喃，索兰被彻底送出了世界边缘，暴风雪已经停止，但地面仍然堆满了厚厚雪层，索兰踉跄站起，将视线久久望向父母消失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才团聚没多久，结果又要分开吗…… 索兰有些泄气的低下头，一朵小花突然映入他的眼帘，小花在雪后的大地上傲然绽放，拼尽全力探出雪层后，绽开的花瓣正迎风飘扬。 “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我们摘下一朵花吧。” 索兰蹲下来，摘下了这一朵花。 “你们肯定没见过那么顽强的花……” 而我希望，往后你们不会错过任何美景，和我一样。 第128章 那些道具，不提也罢 暴风雪来的突如其来, 走的却也迅速异常，大雪停止后，空中万里无云, 久违的阳光挥洒在地, 暖洋洋撒在未来得及消散的积雪上, 雪层洁白无比, 就像大地披上的羊毛绒毯, 反射出彩色的微光。 天空澄澈无比，就像倒悬的海洋，龙息岛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天空了。 索兰回到了众人暂时避难的洞穴, 大家见到索兰平安归来，再次爆发出喜悦的欢呼声。虽然风雪已经停止, 但积雪融化时吸走了热量，现在甚至还隐隐比下雪时更冷，但最恐怖的时刻已经结束, 天空彻底放晴, 龙族收起翅膀走入洞穴，趴在热乎乎的温泉边, 众人则升起了火堆, 在燃烧的火焰边载歌载舞, 庆祝死里逃生。 玛门戴上了龙息岛特有的花卉, 忘乎所以的沉浸在自己的容颜中；什恩在小海星的催促下近距离观察龙族；梅布尔上前, 向拉撒路斯汇报近况；朱斯提提亚兴奋地等待烤肉；米洛米修则坐在一起，平静地享受此刻的安宁。温暖的火焰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 增添了许多血色。 “天空放晴了, 我们的友谊比赛还要继续吗？”有人抬头，询问了这个问题。 原先载歌载舞的众人闻言愣了一下, 对啊，友谊比赛可是有三轮的，现在别说还没举办的第三轮了，光是第二轮比赛就因为暴风雪被迫终止，现在就连胜负都没分出来呢。 先前众人的心神都被暴风雪死死压着，根本没空去想这些，当危机过去后，这些被暂时遗忘的比赛重新浮上心间，所有人才恍然大悟，对呀，好像还有比赛没比完呢！ 说起比赛，最迫切的事情就是第二轮究竟是哪方获胜了。 冰雪消消乐，在冰川净化者的阻碍下，参赛选手需要敏捷捕捉到冰块，并看穿伪装，将封冻相同道具的冰块相撞，才可以成功消除冰块并顺利获得道具，消除冰块数量多的一方获胜。 但在暴风雪来临之前，两位参赛选手都只消除了一对冰块；在暴风雪到来后，更是摒弃前嫌开始合作，消除的冰块是朱斯提提亚先前捕捉到的，但看穿冰块伪装却又是梅布尔黄金之眸的功劳，两位参赛选手各有贡献，根本分不出胜负。 这下就难办了，就连暴雪龙族都苦恼地挠挠头。 “要不，我们按照获得道具的优劣评定胜负？”米尔梅斯提议。 朱斯提提亚和梅布尔同时嫌弃地摇头。 这些稀奇古怪的道具，说有用其实用处也不大，说没用但似乎又有一点用，但它们的介绍却又都很恶心，都不知道龙族究竟是从哪里找到这些破烂的。 “其实道具效果都差不多的，重点是看人怎么用。”梅布尔委婉拒绝，而后将头扭向了朱斯提提亚，冲她笑了笑，“嗯，当时的比赛中，我一直捕捉不到冰块，但裁决大主教却可以，我相信只要比赛正常进行，哪怕是蒙，大主教也一定可以消除更多的冰块，不若第二轮比赛，就判定对方胜利吧。” “哎呦，这么谦逊吗，”朱斯提提亚得意咧开嘴，“原罪魔主可千万不要这样，不然我会当真的。” “实话实说而已。” “那好吧，”米尔梅斯尊重了两人的意愿，再次发出浑厚的龙吟，“第二轮比赛冰雪消消乐，神殿一方获胜，现在两方阵营一比一，平局！” 梅布尔悄悄比了个耶。 没错，她就是故意让神殿一方获胜的。 如果魔界在第二轮继续胜出，这场友谊比赛便会提前结束，但两方阵营刚刚一起共患难，度过恐怖的暴风雪，现在应该是乘胜追击，狠狠加深彼此感情的时候啊，怎么能提前结束一切呢？ 还是让这场友谊比赛继续进行下去吧，就当公费旅游了。 银发魔王向梅布尔点头，脸上满是赞赏。 不愧是梅布尔，真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呢！ “那么请问阁下，第三轮比赛又是什么呢？”众人休息充足后，教皇米修继续询问。 暴雪龙族笑了笑，而后将身体让给了身后的小型龙族，“第三轮比赛，是由小型龙族共同制定。” 在龙息岛上，暴雪龙族和火焰龙族是最强大的两支龙族，但这并不意味着龙族只有这些，事实上，还有数量庞大的小型龙族生活在岛屿的中央峡谷。 它们体型瘦小，力量自然也远远比不上暴雪龙族和火焰龙族，但作为生态循环的重要一环，它们的地位和作用同样不能忽视。水龙会在溪流中净化水质，食草龙会啃食多余野草，铲除危害物种；土龙会挖掘宽松土壤；就连曾在第一关中出现的翼龙，也是检测预报天气的好手。 小型龙族和大型龙族一起和谐地生活在龙息岛上，就和串联起整座岛屿的溪流一样，成为连接暴雪龙族和火焰龙族的重要一环。 一只小型翼龙飞上前来，轻盈的翅膀扇起微风，为众人拂去一切烦恼。 “小型龙族并没有庞大的身形和强大的力量，但是我们却互相团结，紧紧依靠，同样成为了龙族不可忽视的一环，”翼龙嘴里叼着盛放的花束，分别递给了教皇和魔王，“所以第三关考验的，正是你们的团结协作能力。” “第三关名为，溪流拔河赛！” 溪流拔河赛，双方全部人马分别站在溪流两岸，进行拔河比赛，将另一方率先拉下水的一方获胜！ 第148章 第三关规则非常简单，甚至简单到有些粗暴。 “只是拔河吗？真的没有其他附加考验吗？”米洛疑惑发问。 “仅仅是拔河而已，”翼龙笑着说道，“只要你们能将对方拉入水中，那你们就获胜了，就是那么简单。” “那我们是只凭借单纯的力气，还是可以动用特殊能力呢？”有人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只能凭借单纯的力气，不可以动用能力，”翼龙摇头，“毕竟只是一个友谊比赛而已，不至于大动干戈，但为了增强趣味性和挑战性，在第二关消消乐中获得的道具，都可以用在第三关，这也是你们唯一可以借助的外物。” 众人想到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脸上皆露出复杂的表情。 额，说实话，那些道具……不用也罢。 不是，你们龙族究竟从哪里找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道具啊，简介还写的那么恶心，他们真的会下不去手好吗？！！！ 但很显然，龙族没听到众人的哀嚎，甚至他们还满是骄傲地带来了更多冰块，允许大家一起参与冰雪消消乐，获得的道具都可以用在第三关。 就这样在众人微妙的嫌弃表情中，第三关溪流拔河赛开始了。 龙息岛，中央峡谷。 这里是龙族栖息地中气候最适宜的一片乐土，溪流既带来了岩浆火焰的热度，又带来了极地冰川的冷气，两股气流在此处对冲，蒸发的水汽不停向上升腾，形成了充沛的水源，恢弘的瀑布从高高的峡谷轰然下坠，在此处形成了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丛林，时不时有翼龙从空中飞过，微风吹来，丛林就好像碧绿的海洋一般，树叶一层一层向远方荡去。 世外桃源，不过如此。 索兰一行人一来到了瀑布附近，带着无尽凉意的水汽就热情地扑了众人满脸，带来一阵清爽。 “好美啊……”朱斯提提亚舒展开双臂，眼睛都舒服的闭上了，“等友谊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顺着溪流漂流吧，我要从瀑布上飞下来，还要环游整座龙息岛！” “哦，刺激的漂流不适合我，我还是在温泉度过一整天吧，总感觉我的皮肤还是受到了火焰影响，需要好好补一补。”玛门继续对着溪流自怜，什恩无比熟悉地向天翻了个大白眼。 而两方最靠谱的几个人正在商讨，自己及其对方手中究竟有多少个道具。 “我和梅布尔被困期间的道具不算，因为是共同合作消除的，无法确定归属，再加上火山灰药水都喂给火焰龙族了，一块指南针也确实没什么用，所以都还给龙族了。” “也就是说，现在对方只知道我们有一块皮甲，而我们也只知道对方有一片鳞甲。”米修认真确认。 “没错，还是块不怎么干净的皮甲。”朱斯提提亚皮笑肉不笑强调。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道具还会不干净，虽然在来之前已经用积雪和溪水来回洗过几遍了，甚至还用火焰炙烤许久，可能存在的细菌肯定都杀完了，但还是很恶心啊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魔界这边也在苦恼。 “除了在暴风雪来临前各自开出来的一个道具，剩下的道具都是各方秘密抽取的，龙族估计想看乐子，也根本没有公布的想法，”梅布尔苦恼开口，“说实话，其实道具用处不大，但我就是怕出来一个特别恶心的，对我们精神造成极大污染，那会让我们的斗志崩溃的。” 永远都不要低估对手的险恶用心啊！ “希望龙族能多一些良心。”玛门开始祈祷，“只要不弄脏我美丽的面庞，一切都好说。” “但愿如此吧。”什恩对龙族的恶劣性格表示存疑。 “玩的开心就好了，只是友谊比赛而已，不要有那么大压力。”银发魔王宽慰属下，而后在翼龙的提醒下，率领众人来到了溪流岸边，神殿之人已经在对岸准备就绪了。 “比赛开始前，双方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哦哦哦，传统的放狠话环节来了。 “咳咳，”米修抬眼，看了眼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朱斯提提亚，强忍着羞耻心开口，“魔界，你们听着……” “我们听着呢~”玛门这一句回嘴，差点把米修精心酝酿的情绪干崩，“那个，哦对，雪才刚融化，你们小心点，别摔倒了。” 等待许久的魔界：？ 玛门震惊瞪大了双眼，“不是，你酝酿了那么久就出来了这？！” 朱斯提提亚恨铁不成钢瞪了上司一眼，果断站了出来，说出剩下的半句话，“雪天路滑，别不但输了，还把本就不多的脑子摔没了！” “呵，”玛门不屑一笑，指了指面前的溪流，态度傲气到爆炸，“看到眼前的水了吗，这都是你们今天脑子里进的水！” “你……” 眼看放狠话快要没完没了，翼龙当即出来圆场，只是嘴角带的笑意显然暴露出偷听的津津有味的事实。 “我宣布，第三关溪流拔河赛，正式开始！” 第129章 什么，我打我自己？！ 魔界和神殿人员全部就位, 双方各自摆出阵势用力，一时之间，绳子直直绷了起来, 在双方拼尽全力下, 只是偶尔偏转一点, 但又会迅速被拉回原位。 拔河赛才刚刚开始, 就已经陷入了僵局。 “哼。”米修早就料到如此, “全体都有……” “戴手套！” 啊，手套？戴手套干什么，防止被麻绳摩伤吗？ 下一秒, 在第二关获得的皮甲出现，这块皮甲经历多重消毒, 最后被紧急加工成了手套，现在正戴在神殿修士手上。 而后，朱斯提提亚拿出了一瓶未知成分的药水, 向对面的人微笑。 “害怕的话, 可以主动投降哦~” 啪嗒——朱斯提提亚拔开了瓶塞，毫不犹豫将一整瓶药水泼向对面, 诡异的腥臭瞬间蔓延整个赛场, 奇怪的粘液遍布了整条麻绳, 而神殿修士早就戴上了手套, 根本不惧怕这瓶神秘的药水。 【道具：一瓶留着纪念的口水】 【介绍：龙族幼崽诞生一百天留下的口水！被细心的龙妈妈妥帖收藏, 留作成长的纪念。只不过这只小龙似乎不爱刷牙，所以口水有些臭, 当然, 也有可能是放了好几百年，口水变质了。】 小型翼龙似乎是生怕魔界之人不了解道具的威力, 立刻紧随赛况解释，但即使没有解释，光是闻这瓶“药水”的味道，众人也明白它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啊啊口水，别喷到我脸上来啊啊啊……”玛门最先承受不住冲击，当即崩溃开口，而其余魔界之人也满是嫌弃闭上了眼，根本就不想直视这种恶心玩意。 “嗨，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现在由我为大家转播赛况，如你们所见，神殿一方率先出手，他们使用了特殊道具，一瓶口水！神殿玩的真脏啊~现在看来魔界似乎斗志受到严重干扰，那么他们又要怎么应对呢？哦，我看到了！梅布尔也那拿出了魔界的道具！”一只小型翼龙正飞在高空，为全岛龙族激情解说赛况。 “大家穿上铠甲！” 梅布尔从冰雪消消乐中获得了一块龙族鳞甲，这块鳞甲同样被紧急加工成护身铠甲，紧急分发给魔界众人，就在恶心的口水即将淋上所有人时，铠甲及时出现，险之又险挡住了口水。 魔界全部松了一口气，但铠甲上终归还是沾上了口水，玛门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都被污染，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堂堂神殿修士，竟然用如此恶心的招数！” “反正结果都一样，过程不重要！” “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我们不念旧情了！” 什恩同样拿出了魔界隐藏的道具，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被放在手心，神殿修士见状，脸上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什恩但笑不语，掀开了层层遮掩的花瓣。 下一秒，只见这朵小花先是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但它舒展身体的动作猛地顿了顿，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整朵花瞬间蜷缩了起来，几乎团成了一个球，但这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下一刻，小花轰然盛开，整根茎叶如释重负般弯下了腰。 一声响亮的巨嗝响彻众人耳畔，紧随而来的，还有瞬间升腾的恐怖火焰！ “沃趣，这是什么？！” 【道具：一朵倒霉的收集花】 【介绍：小花有多少错呢，它只是喜欢收集东西罢了，只不过在某一日早晨，它才刚刚开花，一只火焰龙族幼崽就对着它打了个嗝，它倒霉的将整个嗝收集起来了，只要你们让它开花，附带火焰的嗝就会喷出。好吧，或许是催吐这朵倒霉的收集花，将它的呕吐物释放出来，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神殿众人意料不到火焰来临，全体都显然呆愣一秒，而魔界抓住了这个机会，在对面畏惧火焰时，毫不犹豫拼命向后拉绳子，只是一刹那，原先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被打破，麻绳向魔界一方迅速逼近，神殿修士踉跄了一下，几乎要拼尽全力才能稳住身体，不直接跌入河中。 第149章 更糟糕的是，先前扔出去的一瓶口水，除了沾在了护体铠甲上，还有一大半黏糊糊附在了麻绳上，而现在随着蔓延来的火焰，这些上一秒还粘腻无比的口水，竟然下一秒就遇热结成了晶体！这些晶体剔透无比，就像水晶一般澄澈，在阳光下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美丽至极。 “吼吼吼，随着魔界这一方出乎意料的火焰攻击，原先的口水遇热竟然生成了龙息岛的特色矿石——龙息晶体，这些晶体由龙族的排泄物自然生成，在人类世界似乎价值不菲，如今误打误撞淬炼出矿石，也不失为一个美丽的意外，但问题是，神殿那边可要陷入麻烦了。”小型翼龙兴奋地扇起翅膀，“晶体虽然美丽，但却十分光滑，先前在保护神殿修士的手套，现在可就成了累赘了。” 要知道，由龙族皮甲制作而成的手套本身就光滑无比，神殿修士先前戴上它，也不过是为了防止被口水误伤，但当口水意外被火焰淬炼成晶体后，那么光滑的手套，可就握不住同样光滑的晶体了啊，而晶体又牢牢沾在麻绳上，也就是说…… 神殿之人，要握不住绳子了。 对面的魔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短短一瞬间，魔界恶魔的士气大大增长，整齐嘹亮的“一二一二”也喊了出来，神殿修士本就因恐惧火焰而让出的一部分绳子，现在再一次被狠狠拉近魔界，米洛正站在神殿修士的最前方，她已经被硬生生拉到了河边，只要再多往前走一步，米洛便会立刻跌落溪流！ “摘掉手套！” 危机关头，教皇米修果断再次下令，而米洛则闪身一跃，竟然稳稳落到了麻绳上，一根巨大无比的锐利武器，赫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道具：一根不小心折断的指甲】 【介绍：这本该是一根自然脱落的龙族指甲，结果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一只调皮的龙族幼崽不小心折断了它，不过虽然有些许裂缝，质量不是很好，但胜在体积大，哪怕砸也能砸死人！】 好，好生猛的道具！ 而米洛正拿着这一根指甲，显然将它当作了一根长棍挥舞，原先柔软的麻绳上覆盖满了晶体，竟然变得坚硬无比，足以承载多人在上面行走，那根指甲被米洛握在手心，毫不犹豫伸向了对面的魔族，想要直接将对方击落水中！ “好啊，现在场上形势再度发生转折！本来陷入劣势的神殿一方立刻调整战略，毫不犹豫抛弃了手套，甚至还巧妙利用了晶石坚硬的特性，将劣势转化为优势，开始主动向魔界进攻，看，已经有魔界之人受到影响了！” 原先向魔界倾斜了大半的麻绳，现在被神殿抓准时机迅速回拉，场上形势转眼逆转，魔界显然没想到米洛竟然会直接站在绳子上进攻！ “不是，这不是拔河吗？怎么还带主动攻击的！”玛门震惊发问。 “规则只是说将一方拉入水中就算获胜，但我想只要入水了，那结果也大差不差。”米洛狡黠一笑，越战越勇，而魔界在经过短暂怔愣后，下一秒，一个银白身影灵巧至极走出，也稳稳地站在了绳子上。 米洛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整个人如临大敌。 银发魔王就这样优雅地站在绳索上，而他的腰上，则绑着一根长长的龙须。 【道具：一条掉下的龙须】 【介绍：龙族的龙须坚韧无比，本该如钢铁般坚硬，但这条龙须的主人压力过大，年纪轻轻就有了地中海，因此提前掉落，一点都不坚硬，任何挫折都能把它打垮，额……如果不追求硬度的话，也许还算得上不错的材料？】 而现在，这条“质量不好”的龙须正绑在银发魔王的腰上，另一端则连接着原罪魔主，什恩。 他们这是打算…… 米洛警惕横起武器，但下一秒，眼前的银发魔王只是轻轻一蹦，竟然硬生生原地飞了起来！ 米洛：哈？ “不是不能使用魔力，只能凭借身体力量对抗吗？” “洛洛，对方没有作弊！”朱斯提提亚显然已经看出了门道，而赛场之外的翼龙解说员已经兴奋地跳起舞来了！ “聪慧！虽然规则要求不能使用魔力，但是魔王陛下显然运用道具的能力十分高超，既然这条龙须一点都不坚硬，那么就说明，它的柔软和韧度超乎寻常，换言之，这条龙须就像一条强有力的弹簧！” “只要将弹簧的一端绑在其他人身上，那么魔王陛下就完全可以凭借龙须提供的巨大弹力，在纤细的绳索上飞檐走壁！” 虽然这条绳索已经凭借覆盖的晶体坚硬非常，但它终归只是一条绳索，它的宽度依旧非常有限，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水中，而魔界有了这么一条龙须，即使魔王陛下不小心出错，其他人也完全来得及将他拉回来！ 与此同时，位于众人视线中央的银发魔王，也就是索兰，此刻内心十分悲痛。 他本来打算不参与两方对决的，谁知道自己先是被强行拉了进来，而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绑上龙须，硬生生被推出来救场了啊！ 但很可惜，更惊喜的意外还在后面。 “米洛回来。” 教皇米修将米洛紧急唤回，“你和魔王陛下对战，过于勉强，不如派更合适的人上场吧。” “勇者，索兰。” 第130章 人不会把利剑放到自己脖子上。 原本在后方焦虑摸鱼的索兰, 瞬间就像被命运捏住脖子的小鸡崽一样，慌乱震惊而又带着几分心虚地被推了出来。 什么，真要我打我自己吗？ 索兰茫然无措的目光依次掠过神殿一行人, 所有人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米洛轻轻咳嗽一声, 将手中质量不怎么好的龙族指甲递给了他, 朱斯提提亚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 故作安慰地拍了拍索兰的肩膀，教皇米修勉强像个人样上前，鼓励地看着他。 “尽力就好, 加油。” 对面魔界集体瞪大双眼，而天上的翼龙解说员显然比所有人都要兴奋！ “吼吼吼, 我看到了什么！传说中命中注定的宿敌！王不见王的对手！来自魔界的魔王陛下，和来自神殿的勇者阁下，互为宿敌的两人竟然要在龙息岛进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较量吗？！！！” “观众朋友们, 让我听到你们的欢呼声吧！” 无数激动的吃瓜龙吟瞬间从岛屿各处响起, 就连神殿和魔界两方人马都被带动，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世纪对决充满了期待, 唯有被强行推到舞台中央的索兰, 皮笑肉不笑地站在绳索上, 形单影只, 就如同他此刻悲惨的命运。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在很努力的辟谣了，为什么这个莫名其妙的宿敌谣言就是消灭不掉啊, 甚至还愈演愈烈, 直接把自己两个马甲推到前线对战了！ 我总不能真的自己打自己吧？！ 随着索兰内心近乎崩溃的控诉，原先激动至极的赛场竟然缓缓安静了下来, 索兰喜悦回头，还以为那群丧心病狂的家伙改了主意，结果他只看到了因为期待吃瓜而越发明亮的双眼。 “嘘——，高手对决，正是如此，先从气势上击退对方！” “啊啊啊，那我们刚才是不是欢呼声音太大，打扰到陛下和勇者了？” “前面的安静一点，后面的坐太远听不见好吗？” “瓜子，矿泉水，汽水饼干——” 索兰：…… 怎么连前排兜售零食的摊贩都出来了啊啊啊，你们难道不正在参加拔河比赛吗？ 不管索兰此刻内心吐槽了什么，最起码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大大磨练了索兰的演技，无论此刻他内心有多么崩溃，脸上始终保持着完美的表情管理。 银发魔王正平静站在绳索上，单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缓缓向前伸出，状似邀请，一头银白长发顺滑披散而下，厚重的魔气下意识拱卫着位于中央的魔王，而在层层魔气中，一双嗜血红眸若隐若现，宛如在捕获猎物的猛兽；黑发勇者则一头利落短发，浑身气势并无魔王那般慑人，但一双祖母绿的眸子压下了他所有的心绪，旁人只能窥见那双庄重的幽绿眼眸，无法看穿他的内心。 来自魔界和神殿的顶级强者，正为了己方阵营而战！ 刺啦—— 毫不犹豫向前踏出一步，银发魔王率先出手，腰间捆绑的龙须让他行动轻盈无比，只是轻轻一跃就蹦起几米高，一脚已经狠辣踹出，黑发勇者不慌不忙扬起武器，一声巨响，银发魔王动作优雅地落到了那根巨大的指甲上，指甲表面蹦出多条裂痕，以银发魔王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 砰—— 就在勇者将武器脱手的瞬间，上一秒还耀武扬威的巨型指甲，下一秒就破碎成无数碎片，尖锐的碎片宛如暴雨流星般飞溅，就在魔王暂避锋芒时，一道迅即的黑影却猛然逼近，一道寒光从他的手心闪现，魔王下意识后退，但那缕寒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致命处，而是向他的后方探去！ 兹拉—— 那根方便魔王飞檐走壁的龙须，竟然硬生生被勇者割断了！ 第150章 “虽然这条龙须柔韧非常，但同样来自龙族，我手中的这块碎片可不肯认输，”黑发勇者轻笑一声，手中握着的正是来自龙族指甲的一块碎片，“现在你我二人身上都没有道具了，不如就来一场公平竞争吧？” “何为公平竞争？” “你我二人在溪流上方的绳索上对决，谁先掉下去，哪方就认输，如何？”黑发勇者望了望四周，“其他参赛者都被你我二人对战的余波逼走了，现在比赛场地上就剩下我们了。” 早在两人缠斗上之前，恐怖的力量波动就已经以他们为中心蔓延，在两件道具全部被毁后，剩下的参赛者更是立刻回到观战席，将对决的舞台留给了最中央的两人。 见两位打的火热的宿敌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他们甚至还有闲心欢呼助威。 “哇塞，情况有变，经过魔王和勇者的短暂激斗后，其他拔河选手竟然全部被迫撤出比赛场地，现在这场溪流拔河赛已经成为两位一对一决斗的场合！究竟谁会为自己的阵营赢得胜利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就在翼龙解说员话音刚刚落下，无边魔气瞬间凝结成帷帐，将立在中心的银发魔王层层包裹，下一秒，一柄华丽到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权杖匍匐在魔王脚下，拉撒路斯倨傲握住了权杖，向对面的勇者瞥了一眼，“能够让我拿出深渊魔杖，是你的荣幸。” 圣洁的金光同样在黑发勇者手中激荡，圣裁之剑横在勇者身前，“也是你的荣幸。” 两件只能在传说中见到的神器，在此刻彻底展现在众人眼前。 随着神器出场，原先的欢呼声骤然消弭，就连耳边的风声仿佛都停止了，尚未来得及消融的积雪积压在树枝上，就在下一秒，一小片积雪从树枝上掉落。 刺啦—— 这一回是勇者率先出手。 圣裁之剑被他牢牢握在掌心，层层金光沿着剑柄激荡开来，围观众人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清越的剑鸣，朱斯提提亚手心的天平则开始剧烈颤抖，勇者铿锵有力的声音则在每一个人耳中炸开： “审判，开始！” 这是一开始就用出了最强一击吗？！ 无数金光瞬间锁定站在前方的魔王，拉撒路斯轻笑一声，随着他轻轻抬眼，无数威压宛如山崩般死死压在众人身上，已经有魔界恶魔下意识下跪臣服，来自魔王的威慑在攻击到来之前，就已经替陛下巡视完全场。 “魔气！” 随着银发魔王的呼唤，无数魔气从深渊魔杖涌出，一时之间，圣洁的金色光晕和厚重的黑色魔气狠狠相撞在一起，无边业火已经从天空浮现，就像天降火雨一般将两人紧紧包围，周边的温度在迅速飙升，残存的积雪转眼便融化其中，溪流的水位迅速升高，甚至距离那条绳索只有短短一指距离！ 两人就在仿佛永不熄灭的业火中央，挥舞手中的神器，恶狠狠撞在了一起！ 轰隆—— 恐怖的力量波动以两人为中心，宛如台风过境般疯狂地向周边肆虐，龙族瞬间张开庞大翅翼挡住一切风浪，但哪怕强大如龙族，也迫不得已后退了一布，恐怖气浪掀起了溪流，平地甚至升起数十米高的巨浪，众人的视线也被遮挡，就在众人望眼欲穿时，一声清脆的崩裂声跃入耳畔。 什么东西裂开了？ 当风浪平息后，银发魔王和黑发勇者都站在了岸边，除了头发有些许凌乱外，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明显伤口，身上衣衫也都没有被溪水浸湿，显然谁都没有落入水中。 战斗结束了吗？究竟谁输谁赢？ 众人的视线继续移动，一根在中途断成两截的绳子赫然映入眼帘。 “绳子，断了？”有人不可思议开口。 没错，虽然整条绳索都被坚硬的晶石覆盖，理论上硬度不输给龙族鳞甲，但现在，这条本该坚不可摧的绳索，却硬生生被两人打斗的力量…… 冲击断裂！ “绳索从中间直接裂开了，这究竟算谁赢？” “还刚好是从中点断的，两边都是半条绳子，长度都一模一样！” “还都没落水，究竟是谁赢了啊……” 与愁眉苦脸的众人不同，索兰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在为自己的机智欢呼雀跃。 哈哈哈，幸亏自己脑子灵活！ 自己打自己肯定是不行的，想要一方胜过另一方肯定是更不行的！先不说索兰究竟能不能把这出戏演好，就算演好了，万一打上头了，搞出的动静太大，那同样也不好收场。而无论是魔王赢，还是勇者赢，肯定都有人不服气，本来就是一个图开心的友谊比赛，怎么能为这件事伤和气呢？ 于是，一个堪称大胆的想法浮现在索兰脑海。 不如，就干脆就分不出胜负吧。 只要自己在一开始就使出全力，速战速决，而后趁众人不注意强行绷断这条绳索，这样就不会引起任何麻烦！ 毕竟，如果有一方胜利，就注定会有一方失败；但如果绳索在两人拼尽全力下，不堪重负裂开的话…… 那就不是单纯的胜负得失了，而是两个人的荣耀啊！ 而就在众人为第三轮溪流拔河赛的胜负纠结时，在神殿幽深的地牢深处，格劳瑞正颓然地坐在原地，双眼无神地看着身前空荡荡的囚服。 那里本该被代表着荣耀的勋章挂满，但现在随着那场轰动大陆的审判结束，已经变得空无一物。 这里是神殿最晦暗之地，无数被剥夺一切之人便被关押在这里。他的旁边就关押着戴恩家族的族长弗兰克，不，戴恩家族已经被教皇贬为了平民，现在弗兰克已经不是族长了。 昨天弗兰克还有力气咒骂，但现在却许久未曾出声，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或许下一秒就会死在脏污的地牢，无人知晓。 那么自己呢，自己究竟什么时候会死去呢？ 格劳瑞低下了头，随着他心中所想，一柄本该被收走的剑，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教皇曾经赐予自己的光明之剑，终究是认主多年，此时此刻，它听从了格劳瑞的召唤，再一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可惜…… 格劳瑞细致地擦干净剑锋，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一片平静，甚至想起了往事。那时骑士选拔刚出问题，在教皇留给自己最后的机会中，他保持了沉默，而朱斯提提亚则嘲讽地对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人不会把利剑放到自己脖子上。” 真的吗？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格劳瑞看着这柄伴随自己征战的神器，轻笑一声。 血喷溅而出，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许久未曾动弹的弗兰克，抽搐般颤了一下。 “他”猛然睁开了眼。 第131章 为我献上他，当作祭品 经过三轮友谊比赛, 苏醒日庆典已经来到了最高潮。 小型翼龙携带花朵与美食上前，冰晶果做成的冰沙口感绵密，爆裂辣椒酱均匀撒在熔岩烤肉上, 更有用原始丛林蔬果做成的沙拉, 清澈的溪流环岛绕行, 为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带来夏日的清爽, 各色龙族都舒展开双翼, 自由自在翱翔天空，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所以，这场友谊比赛究竟是哪方阵营获胜呢？” 所有人都好奇望向龙族首领, 毕竟友谊比赛可不止是魔界和神殿的较量，更是龙族划分资源的手段, 究竟是魔界代表的暴雪龙族获胜，还是神殿代表的火焰龙族获胜呢？ 所有人都在等待答案。 “其实在举办苏醒日庆典前，我们一直在犹豫, ”格拉巴克缓缓开口, “究竟是不分种族，全体龙族共同分享资源；还是根据种族的实力强弱划分资源。或许前一种方式更加公平, 但后一种方式或许更能高效化利用, 可以让龙族坚持更长时间。” “我们无法做出选择, 再加之龙族亲身参与资源争夺, 无疑会加剧环境恶化, 最后，我们想到了人类, ”米尔梅斯俯下头颅, 欣赏地看着渺小的人类，“我们无法做出选择, 但生命的本质都是相同的，我们想要以人类为参照，看看你们究竟会做出什么选择，又会给我们带来什么答案。” “这一场友谊比赛并非一帆风顺，其中更是遇到了百年难见的暴风雪，但在风雪肆虐的那些天，却让我们看到了未来的可能，而现在三场比赛的结果，更加坚定了我们的选择，或许冥冥之中，平局才是最好的答案。” “没有强弱之分，没有种族之分，更没有阵营之分，我们只是以不同的形式来到这个世界，共同体验一生。” “龙族不会以种族和实力为由划分资源，而是选择共同度过难关，直到百年后，下一个苏醒的时刻到来，待那时，一定会春暖花开。” 随着两位首领宣布了结果，全体龙族同时发出欢呼的龙吟。暴雪龙族为众人带来夏日的凉气，火焰龙族正愉快地制作烤肉，无数小型龙族则叼来五颜六色的鲜花，将编织好的花环送给了每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第151章 “还请各位尽情享受吧，毕竟这本来就是苏醒日庆典，是龙族最盛大的节日，不是吗？” 索兰静静听着两位首领的话，一抹微笑则从嘴角蔓延进眼眸，一时之间，那双眼就好像被喜悦的星星点亮，散发出柔和的光彩。 “远道而来的朋友啊，我感受到你身上有令我感到熟悉的东西，我们一直在等待着你主动使用它，但你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是龙族的招待没做到位吗？”格拉巴克突然俯下身体，那双火红龙目占据了索兰全部的视线，他甚至可以看到里面倒映的自己。 所有人的注意立刻被此处吸引，吃瓜的好奇目光再一次聚集，而索兰思索片刻，恍然大悟拿出了一张信封，“是这封纸质邀请函吗？” 火红和冰蓝两道龙息在信封上缠绕，金粉均匀撒在边缘，一枚双生花纹章印在中心，如果打开信封的话，则会有一张黑白相间的邀请函静静躺在那里，等待着开启。 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是什么，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朱斯提提亚的双眼瞬间迸发出激动的光芒，“传说中龙族的特殊邀请函！” 龙族平常都是使用龙息传递消息，只有被龙族承认的朋友才会得到一封纸质邀请函，只要有它在，龙族会尽己所能，为朋友实现一个愿望。 而现在，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特殊邀请函，正安静躺在黑发勇者的掌心，甚至从始至终都未被开启。 “不，恰恰相反，是龙族的招待太热情了，反而让我没有使用的机会，”索兰轻笑摇头，“能够来到龙息岛，可以在这样奇妙的地方参与一场友谊比赛，甚至还为龙族提供参考，这已经是最好的礼物了。” 这是一个多么祥和的世外桃源啊，不同大小的龙族可以翱翔在同一片天空，不同阵营的人类可以坐在一起共同度过难关，似乎过去的斗争仇恨被全部遗忘，现在展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有一派和平。 也许眼前正在经历的一切，都将是未来不曾重现的美梦。 谁也不知道离开龙息岛会发生什么，到时候众人又会处在什么立场，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只想珍惜眼前的时光，享受来之不易的短暂安宁。 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噪音却突兀响起，所有人都被吓的顿了顿，而后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米修，而米修手中的教皇权杖，仍在坚持不懈发出响声。 米修皱了皱眉，教皇权杖和神殿供奉的神器世界之轮相连，难不成神殿出了大事？ 教皇权杖点地，层层金光以米修为中心向四周蔓延，最后凝结成一个复杂的通讯法阵，漫长的几秒过去后，这个通讯法阵终于传回了回音。 “教皇冕下，罪臣弗兰克，反了……” 一个满脸鲜血的修士正趴在世界之轮前，强撑着最后的力气传达消息，但一只手却毫不犹豫抓住了他的心脏，就着修士恐惧至极的表情，“弗兰克”满脸微笑地抬起了头，而后抽出血淋淋的手，向众人打了个招呼。 “你们好。” 米修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你不是弗兰克，你究竟是谁？” 她和戴恩家族对抗许久，对原来的戴恩家主弗兰克并不陌生，虽然对方也很恶心，但弗兰克更多的是对贵族身份的自以为是，而眼前之人却远远不止。 对生命的漠视，对世界的轻蔑，以及将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的表情。 还有，弗兰克以前见到她，更多的是极力隐藏却还是显露无疑的嫉妒与憎恶，但眼前“弗兰克”看着她，却毫无任何感情波动。 就好像，现在站在面前的，只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蝼蚁。 这个东西，究竟是谁？ “看来你发现了，”“弗兰克”轻蔑地笑了笑，挑了挑被自己挖出的心脏，像对待绝世美食一般沉醉嗅了嗅，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吞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既然如此，还不下跪？” “毕竟，又有谁可以控制传说中的神器，世界之轮呢。” “弗兰克”慢条斯理走到世界之轮前，将血迹还未曾干透的手放了上去，只是一眨眼，原先沉寂的世界之轮发出耀眼的银光，玄之又玄的神谕从更高维度传来，赤裸裸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神明亲临。】 “哈哈哈没错，这正是慈悲的神明见到信徒受难，亲自降临到了世间。”另一人从远方走来，德雷克家主身穿着最华丽的服饰，那张纵情酒色的脸此刻布满红晕，显然快要为唾手可得的胜利倾倒，“教皇米修，竟敢屠杀亲族，玩弄权术，欺瞒世人，罔顾神意！你的所作所为终于惹怒了神明，现在，神明要亲自降下神罚！” “毕竟，一个女人女扮男装这么多年，欺骗了整个世界！” 米修面色不变，从她选择隐瞒真相开始，一切暴露的后果早就在她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周围所有不知真相的修士却宛如被雷劈般，呆愣原地。米洛茫然地眨眨眼，堪称是呆滞地扭过脖子，“女扮，男装？” 她的亲人米修，不是哥哥，而是姐姐？ “米修，虽然你隐瞒的确实很好，伯德家族也将这一隐秘藏的很深，但经过德里克多年挖掘，终归还是找出了一些证据。” “米修，你可还记得这个？”德雷克家主耀武扬威般拿出了一瓶药水，“女巫的魔药，可以暂时掩盖性别的药水，德雷克家族失去了唯一的继承人，为了能够凭空多出一个儿子，我可是遍寻世间，最终在伯德家族早就废弃的分家的地窖深处，意外找到了这瓶药水，这瓶药水因为是失败品，所以被当作垃圾处理了，而我则重新找到了它。” “真奇怪啊，伯德家族这一代不是有儿子吗，为什么还会用到这瓶药水呢？除非，有谁撒谎了对不对？” “米修，你可别想否认，只要喝过这瓶药水的人，轻轻一测就出来了，证据确凿，你究竟认不认罪？！” 还没等众人消化完这一堪称炸裂的消息，“弗兰克”就已经伸出了手，直直指向了黑发勇者，索兰。 “我很欣赏你，米修，”没有去管德雷克家主难看的脸，“弗兰克”慢条斯理地开口，“以一己之身，欺瞒了整个世界，最终登顶成为教皇，堪称奇迹。你想要继续当教皇吗？很简单，你只需要把勇者给我献上来，我就会立刻杀了德雷克，让你在教皇宝座上彻底坐稳。” “只要你把他献上来。” 无人注意的角落，祂强行咽下口中涌上的鲜血，心中的恨意丝毫没有减弱，甚至受到了血液的刺激，变得越发癫狂。 都是他，如果没有他和他的父母搅局，自己早就可以通过世界边缘降临此方世界，而不是只能憋屈到呆在这个身体里面。 如果没有他前面三番五次的搅局，自己本该顺利挑起魔界和神殿的大战，而自己舒舒服服呆在幕后，尽享信徒绝望时的祈求。 但偏偏，一切安排都被眼前碍眼的人类化为了泡影。 “为我献上他，当作教皇对神明的祭品。” 第132章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包括信仰 被囚禁在神殿地牢时, 弗兰克早已失去了希望。 苍白的墙壁死死包围着他，生锈的铁栏杆横在眼前，弗兰克觉得自己就像躲在阴沉下水道里的老鼠, 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中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尤其当周身唯一的活物格劳瑞, 也像死人一样, 这种茫然无措感会被大大增强。 弗兰克觉得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哪怕是寻常人失去自由都会恐惧不已，更何况是先前凭借贵族身份一直耀武扬威的戴恩家主？ 但现在，家族荣光彻底消弭, 就连自己也生不如死。 米修，都怪米修, 还有那个不知好歹，不愿意接受戴恩家族招揽的平民勇者，想到将自己送到这里来的罪魁祸首, 弗兰克的眼睛血丝遍布。如果没有米修对戴恩家族的步步围剿, 自己不可能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如果没有那个勇者和米修同流合污，不肯接受自己的招揽, 戴恩家族可以获得更多喘息时间。 都怪他们, 一个贵族的背叛者, 一个不知死活的贱民！ “你恨他们吗？想要亲手复仇吗？” 就在弗兰克被仇恨冲昏头脑时, 一个飘渺的声音飘来, 恍若神明在他耳边低语。 是谁？这里是神殿最幽深的地牢，没有教皇允许, 根本不会有人进来。 “你觉得是谁有能力, 在你最痛苦的时候降临到你身边呢？” 随着那道声音继续响起，一道温柔的圣光从天而降, 圣光无视了全部阻碍，就那样不可阻挡地将弗兰克全身笼罩，他只感觉自己全部的痛苦都被抚慰，就连呼吸都轻柔许多。 究竟是谁，有这般能力闯入地牢…… 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测涌上他的脑海，弗兰克下意识瞪大双眼。 “没错，我就是你心中所想的唯一答案。”那个声音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满意弗兰克的聪慧，“我倾听到了你的请求，所以从天国降临人间，来满足你的愿望。” 第152章 “永恒的唯一神明，”狂喜瞬间侵占了弗兰克心头，绝处逢生的奇迹几乎让他的大脑缺氧，本就多日不吃不喝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胸膛里的心脏激动到几乎要跳出来，弗兰克按住心脏，强行压抑喜悦询问，“您是感知到戴恩家族的日日祈祷，所以亲身降世，为信徒带来正义与光明吗？” “戴恩家族以神明为姓，永远对神明感恩戴德，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好孩子，你会是我最信任的天使。”圣光覆盖的地面开始泛起层层涟漪，那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神明虚影缓缓浮现，哪怕根本没听过所谓戴恩家族，那双眼中却依然满是慈悲，悲天悯人的假面被死死焊在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错漏，“我将会恩赐你。” “你将会获得神启，可以凭借凡人之身行驶神明的权柄。” “现在，全身都放松下来，去感受我恩赐给你的力量。” 弗兰克整个人因激动而战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幸福地闭上了眼，双手合拢，虔诚地放在胸前祈祷，“能够获得神明恩赐，是信徒的荣幸。” “很好，”悲天悯人的神明向弗兰克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你愿意献出你的身体，承接神明的力量吗？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在人间的代言人，我的权柄即是你的权柄，我的地位即是你的地位，我的力量即是你的力量，你愿意吗？” “我愿意。” “乖孩子。” 随着最后一句话落下，一只手毫不犹豫刺入了弗兰克的心脏，喷涌而出的血液沾污了神明完美的笑容，但那张脸却一个眼神都没有改变，纵使弗兰克正在错愕的挣扎，祂依旧是如此圣洁。 “既然你是我最忠诚的信徒，那就将你的生命和身体献祭给我吧，成为我行走人间的傀儡。” 弗兰克仅存的生命力迅速流逝，在彻底死亡后，眼前的神明身影也变得模糊，祂终于承受不了这个世界疯狂施加的压力，近乎是狼狈不已的逃到了弗兰克的身体里面，而后如获新生般喘了口气。 “终于活过来了……” 祂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开始慢条斯理欣赏自己新的身体，“只要我附身在此方世界子民的身体里，它对我的排斥将会降到最低。” 但想到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迫不得已寻找新的寄生身体，甚至还因为力量不足，只能诱哄对方心甘情愿献上，还不能直接强抢，祂的脸色再度冻住了，许久之后，近乎咬牙切齿的字眼从嘴中蹦出。 “勇者，还有他那难缠的父母……” 祂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在夺到现在的力量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力量只会越来越弱，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祂在这个世界诞生之初就投下虚影，指引此方人类建立光明神殿，用信徒的信仰之力来补充自己的力量，只要信徒源源不断，祂的力量就永远不会枯竭。 但可惜，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包括信仰。 当一代又一代天才出现后，人类对神明的信仰一次又一次受到了挑战，祂在过去从来不将蝼蚁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逆位教皇布伦丹发明出了机器人。 那一刻，祂的心中从来没有升起过如此强烈的危机感，但当祂亲自现身，将那个微不足道的事物毁灭后，后续发生的一切却都开始脱离祂的掌控。 被祂视为囊中之物的精灵国度，宁愿灭亡毁灭都不愿意被祂吞噬；弑神者的存在令祂如鲠在喉；自己甚至不惜承受巨大反噬，强行击杀布伦丹和摩尔索斯，但就在祂因反噬休养生息的数千年，更多让祂出乎意料的意外接踵而来。 弑神者就像躲在暗处的蟑螂一样，死活无法彻底清剿；本以为再无反抗者，结果莉莉安娜和邦却偏偏成为首领，义无反顾镇守世界边缘；甚至新一任勇者和魔王，也有了让祂感到厌烦的熟悉气息。 祂的力量流逝的越来越厉害了，祂迫切需要采取行动，但深渊之海的布置，却也被勇者和魔王识破，自己非但没有挑起魔界和神殿大战，趁机恢复力量，反而再一次受到反噬，当祂愤恨恢复时，一个新消息却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彻底将祂砸醒。 世界边缘，祂为了吸收信徒的信仰之力，为了方便后续入侵这个世界而亲自开辟的通道，竟然有隐隐崩溃的趋势？ 是莉莉安娜和邦，以及多管闲事的龙族。 如果世界边缘彻底崩溃，那么自己将没有多余力量再开辟另一个通道了，换言之，如果这一次自己败退了，那么祂将永远不能卷土重来，永远不能夺取这个世界的力量了。 恐怖的危机感几乎要将祂溺毙其中，于是近乎疯狂的祂做出了反击，凭借着世界边缘混乱的能量场，祂成功扰乱了龙息岛的气候变迁，让龙族提前从沉眠中苏醒，在龙族资源不足时，催动百年难遇的暴风雪，想要彻底铲除龙族，但偏偏又被该死的勇者打破计划！ 索兰，还有他不知死活的父母，竟然又一次强行镇压了世界边缘。 祂本来都感到绝望了，三个人的力量在过去，根本就不会被祂放在眼中，但现在祂接二连三受到此方世界反噬，心力交瘁，根本挤不出多余的力量反击了。 但好在，莉莉安娜和邦，竟然主动将索兰送走了。 随着索兰的离开，原先三人合力下坚不可摧的封印，终于露出了一个弱点。 而祂就凭借着这一个弱点，带着自己全部的力量，强行从世界边缘降临，拼着最后的力气得到了一具傀儡身体，终于可以整装待发，准备反击。 祂嫌弃地看着弗兰克的身体，简单整理后，在即将走出地牢时，看到了自刎身亡的格劳瑞。 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光明之剑，第一次沾染了主人的血迹，颓唐地掉落在地，格劳瑞的棕发染上了血污，那张昔日坚毅的脸庞，终于失去了全部生机与活力。 祂看着眼前死去的前一任骑士团团长，只觉得天助我也。 在神殿经受供奉多年，祂自然对神殿内部的权力斗争有些耳闻，如果祂记得不错的话，那个教皇，似乎一直在打压贵族？ 但现在，一个绝佳的把柄就主动送到了祂面前。 “教皇米修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欺瞒世人，女扮男装，窃取了神殿的最高权力，甚至兔死狗烹，为了防止格劳瑞将隐秘泄露出去，转眼就忘记了曾经共同战斗的情谊，毫不犹豫赐死了他！” 在恢弘的神殿内，祂静静看着声嘶力竭的德雷克家主，借格劳瑞之死讨伐米修，借神明亲自降世的由头震慑神殿，祂闭上眼睛，拼尽全力吸收着一切信仰之力，为将来的对峙做好准备。 这一回，祂绝对不会小看蝼蚁，会拼尽全力，将它们彻底碾死在尘埃里。 自己一时不查，从数千年前开始到现在，竟然被几个蝼蚁弄到了这般狼狈的境地，真是天大的耻辱！ 但好在，一切就将在今天终结。 “米修，我很欣赏你，”祂轻笑地说道，但看向索兰的眼中却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只要你把勇者索兰献祭给我，我会保住你的地位，你想要保护的家人也会得到庇护，想要铲除的贵族也会被彻底消除，只要你将索兰，献给我。” “这是神谕，教皇难道要渎神吗？” 第133章 请神明见证，而不是保佑 面对神明的步步紧逼, 圣裁之剑不知何时出现在索兰手中，他深吸一口气，一双幽绿眼眸平静地看向神明, 耳朵则高高竖起, 一个字也不愿漏掉米修的回答。 神明出乎索兰意料, 他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蛰伏, 继续通过世界边缘渗透这个世界, 而不是如此粗鲁地附身傀儡，亲身上阵，宁愿暴露也要强杀自己, 这并不符合祂过往的逻辑。 除非有什么意外发生，使祂无法继续等待, 只能近乎疯狂的抓住唯一的机会。 世界边缘，索兰想到了父母镇守的世界边缘。 从数千年前就开始的弑神计划，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下, 这个被强行撕裂的世界边缘, 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在即将胜利的前夕，在黎明前最寒冷的黑夜, 那个不可名状的怪物终于无法隐忍, 就像数千年强杀摩尔索斯和布伦丹一样, 再一次强行降临此方世界。 “米修, 你考虑好了吗？”神明就在眼前, 但米修却丝毫没有动容，她甚至是近乎轻蔑地嗤笑。 “我的权力与地位, 与我的性别何干？” 纵使她女扮男装, 一意孤行欺瞒整个世界，但又与她现在取得的地位和权力何干？ “忤逆神明神谕, 你这个教皇是不想当了吗？！你在成为教皇当天，可是一字一句对着世界之轮发出誓言，难道你要违背你亲口说出的誓言吗？” 米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敢问阁下，我发出的誓言是什么呢？” 在她击败其余贵族当天，米修身披教皇披肩，头戴冠冕，世界之轮明明就在她眼前，但米修却没有看向这个神器，而是轻飘飘越过了它，将视线望向窗外。 第153章 那是一片自由的，无拘无束的天地。 “请神明见证，”比起现在，尚且青涩的米修握紧了拳头，一字一句发出誓言，“我必会成为教皇，为众人带来曙光。” 她必然会成为教皇，亲手铲除一切贵族，为自己，为米洛，为世人开辟出一条崭新的道路，这条道路不会依靠出身决定一切，而是取决于每个人的努力与奋斗。 她不会依靠贵族的权力，也不会依靠神明的力量，她将会凭借自己获得威信与权力，从此以后，人的价值将完全且彻底的取决于人本身，而不是其他别的东西。 她必然会为众人带来曙光，这是米修的誓言。 “请神明见证，而不是请神明保佑，”米修表情堪称平静说道，但明明那般波澜不惊，却硬生生透出无法阻挡的傲气，“你只是我成为教皇的见证者，仅此而已。” “一个和我毫无关系的人，就想单方面凭借一句话决定我的未来？何其荒谬！” “更何况，如果你真的是传说中的神明，既不慈悲庇护你的子民，也不睿智指引信徒，只是一味蛊惑压迫，那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米修堪称是大逆不道说出这番话后，祂的脸早就被气的发白，而索兰则毫无顾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教皇冕下，当初我们曾经约定成为同谋，共同铲除贵族，”索兰慢悠悠说道，“事到如今，贵族死死依附神权，不肯松手，想要彻底铲除贵族的话，不如教皇冕下买一赠一，再和我合作，一起弑杀神明吧。” “何乐不为？”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神明，德雷克家主趁势上前，恭敬低头请示，“唯一且永恒的神明啊，我们的人已经完全控制了中央神殿。” 只要完全控制中央神殿，那么大陆的局势就会稳定下来，毕竟那群贱民什么都不懂，只认中央神殿，到头来只要轻飘飘发个信使，那么全大陆都会知道上一任教皇米修罪大恶极，贵族想要重新把控局势不是理所应当？ 贱民贱民，生来就是贵族的垫脚石，这就是他们的命。 至于这个所谓神明…… 德雷克家主自以为隐晦地看去，自己这么诚心想要和对方合作，结果祂刚刚竟然想要抛弃自己，转而选择米修？ 呵，本身就是互相利用罢了，待德雷克稳定了局势，这个所谓的神明，还不是说扔就扔？ 贵族不信仰神明，他们只是信仰光明神殿，或者说，信仰光明神殿带来的权力。 如果光明神殿供奉的是神明，那么他们就会信仰神明，借助虚无缥缈的神权，让世人将对神明的敬畏转移到贵族身上，从而获得权力。但如果神明本身阻碍了他们，那么他们就将成为毫无廉耻的叛徒，将所有的敬畏都抛之一边。 这才是贵族存续数千年的权力法则。 “神明，请允许我立刻发布通缉令，将米修等一干人马打为逆贼，让他们尝尝亡命天涯的滋味！” 只是可惜了，米修一行人现在正在龙息岛，龙族的领地，神殿并没有能力渗透，要不然这场政变本该无声而迅猛，根本不会给任何人喘息的时间。 “对面那群人听着！”德雷克家主耀武扬威冲着另一头的修士喊话，“教皇米修欺瞒世人，不敬神明，罪大恶极！不想被同样打成逆贼的话，就迅速向我们表达忠诚！” “唯一且永恒的神明现在就在你们眼前，快快献上你们的信仰与忠诚！” 所有神殿修士都茫然地互相对望，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欢庆龙族的苏醒日庆典，为什么下一秒中央神殿就发生剧变，政变开始的毫无征兆？ 更别提，还有突如其来降临的神明。 在场根本就没有人亲眼见过神明，他们不知道神明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力，他们对神殿最高权力的唯一记忆，只有教皇米修。 神明究竟在过去做了什么呢，为什么祂一亲身降临，所有人就必须要听祂的话呢？ 神殿修士陷入了茫然，而魔界则从始至终都在吃瓜，他们对神明毫无信仰，此刻倒是乐于见到那群一向趾高气扬的修士迷茫的模样，而龙族则目光担忧地望向远方，不知道镇守的世界边缘究竟发生了什么意外。 “陛下，我们要浑水摸鱼吗？”玛门幸灾乐祸询问银发魔王，现在神殿这边显然易见有分裂的趋势，若不趁此时干些坏事，简直不符合他们魔界的作风啊！ 神明，那是什么东西，管吃管住吗？不管的话那就当祂不存在。 “安静，想要浑水摸鱼，可别到头引火上身。”银发魔王强行按压下所有恶魔蠢蠢欲动的心思，“谁知道对面是个什么怪物，疯子疯起来，根本就没人能讨的了好处。” 魔界众魔想了想对面那个神明掏心吞下的凶残，最后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也对，他们魔界虽然并不信仰神明，但对坏人却看的极准，对面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先明哲保身吧。 而所有的神殿修士都将迷茫的目光望向了米修，期待教皇能像往日一样，解答他们所有的答案，带领所有人再一次走出绝境。 “是谁让你们生活的更好？”米修询问。 “是您，教皇冕下。” 被米修带走的人全部都是平民出身，如果没有教皇米修的提拔，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村子，战胜贵族，走到现在。 “那么选择谁，不是很清楚了吗？” 所有神殿修士终于释然一笑，是啊，究竟是谁让他们过上现在的生活，是虚无缥缈的神明吗？不是，是教皇米修，是他们自己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全部权力都奉献给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呢？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你们是想谋反吗？！”德雷克家主见无一人反叛，事态逐渐失控的危机感让他感到了慌乱，“神明就在你们眼前，你们是想死吗？！”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因为下一秒，一只仍然沾染着血迹的手，近乎是温柔地穿透了他的胸膛。 祂面无表情站在德雷克家主的身后，缓缓掏出了另一枚心脏，开始慢条斯理的咀嚼起来。 鲜血从祂的嘴角流出，脏污了祂悲天悯人的笑容，滴落到了德雷克家主死不瞑目的脸上，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他还在幻想着贵族的大获全胜，但全然不知，从神明主动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他的生命就已经走向了倒计时。 “一群没用的废物，”祂舔干净了手心的血液，不满意地皱起眉头，“你们的信仰掺杂着肮脏的欲望，毫无可信度。” 祂被渺小的蝼蚁和此方世界一而再再而三重创，现在世界边缘又被集火攻击，本身就到了强弩之末，正是需要虔诚的信仰之力恢复力量的时候，但这群生活优渥的贵族，根本给不了祂希望的信仰。 太浑浊了，太肮脏了，夹杂的脏脏欲望的信仰，对祂根本就没有意义。 祂想要的，是精灵一族对母树般纯净的信仰，而不是这样肮脏的欲望。 不过幸好，自己本身更倾向的，是另一种恢复力量的方法。 “既然你们不愿意将索兰献祭给我，那我只能采取别的方法了。” 祂向众人微微一笑，在祂的背后，中央神殿早就落针可闻，一切生命的气息都全部消逝，所有的生命力都被祂掠夺，祂终于勉强恢复了几分力量。 “世界边缘，撕裂吧。” 磅礴的力量瞬间从祂身上涌起，带着近乎孤注一掷的希望，祂要强行开启世界边缘，撕裂这个世界，直接暴力掠夺力量！ 从祂当场吞掉第一颗心脏开始，祂就没打算伪装自己。 远在龙息岛的众人，突然感受到慑人的力量，全部人惊恐地抬头望去，只看到了远方边缘，隐隐有无数条时空裂缝狰狞横亘天际，向世界露出了贪婪的微笑。 索兰的心脏突然开始毫无预兆狂跳，世界边缘，失控了？ 那镇守在那里的爸爸妈妈呢？ 下一秒，无数龙族瞬间飞起，一头又一头飞上天际，无数龙族在天空中形成了一个玄妙图案，想要再一次镇守世界边缘，但就在即将成型的瞬间，一条时空裂缝突兀在龙族身边撕裂，恐怖狂风拔地而起，好不容易组成的大阵再一次被打乱！ 就在那一刻，一个渺小人影逆风而上，直直迎上了时空裂缝，就在索兰即将被裂缝吞噬的瞬间，另外一道恐怖的力量波动凭空而起，就在索兰身后闪烁出夺目光芒！ 龙族若有所感抬头望去，就连索兰也怔愣片刻。 那是一团巨大的金光，而永眠湖王座背后的石柱开始剧烈摇晃，第五幅壁画即将显现真容。 第134章 龙族永远不会叹息 那是一幅无比恢弘的壁画, 无数龙族在空中伸展开庞大龙翼，组成玄妙法阵，而被龙族包围的中央, 无数条时空裂缝狰狞撕裂, 却困于龙族的镇守, 迟迟无法突破防线。 恰如此时此刻。 第154章 【龙族叹息：龙族翱翔天际, 替世人镇守边境。当世界边缘撕裂开天穹, 末日边缘是否也在逼近？龙族啊，镇守此地，当苏醒日又一次到来之际, 是否会有叹息？】 这是一幅歌颂龙族事迹的壁画，感谢它们无怨无悔, 默默镇守数千年。 “龙族不会叹息，”庞大的火龙挺立在高空，仰头望着那副壁画, “即使龙族力量耗尽, 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陷入沉眠，但我们只会一次又一次在苏醒日欢呼。” “龙族, 于世界同在。” 随着龙族的誓言, 第五幅壁画瞬间化为无数金粉, 它们随着风飘散, 宛如创世神般庇护世人, 龙族因提前苏醒的疲惫瞬间消弭，剩下的金粉纷纷扬扬落入溪流中, 进入了龙息岛的自然循环, 温和地滋养生灵。 送给继承者的底牌都已经送出，第五幅壁画, 是摩尔索斯专门为世界边缘准备的。若有一日，继承者来到了龙息岛，知晓了世界边缘的秘密；若有一日，龙族力量不再强大，陷入了被动；若有一日，神明再一次想要鱼死网破，强行降临，那么第五幅壁画会发挥余热，为众人提供坚不可摧的庇护。 龙族叹息，既然龙族从不叹息，那就不让一切悲剧发生。 索兰被漫天散落的金粉包围其中，圣裁之剑托着他在天空翱翔，也让他占据了观察位，透过无数龙翼，索兰无比清晰地看到那横亘天际的狰狞裂缝，龙族恢复了力量，再一次发出震天撼地的龙吟，地面上的众人纷纷互相搀扶，防止被声波撼动，下一秒，所有龙族一鼓作气，再一次义无反顾冲向了时空裂缝！ 索兰转过身体，隔着无数时空，和所谓神明虚影对视，对方面带嘲讽看着他，再一次狠狠下压双手，天边的无数裂缝再一次疯狂扩张，而索兰则面不改色，他甚至连头都没有转，只是坚定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圣裁之剑，开启审判！” 龙族镇守世界边缘数千多年，再加上有第五幅壁画的加持，索兰暂时放下心来，转而专心致志面对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罪行累累，先是灭亡精灵国度，又是大闹深渊之海，现在更是草芥人命，想要凭借世界边缘入侵我们的世界，种种罪孽，枉为神明！来接受你的审判！” 祂不动如山的神情终于微微变化，圣裁之剑从凡人的怒火和不甘中诞生，天生就是神明和罪恶的克星，祂再一次扬起了双手，口中默念出晦涩咒语，下一秒，一双巨手径直无数了时空阻碍，直直出现在索兰头顶，死亡的阴影洒落下来，就在祂即将斩杀之际，另一股力量却轻松架起了那双巨手，无数魔气攀附其上，贪婪吸食着力量。 “这是我和神殿的斗争，魔王来凑什么热闹？”祂的脸色更臭了，“恶魔就在眼前，难不成魔王要当场叛逃神殿？那可真就沦为笑柄了。” “看你不顺眼，需要理由吗？”银发魔王恶劣反击，成功让祂的脸硬生生气红了一个度。 场下，玛门疑惑看向梅布尔，梅布尔只是冷静带领所有人撤离，“魔界不信奉神明，如果那个怪物真的打败了神殿，你觉得祂会放过魔界？你抬头看看那些时空裂缝，你觉得对方的目标只有神殿？天真！”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玛门恍然大悟，看向天空的眼更加多了几分敬佩，不愧是魔王陛下，就是深谋远虑，为了魔界的未来殚精竭虑，甚至不惜放下隔阂，和宿敌勇者暂时合作！ 真是太伟大了！ 场下和玛门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幸亏索兰不会读心术，不然恐怕又要被阴魂不散的宿敌论气到吐血。 不是，友谊比赛都比完了，更强大的敌人已经出现了，怎么你们还是抱着老掉牙的宿敌论不放啊？！！！ 但很明显，现在的局势根本就没有留给索兰吐槽的时间，下一秒，祂的攻击再一次隔空而至，在吸收了中央神殿全部修士的生命力后，祂的力量显而易见恢复了许多，再加上弗兰克这具身体的掩饰，此方世界的排斥被降到了最低，世界边缘仍然横亘在天际，源源不断地为祂补充力量。 随着战局拉锯，第五幅壁画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龙族身上的金粉逐渐变的黯淡，环绕龙息岛的溪流悄然变得浑浊，众人惊愕抬头，发现中央峡谷的瀑布不知何时，竟然断流了！失去了水源的滋养，原先茂盛的原始丛林也开始枯萎，死亡的枯黄迅速蔓延，取代了先前绿色的海洋。 这是…… “世界边缘久久关闭不了，祂在不间断的吸收这个世界的力量，”米修已经迅速理清了局面，“而第一个被吸收的地点，就是距离最近的龙息岛！” “我们去帮忙吧。”米洛拿出短刀，“不然迟早这场灾难，也会降落到我们头上，到那时可就挽救不了了啊。” “喂，要不要暂时合作啊？”玛门调笑的声音也随之而来，“喏，你看我们的陛下都和你们的勇者暂时站在一起了，身为下属，自然也要紧随陛下的脚步。” 无数恶魔跟在玛门身后，努力向神殿修士露出不那么凶狠的微笑，从它们脸上扭曲的肌肉来看，似乎效果不是很好。 “哇塞，人越多才越好玩嘛，刚好友谊比赛没分出胜负，不如就把这当成加时赛？”朱斯提提亚骑着打屁股之铲，笑嘻嘻开口，“哪一方贡献最大就获胜，如何？” 双方向对面看了一眼，而后同时冲向了高空的时空裂缝，一时之间，黑色的魔气和金色的圣光交织在一起，随着源源不断的攻击，天空就像打翻的调色盘一般变得五颜六色，而众人纷纷来到了龙族身边，辅助龙族镇压世界边缘！ “没用的，就是一群蝼蚁，能有什么用。”神明站在中央神殿，不屑地看着那群人送死，而索兰则躲过一个又一个攻击，嘲笑着所谓的神明。 “真不好意思，就是我们这群蝼蚁，逼迫的你不得不暂时躲藏在别人的身体里，逼得你现在手段耗尽，只能狼狈的吸食蝼蚁的力量，才可以勉强存活。” “高高在上的神明，如果没有渺小的蝼蚁支持，那就什么都不是！” 圣裁之剑再度爆发出璀璨的金光，深渊魔杖也在此时亮起，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本该相互排斥，但此刻就是如此融洽地交融在一起，恐怖的力量再一次爆发，正当神明想要抬手抵抗时，却惊讶地发现，这道攻击并不是击向自己的虚影。 下一秒，无数道纤细水流骤然在空中炸开，生命之水携带着空间气息蔓延开来，先前还在龙息岛的索兰，下一刻就瞬移到中央神殿，恐怖的威势毫不犹豫向着“弗兰克”打去，正当祂狼狈躲避时，一道细微的阻碍自脚下传来，祂诧异低头，只看到尚未死透的德雷克家主，冲祂露出了一个狰狞微笑。 “和我一起去死吧！” 一道血痕浮现在“弗兰克”的脖子上，腐烂发臭的血涌了出来，“弗兰克”颤颤巍巍倒下，彻底失去了一切生机，但还没等索兰放松，神明如影随形的低吟却再一次响起。 “那具身体早就死了很久了，果然不灵活了……” “我看你的身体就不错，不如，你的身体就给我吧！” 但祂却猛然在空中顿住，随着祂被逼离开了附身的身体，此方世界立马发现了这个大胆的闯入者，恐怖的排斥再一次狠狠砸在了祂的身上，祂的动作骤然变得僵硬起来，世界边缘的扩张也同时受到排斥，龙族全体一振，就着尚未消逝的力量，再一次发出震天动地的龙吟！ “啊——” 随着这一声尖叫，无数时空裂缝开始退却，它们就像败退的马群一样，当第一条裂缝被缝合上后，接二连三的败退便如山倒般袭来，非但没有停止的趋势，甚至还宛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原先被割裂的天空逐渐变得完整，久违的阳光再一次洒落世间，但正当众人以为一切都要结束时，最后一道时空裂缝却死死不能闭合，就在众人揪心时，一道虚影却出现在裂缝前。 而祂的手中，索兰正被死死掐住脖子。 “我说过，你的身体，归我了。” 祂阴恻恻看了索兰一眼，恨不得将他绞杀无数次，“反正你的父母也死了，就去地狱和他们相见吧。” 听到这句话，索兰骤然瞪大了眼睛，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祂的铁手丝毫没有放松，而是带着索兰一起，毫不犹豫跳入了时空裂缝！ 众人还没来得及眨眼，另一道银白的身影也紧随其后，转眼便消失在裂缝中。 “索兰！” “陛下！” 索兰已经听不到众人的呼唤了，当他恢复意识后，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座神庙。 整个神庙都是用洁白的大理石雕刻而成，无数能工巧匠将心血融入了这里，三十四根廊柱高高矗立，其上绘制着精美的纹样，壁画生长在洁白墙壁上，但却早已在漫长的时光中腐蚀，根本看不清形状。 这里神圣而恢弘，却偏偏静谧而…… 败落。 第155章 第135章 对不起…… 这座神庙由三个部分构成, 索兰所处的地方正是列柱大厅，三十四根廊柱挺立在此处，但神圣庄严的庙宇似乎经历了什么灾难, 本该高大威严的廊柱赫然断裂, 仅剩下十五根勉强支撑着大厅, 索兰捡起一块残石, 其上绘制的浮雕依然栩栩如生, 似乎只要将碎石拼凑，就可以重现神庙的庄严。 往后看去，则是一片露天庭院, 一座精致秀美的小亭安静坐落其中，这里无人打理, 于是绿茵在庭院肆意蔓延，近乎将亭子淹没。向外望去，周边起伏的群山则会带来久远的震撼, 古朴的山峦似乎是过去向现在回望的一瞥, 它沉默坐落在这里，注视着一个又一个人再一次敲响神庙的门。 而往前看, 则是神庙的核心——神殿。一座神像被供奉其上, 距离此处鼎盛的时期太过久远, 就连肃穆的神像都被时光侵蚀, 面容模糊, 根本看不分明，但哪怕如此, 索兰觉得它并不会怪自己。 神像只是永恒地坐在这里, 看着每一个进入神庙的人，不喜不悲。 这是一座早就败落的神庙, 昔日的繁荣早已远去，此处只余原始的荒凉与静谧。 这里究竟是哪里？ 索兰的最后记忆，便是怪物为了防止进一步被此方世界排斥，只能暂时败退，但临走前，不甘心的祂拼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将自己也带入了时空裂缝中。 那么那个怪物呢？难不成他们在时空裂缝中走散，自己一个人流落到了此处？那自己要怎么回去？还有怪物先前说的自己父母的消息，又究竟是真是假？ 无数繁杂思绪重重压在索兰脑海，但偏偏此处又是没有生命的死寂神庙，恐怖的沉默在迅速蔓延，索兰呆在其中，竟然有一刻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 不，不对，不能让这座神庙扰乱自己心神。 就在索兰摇头清醒时，另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令人耳熟的恶意，“你醒了？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的世界法则再也排斥不了我了。” “你是自己将这具身体主动献上来，还是我亲自去取？” 索兰警惕握住圣裁之剑，想要寻找怪物的踪迹，“你的地盘？那你怎么不敢真正现身，依旧躲在暗处窥伺？” 祂并没有因为索兰的嘲讽动摇，相反，一个虚影轮廓缓缓浮现在空中，而虚影手中则握住一片带血的衣角，“眼熟吗？” 索兰瞪大了双眼，那是他妈妈莉莉安娜的衣角！他们才重逢不久，索兰绝对不会记错！ “只是一片衣角而已，又能说明什么？”索兰深吸一口气，不想让自己陷入怪物的节奏里，但祂的笑声却越来越大。 “是啊，只是一片衣角而已，知道为什么只有一片衣角吗？”哪怕只是一片虚影，那张脸上的笑容也过于刺眼，“因为他们被时空裂缝吞噬了，早就被搅成无数碎片，我只能找到这最后一片衣角了啊。” “不可能，你就是想扰乱我的心绪……” “没错啊，我就是想扰乱你，但我也只是顺便阐述事实罢了，毕竟，如果他们没有出事，怎么可能会让世界边缘的镇守松动，甚至还让我找到机会逃出来啊。”祂嗤嗤笑道，“而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你啊，索兰。” “我？” “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们两个怎么会主动送你离开世界边缘呢？明明三个人一起镇守，肯定要比两个人要好吧？除非……”祂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罕见的带了一丝怜悯与嘲讽，“是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根本就回不来了啊。” “所以，他们才不想你留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白白送死。” “你胡说！我爸妈虽然混账了点总是不回家，但他们不会骗我的！他们……”索兰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的位置突然空了一个大洞，似乎永远都无法填满。 “我答应你，等龙族恢复过来，我们便会立刻回家。” “欸儿子，等你先出去后，每到一个地方，就为我们摘下一朵花吧。” “一直在这个鬼地方可是很无聊的，你每到一个地方就摘下一朵花，慢慢攒，然后编织成一个花篮，用我们自家种出来的双生花装饰，等花篮做好了，估计我们也就回来了。” “真的吗？” “真的，妈妈不骗你。” 妈妈，不骗我，所以那个怪物说的，全部都是假的…… 但下一秒，一段索兰没有参与过的记忆，却蛮不讲理地钻入他的大脑，索兰怔愣看着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两人，双手下意识伸出，但却只轻飘飘穿透了一层幻影。 莉莉安娜和邦此时刚把索兰送走，不舍的遥望远方。 “话说的那么满，别回头实现不了，儿子又趴在面前哭。”邦轻笑着看着莉莉安娜，但昔日的魔王只是无所谓扭头，“就骗一个臭娃娃而已，相比无恶不作的魔王，我已经温柔多了好吗？” “再说，刚才的承诺是妈妈莉莉做出来的，和我魔王莉莉安娜有什么关系？” “这话要是被儿子听到，恐怕真的哄不好了。”邦苦笑摇头，而后将目光放到了身旁的壁画上，怀念而不舍地看着一个又一个曾经去过的地方，“不过以后这些风景都去不了，真的很遗憾啊。”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所以才蜜月旅行那么多次，更何况儿子出去以后，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会给我们带花呢，”上一秒还在嚣张的前魔王，下一秒就柔和了下来，“儿子以后会代替我们走出去的，当初那个小可怜，只能苦哈哈被我们关在地牢，现在反倒是我们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不是说先前是妈妈莉莉，不是魔王莉莉安娜吗？怎么自己对儿子的承诺不算数，儿子对你的承若却要当真啊？” “那我不管，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我的小奴隶，小奴隶肯定是要给我当牛做马的！” 原来，因为知道自己早就不可能回来，所以才会决绝的送自己离开。 原来，因为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里，所以才会不停出去蜜月旅行，所以才会在镇守的地方画下无数色彩鲜艳的壁画，所以才会让自己为他们带来一朵花。 索兰的眼睛有些发酸，明明他们两人是那么爱自由，却为了陪伴他，甘愿在五月花镇停留，自己非但不理解他们，甚至还总是说他们坏话。 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帮上你们的忙；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们操心；对不起，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你们…… 在过去，会不会有哪怕一瞬间，两人会后悔给予自己生命呢？ “或许你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突然，莉莉安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双一向随性的紫色眼眸，正专注地望向虚空，而在另一个时空，索兰正呆愣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父母毫不犹豫和自己对视。 “过去是我们赐予你生命，但未来，却是你延续我们的生命。”莉莉安娜近乎是洒脱的大笑，“儿子，好好活下去吧。” “毕竟你这个小气团，本来脑子就笨笨的，不然怎么会选择我们成为你的父母呢……” “对不起，总是在过去出远门，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对不起，总是自以为是，什么都不告诉你；对不起，哪怕是最后的道别，也没有亲自对你说出口……” 明明无法跨越的时空横亘在父母和儿子面前，但泪水却同时流淌，沾湿了眼眶。 “但如果当着你的面，我怕你又不肯走了。” 莉莉安娜擦了擦眼泪，隔着时空的阻隔，最后向索兰看了一眼，“儿子，你要幸福啊。” 无数时空裂缝恰在此刻浮现，所有被莉莉安娜和邦亲自绘制的壁画，瞬间毁于一旦，恐怖的气息从世界边缘深处涌来，而在无尽幽深的暗处，一个不可名状之物向他们露出得意的微笑。 就在索兰理智全失扑上去后，一切过往全部消逝，只有被留下的人，颓然坐在原地，近乎丢失了灵魂。 “你的父母为你而死，而你却依然耻辱的活着……”不可名状之物再一次俯身，在索兰耳边呢喃。 “真是可笑啊，明明是他们给予了你生命，结果到头来却需要他们自己用命去填……” “你从诞生起就身负原罪，注定罪恶滔天，无法弥补……” “像你这种人，又怎么能继续活下去呢？又怎么配活下去，站在这里大义凛然要审判我呢？” 蛊惑的呢喃永不间断，索兰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他现在就像一具失去关节的木偶一样，双眼死寂，没有任何焦点地望着远方。 他可以感受到，那段过去的记忆是真的，虚假的情谊不可能蒙骗，只有真实的情感才会让他心如刀绞。 索兰目光空洞望向远方，远处的苍寂群山蜿蜒曲折，所有人间的一切在它面前都渺小如尘，索兰静静坐在这里，只觉得自己恍然和这座败落神庙融为一体。 同样凋零，孤寂。 这里太安静了，太安静了，安静到好像自己也失去了生机。 第156章 索兰轻轻握住了手中的圣裁之剑，他感受着自己逐渐积蓄的力量，握剑的手越来越紧，而后挡住了不知何时，再一次缠到他脖颈的手。 那双空寂的眸子和祂四目相对。 索兰的嘴角缓缓扯开一道弧度，皮笑肉不笑开口： “所以，害死我父母的罪魁祸首，你什么时候去死呢？” 第136章 神像悄然改变了动作 出乎祂意料, 索兰异常冷静，丝毫没有动摇，更甚至, 那双幽绿眼眸正死死盯着祂, 就像被迷雾笼罩的幽暗森林, 缓缓露出了真容。 “就算我有罪, 那也要把你送下去, 我再去给父母请罪。” 圣裁之剑感知到主人的极力压抑的恨意，再度爆发出璀璨金光，无人注意之处, 那尊被时光侵蚀的神像，颤抖了一瞬。 “他们亲口希望我幸福, 而你却步步将我往绝路上逼。” “是你害的他们不得不镇守世界边缘，是你害的他们失去自由，是你害的他们就此消逝！结果你一个罪魁祸首还高高在上, 想要我去给他们陪葬, 而你则美滋滋占据我的身体？” “你是这么多年脑子都被虫子啃完了吗？罪魁祸首竟然还想找替死鬼？” 索兰越说越激动，但哪怕他的言辞再尖锐, 他的表情却始终都是平静的, 就像一块冷凝的铁, 全身上下的情绪都被收拢到了一处, 无人能够轻易撼动, 那双幽绿眸子一刻不停的死盯着怪物，而后露出了堪称温柔的微笑： “去给我父母陪葬吧。” 就算我死, 我也要拉你下地狱！ 伤了不亏, 杀了死赚！ 反正他父母已经没了，反正魔界和神殿都各有人镇着, 甚至最大的威胁就在自己眼前，索兰孤家寡人一个，根本就没有任何顾虑。 大不了，就是他死去。 但是索兰保证，这个怪物一定会比自己先下地狱！ 利器相撞的声音猛然在神庙里炸开，打破了数千年的沉寂，露天庭院里的绿茵随风摇摆，无数风化残破的碎石在地上震动，那座神像不知何时已经改变了姿势，它的双手本来放在膝盖上，娴静淡雅的盘腿而坐，但现在，它依旧优雅庄严，但那双手却缓缓舒展开来，一只手向前伸出，另一只手则指向头顶。 砰—— 圣裁之剑狠狠迎上那团虚影，无数苍白巨手从周身浮现，但却偏偏好像有什么顾忌，不敢下死手，但索兰根本管不了这么多，一剑连着一剑击去，甚至因为怒火，从小勤练的剑招早已抛到一边，就只剩下没有思索的劈砍，毫无章法，但却很快，非常快，眼花缭乱的剑影在残破的神庙飞旋，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缠斗到了神殿，那尊神像正平静的看着他们，伸出的一只手直直对准了索兰。 轰隆—— 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这座败落的神庙像是苏醒般发出了低沉吼声，原先封闭的穹顶向上升起折叠，阳光透过洞口洒落，直直落到了神像顶端，那举起的一只手刚好接住了太阳，阳光再一次折叠，顺着神像向前伸出的另一只手，目标明确地映入索兰的瞳孔。 那一瞬间，就好像神明为信徒洒落希望。 祂的虚影仿佛被阳光灼烧，嘶哑狰狞响起，化作一团黑雾，祂恼怒地绕着被阳光笼罩的索兰，发现自己根本突破不了后，转而带着恐惧地望向了那尊神像，最后咬牙冲了上去。 黑雾在庄严神像附近游走，冒着被灼烧的风险，死死附着在上面，而索兰对一切都恍若未觉，因为他的心神此刻正全心全意沉寂在另一番境地。 索兰怔怔看着自己，他现在就宛如一只游魂般漂浮在空中，而他的眼前，却是熟悉无比的一幅场景。 两头庞大的巨龙展开翅膀，气势恢弘在空中滑翔，它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下降，而是高高在上俯视索兰，一红一蓝，分别代表着火焰龙族和暴雪龙族。 “我们是想来邀请你们参加龙族苏醒日庆典的，为什么到头来却什么都毁了呢？”火焰龙族失望地看着索兰，“那个怪物为什么会逃出来？龙族不惜以全族之力去镇守世界边缘，结果却因为你，祂逃出来了？” “气候异变，极地冰川从未有过那么严重的暴风雪，许多冰川净化者都被活生生冻死了……”暴雪龙族俯身，那双冰冷龙目毫无波澜瞪着索兰，“我们的家园，毁于一旦。” “你们不是龙族，你们只是用来动摇我心神的幻影。”索兰警惕握住圣裁之剑，想要动用审判之力强行驱散一切幻境，但无论圣裁之剑闪烁出多么夺目的金光，眼前的场景却始终纹丝不动。 “事到如今，你还想逃避吗？”龙族不满地看着索兰，“我们是如此信任你，给了你特殊的纸质邀请函，但你是如何报答我们的？” “甚至就连比赛都没有决出胜负，两方阵营耗时费力这么久，就连一个结果都没有得出来，这就是你对待我们龙族的态度吗？” “不，我没有……”索兰下意识后退，但他却好像被什么阻隔，死活也动不了，于是他下意识拼命挣扎起来，但当他终于挪动脚步后，原先的禁制也瞬间消失，索兰没有及时收力，踉踉跄跄来到了其余人面前。 “索兰，神殿和魔界不共戴天。”教皇米修面无表情看着他，“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和那个怪物有那么多牵连，神殿因为你受到重创，魔界趁虚而入，洗劫我边境数座城池，大战即将打响。” “上一任捍卫大主教格劳瑞怀有私心，包庇下属，最终自刎而死，索兰，因为你的隐瞒，两方硝烟再起，你要拿什么才能谢罪？” 索兰不可置信，“不可能的，魔界不会趁虚而入的……” 他走之前都已经安稳住魔界了，还提前拜托梅布尔和什恩多加注意，魔界也在好好听话逐渐开垦田地，甚至两方才刚刚进行过友谊比赛，怎么可能会再起干戈…… “你为什么如此确定？”米修诧异挑眉，而后神情顺便变得严肃，“你，不会是魔界卧底吧？” “最初格劳瑞就是在魔王秘境找到的你，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你不会早就被魔界渗透，成为它们的爪牙了吧？” “说，你究竟和魔界有没有关系？！” 索兰连连后退，“不，你不可能是米修，米修对魔界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你一定和刚刚的龙族一样，都是那个怪物想要蒙蔽我的幻影，你们都是假的……” 他们不可能是真实，自己明明上一秒还在和那个怪物缠斗，怎么可能下一秒就会见到龙族和米修？自己只不过是被一束阳关闪到了眼睛，短暂闭了闭眼而已，怎么可能会离开那个诡异的神庙，重新回到龙息岛？ 这里一切都是假的，那个怪物一定在默默潜伏，准备在自己心神大乱时，给自己致命一击！ 索兰一直在往后退，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索兰诧异回头，只看到一幅金光闪闪的恢弘壁画，无数龙族在空中展翅翱翔，组成一个玄妙法阵，共同镇守中央的世界边缘。 这是自己刚刚解锁的第五幅壁画：龙族叹息。 索兰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靠近这副壁画，它好像拥有了生命，正在一起一伏的呼吸，上面的金粉纷纷扬扬洒落，转眼就将索兰笼罩，而索兰双手碰到的地方，则缓缓发出柔和的金光，这些金光不断扩大，最后将索兰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彻底吸入其中。 晕眩，混沌，茫然。等索兰终于从头晕中恢复，他恍惚抬头，发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则是一片幽深的海域。 这里似乎深深隐藏在海底深处，久不见阳光，偶尔会有几条发光海藻漂浮其中，成为深海仅存不多的光源。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索兰惊讶的巡视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深渊之海。 突然，索兰若有所感回头，自己背后的第五幅壁画【龙族叹息】果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第四副壁画【弑神伊始】。 现在，自己正身处壁画绘制其上的幽深海域，一道时空裂缝突兀出现，索兰瞬间回头，却看到无数条海妖塞壬向自己露出了仇恨的脸。 “不信守承诺的人类，我们如约将你送到深海岛屿，你却言而无信，不愿交出自己的生命~” 塞壬们纷纷开始哀怨歌唱，它们就像索命恶鬼一般从时空裂缝中爬出，美丽的鱼尾在海水中摆动，尖锐的利齿在歌唱中显露真容，其上属于人类的血肉尚未消化干净，从人类探险家尸体上夺走的珠宝，沾染上了无辜的血迹，但塞壬们仍然在控诉歌唱。 “我们在海洋中拯救你的性命，你却反过来致我们于死地~” “海龙卷撕扯了我们的身体，但我们仇恨的灵魂却永不消散~” 血肉瞬间脱落，美丽的鱼尾转眼就只剩下一具骨架，早已失去生命的海妖带着最后的怨气，向索兰露出报仇的笑意，“现在，你来为我们陪葬！” “撕碎他！这是他不信守承诺的代价！” 第157章 无数具海妖骨架瞬间袭来，圣裁之剑最不惧这种亡灵怪物，随着金光亮起，无边业火再一次凭空在海洋中燃烧，但还没等索兰松一口气，另一只苍白巨手却毫无畏惧地突破业火，而祂的手中，萨罗正被死死掐住脖子，气若游丝地向索兰求救。 “索兰，救救我……” “来不及了……”那只苍白巨手示威般向索兰摇晃，而后毫不犹豫掐死了萨罗。 萨罗就像一只气球，轰然在深海炸开，无数粉碎血肉从上空飘落，就像海雪降临，直直淋了索兰一身。 怎么回事，母树枝叶不是庇护了萨罗吗，为什么萨罗会死掉？ 记忆和现实互相矛盾，索兰愣住了。 第137章 但他却救不了任何人 撕碎的血肉零零散散飘落, 海雪般落到了索兰身上。 血液早在离体瞬间就被海水稀释，只是一转眼，一个鲜活的人影就消失在眼前, 索兰整个人愣住了, 下一秒, 眼前场景飞速转换, 海底群山沉静地蛰伏, 弑神者总部隐藏在深渊之海，无人打扰，但现在, 整个基地却已经被夷为平地。 海底火山喷发的痕迹仍在，厚厚的岩浆蛮不讲理淹没了一切, 经过海水的冷凝，新的地层覆盖了一切，所有人类的遗迹都不复存在, 索兰茫然地上前, 脚尖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僵硬低头, 看到了一枚星空蓝的小海星。 小海星, 它不是已经回去, 成为什恩的心脏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对, 萨罗不是也被母树救下了吗, 为什么他也会在这里？不对，自己似乎之前不在这里, 那自己先前在哪？ 混乱的思绪淹没了索兰的大脑, 他原本就因为父母死亡的消息神志不清，现在又被虚虚假假的过往接二连三刺激, 大脑已经快要超出承载极限了。 这枚被岩浆淹没了半个身体的小海星，挣扎地抬起了头，它的力气太小了，根本挣脱不了，待看到索兰后，它的小眼睛显而易见亮了起来。 “索兰索兰，快帮帮我！我被讨厌的岩浆困住啦，好烫啊，幸好我不是人，烫不死嘿嘿……” 索兰下意识上前，想要将小海星拉出来，但那双手却僵硬地顿在原地，小海星疑惑仰头，“怎么了，索兰？” “没事，我再试试……” 索兰这一回连圣裁之剑都用上了，锋利的宝剑可以刺穿一切障碍，但却偏偏在此处铩羽而归，因为…… 小海星的外层早就被高温岩浆融化，又转而和岩浆混杂在一起，被海水一视同仁冷凝后，早就和地层分不开了，想要将小海星救出来，除非亲自斩断它，将它一分为二。 “索兰，你怎么啦？快点啊，这里太黑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不对，你还欠着我超豪华海景大别墅呢，别是你想反悔了吧？” 但是，小海星会死吗？ 索兰呆愣地看着小海星，这个小机器人是他所不了解的精巧，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损坏关键的零件，小海星被一分为二后，会不会再也不会这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了？ “索兰，你究竟怎么了啊！”小海星等急了，但它却和索兰痛苦犹豫的瞳孔对视，那一瞬间，小海星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索兰，我是出不去了，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这里了吗？” 它再也出不去了，究其一生都只能被困在幽暗没有回声的深海，慢慢等待自己全身的零件都腐蚀老化，最后在混沌中走向死亡吗？ 索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小海星，是在海面的礁石上，它甚至还舒舒服服给自己搭了个窝，这样热爱生活，甚至还时不时和海浪去旅行的小海星，真的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吗？ “我再试试，一定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把你救出来的……” 但索兰杂乱无章的动作，下一秒却被小海星阻拦，“索兰，你没办法了……” “你救不了我的，可是这里好黑啊，我好害怕，索兰，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你一个人过来……” “是你带我离开海面那颗礁石的，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吗？” “不，我不会的，我出去找人帮忙，一定会有人精通机械的，什恩，对了，我去找什恩，它一定知道怎么办……” “索兰，”小海星用仅存的一只尖角拉住了他，而后缓缓的，碰了碰圣裁之剑，“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如果不行的话，你就送我走，好不好？我受不了一个人在这里，我怕黑……” 索兰整个大脑像是卡顿了一样，只会茫然重复，“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下一秒，小海星突然奋力挣扎起来，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它会有那么强的爆发力，但事实就是发生了，小海星义无反顾撞到了圣裁之剑上面，机器人没有血液，但零散的，已经被海水锈蚀的零件却掉了下来，就像刚刚的“海雪”一样，落了索兰满身。 小海星，死了吗，和萨罗一样，没了吗…… 索兰颓然地坐在原地，只觉得自己似乎谁也保护不了，父母，萨罗，就连本该没有死亡的机器人小海星，竟然也主动撞上了圣裁之剑。 我究竟在做什么，我不是从小就想成为勇者，想要拯救世界，想要维护世界和平吗？为什么到头来，我什么都办不到，甚至就连圣裁之剑，本该用来审判的神器，到自己手中，竟然也变成了杀人凶器。 “索兰，索兰！”又有人在他耳边疑惑开口，“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去啊，五月花镇每个人都很想你……” “索兰？怎么了？你行礼收拾好了吗？回头我们就要回五月花镇了。” 索兰猛地抬头，乔恩稚嫩的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恍然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神殿，回到了即将出发，前往深渊之海前，那么这个时候，自己是在干什么？ 他听见过去的自己开口，满怀歉意，“我有非常想去做的事情，所以来跟你道别，对不起，我不能……” 乔恩是怎么回答自己的？ “啊，索兰，你怎么这样啊，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回去的！”乔恩生气地看着他，“我都和奥利叔叔沃莉婶婶说好了，他们可是加班加点烤制了很多面包呢，都是你最爱吃的口味。” “大家都这么开心准备了那么久，怎么你说一句不回去就不回去了啊？！” 那时候乔恩是这样回复自己的吗？索兰想要回忆，但大脑却一片浆糊，什么都记不起来，于是他只能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抽不开身……” “那你当勇者就抽开了身？”乔恩突然冷冷回嘴。 “是是是，你都成为勇者了，多么高贵的身份啊，就连教皇都要尊敬你，我们五月花镇就是普普通通的平民，自然不配高贵伟大的勇者阁下抽出时间……” “我不是这样想的……” “索兰，”乔恩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回不来了，不是吗？” “五月花镇只是一个边境小城，或许注定，我们会越走越远，直到有一天，就连背影也看不见……” “索兰，再见。” “乔恩，等等！” 索兰想要上前去挽回，想要对他说对不起，想要和他解释，想要再约定一个时间回家，但乔恩的身影却像雾气般消失，但是他失望埋怨的表情却经久不散，一直纠缠着索兰，索兰拼命摇头想要摆脱，但挣扎越激烈，掀动的白雾却越多，最后索兰反而看到了更多怨恨的脸。 有戴恩家主弗兰克扭曲的脸庞，“你一个卑贱的平民，竟然敢不接受我的邀请？” 有米修凝重的脸，长发披散，“你既然已经知晓我的秘密，那就留你不得！” 有骑士团副团长伯纳德嘶吼的脸，“别人都可以走捷径攀附贵族，为什么就我不能走！” 甚至还有格劳瑞心如死灰的脸，“我认罪。” 索兰连连后退，所有人的执念似乎都聚集到了这里，权力场收拢了一切欲望，但却不接受败者的乞怜，但这些负面情绪，却不分青红皂白的砸在了索兰身上，索兰承受不了，他开始逃跑，狼狈不堪的逃跑，想要离开这座看似光明璀璨，实则暗流涌动的神殿。 索兰一直跑啊跑，跑啊跑，跑到身形开始踉跄，终于跌跌撞撞望见些许亮光，索兰抬头去看，送自己过来的第四幅壁画正安静竖立，明明画面背景是一片幽深海域，但在此刻索兰的眼中，却无异于唯一的亮光。 他毫不犹豫地奔向它。 第四幅壁画在索兰触碰到的瞬间就泛起涟漪，带着微微海浪声，水滴从壁画中蔓延而出，温和的包裹住他，就像先前的壁画，如出一辙将他带入画中。 又是一阵晕眩，混沌，当索兰再一次清醒后，眼前所有的怨恨人脸都已经消失不见，但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浓浓的烟雾携带着木柴烧焦的味道，就猝不及防扑了索兰满脸。 这是…… 索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不敢抬头，但周边无数精灵的低声呢喃却残忍的揭示了真相。 第158章 “灾星，只要我们将灾星献祭，母树就可以重获新生。” “大祭司说了，只要献祭灾星，一切就可以回到最初，所有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安吉尔高高站在火刑架前，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红发女孩，轻轻抬起了手，为她吟唱起颂歌。 索兰怔怔回头，果然，第四幅壁画【弑神伊始】早已消失，第三幅壁画【精灵国度】则取代了它，正安静漂浮在自己身后。 壁画上那颗枯萎的巨木和眼前再一次重叠，背景上不详的猩红，则被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所取代。 而被大火笼罩的中心，被绑在高高火刑架上的那个红发女孩，所有泪水都已经蒸发，她的手再也没有任何力气，手心紧攥的糖果已经掉落在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气若游丝的抬头，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索兰。 求求你…… 只要一张口，浓烟就会毫不留情灌入她的口腔，红发女孩被呛到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的张开口，向索兰无声的求救。 救救我…… 第138章 “深渊魔杖，一切的开始？” 那一瞬间, 红发女孩的脸和萨罗的脸，小海星的脸，乔恩乃至索兰遇到的所有怨恨的脸重合了, 即使隔着层层烟雾, 即使红发女孩的脸已经看不分明, 但索兰仍然可以想象到, 如果自己不能救下她, 那张脸会涌现出什么熟悉的表情。 是不可思议，痛苦，失望, 还是厌恶乃至仇恨？ 索兰不知道，他突然间就没有勇气向前走了。 “我好像, 什么人都救不了，甚至只会把事情搞的更糟……” 如果没有自己，或许父母依旧在云游世界；萨罗依旧躲在弑神者总部；小海星会继续在海面旅行, 乔恩也不会染上麻烦, 被强行带到主城…… 如果自己的到来对其他人注定是不幸，那还不如就此离开。 索兰在这一刻胆怯了, 他恐惧自己插手可能带来的一切恶果, 想要狼狈逃走。反正他记得火刑架下面, 安吉尔给红发女孩留下了逃生通道, 只要自己不干涉, 一切都会很好的，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 索兰向后转身, 不再看红发女孩求助的眼神, 但他等啊等，等啊等, 却始终都没有听到求生通道触发的声音。 怎么回事？索兰胆战心惊转身，火刑架依旧存在，红发女孩依旧被绑在上面，但火焰不知何时熄灭了，安吉尔缓缓走到了红发女孩面前，轻笑着捏住她被熏黑的脸，猛然将那张脸扭向索兰！ 那是一张早已失去血色的脸。 索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安吉尔则温柔的将红发女孩的尸体抱在怀中，就这样一步一步向索兰走来，不知何时，母树的枝叶已然全部凋零，索兰惊恐抬头，却发现每一根枝条都开始扭曲变形，最后组成了红发女孩死不瞑目的脸。 “她死了。”安吉尔缓缓上前，怜惜的抚摸自己妹妹的脸，“索兰，她死掉了。” “她是被精灵肮脏的贪欲和偏见害死的，是被我的一意孤行害死的，也是被你的无动于衷害死的。” “我们都有罪，而你，无论是奋起抵抗，还是消极躲避，都是错，都有人要为你的行为买单。” “死了，一切都已经死了，索兰，难道你不也是卑劣人性的一员吗？” 母树枯萎的枝条全部调转了方向，无数张红发女孩死不瞑目的脸就这样看着索兰，索兰再一次开始狼狈逃跑，他跑啊跑，跑啊跑，跑到精灵女王塞西莉亚出现在眼前，她就那样举着生命之弓，对着索兰拉开了弦。 “自私的偷窃者，我信任你，将精灵国度最珍贵的神器都给了你，但你是如何报答我的？”精灵女王满脸愤怒，“你拿走了我们的力量，却从未帮我们报仇，甚至就连精灵族仅剩的族人都没有保护好。” “为你的贪婪付出代价！” 生命之弓缓缓积蓄着力量，掠夺生机的箭矢随时都准备射出，索兰狼狈闪避，但他刚刚侧身，蛊惑的馨香就蔓延全场，精灵冠冕就那样静静漂浮在空中，向索兰招手。 “你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精灵冠冕轻柔询问，“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实现哦~” “代价是……” 母树的枝条突然开始疯长，红发女孩的脸就那样浮现在枝叶中，猛然张开了血盆大口，“陷入永恒的沉眠，就此成为母树乃至精灵国度的养料与陪葬吧！” 索兰再一次狼狈而逃，第三幅壁画适时出现，索兰近乎是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片片绿叶从壁画中浮现，这一次索兰不再感觉晕眩，相反，他如释重负的逃离了一切，只觉得终于获得片刻喘息。 一个小小的光点突然在幽暗闪现，光点逐渐扩大成人形，索兰踉跄走出，魔界永眠湖碧绿的湖面强势霸占一切视线，笼罩湖面许久的迷雾全部散去，但这一次，索兰没有找到高悬湖面上的王座，只有湖底沉眠的无数白骨，死寂的仰头凝视他。 索兰怔愣看着湖面，银白长发不知何时已经取代了黑色短发，和湖水同色的眼眸也早就渲染成深红，他回头看去，第三幅壁画【精灵国度】果不其然彻底消失，第二幅壁画【君临魔界】正在半空升起。 此时此刻，索兰所处的广阔魔界，和壁画的背景相同，但不同的是，在背景黯淡的壁画中，银发魔王是魔界唯一的光亮，但现在，索兰眼前却不断有幽焰亮起，照亮了下方众魔贪婪的面容。 “没有得到魔界承认的弱小魔王，就连永眠湖上空的王座都不为他出现。” “魔界竟然会有人畏惧神殿，死死阻拦我们向大陆进军？” “他真的是魔王吗？不可能吧，魔王不可能会如此懦弱。” …… 无数质疑的呢喃响起，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发现无人制止后的越发猖狂，最后竟然到了煽动恶魔抗议的地步，“魔界不需要如此懦弱的魔王，将他赶下去！” “赶下去，赶下去！” 欲望魔主玛门适时出现，那双魅惑的粉色眼眸扫过众魔，所有恶魔都在他的威压下不敢出声，但还没等索兰松一口气，玛门却冲他恶意的笑了笑，而后伸手唤出了欲望魔蝶，足以溶解一切的粉末在他掌心积聚，“陛下，面对质疑，您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只要您能活着挺过欲望魔蝶的毒粉，那么您就是魔界的魔王。” 无数恶魔也纷纷抬起了头，但透露出的眼神却不是臣服，而是幸灾乐祸的观望。 谁都知道，这是欲望魔主玛门在故意难为对方，若是对方拒绝，那么他们刚好名正言顺推翻他；如果他同意，那么在他被魔蝶粉末腐蚀的瞬间，就会有人强行夺位。 这就是魔界，贪婪欲望始终占据主导，你必须要时刻庆幸自己的强大，否则他人会提前一步吞噬你。 而索兰却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死寂看着眼前众魔，脸上流露出濒临到极致的脆弱。 “陛下？”玛门上前一步，“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玛门本以为自己只需要一击就可以打败他，但没想到，自己的所有举动却被凭空出现的深渊魔杖阻拦，而魔杖的主人，则瞪大了那双血红的眼睛，骤然逼近了玛门。 “你们很想要这个位子吗？” “陛下，您在说什么……” “那送你们了，我不要了。” 明明是这么重大的事情，索兰却如此随意，就好像承诺出去的，不过是一小朵无关紧要的花。 “你们走，你们全都拿走，全都别来烦我！”见玛门没反应，被逼迫许久的索兰终于爆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逼我，龙族在逼我，萨罗在逼我，小海星在逼我，乔恩在逼我，精灵在逼我，就连你们也在逼我！” “我是不是在你们心中一无是处啊？不然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想要我死？！！！” 玛门不明白为什么索兰会如此失态，但银发魔王根本没有闲心理会他，索兰只是又一次转身，声音嘶哑地开始寻找壁画，“壁画呢？壁画究竟在那里？我不要呆在这里了，我要走，我要离开……” 但这一次，壁画却始终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解脱没有到来，反而是最初的所谓神明，那个怪物的嘲讽在耳边阴魂不散。 “你果然和魔界有勾结……” “谁能想到呢，神殿千辛万苦寻回的勇者，所有人心中正义的化身，竟然也是魔界新一任魔王……” “多么荒谬啊，你说索兰，你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究竟是多么荒谬啊……” “你背叛了所有信任你的人，你辜负了全部人，你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索兰，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你给我滚！”索兰大吼一声，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怪物的声音却像恶鬼一样纠缠住了他，死活不愿意离开。 “索兰，你既然活的这么失败，所有认识你的人都否认了你，那你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闭嘴闭嘴闭嘴，我告诉你闭嘴！” 第159章 下一秒，圣裁之剑爆发出璀璨金光，强行将一切阴影驱散，无数纤细水流感受到主人强烈的离开欲望，天神降临般来到了索兰身边，生命之水温和的将索兰包裹，就像保护刚刚出生的婴孩一般，将索兰庇护在最中心。 “带我走，带我走，我不想见到其他人，我谁都不想看见！”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主人的请求响彻在耳边，生命之水忠实的履行职责，第二幅壁画【君临魔界】恰在此刻亮起，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力量和生命之水共振，那一瞬间，玄妙的时空波动迅速蔓延，冥冥之间似乎有什么奇迹发生，未来向过去投向了一瞥。 层层魔气从空中闪现，第一幅壁画【白骨之誓】在空中浮现，索兰从壁画中走出，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 幽绿湖水坐落在秘境深处，湖水上空本该盘旋的锁链全部断裂，消失的白骨王座去而复返，第三重考验“权柄”刚刚结束，两个小人正站在下方，一个是玛门，另一个的脸则分外眼熟，但比起现在稍显稚嫩，他手中握着刚刚到手的深渊魔杖，明明对眼前局面一头雾水，但还是警惕抬头看向自己。 这是…… 未来的索兰看着过去的自己，缓缓挑起了眉。 这里是魔王秘境，是过去的自己，为了找回父母，而主动前往的魔王秘境。 “深渊魔杖，一切的开始？” 第139章 你是谁？ 索兰看着眼前的幻影, 只是愣神了一小会，而后便恍然大悟般醒了过来。 终于要到最后了吗？自己已经回到了一切的最初，这场漫长的折磨终于要走到终点了吗？看着那张虽然警惕却稚嫩的脸, 索兰突然想不顾场合的笑出声。 先前都是其他人对自己的否定和指责, 索兰本来以为回到了一切的起点, 所有磨难都会结束, 但偏偏没想到, 原来最痛苦恶心的磨难，竟然被放到了最后。 这一次，索兰要面临的, 不是旁人对自己的失望指责，还是自己对自己的质疑。 好没意思啊, 真的，索兰仰头看着魔王秘境，突然觉得一切都很没意思, 银白长发从他肩头披散了下来, 只是折射出索兰麻木的脸。 让他想想，那些人刚才怎么骂他来着？ 啊想起来了, 只要否定自己做过的一切就好了, 简直容易到无法想象。 既然如此…… 索兰低头, 看着下方自己稚嫩的脸, 轻轻露出一个无所谓的嘲讽微笑, 而后一步一步走下去，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 索兰直接捏住眼前幻影的下巴, 冷笑出声。 “嗯？不说话？那我替你说。” 你们这群根本不存在的幻影，这一次黏上了我的脸, 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 在过去，一向是索兰承受所有的恶意，但这一次，眼前的幻影似乎实力不强，既然如此…… 如果这场对自己的精神凌虐注定会发生，那还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早点结束这一切！ “让我想想，啊，想起来了。”索兰轻轻摆弄起幻影的下巴，面前的幻影和他有着如出一辙的面孔，看着他，索兰就好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一瞬间，就连索兰自己也恍惚了片刻。 “优柔寡断。” 这是自己过去的最大败笔，索兰听到自己毫无波澜张口，面无表情控诉自己的罪状，“明明没多少实力，偏偏要当个圣父，心软的要命，自寻死路。” “遇上骑士，你放过了他，谁知道对方反手就要你的命；遇上恶魔，你救了他，谁知道对方哪怕死也要拉着你下地狱；即使在幻境，你也舍不得杀人，……” “可他们一个个都想杀你啊……”说着说着，索兰竟然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早日结束这一切才主动出击，还是在斥责眼前的幻影，又或者在斥责过去的自己。看着和自己一般无二的脸，索兰竟有些怜悯地抚摸起来，原本的斥责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自言自语，“你说，你那么优柔寡断，就是个没本事的花农，怎么会有资格拿起深渊魔杖呢？怎么配活到现在呢？你手里沾过血吗？” “既然都不肯下定决心改变，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作秀吗？自虐好让别人可怜你吗？还是不想活了，所以自寻死路？毕竟你这种人，明明是个废物，却浪费那么多资源，真是遗臭万年啊……” “说完了吗？”索兰在问自己，这场例行的精神霸凌结束了吗？ “嗯，能说的也就这些，好，那现在……” “去死吧。” 无穷魔气向眼前的幻影袭去，索兰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幻影开始挣扎，甚至还有几分惊讶。 “这回挺真实啊……” 过去在幻境中出现的所有人，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斥责自己，但眼前的这个幻影却意外的真实，他好像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也会觉得疑惑，也会觉得痛苦，也会挣扎，甚至…… 还会愤怒。 就在索兰出神时，那个幻影闪电般出击，困住他的魔气瞬间土崩瓦解，柔和亮光在此处闪烁，神殿秘法雷霆出击，光明元素汇聚于此，直接消融周围魔气，转而捅向索兰自己的心窝。 “变态，混蛋，自言自语的神经病，你以为我想要你的东西？”那个幻影似乎极为生气，明明双方实力悬殊，但他还是不怕死的冲了上来，“你跟我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叫你一个个都不张嘴，没事就喜欢杀人玩的变态，疯狂大变态，我遇上你这辈子都倒霉透顶！” 咦，幻影也会反抗吗？ 索兰本来打算充耳不闻，他早就被前面一系列的幻境折磨，内心涌动着澎湃的毁灭欲，索兰想要结束这一切，想要强行从层层幻境中逃出去，但他找不到出口，于是他只能走向眼前的幻影，走向有着和过去自己相同脸庞的幻影，伸出了双手，想要亲手杀死他。 如果他主动走完全部流程，是不是就结束一切？ 如果还不行，那杀死眼前的幻影呢？ “我优柔寡断？我的选择关你屁事！真被恩将仇报，也是我一个人承担！你以为你是谁？就因为一两个败类以偏概全，否认善良，怎么？我过去救的更多人你是看不见吗？你是在现实生活很不如意，只能靠杀人彰显自己所谓的地位吗？变态你还是人吗？！” 索兰一边往前走，一边看向幻影，他的情绪真充沛啊，好像永远都用不完，好像可以始终抗争到最后一刻，好像可以就凭借自己…… 改变世界。 就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就和过去的自己一样……索兰突然顿住，他缓缓瞪大了眼睛，被幻境折磨而失去理智的大脑罕见清醒了一瞬，他怔怔看着眼前的“幻影”，长久的盯着他，似乎想要从那张年轻而稚嫩的脸上发现什么。 “你是……” 你究竟是谁呢？这样生机勃勃，似乎永远对生活怀有希望的你，究竟是谁呢？ 自己现在被困在不知出口的幻境，眼前的难道不应该是贬低打压自己的幻影吗？为什么他却始终没有履行自己的职责？ 一个堪称不可能的想法浮现索兰脑海，但明明这个可能性是如此荒谬，索兰却下意识感到战栗，他努力瞪大了眼睛，就那样看着那张稚嫩的脸，近乎是恐惧而又渴望的等待着答案。 “冤大头！”那个人气呼呼高喊，似是还觉得不够，他直接把手里的深渊魔杖递了过来，“我把深渊魔杖还你行了吧？然后你放我出去，你们魔界的烂事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管……” 索兰愣愣看着眼前之人，被冰封的记忆终于从麻木中缓缓苏醒，眼前的场景和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重合，那时候，自己刚刚通过魔王秘境的第三关考验，就在自己还没缓过神时，从高空的壁画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有着银白的长发，就像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那个人莫名其妙的来，最后也莫名其妙的走，自己当时以为这个人是杀戮魔王摩尔索斯留下的幻影，早就将他抛在脑后。 但不是的，他不是杀戮魔王摩尔索斯，那个昔日的银白身影是…… 索兰的眼重新恢复了光彩，从麻木到疑惑，最后恍然大悟，无人注意的角落，些许泪水从中涌现，但转眼就消弭在空气中。 是他自己啊…… 过去的自己在魔王秘境，遇到了未来的自己。 在魔王秘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幻影，只有索兰自己。 “此处竟然是真实……”索兰突然感到很好笑，他缓缓弯下腰，捂脸控制不住大笑了出来，“原来出口在这里，出口竟然在这里……” 在被层层叠叠的幻境困住时，索兰曾不止一次想要逃离，想要寻找离开的出口，但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在最后的一幅壁画，就连索兰自己都自暴自弃，将近绝望之际，自己苦苦寻找的真实，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降临。 未来迷茫的自己，由过去的自己亲自点醒。 未来苦苦寻找不到方向的自己，由过去的自己亲自指引。 第160章 他自己是谁，只有他自己才能回答，无论是否认还是咒骂，别人又与他何干？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最初的自己知道，为什么经历了更多的自己，反而忘却，甚至差点迷路，找不到归途了呢？ 透过捂住脸庞的双手，柔和的光芒在身旁闪烁，索兰缓缓抬起头，第一幅壁画【白骨之誓】就在高空盘旋，这一次，它在等待索兰亲手将自己点亮。 不需要壁画的指引，索兰自己将会找到方向。 “你在说什么？”过去的索兰莫名其妙的看着未来的自己，显然不想去理解神经病的脑回路，未来的索兰整理好情绪，再度深深了看了他一眼，索兰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长高了，过去的自己竟然还比他矮了小半个头。 “谢谢你，作为误伤的补偿，我就小小提示一下……”索兰走过去，回忆过去未来的自己向他说了什么。 “秘境内的深渊魔杖从始至终都是幻影，它的真身，就是你的长棍。不过我真正想说的是，早日面对现实吧，魔界这烂事你管定了。” 无情透露了对方未来两头跑的牛马身份，索兰笑着直起身子，最后温和的看向了过去的自己。 “还有，最重要的，要做你自己呀……” 无论未来有多少艰难险阻，无论未来有多少否定斥责，无论未来有那么阴暗，甚至就连你自己都陷入迷惘时，请务必一次又一次相信自己，请务必一次又一次肯定自己，请务必一次又一次成为自己，不厌其烦的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说完这句话，索兰再一次走向高空，他将手放到了第一幅壁画之上，熟悉的金光再一次亮起，在隐约光芒中，索兰看到了精灵国度的踪迹。 这一次，他将不再逃避。 第140章 是你自己拯救了自己 魔王秘境上空, 索兰主动将手放到第一幅壁画【白骨之誓】上，金光亮起，索兰恍惚间看到了第二幅壁画【君临魔界】。 没有太阳的魔界, 所有虎视眈眈的恶魔都望向了他, 但索兰一刻都没有停留, 他是如此的坚定, 经过了想要阻止他的恶魔, 经过了想要拦着他的玛门，经过了悬在空中的永眠湖，最后来到了高悬的湖面, 俯瞰整个魔界。 “我就是魔界新一任魔王，我坐在哪里, 哪里就是王座，又何须王座来证明我？” 一道破水声响起，深藏在幽深湖底的白骨王座, 终于露出水面, 恭迎主人归来。索兰坐了上去，那一瞬间, 所有魔界的目光都聚集在银发魔王身上, 就在光源的汇集之处, 第三幅壁画【精灵国度】若隐若现, 索兰毫不犹豫走向了它。 幻境的出口已经向他显露真容。 精灵国度的母树安静矗立在那里, 枯萎的枝条下垂扭曲，红发女孩狰狞的脸就这样看着索兰, 索兰拿起了圣裁之剑, 焚毁一切的业火转瞬而来，枯萎的枝条纷纷掉落, 新生的枝丫缓缓探出了头，索兰小心摘下了一片树叶，而安吉尔就站在远方，平静的抱着妹妹的尸体。 “你回来了？你和我一样是加害者，还有脸回来？” 索兰只是替红发女孩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而后看也不看经过了安吉尔，“我问心无愧，为何不能回来？反倒是你，终其一生困在仇恨中，你是否有过一刻能够解脱？” 安吉尔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怀中妹妹安详的脸，所有汹涌的情绪都变得平静，点点星光飞起，大祭司和母树一起消失在此处。精灵女王塞西莉亚拉开生命之弓，索兰却直直上前，将那只拿着生命之弓的手举过头顶。 “陛下，您永远不会将箭锋对准您的子民和朋友。” 无声尖叫在幻境响起，塞西莉亚的虚影也消弭在空气中，精灵冠冕飞到了索兰面前，为他指引离开此处的出口，索兰继续向前走，他走啊走，跨过了第三幅壁画，再一次回到了深渊之海，【弑神伊始】就那样在海面中漂浮，索兰无视塞壬，走到了萨罗的埋骨之地，将那片刚摘下的母树枝叶放了上去，低头为他祈祷。 “母树将会永远庇护每一位远行的子女，你们永远和母树共生。” 那片新生的树叶散发出盈盈微光，萨罗的身体逐渐重组，就着萨罗感激的目光，眼下场景再一次发生转变，被岩浆覆盖的弑神者基地，小海星仍然在哭泣。 “呜呜呜好黑啊，索兰我好害怕，我不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呜呜呜……” 索兰温和走到小海星面前，找到了数条发光海藻，为小海星照亮黑暗，“你从来都没有被困在海底，你只是被恐惧蒙蔽了双眼，小海星，现实不是这样。” “在现实中，你找回了所有记忆，和什恩重逢，作为一颗心脏和什恩共生，你离开了深海，去了好多好多地方，甚至见到了传说中的龙族，小海星，你从来没有被困住。” 索兰将发光海藻折成蝴蝶结，轻轻系在小海星头顶，“我也被困在这里，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但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方向，小海星，你要和我一起离开吗？” 小海星怔怔点头，就在它点头的一瞬间，这片凝固的岩层重新开始流动，索兰将小海星抽出，眼前场景再一次变化，乔恩失望的脸出现在眼前。 “索兰，你不是不和我一起回去吗？怎么了，大忙人勇者终于有时间了？” “可是我记得过去，你不是这样对我说的，”索兰缓缓摇头，而后上前坚定的抱住了乔恩，“但我还是想对你，对五月花镇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愿意支持我，谢谢你们和我一起成长，谢谢你们给我的快乐童年，即使我的身份发生改变，但你们始终都在。” 索兰已经说了太多太多对不起，但这一次，他想要亲口说谢谢。 “哎呦，你怎么突然这么肉麻，”乔恩强装不在乎摆手，“行了行了，都成勇者还这么肉麻，真受不了你，记得下一次一定要回家啊……” 乔恩的身影逐渐远去，眼前的道路再一次变得明亮，索兰毫不犹豫走上它，在这条路上，有无数人对他表露愤怒和失望，但索兰却始终目不斜视，就在漫长的道路即将走到终点时，小海星从索兰肩膀上跳了下来，亲自为索兰推开了门，“索兰，你一定要出去哦，带着我的份一起！” 索兰笑着点头，离开了深渊之海，迈入了第五幅壁画【龙族叹息】，龙息岛依旧那样美丽，一红一蓝两头巨龙翱翔在天际，庞大的龙目压迫感十足凝视索兰，但索兰却摘下了沿途的鲜花编织成花环，向龙族献上。 “苏醒日快乐，”索兰开心说道，“苏醒日是龙族最为盛大的节日，这本该就是一场庆典，为什么还要在意输赢？” 微风吹过，带走了几片花瓣，这些花瓣落入环岛溪流中，将会顺着溪流完成整个生态循环，孕育出新的生命，巨龙们缓缓下落，接过了索兰的花环。 “索兰，你会获得龙族的友谊。” “就在这场繁华的庆典，一切阵营，种族和利益差别都会烟消云散，所有远道而来的客人，都只是来单纯享受这场庆典。” “聪慧的人类啊，请接受来自龙族的邀请函。” 那封特殊的纸质邀请函恰在此时缓缓散发出热度，索兰将它拿了出来，看着上面红蓝两色龙息交织，龙息甚至脱离了信封，在空中编织成一扇华丽大门，圣洁而不可亵渎的光芒就从里面涌现。 自己已经走完了全部的壁画，如果继续向前走，又会遇见什么呢？ 索兰并不知道答案，但他并不畏惧尝试。 沿着龙息的指引，索兰走向了大门，那些光晕是如此明亮而温暖，它就这样安静的存在于世间，似乎什么都无法将其撼动，这种恬然宁静的感觉，让索兰恍惚间幻视了那尊神像。 那尊安静坐落在败落神庙的孤寂神像。 门后是一片玄妙的空间，神像就出现在索兰眼前，还有迄今为止自己解锁的五幅壁画，全部壁画就这样漂浮在空中，就像天空中的星辰一般，簇拥着中心那尊神像。 “经过了重重考验，你终于来到了这里。”就在万籁俱静中，那尊神像突然张开了口。 索兰吓了一跳，捂着身前狂跳的心脏，索兰谨慎的看着神像，“你，有生命？” 一声轻笑在这片空旷空间中回荡，传来无数回声，“生命与死亡，究竟有什么区别？即使我早已离开这个世间，但我的意志依然存在，于是我现在就可以和你对话。” “刚刚那些幻境考验，都是您的力量吗？” “是，但不全是。”那尊神像幽幽开口，“我可以赋予死物生命，让它们拥有思维和意志，于是我通过那些壁画的记忆，看到了你的曾经，一场幻境中的回溯就此开始。” “当你一一沿着五福壁画回溯到起点，你会经历无数磨难考验，它们来自壁画的记忆，否定你曾经做过的一切，如果你就此自甘堕落，那么你会永远困在壁画的世界，一辈子不得而出；但如果你能坚定意志，找回自己，凭借自己的力量再一次回溯，重新走完五幅壁画，那么你将从此无坚不摧，再也不会有什么能打倒你。” 第161章 “虽然我的力量中混入了杂质，受到了那个冒名顶替假货的污染，但你依旧完美通过了考验。” “外部的苦难固然可怕，但来自内心的否定才是世间最残忍的刑罚，尤其当否定来自你的朋友，甚至是你自己。” 索兰沉默许久，而后轻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一切都只是幻境考验，那么在魔王秘境里，为什么我会真切回到过去，遇到最初的自己？” 这是他最为感激，却也最为后怕和疑惑的地方。 为什么前面的几幅壁画全都是幻境，唯独第一幅壁画却是真实？ “因为那时我察觉到鸠占鹊巢家伙的力量，我出手纠正了它，由此产生了其他能量波动，但是最重要的，却是你自己，索兰。”那尊神像的一只手直直指向索兰，“是你自己强烈的求生欲望，带你回到了过去。” “当你在幻境中受到重重否定时，你已经到达了承受极限，就连你自己都神志不清时，生命之水听从你的内心，将你带到了你认为最有可能拯救自己的时空中，那就是过去，索兰。” “索兰，回溯考验仅仅是虚拟的幻境，但却是你自己亲自打通了时空界限，向过去的自己求助，而过去的你，没有辜负未来的你。” “恭喜你，成功自己拯救了自己。” “那么，您费尽心思进行这一场回溯，目的究竟是什么呢？”索兰看向那尊神像，问出了关键问题，“现在，您带我来到这里，又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索兰，你证明了自己可以做到。”那尊神像就这样坐在那里，但索兰却依旧感受到威严的气息，它浩大而不失玄妙，威严而不失温和，它可以让索兰经历生死考验，却也可以赐予死物生命，它是如此强大，就好像…… 传说中的神明。 “请你帮我解决鸠占鹊巢的骗子。” 第141章 神明这种生物 鸠占鹊巢, 骗子？ 这两个词组合到一起，那道虚影逐渐浮现索兰脑海。 “那个骗子，是刚才和我缠斗的虚影吗？” “嗯。”神像只是回应, 但已经足够让索兰确定答案, 但紧随而来的, 却是另外一个问题。 “如果它是鸠占鹊巢, 胆敢自称神明的骗子, 那么您是……” “我没有名字，但你们人类对我有个很有趣的称呼，”那尊神像缓缓开口, “你们创造了一个称谓，来代指有着强大力量, 却不知来处的生物，神明。” “神明的称谓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你们人类擅自创造的概念, 将它放到了我和我同类的身上。” 这是一个久远的故事。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 早在魔界和大陆本连为一体，从未分离, 早在时空裂缝还没有出现在索兰那方世界, 祂早就已经诞生, 存在于另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 平静俯瞰世间。 祂能够赐予死物生命, 却也会剥夺生命的权力，祂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强者。明明只是随手激荡的几缕力量余波, 却意外帮助了人类先祖。人类畏惧祂的力量, 却又感激祂对人类的恩赐，所以创造了一个称谓, 以“神明”二字代称，大陆上的光明神殿就此诞生，从最初的神权崇拜，到抑制贵族，再到贵族崛起，人类的权力斗争沿着历史车轮滚滚而来，祂都看在眼里。 但祂不在意这些，也不在意人类的死活，祂也是世间生物的一员，只不过力量格外强大些而已，但所有生物都无法逃避一件事，那就是生命的终点——死亡。 祂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连带着许多同类。 谁也不知道死亡会何时到来，但或许，吞噬其他同类的力量可以活得的更久，于是一场大战在祂们之中爆发。那段时间，天地为之变色，轰轰烈烈的战争席卷了每一个名为神明的生物，恐怖的力量余波毫无差别扫射了其他世界，魔界和大陆就此被战争碎裂的深渊隔开，连带着深渊之海横亘的时空裂缝，也是这场战争的残留。 那场昏天暗地的大战撕裂了无数天地，不了解详情的人类看到被波及的惨状，心惊胆战将其称之为“众神之战”，这场战争被当成了虚构的神话，在睡前被一次一次提起，瑰丽神秘的神话抵消了所有血腥残酷，距离现在太过久远的历史，似乎真的成为了传说。 但总有人幸存下来。 祂从那场战争中幸存了下来，看着无数同类或战死，或被背叛，最后一个人见证了众神之战的起始与终结，而后等待属于自己的结局。 或许祂们这种生物注定会走向灭亡，众神之战反而加剧了既定的结果。 众神之战后，随着无数同类的陨落，神明的影响力逐渐降低，属于人类的时代即将来临，昔日熙熙攘攘的神庙，也被时光侵蚀，打理精致的露天庭院逐渐长满了杂草和藤曼，曾被匠人倾注一生心血建造的廊柱大厅残破不已，高大的廊柱陆陆续续侵蚀倒塌，就连过去最庄严的神殿里供奉的神像，上面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模糊。 但这尊神像本就是人类臆想的产物，连带着这座神庙一起，都只是虚无缥缈的象征。 于是祂继续等待，等待自己命定的结局，最终的时刻终于来临，或许也是觉得漫长的等待过于无趣，于是祂在神像上留下了一抹属于自己的意志，代替祂继续看着这个世界。 人类这种渺小的生物会存活到何时？他们会和祂的同类一样，暂时成为世界霸主，而后再一次被世界无情淘汰吗？ 祂在等待，或许祂已经死去，或者祂进入了更高的维度，但无论如何，这抹意志始终在这尊神像上徘徊，守候在这座早就败落的神庙中，等待着某一个人踏进。 咚—— 有人到来了，这尊神像张开了眼，却看到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它没有形状，只是一团模糊的黑雾，它激动无比的徘徊在神庙附近，但又恐惧来自昔日神明的力量，于是它只在附近流连，待模仿了几丝神韵后立刻离开。 它想干什么？ 这尊神像本不把一团黑雾放在心上，祂想起来了，自己昔日的同胞在那场众神之战后牺牲众多，无数怨念恶意在战争遗址上汇聚，竟然误打误撞诞生了这团黑雾，作为那场众神之战的遗产，祂从不把黑雾放在心上，但没想到，就在祂无视的这段时间，这团黑雾竟然胆大包天开始—— 扮演神明。 黑雾经历了众神之战，可以轻易模仿出神明威压；来自神明的残存恶意，更是为它源源不断提供了力量。但或许体内依旧有着昔日神明的影响，它依旧偏好以信仰为食。 但一团不知来由的黑雾又能做什么呢？没有神庙，没有神殿，更没有信徒，没有信仰可以作为食物，但漫长的时光中，或许曾有人将它错认为某个神明，于是它第一次获得了信仰，这或许是它胆敢假扮神明的缘由。 祂本不想管这件事，毕竟或许祂已经死了，也早就习惯了神庙孤寂的生活，但祂没想到，那团黑雾会越来越过分，它开始逐渐入侵自己栖居的这座神庙，但又恐惧于余威不敢接近；它会欺瞒所有信徒，在背地吞噬力量；它甚至为了力量开始走火入魔，甚至开始撕裂时空裂缝，想要顶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压力，强行入侵另一个世界。 而所有的一切，都顶着所谓“神明”的称谓。 “神明”的称谓不是祂强求，而是人类主动赐予祂和祂的同类；所谓供奉也不是祂的要求，而是人类对于庇护的渴求和对未知的恐惧；那些源源不断的信仰也不是祂所求，毕竟祂的力量并不依靠人类，甚至祂也只是和人类不同的生物，仅此而已。 所以这间神庙鼎盛时，祂不曾现身；这间神庙败落时，祂也不曾现身。 祂永远都只是凭借这抹残存的意志，继续饶有趣味的观察这个世界。 但是，那团黑雾究竟在干什么呢？顶着祂的名头，鸠占鹊巢，甚至为了力量和信仰，想要干扰这个世界吗？ 啊，那祂每日观赏的乐子不就没有了？并且，虽然那群人类行为奇怪了点，但终归曾经诚心祈求过自己，祂虽然感情淡漠，但不是弑杀之徒，对剥夺他人的性命也没什么兴趣。 真是讨厌的鸠占鹊巢的骗子啊，竟然让祂死了也不能安心，这么让祂烦恼。 但祂已经死了，或许祂可以凭借残存的意志继续观察这个世界，但祂不可能亲身下场，去干预后世的运行，但好在，在某一个和往常一样平静的白天，另一个有趣的人类打破了沉寂。 他足够强大，通过了自己的考验；他也足够坚韧，可以自己拯救自己；并且他似乎还和那个骗子有仇，完全可以帮助祂。 “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的，索兰，你证明了自己可以做到。” “请你帮我解决鸠占鹊巢的骗子。” 这是祂的请求，算是那些有趣的人类，这么多年如一日供奉的回报。 “虽然我不能亲身下场，但这缕意志仍然残存着力量，一个冒牌货而已，即使我已经死去，但它依旧无法战胜我。”神像平静诉说着事实。 第162章 “如果没有您的帮助，索兰依旧会去做这件事。”索兰脸上礼貌性的露出微笑，但那双幽绿眼眸中却一片漠然，“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它。” “残存的意志就在神像中，只要你碰到它，你就可以使用它。” 神像交代完后，本想就此离去，但那个渺小的人类却突然叫住了祂，向祂询问了一个问题。 “请问，人类对你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是虔诚供奉的信徒吗？是自作自受的恶人吗？还是一粒可有可无的尘土呢？ “你们人类是怎么看待其他生物的？”神像只是反问。 “您是说，人类在您的心中，就像牲畜一样吗？” “不，我是想说，只有你们人类喜欢随便给别人取名字，比如牲畜，比如神明。” 索兰呆愣片刻，而后爽朗笑了出来。 “是啊，人类真是莫名其妙的家伙，但既然连神明都会惧怕死亡，甚至不惜爆发众神之战，或许世间一切生物，都是如此。” “或许。” 眼前的神像彻底消失了，这片空旷的玄妙空间也缓缓消褪，败落的孤寂神庙又一次显现索兰眼前，他此刻正站在原地，距离那尊神像不过几步的距离，而那尊神像又一次改变了姿势，重新变回了盘腿静坐，似乎在一刻不停的观察尘世。 但下一秒，所有平静瞬间被打破。 索兰下意识闪躲，圣裁之剑适时举起，准确无误挡住了第一轮攻击，那团虚影本想在索兰陷入幻境时击杀他，但它死活无法突破神像的力量，最多只能污染少许，不甘的它只能顶着来自神像的排斥，在原地死死盯着索兰，打算将其一击必杀！ “在这里，我会被神像排斥，但夺了你的身体，我就可以无视另一个世界的排斥，可以缓缓休养生息，”那双贪婪的眼望向索兰，“只要你把身体给我，让我顶替你！” “原来狗果真改不了吃屎，你怎么这么喜欢抢别人的身份，”索兰将圣裁之剑移开稍许，露出那双格外锐利的双眼，“比如我的身体，又比如……” “所谓神明。” 第142章 那是所有人的新生 “窃贼何以敢称神？！” 听到索兰的话, 那团虚影在空中停滞，而后顶着神像残留的威压，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黑影, 它时瘦时胖, 时矮时高, 最后只留下一个轮廓, “神？你真以为那些人是因为神明的身份, 才信奉我吗？” “不！”那团黑影声嘶力竭，“人类是极为现实的物种，只有强者才可以称为神明, 我从众神之战的遗址上诞生，踩着无数神明的尸体睁开双眼, 我天生就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他们才信奉我！” “我没有窃取神明身份，我就是神明！” 索兰嗤笑一声, “你还是不明白。” “既然人类如此卑劣, 你看不上渺小的人类，那为什么一直将自己放进人类亲手塑造的神明定义中, 拼命想要证明, 成为所谓神明？” “你或许实力强大, 但你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凭借强大的力量, 或者高贵的身份来满足私欲, 为此，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无论是斩杀渺小的人类, 还是入侵另一个世界。” 神像虽然不再言语，但说的话却深深映在了索兰脑海。 “不, 我是想说，只有你们人类喜欢随便给别人取名字，比如牲畜，比如神明。” 如果没有人类强行赋予意义，那么神明和牲畜，仅仅只是两个代称而已，没有任何区别。 那尊神像早就看透了一切，所以只是平静呆着这间败落的神庙，心甘情愿被世界遗忘，只是看着一次又一次生命的轮回。 世间本就没有神明，只有私心罢了。 人类有，所以塑造出神明争权夺利；虚影有，所以鸠占鹊巢谋取利益；祂也有，所以希望索兰帮忙，替祂解决这个骗子。 索兰横剑在前，剑身映出那双绿眸，显得格外凌厉，“如果人类可以赋予你神明的称谓，为你献上无限信仰和忠诚，那么人类也可以反过来夺走称谓，让你失去一切！” 多么好笑啊，为了获得权力，它不惜费尽心思假扮神明，鸠占鹊巢。但它如此费尽心思，最后却反而将自己硬生生嵌入了人类定义的框架，自此成为权力的傀儡。 为了获得权力和力量，最后反而成为它们的傀儡，甚至还洋洋自得。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自作自受！ “受死吧，为你伤害的所有无辜生命赎罪！”索兰蓄力完毕，圣裁之剑毫不犹豫向前挥去，璀璨金光照亮了这座败落的神庙，虚影在过去一向惧怕审判之力，但现在，它却好像疯了一样迎上前来，那团黑雾在光芒中若隐若现，带着最后的癫狂开口：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被渺小的人类限制！” “明明我才是众神之战唯一的胜利者，明明我才是神明唯一的继承者，明明我才是世间仅存的最强神明！” “啊，我明白了，一定是那尊早就死去的东西给你留了东西对不对？”虚影自以为找到了真相，声音越发高昂，“刚才你被困在幻境那么长时间，都是那个狗东西在帮你对不对？它早就死了，不可能干涉世间，所以它一定给你留了东西，它在哪？你说它在哪？！” 虚影忍着被灼烧的剧痛，近乎是迫不及待巡视了整个神庙，而后将贪婪的目光放在了索兰正前方的那尊神像上，这座神庙历时久远，它因为本能心虚和惧怕，从来不敢进入其中，若不是索兰被时空裂缝传送到了这里，恐怕它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尊神像竟然另有乾坤。 该说不愧是神明吗，哪怕已经死了那么久，残留的力量依旧惹人觊觎。 “你想要拿到神明的力量？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我拿不到，你也别想拿到！” 强行顶着神像残留的威压，以及圣裁之剑灼热的审判之力，那团黑影不顾一切的迅速膨胀起来，一时之间，露天庭院的藤曼纷纷枯萎，残存的廊柱被加速腐蚀，那尊被供奉在中央的神像越发模糊，甚至就连神庙外面的远山都变得阴沉起来，这团黑雾无处不在，就像深藏内心最深处的恶魔，想要击溃索兰的心理防线。 “你的父母因你而死，你是个天生的灾星祸害！” “你救不了任何人，所有人都因为你惹上了麻烦，而他们本该可以顺遂平安的度过一生。” “因为你，龙族的苏醒日庆典被破坏，甚至就连光明神殿局势也大乱，如果你从不存在，那么一切苦难都不会发生！” …… 无数尖酸刻薄的话在索兰耳边响起，无处不在的黑雾上甚至浮现出许多眼熟的脸庞，他们纷纷向索兰露出愤怒的表情，黑雾本来以为自己会像过去一样，轻而易举激怒索兰，甚至击溃索兰的心理防线，但令它感到意外的是，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眼前渺小的人类并没有自暴自弃，他毫不犹豫用剑挑破一切虚妄，而后带着嘲讽的视线望了过来，“真是熟悉的说辞啊，刚才幻境里难听的话，恐怕也是被你污染才出现的吧？” “同样的招数，难道还想一而再再而三用在同一个人身上吗？那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随着索兰轻而易举破除黑雾，他面前通往神像的道路变得清晰起来，那条路并不长，甚至只要走几步就可以触摸到神像，索兰没有分给黑雾更多眼神，只是笑着向前迈步。 “你不是很好奇神像究竟给了我什么吗？”索兰轻轻开口，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丝笑意，“这么好奇的话，那你就亲自来体会一下吧。” 索兰向神像踏出了第一步，无形的力量波动开始涌起，空中凭空泛起了波纹，第一幅壁画在索兰身侧浮现。 【白骨之誓：万魔向魔王发下永恒誓约，永远向他诉说一切的真相，永远为他献上所有的忠诚，永远为他征战四方，永远成为他的臣属。此为誓约，违者——】 杀无赦。 这是索兰获得的第一个力量，魔王的誓约永恒存在，众魔就此心甘情愿向魔王俯首。 无数魔气从这副壁画涌出，深渊魔杖从索兰手中出现，这颗由臣属的心脏一角拼接而成的心脏，就此在魔杖顶端永不停息的跳动，魔气就此和黑雾凶猛缠斗在一起，不死不休。 虚影瞪大了双眼，虽然在刚才的幻境中，他亲眼见到了索兰的魔王身份，但索兰过去藏的太好了，以至于虽然双眼见到了真相，但它却始终反应不过来，待它忙着处理肆虐的魔气时，索兰已经向前迈出了第二步。 【君临魔界：魔王理应完全掌控自己的领地，自君临魔界的那一刻开始，魔气将成为你的眼，魔界将成为你的国度，你是魔界的主人，也对任何事情了然于心。】 索兰通过第二幅壁画，彻底掌控了魔界，从此之后，银发魔王拉撒路斯成为名副其实的新一任魔王，所有人都要为他的实权感到战栗。 就在这副壁画出现的瞬间，魔界所有恶魔心有灵犀抬起了头，永眠湖掀起一阵又一阵波浪，所有恶魔立刻举起双手，向高空献上自己的力量。 第163章 “陛下在召唤我们！” 无穷的力量从魔界奔涌而来，在这座寂静的神庙飞速扩张，索兰平静的看着前方，他的一只眼眸已经变成了深红，属于魔王的权威在这颗眼眸中流转，索兰轻轻闭了闭眼，压抑住内心升腾的杀戮欲望，转而向前踏出了第三步。 【精灵国度：你是否听得到母树的叹息，你是否听得到女王的哀吟，你是否听得到精灵的哭泣，那是来自陨落的精灵国度唯一的声音。你是陨落的见证者，也是幻境的打破者，不被欲望迷惑之人，合该掌控欲望。】 一颗种子似乎破土而出，索兰恍惚间再次看到了顶天立地的母树，它枝叶繁茂，就像垂下一片绿色的瀑布，圣洁的气息蔓延而出，精灵女王塞西莉亚正悠闲坐在树上，向索兰笑着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索兰。” 索兰右臂上的那枚绿叶印记隐隐发烫，来自精灵的力量笼罩了这里，那团虚影本被魔气追赶的发狂，来自精灵复仇的箭矢，却一刻不停的射向它的心脏，塞西莉亚冷眼看着它，向这个敢吞噬自己家园的黑雾，射来了复仇的一箭！ 凄厉惨叫响起，塞西莉亚畅快的大笑紧随而来，索兰脚步未停，又往前踏出了一步。 【弑神伊始：不可名状之物正在背地窥视，那诡谲目光如影随形，那庞大阴影遮天蔽日，那肮脏贪欲无处可藏。但勇敢之人却守候在深海，毅然向怪物发出了挑战——弑神。】 生命之水从索兰身边浮现，玄妙的时空之力开始蔓延，无数海水倒灌而来，窒息的恐惧感如影随形，海妖塞壬探出了身体，她们这一次没有追击索兰，而是向黑雾露出了利齿。 索兰没有理会身后的混乱，又向前踏出一步后，他缓缓拿出了一封邀请函。 【龙族叹息：龙族翱翔天际，替世人镇守边境。当世界边缘撕裂开天穹，末日边缘是否也在逼近？龙族啊，镇守此地，当苏醒日又一次到来之际，是否会有叹息？】 “龙族，我亲爱的朋友，”索兰将邀请函放在身前，“如果你能听到我的祈求，能否助我一臂之力，帮我铲除这个怪物。” 龙族的邀请函会满足朋友的一个愿望，当索兰恳求完毕后，恐怖的龙息从邀请函中散发，火焰的爆裂和冰雪的冷酷瞬间席卷神庙，清越龙吟似乎响彻在耳边，一个玄妙法阵从邀请函表面浮现，那是龙族数千年来，苦苦镇压世界边缘的法阵！这一次，这个法阵死死封锁住黑雾的力量，而索兰则继续向前，走向终点。 过往的经历在此刻化作最珍贵的礼物，在昔日朋友们的帮助下，索兰一步又一步接近那尊神像，就在距离那尊神像最后一步时，索兰若有所思停在原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证自己成长的五幅壁画，而后笑着伸出手，向空无一物的身旁探去。 “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当我知晓一切过往，当我走上弑神的道路，在其他五幅壁画的见证下，你就会出现。” 下一秒，原先空无一物的角落，缓缓发出柔和的光芒，当索兰经历一切后，第六幅壁画就此出现世间。 它不像先前被动解锁的壁画，这一回，是索兰主动伸出了手，亲自召唤了它。 那是所有人的新生。 第143章 神明亲手斩下了弑神的最后一刀。 第六幅壁画被索兰主动召唤而来, 正散发着莹润光芒。 这副壁画十分独特，它没有绘制任何事物，占据全部画面的只有单一色彩。 红色。 这红色像是血液, 像是被杀死那一刻喷射而出的血液, 血液溅射到画布上, 深浅不一, 明明该是血腥的画面, 但索兰却并不感到恐惧，他只是看着壁画，没有回头, 向那团挣扎的虚影缓缓开口。 “这是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血吧，”索兰顿了顿, 眼神又温柔下来，“不，远远不止。” “这是为了伟大的目标, 前仆后继牺牲的所有人, 是因为你的私心，无辜牺牲的所有人！他们或名声显赫, 或默默无名, 或壮烈牺牲, 或潜伏一生, 但为了弑杀神明, 为了拯救更多人，所有人都心甘情愿。” “这场壮烈的牺牲从数千年前第一个人发现端倪开始, 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 纵使被逼迫到只能蛰伏深海，纵使被你亲手毁灭, 纵使被你破釜沉舟击杀，这场牺牲也从未结束，而是以死亡为号角，亲手开启下一个轮回。” 那是倒在中途没有看到终局的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的血，是被无辜毁灭的精灵国度的血，是深渊之海永不停息的波涛，是龙族数千年的镇守和守望，是他父母义无反顾的牺牲…… 而现在，接力棒传到了索兰手中。 无数人夜以继日的努力，终于让虚影受到的反噬积少成多，它再也不像最初那般强大，而是被迫夺取寄身，被迫承受世界意志排斥，被迫忍受真正神明的威压，甚至现在，不得不正视被它蔑视数千年，却又偏偏将它逼到山穷水尽的—— 渺小人类。 讽刺至极，数千年前，为了亲手消灭威胁，虚影强行突破世界意志排斥，击杀布伦丹和摩尔索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面对神明的疯狂阻拦，两人坦然面对死亡，只是将蕴含两人力量的法器留下，在神明斩杀两人的最后一刻，索兰的诞生就开始孕育，成为两人意志的传承者，等待着数千年后父母的到来。 而在两人陨落后，传承两人信念的势力“弑神者”逐渐崛起，并在日后成为影响局势的关键力量。 神明在最后一刻，亲手斩下了弑神的最后一刀。 而第六幅壁画也不是血液，或者不单单是血液，它是数千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传承，是所有人期望的新生。 【新生开始：那是最黑暗的时刻，但却也是黎明的号角。死亡不是结束，而是下一轮新生。世世代代的传承，蛰伏千年的隐忍，只为此刻，新生开始！】 第六幅壁画平静的看着索兰，恍惚间，索兰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他们在他耳边欢呼，为他加油喝彩，无数温暖的手从周边浮现，数千年前开始，为了弑神费尽心血的所有人，都在最后一刻高高托举起索兰，亲自送他到达终点。 那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未来。 一个科技会蓬勃发展，至此摆脱愚昧宗教束缚的未来；一个没有神明干涉的，全然属于人类的未来；一个将来人类的命运，都只会由自己主宰的未来！ “最后一步了，走上去！”布伦丹激动的看着索兰，在他耳边鼓劲。 “小继承人，可别让我们失望哦。”摩尔索斯笑看索兰，眼中闪烁光彩。 “冲啊！干死它！为精灵国度复仇！”萨罗趴在索兰耳边，声音近乎嘶哑。 “儿子，别怕，我们正看着你呢。”妈妈莉莉安娜和爸爸邦的声音，竟然也从中传了过来。 “爸爸妈妈……”索兰憋住泪水，“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把那个混蛋杀了，为你们报仇……” “哎呦，好好好，有志气就是好，但我们还没死哈，不要绷着脸，好像我们已经没了，不吉利不吉利……” 正强行压抑泪水的索兰：？？？ 什么！ “等等，你刚才那么努力，不会是以为我们，额光荣牺牲了吧……”莉莉安娜诡异停顿片刻，而后爆炸了，“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爆发了，合着以为我们那啥了？不是！你娘我好歹也是前一任魔王！实力没那么弱好吗？就是镇守一个世界边缘而已，怎么可能把自己赔进去啊？？？！” “你们在哪？你们可以看到我吗？”索兰巡视四周，“我怎么看不到你们？” “笨儿子，我们就在第六幅壁画里啊，就在你的眼前。” 莉莉安娜透着画布，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双眼却满是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虽然我们镇守的世界边缘被那个怪物趁机攻破了，但在最后时刻，我们绘制在墙上，本来只是想用来解闷的风景壁画突然发出亮光……” “原来，摩尔索斯在数千年前就留下六幅壁画，我和他同样身为魔王，力量同根同源，在加上我身上有你的气息，而儿子你又是对方的继承者，种种巧合下，我在墙上绘制风景壁画，竟然无意间和对方绘制的六幅壁画连通了……” 所以，在镇守的世界边缘被攻破的瞬间，当无数时空裂缝在两人身边撕裂，准备吞噬两人时，昔日在墙上绘制的风景壁画，竟然在最后一刻将两人传送到了第六幅壁画里！ 索兰怔怔听着前因后果，双眼下意识望向第六幅壁画，似乎可以隔着那层薄薄的画布，看到自己父母两人熟悉的身影。 “搞什么嘛，我就说你们没死，”索兰狠狠抹了把眼泪，眼眶通红，“我就说你们两个那么老奸巨猾，为了偷懒无所不用其极，整天就知道蜜月享乐的家伙，怎么可能会突然大义凛然赴死呢，我就说不可能的，我就说那个混蛋是骗我的……” “额，儿子，虽然我知道现在你很激动，但可以将前面的修饰语去掉吗？明明是我们料事如神，提前部署，所以才奇迹般死里逃生！前面的那些不必要的话全部删掉哈哈哈……” 第164章 “所以你们也没料到风景壁画会连通第六幅壁画？你们也知道自己死里逃生是奇迹？”索兰冷不丁问出致命问题。 “……” 莉莉安娜和邦立刻闭嘴。 “你们早就做好自我牺牲的打算了吧，哪怕没有被那个怪物强行突破世界边缘，你们不会也早就打算自我牺牲，用自己的命来镇压世界边缘吧？不然为什么当初要那么急的送我离开？” 两人心虚的眼神乱飘，哪里都看了，就是不看索兰。 “啊，龙族岩浆餐厅当初的情侣套餐是不是没付钱啊，哎呦，我就说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我付过钱了，放心电灯泡免费套餐也吃了，绝对不亏，不准转移话题。所以，回答我，是不是？”索兰冷酷无情拆穿了两人拙劣的话术，泛红的双眼隔着画布，直直盯着父母两人。 也不知道双眼是哭的泛红，还是被气的泛红。 “……是。”见搪塞不成，两人只能叹气承认。 唉，儿子长大了，不好糊弄了。两个人半是烦恼半是骄傲的想着。 没办法，儿子像自己一样聪明，哎呦成长的太快了，真的，没办法。 “哼，等出去再找你们算账。”索兰狠狠瞪了不靠谱的两人一眼，而后将目光望向前方。 此时此刻，自己距离那尊恬然神像，只剩下最后一步。索兰甚至可以看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那尊面目模糊的神像近在眼前，自己的呼吸只要稍微大一点，神像似乎就会从沉眠中苏醒，睁开双眼。 它始终安然，恬然的坐在这里，早就与这座败落神庙合为一体。 索兰伸出了手。 “不！”第六幅壁画出现后，无数人的愿望与念力都汇合到一起，死死禁锢着虚影的力量，先是被索兰的审判之力灼烧，又是被神像残留的威压镇压，现在又被数千年前积累的念力折磨，这个鸠占鹊巢的虚影早就已经濒临极限，它清楚的知道，一旦索兰拿到了神像残留的全部力量，自己绝对会彻底湮灭！ 必须想出什么办法阻止他，必须，立刻，否则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它拼尽全力筹划那么久，胆大包天窃取神明身份那么久，甚至还一次又一次撕裂开裂缝，亲手塑造了世界边缘！它还没吞噬掉那个世界，它还有很多信徒没有收割，它努力了这么久却什么都得不到，它还没有活够，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等等，它趋近癫狂的眼睛突然发现了什么，声音甚至激动到破音，“你不能再往前走了！你不可以再往前走了！不然，你会暴露的！” 索兰知道它说的是什么，他平静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眸，在先前的战斗中，这双眼睛已经有一只变成了深红，此时此刻，一绿一红的异色眸镶嵌在脸上，闪烁出奇异的光辉，但随着索兰不断接近神像，他身体的其他方面也在发生变化。 他的头发，从发根开始逐渐变成了银白，身上的魔气也开始蠢蠢欲动，一时之间，圣洁的气息和魔气纠缠在一起，映衬在索兰的异色眸中，恍若天堂和地狱。 “在神明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隐藏，包括你拙劣的伪装！”它的声音濒临癫狂，“你如果继续往前走，你苦苦隐藏的秘密可就完蛋了！勇者和魔王竟然是同一个人，哈哈哈，你觉得魔界和神殿那群人会如何处理你呢？” 话音刚落，无数时空裂缝再次出现索兰身边，它们死死包围了这座神庙，而那团虚影也因为再次动用力量，彻底变得飘渺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世间。 “马上，我们就会回到你的世界，如果你敢继续往前踏一步，那么你的秘密，就要大白于天下！” “神殿不会放过欺瞒他们的虚伪勇者，魔界也绝不会承认和神殿同流合污的魔王！索兰，你如果再往前一步，那你就彻底完蛋了！你会被自己庇护的人亲自逼到绝境！” “那又如何？” 出乎它意料，索兰只是爽朗的笑了笑。 “我所求的，从始至终都是同一样东西罢了。” 时空裂缝已经吞没了这座神庙，索兰的余光已经再次看见了龙息岛，神殿和魔界的人马依旧停在那里，空中飞翔的龙族最先发现异况，向所有人发出警报，隐约间有人看到了索兰，疑惑发声询问。 索兰忽略了虚影丧心病狂的呐喊，他只是挑衅的回头，宣读它的死讯： 你完了。 下一秒，索兰踏出了最后一步。 第144章 这，这明明是索兰的脸！ 那尊神像近在眼前, 无一处不逼真，无一处不精美，纵使时光侵蚀了大部分面容, 它依旧是如此安然, 索兰甚至感觉神像的睫毛轻微的眨了眨。 不, 不是错觉！因为下一秒, 这尊神像就缓缓睁开了双眼, 恍若复生。 现在，索兰已经站在了神像面前，早已死去的神明仅剩下一抹意志留存, 那尊神像就这样看着索兰，在神明一视同仁的目光下, 世间的一切伪装都无所遁形。 索兰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开始沸腾起来，在神明的注视下，昔日有意隐藏的力量缓缓脱离了束缚, 身体内的魔气开始横冲直撞, 但偏偏另一半的光明元素又不甘示弱，一时之间, 自诞生开始就和谐共存的两种力量, 竟然在此刻开始党同伐异, 誓要争个水火不容！ 那一瞬间, 索兰的身体好像成为了两股截然相反力量的战场, 在恐怖的冲击下，索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撕成两半, 几缕鲜血从嘴角留下, 一个认知则在索兰心中越发清晰。 神明残存的力量何其恐怖，单单那束目光, 就可以轻而易举看穿自己的伪装，如果想要拿到神明遗留的力量，自己必须放弃关注一切外物，将心神全部放到那尊神像上，放弃苦苦压抑自己体内的力量。而如果自己再心怀侥幸，想要强行隐藏身份，自己非但迟迟无法拿到力量浪费时间，甚至继续耗下去，迟早要在魔界和神殿，乃至全大陆面前掉马！ 六幅壁画还不知道能困住虚影多久，现在一分一秒都是关键，自己不能前后顾忌，犹豫不决了！ 就在索兰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放松了对自己体内力量的压抑，恐怖的魔气瞬间失去束缚，就像放生野外的牛群一般肆虐，索兰则眼睁睁看着魔气节节攀升，而后苦笑一声，转而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神像上。 事到如今，除了彻底打败虚影，索兰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了。 纵使身份暴露带来的麻烦会很多很多，但为了无数人期盼的那个未来，索兰必须向前走！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过如此。 龙息岛上，教皇米修和原罪魔主梅布尔正在统筹两方人马，原本载歌载舞的龙族苏醒日被怪物强行打断，之后光明神殿自身又爆发内乱，还没等众人缓过神，勇者索兰又被那个怪物直接掳走，本来魔界还在看笑话，直到自家魔王拉撒路斯竟然也主动跳入时空裂缝中，魔界恶魔才开始慌了神。 “不是，是我眼瞎了吗？为什么陛下也不见了？” “被抓走的是陛下的宿敌勇者，陛下为什么要跟着跳进去？” “闭嘴，陛下的想法岂是你能揣摩透的？” 就在魔界恶魔觉得心神恍惚时，神殿那边也在疯狂处理内乱遗留的麻烦。本以为贵族彻底成为过去，谁知道他们竟然胆大包天，不惜勾结怪物也要造反！唯一的好处是造反贵族全部被那个怪物狗咬狗杀死，而米修在前往龙息岛前早就将自己属下安排好，中央神殿虽然血流成河，但丝毫不影响她的势力，甚至还因为怪物无意的帮忙，米修在神殿内的对手全部被扫除一空！ 现在，各分部神殿已经被中央神殿的内乱整晕了，米修此时正在指挥下属安稳分部神殿，与此同时，另一个被搁置许久的计划也趁此抬上明面，之前曾前往精灵国度和深渊之海的修士，此刻被米修重新召回，被她派遣到各神殿分部，将所谓神明的真面目揭露世间！ “今日在中央神殿残杀的怪物，自称为所谓神明，但实际只是鸠占鹊巢的小偷！” “为了吞噬力量，怪物草芥人命，肆意妄为，诸位可曾亲眼见证中央神殿的惨象？是否亲眼见到撕裂的时空裂缝？是否亲眼见到它丑恶的面容？！” “今日的它会为了一己私欲肆意屠杀，那么明天的它呢？后天的它呢？未来的它呢？究竟有谁可以预判，又有谁敢打赌，自己绝对不会死于它手中，白白成为被吞噬的垫脚石？” “那神明又到哪里去了呢？”有人恐慌发问。 “不知道，但我只知道，真正的神明不可能会这样对我们。或许我们将怪物驱逐后，真正的神明就会回来。” 神甫和修士虔诚信仰了一辈子神明，如果直接否认神明存在，只会白白引起恐慌，甚至直接失去中央神殿的权威，在和怪物对峙期间，米修曾和索兰短暂对过口供，决定将那个怪物打为伪神，先掐断它获取源源不断信仰之力的渠道，而后再徐徐图之，逐渐降低神明对世间的影响。恐怕就连他们两人都想不到，当初只不过匆忙之下对好的口供，竟然阴差阳错，一语成谶。 第165章 一时之间，梅布尔帮忙安稳疑惑不安的魔界恶魔，而米修一行人正紧赶慢赶，向世人揭露怪物的真面目，而就在众人无暇抽身时，异象突生！ 无数时空裂缝再一次在空中蔓延，一刻不停在空中巡视的龙族立刻发出龙吟警惕，在场所有人无论阵营种族，都在同一时刻抬起了头。一座庄重而败落的洁白神庙，就在此时从幽暗的时空裂缝中现身，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座神庙仿佛已经被时间遗忘，无人打理，藤蔓早就肆意生长枝叶，向四周蔓延，昔日高大的廊柱被风化侵蚀，狼狈断裂。这座败落神庙本该静谧，无人打扰，但偏偏在最核心的神殿深处，不详的黑雾早已蔓延开来，所有肉眼能见的部分全部被黑雾遮挡，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这是……”米修眯起眼，这个熟悉的气息，不就是…… “那个怪物。”梅布尔的黄金之眸碎金闪烁，显然已经看透了黑雾的身份。 但是索兰呢？魔王拉撒路斯呢？当初两人不是都掉入时空裂缝了吗？为什么现在却只有怪物，另外两个人就连影子都看不见？ 想到某个令人不安的可能，在场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不可能的，索兰不可能会死在那里！” “陛下实力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死在一个怪物手上！” 但下一秒，另外两股截然不同，却又让众人异常熟悉的力量，猛然刺破了遮天蔽日的黑雾，执着的透露出一丝光亮！ 圣洁的光明元素和暗黑的魔气混合在一起，在相接处碰撞出璀璨的色彩，而在被簇拥的最核心处，两把神器赫然漂浮在空中，深渊魔杖顶端的心脏感知到下方众魔不可思议的视线，再一次开始剧烈跳动，而圣裁之剑则愈发闪烁，散发出更加玄妙的气息。 就在万众瞩目中，一个人影缓缓踏出。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明明就是最普通的动作，但偏偏在他身上就变得格外优雅。长发披散在身后，直达腰际，银白从发根处开始向上蔓延，越往上颜色就越深沉如墨，最后只在额间留下几缕银白发丝。他的肩膀，胸前和膝盖处全部覆盖上属于勇者的铠甲，但偏偏下摆又有着属于魔王的长摆，玄妙的暗纹绘制其上，双生花的纹样就在身上盛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哪怕此刻双眼并没有睁开，众人依旧可以想象出他精致的眉眼。光是闭着眼就有如此气势，那么张开眼呢？ 就在万众屏息的等待中，那个人终于舍得张开了眼。 那是一双瑰丽无比的异色瞳，一只为深邃冷静的幽绿，另一只为艳丽疯狂的深红，这双宛如宝石般璀璨的异色瞳，此刻就镶嵌在这个人的脸上，明明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但偏偏当他的目光移过来时，一切又显得那么理所应当。 圣裁之剑和深渊魔杖感知到主人的气息，立刻来到了他的手中，在获得了神明残留的力量后，这两个本就举世无双的神器，在此刻散发出更加玄妙恐怖的威势，那个人似乎注意到了下方的视线，异色眸恰在此时望了过来，和众人对视。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除了因为对方过于慑人的气势外，众人疑惑的，则是这张熟悉的脸。 这，这明明是索兰的脸！ 但是为什么，明明前一秒还是神殿勇者的索兰，下一秒浑身气质就大变样，甚至还从身上散发出恐怖的魔气？ 还有，先前进去的银发魔王拉撒路斯呢？为什么现在勇者索兰已经现出了身影，但银发魔王却依旧没有现身？甚至…… 众人看着索兰变得银白的发根，又望了望那双瑰丽的异色眸，只觉得这两种配色似乎格外熟悉，似乎熟悉到应该是黑发勇者和银发魔王的结合体…… 苍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极其震惊的事实冲击下，一个几乎是大不敬的猜想，在此刻缓缓占据了全部人的脑海。 不会吧，不会吧，总不能真的是这样吧，瞒天过海，这也太玄幻离谱不可能了吧…… 索兰只是淡淡往下瞥了一眼，确定没有人员伤亡后，才将满是战意的目光望向前方的黑雾，不久前的一幕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就在索兰放弃隐瞒一切，将自己的全部都袒露出来，交给神像审视时，他体内痛苦的力量冲突，突然就全部消失了。 “这是我留给你最后的考验，索兰。”神像看着索兰诧异的双眼，缓缓开口。 “当你愿意抛弃一切，坦然以最真实的面目来见我时，那么你就获得了继承我力量的资格。” “阵营之分，种族之分，亦或是善恶之分，世间上大部分偏见与歧视，战争与屠杀，都是因我们不能坦然接受而发生的。” “当遇见不同时，许多人下意识会划分出你我，但紧接着却又想要划分出高下，自以为是站在高处，蔑视其他生灵，殊不知，自己也早就陷入深渊，沦为欲望的奴隶。” “人类是，虚影是，包括我和我的同类，也是。” 那尊神像说到这里，一向无波无澜的声音也罕见的带上了感慨。 “人类因欲望而陷入无数纷争；虚影因欲望而窃取神明称谓；我和我的同类因欲望而爆发众神之战。我们已经用自己证明，一味沉浸欲望，只会自取灭亡，枉你生前有多么强大，地位有多么崇高，最后也不过转眼一瞬间。” “索兰，我愿你永远不会陷入其中，也祝福人类……” “永远不会重蹈覆辙，和我们走上同样的道路。” 第145章 使用神明的力量，又怎会没有代价？ 祝福人类, 永远不会重蹈覆辙。 那尊神像最后看了索兰一眼，而后缓缓闭上了眼，下一秒, 无数玄妙而庞大的力量波动从中涌现, 索兰放松全身, 坦然接受来自神明最后的祝福。 澄澈的光芒从神像体内涌出, 温和的覆盖索兰全身, 那一瞬间，所有的痛苦消弭于此，索兰只能感受到仿佛生命诞生之初的喜悦与安然, 银白逐渐沿着发根向上蔓延，一抹深红悄然取代幽绿, 索兰就这样以最真实的自己，承接着神明遗留的力量。 而在索兰睁开眼的刹那，那尊恬淡安然的神像, 就此化为尘埃。 就像一位历经万千的老者, 在见证完世间各色景象中，安然陷入永恒的沉眠。 它早就死亡, 就连这一抹意志也在人间停留太久, 见最后的顾虑都有人帮忙解决后, 终于可以安心离开此方世界。那些尘埃散落在空气中, 被风送往世界各地, 或许来日可以再见，或是一朵小花, 或是一阵微风, 只要你可以认出它变了模样的容颜。 一粒尘埃飘落到索兰肩膀上，像是在向他道别。 索兰按捺住有些悲伤的心神, 也向神像告别。他忽略下方众人看向他的宛如吃了毒蘑菇般的诡异眼神，强行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面前的虚影上。 “怪物，迎接你的死期！” 索兰右手握着圣裁之剑，左手握着深渊魔杖，有了神明遗留的力量加持，两件神器变得越发锐不可当，恐怖的威势转眼就以索兰为中心散开，待下方人马找到躲避掩体后，索兰彻底不再留手，毫无顾忌的向前挥剑。 审判之力再一次席卷上黑雾，但预料中的业火并没有燃烧，索兰诧异抬头，而虚影则抓准机会，瞬间膨胀蔓延，“这一招你对我用了那么多次，你当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吗？！” 审判之力的业火早就焚毁过它，持之以恒的折磨已经让虚影完全适应，此时此刻，强行按捺□□内被灼烧的痛感，虚影猛然上前，就在索兰欲抬剑抵挡时，那团虚影却陡然消失，索兰迅速回头，光洁的剑身闪过，折射出下方混乱的景象。 那团虚影竟然不惜分出小部分本体吸引索兰注意，而剩下的大部分则毫不犹豫向下飞去，目光狠辣看向众人暂时躲藏的洞穴。 不好，虚影想要劫持人质！ 索兰瞪大了双眼，同样迅速向下飞去，一时之间，两道影子在空中划出长长弧度，见追赶不及，索兰一边再度抬剑，一边大声喊道： “小心，怪物朝你们来了！” 话音刚落，时刻警惕战场的龙族瞬间上前，龙族庞大的身躯彻底遮挡众人躲藏的洞穴，那团虚影却不改方向，直直冲向龙族，龙鳞感知到危险，瞬间竖立，而那团虚影就像寄生虫一般附着其上，带着令人感到恶心的粘腻，“要的就是你，龙族的身体！” 索兰恍然大悟，打从一开始，虚影的第一目的就不是劫持人质，而是迫使龙族上前保护人类，然后趁机再度附身，强行抢占龙族坚不可摧的身体！ 它的本体早就在多重限制下伤痕累累，迫切需要一个疗养的身体。 那头龙族被虚影所控，背后庞大的龙翼猛然向两旁张开，如小山般庞大的身影倒映在索兰眼中。那团虚影听着背后洞穴里人类倒吸一口凉气，得意洋洋转过了身，一时之间，那双巨大龙目占据了全部洞口，也同时倒映出所有人苍白的脸。 第166章 这头“龙”向躲藏的人类露出了贪婪的微笑。 现在，洞穴的守卫者瞬间就变为破坏者，而那些上一秒还在被死死保护的人类，转眼就要成为它的晚餐。 “全体列阵！” 就在虚影准备饱餐一顿补充力量时，教皇米修和梅布尔的声音同时响起，神殿修士和魔界恶魔同时上前，散发着光明气息的防御阵法瞬间成型，而在阵法背后，恶魔的攻击正在蓄力，下一秒就向怪物攻了过去！ “攻击它的眼睛！” 梅布尔的黄金之眸在一刻不停的闪耀，看穿怪物附身躯体的弱点后，一分不差的开始指挥，与此同时，另一部分神殿修士再度列阵，新一轮法阵再度在地上铺陈开来，下一秒，飘渺的圣歌吟诵从法阵中传来，最为圣洁的净化之力掠过恶魔，转而直直攻向了眼前的怪物，对于邪物来说，越圣洁的力量杀伤力越大，神殿的大规模攻击刚刚来临，恶魔们的魔气又见缝插针涌入，一时之间，那个虚影竟然被硬生生困在这个狭小的洞穴中！ 更恐怖的是，索兰也在此刻赶来，圣裁之剑再一次扬起，被神明加强的审判之力宛如洪水般倾泻，直直从它背后袭来！甚至因为它太想吞噬掉人类补充力量，虚影附身的躯体往洞穴内钻的太深了，反而在短时间内根本就没有躲避的空间！ 原本计划用来埋葬人类的狭小洞穴，转眼就成为困住虚影的拥挤棺材！ “怪物受死！” 没办法了，两面夹击之下，那个虚影只能忍痛放弃眼前的大餐，转而狼狈逃出洞穴，审判之力被神明加强，这一次燃烧的并不是深红的业火，而是纯白的火焰，明明外表看起来是如此纯净，但却在接触虚影的那一瞬间就熊熊燃烧，火焰根部变为纯黑，似乎是在控诉虚影的累累罪行！在业火焚烧过的地方，对虚影来说宛如砒霜的圣洁之力再度蔓延，毫不手软的进行二次伤害，而索兰这一次拿起了深渊魔杖，准备召唤魔气硬生生绞死它！ 但下一秒，附身龙族的虚影却猛然挣扎起来，虚影控制龙族张开大口，想要呼出龙吟震飞索兰，但索兰却不慌不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切，甚至还有闲心慢悠悠拿出一封邀请函。 这是龙族送给索兰的一封特殊邀请函。 “虽然我已经许过了愿望，但龙族永远不会对它们的朋友出手。”索兰堪称挑衅的向虚影笑了笑，“如果继续附身龙族，你根本就伤害不了我，甚至还会……” 还会束手束脚，被索兰找到机会趁机反杀！ 虚影读懂了索兰的未尽之意，只能懊恼抛弃附身龙族的念头，这头龙族瞬间就被它抛弃，索兰轻轻伸手，环绕龙息岛的溪流瞬间暴涨，一根冲天水柱升起，温和护住这头无辜龙族后，转而就向空中的虚影发起进攻！ 这是什么招数？！ 虚影只能狼狈躲避，但它才躲过一道水柱，又一条长长的藤鞭却毫不留情挥舞过来，下一秒，凌冽的风雪再一次降临，转眼间，一切场景都埋没在漫天风雪之中，再也看不真切。 而索兰闲适的身影，就从风雪中缓缓浮现。 “来自神明的赐福，感知万物。” “我不是万物的主人，更不是凌驾一切之上的主宰，我和万物共为一体，共同生活在自然之中，我倾听它们的话语，感知它们的情绪，帮助它们完成愿望。” “为了强行开启世界边缘，你不惜扰乱龙息岛正常的自然循环，因为你，龙族提前苏醒，生存资源严重不足，甚至就连百年难遇的暴风雪都毫无预兆降临，龙息岛的所有生灵，可都对你强烈不满，想要亲手报仇呢！” 索兰温和抚摸冰川净化者，看向怪物的眼神却冷酷至极，“现在，你也来尝一尝暴风雪的滋味吧！” 严酷的暴风雪一视同仁覆盖一切，在极致的寒冷中，受到重创的虚影行动也变得迟缓，无处不在的风雪遮挡了全部视线，正当虚影焦急寻找索兰身影时，另一道无比清新的气息传了过来，但虚影动作却猛然僵住。 而在暴风雪未曾覆盖的另一边，索兰动用神明残留的力量，从时空裂缝中抽出了一根枝叶，索兰将其小心栽种在地上，而后用永眠湖的湖水浇灌，母树的枝叶开始疯长，枝叶组成了天罗地网，将虚影的逃生路线全部截断，正当虚影开始狼狈躲藏母树的报复时，恐怖的魔气却又被永眠湖的湖水带来，让它根本不能停歇。就在虚影筋疲力尽时，一道隐蔽的小道却突然出现在眼前，它近乎是迫不及待跑了过去，但一个高挑的身影却等待在出口前，银白的身影近乎和漫天风雪融为一体，但虚影还是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它！ 索兰，是害它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受死吧。” 索兰同时举起圣裁之剑和深渊魔杖，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它们相互融合又相互攻击，彼此之间斗的水火不容，但偏偏就是如此激烈的斗争，爆发出恐怖的能量对冲，索兰的身影在越来越大的能量炸弹映衬下变得渺小起来，但那双眼却是如此明亮，丝毫不退缩！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吗？你也太天真了！” 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虚影已经被追击到了绝境，它癫狂的大笑起来，竟然幻化出一双手，而后硬生生掏出自己的“心脏”！ 那是一团混沌的力量，似乎之前有无数人在此死去，能量混杂在了一起，只让人感到死亡的恐怖。 这是…… 索兰眯起了眼，“众神之战的遗留力量？” “没错，”那个虚影恶意满满笑了出来，“你真当我没有底牌吗？我从众神之战的遗迹上诞生，那些所有死去的神明力量，可全被我收集了起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才将它们浓缩成这样！” “就一个侥幸逃生的神明，又怎么能比得上千千万万的神明！” “即使我死，我也要你给我陪葬！” 下一秒，虚影毫不犹豫捏碎了自己的“心脏”，短短一瞬间，暴动的力量转眼蔓延，它们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竟然硬生生在原地形成了新的风暴！暴风雪暂时逼退，溪流回到原位，树木纷纷抱紧了自己，防止被连根拔起，而索兰则强行稳住身影，双眼也被激起狠劲，“是吗？你以为我不敢吗！” 索兰不再留手，也拿出了神明全部的残留力量，那个能量炸弹瞬间膨胀起来，两股恐怖的力量开始激烈对冲起来，下一秒，索兰拼尽全力，将被压缩到极致的能量炸弹，恶狠狠扔向了风暴中心，正对虚影！ 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陨落众神残留的力量开始嘶吼，神像的力量却温和包裹了一切，似乎想要度化自己的同类，但能量的碰撞还在继续，两个太过庞大的能量激烈对撞，一时之间，双方在极致拉扯，而掀起的庞大风暴竟然硬生生粉碎了整个龙息岛！ 无数粉尘从空中落下，包括被余波震飞的索兰。 “为我陪葬吧，索兰。” 同样只剩下一口气的虚影，满怀恶意的看着索兰，向他伸出了死神之手。 无数血液从索兰嘴角流下，但索兰已经没有力气擦拭了，刚才的对战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量，索兰甚至觉得自己体内的肝脏都被震碎，似乎只要有人轻轻一戳，自己这具身体就会彻底漏气。 使用神明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代价？短时间内身体承载如此强大的力量，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住。 索兰是，虚影也是。 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索兰的双眼已经被血色蔓延，根本看不清楚。 没关系，那个虚影也活不久了，能够一命换一命，将这个家伙带走，自己也可以安心闭眼了。 真可惜啊，自己还没找那两个不靠谱的家伙算账呢，才埋怨他们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结果转眼自己也要这样…… 魔界和大陆应该不会再打仗了吧，有米修和梅布尔什恩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自己是不是已经身份暴露了啊，估计是，没准死了就不用面对修罗场了，似乎也还不错…… 自己是不是还欠小海星一套海景房啊，好像没机会还了…… 无数纷杂的想法堆积在索兰脑海，他努力睁大双眼，想要最后再看这个世界一眼，但偏偏双眼充血，什么都看不真切。 啊，怎么连最后看一眼都不行啊…… “不，你会看到的，余生也将继续看下去。” 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在索兰脑海响起，无数纤细水流温和接住了索兰，它们涌入索兰的身体，细心为他修补一切损伤，而索兰则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身下的水流。 这是…… “你好，我是生命之水。” “生命最初诞生的地方。” 第146章 索兰的愿望始终不变 生命之水, 索兰很熟悉这个名字，在过去，他曾无数次召唤生命之水, 凭借它蕴含的时空之力, 数次往返于时空裂缝之间。 第167章 但现在, 生命之水说话了。 “你好索兰, 我是生命之水, 是生命最初孕育诞生的地方。”无数纤细水流簇拥在索兰周边，来自生命本源的力量源源不断涌入索兰体内，为他修补着受伤的身体。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在过去感到好奇, 为什么一个瞬移道具，名字却偏偏是生命之水。”纤细水流接住索兰后, 缓缓将他放在地面，“而我在过去，也一直陷入沉睡, 从来没有机会和你说话。” “在很久很久之前, 此方世界刚刚诞生之初，生命尚未踏足这片土地, 直到有一天, 第一个生命从水中诞生, 就此开启了崭新的篇章, 而生命最先诞生的那一片水域, 便被世界意志承认为生命之水，拥有生命本源的力量。” “当生命不断进化, 生命之水不必继续承担繁衍生命的职责, 于是我就此陷入沉睡，但众神之战的余威波及到了此方世界, 除了将魔界和大陆分离，形成深渊之海和海底深处的混沌能量场外，还有一小部分没有那么凶猛的时空之力，误打误撞被我吸收，于是我就一直以瞬移道具的形式存在，直到刚才，你再一次将我唤醒。” “我在沉睡中再一次感受到众神之战残留的力量，感到到生机尽失的死寂感，感受到你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但偏偏始终坚强睁开了眼睛，于是我再一次被唤醒，出现在你的面前。” 生命之水分分合合，一会分开绕着索兰旋转，一会又汇集在一起，调皮倒映出索兰的模样，而索兰只是怔愣的看着眼前的水流，大脑差点死机。 生命之水，生命之水，明明答案就在谜面上，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答案。 “你可以帮我吗？帮我打败那个怪物！” 索兰抬起头，身上的伤口被生命之水治疗后，已经好了大半，虽然血液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但索兰的脸却骤然焕发出光彩，他的目光直直望向空中的虚影，看着同样受到重创的怪物，眼神再一次变得森冷起来。 “那个怪物不惜捏爆自己的力量来源，想借众神之战残留的力量和我同归于尽。如果它诞生于众神之战后陨落的遗迹，那么孕育出第一条生命的生命源泉，则天生就是它的克星！” 已经陨落的，早就死寂的遗迹，如何能抵抗生命的力量？ 今日，注定就是怪物的死期！ “想要大规模使用生命的力量，我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帮助。”生命之水沿着索兰的手环绕，“生命的力量，自然需要生灵亲自汇聚，让我听到你们最真诚的祈祷吧，只有这样才可以汇聚生命的力量。” “是需要我们帮忙吗？”还没等索兰回答，另外几道声音同时响起，索兰惊讶回头，只看到米修和梅布尔等人向他走来，冲他挥了挥手。 “辛苦了，”米修拍了拍索兰的肩膀，脸上挂着理解和感激的笑容，“这种时候，只凭借一个人可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如果需要我们帮忙，还请随时开口，这是我们的荣幸。”梅布尔向索兰眨眨眼，那双黄金之眸格外俏皮。 她们没有一个人去逼问索兰的身份和立场，相反，在大敌当前，所有人都选择放下阵营种族之分，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抗强大的敌人。 索兰的眼角有些发红，他强行憋下泪水，“麻烦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下一秒，生命之水飞了过来，纤细的水流似乎源源不断，只是一眨眼，就将在场所有人都包围了起来，“请闭上你们的眼睛，对着我真诚许愿。汇集的愿力越多，就可以收集越多的生命之力。” 米修率先闭上了眼睛，就在孕育出第一个生命的源泉前，虔诚的许下自己的愿望，“我希望打败那个怪物，从此以后，命运皆由人类自决，而我，也不必被权力裹挟，可以用最真实的我面对世界。” 米洛轻轻握住米修的手，同样专心致志许愿，“我希望可以打败那个怪物，这样我的亲人就不会继续操劳，我也可以自由自在追寻自己的梦想，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用刀的骑士。” 朱斯提提亚许愿，“打败那个怪物，世界和平后，我要继续环游世界！” 梅布尔握手祈祷，“打败那个怪物，为精灵国度报仇，让所有冤死的生命都可以得到安息。” 什恩感受着重新回归的心脏，“打败那个怪物，为我的家人报仇。” …… 在场无论神殿还是魔界，全部人都已经许愿完毕，但生命之水只是微微泛起微光，显然，想要彻底打败怪物，这点力量还远远不够。 “更远，让生命之水去更远的地方！”索兰猛然开口，而生命之水在获得力量后，再一次向四周扩张，时空裂缝在索兰的呼唤下出现，用最后残留的神明之力，为生命之水保驾护航。 那一瞬间，在魔界的永眠湖上空，在中央神殿的教堂穹顶，各有一道时空裂缝横亘天际，就在众人惶恐不安时，一个人影却在此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一红一绿的异色眸格外璀璨。 索兰，就这样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朋友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索兰张开了手臂，“如你们所见，我们的世界正在被怪物入侵，不论是大陆还是魔界，都面临着消失的危险，我们需要你们所有人的力量，请你们虔诚的许愿，许愿我们的家人团圆在侧，许愿我们的生活平平安安，许愿我们的世界安然无恙，只有你们，才是保护世界的决定性力量！” “我恳求你们，在此刻放下一切隔阂，只为了我们共同生活的家园！” 不是所有人都认识索兰，但他们却都看见了，那个赫然撕裂天空，降临到此方世界的败落神庙。那里黑雾弥漫，携带着不详的气息，一座空中岛屿似乎被击落，散落的尘土飘落下来，就像生命逝去的挽歌。 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索兰，但所有人都见过他们朝夕相处的世界。 魔界永眠湖，众魔看着头顶酷似魔王的人影，选择无条件臣服。 大陆主城，修士看着酷似勇者的人影，最终选择相信索兰。 边境五月花镇，乔恩和镇民率先认出索兰，他们毫不犹豫许下愿望。 大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居民担忧的看着天空黑雾弥漫的神庙，又看了眼身旁的家人，最后选择低头祈祷。 …… 生命之水就这样漂浮在所有人眼前，畏惧未来的向它许愿；担忧家人的向它许愿；无依无靠之人也向它许愿。它就这样漂浮在空中，包容接纳生命给予它的一切，返还以对方安详与宁静，来自生命本质最真实，最虔诚也最鲜活的愿望就这样汇聚在生命之水中，逐渐凝结成最庞大的生命之力。 生命很伟大，从无到有，创造出无数奇迹。 生命却又很渺小，小到柴米油盐，一哭一笑。 那些来自人们生活中最微不足道的愿望，却偏偏组成了最伟大奇迹的生命，毕竟这就是人类为之留恋的烟火人间。 现在，生命之水回到了索兰面前，相比于初见，生命之水显然更加澎湃，无数烟火气的愿望都被它温和接受，现在，它重新回到了索兰面前，等待着他的愿望。 “我的愿望是……” 索兰伸出了手，向簇拥着他的众人微笑。 “我的愿望始终不变，就是拯救世界，世界和平！” 从年幼时听到的第一个睡前故事起，那个小小的而又不自量力的愿望就在索兰内心萌芽。 小时候，他最想成为骑士，这样自己就也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在长大后，他虽然如愿成为了骑士，却也赶鸭子上架成为了魔王，至此开始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身份中徘徊，一度迷失自己，忘记初心；但现在，他已经历尽磨难，终于全然接受了自己的一切，甚至还真的走在实现梦想的道路上！ 索兰在过去的人生中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件事，他现在正在拯救世界！ “去吧，带着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带着生命最初的力量，去彻底消灭那个怪物！” 生命之水继续流淌，而后毫不犹豫冲向空中。在这一刻，不论何时何地，不论身处魔界还是大陆，所有人都同时举起了手，就好像托举着生命之水，送它直入九霄！ 浩渺的生命之水在永恒的流淌，当它越来越逼近怪物时，它的体积也越变越小，最后硬生生凝结成一滴小小的水滴，虽然只是一滴，但身受重伤的虚影还是感受到极其恐怖的威胁！ 这是什么……它惊恐的瞪大了双眼。 随着生命之水的逼近，它周边的空气仿佛被彻底压缩，自己好像被凭空困在了这个时空，永远无法逃离。绝对克制的生命之力宛如死神般逼近，它拼尽全力想要抵抗，但越聚拢残存的力量，反而全身被灼烧的越发疼痛，更别提它的“心脏”早就被自己亲手捏碎，此时的它近乎残废。 “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难道神明的力量还没有用完，不可能，渺小的人类怎么可能承受那么多的神明之力，怎么可能，不可能的！” 第168章 虚影开始剧烈挣扎起来，但一切都于事无补，生命之水的威势越来越强，当它飞到虚影面前时，虚影恍惚间从中看到了无数光影。 那是和家人一起许愿的孩子；是努力庇护子女的父母；是在外奋斗不想家人劳累的子女；是无数人普普通通的日常；它甚至从中看到了早就泯灭的精灵国度的舞会，以及…… 索兰的脸。 “这不是神明的力量，更不是什么底牌，”索兰虽然面目苍白，但那张脸上却挂着得意的笑，“这是来自你最看不起的渺小人类的力量。” “一个从众神的墓冢诞生的怪物，一个一心掠夺生命的怪物，又怎么可能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作恶多端，最终皆自食其果；吞噬权力，最后终作茧自缚。” “去死吧！” 生命之水在下一秒就突破虚影聊胜于无的防御，看着它惊恐的神色，这滴生命之水准确无误滴入了它空荡荡的心口。 对人类最温和的力量，对虚影瞬间就变成最恐怖的剧毒，凄厉的惨叫从空中袭来，那一瞬间，无数曾被它吞噬的亡灵，都挣脱了死神的怀抱，在半空嘲讽的睥睨着它。 布伦丹和摩尔索斯笑着欣赏虚影狼狈的样子；无数精灵张开双翼，开心唱起了歌谣……所有人都这样看着虚影，在虚影极致恐惧的面容中，恶狠狠将它拉往地狱！ 那会是最不见天日的第十八层地狱。那里将会永远燃烧着熊熊业火，那里将永远被黑暗笼罩，那里甚至还沉睡着众神之战中死去的全部神明，当这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到来时，那些沉睡的亡灵皆会被唤醒，等待着它的，将是永无止息的循环与折磨。 随着虚影惨绝人寰的尖叫，那些盘桓在高空的黑雾缓缓散开，久违的阳光从天穹洒落，那座洁白的神庙也恢复了昔日的平静，索兰仰着头，听着背后众人欢欣鼓舞的高呼，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一切都结束了。 在肆意妄为多年后，那个罪行累累的虚影，终究被最蔑视的人类绝杀于此。 生命之水亲昵蹭了蹭索兰的面颊，微风吹起索兰的头发，阳光也从高处尽情洒落，而索兰则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怔怔望向远方，就在不远处，有两个人影正背光向索兰走来，夕阳为两人加上了温和的光影。 “儿子——”他们向索兰张开了怀抱。 索兰瞪大了双眼，自世界边缘分别后，他只隔着画布看过父母的身影，但现在，他们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他的眼前。 “儿子——”他们还在呼唤，两人的步伐越发急促，甚至下一秒开始狂奔起来，而索兰的身体也同时动了起来，他在这一刻忘记了一切，就像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奔向父母的怀抱。 一如当初，他毫无顾忌离开了家乡。 经历一天激战后，金黄的夕阳缓缓下落，一缕霞光恰在此时落到索兰眼前，恍惚中，索兰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家乡的那一天。 那天是个清晨，自己在迷茫和不安中，主动离开了家乡，去寻找不知踪迹的父母。 而现在，一切危机都已经解决，夕阳缓缓落山，自己正不顾一切奔向父母的怀抱。 终于如愿以偿。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