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发现自己是渣攻》 第1章 《失忆后发现自己是渣攻 / 穿越到七年后发现自己出轨了》作者:快意刀【完结】 简介: 上一秒还是领着助学金的警校在校生,下一秒就在一间豪华私人病房里醒来。 凭空失去七年记忆,一脸懵逼的方可拟对上一脸懵逼的同事们,被告知两个消息: 一、他貌美多金爱扶贫的老婆正在赶来的路上。 二、老婆是男的。 容貌昳丽的青年推开房门,神色焦灼地关心他的伤情,帮他招呼他的同事,还贴心地帮他削苹果。 方可拟:老婆好漂亮,好温柔,还会削苹果…… 他也不赖,警校第一名毕业,移动靶97环记录保持者,多次破获大案要案,他还会…… 还会出轨?! 发现自己是个出轨渣男的时候,方可拟心都碎了。 · 在宋悯的描述里,他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单位家庭两手抓的居家好老公。 只有从七年前穿越过来的方可拟知道,宋悯的老公有两幅面孔。 表面上洁身自好,实际上拿着宋悯的财产在网上炫富,装作老公出轨欲求不满只会用花钱填补内心世界的中年富婆跟一群二流子撩骚。 【受视角】 宋悯对自己的婚姻生活很满意,方可拟简直是男德班课代表,两个人自由恋爱,比圈里那些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妇不知道强多少。 直到方可拟出事失忆…… 他竟然敢闹离婚! 宋悯:你发什么疯? 方可拟闷头扫地不说话。 宋悯掰过方可拟的肩膀,两个人面对面:一般吵架的时候,方可拟只要看到他的脸就能找回七分理智。 剩下三分靠口口。 方·男德班课代表·可拟落荒而逃:谁知道这人除了网上聊骚还干过什么事!万一他不止精神出轨呢?!我不能玷污我老婆呜呜呜呜呜 被晾在原地的宋悯:爸的,离婚就离婚! 【高亮】不是真出轨,后面会解释 原名《穿越到七年后发现自己出轨了》,所以作者会坚持称这本为“小橱柜”,因为里面住着我破锅配烂盖(bushi)的小情侣:-d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轻松 失忆 主角视角:方可拟 宋悯 一句话简介:我对老婆忠心不二 立意:和谐构建美好婚姻生活 第1章 期末考试周,方可拟挑灯夜战到凌晨三点才睡。 爬上|床的时候,脑子已经被刑法学搅成了一团浆糊。 “滴……滴……滴……” 几个小时后,铃声响起。闹钟声音微弱,滴答声断断续续。 好疼。 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方可拟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他挣扎着,努力试图睁开眼睛,却被沉沉的黑暗压着。 无法,他只能忍受着剧烈的头痛,用眼睛之外的感官去感受周围的事物。 闹钟声还在响着,一声一声,逐渐和方可拟的心跳声重合在一起。周围很静,依稀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是老鼠吗? 零零零一、零零零二、零零零三…… 第三分二十秒,方可拟敏锐地听到一声门锁扭动的声音。 下一瞬,混乱而芜杂的声音击打着他的耳膜。 方可拟终于从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返回人间。 是不是该去考试了? 室友刻意压低的声音传到耳边:“小声一点,让他多睡一会儿。” 方可拟:“……” 好你个郝摇旌!马上就要考刑法学了竟然不叫醒我! 方可拟一时激愤,豁然睁开眼睛。 “郝摇旌你这个……”话还未说完,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飘入鼻腔,方可拟先是感觉到胃部一阵痉挛。 “垃圾桶垃圾桶!”离得最近的人鬼叫。 一堆不认识的人手忙脚乱地递过来一个垃圾桶,方可拟还没来得及发作郝摇旌,就伏在床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头朝下,脑袋充血,被反胃的感觉刺激出的生理性眼泪模糊了眼睛。 但方可拟还是看出,这不是他的宿舍。 打扫得光可照人的地板,明显属于医院的纯白色床单。方可拟挣扎着爬起来:“刑法学考完了?” 看他那架势,现在就可以拔掉监护器跑着去考试。 被问到的郝摇旌一愣:“说什么呢?刑法学已经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方可拟:“?” 他挣扎着躺回床上。一群人团团围住他的病床,就是没人给他递杯水喝。 医生推门而入:“感觉怎么样?” “头晕,想吐。”方可拟老实回答。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轻微脑震荡。”医生动作麻利,很快就结束了检查。 方可拟惊讶:“熬夜还能熬出脑震荡?” “什么熬夜?你这是追犯人的时候被砸了!”郝摇旌挤开医生,“你不会失忆了吧?” 医生拉开郝摇旌:“你叫什么名字?” “方可拟。” 医生:“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 医生看了一眼方可拟的脸,确实脸嫩。又看了看病历卡,二十八岁。 “他是谁你记得吗?”医生指着郝摇旌。 “我大学室友。” “这些呢?”医生又指郝摇旌身后一堆石化了的老老少少。 “额……学院领导?” 方可拟看着郝摇旌的脸色,开始有些不确定了。就算他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助学金和励志奖学金,进个医院也没必要重视成这个程度吧? “先安排做个mri,你们联系他家属了吗?” 郝摇旌连忙点头:“联系了!” “目前看来问题不大,可能是轻微脑震荡造成的短暂失忆,留院观察两天再说。” “方队!都是我对不起你,要不是我不小心暴露了行踪……”一个人一嗓子嚎开,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张开口。 刺耳的声音撞击着鼓膜,方可拟又想吐了。 “停!”方可拟一边吐一边指着郝摇旌:“你来说。” 郝摇旌清清嗓子:“一、据我回忆你的刑法学满绩通过,二、你已经参加工作,我们都是你的同事,三……” 郝摇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方可拟:“老方,你现在,是直男吗?” 方可拟:“啊?” “就是……你去年结婚了,据你自己说对方是个漂亮还有钱大手一挥把你这贫困山区出来的男大学生包养的大好人,然后……我们刚才给你手机里的老婆打电话的时候,发现你老婆确实有钱,但是……” “能不能直说!”方可拟的额角突突跳。 “他是个男的。” 郝摇旌语速很快含含糊糊说话还找不到重点,但方可拟还是听明白了。他现在有一个貌美多金爱扶贫的老婆。 还是个男的。 “男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是男的?这个我该怎么跟你解释什么叫男的呢?男的就是……”郝摇旌绞尽脑汁,“男的就是,他不是女的。” 郝摇旌看向方可拟,仿佛他现在是个上厕所都会走错边的智障儿童:“你懂吧?” 方可拟摇摇头:“不是很懂。” 郝摇旌沉痛地握住方可拟的手:“你可不要自暴自弃!你要这么想,咱吃软饭也吃得比别人硬气,别人都是图钱,你还可以嘴硬是图人家的脸!” 充当背景板的一帮人已经有几个憋不住笑了。 “滚!” “方队,你就认了吧,你瞅瞅这单人病房的服务,连床单都比别人的质量好。” “我还没见过一室一厅的病房呢,客厅比我们家都大。” “是啊是啊,外边那苹果我刚才啃了一个,比我们家买的好吃多了。” 原来是你小子! 方可拟闭上眼,用被子蒙上脸:“都滚蛋!” “我也滚?”一声陌生的清润男声问,语调很亲昵。 凭你是谁,一视同仁。方可拟拽着被子不动,准备下逐客令。 一只手握着被沿,缓缓掀开。 男人眉目舒朗,不浓不淡的眉蹙起,给这张足以入画的脸添上一些微不足道的瑕疵。他的头发明显是早上起床的时候就抓过造型,现下额前的几绺却垂下来,昭示他一路赶来的匆匆。 方可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这人喘不匀气,眼尾泛红的样子莫名熟悉。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乱跳,旁边心脏监视仪的声音都乱了套。 这人谁啊?长这么漂亮。 好像是我老婆。 那人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方可拟胳膊腿都还好好的,才松了一口气转头跟郝摇旌他们寒暄:“你们好,我是宋悯。” “麻烦你们了,等他出院了我俩请各位吃饭。” 郝摇旌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第2章 两方握手建交,方可拟躺在床上,慢半拍地开口:“不是说你……” 方可拟受了伤,还要去做检查,宋悯显然没什么多余的精力招待他的同事们。郝摇旌很快就带着下属闪人了。 一堆人推推搡搡地往门口走,方可拟听见他们声音大得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密谈。 “说起来方队是川渝人吧?” “诶,你是不是也想说……” “变脸!” “耙耳朵!” 方可拟闭着眼装听不见。 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方可拟睁眼,看到宋悯送客回来了。 对方离得好近,神色很严肃地看着他。 方可拟脸上有几道划伤,嘴唇都干得起了皮。 宋悯看了半天,直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方可拟先漱了漱口,然后仰着脖子把大半杯水一饮而尽,显然渴得不轻。 我老婆好体贴。 “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 “疼不疼?”宋悯指指方可拟的脑袋。方可拟检查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说是轻微脑震荡。 可他看方可拟怎么跟傻了似的。 要是搁以前,早就抱着他杀猪似的嚎叫上了——怕被宋悯教训,只好用苦肉计。 “医生怎么说的?要住几天院?有忌口吗?要不让阿姨做个猪头肉给你补补?我一会儿给你买个轮椅吧?”他连珠炮似的问了半天,又说,“我还是去问医生。” 宋悯已经走到门口,听见方可拟蚊子哼哼似的声音:“医生说可能是轻微脑震荡引起的短暂失忆,一会儿要做个检查。” 宋悯点头,这事他来的路上就知道了,就是个轻微…… 等会儿。 宋悯猛地回过头:“失忆?!” 宋悯怀疑方可拟在驴他。这人的前科罄竹难书,经常拖着他搞什么宋悯看不明白的情趣。 宋悯:“生病这么大的事也拿来开玩笑?再这样打你昂。” 可是方可拟的表情那么真,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丝丝缕缕的不祥升腾起来,缠得宋悯的心脏生疼:“不是说就是轻微脑震荡吗?怎么……” “方可拟……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从他进病房开始,方可拟就显得很不对劲。他的同事们表情也怪怪的。 宋悯只当他们是对“方可拟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件事感到奇怪。 方可拟选了一个很讨巧的答案:“宋悯。” “方可拟。”宋悯几步走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可拟。 方可拟垂着眼不敢跟他对视:“嗯?” 虽然脑子空空的,但直觉告诉方可拟,当宋悯露出这种面无表情又山雨欲来的感觉的时候,最好不要惹他。 “我是谁?” “我的结婚对象。”方可拟连躺姿都端正了,两手在腹部交叠。 宋悯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时候?” “……” “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 “家里开门密码是多少?” “……”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 “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 很好,方可拟把他忘得彻头彻尾,一点儿也不剩。 宋悯眼前发黑,方可拟茫然地看着他,像是个英俊的智障。 宋悯的眼眶红了一圈:“那刚才那些人,你认识吗?” 方可拟终于听到了一个他可以回答的问题,他诚惶诚恐地奉上自己的答案,希望多写一点能博得阅卷老师的同情心。 “我认识郝摇旌!他是我大学室友,射击成绩很好,法条背得巨烂,还……” 很显然失败了。 宋悯好像更生气了:“你连他都记得不记得我?!” 方可拟:“……” 宋悯气呼呼地去找医生了。方可拟老老实实等他回来。 怎么办?他盯着天花板想:老婆生气也很好看。 郝摇旌说的真对啊。他吃软饭也吃的比别人硬气。 他老婆长得好漂亮。 第2章 十分钟后,宋悯回到病房。 他搬了个椅子过来,反坐上去,两手搭在椅背上,撑着下巴盯着方可拟。 方可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过了一会儿,宋悯又咔嚓咔嚓削了一个苹果,一块一块塞进方可拟嘴里。 他冷着脸的样子,特别像拿着毒苹果的王后——比白雪公主漂亮得多的那种。 方可拟赶紧把苹果咽下去,道歉:“对不起。” 宋悯不说话。 方可拟:“医生不是说只是短暂失忆吗?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宋悯不说话。 方可拟,方可拟也不说话了。在他记忆里他还是个母胎solo了二十年的单身狗,完全不会哄人这一套。 宋悯却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隔着病号服拥住他。 方可拟长这么大,除了训练抱摔的时候,还没搂过什么人。 他愣了半天,等到宋悯不耐烦地拉着方可拟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才反应过来收紧手臂。 宋悯看着就不够丰腴,抱到怀里更显清瘦。方可拟像抱了一把骨头在怀里。 这得好好补补啊。 怀里的宋悯吸了吸鼻子:“方可拟,你可是好不容易才追到我的……所以你要快点想起来。” 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 方可拟这么想着,问出声。 “那你就等着离婚协议书吧!”宋悯恶狠狠的,却抱得更紧了。 · 从医院第一层开始一直到副院长问诊,连泌尿科都逛了一圈。终于确定方可拟没有除了失忆之外的毛病,宋悯才推着人回病房。 一套检查做下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单人病房的服务质量的确不错,浴室比警校宿舍里的大多了。 方可拟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不住地咽口水。 看宋悯这意思,今天晚上应该就住在这儿了。 宋悯睡觉用什么姿势?是特别乖的平卧,还是四仰八叉的那种? 他现在应该往边儿上挪一挪给宋悯留位置吗? 方可拟四处张望:这房间里好像少一只枕头。 “咔哒”,门开的声音。 方可拟连忙闭眼,假装自己心无杂念正在努力入睡。 “方先生,这是宋先生今晚要用的床品。” 方可拟睁眼:原来是护士。 “哦哦,你先放下吧,”方可拟点点头,又道,“谢谢!” “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工作。”护士三下五除二,把旁边的沙发变成了一张小床。 方可拟偷偷比量了一下,有点小。估计晚上翻身都困难。 宋悯会睡吗?不会吧? 宋悯看起来像豌豆王子。 · 很显然,宋悯会。 “睡觉。”宋悯关掉灯。 方可拟:“……” 方可拟开始反省自己。 都是他的问题。他怎么可以接受得这么自然。 突然穿越到七年后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医生说他这是短暂失忆。 突然就弯了还有个男老婆?男老婆实在漂亮。 而且男老婆是唯一一个想起来给他倒水的人。 他和郝摇旌大一开始就当室友,如果现在的一切不是他在做梦的话,他们至少也认识了十年了。他怎么就没想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呢? 我老婆好体贴。 方可拟翻了个身,唉,他就是这么不值钱,一杯水就被收买了。 一杯水怎么就能把他收买了呢?!方可拟恨铁不成钢地想,又不是依云矿泉水! “睡不着?”宋悯问。 屋内的光源只剩下宋悯手里的平板屏幕,微弱的灯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灯下看美人,他漂亮得惊人。 方可拟:“嗯。” 白天已经睡了太久了。 宋悯关掉平板随手扔在一边,室内立刻黑下来。 方可拟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宋悯可能也躺下了。 “那聊聊天吧,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方可拟点点头,接着意识到宋悯看不见,又出声:“好。” “聊什么?”他问。 宋悯静了一瞬,才说:“今天白天,我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 他语气里带着懊恼,方可拟几乎可以想见宋悯的表情,好看的眉微蹙,嘴唇肯定也抿着。 很奇怪,在他的记忆里,宋悯这个人出现的时间还不满二十四小时,可留下的烙印却这样深刻。 是因为那种什么虚无缥缈的他还理解不了的爱吗? 他的记忆被清空,可是爱还停留在骨骼里。造出的血在他的周身流淌,支配着他对宋悯作出各种自己无法控制的反应。 “怎么不说话?”宋悯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方可拟回答,“你生气了吗?” 第3章 年轻时候的方可拟可真容易生气。 宋悯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嘛。” 方可拟:“嗯?” 他回过神来,笑:“我没生气。” “真的?” “真的,我保证。” 宋悯忽然翻身下床。方可拟一个不防,又被他凑到眼前。 一张很有视觉冲击力的俊脸霸道地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宋悯皱着眉,在黑暗中使劲睁大眼睛,试图看清方可拟的神情。 方可拟失笑:“我真没生气。” “好吧。”宋悯又跑回去,没有鞋底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方可拟无奈地叮嘱:“不要光着脚下地。” “哦。” 宋悯悄悄扬起嘴角。 不想在有没有生气的事情上纠缠,方可拟重新起了一个话题:“我们结婚了?领结婚证的那种?” 宋悯“嗯”了一声:“半年前放开政策我们就结了。” “那结婚戒指呢?”方可拟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指根。 “你的吗?在家里放着呢。” 宋悯抱臂,警察上班时间不允许佩戴任何首饰,想起以前每天方可拟下班回家都要臭屁地戴上戒指就想笑。 “我这枚是你买的,要看看吗?” “要。” 宋悯打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把戒指递过来。 一枚玫瑰金色素圈,做成链节相接的形状。好看,但…… “看起来不够贵啊。”方可拟道。 宋悯瞪他:“胡说!” “这可是卡地亚!卡地亚知不知道!”宋悯劈手夺回来,不给方可拟看了。 这可是他男朋友实习的时候省吃俭用好久才买的奢牌戒指! 方可拟他懂什么? “这可要五位数呢,而且是几年前的五位数!”宋悯珍而重之地把戒指戴回去,然后上下打量方可拟,“你现在也买不起吧?” 方可拟每天出门身上不超过五十块钱,买套都得打报告申请。 现在更是身无分文的方可拟悻悻地看着天花板,连个钻都没有,宋悯身上的一件衣服也比这戒指贵吧? 再说了,他出的钱,还不兴他说了?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又问。 “啪”,宋悯连小夜灯都关了。 方可拟闭嘴,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刚才说,我好不容易追到你的?” “咳。”宋悯非常矜持地清了清嗓,留给方可拟诸多想象空间。 “怎么追的?” “就……你猜?” 追人,方可拟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他很快列举了一大堆追人套路:“送花,送礼物,送早餐,强行制造偶遇,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宋悯笑起来,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他自顾自乐了半天,笑得方可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也算吧,算是英雄救美。” 方可拟:“?” 什么叫“也算吧”? 他再问,宋悯就不说话了。 方可拟跟天花板面对面,思考到底什么样的“英雄救美”能让宋悯笑成这样。 他本就受了伤,精神不济,很快睡了过去。 梦中有宋悯,在大森林里,一个长得十分抽象的狗熊追着他跑。偏宋悯看起来不慌不忙的,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看看这狗熊到哪儿了。 方可拟插不上手,急得要死。 眼见那熊要追上宋悯了,熊掌都伸了出来。 宋悯不闪不避,就看着熊的爪子从高空落下。然后熊掌一摊,每一根手指上都挂着东西。 包子鲜花饮料礼物和一只闪着光的巨大钻戒。 方可拟在梦中拼命喊不要接受,你看它那熊样,矿泉水都只能买某夫山泉,怎么可能买得起这么大的钻戒,一定是骗人的! 梦里的宋悯非常不识货,抱着钻戒高高兴兴地跟着熊跑了。 梦外的宋悯站在床边,擦了擦方可拟额头上的虚汗:“这是做什么梦呢?” 他盯着方可拟看了良久,才轻轻落下一吻,揶揄地说:“好好睡吧,美人~” · 第二天一早,方可拟趁宋悯不注意,问护士:“这病房里的矿泉水是依云吗?” 护士连忙摆手:“怎么可能!” 护士:“我们用的是挪威的voss玻璃瓶,可不是依云这种烂大街了的牌子。” 方可拟:“……” 方可拟努力撑住自己的表情:“挺好挺好。” 他终于对自己吃了很硬的软饭这件事有了实感。 “刚才有人进来?”宋悯换了西装出来,一边走一边打领带。 “护士进来收拾东西。”方可拟解释。 “你现在去上班?” “对。”宋悯的秘书已经在门外等。 “我走啦,中午跟客户有个饭局,晚上回来陪你,”宋悯路过方可拟,似乎想弯下腰干点什么,顿了一下,拍了拍方可拟的肩。 “不用,这里床太小了,你还是回家睡吧。”方可拟指指宋悯的眼下,那里有一块很淡的青色。 宋悯吐槽:“我这是被你吓得,跟床有什么关系。” “再说这床是标准单人床好不好?我没你想的这么娇气……”他跟方可拟面对面,两个人挨得有点近。 宋悯就这样说了两三句话,突然道:“方可拟,你知道我们是结了婚的关系吧?” 方可拟愣愣点头:“除非你跟郝摇旌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宋悯若有所思,忽然把脸凑过来,在方可拟唇上轻啄了一下:“晚上把结婚证带过来给你看,走了。” 如果没有早安吻的话他今天一天都会很不对劲的。 方可拟:“……” 方可拟被雷劈了似的,一动也不动。关门的声音响起,他才“哦”了一声:“路上小心。” 第3章 在医院住院观察了两三天,方可拟获准出院。 为了方可拟能有个良好的修养环境,宋悯决定先搬到在郊区的别墅住几天。 别墅的装修算不上很奢华的那种,既不是怀旧复古的老钱风,也不是纸醉金迷的暴发户。 仅仅是别墅的占地面积,就让没见过世面的方可拟下巴掉到地上了。 “刚才路过的那一大片绿地是什么?”方可拟问。 “球场。” “球场?踢个足球要这么大空地,踢完不把人累死了。”而且也没看到球门啊。 “想什么呢?高尔夫球场。”宋悯拉着方可拟的手按了一遍入户密码。 对方完全没在记,只在脑子里循环播放:高尔夫球场尔夫球场夫球场球场…… “你要是想打的话,咱家球杆在二楼健身房里放着呢。” 方可拟连忙摆手:“不不不。” 他一国家公务员,在家玩玩手柄操作的高尔夫模拟游戏就得了。 太奢靡了。 宋悯也不管他,脑震荡刚见好没两天,方可拟也最好别想搞什么运动。 他只求对方乖乖在家浇花除草修养性情,别又偷偷跑出去查什么案子。 不过,这个七年前的方可拟看起来还没有这么大的事业心。 宋悯跟在方可拟身后,看对方宽肩蜂腰窄臀,短袖露出的两臂劲瘦有力,能毫不费力地把他抱起来。 四舍五入,这人现在还是个男大呢…… 宋悯苦中作乐地想:再度体验更年轻版本的方可拟,也算是因祸得福? · 方可拟本人完全消受不起宋悯的这种苦中作乐。 “你能不能稍微站远一点?”方可拟死命抵住门板,乞求,“要不你到客厅看会儿电视?” “那也太远了,你要是洗着洗着晕倒了怎么办?”宋悯不赞同地反驳。 “那你去床上,”方可拟崩溃地说,“你趁机扩展一下你的商业版图行不行?” 他嘴巴嘚啵嘚啵地劝:“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你这里浪费一点那里浪费一点,事业还怎么进步?公司还怎么扩大?员工工资怎么涨?” 宋悯笑起来:“等我扩大了公司规模,那你还不得把皮都洗掉了?” “你到底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宋悯一只手伸进门缝里,方可拟怕夹到他的手,不敢用力了。 “再说,这不是还有一块毛玻璃嘛。” 方可拟顺着宋悯指的方向看了看,一块半米宽的玻璃,管个毛用啊! “我不洗了!”方可拟羞愤欲绝。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宋悯举手投降,他可不想抱着臭烘烘的方可拟睡觉。 看着宋悯潇洒离去的背影,方可拟的眼都瞪圆了。 宋悯刚刚是在说“逗”他没错吧? · 方可拟出来的时候,宋悯已经在外面的浴室洗漱完了。 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双腿|交叠,姿势很闲适。 没想到这么忙的上市公司总裁日常生活中这么返璞归真,连他六十多岁退休返聘的刑事侦查学老师都不看报纸了。 第4章 看到方可拟出来,宋悯的视线才报纸上移开,淡然地瞥他一眼:“洗完了?快上|床睡觉。” 从方可拟醒过来开始,宋悯就似乎对监督他早睡早起的事有着莫大的热忱。 可是…… 方可拟开口:“我要不……” 他指了指门外,这个别墅里好像有很多空房间。 宋悯抬眼:“嗯?” 是那种“我今天上班养家已经很累了你不要给我没事找事让我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另找一间房”的眼神。 偏偏宋悯本人还很无辜似的,对自己给方可拟造成的压迫感全无察觉:“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放下手,心情很沉重但脚下很轻快地上|床了。 就…… 假矜持。 宋悯从报纸上方偷偷观察方可拟,暗暗在心里评价。 方可拟乖乖扯开被子躺进去,甚至对两个人盖一张被的事情没有任何意见。明显刚才就是在装样子嘛。 宋悯放下手里的报纸,也躺进被子里。 这里离公司远,他有一段时间不来了。听见方可拟开门的声音,他随手扒拉出来的报纸,上面的时间已经是半年前休婚假的时候。 幸好这家伙没看出来。 “你明天……上班吗?” 方可拟在医院躺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他只是依稀记得宋悯已经连续上了三四天班了。 “不去,明天星期六,在家陪你。” 方可拟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声:“哦。” 被子底下的手指却兴奋地敲了两下。 “‘哦’是什么意思?”宋悯问,“不想看见我?” 没来由一口大锅从天而降,方可拟被砸得晕乎乎的。感受到身边被子的抖动,他才无奈地开口:“你又在逗我?” 宋悯的声音放开,整个卧室里都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他好像是被戳中了笑穴,好不容易停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开。 方可拟忍无可忍,一跃而起,一只手去捂宋悯的嘴巴:“不许笑了。” 宋悯笑得两眼泛泪光,动作倒是半点不慢,滚到床边躲开方可拟:“连笑都不许笑,你也太霸道了。” 到底是谁比较霸道?从进了家门开始,方可拟就觉得自己一直在被宋悯家庭霸凌。 “诶,你知道吗?你刚才誓死要守卫自己贞操的样子……” 宋悯战术性停顿了一下,方可拟知道下一句绝对没好话。 所以他决定先发制人。宋悯就看到一只大狗炮弹似的向自己冲过来,他下意识往后退,却忘了自己本来就在床的边缘。 “啊!” 一只手把他拦腰扯回去,方可拟故作邪恶地笑了两声:“现在落到我手里了吧。” 刚进家门时在脑子里短暂停留的想象在恰好的情境里闯入脑海,宋悯的脸立时笼上一层粉红。 “怎么了?” 他脸红得太突然,把方可拟吓了一大跳。 “哪里疼?”方可拟紧张地摸了摸宋悯的腰,“这里?还是这里?” 是刚才抻着了? “哎!”宋悯抓住他的手,“痒!” “不疼?”方可拟停住动作。 “不疼。”宋悯摇头,想让他放开。 “不疼……”方可拟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那……” 他动作很快,宋悯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的手腕就被他捉着按在头顶,下一秒腰上的痒痒肉就犹如无人之地遭到入侵。 “哈哈哈哈哈……方可拟!我再也不逗你了行不行?”宋悯弓起腰,试图躲避方可拟的攻击。 方可拟并没有见好就收。 “真的!我发誓!你怎么这么幼稚!”宋悯用脚去蹬他的腰。 夏天的衣服轻薄,两个人玩闹的时候卷了上去。宋悯的脚底贴着方可拟的腰腹,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停留在有些私密的位置,方可拟一时愣住了。 然后宋悯就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成了一个熟透的虾子。 方可拟慌慌张张地松开手,躲进被子里,任宋悯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救命!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的身体一碰到宋悯就这么容易激动啊…… 宋悯:“……” 宋悯:“喂?” 宋悯掰着方可拟的肩膀去看他的表情,后者索性把脸埋进枕头里。宋悯怕他自己把自己憋死,只好躺回去。 对象因为害羞被枕头闷死,他丢不起这个人。 “喂,方可拟。”宋悯戳戳方可拟的后腰。 方可拟反应很大地弹了一下,飞快挪到了离宋悯最远的位置。 宋悯:“……” 宋悯:“你怎么这么害羞?” 宋悯:“那要是你一辈子也恢复不了记忆怎么办?” 宋悯:“难道我要守活寡?” 方可拟现在这碰一下都能像窜天猴一样把自己弹飞的样子还要维持多久?方可拟难道以为他宋悯就这么看中内在美爱上的是他舍己为人的奉献精神和勇敢坚韧的人格魅力吗?还是说他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他的高绩点和扎实的专业技能? 不!他爱的是他的腹肌他的腰力和他的大*! 要是方可拟一直不恢复记忆,难道要宋悯埋到土里进了棺材,还要用腐朽的声音喊出:“我要做|爱”? 宋悯打了一个激灵。 不可能不可能,虽然失忆了,但方可拟还是方可拟,他过不了几天一定会恢复本性的。 一定。一定。 宋悯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安抚一下跳动都变弱了的心脏。 方可拟动了动,闷声闷气的:“你怎么总想这种事?” 宋悯很不害臊:“我为什么不能想?我们是合法夫妻!” 方可拟这是什么意思?嫌他太开放了? 宋悯忿忿地拉起被子,睡觉!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宋悯的呼吸变得匀长。 方可拟悄悄地掀起被子下床。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关上,紧接着传来水声。 宋悯睁开眼,全然没有睡着的样子,他翻身坐起来,眯着眼看浴室的磨砂玻璃门。 假矜持。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宋悯睁开眼看了好几次手机,有两次差点没忍住想看看方可拟是不是在浴室里睡着了。 方可拟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出来。 宋悯侧躺着,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准备上|床。 “我给你买的新手机放在床头柜里。”宋悯突然出声。 方可拟吓了一跳,脚下一滑,一下子跪倒在床上。 宋悯听着身后的动静,悄悄掀起唇角。 “咳咳,我刚才,上个厕所。”方可拟欲盖弥彰地解释。 “嗯哼,”宋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不然还能干什么?lu……” “好了睡觉吧!”方可拟紧张兮兮地打断他。 宋悯补上自己的后半句:“营吗?” 第4章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严实,早上八点,一线阳光就爬上了床。 方可拟的眼睛动了两下,睁开朦胧的双眼。 昏暗的室内,阳光辟出的一线明亮正好照在他的眼睛上。方可拟抬手,想挡一下光。 没抬动。 他的臂弯里躺着一个人。 方可拟闭着眼不动,其实已经死去活来好几次了。 他虽然是这么畅想了一下,但没想到事情发生的时候这么有冲击力。 宋悯真的是人吗?人家早上起来的水肿出油眼屎他怎么都没有?他怎么还是这么好看? 方可拟偷偷睁开眼,又认真看了一下。 宋悯漂亮得惊人的脸就靠在他的臂弯里,大概两个人睡觉都不怎么老实,宋悯睡衣的扣子蹭开了两颗。 方可拟不经意瞥了一眼,只注意到顺着脖颈而下的一片细腻的洁白,还隐约看到一团粉色。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春光乍泄。 “嗯……” 宋悯动了动,睫毛下投出的两片蝴蝶般的剪影颤动两下。方可拟下意识抬手为他挡住阳光。 方可拟又死了。 他这只手刚才搭在宋悯的腰下,就托着对方丰盈的两丘。 方可拟僵直了两秒,才渐渐找回神智。他一手托住宋悯的脑袋,试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 “方可拟,大早上别逼我扇你。” 宋悯皱着眉,调整姿势把脸埋在方可拟怀里以躲避刺眼的阳光。他语调含混地威胁,搭在对方身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方可拟咽了口口水,看来宋悯的起床气很大。他还是少招惹为妙。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楼下传来阿姨打扫卫生的声音。宋悯的眼睫颤了颤,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睡又睡不着,起又不能起。方可拟一直在试图催眠自己是一个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被人抱着的抱抱熊。 宋悯睁开眼的那一刻,抱抱熊慌忙闭上了眼假装还在睡。 第5章 他的眼睛看不见,可宋悯人就在自己怀里。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黑暗中放大的感官捕捉到。 宋悯醒了之后有一分钟的时间都没有动作,可能是在醒神。他上班上了一个星期了,也许现在还不想起。 方可拟猜测。 然后宋悯动弹了一下,退出方可拟的怀抱。 方可拟身前一空,空调的冷风钻进被子里,凉飕飕的。 要起床了吗? 这一个半小时只能放空什么也不能干的折磨终于要结束了,方可拟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为了打发这一个半小时都想了些什么。 不能想宋悯,一想宋悯就会特别激动。他在脑子里打了一套拳,还试图回忆治安管理处罚法相关条款。 睫毛被拨弄着,宋悯微凉的指尖时不时碰到方可拟的眼皮。 “方可拟?方可拟?”宋悯捏着方可拟的脸颊肉,用气音叫他。 没事,方可拟,你只是个抱抱熊而已。你就是玩具你明白吗? 但是……玩具的话,是哪种玩具呢……是那种会嗡嗡响的还是那种会跳啊跳的。 打住! 方可拟猛地睁开眼,吓了宋悯一跳:“你干嘛?!” 宋悯非常理直气壮,全然不想是自己把人弄醒的。 “尿急。”方可拟面色非常严肃地憋出来一个词,然后火速弹跳起来冲进洗手间。 只要他跑得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把脑子磕坏了?”宋悯嘀咕,“不能吧?刚做完检查。” 一连上了五天班,晚上又躺在医院狭窄的沙发床上,他这几天精神都不怎么好。好不容易周末,醒来也不想起。 宋悯半坐起来,摸过手机开始刷社媒。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方可拟终于从厕所里出来。 “中午要吃什么?”宋悯神色如常。 方可拟异常心虚,屁股挨着床沿坐下:“都可以,你想吃什么?” “让阿姨给你炖骨头汤吧,”宋悯想了想,“再来一个糖醋小排?” “好。” “你昨天说手机在哪儿来着?”方可拟问。 “你那边抽屉里,我忘记是哪个抽屉了,你自己找找。” 方可拟弯腰拉开抽屉。 “哐当”一声响,宋悯手一抖,消息编辑了一半就发了出去。 “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站起来,同手同脚地走出去,手机也没拿。 宋悯好奇,卷着被子滚到另一边。拉开中间的抽屉一看,草莓味超薄螺旋波点…… “呵。” 他都没注意方可拟买了这些“好”东西,买东西的人先要把自己臊死了。 · 和宋悯面对面坐着,方可拟嘴里咬着糖醋小排,坐立难安。 宋悯全当看不见:“医生说带你去比较熟悉的地方,有利于找回记忆,你怎么看?” 方可拟埋头扒拉饭:“嗯嗯,都行,随你。” “你们单位给你放了病假,还是先不去了吧?去了又得给你拽走干活。” “好。”方可拟不抬头。 宋悯抬眸看他一眼:“警校应该不让随便进?你要不要去我们学校看看,你也经常去。” 方可拟点头:“可以。” 像个磕头虫。除了点头什么也不会。 宋悯在桌子底下踢了方可拟一脚,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从碗里抬起头来看他。 宋悯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微笑,两个酒窝在腮边绽开:“不好意思,不小心踢到你了,疼不疼?” “不疼。”方可拟摇头。 又变成了摇头虫。 阿姨做的糖醋小排入口即化,用筷子一剔骨头就从肉上脱离。宋悯仗着方可拟不抬头,旁若无人地搞小动作。 他把排骨中间的骨头取出,一粒一粒地往里塞藤椒鸡里的藤椒。 “快吃,”他夹到方可拟碗里,“补补身子。” 方可拟不疑有他,夹起来放进嘴里。下一秒,酸爽的藤椒味直冲天灵盖。 “咳咳咳咳咳……” 宋悯把手边的水杯递给他:“怎么了?吃到藤椒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姨悠悠走远。 把嘴里的藤椒连带排骨全数吐进垃圾桶,方可拟接过被子猛灌了一整杯水,才找回了舌头的知觉。 “怎么样?还麻吗?”宋悯皱着眉关心他。 “没事了。”方可拟放下水杯狂摆手。 他提起筷子,才发现自己这边多了一个长得一样的玻璃杯。 他刚才用的是宋悯的杯子…… 这是不是叫间接接吻? 宋悯眼睁睁地看着被藤椒搞得满脸通红的方可拟突然变成了红种人,从耳朵根红到脖子,还大有一路往下蔓延的趋势。 “你对藤椒不过敏啊,”他一着急,动作不过脑,手臂直接越过餐桌扯开了方可拟的领口,“我看看有没有起红疹。” 方可拟慌忙后撤,身下的椅子与木地板摩擦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他两只手护在胸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黄花大闺男。而宋悯是仗着权势调戏人的纨绔。 纨绔本人好笑地收回手,问:“痒不痒?” “不痒不痒,不是过敏。” 经过一段小插曲,方可拟的魂儿总算回到了身体了。宋悯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不像傻子的正常老公,也老实下来。 · “18届,”方可拟看着眼前的荣誉栏,“你比我小两岁啊,我是16届的。” 宋悯耸耸肩,早知道不带方可拟到这儿来了。他还没占到方可拟叫“哥哥”的便宜呢。 大意了。 “能贴在校友栏里,看来宋学弟很优秀啊。”方可拟果然很臭屁地在炫耀他大的那两岁。 “嗯哼,”宋悯骄矜地抬着下巴,“也不看看我捐了多少钱。” 话音落,他又怕方可拟觉得他就剩钱了,说:“我们学院楼光荣榜也贴着呢。” “和这张一样?” “不是,那是上学的时候拍的。” “去看看去看看,”方可拟拽着宋悯,走了两步又回头讪讪地问,“往哪边走啊?” “傻子。” 也不知道怎么考上警校的。 宋悯心里这么吐槽着,悄悄攥住方可拟的手。 宋悯读书的时候,金融就是最有钱的学院,占着学校里最大的教学楼和最佳的地理位置。 背靠着人造的小山,正门对着一片校园里最大的人工湖。 金融学院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还跟人工湖里的原住民大白鹅英勇搏斗过。宋悯不巧,正是围观群众之一。 “理解,”方可拟表示对老院长的敬重和佩服,“大鹅叨人可疼了。” “真的假的?”宋悯没跟鹅打过交道,每次遇到排着队走来走去的大白鹅都会避开——他有点害怕这种带喙的东西。 “真的,农村还有养鹅来看家护院的呢。”方可拟抻着脖子往湖中心看,没看到鹅的影子。 “现在还有鹅吗?” “有,前两年校庆还添了一对黑天鹅呢。”校园的生态不错,湖面上有不少吸引来的不知名水鸟,时不时从芦苇丛里蹿出来。 “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它们总是跟在一个校工后边,可能去别处玩了吧。”宋悯解释道。 方可拟听见黑天鹅,兴致更好了:“我还没见过黑天鹅呢。” “要看你自己看,我才不看呢。”宋悯往左一步,作出要跟方可拟保持距离的样子。 “为什么?”方可拟凑近看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害怕呀?” “胡说!”宋悯梗着脖子,“看就看,我看过的鹅比你吃过的鹅都多!” 方可拟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肯定,炖大鹅是东北菜,我是南方人。” 也许是方可拟想见到黑天鹅的心过于恳切了,两个人顺着湖边走了不到一百步,就听到大鹅的声音传过来。 “它们在诶!”方可拟惊喜地说。 宋悯抿抿嘴,悄悄往方可拟身后藏。 第5章 三只大鹅排成一列,橙色的脚蹼啪嗒啪嗒地拍着地面,一扭一扭地朝着这边走过来,看起来是个纪律严明的小队。 方可拟本来只是随便看看,但也许是出于队长之间的惺惺相惜,领头的那只大白鹅也朝着方可拟看过来。 鹅队长一摇一摆地走过来,探着长长的脖子。 “你有没有觉得它越走越快了?”宋悯踮着脚,越过方可拟的肩膀看鹅队长。 “嘶……”脚蹼敲打地面的节奏越来越快,方可拟皱着眉,“好像是啊。” “你觉得它想干什么?”宋悯咽了口口水。 “这个……” 鹅队长展开硕大无朋的翅膀,拍打着朝这边冲过来:“嘎嘎嘎嘎——” “啊!”宋悯转头就跑,老公也不要了。 幸好方可拟跑得比较快,轻轻松松超到了宋悯前面一步,回过头来看他:“你知道吗?当被熊追的时候,跑得慢也没事,因为只要比别人跑得快就行了。” 第6章 宋悯把所有的力量都放在腿上,只恨不能给他两巴掌。 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脚下一趔趄,鞋子忽然掉了。 宋悯从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早知道跟方可拟一样穿运动鞋了,皮鞋就是不适合用来跑步啊啊啊! 这条他出钱翻修的鹅卵石小路终于报复到了出资人身上。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鹅队长身后的两个侍卫也扑腾着翅膀赶了上来,准备立功。 “方可拟!!!” 方可拟一弯腰,抄起人就跑。宋悯只觉得身体一轻,下一秒手臂已经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搂住了方可拟的脖颈。 美人在怀,方可拟愈是脚下生风。 国内顶级学府的校园里,两个长相俊美的人类被英勇非凡的大鹅们追着狼狈地奔跑。 幸好学院楼这边一向来的人不多。 “快点快点快点!”宋悯回头看到大鹅近在咫尺,急得猛拍方可拟肩膀。 “救命啊!!!”方可拟慌不择路。 宋悯猛勒住他的脖子:“不许往大路跑!” 他还要脸呢。 方可拟听话地改道,嘴里还大声喊:“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管我受不受罪!”宋悯在喊“快跑”的间隙里回嘴。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宋悯好歹在这里呆了四年,对地形很熟悉。方可拟在他的指挥下,终于找到机会,在一片竹林里摆脱了鹅小队的纠缠。 “呼!” 方可拟把宋悯放到路边的一个石凳上,手臂撑着膝盖大喘气。 宋悯用手给他扇风。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他气还没喘匀,就直起身来,向来时的方向走。 “哎!去哪儿?” “马上回来!”方可拟的声音从葱郁的竹叶缝隙里传出来。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宋悯听到熟悉的独属于方可拟的脚步声。 “你干什么去了?” 方可拟背着手从小路上走过来,站到宋悯面前,忽然蹲下|身。 竹林里很凉快,时不时有微风穿过,宋悯刚刚跑出来的燥热早已消退了。而方可拟的鼻尖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握住宋悯的脚腕,替对方穿上鞋。 “你就去捡这个?”方可拟收回手,宋悯的脚却没有放下,一下一下地蹭对方的小腿内侧。 方可拟的脸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刚运动还是怎么。 “咳,不然怎么办?总不能把你背回车上吧。”方可拟目移,看看竹梢一掠而起的飞鸟,看看藏在杂乱树底一瞬不瞬看着他们的大黄猫,就是不看宋悯。 “你想得美。”宋悯放下脚,他可丢不起这人。 “我怎么想得美了?”方可拟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他这次可什么都没想啊!他之前想的可比这美多了! 方可拟想站起来,被宋悯按着肩膀蹲回去。 不知道宋悯用的是什么牌子的纸巾,他捏着纸巾压在自己脸上时,方可拟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像一种名贵木料,清甜中还带着花香和茶香。 他吸了吸鼻子,想辨别到底是哪里来的味道。宋悯擦掉方可拟鼻尖额头的汗,把纸巾攥进掌心收回手,方可拟下意识追着他的手腕闻了闻。 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蠢事,方可拟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幸好宋悯没注意。 “走吧,从这边也能到我们学院。” 宋悯站起来,带起一阵风。清冽又温暖的木质气息钻进方可拟的鼻腔,证明他刚才闻到的味道不是错觉。 “哦,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方可拟想自己刚才也太像个狗了,下次绝对不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宋悯抿着唇,方可拟失忆后怎么这么纯情,好想亲一亲。 可是不行,方可拟看起来亲亲脸都会红温到爆表然后立刻逃走的样子。 偏偏他还没方可拟跑得快,追不上。 是不是得找一个方可拟没办法跑的地方啊? 宋悯越想越偏,学院楼却已经到了。 荣誉榜上张贴着考进世界名校或者已经成为各行业牛人的校友肖像。宋悯本以为能向方可拟全方位展现一下自己的优秀,结果顺着找过去,却发现自己一连串头衔之下印着一行小字:宋悯先生及其丈夫累计捐赠一千万元,助力我院教育事业。 宋悯:“……” 看上去更像是花钱买来的荣誉榜了。 方可拟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只是盯着“及其丈夫”四个字愣神。 宋悯整天开空头支票,说要给他看结婚证,到现在也没找出来。直到现在,方可拟看到这四个字,才有了几分他真的结婚了的实感。 “想什么?”宋悯有些紧张。 方可拟不会真的觉得他就是一个空有其表的暴发户吧? “好看。”方可拟回过神,指着墙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宋悯穿着正装,但显然不如现在沉稳,还带着几分学生时的青涩。杏眼耷拉着,圆润的线条硬是变出了几分锐利,微抿着唇,不咸不淡地目视镜头。 方可拟都能想象出宋悯当时拍照片时的样子,臭着一张脸,虚张声势地撑出生人勿近的气势。 根本没有那天帮他招待同事的圆滑。一定是拍了照就走人,连招呼都不打。就像私底下的宋悯,总是恶趣味地爱逗方可拟,然后用他漂亮的皮囊迷惑人,让方可拟连嗔怪都不舍得。 可惜他长得太显眼,一张素到不行根本不被当事人在意的证件照都脱俗出尘。 宋悯移开视线,早知道当时拍照的时候好好拍了。那天他甚至都还没睡醒。 “也就一般吧。”他说。 “不是一般,就是好看。”方可拟很认真地盯着照片。 那当然,宋悯抬着下巴,不然怎么把方可拟这个警校校草搞到手,难道纯靠他挥金如土的砸钱能力和资助男大学生的一片善心? 方可拟这货一定是一见钟情!宋悯坚信。失忆了都看他看得挪不开眼。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方可拟忽然发问。 这话题转得也太快,宋悯:“怎么忽然这么问?” “就……随便问问。”方可拟含含糊糊地说。 他只是忽然想到,按照时间推算,宋悯就是自己的初恋也说不定。他不是那种会随意谈恋爱又随便分手的人,从二十一岁到买订婚戒指那年,根本不够他跟别的什么人开始又结束一段恋情。 那宋悯呢? 宋悯长得这么招人喜欢,想必从小到大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说不定幼儿园的时候就收情书收到手软呢。 宋悯第一次喜欢的是什么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比他好还是比他差?现在又是什么样呢? “你发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方可拟又问,“以前同性婚姻不合法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干嘛?”宋悯瞪圆了眼,“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奇怪咯?同性婚姻不合法时候的方可拟先生?” 他说到最后,一字一顿,仿佛方可拟一点头承认,就马上上来咬方可拟一口。 “当然不是,”方可拟失笑,一睡醒发现有个漂亮多金的老婆,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金饼,虽然有些不适应,倒也不感到奇怪,“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还能怎么发现,发现自己喜欢上男生的时候确定的呗。”宋悯不知想起了什么,闪烁其词。 “他什么样?”方可拟用后脑勺对着宋悯。 “瘦瘦的,”宋悯看方可拟认真的样子,信口开河地形容,“戴眼镜,很斯文。” 完全就是方可拟的反面。 方可拟壮得能打死一头牛,他的视力也很好,毕竟学生时期没受过多少电子产品的污染,他也一点都不斯文。 “是你的大学同学?”方可拟问。 宋悯随便点头:“对对对。” “他姓什么?”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宋悯信口胡诌: “忘了,好像是姓杨吧?” “哦,姓阳啊,还挺小众。” 宋悯看不见的地方,方可拟死死地盯着荣誉榜左下角的一张照片,恨不得把人家的照片扣下来扔进垃圾桶。 可惜不行。他进来的时候观察过了,这里的摄像头多得吓人,他肯定不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要害宋悯一起丢人。 方可拟磨了磨牙,道:“校园恋爱啊,那还挺好。” “也算吧。”宋悯说,不在同一个校园的恋爱也叫校园恋爱嘛。 他和方可拟的学校也没隔多远,打车一次只需要五十块钱。 “走吧。”方可拟不待宋悯回答,转身朝外走去。 宋悯追上:“怎么了?你吃醋?” 方可拟沉着脸,嘴上却说:“没有。” 不就是初恋的初恋不是我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都二十八岁的人了,我怎么可能在乎这些。 第7章 方可拟突然顿住,不,他才二十一,他完全可以计较。 宋悯追得紧,没刹住步子,一下撞到他背上:“哎!” 方可拟赶紧扶住他:“他好还是我好?他高还是我高?他帅一点还是我帅一点?你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宋悯:“……” 还说不是吃醋。 “你说话啊。”方可拟看宋悯沉默,更慌了。 他刚才都看了,那人是已经移民到美国了。说不定宋悯跟他结婚只是没办法接受异国恋才退而求其次呢? 宋悯揉了揉撞到的额头:“我瞎编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方可拟:“真的?” 宋悯无奈:“真的真的真的,我第一个喜欢的男生就是你!” 方可拟放下握着宋悯肩膀的手,继续往前走,肯定是骗他的,连人家的姓都说出来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宋悯见他丧丧的,戳戳他的肩:“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喜欢过别人又怎么了?你都失忆了,你能保证在我之前你没喜欢过别的男生?” 方可拟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宋悯:“我确定,我只喜欢过你一个。” 方可拟补充:“不论男生女生,肯定只喜欢过你一个。” 夕阳正好,微风穿堂而过,宋悯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这男大老公确实有点顶啊。 第6章 宋悯四处看了一下,没人。 又看看方可拟,个高腿长,力气奇大无比,用武力肯定不行。 “你跟我过来。”宋悯拽着方可拟七绕八绕,找到了他上学时候的院主席团办公室。 这地儿平时没什么人来,里边只堆着一些活动才用得上的道具,进去都没处下脚。 “进来。”宋悯把方可拟拽进来关上门。 “怎么了?”方可拟奇怪,宋悯神神秘秘的,一路上一直在左看右看,好像要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直到进了这个仓库一样的地方,方可拟终于确定了:“我可不会帮着你偷东西,不然警服都得……” 他准备痛陈利弊,对宋悯进行一番社会主义光芒万丈好的思想教育。 宋悯没心情听他说话。 他按着方可拟的肩膀一用力,把人按到门板上,然后踮脚吻了上去。 方可拟毫无防备,愣怔着承受宋悯的亲吻。湿润又柔软的两瓣唇贴着他的嘴巴,宋悯滚烫的鼻息那么近。他一直在寻找的香味充斥着鼻腔,方可拟听到沉闷的雷声,一下一下,重而沉,清晰地在他的胸腔里响起。 是他的心跳。 僵持了一会儿,宋悯明显不再满足于嘴唇简单的相贴,他试探着用舌尖侵入方可拟的双唇之间。方可拟甚至没有防线可言,就任由他勾着自己的舌头舔舐吸吮。 宋悯的唇角扬了扬,收紧搭在方可拟脖颈的手臂,逼迫对方低下头来。 踮脚好累。 屋内充斥着暧昧潮湿的水渍声,方可拟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想去搂宋悯的腰。 宋悯忽然撤开,眼睛上蒙着一层因为缺氧产生的泪,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盯着方可拟看:“我想亲你。” 先斩后奏,擅自做主。 方可拟看着他,却觉得心里的一块忽然柔软到塌陷。 “我也是。”狼狈喑哑的声音。 宋悯:“?” 下一秒,攻守易型,宋悯双手被扼住压在头顶的门板上。方可拟的呼吸急促:“我也想亲你,可以吗?” 他比宋悯有礼貌的多。 “不行。”宋悯摇头。他抬眼看看自己的手,意思是这样很难受。 可惜方可拟的礼貌也有限。 方可拟低着头,一只腿插入宋悯两腿中间,用身体把宋悯压在自己和门板之间。 滚烫的呼吸压下来,灼热的火舌蔓延到宋悯的嘴巴里,烫得他舌根发紧,津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两腮的肌肉发酸:“呜——” 方可拟什么都不记得,他仅凭着人类□□的本能和肌肉记忆,在宋悯口中翻搅着,想尝尽对方嘴里甜滋滋的味道。 略略分开用作呼吸的当口,宋悯终于找到抗议的机会,他瞪着眼,却因为脸上的粉色像是在娇嗔:“你是变态吗!把我的手放下来。” 方可拟点点头,他不想让宋悯生气,松了手。 宋悯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方可拟就握着他的腰往上一提。 宋悯今天穿的是修身西裤,良好的比例被西裤一衬,显得更加挺拔。但这种没什么余量的衣服,在这种姿势,就更明显地勾勒出身体的曲线。夏天的衣料又轻薄,方可拟掌心的温度像是烙在宋悯的皮肤上。 被抬到跟方可拟一样的高度,宋悯感觉到方可拟的手下移,托着他的屁股。 方可拟又一次压上来。 今天中午的饭里是被人下了春药吗?! “方可拟!”分开时,两人的唇边拉着可疑的银丝。 “嗯……”方可拟喉结滚动了一下,咽口水的声音那么明显。宋悯一想到他咽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就羞愤欲死。他只是想纯情地亲一亲,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奇怪又涩气的姿势。 方可拟看了宋悯两秒,等对方发令。但宋悯就是瞪着他,也不说话了。他乱了的衣领和唇边的水渍就是最好的控诉。 方可拟反应了一会儿,忽然眨了眨眼,脸上倏地出现像是被雷劈了似的表情。半晌,他把脑袋埋进宋悯的肩窝。 宋悯都气笑了,这么害臊倒是把他放下来啊! 方可拟力气很大,每次抱他都很稳,宋悯一点也不担心。他还扯着方可拟的耳朵,用气音说:“没想到吧?你竟然是这么沉不住气的涩情狂!” 方可拟歪了歪脑袋,装作自己听不见。 宋悯不放过他:“今天早上你看到的东西也是你自己买的,我可没你这么急色。” 胡说。那刚才拉着人来这里亲的人是谁?还神神秘秘的,害他还以为在搞什么秘密作战。 方可拟在心里说。但他不好意思抬起头,就只好任由宋悯给他贴上“涩情狂”的标签。 宋悯的手指尖缠着方可拟颈后的头发,来来回回绕啊绕,等了几分钟,拍拍方可拟的脑袋,问:“好了吧?” 方可拟默默点点头,把他放下来。 衣服都皱了,宋悯把蹭开的扣子系上,整理了一下上衣,问:“还看得出来吗?” 方可拟摇摇头,没敢说,宋悯的嘴巴红红的,还很润,一看就是刚亲过嘴。 · 回去的路上,方可拟也不说话,就窝在副驾驶上。 宋悯看了好几眼,要不是绝对确信自己没有失忆,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糟蹋了一个黄花大闺男。 但发现自己是个“涩情狂”这件事显然对男大版方可拟打击很大,宋悯也就放任他忧郁一会儿。 中控台上的手机振动了两下,宋悯正在超车:“接一下。” “哦。”方可拟接起来,委屈巴巴的。 “宋总。” 这声音方可拟听到过,是宋悯的秘书。 “有什么事吗?”周末还给老板打电话,宋悯的秘书好敬业。 “是方先生?”对面的人对方可拟也很熟悉,“宋总这边有个快递,寄件人地址是公安市局。” “市局?”方可拟抬眼看宋悯。 “是你的旧手机吧,”宋悯说,“他们联系不上你,给你的紧急联系人打了电话,说在事故现场捡到了你的手机,要给你寄过来。” “哦哦。”方可拟点点头。 秘书问:“需要现在给您拿过去吗?” 方可拟连忙拒绝:“不用了吧,大周末的……” 说到一半,他才想起来应该征求宋悯的意见:“你觉得呢?” 宋悯:“让他放到我办公室。” 方可拟转述了宋悯的意思,挂掉电话,又靠着车玻璃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去了。 “怂包。”宋悯启唇,无声吐槽。 “嗯?你说什么?”方可拟听力很好。 宋悯:“我没说什么啊,你听错了吧?” 又过了一会儿,宋悯想起此行的目的,问:“怎么样?有想起来什么吗?” 方可拟摇头,全无印象:“以前我们都在你学校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就是压操场,把我们每个食堂都吃一遍然后点评吐槽,偶尔周末补课的时候在教室后边手拉手,还有……” 方可拟不住点头,看来他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很本分的。这才是他的本性!一定是! “……找隐秘的角落亲嘴。” “咳咳咳咳咳……”方可拟爆发出一阵咳嗽。 车子驶进地库,宋悯偷偷笑,问:“怎么了?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大吗?为了跟你谈恋爱,那些小角落我掌握得门儿清。” 下了车,他跟在方可拟身后,阴暗发言:“下次亲嘴还找我啊。” 方可拟趔趄了一下,飞速跑上楼不见了。 第8章 楼下宋悯的笑声非常猖狂,方可拟重重地关上门把自己埋进沙发里,装作自己已经聋了。 宋悯又接了一个工作电话,落后两分钟进门。 推开门的时候,住家阿姨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指沙发。 宋悯走过去看,方可拟已经睡着了。 是猪吗? 宋悯拉上客厅的窗帘,给他盖上毯子,捏了捏方可拟的脸:“猪也不会亲完嘴就睡觉!” 梦中的方可拟皱着眉,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 “呼哧呼哧……”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 方可拟在不知名的巷子里狂奔,前面的黑衣男子看不见脸。灰白色的老旧墙壁飞速向后飞去,又转过一道弯,那人冲进一所开放式公园。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被他追逐的那人站住不动了。 看不清脸的男人回过头,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小子,老师没教过你出门在外少管闲事吗?” 方可拟撑着路边的一竿青竹,抬手捋了捋眼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这是一个闷热的夏天,这个场景他见过。方可拟感觉到。 他预感自己将要在这里见到什么人,很重要的人。但他一时想不起来。 于是他只好专心对付眼前的人:“我老师教我的是,打击犯罪分子,是警察的天职。” 对面的人明显被方可拟的话震了一下,紧接着笑开:“那今天,正好给你一个因公殉职的机会。” 方可拟也笑起来,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瘪三,还因公殉职,以为自己是拳王泰森吗? 他这么想着,还说出口。 受到挑衅的人自然震怒,狰狞地笑:“那这样呢?” 话音未落,周围的竹丛里冒出了两个手持铁棍刀具的男子,其中一个人还是粉毛。 方可拟心头一跳,紧张是有,同时还有一种别样的兴奋。不是什么临阵的肾上腺素飙升,而是他冥冥感知到,那个很重要的人,马上就要来了。 一脚飞踢,粉毛手腕剧痛,发出一声惨叫,下意识松了手,铁棍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拳风袭来,方可拟侧身闪避,同时曲起膝盖,狠狠命中对方腹部。 那人痛得弯下腰,方可拟顺势抓住他的手臂,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整个人重重摔到鹅卵石地面上,那人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最终还是徒劳地躺在了地上。 黑衣男子见两个同伴都受挫,一狠心冲了上来。他的招式明显比其余两个人狡猾狠辣,刀刀直冲要害。男子力气不行,阴招倒不少,哪怕招招不中,也要在方可拟身上剜出一块肉来。 方可拟俯身拾起地上的铁棍,这时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终于借着棍子跟黑衣男子拉开了一些距离,方可拟的棍子如同一条灵活的蛇,在对方的杀招之间精准地找出缺陷,挑走了折叠刀。 刀子落入草丛,方可拟迅速回棍,又重击而出。男子晃了晃脑袋,方可拟趁机将其双手反剪至身后。 又冲着对方的后脑勺补了一拳,方可拟正要站起来,一道破风的声音在耳后响起。紧接着,后背一凉。 方可拟回过头,粉毛高举着一把匕|首。 方可拟下意识抬起手臂,闭紧了眼。 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袭来,方可拟睁开眼,看到一个容貌出众的男生举着铁棍,那粉毛晃了两下,倒在地上。 方可拟眨了眨眼,视线里的景色开始模糊,变成令人眩晕的苍青和粉,只有那青年的脸还格外清晰。 好凉快。 刚才还这么热,怎么忽然变凉快了? 方可拟抬手摸摸后背,触到一手湿滑温热。 他来不及看看手上是什么,只看到男生惊恐睁大的眼睛。 “方可拟,方可拟……” “再睡就错过晚饭了,快起床。” “怎么出这么多汗?” 冰凉的触感贴上自己的额头,方可拟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 梦中的男生穿着一套家居服,皱着眉蹲在他面前。从方可拟的位置,正好望进对方的领口,他不好意思地歪了歪头,只觉得白得晃眼。 “醒了还不起?嗯?” 宋悯担心地用自己的额头贴上方可拟的额头:“是不是发烧了?” 宋悯漂亮的眼睛近在咫尺,方可拟无厘头地想,原来住院那天说“英雄救美”,宋悯是因为这个才笑的。 第7章 方可拟推了推宋悯,后者撤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去医院?” “没有。”方可拟摇摇头。 宋悯盯着方可拟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他确实没什么异样才放开:“怎么看起来这么呆啊?” 方可拟坐起来,捏捏鼻梁。 睡得有点久了,脑子里还突然多了一些记忆,他有点头疼。 “真没事?”宋悯担忧地看着他,“头疼?是不是脑震荡后遗症?”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找车钥匙:“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有。”方可拟说。 宋悯回头,方可拟喊有事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作为家里唯一一个政治面貌为群众的人,他平时可是受到肩挑保护人民重任的人民警察的全面保护,这人一般的头疼脑热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有。”方可拟站起来。 宋悯赶紧过来扶他:“哪难受?” “你后来把我送哪个医院去了?” “什……”宋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紧接着睁大眼睛,“你想起来了?!” 方可拟食指和大拇指中间留出微不可察的空隙:“一点点。” “真棒!” 宋悯捧着方可拟的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奖励你买……”宋悯卡了壳,清了清嗓子,“还是等你全想起来再说吧。” 他退开,装作无事发生:“那快吃饭吧,早就做好了,再不吃该凉了。” 方可拟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跟在宋悯身后:“所以你到底把我送到哪个医院去了?” “那附近最近的就一个私立医院……”宋悯罕见地心虚起来。 方可拟明白了,他根本不是什么吃软饭,他是做长工卖身给宋老爷了。 · 白天睡太多了,晚上方可拟睡不着。 宋悯拽过他的手臂,强行把自己窝在他怀里,玩着手机跟方可拟扯闲篇。 方可拟现在已经脱敏,脸红着红着也就不红了。七年前的手机还是按键机,方可拟不怎么会玩现在的触屏手机,所以他的新手机到现在还撂在柜子里没动过。 看着宋悯熟练地刷手机,他就在身后偷偷偷师。 “睡不着就不睡呗,干嘛硬躺着。”宋悯说。 要不是他发现旁边的人全身肌肉僵硬,还不知道方可拟一直躺在床上干瞪眼。 “我怕打扰你。”方可拟挠挠头。 “所以连翻个身都不翻?”宋悯两个大拇指在屏幕上来回移动,操控着贪吃蛇吃掉食物。 “神经病。”宋悯吐槽他。 贪吃蛇越来越长,游戏难度也越来越大,宋悯的蛇咬到了自己的尾巴,死掉了。 宋悯不满地“啧”了一声。 “后来发生了什么?”方可拟问。 “没有后来,gameover了。” “是医院的后来。” “你猜?”宋悯期期艾艾地组织了半天语言,说。 方可拟看他那样子就猜出来了。不知疾苦的大少爷把人送到私立医院,还提前帮人垫付了医药费。结果被救的人是个穷小子,根本还不起。 方可拟沉默的时间,宋悯终于忍不住了:“我又没让你还钱……是你自己非要还的……” 他的贪吃蛇又死了。 “你轴得要死,那几个人就是人贩子,埋在小路上抓过路的女孩子,一共才一万块,我都说我就当为国家做贡献了,你非追着我还……然后就……”宋悯声音越来越小。 “不赖你。”方可拟说。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性格。出身寒微,所以在钱的问题上格外敏感。不愿意欠别人一分钱,别人说不用还了他也不会当做是好意。 施舍,赠送,对他来说本来就是一种善意的嘲弄。 也许七年后的方可拟已经能够熟稔地处理这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但七年前的方可拟,还是一个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对外人眼神格外敏感的穷小子。 方可拟对后面的情节并不感到意外,他好奇的是,他是怎么和宋悯在一块儿的。 宋悯说自己是好不容易追上他的。 方可拟对此持保留态度。他真的有那么厚的脸皮竟然敢去追求一看就是矜贵小少爷的债主? 但宋悯是这么说的,方可拟只能顺着这个思路去想象。他想了一万种牵强苍白的剧情,最终还是决定问宋悯。 宋悯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我不清楚,都七年前了我怎么可能还记得,好了我要睡觉了,你要是还不困就去隔壁看电影打游戏。” 第9章 他侧过身子,扯着被子盖过头,不给方可拟留一丝窥探的机会。 方可拟只好关掉床头灯,老老实实地躺回去。 新手机里没有插电话卡,他也没有郝摇旌的联系方式,看来只能等后天拿到手机再问了。 · 睡前多思,方可拟做了一个特别混乱的梦。 梦里他在奶茶店里摇着奶茶,忽然接到一个订单,蜘蛛侠似的滋出蛛丝在摩天大楼间穿梭,就为了送一杯手打柠檬。 “方可拟,方可拟!快点起床!我妈说一会儿要来!”宋悯一边套衣服一边推他。 “什么?什么时候到?”方可拟捕捉到关键词,哐一下坐起来。 “中午就到,”宋悯从衣柜里找出方可拟的衣服甩给他,“今天阿姨请假了,没人做午饭,我让秘书送隐逸斋的外卖来。” 别墅在郊区,一般的外卖送不到这边来。 方可拟扒拉开蒙在脸上的衣服,不那么清楚的思维把这个两个字在脑内咀嚼了一下:丈母娘,外卖…… 宋悯套上白t,就看到方可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夺门而出。 宋悯跟着跑到卧室外,扶着栏杆看已经到一层的方可拟:“你干嘛?” “做饭!”方可拟冲进了厨房。 “我说了点外卖!”宋悯大声喊给他。 方可拟充耳不闻,他简单查看了一下冰箱。宋悯吃东西爱鲜,冰箱里剩下的菜不多,只有虾仁、火腿和干丝,还有一小把菠菜。 “我说,”宋悯追到厨房门口,“你还是个病人呢,脑袋不灵光,把自己手切了怎么办?!” “不会的,就做几道,”方可拟回头,“比昨天被大鹅追的运动量小多了。” 宋悯气结:“你……” “行,我不管你了。” 劝他不听,宋悯瘪了瘪嘴,又给秘书打电话:“不用买了。” “你妈妈喜欢吃什么?” “淮扬菜。” 方可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做大煮干丝和翡翠虾仁没问题。 “附近有超市吗?” “有。”宋悯斜倚着门框,看方可拟拉开家门。 三、二、一…… 方可拟回头,看着宋悯:“我没钱。” “哦。”宋悯看天看地,就是不接茬。 方可拟换回拖鞋走回来,扯扯宋悯的衣角。 “干嘛?有事?赶紧去买啊。”宋悯没好气。 “那是你妈妈,怎么能点外卖糊弄呢?”方可拟给他摆事实讲道理。 “走吧走吧,嗯?”方可拟拉住宋悯的手腕。 “哼。”宋悯面上九分不情愿 ,脚底下却跟着走。 宋悯:“什么‘你’妈妈,那是咱妈知不知道?我妈白给你改口费啦?” 他戳一戳方可拟的后腰:“我没跟他们说你失忆的事儿,不许露馅儿!” 方可拟羞赧点头:“知道。” 他只是有点不习惯。 · “来斤草莓,咱妈爱吃。” “一盒车厘子,咱妈爱吃。” “巧克力两盒,咱妈爱喝。” “两袋薯片,咱妈爱吃。” 方可拟往货架上伸的手顿住,看向宋悯。 宋悯皱着眉,看方可拟手掌停留的位置:“要黄瓜味的,不要这个。” 方可拟:“你确定?” “有什么问题?”宋悯理直气壮,“可乐也拿两罐。” 两个人走到生鲜蔬菜区的时候,手推车已经装了一半。方可拟推测,其中一大半应该都是宋悯自己喜欢吃的。 宋悯得意地走在小车前面,哼哼,平常方可拟老管着他不许吃垃圾食品。这下没办法了吧? 超市特定的灯光下,蔬菜鲜翠欲滴,长得很能引起购买欲。宋悯随手拿了几样绿色蔬菜放进推车。 “西红柿要不要?” “可以。”方可拟点头。 这家超市是别墅区内唯一一家大型会员制超市,产品质量一般没什么问题。宋悯扯过袋子随便装了几个。 “等等。”方可拟推着手推车绕到他身后。 “要选这种颜色均匀,果蒂是绿色的,”方可拟挑了一个西红柿给宋悯,“你按按试试,这种有弹性,按下去很硬或者不回弹的不行。” 宋悯点点头,把自己放进袋子里的拿出来,重新选了几个:“这下可以了吧?” 方可拟检查了一下:“厉害!一学就会!” 宋悯仰着下巴继续往前走,如果他有尾巴,一定要翘到天上去。 方可拟唇角扬起来,观察了一下宋悯不存在的尾巴,才跟上:“那边有卖嫩豆腐的,要不要买一些?” 宋悯一顿,非常郑重地回过头:“千万不要,我妈讨厌吃豆腐。” “是超级、超级、超级讨厌的那种,看到就会想吐。”他一脸认真,方可拟也不敢不信。 又在生鲜区买了一点肉类,两个人到出口去付款。 “先生,今天有满五百减三十活动,您这边已经有498元了,还要再买点什么吗?” 方可拟十分顺手地拿了个包装五颜六色的口香糖。 宋悯挑眉:“你确定?” 方可拟点点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行吧,宋悯懒得不管他,别回家后又变成红种人就行。 · 在厨房捣鼓了两三个小时,家里能用的锅都被找出来用上。宋悯在旁边剥蒜切葱,打下手打得想死。 大门外终于传来了一声鸣笛声,宋悯飞快洗手:“我去接。” 宋妈妈人未到声先行:“小方在哪儿?快让妈妈看看。” 宋妈妈名叫邓灿,是位雷厉风行的中年女性,甫一看外貌,就知道宋悯的精致长相是随了妈妈。 “他在厨房做饭。”宋悯跟在后面接话,背上挨了妈妈一巴掌,又说:“不赖我,我劝过他了!” “真不怪他,”方可拟擦了擦手,把宋悯拽到自己身后,“是我自己非要做的。” “你别护着他。”邓灿女士恨铁不成钢地把宋悯撇到一边。 “除了脑震荡还有没有别的伤?”她绕着方可拟打量了两圈,确定没有缺胳膊少腿才放下心来。 “没事的……”方可拟哽了一下,说,“放心吧,妈。” 第8章 邓灿女士悬着的心放下来,终于有心情开玩笑:“没破相吧?破相可不行,某人可从小就是颜控。” 方可拟顺着邓灿女士的目光回头看,宋悯恼羞成怒,瞪回来:“胡说!我哪有这么肤浅?!” “我看看小方做的什么菜啊?做好了吗?”邓灿女士说着往厨房走去。 “妈,把包放下吧。”一回生二回熟,方可拟叫妈叫得格外顺口。 邓灿女士把爱马仕扔给跟在身后的宋悯。 宋悯:“我是说真的!外貌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邓灿女士抬头,格外认真地看了看方可拟的脸,后者被看得发毛,摸了摸鼻子。 邓灿女士:“真是好没有说服力呢。” · 满桌子菜大半都是淮扬菜,邓灿女士食指大动:“小方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宋悯推着她入座:“那你就快尝尝,从早上知道你要来,他忙活了两三个小时。” 邓灿女士不赞同地看着宋悯:“你就是在家里太娇惯了,不知道心疼人。” 宋悯大呼冤枉:“我怎么不心疼他?我既当司机又当小工,我也好累的妈妈。” 方可拟在一旁帮腔:“对,他也帮了不少忙。” “是吧?为了迎接你我也忙了一上午了。” “哦?那我走了,这样你就不用忙了。”邓灿女士作势要走。 “别别别,我错了,”宋悯忙拽住她,“那方可拟的菜不是白做了。” “行吧,”邓灿女士施施然坐回来,“不能辜负小方的一番好意。” 最重要的是不能辜负了这一大桌子菜。 “你们当警察的不会还要练刀功吧?”邓灿女士夹了一筷子大煮干丝,里面的胡萝卜丝粗细均匀,长短一致,让人看了就食欲大增。 宋悯配合着鼓掌:“方大厨好厉害,刀功出神入化。” “尤其是之前那个文思豆腐,我吃了一次就……”邓灿女士露出回味的表情。 “妈妈妈,你尝尝这个清炖狮子头,肉馅是我剁的。” 宋悯抄起一个大勺,把狮子头夹到邓灿女士碗里。 “行,我来尝尝。”邓灿女士心情很好,完全没意识到宋悯是在堵他的嘴。 然而方可拟已经听见了,直勾勾地看着把脸埋进碗里的宋悯,要求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宋悯装作看不见。 文思豆腐,淮阳名菜。因为邓灿女士的影响,宋悯一直都挺喜欢吃淮扬菜的。直到半年前,他跟方可拟决定领证结婚…… 见家长前两个星期,方可拟每天拎回家一块豆腐练习做文思豆腐。 第10章 豆腐软绵绵的,放到案板上一碰就碎。方可拟最开始总是切得参差不齐的,练了足足四五天才切好。 期间的废品都被他换着花样做熟进了自己和宋悯的肚子。 那两个星期宋悯看到豆腐就面露菜色,以至于到现在都不喜欢吃豆腐。 宋悯戳了戳碗里的饭,还能感觉到方可拟犹如实质的目光。 他忿忿地在餐桌底下踢了方可拟一脚,警告对方不要胡言乱语。 方可拟耸耸肩,屈服于宋悯的淫威,埋头吃饭。 · 邓灿女士是个大忙人,看到方可拟没什么大事,吃完饭就准备走了。临走之前,她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七|八盒补品。 “吃完给妈妈打电话,”她豪气地拍拍方可拟的手,“妈妈有的是钱。” “宋悯!记得你爷爷生日的事!”邓灿女士对着别墅内扬声喊。 “知道啦!”宋悯不满的声音传出来。 然后邓灿女士上车打火,扬长而去。 方可拟站在家门口,闻到法拉利purosangue昂贵奢华的车尾气。 “干嘛呢?”被邓灿女士勒令把所有补品一个人搬回屋里的宋悯从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方可拟傻子似的站那不动。 “就回啦!”方可拟回神,提起地上剩下的补品礼盒,大声回道。 “明天你就要回去上班了,这些东西要不要放到后备箱一些?”方可拟进门,问。 宋悯:“不用,那边也有不少呢。” 宋悯:“这边空气好,对你恢复有好处,过两天我们再搬回去?嗯?” 方可拟蹙着眉:“这里是郊区,也太远了,你上班迟到怎么办?” 宋悯站在楼上,对着方可拟勾了勾手指。 方可拟跑过来,仰着头看他:“怎么了?” “傻不傻呀你?我可是老板。” 宋悯居高临下地看着方可拟,警察有仪容标准,方可拟顶着一头完全没有修饰效果的整齐利落的短发。 他仰着脑袋,目光专注地看过来,像一只乖乖的大狗。让宋悯很想抱着摸两把。 “那也不用平白增加通勤时间吧,”方可拟绕到楼梯口走上来,“还是回去吧,我还可以去公园逛逛啊,不也一样是新鲜空气。” 宋悯顺从自己的心意,站在楼梯的最上一阶,等方可拟走到合适的高度,就伸手呼噜了两把他的脑袋。 方可拟不明所以,红着脸埋怨:“干嘛呀……” 宋悯往后退了两步,不说自己是心血来潮,上下打量着方可拟:“好帅。” 他兀自走了,留下方可拟自顾自闹了个大红脸。 好了,现在不用考虑怎么跟方可拟纠缠关于搬回市区和文思豆腐的问题了。 · 两个人站在厨房里收拾残羹剩饭,一个负责清餐盘,另一个负责把盘子送进洗碗机,配合十分默契。 方可拟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闭着嘴不说话,面上的红好不容易从褪下去。 宋悯叹了口气,关上洗碗机的门。 逗方可拟是挺好玩的,但冷却时间也太长了。 只要和宋悯同处一个空间就会心跳过快,方可拟只好没事给自己找点事干。 买回家的菜有一些没用到,和其他的小零食一起搁在塑料袋子里没拿出来。 他蹲下|身把里面“宋妈妈爱吃”的巧克力、薯片、草莓……拿出来。 宋悯跟在他身后:“巧克力和薯片放那边柜子,草莓放冰箱……” “等等!”宋悯忽然想起了什么,冲上来拽住方可拟往袋子里掏的手。 已经晚了。 方可拟捏着那盒五颜六色的“口香糖”,把正面翻过来。 宋悯:“……” 他厌倦了。 他走了。 让方可拟在这里一个人害臊吧。 他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跨物种和一个红种人搞对象来着?那时候真年轻啊,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 星期二宋悯早起去上班,方可拟送他出门,才想起昨天他拿回家的自己的旧手机。 借用了宋悯的备用数据线,趁手机充电的时间,方可拟坐在客厅打了一局单机游戏。 过了一会儿,手机自动开机。叮咚叮咚的消息音响起来。 方可拟按了暂停键,拿起手机。 也不知道郝摇旌每天哪来这么多空闲时间,变着法儿地给方可拟发消息。 【听说你出院了?怎么样?是不是发现家里的软饭山似的吃不完】 【等鸡吃完了米,等狗舔完了面……】 【方队的软饭啊,依然吃不完吃不完】 方可拟随手已读划走,全当郝摇旌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七年后的方可拟看起来生活乏善可陈,手机上除了一个即时通讯软件就只有斗地主,剩下的就是一些大半年没点进去,推送消息九十九加的社媒app。 怪不得宋悯说他是什么男德班课代表。 方可拟莫名其妙地得意起来。好像得到了什么莫大的殊荣似的。 家里的阿姨挥舞着鸵鸟毛掸子,方可拟翻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扯闲篇。 主要话题集中在他如何每天单位家庭两点一线,定点回家洗手作羹汤的。 阿姨很健谈,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最后还有一记重磅炸|弹:“哎呀,其实我也是从宋先生那里知道的。平常你不在家吃午饭,我做饭的时候宋先生说的。” 方可拟简直爽到翘脚。 “哈哈哈哈,他是这么说的吗?我以为他每天都很嫌弃我呢。” 多说点多说点。 方可拟随便划拉着手机屏幕,装作自己是在玩手机的样子。其实只是在主屏幕是来回滑动,桌面上那三四个关于他和宋悯各种纪念日的倒计时小程序他看了好几遍,感觉已经深深地刻进脑子里。 阿姨:“哪能呢,宋先生他……” 方可拟竖起耳朵听着,完全没有占用注意力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一个小小的图标。 这个图标和他手机上的另一个通讯软件很像,只是右下角有一个表示“复制”图案。 记忆停留在七年前的方可拟是个不知道什么叫“应用双开”的土狗。 他好奇地打开。 阿姨见方可拟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吓了一跳:“怎么了?” 方可拟面色凝重,盯着手机屏幕一言不发。 过了好久,他才对着阿姨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 · 自从方可拟住院,宋悯每天归心似箭,能在家里完成的事绝不会留在公司解决。 他今天忙得脚不沾地,连个跟方可拟打电话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他不打电话,方可拟也不知道给他发个消息。宋悯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兴师问罪,好好整一整这个不把他放心上的方可拟。 “方可拟?方可拟?”宋悯回家,却没看到病号的身影。 阿姨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闻言走出来:“方先生今天中午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出门?”宋悯拧起眉。 方可拟有什么事要出门?不会是又跑回去上班了吧。 宋悯掏出手机,冷着脸给方可拟打电话。说了让他好好休息两天,把他的话当做耳边风是吧?! “嘟嘟嘟嘟嘟嘟……” 宋悯连拨了两三个,都是未接的忙音。 一个不祥的念头渐渐浮上他的心头。是不是有什么没检查出来的病?是不是方可拟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病发了? 方可拟孤孤单单躺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的影像出现在宋悯的脑海里,他一下着了慌。 第9章 别墅区打不到车,方可拟靠两条腿,一口气走到公交车站。 正是七月初伏,天气热得要命。树叶在灼热的空气中一动不动。 他走在大太阳底下,冷得要发抖。 手机里的那些聊天记录还在脑海中闪回,一些暧昧又恶心的字眼,好像带着夏日雨季特有的潮湿腐烂的发霉的味道,足够勾起人反胃的感觉。 方可拟扶着公交站牌,蹲在地上,脑子发昏发胀。 胃里为数不多的残留物在翻腾着,他的眼睛通红,面色阴沉如水。 这是一个没有宋悯的社交账号。 方可拟粗略地翻看了一下,上面发布的社交动态都是一些暗暗炫富的图片。有几张照片他很眼熟,就是眼前所在的这间别墅。 在宋悯的酒柜前面,照片里露出来一只装着红色不知名酒液的高脚杯,配文是“所谓修行,就是学会与孤独对饮”。 转发《女人四十最好的修行》,附评:闺蜜说我家那位真该来听听这讲座。 暴雨夜迈巴赫车窗的倒影配文:有些人的伞,终究遮不住两个人的雨。 只看了两三篇博文,话里话外就已经透露出了自己是一个和丈夫失和的中年富婆。而且这人设还是借着宋悯的钱打造出来的。 第11章 方可拟匆忙关掉手机,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过了一会儿,他又自虐似的解锁手机,继续往下看。 雨痕斑驳的落地窗前,搁着双人早餐餐盘,“记得以前最怕雷雨天”,是私密状态,但却有几条来自不同人的评论。 【林深见鹿·1997】看您窗上的雨痕,想起在北海道函馆山等不到的那场日出…… 【苏富比·张鉴】外滩的暴雨夜,我也等过不回来的人 【京都茶人-小周】起这么早呀姐姐,我刚采完茶,也正准备吃早餐呢 评论区里他没有回复任何一个人,但是点进私聊窗口,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交流。 大概是因为他那个久经人事的富婆人设,有些人聊天时还直往下三路走。 方可拟滑动手机,看着自己顶着一个“苏梅岛没有雨季”的烂俗名字跟好多人在聊天框里言语暧昧不清。 他终于忍不住,冲向最近的垃圾桶。 过了半晌,这条无人的柏油路上传来无声的呜咽。 有什么东西连续不断地滴落到被太阳晒得滚烫的地面上,像是下了一场大雨。 · 用智能手机坐公交车显然比直接支付要复杂得多。 方可拟被人用疑惑的眼神盯着,站在驾驶座旁边捣鼓了许久才刷上码。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后排,每一步都重得好像是把腿从淤泥里拔出来似的那么艰难。 好不容易挨蹭到空座上,他靠着玻璃闭上眼睛。 公交一路开往市区,不断有人上车,又有人中途下去。聒噪的人声里夹杂着到站的机械播报女声。 方可拟看着窗外的景色停了一停,又飞速往后走。 “咳咳。” “咳咳。” “咳咳咳!” 方可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到一张木着的老年男性的脸。对方手里提着个菜篮子,里边装着满满的青菜。 方可拟唇色苍白,面色发青,看起来比这位老年人还要病弱。 他缓缓站起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对面的人下意识往后一退:“小伙子……” 方可拟启唇,粗砺的仿佛吞过刀片似的嗓子发出两声短促的音节:“您坐。” 他漫无目的地下了车,才发现竟然到了市局大门口。 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景色都很陌生。 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打算继续往下走,忽然被一个很陌生的人截住。 “方队?你不是休假了?还来单位?劳模啊。” “嚯!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中暑了?” “走走走,快进去,这大热天的。” 来人是个话痨,喋喋不休地把他带到了郝摇旌的办公室。 · 郝摇旌推开门,看到沙发上躺了个大活人:“我去!谁啊这是!” “谁把被害人放我办公室了?!”他朝着办公室门外喊了一嗓子,才去掀人脸上盖着的外套。 “你醒着不说话?!”郝摇旌一掀开衣服,对上方可拟红得要吃人似的眼,吓了一大跳。 他把外套摔回方可拟脸上,坐回办公桌后面,大爷似的拿起不知道哪一年的报纸,呷了一口早就凉透的茶水:“什么事儿来找爸爸?” 方可拟已经许久没有露出这种神情了,上一次见还是在大四的时候。 现在想想估计是和宋悯恋爱不顺利,回到宿舍蒙头就睡,一句话也不说,谁问也不开口。 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方可拟这头倔驴竟然也有来找他诉苦的时候? 郝摇旌悄悄把报纸往下放了放,从上方偷眼看方可拟。 方可拟躺着一动不动,要是不细看都察觉不到胸膛起伏。 “不是,”郝摇旌收起拿乔的架势走到他面前,“你到底怎么了?” 方可拟动了动,侧过身面朝里,留给郝摇旌一个后脑勺:“头疼,别说话。” 郝摇旌:“……” 郝摇旌:“行,你是大爷。” 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郝队,忘了跟你说,方队在办公室等你。” 郝摇旌:“……” 郝摇旌:“……我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还真没看着我这办公室竟然有这么一尊大佛呢。” · 方可拟想了很多。 他试图回忆自己是怎么变成了这副不知廉耻的样子,最终却一无所获。他想问问郝摇旌,又羞于启齿。 他想来想去,想到夕阳落了山。 终于想出了一个结论。 他得和宋悯离婚。 最好是马上,他现在就打报告调任。 不,他应该辞职。 他辜负了宋悯。他凭什么过好日子? 他应该穷困潦倒,终生孤独,最好现在出门就被车撞但是不要撞死,最好对方还不肯赔钱让他拖着半身不遂的残躯睡在桥洞里发臭发烂。 才能偿还宋悯,万分之一。 他怎么就混成了方“队”?要是他还没进系统,他就可以去贩毒分子那里做卧底。在黎明的前夕悄悄死掉,最好别人搞庆功宴的时候他已经沉尸江底,没有功勋没有荣誉。他也不要,因为他不配。 他才二十八岁,他怎么混到队长的位置上的?他不会行贿了吧?自己举报自己会不会减刑啊? 他和郝揺旌互相举报互相攀咬的话算不算死不悔改能不能罪加一等? 不对,举报揭发别人好像也算有功。 可怜的郝揺旌还不知道,他已经在方可拟的安排下和这位好兄弟手拉着手双双走向反腐法治纪录片《零容忍》节目。 他只看见方可拟忽的坐起来,说:“我要离婚。” 郝揺旌:“不是哥们,你疯了吧?” · 方可拟很明显没疯。 相反,他还非常清醒。 “宋悯的家我不能再住了,你帮我租一套房子,一居室就行。” 他兜比脸都干净,却言之凿凿地说:“你先给我垫钱,我过两天就还给你。” 郝揺旌翻了个大白眼。方可拟这人他门儿清,结婚之前是穷,有两个钱都花到宋悯身上去了。结婚之后是抠,连加个油的钱都借不出来。 “你用什么还?用你的天价离婚分手费?” 方可拟摇头,很郑重:“我要净身出户。” 郝揺旌真想一口盐汽水喷死他,他忍无可忍站起身,打开门叫了一声:“来个人,帮我找一下吴政委。” 吴政委就是方可拟在市局门口碰到的人。此人天生能说会道,写材料的一把好手。 警察这活儿不容易干,特别是他们这些时常要出外勤蹲守的,更是有可能三天两头的不着家。 有家属受不了要闹离婚,经他一说和,没有不和好的。 过了有两三分钟,吴政委挟着个笔记本敲了敲郝摇旌办公室的门:“郝队?” “吴政委,”郝摇旌迎上去,伸着两只手握住吴政委的右手,热情地像是看到了救命恩人,“您可算来了。” 吴政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事儿啊?” 郝摇旌一指躺在沙发上挺尸的方可拟:“他!他要离婚。” “这个可是大事,”吴政委摊开本子拿着笔坐到方可拟对面,“方队,这婚姻生活,不就是鸡毛蒜皮吵吵闹闹的嘛,有什么问题是克服不了的呢?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比如出卖国家机密啊,危害人民安全的,都是可以原谅的啊。” 方可拟睁开眼看了看吴政委:“政委,要是这才算原则性问题,那婚姻里就没有大问题了吧?” 吴政委一抚掌:“你说得对,这个夫妻两个摩擦啊,就是小问题嘛。” 方可拟:“……” 郝摇旌捣鼓了半天,终于从他的柜子深处掏出了一点明前龙井的碎末,十分不讲究地放在纸杯里,倒了点温水,递给吴政委。 吴政委见方可拟似乎有不同见解,问:“那你说什么是大问题?” 方可拟:“比如……出轨……” “嗨!”吴政委一仰头,把杯中茶一饮而尽,啪嗒一声,把纸杯掼到桌面上。紧接着他一摆手:“一顶绿帽子,未必就当真把人压死了!” 方可拟:“……” 郝摇旌:“……” 方可拟、郝摇旌:“您是真英雄。” 吴政委“嘿嘿”一笑,老神在在。 但方可拟做不了真英雄,他头上带点绿无伤大雅,他老婆不行。 他又躺回沙发上,修他的闭口禅。 吴政委又问:“你们家,是什么情况啊,跟我详细说说?” “是啊是啊,你跟吴政委说说,好让人家给你出谋划策啊,不是我跟你吹,咱们市局,光咱的同期,吴政委都劝和好几对了。” “我可告诉你,你失忆之前你和你家那位可是恩爱的不行,等你想起来了,还不后悔死你小子。” 郝摇旌在方可拟耳边聒噪不休。 方可拟才不会后悔,他只害怕自己离婚离得太慢,记忆恢复得太早。害怕宋悯还没来得及脱离苦海,他先变回了七年后这个人渣。 第12章 “不会是嫂子那边……”郝摇旌开始乱猜。 方可拟及时打住:“不是,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郝摇旌的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某个地方绕了两圈,“脑震荡还会伤到那地儿?” “对对对,”他嚎得好像有了什么重大发现,“脑子里是不是有个什么海绵……” 方可拟额角狂跳,忍无可忍地把抱枕扔到他脸上:“那叫海马体,你个文盲!” 第10章 郝摇旌联合吴政委撬了半天,愣是没从方可拟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消息。 吴政委:“那个,郝队,我这还有个会要开……” 郝摇旌意会:“好好好,吴政委你先去开会吧,麻烦你了,明天请你吃饭。” 他一路把人送出来,回来瞪着沙发上的死鱼:“你也走,赶紧回家给你老婆做饭去。我妈今天又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我得赶紧走。” “不去。”方可拟脸朝里,声音闷闷的。 “那你上哪儿?我锁门了昂。” “我跟着你去相亲,”方可拟说,“正好我还没吃晚饭。” 郝摇旌赶紧摆手拒绝:“可别介,到时候人家姑娘相你还是相我啊。” · “那人怎么总盯着你啊?” 郝摇旌对面姑娘压低了声音,示意他看身后。 郝摇旌回头随便扫了一眼,说:“没事儿,可能是神经病吧,你接着吃。” 神经病方可拟一边死盯着郝摇旌桌上的菜,一边啃馒头。 郝摇旌非常大方,偷偷叮嘱服务员给他加袋榨菜。 幸亏姑娘约的地儿没那么高档,不然方可拟连馒头都啃不上,只能在外面喝西北风。 方可拟啃完了馒头,坐在位置上对着手机发呆。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失忆了,和宋悯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才不到一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能产生什么感情? 只是可怜宋悯,遇人不淑。谈了这么久的恋爱,结婚才半年,就要变成二婚头子。 不过也没关系,宋悯条件那么好,长得好看,还有钱,他肯定……宋悯会哭吗? 像他在医院见到的那样,其实眼泪已经要落不落的。但还是强颜欢笑着,把脸埋进方可拟的怀里,威胁说想不起来就离婚。 方可拟低着头,喉头滚动一下。里面好像一瞬间长了什么东西,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像梗着鱼刺,细细密密地疼着。 没事,没事,我又不喜欢宋悯。我根本,根本不喜欢他…… 方可拟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间,宋悯应该已经下班到家了…… 心有灵犀似的,他面前的手机振动起来。 屏幕一明一灭,“老婆”两个字顽固地一次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应该是宋悯吧。 不知道他这种背着伴侣在外面撩骚的烂人会不会把别的什么人设置成“老婆”。 应该不会?方可拟苦笑了一声,一个吃着软饭的人可没这么大胆。 良久,手机的振动停止。 方可拟松了一口气,心里有种奇奇怪怪的滋味。 他伸手想把手机收起来,接触到的刹那,宋悯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方可拟手一抖,挂断了电话。 方可拟:“……” 宋悯反应很快,换了软件给方可拟发消息。 【你在哪儿?】 【怎么不接电话?】 【方可拟?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你是不是又回市局干活了?】 【你别躲在那边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我这回真不骂你,我保证,我发誓还不行吗?】 【方可拟……】 【我很担心你】 消息一条一条弹出来,又被新的信息刷上去。 宋悯的电话又一次打进来,方可拟清了清嗓子,按下接通键:“喂?” “好啊你!你还敢接电话,是不是在市局!我早就该知道你屁股底下长钉子坐不住,”宋悯在对面咬牙切齿的,“你等着方可拟!这次我要是不拿条狗链子把你栓家里我就不姓宋!” “你快看他。”跟郝摇旌相亲的女孩子抬起头,吓了一跳。 “咋了?”郝摇旌回过头,“我靠!” 只见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正襟危坐,正扑簌扑簌掉着眼泪。 事后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市民无数次拿出这件事来调侃:“你们是没见,那场面,太诡异了!” 方可拟站起来,越过郝摇旌走向店门口:“宋悯来接我,走了。” 郝摇旌:“……” 郝摇旌:神经病啊! 姑娘指了指方可拟:“你们……认识?” 郝摇旌看着姑娘变幻莫测的表情,知道,这次相亲肯定又黄了。 · 宋悯把车停到路边,也不动,只是打开车窗,没好气地说:“上车。” 方可拟带着个不知哪儿买的劣质墨镜,拽拽地“嗯”了一声。 宋悯憋着一肚子气,开着车回了在市区的平层。 养伤养伤养伤,养个屁啊还!一会儿没看到人就跑了! 他“哐”地一下关上车门,自顾自往前走。 还带着个破墨镜!不知道冷着脸给谁看! “走啊!”宋悯回头,方可拟还站在车旁边。 长着两只眼睛是专门用来戴墨镜的吗?!看不见他都这么生气了! 宋悯气冲冲的,越走越快,走到一半他就开始觉得累了。 这破电梯!怎么这么远! 他又看看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方可拟,看不出一丝累的意思。 宋悯:怎么办更气了! · 离婚离婚离婚……一进门他马上就提离婚。 方可拟看着宋悯怒气冲冲的后脑勺,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电子锁响了一声,他跟着宋悯进门,启唇想要说什么。 “老实交代,干什么去了?”宋悯把方可拟摁到沙发上,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瞪视。 看起来要是方可拟不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他就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方可拟:“……” 方可拟咽了口口水:“就是,跟同事们聊聊天。” “跟谁?” “郝摇旌和吴政委。” “聊的什么?”宋悯倒要看看什么事比他养伤更重要。 “就是聊聊什么婚姻啊,感情啊的,”方可拟嗫嚅了半天,“郝摇旌不是要相亲嘛。” “呵,”宋悯冷笑一声,“你说得明白吗你!” 方可拟羞愧地低着头。 “怎么去的?” 方可拟:“坐公交。” “你再说一遍?”宋悯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三伏天的,你放着家里有车不开,你去跟一堆老头老太太挤公交车?”宋悯一把摘下他看不惯的破墨镜,“我是破产了吗?” 方可拟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登时暴露在灯光下。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哭了?”宋悯的声调一下就变小了。 方可拟的眼眶红得要命,眼睫毛还被泪水粘在一块儿,看起来凄凄惨惨,好像宋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怎么了怎么了?你倒是说啊。”宋悯的火气都被方可拟的泪给浇没了,捧着他们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闷葫芦,小心翼翼地擦眼泪。 “没事。”方可拟后仰了一下,躲开宋悯的手,自己擦擦泪水。 “单位演习,被东西熏了一下。” 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宋悯信了。 方可拟的唇角讽刺地扯了扯,他以前是不是就是这么欺骗宋悯的啊? 本市纳税大户一边心疼一边骂人:“演习这么较真干嘛?霍霍钱。” 明天吧,明天,他一定跟宋悯说离婚的事。 老天爷啊,再给我一晚上的时间就好。 方可拟合上眼,宋悯的手隔着纸巾点在他的眼角,触感那么柔软。 他的心软成了一滩水,一碰就要泛起涟漪。方可拟攥了攥拳,想要抑制这种感觉,却拨弄出更大的波澜。 “怎么天天就想着上班,你是骡子转世吗?”宋悯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给他敷眼睛。 方可拟不答话,任由他摆弄。 他哭得这么可怜,宋悯也不好意思骂他了,语调软和下来:“你跟我说一声不行啊?还不接电话,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又躺哪个小巷子里等着我去救呢。” “对不起。”方可拟面朝着宋悯,眼皮耷拉着,不看他。 一副很心虚的样子,呆呆的。 宋悯就奇怪了,明明是个站起来比他高躺下比他长身高接近一米九熊似的傻大个儿,怎么这么惹他怜爱。 难道是他眼光有问题? 宋悯捧着他的脑袋,声音轻轻的,像是撒娇:“都赖你,我都还没吃饭呢。” 方可拟好像听到了什么触发词似的,忽然就不呆了。他自己扶住冰袋,站起来:“厨房在哪儿?” 第13章 宋悯无语,宋悯吐槽:“你就是个干活的命。” “别找了,好好坐这歇着,”他把方可拟拽回来,“我点外卖。” · 宋悯饥肠辘辘地等到一顿非常难吃的外卖,刚才被方可拟的眼泪浇灭的火气又死灰复燃了。 他要狠狠地惩罚方可拟,宋悯恨恨地撂下筷子。 首先,吃完外卖不收拾。 他抽出纸巾擦擦嘴,走了。过了半分钟,偷偷打开门看。方可拟正在任劳任怨地收拾桌子。 然后,不和方可拟说话。 宋悯打开洗手间的门,方可拟杵在门口把他了吓一跳。但是他没说话,侧身让开一个身位,等方可拟进了洗手间,非常冷漠地上|床掀开被子睡觉,留给方可拟一个高冷的后脑勺。 最后,也是最狠的一招,不和方可拟发生肢体接触。 宋悯抱着肩膀,想,今天他不要给方可拟抱了。 · 事实证明,睡觉不老实的是宋悯。 该床上不安定因素可能就没睡过两米以下的床,睡姿十分恣意,一直往方可拟这边挤。 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污糟事,方可拟闭着眼,难以入睡。 他正想象到提离后宋悯大发雷霆,叫来一帮保镖打手要给他一个教训,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过了一会儿,宋悯贴过来,轻车熟路地搂住方可拟。 方可拟一惊:“宋悯?” 宋悯不答话——他早就睡着了。 方可拟的思绪短暂停止了片刻。不不不,不行,他是个出轨的罪人。他是要跟宋悯离婚的,他怎么可以跟宋悯保持这种姿势睡觉? 想到这,方可拟连滚带爬从宋悯的手臂势力范围内退出来,哪知过了一会儿,没有人抱的宋悯又挤了过来。 方可拟戒备了大半夜,才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困得睡着了。 第二天还被说是“猪”。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过后,方可拟感觉身旁陷下去一块。 宋悯凑在他耳边,嘴巴里桃子味漱口水的味道:“还不醒,你是猪吗?” 他气性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一晚上,早忘了昨天生气的事。 第11章 方可拟挣扎着撑起上眼皮,看向害自己没睡好觉的罪魁祸首,落在宋悯就只是睁开了一条缝。 “早饭留在桌上了,你起来之后自己用微波炉叮一下,我去上班啦。” 接着,方可拟感觉脸颊上一热。宋悯迅速凑近又离开,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方可拟没清醒过来的脑子开始运行,片刻后,客厅那边传来关门的声音,他才得出结论——宋悯刚才亲了他一下。 得出这个运行结果的大脑短暂宕机了一瞬,然后方可拟睁开眼睛,猛地坐起来。 千防万防,没防住早安吻。 方可拟颓然地倒下,像个阵亡的贞操卫士。 不管怎么说,宋悯现在应该也消气了。 怎么办?要现在打电话跟他说“离婚”的事吗? 方可拟看向旁边正在充电的手机。 要不……还是等晚上见了面再说吧? · 方可拟起床扫荡了桌上的早餐,先带着手机去小区超市大采购了一番。 除了豆腐之外的宋悯可能喜欢吃的菜品,还有一堆小零食。 林林总总买了一大堆,付完钱才想起来他兜里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块钱的事。 方可拟回头,心虚地问收银员:“我刚才,付款成功了?” “是的先生。” 方可拟:“?” 蹲在超市门口捣鼓了半天,方可拟才明白是从一个叫“亲属卡”的东西里扣了款。 都不用想,肯定是宋悯的钱。 正在车里蹲点的郝摇旌收到一条来自方可拟的消息。 【借528.1,发了工资还你】 郝摇旌把钱转过去,问:怎么还有零有整的? 方可拟发过来一张小票图片。 郝摇旌:【嚯,娃娃菜二十八块八一棵】 郝摇旌:【嫂子吃的吧?】 郝摇旌:【昨天还嚷嚷着要离婚呢,怎么又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郝摇旌:【你哭得那个样子啊,啧啧啧,我都不好意思说】 方可拟就回了第一个【你懂什么,这是绿色无污染的!】 郝摇旌:【们有钱人的韭菜真好割】 郝摇旌:【我妈在阳台上种的香菜没打过农药,纯天然,您家收不收啊】 方可拟不回了,占了上风的郝摇旌乐颠颠地把手机熄屏。 “郝队乐什么呢?” “没事,给我妈种的有机蔬菜找销路呢。” 把刚收到的钱转回到宋悯给他开的亲属卡里,方可拟提溜着两大袋菜往家走。 宋悯在公司里忙得热火朝天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自然没注意手机上的两笔小额转账。 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才收拾好食材。估摸着宋悯回家的时间,方可拟开始下锅炒菜。 最后一个丝瓜虾仁鸡蛋汤端上桌,一直扔在客厅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下班了吗?”方可拟接起来。 “方可拟~”宋悯的声音从手机传过来,有些失真。 他听起来很懊恼的样子:“怎么办?今天要加班。” 方可拟愣了一下,苦笑了一声,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宋悯那边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 方可拟闭着眼都能想象出宋悯现在在一直重复拔开钢笔的笔盖又合上的动作,好像他对宋悯有多熟悉似的。 方可拟坐在餐桌前,热汤氤氲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脸。他的语气很熟稔,听起来真的已经跟宋悯生活了很多年:“没有不高兴,你吃饭了吗?” “秘书已经点外卖了,马上就到,你等不到我就早点睡,知道了吗?”宋悯叮嘱。 他把自己当成相濡以沫了很多年的丈夫,撒娇亲昵的模样,和方可拟失忆之前没有半分不同。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方可拟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接受了“宋悯的爱人”这个身份。方可拟听见自己说:“好,早点回来。” 现在,他要再次把自己与这个身份剥离。 挂了电话,宋悯嘀咕:“没有不高兴,也不是高兴的意思咯?” 他按下座机上的快捷键,拨通秘书室的内线电话:“罗秘书,订一束花到我家。” “好的宋总,花的品种您有要求吗?” “就玫瑰吧,黄玫瑰。” “好的。” · 做饭的时候看到橱柜里有一次性饭盒,方可拟清洗了一下把饭菜装进去。 想了一下,又每样菜单独拨出来一部分,放在专门的保温饭盒里。 郝摇旌在嫌疑人楼下蹲了一下午,饥肠辘辘。 方可拟:【同事们吃饭了吗?】 郝摇旌:【没有,饿死了,宋夫人请吃饭吗?】 方可拟额角跳了两下,说:【来个人拿饭】 郝摇旌:【真的假的?二十八块钱一斤的娃娃菜吗?】 郝摇旌:【我吃完你还还钱吗?】 方可拟:【不吃拉倒】 郝摇旌:【吃吃吃,不还钱我也认了,就当请兄弟们吃饭了】 神经病。方可拟皱着眉继续打包。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郝摇旌发来了消息:【小孙到了,小区门口骑着机车特别拉风的就是】 方可拟无语:【把饭吹凉了窜死你】 本来想顺便借个车把饭给宋悯送过去的。 一出小区门,就看到一个机车男倚在路口。方可拟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孙?” 小孙背一弯,原本挺拔的高个子突然谄媚了几分:“哎,方队,你们家真豪华啊。” 连小区大门都比别的地方气派。 方可拟没说话,穿这样到底是蹲点去了还是走秀去了? 小孙看出了他的想法,解释说:“我这身是特意为今晚进酒吧准备的。” 方可拟把一摞饭盒递给他,小孙挠挠头:“这么多?” 是啊,就是这么多。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派一个鬼火少年来拿饭? 方可拟扭头走了。 宋悯买的这个小区顶高级,不允许外卖员进入。外卖餐食都是由物业工作人员送进去的。 方可拟折返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捧着一束黄澄澄的花。 他一开始以为谁家死了人了,路过的时候才发现是一束黄玫瑰。 很漂亮的一束花。 但方可拟没有多给眼神,加快脚步越过了那束明亮到有些刺眼的花——别人谈别人的恋爱,跟他又没有关系。 进了电梯准备关门,才发现那束花就跟在他身后。 方可拟好心地按了开门键,等着工作人员进来。 他一直想着还要不要把饭菜给宋悯送去,自然没注意躲在花束后面的工作人员好几次抬眼看他。 第14章 直到两个人在同一层出电梯,方可拟才意识到不对劲。 因为这一整层只有他们家。 工作人员:“是方先生吗?” 方可拟站在家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是。” “这是宋先生为您订的花。” 一束黄玫瑰递过来,方可拟僵着脸接过来:“哦,谢谢。” “实在抱歉,我是刚入职的员工,对住户还不太熟。” “没事。”方可拟还是木着脸,他在想要不要给小费啊。 “感谢您的理解,那我先告辞了。”看着业主的脸上嗖嗖冒冷气,工作人员赶紧退回电梯里。 “怪不得要送黄玫瑰,生气起来也太吓人了。”电梯门关上,工作人员嘀咕着。 方可拟怀里抱着一束花,神游似的打开家门。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宋悯送他花做什么? 他坐在沙发上想了十分钟,抱着花束就没撒过手。 最后,因为要用手机查花语,他才不情不愿地把花放到茶几上。 【黄玫瑰常用来表达朋友之间纯粹、真挚的友谊,在爱情中,黄玫瑰也可以表示一种爱慕之情……】 明明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方可拟还是莫名觉得臊得慌,好像有人在看着他似的。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看。 【黄玫瑰也可以用于道歉,比如,在情侣之间发生小矛盾或者朋友之间产生误会后,送黄玫瑰可以缓和气氛,表达“我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意思。 在一些西方文化中,黄玫瑰也有嫉妒、不忠诚的含义。不过这种含义在现代使用较少。在一些文学作品中,如果一个人送给另一个人黄玫瑰,可能是在暗示对方在情感上有不忠诚的行为或者自己内心有嫉妒的情绪。】 理智上,方可拟知道宋悯想表达的是前一种意思。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背后起了一身冷汗,以至于离刚才还爱不释手的黄玫瑰都远了三分。 · 宋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关着,家里静悄悄的。好像他是个独居的未婚青年。 宋悯打开灯,吓了一跳。 眼前窗明几净,地板上别说头发丝了,连个黑点都没有。角柜上被他随手乱放的文件整整齐齐的摞着,茶几上的遥控器和桌面长边垂直九十度。 宋悯放下车钥匙,他是跟田螺小子结婚了吗? 唯一不和谐的,只有桌面上的一抹明黄色。 宋悯走近才发现,甚至贺卡都没被打开过。 花束旁边黏着一张便利贴:饭菜在保温盒里,饿的话可以直接吃。 他又走到餐厅,餐盒盖子一打开,一股蒸气扑出来,好像刚刚热过似的。餐盒上下三层,每一层三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有不同的菜。 宋悯嘀咕:“他以为我是猪吗?” 宋悯:“什么时候做的这么多菜?” 他检查了一下厨具,干净得要命。锅里残留一些水,宋悯拎起来,既不聚集成滴也不成股流下。 宋悯:“……” 宋悯:“牛。” 第12章 宋悯像个王者,飞快巡视了一遍他这足足有三室两厅两卫大平层的领地。然后进卧室看一下他娶来压寨的王后。 方可拟听到开门声的一瞬间就迅速钻进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他演技很好,完全看不出十分钟前刚刚出去热过饭的样子。 就连宋悯蹲下来拨弄他的眼睫毛,方可拟的呼吸节奏都没改变。 明天吧,明天早上他就跟宋悯摊牌。 今天宋悯已经很累了。 宋悯玩了一会儿,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二十分钟后,他带着沐浴露的香气钻进被子里,很快沉沉睡去。 也许是白天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今天晚上宋悯很老实,一动也不动。 方可拟悄悄翻身,借着纱帘透进来的光观察宋悯。 宋悯生得实在好看,眉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鼻梁高挺,雪白的面颊睡出些红晕,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随着主人的梦境一颤一颤。 若是睁开眼,就会用一种很甜很专注的亮晶晶的眼神看着他。偶尔会闪过戏弄的狡黠。 方可拟往后撤了撤,莫名觉得心里痒痒的。 “方可拟……”宋悯忽然出声,像是在叫他。 “什么?”方可拟紧张地凑过去,“怎么了?” “是要喝水吗?” 宋悯好像只是单纯梦中呓语,不再说话。 方可拟不放心,用保温杯灌了一杯温水放在床边。 · 第二天,方可拟长了记性,提前问宋悯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宋悯才回了消息:还不确定,下班时间给你打电话~ 方可拟回了个“好”字。 宋悯撇撇嘴:方可拟真冷漠。 饭点的时候,罗秘书拎了一份明显不是外卖的餐食进来:“宋总,这是方先生送来的。” 宋悯从堆成山的资料里抬起头来,原本疲惫到无神的眼睛立时亮起来:“他人呢?” 罗秘书纠正自己话里的歧义:“是让跑腿送过来的。” “哦,好吧,”宋悯合上笔盖,脸上的开心并没有减弱多少,“他适应的还挺快,都会叫跑腿了。” 当天晚上接近十二点,宋悯才推开了家门。 依旧是一室昏暗。宋悯耸耸肩,男大果然没有拥有七年恋爱经验的方可拟贴心啊。 “方可拟方可拟……”他换了居家服,趴在方可拟旁边摇了摇他。 他都已经两天没有好好跟方可拟说话了。 方可拟抬了抬眼皮,装作被吵醒的样子:“什么事?” “什么‘什么事’?”宋悯瞪起眼,“我们都两天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宋悯虚掐着方可拟的脖子,摇晃他:“就算失忆了也要想。” 方可拟努力用差点被摇成浆糊的脑子思考:“你今天早上不是从家里走的吗?” 宋悯打了个哈欠,声音懒洋洋的:“那怎么算,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话。” 他还抵抗着困倦,要求方可拟:“快点说说话。” “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嘛。” 方可拟本来想着,如果不是谈离婚的事,他最好少跟宋悯交流。今天宋悯又加班,他本来不准备现在跟宋悯摊牌的。 但现在……宋悯好像挺精神? 他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翻过身面对宋悯:“我想跟你说件事。” 宋悯没回答,他趴在被子上,呼吸匀长。 方可拟:“……” 行叭。他把宋悯抱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下闭上眼。 到底什么工作这么累啊……不是说自己是老板可以想早退就早退想迟到就迟到的吗? · “我上班去啦。”宋悯打着领带从卧室走出来。 今天方可拟起来了,跟宋悯一起吃早餐。 他准备今天跟宋悯提离婚的事,一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期间宋悯吃饱去换衣服,方可拟还把宋悯剩下的小笼包和豆浆都吃完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跟你说……” 宋悯在玄关出嘟囔着:“这次的合作方事儿真多,不想干了。” 一会儿他又扬声喊:“我那双cl的鞋呢?” 方可拟,方可拟一下就泄了气。 他站起来走到玄关,把宋悯想找的christian louboutin红底鞋找出来。那双鞋他打扫卫生的时候放在了最下层,方可拟蹲着,非常顺手地帮宋悯换上。 宋悯坐在换鞋凳上,半倾着身看方可拟:“哇,我老公好贴心。” 老公?老公?老公?他叫我老公…… 方可拟:“!” 他慌忙要站起来,先是感觉头顶一疼,宋悯捂着下巴:“啊!” “我看看。”方可拟立时紧张起来,拿开宋悯的手查看伤势。 宋悯细皮嫩肉的,皮肤很白,下巴上一块红色就显得很突兀。 “我去给你拿冰块。” “不用了,”宋悯拽住他,“我上班要迟到了。” “你不是老板吗?”方可拟还坚持。 “老板怎么了?老板迟到也要扣工资的,上行下效知不知道?” 方可拟抿抿唇,不说话。 宋悯是个骗子,前两天还不是这么说的。 “我走了。”宋悯拉开门,忽然回身,在方可拟嘴巴上结结实实亲了一下。 方可拟的大脑又宕机了。 他看着宋悯出门,看着他按下电梯,突然反应过来,问:“还要忙多久啊?” 电梯关闭之前,宋悯懊恼又娇气的声音传出来:“还要两三天吧,烦死了。” 方可拟对着空气点点头,关上家门。 这每天一亲,他实在承受不起。 要不……明天就去上班吧? 这么想着,方可拟把玄关处散乱的拖鞋摆正,又把鞋柜门关上。 第15章 菲拉格慕、berluti、john lobb、古驰、铁狮东尼……柜子里的每双鞋都相当于他好几个月的工资。 方可拟准备问问郝摇旌能不能提前销假回去上班。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个领助学金的贫困男大竟然认识这么多奢牌有什么不对。 · 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郝摇旌得知方可拟想要提前回来的消息,兴高采烈地帮后者跑腿销假,还非常豪爽地宣布那五百块钱可以晚两天再还。 方可拟故意说:“你不是说不还也行吗?” 郝摇旌非常严肃地摇摇头:“那是那天我还阔,今天不行了,我妈又给我安排了相亲任务,我得请人家姑娘吃饭。” “又相亲?”上次相亲才过了几天啊。 郝摇旌“呵”了一声:“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倒是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兄弟我可是母单了这么多年。” 方可拟耸耸肩,只能在心里安慰郝摇旌,不久他会比对方还惨。 “对了,上次那俩馒头钱记得转给我,加上榨菜一共八块钱,”郝摇旌掏出计算机,“还有上次相亲被你搅黄了,你得给我三分之一的饭钱…… “……给你打个友情价,你给个整数八百就行了。” 方可拟凑过去,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528.1+8+250=786.1”。 方可拟:“……” 方可拟发出灵魂的质问:“你穷疯了吧?” 方可拟一分钱都没有给他,并不是他觉得郝摇旌这种公然在国家机关内行乞的行为有多么无耻。 只是因为他没钱。 · 方可拟的销假没办成。 郝摇旌进门正遇上局长,被训回来了。 “局长说为了警属的心情考虑,你还是在家多歇两天吧。”郝摇旌如丧考妣,飘进来办公室把材料还给方可拟。 “不行,”方可拟摇头,“家里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郝摇旌问,要是他得了脑震荡,巴不得在家多休两天。 方可拟不答话,他在想局长为什么会认识宋悯。他就说,这队长的位置果然不是正路子来的吧! 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结婚的时候好像要打报告。 郝摇旌见方可拟神色变来变去,咽了口口水,用不可置信的语调问:“你该不会……还是想离婚吧?” 方可拟沉默。 “为什么?宋悯犯了什么错?出轨?家暴?转移婚内财产?还是不给你饭吃?” 方可拟摇头,替宋悯声明:“都不是,他对我挺好的,是我自己有问题。” “行,你行。”郝摇旌点点头,好像对方可拟这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分外赞赏。 他还对着方可拟竖大拇指:“我早就看出来,你小子有当渣男的潜质。” 嗯?方可拟耳朵动了动,郝摇旌竟然早有预料? “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你自己算算你们谈恋爱谈了几年,咱俩当晚舍友当同事,直到你说你结婚了,我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谈恋爱,而且结婚大半年都不跟我们交底。” 郝摇旌斜乜着方可拟:“六七年都不公开给人家名分,你不是渣男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你该不会是弯的不够彻底吧?所以时时刻刻准备分手再过异性恋生活?” 方可拟哪儿知道,他根本没有记忆。 见他答不上话,郝摇旌一拍掌,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所以你现在脑子一坏,又直回去了,要跟人家离婚重新当异性恋!” 方可拟:“……” 方可拟:“你觉得是就是吧。” 反正只要不是觉得宋悯有问题就行。 “你心虚了,你心虚了!”郝摇旌指着他,几次破了大案要案的时候都不带这么兴奋的。 “我警告你啊方可拟同志,我们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是坚决不允许出现骗婚gay这种败类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方可拟抬起头,被郝摇旌一番正义发言搞得双目无神:“我不会再结婚的。” “欺骗同志群体感情的也是败类!”郝摇旌超大声地谴责。 已经有好几个同事趴在窗户上试图听听两个队长到底在说什么大八卦。 方可拟扶额:“你他爹的能不能小点声。” 方可拟:“反正我要离婚,至于原因……” 方可拟:“之后我会跟你解释的。” 他还没做好当个出轨渣男的准备。 第13章 “说实话,那时候学校一放假你就跑没影儿,”郝摇旌不害臊地吃着贫苦户方可拟请的冰棍,“我还以为你是挣钱挣疯了。” “现在想想,原来是跟宋悯谈恋爱去了。” 方可拟排了一下时间线,发现那时候可能真的只是在忙着挣钱——为了还宋悯代付的医药费。 “反正,”郝摇旌一弹,雪糕棍呈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飞入垃圾桶中,“我劝你慎重考虑,根据这半年我对你的观察,要是你恢复记忆后发现自己离婚了……” “我怕你把自己哭死。” 郝摇旌手臂交叉,比了一个“拒绝”的姿势:“到时候你在家门口负荆请罪跪晕了,我也不会去捞你的,丢人!” “呵,”方可拟不屑一顾,“刚才不是还说我是渣男,渣男离婚才不会伤心呢。” 郝摇旌说得对。他不仅要离婚,还要尽快离。免得恢复记忆了,渣男版方可拟贪图宋悯的钱财不撒手。 “不管怎么样,我要回来上班,”方可拟站起来,“你有活吗?” 在宋悯有空听他说离婚的事之前,他就赖在办公室不走了。 “干嘛?我可不给你发工资。”郝摇旌警惕。 “纯义务劳动。” 郝摇旌:“我就奇了怪了,那天小孙回来可说了,你们那小区豪华的跟什么似的,你在家就这么待不住?豪门的家庭煮夫日子也这么不好过?” “不是,”方可拟想到每天不定时出现的那个吻,“就是每天在家都跟莫名其妙被人塞了两千块钱似的,有种受贿的罪恶感,我受不了。” 郝摇旌:“还有这好事?你看我能去你们家打扫卫生吗宋夫人?” 方可拟:“你不配。” 郝摇旌:“你们男同说话好伤人。” 郝摇旌:“今天下午就给我去嫌疑人楼下蹲点吧,抓不到人不许吃饭。” 方可拟反唇相讥:“你们直男使唤起人来也挺狠的。” 郝摇旌:“比不上你们地主老财。” 宋地主的大脚媳妇不说话,只是默默给了郝摇旌一拳。 · 难得腾出一天能准时下班,宋悯回到家,发现方可拟又不见了。 客厅里养得好好的黄玫瑰旁边,有一张便利贴:“上班去了,冰箱里有紫菜包饭,不用等我”。 宋悯眼前一黑,火气登时就上来了。 早知道还是该买个狗链子把他栓起来! 一直等到十一点多,他才听到电子锁“滴”的一声响。然后是输密码的动静,紧接着,锁舌收回,方可拟打开门。 昏黄温暖的光从门框里溢逃出来,方可拟下意识头皮一紧。 宋悯回家了,而且没睡。 方可拟故作轻松地走进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做错。 “怎么还没睡?”他的声音还像在话家常,步伐却不是这么回事,恨不得立刻脚下生风飞到床上假装自己没出过门。 宋悯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过来。” 方可拟闭上眼,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一关早晚得过,他总不能每天待在家里等着宋悯给他早晚午安晚安吻吧?要不要脸啊方可拟。 “局里缺人手。”方可拟的辩解好像蚊子哼哼。 “呵,”宋悯高贵冷艳地嗤笑了一声,“把手伸过来。” 方可拟乖乖地把手伸过去,总不能打他手板吧? “咔哒”一声,方可拟腕上一凉。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手上多了一个闪着冷光的银环。 银环两个一对,中间用金属链连接起来。 换言之,这是个手铐。 好嘛。年年打雁,偏巧被雁啄了眼。 “你……”方可拟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宋悯抬眼,冒着火气的浅瞳闪过一丝戏谑和揶揄:“那就要问你喽,不如你自己好好想想?” 方可拟咽了咽口水,他敢想吗?他根本不敢想。 一想他就要立了。 手铐的另一半在宋悯手里,他气定神闲地站起来,拽着那一半铐环往卧室走:“睡觉,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方可拟还没反应过来,坐在沙发上不动。 拽不动的宋悯给他一个眼刀:要不是临时买不着狗链子,他真想给这货脖子上栓一条。 方可拟垂下头,不敢违抗,亦步亦趋地跟着宋悯进了卧室。 他眼睁睁看着宋悯把手铐的另一端拷在床头,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是抗议了。 第16章 “宋悯,我还没洗漱。” 都是话术。怕回来吵到可能已经睡着的宋悯,他在单位临时宿舍用备用的洗漱用品刷过牙洗过脸了。 宋悯:“哦。” 方可拟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想上厕所。” 宋悯猛地翻身看向他,漂亮的脸上带着很吓人的笑:“前年你出任务受伤摔了腿,没办法上厕所,家里还有当时买来备用的尿壶,我帮你啊?” 方可拟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又不想上了。” 宋悯用他美丽的脸翻了个白眼,翻身睡去。 方可拟委屈地瘪瘪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还拷他! 等你知道你旁边是个cos欲求不满中年富婆和男人撩骚的举世无双贱男人,看你还敢不敢把我和你拷在一张床上! 方可拟一动,手铐发出“哗啦啦”的金属碰撞声。 宋悯不耐烦地“啧”一声:“安分点。” 方可拟可怜巴巴的:“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声:“宋悯。” “干什么?”宋悯恶声恶气。 “下次不要等我了,早点睡。” “你还敢有下次?!” 如果是七年后的方可拟,他一定知道要暂避锋芒迂回作战。但七年前的方可拟,只是没有领略过妻子の教训的小年轻。 “等忙完这段就好了,就两三天。” 两三天宋悯就该有空闲听他说话了。 宋悯被他气得脑袋发懵,牙根痒痒的。 他磨了磨牙,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两下,忽然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 黑暗中,方可拟只看见一个黑影向他袭来,紧接着感觉肩膀一凉——他的短袖被扒开。 “嘶……” 最先是一种柔软的触感,宋悯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然后他感觉宋悯分开双唇,肩膀忽然一疼。 不是火辣辣的那种痛,有点麻酥酥的。 口腔内的热气包裹着被衔在唇齿之间的肌肉,他似乎还感受到口腔内湿滑的舌尖。 宋悯叼着他的肉解恨似的磨了磨牙:“去去去,上你的班去吧!” 方可拟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是,宋悯为什么要奖励他? · 第二天早上,宋悯是被门外的食物香味给勾醒的。 丝丝缕缕的香气从餐厅飘过来,宋悯猛地一回头。床头上只剩下一副被打开的手铐。 “方可拟!” 家里没人应。 方可拟本人早就畏罪潜逃了。 就留了一张纸条——得去和同事换班。 · “你就这么跑出来了?”郝摇旌围着方可拟转了一圈,“不应该啊,看起来不像脑子有问题的样子啊。” “我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郝摇旌说,“连我这种牡丹都知道有问题。” 方可拟睁着他无辜又愚蠢的大眼睛:“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没谈过恋爱。” 郝摇旌:“你脑子瓦特了你有理?” 郝摇旌:“说真的,你一直这么直男癌的话,你家那口子是怎么看上你的?” 方可拟下意识摸了摸肩膀,那枚牙印经过一夜已经淡化了不少。 可能是我鲜活的肉|体吧。方可拟不要脸地想。 “你离婚了打算干什么?”既然方可拟说有不得不离婚的原因,郝摇旌觉得自己的劝说也只能点到为止。 “不知道,先辞职吧。”方可拟挠挠脸,觉得自己这种欺骗同志群体感情的人确实不配待在人民警察的光荣队伍里。 郝摇旌震惊:“不是兄弟,你真不过了?!” 辞职的话都说出来了。 方可拟:“也许吧,还没想好,但大概率会辞职,然后回老家,干什么……再说吧。” “你可是我们那一届的第一啊,你到底怎么想的?” 方可拟:“……刚才过去那个人,是嫌疑人吧?” 郝摇旌:“你少驴我,赶紧交代。” 蹲了一个星期了,哪有那么巧这时候出现。 “真是!” 郝摇旌将信将疑回头一看:“我靠,小孙小孙,嫌疑人露头了。” · 大约半个小时后,嫌疑人被小孙带上车。 方可拟偏了偏头——他现在看不得手铐这玩意儿。 郝摇旌还没忘掉方可拟说辞职的事,把他拉到角落里盘问:“快说,就是离婚了,也不至于辞职啊。” 他脑洞大开:“莫非……那次你在医院检查出来什么绝症?” 方可拟翻了个白眼。 “肺癌肝癌胰腺癌?肝衰竭肾衰竭还是类风湿性关节炎?” 不是,最后一个和其他的是一个量级吗? 郝摇旌全想明白了,一顺百顺一通百通。方可拟一定是得了绝症,所以才坚持要跟他的亲亲老婆离婚,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所以想要辞职回老家,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去。 “别放弃自己兄弟!”郝摇旌肝肠寸断,抓着方可拟的肩膀摇晃,“你老婆这么有钱,一定可以救你的。” 方可拟被他摇得头晕:“不是不是不是!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那不然是什么?” 方可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方可拟声明:“反正你就记住我没有得不治之症,在我处理好之前不要到宋悯面前瞎逼逼给人民群众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没病?”郝摇旌不信,“真没病你离什么婚辞什么职?你家里有矿啊!我看你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方可拟:“你管我!我就回老家种地怎么了?” 郝摇旌:“行,正好种二十八块钱一斤的小白菜割有钱人韭菜。” 第14章 又连轴转了两三天,终于算是忙完了。 宋悯回家看到方可拟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这货自从那天开始,每天早出晚归,起得比宋悯早,回来得比宋悯晚。凌晨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宋悯忽然发现旁边有个人,还恍惚了一下——哈哈,原来我结婚了啊。 每天都见不到配偶的人影。他还以为他是寡夫呢。 方可拟拖着地,一抬头看着宋悯杵在玄关处。愣了半晌,讷讷地打招呼:“忙完了?” “你也忙完啦?”宋悯阴阳怪气。 又臭又硬一块石头。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就会闷头干活。 宋悯:“呆子。” 方可拟站直身子,看着宋悯走进卧室换睡衣。他心怦怦地跳,咽了咽口水:“那个,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宋悯不说话,不知道听没听见。 方可拟:“我、我们……li……” 宋悯从卧室走出来,没有换衣服。 “我错了我错了妈,我下次一定不会忘的,你就原谅我吧,我现在就带他过去还不行吗?” 方可拟没来由地,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了?” 宋悯:“爷爷生日,妈妈让我们快去。” 幸好礼物他之前就预备下了,不然这会儿是真抓瞎了。宋悯在家里转了一圈,重新回到客厅时手里拎了好几个袋子。 “你过来。”他把袋子放到脚边,突然不急了。 “什么事?” 宋悯抱臂,眯着眼把方可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方可拟:“?” 宋悯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到底怎么了? 方可拟被他看得发毛。 “啧。”宋悯不耐烦地发出一声。 他抬脚踢了踢方可拟的小腿,提示道:“离远点,我还没消气呢。” 方可拟更加一头雾水,明明是他让自己过来的,怎么又……方可拟福至心灵:“我错了。” “就这么简单?”宋悯挑眉,很不满,“错哪儿了?” “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去上班。” “还有呢?” “还有……吗?”方可拟下意识抬眼看客厅的钟表。快点吧祖宗,马上六点半了! 可算让宋悯找到了输出的时机,他一下站起来,嘴巴像连珠炮似的:“这只是你最轻的错误!方可拟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手铐解开!” 他一拍桌,还要继续输出:“你竟然还敢晾着我!好几天!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四千三百二十分钟!白天不见面晚上不回家,你是要冷暴力我吗?!还每天做了饭往公司里送,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你吗?!我看起来很不值钱吗?!还在这拖地拖地拖地,家里请了阿姨你不知道吗?!是想把自己累坏让我心疼你吗?!” 方可拟被他说得眼前冒金星,只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该遭天谴。 “最重要的是,都到现在了,你这嘴里一句好听的都冒不出来!” “去,”宋悯说,“把书房里挂着的那张编号13的你亲笔签名的道歉信拿出来念一遍。” 方可拟赶忙放下拖把,再晚一刻他都觉得宋悯要被自己的怒火给烧着了。 第17章 “作为亲爱的漂亮迷人智慧具有强大魅力的宋悯先生的丈夫,我应该时刻关注宋悯先生的情绪,急宋悯先生之所急,想宋悯先生之所想,拒绝外界一切诱惑,绝不因公废私,绝不会因为忙于工作就把老婆晾在一边,绝对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保护自身安全,不让老婆担心……” 宋悯砰砰敲桌,意思是你一条都没做到。他神色倨傲,一脸生气地听着,方可拟的脸却越来越红,声音最后微弱到入蚊子哼哼:“宋悯先生&…%¥#(#@!” “大声点,没吃饭吗?” 方可拟吸气,几乎是半闭着眼念完的最后一句:“宋悯先生亲亲老婆心肝宝贝,请你原谅我的愚蠢,我在此保证绝不再犯!” 念完,他抖着手把这份装裱起来的道歉信放回桌上,绝望地想:有这种把柄落在宋悯手里,他是怎么敢出去装富婆撩骚的。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 趁着方可拟换衣服的当儿,宋悯坐在客厅里得意地“哼”了两句歌。爽了。 方可拟正装不太多,都是宋悯给他买的。宋悯眼光好,衣服穿在方可拟身上更显得他身量颀长,肩宽腰窄。 罗秘书来接,宋悯不知道在手机上跟谁聊天。方可拟坐在车上,左腿挨蹭着宋悯的右腿。他的脸还因为方才那封道歉信红着,不自在地动了动。 “进去就当个聋子哑巴,除了我妈,别人说什么通通都装作听不见。”进门之前,宋悯叮嘱他。 “好。”方可拟愣愣点头,他有些茫然。 · “小悯回来啦,”一个打扮雍容的女子迎出来,故作嗔怪,声音尖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爷爷都等着急了。” 宋悯贴耳叮嘱:“这是我姑姑。” 宋姑姑一路走过来,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宋悯旁边的方可拟似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正好,你表哥也回来了,他有点事想找你参谋参谋。” 宋悯唇角微掀,说什么参谋参谋,还不是想让他拿钱。 “这是我爱人,方可拟,”宋悯抬手,挽上方可拟的手臂,“是天太黑姑姑眼神不好没看见吗?还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你侄婿的样子呀?” 宋姑姑尴尬地笑了笑:“哎呀,姑姑是没注意,不好意思啊小方。” “没事,”宋悯大度一笑,“堂哥认识就行。” “哎呀,只是不知道方可拟脱了警服,堂哥还认不认得出来啊?”宋悯可惜地抚了抚方可拟身上的西装,“早知道穿个警服来,远远的姑姑和堂哥就看见了。” 宋悯的堂哥上个月刚从拘留所里放出来。 宋姑姑闻言,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 宋悯拽着方可拟往屋里走,见后者老看他:“干什么?” 方可拟摇头:“没事。” 不是当哑巴吗? “那个带着眼镜坐轮椅的老头,看见了吗?”宋悯和方可拟躲在大花瓶后面。 “看到了。” “那是我爷爷,他左边就是我二叔三叔,还有我姑姑的儿子,我叫堂哥。” “右边那个呢?”宋老爷子右边站着的人,长相跟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宋悯薄唇轻启,吐出两个让方可拟汗毛耸立的字:“我爸。” 然后又一个炸|弹:“他不喜欢你。” 接二连三的炸|弹:“他觉得你是男狐狸精。” “他还觉得你是图我的钱,放话只要他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进宋家的大门。” “每年他都试图给我介绍五个相亲对象,直到我们领证他才消停。” “我们俩领证那天他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方可拟:“……要不我还是先走吧?” “不。”宋悯的表情很严肃。 他的余光里瞄到一个人影:“就是现在,过去,叫爸!” “不!”方可拟惊惶地喊出声。 整个客厅的人都看向他,包括宋爸爸。 方可拟:“……” 邓灿女士:“小方到了?快过来,妈妈看看伤养得怎么样了。” 宋悯一只手指戳在方可拟腰后,像一把挟持方可拟对敌的枪。 “挺起腰来方可拟,你根本不知道今天晚上我们俩会得到什么。” 方可拟:你也根本想象不到我今天晚上回事怎么死的。 宋悯神色严肃,眼睛里却闪着亮晶晶的光。 “爸,妈。”方可拟如丧考妣地叫了一声。 宋爸爸用鼻腔“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邓灿女士笑容不变,高跟鞋在宋爸爸的皮鞋上碾了两下。 宋爸爸木着脸皱着眉,终于给了方可拟一个正脸:“嗯。” “爸爸,你这块手表是不是限量款啊?我都没有抢到,本来想送给方可拟当七夕节礼物的。”宋悯惋惜地叹了口气。 经他一提,方可拟才发现宋爸爸身上流光溢彩的腕表。 方才只顾着关注宋爸爸吓人的表情,这时才发现对方还是个颇有时尚品味的优雅中年男性。 “真的?”邓灿女士边说边解宋爸爸手上的腕表,“那就给你们小夫妻俩了。” “谢谢妈妈!但是爸爸会不会不高兴啊……”宋悯故作苦恼。 “你爸?他戴这玩意干什么?老来俏。”说话间,邓灿女士已经把腕表递给了方可拟。 方可拟觑着宋爸爸的脸色,更觉得手里的腕表像烫手的山芋。 “哇,爸爸你的袖扣也好漂亮……” “老宋,给他。” “爸爸你这身西装是在哪里订的啊?” “就是那家尚裁阁,记你爸账上。” “哇……” 方可拟猛地咳嗽了一声,截断了宋悯的话。他看起来想把他爹的结婚戒指都撸下来。 宋悯:“爸爸我听说你最近买了个小岛?景色怎么样?” 宋爸爸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些“嗬嗬”的异响。 “老宋?”邓灿女士疑惑地看他。 “哼。” 宋悯把他爸洗劫一空,拽着方可拟往宋老爷子那里走,期间还说:“不是都说让你当哑巴了吗?” 方可拟:“我也没说话啊。” “想说话也不行。” 被宋悯拽着在屋里走了一圈,方可拟终于知道了宋悯为什么让他当哑巴。 看着宋悯像土匪似的奔向每一个人,或以经济劫掠,或以言语攻击,他真怕一张嘴,他那人民警察的光荣品格就从嘴巴里冒出来随风而散了。 “他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宋悯无辜地问:“你怎么这么说?我刚才不是跟家人友好交流感情吗?” 方可拟眼里只写着两个字——不信。 第15章 在宋悯把所有的亲戚都祸害过一遍之前,宋老爷子终于宣布开饭。 方可拟长松了一口气,跟着宋悯入座。 宋爸爸是长子,坐在老爷子左手边,宋悯坐在他对面。 每次有人过来给老寿星说祝词,方可拟都觉得自己被目光剐了一遍。 宋悯旁若无人地给他夹菜:“这个好吃,爷爷这里的王大厨做得特别好。” “这个也好,你尝尝。” 除了老爷子和邓灿女士,周围人看他的目光好像他是什么妖妃,尤其是宋爸爸。 方可拟终于受不了肆无忌惮的打量,从堆成小山的碗里抬起头来,一个一个看回去。 他纳闷宋悯的家里人怎么都这么看不惯他,回去的路上问,才知道各方角力的宋悯夫人的位子被自己这匹半道出来的黑马给截了。 斗了大半天,让个拿了好多年助学金的穷小子给截胡。他可不是得招人恨吗? · 吃完饭,宋悯留在桌上跟宋老爷子聊些生意上的事。 方可拟很有颜色地准备起身走人,宋悯拉了他一把,指着沙发后面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说:“去找他玩。” 这对方可拟的侮辱程度不亚于“坐小孩那桌”。 “快点快点,他可是我的好朋友。” 宋悯晃晃他的手,睫毛扇动两下,方可拟就窝窝囊囊地说:“知道了。” 宋爸爸看不上他们俩的做派,“哼”了一声走了。 方可拟又无意中得罪了现任岳父,灰溜溜地蹲到沙发后面。 毛茸茸抬起头,眼睛大大的,脸上带着婴儿肥,偏偏下巴稍尖,看起来跟宋悯很像一家人。他用气音惊喜地说:“方叔叔,你来陪我玩吗?” “我们去花园里荡秋千吧!”毛茸茸站起来,弹了一下背带裤的带子。 方可拟任他拽着自己的食指,随着他往花园里走去。 还没到秋千架,就闻到一股烟味。 “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儿吧好不好?”方可拟蹲下|身,问。 “小孩子不能吸二手烟的。” 毛茸茸绷着脸摇摇头,忽然松开方可拟的手向前冲去。 “喂!”方可拟想叫他,又苦于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追上去。 第18章 毛茸茸藏在花园的一树矮灌木丛后,见方可拟过来了,赶忙叫他蹲下。自己却时不时探出头去听听外边的打电话的声音。 “你们瞧瞧宋悯那轻狂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他生在大伯的家里吗?要不是因为他是长子长孙,爷爷会这么喜欢他?” 方可拟的脸立时冷了,想站起来。 “还有他那个对象,我都不想说,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他也带的出来?” 毛茸茸拽住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毛茸茸撸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腕间的表盘:“舅舅舅舅,小舅舅又在说方叔叔坏话,他还揪花,真不环保。” 方可拟敏锐地抓住那个“又”字。怪不得宋悯一来了就开始怼天怼地,原来是在这里埋了间谍。 这间谍还戴着儿童电话手表。 “你舅舅他现在忙着呢,没空看你消息。”方可拟对毛茸茸说。 毛茸茸握着他的小拳头,软软的手背上有一个一个小肉坑:“守卫我舅舅的时候到了!” 方可拟还没反应过来,毛茸茸已经像一头小野牛似的冲了出去,一头撞到宋悯堂弟的肚子上。 那堂弟明显是个酒囊饭袋,被一个不及他腰高的小孩子一撞,从长凳上跌坐下来。 “小明旭!你干什么!” 原来毛茸茸叫明旭。 方可拟上前一步,把被肚子弹到草地上的小明旭抱起来,故作生气:“站好了,怎么能这么对待长辈呢?” 他又去扶宋悯的堂弟:“不好意思啊,你没事儿吧。” “啊!”堂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你怎么回事啊?” “怎么了?”方可拟皱着眉,很疑惑的样子。 堂弟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铁钳钳住了似的,热辣辣地疼着。 方可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一错手,堂弟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扭断了似的,疼得不行。 “堂弟你这是把胳膊摔断了吧?要不赶紧去医院看看?” 被肥肉挤成一条线的眼睛流下一行清泪,堂弟撕心裂肺地喊:“妈!爸!我的胳膊断了啊啊啊啊啊!” 小明旭抱着方可拟的大腿,以为自己闯祸了,有些害怕:“小舅舅的胳膊真的断了吗?” “放心吧,没有。”方可拟把他抱起来。 这蠢货,从小到大估计油皮都没擦破过。方可拟不过是轻轻捏了一下,他就杀猪似的叫起来没完。 聒得人耳朵都难受。 “好啦,我们去玩秋千吧。” · 宋老爷子住的地方像一座真正的庄园,方可拟站在花园里,一眼望不到边。 可这秋千附近似乎有什么魔力,堂弟刚走了没十分钟,方可拟就听到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 之所以没立刻辨认出来,是因为他只听过声音的主人“哼”过几声,没听到过对方说话。 另一道与之交谈的声音就很容易辨认了,是邓灿女士。 邓灿女士:“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哼。” 邓灿女士:“每次看到你儿子就会‘哼’‘哼’的,你是猪啊。” “你老惹他干什么?除了这身狗皮没让他给扒走,你还剩什么?”邓灿女士的语气很嫌弃。 方可拟捂住嘴巴,怕自己笑出声。 宋爸爸很委屈:“还不都赖你。” 邓灿女士装作没听见:“人家证都领了,小两口感情好的很,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宋爸爸:“我说什么了?我难道是要他离婚了吗?还是我拿了支票甩到那个方可拟的脸上了?” 邓灿女士:“你倒是想,你都跑到人家单位门口了,让你儿子给截回来的。” 她苦口婆心地说着已经说了一百万次的话:“我都跟你说了同性恋不是病,不是病,你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我怎么没接受,我接受了,但为什么是那个方可拟呢?” “小方有什么不好?人长得好做饭也好,对小悯也好,你到底在不满意什么?” 宋爸爸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我觉得赵家的老三、刘家的老大……” 他哐哐列举了一堆人,道:“就比这个方可拟好。” 邓灿女士愣了半天,找到了这些人的一些共同点:比宋悯矮,比宋悯瘦,看起来方可拟能一拳打死七个。 邓灿女士:“你难道没发现,这些人跟你儿子体位不合吗?” 宋爸爸发出一声灵魂的“啊,是吗?” 方可拟红着脸,默默捂住小明旭的耳朵。 宋爸爸原地化身石塑,过了半天才裂开。 他哆嗦着嘴唇:“他、他……” 宋爸爸:“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啊……” 邓灿女士都无语了:“那你还挺纯情哈。” 宋爸爸愣了一会儿,无能狂怒:“宋悯这个不孝子!” “舅舅舅舅,大舅公也在说方叔叔的坏话。”小明旭又抬起电话手表。 “嘘嘘嘘,这个不叫坏话!”方可拟把他夹在腋下,飞速跑出了花园。 · 邓灿女士的一番劝说不仅没有降低宋爸爸的敌意,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宋悯拉着方可拟回房休息的时候,宋爸爸狠狠撂下杯子,越过他们先一步上楼去了。 宋悯:“刚才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我爸更生气了?” 宋悯:“不就是要了他一块表一座岛嘛,至于这么生气吗?真小气。” 方可拟装憨,没说话。 “我听小明旭叫你舅舅?” “对,他是我表姐的孩子,她这两天在国外,就让人把小明旭送过来让爷爷帮忙照顾两天。” 宋悯的房间在走廊尽头,两个人刚进房间,就听到了敲门声。 “舅舅,方叔叔,你们在吗?” “小滑头,看着我们进来你才敲门的吧。”宋悯打开门让他进来。 小明旭穿着一身绿恐龙的睡意,挟着他的枕头和一本书。 他非常自来熟地爬上|床,躺在中间:“你们快来。” “不要,”宋悯叉着腰说,“回你自己房间去。” 这时候小明旭已经不是他的好朋友了。 “舅舅真坏,方叔叔来给我念睡前故事。”小明旭自顾自掀开书。 宋悯挡在小明旭面前:“他不识字。” “没事,我来给方叔叔念也行,方叔叔要听《白雪公主》吗?” 方可拟还没说话,小明旭就叹了口气:“唉,我妈妈她工作很忙,从来不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就只能跟娃娃讲……” 他奶声奶气的,口齿还有些不清晰,把“娃娃”说成“蛙蛙”。 方可拟立刻就心软了,连忙答应:“好好好,你给我讲吧。” 他推着不耐烦的宋悯:“你先去洗澡吧。” 宋悯:“你信他?我跟你讲他话超级多,每天把我表姐烦得要死。” 宋悯:“而且,我表姐夫外号叫青蛙。” 表姐夫年轻的时候是跳远健将。 方可拟愣住,回头看天真可爱的小明旭。 “方叔叔快过来啊。” “我不管,”宋悯揪着方可拟的领子,“我出来之前你把他送走。” 他手指下滑,灵巧地解开方可拟的扣子,在后者腰间上拧了一下:“要是办不到,你就完了。” 方可拟吓得魂飞魄散,送走小时旭他怕宋悯要霸王硬上弓,不送走他又怕宋悯生气。 小孩子,闹腾的时候特别闹腾,说困,不到三五分钟就能睡着。 小时旭的拼音版《白雪公主》念了一半,就困得头一下一下点着。 方可拟装作倾听,实则脑子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他送回去。 直到房门再次被敲响:“悯少爷,小时旭是在这儿吗?” 方可拟无可纠结,只好跟着保姆阿姨把人送回了房间。 第16章 小时旭被送走,方可拟回到房间。 他站在窗台,看到楼下有花匠在修剪树枝。 方可拟对花卉没有什么研究,不知道楼下那郁葱葱的是什么树。 他只知道这庄园里的一切都很名贵,跟宋悯一个样。 而他侥幸地偷得一株,却没有好好养护。 宋悯洗完澡出来,看到方可拟侧身躺着,好像已经睡着了。 宴席散尽,庄园里还剩下其乐融融的余韵在。 方可拟,又一次没有开口。 聒噪的人声远去,不断驶出庄园的车辆声音渐消。 方可拟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只是躺在宋悯的身边,静静等待明天的来临。 · 第二天是周一,宋悯上午去公司收了一下尾,下午在家休息。 方可拟从早上起来就心神不宁的。 他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些菜,又囤了一些生活用品。宋悯前几天告诉他家里有张超市的会员卡,结账的时候拿错了好几次,搞得后面的人都看他。 第19章 中午宋悯回来。昨天寿宴,吃了不少山珍海味。方可拟简单炒了些青菜,煮粥。 饭后宋悯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他又在拿着拖把拖地。宋悯去厨房拿零食,第三次路过的时候,发现他拖的还是同一块地板。 宋悯伸手,素白的手指捏住拖把的长柄:“这儿有这么难擦?有黑点吗?” 方可拟回过神,对着他露出一个惨然的笑:“没事,拖干净了。” “别拖了,”宋悯不疑有他,拽着方可拟坐下,“陪我看会儿电视。” 这是一个相当无聊的电视节目。宋悯靠在方可拟身上,把全身的重量都卸给对方。起初他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薯片,后来眼皮逐渐发沉,靠着方可拟睡着了。 薯片袋子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方可拟盯着电视,大脑放空。良久,他低下头,才发现宋悯已经睡着了。 · 日落西山,宋悯醒过来的时候,卧室里不见方可拟的人影。 他趿拉着拖鞋走出来,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晚饭,放在保温罩子里。 方可拟坐在餐桌前,日落时橘黄色的温暖的阳光从窗子里照进来,一直蔓延到他的脚下。 方可拟就静静地坐在暗处。 “怎么没叫我?”宋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着慌。 他走过去,迫不及待地开口,想跟方可拟说说话,把他从那一片阴影里拉出来。 方可拟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好像才发现宋悯醒了。 “你忙了好几天了,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他慢半拍地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你要现在吃吗?刚睡醒会不会不想吃东西?” 方可拟没什么大表情,他看起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可是眼神,简直像在乞求。宋悯没来由地感受到这种近乎于绝望的乞求。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可是错觉会这么强烈吗? “很香啊,”宋悯顿了一下,扬起笑,坐在方可拟旁边,“我想吃藕丝。” 方可拟就把清炒藕丝和他面前的莴笋换了换。 这顿饭吃得如鲠在喉,方可拟觉得每一次吞咽都异常艰难。 终于,他放下筷子,想对宋悯说什么。 这是方可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他要跟宋悯说“我们离婚吧”这五个字了。 如果宋悯问他“为什么”,他要怎么回答? 宋悯一定会问,他也必须要准备好一个答案。 他要说“我出轨了”吗? 宋悯会是什么反应? 宋悯听到落筷的声音,无端有了什么不祥的预感。他跟着方可拟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方可拟清清嗓子:“没事,我去上个厕所。” 不祥没有到来。 不知道是永远还是暂时的退却。 · 方可拟走进洗手间。 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他手劲很大,没有留力,半边脸立刻肿起来。 隔着封闭的门,宋悯以为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怎么了?” “没事,”方可拟听见自己的声音,“洗手液掉地上了。” 他刚刚才发现,他害怕说出“离婚”时宋悯受伤的表情,更害怕承认出轨后可能看到的宋悯眼睛里的厌恶与憎恨。 他不想让宋悯知道自己竟然是如此不堪的烂人。 方可拟确信自己罪不可赦,却又恬不知耻地想要永远在宋悯那里保持完美。 他也不想离开宋悯。 用一种非常不堪的方式,方可拟揭开他自欺欺人的粉饰,他喜欢宋悯。 非常喜欢。 这份感情清晰地照见他的无耻和卑劣。来自七年后的,出轨的方可拟身上无比恶劣的因子,原来一直就蛰伏在他的体内。 方可拟想要一把刀,把这些肮脏的东西都利落地剖出来。可惜已经不干净了。 宋悯伸出的漂亮的手,不能接到垃圾,也不能接到污血。 就算他要撕开血肉刮骨疗毒,也最好不要让宋悯看见。 方可拟打开门,走向玄关。 “有紧急任务,我先出去一下。” 第17章 他全程侧对着宋悯,后者自然没发现他肿胀的半边脸。 当天晚上,方可拟没有回来。 宋悯没有当回事,警察忙起来几天不着家是常有的事。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方可拟都没有回来。 他的爱心午餐不再送,信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接。 · 其实方可拟就坐在宋悯公司楼下对面的便利店里。 有好几次,宋悯下车,他都感觉对方心有灵犀地望过来。 这几天,他每天都花十几个小时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座大楼。他猜测着宋悯的位置,然后长久地投注自己的目光。 或者偶尔,他有幸看到宋悯在正厅上下车。方可拟用近乎贪婪地眼光端详着宋悯。 方可拟并非漫无目的,他只是在等某些他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郝揺旌以为他在捉奸。 方可拟当然不是。 但当看到一个捧着玫瑰花束的陌生男子的时候,方可拟知道自己等到了。 · 宋悯给郝摇旌打了一个电话,对面含含糊糊的,只说方可拟正在忙。 “罗秘书,查一下方可拟的消费记录。” 宋悯认识不少已婚夫妇,一方会往另一方的手机里装定位软件。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必要,伴侣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即使现在方可拟失联,他依然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应该搞一个戴在脖子上的电子监控设备,离开宋悯三步之外就会报警。让人一看就知道,哦,方可拟是个十恶不赦的不接妻子电话的混蛋。 “宋总,方先生近几天的消费记录都在我们对面楼下的便利店,还有……” 宋悯站起来就要往楼下跑,听到罗秘书的犹豫,说:“你接着说。” 罗秘书的语气有些诡异:“一周前方先生向您的亲属卡里转回了在小区超市消费的528元钱,此后再也没用过里面的钱,您知道吗?” “什么?” 他有点没听明白。 方可拟,是在跟他划清界限吗? “宋总?宋总?” 宋悯恍惚了一瞬,没听清罗秘书说了什么。他茫然地看向对方:“怎么了?” “方先生三分钟前在对面便利店有一笔新的消费。” “好,我知道了。”宋悯顿了顿,踏出门去。 刚才电梯里走出来,罗秘书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宋总,小梁总到了。” 宋悯疾走的脚步一顿:“他来干什么?今天有会?” “不清楚,他没有预约,前台说他拿着一束花。” 宋悯的眉心当时便拢起两道折痕:“你就说我不在。” 他转了个方向,打算从地下车库出去。 “宋悯!” 梁总抬手,夸张地朝着宋悯的方向挥舞花束。 “小梁总。”宋悯深呼吸了两下,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转过脸打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梁朝就好啦,”梁朝不好意思地抬手理着额前碎发,很羞赧的样子,“你现在是要出去吗?我捎你一段。” 宋悯拧着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凭心而论,梁朝并不丑。他个子高,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七分的身材五官配上十分的衣品,上学的时候应该也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帅哥。 可他低着头,脸颊上挂着两坨恼人的粉色。 宋悯很委婉:“如果是有合作上的问题,可以跟我的秘书联系。” “啊,我不是……”梁朝纠结了几秒,想把手里的鲜花递过来。 宋悯往后退了一大步,作出一副闻到奇怪味道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受不了花的味道。” “你花粉过敏吗?抱歉。”梁朝绞在一起的两只手闻言缠得更紧了。 “小梁总!”说这几句话的功夫,罗秘书已经下来了。 “罗秘书帮我招待一下小梁总,合作上有什么要求记一下,下一次跟梁总过会的时候会统一商议的。” 宋悯很客气,也很商业地点了点头,不等梁朝挽留,就离开了。 梁朝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受伤。过了一会儿,他问:“宋悯,他是花粉过敏吗?” 从没听说过自己雇主花粉过敏的罗秘书谨慎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些轻微过敏,所以除了宋总先生送的,他一般不收别人的花。” 梁朝丧气地喃喃:“好吧,那我下次送点别的东西。” 罗秘书:“……” 罗秘书:“您楼上请。” 梁朝:“宋悯什么时候回来?” 罗秘书:“不清楚,宋总先生好像出了点状况,他要过去处理一下。” 罗秘书咬字很重,特意强调“宋总”和“先生”这两个词。 “他怎么了?我听说他是警察?是受伤了吗?” 第20章 罗秘书刚想回应,就听见梁朝说:“他就不能自己处理吗?” 罗秘书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 准备了这么长时间才谈下的合同却招来了这么个蠢货,他真怕宋悯会气死。 第18章 那捧着花束的男人到楼下不到三分钟,方可拟在透明的旋转门之后看到了宋悯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很考究的男人,长得并不难看。 方可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郝摇旌:“查查。” 郝摇旌:“你还说你不是去捉奸?!” 方可拟:“……你神经病啊,宋悯看起来像是出轨的人吗?” 郝摇旌:“但这男的倒是一脸小三做派。” 方可拟,方可拟没反驳。 方可拟:【借我七块钱,买个饭团吃,饿死了】 郝摇旌没废话,转过来二十块钱:【有心情吃饭了?】 郝摇旌:【去路边吃个豪华版手抓饼,哥请了】 过了一会儿,郝摇旌发过来一张图。 梁朝,身家过硬,国外名校毕业,无不良嗜好无犯罪记录。爸爸是富豪榜上的老总,只有他一个独子。 方可拟看着资料,苦笑了一下。 宋悯好不容易摆脱梁朝的纠缠,推开便利店门的时候,方可拟已经不见了。 · 方可拟回到宋悯的房子里,先洗了把脸。 他没有立刻去收拾东西,先是用洗脸巾把台子上的水渍擦了一遍,又用拖把把地面上的水擦干,然后靠着洗手台发呆。 也不知道是谁的主意,好像他和宋悯家里的洗手间都是装的这种毛玻璃门。 每次站在这里,都能模模糊糊能看到宋悯在外面走来走去。 在宋悯毫无戒心地在待在外面玩手机、看书,等他出去的时候,七年后的方可拟,在这里干过什么呢? 他有没有打开柜门去拍宋悯那些堪称天价的护肤品?有没有点开那个聊天软件,跟别人发消息搞暧昧? 当宋悯向外人夸赞,或者他自己被别人说是个模范丈夫的时候,他有没有暗自窃喜? 七年前的方可拟不知道,于是他自虐式地想象。 宋悯应该找个别的什么人,家世相当、性格好、感情状态清白,总之是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方可拟回过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他的脸颊已经消肿了,只有一点淡淡的红血丝。 方可拟吸吸鼻子,走出房间。 宋悯的行李箱都很贵,方可拟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没有任何logo的旅行袋。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的衣服也不都是奢牌,相当一部分都是地摊货。 方可拟把那些衣服拣出来,装起来。 然后坐在餐桌前等宋悯回来。 他没心情做饭,第一次用宋悯亲属卡里的钱点了外卖,预定送达时间是往日宋悯正常下班的时间。 阳台上的花该浇水了,厨房里的调料该补了,洗衣液快要空瓶,垃圾袋还剩几只。方可拟找出前几天买的必需品,把它们一一放到对应的地方。 他一忙起来就没完,是以宋悯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方可拟又在扫地。 他心头火起:“家里有扫地机器人!” 方可拟动作顿了一下,也不因为宋悯提前回家感到惊讶。 他愿意扫。如果他是扫地机器人就好了。 扫地机器人不小心去别人家扫了一圈,不算是对宋悯的不忠。 抱回家重新设置一下程序,扫地机器人还是个好机器人。 机器人可以,人不行。 他直起身,面向宋悯,垂着眼皮:“我们离婚,好吗?” 宋悯盯着他的脸,皱着眉,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你怎么这么瘦了?” 几天前还不是这样的。方可拟瘦得好快,下巴上浮着一层青色的胡茬。如果不是身上干净的衣裳和这张脸,他差点以为家里进了流浪汉。 “方可拟,看着我再说一遍。” 方可拟是疯了吗?他在说什么疯话?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吧? 方可拟以为他没听清:“我说,我想……” “我听见了。”要再听一遍的宋悯打断他。 宋悯放下手中的公文包——有些文件他必须今天处理完,走向方可拟。 他一抬脚,方可拟手中的扫把被踢到两米开外,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宋悯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静:“不行。” 他拎起方可拟放在客厅的行李包,一路摔摔打打地进了卧室,把行李包塞到衣橱最里面,还泄愤似的踢了两脚。 然后走出门,对有些懵的方可拟说:“我还有事,客户在公司等我,你在家待着,别乱跑。” “什……么?” 就是这种反应吗? 方可拟茫然地看着宋悯,他有点想不通。宋悯应该是这种反应吗?连原因都不问。 如果不是他从客厅走到卧室这一路制造的动静,方可拟都要怀疑宋悯是不是根本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手机呢?”宋悯向方可拟伸出手。 哦,原来是这样。宋悯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吧?所以才这么平静。 但方可拟想不通,宋悯不允许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这部手机的密码还是宋悯告诉方可拟的。他轻车熟路地解锁,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 方可拟下意识闭上了眼。 原来当丑态被迫暴露的时候,就算是他这样的烂人,也会感到羞耻啊。 宋悯点开方可拟和郝摇旌的聊天记录,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梁朝的图片。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几天你一共欠了郝摇旌多少钱?”宋悯问。 方可拟:“大概九百块吧。” 算上郝摇旌相亲失败强行乞讨的那些钱。 “行,”宋悯也不问他这几天怎么欠的九百块,“现在转账,还给人家。” 方可拟低着头,他站在宋悯面前,比对面人大了一圈,却窝窝囊囊地说:“我没钱。” “胡说!”宋悯眉间蹙着,“我不是给你开了亲属卡吗?” “那不是我的……” “方可拟,”宋悯叹了口气,“你不要逼我发火。” 可能是最近天气太热了,也有可能是工作太多。总之他有一些烦躁。 每一次方可拟不能按他预期的出现在家里,出现在这个他打造的、没有危险的地方时,他就会想起接到电话赶去医院的那天。 七月的天真的很热。 宋悯下车的时候,一股热气扑过来,密不透风地包裹着他的周身。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惹人心烦的事有那么多,那天市内高架特别堵,那天医院电梯来得这么慢,那天楼梯间里有好多没素质的人在吸烟,那天汗水滴到宋悯的眼里模糊他的视线。 更惹人心烦的是,这样的时刻,他不止经历过一次。 经年累月,无冬无夏。方可拟总是趁他不备就带着伤回家,弄得他的心后怕到突突跳个没完。 最惹人心烦的就是方可拟。 他不是上班之前保证自己每天都会平安回家的吗? 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 穿着那么难看的蓝白条纹病号服,挂着苍白到恼人的脸色,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宋悯好几次看见他夹起菜来凑到嘴边又放下,看到他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又不敢吵醒他。 方可拟永远这么可恶。 自己不是说了让他在家修养到病假结束吗? 他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过来。”宋悯率先一步转过身往洗手间走去。 方可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能跟上。 方可拟上班时间比宋悯早,每天都比宋悯先一步起床。电动刮胡刀声音很大,所以同居之后他就改用了刀片式。 宋悯垂着眼,把剃须泡沫涂到方可拟的下巴上,剃须泡沫本身的柠檬味底下压着宋悯的味道:“亲属卡里的钱你要用,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那是你自己的月工资。 “那个梁朝,我跟他没关系,如果他再这么不识抬举,我会跟他爸商量换一位对接人。 “你不要这么能吃醋,好不好,方可拟?还有八天你的病假就要结束了,这几天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行不行?上班之后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行不行?” 冰凉的刀片在方可拟的脸上滑动着,后者张张嘴,想说什么。宋悯固定住他的下巴:“别乱动。” 宋悯像是在跟方可拟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刀片停住,宋悯问。 “现在可以说话了。” 方可拟才张口:“吃了。” “吃了什么?”宋悯抬眼,琥珀色的瞳仁很明净。 方可拟心头一乱,好久没有宣示存在感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就是食堂的菜。” “昨天上午九点,你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了一个素馅包子,下午两点,你在我公司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个打折的饭团,连瓶水都没买。” 第21章 宋悯的语调那么平静,眉尖却一抖一抖地颤动着。 宋悯要哭了。方可拟想。 因为方可拟的心也开始酸胀起来。 宋悯:“离婚的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遍。” 宋悯:“你不是真的想离婚,你只是老毛病又犯了。” 宋悯:“你失忆了,我不怪你。” 方可拟动了一下,他知道宋悯误会了,想解释。 只觉得微微一疼,宋悯移开刮胡刀,方可拟的下巴上留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伤口。一线鲜红的血从伤口当中洇出来。 第19章 抽纸就在方可拟的手边,只剩下一张。未拆封的在宋悯身后柜子里。 方可拟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该给自己擦擦血还是该给宋悯擦擦突然决堤的泪。 他犹豫了一瞬,那张抽纸已经被宋悯拽走摁到了方可拟的下巴上。 宋悯漂亮的眼睛渗出大颗大颗的眼泪,那些闪着光的泪水一路蜿蜒到嘴唇、下巴、脖颈,缓缓滑向深处。 他抿着嘴,像是一个控制不了泪水的精致偶人。 可是很快,恐惧和愤怒就爬上了他的脸。 “你不是总说自己在吃软饭吗?现在在这装什么穷酸相!” 宋悯扒开柜门,把里面方可拟刚刚添满的生活用品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亲属卡里的钱一分也没动过,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些东西?你不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那买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 不过一些新补的抽纸和洗脸巾,都是没有棱角的、不会伤到人的东西。 就像宋悯,他虚张声势,可是一次又一次抛过来的,是他那颗柔软的心。 “方可拟!你怎么那么心狠,你怎么这么可怕?是不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就在盘算怎么分手了?!你是不是算计好了?你不见我的朋友不收我的礼物,就是想分手了我们好做了断是吧?” 宋悯气到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两个人感情还不稳定的时候。 那会儿方可拟就是现在这个死样子。 方可拟无可辩驳。 他只能走过去,握着宋悯颤抖的肩,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替自己,替做了那么多坏事的方可拟。 宋悯怎么有那么多眼泪,他颤抖着呼吸的声音都揪着方可拟的心。 “你有什么错?你大公无私,你不爱占人便宜,你品德高尚,是我求着你花的钱,我把钱塞在你手里让你洒的,方大警官!”宋悯咬牙切齿的,方可拟的衣服下摆都被他攥皱了。 方可拟沉默着,只有宋悯在单方面输出:“你怎么这么笨?你怎么还没想起来?我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你因为同一件事气两遍?” 他嘴上那么嫌弃,手臂却渐渐收紧,箍住方可拟的腰,攥着方可拟的心反复蹂躏。 宋悯在因为他而痛苦。方可拟想。 他也许应该说出来,现在就说出来。说他出轨了,说一切都跟宋悯没有关系,说他们的婚姻破裂,只不过是因为方可拟是个不忠的烂人。 可是他说不出口。 · 宋悯走了。 他在方可拟怀里颤抖了良久,哭干了眼泪,说:“我要回公司,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吧,我不要管你了。” 他擦干净脸,换了身衣服,从容地关上家门。 宋悯生气了。 他说让方可拟爱去哪儿去哪儿。 但方可拟不敢听。 因为宋悯之前还说让他销假之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他给郝摇旌转了九百块钱。 郝摇旌收得很快,下一秒一个视频电话打过来。方可拟挂断了两三次,他还锲而不舍。 方可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干嘛?” 郝摇旌:“怎么突然有钱了?你的分手费批下来了?” 方可拟:“有正事没有?” “有,这次嫂子改用挠的了?”郝揺旌指了指自己的下巴。 方可拟:“我都说了上次不是宋悯打得。” “那这次是你老婆打的咯?”郝摇旌接着说,“你老婆手劲儿真大。” 那天方可拟的脸肿得跟馒头似的。 方可拟:“……你很闲吗?” 视频里,郝摇旌正在办公室。身后是一块黑板,上面贴着嫌疑人的照片。 这案子很乱,涉案人员多,金额大。方可拟好像还在上面看到了苏富比拍卖行之类的。 郝摇旌耸耸肩:“这不是还有你?我跟你说,以前除非必要你是绝不加班,一下班就找不着你人影,但是自从你说要离婚,家庭煮夫重临职场,我感觉再过两天我都能挤出时间再去相个亲。” 方可拟:“宋悯不让我去上班了。” 郝摇旌一点也不感到难过,反而大笑起来:“你看,我早就说了,你这婚就离不成!” 方可拟气结,挂断电话。 郝摇旌丑陋的猖狂的笑脸在屏幕上凝滞了两秒,消失了。 · 宋悯怒气冲冲地出了门。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就发现自己忘记带装有重要文件的公文包,手机也塞在包里没有拿出来。 再返回去的话好没面子。 再看看合上的门板,该死的方可拟,都不知道追出来哄哄他。 好吧,是他先对方可拟发的火,他还不小心弄伤了对方。 可是也是方可拟嘴贱在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提什么离婚。 他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宋悯都怀疑自己跟着方可拟丢失的记忆一起回到了刚谈恋爱的时候。 当然,那时候方可拟没这么大的胆子直接提分手。 他只是从来不向同学们介绍宋悯,同时也不见宋悯的朋友。他只是不断地跟宋悯划清界限,从来不肯占一点宋悯的便宜。 他确实什么都没说,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告诉宋悯——方可拟随时准备从这段感情当中抽身。 宋悯知道,方可拟觉得自己给他的东西像是施舍,伤害了他那敏感又可笑的自尊心。 可难道只有方可拟一个人痛苦吗? 不是。 方可拟给他的爱,也像是一种施舍。 那么痛苦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按理说早就该分手了。 可宋悯偏不要。 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把方可拟弄回家的。方可拟却什么都忘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方可拟现在在干什么呢?宋悯把昏昏沉沉的,运行过载到发热的额头贴在电梯轿厢冰凉的墙壁上。 · 因为不知道宋悯会不会回来,方可拟在沙发上等到睡着了。 宋悯的谴责还言犹在耳:“方可拟!……是不是从我们在一起的那一天你就在盘算怎么分手了……” 方可拟像站在重峦叠嶂之中,宋悯的怨怪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声音渐远去渐消磨又渐靠近渐洪亮。 慢慢的,远去的变小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方可拟皱着眉,仔细去辨认。 那依然是宋悯的声音:“方可拟!” 他听起来很恼怒,不知道方可拟又怎么惹他生气了。 “我不明白,我只是让你跟我的朋友们见一面而已,你为什么总是推三阻四的?” “你的那些同学们,不会还以为你是单身吧方警官?” “对啊,你是道德标兵,你多清白啊?和男生谈恋爱应该是你人生里难得的污点吧?” 听清宋悯声音的刹那,一些片段式的记忆闯入方可拟的脑海。 · 方可拟左边是个环卫大爷,拿着木耙子打扫绿化带上的枯叶,右边是一男一女,正在长椅上抱着亲吻。 他们吻得很深很长,环卫大爷枯叶都扫完了,他们俩还没分开呢。 方可拟抱臂瘪瘪嘴,有什么可得意的? 等宋悯来了,他也亲。 他这么想着,宋悯来的时候,只是站起来往宋悯的方向走了两步。 这里是宋悯的学校,随时都可能有人认出宋悯来。 “你……” 宋悯是跑过来的,他一头扎到方可拟怀里,软骨头似的不动了:“你怎么这么倒霉蛋?我们老师平常都不拖堂的,你一来就拖堂。” 方可拟赶紧把他扶正,让他好好站直:“那怎么办?我以后不来了?” 宋悯挑挑眉,意思是:你敢? “走吧走吧,我们去吃饭,嗯?”方可拟推着宋悯。他能感觉到环卫大爷已经看了他们好几次了。 不怪方可拟神经过敏,上次他和宋悯从小树林里出来的时候,正撞上一个穿着工服的校工。 两个人牵着手与对方擦肩而过,他本来以为只是个普通环卫工,却眼睁睁看着宋悯抬手跟人家打了个招呼。一问才知道这人跟宋悯的老师有亲戚关系。 那之后好长时间,方可拟坚决不跟着宋悯往学校的犄角旮旯跑。 走在学校的路上都要拉开两步远,以证明两个人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正“直”青年。 第22章 宋悯完全不明白他的苦心,踮脚在方可拟下巴上亲了一下:“你就不能去我们教室等吗?我这节是大课,多个人老师看不出……” 方可拟的余光里明显看到环卫大爷的眼睛都瞪大了,原本沟壑纵横的眼尾都舒展开。 宋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方可拟捂住了脸。 “方可拟你干嘛!” 方可拟的手很大,把宋悯的脸捂得严严实实的。他背对这环卫大爷,带着宋悯像是四脚螃蟹似的慢慢挪走了。 连深情拥吻的小情侣都抬起头来看这奇怪的两个人。 方可拟的面皮一点一点红起来,最后简直要滴血。但还是坚持到离开三人的视线才放开宋悯。 四脚螃蟹的一半已经熟了,红彤彤煞是诱人。 “你干什么?”宋悯向后看,“你害羞捂我的脸干什么?” “你干什么?你害羞啊?”在另一个画面里,宋悯也这样问他。 第20章 画面飞速变幻,宋悯窝在他怀里。 他起先语气很温和,还带着揶揄:“怎么每次让你见我朋友你都说有事?干什么?你害羞啊?” 方可拟给他剥桔子的手顿了一下,没接茬。 宋悯戳了戳方可拟侧腰:“我又不是让你见我爸妈,你怎么这么扭捏啊?” 橘子瓣一下掉到地板上弹到沙发底下。 “方可拟?”宋悯皱着眉,他终于从方可拟回避的态度当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什么意思?” 方可拟的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起来——他预感到接下来的数不尽的争吵。 果然,宋悯的脸色果然沉下来。 他揪着方可拟的领口,怒意在脸上升腾着:“怎么?你难道还想着分了手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吗?” 宋悯咬牙切齿,“方可拟”三个字都快要被他嚼碎了:“方可拟,你休想。” 无休无止的争吵,复合,然后再分开。宋悯的眼泪掉不尽似的,方可拟咬紧了牙关不说话。 他能怎么说呢?他说宋悯猜错了,他根本不是为了给自己找退路,只是怕宋悯会后悔吗? 一旦两个人的恋情透露出去,宋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宋悯这么娇气,方可拟怎么忍心,给他的人生添一道逾越不了的难关。 别别扭扭的方可拟的想法宋悯不会明白。 · 宋悯明白。 即使以前幼稚想不明白,二十六岁的宋悯也该想明白了。 因为领证的时候方可拟的高兴不是假的,见家长的时候方可拟的忐忑也不是作伪。 他只是因为失去记忆,再一次掉入了魔障而已。 只要宋悯再伸手拉他一把就好了。 可是……心疼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生气更是真的。 方可拟就对他这么没有信心?为什么总是跟个怨夫似的杵在那儿?他当人老婆有那么失败吗? 于是宋悯又一次没有压住火气。 一想到这儿,宋悯的头就开始一阵一阵地疼起来。 宋悯从没在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里留宿过,平常只有保洁会进来更换床品打扫卫生,抽屉里的备用退烧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过期。 宋悯恨死方可拟了。 要不是方可拟离家出走还提什么“离婚”惹他生气,他现在就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接受方可拟的服侍。 可以闹脾气说想吃冰激凌让方可拟哄他,可以窝在方可拟怀里睡觉。 “哼。” 宋悯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他侧躺着闭上眼,高挺的鼻梁上聚了一汪眼泪。 · 门铃声接连不断地响起,方可拟喘着粗气醒过来,心脏怦怦直跳。 是宋悯回来了? 方可拟三两步走到玄关打开门。 “方先生,您的外卖。” 不是宋悯。 “谢谢。”方可拟接过外卖,沮丧两个字几乎就写在脸上。 门外的工作人员忐忑地问:“是送迟了吗?” “没有没有。”方可拟连忙摆手。 关上门,方可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 一个有些眼熟的公文包,是宋悯刚刚带回家的那个。 方可拟纠结了一下,还是拉开拉链。 宋悯的手机一明一暗地闪着,显示是罗秘书打来的电话。 “喂,罗秘书?” “是方先生吗?请问宋总现在在不在家?” 方可拟登时皱起眉:“他说回公司了,你没看到他吗?” 罗秘书也一愣:“我下午有外勤,没注意宋总有没有回家,我现在联系同事问一问,打扰您了。” “好,”方可拟沉声道,“你找到人的话跟我回个电话。” 实际上他根本等不及罗秘书的回电。 方可拟拿起手机,在宋悯的一堆车钥匙里面随便拿了一个飞速下楼。 六七分钟后,他就出现在了宋悯公司的楼下。摩天的大楼被分割成一个一个小格子。 楼内的大部分灯光已经关闭了,方可拟并不知道宋悯在哪一间格子里。 他突然又有些忐忑,见到宋悯,他该怎么说呢? 因为罗秘书的一通电话就跑过来了? 他还没想清楚,罗秘书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方先生,有同事说见到宋总回公司了,不过……” 方可拟的一口气还未松下去又提上来。 “他们说宋总办公室一直叫不开门,不知道人在不在里面。” 方可拟一听,也顾不得什么理由不理由的了:“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我先上去看看。” “好,今天留守的是一个实习生小姑娘,您上去了就能看到她。” 可能他以前经常在宋悯公司刷脸,方可拟一路跑上来都畅通无阻。还有一个加班的员工主动帮他按了电梯楼层。 方可拟深呼吸了两下,哑着嗓子说“谢谢”。 电梯门一打开,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子等在门外,应该就是罗秘书提到的实习生:“您是方先生吧?宋总的办公室在这边。” “宋悯?宋悯?”方可拟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 “我刚才叫了好久宋总都没应声。”实习生说。 “这门有钥匙吗?” 实习生讪笑了两声:“应该没锁,但我不敢打开。” 方可拟本来都打算破门了,闻言收回后撤蓄力的脚。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连灯都没开。 夜幕早已降下来,这里暗得让方可拟感到害怕。 “那是什么?”凭借着出色的夜视能力,方可拟隐约看到对面墙壁上有个类似门框的形状。 “休息室,但听说宋总从来没住过。” 方可拟甚至等不到实习生姑娘摸到灯光开关,已经推开了休息室的门,中间还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啪”的一声,外面的灯打开。 方可拟看到床中央隆起一块,他试探着叫:“宋悯?” 被子动了动,没有人应声。 “宋悯?!” 方可拟扯开被子,宋悯睁开眼,眼球上被高热蒸出一层雾气,烧傻了似的:“你好吵!” 方可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宋悯肩上,要把他抱起来。 宋悯往后躲,不让他抱:“你怎么来了?” “我……你把公文包落家里了,我给你送过来。” 宋悯烧得迷迷糊糊的,根本顾不上计较方可拟到底有没有带公文包。 “哦,”他重新闭上眼,“放外边吧,我要睡了。” 他把扯到肩头的被子拽回去,方可拟的外套也被他一起盖在底下。熟悉的方可拟的气息包围着他,宋悯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 “你发烧了,我们得去医院。”方可拟手伸进被子里,揽着他强行坐起来。 “你烦不烦啊?”宋悯皱着眉,面色潮红。 方可拟跟他贴在一起,感觉从对方鼻腔里喷出来的气息都热得不行。 “别生气了好不好?” 宋悯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将近一米八的大男人,方可拟也不敢强行抱他,只好轻声细语地哄着:“我错了,我再也不说那两个字了行不行?” 宋悯耳朵动了动,不吭声。 有门。 “真的,我发誓,等你到了医院,我们就立字据,怎么样?” 宋悯抬头看过来,对方可拟勾了勾手指。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还傲娇得要命:“说点好听的。” 方可拟:“宋悯。” 方可拟:“你原谅我吧。” 宋悯看了他一眼,就要离开方可拟的怀抱。 方可拟一着急:“宝贝?” 方可拟:“……老婆?” 宋悯满意了,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方可拟立刻发力,把他从被子里抱出来。 实习生姑娘还在外面等着,心惊胆战地听着里面的声音,觉得自己像个妃子侍寝时被迫听墙脚的小太监。 第23章 方可拟抱着宋悯走出去,问:“你会开车吗?” “会。”她忙不迭点头。 “麻烦了。”方可拟抱着宋悯,十分艰难地把口袋里的钥匙递给她。 “嘶……”姑娘对着车标,跟在方可拟身后龇牙咧嘴半天,问,“要是不小心……” 她还没说完,方可拟就接上话:“就说是我弄的。” 宋悯浑身上下都难受,头痛到耳朵里嗡嗡响,听着这两个穷鬼的发言,皱着眉“啧”了一声:“我有保险,车头撞瘪了也不用你俩赔。” “好的宋总。”姑娘好像拿了一块免死金牌,蹭蹭蹭小碎步坐上驾驶座。 · “你自己吃过药了吗?” 去医院的路上,方可拟一直不停地跟宋悯说话。宋悯一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地答话:“不知道。” 方可拟身上凉凉的,宋悯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蹭,好让自己能好受一点。 “不知道?”方可拟按住他的手,“你自己吃没吃药都不记得了?” 他有些慌神,担心宋悯是不是真的烧傻了。 “没写保质期。” “那你还敢吃?”方可拟心疼得不得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宋悯发出几个意味不明的音节,靠在方可拟怀里不说话了,只是听着对方在他耳边絮聒。 “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宋悯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是被你气的! 奇怪,他有这么严重吗?之前感觉睡一觉就该退烧了,方可拟一来,他就跟没骨头似的软下来。 实习生姑娘上车之前忐忑的不行,真握住方向盘开起车来又快又稳。 宋悯全程没觉得颠簸,再睁开眼就已经到医院门口了。 姑娘回头青涩一笑:“听罗秘书说宋总是这家的vip,应该能缩短排队时间?” “麻烦了。”方可拟颔首,抱着宋悯下车。 宋悯艰难地抬起头:“快回家吧,打车费报销。” 方可拟走了两步,又听见宋悯说:“明天早上提醒我,给她多算加班费。” 他怕自己烧糊涂了不记得。 方可拟笑了一下:“好。” “抱紧。”他把宋悯往上颠了颠,快步朝急诊走去。 第21章 有宋悯这位vip在怀刷脸, 方可拟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走完了住院流程。 吃完退烧药,宋悯额头的高温渐渐退下来。 方可拟守在病床旁边,靠着折叠椅椅背休息。坐着惊醒了两三次, 直到确定宋悯的状况稳定了,他才勉强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早上八点, 方可拟接过护士送来的餐盒。一回头,看到宋悯已经醒了。 “吵到你了?”方可拟问。 宋悯翻身, 背对着他。 看来是烧退了, 人也清醒了, 气性又翻上来。 方可拟也不生气, 自顾自地说话:“刚才罗秘书打电话关心你的病情。” 宋悯摸了摸枕边, 方可拟适时地递过他的手机。 挨了一个白眼,方可拟摸摸鼻子。 该有眼色的时候没眼色, 不想理他了,却总跑到面前现眼。 宋悯气呼呼地给罗秘书发了个短信,让他到家里把那几份没签过字的重要文件拿到他爸那去,他要请假。 “吃早饭吧,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宋悯闭着眼, 眼球在微微透着青筋的眼皮底下轱辘轱辘乱转:他没吃上饭赖谁啊? 方可拟拆开餐盒,米粥淡淡的香气飘出来。 宋悯闭紧了眼, 什么味道都没有什么味道都没有, 都是他的幻觉。 他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就感觉自己的上半身逐渐升高。 宋悯睁开眼,对上方可拟的眼睛。 方可拟俯身把病床摇起来, 放好小桌板:“我昨天也没吃饭,一起吧。” 勺子被塞到手里,米粥被推到面前, 宋悯别别扭扭地喝了一口。 “昨天你说,让我提醒你给那个实习生小姑娘涨工资。” “胡说,我是说多给她加班费 。” 方可拟勾唇翘起来,直接就着碗边喝了一口粥,好掩住他的笑意。 宋悯惊觉被骗,更气了。 因为生病,宋悯的胃口不好,一碗粥只喝了小半碗就喝不下去了。 方可拟很自然地端过去替他扫尾。 宋悯盯了他半天,从头看到脚,看得方可拟脊背发凉:总觉得宋悯又想出了什么坏招来玩弄他。 “你昨天不是说要立字据吗?怎么还不写?”果然,宋悯开始发力了。 方可拟放下勺子:“这里没有纸笔。” “外面不是有护士台吗?去借啊,”宋悯谴责道,“一点也不诚心,不像悔过的样子。” 方可拟苦笑了一下:“我现在出去借,好不好?” 宋悯很刁钻:“问我吗?” 方可拟叹了口气:“好,我现在就去借。” “等会儿,”宋悯叫住他,点点桌板上剩下的饭,“吃完再去,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也不知道方可拟怎么想的。 要不是宋悯查了他的消费记录,还不知道他差点在外面把自己饿死。本来就瘦得快脱相了,还不好好吃饭。 “我想吃桔子,你去西1门对面那家水果店买,那里卖的比医院里准备的好吃,”宋悯吩咐道,“再带一束花,要非洲菊。” “好。”方可拟两三口把饭吃完。 他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被宋悯骗了,这家医院对面根本没有什么水果店。 他又不敢空着手回去,只能导航到最近的水果店里把每一种桔子都买了一点。 来回一折腾,将近二十分钟他才回到医院。 病房的门开着一条小缝,方可拟急走了两步。 方才他走的时候门好好的关着,是有人来了吗? 没人来,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连宋悯都不在。 “宋悯?宋悯?”方可拟立刻着急起来。 他打开洗手间,又在走廊来回看了两遍。确定宋悯确实不在这里,又给他发消息: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在哪儿啊?别让我担心。 【方可拟】:你还生着病,先回来好不好? 宋悯没有回复,打电话也不接。 方可拟又跑回护士台:“六号病房的病人你们有看到去哪儿吗?” “宋先生吗?是不是出去散步了?” “您先别着急,我帮您调一下监控。”护士说,“宋先生是什么时间不见的?” “二十分钟前我出门的时候他还在。” “好的。” 护士动作很快地找到二十分钟之前正对着六号病房的监控画面,方可拟发现他走了一分钟,宋悯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两分钟后,他出现在医院东面的正门门口,上了一辆出租车。 原来让他去买水果只是借口。 看来宋悯真的被他气得不轻,连跟他待在一个房间里都不愿意。 “宋先生是有什么要紧事吧?”见方可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护士开解道:“您不如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方可拟后撤两步,摇摇头:“没事。” 他回到病房,看到病房里出现一个十分眼熟的人。 “方先生,又见面了,昨天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秦青青,”实习生姑娘不等方可拟反应,又说,“宋总说让您把字据交给我就好。” “好。”方可拟愣愣地点头。 秦青青从包里里掏出一张烫金的信笺,方可拟莫名觉得眼熟。 等接到手上,他才确认自己确实见过。 类似的纸在宋悯的书房里挂了17张,整整四分之一面墙。其中的编号13他刚念过没几天。 “宋先生说要求他会发给您,让您照着写就好。” 秦青青话音刚落,方可拟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宋悯果然发过来几张图片,上面是方可拟本人亲自撰写的道歉信。意思是让他照范文发挥。 方可拟蹲在茶几前面,认真地抄上道歉信抬头:给老婆的道歉信第18封。 写到“老婆”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不知道想到什么,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朵尖上。 正文他写的很简短,没有七年后的方可拟那么腻歪,只是保证自己往后绝对不再提“离婚”二字:“宋悯先生:我,方可拟在此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再提离婚。此致,敬礼。” “可以了吗?”方可拟问。 秦青青站在三步开外,把一个盒子推过来:“宋总说让您自己装进去。” 盒子里是一个同样熟悉的相框,方可拟认命地拆开背板,把道歉信装进去。又把相框装进盒子里,递给秦青青。 “对了,宋总还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银行卡。 方可拟疑惑地接过来,他对自己的工资卡没有任何印象。 他又倒过信封抖了抖,一张便签飘下来,掉在他和秦青青中间。 第24章 “不是要划清界限吗?还给你的钱,方!大!警!官!” 方可拟连忙拾起来,他发现宋悯一生气就喜欢叫他方警官。 秦青青眼神左右乱瞟,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秦青青来的时候拎了个小盒,走的时候不止小盒,还捧了一束花拎了一大兜橘子。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惹得后面坐着的值班护士一直看她:没见过探望病人还连吃带拿的。 方可拟跟在她身后,没忍住问了句:“他有说什么时候回家吗?” 秦青青:“宋总说如果您问的话,就让我说看你表现吧。” 秦青青:“不过……” 方可拟忙问:“不过什么?” 秦青青悄声道:“我看宋总的酒店就只订了一个星期。” 只?方可拟丧眉耷眼的,一个星期也好长。 宋悯还是个病人,怎么能住酒店呢? “你知道是哪家酒店吗?” 秦青青很警惕地,用一种“你想害我丢工作吗”的眼神看着他。 方可拟拍着额头叹了口气:“知道了,谢谢你。” “麻烦你跑一趟了。”方可拟站在路边,送秦青青上车。 “没事没事,”秦青青连忙摆手,“不过方先生,你跟我们宋总,好恩爱啊。” 大概是方可拟没有宋悯那种领导身份自带的压制,秦青青说话不自觉地随意了许多。 方可拟都不知道她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刚刚因为离婚而吵架,其中一个人还凄凄惨惨的在办公室发烧都没人发现的夫妻,也算恩爱吗? 看出方可拟的疑惑,秦青青调侃道:“一般夫妻可没有您和宋总这份情趣。” 她把那份装着道歉信的盒子往上提了提,虽然没有看清方可拟具体写的什么,但结合昨晚和今早的见闻,她还是猜了个大差不差。 “哈哈,”方可拟尬笑了两声,看救星似的指着驶来的出租车,“车来了。” “再见,方先生。” 秦青青上了车,突然又下来:“宋总刚才说,记得把迈巴赫开回去,那是你二十六岁生日礼物……他是这么说的。” 秦青青把手机屏幕举到方可拟面前。 【宋总】:告诉方可拟,他要是敢把我送他的26岁生日礼物丢在那,他就完了! 方可拟沐浴着滴滴司机和秦青青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讪笑着:“跟他说,我知道了。” · 已经写了保证书说绝对不会提离婚的事,那要怎么样让宋悯跟自己离婚呢? 方可拟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想这件事。 没错,他贼心不死。 保证书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根本没资格跟宋悯共度一生。 那对宋悯太不公平了。 但方可拟又不想亲口告诉宋悯自己出轨的事。 如果他有直接说出口的勇气,说不定他和宋悯已经从民政局出来了。 这辆“二十六岁生日礼物”也应该已经被宋悯带走了。 然后他就睡在桥洞底下,被所有人唾弃。宋悯的朋友们会说他不要脸,吃着软饭还敢在外面偷腥。警局里的同事们会在身后指指点点,说他是警察队伍里的败类。 该怎么办呢…… 方可拟在绿灯的间隙划拉着手机,突然灵光一闪。 第22章 既然七年后的方可拟可以用小号跟别人撩骚, 他也可以用注册一个小号告诉宋悯真相。 只花了三分钟就注册好了一个小号。 然后深呼吸,拿起手机,放下、拿起、放下……如此折腾了二十分钟, 他才对发送出好友申请。 【由于对方的隐私设置,你无法通过二维码将其添加为好友】 方可拟:“……” 他就不信邪了。 uid号码, 搜索不到。 名片,会暴露他的身份。 群聊同理。 宋悯好像关闭了所有的加好友方式, 方可拟努力了半天, 连个缝都没找到。 方可拟方可拟方可拟, 你还是人吗? 你老婆在社交软件上严防死守现实生活中也不给任何人机会就差把出门的时候把自己裹成沙特阿拉伯人了, 他对你这么信任你就这么回报他的?在社交软件上装富婆跟别人眉来眼去? 方可拟靠着墙壁, 后脑勺往后撞了两下。 等会儿,宋悯这一只苍蝇都不放进去的社交账号, 他工作的时候怎么办? 想到这一关节,方可拟仔细在自己的通讯录里翻了一遍,找到了一个位于最底部的好友——宋。 对方朋友圈里转发的都是宋悯公司的推送。 这个应该是宋悯的工作号? 虽然头像怪怪的,不像是宋悯的风格,是一桌菜, 摆了四副餐具。 但桌子方可拟认识,就是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这一张。 方可拟用小号搜索了一下这个号的uid, 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连个缓冲都没有, 手机上就出现了“好友申请已发送”的字样。 “我靠。”方可拟把手机都扔了。 这什么破软件, 都不再确认一遍的吗? 万一他后悔了呢? 他现在就后……方可拟拍了拍自己的脸,他不后悔, 他一点都不后悔。 宋悯大概很忙,方可拟等了一个多小时,小号才接收到一条消息。 对方没有接受他的好友申请, 而是在加好友的聊天框里问:“什么事?” 方可拟颤抖着指尖打下:有些东西想给你看一下,通过一下好友。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儿子上任自己退下来的宋爸爸处理完罗秘书送来的文件,戴着老花镜看手机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神经病。” 这事他碰见的多了。 书信的时代收到性感照片,用s|ms的时候被人说老婆出轨,几年前还收到儿子搞基的证据……不提也罢。 宋爸爸十分干脆地拒绝了来自方可拟的好友申请。 邓灿女士路过的时候,踢了踢他的大腿:“我之前跟你说,让你跟小方缓和关系,别让宋悯夹在中间为难,你干的怎么样了?” 宋爸爸瞪眼:“他为难什么?每次见面都恨不得把我的退休金都拿走,他有什么可为难的?” 邓灿女士一个眼刀过来,他连忙噤声,然后小声道:“我已经开始行动了。” “真的?”邓灿女士不相信,“你做了什么?这两天也没见你出门啊,难道你和小方在网上聊天。” 宋爸爸沉吟:“差不多吧。” 他去邓灿女士的朋友圈里偷了一张宋悯和方可拟见家长时拍的餐桌照片当做社交账号头像。 这是一个非常强烈的信号。 如果方可拟真的把他这个岳父放在心上的话,就一定会看出来的。 可他换头像都换了两天了…… “哼。” 还当警察呢,这点观察力都没有。也不知道宋悯跟这种人怎么过下去的。 · 方可拟等来等去,在家里疯狂转圈,拖鞋都快磨掉一层底子,就等来了拒绝好友申请的通知。 方可拟:“……” 宋悯这么做生意真的可以吗? 方可拟又抬眼看了看这从东到西要走十几步的客厅,觉得他好像没什么资格置喙宋悯做生意的方式。 方可拟决定再试一次,这回他开门见山 “我有方可拟出轨的证据。” 宋爸爸冷哼一声,方可拟会不会出轨,他比谁都清楚。 宋悯谈恋爱谈这么多年,从来对方可拟不设防,跟个傻子似的。幸好还有他这个爸爸在。 刚发现宋悯谈恋爱并且棒打鸳鸯无果的时候,他每天换一个私家侦探去看看方可拟在干什么,确保对方没有出轨也没有窃取宋悯钱财的企图。 之所以每天都换一个,是因为每个人发现自己要跟踪的是一个搞刑侦案件的警察之后都哭爹喊娘地求他取消订单。 没过多久,满城的地下私人侦探所被他找了遍,剩下的几个漏网之鱼也闻风而逃。 都是废物。 于是宋爸爸只好亲自上阵。 别人不敢跟他敢跟。 他隔三岔五就蹲守在方可拟单位门口,看这人下班之后都去干什么。 一个月他就跟烦了。方可拟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似的,连点娱乐活动都没有。下了班就去超市,买完菜就回家。 好不容易有一次看见方可拟走进一家乌烟瘴气的会所,宋爸爸手机都掏出来了,就看见方可拟走出来,后面跟了一串犯罪分子。 然后方可拟走到宋爸爸的车跟前,敲了敲车窗:“叔叔,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就真的不能跟了,要是被我同事当犯罪嫌疑人铐起来怎么办?”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宋爸爸带上ray-ban墨镜,一句话也没说,打着火扬长而去。 方可拟的一句“您要到家里坐坐吗”消散在车尾气里。 · 方可拟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个小时,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复。 第25章 他不信邪又发了一遍,出现一个猩红的感叹号。 看来宋悯完全不相信方可拟会出轨。 方可拟心情很复杂:宋悯这样的,谈恋爱真的很容易被骗吧? 短暂消沉了片刻,方可拟又想到一个新的办法。 他在宋悯的公司官网上找到了对方的邮箱,这次他直接把手机上的证据拍了过去,特别展示了一下朋友圈里露出的那几张宋悯豪宅的照片。 在上班这件事上,方可拟完全就是个连军训都没参加过的新兵蛋子。 他完全想不到——宋总的邮箱,可能是由秘书管着的。 所以,当罗秘书看到这份所谓的“方可拟出轨证据”的时候,轻蔑地笑了一声,就拖进了垃圾箱。 他在宋氏父子手底下干了有七|八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拙劣的造谣。以前的人好歹还p一p呢,现在发个手机聊天记录都算出轨证据了? 什么时候宋总的追求者们才能接受他真的看上了一个盘靓条顺宽肩窄腰作风良好鼻梁挺得一看那什么能力就很好的穷光蛋,而不是要么胖得能进屠宰场要么长得十分具有怀旧感能隐约窥见远古祖先基因一身铜臭味还整日出入不良场合两个眼袋快要耷拉到脚面上的高富“帅”呢? 罗秘书摇了摇头,顺便把这个邮箱号拉入黑名单。 方可拟绝望了。 不是,就是把自己出轨的事告诉宋悯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啊? 他的精神受到了刺激,开始给宋悯转发各种文章。 《警惕!伴侣不忠的常见信号》 《老公在婚姻中开小差?这些表现需要留心》 《另一半出轨,这些表现可能在“暗示”》 《配偶不忠的几种表现,你注意到了吗?》 · 宋悯吃了药,躺在酒店昏昏欲睡。 忽然手机特别关心的铃声不断响起,他勉力睁开快要黏在一块的眼皮,解锁手机。 还不等他出手,方可拟那家伙就开窍了? 完全没有。 看到方可拟转发过来的视频时,宋悯差点气笑了。 【警惕!伴侣不忠的常见信号 1、手机社交异常:频繁地使用手机,而且一旦你靠近,就会立刻把手机藏起来或者锁屏 2、生活习惯变化:忽然的频繁出差或者作息时间变得不规律,经常晚归或者早出 3、情绪化行为:情绪变得不稳定,经常没有理由地对你发脾气 4、情感上的变化:与你的肢体接触减少,夫妻性|生活减少……】 方可拟什么意思?他这醋怎么还吃起来没完了! 自己乱吃飞醋还要怪他工作太忙忽视维系婚姻吗?这是在谴责他咯? 方可拟什么时候学会上纲上线的?忙了两三天就叫作息时间不规律?生气住酒店就是“频繁出差”?明明是他提离婚惹自己生气的怎么能说是情绪不稳定?再说了,性生活这事……这能赖他吗?! 宋悯越想越来气,在房间内走了两圈,还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喂,秦秘书?你到我家去一趟。” 下午三点,方可拟敏锐地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哒、哒、哒,鞋跟撞击着地面。 虽然明知道宋悯不可能穿一双高跟鞋回来,但方可拟还是在对方按响门铃之前打开了门。 然后秦青青看到了一张肉眼可见十分失落的脸:“哈哈,方先生,又见面了。” “你好,”方可拟视线在秦青青身后扫了一圈,恨不得连墙缝都扒开看看,确定宋悯没有回来,他才问,“是宋悯让你过来的?他怎么样?有没有又发烧?” “那个……我能先进去一下吗?”秦青青问,宋悯给的任务,一两分钟恐怕完成不了。 方可拟犹豫了一瞬,还是说:“好吧。” 他让开门边,秦青青跟在他身后进来,顺手想关上…… “别关门!” 秦青青吓了一跳。 方可拟喊完才反应过来,他完全是下意识做出避嫌的举动。早干嘛去了?要是七年后的方可拟撩骚的时候也知道避嫌,他现在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秦青青把门打开:“怪不得都说您是男德模范呢……” “哈哈,是吗?”方可拟干笑了两声。他要是男德模范,恐怕天底下也没有坏男人了。 他解释:“可能是当警察的职业习惯吧。” 第23章 秦青青了然一笑, 她看着可不像。 方可拟还是有点好奇,听罗秘书说秦青青就是个刚到不过一个星期的实习生。宋悯也会跟实习生说这个吗? 宋悯……他对这段婚姻很满意吗? 方可拟:“是宋悯跟你说的?” 秦青青打哈哈:“差不多吧。” 她总不能说光入职这一个星期办公室里已经把这俩人的爱情故事编排了八百遍了吧? 光两个人的初遇,秦青青就听到了十几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唯一相同的就是方可拟的人设——不要钱不要包, 不要车不要表,极罕见的从没闹过幺蛾子的豪门贵夫, 受到全秘书处一致认同的男德模范。 “那个……他让你来有什么事?” 方可拟给秦青青倒了杯水,放在茶几, 自己远远地站在餐厅, 再退两步就退到厨房去了。 “是这样的, ”秦青青苦笑, “宋总说有几个视频想让您看一下。” 其实是几十个, 每一个视频都是宋悯精心挑选,时长都在五分钟上下。秦青青看着就眼晕。 “哦, 好。” 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方可拟接过秦青青手里递来的平板。 两个小时后,秦青青已经补完了坐在领导爱巢的沙发上补完了三集电视剧。方可拟行尸走肉似的走过来,把平板递还给她,声音出气多进气少:“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 方可拟脑子嗡嗡的,现在耳朵边上还是营销号ai语音的声音。 【在这个996成为常态的时代, 很多夫妻活成了“合租室友”,但忙碌不应该成为感情疏远的借口, 今天, 小编就在这里分享几个让爱情在缝隙中开花的小tips……】 【别让猜疑偷走爱情, 亲密关系中信任的养成,也需要一些小诀窍, 继续看下去,掌握五个让安全感落地生根的相处哲学……】 秦青青起身告辞,方可拟脑袋放空, 应付了两句。 “方先生,宋总让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听到宋悯的名字,方可拟不聚焦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光亮。 “他说要回家吗?” “不是,宋总说明天就是您的发薪日了,他说您留着自己花吧不用上交了。” 这个消息对方可拟来说宛如晴天霹雳,偏偏带来这个消息的人还喜气洋洋的,期待他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 “挺好,挺好。”方可拟有气无力。 好不容易送走了秦青青,方可拟躺在沙发上冥思苦想,到底又哪里得罪了宋悯。 三十个视频方可拟从头看到尾,完全没看出个头绪,只知道宋悯又生气了,在故意折腾他。 宋悯让他好好在家带着,他连菜都不买了,吃饭就点外卖。宋悯嫌他不用亲属卡里的钱,他也用了。宋悯让他还郝摇旌钱,他也还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他今天在家待了一下午,就只给宋悯转发了几个文章,企图让宋悯自己发现他出轨的事。 这也有错? 方可拟又把那几篇推文来来回回字斟句酌看了三四遍,觉得桩桩件件都在暗示宋悯他老公出轨了。 难道这暗示也会惹到他? 方可拟心道完了,这样宋悯都这么生气。他要是当面坦白,还不直接就地发狂犯下大案。 他死不死的倒没什么事,连累宋悯犯法就不好了。 方可拟去几个阳台转了一圈,觉得高空抛物实在不好,还是给宋悯发了个消息亲自问问他为什么生气。 · 宋悯没空搭理他。 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把方可拟失忆之后的事复盘了一遍,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亲近方可拟的时候,方可拟的表现不是害羞而是抗拒。 方可拟在躲着他,在那个该死的姓梁的出现之前。他竟然是吵了架之后才发现这个问题的。 他刚咨询了医生,这种情况,他强行带方可拟故地重游,对方也有可能因为心理抗拒而什么都想不起来。 奋笔疾书一个小时,一份三千字的热腾腾的计划出现在宋悯的笔记本上。 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等回复的方可拟只觉得背后一凉,起来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 第二天早上八点,方可拟接到了一通电话。 “喂,老板,上次订的面试时间到了,您大概什么时候到啊?” 方可拟:“你打错电话了。” 他刚挂断,又收到一条消息,来自火山奶茶店店长。 【老板,应聘的人九点就到,您什么时候来?】 第26章 这名字他倒是有印象,但方可拟一直以为是他平常给宋悯点奶茶才加的微信。没想到居然他是老板吗?他哪儿来的钱开店?这违反纪律吧? 发消息给宋悯他肯定也不回自己,才八点,打电话给罗秘书又不太合适。 方可拟起床穿衣服,决定自己还是先去看看。 奶茶店离宋悯的学校只隔了两条街,门面很大,招牌很醒目,方可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 店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他,方可拟一进门,就有好几个人跟他打招呼。 方可拟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眼神看似在店内随意扫了一遍,其实是在看店里挂出来的营业执照。 宋悯的名字赫然在列。 火山……不就是“灿”?是宋悯妈妈的名字。 一个戴着店长胸牌的人走过来:“方老板,面试在二楼,您先上去?” “好。”方可拟不想露怯,也就没有多寒暄。 看营业执照,这家店已经开了将近十年了,应该是妈妈在宋悯上大学期间开的。 一楼的装潢很新,应该是近一两年翻修过。 方可拟顺着木质楼梯走上二楼,这里应该没怎么动过,只是换了些软装,墙壁有些泛黄。 店长端上来一杯热水:“您之前说的新员工休息室隔出来了,宋总特意交代,之前的休息室不要动,还给您俩留着呢。” 店长指指二楼的一个小房间:“您要看看吗?工人进来施工的时候我给锁起来了,还没打开。” “好,谢谢。”方可拟道。 给他和宋悯留着?方可拟皱着眉思考,却死活想不起来。除了前不久想起来的两端,他对之前七年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店长一会儿就把钥匙拿了过来:“您先看着,单子有点多,我下去帮帮忙。” 那间房连钥匙都是十年前的款式,方可拟打开门,一股久不通风的霉味隐隐漂浮在鼻尖。 小房间内果然如店长所说的没有动过,方可拟一眼扫过去,看见了好几本六七年前出的杂志。 褪色布艺沙发上方的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纸条,有些打印的字迹已经淡掉了,方可拟猜测是奶茶配方表。奶茶宣传海报旁边,是一张排班表。 方可拟弯腰分辨了一下,竟然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名字。 排班表时间是8月16—8月23号,暑假期间。他在宋悯妈妈的奶茶店里打过工? 方可拟直起身,在这间不足十五平米的房间里扫视一圈,试图找到更多自己在这里工作过的证据。 已经好久没有用过的热水壶和微波炉,一些落满了灰尘的奶茶试杯和几件有奶渍的员工制服。 零零碎碎的信息在方可拟的脑内不断整合,他好像在在空气中辨认出一股酒味,接着,记忆中有什么蒙尘的东西被翻上来。 就在这个布艺沙发上,当时对面有一台小尺寸不大的电视,播报着关于台风的消息。 窗外风声很急,天低云暗酝酿着雨意。几个空啤酒易拉罐堆在地上,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易拉罐就地乱滚,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有另一个人蹲在沙发边上,就着小桌板喝酒。 是宋悯。 方可拟自己应该也喝了酒,他酒量很不好,但应该只喝了一点。意识很清醒,可方可拟就是不想动。他在装睡,逃避宋悯。 因为只要宋悯靠近,用他那双氤氲着水光的能一下望到底的眼睛看他,他就忍不住想亲他。 但是不行,方可拟只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啤酒。 本来只是宋悯一个人在喝的,不知怎么他也打开一罐。 苦味在舌尖上绽开,他坐立不安地忍受着不能见人的欲望。最后爬起来,一副醉意,装作自己很困,倒在沙发上阖上眼,以免自己控制不住视线。 可是宋悯单薄的脊背就在面前,方可拟闭着眼都能勾画出他劲瘦的腰身。 “方可拟?方可拟?”方可拟听到宋悯叫他,声音轻得像小猫叫。 方可拟不回应,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房顶上的吊顶投下光,穿透眼皮,方可拟眼前一片微微发光的红色。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住了。 下一秒,一个柔软的东西凑上他的唇。 宋悯睁着眼睛,圆圆的眼睛机警地观察着方可拟。 方可拟的嘴巴很柔软,一点也不肖似主人。 方可拟对着他的时候,总是冷着脸,不笑也不说话,木头人似的。明明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就很正常。 宋悯在他的唇上挨蹭了两下,想到这里,在方可拟唇上泄愤似的轻轻咬了一口。 方可拟睡着了,不会知道他偷偷地亲过他。 宋悯准备退开,本该睡着了的人却豁然睁开眼睛。 宋悯:“!” 宋悯一惊,慌忙撤开。他一直蹲着,腿都麻了,重心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因为酒液的润泽,宋悯的唇瓣湿润,嫣红饱满。 似乎是因为惊慌和尴尬,宋悯下意识咬了一下下唇,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他漂亮得动人心魂。 方可拟眼神一暗,撑着胳膊半起身,对着宋悯伸出手,要把他拉起来。 宋悯双手撑在地上,犹豫了片刻,没敢把手搭上去。方可拟的眼神里有宋悯看不明白的东西,挣扎、痛苦、怯懦和野蛮交织在一起。 宋悯本能地觉得危险。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为自己申辩:“我醉了,我不是故意的……” 方可拟沉沉地看着他,宋悯更加慌张:“真的,我有女朋友的。” “我知道。”方可拟声音显得低哑疲惫。 就是刚才跟宋悯一起来店里的那个女生。她穿的衣服是方可拟认不出来的牌子,跟宋悯聊的是方可拟从没经历过的事情。 两个人言谈之间听起来认识很久的样子,甚至还见过互相的父母。 第24章 “你知道?”宋悯眼睛都瞪圆了。 他乱说的!他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朋友, 他怎么不知道? 方可拟伸出的手悬停在半空,还沉浸在回忆里。 那个女生,他都见过好多次了。她站在宋悯旁边, 用相称的家世,用伴侣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宋悯旁边。 他还听两个人讨论过婚礼的事。 方可拟嫉妒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感觉自己要发狂。 凭什么?凭什么她拥有的一切方可拟没有的东西,她生下来就足够跟宋悯相配。方可拟呢?方可拟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整天在宋悯面前招摇过市, 只是因为宋悯心善赏了他一口饭吃。 宋悯只是向错误的人释放了好意, 就被他不知天高地厚地缠上了。 宋悯拍拍手上的灰尘, 他完全不知道方可拟的想法, 只是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他说:“我要回家了。” 方可拟拽住他的手腕,缓缓地、谨慎地收拢手指, 确保宋悯不会逃走。 方可拟想,大概他早就不清醒了——他想亲宋悯。有女朋友的,永远不会喜欢他的,是正常人的宋悯。 他竟然想当一个第三者。 方可拟感觉羞耻已经麻痹了他的心脏和四肢,可实际上他拽着宋悯的手依然有力。 这发现让他格外痛苦。 宋悯怎么这么坏?他亲完了, 把错误推给酒精,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方可拟一阵委屈, 张张唇说了什么。 如果什么都可以推给酒精, 那他也要。 宋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分明听见方可拟说:“再亲一下吧。” “什么?” 方可拟手臂一用力,宋悯跌在他怀里。 方可拟捧着他的脸, 低声喃喃:“再亲一下吧。” “再亲一下吧,反正已经亲过了。你怎么对得起她,回去也应该跟人家分手, 就再亲一下吧,反正也要分手了……” 很有逻辑,不像是醉鬼能够说出来的话。但宋悯人都懵了,亲一下当然好,他求之不得。但是方可拟到底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啊。 方可拟用鼻尖蹭着宋悯的侧脸,语无伦次地说着如果清醒时听见会锤自己两下的话:“再亲一下,就一下。” 宋悯两手抵在方可拟胸膛上,想跟对方理论清楚。 方可拟感受到他的抗拒,眼圈都红了:“宋悯……” “干什么呀?” 方可拟在宋悯的脖颈间拱来拱去,宋悯有些害羞。 方可拟原来是这样的吗?他不是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黏糊? 宋悯走神的刹那,方可拟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试探着衔住宋悯的唇珠,静待了片刻,没有感受到宋悯的推拒,才慢慢地加深这个吻。 痛苦和欢愉同时占据了他的心脏。 宋悯跪坐在方可拟两腿之间,被方可拟压着亲吻,上半身被迫向后倒。方可拟腾出一只手来揽住他的腰。 第27章 他和方可拟都是新手,对接吻的理解只有唇与唇的相贴。牙齿打架似的撞在一起,可就是谁也不愿意放开。 良久,不知道是谁先悟透了亲吻的真义。欲望的火焰从舌尖烧到口腔的黏膜,宋悯感觉自己肺部的全部空气都被方可拟攫取一空。 终于,他实在承受不住,举起拳头锤了锤方可拟的肩头。 方可拟恋恋不舍地放开,两个人喘着粗气。 宋悯脑袋缺氧,懵懵地听着方可拟说话,过了好久好久,方可拟的声音才从天边传到耳边。 脑神经迟滞地运转起来,他终于听清方可拟在说什么:“和男生亲过了,就不能跟女孩子结婚了吧?可不可以不要跟别人结婚啊宋悯……” 宋悯终于明白过来,方可拟在劝他不要当一个骗婚gay,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自己要结婚的谣言。 他看向方可拟:你这么正义凛然道德标兵,可不可以先把摸着我腰的手拿出来? 方可拟不懂他眼里的深意,只是无意识地低声喃喃——他早就醉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让宋悯不要结婚的话。 宋悯腿都软了。要不是方可拟的手臂支撑着,他就会掉到地上去。 他向来不会委屈自己,小幅度换了个姿势窝在方可拟怀里。 “不跟别人结婚,跟你结婚吗?”他坏心眼地问。 方可拟摇着头,脑子里的浆糊被搅和得更均匀了。 宋悯没见过这样的。亲了他却说不要和他结婚,方可拟不是警察吗?他就这么对待爱戴他的人民群众?! 宋悯腿都不软了,爬起来恶狠狠掐了方可拟一把:“你再说一遍。” “宋悯、宋悯……”方可拟啜泣起来,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叫着宋悯的名字,好像宋悯犯了天大的罪。 宋悯不为所动,以为掉几滴猫尿他就会同情他吗? “我跟别人结婚跟你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 方可拟垂着头,他脑袋晕晕的,往前倒,贴着宋悯的胸膛:“喜欢你……” 方可拟醉着,口齿不清,但宋悯听明白了。 方可拟说,喜欢他。 耳边是一声快过一声的心跳,方可拟用他的浆糊脑子思考也知道他的理由根本不充分,只好一声声央求,希望宋悯善心大发:“求求你,不要和别人结婚。” 宋悯喉咙发紧,他感觉面部肌肉不受自己控制,嘴角总是忍不住向上提拉。 方可拟喜欢他。方可拟喜欢他! 良久,他咳了一声:“你喜欢我?” 方可拟点点头,偏硬的头发摩擦着宋悯的下巴:“喜欢。” “那……”宋悯很矜持地问,“你下边应该说什么?” 方可拟:“喜欢你……” 方可拟怎么这么笨! 宋悯凑在他耳边:“你说: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方可拟忽然挣扎起来:“不行,不行……” 宋悯皱起眉,怒意横生:“你再说一遍?” 他那么严厉,方可拟不用想都知道绝对不能再说一遍。 “快说,不说打你昂。”宋悯拽着他的领子威胁。 比宋悯还高半头的方可拟缩了缩脖子:“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宋悯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微微颔首:“我同意了。” 方可拟勉力抬眼看向宋悯,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却死活不知道错在哪儿。他困得要死,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他靠在沙发背上,好像头很疼似的:“……” 宋悯凑过来:“我问你,谁跟你说我要结婚的?” 方可拟挣扎着睁开眼:“你还要结婚吗?” 宋悯不满地“啧”了一声:“回答问题!” “他们,楼下。”方可拟委屈地瘪瘪嘴。 宋悯从方可拟怀里退出来,方可拟下意识拉他不让他走,手臂却软得像面条似的被甩开。 宋悯噔噔噔跑下楼。暑假期间大学城没什么人,又赶上恶劣天气,店里根本没顾客。底下的奶茶店员工正在玩手机,见到他下来连忙收起来:“您要喝什么?” “谁跟你们说我要结婚的?”宋悯问。 “啊,这个,就是老板啊,上次她碰见何小姐的妈妈,问她儿媳妇最近在干什么,”看着宋悯表情不善,店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小心找补,“大家都在传。” 宋悯气死了。 邓灿女士的儿媳妇,是一只性别为女的狗! · “妈,我和狗只能有一个是你亲儿子。”宋悯忿忿地兴师问罪。 邓灿女士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闻言轻描淡写地说:“那我选狗吧。” “那你在外边认儿媳妇的时候能不能说清楚,是你亲儿子的老婆不是我的老婆。” “可以,我现在就让公司拟一份公关文怎么样?”邓灿女士敲敲打打,完全不把儿子的起义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怎么突然说这事?你有情况?” 宋悯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啧,这死孩子。” · 宋悯打完电话,回到员工休息室。 方可拟半躺在沙发上,凄凄惨惨的,眼泪都快流成河了。 要不是宋悯知道自己总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还以为他已经苦守寒窑十八年。 看到宋悯回来,方可拟眨了眨眼睛,看起来还不太相信的样子。 刚开始还没什么反应,等脑子转过弯来,宋悯只觉得天旋地转,自己已经被方可拟扒拉进怀里。 抱得有点紧。 但他很满意。 宋悯觉得超级超级超级幸福。 老天啊,他还什么都没干呢,方可拟怎么就掉进了他的手掌心。 宋悯的脑子里在炸烟花。 他喜欢方可拟,方可拟也喜欢他…… “哎,”宋悯从方可拟密不透风的怀抱里挣扎出一只手戳戳对方,“我没有要跟别人结婚,那是我妈的狗儿子的老婆。” 方可拟没答话。 宋悯再看他,已经睡着了。只是眉心还蹙着,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宋悯:“……” 他在方可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 方可拟做了一个久违的好梦。 梦里宋悯说他不会和别人结婚,方可拟高兴得快要飞到天上去。宋悯还说要给他当男朋友。方可拟晕乎乎的,宋悯真是大好人。 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的人? 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悯窝在他怀里。 方可拟重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没睡醒。 片刻后又睁开,因为肩膀上宋悯脑袋的重量没变——宋悯确实躺在他怀里。 方可拟慌忙后撤,却忘了自己本来就在沙发边缘。 重物坠地以及易拉罐相互碰撞的声音,宋悯睁开眼,看到方可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摔疼没?”宋悯眼前还朦胧一片,本能地凑过来。 宋悯说话的语气不对,方可拟想。他以前说话不会用这种……可爱的语气。 完蛋了。 方可拟在心里对自己说。 刚才不是在做梦。 他和宋悯,在一起了? 第25章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 宋悯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 他换了个姿势,面朝天花板躺着。 方可拟:“我们刚才……” “嗯?”宋悯转过头,羞怯又开心地看着他。 “没事。”对着这样的眼神, 方可拟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哦。” 宋悯又转回去,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点了?”他又问。 真莫名其妙, 谈恋爱就是这样吗?总是想跟方可拟多说说话。 “七点十五了。” 方可拟看了一眼钟表,才反应过来自己交班的时间已经过了。 宋悯也意识到这件事——方可拟的排班表他背得比本人的熟。 “我先送你回家。”方可拟站起来, 今天天阴得厉害, 夜晚来得比平日早。宋悯住得很近, 但要经过一个没有路灯的小巷子。一直听顾客说最近多了一伙飞车党, “不用, ”宋悯连忙拒绝,“我自己回去就行。” 方可拟已经穿好了外套, 把宋悯的衣服披到他肩上。 “我可以等你下班啊,”宋悯想跟方可拟多待一会儿,“出租屋又没有门禁。” “不用。”方可拟拒绝。 宋悯皱起秀气的眉:“方可拟?” 方可拟回过头,宋悯的眼里已经氤氲出水光:“你要反悔吗?” 方可拟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伸出去擦了擦宋悯的眼角:“不是, 我下班很晚。” 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方可拟撑出一个笑脸:“我去跟刘向阳说一声, 跟他换班, 你在这等我, 好吗?” 一步错步步错,他要怎么跟宋悯说, 他当时醉了,他说的都不算。 第28章 他从没肖想过宋悯会喜欢他,至少在清醒的时候。 他怎么能跟宋悯在一起?宋悯那么好, 他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应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宋悯属于一个正常的、幸福的、没有方可拟的家庭。 他不能把他拖下来。 可是宋悯看起来那么高兴,看起来……还挺喜欢自己的样子。 “不好。”宋悯仰着脸,不依不饶。 “你反悔了,是你先说喜欢的,我又没求着你。” 宋悯就是有这样的本事,眼泪说来就来,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方可拟:“你又开始这样了,跟我没话说,跟别人就有话聊,你怎么这么善变?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还挺能聊的吗?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根本不需要思考,方可拟就作出了决定。 他上前一步,吻掉了宋悯的眼泪,九分真一分假地说:“小少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还没喜欢你呢……” 宋悯的眼泪登时就刹住了,嘟囔着:“那你还挺内向。” 他确实是从发现自己喜欢宋悯之后才减少了与对方的交流,但并不是因为什么内向或害羞。 方可拟把宋悯拥入怀里,拍拍他的背,苦笑了一声。 没关系,都还可以挽救。 只有他小心一点,不让任何人发现。总有一天,宋悯会厌倦的。 就像他拼了两天就丢一边不管的乐高一样,方可拟会被他抛在脑后,成为一个无伤大雅的过去。 ·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下楼,宋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睛,躲在方可拟身后。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方可拟对他的同事说,“你明后两天的班我都替你顶了可以吗?今天的工资也算你的。” “行吧。”一个不算好听的男声传过来。 宋悯悄悄从方可拟背后探出头来看了两眼。 这个刘向阳,平常总是对方可拟冷嘲热讽的。宋悯明里暗里说过他好几次,甚至想回家跟他妈说直接把这人开了。 怎么今天这么好说话? 刘向阳眼神躲闪着:“你要送宋少爷回家啊?还回来吗?你拿着钥匙?” 暑假期间,方可拟就在奶茶店二楼暂住。 方可拟皱着眉看他,不知道他怎么这么问:“不用,我马上就回来。” · 出门的时候,店门口路灯忽然亮起来。 方可拟跟在宋悯身后,两个人错开半个身位,经过一个又一个光圈。走到后面,两个人并着肩,走进光明又走出黑暗。 方可拟偷偷地,趁着灯光观察宋悯的侧脸。昏黄的光照出对方脸上细小的绒毛,宋悯抿着唇。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冷静下来,才想起他好像和宋悯亲过了。 走进巷子,宋悯的小指轻轻剐蹭了一下方可拟的手背。方可拟没有犹豫,握住他的手。 小巷很暗,像一个黑甜的梦。 剩下的事,方可拟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伏在沙发上,脊背弯着,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宋悯是个小骗子。 他不是说方可拟好不容易才追上他的吗?他明明这么轻易就被方可拟给蒙骗了。 真恶心,在宋悯失去兴趣之前,方可拟自己先变了心。 “方老板?”店长敲了敲门。 方可拟缓了一会儿,才回:“怎么了?” 声音出口的时候,方可拟才发现他的嗓子哑了。 店长:“应聘的人到了,您现在方便吗?” 等了大概有三四分钟,店长面前的门才打开。 方可拟清了清嗓子:“你来面吧,我在旁边看看就行。” · 火山奶茶店是一家小有名气的网红奶茶店,对员工的要求要高一些。店长一轮面试的时候已经筛出去了一大批,现在是最终面。 然后,已经来过不止一次的应聘者们发现今天店里多了个帅哥。 脸臭的要命,眼睛还发红,坐在店长身后一言不发,就是用一张“敢来应聘就要做好被压榨的觉悟”的资本家面孔审视他们。 店长一开始还有心调节一下气氛,后来直接摆烂了,甚至好几次暗示方可拟能不能出去抽个烟喝个水啥的。 但方可拟心不在焉,完全没听懂。 “方老板,刚才就是最后一个应聘者了,我觉得这几个不错,您觉得可以吗?” 方可拟才回过神:“你看着办吧,把资料发给我一份就行,辛苦了。” 店长笑了笑:“不辛苦。” 命苦。 这夫夫俩到底在搞什么啊? 本来面试完把录用者名单资料发给罗秘书就行,宋总忽然打电话来说方老板一直想参与一下,这次面试让他把把关。 他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对方有“想参与一下”的意愿啊! 内心已经吐槽一万遍了,店长面上还是保持微笑。他从店员手里接过两个奶茶袋,递给方可拟:“这杯是您的,粉色这杯是宋总的。” 方可拟张张嘴,最终用没说宋悯这几天不在家的事,道了声“谢”。 刚走出奶茶店不久,方可拟就收到了工资到账的短信。 虽然这几天一直过得很穷困,但他也没什么要买的东西。 方可拟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向最近的大型商场走去。 · 在手机品牌线下|体验店听店员介绍了半天,方可拟听得云里雾里,只好买下了最高配置的那款。 7999元,半个月的工资。 大概是因为他没亲自参与上班的过程,花起来竟然一点也不心疼。 “先生,这边付款就好。” 方可拟跟着店员走到前台付款的地方,收银员看见他过来,压低了帽檐。 方可拟:“刘向阳?” 刘向阳抬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方哥,您有事?我们出去说行不行?” 看这人的反应,好像很怕自己似的。 方可拟疑惑:他做兼职的时候还打过人?不应该吧。 他故作深沉地点点头,从店员手里接过袋子,跟在刘向阳身后走到商场僻静的角落。 方可拟还没开口,刘向阳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方哥,当年我真是一时糊涂,您能不能……” 他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才说:“高抬贵手?要是让我同事知道我蹲过监狱,我又得被辞退了。” 刘向阳:“再说,当年的钱,宋少爷他爸不是都帮您讨回去了吗?” “我可没说是您给我的钱,就说是宋少爷给的,”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免得您在局里面上不好看。” 还跟宋悯有关系? 方可拟故意沉下脸:“我用你给我面子?” “是是是。”商场里空调开得很足,刘向阳的额角还是冒出几滴汗。 方可拟拿出手机:“今天不是专门来找你的。” 刘向阳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方可拟话锋一转:“但是我确实有事要问你。” “我们最近在追查一批洗钱案,牵涉出来你的案子,希望找你了解一下情况,”方可拟煞有介事地打开了录音模式,“希望你如实回答。” 刘向阳情绪被他弄得一起一落,也没顾上思考方可拟话里的漏洞,只顾着替自己申辩: “我没洗钱啊,一拿到钱我就花出去了。” 哦。 方可拟的唇角讥诮地掀了掀,还要我夸你真是个单纯的蠢货吗? 他皱着眉,很有威严:“从头说。” “就是刮台风那天,您记得吧?我不小心进了员工休息室,看见您跟宋少爷……你们俩抱在一块睡觉。” “我吓了一跳,”刘向阳满头大汗,“我就是当时鬼迷心窍了,才拍了一张照片。” “吓了一跳还顾得上拍照片?”方可拟阴阳怪气地问。 刘向阳吭哧了半天,没答上来,接着往下说:“那几天我跟一帮人打麻将,真的是被他们下了套了,越打越输,越输越打,就……把我家的房产证偷了出来。” 方可拟:“我记得你是本地人吧?” 首都的房价,寸土寸金啊。 刘向阳尴尬地笑了笑:“就是抵押,抵押,他们说让我拿十万块钱去赎,要不然就真把我家房子卖了,我哪儿有这么多钱啊,就想起了这张照片。” “呵。”方可拟嗤笑一声。 明明是早就想好要用这张照片敲一笔,却给自己粉饰成被逼无奈。 “接着说。” “我寻思您跟宋少爷谈恋爱,十万块钱还不是打发叫花子似的,就,我就说要是您不给我钱,我就把照片发给你们领导。” “您本来说让我尽管去发,”刘向阳弓着背,小心翼翼地抬眼打量方可拟,“我就说您不怕,宋少爷家里总不能也不顾他的名声吧……” “反正,”刘向阳吭吭哧哧,“您最后就给了我两万块钱,我连照片带手机都被您扔水池里泡了。” 第29章 “给少了是吧?”方可拟听得心头火起,要不是还没辞职,他真想给他一拳。 两万块钱,方可拟一年多的生活费。 “剩下的八万呢?” “我还把照片发给了宋少爷他爸。” 刘向阳悔不当初。当初要是让父母替自己把钱凑上,拿着方可拟的两万块钱,还能逍遥一阵呢。 谁知道宋悯他爸做事这么绝,一点也不顾及儿子的名声,十万块钱刚到账,他就被警察扭送到派出所了。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方可拟穷得要死,十万块钱肯定凑不出来。他那清高穷酸的样,也不可能找宋悯要钱。 他只是想给方可拟添点堵。 穷乡僻壤出来的乡巴佬,考上了好学校,还仗着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巴结上了富豪的儿子。 自己呢?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过正经工作。 · 四十五分钟后,从店长那里得知方可拟已经离开奶茶店的宋悯收到了来自方可拟的电话。 他手一抖,差点把电话接起来。 吓死了,宋悯拍拍胸脯。奶茶店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现在还不能太给方可拟好脸色。 方可拟锲而不舍地打了好几个电话,期间宋悯一直在酒店焦虑地来回踱步。 “下次,他要是还打过来,我再接。”在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后,宋悯闭着眼。 他不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耳朵却竖着听声音。 “嗡嗡嗡嗡……”宋悯一下扑到手机边上。 【来电人:罗秘书】 宋悯:“……” “喂?”宋悯丧丧地接听。 “宋总,方先生有东西想给您,想问一下您的酒店地址,要给他吗?”罗秘书语气很温和,其实人早就疯了。 方先生这次怎么这么不给力啊,一天了还没把宋总给哄好。 他真的不想每天早上端着文件面对宋董的盘问啊。 宋董带着老花镜,从眼镜上方看着他:“宋悯和那个姓方的,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宋总跟方先生一块玩双人成行都甜甜蜜蜜的。他跟朋友玩完之后一个星期没聊天。 “宋悯有离婚找下一个的想法吗?” 七年了,他涨薪都涨了三次,方先生竟然还没搞定他岳父。 “哼,感情好还能让宋悯生病?” 这个怎么答?方先生又不是华佗!就是神农,跟他在一起也不能百病不侵啊! 罗秘书只要想起自己这两天的遭遇,就不禁悲从中来。 “罗秘书?罗秘书?”宋悯在电话里叫了他两声。 “宋总您说,刚才信号不太好。”罗秘书把自己走神的事遮掩过去。 宋悯还别别扭扭的:“方可拟……他说要给我什么了吗?” “这个方先生没说,不过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方先生好像在外面,”罗秘书适当运用话术,“今天太阳还挺大的。” “是吗?” “而且我刚才听方先生打电话的声音,好像嗓子有点哑。” 宋悯扣着酒店被子上的绣花:“……那你让他把东西放楼下吧。” “好的宋总。”他就不信,人都到楼下了宋总还能不让方先生上去。 宋悯订的套房在酒店顶层,相机倍数放到最大也看不清底下的人影。更何况这酒店不止一个门,他看了东边丢了西边。 · 宋悯戴着副墨镜,坐在一盆绿植后面,戴着墨镜看手里的宣传册。 还是这里看得清楚。 伪装很拙劣,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警察家属。 他才不是特意过来看方可拟呢,就只是在楼上房间一直待着太闷了,下楼透透气而已。 宋悯想着,还拿着宣传册扇了扇风,以示自己确实很闷。 身旁路过的人都回过头来看他——太像了。太像在酒店蹲出轨丈夫的人了。 总感觉跟着他很有热闹看的样子。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宋悯终于看到了方可拟的人影,对方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宋悯不满地皱着眉:家里有那么多车,方可拟非要这么折腾他自己吗?! 方可拟走进酒店大厅,宋悯才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蹙着眉,唇色隔着墨镜都能看出来的苍白。 宋悯有点后悔了。 方可拟难受的时候,他只会比对方更难受。 但当方可拟走向前台的途中似有所感地望过来的时候,宋悯还是往绿植后面藏了藏。 他和方可拟,花了七年时间才解决了所有的问题走进婚姻里。 如果他就这么心软了,难道他们还要用七年的时间去纠结一堆有的没的的破事吗? 宋悯不要。 如果他和方可拟能活七十岁,七年就是人生的十分之一,他才不要再用一个人生的十分之一去重蹈覆辙。 他要跟方可拟一起,好好地享受下个七年。 宋悯低下头,强逼自己不去看方可拟的背影。 “宋悯?是你吗?” 宋悯身形一僵。 方可拟很有分寸地停在离绿植两三步的位置,没有走过来。 没有人应声,但直觉告诉他后面就是宋悯。 应该还在生气吧。 “刚才去奶茶店,店长给了我两杯奶茶。”方可拟没按店长说的留给自己一杯——万一宋悯两杯都想喝呢? “还有,”方可拟别别扭扭地掏出刚买的智能手表,“听店员说这款手表的体温检测功能可以精确到零点一度。” 他把袋子放到地上,苦笑了一声:“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说着,方可拟却没动,又没说:“你有在按时吃药吗?没有熬夜吧?要好好休息,宋悯?” 等了一会儿,宋悯还是没说话。方可拟叹了口气,终于找不到话说:“我先走了。” 宋悯正在心里骂人。 方可拟怎么回事?气人的功力和讨人可怜的本事同时增加,他真怕自己一说话就漏出哭腔。 方可拟一转身,那三个袋子就被悄悄拽了进去。 宋悯仰着脸深呼吸了两下,才给方可拟发信息:“让家里司机来送你回家。” 方可拟只好走回来,老老实实地坐在大厅。 宋悯已经连带着三个袋子一起消失了。 · 梁朝没想到今天可以这么幸运,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宋悯,好巧。”他惊喜地喊了一声。 “小梁总。”宋悯还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没兴趣跟他客套,只是简单颔首打了个招呼。 “怎么想起来到酒店住?”梁朝试探着问,“跟那位方警官吵架了?” 他提起“方警官”这三个字的时候,不是方可拟平常遇到的尊重,也不是宋悯恨铁不成钢的恼怨,而是带着一点不屑的讥诮。 宋悯危险地眯起眼,看向梁朝。 只是墨镜阻隔着,对面人没看清他的表情,还在孜孜不倦地自说自话着:“你买了智能手表?” “我先生买的,”宋悯淡淡地说,“他担心我生病了自己还不知道。” “这种表……”梁朝沉吟了一下,想出一个缺点,“太实用了,不衬你。” 在他的印象里,宋悯就应该跟应该带那种精致的装饰性的手表。跟这个人一样,漂亮,夺目。 配这种灰扑扑的俗气的东西太暴殄天物了。 “是吗?我觉得很衬啊,看见它就会想到我先生。” “这样,我订了一块ref.5924g,今天刚到货,”梁朝完全没有被宋悯的话影响到,“橄榄绿的,你喜欢吗?” “有幸让它作为第一个我送你的礼物吗?”梁朝说,“上次的花,你不太喜欢。” 宋悯商业假笑:“多谢小梁总的好意,只是两家刚开始合作我就收礼物的话,会被集团反腐部门查的。” “啊,这样吗?”梁朝很天真地说,“那就等合作结束之后吧。” 宋悯笑容不变,合作完了谁还想跟你这种煞笔保持联系。 “我已经有很多pp表了小梁总,”他笑着,举起另一只手腕,露出上面海军蓝的表,“这是上个月刚出的系列,还是我先生帮我选的,好看吧?” 梁朝终于因为他频繁地提起方可拟而皱了皱眉:“警察这个工作,挺忙的吧?聚少离多,你们的感情没问题吗?” “关你屁事。”宋悯轻启薄唇,毫不客气。 梁朝的脸登时黑下来。 宋悯勾下脸上的墨镜,看着梁朝。他讨厌梁朝看他的眼神,是一种极天真、极无辜却又恶劣的,把他单纯当做物件在追逐的黏腻恶心的眼神。 特别是在对方明明知道他已婚的情况下,竟然说话还这么大胆。这是一个不把道德法律放在眼里的未开化的原始人。 宋悯想。 长得丑就算了,连心灵都那么不美好。 “他是挺忙的,他最近好像在帮经侦查什么案子,整天查外边公司的账,还不如回自家公司赚点轻松钱呢。”宋悯轻描淡写地,还对梁朝笑了笑。 第30章 梁朝的脸色差了两三分,宋悯笑容更加灿烂了:我就不信你爹的账目一点问题没有,说不定那块ref.5924g都是走公司的账呢。 他还不满足:“梁朝,我记得你大学刚刚毕业?” 梁朝眸光闪动了一下,这是宋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但语气却不是他希望的那样。 “怕丢脸连高考都没参加,直接出国的是吧?我还听说过你的一些事迹呢。”宋悯意有所指。 酒色财气一样不少沾,以为长着一副纯良的脸再搭上无辜的做派就能把之前四年的事都掩盖过去了? 他一副为梁朝好的样子:“这样可不行啊,你看我先生,教育资源那么差,考到首都还是警校第一名,而且对我来说,老公只能有一个……” “据我所知,梁总的儿子可不止一个吧?你真得好好努力了。”特别是在老梁总的好几个私生子是常青藤名校毕业的情况下。 “我到了。”宋悯和气地对梁朝笑了笑,戴上墨镜走出电梯。 趁着电梯门没关上,他回过头,脸色已经变冷:“你最好拎清楚,连你爸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再用那种语调提起方可拟……你不会觉得你那几位兄弟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等着你这种蠢货上位吧?” 梁朝的脸色青青白白,变了几变:“宋悯你……” “拜拜~”宋悯心情很好地对他挥挥手。 · 儿子好几天不上班,宋爸爸决定亲自去纠一纠这股懒政怠政的风气。 “干嘛去?”邓灿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综艺。 “去公司。” “老张刚被你儿子叫走了。” 宋爸爸穿鞋的动作一顿:“干嘛?他去上班?用我的司机干什么” “好像是去接小方吧。”邓灿女士道。 “谁?”宋爸爸以为自己听错了,“方可拟?他二十啷当好胳膊好腿的,有什么可接的?他不会打车吗?” “说得对哦,”邓灿女士回过身看着宋爸爸,“那你打车去吧。” 眼前这男的养尊处优,五十多岁了没病没灾连脚都没扭过。小方因为任务受伤多少次了?她看着都心疼。 宋爸爸:“……” 宋爸爸:“我不去了。” “哦。” “我也想吃薯片。”宋爸爸挨蹭过来。 “哦。”邓灿女士没理他。 · 宋家的司机接到宋少爷的指示,正在不动声色地盘问方可拟。 “小方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上次受伤没休息好?” 老张待在宋家十几年了,宋悯一向拿他当长辈看待。 方可拟勉强打起精神回答他:“不是,就是昨天晚上失眠没睡好。” “哦哦。”老张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方可拟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你们俩工作都忙,一定要好好爱护身体啊。” 方可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倚着车玻璃看着窗外,应了一声。 “少爷说你休假还没结束,”老张见他兴致缺缺,也不恼,“这大热天的跑外面来干什么?” “去了一趟奶茶店,他们说招人,让我去把把关。” 老张:“哦哦,火山奶茶店啊,夫人还说要给你当聘礼呢,结果你工作特殊,就转到少爷名下了。” 方可拟耳朵动了动,看向老张。 老张好像想起了什么,笑起来:“大一放假,少爷死活不回家,说那里的奶茶店好喝,他不舍得走,我就心想那奶茶有这么好喝吗?接他的时候进去买了一杯。” 他卖关子地顿了顿,又问:“你猜我在里面看见了谁?” “哈哈哈,”方可拟赔笑,“不会是我吧?” “对啊!”老张爽朗地笑起来,“那时候就觉得你是个俊后生,没想到……” 他在后视镜里对着方可拟挤眉弄眼:“你和少爷不会就是那时候在一块的吧?” 方可拟露出一个青涩的笑,挠了挠头:“是吧。” 宋悯大一,他刚好大三,应该就是那时候的事。 “到了,”老张停下车,“回家好好睡一觉,别让我们担心,你们当警察的,老是休息不好怎么保护老百姓啊。” “好,”方可拟摆了摆手,“再见张叔。” 方可拟一消失在老张的视线里,后者就弯下|身子悄悄给宋悯打电话:“少爷,他说记得。” 对面半天才传来一声:“哦,知道啦张叔。” 老张在宋家待了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听见宋悯用这么复杂的语气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过我还是想问,您问这干什么?小方当警察的,记忆力肯定很好啊,”老张问,“您不会也跟着网上搞什么感情测试吧。” “可不兴这样啊,”他叮嘱,“两个人过日子这样可不行,你……” “喂?喂?张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是不是信号不好啊?”宋悯说着,手机越拿越远,最后挂掉电话。 方可拟想起来了…… 再接再厉,等他都想起来,就不会想离婚了吧? 宋悯把手机扔到一边,拆开智能手表的盒子。 方可拟选了一款中规中矩的纯黑色,宋悯的衣服很多,黑色的话配哪件都不突兀。 宋悯把手腕上的cubitus新款摘下来扔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把智能手表从盒子里取出来戴上。 方可拟怎么这么好啊。 · 事情的进展好像不像宋悯料想的那样顺利。 接下来的几天,方可拟被他支使着去了上学时候校外的出租屋,两个人的第一个小家……要不是时间有限,宋悯甚至想让方可拟把他们俩自驾游过的路线都给走一遍。 可是医生那里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好像方可拟之前想起来的事只是偶然。 方可拟销假的前一天,按照宋悯发给他的预约信息来到医院的诊室。 医生问得很细,方可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对劲,反审讯的本能立刻被调用起来,他的肌肉都处于绷紧的状态。 方可拟走出诊室,并没有完全关上门,留了一道小缝。 “宋先生,方先生现在的情况比较复杂,可能……”医生并没有发现。 原来这两天每天八点准时刷新的任务是为了让自己尽快恢复记忆。方可拟笑了一下,早知道就不骗人了。 害得宋悯要担心。 不过很快就不会了。 昨天晚上,他找到了那个梁朝的联系方式。 然后把方可拟的出轨证据发给了对方。 梁朝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宋悯的。 · 酒店门铃响起来,宋悯正因为方可拟迟迟恢复不了记忆的事悬心:“我没叫客房服务。” “宋悯,是我。” 梁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宋悯定睛一看,才发现可视门铃里不是酒店服务人员,而是梁朝。 宋悯抬手挂断可视门铃:“神经病。” 还“是我?”什么语气?以为自己跟他很熟吗? 想起自己为了这个合同还费了不少劲,宋悯真想穿越回去拍醒自己。要是知道会被这么一个垃圾缠上,给他多少钱他都不赚。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起来。 宋悯本来就心情急躁,不耐烦地打开门:“你有病?我叫保安了。” 梁朝今天意气风发,好像还喷了点香水,难闻得要死。 他看向宋悯,怜悯似的笑起来:“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宋悯没好气:“直说。” 梁朝:“你昨天不是跟我说,对你来说老公只有一个吗?那有没有想过,换一个?” 宋悯越过梁朝,看了看走廊上的监控。 “我这是为你好,毕竟你那穷光蛋老公可能只是看着贤良淑德,还不如跟了我?至少我是我爸名正言顺的孩子不是?你不亏。” 梁朝滑动着手机,好像在找什么:“我其实也很纳闷,你这么精明强干,怎么就被一个穷警察给骗了?” “骗?”宋悯拧眉。 “对啊,”梁朝对着宋悯晃了晃手机,“这是你家的照片吧?” 宋悯根本没认出来,他房产有点多:“然后呢?” “还看不出来,你那好老公,他出轨了哈哈哈哈……”梁朝神经质地笑起来。 宋悯看着他兴奋到放大的瞳孔,眼球好像还在不自觉地震颤似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梁朝看起来……不太对劲啊。 忽而,他沉声道:“你先进来?” 梁朝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收到这样的邀请,脸上挂起一个诡异的笑:“真的?那恭敬不如从命。” 他扯了扯领带,走进房间。 宋悯退后了两步,确认走廊上的监控拍不到后,忽然飞起一拳 。 宋家家大业大,继承人没有点防身的手段怎么行? 梁朝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撂在了地上。 他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宋悯!宋悯!你竟然敢……” 第31章 宋悯又给了他一脚,随手扯了耳机线把梁朝手背在身后绑起来。 “喂?您好,这里是滨江洲际酒店,我怀疑有人吸|毒。” 警察来得很快,宋悯跟着做了个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 “喂?” 打电话的人不是方可拟,没意思。 “干嘛呢?出来玩?”何皎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对,就是邓灿女士那位狗儿媳何芳芳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现如今,那位璧人已经溘然长逝,只留下何皎皎这个逼人。 宋悯不说话,何皎皎也丝毫不减兴致:“好好好,我们都知道你老公每天洗手作羹汤等你回家吃饭,但你俩也不能总黏在一块吧? “你结婚这半年,你自己算算,一共和我们出来玩过几次?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谁跟你姐妹,”宋悯打断她,“你上个月点男模上上个月跟着小明星跑演唱会上上上个月打飞的去美国追棒球运动员,还说我见色忘义?” 何皎皎:“哈哈,被你发现了。” 宋悯:“下次发朋友圈记得屏蔽我。” “哈哈,”何皎皎又尬笑,“早就屏蔽你了好吗?谈个恋爱一天发八条朋友圈的宋悯同学。” “诶,”对面人突然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你最近怎么不秀恩爱了?” 宋悯:“……” 老天爷啊,他愿意用何皎皎的命换芳芳的命。 “吵架了?”何皎皎完全不会看人眼色,还幸灾乐祸地问。 宋悯的手指已经移到挂断键上。 何皎皎已经预料到他在干什么:“别挂别挂别挂,这次是有正事。” 宋悯纡尊降贵地把手机贴到耳边。 何皎皎压低了声音:“秦姐好像失恋了。” 宋悯:“嗯?怎么说?” 何皎皎:“具体也不清楚,好像是她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但人家是她三大爷的堂兄弟的孙子的女儿。” “骨科啊骨科。”何皎皎根本没有心,她完全无视朋友的伤疤,只顾着找乐子。 “这都出五服了吧。”宋悯说。 “你就说来不来吧,反正她是真失恋了。” 在回酒店继续忍受无聊生活和倾听朋友心声抚慰她的痛苦之间,宋悯犹豫了0.0001秒:“发个位置,我现在就去。” 何皎皎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挑着衣服。 手机响了一下,表示对面已经挂断。 她“啧”了一声,又打出一通电话:“秦姐,宋悯和他老公好像吵架了,我刚才约了他……” 何皎皎眉飞色舞:“要不要出来探探虚实?” 对面女声声线清冽,相当沉稳地说:“报个位置,还有三分钟下班。” “好嘞!” · 秦江月的公司离得近,先一步到。 秦江月身材高挑,何皎皎得踮着脚才能揽住她的脖子:“怎么样?新开的酒吧,调酒师特别帅!听说是来兼职的男大!” 秦江月把她扒拉开:“宋悯呢?” “还没来,我们先进去看看。”何皎皎站在门外,脖子恨不得伸到酒吧调酒台去。 秦江月:“你不会诓我俩吧?” “瞎说!我这么正直善良!等一会儿宋悯来了,我们先灌他三杯伏特加,保证什么都招了。”何皎皎拽着秦江月走进酒吧。 左右张望了两三分钟,她给秦江月点了杯酒:“宋悯说要到了,我去接他。” 宋悯刚跟着导航走到酒吧门口,就看到何皎皎探头探脑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看到宋悯走过来,她凑近悄声道:“她已经在里边借酒消愁了。” 何皎皎做了个举杯喝酒的动作:“一会儿进去先灌她三杯,不信她不吐口。” 宋悯神色惊恐:“你疯了?!” 秦江月酒量很好,一般喝不醉,但一喝醉酒品奇烂。清醒的时候闷不吭声,一醉了逮着谁跟谁说话,上次差点把公司机密给秃噜出来。 何皎皎大义凛然:“别怕,我把她送回家,不用你管。” “你最好是。” 跟着何皎皎七弯八拐,走到低消卡座里。 秦江月晃着酒杯,灯光被酒液和玻璃所折射,细碎的光斑打在她的手上。 何皎皎拉着宋悯,自己坐在两人中间。 宋悯往前倾了倾身,看向秦江月。 怎么秦江月的眼神……看起来毫不伤心反而还相当八卦? 秦江月也是这么想的。 第26章 “这样吧, 我们互相给对方点酒好了,”何皎皎对宋悯眨了眨眼,又看向秦江月, “怎么样?” 两人自然没有什么异议。 “酒单,快点。”何皎皎兴致勃勃。 秦江月和宋悯两个人互相看了看, 狐疑地拿着酒单开始点酒。 有何皎皎出的馊主意,二人专照着酒单上度数高的给对方点。 何皎皎酒量不好, 主动要去吧台上拿酒, 顺便调戏调酒师。宋悯只好收回叫服务员的手。 “咳咳, 你最近……怎么样?公司忙吗?”宋悯先试探着开口。 “还行, 不算很忙, 你最近很忙?家里怎么样?” “也还好,还好, 哈哈……” 两个人各怀鬼胎,尬聊了两句,何皎皎捧着托盘回来:“宋悯的devil’s share bourbon,江月的海军朗姆,我的……” 何皎皎很不要脸地笑, 喝了一口自己的无酒精饮料:“‘假装喝醉’,嘿嘿。” 何皎皎往吧台来回来跑了三次, 撩得男大调酒师脸上的酡红一直不消。宋悯还没开始问, 自己先把自己醉了个仰倒。 何皎皎再次跑回来, 就看见这俩人分坐沙发两边,个人支着个人的脑袋, 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吼吼吼吼吼……她爹竟然还说她脑子不好用。两大上市公司总裁,就这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秦姐~宋哥~求你们俩一件事呗~”她亲亲热热地凑过去,左手拽着秦江月, 右手拽着宋悯。 秦江月:“嗯?” 宋悯强撑着头晕:“我不会给你当僚机的,死了这条心吧。” “是这样的,我爸说,我要再不出去上班,就停掉我的零花钱,所以……你们俩谁需要何秘书贴身服侍啊?” 何皎皎给秦江月捶捶腿,又给宋悯捏捏肩。 秦江月反应了一下,忽然把嘴里的酒吐出来,捞起何皎皎的无度数饮料顺水吞服了一片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醒酒药。 何皎皎和宋悯看得二脸茫然。 干完这一切,秦江月倒在沙发上:“就知道你丫没安好心。” 宋悯挣扎着喊:“姐姐姐,醒酒药也给我一片。” 何皎皎试图按住他:“先说完工作的事。” “没有空缺,上个星期的实习生位置刚被秦姐塞了人进来,”宋悯躲她,“你要找找她别找我。” “秦江月塞人?塞谁?”何皎皎的八卦雷达“滴滴滴”地想起来。 “秦青青,你不认识。” “秦青青?秦青青?!”何皎皎拽着宋悯的胳膊晃了两下,“秦!秦!” “我求你了,你是我姐行不行,我真要吐了。” 早知道还不如在酒店待着。 宋悯再一次想:他愿意用何皎皎的命换芳芳的命。 “是秦啊!”何皎皎恨铁不成钢,“三大爷的堂兄弟的孙子的女儿!” “我靠!”宋悯反应过来。 何皎皎也不忙着找工作的事了,两个人一左一右钳制住秦江月:“老实交代。” 秦江月向左看,宋悯强撑着虎视眈眈,向右看,何皎皎趺坐着拽住她的腿不放手。 她试图打商量,从何皎皎这边突破:“要不还是先说说工作的事?我给你个前台干?” 何皎皎义正辞严地拒绝:“不用,我回去就跟我爹申请经费干个体户。” 宋悯很好奇:“你干嘛不把她安排在你公司里?” 总不能真是因为这出了五服的亲戚关系吧? 秦江月挠了挠下巴:“她又没找我,我干嘛上赶着?” “哦~”何皎皎怪声怪气,“这还不叫上赶着什么叫上赶着?” 宋悯:“嘴硬。” 何皎皎:“强撑。” 秦江月甩了甩自己的腿试图把何皎皎甩开:“滚蛋。” “不,”何皎皎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从头交代。” “好吧,”秦江月觉得在劫难逃,“服务员,这里点单。” 看秦江月一副酒后吐真言的样子,她身旁严防死守的两个人才稍稍放了心。 利落地启开瓶盖,秦江月提起瓶子给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秦青青不是我三大爷的堂兄弟的孙子的女儿,她跟我们家没亲戚关系,是我三叔公收养的孩子,无父无母。” “哇,又一个方可拟。”何皎皎抿了一口酒。 宋悯瞪了她一眼,一饮而尽。 第32章 “我叔公没什么钱,但秦青青争气,考上了名校,四年前她来首都上大学的时候,三叔公捎信来说让我们家多照看她。” “四年前你就认识人家了,竟然一点风声都不露!真不讲义气。”宋悯皱皱鼻子。 秦江月也不反驳,给宋悯的空酒杯倒满:“那时候我们不怎么熟。” “等等,”宋悯迟钝的脑子转了转:“那你在家干着干着忽然要创业……” 秦江月毕业后一直在自家公司,轮了三年的岗,终于得到秦老爷子的认可,开始接手重要项目。 但大概两年前,她忽然辞职,回家说自己要创业。 他们这个圈子里,不怕生的孩子傻,也不怕孩子奸懒馋滑。凭他撒钱,又能撒多少? 就怕孩子忽然要创业。 “我要创业”这四个字听到秦老爷子的耳朵里,大概就相当于“嘿,老头,我要用一年的时间把你一辈子的基业用来打水漂”。 于是秦老爷子雷霆震怒,说要把秦江月逐出家门,好长时间只要有人提起秦江月的名字他就生气。 但秦江月自己摸爬滚打了两年,竟然真的做出了成绩。 “因为秦青青啊?”何皎皎喝了一杯就有些醉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嘿嘿嘿嘿……” 宋悯摸了摸胳膊:“你别笑得这么渗人行不行?” 秦江月也不说话,就是倒酒倒酒倒酒。 何皎皎饶有兴致地继续问:“后来呢?你是怎么喜欢上人家的?” “她知道你喜欢她吗?” “你们两个……嘿嘿嘿,亲过了没?” 何皎皎面色通红,表情猥琐,要不是认识她,秦江月真想把她扔出卡座。 但她没动,只是一味倒酒。 左右看了看,两个守门神东倒西歪再无还手之力。秦江月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施施然站起来。 “诶,还没交代完呢。”何皎皎扑腾着要拉她,自己手上没劲,就看宋悯。 宋悯半歪在沙发上,面色酡红——他已经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宋悯已经把那酒瓶抱在了怀里,一杯一杯自己灌起自己来。 “靠!”何皎皎自己只喝了一杯都爬不起来,还要吐槽宋悯,“这个猪队友。” “宋悯?宋悯?”秦江月拍了拍宋悯。 “干嘛?”宋悯皱着眉,看来还有点意识。 问话是足够了。 秦江月抱臂站在一旁:“你跟方可拟吵架了?” 宋悯愣了愣,点点头,很委屈地缩了缩:“嗯。” “什么?!”何皎皎爬虫一样往前拱了拱,“他真的跟你吵架?!反了他了?” 秦江月拽住这个无能狂怒的哈士奇:“听他说完。” 秦江月:“你们俩吵什么?方可拟真跟你吵起来了?” 秦江月不大信。虽然她没怎么见过方可拟,直到宋悯结婚才跟对方有一饭之谊,但她总觉得方可拟不像是情绪上头的人。 “吵就吵呗,”何皎皎瘪瘪嘴,“你们谈了这么长时间,都快结婚了他才松口跟我们吃个饭,谁知道是不是还想回老家当直男。” 她这话纯粹偏帮,宋悯老早跟她说过原因,但何皎皎骂人的时候就是选择性遗忘。 宋悯任由自己歪倒在沙发上:“胡说!不许你骂他。” “吵到什么程度?”秦江月好奇。 “……离婚。”宋悯吐字含混,她只听清了“离婚”两个字。 何皎皎拽住宋悯的脚:“竟然还要跟你离婚?走,跟姐回家,姐捡垃圾养你,什么狗屁方可拟,不要了!” 她拽了拽宋悯,宋悯纹丝不动,她自己先跌坐在地上。 秦江月只好叫了杯水给她也塞了片醒酒药。 “谁提的?不会又是你情绪上头了吧?”秦江月知道宋悯的尿性,每次都跟她们喊要跟方可拟分手。 结果呢? 方可拟提着个帆布包,个高腿长往门口一站,包里还支棱出两根葱苗。丫就魂儿都被勾跑了。 “哼。” 这次才不是他提的,是方可拟这个坏家伙。 但宋悯不说。 他害怕秦江月和何皎皎会留下方可拟不好的印象。 方可拟只是一时糊涂,还是可以原谅的。 “宋啊,跟姐回家,姐给你介绍更好的,帅!有钱!身材好!”何皎皎像个拉皮条的。 “有方可拟帅吗?”宋悯问。 何皎皎一噎。 “有方可拟身材好吗?” 何皎皎又一噎。 “会做饭吗?脾气有方可拟好吗?会忙得要死也天天回家吗?” 何皎皎再一噎。 “你这要求,也忒高了,”她说,“但是他们都比方可拟有钱。” 钱钱钱,宋悯现在最烦听到钱。 就是因为这个破钱,方可拟才整天这个死样子。 他能怎么办?他生在邓灿女士肚子里就注定了他要有钱啊!总不能让他放着大平层不住睡桥洞吧! 秦江月自己也有些晕了,为了灌醉这俩,她自己陪着又喝了不少。 “你怎么回去?”她问。 “我给方可拟打个电话?” 宋悯不应声。 他已经醉了,所以不能回答问题。秦江月要给方可拟打电话的话,就让她打好了,反正他也醉了,没有力气阻止。 才不是因为好几天不见方可拟有点想他。 何皎皎:“不行!宋儿,跟姐回家。” 要不是宋悯现在浑身没劲,他真想给何皎皎一脚。 再说一遍,他愿意用何皎皎的命换芳芳的命! 秦江月看了看宋悯醉得神志不清醒还竖起的耳朵,把何皎皎拽到一边:“不许添乱。” 何皎皎:“呜呜呜呜呜……” 秦江月一手按着哈士奇,一手操作宋悯的手机。 “你给方可拟的备注是什么?” “嘿嘿嘿,”何皎皎又笑起来,“肯定是‘老公’……” 宋悯闭着眼:这个神经病。 秦江月扯过宋悯的手,宋悯任她把自己的手指按到指纹识别区域,一点也不挣扎。 方可拟的备注前面有一连串的“a”,秦江月几乎都不用找。 她低头对何皎皎说:“你猜错了,是aaaaaa老公。” 何皎皎又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嘿嘿嘿嘿……” 宋悯羞愤欲死,只能装自己已经睡着。 “喂,我是秦江月。” 宋悯动了动,又悄悄竖起耳朵。 · 方可拟到得很快,酒吧外的门童看他开着一辆豪车,连车门都没关就往里走。 “先生,我帮您停车……” “不用,”方可拟冷声拒绝,“马上出来。” 第27章 酒吧里群魔乱舞, 灯光五颜六色照得人眼疼就是没有照明的功效。 方可拟感觉自己找了好久,才看到宋悯窝在卡座里,一张小脸皱着, 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对秦江月和何皎皎打了个招呼:“秦总,何小姐, 我先带宋悯回家了。” “好。”秦江月点点头,也准备给何皎皎家里打电话。 “宋悯?宋悯?”方可拟靠过去, 拍了拍宋悯的肩, “我们回家了。” 宋悯动了动, 连眼都没睁开。 秦江月非常没有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 从方可拟走进酒吧就盯上了, 现在又在这装醉。 该说不说,怪不得宋悯能谈着恋爱呢。 看宋悯皱着眉好像很难受, 方可拟也没硬叫他。他右手穿过他的腿弯,左手托着对方的腰,一下子把宋悯打横抱起来。 一瞬间的失重,让宋悯下意识搂住方可拟的脖颈。 他反应过来,偷偷眯着眼看方可拟。方可拟凑过来轻声问他:“是难受吗?” 宋悯把头埋到方可拟胸前, 嘟囔了两句,好像已经醉得不行。 秦江月顺手捞起手机跟到门外, 吹着风醒了醒酒。 方可拟把宋悯抱上车, 温言软语地哄了几声, 走了。秦江月觉得是时候撤摊了,想打电话给何家司机把何皎皎这个神经病接走。 结果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 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借门童的手机给自己家司机打了个电话。 等秦江月回来,何皎皎正抱着她的手机不知道跟谁聊天:“喂,是青青吧, 跟你讲,秦江月她醉了哦,你来不来接她啊……” “哦,她过来了,让她自己和你说叭。”何皎皎乐颠颠地把手机递到秦江月耳朵边上。 秦江月从醉鬼手里抢过自己的电话,上面显示:秦青青,通话中。 秦青青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是慕色对吧?我现在来接你。” 她手一抖,电话被挂断。 秦江月:“何皎皎我杀了你。” 何皎皎:“嘿嘿嘿嘿……” 秦江月气得要死,抬手又要了两杯低浓度的酒给何皎皎灌下去,最好明天宿醉疼死何皎皎。 第33章 秦江月的司机到得很快,何皎皎被接走,留她一个人站在街上吹冷风。 看着车流来往的街道,秦江月的眸光微闪。 宋悯那小子,谈了七年恋爱,应该也是有可取之处的吧? 对装醉行为嗤之以鼻的秦总跑回去,给自己连点了几杯深水炸|弹,靠在沙发上不动了。 · 何皎皎找的这个地方是一条酒吧街,交警长期驻扎查酒驾。 方可拟把驾驶证递出去,回头看宋悯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想吐?”他问。 宋悯摇摇头,他正在想一件事——方可拟失忆之后,他有跟对方提起过秦江月和何皎皎吗? 他虽然没完全醉,但也算不上有多清醒。 一直想到车开到家里楼下,他也没想起来自己有没有对方可拟提过这俩人。 如果没提过,方可拟是怎么认出秦江月和何皎皎的? 不对,就算是提过,方可拟怎么就确认跟自己一起喝酒的人就是秦江月和何皎皎呢? 秦江月是自报家门了,何皎皎却醉得不省人事,可是一句话都没跟方可拟说上。 方可拟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看见宋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里装着两轮圆圆的亮亮的月亮。 宋悯伸出手:“抱。” “……好。” 方可拟清了清嗓子,按下心里的悸动:冷静点冷静点,过几天这就不是你老婆了。 “我们回家。”他小心翼翼地护着宋悯的头,以免被车门框磕到。 “方可拟?”宋悯凑在他耳边叫他的名字。 “嗯?”方可拟看他。 “方可拟?” “嗯?”方可拟按下电梯。 “方可拟方可拟方可拟……” “我在呢。” 方可拟好脾气地哄着他,哄了一路,终于把宋悯放到床上。 他抽出宋悯脑后的手,想要起身,却被人拽着衣领一把拉回去。 方可拟吓了一跳,怕压到宋悯,连忙用手臂撑住床板。 宋悯那两轮圆月里有了方可拟的影子:“你想起来了?” 方可拟:“差不多吧。” 结婚前的事想起了一些,虽然不多,但足够拼凑出和宋悯的恋爱过程。 就算是以现在的方可拟的眼光去看,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曾是一对恩爱的伴侣。 可是想起来的越多方可拟就越心惊,因为他想不通是什么让他结婚之后短短半年就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他试图找过其他的,关于自己出轨的证据。但七年后的方可拟做得滴水不漏,一点痕迹也找不出。 也有可能是他胆子还没这么大,只停留在跟人口头撩骚的程度,还没有付诸实践。 宋悯听见他说想起来,立刻笑了,他凑过来亲亲方可拟的下巴:“好棒。” 方可拟赶紧按住宋悯让他不要乱动,不然等他知道了方可拟出轨的事,肯定要恨死自己了。 不过,那个梁朝还没有来找宋悯吗? “干嘛呀……”亲不到方可拟,宋悯小小地抱怨了一声。 “都想起来了还这么害羞干嘛?” 所以宋悯是以为,只要他想起来,他们就能过回以前幸福的生活吗? 方可拟眸光一闪,强撑着表情笑了笑,拍拍宋悯扯着他的手:“好了,我去开灯好不好?” “不好。” 宋悯手臂搭在方可拟颈后,压着对方低下头来:“不好。” 宋悯滚烫的吐息里带着些酒精的味道,方可拟闻一闻都觉得自己要醉了。他颇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目光投向宋悯身下深灰色的床单:“那你要喝水吗?家里还有解酒药我拿给你?” “方可拟,我热……”宋悯脸色潮红,扯了扯领口,白色衬衫敞开扣子,底下是比布料更加滑腻的皮肤。 方可拟只要一不注意,目光就往宋悯锁骨上飘。偏偏宋悯好像还没有自觉:“方可拟,我解不开扣子。” 他拽着方可拟的手往自己身上放:“帮帮我。” 方可拟感觉自己好像起立了。 隔着布料碰到宋悯都觉得像是着了火,他害怕自己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吓得连忙要爬起来:“我去开空调。” 宋悯皱着眉,脚跟在方可拟膝弯一勾,下一秒,他和方可拟的位置天翻地转。 宋悯瞪了他一眼,道:“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这么不解风情。” 宋悯嘟囔着,修长的双腿分跨在方可拟身体两侧,软弹的一团坐在对方腰腹上。他俯下|身,眼神相当危险地看着方可拟。 他只是用眼神随意扫了扫方可拟身上的衣服,方可拟就有一种被对方扒光了的感觉。 宋悯怎么……这么撩人? 宋悯的手伸向腰后,在方可拟某处摸了摸,然后对方可拟笑起来。是那种很勾人的笑,方可拟的脑袋“嗡”的一声,只听见宋悯说:“看来你也不是真柳下惠。” 宋悯的动作比他的眼神更大胆。微凉的手指顺着方可拟衣服的下缘摸进去。过了一会儿,宋悯犹嫌不足,把方可拟的衣服掀起来,撑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皱着眉像在研究该从哪儿下手。 喉结滚动了两下,方可拟还试图跟对方讲道理:“宋悯……” 可声音出口的时候,方可拟就发现他的呼吸异常粗重。好渴,嗓子发哑。他对宋悯起了欲望,于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变得说不出口。 宋悯相当不耐烦,凭直觉就知道方可拟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他秀气的眉毛皱起来,索性低头以口堵住方可拟的嘴巴。 方可拟本能地攫取对方口中的津液,双手箍在宋悯腰上,压着对方与自己紧贴。一把火从下腹烧上来,方可拟烧得找不着北。他到底年轻气盛,黑暗旖旎的气氛,唇舌交缠时发出的水声,窝在怀里的心上人,还有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没有一样不挑起方可拟的欲望。 从医院醒来这么久,一次都没有做过,方可拟自己都没察觉,他的身体就替他先一步作出了反应,甚至隐隐有代替大脑接管整个身体的趋势。 等方可拟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悯身上的衬衫已经被他解开大半,脖颈到耳后一片红痕,连露在外面的半个肩头都有方可拟留下的湿痕。他的手已经伸到宋悯的西装裤里。 方可拟一僵。 宋悯的耳垂还含在他嘴里,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方可拟身上,被他搞得意乱情迷,小声喘着粗气。忽然方可拟动作一停,他抬起头,蒙着一层水的眼睛看着方可拟:“怎么了?” 第28章 “宋悯, ”方可拟盯着宋悯因自己而变得潮红的脸,好不甘心地垂下眼,说, “不行,宋悯。” “什么?”因为太荒谬, 宋悯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方可拟?” 方可拟自顾自地给宋悯拢好衣服,扣上扣子:“我不能这样对你。” 他扶着宋悯坐起来, 两个人分开。 场面特别滑稽, 他和方可拟面对面, 凌乱的衣裳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体内的余韵还没消失, 好像在比谁比谁更硬。 潮湿暧昧的气氛还未消尽, 宋悯轻笑了一声。他笑起来,肩膀颤抖着, 笑得眼尾都红了。 “原来你是真要离婚啊,”宋悯别过头,视线落在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行, 那就离婚吧。” 宋悯甚至没心情问问方可拟到底为什么忽然跟他过不下去了。他只是觉得太屈辱了。 方可拟怎么可以让他这么难堪? 宋悯忽然对眼前这个人,还有这个房间感到陌生。他怀疑对面这个人真是方可拟吗?方可拟可是他勾勾手都要扑过来的人,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方可拟站在他面前喋喋不休, 宋悯一句都没听清。 “我已经让人拟了离婚合同, 我净身出户,明天合同就可以送过来,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再添……” 方可拟说了一大堆,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都交代了一遍,说到最后, 终于找不到话题,终于没有继续留在这个房间的借口。 他抬眼看了看宋悯,宋悯的脸色很苍白,眼神茫然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似的。 方可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的。 他爱他,然后让他痛苦。 “我走了。”方可拟说。 宋悯眼睫颤动了一下,反应过来:“我累了,你走吧,有事找罗秘书。” “嗯。” 方可拟关上卧室的门,他没走,在客厅里枯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眼肿得核桃似的去上班。 · 刚刚复工,方可拟也没什么可忙的事。到点下班就待在单位宿舍里改离婚协议和辞呈。 离婚协议一个上午已经被罗秘书打回来四次,前两次是因为标点符号和错别字,这一次什么也没提示,就说宋悯对财产分配不满意。 第34章 “喂,方可拟?”郝摇旌打来电话,“你帮我去拘留所提审个人呗。” 一个大型金融诈骗案结尾,正是经侦忙的时候。 “行。” 拘留所副所长是方可拟刚入职的时候带过他的郑师傅,年纪大了调到二线工作。 方可拟跟着他走过大厅,看到一个相当面熟的人。 “那人,”方可拟指了指,“怎么进来的?” 郑师傅回头瞥了一眼,道:“回来探亲的高知分子,听说已经在海外定居了,刚落地就因为嫖|娼被抓了。” 说起来也是招笑,逮到的那天对方还试图装作听不懂中文。 “他找的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郑师傅笑起来,“怎么了?认识?” “差不多吧。”方可拟点点头。 就见过一次照片,在宋悯母校的学院楼。 只是眼前这个人未到中年就已发福,眉宇间还略带猥琐,和照片上差别很大。 但因为印象过于深刻,方可拟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个让宋悯发现自己性取向的姓阳的人。 名字好像叫,阳昶? 他跟郑师傅打了几句哈哈,把这事盖了过去。 郑师傅:“我还想问你,怎么这么瘦了?听说你前两天休了病假,是大病?” “不是,就是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会瘦这么多吗?” · 宋悯第二天一早就回爸妈家了,在房间里睡了个天昏地暗。 邓灿女士起先还不以为意,后来发现他连饭都不想吃,就打算一直把自己睡死,才拿了备用钥匙把房间门打开。 “小悯?小悯?”邓灿女士叫了他两声。 宋爸爸跟在邓灿女士伸手,往屋内张望。 宋悯动了动,半天才起来:“干什么?” “你跟小方吵架了?”邓灿女士问,宋爸爸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嘴脸。 “没有。”宋悯摇摇头。 都没说两句话,算什么吵架。 “那就……”好。 邓灿女士还没说完,就被宋悯接下来的话炸得一惊:“什么?” 宋悯:“我说,我跟方可拟,我们要离婚。” “为什么?”宋爸爸比邓灿女士先问出声。 宋悯又躺下,把脸闷在被子里不出声。他怎么知道为什么?要问去问方可拟啊! “好好的怎么突然离婚?也没吵架,难不成……”邓灿女士猜测,“是他出轨了?” 宋爸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宋悯和邓灿女士同时抬头看他。 邓灿女士:“你怎么这么笃定?” “我找人查过他。”宋爸爸耸耸肩。 宋悯皱眉:“你找人跟踪他?什么时候?” “就是你大四快毕业的时候。” “多长时间?” “一个多月吧,我自己跟了半个月。”宋爸爸叉着腰,看起来很骄傲。 “哦。” 宋悯苦中作乐地想,怪不得那段时间让方可拟出去买套,每次都买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回来。 他还以为方可拟是故意的,想暗示自己什么。 “那是你出轨了?”邓灿女士又问。 宋悯:“你们的世界里离婚就非得这么不体面吗?” “对,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邓灿女士耸肩。 “性格不合,生活习惯不同,或者就单纯……不爱了?” 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宋悯感觉他的心在嘶嘶地冒着凉气。他都不敢大口呼吸,生怕一点震颤就碎掉了。 邓灿女士和宋爸爸又问了什么,宋悯一个问题也没听清。 就听清宋爸爸说:“要不我找人把那小子弄回来问问?” “不许去!”宋悯站起来,胡乱套上外套。 “你去哪儿?” “晚上有应酬,”宋悯拿起手机,又看着他爸,“爸你不许去找方可拟麻烦。” 宋爸爸吹胡子瞪眼,直到宋悯“嘭”地一声关上家门,才说:“我去找那小子谈谈。” 邓灿女士皱着眉:“刚才孩子在我没问,不会是你又找小方说了什么吧?” “天地良心!”宋爸爸大喊,“要是我干的,我还找他聊个什么劲儿?” “贼喊捉贼的事你也不是干不出来。”邓灿女士反唇相讥。 宋爸爸:“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上学的时候扔了别人给我的礼物还大张旗鼓地帮我找,是谁?” 邓灿女士:“总之,孩子的事你少跟着掺和,这么多年你办的瞎事还少吗?” 她说着,打了一通电话。 · 宋悯照了照镜子,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还能睡得眼下青黑,也是没谁了。 罗秘书问他用不用涂个素颜霜遮一遮,宋悯摇了摇头。 罗秘书开着车,一路上在后视镜里看了宋悯好几次。快到晚会会场的时候,宋悯才懒洋洋地开口:“什么事?” “方先生今天上午发了一份合同……” 他给宋悯打了一天电话都没打通,摸不准对方的意思,方可拟又穷问不舍,只能挑了点刺让对方改。 “嗯,”宋悯低着头,车里没开灯看不清表情,“照他说的办就行。” 罗秘书:“?” 怎么回事?方先生还没把宋总哄回家啊? “咳,方先生在合同里说他一点财产都不要,您……” 宋悯掀了掀眼皮:“那辆迈巴赫让他开走,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给他,不想要卖了砸了,别给我……” 他生了气:“我不要那些破烂。” 罗秘书停下车,不免走神:不要给我也行啊。 “我会跟方先生再联系的,宋总,到了。” 相当无趣的一场晚宴,宋悯兴致缺缺,点个卯就准备离场。 “宋悯?好久不见。” 宋悯回过头,看向对方,半天才不确定地叫了个名字:“阳昶?” · 邓灿女士忽然打电话,方可拟半天没拿准现在该称呼对方什么。 愣了半分钟,才接通电话:“妈……怎么了?” 邓灿女士说她有件饰品落在宋悯家里没拿,现在急用,打宋悯的电话打不通,让方可拟给她送到柏悦。 方可拟先问:“打不通电话?宋悯怎么了?” 邓灿女士失真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上班去了,估计是忙吧,小方你快一点啊,我这着急。” “好。” 已经过了晚高峰时间,方可拟拿到东西,在小区门口打了辆车。 还没到柏悦楼下,方可拟就远远地看见了宋悯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腰部微收,把完美的腰线勾勒出来。 对方和另一个人站在车旁,不知道寒暄着什么。车子方可拟不熟,应该是宋悯对面那人的车。 那人相当热情,看起来跟宋悯也很熟稔,还抬手拍了拍宋悯的肩。 宋悯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小半步。 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同学,热情得不行,一言不合就开始喝酒。宋悯陪着喝了两杯,借口出来吹风,又被他跟了出来。 阳昶话题左弯右绕,就是不说到正点,听得宋悯头疼。 “没什么事儿我就……”宋悯懒得跟他奉陪。 他的拒绝还没说完,手腕先被人抓住了。 宋悯一边挣一边抬头看,看到对面人面容的一瞬间,愣在原地。 这人刚跟他提完离婚不到四十八小时,现在又来拉他的手。方可拟脑子有病吧? 宋悯皱着眉转了转自己手腕,低声威胁方可拟松开。 方可拟装作听不见。 走到近前,他才发现宋悯对面这个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就是今天下午刚见过的一脸潦倒相的阳昶。 “你好,”方可拟笑着伸出手,“我是宋悯的结婚对象。” 宋悯挣不开,低着头偷偷对方可拟翻白眼:很快就不是了! “哦哦,”阳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了两声,“我一直在国外,都没听说宋悯结婚的事。” 方可拟礼貌一笑。 短暂打了个招呼,阳昶还想跟宋悯攀谈些什么。方可拟往二人中间一杵,对宋悯说:“妈妈刚才说找我们,快回去吧 ?” 宋悯不吱声,方可拟对阳昶:“那我们先走了,阳先生下次见?” 阳昶无法,只能放任方可拟拉着宋悯离开。 可恶啊,他拉投资的事还没说出口呢!早知道刚才不这么拐弯抹角了。 一离开阳昶的视线,宋悯就甩开了方可拟的手。 他恶声恶气地问:“你有事吗?” “刚才那人,人品有问题,你少跟他来往。”方可拟亦步亦趋地跟在宋悯身后。 宋悯转身就走:“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 “我……”方可拟低声,“我怕你被他……” 第35章 “不用了!不劳烦您!谢谢!”宋悯越走越快。 “宋悯!”方可拟拽住他的手,“我知道我们要离婚了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交友,但是刚才那个阳昶真的不行,他私生活有问题。” “哦,那依你之见,我该找什么人呢?”宋悯回头问。 方可拟一时噎住了,他想象不出宋悯身边站着别人的样子,哪怕只是想到这件事都让他万分痛苦。可他有什么办法?他已经失去站在宋悯身边的资格了。 “总该,比那个梁朝要好吧。”他说。 “他前天吸|毒,还是我报的警。” “啊,”方可拟愣愣地,“这样啊。” “你还有事吗?没有我先走了。”宋悯随便选了个方向要离开。 方可拟下意识跟了两步——宋悯去的那个方向好像有点黑。 宋悯停住,回过头,脸上是盛怒的表情:“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不知……” 方可拟还没来得及说完,宋悯已经爆发了: “你到底用什么身份在对我建议这些?” “明天让罗秘书把离婚协议打印出来签过字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方可拟你知道的吧? “你提离婚的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吗现在在磨叽什么啊?! “方可拟,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蒙在鼓里,我甚至想不明白我到底哪里招了你让你非跟我离婚不可,但从现在开始别拿我当傻子了行不行?没有你的时候我也过得好好的,我求求你,我受不起你这些忽冷忽热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可拟忽然张口:“我出轨了。” “因为我出轨了,所以我才要跟你离婚。”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方可拟感觉到一股久违的释然。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宋悯的表情。但是很坦然,像一个飘在半空中的人终于落了地,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可能更坏了。 他都接受。 宋悯骂他也好打他也好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也好,都可以。 反正,他再也不配跟宋悯扯上什么关系了。 第29章 “你说什么?” 宋悯愣了一下, 连火气都消下去三分。 “不可能,你少忽悠我,离婚就离婚也不必想这种烂俗理由。” “是真的, ”方可拟抬眼,“你就这么相信他吗?” “谁?” “七年后的方可拟, 你凭什么认为他对你忠贞不二绝不会出轨。”其实方可拟想说的是,宋悯, 别那么天真好不好, 下次碰到喜欢的人, 不要傻傻地把真心全交付给对方了。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宋悯无心跟方可拟争执七年前的他和七年后的他都是一个人这件事。 “我的手机里有他出轨的聊天记录。” 既然都已经说出口了, 方可拟索性破罐子破摔。 宋悯完全不信, 他接过手机。 “现在信了吧,我没有骗……” “方可拟, 你是傻子吧?” 宋悯把这个账号的消息从头翻到尾,从爷爷茶园滞销的贫困少男到声称有投资内幕消息的成功人士,每一个,每一个都是典型的杀猪盘套路。 倒是有几个新招,但基本是换汤不换药。 “你就因为这个跟我离婚?”宋悯觉得匪夷所思。 他现在完全不生气了, 跟一个傻子生什么气?他现在应该担忧,如何负责傻子方可拟的下半生! “什么叫‘就因为这个’?”方可拟皱眉, 他真想摇醒宋悯, “这是出轨啊!出轨!” “你不是说你都想起来了吗?”这么明显的电诈, 方可拟不该看不出来吧? 方可拟满不在乎:“没全想起来,想得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差多少?” “就是除了你的事其他基本没想起来, 最近只能想起来两三年前的事。” 宋悯把手机拍回到方可拟怀里:“你现在就跟郝摇旌打电话,问他!” 这有什么可问的?难道郝摇旌还知道他出轨的事吗?! · 郝队又又又在相亲。 方可拟第一次打过去的时候,他面带微笑地挂掉了电话。 方可拟第二次打过去, 郝摇旌面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了。 三四五六次,郝摇旌抄起手机,一路怒气冲冲地走进洗手间:“打打打打打!有什么好打的!不接你电话当然是因为有重要的事啊!方可拟,要不是丧尸来袭世界末日,老子就把你头薅下来!” 方可拟把手机拿远了些,等他咆哮完,才问:“我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是怎么回事?” “什么聊天记录?” “就是卖茶叶的,苏富比拍卖会那些。”方可拟蹲在马路牙子上,抬眼看了看抱臂的宋悯。 宋悯瞪了他一眼:快问!别磨叽! 方可拟缩了缩脖子:“我还跟那些人……调情。” “还‘你’?你一直男癌除了你老婆谁都不认识你有那么高深的语言功底吗?”郝摇旌嗤之以鼻,“那可是咱们整个办公室集思广益的结果好吗?” 郝摇旌说到这还有点兴奋:“怎么样?‘有些人的伞,终究遮不住两个人的雨’……是不是很贴人设!我要是去写小说,还不得……” 方可拟:“‘女人四十最好的修行’呢?” “这个是小孙,他从他妈朋友圈里找来的。” “‘所谓修行,就是与孤独对饮’?” “这个是吴政委想的。” 郝摇旌还安慰:“但照片都是你拍的,我们可找不出这么货真价实的照片,总的来说你还是出了力……” “郝摇旌我杀了你!” 郝摇旌吓得一激灵,把电话给挂了:“神经病啊。” · 之前是方可拟跟在宋悯身后,现在换了个个儿。宋悯紧跟着方可拟,生怕这货羞愤欲死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两个人一个走一个赶,不知道走到哪条乌漆嘛黑的小巷里。 “我说你能不能走慢点,我的脚都痛了!” 要不是看方可拟现在恨不得往生的样子,宋悯真想踢他一脚。 方可拟忽然停住,宋悯没刹住车,一下撞在对方铜铁一样的后背上:“嘶……” 他退后了两步,还没站稳,就被方可拟搂着抵在墙上。 “方可拟我这是白西装!” 方可拟顾不上这么多了:“我给你洗,回家我给你洗。” 宋悯微仰着头,被迫把下巴尖抵在方可拟的肩窝处。方可拟微弓着背,在宋悯颈边拱了拱:“宋悯……我们不离婚了行不行?” “呵,你说不离就不离,你算老几……嘶……你是狗吗?” 宋悯白嫩的颈侧被他连嘬带咬弄出一个红印。 “求求你了宋悯……”方可拟一只腿插入宋悯腿间,把对方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大有宋悯不答应就抱他一辈子的意思。 这是“求”吗?我问你这是“求”吗?宋悯在心里咆哮:他怎么觉得这是威胁呢? “有你这样的?你理屈还咬我?” “你也咬过我。”方可拟哼哼唧唧。 “那我是……” “很舒服,你不舒服吗?” 我不舒服!谁跟你一样都是个变态! 宋悯推了推他,纹丝不动。他终于败下阵来,拍拍方可拟的肩。 “方可拟,你看。” “什么?”方可拟不动,他怕自己一动宋悯就跑了。 “从这走两步路,就有家酒店。” 方可拟一愣,缓缓松开箍在宋悯腰间的手:“那走吧。” 宋悯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 拿着房卡找房间的路上方可拟还在喋喋不休:“真的不离婚了吧宋悯?对不起,我就是脑子抽了我不该跟你提离婚你原谅我吧,我……” 宋悯难得好脾气,敷衍地“嗯”了两声:“不离婚不离婚,师父,你能不能别念了。” 刚刷开门,方可拟就推着宋悯的腰,两个人从未全开的门里挤进去。 等宋悯好不容易站稳,方可拟的手已经摸进他的衣服里。 “我有事问你。”宋悯推了推方可拟拱来拱去的脑袋。 方可拟不满地停下来,看着他。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很急的样子?刚失忆的时候宋悯可不是这样的。 “你说两三年之前的事你都想起来了,那……那什么的事也想起来了。” “嗯。”方可拟点点头。 宋悯笑起来:很好,不是什么也没经历过的处男就好办。 “老公,”宋悯凑过来亲了亲方可拟的下巴,“想起来这么多事,要不要奖励啊?” “要,要。”方可拟把宋悯拦腰抱起来,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 宋悯的白西装都被压皱了,也不生气,反而对着方可拟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急什么。” 方可拟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迫切地想与宋悯肌肤相贴。宋悯住在酒店的时候,他每天晚上都做梦,想起两个人谈恋爱的过往就硬得不行。早上醒过来,总要洗一遍内裤和床品。 第36章 “我憋了好久了,老婆。”谁敢想他一个刚结婚半年的人,竟然沦落到要在深夜里幻想着伴侣衣底的风光来解决个人问题。 这都是他自己作的。方可拟想起来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要是直接去问郝摇旌,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分神想着,也不影响方可拟的动作。宋悯的纽扣已经被他解开了大半,下摆还扎在裤腰里。方可拟拽了拽,感觉到阻力。 “嗯?” 宋悯面色潮红,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是衬衫夹。” 方可拟心领神会,手指灵巧地打开皮带搭扣。手伸进去摸到了一个金属质感的东西。 宋悯配合着他的动作抬腰,西装裤被顺利脱下来。莹白的肌肤上黑色的束带勒出一些红痕,方可拟顿时口干舌燥起来。他伸手想帮宋悯解开,却被宋悯握住手: “等会儿。” 方可拟抬头看,宋悯潋滟着水光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方可拟的心理防线就全线溃败。 “你不许动。” 宋悯一用力,方可拟就被他推倒在床上。他后退了一点,跪坐在床上,全身上下只有半挂着的衬衫。眼角一弯,都是风情。 方可拟被勒令不许动,只好待在原地看宋悯动作。 宋悯对方可拟笑了笑,他眼睛盯着方可拟,手伸下去。 因为太过激烈,宋悯难耐地仰起头。他的脖颈伸长,细腻的皮肤上有一串方可拟留下的红痕,一直往下延伸着,直到被衬衫掩盖住的肌肤之下。 方可拟咽了咽口水,伸出手,覆在宋悯的手上一起动作。宋悯皱着眉,没把他的手打开。 “方可拟……方可拟……”宋悯秀气的眉皱着。方可拟坏心地加快速度,他觉得宋悯喘着气仰起脖子的样子像一只白天鹅。 宋悯应该很久没有自己 过了,很快就败下阵来。 他的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一滴水从眼角滑下,还未及落到床单上,就被方可拟吻掉了。 “宋悯,你也帮帮我,帮帮我……”方可拟乞求着,捉住宋悯的手。 宋悯回过神来,问:“方可拟,你有反应了吗?” “嗯,老婆……我难受。” 宋悯唇角飞扬:“那就好。” 他推开方可拟:“我要去洗澡了,你憋着吧。” “啊?”方可拟瞠目结舌,他还没从方才的温言软语中回过神来。 宋悯虚空点了点:“不许自己碰,不然以后都不许上……” 他没说全,点到为止地停住。 “什……” 宋悯下床,脚步虚浮地进了洗手间。 他特别坏,不关门。方可拟听着哗哗的水声,脑子里就忍不住脑补出一堆东西。 “宋悯……宋悯!”方可拟在外面凄凄哀哀地叫着。 宋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哼,幸好方可拟想起来了。不然一个什么都没见过的处男,他还怕勾不动他呢。 · 宋悯一身清爽地回来,躺在房间里另一张床上:“我睡了。” 方可拟果然听话,身下鼓鼓囊囊的,却连皮带都没扯开。他眼睛都憋红了,饿狼似的看着宋悯,好像下一秒就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却苦于某种戒律,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宋悯……宝宝……老婆……我难受……”方可拟凑到宋悯耳边,装可怜装了半天。 见宋悯不为所动,他谴责道:“你怎么这么狠心,你怎么这么对我……” 他轻轻地咬着宋悯的腮肉,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这么坏。” 方可拟眼睫上硬挤出来的一滴泪半掉不掉,抱着宋悯使劲蹭,委屈得不行:“老婆,这样会坏掉的。” “坏就坏呗,关我什么事。”宋悯麻溜关灯睡觉。 方可拟又哀求了十分钟,宋悯堵上耳朵装作听不见。 宋悯闭着眼,脸被床头的小夜灯照得发亮。嘴唇红润饱满,勾得人浮想联翩。 方可拟偷偷地向下伸手。 “啪!”宋悯长了第三只眼似的,精准地拍到方可拟的手背。 宋悯:“忍着。” 他说忍着,方可拟就只能忍着。 第30章 憋得难受, 又舍不得离开宋悯去另一张床上睡。 方可拟姿势相当诡异,上半身抱着宋悯恨不得两个人合为一体,下半身则恨不得离个十万八千丈远。 宋悯还不肯放过他, 一会儿在他耳边吹气一会儿摸他的腹肌:“老公,你身上好烫啊。” “老公你是不是发烧了?”宋悯的手一直往下探。 方可拟喉结滚动了一下, 全部心神都放放在宋悯的指尖上。再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 他想让宋悯摸摸他。 可是坏心眼的宋悯停在人鱼线附近就不动了:“老公……” 方可拟恨恨地捂住他的嘴:“别叫了。” 他忍得快要爆炸了, 宋悯还来撩拨他! “老公, 我想喝水。” 方可拟不情不愿地下床拿矿泉水。 老公长老公短老公憋得要死了你又不管。 拿回来宋悯只喝了两口, 剩下的都进了试图降火气的方可拟的肚子。 宋悯终于要睡了, 决定不再折腾他。他戳戳方可拟的心窝:“好好反省反省吧你。” 方可拟就在他旁边背法条, 背到半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什么事儿来着……方可拟忽然诈尸似的坐起来。他摇醒宋悯:“完了, 我把咱妈给忘了。” “什么?”宋悯眼皮费劲地撑开一条缝,又阖上。 “咱妈让我到柏悦送东西,我把她给忘了怎么办?” “她怎么说的?” “她就说让我把衣帽间里的蓝色胸针拿过来,跟你打电话打不通。” “她骗你的,快睡觉。”宋悯皱着眉, 把他拉下来,自己窝进对方怀里。 方可拟……方可拟的困意完全消失了。 他背法条背了一整晚。 · 第二天一早, 酒店大堂走出去两个人。 宋悯容光焕发, 方可拟精神萎靡。 宋悯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兴奋, 挽着方可拟的手,像个妖精似的对着他笑:“你现在去上班?” 方可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点头:“嗯。” “行,让罗秘书顺道送你过去。” 一晚上没睡,方可拟脑子懵懵的, 不假思索地答应:“行。” 直到在市局门口下车,他看了看“执法为民,廉洁为公”的标语,又向后看了看坐在奔驰上对他挥手的宋悯。 方可拟:“……” 他紧走了两步,招呼都没顾上跟宋悯打。 正是上班时间,门口不少方可拟记起来或者没记起来的人对他打招呼。 “方队早啊,修完假了?” “是啊。” “刚才那车,是奔驰吗?” “哈哈,滴滴司机。” “谁家开着奔驰出来跑滴滴啊?” “不知道,体验生活吧。” · 罗秘书边开车边汇报工作:“邓总昨天打电话问您参加的晚宴地点,是出什么事了吗?” “啊?”宋悯的心思还没从方可拟身上收回来,慢了半拍才回,“没什么事,就是让方可拟去送东西。” “那您和方先生……是和好了?”罗秘书从后视镜里看向宋悯。 “什么和好?我们闹过别扭吗?”宋悯噙着笑意,“没有吧。” 好好好,他说没有就没有。 罗秘书想,只要不让自己再去给宋董汇报工作就行。 · 关于方可拟和宋悯到底有没有和好这个问题,宋爸爸殊为关心。 “你这招能行吗?他俩见个面就能和好?” 邓灿女士:“不知道,他什么都不说,我有什么办法?难道你有别的好招?” 宋爸爸摇摇头:“没有。” “你不是一直看不上人家小方吗?”邓灿女士奇怪地问,“这会儿闹离婚你怎么没买两挂鞭炮放一放?” “呃……市区不是不让燃放烟花爆竹吗?” “你清醒一点,”邓灿女士指了指外面,“市区哪有这种两百平的绿地?我们这房子郊得不能再郊了。” “哈哈,在郊区也要环保嘛。” 宋爸爸狡辩了两句,终于在邓灿女士的审视下败下阵来:“好吧我确实对方可拟有点意见,但只是觉得他没有担当,别的地方……勉强配咱儿子吧。” 身高外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脾气也好,吵架的时候总让着宋悯,工作虽然挣得不多但是相当体面,虽然比起自己来还差不少,但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邓灿女士不敢苟同:“小方还没有担当?你有本事去他们家挂着的表彰会照片前面说。” “我又没说他现在,我是说以前。” · 被叫到局长办公室里训了一顿:“小方啊,我知道你对象家里家境好,但我们这是哪儿?公安市局!你看这车停到公安市局门口,它像话吗?现在是全民自媒体时代,我们要注重舆论,不能给……” 第37章 方可拟眼神放空,晃悠出局长办公室。 郝摇旌超绝不经意地路过方可拟,搭着对方的肩:“你昨天打电话问我聊天记录的事干嘛?” 方可拟一肘子把他捣开。 郝摇旌捂着生疼的胸口,身残志坚地跟上来:“多么典型的诈骗话术,你还用来问……” 话未说完,郝摇旌的声音卡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方可拟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七年前。这七年,科技发展日新月异,连猪都会上树了,骗子的招数也是层出不穷。 大家都是经过反诈宣传的合格市民。 但方可拟不是。他脑子瓦特了,他根本不知道那是诈骗。 那方可拟以为那些聊天记录是什么? 郝摇旌回忆了一下自己和同事们联袂出演的年度反诈捡手机文学,悟了——“所以你一直以为你在网上跟别人搞暧昧?!” 方可拟肌肉一僵,甩开郝摇旌大步往前走。 郝摇旌捂着肚子,在方可拟身后发出无情的嘲笑,连眼泪水儿都笑出来了。 快步走回办公室,锁门的前一秒,郝摇旌阴魂不散地挤进来半个身子:“那你要跟你老婆离婚,不会也是因为这事儿吧?” 方可拟:“……” 他连打带踹把郝摇旌轰出门去。 毁灭吧。反正他的脸已经丢尽了。 方可拟在办公室待了十分钟左右,忽然起身,把当时在病房里的人加上小孙叫到了一块。 郝摇旌拿个印着市局全称的笔记本,很像个样子:“方队,咱这是有大案要办?” 方可拟一点头,把门关上,拽过郝摇旌的笔记本扔到抽屉里:“先交手机。” “什么事儿,保密级别到这个程度?” 几个人一遍嘟囔着一边把手机放到方可拟这里。 方可拟利落锁上抽屉:“我住院那天,你们都在吧?” “在啊。”几人齐齐点头。 郝摇旌觉得有点不对劲,站起来腿就要往外跑。 “拽住他。” 方可拟在几个人脸上扫了一圈——偷吃病房苹果的,说他是耙耳朵的,说他会变脸的,喊自己连累了方可拟的……齐了。 “走,去健身房练练。”方可拟把抽屉钥匙收起来。 “啊?” 此起彼伏的疑惑声。 方可拟转身,身后哀鸿遍野。 “不是,方队,你刚销完病假,不用劳动您大驾,我们哥儿几个随便练练就行了。” “是啊方队……” 郝摇旌缄口不言:他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教训了。 当时破了个大案太兴奋,再加上第一次见到方可拟他对象,几个人光顾着八卦,把方可拟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全忘了。 “少废话,过来一个个跟我打,谁打完了谁来领手机。” 方可拟完全领会了当领导的真谛——自己不好过的时候,最好也不要让底下人好过。 因为就是这帮不靠谱的害他这几天这么难过! 差点都离婚把老婆给丢了! · 宋悯本来想下了班顺路去接方可拟的,都已经给方可拟打过电话了,结果被邓灿女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方可拟七点多到家,做好饭又等了十多分钟,宋悯才推门进来。 他黏糊糊地凑过去:“老婆你……” 宋悯指尖戳着他的肩窝把他推出二十厘米远:“你被刘向阳勒索过?” 方可拟心下一跳:完了,闹离婚的事宋悯还没消气呢,他自己又露出新错处来。 他小心赔笑:“要不……先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不吃!说不明白跟你没完!” 两万块钱,那可是两万块钱!方可拟在学校勤工俭学再加上奖学金兼职费用一年也就不到两万块钱。 吃穿住行不提还要交学费,情人节、生日、每个重要不重要的节日,方可拟一样礼物也没少过宋悯的。 宋悯都不敢想方可拟这两万块钱是花了多长时间才攒下来的。他就这么闷不吭声地把钱给了人家,一个字也没跟他提?! “我又不是盲目地给,我是有计划有预谋地给,要不是咱爸横插一杠子……” 宋悯:“不许攀咬别人,我爸已经被我妈训过了,你交代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方可拟负隅顽抗。 宋悯抱臂冷眼看他。 “那刘向阳,脖子上顶着个空壳,我只给了他两万块钱,根本不够他还债的,果然,他刚拿到两万块钱,没几天就又去赌了。” 他说着说着低下头:“我一直跟到那个地下赌场的门口,准备抓他个现行,还没报警呢,警察就来了。” 方可拟完全没想到宋悯的爸爸办事竟然是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路数。他这里纠结了半天,为了不让宋悯受影响,甚至特意等到刘向阳出了大学城派出所辖区才准备报警。 结果宋爸爸直接找了熟人,直捣刘向阳老巢。 不是,这对吗?方可拟现在都想问问宋爸爸的脑回路。宋悯搞同性恋对象被人敲诈勒索这事,他竟然一点也不觉得丢人?! 但方可拟现在没空细想这些,他端茶倒水捏肩捶背,哄着宋悯坐到餐桌前。 “我爸报的警?”宋悯抬头看他。 “咱爸。”方可拟纠正。 那天跟宋爸爸一起下车的那个人,方可拟到后来才知道是他现在上司的上司,还有一年就荣休了。 “还是不对,”宋悯秀气的眉毛皱起,“我爸说那刘向阳威胁你要把照片发给你的单位,你报警不是自投……” 他明白了。 方可拟压根不在乎那张照片对他的影响,但他在乎这张照片可能对宋悯造成的影响。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提,做小伏低等到宋悯发现,内疚,自责,方可拟专会惹他可怜。 宋悯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方可拟是故意这样的吗? 方可拟怎么这么坏。 “吃饭吧。”宋悯低下头,小声说。 方可拟结结实实松了一口气。 “那两万块钱……”他又问。 “刘向阳的案子一结束,爸补给我了。”方可拟说。 “嗯?”宋悯问,“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方可拟和他爸还四下沟通过?他怎么不知道。 方可拟:“就是我们俩被他发现那天。” · 其实那两万块钱应该早被刘向阳输光了,他后来再去赌场,用的是从宋爸爸那里勒索来的钱。 方可拟是后来偶然翻阅到卷宗才知道的。 但当时方可拟在逮捕现场看到宋爸爸的时候,心里只想了一件事——宋悯的家人知道了。 他们可能要分手了。 第31章 结果他惴惴不安地等了好几天, 宋悯白天上课晚上回家每天都乐得不行,完全不像是被家里人逼迫要分手的样子。 难道宋爸爸出现在那里只是个巧合? 比如宋爸爸只是约老朋友在那个赌场附近吃了顿饭,吃饭途中朋友突然接到电话要实施抓捕行动于是两个人顺路去看个热闹? 那很巧了。 方可拟不怎么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 他更愿意相信宋爸爸现在隐而不发是在等方可拟自己知难而退。 果然,一个天气晴好的晚上, 方可拟难得早下班的时候,宋爸爸找上门来。 · 宋悯完全没察觉到方可拟的不安, 他只是觉得对方最近特别好。 不喜欢宋悯吃冰, 却突然买了一大箱宋悯喜欢吃的冰激凌放在冰箱里;不想让宋悯熬夜, 却不再念叨而是抱着宋悯默默睡过去。 宋悯一打开家门, 只要方可拟在, 他就会黏黏糊糊地凑过来,好像怎么也跟宋悯相处不够似的。 大方不黏人永远善解人意的方可拟竟然还眼神闪烁地问宋悯能不能明天不去找朋友玩, 陪他去看电影。 总之特别可爱。简直看见他就让人想亲亲他。 所以当天下午下了课,他回家的时候绕到便利店买了点东西。 方可拟特好勾引,宋悯勾勾手他就激动得不行,还欲拒还迎地说什么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说宋悯不行还是说他自己不行? 宋悯不听。 每天早上起来都鼓囊囊一大块,他早看见了。 一开始方可拟还掉了两滴眼泪, 跟宋悯强|奸他似的,哭得有点惨。宋悯都无语了, 哭成这样有本事拔出去啊。 后来就变成了宋悯在哭。 方可拟这个混蛋! 他一边动一边说对不起, 宋悯骂他的声音支离破碎的。 方可拟好像解锁了什么特殊技能, 一堆骚话,“宋悯你这里好漂亮, 我能不能亲一亲”,“宝宝别夹这么紧,我都疼了”, “宋悯你看看我”…… 宋悯一条腿被他架在肩上,羞得用腿蹬他。 方可拟握着宋悯的脚腕亲了亲。 宋悯气得要死,偏偏又很爽,只好不情不愿地装作看不见听不见。 第38章 他不出声方可拟也不愿意,俯下|身来凑到宋悯耳边:“宝宝声音那么好听,叫给我听听吧。” 宋悯给了他一巴掌,开始懊悔自己到底招了个什么人。 方可拟他穿着衣服的时候也不这样啊! 意乱情迷的时候,好像还听到方可拟说什么“最后一次了”,“以后就看/听不到了”,好像还很委屈的样子。 狗屁! 宋悯被他颠来倒去,三点下课,三点十分买完东西,方可拟五点下班,一直到了八点还没结束。 造了孽了。 · 宋爸爸出钱给宋悯租的房子,他手里拿着一套备用钥匙。邓灿女士嘱咐他把家里新买的进口驱蚊液给宋悯带过去——夏天到了,宋悯特别招蚊子。 他打开的门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只是玄关柜子上摆着一瓶宋悯自己绝对想不起来买的驱蚊液。 然后他打开灯,看见自己儿子身上黏着一只足足有将近一米九的超级大蚊子。 宋爸爸睚眦欲裂,恨不得就地把这蚊子拍死。 宋悯正在教训方可拟,下次他喊停的时候必须得停。 他刚被方可拟从浴室里抱出来,此时坐在餐桌上,后者坐在椅子上,揽着他的腰,仰着头一直看宋悯的嘴巴,好像很认真,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因此两个人都没听见开门的声音。 “咳!” 宋悯一抬头,他爸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交杂着尴尬和愤怒。 “呃,爸,你怎么来了?” 方可拟反应特别大,一下子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离宋悯三丈远。 宋爸爸一句话没说,他就供认不讳:“叔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你跟我出来。” 宋爸爸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生意人,站在原地沉吟了两秒,说。 “哦。”宋悯乖乖地跳下桌子,脚一软。 方可拟赶紧扶他。两个人在家,穿衣服也没那么讲究。宋悯衣领一斜,就露出半个小时前留下的痕迹。 宋爸爸闭了闭眼,看向窗外:“你还小吗?还坐桌子上,不像个样子。” 宋悯难得心虚,也不反驳他。 “楼下说。”宋爸爸转过身,朝外走去。 背后的两个人还在争执,宋悯要自己一个人下楼,方可拟怕宋爸爸打他,非要跟下去。 宋爸爸气急败坏,回头一指方可拟:“我说让他跟我下去,宋悯你给我好好在这待着!” 两个人一愣,又开始纠缠。 “不行不行,我爸打你怎么办?” “不会的。” “那可不一定,你知道奸商都比较大胆,万一他就敢袭警呢?” “我不在工作的话不算袭警。” “都一样,他打你你肯定也不敢还手,要是站着挨揍我多心疼啊……” 方可拟红了脸。 宋爸爸快气死了。 · 方可拟跟宋爸爸站在车前,宋悯站在楼上阳台监视他们两个。 楼层不高,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宋悯的声音:“爸!你要是打他,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方可拟刚才出门的时候把他锁在了卧室里。 早知道锁厨房了,厨房没有阳台,窗户也小得要死,宋悯钻不出来。 不行,厨房有刀。 还是卧室吧。 宋悯跳下来他还可以当个垫背的。 宋爸爸气得翻白眼:不孝子! 方可拟低着头等了半天,没等到宋爸爸疾声厉色的呵斥,等来了两沓钞票,装在一个gucci袋子里。 方可拟:“?” 他知道豪门棒打鸳鸯都会扔钞票,但这两沓钱…… 不是他觉得钱少,他本来也不准备要宋家的钱,但是……宋悯就值两万块钱? 这和电视里演得不一样啊。 宋悯看见宋爸爸扔给方可拟一个东西:“方可拟!我爸给了你什么?” “你不许接听见没有?!我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继承人,你跟着我才叫可持续发展啊!做一锤子买卖算什么本事!” 宋爸爸听不下去了,连带着驱蚊液和一大堆邓灿女士买的吃的塞到方可拟怀里。 “我提点过那个刘向阳,让他别提你的事,免得你在单位里不好做人,这是你那两万块钱,”宋爸爸冷声说,“你们俩的事,不能让宋悯他妈妈知道,听见了吗?” 发现邓灿女士比他还开明,家里三个人两个人被方可拟哄得找不着北,宋爸爸就此失宠还是后来的事。 方可拟愣愣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 宋爸爸驱车走了三分钟了,他还在底下愣着。 “方可拟!你在底下愣着干嘛呢?!” 第二天早上,宋悯出门上学,发现整个小区里都流传着“方可妮”的故事。该人手腕相当了得,深深地俘获了一位富二代的心,嫁入豪门指日可待。 宋悯嫌丢人,扯着方可拟连夜搬了家。 · 宋悯对方可拟的报复计划完全失败了。 他看着方可拟那可怜样,就又怜又爱,不能自已。 方可拟又还是那么经不起勾引…… 手臂无力地攀着方可拟的肩,宋悯不无遗憾地想,真该死,他竟然忘了体验纯情版方可拟的第二次初夜。 宋悯被翻来覆去地弄到意识不清,方可拟还有空关心点别的什么。 他握着宋悯素白的手腕:“老婆怎么不带我给你买的手环?” 宋悯皱着眉:“丑死了,我才不要带。” 他早就受不住了,方可拟却不肯停下。宋悯生方可拟的气,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连带着他刚收到的时候喜欢得不得了的手环也要遭殃。 方可拟知道他口是心非,轻轻地咬了一下宋悯嫣红的唇:“说谎。” “你放到哪里去了?”方可拟又问。 宋悯抿着唇不说话。 方可拟喘着粗气,还要装成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是它太便宜了你才不喜欢的吧?那怎么办老婆,我买不起更贵的了……” 宋悯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装的也不行:“在抽屉里,我放抽屉里了。” 他声音支离破碎,还顾得上威胁方可拟:“再说这种话不许亲我了!” 方可拟长手一伸,拉开抽屉把手环拿出来。 宋悯很小心地把手环放在盒子里,连包装袋都没舍得扔。 见方可拟随意地把盒子扔在床铺上,他伸手要打他,却被方可拟捉住手腕。 宋悯肤色很白,戴什么都好看。方可拟小心翼翼地帮宋悯戴上,眼里柔情一片,看得宋悯心里也软塌塌的。 然后方可拟顶了顶胯,把手环上显示的数据指给宋悯:“老婆你心跳好快,是很喜欢吧?” 宋悯:“……” 宋悯:“你滚开啊!” 方可拟素了那么久,又加上被宋悯报复ying了一整夜的事,现在一见到宋悯就忍不住狂性大发,哪里停得下来。 宋悯一开始是骂他,后来转成了哀求:“方可拟……你再这样我要死了!” “我才要死了,”方可拟吻掉宋悯眼角的泪水,“老婆,你怎么这么漂亮啊……” 浑身泛着粉色漂亮,嗔怪着骂他的样子漂亮,失神的样子也漂亮。方可拟看两眼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夜半云收雨歇,方可拟抬手擦掉宋悯额上的汗珠:“老婆……” 宋悯迷迷糊糊地回应他:“干什么?” 方可拟笑着问:“你记不记得在城外别墅住的时候,你说要奖励我?” 宋悯含糊地发出两个音节,表示自己还醒着,至于脑子还能不能思考就不知道了。 “那奖励……是什么啊?” 宋悯已经停摆的脑子转了转,忽然睁开眼看向方可拟。 方可拟嗪着在宋悯看来相当危险的笑:“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是。”宋悯警惕地说。 “那衣柜最底层的制服,是买给谁穿的?” “你,你穿的。”宋悯连忙道。 “哦,这样啊,那我们明天试试?”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