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化妆师误钓鬼王》


 第1章

    《地府化妆师误钓鬼王》作者：夜奉白【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姜夷死后，被地府美妆系统砸中，让她开美妆店，拯救阴间审美。
    怎么个拯救法呢？
    就是爆改地狱非主流，让贞子注意仪容仪表，让鬼怪内卷万人迷……
    听着就很荒诞，鬼都嘲讽：“都当鬼了谁他么还在意形象？”
    ok，惨淡开局。
    为了开拓客源，姜夷主动出门寻找客户，却在街头捡到一名昏迷不醒的俊美少年。
    偏偏这少年醒来还失忆了！
    那就更好办了，她瞬间替他写好了剧本：
    “我可怜的弟弟，我终于找到你了！”
    “答应我，不要再离开姐姐了好吗？这家店，以后就靠你我一起经营了。”
    身负重伤变成小号，还假装失忆的鬼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假姐姐说的‘一起经营’，是把他打造成吸引客户的男/模！
    姜夷按头让他装乖：“来，叫姐姐们好。”
    店铺客源逐渐增多，姜夷一边应付客户，一边指挥帅气弟弟：
    “那名顾客等得不耐烦，你去陪她聊会儿天。”
    “那名顾客想吃橘子，你帮她剥。”
    “那名顾客想喝水，你亲自喂。”
    ……
    少年百般抗拒，后来，却在私底下对她暗戳戳实操。
    姜夷不怀好意勾着他的下巴，“业务很熟练，但动作不够自然，像这样，距离要再近一点，眼神再勾人一些……干活时，也可以脱了上衣……”
    她目光扫在他诱人的腹肌上，少年突然有了动作。
    她赶紧松开他，“哎哎哎，谁让你现在就脱衣服了？”
    超会撩的戏精老板x超会装的心机鬼王
    食用指南：
    1、是个小甜饼——
    杀伐决断鬼界大佬，被戏精事业批女主，钓成自我怀疑恋爱脑，苏甜感情流。
    2、脑洞很大，文风沙雕——
    美妆博主死后拯救阴间审美。鬼：“我们以后还算‘惊悚’分类吗？”
    3、【偏女性群像】——破除冥婚，女鬼姐姐们站起来。
    求收藏！！呜呜呜
    内容标签：乔装改扮 系统 轻松 脑洞
    主角视角姜夷顾妄/姜游配角苏瞳丛月
    一句话简介：贞子姐姐，美容吗？
    立意：女性觉醒，共同努力
    第1章 捡个系统叮，美妆系统激活成功……
    姜夷活着的时候平顺无波，死了反而危机四伏。
    她手脚被绑，两个男人瞧着她仿佛在看一件货物：
    “老板眼光真好，这妞比店里所有货色都好看。”
    “呵，长成这样，天生就是给男人玩的。看好她，醒过来就拉出去接客。”
    “是，老板。”
    声音落下，皮鞋噔噔踩地的脚步声远去后，姜夷这才肆无忌惮睁开眼。
    灯光昏黄的狭小休息室，肮脏简陋，弥漫着浓浓的体/液味和尸臭味，衣冠楚楚的老板消失，另一名西装革履、头戴黑帽的猥琐男人，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
    男人衣衫厚重，遮挡严实，但他脖间的尸癍，已经出卖了他并非活人的伪装。
    当然是死是活，姜夷并不在意，因为她也早就不喘气了。
    她上辈子是一名美妆博主，为了冲年度十佳主播，卷天卷地，卷死直播间。
    近来无聊，她就去了酆都大街，打算沉浸式体验一番实景鬼片，却不慎被恶鬼偷袭，醒来就被绑到了这里。
    她其实早就苏醒了，只是听那两个丑东西所言，她若醒过来，恐怕会面临更可怕的事情，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西装老板离开，她才假装昏昏沉沉睁开眼，柔弱坐起身，“咳……咳，这是哪里？”
    “这是天堂，是我们收留了你，很快会让你感受到无尽的快乐。”男鬼站在姜夷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呸！别污名化“收留”两个字了。
    姜夷按捺住胸中的惧怕和憎恶，轻轻抬了抬被绑的双手，“哥哥，什么天堂呀？我的手好疼，你能不能帮我松一点呀？”
    姜夷声音柔媚，面容楚楚，我见犹怜。
    因帽檐遮挡，男鬼的面容看不真切，只见他喉结滚动，身形僵滞，一时没有回应。
    姜夷又轻轻抓着他的衣角，泪眼朦胧，柔弱无骨：“哥哥，你为什么要绑着妹妹呀？真的好疼啊，你看，都快磨出血了。”
    男鬼胸腔起伏，舔了舔干涩发黑的嘴唇，最终松下了僵直的身体，“好，既然这么疼，哥哥这就来帮你。”
    他快速往外打探了一眼，匆匆关上门，几步回到姜夷面前，姜夷见状，立马缩着身子偏了偏头，仿若受惊的小鹿。
    男鬼更加上头，他已经想到了如何将眼前的尤物拆吃入腹。他急不可耐地蹲下来，伸手撕扯姜夷的衣服。
    然而下一刻，他动作骤停，鬼目圆睁，捂着自己的额头，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姜夷收起割破他眉心的修眉刀，起身狠狠踹了那丑东西一脚。
    死癞鬼，又色又笨，恶心死了。
    姜夷生前从事美妆，死后收到最多的遗物就是化妆品，家里修眉刀就有几十把，小巧又锋利，出门带上防身，再合适不过。
    被人敲晕刚醒来时，她绝望了一瞬，但很快又摸到腰间还挂着自己的小布包，那就还有转机。
    她虽喜欢素颜，但职业使然，出门必带化妆包。
    趁两鬼交谈，她小心摸出修眉刀，提前磨断绳索，男鬼卸下防备之际，就是她出手之时。
    当然，鬼是轻易杀不死的，她只能让他暂且昏过去，在他醒过来之前，她得赶紧溜出去。
    她拉开一条门缝，缥缈刺耳的嘈杂声幽幽响起，昏黄的走道两边全是低矮的小房间，每隔几步就有一名壮鬼守卫，她就这么出去肯定不行。
    稍一思忖，她又回到那男鬼身边，补了几刀之后，将他衣服帽子都扒了下来。
    回忆起刚才老板的样子，扁平小脸，无特别记忆点，且满脸尸斑，凭借昏黄环境，即使化妆品不全，模仿个十之九八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她速度打开化妆包，利落上妆。
    十来分钟后，休息室门被打开，一名纤细挺拔的青年男鬼走了出来。
    “男鬼”压了压帽子，正迈入被鬼环视的通道，脑子里忽地响起一道电子音：【恭喜化妆师亡魂姜夷通过地府美妆系统考核，程序绑定中……】
    什
    么声音？什么考核？
    姜夷来不及细听，在这演技比拼的时刻，根本不容许被打岔。
    地府对于时代更替并不明显，各种时代的亡魂穿梭鬼界，各种风格的建筑花样百出，造就了地府各种各样的鬼文风貌，这处房屋像是90年代豪华样式的鬼物样式，走在里面就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她泰然自若往前走，每经过一名守卫，就要收获一副蹙眉疑惑的表情，看来刚刚那名老板，刚从这里走出去。
    但没关系，即使他们觉得有异，也轻易不敢对老板指手画脚，只要她沉得住气，面不改色走出去，就能获救了。
    前方嘈杂声越来越大，酒气越来越重，走过一些房间还能听到嗯嗯啊啊的男女撕扯声。
    姜夷思绪微动，却不做停留，一路出了通道，新的画面映入眼前。
    彩灯晃动的大堂，鬼影攒动，声色嘈杂，酒气混杂着鬼气弥漫整个空间，惊悚而混乱。
    原来这里是间酒吧。
    管它哪里，她今天必须走出去。
    姜夷吸了吸鼻子，沉着脸往外走，只求不要碰见刚才那老板。
    可惜天不遂人愿，快到出口时，一声熟悉的声音传进她耳朵，“喂，你是谁？”
    玛德，真的被那老板发现了。
    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拔腿就跑。
    【叮，美妆系统激活成功，请宿主尽快扭转阴间审美。】
    冲出大门，方才的电子音又蹦了出来，脑子里还多了一块小小的淡蓝色文字框，【恭喜宿主，获得仿妆奖励，掉落1000积分，目前结余1000积分。】
    系统？扭转阴间审美？什么玩意儿？逼格太高了吧？
    但还是得问一句：“积分能干嘛？”
    【可用于兑换系统内部任意道具，仅限用于美妆造型使用。】
    有这好事？“这积分是什么面值？相当于韩元还是美元？”
    系统眨巴眨巴绿闪闪的电波眼：【从商城系统兑换价值来看，与rmb接近。】
    哦，那更符合她的消费概念了，她稍一思忖，“换一瓶卸妆水。”
    【卸妆水x1兑换中，本次兑换消耗50积分，请稍等。】
    清晰的电子声落下，片刻后，一瓶全新的阴间卸妆水凭空出现在她手里。
    居然是真的！
    尼玛，生前不给她来个系统逆袭一下，死了砸个系统，老天对她也不算太绝情。
    姜夷回望了一眼，原来她已进入了酆都大街，酒吧老板不敢大肆抓人，跟了一段只好放弃。

 第2章

    系统毫无感情地催促：【请宿主尽快完成系统任务。】
    “别催了，什么任务有人命紧急？”
    虽然在地府还说“人命”并不合适，姜夷也懒得纠结于此了。
    她边走边卸妆，脚步愈发迅速。
    【宿主注意，前方有一队携带危险因素的鬼差正在靠近。】脑内系统显出红色感叹号，随后消失颅内。
    鬼差？那不是正合她意？
    她飘起来往前奔，见到手捧告示的鬼差，立马停下来，“见过差爷，亡魂姜夷举报前方酒吧拘役女鬼，藐视鬼法，请差爷即刻追查。”
    鬼差上下打量了身着男装的姜夷一眼，“真有此事？”
    居然不信？
    她看起来还不够诚恳吗？
    姜夷立马摘掉帽子，乌黑秀发垂落过肩，脱掉宽大的外套，玲珑身形媚骨天成。
    又撩起袖口，露出被捆绑勒伤的手腕，美目噙泪的小脸，无辜又破碎：“亡魂姜夷无依无靠，被无良老板掳走，强迫接客，侥幸逃脱，却是身心受损，众多姐妹依然处于水深火热，求各位为大家做主。”
    鬼差那点犹疑的目光被怜悯替代，大手一挥：“前方带路。”
    返回酒吧后，随姜夷指引，为首的鬼差一脚踹开了罪恶的大门：“统统蹲下。接到举报，此处酒吧涉嫌迫害女鬼，非法营运，着令立即停业，接受调查。”
    酒吧吵嚷声戛然而止，鬼差立马行动，挨个清点在场鬼众。
    不多时，鬼差副手前来复命：“禀巡使，此处搜出二十余名弱势女鬼，但罪魁祸首酒吧老板不知所踪。”
    那鬼口中的巡使凝眉须臾，扬手吩咐，“漏网之鱼，容后再追。”
    随后抖开手中告示，“在场听令，地府治安整顿，所有无业游鬼，速速前往孟婆处盘查身份，投胎入轮回，作奸犯科之流，拘留鬼王殿，审查入地狱。”
    啥？无业游鬼投胎入轮回？
    姜夷偏头看了一眼鬼差手里的告示，的确如此规定。
    原来这就是系统提醒的“危险因素”，她被抓去投胎的话，对她、对系统确实都很危险。
    她刚死一年，无业游鬼一枚。
    人间什么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活人下线时间越来越晚，地府上岸机会越来越少，想投胎成人，比考公还难。
    想投胎成不当社畜的人，比中彩票还难！
    她可不想投胎。
    姜夷默默退到一旁，这里就交给鬼差处理吧，她得赶紧去摘掉“无业游鬼”的帽子。
    逃离酒吧，她一直呼唤系统给她发任务，系统却一直沉默，姜夷等不住，只能先想办法找工作！
    好在地府已接近现代化，大部分鬼蜮已经通网，虽然目前并没多少营业场所，但部分时髦的老板会在网上发布招工活计。
    姜夷摸出爹妈给她烧过来的劣质手机，打算看看有没有招工的信息，结果翻半天全是招男鬼……
    理由是女鬼怨气大，牵挂多，不符合招工要求！
    牛啊，当鬼了，还要遭受性别歧视。
    正愁不知如何卷地府就业，系统终于活过来了。
    【叮，恭喜宿主完成审美基建任务0.1%，获得积分1000，累计积分1950，请继续努力。】
    姜夷：“？”
    什么基建任务，完成0.1%就能获1000积分？
    【简单来说，就是帮助阴间审美奠定更友好的地府环境。】
    哦，一听就不是小项目，这点积分是她应得的。
    当然她现在没心思管什么积分，重点在于如何避免投胎。
    姜夷叹了口气，故意道：“任务什么的，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我得去投胎了。”
    系统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响起声音：【请宿主慎重，人间生育率下降，投胎风险性高，建议宿主开美妆店创业增收，避免投胎，并扭转阴间审美，完成审美评级后，在合规范围内，宿主可自由出入人间。】
    对呀，开美妆店！她怎么没想到呢？
    她生前是美妆博主，美妆造型都有涉猎，还学过雕塑，爱玩cosplay，给鬼化妆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的鬼屋临街，可做门店，还有一个能兑换货源的系统……
    也就是说，技术、门店、货源全有了，开美妆店确实是个好主意。
    只是，“完成审美评级是什么意思？”
    【宿主您的任务，挽救阴间审美，使地府审美评级达到三级。阴间不再以惊悚恐怖为美，主动追求赏心悦目的审美风尚。温馨提醒，目前地府尚未达到评级标准，请宿主抓紧时间推动评级。】
    阴间不再惊悚恐怖，让鬼片情何以堪？
    “打扰一下，审美三级是个什么概念？”
    【审美一级，影响超过万名以上鬼魂回归正常审美，文明友好型地府初见雏形。
    审美二级，影响百万名以上鬼魂回归正常审美，文明友好型地府趋于成熟。
    审美三级，正常审美成地府时尚，地府亡魂统一遵守文明友好行为准则。】
    姜夷：“……”
    你找错人了吧，大姐！这事儿应该找阎王，找无常，甚至孟婆也行，找我，也太抬举我了！
    任务如此艰巨，提供的便利还要宿主赚取积分兑换，空手套白狼不过如此！
    【宿主加油，你是最棒的，等等——】姜夷脑中蓝色对话框突然变成红色，系统冷静无波的音调变得急切，【检测到附近3公里，有鬼物靠近，请宿主抓紧扭转审美，无要紧事，不要cue我。】
    什么鬼？这是地府，有鬼很稀奇吗？
    第2章 捡点破烂弟弟，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狂风呼号，屋檐上偶尔飞过两只乌鸦，试图撕破常年笼罩地府的浓黑天色。
    酆都大街33号，是一栋老式二层小房，通身木质，窗沿雕花，门口高悬一
    块木质牌匾，上书“改头换面”美妆店。
    长发披肩，窈窕身姿，身着暗红色长袖连衣裙的老板姜夷，亭亭玉立站在店门口，望着自己刚刚挂上去的门店招牌，满意地拍了拍手。
    她进入店内，戴上手套，蹲身继续昨天的工作——给木榻上的残破女鬼打石膏、贴硅胶、上粉底……
    经过两日的修补妆造，木榻上原本头破窟窿、双腿截肢，十指变型的女鬼，逐渐显露端正曼妙的少女模样。
    【系统提醒：此鬼身形破败，死气沉沉，被人捡走三日，无鬼来寻，恐乃无家可归的无业游鬼，给她修补造型，可获得少许系统积分，但创收无效。】系统兀地出声。
    姜夷当然知道，但她另有打算。
    眼前的女鬼，就是系统此前提醒的“鬼物”。
    姜夷好奇是什么鬼能把系统吓得退避三舍，于是，她在家门口转了一圈，发现了这只破碎的女鬼。
    姜夷不知女鬼遭受了何故会变成这副模样，于心不忍，将她带回了家。
    当然她并非同情心泛滥，而是夹杂私心。
    在地府开美妆店，想法过于割裂，想要招揽生意，绝非易事。恰巧遇到送上门的顾客，不如先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吸引客户关注。
    而且越有挑战性的客户，越能展现店铺实力，让眼前破鬼变美，就是她的第一个展示案例。
    带回女鬼后，姜夷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怕鬼系统唤出来，用积分兑换了不少石膏硅胶，给她缝合修补，化妆整理，总算恢复了人样。
    榻上女鬼幽幽转醒，姜夷将其扶坐起来，又将镜子递过去，“哇，好漂亮的小姐姐！是谁家小公主逃到地府啦？”
    女鬼看着镜中的自己，虽略显僵硬，但人模人样，又被老板夸成小公主，起初泛起一丝羞赧，转而又被悲戚的情绪覆盖，她苦笑了一声，“谢谢老板费心，但我……其实不用救的。”
    地府亡魂大多受凡尘羁绊，怨憎会，爱别离，每个鬼魂几乎都会沾染一点，但如她这样情绪低落，了无生机的，却十分少见。
    姜夷还没想好如何接话，对方又续道：“而且我身无分文，无法支付费用，愧对你的好意了。”
    女鬼意志消沉，仍对他人抱着歉意，姜夷鼻头一酸，温声道：“小公主这么可爱，免单有什么不可以呢？”
    女鬼睫毛颤了颤，才望向姜夷：“多谢，如有其他我能报答的，还请老板开口。”
    女鬼对自己的遭遇闭口不提，姜夷也不便追问，只好提出她早有预谋的打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将你美妆前后的对比，做成短视频，供本店宣传使用，你愿意吗？”
    对方漆黑的瞳孔抬起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姜夷看了一会儿，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嗯，随意吧。”
    女鬼死气弥漫，比一般的鬼魂更加阴冷，姜夷心生怜悯却无能为力，挤出安慰性的笑容：“多谢美丽的小公主，祝你早日解开心结，自由独美。”
    话音落下，女鬼已经赤着脚，漫无目的地没入了鬼影重重的酆都大街。

 第3章

    姜夷搓了搓被对方阴气冷到僵硬的手臂，重新打起精神，将客户化妆前后的视频处理好，传上了网，并附带文案，“鬼都大街33号，‘改头换面’美妆小店，即将正式开业，现代化换头术，轻松去除鬼味儿，欢迎大家到来。”
    姜夷累了两天，办了地府营业登记，总算不用急着投胎，又大修了一名女鬼，是时候歇歇了，她洗完澡倒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脑中系统突然发癫，吵得她不得不睁开眼。
    凝神感知，只见系统透明框框在蓝色和红色之间极速变幻：
    【恭喜宿主，获得客户服务奖励，掉落积分100，结余积分850。】
    【处罚通知，宿主姜夷引发地府审美恐慌，扣除积分300，记过一次。】
    【处罚通知，宿主姜夷解决地府审美恐慌迟缓，扣除积分100，结余积分450。】
    ……
    什么玩意儿？
    一觉睡醒，犯天条了？
    姜夷迷迷糊糊地摇了摇头，“你是个系统，不是奖惩器，说点有用的信息好吗？”
    系统终于停止抖动，快速提醒了一句，【客户服务短视频热度上升，评论区舆论走向失控。】
    嗯？
    姜夷随即拿起手机，只见她发布的短视频已经突破了10w＋浏览量，点赞数不少。
    评论区却是阴阳怪气的负面评论一片。
    “呵呵，都当鬼了，还化妆，准备勾引男人呗。”
    “矫揉造作，只会化妆打扮的败家娘们儿，做鬼了也是这副德行。”
    “啧啧，胸好大，你们说这种货色，在窑子里值多少钱？”
    “我出三万八，今晚我先来。”
    ……
    姜夷随便浏览了两页，差点被他们给整笑了。
    都他么什么年代了，还如此封建？！
    不少老色鬼在评论区迷惑发言，恶意攻击少数女鬼的言论，一会儿功夫，评论区正常的声音被覆盖，只剩那群老色鬼不停蹦跶。
    真让人莫名奇妙。
    哦，是了，地府还是旧时代封建鬼当家的时代，不少鬼思想奇葩也正常。
    还好姜夷给女鬼妹妹打了码，要不然对方怕要再死一次了。
    眼看评论数还在上升，姜夷随手一扔手机，淡淡吐了两个字：“煞笔。”
    系统还在她脑子里不停念叨，催促她改变策略，挽救审美倾向。
    她不疾不徐起身洗漱，穿衣收拾，态度坚定，“为什么要改？就因为那几个渣滓大放厥词，我就要蜷起尾巴做人？永远遵循他们的逻辑经营？系统，你要么跳槽，要么跟我干，ok？”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两破旧的三轮车从鬼都大街33号驶出，伴随着零件生锈掉漆的嘎吱声，一串颇具特色的吆喝声清晰嘹亮：“收破鬼烂鬼，掉皮皱皮的鬼，换头。”
    姜夷脚下这辆老式三轮车，是她地府的朋友投胎前留给她的。
    她奋力踩车，游走在酆都大街，皱眉吐槽：“一个破喇叭，花我300积分，你怎么不去抢？”
    系统跟她待了几天，渐渐放下了正经无趣的架子，开始与她斗嘴，【能给你换就不错了，除化妆造型用具以外的东西，均不属于积分商城可兑换物品，就这喇叭，还是我找其他系统换的，你就别挑了。】
    “老古董，没看过巴黎时装周吗？没看过野生时尚博主吗？有什么是不能用作美妆造型的？”
    这时，系统又闭麦了。
    经过这几日，女主已经明白了，这老6绝对是鬼魂探测器，但凡周围有特殊亡魂，立马闭麦。
    这也好，她可以借此推断周围是否有目标可捡。
    三轮车叽叽嘎嘎在街头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条漆黑的巷尾发现了一名昏迷的少年。
    姜夷停车下来，将少年鬼魂扶坐起来。
    没想到啊，这少年居然长得人模人样的。
    【这叫人模人样吗？这不是地府吴彦祖吗？】
    姜夷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怎么不躲起来了？你是怕丑鬼吗？”
    【那倒不是，怨气重和鬼力强盛的鬼，都挺危险的。】
    “那他是？”
    【鬼力强，不过受伤昏迷了，倒也不可怕。】
    他？鬼力强？姜夷盯着他看了好半天。
    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少年长相俊美，身形修长，实在好看。
    男的？好看？
    如果为我所用的话……
    姜夷想了片刻，立马做了决定，将他扛上三轮车，吭哧吭哧载回了美妆店。
    将他搬上榻，姜夷打水给他清洗检查。
    脏兮兮的少年，躯体完整，身形修长，外表看不出任何伤痕，无尸斑，也无溃烂的情况，除肤色惨白外，与常人无疑，清洗干净后，仿若校园里身着白衬衫，散发着清新皂香的矜贵小学弟。
    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昏迷不醒。
    要是一直这么睡着，那她费劲把他扛回来干啥？还不如直接捏一个帅气模特。
    姜夷想了半天，心一横，找来小刀划开手腕，掰开少年颌骨，鬼血汨汨渗出，滴落进少年的口腔。
    【宿主听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吗？】
    系统阴阳怪气的声音转移了姜夷手腕疼痛注意力，“哦，有心得传授？”
    【不不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乱捡男
    人回家，你看，你开局就为他流血了哦。】
    ……这个道理她在诸多仙侠剧弹幕上确实看过不少。
    但她给他喂血并不是想当圣母，只是想救醒他，替她招揽生意。
    他的魂火尚在，他这样昏迷不醒，定然是魂火受损。
    而地府常用的救治方法就是鬼血补魂。
    冰凉鬼血一滴滴滑入唇齿，少年眼皮微微颤动，很快就恢复了意识。
    少年睁开眼的一瞬，立马坐起身，一把推开姜夷的手，“你在做什么？”
    姜夷收回还在微微冒血的手，望着对方沾血的薄唇，眨巴眨巴眼睛：“鬼血补魂，你不会没听过吧？我怨气低，鬼血纯粹，对你的伤很有好处。”
    不说还说，一说鬼血，少年脸色骤变，一把捏住姜夷的脖子，“你是谁？为何如此行事？”
    为何？当然是要救他啊！
    他是什么阴郁少年吗？救他还恩将仇报。
    姜夷魂火受控，浑身难受，挣扎道：“你受了重伤，我割血救你，有什么问题吗？”
    也不知道促到了对方哪根神经，掐住她脖子的手又突然松开，低头揉着太阳穴，一声不吭。
    他怎么了？伤到脑子了？
    “你还好吧？”姜夷试探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伤到这里了？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吗？”
    少年抬起头，对上她略带同情的视线，颇感无语。
    她居然以为他脑子有病！
    地府皆知鬼血补魂，却甚少知晓，凡为鬼差，取亡魂鬼血必遭反噬，鬼阶越高，牵制越大。
    而他正是统管地府治安的鬼王顾妄。
    地狱厉鬼出逃，他追查至酆都大街，不慎被恶鬼暗算，重伤不支。
    为保存魂火，昏迷前，幻化成少年形体，封存鬼力，没想到醒过来，居然被人喂了鬼血。
    地狱逃犯尚未追回，恶鬼势力越来越大，他看不透眼前人的目的，不敢轻信对方，干脆抿唇摇摇头，“这是哪里？我为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榻上之人脸颊圆润，皮肤无暇，双眼清澈明亮，配上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活脱脱人畜无害的稚嫩少年。
    居然被害失忆，岂不是天助我也？
    姜夷撑起笑脸，一把将他揉进怀里，“弟弟，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第3章 捡个弟弟答应姐姐，不要再离开姐姐了……
    少年身形一僵，愣愣被她抱在怀里。
    姜夷声泪俱下：“我可怜的弟弟，你七岁就走丢了，我在人间找了你十年，没想到在地府与你重逢了！你怎么会小小年纪就到了地府，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谁害的你？告诉姐姐，姐姐替你报仇！”
    她言辞恳切，重逢的喜悦与悲伤愤恨的语气交织。
    听得系统都差点怀疑自己背调失误了，【宿主，还在走主线吗？怎么感觉换了个剧本】
    当然在走主线，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
    美妆业毕竟是女性经济占多数，美貌小鲜肉的吸引力，或许可以让姐妹们勇敢追求美丽自我。
    眼前的少年，就是她寻的第一个小鲜肉。
    姜夷演得走心，根本懒得跟系统解释，见少年没有反应，她松开他，迎面对上少年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的表情，姜夷暗地里忍不住嘴角上扬，脸上依然情真意切。
    “你走失的这些年，我度日如年，我看见别人有弟弟，心里更加难过，毕竟我也是有弟弟的，可惜我的弟弟这么好看，却英年早逝，叫姐姐如何不痛心？”
    姜夷抬手摸着他的脸，“我到处找关系，也没能寻到你，害你受苦了，你可以责怪姐姐，但是答应姐姐，不要再离开姐姐了好吗？我们一起在地府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第4章

    姜夷眼巴巴望着少年，心道：我都演到这里了，就看你的回答了。
    顾妄白白嫩嫩的脸庞有着少年人蓬勃生长的英气，却也保留着几分天真稚嫩的影子。
    被姜夷一阵哭天抢地，顾妄面无表情，她居然把他当成了失散多年的弟弟！
    看她鬼气纯粹，怨气低迷，确实不像坏人，但地府鬼魂最擅伪装，她一面之辞，断不能轻信。
    只是他现在重伤未愈，变化形态只会加重伤势，但凡有点良心的亡魂，也该昧着良心，欺骗一下她这个思念弟弟的悲情姐姐吧。
    顾妄轻轻拨开她抚在他脸上的手，“姐姐辛苦了，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懂事的孩子，总算没有白救。
    而且他仰头望着她的模样也太招人喜欢了，姜夷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对，就像这样，好好叫姐姐就可以，礼貌的孩子见到其他的女鬼，也要叫姐姐，知道吗？”
    顾妄眉头微微蹙起，刚想说话，姜夷手指抵在他唇上，摇头：“不可以拒绝哦，我是姐姐，你要听话，对吗？”
    顾妄眨了眨眼睛，沉默以对。
    姜夷这才松开手，“明天起，这家美妆店，就靠你我姐弟一起经营了。好好休息，明天开业，我需要你。”
    姜夷跟他拥抱了一下，准备离开，顾妄突然喊住他，“姐姐，你还没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姜夷：他在试探我？真的连名字都不记得了吗？
    顾妄：做戏做全套，名字也得骗一个。
    沉默须臾，姜夷才转身回来，泪眼汪汪的样子，“我可怜的弟弟，你到底经受了什么？居然连名字都忘了。”
    拖延战术下，她终于编出了一个名字，“姜游，你叫姜游，我的弟弟。”
    “哦，好的，姐姐。”便宜弟弟姜游喊得十分乖巧。
    姜夷转身出门，带上门后，终于松了口气，打酱油的弟弟，叫姜游有什么不对呢？
    令她觉得不对的是，她给姜游做了清理换装，为什么一点积分都没有？
    系统弹出来，【经查，确无积分掉落。系统推测，清理换装应当不算作系统任务，正如常人洗漱换衣，并不涉及宿主美妆所为，故无积分反馈。】
    “推测是什么操作？任务奖励机制没有标准的吗？”
    【本系统为新开发体系，多个板块正在逐渐完善，请宿主耐心帮助系统完善各条支线。】
    翌日，姜夷在店门口挂了黑布，摆了花圈，放了鞭炮，完成地府店铺开业三件套，“改头换面”小店，正式营业。
    但她没在门口迎客，因为她知道根本不会有来客。
    相反，她简单布置了屋子，拉着姜游一起在化妆桌前坐下，架起手机，挂上温柔笑脸：
    “大家好，欢迎来到我的直播间，我是‘改头换面’美妆店老板姜夷，今天给大家分享一些美妆思路，需要化妆造型欢迎到店，我亲手为大家设计，还有我帅气的弟弟，全程为大家服务。”
    姜夷明显在便宜弟弟脸上看到了一丝质疑，但那不重要，他现在只需要当好直播间花瓶，吸引一点女粉进来就可以了。
    她按着姜游的头微微打了个招呼，“来，给直播间的姐姐们打声招呼。”
    姜游强撑起笑脸，抬起骨节分明的右手在镜头前挥了挥，“大家好。”
    【呀！小鬼弟弟真俊呀，像极了奶油小生，再大点说不定比鬼王还好看。】
    直播间本来就没几位用户，基本都被姜游的形象吸引，姜夷很满意，转头开启了美妆步骤，偶尔几名迷路的野鬼会撞进来发发弹幕。
    【艾玛，吓老子一跳，这哪里的死鬼？长得这么像人，我还以为刷到人间网络了呢。】
    【教鬼化妆，确实很阴间了，都特么当鬼了，谁还在乎形象？】
    【这不是前两天给女鬼化妆那个博主吗？亲自上场搔首弄姿了？】
    【你别说，这女鬼真不错，发配到朕的后宫，下一个。】
    稀稀拉拉的弹幕，基本都是随口吐槽和对外貌的指点，看来对她的直播内容丝毫不感兴趣，姜夷只好调整策略。
    她决定开启很考验技巧，却自带流量的仿妆路线。
    而且要仿就得仿顶流！
    地府第一美男，鬼王殿之主鬼王顾妄绝对自带流量。
    她虽没见过鬼王真人，但顾妄何许人也？鬼界顶流，画报满天飞。
    她也曾买过两张用来镇宅辟邪。
    很快，她就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张“珍藏”久远的鬼王画报。
    姜游表情微妙，迟疑地将目光从画报移到姜夷脸上，“你打算炒作鬼王？”
    姜夷淡
    定地点点头，将画报贴在镜头前，“鬼王嘛，地府神颜，用来引流再合适不过。”
    地府神颜本人：“……”
    “大家看见这张画报了吗？地府鬼王殿下！我们来挑战一下，把我弟弟这张脸化成他这个样子。”
    鬼王本人被姜夷抬起下巴，原本的疑虑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姜夷先看了一眼画报，“鬼王大家都见过，他的眉骨和鼻梁比较高，眼窝又比较深邃，棱角分明，轮廓清晰。”
    又仔细端倪起姜游，“再看我家小崽，虽然五官已带锐利的英气，仍然包裹着一点圆润的稚气，但你别说，他五官居然跟鬼王有点相似，这就更好办了，我们只要先用阴影和高光将他的面颊修饰得更加深邃一点就可以……”
    被赶鸭子上架的顾妄心下暗讽，当然像啊，虽然小号形态的他并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幼年时期，不会一眼看到真身的影子，但五官多少会有所相似。
    然而，单凭这一点点相似，姜夷不疑有他，直接开始上妆，水乳、粉底、阴影……有条不紊搞起来。
    姜夷专心致志，冰凉指尖在肆无忌惮便宜弟弟脸颊游走，姜游如坐针毡。
    堂堂鬼王何曾被人如此戏弄过？
    关键是他还得笑脸相迎，泰然处之，这比鏖战几百厉鬼还要难熬。
    姜游面上波澜不惊，藏在桌下抓着木椅扶手的力度却下意识加大。
    然而这一切，姜夷全然不知，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将另外一张俊美的脸庞复制到这张好看的脸上。
    “底妆完成后，我们先来仿眼睛，鬼王的眼皮很薄，眼尾比较长，还略微有一点点上扬，如果不笑的话显得会有点凶，跟我家小崽的完全不一样了，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我家小崽眼睛包括整张脸都尚且有点圆润，笑不笑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软糯模样，我们先来用眼影调整眼型……”
    大致完成眼妆后，鬼王的眼型轮廓已经有了若隐若现的趋势。
    直播间人气终于有了起色，在线观看人数从之前的无人问津，瞬间涨到了五十，算是一个小进步了。
    弹幕也开始多起来。
    【尼玛，眼睛会了，手还不会。】
    【鬼界也使用美颜了吗？皮肤怎么那么好？】
    【卧槽！你最好给我也仿个鬼王，明天我就去篡位！】
    ……
    姜夷看着弹幕，边仿妆，边挑个别问题简单回应。
    一个叫贞子的id问：【我的脸长在头发里面了，应该怎么化妆？】
    贞子……姜夷脑袋瞬间就有画面了，刚来地府，她也很怕这些玩意儿，现在早已习以为常，她平静道：“这位叫贞子的姑娘，你是不是经常披头散发，脸都藏在头发里面呢？如果是的话，要不要考虑把后脑勺当成脸，把头发的都梳到后面去？”
    【我的脸缺了一半有办法补救吗？】
    “这位缺脸的鬼友，请问你的另一半脸还能找到吗？如果能找到的话，可以试一下雕塑用的胶水，先把两半脸粘合起来，然后用遮瑕粉底，遮住粘合的痕迹，应该可以补救，重点在于粘合性强一点的胶水，不然风一吹，脸又没了。”
    缺头缺脸的属于大工程了，姜夷也是想到什么法子，就提供什么建议了，毕竟都在地府了，也不用担心胶水能否上脸，只要好用就行。
    本来只是胡诌的，没想到，刚回复完这位鬼友，评论区又多了更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的头找不到了，怎么办？】
    【我的眼珠子老是掉出来，能戴美瞳吗？】
    【我喜欢贴着墙面和天花板爬行，想要整点形象的话，是整正面好，还是背面好点呢？】
    ……
    姜夷来不及挨个回答，眼妆和鼻梁已经完成，有那么一瞬，姜夷感觉眼前的人变了样子，似乎完全变成了鬼王的模样。
    她的技术也没到这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吧？
    但是弹幕区验证了她这不是错觉。
    【我靠，我刚刚感觉看到了鬼王真人！】
    【刚刚那个要篡位的，真的可以去找她了，6啊，真的能复刻到这种程度吗？】
    【鬼王本人来了也犯迷糊的程度。】
    【地府神颜！快点搞回去，我要看刚刚那个模样，真的太像了！我要舔屏。】

 第5章

    ……
    角度问题吧？刚刚那个角度看起来更像？
    姜夷凭着记忆，将姜游的脸颊左右摆弄了两下，却始终找不到刚刚的那个视角。
    姜夷疑惑皱眉，姜游却在心里暗爽，他刚刚故意变幻了一瞬形态罢了。
    姜夷拿不准刚刚的昙花一现，倒也不再纠结，为了更方便上妆操作，她摸了根发绳含在嘴里，双手撩发，快速将头发束于头顶。
    束发的时候，双手上举，衣角微微上提，露出一段白皙的腰侧，身形更加玲珑有致。
    姜游目睹一眼，立马撤了目光，然而这一幕在别人眼里却变了味。
    弹幕突然热闹起来。
    一开始，大家不断夸赞主播身材好，直到一id名叫“凶神恶煞”的男鬼，截图了姜夷咬绳撩头发的动作，并经过处理，原本正常的束发动作，被p成撩发咬唇，露腰扭捏的姿态。
    从截图的视角来看，仿佛正搔首弄姿，挑逗姜游。
    原本正常的评论区变得乌烟瘴气，更多鬼id接着评头论足，无端臆想。
    被当面造黄谣可还行？
    之前视频评论区乌糟糟的，她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又有鬼东西恶意评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4章 捡了个赞恶煞兄弟被气到再次死亡哈哈……
    【长得就很会勾引人，小白脸是被她包养了吗？】
    【主播的店在哪里？啥时候轮到我来体验一下？】
    【还有我，我也想尝尝滋味。】
    网络难存理智，但凡有一个声音开始带节奏，后面就会有更多人无脑跟风，甚至愈演愈烈。
    活着时候如此，死了也是一样。
    看着弹幕不断刷屏，两位当事人脸色都很难看，特别是姜游，顶着与鬼王相似的脸庞，沉脸不语，莫名带着几分肃杀。
    在他没做出动作之前，姜夷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小问题，交给姐姐。”
    她转向摄像头，面色和煦，但眼神坚定：“歇歇吧各位，你们这种的，我不感兴趣。”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点开了p图用户“凶神恶煞”的视频连线。
    弹幕立马唏嘘：
    【哦，只对凶煞大哥感兴趣是吧？】
    【原来喜欢这款的？口味还挺极端。】
    呵呵，会说就继续说，姜夷一点也不跟他们费口舌，静静等着那边接通。
    嘟嘟嘟好几声后，那边终于连上了。
    视频中出现的是一个瞳孔黢黑，眼眶极大，满脸血丝，下巴腐烂的中年男鬼。
    男鬼故意仰着头，流氓般吹了声口哨：“怎么？想邀我上床？”
    姜夷毫不留情地冷笑了一声，装啥呢？刻意表现得轻松镇定，不可一世的样子，实际上这么久不接视频的行为，已经出卖了他缩头乌龟的本性，要不是弹幕区一群人不停叫嚷，他依然会蜷缩在网络背后阴暗爬行。
    打开镜头故意仰头吹口哨，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他的心虚和胆怯，就这种鬼东西，姜夷轻轻松松就能应对。
    “呀，我记得你，你老是在身边人面前吹嘘自己异性缘有多好，实际上没一个女性搭理你，哎，别人不要的，我更不会要呢，真是的！浪费我的时间。”姜夷说完还故意失望地摇摇头。
    她随口胡诌，以牙还牙。
    恶鬼丑陋的脸颊绷不住了，深感自尊受挫，气急败坏，刚自证两句，又觉得荒唐，他为什么要平白证明自己？嚣张气焰转化成了怒不可遏的抓狂。
    姜夷反倒笑起来，“你别急，男人嘛，多玩几个也没关系，虽然你不行，但你身边要是有好看的哥们儿，也欢迎推荐给我，也不用多好看，我弟弟这种水平的，就足够了。”
    姜夷伸出食指轻轻勾起姜游的下巴，目光从对方脸上一扫而过，毫不留恋地收回手，根本没注意到对方微不可查眼神变动。
    弹幕区疯狂看热闹：
    【主播威武。】
    【主播好敢说。】
    【恶煞兄弟被气到再次死亡哈哈哈哈】
    弹幕滚动不停，直播间也新增了很多粉丝，直播人气越来越高，甚至有突
    破直播间前排的趋势。
    系统也赶着吃瓜，【恭喜宿主，收到来自系统的一条点赞。】
    “多谢，你很有眼光。”姜夷脑内回复，眼神盯着屏幕，只见对方丑陋的模样越来越凶化，巴不得直接穿出屏幕，将姜夷撕碎。
    偏偏对方越生气愤怒，姜夷越得意。
    姜夷还想继续将对面踩在地上摩擦，姜游突然拉住她：“不用理他，他活不长了。”
    嗯？姜夷立马转头看向她的假弟弟，只见他人畜无害的脸上，挂着诚恳认真的表情。
    姜夷弯着笑眼捧起他略带圆润的脸，“这话就不对了，我亲爱的弟弟，他本来就是死的。”
    “不，他的魂魄也活不长了。”姜游僵硬的神色被她捧得变形，无奈地拨开了她的手。
    魂魄活不长？姜夷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直播间，只见镜头里的男鬼已经抱头趴下，其身后赫然出现两名鬼差——
    “地府亡魂张三空口造谣，煽动舆论，恶意诋毁，严重扰乱地府治安，鬼王殿将即刻对你实施处罚。走吧。”
    鬼差也来得太及时了，生动演绎网络不是非法之地，姜夷瞳孔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地府通网也有几年了，谁见过在网上蹦跶当场被带走的？
    直播间看客不明所以，刚刚活跃不停的弹幕区，突然冷静下来，生怕多说一句话自己会被带走。
    刚刚那些跟风诬陷侮辱姜夷的看客，终于坐不住了，纷纷发弹幕告饶。
    看着弹幕区，一群窝囊鬼卑微的样子，姜夷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却被姜游捕捉到。
    他也凑到镜头前，支颌浏览弹幕：
    【主播消消气，我乱说的，没恶意，求放过。】
    【我也是，我单纯就是被你的美貌迷死了，才口出狂言的，不要抓我。】
    【天灵灵地灵灵，鬼差千千万别显灵。】
    ……
    事实证明，杀鸡儆猴是有用的。
    看过几行，言论风向突然又变了，从刚刚的男鬼求饶，变成了女鬼尖叫：
    【主播仿妆完成了吗？这小弟弟也太像鬼王了。】
    【不，我感觉比鬼王更好看！合我的口味。】
    【小弟弟什么时代的？姐姐才死不到百年，能跟你有共同话题吗？】
    女粉弹幕越来越多，姜游满脸疑惑，眉头越皱越紧。
    姜夷却心如明镜，小崽子凑到镜头前那么近，用恃美行凶来形容都不为过了，都是当过人的，广大女鬼但凡审美正常，都合该有如此反应。
    姜夷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她的便宜弟弟绝对是她的开店法宝。
    趁此机会，她赶紧挪到姜游背后，“这是我家弟弟姜游，来我店里就可以看到弟弟真人咯，酆都大街33号‘改头换面’美妆店，找我，你们也可以拥有美丽鬼容。”
    姜游眉毛渐渐舒展，目光一直通过镜头盯着他的假姐姐卖力打广告，本来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却突然被姐姐的“回旋镖”击中。
    姜夷甜美地揉着他的头发，“弟弟颜好嘴甜，乖巧可爱，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来，叫姐姐们好。”
    假姐姐满脸坏笑，静静等着面无表情的弟弟反应。
    僵持几秒后，姜游终于勾了勾唇，双唇微启，姜夷很开心，她的计划即将得逞。
    可偏偏这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一黑，闪退回到主页：【抱歉，网络不稳定，你的直播间已关闭。】
    姜夷：“……”这网怎么突然发癫？
    姜游：地府网络，随手拿捏。
    被迫退网，姜夷只能含恨关机。这时，系统冒了出来，【恭喜宿主，完成仿妆直播，提高了地府审美的关注度，获得20000积分奖励，当前积分结余20150。】
    一场直播奖励20000？
    “什么玩意儿？直播能奖励这么多，还开什么美妆店，当美妆博主不好吗？”
    【地府网络不稳定，网络博主不纳入地府自由职业，若不开店，你仍然要面临投胎的风险，其次，地府没有物产，进货难度极大，普通鬼众，即使观看直播，也只能唤醒审美意识，无法自行修改面容，请宿主努力开店哦。】
    无法自行修改？这合理吗？
    你知道地府有多少亡魂吗？全部都要我亲自修补，你觉得现实吗？
    【宿主可逐步探索系统使用规则，逐步提升审美值，解锁更多任务推动途径。】
    “你就不能真诚点，直接告诉我有什么好的途径吗？叫我来探索你有什么意思？”姜夷有点无语。
    【抱歉，本系统还有诸多功能尚未测试呢，快来探索我吧。】
    这系统怎么贱贱的？！姜夷拳头紧握，恨不得给它一巴掌。
    当然，跟系统置气毫无意义，她换了个问题：“那审美等级有变化吗？”
    这么热闹的直播总应该有点动静吧？多少能推动一点进度条吧？

 第6章

    【抱歉，暂时还没有获得审美等级资格呢！地府网络不稳定，且接受了新时代网络文化的亡魂只是少数，及时直播热度第一，依然算不上极高的关注度哦。{。。。哦，地狱任务需要地狱玩法。
    姜夷不再跟系统对话，回过神就看到自己的便宜弟弟正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自己，“姐姐怎么了？刚刚魂火激荡了哦。”
    这也能看出来？
    姜夷笑嘻嘻转移话题，“因为你太好看啦，姐姐看着你就赏心悦目。”
    这下换成姜夷好整以暇地窥视他了，他一脸淡然，挑挑眉撤了目光。
    姜夷正打算弯腰整理桌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叫嚷。
    “是这儿吗？”
    “酆都大街33号不就是这里吗？招牌都挂着呢，就是这儿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进去。”
    一群不太拟人的女鬼熙熙攘攘来到门口，七嘴八舌一阵之后，就要往店里闯。
    “太好了，来客了。”姜夷理了理衣袖提步出门迎客，刚走两步，被人抓住了手。
    “等一下。”
    姜夷回眸，她葱白玉手落入了姜游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掌里，正想开口询问作何拉她，对方先开口了。
    “饿了。”简单两个字吐出，姜游一把抬起她的手，两颗漂亮虎牙镶嵌的唇齿瞬间抵上了她的虎口。
    一股突然的疼痛过后，冰冷湿润的触感停留在她手上，吸力带来一阵阵刺痛，姜夷一下都没动。
    虽然不知道他用“饿了”来形容对不对，但不用想就知道他在续用鬼血补魂，既然要让他为店铺效劳，区区鬼血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姜夷思绪转动片刻，对方已经松口，抬起来头，用拇指和食指捻了捻嘴角残余的血液，瞳色明亮，神采奕奕，“多谢。”
    姜夷收回手，摸了摸还在微微渗血的虎口，“狗才突然咬人，下不为例。”
    说完她就出门了，一群女鬼已经三三两两围在了大堂。
    “欢迎来到‘改头换面’，我是老板姜夷，乐意为大家服务。”
    姜夷温和以待，群鬼走上前来，来来回回看了她两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
    “哟，老板，你家弟弟呢？”一女鬼问。
    姜夷顺着他们目光看回去，背后空空如也，不见鬼影。
    去哪儿了？刚刚不还在这儿吗？
    第5章 捡个顾客你可知鬼差采普通鬼血补魂后……
    眼前的女鬼各个年轻窈窕，虽此刻鬼容各异，有碍观瞻，但年轻时想必都是自由大胆的时尚丽人，是年轻俊俏的姜游吸引来的颜粉。
    可惜，姜夷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后堂，疑惑询问系统：“那小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别叫我，鬼太多，我害怕，我只能感知到他已经没在店里了，假弟弟本来就不靠谱，你就别指望他了。】
    好小子，吃饱了就开溜是吧？
    姜夷只好先放弃寻他，随口打着哈哈：“我家馋嘴弟弟出去买糖吃了，不知道啥时候就会回来，各位不如先做妆造，耐心等待小家伙回来？”
    她笑脸相迎，做好了热情服务的打算。
    结果话音落下，女鬼们瞬间拉下了脸，异口同声地摆摆手：“嗐，就地府这些鬼东西，有什么值得我们打扮的？”
    “姐妹们，打扮是为了愉悦自己，而不是取悦他人……”
    姜夷想劝说她们，可惜都是徒劳，女鬼们根本无心听她多说，三三两两讨论“今晚准备去
    谁家坟头蹲帅哥“，前前后后地跑开了。
    “老，老板，你这儿化妆如何收费？”
    姜夷正望着冷冷清清的美妆店发愁，一道细若蚊声的女鬼声音悠悠传来，姜夷定睛看去，躲在门框旁的女鬼慢慢探出了身子。
    居然还有顾客在，姜夷赶紧走迎过去，最先映入目光的居然是一张秀丽的，与常人无异的年轻面庞。
    女子长发低低束于脑后，身着宽松的淡青色及踝长裙，若不是她下半身血迹斑斑，姜夷在她身上看不出几丝鬼样。
    没想到第一单主动找她的生意，居然如此简单。
    “欢迎光临，小姐先请进吧。”姜夷站在门的另一边，朝店内摊开手。
    女子怯怯地将鬓边碎发挽于耳后，点点头，扶着门框一步一步跳入店内。
    原来女子无法正常行走，怪不得一直扶着门框躲在门后。
    姜夷看向她的双腿，却是两根光滑僵直的木头！
    几乎是下意识地，姜夷立马伸手搀扶住女子。
    “多谢。”女子对她莞尔一笑。
    姜夷什么也没说，回笑着将她扶到化妆桌前坐下，坦诚道：“小姐是我的第一位顾客，本店收费体系尚不成熟，但新客特惠，如果只做妆发，本单只收你50冥币，如果搭配服装造型，可能需要更贵一点，请问你需要哪种服务？”
    女子从镜子里与姜夷对视，“请问可以帮忙修复双腿吗？我之前从一个姐妹听闻，这里可以修复残破的鬼体，所以我就想来试试。”
    女子坐下后，木头双腿仍僵直支在地上，姜夷目光探及一瞬便撤了回来，想起刚决定开店时捡回来的残破女鬼，她甚感欣慰，果然做好事就会有回报。
    “我可以为小姐打造一双逼真的假腿，但是不敢保证能够如常行走，请问你能接受吗？”
    女鬼眼中闪过一次动容，“那已经很好了，敢问费用？”
    以她双腿的情况，普通石膏肯定不行，她可能需要跟系统换去义肢，恐怕不是一笔小费用。
    不太明白，她一个美妆店，怎么天天干着殡仪馆的工作？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女鬼连忙埋头掏出腰间钱包，殷切抬头望向姜夷，“我知道费用应该不低，但我只有200冥币，还请老板宽限一二，我需要去见见我久未谋面的姐姐，我只想稍微体面一点去见她，待日后，我存够钱，必然会补齐余下费用。”
    【宿主请注意，兑换一条义肢需要5000积分。】
    总计需要消耗10000积分呗，姜夷只思考了刹那，笑着取走顾客手里的冥币，“可以，首单友情价，200冥币交个朋友，欢迎推荐朋友前来。”
    女鬼如释重负般松下肩膀，却不知，姜夷颅内的系统正在咆哮，【就是物产富足的人间，200什么都买不到，你咋这么轻松就答应了？我怀疑你是地府土豪。】
    “不，我只是一个道德感很强的商人罢了。”
    冥币不好挣，但积分可以努力刷，地府美妆注定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她做好了曲线救国的准备。
    姜夷转头去给女子找新的衣服，一边走一边期待她的招财猫弟弟赶紧回来。
    可惜他的招财猫弟弟眼下完全没空想她。
    幽暗鬼火照亮黑石砌成的鬼王殿，殿内陈设简单而庄重，刻着阴森图腾的寒冰石桌后方，是一方高高的雕兽宝座，鬼王顾妄端坐其间，面色肃然：“出逃的恶鬼名单查出来了吗？”
    “禀鬼爷，根据十殿阎王给出的信息，共有十二名恶鬼出逃，均来自铜柱地狱。按照您的吩咐，已通过地府治安整顿展开地毯式盘缠，可疑鬼众均已带入鬼王殿，包括您命属下从直播间带回的恶鬼也正接受审讯，但，暂时尚未查询逃犯的踪迹。”鬼差森崖侍立一旁，恭敬候命。
    “那就继续查。”顾妄眸色如潭，深不可测，“地狱安防不会突然出错，若非内部疏漏，恐怕与恶鬼势力有关，除追踪逃犯外，分配差役及时粉碎恶鬼党羽。如今恶鬼势力已不容小觑，鬼力恐不在你我之下，绝不可掉以轻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另外，昨日带回的亡魂一直叫嚣要剁了直播间那对狗男女，是否需要重点关注吗？”
    顾妄眉心一抽，感觉有被冒犯到。
    他轻咳了一声，“不用了，此事我会亲自探查。殿中事物，你暂且接管，若有要务，吹哨为号，我自会前来。”
    “是。”
    鬼差领命欲退下，顾妄又突然叫住他，“等等。”
    鬼差停下脚步，拱手敬问：“鬼爷还有吩咐？”
    顾妄看着郑重其事的属下，薄唇开合几次才幽幽道：“你可知鬼差采普通鬼血补魂后，会有什么后果？”
    身为鬼王，顾妄对地府事物几乎了如指掌，偏偏对鬼差采血补魂的处罚一知半解，地府鬼差赏罚册对此也无详细记载。
    姜夷灌他鬼血后，他魂火确实恢复了很多，但他发现反噬极快。
    他刚醒过来，本想掐断姜夷的脖子，但力道逐渐加大，他魂魄也无端暴走，他当即明了，鬼差采血会让彼此通感，灭了她，他也存不了。
    而且从来不用进食的他，居然会在恢复一次真身后，出现极大的虚弱感和饥饿感，甚至现在，他又有些饿了。
    他急需搞清楚鬼血补魂到底对鬼差有多少牵制。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森崖吓得魂火乱颤，脑补半天，扑通一声跪地，连声澄清，“鬼爷明察，小的尽忠职守，依律行事，从未逾矩半分，鬼差压迫鬼众，有违鬼道，小的岂会作死？强采鬼血之事完全子虚乌有。”

 第7章

    顾妄：“……”作死本人。
    看他不停磕头，顾妄仿佛觉得自己被姜夷那女人勒住了要害，他抬手揉了揉额头，“算了，下去吧。”
    鬼差忙不迭退下，顾妄身形一松，闭目往椅背上一靠，桀骜威严、一丝不苟的样子褪去，再次变成圆润稚嫩的少年模样。
    该死！他魂火竟然伤到如此严重，补血两次依然没能恢复，保持真身片刻又被饥饿感包裹。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烦躁，双目微阖良久才渐渐宁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他手臂蓦地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顾妄猛地睁开眼，捂着胳膊恍惚了一瞬，立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当即起身，一个瞬移出了鬼王殿。
    酆都大街33号，“改头换面”小店。
    风雪依然覆盖着那座二层木楼，楼内不复往日安宁，一楼大堂，诸多物品打翻在地，凶恶气息弥漫，女鬼呜咽声戚戚。
    姜夷手臂被人打伤，侧倒在地，一旁哭哭啼啼的顾客女鬼欲伸手拉她，却被另外一名凶恶的络腮胡男鬼强硬拉开。
    姜夷捂着疼痛的手臂，勉力爬起来，不卑不亢瞪着打伤她手臂的络腮胡男鬼，“这位先生，本店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胡子鬼体型壮硕，态度恶劣，她心底也很胆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在刚刚，她正给残腿女鬼姐姐修补断腿，眼前男鬼气势汹汹冲进来，对顾客一顿辱骂：“臭婊子，死都死了，打扮给谁看，给老子好好看家，再特么溜出来，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打散！”
    女鬼瑟瑟发抖，不断退缩，“不，不是的，不要打我，我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听说我阳世的姐姐离世了，想恢复正常状态，去见见久违的姐姐，求求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只想见见我的家人，不要在打我了，求求你了……”
    “什么姐姐？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人与你还有多大关系？赶紧给老子回家，再他妈跑出来，有你好果子吃！”
    顾客卑微求饶，男鬼却丝毫不顾其意愿，言语恶劣，态度嚣张，欲将其强行带走。
    姜夷看不下去，以保护顾客权益为由阻拦对方，却被其一拳打在手臂。
    对方力道太大，她脚步不稳，倒退两步，梳妆台上一堆瓶瓶罐罐被打翻在地，现场一片狼藉。
    男鬼见状，只愣怔一瞬，气焰依然高涨，“老子打自己的女人，你个臭娘们捣什么乱？你要是再敢阻拦，老子还得告你掺和他人家务事，恶意挑拨亡魂夫妻关系，破坏亡魂家庭。”
    家务事？这他么算什么家务事？！
    有丝毫将女鬼当成家人的态度吗？！
    姜夷
    气得久不呼吸的胸腔猛然起伏，正想与之理论，却被女鬼拉住。
    女鬼朝她摇摇头，“老板，对不起，是我害你受伤了，又损失了这么多东西，实在过意不去，不要再为我费心了，没用的，我放弃了，若有机会我再报答你的好意。”
    说完，她绝望地挪到了男鬼的身后。
    姜夷脸色一变，“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她一把抓住女鬼的手腕就往外拖，“你在我店里安装了一对义肢，又消费一笔美妆费，这笔账你还没付清，如何能走？还有，你身边这位打伤了我一条手臂，他既然自称你的家人，这笔账找你算也一样，走吧，跟我去鬼王殿。”
    女鬼似乎被她的态度惊到了，只愣愣摇头，默默掉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拽着她另一只手的胡子鬼，怒目圆睁，猩红瞳孔快要掉出来，他狠狠拉扯女鬼，“臭婊子，你他么找死？再不松手，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实说，姜夷其实很忐忑，她只想救下这名可怜的女鬼，以她的实力根本没有胜算，对方若真出手，她只能冲出大街闹一番，吸引鬼差前来处理。
    她已经做好了豁出脸皮的准备，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生：“哦？如何不客气？”
    第6章 捡个王者姐姐，小心哦。
    黑压压的酆都大街，雪虐风饕，阴风刺骨，吹得街头乱窜的鬼影快要散架。
    少年踏雪而来，墨色短发被风吹乱，雪粒子钻进他的衣领，他偏头抖落发间的白雪，迎着门内三鬼好奇的目光，稳步踏入店内。
    他背脊挺立，目光如炬，步伐坚定，诡谲肃杀之气腾然外溢，单薄的身形仿佛一把锐利的尖刀，无形带着一股压迫感。
    “你他么是谁？我劝你少管闲事！小心惹祸上身。”少年还未靠近，络腮胡男鬼面目狰狞，恶狠狠警告。
    少年只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姜夷见状，委屈巴巴地抓住少年的胳膊，“弟弟，你终于回来了，这丑东西残暴行凶，把我的胳膊都打伤了。”
    她呜呜呜几声，又故意抓起姜游的袖子，假拭眼泪，“好疼啊，弟弟，你一定要替姐姐伸冤啊。”
    她本来不用演的，奈何疼痛感过去了，现在只觉手臂麻木僵硬，眼泪暂时挤不出来。
    毕竟是假弟弟，她也拿不准姜游是否会为她声张正义，更别说想让他齐力将恶鬼送入鬼王殿。
    所以只能打点“亲情牌”，试图感化一下他。
    一旁盯着姜夷二人的胡子鬼，还紧紧拽着女鬼顾客的手腕，听闻来人是老板的弟弟，思绪微转，又改了话头，“兄弟，良心建议，管好你家的女的，地府不是人间，多管闲事是要吃亏的。”
    一边是咄咄逼人，凶邪危险的恶鬼，一边是楚楚可怜，紧抱自己胳膊的假姐姐，互相敌视的两边齐齐望着姜游。
    姜游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引起莫大关注，他可太适应这种场景了。
    他勾唇一笑，轻轻怕了拍胡子鬼污浊的肩膀，凭借身高的优势，明明少年模样，却像是长辈教育晚辈，又像是上位者敲打下位者。
    “你的意思是，你对地府很了解？”少年语气并不蛮横，但气场却让人不敢逼视。
    话音落下，胡子鬼像被千斤压顶，僵了半边肩膀，他喉头发紧，但气势并不松垮，“那是当然，老子横行地府几十年，整个鬼界就没有老子不知道的事。”
    姜游冷笑一声，“那你可知殴打弱鬼，蓄意伤害，是要进鬼王殿的？”
    生人怕地府，是因为十八层地狱对亡魂的审判与罚罪，但亡魂在地府，惧怕的就是鬼王殿惩戒。
    “是呢，我可听说进了鬼王殿，魂火还能不能保全都不知道呢？”姜夷退到姜游身后侧，添油加醋。
    进鬼王殿是可怕的，但胡子鬼早已凶化，鬼力不低，在他看来，眼前二人说得再厉害，也不过两个人模人样，乳臭未干的娃娃，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要离开，谁也拦不住。
    “你说我殴打就殴打了？老子懒得跟你们废话，别耽误老子快活。”胡子鬼扯着那名瑟瑟发抖的女鬼就往外走。
    姜夷心有不甘，抓着姜游袖子的五指猛然收拢。就在她以为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大步离开时，姜游冷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姜游身形未动，语气不容置疑。
    胡子鬼闻声，脚步骤停，两人背对而立，都未曾回头看对方，剑拔弩张的较量气氛再次笼罩，周遭阴冷之气更甚。
    两名女鬼皆紧张地望了望自己的眼前人。
    虽然不知道姜游到底是什么身份，但系统说过，他鬼力强盛，虽有受伤，但已苏醒，未必不是胡子鬼的对手，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趁机报鬼差。
    而另一边，一切因她而起的鬼顾客，眼神担忧地回望着姜夷二人，愧疚到无以复加，她拼命摇头，“老板，谢谢你们的好意，让我们走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真打起来，他不会手下留情，会打散你们的，为了我，真的不值得。”
    下一秒，胡子鬼一巴掌扇在女鬼脸上，恶狠狠道：“老子给你脸了是吧？谁让你多嘴的！”
    女鬼被她一掌打倒在地，原本白皙的脸颊瞬间多了几道紫痕。
    姜夷牙关紧咬，“死东西！你欺人太甚！”
    “那又如何？你——”胡子鬼嚣张地转过身来，正想对姜夷大肆辱骂。结果刚开口，乌黑的鬼血伴随着一个不明物体从嘴里喷薄而出。
    他捂着鬼口，低头一看，半截僵硬乌黑的舌头掉落在地。
    “啧呐吼紫耶？”胡子鬼瞳孔圆睁，因没了舌头，言语含糊不清。
    但正常人都能猜到，他说的是：“怎么会这样？”
    在场的两名女性也都想问，怎么会这样？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慢慢转过身来的姜游。
    姜游手里转着一把薄薄的短刀，寒光锃亮，不染滴血，瘪嘴道：“抱歉，姐姐，地脏了。”
    这是地的问题吗？姜夷惊得说不出话，怪不得系统躲着不敢出来，这少年实力也太悍然了，刀刃不曾离手，就割了对方的舌头！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是他恢复记忆，知道她骗他，会不会剁了她？
    而少年显然不知道她心底的弯弯绕绕，目光再次落在鬼血洇了满身的胡子鬼，“你，把地擦干净。”

 第8章

    胡子男捂着嘴巴的手已沾满了鬼血，他也是嚣张一时的人，居然落到这副田地？！
    即使如此，他也不可能轻易就范，没了舌头而已，又不是没了手，他不服输，一跃而起，猛然扑向姜游。
    “姐姐，小心哦。”姜游笑意一闪而逝，刀锋一转，姜夷还没反应过来，冰凉的触感瞬间爬上她的脸颊。
    她伸手摸了一把，黑褐色的腐臭鬼血，沾了几滴在她脸上。
    “我都说让你小心了。”
    姜游戏谑地看了姜夷一眼，又瞥向抱着手臂痛苦跪地的胡子鬼。
    胡子鬼右手手臂断裂，污脏的粗糙鬼手掉在地上，鬼血溅了一片。
    两名女鬼嗔目结舌，姜游睥睨于他，冷声道：“这只手是还我姐姐的，还有一只手，请你，先把这里收拾干净。”
    胡子鬼疼得快要满地打滚，他已经领略了眼前人的凶悍，根本不敢反抗，为求保存魂火，只能认命。
    但他动作前，还转头瞟被吓得瑟缩在角落的假腿女鬼。
    姜游眸子一沉，厉声道，“怎么？眼睛也不想要了？”
    胡子鬼终于安分了，赶紧扯着衣袖擦洗地板。
    姜夷回过神来，望着自己凌厉凶残的弟弟，后怕与疑惑共存，却讷讷说不出话：“你，你……”
    姜游笑眼弯弯：“我怎么了？姐姐还满意吗？”
    她怎会不满意？别说虐恶鬼，连地板都让对方清理了，她还能说啥？
    只是他如此动用私刑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哪天把私刑动在她身上？
    姜夷不知该作何反应，那个王者弟弟已经有了新动作，他领头出门：“行了，该走了。”
    胡子鬼西装外套用来擦了地板，紧身t恤箍着壮实的身躯，络腮胡脸颊露出惧色，无舌的脏嘴咿咿呀呀疑惑而反抗。
    姜游懒得与他废话，言简意赅：“鬼王殿候你多时了。”
    胡子鬼更加惊恐，挥手摇头满脸拒绝，然而姜游前脚刚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拖了出去，
    小店只剩下惊魂不定的顾客和疑惑不解的老板。
    良久，义肢还未装好的女鬼颤巍巍爬起来，挪到姜夷面前，不断磕头，“谢谢老板，谢谢好心人，不知那恶鬼还会不会回来，我急需前往见我姐姐，老板大恩大德，丛月改日再报答，请恕不周。”
    姜夷赶紧将她扶起来：“今日所为，凡尚有良知者，皆不会袖手旁观，所以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只是做了一个普通鬼众正常之举罢了。”
    丛月双眼通红，连连摇头：“不，我已被那恶鬼折磨了三十年，从未有鬼伸出援手，只因他是我的鬼新郎，永远都以家务事为由，致使求助无门，我从未获得一天好日子，谢谢你们给了我希望。”
    她言辞哽咽，姜夷心有不忍，捡起掉落在地的化妆品帮她遮住了脸上的巴掌印，“快去见你的姐姐吧，想让她知道的经历就洗掉这层粉，如果不想说，就这样去见她吧。”
    “多谢。”丛月眼泪夺眶而出，从进店到现在已不知道了多少声谢。
    姜夷将她义肢装好后，将她送出了店。
    返回店内，系统终于冒了出来：【系统提醒：请宿主往后远离危险，魂火第一，任务第一。】
    姜夷捂着麻木之感渐渐退去，疼痛感逐渐复苏的手臂，不满道：“现在才提醒，就不怕我刚刚直接噶了？”
    【系统感知到你的假弟弟鬼力强横，危险系数暂且不高，再次温馨提醒，你的假弟弟来历不明，需多留心。】
    这不用它提醒，刚刚见他惩罚恶鬼，她便猜到他身份恐怕不简单
    只希望他不要太快恢复记忆吧！
    系统继续弹出消息：【更新两条奖励，恭喜宿主，完成女鬼修复任务x1，奖励积分500，结余积分10550。】
    【恭喜宿主，推进审美基建任务1%，获得积分10000，结余积分20550积分。】
    她就知道只要为鬼修复，奠定和谐地府环境，一定会有积分奖励，也算是对她负伤服务的一点补偿吧。
    她捂着伤臂坐到化妆镜前，褪下了上衣外套，纤细的雪白手臂露出，大块紫色伤痕十分刺目。
    鬼身受伤与生人不一样，无法自行消退，想要恢复原样，需要及时揉捏，将淤血散掉，错过时机再难消褪。
    姜夷不想一直挂着这团丑陋的东西，只能忍痛揉散。
    她活着的时候就不吃痛，鬼伤更是碰一下就钻心地疼，她每揉一次又赶紧松开，疼得不断哈气。
    因疼痛难忍，她都没留意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已悄然入店。
    顾妄从鬼王殿回来，进门就看到姜夷揉着胳膊，痛苦呻/吟。
    因为鬼血补魂的缘故，对方的疼痛感同样传入他的神经，但他不觉多痛，反因对方玉手轻揉，如鸟羽轻拂，酥酥麻麻的，令他备受煎熬。
    第7章 捡了颗糖啊！疼，轻点……
    “嘶，好疼，呼……”
    姜夷怎么会发出如此莫名其妙的音节？真令人烦躁。
    顾妄站在门口，闭眼静心。
    然而，他越是想要屏蔽忽视她，反而对她的任何动静都清晰可闻。
    忍了片刻，顾妄索性放弃了。
    他边走边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随手摘掉包装，到姜夷跟前，不顾她的惊讶，力度不大但速度很快地把糖塞到她嘴里，“吃着。”
    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面前，毫无征兆地给她喂东西，吓得姜夷梗着脖子就往后躲。
    但甜丝丝的味道触动味蕾，她又立马接过来，整个含入口腔，“真的是糖！”
    姜夷死后，再也没吃过人间的东西了，地府也有一些打牙祭的东西，但成分难说，闻着就很刺鼻，她从来不敢入口鬼界的食物。
    她嘴里包着糖果，一边脸颊鼓起一个小包，睁着圆圆的杏眼仰头望着姜游，瓮声瓮气道：“这是人间供奉的糖吧，上哪儿买的？”
    人间供奉的物品，普通鬼众是买不到的，这是鬼王殿收到的供奉，他出门时顺手带上的。
    本来也是打算给她的，毕竟他用了她的鬼血，给点甜头是应该的。
    只是他现在很烦躁，姜夷老是笑眼弯弯，眼神宠溺地看着他，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不多看她，蹲下来就抓着她的胳膊，麻利开始揉伤。
    “啊！疼，轻点……”他每揉一下，姜夷就发出一声惨叫。
    “姐姐刚刚不是很勇敢吗？现在知道疼了？”姜游手上动作没停，他与她同感，这点痛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他话音落下，姜夷却突然没声了。
    他好奇抬头，只见她贝齿紧紧咬住下唇，一边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一声不吭，实际眼眶通红，泪花打转，却硬生生忍住没有掉出来。
    她怎么能做出这副样子？！
    姜游叱咤地府几百年，冰冷的胸腔此刻居然萌生出一丝异样的变化。
    此女真是诡计多端！
    他局促又懊恼，赶紧撤开目光，继续埋头揉伤，只是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动作不自觉温柔了许多。
    胳膊深紫色渐渐变成紫红，颜色愈来愈浅。
    虽然他的力道变轻了，姜夷还是觉得很痛，可是想到他惩治恶鬼的手段，她实在不敢继续叫嚷，毕竟她还怕如果他恢复记忆，发现被她占了便宜，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眼看红痕快要消失，姜游突然松开了手。
    他什么也没多说，似乎准备转头进屋，姜夷一把拉住他。
    姜游疑惑回头，又撞上她杏眼弯弯的模样，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的伤已经快好了，剩下的会自己消散。”
    姜夷却摇摇头，变拉他的姿势为向他摊开手，“你饿吗？”
    姜游看到她虎口还留着他咬破的痕迹，眉头蹙得更紧，她想让他采血。
    他确实饿了，但眼下，他更需要冷静，而且她刚受了伤，不适合取血。
    “不需要。”姜游简单丢下两个字，转头就走了。
    姜夷愣愣收回手，她听到系统提醒他的魂火激荡，难道不是因为需要补血吗？
    她本来想通过送血包刷点好感的，结果落空了。
    不行，她得赶紧打开客源，争取早点解除“假姐弟”的隐患。
    养了几日，姜夷的手臂完全好了，她早早开了店门，回头敲响弟弟的房门，“我的好弟弟，起来了吗？该营业了哦。”
    门面担当赶紧支棱起来呢。
    等了片刻，木门从里面打开，穿着宽松毛衣的少年，睡眼惺忪扶着门把手，一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姐姐，早。”
    他笑着露出两颗虎牙，乖巧温顺。
    几日过去，顾妄决定好好扮演“姜游”。
    不仅仅是因为受姜夷鬼血补魂的牵制，更重要的是可以潜伏在鬼市中，暗查逃犯，铲除恶鬼。
    姜夷只觉眼前的少年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如此这般，她又有信心继续利用他吸引客户了呢。
    “不早了，我的弟弟，店铺已经开门了，快去收拾，前来帮忙。”姜夷将他拽出来，推向洗漱间。

 第9章

    到门口等了一会儿，她的软糯弟弟换了身休闲卫衣出来，白皙劲瘦，活力灵动，令人瞩目。
    姜夷赶紧迎上去，抬手将他额间的碎发理了理，“我家小崽真好看，来吧，今天你拿着它，坐在门口就可以。”
    姜游目光落在对方递过来的喇叭上。
    窒息的记忆再次袭来，这……不就是初次将她的时候，她放在三轮车上吆喝的喇叭吗？
    姜游刚接住，姜夷“啪”，按下了开关。
    “地府美妆店‘改头换面’，欢迎爱美的姐姐进店，弟弟在这儿等你们哦。”
    姜游头皮发麻，仿佛碰到了烫手山芋，一把将那破喇叭扔回了姜夷身上，“这什么东西？怎么是我的声音？！”
    姜夷生怕喇叭摔坏了，赶紧接住，然后仰头谄笑，“你死得早，可能不知道，这叫ai，地府码农亡魂渐渐增多了，很多新兴技术已经不限于地面了，只要有你的一段语音，就能将任意内容生成你的音色，在人间早就不稀奇了，这点事，你不会怪姐姐的吧？”
    多亏那场直播，不少粉丝将他的片段剪成了cut，在网上疯传，他的原声录音，不要太好找。
    姜游还未从那段可怕的录音中缓过来，满脸挂着大写的拒绝。
    姜夷软磨硬泡，抱着他的手一阵劝说，“我的好弟弟，我怕
    你亲自吆喝，累嗓子，所以提前准备了喇叭，姐姐是不是很贴心？你这么好看，让更多人看到才不浪费你这张脸呀，你也大了，万一在门口遇到了好看的女鬼姐姐，想要追求一下，姐姐也是可以帮你的……”
    “坐门口可以，这东西你最好拿远点儿。”姜游嫌弃地将手从他的臂弯中抽出来。
    姜夷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喇叭，稍稍思忖，抿唇点了点头，“那也行。”
    她将他推出去，门口已经摆好了桌椅，还有一顶挡风棚，一盘香烛点心，一架红泥暖炉。
    “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就坐这里，虽然外面风雪不小，但以你的长相，不出半日，你就可以收工咯。”
    被按在椅子上的姜游神色复杂，她赶紧拈了一块香烛塞到他嘴里，“辛苦了，小可爱。”
    她假装看不懂他的情绪，趁他开口之前，她赶紧溜进了屋。
    鬼界天气恶劣，长期狂风暴雪，暗夜无明，导致大部分鬼众无事不会上街游荡。
    姜游静悄悄坐在门口，即使神颜也很难快速吸引到游客注意，她不能空等。
    姜夷摸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帅气弟弟坐在门口的照片，不做任何处理，发到了她的鬼网账号上，配文：地府美妆店开业，欢迎各位姐姐进店，弟弟在这儿等你们哦。
    好不容易想的文案不能浪费了，配成文字也可以，嘻嘻。
    放下手机，她速度收拾化妆桌，做好迎接顾客的准备。
    半个小时不到，外面声音开始多起来，娇媚女声萦绕姜游身旁。
    果然，粉丝经济在哪里都屡试不爽。
    姜夷热情出门，“各位姐妹，欢迎进店。”
    数名女鬼围绕在姜游身边，全是星星眼，见到姜夷甚至有点娇嗔责怪：“老板，外面风雪这么大，你怎么让弟弟坐在外面呢？他这么单薄怎么受得了？”
    “就是，姐姐说好不让弟弟吃一点苦，果然不只一点。”姜游闲闲坐在火炉旁，略带坏笑地望着姜夷。
    她什么时候说过不让他吃苦了？更何况就他的鬼力，别说一点风雪，就是冻进冰棺也安然无事好吗？
    姜夷心下吐槽，面上笑容依旧，“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弟弟快随姐妹们进来吧。”
    “姐姐，我起不来。”姜游安坐木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地望着她。
    臭小子！故意的吧？这些女鬼都是为他而来，他不动身，她们也不会进门，真叫人头大。
    姜夷灵光一现，当即微微后退，“各位姐妹，我家弟弟可能受冻了，谁帮我拉他一把？”
    “啊，弟弟好可怜，弱不禁风的。”
    “就是就是，太单薄了，来，姐姐们拉你。”
    女鬼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朝他伸出手。
    透过鬼群的缝隙，姜夷看到围在鬼群中间那人，面无表情，满脸黑线。
    呵，小样，哪有弟弟斗得过姐姐的？
    姜夷心下得意，女鬼丛中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如鹤的青葱少年挺拔而立，睥睨之姿，生人勿近。
    他眼梢扫了姜夷一眼，脚步匆匆进了店，剩下一群女鬼疑惑尬立风中。
    姜夷笑着解释，“少年人，叛逆期，很正常，快进店吧，各位。”
    老板带顾客进店，十来双眼睛纷纷扫视店内，试图找寻姜游的影子。
    “各位先坐，小店人手不足，容我先寻我家小弟前来帮衬，姐妹们可先自行排序谁先找我做妆造哦。”
    姜夷将女鬼们引导到休息区，闪身去了内室。
    敲了敲姜游房间的门，没有任何回应，凑耳去听，也不见任何声响。
    她推开门，只见那具修长的鬼体静静躺在床上，闭目不言，周遭阴气强盛，姜夷心里打鼓，他不会生气了吧？
    他生气是很可怕的！
    忐忑间，脑中系统突然弹出来，【宿主小心，你的假弟弟魂火处于暴走边缘，请勿靠近。】
    第8章 捡到爆单少年人被她捏得耳根通红，皱……
    魂火暴走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快要凶化，要么虚弱不支。
    姜夷对少年的了解不多，也没能力洞察高阶魂火，不能确定他是什么原因。
    但不论如何，她既不能放任他凶化，也不能让他陷入昏迷……万一醒过来恢复记忆了怎么办？
    她快步走过去，只见他面色惨白，眉头紧锁，眼皮微动，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当即将他扶坐起来，想都没想就将手抵到了他口齿间。
    仿佛饿狼嗅到食物，虚弱的少年猛然咬上来。
    说不疼是不可能的，但她咬牙坚持没有发出闷哼，直到少年人松开口，她才如释重负都吁了口气。
    他面容逐渐和缓，看来他刚刚说的“起不来”，并不是故意逗她，而是魂火尚未恢复，虚弱不支。
    真不明白，他上次抓着她的手就啃，现在又忍着不说，熬成这幅样子，到底该说心疼呢还是活该。
    姜夷摇摇头想着先出去，床上的人又缓缓睁开了眼睛，空洞望着天花板，语气复杂地唤了一声：“姐姐。”
    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像失落，像感激，又像彷徨。
    姜夷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轻声安抚，“你应该是旧伤未愈，起不来就先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玲珑纤细的年轻女子出门后，姜游目光仍然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他很迷茫，他不知道该不该怪罪姜夷给他喂血。
    如果她没救他，或许他可以靠长眠自然醒过来，也许会被其他人找到，再也醒不过来；但她救了他，也给他上了一道枷锁，他努力克制过，最终还是要靠她的血维持，殊不知还会持续多久？会不会愈来愈严重？
    他抬起自己苍白的双手，这双手鬼力强盛，曾经所向披靡，无人可控，可如今，却被一个小小女鬼掐住了要害。
    他双手用力揉了揉眉心，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解法。
    门外，姜夷来到顾客面前，温声解释：“不好意思，我家弟弟身体不适，各位先排单吧，我给大家打造美丽时尚的形象。”
    顾客们失望了一瞬，但片刻后，一名双目泣血的女鬼先举了手，“我先来。”
    其他女鬼皆好奇地望向她，“姐妹，我们是来看帅哥的，你搞什么美妆啊？”
    “就是，在地府你搞这些，很危险的，那些臭色鬼看上你了，会把你绑走，得到了就会嘲笑你，限制你，要是被强娶了去，被欺负了，也没处伸冤，何必做这些麻烦事？”
    举手的顾客身形娇小，但丝毫不怯懦，“是挺麻烦，但大家一起来看漂亮弟弟，说明大家本身都是颜控，大家骨子里都是爱美的，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我好看而被人惦记那是别人的错，为什么要内耗自己？我想美，我想好看，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样子，难道你们喜欢吗？”
    那名女鬼言语逻辑清晰，不卑不亢，话音落下，周围女鬼一片沉默，不约而同望向屋中化妆桌上的镜子，审视自己惊悚诡异的样子。
    似乎被同伴的话说动了，良久后，一名女鬼才提出质疑，“可是在地府，你又没化妆品，美丽一次又如何？地府强制就业，打工鬼怨气冲天，不到下班迟早得脱妆，难道每天来化妆？我可没那么多钱。”
    一众顾客再次沉默，气焰一度低下。
    这确实是个问题，姜夷可以帮助成千上万的顾客，但不能每天服务成千上百的顾客。
    地府化妆品稀缺或者妆容时效性问题，看来必须解决。
    她想了片刻，“刚刚的姐妹说得对，美丽属于自我，并非他人定义。至于化妆品的问题，要是冥币丰厚，可以找我购置化妆品，我有渠道可提供货源，若是经济能力有限，我可为大家制作硅胶鬼皮，鬼式半永久，美丽长存～”

 第10章

    姜夷笑着说完，头皮发麻，推销功夫不到家，自己都觉得很尴尬。
    顾客群冷静了须臾，刚刚那个举手的姐妹再次开口，“硅胶鬼皮是怎样的？化妆品的价格又是怎么样的呢？”
    嗯……刚想的方案，价格还没来得及确定呢。
    姜夷赶紧询问系统：“小系统，快给你亲爱的宿主一个定价建议吧～”
    系统颤巍巍冒出头：【以后不要在鬼多的时候找我！而且这个问题我给不了答案，系统提供物品全靠积分，积分靠宿主赚取，但若是鬼众愿意为美丽付费，属于正向审美，必然有积分掉落，但掉落数量及
    后续销量如何，没有定数，还请宿主自行定夺。】
    好吧，白问！
    她默了默，“抱歉，本店实物销售属于新业务，暂未拟定报价，但我可以跟大家透底，我愿意薄利多销，卖得人越多，越便宜，足够多的情况下，我甚至可以免费赠送！”
    只要鬼界足够多的人愿意重视化妆，积分自然不少，用来兑换化妆品不就够了？免费赠送有什么不可以呢？
    系统冷冷发声，【你是会钻空子的，我倒是用不上冥币，但你开店不赚钱的话？如何营收，难道就没有花钱的地方？转转酒吧，买两身衣裳什么的？】
    rmb的话，倒是可以有一点，冥币的话就算了。
    她对鬼界的东西真是一点都不感兴趣，她自己收到的遗物够她熬死几辈人了，又不用吃饭，除了报税，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偏偏不挣钱还不用交税，简直完美。
    当然，若是完成了地府审美升级，她能自由出入人间的话，那有点人间的货币，倒是如她所愿。
    可惜地府赚不到人间的货币，那要冥币干啥？
    她表现得诚意满满，却反而吓到了眼前的顾客，“你这是正规鬼店吧？怎么像诈骗？”
    姜夷：“……”听起来还真是。
    “当然是正规的，办理了地府手续的，定价我会在明日内公布，不论定价多少，今日进店的各位，均打五折，需要的话，欢迎登记报名。”
    姜夷觉得自己像极了想要套牢客户的奸商。
    不及众鬼答复，身后发出动静，霎时吸走了所有顾客的目光。
    都不用转头，姜夷就知道是他的帅气弟弟出来了。
    姜游漫不经心来到她身旁，与其并肩而立，“还有，按报名先后定客户接待顺序。”
    他居然在补充她的运营规则？！
    好弟弟，有颜值有头脑，还与她齐心经营，她再次被自己的经商眼光折服。
    不对，她收回刚刚的决定，她很需要冥币！毕竟这个假弟弟是个定时炸弹，万一他恢复记忆跑路了，得花钱另请人；若他记起自己的身份要把她干掉，那她跑路更得需要钱！
    所以，低价可以，免费不行。
    姜夷思绪飘远，这边她的假弟弟已经替她走起了运营流程，他热情假笑：“各位姐姐，谁先来？”
    乖乖的笑容，弯弯的眼睛，俏皮的虎牙，这谁顶得住！
    一众女鬼快速败下阵来，纷纷抢着报名。
    姜夷看着密密麻麻的预定名单，牛马精神再次复活！
    “谢谢大家信任，若有需要，今日我可赠送大家一套友情妆造。”姜夷站到了化妆桌前。
    几名女鬼面面相觑了一眼，争先恐后点头，“谢谢老板，我需要。”
    “我也需要。”
    姜夷带上手套，专心进入工作状态。
    这些女鬼虽然奇形怪状，惊悚恐怖，但都还算全须全尾，上妆难度并不大，不用离开化妆桌就能完成全部妆面。
    等待服务的顾客们跃跃欲试地围着姜游搭话，姜游抱臂靠在化妆桌后面的木柱上，意味不明地盯着姜夷，敷衍地回复小迷妹的问题。
    忙到快要天黑，恢复人样的小迷妹们终于散去了。
    店中冷清下来，累得瘫坐在椅子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脑内系统一直在弹消息：【恭喜宿主，完成女鬼妆造x15，掉落7500积分，结余积分28050。】
    【恭喜宿主，提高地府审美关注度，掉落5000积分，结余积分33050。】
    【恭喜宿主，地府审美值直线上升，已具备审美评级资格，请继续加油，保持现有趋势，近期有望突破审美一级。】
    系统声音密集，透明蓝色对话框不停抖动，嚷得她完全没听清一旁的姜游对她说了什么。
    姜夷对积分掉落已经没多大波澜，但审美评级让她心神振奋，一共只有三级，达到一级就相当于完成了任务进度的三分之一，胜利在望。
    姜夷微觉欣慰，但奈何太累了，眼皮眨巴眨巴终于撑不住，直接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居然躺在自己的床上。
    她揉了揉不想睁开的眼睛，翻过身，睁眼看到的居然是……姜游？！
    他怎么坐在她床边？他一直在这儿守着她？守着她做什么？
    “姐姐，你醒了？”姜游笑眼弯弯。
    这个笑太谄媚了吧？虽然他看起来一直都人畜无害的样子，但这个笑多少有点讨好的意思了。
    姜夷立马掀开被子看了看，还好还好，穿戴完整，他没有碰她，那他这么笑干什么？
    她上次被这么守着，还是躺在板板上的时候。
    她疑惑地坐起来，“你守着我干什么？”
    姜游认真想过，鬼血补魂的牵制主要为了遏制鬼差欺压普通鬼众，既然如此，若他好好弥补报答于她，或许能解开牵制。
    而且护好她就是护好自己，所以他看她累得虚脱，便多待了一会儿。
    但他并不打算说实话，随意挑挑眉，“你也守过我。”
    姜夷想了想，他说的是她给他喂鬼血的时候，他在为她就他报恩？
    这小孩儿还挺讲义气嘛！
    这么看来，她只要对他好，把自己想念弟弟的借口坐实，他即使恢复记忆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姜夷这几天忐忑的心情挥走大半，忍不住捏了捏弟弟秀色可餐的脸颊，“好弟弟，很懂事，姐姐爱死你了。”
    少年人被她捏得耳根微红，皱眉不语。
    姜夷看他样子就觉得好笑，但她没时间跟他嬉闹，她还要忙着整理报价单，地府的审美评级，她一定要给它干上去。
    她起身穿衣，出门洗漱。
    温馨的房间，只剩下心乱如麻的姜游一人，他摸了摸被那人捏过的脸颊，似乎还残留着她冰凉手指留下的余温。
    可恶！她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第9章 捡到爆单像被领导监视一样，真诡异。……
    姜夷熬了个通宵，用积分换了大批化妆品和硅胶鬼皮，然后参考美妆国货做了低端定价，以基础套装的形式售卖，即省事又简单。
    她将定价单及套装内容发布到网上后，昨日享受过免费妆造的女鬼很快就进了店。
    “你居然真的能搞到人间的货品？！”女鬼看到姜夷成批的货物不由感叹。
    地府没有物产，所有物品皆来自人间，能搞到这么多物品，确实不容易。
    姜夷端着神秘莫测的神色，“想要做生意总得有点商业机密的嘛。”
    众鬼见她没有告知的意思，也都不再追问，转而盯向货物本身：“先验验货吧，好用的话，我先囤三套。”
    “不是吧？你要三套干嘛？又不能当饭吃。”
    “是不能当饭吃，但我的脸你又不是没看见，那叫化妆吗？刷墙还还差不多，一套开盖就没了，你们都别跟我抢，我一定要多囤几套！你们不知道我昨天带妆投梦我生前的未婚夫，他醒过来都没有骂‘晦气’，所以女人啊，还是要对自己好。”
    “那还好我有工作，终于敢自由花钱了，我也要两套。”
    “我就不要化妆品，给我搞个硅胶脸，我要焊个鬼式半永久，懒得化妆，像人就行，倒也不必当美人。”
    ……
    女鬼把目光都投到了眼前的几箱货物上。
    姜夷站到柜台，“那各位姐妹，挑选自己需要的数量，到这边结账吧，硅胶鬼皮需要搭配强粘性胶水，下单之后，我替大家上脸，另外，为了避免面具被他人伪装盗用，佩戴硅胶时，我会亲自为每款设定不同的记号，介意慎入哦。”
    眼前的顾客全是昨天的进过店的，有强烈的下单欲望，姜夷话音落下，不管不顾地进入了购物流程。
    姜夷结账还没结束，前面下单完成的姐妹们又抛来了新的问题：
    “不行啊，我需要拯救的不止我这张脸！该死的盗墓贼，把我的头发盗走了，老板，秃头鬼还有救吗？”
    “我，浑身，僵，硬，是被人，从，湘西，赶进，坟头的，请，问我，这，种，僵尸，有其，他，妆造，方案吗？”
    “你个僵尸鬼别抢话，语速又慢又长的，耽误别人说话！”
    “就是，让我先说，老板，我
    双目泣血怎么办？”

 第11章

    “老板，我头找不到了，我需要捏个头。”
    ……
    一众女鬼拿到自己的东西，就地开始换头，没想到，疑难杂症层出不穷。
    姜夷赶紧张罗：“来了来了，你秃头很好办，假发完美解决，发型任选；僵尸鬼姐妹，你最好多挣点钱，买个轮椅，再配个佣人；你双眼泣血的话，要不在硅胶鬼皮里面留一条血槽？捏头属于定制型服务，要排队的小姐姐……”
    姜夷绞尽脑汁提供各种妆造方案，忙得脚不沾地，依然解决不了大家的所有问题。
    一名等待的女鬼招手催促：“老板，啥时候到我啊？我需要贴面具，还要装个眼球。我上夜班的，急着赶去上班，你不知道女鬼找个工作过有多难，再晚点去，我就要失业了，能不能先给我装？”
    女鬼语气客气，神色急切，姜夷只好建议有急事的先来，被插队的顾客，嘴上答应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坐在休息区，渐渐等得不耐烦。
    姜夷灵机一动，把后院忙着分拣套装的帅气弟弟拎了出来。
    “看到那名顾客了吗？她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你去陪她聊会天。”
    他帮她分拣货物已经不容易了，居然还让他去陪客？！多少有点离谱了。
    姜夷拍了拍忙活后沾了灰尘的手，摇摇头，“不会聊天，我不去。”
    姜夷本来不敢折腾他，但眼下她实在忙不过来，顾客情绪越来越不好，她必须想办法安抚，而这个工作，最合适的人选，当属她的万鬼迷弟弟不可，只好厚着脸皮劝说了。
    “不用聊天，你多笑笑就可以，我跟你说，她刚死，家里烧来的冥币一摞一摞的，小富婆，而且看她长得又漂亮，除了尸斑多了一点，整体还是很像人的，你陪她开心了，说不定她芳心暗许，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姜夷想着法子指挥他，结果他不仅没答应，反而瞬间表演笑容消失术。
    姜夷只好换个目标，“那边那位姐姐看到了没？她自己带了橘子，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你去帮她剥剥橘子吧，我亲爱的好弟弟，可以吗？”
    姜游摇头拒绝，“手脏，不合适。”
    “那她呢？你看她双唇皲裂，皮肤干硬，十分想喝水，你去给她倒点水总可以吧？当然，最好亲自喂哦。”
    姜游无语地顺着她目光看过去，那不是个干尸吗？喝水能有用？
    正想吐槽，却冷不防被姜夷一把推了出去，“别找理由了，快去吧，好弟弟，漂亮的脸蛋就不要藏在后台啦，姐姐还得忙，先不说了啊！”
    姜游被推出去，生硬站在女鬼中间，回眸看见小声朝他喊“加油”的姜夷，胸中愤色渐起。
    他本来想回鬼王殿看看，从前些日子抓到的恶鬼口中审出些什么了没，想到上次他刚走，他又菜又勇的“姐姐”就陷入危机，他不敢轻易离开，鬼多的时候更不敢大意，这才决定留下来帮她，没曾想她居然把他当小倌使！
    可恶！
    然而可恶的姜夷一心忙着为顾客打理硅胶，根本没心思关注他，她只想赶紧把这批顾客忙完，好好研究地府互联网，线上美妆教程刻不容缓，全靠她一人服务，迟早得升天。
    手忙脚乱一阵之后，多数顾客的疑难杂症终于处理完，姜夷伸个懒腰，来到休息室一看，一群鬼影皆低头按着各自手里的手机。
    他们居然围在一起打游戏！
    码农还是不能轻易去到其他世界，容易给别人打开新世界大门，毕竟她之前还没见她的好弟弟玩过手机。
    姜夷还没说话，心不在焉拨动手指的好弟弟，阴恻恻抬起头，“姐姐，你累了，啥时候休息呀？”
    她听出来了，他想说的是，他累了，啥时候可以跑路。
    姜夷苦笑，“谢谢弟弟关心，姐姐还不累，下一位。”
    “等一下老板，先等我拿个mvp。”
    “我也是，我也是，弟弟好会玩，再带我两局。”
    原来游戏才是最香的，几名顾客埋头敲手机，已经无心搞妆造了。
    好吧，那她也休息会儿。
    她找把椅子坐下，系统提示掉落50000积分，她得意笑笑，意料之中！
    她刚想眯一会儿，却瞥见两名着鸦青色制服的鬼差踏步而来。
    对面鬼差气势汹汹进入店内，埋头打游戏的几名女鬼，瞬间放下手机，面面相觑几眼后，均以为来着不善，麻利溜之大吉。
    两名鬼差言简意赅宣布所行目的：“接上级通知，地府全域升级报案体系，由我二人统一打通地府在籍亡魂连通鬼王殿方式，‘改头换面’美妆店店主姜夷，速来接受连通。”两名鬼差进入店内，宣布所行目的。
    报案体系？连通鬼王殿方式？这是要发地府电话卡了？还是来张贴报警电话？
    这也太及时了吧？刚发生恶鬼闹事，就来了报警方式，她赶紧起身相迎，“亡魂姜夷，前来接受连通，辛苦二位差爷。”
    鬼差上下看了她一眼，其中一名鬼差并起右手二指在她眉心触了一下，一股新的灵流霎时窜入姜夷脑海，“以后遇到突发事件，以此方法，催动鬼力，就能连上鬼王殿……”
    这……原来是这么个升级法，一股仙侠味儿。
    果然，阴间不讲科学！
    只是，新的灵流进入，不会把系统干掉吧？
    姜夷若有所思，鬼差却突然“啧”了一声，“你这店里怎么阴森森的？站在这里就觉得很可怕，像被领导监视一样，真诡异。”
    姜夷笑不出来，这是鬼店，阴森森不是很正常吗？他是亏心事做多了吧。
    鬼差也找不出原因，公事办完就调头离开了。
    眼看鬼差越行越远，姜夷松了口气，忙碌混乱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姜游依然黑着一张脸，姜夷不敢看他，故意说着悄悄话跟他拉进距离：“鬼王殿总算做了回好事，地府都通网了，还不能一键报案，实在拉胯，看来咱们抓那个恶鬼去鬼王殿，鬼王羞愧难当，终于给大家配备远程报案系统了，这都是我家好弟弟的功劳呢～”
    姜游：“……”面无表情，哭笑不得。
    鬼王殿羞不羞愧不知道，她这个美妆店店主倒是奇怪得很。
    她昨日敢承诺售货业务，姜游一开始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地府没有物产，一切全靠人间，她哪来的进货渠道？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搞来了半屋子的存货！
    他趁理货认真翻看过那些货品，并无作假，这就更奇怪了！
    不行，他得抽空查查她的身份，地府都能走私的话，就真见鬼了。
    姜夷根本不知道她已经被鬼王盯上了，一面与假弟弟套近乎，一面呼唤系统，生怕被新的灵流挤出去。
    呼唤多时，脑子突然传来一阵警报，【危险报警，宿主姜夷完成的01号顾客苏瞳，审美值正在急速下降并引起周遭动荡，扣除宿主积分100000，积分结余-50000，积分余额严重不足，限宿主三日内提升积分到正数，若超时，本系统将短路宕机，影响宿主正常思维正常，请宿主抓紧弥补。】
    姜夷原本还在跟姜游卖乖，听完倏地站起来，“尼玛，苏瞳是谁？！”
    第10章 捡个警报姐姐？你在跟谁说话？……
    【苏瞳，你捡回来修补的01号顾客，系统监测到她的审美值正在急速崩塌，甚至引起了周围环境的整体审美值下降，请宿主尽快弥补。】
    原来是她，把系统吓到闪退，被她捡回来的第一位女鬼。
    不过，眼下重要的并非苏瞳是谁，而是这个警报也太莫名其妙了！
    姜夷很气愤，颅内咆哮：“我只负责为鬼梳妆，属于一次性服务服务吧？他们审美值再度下降为什么要扣我的积分？！我又不是摄像头，随时监控他们的行为，离店之后的行为凭什么要我负责？！”
    【如果你只是美妆店老板，当然与你无关，但你的任务是提升阴间审美，苏瞳的异变损坏的是地府整体的审美值，与你息息相关，而且根据系统探测，苏瞳的变化与宿主为她修补有关哦～】
    姜夷：“……”早知如此，她就去投胎了。
    “姐姐？你在跟谁说话？”
    姜夷一心与警报骤响的系统探索突如其来的变故，倒是忘了身边还有个假弟弟。
    她炸锅一般站起来，又失魂一样一动不动，确实挺奇怪的，她
    该怎么解释呢？
    虽然地府诡异现象层出不穷，脑子里有个系统应该不算啥稀奇事，但要去跟人解释就很麻烦，让人知道自己是地府的天选之鬼，万一被鬼拉去做成标本研究怎么办？
    她思绪微转，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的一名顾客好像遇到了变故，她好可怜的，浑身破烂，死气沉沉，一个女孩子，心如死灰到那种程度，不知遭遇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实在令人痛心，好弟弟，我们一起帮帮她好不好？”
    姜夷看似真情流露，姜游心下微动：人间不都说无商不奸吗？

 第12章

    她不仅为受家暴的女鬼打抱不平，连离店的顾客也要费心劳神，可惜地府不是神坛，要颗菩萨心有何用？
    他正想问她如何能隔空知晓远处的顾客有变故，她却突然抬手，伸出二指抵上了太阳穴，闭目凝神。
    在地府，鬼王殿相当于警方、衙门，在地府寻鬼，找鬼王殿肯定是最直接的。
    恰好鬼差刚给她“加载”了报案灵识，刚好排上用场。
    时间紧迫，系统又无法提供更详细顾客信息，姜夷没时间与便宜弟弟解释过多，只想赶紧找到苏瞳的线索。
    “地府亡魂姜夷求助鬼王殿，亡魂苏瞳突遇变故，请鬼王殿帮忙寻其踪迹，亡魂姜夷愿伸出援手。”
    她唇齿未动，仅用意念传音，房间里根本听不见实质的发声。
    但原本闲闲坐于矮榻的姜游长睫微颤，搭在长腿上手指兀地屈起。
    只因她的传音响在了他的神识里。
    虽然亡魂报信鬼王殿，按就近原则处理，传入周围与之最近的鬼差神识，但哪有鬼敢直接报信给鬼王？
    此等小事更无需鬼王亲自接手，鬼差打通报案神识也定不敢算他在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姜夷意念传音怎会进入他神识？
    又是鬼血补魂的原因吗？到底还要被牵制到什么程度？
    事已至此，虽有惊疑，却无法避而不见。
    调整一番思绪，他悄然入定探查地府名为苏瞳的鬼魂。
    还好姜夷要找的鬼魂为普通鬼众，不会隐藏踪迹，他微微一探，便发现了多名叫苏瞳的鬼魂，细微筛查后，大体确定了对方的方位。
    他用原声回复，“经查，亡魂苏瞳现处黄泉口。”
    得到消息，姜夷礼貌道谢速度睁开眼，只见自己干净无暇的弟弟，正从容不迫地抬眸看她。
    她拿不准眼前人心里在想什么，也没空琢磨，抓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走，速度去救人。”
    贴上歇业公告，关门插销，半柱香时间不到，一男一女两鬼双双抵达寸草不生、飞沙走石的黄泉口。
    这里是地府与人界连接最近的地方，常年干涸，天光微染，昏黄漫尘，常被人间误以为投胎转生的地方。
    死了才知道，孟婆舀汤的地方才是往生路，黄泉口是地府最原始的地带，万年不变的“工业区”。
    眼前臭气熏天，住在前面一排排矮房子里的的鬼魂，大多是在这里住了近千年的亡魂，他们在这里，只为一件事——
    阻挡地府怨气、憎恶、恶念等阴邪之气蔓延到人间。
    “这里……也太大了，找一个鬼简直大海捞针！”姜夷望向鬼影重重的前方，两眼发黑。
    站在她侧后方一步距离的姜游，目光落在一路抓着他手腕的那双白皙玉手上。
    释放魂火寻鬼物踪迹，消耗极大，再加上好几日没用血，他生出一种抓起她手咬一口的冲动。
    但他忍住了，如果这个牵制永远解不了，那他至少要逐渐延长用血间隔。
    他喉间滚了滚，轻轻抽出自己的手，“那要放弃吗？”
    “才不！”姜夷仰起头，打起精神，“找人而已，弟弟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姜游触上她真诚坚毅的目光，无奈错开，摇摇头，迈步向前：“那就走吧。”
    眼前人肩臂宽阔，背脊挺立，跟在他身后，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心安。
    离矮房原来越近，鬼叫声越来越密集，而且这些声音比起酆都的似乎更加凄厉渗人，她一个鬼听着都很胆寒。
    这里处于地府最偏远的角落，鬼差并不会时刻盯着，只会定期前来监察，治安并不稳定。
    进入鬼影密集的地方，姜夷四处探看，本欲询问路边的小鬼，他们一进来，这些自身就很诡异惊悚的鬼，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东西，纷纷朝他们看过来，似防备，似打量，又似不怀好意。
    姜夷被他们看得发毛，总觉得此处透露着一股怪异，轻易不敢搭讪。
    再往里走几步，鬼声渐渐被吹吹打打的锣鼓声掩盖，听调子，应该是嫁娶的喜事。
    嫁娶？姜夷瞬间明白了一直悬在她心底的怪异感到底是什么。
    这里没有女鬼。
    一路走来，周遭全是形形色色的男鬼，不见任何女鬼的身影。
    那苏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办喜事的鬼新娘又是哪里来的？
    办喜事的地方是一处破旧的涂房子，暗黑的木房子上挂着几条暗红色的绸布，房内无宾客，也无欢闹声，只有门口坐着几名浑身长蛆、正在奏乐的鼓乐手。
    主人家喜庆的日子，这些敲锣打鼓的居然垂头丧气的，完全不像是娶亲，像是在抬棺。
    姜夷不由得探头往里面望了望，那几名鼓乐手见状，皆眼神防备地看着她。
    “别看了，里面没人。”这时，身边人突然叫住她。
    回过头，只见姜游神情自若，稳步向前，姜夷对自己假弟弟的实力十分信任，他说没有，自然是没有的。
    姜夷不疑有他，速度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名为“鬼常来”的食舍，姜夷决定进去问问。
    做生意的，总归防备心没那么强，愿意消费应该不难打听到消息。
    姜夷提步进店，姜游落于其后，他进门前，微微转眸扫了一圈周围。
    果然在这里！
    他刚到黄泉口，就嗅到了一丝来自地狱逃犯的恶灵气息，到了此处，气息更加明显。
    尚不知此地藏了几名恶灵，没搞清楚状况前，他不能打草惊蛇，继续隐匿鬼力，不动声色进入店内。
    店内烛光微弱，摆设陈旧，鬼气混杂着莫名的臭味蔓延，耳边时不时飘来几声微弱的鬼叫声，零星几名顾客脱鞋踩在板凳上，大口吃着不知名的生肉。
    姜夷揉了揉鼻子，才镇定走向柜台前，“老板，来一坛酒，最贵的那种。”
    正在酒柜前洒扫的食舍老板，原本背对着他们，闻声，180转过头来，身体纹丝不动。
    满脸横肉却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的老板，扶了扶眼镜，又伸长脖子，把头怼到姜夷面前仔细端看。
    脖子被扯得血丝密布、又细又长，连姜夷脸上细微小痣都看清了，才缩回脖子，左右扭了扭脑袋，嘴角露出笑意，“哟，又来个新鬼。”
    “长得不赖，你小子很有福气。”老板戏谑地跟姜游挑了挑眉。
    姜夷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又’是什么意思？这里很少有其他亡魂来吗？”
    据她所知，地府除了地狱、官方殿宇和私人鬼屋外，其他地方，鬼众均可随意进入，这里也没纳入官方殿宇，来个生面孔，为何如此扎眼？
    “你们这种鬼情侣偶尔来几对也就罢了，其他鬼，哼，谁敢来？”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无限伸长手臂，取下了酒柜最上方的一坛酒：“你要的酒，5000冥币。”
    五千？！
    姜夷瞬间张大了嘴巴，这消费也太可怕了！酆都大街最贵的酒也才八百一瓶，这是什么稀世珍酿能要这么多？
    大意了，这边的价格居然这么贵！
    姜夷舔了舔唇，假意咳了一声，“这酒看起来不合我眼缘，我再挑挑。”
    她假意望着酒柜来回逡巡，装作自然与老板搭话：“话说老板酒这么多，顾客肯定很多吧，给我讲点新鲜事呗，这附近看起来就很与众不同，定然不少八卦吧。”
    老板却一动不动盯着她，一言不发。
    “嘿嘿，老板别介意哈，我这人爱听八卦，最好是鬼哭狼嚎、扯发挖脸、集体动乱那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事情。”
    老板拨了拨案上的金算盘，勾唇一笑，“呵，你是想打听消息吧？这里可不兴打听，小心回不去！你要买酒就赶紧买，不买就滚远点儿。”
    尼玛，出
    师不利。
    “哎呀，买买买，那坛多少钱？”
    姜夷忍住，扯起笑意，指着酒柜最下方的小酒瓶，却被姜游拦下，他目光落在酒柜最中间的小坛酒，“不，要那坛。”
    中间位置的酒？
    姜夷稍一思忖，也对，显眼位置的商品一般都是畅销款，老板见到生人就拿最偏远的酒，一看就不安好心，拿畅销款一般不容易出错。
    老板却摇头，“这个虽然便宜，但不是你们用的，鬼情侣都用这些。”
    他手往最上面一排指了一圈。
    姜夷一心疑惑为什么一定要给他们推荐为情侣准备的酒，买了能不能问到消息，完全没留意身边人心绪百转，正小心翼翼转眸看她，她却连余光都没投过去分毫。
    姜夷想了片刻，抱臂瘪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切，都当鬼了，酒不过解解馋？难不成，你这酒能把鬼喝醉？还分什么情不情侣的？”
    鬼嘛，不存在实质性的神经，除非超自然的力量，酒这种东西，对鬼根本不起作用。
    她本想故意激他，说出点不为人知的东西，老板却警觉起来，大手一揽，将酒坛收进了怀里，好奇地打量起他们，“不对，你们不是来买酒的，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第13章

    姜夷终于与他的弟弟对视了一眼。
    她很疑惑，她到底说错了什么话？对方在警觉什么？
    然而不等她想出答案，鬼老板面色陡转，大手一招：“来啊，将他们抓起来。”
    话音落下，一阵脚步声轰然响起，十几名壮汉鬼连同店内吃东西的顾客应声而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第11章 捡个线索当然认识，我也为寻她而来。……
    十来名壮汉鬼，各个一脸凶相，吐舌掉眼，面目爬蛆，骷髅皱皮，血肉模糊……
    呵呵，阴间审美，不是一般地难！
    丑鬼靠她们越来越近，敌众吾寡，姜夷默默向后退了两步。
    肩背抵上了身旁的少年，少年身形一僵，莫名向后移了些许，与她肩背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姜夷不懂他为何退步，疑惑回头，“你怎么了？这些东西你能应付吗？”
    姜游垂眸，视线短兵相接一瞬，又转眼地扫视着前方一众鬼物，“区区小鬼，不值一提。”
    呼，那她就放心了。
    姜夷看向依旧抱着酒坛的老板，“老板，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请问你见过女鬼苏瞳吗？”
    “我只见过你这个女鬼。”老板道。
    姜夷从老板脸上看到了一抹异色，他在有意隐瞒，他肯定知道苏瞳的消息。
    姜夷心下有了打算，对方这时突然一声令下，“速度，抓起来。”
    身边人身形未动，姜夷知道他可以一击即胜，但她并不准备让他大开杀戒，趁他动手前，她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姜游刚要抬手的动作一滞，冰凉的手腕似乎有些发烫，她却没有回头，白皙玉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他便清楚了她的意图，停止祭出短刀。
    “停停，各位大哥，我们认输，不要动手，不要动手，不知哪里得罪了老板，我跟你们赔罪。”姜夷抬手，假装赔礼道歉。
    老板冷哼一声，“赔罪？来不及了，识相的，自己走！免得划花了你这张脸。”
    识相，她当然识相，就是不想难堪地被他们抓走，才故意礼貌道歉，这地府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识相的了。
    她甚至跟在丑鬼后面，巴不得脚步比他们走得还快一些。
    到了一处荒废的地下室入口，不，准确地说，是一处墓穴口。
    入口黑漆漆的，地府特有的尸虫到处爬动，发出沙沙的响声，陈旧的尘土味裹着尸骨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随着前面一名鬼东西划亮幽火，姜夷才看清墓穴口还守着两只嗜血的恶犬魂灵。
    “下去吧。”两名壮汉鬼恶狠狠地将姜夷一搡，猛然将她推了下去。
    还好还好，推下来的速度够快，那两只恶犬都没有注意到她，被地府的狗咬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打疫苗。
    不好的是，墓穴里面更黑了，味道也更浓。
    安静死寂，臭气熏天，无法视物，更重要的是，她的“弟弟”好像没在身后。
    她望着自己掉落的地方，呼喊了两声：“姜游，姜游。”
    没有回应。
    完了，姜游要是不在，恐怕她要变成打酱油的了。
    正当她忐忑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一道男声：“别吵了。”
    谁？这里还有其他人？
    “你是谁？也是被抓进来的吗？”姜夷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马接话，然而对方又不回应了。
    她又跟对方搭讪了几句，终于在被她吵得不耐烦地情况下，给出了回应。
    漆黑的环境中，凭空亮起了一道微弱的绿光，映出一道年轻惨白的男子面容。
    男人坐在地上，乌黑短发，天庭饱满，星眉剑目，鼻梁高挺，就是嘴唇有点厚，除了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不见任何鬼怪的特征。
    看来同样是被抓起来的，姜夷默认是个好鬼，大步走过去，“真的有人，你在为什么不回我？还能亮起烛……不对，你在燃烧魂火？”
    只有魂火的颜色才是绿色的。
    对方皱着眉头，待她话音落下，魂火刹那熄灭：“看见了吗？这里是一处黑潭，任何声音都传不出去，鬼喊鬼叫，只会吵得人头疼。”
    哦，他说她吵到他了。
    她闭上嘴仔细思考他的话，黑潭是地府幽闭怨气的地方，就像一处沉淀池，将无法消散的怨气埋入其中，沉入地底，消散化除。
    刚刚魂火亮起的一瞬，她扫视了一眼周围，漆黑无尽，她伸手探过周围，根本碰不到实物，确实符合黑潭的特点。
    姜夷摸黑蹲下来，向那名陌生男子打探道：“你为什么会被抓起来？你的鬼力如何？”
    “在黑潭，鬼力再强也没用，黑潭一但封起来，休想再打开。”男人很沮丧，但这完全没必要。
    “若是封起来确实束手无策，但我都能掉下来，说明还有机会，而且我坚信，他们一定会来放我出去。”
    她没有说大话，老板恐吓她时，曾说“免得划花了你这张脸”，就像货物一样，有瑕疵的东西定然不值钱，她们留着必然还有用途，那就不可能封死这里，更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她一开始不管不顾，信心十足，任由被抓，是因为强大的姜游在身边，她可以将计就计，顺势摸瓜。
    眼下弟弟不在，她必须尽快找到新的助力。
    系统一直躲着不出来，眼前人要么怨气大，要么鬼力强，绝对是现成的结交对象。
    “你鬼力如何？配合我，我们可以尽快出去。当然，既然合作，自然要坦诚相待，我叫姜夷，是酆都一家化妆店的老板，并非恶鬼，而且我鬼力微弱，对你构不成威胁，此行是为了寻一名苏瞳的亡魂而来。”
    黑暗中，姜夷没法捕捉男人的情绪，但她说到“苏瞳”的时候，听到对方急促动了一下。
    沉默霎时，对方再次燃起了魂火，神色急切，直勾勾盯着迎在幽光中的姜夷的脸：“你找苏瞳做什么？”
    姜夷从食舍老板的反应中猜到，这个地方肯定有过苏瞳的痕迹，也料想过眼前人兴许也知道苏瞳，但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这么说，你也认识苏瞳？”
    男人目光浮出几丝仇色，“当然认识，我也为寻她而来。”
    巧了，误打误撞找到了组织。
    “那你打探到她的消息了吗？”姜夷问。
    幽幽火魂闪烁，男人防备地盯着她，“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要找她？”
    又是这个问题，她又得演一遍，“她是我店里的一名顾客，第一次见她时，她浑身破损，死气沉沉，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救回来，但最近又听说她发生了变故，我于心不忍，想再拉她一把。”
    男人一直瘫坐在地上，听闻姜夷所言，搭在膝上的双手五指紧握，青筋暴起，咬肌紧绷，却一句话不说。
    姜夷听出端倪：“你知道苏瞳在哪里吗？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人紧闭双眼久久沉默后，长长吁了口气，才缓缓睁开眼，说出苏瞳的情况。
    原来苏瞳是他的女友，准确地说是生前的女友。
    男人名叫严淮，与苏瞳一样，生前都是一名孤儿，成年后，两人结识，成了
    一对普通的小情侣，没有家的两个人准备组成一个新的家庭。
    他们对生活开始无限向往，积极为新家打拼，可惜天不遂人愿，27岁的严淮查出胃癌晚期，噩耗来袭，两人深受打击。
    但苏瞳不离不弃，甚至坚持跟他领了证，她说：“就算最后关头，我也要陪你走完，我会给你买一个双人墓，等我死后，我再跟你一起长眠地底。”
    然而，悲剧并没有停止，真正的噩耗，比他的死亡来的更快。
    一个阳光温暖的普通下午，严淮被通知前往收敛苏瞳的尸骨……
    尸骨？怎么会是尸骨？！
    上午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下午就被车轮碾压成了一具冰冷的骨骸！
    严淮崩溃大哭，泣不成声。
    她买好的双人墓，没想到是她先躺进去。
    身为弃婴，她顽强成长，拼尽全力努力生活，为什么还要如此残酷对她？！
    严淮痛苦难过，绝望又悲伤，亲手将她的骨灰埋进了墓穴，由于情绪波动太大，他的病情急转直下，已经无力回天。
    他和苏瞳惺惺相惜就是因为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蓬勃的生命力，他们背光而生，却努力向阳而活。
    可如今，命运给他们分配了意外死亡和预知死亡两种结局。
    苏瞳走后的第7个月，严淮终于从冰冷的病床躺进了冰冷的墓碑。
    他怀着笑意离去，可墓碑里的情形却让他的希望戛然而止——
    因为那座墓碑下埋的并非他的女友，而是一个瘸腿男人。
    墓穴是认主的，谁的亡魂先进入，归谁拥有。
    苏瞳花积蓄买的墓地成了别人的鬼宅，严淮亲手下葬的女友骨灰不易而飞。
    那瘸腿男人莫名占据了一座超大墓穴，即使严淮再次埋进来，依然没有他的居住权，他成了孤魂野鬼。

 第14章

    确认苏瞳不曾去过那处墓穴，严淮也不想花功夫跟那瘸子争辩墓穴归谁，转头就踏上了寻找苏瞳的旅程。
    辗转多处，偏偏遇到地府排查治安，为了避免投胎，他只好先排除无业游鬼的身份。
    此处为阻挡地府的阴邪之气，常年需要招收鬼工，于是他寻来做工。
    却在工作的第三天，意外撞到了失魂落魄的苏瞳。
    她正被一名恶鬼强行施虐，严淮哪里能受得了？！他提起地上的板凳就冲出去，可他忘了，这里是地府，而且是最乱最原始的黄泉口，区区板凳，对鬼毫无作用。
    很快，他就被按在了地上，原本失魂落魄的苏瞳终于恢复了活气，却是一种悲怆失控的状态……
    严淮魂火乱窜，双目泣血，四周阴冷到了极点。
    难道这就是苏瞳遇到的变故？那对周遭引起的审美值变动又是何意？
    姜夷搓着被他阴冷鬼气冻到的手臂，牙齿都快打颤，“然后你就被抓到这里了？对苏瞳施虐的人不会就是那个‘鬼常来’的食舍老板吧？”
    若说是那长脖子老板，那此人所言恐怕并不可信。
    第12章 捡门亲事你在何处？现在可好？
    “那老板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小鬼头。”
    严淮为了寻找苏瞳，去过地府很多地方，对这里的情况也了解甚多，“黄泉口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背后有一股庞大的势力，盘根错节，做着许多迫害女性的勾当，可恶至极！已有不少恶鬼凶化成了厉鬼，伤害苏瞳的就是其中之一，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严淮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手撕了厉鬼！
    若真是厉鬼的话，确实很可怕了！
    地府鬼众也分良民和恶民，良民很好理解，遵纪守法，不杀人不屠鬼，就是可以在鬼界自由活动的普通亡魂，比如姜夷自己。
    而恶民分两种，一种诸如上次进她店中，打伤她手臂的男鬼，欺压恶鬼，吓人害人，但没有害人性命，灭鬼魂魄，需鬼王殿管教的恶鬼，另一种就是凶残暴虐，食人精魄，屠鬼杀鬼不在话下，归属地狱镇压的厉鬼
    若此处有厉鬼，还不止一个的话……姜夷欲哭无泪，她的任务难矣！
    而且这严淮看来并非鬼力强，而是怨气重，姜夷内心哭泣：“完了，我的弟弟，你到底在哪里？姐姐好想你！”
    就一下没有拉住她凭空捡来的弟弟，就给他搞丢了，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有个普通搭档总比没有好。
    “我看你一直坐着，你的腿被打伤了吗？”姜夷盯着他掩在大大裤管下的双腿。
    严淮悔恨地咬紧后槽牙，“一着不慎遭了道，双腿尽断，无法直立。”
    其实也不能说是一着不慎的，是他太冲动了罢。
    姜夷有时候也爱冲动，这种时候就没必要戳人家心窝子了。
    “但我不太明白，对方既然是厉鬼，将你关起来有何意图？”
    她潜台词是为什么没有杀了他，毕竟关押还得费功夫押送看管。
    男人又摇摇头，“我也不知。”
    厉鬼的思路可能就是与众不同吧，姜夷也懒得费解。
    她取出化妆包，因为刚帮店中姐妹装了脸，包里还装着少胶水，甚至还有硅胶、针线等等。
    “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修补一下腿，虽然无法达到行走无碍，只要能站起来，勉力行走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是鬼嘛，关节肌肉如何发力并不完全受生理结构影响，只要能够站起来，倒着装上腿也能支配行动，关键就是要将腿修补到能够直立的状态。
    严淮听完又惊又喜，感谢地将魂火烧到更亮，然后撩起裤腿，请她修补。
    费了一番功夫，姜夷粗糙地将他的腿固定起来，虽然并不美观，但也能够直立起身，这便够了。
    “好了，可以了，你不要再消耗魂火了，留着用到刀刃上。”姜夷拍拍手，在他衣袖上擦干净了自己的手。
    黑潭始终静悄悄的，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还没有人来带她出去？
    姜夷等得有些急了，一直呼唤系统，想让它感知一下苏瞳的位置，结果系统被严淮的怨气吓成了缩成乌龟！
    真是个bug系统！靠不住，根本靠不住。
    那就换个方向了，她继续二指搭上太阳穴，催动意念传音。
    可黑潭太大了，怎么也没法穿过上方的洞口，试了几次都失败。
    黑暗中，姜夷气呼呼地叹了口气，严淮好奇出声询问，姜夷突然想到法子。
    一手搭在自己太阳穴，一手按着对方眉心：“借我点鬼力。”
    严淮听命不动，姜夷取用了他一些鬼力，这次终于将她微弱的神识传出了黑潭，“亡魂姜夷紧急通禀，黄泉口有恶鬼凶化，情况危机，恳请鬼王殿速度排查，另有无辜亡魂被困，请求救援。”
    一口气说完，两人的鬼力快要耗尽，姜夷赶紧切断休整，片刻后，再次连上，没想到收到了两条回复：
    第一条很急切：“你在何处？现在可好？”
    第二条有点莫名的隐忍：“你身边是……还有其他人？”
    鬼王殿这么厉害吗？不仅接线及时，连报案方身边还有其他人都能感受到？
    “我和一名叫严淮的亡魂一起，被困在‘鬼常来’食舍后面的一处黑潭……”
    姜夷的声音穿进神识，立在黄泉口最高处屋檐上的顾妄总算松了一口气。
    当时他和姜夷束手就擒，准备顺藤摸瓜，没想到一起被推进墓穴后，姜夷却不知所踪。
    他找遍了古墓，却不见姜夷的踪影，又出到地面，依然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始终没想过居然有人擅用黑潭。
    黑潭是地府配备掩埋怨邪阴气的法器，姜夷既然能与他意念传音，看来是**潭，尚未封存。
    找到她并不难。
    他落地前往“好常来”，刚行两步，他便嗅到一股巨大的恶灵气息。
    紧接着，传来一声尖锐的女鬼叫声，“啊——”
    顾妄没多想，一个闪身朝女鬼声的方向而去。
    ‘好常来’后院，荒废的墓穴处，六名壮汉恶鬼双双手掌相对，一名肥胖的鬼婆子静候一旁。
    须臾后，周遭鬼力大涨，墓穴口一道黑气破土而出。
    周围阴风大作，飞沙走石更甚。
    眨眼间，一袭蓝色衣裙的女子被狂风卷出，稳稳落到地上。
    姜夷爬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外面，她果然没猜错，这些人一定会放她出来。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怎么回事？只放了她一个出来，严淮怎么没带上来？
    “花婆子，请吧。”为首的壮汉缺了半块脸，独眼眼梢睨向身后的鬼婆。
    “来了，来了！”花婆子快步上前，力道极大地捞起姜夷，扯着她就外往走。
    “干什么！去哪里？！”姜夷反抗。
    “当然是梳妆成亲，被我们老大瞧上可不容易，你可别不识抬举！”花婆子面容苍老，满头白发，尸斑遍布，口角还留着一道恶心的哈喇子，滴到胸口，濡脏了一片衣襟。
    她面目可憎，对姜夷毫不客气，仿佛在拽一只山羊，生拉硬拽。
    姜夷生生甩开她的手，一巴掌甩她脸上，“扯什么扯？既然成亲，新郎不来迎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哟，很泼辣。”为首的壮汉对姜夷做了个下/流的表情，“老子也想尝尝味道。”
    “大哥，别乱说，花婆子是鬼老五的人，小心她告状，下场会很惨。”
    鬼老五？花婆子？
    姜夷从他们花中稍微听出了一点端倪，端足气势瞥向捂着脸的花婆子，“花婆子是吧？听着，回去告诉你家鬼新郎，想娶我，就亲自来迎，我只做正经抬回家的鬼新娘。”
    花婆子听闻，讶然了一瞬，又扬起鼻孔：“嘚瑟什么？！老大看上你，不过是玩玩，别搞什么新娘做派！”
    “是吗？”姜夷冷静摸出随身携带的修眉剪，“让我猜猜你家老到底看中了我什么？应该是我这张人模人样的脸吧？要是我把这张脸划花，你说他还敢娶吗？你这个梳妆的婆子，又算不算失职？”
    姜夷从未见过什么鬼老五，如果不是因为外貌，谁会莫名其妙娶一个陌生的人？只要她拖延的时间够久，鬼差赶过来解救她的几率就更大，而且掌握主动权，她才能尽快接近苏瞳真相。
    眼下花婆子凶恶的面目越来越难看，一时没有开口，看来真的被她说中了。
    姜夷又望向那几个壮汉，“还有你们，我的脸花了，不值钱的话，你们这黑心的买卖恐怕也不好做了，还不叫新郎速度带聘礼来娶。”
    为了把戏做得更逼真，她将尖锐的剪刀凑近脸颊更近了一些，贴近皮肤的地方戳伤了一道细微的针孔，渗出些微鲜红的血液。
    几只鬼纷纷怔住，不敢轻易开口，为首的壮汉默了默才道：“既然新娘都这么说了，花婆子先回去通禀你家主子吧，我们食舍可以借用新娘出嫁，记得按姑娘的要求备好聘礼来。”

 第15章

    壮汉也算是顺水推舟的能手，听到聘礼，估摸着又能大赚一笔，立马改了口。
    花婆子听完，面色黑成锅底，愤愤然，“好你个崔老鹰，就是想坐地起价，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老大，等着吧，我这就回去通禀，小心你的狗魂！”
    花婆子甩着帕子气鼓鼓走了。
    崔老鹰还是色眯眯地盯着姜夷，这种时候，千万不能露怯，姜夷冷着脸斜眼看他，“看什么看，给我带路！我要住这里最好的房间。”
    崔老鹰猥琐地舔了舔唇，侧开身，朝路口摊出手，语气不怀好意：“那您，这边请。”
    姜夷气焰嚣张，冷哼一声，大步往前走，几名大汉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回了食舍楼，崔老鹰遣了两名小鬼前去通报老板，他带着其余三人擅自做主，带姜夷上了二楼。
    黄泉口这一带大多都是矮房子，像食舍这种小二层房子十分少见。
    姜夷被带进了二楼最靠窗的那间大房子，窗外还有一块露台，露台上下守着数名盯梢的暗鬼，想从窗户逃走根本不可能。
    地府不显天光，但露台两边各燃一盏幽冥烛，通过窗外烛火能看到室内红帐香榻，古香古色的铜镜妆奁，梳妆台上方摆满了妆粉首饰，旁边还挂着一套大红喜服，看样子像明清的款式。
    他们居然真的给她准备了一间婚房。
    也不对，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将房间布置到如此仔细，所以这间房一早就有。
    看来，他们买卖女鬼绝非个例！
    “请吧，小妙人儿。”崔老鹰见姜夷打量着屋子不动，出声催促。
    姜夷被他的话恶心到，转头瞪他，“还不滚？！”
    崔老鹰眼光在屋内的红绸香帐和姜夷身上来回流连，“我们得照顾您的安危不是？”
    呸！什么照顾安危？！想监视她，甚至趁机侮辱她还差不多！
    就这半边脑子的东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想留下就留下呗，他根本干扰不了她的计划。
    姜夷讥笑了一声，“有自觉，真是条看门的好狗。”
    第13章 捡个戏台你此前传音过鬼王殿？
    崔老鹰被讥讽，脸色骤变，本想教训教训牙尖嘴利的姜夷，奈何心里还想趁机揩揩油，不敢搞出大动静，避免引来食舍老板，只好生生忍下。
    姜夷进屋关上门，将那几名惊悚丑陋的壮汉挡在了门外。
    坐到化妆镜前，姜夷快速梳妆，脑内不断呼唤系统：“臭系统，赶紧出来！帮我看看周围共有多少只厉化的恶鬼。”
    可那胆小的的东西，从进入黄泉口就再也没出现过，在地府还搞怕鬼这套，整个系统界都得替它蒙羞。
    “你再不出现，我也罢工了，咱们一起毁灭吧。”姜夷干脆丢掉手中的眉笔，自暴自弃地靠在椅背上，仿佛正在等待死亡的审判。
    不到十秒，电脑闪过两声电波，窝囊系统终于现身了：【不要啊，你不能放弃，你是我在三万亡魂里面选到的宿主，你要是没了，我的任务就彻底完了。】
    “你再胆小，我们都要完了！快说，周围大概有多少只厉鬼？还有，能感知到苏瞳的存在吗？”姜夷重整旗鼓，继续描眉挽髻。
    【我就是一个信号体，怕鬼不是很正常吗？恐怖片里，但凡灵异事件，周围电路都得发出点滋啦声！更何况我还是有意识的！这里怨气极大，与你的假弟弟鬼力不相上下的鬼魂就有七名，好可怕的！】
    居然有七名？都是厉鬼吗？
    姜夷追问：“能查到这些人的身份吗？那名鬼老五是其中之一吗？”
    【查身份就超出我的能力了，但刚刚被你扇巴掌的花婆子去到了其中一名强鬼身边，推测就是鬼老五了。】
    还真是！也好，正好给她操作空间。
    “苏瞳呢？周围有苏瞳的踪迹吗？”
    系统又滋拉了两声：【就在附近，不超过十公里，但是辨不清方位。】
    姜夷仔细听着系统给出的信息，手上动作娴熟而麻利，惯来素颜的她，略施粉黛，眉目更加艳丽，发髻也越挽越复杂。
    颅中系统看不懂她的操作，微弱电流在躲起来和陪她战斗中间选择了瑟瑟发抖，【你这是在做什么？又要走什么剧本？不会真要嫁人吧？】
    “没有剧本，随意发挥，再探探姜游身在何处。”
    【感知不到你家好弟弟的鬼力。】
    姜夷闻声，插簪的手一顿，不至于吧？她这么菜都混到了现在，他鬼力那么强怎么会遭殃？若是如此的话，那这里真可谓龙潭虎穴了，她陡然心生出一丝后怕，也不知道她接下来的决定到底能不能行。
    【宿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再过两日，奔系统就要撑不住了，你要快点行动……】
    时间紧张，她能不知道吗？红色感叹号天天亮在她脑子里，就差一个倒计时了，可她能怎么办？她明明拿的经营文剧本，给她干到仙侠悬疑冒险大乱炖了！
    新开的系统就是不行，主线都稳不住！
    她懒得跟它说了，赶紧起身取下木架上那套华丽却带着几分诡异的大红色嫁衣。
    楼下脚步声逐渐靠近，到了姜夷房间门口停下，“你们怎么做的事？怎么又把她带回来了？！”
    是那食舍老板的声音。
    一直守在门外的崔老鹰低声解释，“老板息怒，是这妮子自己不去的，还打了那花婆子，跟我们没有关系，而且她还要鬼老五带聘礼来娶，这妮子又没娘家人，聘礼不就是咱们的了？所以小的才自作主张给她带回来了。”
    “要了多少？”老板质问的语调略微缓和。
    “没说，但那姑娘的脾性，少了肯定是不行的。”崔老鹰顿了顿，“老板可以给个数，我待会儿亲自去跟她叮嘱，只能多不能少。”
    呵，丑东西，什么亲自叮嘱？谁
    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
    然而那老板眼里只有钱，思索了刹那，才担忧道：“若能再收一笔钱自然是好，可那鬼老五要是不同意谁来应付？”
    疑问抛出，门外安静了下来。
    哼！只顾眼前利益的鬼东西，自然没想过周全的对策。
    姜夷最后照了一眼镜子，毅然转身，从容不迫拉开门：“我来应付。”
    房间门突然打开，一席大红嫁衣的艳丽新娘站在门口，明清时期扮相，珠钗摇曳，唇红齿白，细眉杏眼，即使地府暗淡无光，老板及几名壮汉依然被她一眼吸引。
    奇形怪状的见多了，眼前明艳照人的女鬼似乎有种勾魂摄魄的魅力，那老板扶了扶眼镜盯着她一直看，“好！崔老鹰，你该赏！这样的绝色何止三十万冥币？！还好你把她留下来了，去，安排人门口等着，鬼老五下聘若少于一百万，那，我们就得另谋良媒了。”
    鬼老板流连在姜夷身上的目光，像在打量一款瓷器，而崔老鹰频频咽了几口唾沫，眼神下作，老板吩咐的话根本没听见，身后的小弟悄悄捅了捅他，才反应过来，“哦，是是是，老板。你们还不快去！”
    几名跑腿的闻声欲转头下楼，姜夷却喊住他们，“等等，何必着急？我姜夷岂止值区区一百万？”
    “哦？”鬼老板疑惑托腮，等着她的下文。
    “听着，鬼新娘姜夷要在这里挑选新郎。”姜夷悠悠道来，“到底要给你多少钱才能获得入场资格，你随意定，如何？”
    “那这是比武招亲，还是花魁选客啊？”崔老鹰在一旁内涵。
    姜夷鄙视了他一眼，微微仰起头，故意直面楼道口那面鬼容镜，“不，我要做，王的新娘，自然要先挑选出真正的王。”
    鬼容镜在生人看来，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地府亡魂都知道，鬼容镜是地府镜像法器，相当于带有存储功能摄像头。
    她要让所有看客，看到她的嚣张与狂妄，引起好奇，参与狩猎。
    就看老板有没有这个悟性了。
    鬼老板抿了抿姜夷的话，他似乎听出了门道，比起私下一桩灰色生意，若有新娘自己的授意，拿到明面上做文章，那就不一样了，既不怕鬼王殿罪责，还可以拍卖会的形式，捞到更多的油水。
    不过就是赔偿鬼老五一笔违约费罢了，只要够快，尽量通知更多势力到来，鬼老五有意见也得先过其他人那一关，确实是一手好棋。
    鬼老板正想着，旁边崔老鹰先不服气，“呵，竟敢口出狂言挑选这里的王，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空有姿色是不行的，老板怎么可能被你蒙——”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崔老鹰仅剩的半个头上。
    “废什么话！还不快去安排！”鬼老板缩回长伸的手臂。
    崔老鹰不仅计划落空，还吃了一记耳光，满心愤然，忍不住争辩：“老板，你别上当，这妮子一套一套的，别忘了，她还问过你姓苏那娘们儿的消息。”
    姓苏的娘们儿？肯定就是苏瞳了。
    看来苏瞳这个名字似乎是一种忌讳，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

 第16章

    胸中万千疑惑，她却不敢轻易询问，生怕又被看出端倪。
    眼看那鬼老板怀着狐疑的目光转过来，姜夷当机立断，抢先开口，“哼！怎么？你们心里就这么怕苏瞳？听好了，我与她不同，我来这里就是要挑战她，我要成为黄泉口最有权势的女人，什么苏瞳？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巧言令色！你以为你几句话就能让我们相信你？”崔老鹰颐指气使。
    哼，他个小喽啰不相信没关系，因为姜夷激情演讲想要说动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沉吟思考的鬼老板。
    鬼老板精明爱财，对姜夷所言，他早已心中有数，当一件物品被捧上神坛，即使并无实用，依然会有无数人无脑争夺，仅仅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能耐和地位……
    更何况眼前这位鬼新娘并非毫无用处！她的气魄与美貌就是一大用处，英雄配美人在地府又何尝不能成为佳话？
    至于她到底怀着什么心思，以后会翻出什么风浪，那就不由他费心了，重点是眼下这大赚一笔的机会，他决不能错过。
    崔老鹰欲将自己的窝囊气出在姜夷身上时，鬼老板终于抬起头来，意味不明地盯着她：“好，我给你机会，能不能成为你口中最有权势的女人，全靠你自己。”
    说完又怒喝身后几名壮汉：“还愣着干什么？！速度行动！”
    崔老鹰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对老板为何会答应这个荒唐的计划完全不能理解，但也只能悻悻退下。
    走道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鬼老板客客气气，“那姑娘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鄙人姓胡，随时为你效劳。”
    姓胡的弯腰离开，撤远了守在姜夷门口的几名小鬼，姜夷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接下来才是最关键的时刻。
    她关上门，大戏开幕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再次联系鬼王殿，然而这次，传音数次都搭不上鬼王殿的神识。
    怎么回事？！以往都是传音即达，现在怎么一直连不上？而且距离她上次报备已过去这么久，为什么还不见鬼差前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姜夷担心好戏开场无救兵赶来时，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姜夷赶紧传音，“亡魂姜夷加急通禀，黄泉口‘鬼常来’食舍将以鬼新娘招婿为由，聚集厉鬼违法买卖女鬼，请问我此前请求支援的鬼差现在何处？还请尽快前来，以免错过时机。”
    “你此前传音过鬼王殿？”对面传来的疑惑声。
    音色变了，这次回复她的鬼差与前两次的回复她的不是同一人，怪不得这么久接不上，原来传音到了别的鬼差。
    姜夷立马回话，“对，不久前，我传音过，许是其他差爷已有行动，烦请鬼王殿尽快落实。”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回复，“经查，此前尚未接到黄泉口亡魂报案，请耐心等待，鬼王殿会立刻前往。”
    姜夷切断传音后，满脑子都是疑惑，她此前明明连上过鬼王殿，为什么会没有记录？这次不会出现意外吧？
    怎么办？她刚刚胸有成竹的信心，突然开始忐忑了。
    那姓胡的鬼老板为了尽快把姜夷推上戏台，不遗余力，很快就搭好了看台。
    红绸高悬的简易木质高台，设在了埋有黑潭的墓穴旁边，这里荒芜空旷，动起手来不惧任何损失。
    场地在后院，但看客需要从食舍进入，姜夷在二楼都听到了楼下逐渐嘈杂的声音。
    看热闹的，欲大展雄风的，故意来搅混水的各色鬼魂，接踵而至。
    难以想象，姓胡的得捞多少油水。
    这时，姓胡的疾步上楼，“姑娘，请吧，戏台搭好了，就看你的了。”
    “鬼老五来了吗？”姜夷目光从窗户落到他身上。
    “还没，”老板急切道，“就是得趁他没到之前，尽快唱起来，他是个难缠的，等他到了，这戏就唱不下去了。”
    荒唐，他不来，她唱给谁看？！
    第14章 捡个戏台什么陈年老僵尸，臭死了，还……
    食舍老板催着姜夷出场，姜夷反而气定神闲坐回了梳妆台，“别急，等鬼老五先来。”
    他来了，大鱼才会来。
    “这点虾兵蟹将，胡老板不会就满足了吧？”姜夷故意激起老板的爱财欲。
    “可他来了，肯定会大动干戈，恐怕得不偿失。”
    姜夷不慌不忙理着头发，“怕什么？你不闹起来，如何引来更大的金主？想清楚，你要赚钱，我要升咖，胡老板可别让我失望啊。”
    姓胡的本身并不愿意冒险，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夷成了唱台的主角，他心有顾虑也只能照办。
    门外脚步声远去后，耳边又只剩下看客往来的接待声。
    没多久，楼下终于响起了一道洪亮的男子声音，“胡老板，你胆子不小？竟敢耍我？”
    “五爷息怒，这事真不能怪我啊，那妮子性子太烈了，我发出来的画面你也看到了，她十分嚣张，我那几个手下蠢笨如猪，根本降她不住。如果我们不按她的意思办，她就要毁容自灭，我们只能先照她的意思缓和起来，想着等您来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胡老板唤对方五爷，看来来人就是鬼老五了。
    姜夷出了客房，从楼道角落往下瞧，终于见到了那鬼老五的真容。
    长身玉立的年轻男鬼，身着月白色斜襟长袍，高束微卷黑发，手持一把黑柄折扇，周身黑气若隐若现，五官端正，无任何鬼样，一副温润公子的模样。
    他只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气场却十分骇然，让人不敢逼视。
    这厮实力定然不弱，不知道与姜游比谁厉害一点。
    她想得正出神，鬼老五一展折扇，白色扇面上赫然写着“欺我者死”四个大字，“从长计议？如何计议？掀了你这店？还是灭了你的魂？”
    语气并未动怒，但话语及瞬息涌动的鬼气都让人后背发凉。
    点头哈腰的胡老板一心想把头缩回去，可脖子却不自觉往下掉，他只好抬起双手端着头，“五爷您先听我说，鬼新娘招婿不过是个过场，那姑娘迟早是您的，这黄泉口，不，整个地府，谁还能是您的对手？”
    “姓胡的，你休息糊弄我，你以为给我戴两顶高帽，我就能任你拿捏？一件货物想收二道钱，可没这个道理！”鬼老五面色一变，温和的模样荡然无存，朝老板逼近一步，“说！我买的女人在哪？”
    姓胡的脖子越来越撑不住脑袋，双手也开始发颤，迟迟没能开口，鬼老五等不了，一脚踹他肚子上，大大的脑袋提溜滚出去老远，金丝框眼镜镜片碎了一地。
    姓胡的就势躺在地上惨叫连连，偷偷给本欲上前解救的手下递了个颜色，几名壮汉会意默默缩回脚，故意让出上楼的通道。
    鬼老五满意地勾了勾唇，脚步未动，鬼魅身形瞬移上了楼道，几个残影便上了二楼。
    眨眼功夫，他又折返回来，一无所获，“人呢？别告诉我，你们把她弄丢了。”
    楼下老板和他的打手们，皆一脸茫然。
    姓胡的周旋不过鬼老五，想让姜夷自己解决，结果自己白白挨一脚，却没成功将祸水东引，这下魂都快被吓没了。
    他颤巍巍爬起来，赶紧爬上楼去看，果然已经人去楼空，完全不见那道倩丽的鬼影。他不敢直视鬼老五的眼睛，只能指着崔老鹰的鼻子骂道：“还不快去找。”
    崔老鹰几人分散而去，麻溜寻人。
    鬼老五面色不改，鬼气却越来越盛，姓胡的绞尽脑汁，编了各种理由，说了不少好话，企图讨好鬼老五。
    然鬼老五根本不吃他这套，一脚将他踹下了楼梯，口鼻黑血直流，仍不解气，又挥了挥折扇，瞬间摧毁了食舍的大门。
    随着“哐当”一声，飞灰落下，大门洞开，一黑一黄两道男鬼身影立于门口。
    “哟，老五动怒了，为了那般呢？”
    “看来传言不假，这姓胡的果真抢了五哥的女人？”
    两位男鬼各自带着一队鬼众堵在食舍店门口，前位者身着黑袍，满脸横肉，老气横秋，脖子上尸斑遍布，后位者身着黄色华丽长袍，面戴墨镜，肤色发绿，尖嘴猴腮，宽大帽子遮不住的地方，能看到只有几根稀疏红毛的光溜溜头顶。
    二者鬼相明显，却包装得人模人样端起富贵人家公子哥的走路做派，真把自己当人了。
    黄泉口厉害角色不少，但大多互相忌惮，各自为政，如此称兄道弟，不过是表面上的排场。鬼老五不想装什么和气，斜了他们一眼，“二位不是自诩从来不稀罕女人，怎么也来凑热闹？”
    “我不喜欢女人，但我喜欢看别人驯服野兽。”尖嘴猴腮的黄衣鬼语气猥琐。
    黑袍鬼抽动着脸上的横肉，“巧了，我不仅会驯兽，还会骑兽，越烈的越好。”
    两鬼戏谑言语，鬼老五更觉被耍，抬手就欲灭了瑟瑟发抖的食舍老板，却被后院传来的声音打断，“找到了找到了，老板，那女人就在后院。”

 第17章

    来人是一直跟随在崔老鹰身后的小弟，他急吼吼跑进来，见到的是自己老板龟缩在楼梯下，三位大佬怒目而视的情景，原本一骨碌直接往外倒的话语，瞬间缓下来，才小心翼翼地说：“禀老板，禀三位爷，鬼新娘已经去后院看台了。”
    原本不敢抬头的胡老板，这时终于恢复了一点底气，只要那鬼新娘愿意配合，一切就好收场，他赶紧起身，凑到三位贵客面前，笑嘻嘻道，“实在少见啊，这位鬼新娘是个厉害角色，小的根本奈何不了，请三位爷好好降服她。”
    他谄媚地望向新来的二鬼，已经不把鬼老五放在眼里。
    鬼老五气得鼻翼翕张，新来的二鬼却心底暗爽，故意摸出一大票冥钱甩在鬼老板身上，“带路，爷爷去会会她。”
    “好呢，二位爷这边请。”姓胡的看着满地的冥钱，笑得合不拢嘴，边捡票子边招呼。
    事情发展到这份儿上，鬼老五满心愤懑，却也不得不直面这场角斗。
    后院风沙大的迷眼，但幽冥灯不惧风沙，均匀照亮空旷后院的简易看台。
    姜夷着一袭红嫁衣，站在看台最中间的位置，珠钗晃动，衣角翻飞，艳丽夺目。
    台下鬼众陆续增多，姜夷一直在问系统，台下来了几个厉害角色。
    直到鬼老五三鬼进来，系统显示才【没发现强大鬼气】，变成【有三个可疑目标进场，还有两名超强厉鬼正在靠近】。
    姜夷扫视了一圈台下，已经进场的三个可疑目标，应该就是鬼老五及其身边的三人了。
    她们会是伤害苏瞳的人吗？能否从他们身上能找到苏瞳的踪迹？姜夷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鬼老五那张压抑的脸，姜夷心道好险，刚刚听到那老板拿她当挡箭牌，要不是她跑得快，这出戏来不及唱，就要被那鬼老五绑走了。
    神色各异的三鬼不约而同地望向她，恰在这时，一阵风雪袭来，姜夷不禁偏了偏头，金色发簪掉落，双侧发髻散下，飘逸长发随风飞舞。
    乌发翻飞的美人，比发髻规整时，更加灵动柔美，那弱不经风红衣新娘，柔弱无骨地弯腰捡起发簪，似被寒风惊到，惊魂不定地咬唇撩发，看的人心里发软。
    旁人看来，不过是地府的劲风刮落美人发簪，带来的一点小插曲，只有姜夷清楚，这是她为自己设计的一点小心机，她对着镜子演示过很多遍，这样的角度和动作最勾人。
    情态危机，今天，她势必要当好这红颜祸水。
    台下小鬼纷纷雀跃，满口污言秽语，食舍后门处的鬼老五三人，仿若看见一件宝物，齐齐动身，同时跃上看台，眨眼功夫便落定姜夷面前。
    被三只厉鬼超强鬼气压迫，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姜夷，依然微微后退了一步。
    台下原本交头接耳的鬼众，立时被气势镇住，安静如鸡。
    “就这，还想做王的女人？”黄衣鬼抢先发笑。
    黑袍鬼也不屑地哼了一声，“呵！女人，毫无可惧。”
    鬼老五倒是一直浪荡地看着姜夷，一言不发。
    姜夷冷静了一瞬，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嫌弃道：“什么陈年老僵尸？！臭死了，还不滚下去。”
    “臭？”鬼老五邪魅一笑，“不，这是男人味？你需要的男人味。”
    说着她就想去抓姜夷的手，姜夷灵敏一躲，目光在眼前三位男鬼身上流连，“哟？敢碰我？你是这黄泉的大当家？是他们的老大？”
    被话语刺激的另外两位瞬间接话，“大不大的，我们肯定不知道，他强过的女人才知道吧哈哈哈。五兄生前就喜欢辣手摧花，可是名副其实的采花大盗呢！”
    “啐！妈的，强女人的都他么是孬种！老子最瞧不上这种人，黄泉口的老大，还轮不到这种鬼东西！”
    三鬼原本气氛顶多僵持，现在直接上升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好事被截胡的鬼老五本就窝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人恶语相向，握着折扇的手兀地抓紧，姜夷似乎能听到骨缝摩擦发出刺耳声。
    “住口！”他瞬间爆发，抬手一挥，浓黑的鬼气横扫看台，“你们杀人放火，诈骗拐带，又算什么好东西？老子今天势在必得！”
    攻击之势来得太快，另外二鬼只能抬手防御，不慎被扫下看台。
    “好小子，居然搞偷袭，看老子把你撕碎。”黄衣鬼被鬼气震荡，漆黑墨镜落地，漏出以上猩红的双眼。
    方才姜夷还好奇，地府黑漆漆的，还戴什么墨镜呢？原来是
    为了遮住自己的鬼样，可惜衣冠禽兽更适合他们。
    狼狈落地的两鬼再次攻上看台，好戏提前开始。
    姜夷默默退到一旁，焦急询问颅内系统，“不是说有两名厉鬼靠近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台上三人实力不相上下，可惜鬼老五开局就得罪另外两个，一对二根本不是对手，而那红眼怪，一看就只是来凑热闹的，只要战胜鬼老五，结局就没多大悬念了，急需其他几方势力加入，这场斗兽游戏才能玩下去。
    【奇怪，方才那两只鬼的气息不见了，但是场上好像潜藏着两名强鬼，鬼力时有时无，我也不敢确定。】系统今日鼓起勇气陪姜夷玩大冒险。
    不见了？遇到什么变故了吗？难道是鬼差来了？
    如果是鬼差来了也好，先抓住这里的坏东西，拷问一番，或许就能找到苏瞳的去向。
    眼下她比较在意的是，场下是否真的潜藏着强鬼，鬼有意隐藏气息并不是难事，可大佬坐在台下隔岸观火是要干什么？
    台下鬼众越来越多，那三只鬼已经分出了胜负，鬼老五被另外二鬼一左一右按在地上狂砸，没多久就撕碎了他的魂火。
    很快，那势在必得的鬼老五成了本场好戏的第一个淘汰者，也曾是雄霸一方的恶鬼，立马潦草落幕。
    台上剩下的一黑一黄两只鬼，并没有打算继续比拼，反而互相歉让了起来。
    “恭喜大哥，今天起，鬼新娘就是小弟的大嫂了。”
    那黑袍鬼得意笑了一声，想看战利品一样地打量了姜夷一眼，随后微扬下巴转向看台下方，“还有谁，敢来挑战？”
    大抵是方才三鬼相斗的场面太过凶悍，场下一时噤若寒蝉，无人敢应。
    好戏就这么结束了吗？姜夷决不允许，她抬起纤纤玉手敷衍地鼓了鼓掌，“虽然不太精彩，但恭喜你。”
    她目光勾着黑袍鬼，一步步朝他走近，可到了他面前，又毫不留情地与之擦身而过，来到看台前方，睥睨众鬼，狐假虎威，“王已在此，尔等还不参拜？！”
    话音落下，台下依旧鸦雀无声。
    但姜夷丝毫不慌，她笃定但凡有血性的鬼，绝对不会忍气吞声。
    第15章 捡个吻痕今日，我要嫁的人，是他。
    “呵，黄泉口的王？！你们当鬼王何在？”鬼群尾部响起一道沙哑的男声。
    姜夷看了半天才找到声音的来源，在鬼群右侧的角落，立着一尊半人高的物体。
    为什么说是物体呢？因为对方全身包裹着白布，完全没有人样，看不到眼睛嘴巴在何处，要不是大家都望着它，姜夷绝对想不到会是这么个玩意儿发出的声音。
    人间常说头戴白布，不是恐怖就是富。
    但在地府，浑身裹着白布，姜夷只能联想到恐怖了。
    姜夷悄问系统，“这厮鬼力如何？”
    【可能……有点厉害，鬼群中若隐若现的鬼力就……就来自于他。】系统好像很恐惧。
    “你方才说现场藏着两名强鬼，所以他是其中一个？”
    系统蓝色对话框上显示了一个勾。
    “那另外一个呢？”
    系统又显示了一串感叹号。
    哦，另外一个还在潜水。
    姜夷盯着白布鬼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但也无所谓，她只需要找出最强的那个就行。
    她理了理神色，摸出踹在怀里的大红盖头，漫不经心的整理着，“鬼王？他会娶我吗？”
    “嗬，鬼王那厮，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你说会不会娶你呢？”白布鬼懒懒道。
    “那我为何要管他何在？我只知，今日，谁是这里的最强者，我便跟谁走。”姜夷妩媚一笑，转回身，将红盖头举在黑袍鬼面前，“大王，还不撕了他，娶我走？”
    原本一心争强好胜的黑袍鬼，突然被眼前的妙人勾起了几丝风情，舔了舔唇，提步上前，正欲接下姜夷的红盖头，远处又传来一道新的声音。
    “娶你？他，还不够格！”
    来人音色低沉而有磁性，听起来并无暴怒之意，甚至感觉气息中略带几分孱弱，但短短几个字，随着风沙的簌簌声，穿透整个空旷的后院，带着一股极强的威压。
    循声望去，一席颀长的黑色身影立于食舍楼顶，就着淡淡的幽冥烛光，映出他略微圆润的煞白脸庞，阴风翻起他长款风衣一角，鬼魅一词在姜夷的脑海里有了实体。

 第18章

    姜夷正想开口，却被一直默默站在台上装腔作势猥琐黄衣鬼抢了先，“哪来的毛头小子，鬼力紊乱，也敢来叫板？”
    黑袍鬼很满意黄衣鬼的叫嚣，勾了勾唇，“你若为了女人而来，给老子磕个头，老子玩完再赏给你，别自不量力丢人现眼。”
    说完他就伸手去接姜夷手里的红盖头，姜夷却手腕一转，快速收回手：“慢着。形势变了，这位哥哥，今日，我要嫁的人，是他了。”
    她坚定地指向楼顶，动作轻快，笑靥如花，眸子里仿佛装满了明亮的星星。
    对视片刻后，她毫不犹豫，催动自身微弱的鬼力，起身一跃，稳稳落定少年人面前。
    随她动作，众鬼目光均落在楼顶那人身上，实力不弱的鬼众微微一探，便发现这少年除了形象好，鬼力豪不可惧，鬼群当即嚷嚷起来：
    “切，搞这么大阵仗，是把我们当猴耍吗？嫁什么最强者，还不是看颜值？”
    “颜值又如何？鬼五爷叱咤黄泉口多年，都被他们撕碎了，他居然敢单挑他们，不是找死吗？”
    “那倒是，他想要美人，也得有那个实力。”
    “准确地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不是那女人想嫁谁就能嫁谁的了。”
    ……
    台下众鬼嚷嚷，台上两鬼不屑冷哼，黑袍鬼望向楼顶，嚣张地扭了扭脖子：“小子还不下来！让老子教教你黄泉口的规矩。”
    饶是姜夷也能看出，黑袍鬼此刻怒气极盛，鬼力暴涨，一般人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一众鬼魂皆凝目以待，坐等这场实力碾压的好戏。
    然而少年人面不改色睨着黑袍鬼，一边揽住姜夷的肩膀，一边淡然开口，“黄泉口的规矩何时轮到你这贱鬼多嘴了？劝你好好体验魂火尚存的最后一刻。”
    随后又将目光转向姜夷，眼神温柔，却浑身疲态，他睨着她看了片刻，轻轻将她散落的碎发拨向耳后，露出两颗小虎牙，“鬼新娘？真好看呢。”
    这种紧张时刻，被“久别重逢”的好弟弟冷不防夸赞，姜夷忍不住有些羞赧，眨眨眼正准备岔开话题，对方又突然勾住她的后脑勺，“冒犯了，姐姐。”
    话音落下，不顾姜夷反应，便微微偏头，毫不客气埋首到她脖间。
    颈侧像被蚂蚁叮咬，一股明显的刺痛感过后，姜夷瞬间愣住。
    冰凉柔嫩的双唇紧贴肌肤，被吮吸的地方带着一股湿润的触感，蓬松柔软乌发随着对方的动作，时不时挠着她的下巴和脸颊，独属于对方的清新檀香盈入口鼻，姜夷没来由地心绪如麻，双腿发软。
    【宿主，你怎么了？魂火为何乱颤？不想做任务了吗？咱们还有机会，你别急着放弃呀……】系统不合时宜滴嚷嚷。
    姜夷恨不得让这蠢东西原地爆炸！
    她生前光棍一条，来地府对死鬼更是敬而远之，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她只在电影里面见过，她一时搞不清楚，席卷全身的酥麻感，到底源自唇齿紧贴的脖间，还是短发轻撩的下巴，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颤，好久不曾起伏的胸肺止不住深呼吸，才堪堪保持平静。
    对方不过是利用鬼血补魂罢了，姜夷竟然心生出别样的想法，意识到自己思想跑偏后，她赶紧闭眼凝神，拼命控制不去关注脖间的触感，偏偏越不去关注，越觉得脖间的触感在无限放大，令她如坐针毡……
    楼底鬼众不知他们二人在搞什么鬼，已经等不及，甘做黑袍鬼小弟的黄衣鬼在一阵叫嚣中，身先士卒，一跃而起，直直向姜游狠辣袭来。
    眼看对方伸长利爪，直逼而来，姜夷心下一慌，就在下一秒，姜游淡定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鬼力输出，黄衣鬼尚未达到楼顶，便被无情地扫下了楼。
    “好小子！你使诈！”黄衣鬼狠狠砸在地面，扶着腰，勉强抬起上半身，指着楼顶骂道，“居然使用鬼血补魂！兄弟们，那鬼新
    娘鬼血十分纯粹，比起娶什么鬼新娘，直接吸她的血，更能增长修为！一起上！”
    姜夷只想苦笑，红颜祸水的人设就可以了，当什么“血奴”就没必要了。
    她思绪一转，不顾局促，轻轻抱住姜游俯首在她颈侧的头，“弟弟，你可要保护好姐姐～”
    就在她五指碰到他碎发那一刻，姜游原本温柔吮吸的动作陡然一僵。
    坚硬的牙齿磕绊皮肤，带来一丝痛意，让她不由“嘶”了一声。
    更令她不适的是，姜游唇齿处似乎传来了一丝鼻息轻抚，鬼是不会有呼吸的，只会在特殊情况下，条件发射地做出生前深呼吸的动作。
    她这反应很突然吗？居然把他吓到了？
    她正疑惑，姜游突然改变方才的温柔之举，变成用力一吸，疼痛感猝然袭来，姜夷揉着他脑袋的手也不由得握紧。
    她吃痛，本想将他的头推开，但痛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几口之后，少年便松开了她。
    姜游抬起头，明亮黑瞳熠熠生辉，唇角的血色衬得他精神烁然，目光与姜夷短兵相接一秒，又急速撤走，移向她被吮吸过后的白皙颈侧，扎眼的红痕围着一圈牙印，暧昧氤氲。
    他原本想温柔取血，不留下明显痕迹的，可她偏偏不老实，他像是惩罚她一样，故意加大了力度，留下了这一块像吻痕一样令他脸颊发热的印记。
    姜游抬手抹掉了她脖间残留的唾液和鲜血，装作漫不经心回复她刚才的请求：“那姐姐还敢随意嫁人吗？”
    额……那自然是不会了。
    她苦笑不知如何回答，下方黑袍鬼又叫嚣起来：
    “鬼新娘是老子的！她的血也归我！谁敢跟我抢？”
    黑袍鬼一声令下！台下本已动身袭来的诸多小鬼不得不止住步伐，面面相觑，戒备以待。
    黑袍鬼还未起身冲向楼顶，姜游一把抓住姜夷的手腕，轻轻一带，便飞下楼顶，轻松落在看台：“你的？我同意了吗？”
    姜游原本和煦的神色蓦然沉下，单手祭出锋利小刀，周身鬼力充盈，但凡他出手，隔空就能横扫一片。
    对方却根本不把这个乳臭未干的漂亮少年放在眼里，不与黄衣鬼联手，单枪匹马就冲上来，“老子还没同意你碰我的女……”
    话还没说完，黑袍鬼肌肉蛮横的手臂断裂，口腔直接炸开，蛮横凶恶的神情转为难以置信，眼睁睁看着自己半边身子变成一滩烂泥，单腿难支，无力倒在地上。
    姜游语带愠色：“你的女人？你也配？”
    原本人模狗样的黑袍鬼，再也掩盖不住浑身遍布的尸斑，徒留空洞错愕的双眼，泣出不甘的血泪。
    要说鬼老五的落败，还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厮杀，原本已占上风的黑袍鬼落败，却是骤然落幕，让人猝不及防，瞠目结舌。
    黄衣鬼也被这幕怔住，愣了愣才改进攻为防备之姿，獐头鼠目紧盯姜游，“你到底是谁？如此蛮横的鬼力，绝非小鬼鬼血能做到，你为何会来这里？”
    又是这个问题，姜夷记得被食舍老板抓住之前，也被问了这个问题，这里似乎有一种抱团排外精神，对来这里的目的带有筛选性，似乎与他们目的不同之人会被他们联合逐出。
    余光一瞥，姜夷发现那团白布鬼默默退后了半步，似要趁机溜走。
    尚来不及阻拦，又见姜游手中的短刀已呈进攻之势，她脱口而出，“留活口，我要查苏瞳。”
    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她话未说完，姜游刀不及体的攻势已将黄衣鬼劈成了两半，那团恶黑的魂火渐渐虚弱散灭。
    “姐姐，你怎么不问问我之前去了哪里？找人何需依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姜夷好像在乖巧和煦的弟弟脸上，看到了一丝不悦的神情。
    第16章 鬼差来了废物，不带。
    姜夷早就想问她的好弟弟之前去哪里了，要不是他不知所踪，她至于把自己推上戏台吗？
    但是，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个时候。
    姜夷眼神瞥向台下乱成一锅粥的鬼众，那团白布鬼已挪到了食舍后门，欲飘墙逃走。
    她不多思考，一把拉住姜游，“来不及了，好弟弟，快帮姐姐抓住那个裹着白布的丑东西！”
    纤细柔荑落在姜游手腕上，红色袖口掩衬，显得更加白皙柔嫩，他默默收起寒光森森的短刀：“放心，他走不了。”
    闻言，姜夷疑惑地扫视周围的群鬼，果然，他们四处乱窜，嘶吼尖叫，却没有一只鬼成功踏出食舍后院一步。
    “鬼打墙？”姜夷瞬间看出了眼前的情况，“原来鬼也会遇到鬼打墙！”
    姜夷被眼前的情况震惊到，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场景，丝毫没留意到身后之人瞧着她淡淡笑了一声。
    这场景确实很像鬼打墙，实际上只是他下了一道鬼牢罢了。
    鬼王殿的人都会设鬼牢，不过普通鬼差施下的鬼牢无法达到鬼王这般随心所欲、无形无色的形态。
    鬼牢所在，只进不出，非鬼王殿之人不可破解。

 第19章

    这些鬼摸不出门道来回乱窜，倒真如鬼打墙一般。
    姜夷估摸着鬼差应该快来了，也不急着催姜游动手，她看乐子一般看了一会儿“热锅上的蚂蚁”，终于想起姜游方才那句话的重点，转头便问：“你之前去了哪里？是不是知道苏瞳的消……”
    “我知道。”话没说完，姜游身后靠近了一名新的鬼影。
    “诶，你终于出来了？”姜夷略带惊喜。
    严淮礼貌颔首，“嗯，多谢姜老板，让我能够自由行走。”
    他说的是姜夷帮他修复断腿的事。
    姜夷“姐弟”同时睨向他那双小腿扭曲到畸形的腿，片刻后，两人又同时抬起头，反应却截然不同。
    姜游瞬间垮脸，恶语相向，“奇丑无比，还是断了好。”
    姜夷觉得姜游对严淮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她尴尬一笑，温和以对，“确实不好看，找时间可帮你重修一下。”
    姜游脸色更黑。
    严淮丝毫不在意自己腿的美丑，淡然笑了笑，“这样就很好了，还要多谢你救我出来。”
    救他出来？姜夷一脸懵，她可没那个本事，别是开黑潭，就是让她物理挖坟，她也没多少力气的。
    “不瞒你说，我压根还没想起你，救你的并不是我。”姜夷窘迫地笑了笑。
    这时，姜游脸色舒朗了不少。
    姜夷见严淮皱眉疑惑，提醒道，“好了，先别管哪位恩人救的你，出来了就行，快说苏瞳在哪里？”
    严淮抛去杂念，眼神定定看向不停切换位置欲逃出生天的白布鬼，“他，身上有苏瞳的鬼气！”
    当鬼的人身上都有鬼气，虽各有不同，但若非密切关注，熟知之人，无法准确辨别他人的鬼气。
    严淮来到地府仅仅见过苏瞳一次，就能准确辨别她的鬼气，确实难能可贵。
    没等姜夷反应，严淮已握紧拳头，怒然前冲，大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
    “诶，别乱来，”姜夷想拉住他，却为时已晚，一道黑色鬼影迅速冲了出去。
    姜夷赶紧求救姜游，“快拦住他，他不是那白布鬼的对手。”
    一直冷眼旁观的姜游淡然抱臂，好似巴不得严淮被打死，“哦？你怎么知道他打不过他？难道姐姐看得出那东西的实力？”
    她当然知道！她有系统，她是天选之鬼，她的系统能探测强鬼。
    可是这不好解释啊！她焦急看着前去送死的严淮，焦急捏手，毫无办法。
    直到严淮快要靠近白布鬼时，姜游又不悦开口，“啧，来得真不是时候。”
    什么来得不是时候？姜夷一头雾水，突然，食舍通往此处的后门被人一脚踹开：“鬼差办事，统统抱头蹲下。”
    呼，鬼差终于来了，姜夷总算松了口气。
    一队身穿黑袍的鬼差快速进入，呈包抄之势围住整个后院。
    现场万鬼嘶吼的声音戛然而止，除姜夷二人外，实力低微的小鬼，双膝一软，瞬间跪地，只有那白布鬼不可置信地望着鬼差片刻后，才慢慢蹲下。
    眼前跪了一片，姜夷也后知后觉地准备行礼，却被身边人拉住，“不用。”
    怎么能不用？他有实力，当然不怕硬刚，可她作为一名
    遵纪守法的小菜鸡，哪敢不照做？
    姜夷动作被拉住，忍不住扭头疯狂给姜游使眼色，欲甩开他的手，对方反而加大了手部的力量，纹丝不动。
    拉扯间，鬼差已跃上台来，“您也在这里？”
    姜夷立马转过头，鬼差紧紧盯着他们二人，目光讶然，毕恭毕敬。
    姜夷认得此人，正是她被绑架逃出来后，求救包抄酒吧的鬼差。
    他在意外什么？难不成他还记得她这个小罗罗？
    姜夷怀着疑惑准备屈膝拜过，却被顾妄抢先打断：“你来晚了。”
    虽然但是，这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是怎么回事？他的身份不会与鬼王殿有关吧？
    意识到这一点，姜夷紧紧盯着鬼差的反应。
    只见鬼差低咳了一声，正色道：“咳，抱歉，我们在黄泉口见到了两名逃窜的厉鬼，抓捕费了些时间，不成想，黄泉口竟有如此庞大的恶势力盘旋，让二位受惊了，请回去休息吧，我是鬼差夜巡使森崖，此处交由我等处理，有什么情况会再找你们核实。”
    这么看，好像并不认识。
    森崖说的那两名逃窜的厉鬼，应该就是被系统探测到，后来却没了踪迹的两名强鬼。
    姜夷有事要办，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她立即回道：“有劳巡使大人，你们来了我们就不怕了，让我们协助调查吧。”
    森崖有些为难，思考着如何拒绝，姜游又开口道：“去查，我们也要知道结果。”
    姜游今天语气怎么这么乖张，姜夷害怕被巡使拒绝，赶紧找补：“是这样，我们被这里的鬼东西害惨了，我们理应知道这里的情况，辛苦巡使大人了。”
    森崖终是没有拒绝，点头转身，一身令下，站立四周的鬼差齐齐动身，仔细盘查现场情况。
    不消半个钟，森崖前来，“经盘查，此处食舍常年进行亡魂买卖，累计交易亡魂数高达万数，今日前来的看客基本都参与过交易，我等会立马将此等恶劣之徒，全部收押鬼王殿，请两位放心。”
    “买卖的亡魂都是女鬼吗？”姜夷立马问。
    森崖沉重点头，“是我等疏漏，竟不知此处藏着如此严重的毒瘤。”
    “可恶！能查到被迫害女鬼的名单吗？还有女鬼的去处？”姜夷气愤不已，迫不及待。
    “数量庞大，需要时间。”森崖已抓紧时间在排查。
    在人间，拐卖妇女大多是为了传宗接代，但女鬼又没办法生小孩，拐卖应该是为了找个鬼伴侣，真不知道，这些鬼东西是有多空虚？！居然迫害了这么多女鬼。
    姜夷内心感叹，突又想起重点：“消逝的那三只鬼呢？他们是什么身份？参与了多少？能找到被他们迫害的女鬼吗？”
    她问的是台上被打散的鬼老五和黑黄二鬼，森崖盯着姜游看了两眼，才压低声音道：“感谢二位，帮鬼王殿消除了两名地狱逃犯和一名漏网之鱼，三人生前烧杀掳掠，奸/淫娼盗，无恶不作，其中两鬼来自铜柱地狱，不知何时被他们逃脱，没想到一起盘踞在这黄泉口，恶性难除，他们迫害之人短时间无法完整寻其踪迹，但鬼王殿自有办法汇总名单，姑娘大可放心。”
    误打误撞，居然收服了这么高阶的厉鬼。
    关在地狱的鬼魂，生前本就作恶多端，戾气极重，死后不安分被地狱教化，逃出来的比普通恶鬼凶残百倍，是地府最可怕的厉鬼类型。
    姜夷突觉后怕，她此前居然以一己之身周旋在两名地狱逃犯之间，也太冒险了。
    黑黄二鬼打散鬼老五，姜夷只当是因为以二对一，数量取胜，现在想来，恐怕任意一鬼就能收服那鬼老五。
    但是，她意外捡来的弟弟又是什么身份？刀不离身，就能轻易打散黑黄二鬼！也太强了！
    强得可怕！
    姜夷想到这里，还偷偷瞄了一眼姜游，但他神色坦然，若有所思，这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绝对不简单！
    想到这里，姜夷脑中出现了一个明确的打算：一定要好好哄着他！
    哪怕以后被发现与她是假姐弟，也不至于翻脸不认人。
    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目前的困境，她要快速找到苏瞳，解除系统炸弹。
    姜夷礼貌回应，“劳驾巡使大人费心，但请立即盘查角落里那名白布鬼。”
    森崖随着姜夷所指看过去，只见一团白白的鬼影，乖乖抱头蹲在人群里，他凝神探了探那鬼的实力，“此鬼鬼力不稳，无明显凶化痕迹，有什么特别的吗？”
    不等姜夷回来，严淮已愤愤抬起了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姜游先道：“这里交给你们，那厮我带走。”
    他语气坚定，不容置疑，森崖视线在白布鬼和姜游身上来回看了两眼之后，居然真的答应了。
    也好，这人被姜游带走，相当于被她带走，好好审审再说。
    姜游大步下阶，留给姜夷及森崖一道挺阔的背影，姜夷赶紧跟上去，“还有严淮，把严淮也带上。”
    严淮跟苏瞳关系匪浅，尚不知苏瞳情况如何，带上他肯定是没错的。
    况且他也是这里的受害者，被无故押进鬼王殿的话，恐怕又得受一番折磨。
    然而姜游冷哼一声，“废物，不带。”
    她要找的人，只有他知道在何处！
    第17章 女鬼抢亲该死！你们到底对阿瞳做了什……
    鬼常来食舍出门右转第三排矮房子内，仔细听能发现细若游丝的女鬼尖叫声。
    随着姜游停下脚步，姜夷也跟着站定门口，怔怔道：“里面的女鬼不会是？”
    “进去就知道了。”姜游抬手推开门。
    劲风惊扰室内，女鬼声霎时停下，耳边只剩风声呼号。

 第20章

    抬眼望去，室内黑气弥漫，鬼气沸腾。
    按照姜夷一惯的行事作风，看到这类地方，她定然绕道而行，因为黑气浓厚的地方一看就有恶鬼盘旋，像眼前这样，整个屋子都黑洞洞的，恐怕有厉鬼聚集，她就更不会招惹了。
    但姜游领她而来，这地方必定另有隐情。
    就在她望着室内发怔之际，姜游抬手一挥，黑气很快散开，昏黄灯光铺满整个屋子。
    姜夷这才看清，狭小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只肩并肩地密集捆绑着数十名披头散发的女鬼。
    被开门声打断的鬼叫声，在黑气散开后，再次铺天盖地而来，尖锐凄厉，惊悚诡异，快要震破耳膜。
    鬼叫声呜呜哇哇，姜夷根本听不懂他们想表达什么，但不知为何，被这些声音包裹后，姜夷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难受得快要“窒息”。
    她下意识抬手捂耳朵的动作，被姜游捕捉到，他动了动嘴皮，女鬼声渐渐偃旗息鼓，耳边恢复清净。
    但女鬼实际上并未停止嘶吼，只是被姜游施术消除罢了。
    姜夷第一想法是，苏瞳可能在这里面，还没等她验证，一道黑色鬼影迅速越过她冲进了矮屋。
    “阿瞳。”严淮仿佛有火眼金睛，遥遥一望，精准找到目标，不等姜家姐弟开口，急切冲了进去。
    她不顾姜游反对，坚持带上严淮，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他可谓定位苏瞳的一把好手。
    发现苏瞳后，姜夷也紧随其后，快步进门。
    但她刚一踏进门，一众女鬼纷纷望向她，神情激动，鬼口狂动，似乎急切地想要跟她表达什么，但她实在没能力与厉鬼交流，只好无奈地来到严淮身后。
    严淮焦急呼唤的那只女鬼，鬼体惊悚、鬼力暴走、挣扎撕咬，像被惹急的小兽，神志不清，凶残暴虐。
    如果不是她身上还穿着她此前给她换上的那套碎花连衣裙，她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捡回去的那个安静低迷的苏瞳。
    这幅状态只有低阶小鬼凶化后才会这样，打眼一看屋内全是如此这般的女鬼。
    打量间，姜游带着白布鬼跨进门来，严淮见势，立马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提拳狠狠砸在白布鬼的身上，“该死！你们到底对阿瞳做了什么？！”
    姜夷目睹所为，并没有阻拦，而是凑到姜游面前，“她们这是怎么了？是你将他们捆在这儿的吗？”
    姜游敛眉，“嗯”了一声。
    这是姜夷第一次在她强大的弟弟面上，看到如此凝重的神色。
    姜游眼眸深邃，回想起此前经历的一切——
    跟姜夷分开没多久，收到她的求救传信后，他第一时间转身前往“鬼常来”，但在途中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女鬼惨
    叫。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姜夷遇到了变故，循声而去。
    却在一条漆黑的巷道，见到了一群凶化的女鬼，正在撕扯一群抬棺送亲的轿夫，她们要带走棺材里的新娘。
    但那一群轿夫身手了得，鬼力不凡，那群女鬼根本不是对手，眼看他们快被撕碎，顾妄及时出手，喝退了那队下手狠厉的轿夫。
    女鬼神识混乱，却异常整齐地涌向棺材，齐力一抬，棺盖翻飞，躺在棺中的红衣女鬼，双目泣血，怨气横生。
    为首的女鬼小心将她捞起来，有序带她离开。
    姜游出手阻止，他们却近乎发狂，将他当成对手，紧紧护着尚未苏醒的红衣新娘。
    姜游彼时鬼力虚弱，本想施术将他们l直接关起来，等救了姜夷再说。
    但他不敢草率，犹记得刚进入黄泉口时，这里不见任何女鬼，他已经觉得不对劲。
    加之这里还潜藏着逃犯的气息，姜游一时摸不清局势，不敢随意将他们捆在路边，只好再耽误一会儿，待她们去往安全的地方，再将他们困住。
    女鬼们行动迅速，遇到强鬼便麻利绕开，一路躲藏才抵达这处小矮房。
    矮房内还守着一名女鬼，待鬼群回来后，那女鬼撑着苍白怪异的嗓子，说着咿咿呀呀的鬼话。
    活人或普通小鬼听见这些含混不清的发音，断然以为是在鬼哭狼嚎，但姜游全然能听懂，她急切告知：“鬼常来…又抓了…一名姐妹，她跟我们…不一样，她乐在其中…要主动招婿。”
    听到“鬼常来”，姜游下意识急促起来，立马施术将他们捆住，又加了一道隔离鬼牢之后，瞬时闪身出门。
    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那个乐在其中的女鬼，还真是他的好姐姐。
    姜游避重就轻地说了此前的场景，姜夷思路百转，疑惑连连，眼下这些女鬼情绪失控，挣扎发狂，根本无法了解此前发生了什么。
    但有一点，她似乎已有眉目，眼前的苏瞳已然凶化，成了恶鬼之流，毫无正常审美，只剩恐怖骇人，确实如系统所言她的审美值正在急速崩塌。
    系统还提醒过，苏瞳的变化甚至引起了周围环境整体的审美值下降，结合姜游方才所言，不难推测，抢新娘之行，定然由她主导。
    可知道这些意义并不大，想要解除系统的预警，要么立马引起成千上百的鬼众重视赏心悦目的审美，要么让眼前这一屋子女鬼解除凶化，回归正常。
    姜夷看向那个被严淮拳打脚踢后，黑血洇染白布，依然装死，拒绝老实交代的白布鬼，顿感失望。
    偏偏这时，系统又在脑内警铃大作，【紧急提醒！！！宿主挽救系统崩溃倒计时仅剩8小时，请宿主抓紧时间！避免脑子下线！】
    姜夷忍不住骂它，“狗系统，你说来就来，要走还要连累我，有点职业良心没有！”
    骂归骂，她还是不想变成疯子，据她所知，鬼物凶化是可以挽回的，其中一个方法就是解开他们的心结，放弃执念。
    她转向姜游：“她们抢来的鬼新娘是不是也在这里？”
    姜游没回答，只朝黑暗里，与她一样穿着大红喜服，瑟瑟发抖的一名女鬼抬了抬下巴。
    那女鬼阴气不重应该是刚死的新鬼，醒来就面对这样的凄惨恐怖的场景，怪不得会缩成一团。
    姜夷赶紧走过去，轻轻蹲下来，小心拍了拍将头深深埋在自己臂弯的女鬼，柔声道：“小姐妹别怕，你看我，我跟你一样，正常亡魂，我不会发狂，也不会抓你，我知道你很害怕，但你已经来到地府了，怕是没用的，以后这种惊悚诡异的场景，你会日常碰见，打起精神来，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那女鬼还是把头埋得死死的，双手紧紧抓着臂膀上的衣服，只拼命摇头，情绪激动，一句话也不说。
    姜夷显得很有耐心，“你不想抬头也行，那我问你答，让我先弄清楚这里的状况好吗？”
    这下那女鬼没再摇头，一动不动，姜夷不敢贸然刺激她，只好先说点轻松的，安抚一下：“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姜夷跟女鬼说话时，姜游与严淮同样拭目以待，此刻女鬼良久无声，准确地说是良久不给反应，搅得严淮更加屏气凝神，恨不得一把将她拉起来，撬开她的嘴问个究竟。
    直到姜夷准备软磨硬泡，打算询问第二个问题时，眼前人才传来幽幽的女声，“我叫，宋香香，是，是一名服装设计师。”
    服装设计师那挺好的，她也勉强算是美学领域的，姑且算个同行吧。
    “我叫姜夷，是一名美妆师，你看我身上的嫁衣，有你的好看吗？”
    姜夷故意与她套近乎，却不想，这句话刚脱口，对方仿佛受到极大的刺激，引得她尖叫着使劲往后挪。
    姜夷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险些跌坐下来，就在她重心不稳，以为要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胳膊。
    “小心。”头顶响起姜游沉着的嗓音。
    姜夷借助少年的扶力，起身站定，“谢谢，有你真好。”
    她敷衍讨好，却在双目对视的时候，在对方目光中看见了一丝闪躲，就在这时，严淮也凑了过来：“怎么个事？这女鬼怎么突然受激了？”
    还能是怎么回事，买卖女鬼，刚死就被抬进喜棺的鬼新娘，听到嫁衣就激动失控，这串起来就能猜到，宋香香是被骗婚的。
    在地府被骗婚，能是什么呢？当然是冥婚！
    阳间夫妻来到地府，默认具备夫妻关系，但不强制执行，但凡有一方不愿继续接受人间婚姻关系续存，鬼夫妻关系自然解除。
    除阳间续存的夫妻关系以外，地府也不限制亡魂成婚，只要正常完成地府成婚仪式，就能正式成为鬼夫妻。
    这类仪式除了地府亡魂自行举行，还能通过阳间罪恶手法，强制组合，也就是秘密存活在阳间灰色地带的冥婚。
    宋香香身着喜服，不经过她的自主意愿，被人间丧德之人，以术法香火等万恶之法，强制配了冥婚，虽然被这群女鬼姐妹们拦了下来，依然受到极大的惊吓，所以才会听到姜夷提到“嫁衣”两个字之后，失控尖叫。

 第21章

    不出所料，苏瞳的墓地莫名其妙被别人占了，应该也是被人调换了骨灰或尸体，进行了冥婚的无良买卖。
    被冥婚捆绑的苏瞳，恐怕经历了难以想象的苦楚，才会如破烂般被丢弃在路边，才会那样死气沉沉。
    想到这些，她打消了慢慢询问的想法，她决定换个招数，最好一招力挽狂澜。
    她仰头望着姜游：“好弟弟，借你的刀一用。”
    第18章 借刀弑鬼让她们别哭了。
    姜游当鬼快千年了，第一次有人跟他提出借刀的请求，放眼鬼界，谁敢碰他的刀？
    这请求听起来的确很离谱，但若是他姐姐提的话，倒也正常。
    他盯着姜夷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缓缓祭出了短刀，“你想做什么？若要弑鬼，我来就可以。”
    “不是弑鬼，是刮魂剥灵，是千刀万剐。”姜夷伸手取走他的刀。
    这是姜夷第一次仔细端倪这柄刀，刀身约成年人手指长度，通体漆黑，刀刃却闪着亮眼的银白，泛着森森寒光，刀背如竹根一样，呈流畅的骨节状，刀柄上套着一根细小的银环，锋利但不诡异，甚至称得上精美。
    她此前看到过这把刀的轮廓，对于它独特的形状并不意外，但在碰到之后，立马被它寒冷刺骨的触感惊到，险些拿不稳，就在她忍不住将它丢掉时，刀柄又突然染上一股热意，这才让她足以稳稳攥在手里。
    姜夷改成单手握手，腾出一只手，将手腕乖巧地伸到了姜游的唇边，“饿不饿？补充点体力，一会儿就麻烦你了。”
    她歪着头，笑眼弯弯，别有用心的讨好明晃晃写在脸上，他并不知道她意欲何为，但只要她在身边，根本无需多虑。
    姜游无奈叹了口气，轻轻推开她的手，“用不着，你只管动手。”
    “不愧是我的弟弟，真让人安心。”姜夷捏了捏鬼弟弟白嫩的脸，“先给她们松绑吧，一会儿场面若有失控，还请好弟弟及时救场呢。”
    姜游垂眸就对上她乖乖扬起
    的脸，被冰凉手指揉捏的脸，莫名泛热，他眨了眨眼睛，故作镇定地打了个响指，原本束缚女鬼的黑绳霎时消失，女鬼的尖叫声也再次响起。
    她们情绪激动，挣扎哭泣，却碍于姜游过于强大，且一直指导她们行动的苏瞳，被严淮死死护在怀里，她们只能戒备以待，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
    姜夷冲她的弟弟抛了个感谢的媚眼，立马转过身去，徒留给心绪微澜的姜游一面纤弱的背影。
    鉴于对手中短刀杀人不见血的尊重，姜夷非常娴熟地选择了将刀口对外。
    刀光亮在屋子里，严淮将苏瞳护得更紧，防备道：“姜老板，你这是做什么？”
    姜夷没理会他的疑惑，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女鬼后，将手里的短刀一抛，“哐当”一声，精准落在白布鬼的面前。
    众鬼愈加挣扎，姜夷却淡定瞥向那装死的白布鬼：“各位姐妹，他就是‘鬼常来’真正的老板，害人不计其数，不论你们有什么怨念，拿起这把刀，随意血恨。”
    直到把执念摧毁为止。
    女鬼们听到她的话，原本挣扎反抗的动作短暂地怔住了，连严淮也难以置信，“你，教唆他们杀鬼？鬼王殿知晓定不会轻——”
    不等严淮说完他的顾虑，女鬼们愣怔过后，如斗兽场得到指令的猛兽，除被严淮紧紧抱住的苏瞳，一直心惊胆颤的宋香香以外，皆争先恐后、不顾一切地涌了上去。
    刀只有一把，想将白布鬼碎尸万段的鬼却密密麻麻，离得近的女鬼伸着尖利黑甲的鬼手，一把扑了上去。
    却没料到，她们尚未碰到刀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挡了回来，短刀闪出一道无形的鬼力，强悍爆发开来，除姜游外，屋内亡魂皆受到震荡，离得近的女鬼甚至被震飞砸到了墙上。
    姜夷离刀不远，被强力波及，身体瞬间被推向后方，还好，迎接她的是一面宽阔的胸膛，幸免上墙。
    众鬼惨叫连连，恶狠狠等着姜游姐弟，仿佛等待机会反扑的狼群。
    姜夷从身后少年的怀抱中直起身，完全没意料，这刀居然也有这么强的威力，她还没缓过来，姜游张开五指，空空一握，地上那刀瞬间回到他手中，“姐姐，借别人的东西，可不要随便转借给她人呢。”
    说完，他向前一步，微不可查地将姜夷护在身后，弯腰捡起地上一颗石头，紧紧一握，再次摊开手，坚硬的石头变成了一把均匀的石粒，他手一偏，一颗颗的石粒从他手中落下。
    “叮叮当当。”
    石粒落到地面，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定睛一看，无数石粒变成了一把把又薄又韧的铁刀，堆起来一堆小小的刀山。
    “再来。”
    姜游一声令下，四周的女鬼，犹疑片刻，又瞬间扑了上来。
    这次的刀管够，黑压压的鬼影拿起兵刃，瞬息就将那团白布鬼围得水泄不通。
    痛苦哀嚎的声音伴随着撕咬发泄的尖叫声，接二连三灌进屋子里每一双耳朵，白布鬼被豁开后散发的腥臭味令人作呕。
    苏瞳紧紧咬着严淮箍住她的手臂，双目开始泣血，只恨她没能手刃恶鬼。抱头躲在墙角的宋香香，抬头看了看眼下的场景，被吓得晕了过去。
    姜夷也被密集鬼叫声震得头晕目眩，那股压抑的心绪再次堵在她胸口，这些鬼叫声仿佛全部变成了凄惨的呜咽声，悲泣落泪，断人心肠，姜夷甚至能明确感受到无数弱小无助的绝望、备受欺凌的怨恨还有挣脱无望的消沉……
    她晃了晃脑袋，又抬手堵住耳朵，试图讲这些声音阻挡在外，可任她如何动作，依然无济于事，情绪低落到无以复加。
    “姜游，救我。”姜夷下意识拉住姜游的衣角。
    姜游连忙回过头，只见她魂火虚弱，眼皮都有些撑不住了，他立即扶住她，“你怎么了？”
    “救她们。”姜夷感觉被无底洞一样无休无止的负面情绪包裹，只想以萤火之力，拉一把呜咽无助的女鬼。
    姜游已从这些幽怨声中解读了不少愤恨不平的经历，不用她说，他也会秉公执法。
    只是眼下“救她们”是何意？
    姜游问：“如何救”？
    “让她们别哭了。”姜夷声音开始发颤。
    姜游闻言，一手捂住她的耳朵，另一支手，两指并拢点在了她额头。
    一股强大却不蛮横的鬼力窜入神识，下一刻，姜夷就像徒步远行了几千里，终于碰到床褥的旅人，即使她还深深记挂着系统的警示，还是抵不住困意，瞬间陷入了昏睡。
    迷雾重重的荒原，破旧腐臭的小土楼，昏黄飞沙的寒风天，这里像是黄泉口，又好像恶劣天气的大荒漠。
    姜夷还穿着那套大红色的复古嫁衣，跟着一团白影不断往前，风沙眯眼，脚下细滑的沙子不断往鞋子里钻，硌得她很不舒服。
    但眼前的白影飘得很快，举目望去，方圆百里除了那团白影，她见不到任何移动的物体，当然，沙子除外。
    她不知昏睡了多久，也不知苏瞳他们后来怎么样了，醒了就到了这个莫名的地方，她无声呼唤了系统好久，却不见任何回应。
    迷雾重重的情况下，只有那团白影尚算同类，所以，即使鞋子钻满沙子，她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快步跟着它不断向前。
    但这荒原仿佛漫无边际，走得她浑身疲惫，脚底虚浮，周围依然是无边的昏黄荒漠，然而那白影还在引导她不断向前。
    “站住，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姜夷发现了不对劲，驻足下来，“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那白影却置若罔闻，依然不停往前飘。
    姜夷也懒得再跟它费口舌，它想跑就跑，反正她是不会跟上去了。
    她瘪嘴摇摇头，转头就往反方向走，没走几步，那团白影居然也调头过来，快速飘到了她前面，又以相同的手段继续以几步的距离，领着她继续往前跑。
    姜夷已经发现了它的目的，自然是不会跟上去的，它往东边引，她就往西边走，反正就是反着干，来回僵持了两圈，姜夷真的乏了，她干脆抱臂坐下。
    “我不走了，你跑吧，若是能从这里跑出去，再来通知我一声，谢谢了。”说完她甚至想直接躺下睡一觉。
    那团白影却不乐意了，终于从漂浮半空的状态，落到了地上，周身白烟环绕，不见实体。
    它在姜夷跟前两步的距离，视乎注视了她良久，才缓缓开口：“冥顽不灵，你不跟我走，难道想死在这里吗？”
    那是一道沧桑低沉的中年男音，而且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我早就已经死了。”姜夷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白影还在耐心诱骗，“那你就会再死一次。”
    姜夷油盐不进，“那也不怕，反正有你陪着我。”
    “你！”白影身上的白烟更加浓郁，甚至泛着丝丝殷红的血色，看来这是发怒的反应。

 第22章

    可他越气，姜夷就越高兴，她轻笑一声，“我怎么了？不配合你自消魂火，你不满意是吧？”
    “我说了，我要带你出去。”那白影一副好人的样子。
    但在姜夷看来，活像阳间骗人去嘎腰子的套路。
    太小看她了，这点演技还想骗她？她拍了拍沾了沙子的手，直言道：“我不想陪你演戏，说吧，你想利用我，引谁自投罗网？”
    白影一时没有回应，但越来越多的红晕逐渐染上缥缈的白雾。
    不用猜，这必然是猝不及防的反应，姜夷冷静地看着他，“从你的移动速度来看，即使只有一团白影，实力依然不在我之下，可你并不对我动手，反而带着我不断兜圈子，从而消耗我的体力，你应该是想让我火魂激荡，吸引我神识里的东西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他如何看出她身上有系统，但这恰恰说明了她魂魄尚在，系统也定然存在，一切都还有救。
    被戳穿目的的白影仍然飘荡空中，故作神秘，姜夷不屑地笑了一声，续道，“还想故弄玄虚吗？也行，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我无偿陪你聊聊天，先从你的名字聊起吧，你有什么牛逼轰轰的名号吗？‘鬼常来’真正的老板？老实说，这团白影看起来弱爆了，还不如那肥虫一样的白布更能镇得住场面。”
    第19章 系统升级叮，地府美妆系统二代上线，……
    被姜夷挑明身份后，白布鬼还在负隅顽抗，试图以恐吓之态使其闭嘴。
    姜夷只好说得再明白一点，“别装了，故意白影罩面，不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真身吗？这里只有我一人，你想
    隐瞒的对象只能是我，说明你的真身我一定认识，我对男鬼向来不放在心上，而你太蠢了，把特点暴露得不要再明显！但凡人模人样的东西，换身装扮，白影遮面亦可，只有你这种全身怪模怪样的鬼怪，才需要全身包裹白影，避免哪怕漏出一条腿，一只手，也会被我发现身份，提高警惕。”
    这下，白布鬼已无力再自欺欺人，他散去笼罩周身的白影，恢复如蝉蛹一般的模样，裹缠全身的白布已经被血染成了黑红，半人高的躯体依旧飘于半空。
    “老板后悔装死吗？被严淮狠揍了一顿，又被苏瞳姐妹们轮番报复，搞得这副血淋淋的样子，真的好丑。”姜夷尖酸讽刺。
    白布鬼并不在乎自己的模样，也不介意她的嘲讽，反问道：“我倒是想问你，你如何确定我就是鬼常来的老板？”
    “你这是虚心求教吗？是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指点你一下。”姜夷得意起来，“还记得黑袍鬼取胜后的情形吗？你一副大佬的姿态，端坐台下，一直坐山观虎斗，明明已经可以收场了，又故意搬出鬼王来挑起事端，偏偏自己又不入局，我猜你是想让这浑水再浑一些，你好趁机捞油水，最好是大鱼全都败下阵来，最后由你上台捡漏，让我成为你的战利品，你的赚钱工具，是不是？”
    “你的猜测而已。”
    “不，这是结论。”姜夷话锋一转，“你为什么要裹白布？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而且招亲时，那姓胡的掌柜来你身边不下三趟，且那厮对你毕恭毕敬，当时我已怀疑你的身份，后来，鬼差到来，你想弃店而逃，别人都是抱头乱蹿，涌向食舍后门，而你无视他们的方向，径直往院墙东边的一处空白处飘，那时，姓胡的掌柜也在试图往那边挤，可见那里定然有外人不知的出口，你若不是鬼常来的老板，又怎会知晓那里的秘密通道？”
    “哈哈哈哈哈。”白布鬼听完大笑了一阵，“你的确很聪明。但你别忘了，鬼常来今日的局面，全赖你的杰作，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加倍奉还，等着求饶吧。”
    这个“们”不会指的是她的系统吧？这个那倒也用不着加“们”字。
    “求饶？哎呀，那还真可怕！”姜夷故意装作害怕了一瞬，立马又恢复了平静，“那你倒是动手啊！”
    “你！”
    看着对方发怒，姜夷真想撕掉他肮脏的布条，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有多好笑。
    当然他并没有生气多久，片刻后，又冷哼一声，“狂妄！像你这样的女鬼，我虬煞捏碎了上万人，你，比她们更不值一提。”
    “哦，终于自报家门了。虬，煞，”姜夷细品般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复又嫌弃地撅了噘嘴，“不好听。”
    “你想捏碎我就来，但动作轻点，我要睡了，扰人清梦真的很讨厌。”说完她就撕了一块嫁衣的衣料，铺在地上，枕头而卧。
    姜夷悠然躺下，虬煞半人高的鬼体开始轻颤，仿佛咬牙切齿，双拳紧握带来的筋肉抖动，片刻后，他飘过来靠近姜夷，“你凭什么以为我不会杀你？”
    姜夷闭着眼睛，淡然道：“不，我不敢笃定你不会杀我，但我确定你现在杀不了我。”
    语毕，姜夷感觉有无数无形的鬼钉如箭雨般朝她疯狂袭来，如此密集的鬼钉穿刺，精魄都会被打成筛子。
    她拢在宽袖下的手兀地握紧，大气也不敢出。
    几秒过去，姜夷缓缓睁开眼睛，魂灵无恙，果然如她所料，虬煞现在是重伤之躯，根本没法弑杀亡魂。
    系统当时提醒过，看台下方有两名鬼力若隐若现的强鬼，但最终只发现了白布鬼一个目标，另外一只鬼始终没显露踪迹。
    姜夷当时还挺佩服那只强鬼竟如此耐得住性子，直到鬼差前来，姜夷也没发现可疑目标之后，她便想通了症结——
    两股若隐若现的鬼力，可能并非来自两只鬼，而是一只鬼的两半身体！
    人间见到半个人确实很诡异，但在地府见到半个人、半颗头的并不稀奇。
    虬煞身量只有半人高，本身确是有侏儒的可能，但若是完整的鬼体，必要时隐藏实力即可，为何在被严淮暴揍时，还要装死挨打？拥有能被系统探测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姜游，也不至于毫无还手的本事，只能说明他半个身子没法直接恢复鬼力。
    正因如此，她才敢让女鬼姐妹们对他下手，一方面是他没有还手碾压女鬼的实力，另一方面是撕毁他半边身子，并不会让他魂飞魄散。
    就在刚才，她拍落手上粘附的沙子时，手掌的肌肤有时会随着沙子掉落而出现缺口，但马上又会愈合，那时她就发现了，眼下这副形态并不是真正的鬼体，而是被这方空间吸进来的精魄。
    她只是精魄，对方更不可能是鬼体，毕竟被鬼群厮杀的半边鬼体，早就被毁得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保持这副样子？
    精魄的实力没法刺穿她的灵魂，但她没想到依然能给她带来刺骨的痛感。
    虬煞失控起来，并非虚体的尖锐钉头密密麻麻打在她身上，要命的痛感席卷她每一根神经。
    但对方越是发狂，她反而越咬牙坚持，他想让她像无头苍蝇一样消耗体力，引起魂火虚弱，她为何不反向引他暴怒，耗尽他的魂火呢？
    随着刺痛感渐渐变得麻木，姜夷咬牙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气得对方使劲浑身解数，一股脑狂甩上百根鬼钉刺向姜夷。
    这一招实在是毒！
    姜夷感觉全身被人暴打过，稍微动一下，就连筋带骨地疼，她不想表现出来，只好继续躺在地上，假意无碍，“看不出来，你还蛮会挠痒痒。”
    虬煞看得出来姜夷的伪装，但他已经懒得戳穿了，毕竟他出手耗损的魂火，比她那点皮外伤多多了，他撤了力道，好整以暇地撤退了几步，静止地飘在半空，应该是在保存鬼力。
    两鬼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去打扰谁，姜夷总觉得那鬼东西应该还有后招，不然这么白白耗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遭都是静止的，只有时间在缓缓流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姜夷快要睡着的时候，终于迎来了新的动静。
    【叮，地府美妆系统二代上线，系统数据缓冲中……】
    【地府美妆系统二代数据刷新成功，恭喜宿主姜夷成功挽救苏瞳审美值，并化解周围丑化危机成功，掉落20000，结余积分15000。】
    【感受到宿主魂火虚弱，神经紧绷，宿主还好吗？】
    熟悉的电子音子在一片静寂中猝然想起，姜夷又惊又喜，总算除了那鬼东西，多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虽然对方只是一个智障系统。
    看来系统警报已经解除了，她松了口气，连忙追问：“苏瞳醒过来了？其他女鬼都解除凶化了？”
    【是的，你的好弟弟将她们唤醒后，全部交给了鬼差，就等你醒过来啦。】系统仿佛很高兴。
    又是她的好弟弟！路边的男人千万不要随便捡，但路边的弟弟真的物超所值。
    等等，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虬煞不是在利用她吸引系统出现吗？
    系统出现了，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她的方向错了？若他想引来的并不是系统，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想逼姜游进来。
    系统说等她醒过来，说明她的确是精魄状态，守在她鬼体身边的人会通过她魂火的情况，如果她魂火虚弱过度，一定能观察到她的变化，强大如姜游，定然能找到方法寻到她的精魄，自然能将他吸引进来。

 第23章

    问题是，姜游会为了她主动落入圈套吗？
    若是姜游的话，这鬼东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知道他留了什么后手。若能自己回到鬼体，还是不要再欠来路不明的假弟弟更多人情了。
    关键是要怎么醒过来呢？
    姜夷问系统，系统只发来一串省略号。
    “什么废物系统？！一问三不知！还有你系统二代是什么东西？你刚刚去哪里了？”
    【解除警报后，本系统进行了一次升级，增加了任务辅助板块，成功升级为二代系统，比之前更先进哦。】
    姜夷：“……”任务等级一动不动，你个系统忙着升级干什么？
    【系统升级能更好辅助任务升级，经查地府已有九千八百八十八名亡魂放弃鬼容，选择了阳
    间审美，地府审美评级即将达到一级，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一共就三级，达到审美一级相当于完成了任务的三分之一，进度条也算是向前移动了一大步。
    “小系统也要一起加油哦，来吧，先替我兑换一样东西吧。”姜夷笑眯眯地。
    系统对话框开始闪烁，【你这语气一听就不怀好意，你想要什么？超纲任务，本系统无法完成的。】
    “不，你可以的。”
    姜夷威逼利诱说出了自己的需求，系统勉为其难、破口大骂地。选择了成全。
    第20章 逃出幻境姐姐，要去我房里换衣服吗？……
    “姜游，你终于来了！”姜夷支起上半身，兴高采烈望向虬煞身后，惊讶出声。
    虬煞还是一动不动，但她确定他定然已经睁开了眼睛。
    姜夷艰难起身，一步步朝他靠近，目光定在他身后，“小姜游，快救我。”
    她连扑带爬的往前走，着急与自己的好弟弟来一场双向奔赴的相拥。
    虬煞终于动了，却没有立即回头，只是晃了晃身子。
    “姜游，杀了他我们就能出去了。”
    姜夷停下脚步，恶狠狠指着虬煞，急切等待好弟弟动手。
    虬煞还是犹豫了两秒，才试探性地转头望过去，就在这时，姜夷迅速接住系统兑换给她的高压水枪，对准那蝉蛹一样的东西，最大力度捏下开关。
    高冲击力水柱急速蹿出，待虬煞察觉异常准备回头时，水柱已抵在了他胸口，区区水柱对他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一开始毫无惧色，可下一瞬水柱无情地将他弹出了十几米远。
    他大意了，这水里掺了黄符！
    随着他的精魄远去，姜夷四周的环境变得虚无模糊起来。
    她果然没有猜错，虬煞鬼力不足，架构的这方虚境并不宏大，或者说这个障眼法只能保证方圆几里的逼真度，远处只能以模糊的荒漠潦草示人。
    他一直活动在她身边不超五米的距离，就是因为她若离开了他的鬼力控制范围，周围的幻境会出现崩塌。
    趁他被黄符水弹开，姜夷想都不想，使尽浑身的鬼力，连飘带跑地以最快的速度望反方向，撒腿就跑。
    离他越远，周围的幻境越稀薄，终于，距离虬煞超过一公里后，眼前的场景终于能够看清了，没想到，这个幻境就在喧闹的酆都大街上空！他们在她的店铺周围来回绕圈子。
    障眼法消失后，姜夷刚好跑进了她鬼体所在的卧室上空，一眼看见的是床边低头看书的俊美少年。
    少年似乎也发现了周围的魂火波动，落在书上的目光不自觉扫了一眼闭目躺在床上的姜夷鬼体，倏而又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刚好与仓皇逃脱的姜夷四目相对。
    绝对不是错觉，姜夷确定她的弟弟一定能看见她！哪怕她只是一条精魄，且身处幻境。
    “姜游！拉我一把！”姜夷向他伸出手，这次终于不是装的了。
    身形颀长的少年，眉头微皱，悍然起身，长臂一展，精准搭上姜夷被鬼钉刺痛又急速奔跑过后，微微发颤的手。
    宽大有力的手掌稳稳抓住她的时候，姜夷终于松了口气！会心一笑。
    姜游没有用力拖拽，仅仅用另一只手在床头轻轻一拍，身后禁锢姜夷的力道，瞬间散开，她身子一轻，总算出来了！
    脱离幻境后，她意识陷入混沌。
    再度睁开眼，姜夷已经半坐在床上，背靠姜游怀里。
    她猛地直起身，本想检查周身情况，却不小心动了一下胳膊，浑身说不清是酸痛还是麻木的刺痛包裹全身，她赶紧挺住动作，止不住“嘶”了一声。
    姜游立马问：“你受伤了？”
    姜夷纵情控诉，“那丑东西出来了吗？我要把鬼常来掀个底朝天！死虬煞，我要打得他魂飞魄散！啊啊啊，痛死我了……”
    没想到精魄受伤，鬼体上也有反应，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姜夷欲哭无泪，姜游听得云里雾里，起身绕到她面前坐下，扶住她的脑袋，姜夷还没反应过来，他身体前倾，将自己的额头贴上了她的额头。
    猝不及防贴近，姜夷分不清到底谁的额头更凉，她默默咽了口唾沫，心道：这次…连“冒犯”都不说了吗？
    不过她猜也知道，对方是想通过她的神识，了解她在幻境的经历，姜夷不作反抗，不消片刻，姜游松开她，直起头来，担忧的面色染上了怒不可遏之深情。
    “可恶！”姜游眸子闪过一丝狠戾，似乎动了杀气。
    随后又低头牵起姜夷的手，一股温柔的暖流席卷全身，慢慢抚平了全身的疼痛感。
    姜夷动了动舒畅的身体，喜笑颜开，“哇，小姜游好厉害！连疼痛都可以抚平！”
    听起来十分浮夸的赞美之词，但姜夷却说得十分真诚。
    姜游听完微微叹了口气，边牵起她的手帮她活动筋骨，边毒舌道，“是你太弱了！半只鬼的破烂玩意儿，也能把你困住。”
    姜夷尴尬的地笑了笑，“但我自己逃出来了哦，姐姐没丢你的脸吧？”
    她嬉皮笑脸完又觉得奇怪，“你说那死虬煞到底怎么打算的？那幻境根本困不住你，为何要费尽心思引你进去？”
    “不想活了罢。”姜游并不正面回答，心里却十分清楚他的盘算。
    那东西定然已经看出来他的身份，甚至知道他现在旧伤未愈，只要将他骗进去，死死控住姜夷，等到他虚弱不支，他便趁虚而入。
    就算不能一举得胜，也定会让他一蹶不振。
    他按揉在她手上的力度似惩罚性地加大不少，“遇到危险为什么不传信鬼王殿？”
    姜夷吃痛缩了缩手，“不确定他想害谁，当然不敢乱传信。再说了，我想的都是你呀，我想等你来救我嘛。”
    她现在说讨好姜游的话一点也不心虚了，说完还能快速转回正题：“苏瞳怎么样了？你怎么让她们醒过来的？所有小姐妹都没事了吗？”
    看着姜夷急切关心别人的样子，姜游忍不住摇了摇头，刚死里逃生，还在为别人操心，真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心里担忧埋怨，嘴上还是简单回答了她的问题。
    “通报了鬼差，这种低阶小鬼，鬼王殿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醒过来。”
    其实是他不想耽误时间，耗尽鬼力将他们救回来的，若不是因为救她们耗损太大，他也不至于看不出姜夷的精魄被人吸进了幻境。
    姜夷当然不疑有他，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鬼王殿。”
    鬼王殿？据说小鬼进鬼王殿，至少都得脱层皮，把她们关鬼王殿做什么？
    姜游继而解释，“放心，正常审问，若是无过，自然无恙。”
    哦，案件审问嘛，明白，姜夷放下顾虑，希望鬼王殿能尽快查出苏瞳等人的内情，早点将凶手绳之以法。
    对了，凶手！
    姜夷想起了虬煞那鬼东西，他的半边身体应该还在鬼常来，她之前还疑惑他留的后手是什么她现在终于想通了，那东西是一分为二的，在幻境中不论最后结局如何，他还可以魂归自己提前藏好的半边鬼体，若是通过精魄就能将重伤姜游重，他便有的是机会绝地反击。
    该死的丑东西！好阴险！
    不行，她不能让他继续作恶，若他精魄归体，不知道还会残害多少无辜的亡魂。
    他一半鬼体已经毁了，决不能再让他回到另一半鬼体。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起身，准备再去鬼常来探个究竟。
    刚掀开被子，姜夷看了一眼自己身着薄薄睡群的身体，又默默地盖上了被子，尴尬假笑道：“谁这么好心帮我换了衣服？”
    姜游眼神闪烁，虚咳了一声，“你原本的衣服被鬼血浸湿了，不便久着。”
    “所以，你，就帮我换了？”姜夷定睛看着他。
    姜游被他盯得很不自在，她店里没有其他人，鬼血会污染她的皮肤，他只能亲自动手，他从未替人做过更衣解带之事，导致过程有点复杂……
    他想起那幅场景心下十分局促，却鬼使神差地迎上她的视线，“弟弟做得好吗？”

 第24章

    好个屁？！她知道他
    只是自己半路捡的小狗罢了。
    “好，真好。”姜夷机械地呢喃了两句，心下腹诽，面上被他滚烫的视线逼得些许无措，仓皇撤走视线后，故作正经道，“虽然你是我的弟弟，但你大了，以后这种事，就不用亲自动手了。”
    说完她快速掀开被子，起身穿鞋，抱着衣服就逃了出去，关上房门又觉得不对劲，她自己的房间，凭什么是她离开？
    想到这里，她又转身回房，刚推开门，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姜游。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姐姐，要去我房里换衣服吗？”
    不对，这小子觉得变坏了！话语怎么这么轻浮？！
    姜夷白了他一眼，又将门开到最大，从旁边麻利钻进屋，又将他一把推出门，边关门边凶巴巴道：“这是我的鬼屋，哪有你的屋子？给我出去。”
    关门声“啪”地响起，姜游站在门外，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一直没来得及查看她的生前信息，但他现在十分确信，她的姐姐在骗他，他不是她的弟弟，她根本没有弟弟。
    姜夷换好衣服，再次打开门，迎面对上的还是姜游那张乖巧中带着几分异样的脸。
    她对陌生男性给她换衣服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在他开口说话前，无情扭开脸，气鼓鼓地摔门而出。
    姜游乖乖站在门口，也不喊住她，等她打开门，蹲守店门等待购置化妆品的顾客围住姜夷时，他才漫步走上去，温声道：“恭喜老板，外勤结束，开业大吉。”
    第21章 蜂拥而至姜老板那么美……会被她钓上……
    “开门了，开门了，老板终于出来了！”
    “原来这就是姜老板，人模人样的，怪不得净干些人事儿。”
    ……
    姜夷打开门就看到门口围着一群形形色色的女鬼，当然其中也稀稀拉拉站着十几名男鬼。
    他们好像是冲店铺来的，又好像是冲她来的。见她一来开门，纷纷仰头望着她，叽叽喳喳，兴奋异常。
    阴风吹散了姜夷刚刚的窘迫，思绪清明，她开始思索店铺哪里来的这么多顾客。她为了苏瞳跑去黄泉口不过三天，加上她吸进幻境，可能睡了一天，也不过四天时间，就有顾客蹲守着开工了？
    眼下姜夷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她整理了一下思绪，笑道：“欢迎各位莅临小店，姐妹们快进点吧。”
    她打开门，侧身朝店内摊开手，眼看顾客进门，她才扬声唤道：“好弟弟，接客啦！”
    话音刚落下，那道颀长的身影就从后院信步而来，比起往常，顾客扎堆的时候唤他，他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今日倒是显得乖巧，只是脸上那抹笑意，她总觉得没那么纯粹。
    他散漫地走出来，抱臂闲闲靠在门框上，置身事外般，目不转睛盯着姜夷看。
    姜夷不招呼他的目光，干脆利落指挥：“快过来，帮姐姐看会儿店。”
    “各位姐妹，今日我尚有要事在身，急需出门一趟，暂不开放化妆造型业务，需要化妆用品的话，找我家小弟就行，我就先失陪了。”
    姜夷拱手，准备弯腰示意，结果手刚抬到一半，就被面前的几名女鬼抓住了手腕儿，“诶，姜老板今日要去教训哪个混账东西？也算上我们一份！”
    姜夷：“？”
    她是要去揍人，她们来凑什么热闹？
    她们一点不像是来照顾生意的，倒像是来打群架的。
    姜夷赔笑，“别别别，姐妹们，要保持美丽，打架斗殴可不是好鬼该干的事。”
    “哎呀，姜老板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都听说了，黄泉口以身入局的鬼新娘，就是‘改头换面’的老板——你，那可是厉鬼啊！你一个人了周旋在三只厉鬼中间，居然还搭上了戏台！把黄泉口端了个底朝天，简直太厉害了！”
    “对对对，别说我们了，就连孟婆都对你连连称赞呢！你现在在我们心中比鬼王都要高大！”
    姜夷被他们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人留意到身后的鬼王本人，也笑着挑了挑眉，颇有闲心地盯着那群女鬼喋喋不休：
    “那些死东西！居然如此迫害姐妹！听得我鬼爪都变形了，要不是被鬼王殿抓走了，我一定要亲自锤死他们……”
    “鬼王殿也是怪了，把苏瞳她们抓进去干什么？我还想去看看她们呢！害我蹲半天也没蹲到。”
    女鬼们神情激动，语气激愤，姜夷一来二去就明白了她们来这里的前因后果。
    原来她们是听闻了黄泉口的事情，又从孟婆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概，被舆论带动了情绪，赶来看望他们心中的受害者和“大英雄”。
    这让姜夷想起了人间，在网上看到深有共鸣或触动泪点的事件后，大家会不自觉被三观、道德或教养驱使，自动对弱小无辜的对象或者英勇大义的人物产生怜悯或崇拜，譬如万千网友一致性地抵制人。贩子、家。暴男、校园霸。凌者等等，也会因为一场善意的举动，让寂寂无名的外卖员、酒店前台等进入大众的视野，不论是外卖投喂还是线下支援，都在展现正确社会核心价值观的强大内核。
    姜夷很开心地府也有这样的带动力和主流价值观，但有时候，这种狂热追捧会影响当事人的正常生产生活，比如现在，姜夷被自发而来的女鬼姐妹们围得水泄不通，不论是想要正常营业还是出门办事都举步维艰。
    她快被姐妹们裹挟着带出了店门，耳边却听到一名女鬼娇嗔道：“我们知道，鬼王殿现在都在护着姜老板，姜老板自然不需要外人帮忙，但我们也不是吃素的，不会给你添乱的。”
    姜夷又是一头雾水，什么叫鬼王殿都在护着她？
    那名女鬼看出了姜夷的疑惑，直接朝门外抬了抬下巴，“喏，那位差爷一直候在门口，不是在保护姜老板是作甚？”
    姜夷视线落在门外阴风搜刮的瘆人街道上，只见昏暗的房檐下，背对着店门，端身侍立着一名身穿鬼王殿制服的干练鬼差。
    那名鬼差虽然没有面向店内，但姜夷可以肯定，他一定尖着耳朵留意着屋内的一举一动，不然不会恰在这个时候转过身来。
    那鬼差转身面向她，拱手解释道：“见过…各位，我是鬼王殿日巡使寒渊，黄泉口之事牵扯重大，姜老板是此事重要证人，我奉鬼王殿下之命，时刻保护你的安全，多有打扰，请见谅。”
    从寒渊挂上温和面容，拱手开口时，在场便雅雀无声了，一众亡魂实在看不懂这毕恭毕敬的态度是怎么回事！这可一点不符合鬼王殿的做事风格。
    寒渊面上无波，内心同样疑惑连连：鬼爷肯定是喝多了，鬼王殿哪需要什么证人？鬼界何时有过寸步不离保护证人的先例？
    阴风灌得大家天灵感都像被雷到了，倒是姜夷最先调整过来，笑着从鬼群中挤出去，招呼着迎寒渊进店，“多谢巡使大人，外面多冷啊，您进来坐。”
    姜夷虽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有鬼差保护总归是好事，而且有日巡使在店内坐镇，还可以当成官方认证的活招牌，被人以为这是鬼界正道引领的时尚潮流，那还不得推进她的审美业务更近一步？
    想到这儿，她对寒渊更加热情，连声感谢。寒渊显然对她的反应很受用，忍不住夸她：“姜老板果然很特别，知道黄泉口有厉鬼，还敢孤身周旋，为鬼王殿立了打工，真是勇气可嘉。”
    “哪里哪里，都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弟弟。”
    姜夷回了他一个笑脸，欲唤姜游前来表现一下，转头却发现那道鹤立鸡群的身影早已不见了踪影。
    同是一身黑色风衣装扮，身形依然高挑匀称，恢复鬼王体态后顾妄，比姜游更加挺拔肃然，周身毫不掩饰地释放着强大的恐怖鬼力，即使并不磅礴，但只要靠近就能感受到窒息的悍然。
    他双腿修长，但此刻根本没有迈开步子，仅仅如魅影般，穿梭在酆都大街，极速飘移。
    稳稳跟在他身后的夜巡使森崖，手里端着一本古朴的文书，垂头汇报，“禀鬼爷，除苏瞳等女鬼外，此次黄泉口共带回三百零七名恶鬼，均已关入鬼牢，半数以上绑有冥婚，全数参与过女鬼买卖流转，请问
    该当如何处置？”
    顾妄目视前方，眼神骤然腾起一股怒意，“送至十八层地狱，交给十殿阎王好好招待。”
    “是。”森崖在文书上提了一笔。
    顾妄望着天色越来越近昏黄，续问，“地狱逃犯抓捕进度如何了？”
    森崖停下笔，抬起头，“我等在前往鬼常来途中捕获两名厉鬼，您亲手打散两名，加之此前您亲自送回去的恶鬼，交待了三名欲投胎逃逸的恶鬼，已被盘查捉拿，余下还有五名逃犯尚不知踪迹。”
    森崖刚说完，顾妄已停下了身子，霎时功夫，两人来到了鬼常来门口。
    顾妄朝恶臭的楼内示意了一下，森崖会意快速入内，四处检查，搜寻重要线索。
    在二楼偏僻房间内，森崖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恶臭，任他在鬼王殿供事这么多年，各种腐尸烂骨的场面他都见过，依然没法做到面色如常。

 第25章

    他皱眉掩了掩鼻子，一角踹开了房间大门，恶臭味道更甚，他忍不住捏住鼻子。
    这异常的臭味，让他明显感受到，鬼爷差他找的目标就在眼前了。
    他循着臭味找去，果然在一面纸糊的墙后面，看到了一团白布包裹的物体。
    他很快明了这是什么东西，立马传音顾妄。
    顾妄前来，看着那同样包裹白布的半人高的东西，当即祭出短刀，眨眼将那一堆恶臭的白布绞了个粉碎。
    展现眼前的是双腿腐烂到模糊的鬼体下半身，原来这是半条鬼？！
    顾妄淡定站着一旁，轻轻蹙着眉，仿佛对这个臭味仅仅是厌恶，并没有引起任何的不适，森崖原本捏着鼻子的动作只好放下，忍着恶臭，前去检查。
    这半截玩意儿鬼力涣散，已辩不出是什么身份。
    但顾妄面色森然，祭出短手的双手此刻兀地攥紧，恨不得立马将这鬼东西剁碎！但他还有一半精魄没有归体，毁了他的鬼体，想将他招回来只会更难，只能暂且让他多存一会儿。
    一旁的森崖催动鬼骨鞭，准备携带那污秽的鬼体回鬼王殿，捆着捆着，突然想起鬼常来后院的场景，“啊，我明白了！这东西和姜老板指认的那团白布鬼异曲同工，我探过拿东西的鬼力，和这家伙一模一样，这玩意儿和那团白布是一体的！”
    他说的顾妄当然知道，他知道那白布鬼只有半截身体，所以纵容姜夷挑唆女鬼对他报复，又从姜夷被拉进幻境后，发现那东西留有后手，半截身子的东西，除了留了自己的腌臜鬼体，还能是什么？
    到鬼常来搜一搜，毁了他的后招就是了。
    可森崖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他想到了这个关窍，不免赞叹，“怪不得您要派人保护姜老板，她可真厉害，普通小鬼居然能看破这鬼东西的猫腻，还误打误撞，引出了几名厉鬼，真是个奇女子。”
    奇女子吗？顾妄脑子里瞬时浮现出了姜夷轻轻抓着他头发的样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然而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
    只听森崖续道：“不过也不奇怪，姜老板那么美，就算披着人皮的活人见了，也没几个不为她动容，更别说本性暴露的鬼东西了，会被她钓上也正常……”
    “咳。”
    森崖原本沉浸在对姜夷的分析中，顶头上司突然发出一声不悦的虚咳，他赶紧闭了嘴，小心翼翼抬头打量他。
    他确实黑着脸，但跟平时黑脸又不一样，仿佛在吃糖，甜滋滋地黑成了锅底。
    森崖埋头将那臭东西捆好后，这位捉摸不透的鬼爷才再次开口：“姜夷生前背景如何？”
    哦，说来说去还是姜老板，森崖立马从胸口摸出一张亡魂信息表：“您让我找姜老板的信息当晚，我就翻出来了，但您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下不知何时能方便见你，就一直带身上了，请鬼爷过目。”
    顾妄信手接过去，刚浏览两行，肉眼可见地和颜悦色起来。
    森崖摸不准这是什么反应，试探道：“爷是有什么喜事吗？”
    第22章 共情异化她打扮打扮能尝试勾引一下吗……
    【恭喜宿主，地府审美等级成功达到1级，地府审美风向已悄然发生改变。】
    姜夷给殿中最后一名姐妹做好妆容后，系统欢快地弹出了电子音。
    姜夷跟着欢快了一秒，但很快就被累到腰痛的疲惫替代，这变化倒也算不上悄然吧。
    她本打算去鬼常来扫个尾，却被一群女鬼姐妹们挡住了去路，既然抽不开身，又找不到姜游，那暂且先做生意罢。
    于是给在场的姐妹们都开了单，一直忙活到现在才结束。
    好多顾客结束了也不离开，仍在店里游荡，一边不断照镜子欣赏自己的新造型，一边蹲着姜夷去向，坐等出门打怪……这当然是蹲不到的。
    姜夷劝了半天让她们出去鬼混，却没能全部劝离。
    直到一名气鼓鼓的男人声音亮起来，局面才得到缓解。
    门口不知何时混进来一道“新面孔”，他黑沉着脸坐在门槛上，对围着姜夷的姐妹颇为不满：“吵死了，想当雷锋什么不能干？硬要去打架？！无脑跟风。”
    众人的目光被他充满敌意的发言吸引了过去，只见一名白衣黑裤现代装扮的年轻男子，苦大仇深坐在门口，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态度看上去像是来挑衅的。
    女鬼们被姜夷英勇的事迹感染，早就想撸起袖子干一场了，有人却刚好赶上，她们一个变脸，又差点把姜夷的小店搞成地午夜惊魂剧场。
    姜夷赶紧拉住她们：“姐妹们，优雅，咱们要优雅。”
    她安抚住姐妹，才提步走到男人面前，“严淮，你没被抓去鬼王殿吗？”
    严淮皱眉，抬头，“干嘛？话都不让人说了？我又没犯法，为什么要抓我？”
    姜夷疑惑的是，苏瞳她们都去了鬼王殿，为何他能游荡在这里？但严淮理解的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姜夷只好说得再明白一点，“不是，我是问你没跟苏瞳他们一起吗？”
    说到这里，严淮黑沉的脸色浮起一丝怨气，正想说两句，门外又响起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姜夷瞬间明了为何严淮能坐在这里了。
    她还没给出反应，严淮已经忍不住起身，欲上前相叙，但转瞬又黯淡下来，垂头丧气地挪到一旁，让出道路。
    对方“人”数众多，脚步匆匆，眨眼功夫就拥到了店门口，为首之人靠近门槛就停下了步子。
    是苏瞳和一众小姐妹们。
    残破鬼容定定望着幽光温馨的小店，仿佛穿越沙漠快要渴死的游客，终于来到了小溪旁边，可她们并不是来喝水。
    姜夷双唇微启，还未开口，殿中的小姐妹们率先围了上去。
    两拨女鬼迎面相接，带起的阴风足以让弱小的亡魂鬼体飘摇，守在店内休息区的寒渊一直观察着店里的一切动静，见状，他立马动身，挡在姜夷面前，“姜老板小心。”
    姜夷虽弱，但没到弱不禁风的地步，姜夷礼貌感谢，示意他不用操心。寒渊退下后，她定睛望过去，只见被姜夷“改造”后的姐妹们，簇拥着苏瞳等人，慰问寒暄：
    “是苏瞳！姐妹们，你们终于从鬼王殿出来了。”
    “鬼王殿没有为难你们吧？你们可是受害者！他们断不能滥用私刑的。”
    “天杀的冥婚，居然害了这么多姐妹们，你们受苦了。”
    ……
    殿中那群原本像是无事跟风的姐妹们，三三两两围着苏瞳等人，三言两语就让原本沉默却不沮丧的女鬼们猝然垂泪。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我身前为男人累死累活了半辈子，他升官发财了，我却不幸惨死，死后还不得安宁，我好不甘心！”
    “我也是，我被人强制与一名老男人合棺，那死东西，生前懦弱无能，死后暴力猖獗，我的脸，啊！我的脸，就因为我与旁人多说了一句话，他就砸碎了我的脸……”
    “可是没办法，我的骨灰被人绑了灵，我逃不开他，我跑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他每天往死里折腾我，差点把我的肠子打出来，好恨啊——”
    “绝望的是逃不掉也挣不开，受冥婚捆绑，我们受的是家暴，是婚姻问题，是家庭矛盾，连鬼王殿也不愿干涉。”
    ……
    苏瞳带来的女鬼止不住哭诉自己的遭遇，呜咽啼哭声伴随着怨气横生的诅
    咒声，灌满了整个屋子，这比刚才姐妹们凶相毕露的场面，更加惊魂。
    姜夷骤然捂住耳朵，她不是害怕，而是难过、沮丧、悲戚、无望……巨大的消极情绪，如一只大手将她狠狠往下摁，仿佛沉入深海，窒息般难受，眼角止不住溢出眼泪水，莫名跟着房中的呜咽声不停啜泣。
    鬼流泪与人不一样，鬼泣天然带着阴寒的怨气，哪怕是自己哭，姜夷也觉得浑身战栗，鬼力不受控制。
    姜夷被这股情绪搅得五官胀痛，就在她忍不住要爆发时，一旁的寒渊二指一并，在她的太阳穴上点了一下，强大外力横扫，那股扰人的情绪终于褪去。
    她缓缓定下神，苏瞳及其他女鬼不知何时已纷纷围在了她身边，“姜老板，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夷在女鬼们的神色里读出了异样的变化，她来不及回答，匆匆转头找镜子。
    在一面宽大的化妆镜前，姜夷看清了自己的样子，瞳孔不由得微微睁大，镜子里的鬼影真的是自己吗？
    从颈部渐渐浮起的红血丝，白皙双手上扎眼的黑指甲，亮晶晶的褐色瞳孔上隐约可见的猩红晕染……
    这不是普通鬼魂凶化的标配吗？
    姜夷看着自己变黑的指甲，脑子嗡嗡地，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时没法接受。
    她听不得鬼哭吗？还记得上次在黄泉口，她就是因为听见鬼哭，才被姜游点睡的。
    姜夷怔怔地，很不适应自己这副样子，一旁的寒渊不免解释道：

 第26章

    “你这是被鬼气感染了，有一部分亡魂天生情感丰富，死后依然保持超强的共情能力，能对其他亡魂的怨气产生极强的共鸣，鬼的怨气不是好东西，若能力太弱很容易沉湎其中，自然容易受到影响。”
    共情？姜夷回想生前，她看场电影也能哭得稀里哗啦，确实很容易共情，原来共情力在弱小的人身上，并不是一个优点，姜夷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打破了众鬼安静等待她反应的阒寂氛围。
    原本沉溺自己情绪中的女鬼全然止住了哭泣，挂上了愧疚的神色，苏瞳率先跪下来，“对不起，姜老板，都怪我们，我本想带姐妹们来向你致谢，谢谢你愿意为了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以身犯险，可我…可我万万没想到，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对不起，对不起……”
    苏瞳不停磕头，她身后的女鬼们也跟着跪下。
    站在一旁快要隐形的严淮，目光止不住在苏瞳和姜夷身上来回游移，着急忙慌，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夷内心的茫然，被眼前的一幕搅得稀碎，她吸了吸鼻子，挤出漂亮的微笑，伸手扶起苏瞳，故作轻松：“姐妹们，你们看，我这样是不是跟地府更配了？”
    苏瞳忧伤地看着姜夷，抿嘴摇头，“不，不是的，无论在哪里，都没人愿意变成这样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说着又要往下跪。
    姜夷并不想为这种事来回拉扯，她直接松开手，居高临下看着跪了一地的女鬼，欣赏了一眼自己的黑指甲，才冷冷道，“苏瞳，你能带动众多姐妹对抗厉鬼，为什么没有勇气弥补并不是你们带来的过错？”
    众鬼的歉意被姜夷打断，纷纷疑惑抬头望想那个孤身勇闯黄泉口的女子。
    只见她神色冷峻，态度坚定，扫了一眼面前的女鬼，又转身面向寒渊，和煦问道，“巡使大人，请问我这副样子还能恢复正常吗？”
    寒渊面上也有些血丝，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英俊，他大抵从来没有在乎过鬼容，想了想才道，“鬼容很难完全恢复人样，大部分是靠鬼力勉强维持正常，除非……”
    寒渊说到一半停下了，在场着急等待下文的女鬼被他吊着胃口，折磨得难受，一名火爆脾气的姑娘摆摆手，“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姜老板就是化妆师，自己遮盖一下不就好了？”
    苏瞳却反驳道，“遮盖跟原本的样子怎么能一样呢？”
    她起身，朝寒渊施了一礼，“烦请这位差爷，告诉我们如何补救，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姜老板恢复原来的样子。”
    寒渊目光打量了众鬼一圈，最终开了口：“强大的鬼力可以恢复容貌，找鬼爷或许可以一试。”
    寒渊说完，大家也没有松一口气，地府皆知，鬼王顾妄冷峻孤傲，不近人情，向来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又怎么会为了区区一名女鬼动用鬼力？
    况且，若开了这个口子，那将会有千千万万的“姜夷”求他恢复容貌，他是应还是不应？
    想到这里，大家都噤了声，良久后，被排挤在鬼群边缘的严淮才勉力问道：“难道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大家目光又从严淮脸上，齐刷刷望向寒渊。
    寒渊默了默，直言道：“有是有，但我知之甚少。”
    连鬼王座下的鬼差都不知道，那看来真的是很难的法子了，现场再次陷入无声。
    既然如此困难，那就等后面再说吧，姜夷不去看镜中的自己，面向愁容满面的苏瞳，“别管我了，就当我脸上长了几颗小雀斑吧，倒是你，能好好跟我讲讲你凶化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准确地说，她连她如何凶化的以及凶化后都干了什么，一概不知。
    “我…”苏瞳已经破损的鬼脸暗淡下去，乌黑的双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启，余光瞄了好几次杵在一旁的严淮后，才蹙眉抬头，慢慢道来，“我生前是名孤儿，出车祸意外死亡，死后睁开眼，看到的是红绸高挂的喜房，守在我旁边的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男人五大三粗，相貌丑陋又惊悚，见我醒来，不由分说就，就强迫了我，我挣扎了好多次，却始终逃不开他，后来才得知，我被人配了冥婚，那人是我的鬼新郎黑煞。我日日受他折磨，早已万念俱灰，她骂我像条死鱼一样，反而没了兴致，直接将我扔到了路边……”
    苏瞳抬眼望着姜夷，目光热忱，“幸好你救了我，还替我修补了鬼体，可我离开后，又被他的小鬼抓了回去，他见到我恢复了人样，仿佛受到巨大的刺激，一开始对我非常好，很快又精神分裂一样地打骂我不知廉耻，对我更加凶狠，就在那时，我看到了严淮，他把我，把我压在身下的时候。”
    她遥遥望了一眼严淮，又悲伤地撤了目光，“黑煞绑走了严淮后，更加粗暴地对待我，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直接扯断了他那玩意儿，慌不择路从他眼皮下逃走，直到路过一面铜镜，我才发现我已经凶化了，我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却在无意间，听到破屋里同样遭受压迫的姐妹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冲进屋子，不顾一切带姐妹逃走。”
    说及此处，后面几名姐妹已经开始闻声落泪，苏瞳吸了吸鼻子，害怕影响姜夷，她不敢太过消极，仰头望了一眼天花板，再次低下头，又恢复强作无碍的镇静，换了个口气，“波浪中的浮萍总会聚到一起，我们也是一样的，有一就会有二，很快，被迫成为冥婚祭品的姐妹们，不用号召就聚在了一起，可说来很绝望，即使我们拼尽全力，暴走凶化，依然没有能力杀死冥婚新郎，只能聚在一起报团取暖……”
    “草！”替苏瞳言语收尾的，是严淮一拳砸在门上的暴怒咒骂。
    姜夷的门板险些被他砸出一个洞，他咬牙续道：“天杀的冥婚！！天杀的黑煞！！十八层地狱都不足以解恨！”
    随着他怒斥之后，跟随顾客前来的几名男鬼同样跟着咒骂了起来，原来他们也有身边人被迫害捆绑了冥婚。
    店中群情激奋，很快就嚷嚷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混乱，姜夷被夹在中间，每个人的遭遇都让她心情沉重。
    眼见她又快落泪，寒渊当机立断，再主动将一群鬼众送走，店内才安静了下来。
    热闹的屋子，终于空荡了，但门口依然坐着一名怅然若失的男人，姜夷走过去，“你不去找苏瞳？”
    “找她何用？她现在根本不需要男人，眼里只有姐妹。”
    姜夷看他又气又怜，却抓不住关键，想了想，提醒道，“你就只会吃醋？苏瞳的仇不想报了？”
    严淮眼皮一掀，诧异望向她，“什么意思？那白布鬼不都被我们撕碎了吗？”
    姜夷摇头，“苏瞳说了，害她的鬼新郎叫黑煞，但是白布鬼叫虬煞，他们不是同一人！都怪刚刚太混乱了，还没来得及问苏瞳和虬煞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虬煞身上为什么会有苏瞳的鬼气。”
    话音未落，仿佛黏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刹那消失，他朝苏瞳离开的方向，迅速赶去，白衣长裤的背影很快就融进了长街尽头。
    常年笼罩地府的黑雾之下，居然藏着更加触目惊心的黑恶，姜夷回想苏瞳所说，心下打了寒颤，她也渐渐明白，冥婚或者说鬼身不得自由，是地府女鬼不敢变美的直接阻碍。
    【如此看来，破除冥婚，应该就能带领任务升到二级啦。】
    系统见缝插针，说些屁话，见店内没人了，姜夷不禁出声骂道：“你说得容易？又特么给我安排什么莫名其妙的支线？那是随便能完成的吗？还不如求鬼王给大家集体整容！”
    ……系统不敢接话。
    姜夷这时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危险的想法：鬼王真的不近女色吗？对漂亮女鬼会不会有恻隐之心？她打扮打扮能尝试勾引一下吗？
    第23章 造访鬼王姜老板，确实很美。
    寒渊送走苏瞳等人后，遵循鬼爷的命令，再次回到“改头换面”小店。
    踏进姜夷店铺大门，整个屋子都阒寂无声，对比方才吵吵嚷嚷的氛围，甚至有点冷清。
    想起姜夷的异变，寒渊突然担心这店铺老板的精神状态，化妆师毁容，能承受住精神打击吗？
    不敢多想，他提步往后院而去，然而，他刚迈开步子，噶吱一声，后院的门被推开了。
    寒渊步子顿住，甚至整个身子都怔住了。
    小木门推开，常年被黑暗阴沉蛰伏的地府，仿佛被眼前的一幕唤焕发了生机。
    门口站着的姑娘，有着与地府格格不入的蓬勃生机与妩媚引力——
    白皙无暇的秀丽小脸，性感裸色红唇，能看出粉黛却十分干净的精致眉眼，柔顺乌黑的大卷长发，不带笑意已平添媚色，可挺拔秀气的鼻梁和眼眸中自带的清亮澄澈，无不彰显着她的清纯无害。
    目光下移，白色兔毛大领长款外套包裹着纤细修长的玲珑身形，移过大衣下摆，白皙笔直的小腿踩着一双黑色细跟高跟鞋，腕间挂着链条小皮包，随着她开门的动作微微摇晃。

 第27章

    这种时尚现代的装扮，寒渊只在现代年轻女鬼的遗照中看到过。
    寒渊向来不在意审美，目光并没有在她时尚靓丽的外形上多停留，而是从她别致锁骨的脖间移向白玉一般的五指——
    不见了。
    刚才异化而来的红血丝和黑指甲都不见了，只剩修长洁白的玉颈，红色丹蔻覆盖的贝甲。
    这化妆术果然了得。
    没等他开口，姜夷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块黑色墨镜，悠然带上，“巡使大人，能否带我去鬼王殿？”
    鬼王殿？寒渊秒懂，她要去找鬼爷恢复鬼容，这也太心急了，求鬼爷办事哪有那么容易？
    寒渊唇齿开合，不知如何开口。
    姜夷见他为难，故意给他找了理由，“我是黄泉口的证人，我想去登记口供，可以吗？”
    寒渊领会了她的意思，但就算是这个理由，只能进鬼王殿，根本见不到鬼王，为了让她死心，故意当着她的面传音鬼王，“禀鬼爷，黄泉口无辜亡魂已然释放，请问证人姜夷如何处——”
    “鬼爷，亡魂姜夷想到黄泉口事件尚有疑点，需向您当面汇报，特请拜见。”
    寒渊见姜夷玉手轻轻搭在他传音的手臂上，对这个胆大的女鬼又有了新的看法。
    他本想将手放下来，等待鬼王的回复，结果手指尚未松开，对面当即传来回音：“请。”
    言简意赅的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姜夷听不出特别，只略感走运，寒渊却讶然不已，不说对方回复的速度，就说“请”女鬼进殿就很反常好吗？
    寒渊切段传音，缓了缓神才说：“姜老板有事亦可告知于我，冲撞鬼王并不是小事。”
    姜夷当然知道，但她打定了主意，就偏要一试。
    “多谢提醒，”她冲郑重其事的寒渊一笑，“若情况危急，还请巡使大人好心施救，我请大人喝酒。”
    说完，她快步出店，往鬼王殿而去。
    黑砖黛瓦，雕龙画栋的鬼王殿，如一座四四方方的超级牢笼，稳稳落在离姜夷小店最远的长街尽头。
    几盏幽冥灯照亮枯树密布的四周，森然的鬼王殿周围无任何鬼影攒动，古朴威严的石雕大门，常年挡住住鬼王殿内部的风吹草动。
    姜夷站在门口，对这种诡异森然的环境陡生几分畏惧，她还没调整好状态，寒渊抬手一挥，厚重的黑曜石大门缓缓打开，更加刺眼的幽冥灯霎时照亮了门外整个石阶。
    寒渊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姜夷微笑颔首，提步进门。
    高跟鞋落着石板砌成的地面，在森严幽静的鬼王殿发出明亮的铛铛声，周围侍立的鬼差皆抬眼往来，姜夷反倒不慌不忙，淡定前行。
    随着寒渊指引，姜夷朝目标越来越近，穿过枯树支灯的正院，来到了更加私密的后院，还没等姜夷看清周围的环境，一声委屈的哭喊声差点震破耳膜，“寒渊！你终于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但陌生的语调。
    记得上次听这个声音还是黄泉口，他带领着一队鬼差，雷厉风行地清点了现场的鬼众，后面应该也处理得很麻利。
    但现在，他双膝跪地，双手上举，手里握着一根鬼骨鞭，如千金压顶一般，让他手臂肌肉鼓到最大，面容委屈，快要落泪般望向姜夷身旁的寒渊，“快，快去帮我求求情，我快撑，不，住，了……”
    森崖最后一个字是牙缝里挤出来的，看来真的很费劲。
    寒渊瞥了他一眼，“又犯什么错了？又被罚。”
    原来这是鬼王殿的惩罚，没想到在外面风光无限的鬼差，居然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姜夷莫名想笑，但她还是忍住了。
    森崖完全没精力去看想要笑话他的姜夷，只炮仗似地朝寒渊叨叨：“哪有犯什么错？咱爷情绪不稳……”
    “吱——”姜夷对面的门突然打开。
    森崖话还没吐完，又赶紧闭了嘴，低头举鞭，噤若寒蝉。
    “进来吧。”里面传出一道沉声年轻的嗓音，姜夷知道，那是鬼王的声音。
    姜夷本想等寒渊领头，结果他步子仿佛陷在石板里，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
    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
    姜夷撩了撩头发，吸了口气，只身而入。
    跨过门槛，入目的是一间古香古色的书房，名师字画，楼空香炉，红木桌椅，以及立在书桌后，提笔写字的年轻男人。
    男人身着深蓝色西装套装，里面的黑色衬衣扣的严丝合缝，立起来的衣领，与利落短发泾渭分明，却时不时触到好看的喉结，即使没系领带，也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与整个古朴文艺的房屋风格适配度极低。
    他手握毛笔，站立写字，背脊微躬，将他平整熨帖的蓝色西装背部勾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袖口半挽，执笔的手落拓有力，指节分明，那是一双极好看的手。
    姜夷看得出神，最先开口的是对面的男人，“请进，姜老板。”
    温柔有礼的语气，声音落下，他才慢悠悠停笔，直起身朝姜夷望过来。
    就那一眼，姜夷心就快提到嗓子眼，她做足了准备来的，目的明确，就是想勾引他。但在见到这个棱角分明，挺拔高挑，气质出众又生人勿近的鬼王真人后，她觉得有些犯难，这人看起来真的非常不近女色！
    她向来对自己的演技很自信，但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有种跳梁小丑的即视感。
    姜夷愣愣站在门口，反应片刻才挤出一丝笑意，慢慢向他靠近。
    “亡魂姜夷，见过鬼爷。”她在离书桌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屈膝行礼。
    然而对面良久也未给出回应，她好奇抬眸，正好撞上直勾勾盯着她的那抹烫人视线。
    区区小鬼，上来就与鬼王对视，太冒犯了！
    姜夷赶紧低下了头，重复道：“见过鬼爷。”
    “无需多礼。”顾妄放
    下笔，目光依旧停在姜夷身上，“姜老板，确实很美。”
    他应该是在评价她黄泉口所作所为，全是凭美貌做到的。
    换句话说，他把她当花瓶了。
    也好，大家对花瓶的要求一般都不高，而且摆谁家都合适。她自我安慰完，才调整好状态，继续执行原计划，做个风情万种的证人。
    “多谢鬼爷夸奖。小女冒昧前来，是想向您提供更多的疑点，助鬼王殿维护鬼界治安。”姜夷直起身，笑迎道。
    他说完，顾妄已经绕开书桌，来到她跟前，徒留灰色缎面领带孤零零搭在椅背上。
    踩着平底皮鞋的顾妄站在穿了十厘米高跟的姜夷面前，依然高出半个头。
    他离她极近，姜夷仰头时，头发能扫过他胸前的衣料，不知是来自香炉，还是他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时不时窜入她的鼻腔。
    这个味道，他在姜游的身上也闻到过。
    不知道姜游去了哪里，同样实力斐然，跟姜游相处，她就一点也不紧张。
    她还在走神，一直冰凉的大手突如其来地袭向她脸颊。
    没有任何准备，姜夷见状，不自觉往后缩了缩脑袋，那是一种条件反射的自我防护反应。
    然而下一秒，她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墨镜？”顾妄随手摘了她用来遮微微泛红的瞳孔的墨镜，盯着她疑惑眨巴的眼睛看了看，又莫名勾唇，“这是地府。”
    他看起来是笑着，但姜夷觉得他好像很生气，出于对鬼王的尊敬，姜夷下意识后退了半步，温顺道，“都说戴墨镜显气质，鬼爷看来呢？”
    顾妄把玩了一下手里的墨镜，瘪嘴，“不怎么样！像个盲人，还像个小骗子。”
    小骗子？他说“小骗子”？！
    姜夷被他的形容震惊到，小骗子真的很像调情的说法！
    哪个禁欲系的高冷帅哥会这么对女生说话呢？姜夷突然觉得勾引好像也不是全然无望，这么一想，原本的局促感陡然消失不少。她整理好状态，笑靥如花望着他，“那这墨镜送您了，鬼爷喜欢吗？”
    顾妄这才像是发自内心地轻声嗤笑了一声，而后仔细端倪了一番墨镜，才将它放置书桌。
    这是收下她“礼物”的意思了？姜夷正好奇，顾妄已提步出门，“走吧，去看看你说的疑点。”
    姜夷金殿后，还没与他说过任何疑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毕竟这是他的地盘，她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出了门，寒渊和森崖仍然一站一跪候在门外，见到顾妄，森崖撑着微微发抖的双臂，哭着求饶：“爷，快一天了，是不是快结束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顾妄没理他，大步往前走，路过二人后，又无情施令：“日夜巡使共同领罚，日巡使多举半日。”
    在场三人：“？！”
    什么意思？日巡使寒渊又犯了什么事？为何还要加倍处罚？
    但顾妄的语气不容置疑，姜夷颇为同情地看了两名鬼差一眼后，什么也不敢多问，快步跟上顾妄的步伐，向鬼王殿更深处走去。

 第28章

    过了前院的几座大殿，后院空旷无物，只有几颗枯树错乱落在四处，上面还积着地府常年不消的厚雪。
    酆都大街的阴风也跟着灌了进来，时而把姜夷厚厚的外套衣摆吹得豁开。
    离一处铁铸房子越来越近时，耳边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姜夷对这个声音心有余悸，脚步不自觉放慢。
    路过枯树时，她故意解开了扣子，没有纽扣禁锢的衣摆轻轻一扫，枝丫上的雪粒子便争先恐后砸了下来，姜夷做好准备，故意装作没发现，缓缓侧身，迎接积雪的亲吻。
    可她转身迎来的，并不是冰冷的积雪，而是男人宽阔的胸膛和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
    鬼王帮她挡住了积雪……
    这该感动还是该尴尬？
    积雪不打湿她的衣裳，她如何顺理成章脱衣服？
    第24章 鬼牢疑点弄脏了姐……姜姑娘漂亮的鞋……
    寒渊莫名其妙收到惩罚，却无处申冤，只能祭出法器，木着一张脸，走到森崖旁边，乖乖跪下。
    有好兄弟陪自己受罚，森崖觉得浑身好像又充满了力气，他扭头过去，“你犯哪条了？”
    寒渊跪着的姿势比森崖端正多了，他目不斜视，“不知道。”
    森崖懊恼地转回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一股脑地说了自己随那“更年期”男人去往黄泉口的情形。
    寒渊听完，垮脸更甚，“所以你问完咱爷有喜事之后，就没说过话了吗？”
    “哪还有机会说啊？他收起姜老板的信息，始料未及地吩咐我‘自行领罚’，天皇老爷啊，谁知道为什么要去领罚啊？！”
    听了森崖绘声绘色的申诉后，寒渊冷脸怼道：“活该你被罚，万年铁树能开花吗？你这样说，跟讽刺他有什么区别？我肯定也是被你连累的。”
    森崖顿时瞪大双眼，“这有什么好讽刺的？迷恋咱爷的女鬼可以挤满酆都大街，是他自己不想要罢了，不要过度解读好吗？”
    这倒是事实，寒渊也接不上话了，但他就是认定自己被连累了，也不多看他一眼。
    森崖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又突然抿出点想法来：“不会吧？咱爷不会……不举吧？”
    ……很大胆的想法！
    寒渊万年波澜不惊的脸上，也不禁抽了抽眉毛。
    鬼是死过一次的，喘气的都有不少羊尾的，鬼体更不具备天然的欲望反应，很多男鬼都不具备配套条件。
    只是，如果是鬼爷的话……寒渊闭目摇了摇脑袋，不敢多想。
    然而森崖还在深入推测：“你想呀，咱爷，外形优越，鬼力强盛，又身居高位，本该是女鬼成群的条件，可是，上千年了，他身边一个女的都没有，你说，这正常吗？要不是因为不举，怎么会被我提一句喜事，就恼羞成怒胡乱惩罚？你是说吧？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吃屎的表情？你说话呀。”
    寒渊深吸了口气，忍不住骂道：“闭嘴吧你，背后诋毁鬼爷，小心让你不举。”
    森崖举鞭的手一颤，默默合拢了跪麻的双腿，后怕地朝顾妄二人离去的方向瞄了一眼，确认鬼爷早已不见人影后，福尔摩森再次上线，“也不对呀，鬼爷何曾亲自接待过证人？还穿着西装接待，这在人间不是销售，就是男模……”
    森崖喋喋不休，寒渊也忍不住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
    积雪铺满了鬼王殿每一寸瓦片、房檐和树顶，让这黑沉的地府，泛起丝丝明亮的白光。
    融合着幽冥灯的绿光，鬼王殿后院宛如盛了一汪春色。
    因为没有心跳，也不用呼吸，即使近在咫尺，姜夷也感觉不到顾妄身上的活气，只有冰凉的寒气与她交缠，但她能看到，对方修理得很干净的胡茬根部，红润的薄唇，看着就很软。
    还有藏在额角发际线边缘的一颗小痣，像被人用黑墨水浅浅点了一笔。
    她记得，在姜游身上也见过这么小巧灵动的黑痣，但是她记不清在什么位置了，不过这种小小的黑痣，并不稀奇，谁身上没有一两颗痣呢？
    姜夷收回思绪，再次抬眼，瞬间撞上对方睨着她的视线，微颤的卷翘睫毛、清明澄澈的黑瞳和看似滚烫又很克制的眼神。
    既然情绪都推到这里了，她只好顺势而为了。
    “鬼爷，你的衣服湿了，我帮你脱了吧。”
    既然脱不了自己的，那就脱对方的。
    姜夷含情脉脉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向一丝不苟的衣襟，金属制成的扣子，一丝褶皱都没有的高端羊毛面料，还有厚实宽阔的胸膛、匀称挺拔的腰腹，难以想象，剥开这套碍事的衣服，里面会是怎样的春景……
    啊呸呸呸，姜夷对自己跑得太快的想法一顿切割，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
    刚触上他的衣角，对方身形微微一颤，甚至发出了一道深重的呼吸。
    比周围温度略微温暖的气流落在她的头顶，姜夷一怔，欲抬头看看对方是何反
    应，却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对方淡然后退半步，落在肩头和发顶的碎雪簌簌落了一地，他匆匆撤了目光，小声道：“你，穿太少了，进去吧。”
    说完，他偏头拍了拍微微浸湿的黑发，大步流星往目的地而去。
    姜夷举在半空的手意犹未尽地放下，垂目撇了撇自己的衣着，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居高临下的视角，可以一览无余她大衣里的清凉……
    姜夷扭头看了一眼脚步明显加快的男人背影，不由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落荒而逃。
    想到这里，她故意抚了一掌，没了男人宽阔体魄遮挡，这雪很轻松就打湿了她的衣服呢。
    循着顾妄的方向，进入那间铁铸房屋后，姜夷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刚迈过门槛，刺鼻的腐臭味和血腥味，以及常年密闭的阴湿味，率先袭击姜夷的口鼻。
    姜夷抬手堵住鼻子，才掀眸往阴暗的房间里瞧，数十间铁板打造的鬼牢靠着墙壁呈圆弧状，围绕着中间一块血迹斑斑的空地，一道挺拔匀称的西装男人沉眉立于中间，等着姜夷靠近。
    鬼牢里的凶恶厉鬼偃旗息鼓，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姜夷推测，此处应该就是令众鬼闻风丧胆的刑房。
    “这里是黄泉口带回来的所有恶鬼，姜老板可畅所欲言，任何疑点，我都会放在心上。”顾妄听到姜夷到来的动静，朝她转过头，看到的是紧紧裹着大衣，小心翼翼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来的玲珑女郎。
    她仿佛受惊的小鹿一般，小心翼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顾妄不免摇头笑了一声，“是我的疏忽，弄脏了姐……姜姑娘漂亮的鞋子。”
    “很别致的体验，”姜夷蹭了蹭高跟鞋上的污渍，又半真半假地调侃，“但鬼爷很适合这里，有种鹤立鸡群的帅气，不对，应该是出尘绝艳的英俊。”
    姜夷形容的有些浮夸，但她真的觉得，在这脏污渗人的环境里，眼前的男人非常戳她的性。癖，若眼前人是她男朋友，她一定在这里狠狠地亲他，以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嫌恶。
    为了打消自己冒昧的念头，她没去看顾妄听到她夸赞后的表情，而是透过牢笼中间铁棍门，仔细瞧了瞧门内的那群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鬼魂。
    花婆子、崔老鹰、脖子能伸长的胡老板……好久不见的熟悉面孔，终于又见面了。
    “他们的罪业都算请了吗？会如何处置？”姜夷问。
    “十八层地狱，永久镇压。”顾妄冷静道。
    那确实是他们的好归处，姜夷目光还在那些恶鬼身上游移，直到看见只有腐烂下半身的一只鬼体后，情绪稍显激动：“是他！我认得他！”
    姜夷指着顾妄从鬼常来带回来的半只鬼体，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急切扭回头朝顾妄激动道：“他差点把我卖了！真晦气，又看到这玩意儿了！”
    顾妄知道他就是把姜夷拉进幻境的虬煞，但没想到，她认出来并不是这个身份。
    顾妄闻言，立马来到姜夷身边，“把你卖了是什么意思？”
    “我开店之前，去酆都大街游玩，这个鬼东西居然当街将我绑走，差点让我去酒吧接客！夜巡使大人知道的，没想到他也变成半个身子了，真是活该！居然还存着这种恶心的下半身！就应该灰飞烟灭！”
    姜夷说着当初的经历，胸中气愤不已，忍不住朝铁笼踢了一脚。
    “啊！”姜夷吃痛弯腰扶住腿。
    这下好了，她是踢到铁板了！
    “好痛。”姜夷只感觉脚趾的痛意席卷了天灵盖，没留意自己一只手已经稳稳撑在了身边人的手掌里。
    顾妄看着那虎口还留着他牙印的玉手，胸中十分烦躁，之前因为鬼血补魂，他能清晰感知到眼前人的疼痛，可自从黄泉口之后，他渐渐越来越无法感受到她的痛感。
    偏偏饥饿感还在，鬼力依然无法稳定维持，他还是很想咬她，不仅仅是手，还有脖子，嘴唇，他都想尝一尝，想到这里，他觉得口干舌燥，莫名吞咽了一口唾沫，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性感极了，若是姜夷看到，肯定更加忍不住亲他。

 第29章

    但眼下她因为吃痛，捏在他掌心的手非常用力，完全忘记了假意讨好他这个鬼王的目的。
    这种心无旁骛且自认而然的接触，只有对姜游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毫无顾忌。
    顾妄居然有点嫉妒，嫉妒一个莫须有的“姜游”。
    想到这里，他都觉得可笑，强行撇开莫名其妙的杂念，回握住她的手，通过掌心传入一股强大的鬼力，姜夷原本弯腰扶着脚踝，感受到这股温暖的力量，渐渐地她直起了身，略带惊诧地看着两人掌心交握的手。
    温柔舒适的鬼力进入她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她有过，姜游也曾用鬼力帮她散过疼痛。
    为什么她总在顾妄的身上看到姜游的影子呢？
    姜夷这一次终于鼓起勇气目光切切盯着顾妄，然而对方却在接触到她视线后，很自然地垂目看向自己的手腕，而后稍微收力，切断了掩埋在两人皮肤之下的鬼力传输。
    “你怎知他就是之前绑架你的人？”顾妄理了理袖口，碗口纽扣依然开着，清晰可见里面肌肉紧实，青筋若隐若现的小臂。
    姜夷只看了一眼就撤开了目光，再次瞥向那半截鬼体，“因为他的鞋！我被绑住的时候，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他的鞋，这双鞋是人间的品牌，本身就很好认，他还为了凸显个性，还在鞋子内侧雕了一对骷髅头，想不记住都难。只是很奇怪，他怎么一直穿着这双鞋？”
    顾妄没注意听她后面说了什么，目光炯炯落在那半截鬼身上，恨不得将那只鬼钉穿。
    直到姜夷音量提高，他才侧目看向眼前那个熠熠生辉的漂亮小美人。
    小美人惊讶道：“他叫什么名字？不会是虬煞吧？”
    顾妄知道把姜夷拉进幻境的虬煞，也猜到她所说的疑点应该就是有关虬煞的消息，只是说完了之后该怎么办呢？送她回去吗？顾妄居然不想她这么快结束登门。
    他干脆转身出门，“你的衣服湿了，待会儿再说吧。”
    姜夷只好跟着他的脚步出门，没想到他这次带她去的，居然是他的寝殿！
    第25章 婚姻自由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鬼王殿可……
    顾妄肩头和后背都是湿的，他本来可以催动鬼力烘干，但奇怪的是姜夷的衣服也湿了。
    带她回到寝殿后，顾妄不着痕迹地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在外间，然后礼貌回到里间脱了湿透的外套，微微动用鬼力，把里面的微润的黑衬衫烘干，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出来。
    刚绕过里间的大门，他的脚步忽地顿住，目光紧紧勾在那道撩拨人心的倩影上。
    纤瘦身躯只着一件黑色露背连衣裙，两根细细的吊带挂在薄薄的肩膀上，从顾妄的视角，除了发色和裙子的黑色以外，只剩如雪的肩背和纤细的手臂，玲珑婀娜的身姿，任谁见了也会心生摇曳。
    他看的出神，眼前人却浑然不觉：
    “呼，还是脱了舒服。”
    湿衣服的黏腻和厚重底妆的闷燥，早就让姜夷不适了，鬼王的屋子干净温暖，阴风也绕道而行，她想都没想就脱掉了衣服，干爽舒适的感觉，让她重重地舒了口气。
    将长长的头发撩到肩后，无意回头，撞见的是不知何时出来的鬼王大人。
    姜夷神色稍变，转而又恢复自然，提了提过膝的裙摆，讨巧道：“鬼爷也没穿外套呢。”
    顾妄视线从勾魂摄魄的女子身上挪开，眼神不自然地随便看了看，才若无其事道，“嗯，你，可以穿上外套。”
    他正经地指了指姜夷身后的一件黑色风衣，“新的，我没穿过。”
    姜夷看了一眼，并没有拿起来的意思，反而将手里的包扔到那件衣服上，站着身子，凭借脚部的力量，脱掉了高跟鞋。
    脱鞋的时候，由于重心不稳，她左右摇晃，却又能在关键时刻稳住身形，就像一只左右摇晃小蝴蝶，顾妄盯着她的动作看，才留意到她的脚后跟已经被鞋子磨出了血。
    她光着脚朝顾妄
    走近了两步，“爷这屋里暖和，赤脚都不冷呢。”
    废话，鬼根本不怕冷，不过就是穿太少容易冻出尸斑。
    “姜夷现在可以跟爷汇报黄泉口的疑点了吗？”
    顾妄垂目睨着姜夷那双不停朝他靠近的玉足，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才发现她已经靠自己这么近，进到能看到她黑色彩瞳也遮不住的泛红瞳孔。
    他对这距离稍感不适，假装埋头解开衣袖的纽扣，漫不经心卷起袖口，边卷边应：“姑娘请说。”
    若是以往，姜夷这般打扮，又这般靠近，一般人早就把持不住了，但眼前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持重又禁欲，不愧是上千年的老光棍，道心真稳！
    倒是姜夷，被他渐渐露出来的手臂勾引住了，完整肌肉线条，充满力量的柔韧青筋，平滑白嫩的手臂内侧……
    只一眼，姜夷又想起了姜游，在街头将他捡回去之后，她帮他完整清理过身体，他有着稚气未脱的脸庞，但身形却已十分干练，宽阔结实的胸膛，紧窄有力的腰腹，还有跟顾妄一样，肌肉匀称的修长臂膀。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这种关键时刻，居然老是想到神出鬼没的姜游，要是他在身边就好了，或许她就不会这么没有底气的选择勾引这条路。
    “鬼爷，黄泉口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全然知晓，但还有一事，不知鬼王殿是否知晓，鬼常来的老板其实并非姓胡的长脖子鬼，而是一名叫虬煞的恶鬼，还有一名叫黑煞的厉鬼，不知找到了没，这两人绝非善类，还请鬼爷费心，早日抓捕归案。”
    “嗯。你提供了很好的线索，且在黄泉口表现突出，理应嘉奖，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鬼王殿可以满足你。”
    顾妄已将两边衣袖都卷了起来，看似平静插在兜里的两只手，忍不住轻轻握紧，他在等她开口，请求他为她恢复鬼容。
    那样，他就可以正当地碰她。
    他静静地等着，终于等到她有了动作。
    她郑重地望了顾妄一眼，而后严肃地跪下来，“求鬼爷，破除冥婚，保护女鬼婚姻自由。”
    是这样吗？她费尽心思，不惜穿的这么清凉，求的却是另一件事？
    顾妄愣了一瞬，思绪一转又觉得很正常，他的姐姐总是在刷新他的惯有想法。
    但她看着这个倔强的姑娘，有些犯难，插在右边裤袋的手，不自觉抽出来，抵在一旁椅背上，无意识地轻轻摩挲。
    就在姜夷紧张等待顾妄回应的时候，森崖的声音突然从门外急吼吼地传了进来，“禀鬼爷，奈何桥发现逃犯的踪迹。”
    奈何桥？逃犯？姜夷也忍不住朝门外扭过头，逃犯一听就不是好东西，跑去奈何桥，还能干什么？肯定是想转生投胎，那岂能放任？
    顾妄凝眉一瞬，抬手扶起姜夷，随后将一旁的衣服递给她，“姜姑娘若无急事，可等我回来。”
    他丝毫没有回应姜夷的请求，便大步离开。
    出了门，森崖自动跟上他的脚步，往奈何桥而去，刚走两步，他似又想到什么，吩咐道：“寒渊呢？滚回姜夷身边。”
    “爷，您忘了，寒渊还跪着呢。”
    顾妄蹙了蹙眉，“回来再跪，若再出现差池，就不用回来了。”
    门外顾妄的身影已消失不见，门内，姜夷拿起他递给她的宽大外套，松松垮垮披在肩上，不知该继续等，还是识趣离开。
    正拿不定主意，系统弹了出来，【宿主好厉害！居然敢对鬼王起色心，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可不是嘛，拯救阴间审美，怎么不算大事呢？她懒得理这个同样神出鬼没，又胆小怕事的家伙。
    但是系统出现倒是提醒了她，她还有个店铺需要经营，一直守在鬼王殿也不适合，她将不舒服的高跟鞋提在手里，起身离开。
    刚到门口，就遇到一瘸一拐迎面而来的寒渊。
    “姜姑娘要回去吗？鬼爷吩咐我继续负责姑娘的安危。”寒渊说完，弯腰将一双平底鞋放在了姜夷面前。
    太周到了！姜夷想都没想，直接靸上了那双干净的男款运动鞋，“谢谢巡使大人。”
    寒渊伸出食指轻轻挠了挠鼻子，没好意思说，这鞋其实是鬼爷吩咐的。
    回店铺的路上，姜夷一直在想顾妄扶着椅背，下意识摩挲的动作，那应该是为难的意思，他为何会为难呢？
    姜夷忍不住问道，“敢问寒渊差爷，亡魂婚恋如此混乱，鬼王殿为何不实施举措呢？”
    寒渊也微微叹了口气，直言道：“鬼王殿只管治安，并不能管理亡魂婚姻。任何打乱地府现有规则的举措，均需要四方鬼帝统一决裁。所以，姑娘所言的婚恋问题，鬼王殿也有心无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顾妄会觉得为难。
    经过黄泉口事件后，改头换面小店迎来了不小的关注度。
    就去一趟鬼王殿的时间，门口又排了不少等待营业的顾客。
    姜夷忙活一阵，便请人将苏瞳找了来。

 第30章

    如她所料，苏瞳联合姐妹们正在四处奔走，解救仍然深陷冥婚的受难姐妹们，她身后遭遇磨难，奇形怪状的女鬼队伍越来越庞大。
    但此刻只有她一人前来，姜夷对这样一位将帮助姐妹们当做信念的姑娘由衷敬佩，“苏瞳小姐，有件事或许我们能达成一致。”
    苏瞳对姜夷也很感激，甚至尊敬，她颔首，“叫我苏瞳就好。请问是什么事？”
    “上书鬼帝，请求婚姻自由。”姜夷说得掷地有声！
    苏瞳懂她说的目的，那也是千千万万个她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像文明的小火苗，一旦燃起，很容易传递给更多人，形成越来越强大的熊熊火焰。
    但点燃火焰过程和途径，她尚有不解。
    姜夷耐心解释道：“星星之火虽然可以燎原，但仅靠你我，想要让众多冥婚的姐妹们脱离苦海并不容易，我们的声音是有限的，你们四处奔走也很缓慢，杜绝冥婚才是最直接的，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制度，更完善的制度，而不是千千万万血泪泣出来的关注。据我所知，地府的制度整改连鬼王也无法拍板，需要四方鬼帝裁决，但我们无从面见鬼帝，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号召姐妹们联名上书鬼帝，争取正当权益。”
    苏瞳是聪明人，说了这么多，她已经明白了姜夷的用心，行正义之事，无需多言。话及于此，苏瞳心领神会，起身请辞，“多谢姜老板提醒，我这就回去号召姐妹们，联名上书。此事与你无关，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后续事宜交给我就好。”
    苏瞳说得不对，这事与她有关，与地府所有的“她”都有关，只是苏瞳态度坚决，不给姜夷商量的余地，说完就转头离开了。
    送她走后，姜夷目的明确地回到回到后间，毫不犹豫推开了姜游的门。
    与苏瞳谈话的时候，姜夷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穿堂而过，后来又听到洗漱间隐约的流水声，她就猜她的弟弟应该回来了，送走苏瞳后，她便急不可耐地来到姜游的房间。
    刚洗过澡的姜游正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色t恤，栗色家居裤，半干的头发随意但不凌乱地铺在头上，水淋后的眼尾还带着一点薄红。
    那是一副极其放松的状态，他还是她的弟弟，在姐姐家才会这样随性。
    她推门而入，“你终于回来了！”
    姜游似乎没料到她突然到来，拿起毛巾擦头发的动作陡然顿住，垂头看了她看了须臾，才弯起笑眼：“姐姐这身真好看。”
    是啊，她还穿着那套露背小礼服呢，到现在都还没来得及换。
    但是现在，也不着急换了，她上前抓着姜游的手，不给对方任何准备和思考的余地，拽着他就出门，“跟我来，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第26章 丛月姐姐鬼王是大家的，你才是我的，……
    “可以插进去了。”姜夷盯着弟弟骨节分明的右手。
    姜游第一次做这种事，好几次都没找对位置，“是这里吗？”
    “对，插到底。”姜夷耐心指导。
    姜游听她指令，稍微用力，终于将
    那张小小的冥号卡，插进了那块薄薄的黑色冥机，也就是地府流通的手机。
    不等他做下一步动作，姜夷伸手拿走他刚插好卡的冥机，长按旁边的开机键，很快，漆黑的屏幕就亮了起来。
    她五指灵活地在屏幕上一顿点击，然后再递回给他，“记住了，通讯录第一个，现在也是唯一一个的号码，是我的，虽然地府的信号经常失联，但以后不管在哪里，只要我能打通你的电话，一定要第一时间接听，听到没？”
    姜夷接住她递过来的手机，“嗯，地府网络该升级了。”
    姜夷觉得他的回复很有趣，笑了一声才说，“这就是鬼王殿该做的事了，现在呢，你收了我的礼物，是不是也要报答我？”
    两人坐得极近，姜游稍微抬头，看到她刚从外面回来，被阴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还有微微泛着红晕的异化瞳孔，那眸子仿佛盛了酒，眼神触上，他就不舍得松开。
    “姐姐想要什么？”
    姜夷别有居心的坏笑了一下，便垂头探手拉起他食指和拇指略带厚茧的右手，牵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颈侧。
    皮肤是凉的，但他手和心脏似乎着了火，魂火都快被点燃了。
    这般触感，姜游早就碰过的，在鬼常来的房顶上，他曾吮吸过她雪白的玉颈，仔细看那里还有一排很浅的牙印。
    粗粝的手掌皮肤紧紧贴在姜夷不再跳动的脖子上，姜游逐渐疲惫的魂火开始乱颤，他目光落在那道牙印上，可能是因为饿了，也可能单纯想要碰上那处柔软的皮肤，他有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要咬上去。
    “摸到了吗？”
    姜夷的声音打断了姜游冒犯的思绪，他赶紧抛去满脑子的遐想，佯作无事回应她的目光。
    回应稍微慢了一瞬，姜夷又拖着他的手在她脖子上游走了些许，“从这里，延申到脸上，布满了微微鼓起的红血丝，你能摸到吗？”
    姜游这下可以光明正大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知道的，她刚到鬼王殿，他就发现她精心打扮过。
    起初，是惊艳，也是嫉妒，嫉妒她会为了从未见过的“鬼王”如此上心，但转瞬又觉得不对，他见过她给女鬼化妆，这般厚重的底妆，一般是为了遮住脸上恐怖的异象。
    他毫不犹豫，不着痕迹地释放鬼力，探了探她的魂火，果然出现过异化，不过被即使阻止，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她遮盖得很好，他也差点没有察觉，现在他真真切切摸到了她在意的红血丝，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你想让我帮你去掉这些丑陋的东西？”
    姜夷仰头笑着，“可以吗？”
    眉眼中带着几分讨好，但并不让人反感，甚至觉得有点可爱，姜游原本微微皱着的眉眼又舒展开，宠溺得嗤笑了一声。
    见他如此反应，姜夷底气更足，放下他的手，晃了晃自己的靓丽美甲，“还有这里，脏脏的。”
    刚说完，她又抬手撑大了自己的眼睛，“眼睛也是，我喜欢黑瞳，像你这样的，这个红色我一点都不喜欢。”
    她一举一动自然又随性，姜游满眼都是笑意，他还知道，她是独生女，没有弟弟，是个实打实的小骗子。她在他面前放松自在，并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弟弟，而是因为她把他当自己人，对他毫无芥蒂。
    他其实很开心，但他嘴上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听说你去鬼王殿了，为何不去求鬼王？”
    姜夷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面色凝了一瞬，复又弯起笑眼，“我求了啊，但不是求这个，鬼王是大家的，你才是我的，我有你就够了。”
    说完，她可怜兮兮地撅起嘴，失望地观察者自己的手，“可惜，我的手脏了，也不知道你饿不饿，你要是不介意的——”
    话音未落，姜夷举在半空的手，忽地被人提高，熟悉的刺痛感瞬间爬上她的虎口，那两颗漂亮的虎牙，轻轻含着她的手，并没有用力咬，但吮吸的力度很大，她能感觉到有一股液体从她手上进入他的口腔。
    她怔怔看着杀鬼也不碰对方鬼体的男人，竟然毫不介意她异变的鬼手，莫名被这一幕冲击到。
    直到对方抬起头，她才恍然回神，见他正小心帮他清理虎口，“其实，你不用在意自己什么样子，在我看来，你什么样子都很好看。”
    姜游借着帮她清理虎口的动作，埋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怕触上她的目光，会忍不住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嗯，很会说话，但我是搞美妆的，还是想要形象好一点。”姜夷恳切地看着他。
    大概是从黄泉口开始吧，姜游渐渐不敢与她对视，这次也是一样，他最终捂着她的眼睛，才伸出二指搭上她的玉颈，将鬼力灌入她的鬼体。
    接下来的几天，姜夷一直躺在床上，根本难以下地。
    谁知道，恢复鬼容后，会有浑身疼的后遗症，虽然也到不了要命的地步，但真的一点也不想动。
    姜夷只好将店铺关门上锁，自己躺在床上做吃等死。
    好吧，其实也不用吃的，但是奈何，姜游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各种给她喂吃的。
    姜夷起初觉得很正常，但渐渐地发现，他做的最多的三件事就是：陪她聊天，给她喂水，又给她剥橘子。
    这些事情这么那么熟悉呢？
    总觉得好像发生过？比如橘子，在地府，普通亡魂家里，除了逢年过节，阳间祭来的祭品，根本见不到新鲜水果，只有阎王殿、鬼王殿等官府收到的供品比较常见。
    所以橘子本身就很稀罕，给别人剥橘子，喂橘子的事情，也很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
    姜夷稍微思忖，就想到了这些事情都在哪里发生过。
    在姜游再次递来一瓣橘子时，她反手抓住他的手，“姜小游！你拿我练手呢？”
    回应姜夷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第31章

    姜夷不多解释，故意点评：“嗯，业务很熟练，但是动作不够自然，这样可是勾不到富婆的。”
    回应她的还是一副忙然的表情，但眼神似乎更加热切。
    见他不说话，姜夷忍痛起身坐到床边，与他面对面。
    由于床和椅子的高度不同，她坐床上比对方还要高出一截，借着高度的差别，她抬手勾住他的下巴，将从他手里抢来的橘子，轻轻塞进他嘴里，“像这样，距离再近一点，眼神再勾人一些，以你的姿色，但凡如此，没有哪个富婆不对你动心，咱们店铺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或许是吞咽橘子的动作，姜夷明显看到，姜游喉间滚动了一下。为了防止他被噎到，她松开他，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将耳朵凑近。
    但对方仿佛木住了，除了睫毛微颤，神色怔怔，根本没有挪动身子，姜夷只好倾身凑近他耳边，小声道，“还有一个绝招，就是，干活时，可以脱了上衣……”
    她没有把话说完，言外之意就靠他自己去悟了，她只将目光扫了扫他诱人的腹肌。
    目光刚瞥过去，眼前的少年突然站了起来，瞬间将两人的高度做了对调。
    姜夷仰头看着这个玉竹般修长挺拔的少年，突然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些，鬼还会长个子吗？
    愣神间，对面仿佛燃着火的眼神直直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姜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正想开口，他却突然将手放到了宽松家居服的衣摆处。
    不等姜夷反应，他提衣上拉，露出了精窄的腰腹。姜夷赶紧捂住眼睛，“哎哎哎，谁让你现在就脱衣服了？”
    “试试姐姐说的绝招，到底有没有用。”姜游语气有些不稳，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拿开了姜夷挡住眼睛的手。
    姜夷一时兴起，没想到最后是自己落荒而逃。
    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什么，她害怕与姜游单独相处，下午忍痛营业。
    顾客来得不少，姜游却搅黄了她所有上妆的订单，只做了化妆品零售的生意。
    连买了两百多单化妆品后，系统弹出了提示：【恭喜宿主审美任务快速推进，近期有望突破二级。】
    这是个好消息，姜夷盘算着目前的情况，应该很快就能升到二级，而且她做了
    别的打算，进度应该可以推得更快。
    但是还没等到实施新计划，一位老顾客带着一名女鬼进了店。
    “姜老板，好久不见了。”姜夷店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名顾客丛月，嫣然而来，她掏出一打冥钱，“多谢姜老板慷慨施救，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装了义肢走路依然不太利索的丛月，脸上已经没有以往的凄然，身着简朴干净，看来脱离那个恶徒，日子要好多了。
    姜夷本不需要那么多冥钱，但对方专程送来，她只好接下，“钱我收下了，谢字就不用提了。”
    丛月温柔一笑，又指了指站在她身边的女鬼，介绍道：“这位是我姐姐，知我情形，又听说黄泉口事件后，专程想要前来拜会姜老板。”
    姜夷顺着她所指，目光移向那名年过半百，略带尸斑，但并不惊悚的女鬼，她似乎有些紧张，进门后，就四处张望，探头探脑，见姜夷看向她，她才停下张望的动作，抬头望她。
    姜夷抿笑示意，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对方却扑通一声跪下，“求姜老板阻止亡魂婚姻自由！莫要害了大家。”
    第27章 女流浪汉我永远不会离开你，姜夷。……
    “姐姐，你在干什么？！你快起来。”丛月有些措手不及，拉着姐姐的胳膊往上拽，可对方仍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嘴里叫嚷着请求姜夷阻止婚姻自由。
    姜夷看着情真意切磕头请求的女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婚姻自由不应该是女性的追求吗？是人类文明演化千年，才结出来的胜利果实，为什么会有人阻拦呢？
    丛月也觉得尴尬又窘迫，拖拽姐姐的力气使得更大，“姐姐，你说好的，陪我来跟姜老板致谢，现在为何要这样？”
    女人抬头安慰性地看了丛月一眼，又温柔地拍了拍她抓着她一侧胳膊的手，随后才挣开她的手，弯腰匍匐跪地，“地府不是人间，婚姻自由不是闹着玩的，会出大乱子的，求姜老板发发善心，阻止上书。”
    姜夷依然愣怔着，心里有些矛盾，她没想过结婚，也没人逼她结婚，所以婚姻是否自由与她关系并不大。若不是因为系统任务，她可能还在摆烂，而且完成系统任务的方法也并不只有这一条，她确实可以不费这个心思。
    但是跪在地上的女人，作为地府不合理婚姻受害人的姐姐，应该更加明白婚姻自由的意义，而且她安抚妹妹的动作明显不是敷衍，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对妹妹的疼爱，那她为何有如此急切想要阻止呢？
    姜夷一时想不明白，姜游见她没有动作，低语道，“需要我动手吗？”
    动手？姜夷吓一跳，赶紧抬眸望向他，还好他没有祭出短刀，“你不是土匪，别老想着动手。”
    姜夷刚拦住他，店里挑选商品的顾客，闻声也围了过来。
    听清丛月姐姐诉求后，她们鬼血翻涌，接连开口：“这位大姐，你在说什么p话？不搞婚姻自由，你还想被人捆绑销售吗？”
    “就是，坐牢太久了，忘记自由是什么滋味了吗”
    ……
    店中姐妹接二连三开怼，姜夷站在一旁，绞尽脑汁思考丛月姐姐的意图。
    其实她以前很天真，认为一件事成为了共识，应该会自动形成一股强大的推进力量，从挂上系统才开始考虑很多事情，但没想到，事情刚起步就遇到了难题。
    眼看店里顾客对丛月姐姐咄咄相逼，不依不饶，姜夷还是将她们拉开了，亲自将她扶起来，“这位姐姐，你是在害怕吗？我知道，剜掉一块毒瘤，难免会有阵痛，但我们也不能让毒瘤一直长在身上。”
    女鬼略显苍老的面容，细看十分慈祥，她眉头紧锁，伸出长出褶皱的双手握住姜夷的手，恳切道：“可是这太难了，像姜老板，不对，像各位姑娘这样有勇气又有本事的亡魂太少了，普通女鬼哪怕异化，也不是男鬼的对手，若有婚姻，就算难熬，那也只被一个男人打，但若没了婚姻，还有更多苦难降临，被群鬼欺辱，被强买强卖，被调戏玩。乐，谁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会更加痛苦。”
    话音落下，在场人脸色都很难看。
    姜夷原本以为她是恋爱脑，想要留住自己的伴侣，可万万没想到，她忧虑的是这些。
    这令她想起了在人间看过的一个话题——为什么没有女流浪汉？
    原来症结在这里。
    她想要说服她的一堆大道理，最终还是咽下了肚，但她态度依然很坚定：“你顾虑太早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完成，我们要的是不挨打，而不是少挨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而且，你该求的不是我，而是鬼王殿，又或者鬼帝府。”
    姜夷说完，轻轻推开了她的手。
    店内的部分女顾客陷入了丛月姐姐相同的忧虑，沉思不语，部分姐妹被姜夷所言鼓舞，毫不客气地朝对方一阵奚落。
    尽管对方还在不断解释，几名强势的顾客已经左右开弓，碾压式“对决”，丛月护着姐姐连连后退。
    姜夷并不想看到这幅场面，本想上前调解，却被姜游拉住，“你去做什么？”
    他笑看她一眼，随后侧眸望向候在窗外的一道黑影，沉声道：“日巡使大人，还不进来吗？”
    声音落下，一直守在窗外的黑影，如暗夜中的鬼魅，瞬间解开束缚，闪现姜夷身前，“姜老板放心，这里交给我。”
    不给姜夷回应的时间，寒渊驱身向前，拽着丛月姐妹，眨眼就消失不见。
    骂到兴头上的部分顾客损失一名作战目标，于是转头跟姜夷不停唠叨，“姜老板，下次遇到这种离群的姐妹，你直接找我，我来干她。”
    “我也行！什么老古董？来这里动摇军心！”
    ……
    群情依旧激愤，姜夷还在想寒渊的事情，根本无暇应付，顾客们见姜夷敷衍苦笑，或忧心忡忡或意犹未尽地前后离开了。
    鬼群散开后，姜夷眉头仍未舒展，被人轻轻戳了戳胳膊，“别想了，这是地府积弊，不是你能解决的。”
    姜游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她对寒渊的疑惑，转身回望姜游，“你也明白丛家姐姐的意思？”
    姜游敛眉盯着她，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是啊，很明显的道理，女鬼顾客们也许都懂，偏偏这是个难以解决的大难题。
    地府没有产业，男鬼都四处飘荡，女鬼更没有立足的根基，哪怕婚姻是她们的牢笼，也比逃出牢笼后，进入下一个未知的牢笼更能预知风险。
    现在想想，鬼王殿整顿无业游鬼真是个正确的决策，虽然大部分女鬼受婚姻束缚少有好的投胎机会，至少有暂避风险的途径。

 第32章

    可是地府女鬼的恐慌依然无法解决。
    她垂眸想了良久，才闷声到：“你知道人间的流浪汉吗？”
    姜夷像是在问眼前人，又像在自说自话，“他们四处为家，无以为生，席地而眠，他们脏兮兮的，看起来很可怜。他们有年轻的，也有年迈的，但是性别基本没有女性，就算有，这个时间能看到，下段时间指不定还在这里。”
    “我小时候住在小镇上，街头有一个流浪了很多年的智力障碍大叔，从我出生就在那里了，到我死都还在镇上流浪。可我记得，我家隔壁的大姐姐，因为压力太大，精神失常了，她常年跟随年迈的奶奶居住，虽然很可怜，但不至于四处流浪，然而没多久，她的肚子莫名其妙变大了，肚子里的‘罪恶’生命至今都无人知晓是哪来的……”
    姜夷还记得，起初是那个姐姐被人指点，后来，连带她的奶奶都被人恶意揣测，可怜那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倒下后，再也没有起来，大着肚子的姐姐后来也不知去向。
    那位姐姐在和平文明的人间，有为她遮风挡雨的家，还有护她爱她的奶奶，结局依然如
    此。若在猖獗混轮的地府……姜夷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声音渐渐发颤，眼神落在地面上，空洞失焦，没了呼吸之后，姜夷的心似乎更柔软了，想到曾经那个笑靥如花、阳光开朗的大姐姐，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她就心酸后怕，她手指紧紧拽着衣角，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无碍。
    姜夷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忍不住轻声道：“姜游，我其实很害怕，来地府后，我很少出门，我不怕鬼相，也不怕漆黑，但我怕……”
    她声音很轻，轻到聚精会神才能听到她说了什么，她明明唤了姜游，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没头没脑的话音未落，却忽然被人一把揽住，撞进一个温柔的怀抱，“我知道，你怕没有保障，你怕力量悬殊，你怕弱势无助，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有我在。”
    姜游温柔的声音落下来，他重复呢喃“有我在”三个字，好像他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安慰她，只能表忠心一样的重复“他在”这个承诺。
    姜夷还有些怔怔的，幽香袭人的檀香味，紧紧相贴的宽阔胸痛，扶住她后脑勺的右手，用力揽在她后背似乎微微发烫的左手……那是一个并不温暖，却十分坚实的怀抱。
    被人用力抱在怀里，让姜夷体验了久违的安全感。
    许是太久没与人亲密接触了，姜夷掩藏了许久的脆弱感瞬间决提，想都没想一把回抱住对方的后腰，脸埋进对方的胸膛里，忍着泪水委屈道：“姜游，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不论发生什么，你都永远做我的弟弟好不好？”
    她贴着他的胸膛在说话，声音瓮瓮的，唇齿开合，触动他胸口的皮肤，令他心绪复杂，他吞咽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些，才轻声重复道，“不会的。”
    他顿了顿，又将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蓬松的乌发上，“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他顿了顿，才续道，“姜夷。”
    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像在宣告某种誓言。
    姜夷察觉到了他的用词，她有些害怕，同样更加用力地揽住了他的腰，“叫我姐姐。”
    也许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被撕开，她越是害怕，越是执拗地欺骗自己让他永远爱她敬她保护她。
    可是对方并没有如她所愿，只是静静抱着她，良久又慢慢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的距离，凝眸盯着她。
    她眼睛有泪水在打转，却没有流下来，想是盛满了白酒的瓷盏，易碎而醉人，鼻尖也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到令人心碎。
    他用掌心擦掉她眼眶里的泪水，才正色道：“姜夷，你可以不把我当弟弟……”
    第28章 化妆教学这个技术需要脑子吗？我这傻……
    姜夷被氤氲的泪水窜得眼睛疼，她揉了揉双眼才望向对方，迎接她的是似乎带着几分不安的急切视线。
    姜夷被他漂亮的眸子吸引，总觉得他的五官、外形似乎都发生了细微变化，虽然不明显，但她发现他好像长大了，鼻梁更加立体，下颌骨更加锋利，连那双好看小兔牙也渐渐无所遁形……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也变了，以前他的眼神虽然犀利却不热烈，现在他的视线存在感极强，像包着火的纸团，随时可能在她身上点燃。
    他扶着她肩膀的手指力道收紧，似乎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胸腔略微起伏地朝她伏低了头。
    他的脸距离她越来越近，似乎有紊乱的气息扑到她脸上，姜夷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把撑在他胸膛，偏开头，低声道：“别，来活了。”
    她往脚步声越来越近的门口指了指。
    姜游面色一凝，朝门口的几名顾客瞥了眼，又恢复了那副冷俊疏离倒也彬彬有礼的模样，他耸了耸肩膀，失望地松开了她。
    男男女女的鬼魂调笑声在姜夷的店内升起，男鬼来她店是很少见的，姜夷转头望去，见到的是结伴而来的几对鬼情侣。
    领头那对的女方是之前来过店里的老顾客。
    女孩见到姜夷先朝她招了招手，又将目光瞥向她身后的姜游，“嗨，好弟弟，什么时候再陪我们玩玩游戏？”
    姜夷记得，上次姜游陪她们打游戏还是偷拿她的手机进行的，现在他有新手机了，确实可以陪更多人打游戏了。
    然而姜游双手插兜往身后化妆桌靠去，腰臀抵在桌沿上，一腿曲起，一腿前伸，神色恹恹，“抱歉，没兴致。”
    女孩没有生气他的拒绝，只笑了一声，“没兴致的话，就不要出来营业哦，姐姐会见异思迁的。”
    说完，她朝他抛了个媚眼。
    姜游依然敛着眉，扫了她一眼就撤了目光，没有什么好颜色，姜夷识相地打破尴尬的对话，笑迎上去，“没事，我营业的，各位今天是需要什么服务呢？”
    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几名顾客这才开口，“老板好，我们买了好多化妆的东西，但这难度太大了，我们根本搞不好。你帮我们化个妆吧，我们想去酒吧玩。”
    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姜夷笑呵呵地领着她们在化妆桌前坐下，麻利给几名女鬼上妆。
    接过不少单子之后，姜夷上妆手法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就让眼前几名泣血獠牙的姑娘恢复了人样，她们从镜子里左右端详这自己，对自己新的变化非常满意。
    “姜老板手艺真好，只是我这獠牙一生气又会长出来，应该怎么办？”
    ……这就把姜夷问住了，想了半天她才笑眯眯道：“那只能保持情绪稳定了呢。”
    这当然是个很难做到的法子，顾客只听听，也不多纠结，起身后，又把自己的男伴按到了椅子上：
    “还有我男朋友，也帮他捯饬捯饬。”恢复人样的女鬼双手按在男伴的肩上，期待地望着姜夷。
    原本半靠在化妆桌上，兴致缺缺的姜游闻言，立马觑了那几名男鬼一眼，又抬眸望向姜夷。
    姜夷丝毫没留意到他的眼神，像在衡量一个项目的可行度一样，仔细打量着化妆镜前那名细瘦男鬼。
    这名男鬼鬼相并没有很惊悚，五官皮相看起来几乎接近人样，只是体型太瘦弱了，姜夷在考虑要不要给他搞个硅胶腹肌。
    然而，她还没做好决策，一个宽阔的体魄突然贴近她身后。
    对方虽然没有紧紧靠近她，但鬼体比肉/体敏感，刚一靠近，姜夷就身子一僵，对方鬼力强势，存在感极强，有种后背完全交付与人的局促感。
    姜夷还没调整好情绪，身后之人冷冷道：“见谅，男鬼业务本店不接。”
    姜夷：“……”
    这是啥时候规定的？但她不方便直接戳穿姜游的谎言，只笑而不语。
    “啊？可是，上次我还带我爸来捯饬过面容呢，后来他给我妹妹投梦，都没吓到她，还一直说要来谢谢你呢。”已经化好妆容的一名女鬼疑惑道。
    “这个啊……”姜夷记得，从黄泉口回来后，刚醒来店里就来了不少顾客，其中就有女鬼的男性家人爱人等，她确实帮他们做过妆容，有点穿帮了。
    她脑子一转，在姜游开口前，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新业务，“其实是这样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打算开启化妆教学业务，男鬼女鬼都可以学，因为现在在初始启动阶段，需要不少的精力，只能暂停男鬼业务。”
    “真的吗？”方才还略显失落的女鬼们立马兴奋起来，雀跃地盯着姜夷。
    姜夷知道，她们兴奋的是教学业务。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想实施化妆教程计划了，只是一直没有提上日程。”
    在姜夷看来，更多人学会收拾鬼容，不仅可以拓宽地府美妆业，还能帮助女鬼实现就业，比如开启更多美妆店，更多女性可以独立起来，也有益于婚姻自由的落实。
    既能快速推进系统任务，还能微末地帮助姐妹们脱离苦海。

 第33章

    只是她不想挨个教，她打算开地府美妆实操班。
    她还没说出自己的规划，几名女鬼喜悦更甚，“那我现在就报名，现在就想学。”
    “你们不是要去酒吧？”姜游今天语调都冷冷的。
    “你在这里，酒吧倒也没那么香了，还是学技术好玩。”方才进门就
    盯着姜游的女鬼，撩了撩头发。
    “对对对，酒吧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嘛，”身后一名乖巧的小妹妹嗫嚅道，“只是这个技术需要脑子吗？我这种傻子能学吗？”
    她身后稍显青涩的男伴也跟着问道：“还有我这种二愣子，可以学吗？”
    嗯，很般配的一对。
    姜夷被他们逗乐了，只好提前开启教学业务，她欲去拿自己的手机，结果一转身就撞进了姜游的怀里。
    两人几乎面对面贴着，姜游眼神直直勾着她，姜夷眼神与他触碰一瞬，立马撤开眼，仿若没看见，垂目看了看他休闲运动外套的口袋，随后抬起两手，一左一右探进了他的两边口袋。
    柔软的玉手猝不及防伸进来，隔着薄薄的衣料，姜游能感受到她冰凉的温度，以及如猫爪挠动的触感，酥酥麻麻，延伸至尾椎骨，令他不由深吸了口气。
    他很好奇眼前人到底如何做到对他这假弟弟毫不设防的，可任他怎么看，都只能睨到对方微微低头，无法全部看清的朱唇、鼻尖、额头，以及乌黑蓬松的发顶。
    “果然在这里。”姜夷寻宝似地掏出了姜游口袋里的手机，这才笑望着他，“好弟弟，愿意再次当我的模特吗？”
    姜游根本不知道她又打了什么主意，眼里只有她明媚的笑容，傀儡般点了点头。
    随后，就是被她按在椅子上，对着镜头，成为她的教学模特。
    “你们都先拿自己的男朋友练手，跟着我学，每一步我都会认真教，能学到多少就帮自己的男友改造多少，手艺有所成的话，以后想用做营生也随意。至于费用，等结束后，再一起清算。”
    “可是有一个问题，我们的难度比你高，你家弟弟不用化妆就已经媲美鬼王了，我们这……”快人快语的顾客望着自己眼前的男伴，说到一半，还是没忍心说完。
    旁边那名老顾客笑着接话，“对呢，要不然姜老板和我换吧，我的可以送你，你家的借我用一天就行。”
    姜夷：“……”
    姜游可以借她，她家的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虽然是这么说，姜夷发觉今天几位姐妹带进来的男鬼情绪都很稳定，即使面对女伴的调侃和点评也丝毫不生气，反而宠溺地望着对方，眼下被自己女伴嫌弃的男鬼也只是眨巴着委屈狗狗眼，并无任何怨气。
    反倒是姜游，臭着一张脸，只转动眼球往那边冷冷瞟了一眼，又期待地望着姜夷。
    姜夷没有与姜游过多对视，转头捡了个发箍给他戴上，再应道：“放心，先学手法和步骤，疑难部分我会着重讲解。现在先来观察一下眼前人的骨相特点。”
    姜夷虽用词“观察”，实际上她已经上手了，她循着他的脸颊、下颌骨、眉骨、鼻梁，一路游走，仔细描摹他的每一寸骨相。
    她其实早就已经熟悉他的长相了，也曾为他上过妆，只是还想再确认一遍。
    熟悉他的骨相后，她又开始从底妆，有条不紊地开始教学。
    她目不斜视地跟着自己手上动作，俨然在雕琢一件工艺品，并不多狎昵眼前有思维、有想法的男人。
    直到旁边女鬼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底妆已成型的男友后，姜夷才混觉不自在，这下眼神除了看自己的手，连学员那边也不敢轻易瞄了。
    她装作无事发生地舔了舔唇，继续进行下一步，耳边又传来一道女声：“姜老板你们真的是姐弟吗？我觉得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反而……”
    说话的女顾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起身认真观察期姜夷二人，“很像小情侣。”
    “哟，小妞妞，看你平常呆呆的，这时候倒是很敏锐，与我想法一致。姜老板以后可别拿男朋友钓我们了，毕竟，别人的男朋友，我也很喜欢。”还是那名老顾客，她似乎很喜欢对姜游抛媚眼。
    姜夷原本心无旁骛，现在不由想起刚才捕捉到的，眼前人起伏的胸膛，抓紧扶手青筋鼓起的右手，直勾勾求她看他忽然对视上又略微闪烁的眼神，多次抿唇吞咽的动作……
    她不该忽视对方的煎熬的，她自己现在好像也开始局促了。
    第29章 新的难题他那样子肯定对你动情了。
    店里客人的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姜夷二人，姜夷假笑着舔了舔唇，然后直起身，转头甩掉了刚刚的窘迫，拍了拍姜游的肩膀，神色如常道：
    “别乱说啊朋友们，这家伙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呢，我还抱着他哄睡，看过他洗澡呢，不是姐弟还能是什么？我们只是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姜夷说得绘声绘色，姜游愣了一瞬，又无奈地笑了笑，而后，一手支在旁边的化妆桌上，撑着头望着她，故意勾唇，“几岁看我洗的澡？”
    “几岁？你忘了吗？”姜夷扭头对上他使坏的目光，“五岁的时候，你正洗着，热水器坏了，最后洗了个冷水澡，导致感冒了一周呢。”
    姜夷随口编造，姜游眸色晦暗了一瞬，才低声问，“那你……那我后来有人照顾吗？”
    这什么问题？姜夷信手就能回答，但她还没接上话，旁边的顾客提出了疑问，“那你这个姐姐就眼睁睁看他洗冷水澡，就不能让他赶紧起来穿上衣服，晚些再洗？”
    噢，翻车了，原来有个漏洞。
    但她当时才五岁，爸爸上班，妈妈把水给她放上就去买菜了，家里根本没人，她光着身子垫着脚在哪里调了好一会儿的水温，最后还是失败了，只好冷水冲冲了事，后面穿衣服又太慢，当然会感冒。
    她拿自己的往事胡诌，却没把自己编造的旁观者放进去。
    她虚咳一声，绝不穿帮，“对对对，是我不称职了，我当时光顾着笑话他了，不过后来，他每次洗澡我都帮他了。”
    插科打诨一阵，顾客们对她所言唏嘘了两声，也不再纠结他们的关系，倒是顾客面色发青发灰、皮肤血管密布等问题，让他们无从下手，姜夷只好挨个指导她们手法技艺，顺其自然离开了姜游面前：
    “面色问题先厚涂遮瑕，再上粉底，颜色过重遮盖不住的话，可以先贴一层硅胶再上妆。”
    “眼球老是掉出来，就先用胶水固定眼球再上眼妆。”
    “血管密布就很简单了，跟遮瑕一样处理就行。”
    ……
    姜夷来来回回指导几名学员动手实操，姜游坐在一旁，一会看手机一会儿看她，直到寒渊回到店铺，他的身影不知何时就悄然消失了。
    姜夷送走那几名顾客，就打了烊。店铺关门，寒渊还默默守在门外，姜夷想让他回去，他坚持不走，姜夷只好让他进了门，在大厅沙发给他留了一床被子，供他休息。
    整个晚上，姜游都没回来，又是不知去向。姜夷摸出手机，发现姜游已将录好的教学视频发到了她手机上。
    她仔细看了一遍那段视频就做了剪辑处理，再次发到了网上。
    她的视频账号活跃过几次了，视频流量来的很快，得知她要做美妆教学后，第二日就来了不少学员排队求学。
    接下来的几天，她一直忙碌于带教学员，姜游身影居然一次都没回来过，寒渊倒是寸步不离守在她店里。
    有好几次，她想给他打个电话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肯定有事要忙，迟早会回来的。
    化妆教学业务发展很快，不到半个月，店里上门的顾客除了买物品就是学化妆，她已经好久不曾动手给人上妆了。
    这几日化妆物品订单量还在不断加大，照这样下去，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的美
    妆店营业，“改头换面”只需要做货源供应即可。
    【那样也许能达到二级，但要完成三级，还远远不够，就算酆都大街全开美妆店，也无法在地府形成正常审美风尚，毕竟美妆行业的受众是有限的。】
    系统总是喜欢泼凉水，但姜夷并不气馁，本身她也没打算仅凭这个完成系统任务。
    这日找她购物的人逐渐减少，她打算歇业出门看看苏瞳的进度，刚出门就发现街头很多亡魂四处乱窜，不少女鬼慌慌张张地抱头逃离。
    除了上次鬼差清缴酒吧和鬼常来后院，姜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慌张抱头。
    姜夷询问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寒渊，是否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正好有他跟着，姜夷鼓起勇气拉住了一个逃窜的女鬼。
    女鬼好像慌不择路，又好像有目的地地赶着回家，被姜夷拽住手腕，下意识挣扎，险些出手伤人，看清是姜夷后，才缓下神色，“姜老板？快回去吧，别出来了，好多姐妹们出事了，不要出门，小心点。”

 第34章

    “谁出事了？什么样的事？”姜夷连忙问。
    “被打了，鬼帝府的人动的手，好惨啊，好几个姐妹快要消散了，苏瞳也变成半透明了。”女鬼说着就满脸惊恐，“你快点回去吧，以后别搞这些有的没的了，地府果然不是人间，会出大事的。”
    那女鬼说完，抽出手，麻溜地跑了。
    姜夷怔在原处，她还寄希望于苏瞳姐妹能争来个光明，没想到事情的隐患还没出现，她们先出了事。
    她不知道苏瞳家住何处，眼前这个情况，她也根本没得办法通过拥挤的鬼群，去到苏瞳身边，左右踯躅了一会儿，她打算给姜游打个电话。
    寒渊只负责保护她的安危，像个有用固定程序的机器人，姜夷试了几次骗她为她做事，都没能骗取他的行动，姜游这方面就比这个榆木疙瘩好说话多了。
    她转身回屋拿起手机，然而鬼群混乱，信号也变得难以捉摸，她在正厅转了几圈也没徒劳无果，最后回到卧室才连上一点微弱的信号。
    刚找到姜游的号码，还没拨过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被人拖走了。
    “啊——”
    身子悬空的感觉，令姜夷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尖叫出声。
    可消失速度过快，即使她纵声尖叫，候在大堂的寒渊依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还好没有飘忽多久，姜夷身子一坠，落在了一方软软的垫子上，不对，是一张柔软的沙发。
    姜夷赶紧坐起来，环顾了一圈，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座鬼气森森的古堡，看清眼前站着的一黑一白两人后，姜夷原本惊慌瞬间偃旗息鼓，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疑惑。
    她坐直身体，理了理混乱的衣衫，“两位不去人间拉新，拉我做什么？”
    黑白无常面无表情对视了一眼，转回头就挂上了哭唧唧的表情，“姜姑娘，救救老顾吧。”
    老顾？姜夷麻木而疑惑地盯着二位。
    “鬼王，顾妄，我们是他的朋友，黑无常，”黑无常手指从自己身上指向旁边的白衣同事，“和白无常。”
    姜夷平静的心震了一下，“鬼爷怎么了？让我救是什么意思？”
    “最近女鬼联名上书请求婚姻自由的事，你知道吧？”
    又是这件事？！看来这事真的存在不少问题。
    姜夷不明所以地眨眼点点头。
    黑无常续说下文，“这事呢，我们都知道是好事，但是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婚姻本身就不是地府的规则，婚姻自由更没必要兴师动众，这些女鬼把四方鬼帝府都跑遍了，但是西方鬼帝喜好云游**，去了两三次都没见着人。”
    黑无常无奈地抖了抖长长的舌头，“按理说，没见人就等等呗，但是这些女鬼非常坚持，一再前去叨扰，见不到鬼帝就守在门口不走了，鬼帝府喜欢清静，再加上，鬼帝府好歹是地府官衙，天天被一群亡魂围着像什么话？还以为拖欠农民工工资了呢？当然这只是个比喻。”
    黑无常正了正神色，又道：“鬼帝府再三劝离，始终无果，鬼使只好将他们扫地出门。可她们一个个弱不禁风的，稍微一碰，差点打散几个，闹得很不好看。”
    原来如此，原来引起街头女鬼惊恐的原因是这样，所以群情以为鬼帝府不仅不接纳苏瞳的神情，反而动手伤人，就好似以为官府欺压百姓，引起了民众恐慌。
    姜夷思考着黑无常所言，没有打断他，他又继续道来。
    “老顾嘛。”黑无常扼腕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闻消息就赶过去了，过去帮帮女鬼的腔就算了，他居然治了那几个鬼使的罪，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招惹鬼帝府的鬼使，也太不给鬼帝面子了，这下好了，被云游归来的西鬼帝留下喝茶了。”
    姜夷听完心下微澜，她不知道在地府被领导叫去喝茶是什么样的概念，但他毕竟是鬼王，倒也没多大担心，比较好奇的还是：“那为什么要找我救他？”
    “原因有三点。”白无常挤开黑无常，站到姜夷面前，“一呢，听森崖说，这次的女鬼上书是你的主意，那么，你去承担责任或者阻止申请，都很合理，对吧？
    二嘛，你在黄泉口的事迹我们都听说了，确实勇气可嘉，在女鬼中也有很强的声望，你去联合这次的女鬼们跪求鬼帝原谅，自然是有希望的。
    至于第三点，我看过鬼王殿的鬼目镜，你去鬼王殿的事情我都知道，所以，是你主动勾引了老顾吧？他那样子肯定对你动情了，你去说服他低个头什么的，这事自然就翻篇了。”
    “还有，”黑无常又挤回来，接着补充，“顾妄这人重情义，你帮了他，他肯定会记得你的恩情，你下次再勾引他，自然手到擒来。”
    这……她好像没有继续勾引他的打算吧？还有，鬼王对她动情这个……算了，不要多想。
    姜夷撑开麻木的表情，苦笑道：“多谢二位无常提醒，其实……真的不需要这么多理由的。”
    “那你是答应了？”黑白无常几乎同时出声。
    嗯？他俩这么急切是怎么回事？姜夷莫名觉得有坑！
    但这事毕竟是因她而起，她没有不去的道理，就算有坑，她也得去探一探。
    姜夷应声后，黑无常赶紧安排到，“那好，我现在就送你回去，让寒渊护送你去鬼帝府，刚好，我还有事要交代他。”
    他说到交代寒渊做事时，对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这个笑……有种不安的预感呢。
    第30章 承担责任“姑娘就是鬼爷所求之人？”……
    西鬼地府坐落在嶓冢山山巅，东西两边流淌着两条流向完全相反的河流。
    姜夷随寒渊达到鬼帝府时，周遭安静无声，但庄严的府邸大门开着，能看见府内曲径通幽的中式庭院。
    “奇怪，西鬼帝府喜欢清幽，常年闭门谢客，今日怎么房门大敞？”寒渊觉得奇怪。
    姜夷就更不明白缘由了，“要不你先给你家爷传个音？”
    寒渊觉得有理，抬起手就准备通信，结果指尖还没抵上太阳穴，门内突然传来声音：“二位，也是想求婚姻自由吗？”
    姜夷抬眼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两名看不出年纪的俊美男子，白衣长衫，端方挺拔，长发飘飘，浑身不见鬼气，宛如天神下凡。
    问话的是立于左后位置，更为年轻也更为瘦弱的黑发鬼使，在他稍微右前方位置的是比他更为宽阔，也更为泰然的白发鬼使。
    寒渊闻声毕恭毕敬放下手，欲上前应话，姜夷见状，抢先跨步向前，拱手回答：“秉鬼使，我等正是为此而来。”
    寒渊心下诧然，微微瞧了一眼姜夷装若寻常的背影，只好默认地弯腰行礼，不置一词。
    “哦？那你们可曾听说，此前为此而来的亡魂是何下场？”黑发鬼使
    说话时微微仰起脖子，再加上他们立于台阶之上，无端带着一种极强的威压。
    姜夷不敢抬头直视他们，继续埋头回应，“小魂知道，但小魂以为，贵府大开房门，便是鼓励我等上门谏言，既如此，小魂便直言所求了。”
    “哈哈哈哈哈，”立于右侧的白发鬼使这才大笑了一声，温声道：“你很敢说，但你不怕你的猜测是错的吗？”
    她当然怕，且如他所说，她只是猜测。
    寒渊方才说此处常年闭门谢客，今日却一反常态，且鬼使似乎候在门口，未等她们敲门，先一步出来，姜夷猜，鬼帝府内部因为这番波折，对这件事，有了态度上的转变，才等着锲而不舍之人前来，下这步台阶。
    她愿意也非常渴求获得这步台阶，自然懂得顺杆而上。
    但她没有把这些都说出来，而是奉承道：“小魂相信帝君大人英明神武，定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也相信鬼王殿下的不懈努力，一定会换来好结果。”
    话音落上，台上两人没有立即接话，而是目光来回游移在姜夷和寒渊身上，打量扫视。
    “哦，我认出你了，”片刻后，左边的白衣鬼使目光落在寒渊身上，“你是鬼王殿日巡使，你们其实是为了鬼王来的吧？”
    寒渊被点到，底气不足地将腰弯得更低些，“求鬼帝放了我家鬼爷。”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二位鬼使也不在他身上多观察，又将目光移向一旁不卑不亢的姜夷身上。
    “那你就是说谎了。”白衣鬼使声音沉了下去，霎时间，一股贯彻肺腑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姜夷觉得鬼体都在灼烧，身后的寒渊也明显有所不适，拱手弯腰的姿势有些发颤。
    鬼使发怒了，这股压迫的力量明显是对方发出来了。
    姜夷很难受，但她没有表现出慌乱，只缓缓跪地，“姜夷没有说谎，联名上书之事是我的主意，是苏瞳姐妹们身先士卒，替我挡了责罚，但此事姜夷和千千万万的姐妹永远不会放弃，为此，姜夷欺骗了寒渊巡使，是我以救鬼爷之名，骗他带我攀上嶓冢山，姜夷有罪，请责罚我，但姜夷万死请求帝君大人推动地府婚姻自由，解救万千姐妹。”

 第35章

    姜夷说完重重叩首下去。
    寒渊完全跟不上姜夷的思路，见她跪下去，他也没头没脑地跟着跪了下去。
    姜夷没有抬头，看不见台阶之上两人的反应，周围风声很小，静到落针可闻。
    她很紧张，她对鬼帝目前的态度并不了解，但如无常所言，苏瞳等人先后拜访了其他三方鬼帝后，一直蹲守在这里，那她是不是可以推测，她们在其他三处已经得到了肯定，所以才会一直守在这里？
    苏瞳他们并未见到西鬼帝，如今鬼帝回来了，他是否也会如其他几位一样做出同样的考虑？
    可面对未知终究是没底的，姜夷心跳停了，但心慌仍旧存在，她极力忍住心中惶然，静静等着上位者的回音。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片刻，一段清脆掌声打破了无声的寂静。
    “姜夷？我记住你了，”白发鬼使声音恢复了温和，“此事看似壮举，实则豪赌，既是你的主意，那你能承担其中的利害吗？”
    利害？丛月姐姐上门后，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只是……
    姜夷直起上半身，双腿依然跪着，“姜夷无能，区区小鬼，无法遑论一己承担，万望鬼帝府费心，姜夷愿意配合一切事项，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你很会说谎，也很会说实话，”白衣鬼使踏出门来，黑衣鬼使紧随其后，两人来到姜夷身前，“抬起头来。”
    姜夷听命，抬头望他，白衣鬼使就立在她跟前，她终于可以近距离观望他——
    星眉剑目，俊美异常，果然如仙人下凡，姜夷不禁被眼前之人的美貌迷住。
    但那白衣鬼使睨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勾了勾唇，嗤笑一声，“好了，去见小顾吧。”
    说完他提步离去，边走边吩咐身后之人，“姜姑娘之事，你等尽力配合。”
    “是。”黑衣鬼使尊敬领命。
    白衣鬼使声音缥缈落下之际，姜夷反应过来，弯腰叩首，扬声致谢：“多谢帝君大人，姜夷替万千姐妹，感谢大人。”
    帝君大人？寒渊闻言来不及思考，立即弯腰拱手，以示尊敬。
    寒渊跟随顾妄千年，接手过帝君派发的任务，却从未见过帝君真人，没曾想这位白发使者居然就是帝君本尊？！他恍思刹那终于明白其中道理。
    能指挥西鬼帝府鬼使行事，又称呼鬼爷为小顾的，若非帝君本人，又能是谁呢？
    可惜他一直埋首垂目，依旧不曾目睹帝君真容。
    愣神间，黑发鬼使简单介绍，径直带其前往鬼帝府水牢。
    西鬼帝府居山邻水，水牢自然是最好的刑罚选择。
    姜夷上次跟顾妄进入过森然的鬼王殿刑房，对这种血腥骇然的地方还心有余悸，步子明显放缓了不少。
    好在鬼帝府的刑房似乎并没有鬼王殿的恐怖，门内灯光大亮，没有血迹斑斑，也没有撕心裂肺的鬼叫，甚至安静地出奇。
    “抱歉二位，在下还有事在身，接下来就恕不奉陪了。”黑衣鬼使停在门口。
    姜夷有些恍神，哪有进牢房让自己摸索的？鬼帝府这么多人，哪怕随便派个小鬼领路也好啊，虽觉异常，但她不敢贸然质疑，只好弯腰拱手，客气致谢，随寒渊自行前往。
    鬼帝府的水牢并不大，仅有的几间牢房也大多闲置，只有最里面的两间牢房各押一人。
    姜夷视力并不算好，但她遥遥一望，便清晰认出，左边牢房内，双眼紧闭虚坐在黑色刺骨的水中，捂着腹部靠在石墙上的玄袍青年，就是她们此行的目标——鬼王顾妄。
    姜夷不自觉加快了步子，朝目的地前去。
    她脚步在牢房门口停下，里面之人却依然眯着眼，似乎陷入了昏迷。
    她没有立马出声喊他，只隔窗凝视了对方良久——
    他今日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红边玄底的利落长袍，搭配鹿皮短靴，那是具有地府特色的宋制装扮，本身自带肃杀，现在因为受伤，腹部溢出大量献血，陡增几分诡谲之气。
    目光上移，他柔软微卷的白色长发由一根蛇形银饰微微固定，惨白面容沾着几滴干涸殷红的血迹，锋利分明的脸庞，精致疏离的五官，因为双眼微阖显得更加柔和。
    这才是鬼王本尊真正的样子吗？
    他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但薄薄的嘴角却噙着一丝笑意。
    姜夷久久注视，一动不动，直到旁边牢房的人出声，她才恍然回神。
    “别担心，鬼爷洪福齐天，不会因为小小枪罚殒灭。”
    对方五官端正，坐姿他挺拔，同样没有任何鬼魅的痕迹，长发飘飘，广袖长袍，跟方才送他们进来的鬼使装扮如出一辙。
    他衣衫整洁，发型一丝不苟，一点不像阶下囚，反而像来此体验生活的贵公子，但在姜夷看不到的背部，已有血迹蔓延到了腰侧，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姜夷静静盯着他，他也礼貌微笑着回应她。
    “枪罚？”姜夷愣愣问道。
    寒渊解释道：“长**腹，根据罪罚程度不同，刑罚十枪到百枪不等。”
    姜夷背脊发凉，“所以，他…至少受了十枪？”
    “三十枪，你家鬼爷极力主张婚姻自由，一力承担可能带来的所有责任，这点处罚只是前菜而已，以后才是更大的苦难。”那人盘坐在冰冷的石板上，斯文地理了理衣衫。
    “三十枪？！”寒渊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蹲下来，伸手胡乱检查顾妄的伤势，焦急地输出自己还算过硬的鬼力为他治疗。然而他那点力量。对于来自鬼帝府的惩罚，不过杯水车薪，难以起效。
    姜夷看着他的反应，良久才沙哑开口，“他是为此受罚？”
    对方依然礼貌微笑，却没有开口应她。
    “看来不是了，
    方才鬼使临到门口，又寻了托辞离去，明显是不打算释放鬼爷，这与帝君差其配合我等诉求的命令相悖，可见鬼爷并不是为此受罚。那又是为什么呢？就因为他处罚了你？”
    姜夷最后一句问得很唐突，甚至带着几分怨怼。
    对方礼貌的笑容滞了一瞬，才探究道：“姑娘就是鬼爷所求之人？”
    他莫名奇妙扯了一句其他的，姜夷皱眉，他又扯开嘴角低笑了一声，再温声道，“果真冰雪聪明。的确，帝君并非为此惩罚他，而是因为鬼王殿管辖地府治安不力，地狱逃犯久未抓捕归案，还出现了黄泉口这般恶性事件，自然是要受罚。
    当然，我动手打伤弱势女鬼，确实有罪，我接受鬼爷的教训。但鬼帝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绝非因为我迁怒于人，还请姑娘放心，鬼爷处罚结束，自然会放他回去。”
    果然，他就是无常所说的鬼帝府打伤苏瞳等人的鬼使，姜夷并不关心他受了什么教训，只垂目看着顾妄。
    “还有多久？他这样……”姜夷想问“会不会很疼”，可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枪罚之后，是水刑，水刑最低七日，今天是第一日，姑娘可以在府上住下，七天很快就过去了。”
    水牢中的鬼使乃西鬼帝座下第一鬼使，虽然受了罚，却并未被革职，依了他的吩咐，姜夷和寒渊很顺利地住进了嶓冢山。
    这几日寒渊一直守在顾妄身边，姜夷在系统的叨叨中，忙着推动更多美妆店开业，只有每日傍晚去看望他一眼。
    就这样过了三天，顾妄终于醒了过来，结果睁眼看到的是焦急侯在一旁的寒渊，他没有丝毫感动，相反面带愠色，简单问了两句，就催他回到了姜夷身边。
    正在核对积分兑换物品的姜夷，这才知道顾妄醒了。
    她放下手中的事，当即去了水牢，但是，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了步子，“寒渊巡使，有点冷，能麻烦你回我住的地方，取两件外套过来吗？”
    寒渊眉头微蹙，他难以理解鬼哪有怕冷的，但他这几日见识了姜夷的机敏，什么也没多问，听命转身回了鬼帝府别院。
    眼看寒渊身影远去，姜夷终于忍不住证实自己心中的疑惑。
    她进入水牢，站在能看见顾妄的位置，隐在石柱后方，摸出了她破旧的手机。
    她目光紧紧落在顾妄身上，拨通了姜游的号码。
    第31章 顾妄掉马现在就需要上药吗？
    顾妄腹部的血迹尚未干涸，水刑让他面色更加苍白，腰间传来震动，他掀开眼帘，摸出了姜夷送给他的礼物，那只黑色小方屏的时兴通讯设备。
    屏幕上是一串数字，是他“姐姐”存进去的唯一的号码。
    他丝毫没有思考，按下了“接听”。
    听筒里传来顾妄明显虚弱，却强作正常的嗓音，姜夷没听清他应的是“喂”，还是“姐姐”，她立马捂住了听筒，转身躲在石柱后面，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一切还如往常。
    但任凭她如何忽略这件事，心里还是如过电一般，将这段时间的疑窦过了个遍。
    她记得，第一次去鬼王殿，那个玉面鬼王替她挡雪，叫她“小骗子”，她就觉得不对劲了，鬼界闻风丧胆的鬼王，怎么可能对她如此温柔？

 第36章

    她总要找个理由来证明这件事的合理性，于是，她第一次通过檀香味把姜游与他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后来，原本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寒渊，在姜游出现的时候，主动候到门外。
    堂堂日巡视日常候在区区亡魂身边就已经很奇怪了，凭什么姜游一句话，他就能听命现身打破僵局？在那一刻，姜夷心中这个大胆怀疑达到了顶峰。
    再后来，她借化妆教学，再次探查了他的五官骨相，越摸她越心慌，虽然两个人的皮相并不相同，但骨相却相差无几。
    犹记得，第一次拿他仿妆的时候，姜夷就怀疑过自己的眼睛，她有一刻仿佛见过鬼王本尊。
    现在想来，那并不是她眼花，只是他刻意变换了形态。
    但真相浮出水面，以前的一切端倪都有了很好的解释。姜游和顾妄是同一人，这是事实，那原因呢？
    顾妄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一直要伪装弟弟跟着她身边？
    她能感受到他越来越来明晃晃的爱意，可那……又有几分真实呢？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在骗他，还要继续进行这个扮演游戏呢？
    姜夷早就猜到这个事实了，但真正确认了之后，又觉得心慌还有失落，甚至觉得恐慌。
    她看着手中因为没有回应，已经挂断的手机，脑中一片空白，最后干脆转身出门，站在水牢门口，迎着寒冷的阴风，试图吹散刚才的一切事实。
    直到寒渊抱着衣服前来，她才调整好神色，若无其事地接过外套，随便应付了几句，又鼓起勇气再次进入水牢。
    越靠近顾妄，她死掉的心脏似乎重新跳了起来，紧张到她手心冒汗，她平身第一次感觉演戏这么困难。
    来到顾妄身边，对方抬头望着她。
    “亡魂姜夷，见过鬼爷。”姜夷弯腰，躲避视线。
    顾妄从靠在石墙上的动作直起身，连动作都有些吃力，嘴角却笑着，“多谢姜姑娘操劳，以后无需多礼。”
    姜夷这才抬起头，毕恭毕敬站在牢外，“多谢鬼爷，鬼爷好些了吗？”
    顾妄发觉她并不直视他，也不再紧紧盯着她看，垂头拢了拢衣袖，挡住受伤的腹部，“无事，小伤。”
    搭在臂弯的外套遮住了姜夷五指紧握的双手，掩盖住她有些吃力的演技，“那就好，牢中湿冷，姜夷带了一件外套，鬼爷披上吧。”
    顾妄抬头，这才与她正式对视上，她眸子里装着敬意与疏离，与她看姜游的样子完全不同，但顾妄总觉得她眼神里还藏着什么，只不过她不给他细究的机会，刚对视两秒，她就将外套转交给一旁的寒渊，示意他通过鬼力，将其递进去。
    这是姜夷的衣服，套在他上身，紧巴巴的，并不能抵御什么，但衣服上有姜夷身上清冽的香味，这就够了。
    顾妄伸手提了提那件驼色外套，抿唇一笑，还没开口，隔壁同为阶下囚的嶓冢山鬼使笑出了声，“还是鬼爷好命，哪怕受刑，也有美人日夜探望，真叫人艳羡啊。”
    他语气可一点都听不出艳羡，只觉得在逗趣。
    顾妄正想开口，姜夷似乎明白了鬼使话中的意思，不敢多听，佯作正色抢话道：“鬼爷既已好转，姜夷便回去了，鬼爷珍重。”
    她说完就欲转身，却被顾妄喊住，“等等，姜姑娘，”他顿了顿，“明日还来吗？”
    姜夷其实不想来了，但她不知如何开口，思绪百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请鬼爷见谅，姜夷店铺尚有事务耽搁，恐晚些时候才能来了。”
    “无妨，姑娘若忙，”他又顿了顿，“晚点来也可以。”
    姜夷礼貌微笑，颔首示意，便转头离开。
    那道黑色连衣裙的倩丽背影消失视线，隔墙鬼使忍不住出声，啧啧叹道：“看来鬼爷也不是什么都信手拈来的。”
    顾妄原本坐直的身体瞬间缷了力，瘫软地仰靠后去，闷闷吐了一口浊气，还有四天，四天后他才能出去，他很想变成姜游去到她身边，又很扭曲地希望姜游永远消失，鬼王顾妄占据她身边的位置。
    顾妄闭上眼，姜夷衣服上的味道丝丝缕缕闯入他鼻腔，思绪再次陷入与凭空出现的姜游的无端对战。
    接下来的几天，姜夷一如既往地浅尝辄止，恭恭敬敬见面，仓促问候离开。
    终于挨到第七日，姜夷没能拒绝地前往迎接他释放。
    水牢的门自动打开，他捂住腹部躬身出了牢门，红边玄底的外袍早已被水牢浸湿，湿漉漉贴在皮肤上，若隐若现地浮现紧实利落的胸腹肌肉，姜游只看了一瞬，就撤开了目光，恭敬提起新带的外套，递向他，“鬼爷肩头的外套外套湿了，换件干的吧。”
    话音落下，寒渊也赶紧开口，“我来吧。”
    他提步靠近，却被顾妄抬手挡住，顾妄信手脱下姜夷上回带给他的那件外套，顺手递给寒渊。
    随后接过
    她递给他的干净外套，边披边道：“多谢姜姑娘关心。”
    姜夷只是扯了扯嘴角就退到一边，让开路子，请他先走。
    寒渊反应不抵姜夷，但他不缺眼力见，知晓顾妄受伤，他赶紧上前架起对方的胳膊，扶着他往外走。
    顾妄余光扫了姜夷一眼，眼神黯淡地迈步出门。
    刚行两步，又传来尚未解除刑罚的白衣鬼使的声音，“鬼王殿下保重，早日养好伤，鬼界的治安就靠你了。”
    顾妄迈了两步的腿顿下，只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多接话，便转头离开了。
    一瘸一拐出了水牢，顾妄身上的湿衣服打湿了寒渊半个肩膀，他埋头细心搀扶他离去，心中多有不解，不论是人是鬼，穿着湿衣服定然不适，但作为鬼差，施法烘干衣物，再简单不过。
    方才在牢内，他本欲上前替他烘干，却被他挡住，现在好了，用着并不合身的外套，裹着湿漉漉的里衣，还打湿了他的半边身子。
    他正想着，神识突然收到森崖的传音，“寒渊，鬼爷何时回来？黄泉口出事了，急需支援。”
    森崖听完，怯怯地打量了一眼肩头的上司，这个样子的鬼爷，如何支援？
    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开口，顾妄却突然开口，“你有事？”
    寒渊心虚地咳了一声，才应道：“森崖传信，黄泉口出现事端，需要支援。”
    顾妄停下步子，将倚在他身上的力道收回来，虚弱立在嶓冢山山腰，深思一瞬，“那你去吧。”
    “这……”寒渊不放心地瞧了顾妄一眼，又望了缓缓落在身后几步的姜夷一眼，最后才硬着头皮道，“那麻烦姜姑娘了。”
    他没敢说麻烦姜姑娘照顾一下鬼爷，饶是他也发现了，这两日，姜夷对待顾妄的态度有些异常，不想往日那样关切，也不想往日那样自然，甚至觉得有点刻意的疏远。
    果然，姜夷闻言，怔了一刹，犹豫了片刻，才勉强答应，“姜夷尽力。”
    得到首肯，寒渊二话不说就起身飘走了，姜夷这才扭扭捏捏地靠近，拽着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肩上，“冒犯了，鬼爷。”
    姜夷每一步都做得克己复礼，但她不时对上顾妄的视线，总觉得冷得吓人，快要把她吃了程度。
    姜夷装作没看见，扶着他专心赶路，途中，顾妄好几次提起话头，欲与她说话，都被她有意无意地岔开了。
    一路略微尴尬又无言地回到酆都大街已是第二日，姜夷领着他回鬼王殿，顾妄纠结了许久，托词道，“此处离姜姑娘的店铺不远，要不先回姜姑娘店里？”
    姜夷动作一滞，强颜欢笑地扶着他继续往前走，“鬼爷伤势严重，先回鬼王殿吧，姜夷小店并不重要。”
    顾妄脸色略显失望，倒也不再多言，回到鬼王殿后，姜夷招来鬼差便请辞离开，刚到鬼王殿门口，方才的鬼差又追了出来，“姜姑娘，鬼爷伤势有异，能否请姑娘配合检查一二？”
    “？”姜夷满脸问号，但鬼王殿毕竟是官府，她也不好过于冷漠，只好勉强跟了回去。
    到了内院，鬼差便止了步子，“姑娘进去吧，鬼医在里面，鬼爷不喜外人进入他房间，我就不进去了。”
    这……她也是外人。
    她苦笑着点了点头，忐忑进屋，反正屋内还有鬼医，肯定没事的，姜夷一路给自己打气，才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
    古朴木质寝殿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干净简洁，无多余装饰，只是，这次的主人，腹部帮着绷带，赤膊坐在外间红色圈椅上，面前的桌上摆着两盏茶杯，惬意等着来人的造访。
    年轻结实的身体，线条匀称的形体，与活人毫无二致的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诱惑，但配上胸口上蔓延的黑色印记，让姜夷清晰知道，眼前人超越鬼魅的身份和实力。
    她垂下放在门上的手，不着痕迹地寻了一眼鬼医何在，然目之所及，除顾妄外，不见任何鬼影。
    “进来吧。”顾妄温柔望着姜夷。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想进，这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孤男寡女，真的很不合适。

 第37章

    但是身份悬殊，她没有办法拒绝，抿唇点点头，才灌了铅一样地挪动着步子。
    “坐。”顾妄伸手挪出旁边的椅子给她。
    姜夷垂眸看了一眼两张椅子的距离，脚步未动，“鬼爷有何吩咐？姜夷站着就行。”
    她说完有些忐忑，眼前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她这样扫兴不知道会不会激怒他。
    她紧张地盯着顾妄的反应，只见对方仰头看了她一会儿，忽又勾唇，满是宠溺，“好，那我也站起来。”
    话音落下，他已起身，经过鬼医治疗，他状态看起来好了很多。
    姜夷微微睁大了眼，这是什么操作啊？
    她愣了一瞬，还是默默拖出了位于自己身前，离他尚有两步距离的椅子坐下，“姜夷失礼，鬼爷身上有伤，还请保重。”
    顾妄没有立马坐下，而是得寸进尺地走到姜夷跟前，打了个响指，身后空空的椅子，就跟长了腿一样，自动移到了他身后。
    他怡然坐下，“姜姑娘很怕我？”
    “鬼爷误会了，姜夷很尊重鬼爷，不敢冒犯您。”姜夷头埋得很低，做足了毕恭毕敬的样子。
    顾妄没有急着接话，只是将目光紧紧盯在姜夷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姜夷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但这次味道与上次不同，不是清新檀香味，而是一种清冽的白酒味。
    他怎么白日饮酒？以前不知道他又嗜酒的习惯？
    姜夷胸中腹诽，面前之人抬手拿起一旁的白玉盏，“这是鬼医开的药酒，需要每日三次涂抹伤处，还请劳烦姜姑娘。”
    原来酒味来自这里，姜夷瞥了一眼，并不想答应他：“鬼爷身居高位，手下鬼差众多，想必不缺姜夷这一双手，且姜夷还有店中事务要忙，鬼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顾妄叹了口气，将玉盏放回桌上，“奈何整个鬼王殿没有任何一名女使，当然，劳烦姜姑娘，还有其他打算，我可以安排寒渊看管你的店铺，姑娘上次所求的婚姻自由，需要即刻施行，非常需要姜姑娘配合指教。”
    姜夷原本冷漠木然的神色活跃了些许，扬起秀眉望着他，“鬼爷言重，需要我做什么？”
    顾妄又笑了，目光朝桌上的玉盏看了一眼，“姜姑娘只需提供建议，其他就给我就好，当然，这几天还是要劳烦姑娘了。”
    姜夷：“……”
    说来说去，就是要她给他涂药。
    思绪转了须臾，姜夷觉得低头，她目光也落在那杯酒上，“现在就需要上药吗？”
    顾妄点头，“嗯，鬼医尚未替本殿上药。”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姜夷心中怒吼，什么药鬼医不能上？要专门叫她回来。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婚姻自由，她忍。
    她主动端起那杯酒，她本打算蹲下去，结果对方直接站了起来，抬手解开了绷带，腹部小碗大的创口，清晰展露在她面前，她被这个画面刺激，脑海中似乎联想到长**入腹中的场景，那应该很疼吧？想到这里，姜夷原本只想敷衍了事的打算，变成了轻柔涂抹，深怕再把他弄痛了。
    姜夷指腹在他紧实的腹部上滑过，眼看快要完成，突然觉得他的体温好高，烫得吓人，这哪里是鬼魅该有的温度？
    姜夷愣然，想也不想，抬头撞向顾妄垂眸盯着她的炽热视线。
    他变了，他神色不是刚才那样泰然轻松，反而是一种克制紧绷，狭长的眼位挂着薄红，黑长的眼睫微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姜夷只看了一瞬，立马起身后退，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甚至害怕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然后她一起身，刚好
    与顾妄面对面，根本不给她退后的机会，顾妄揽着她的肩，**焚神般勾着她看。
    视线从双眼、眉头，到鼻梁、脸颊，再到耳垂、下巴，挪向屏息凝神的红唇，最后定在那里。
    姜夷不敢说一句话，她觉得眼前人的状态变了，她怕任何动作会引起他的冲动，现在只想找机会赶紧逃。
    她一动不动立在那儿，顾妄抬手覆上她的唇，拇指来回摩挲……
    姜夷不知道他思考什么，只觉得他的眸子烫人，赶紧扭开头，躲避他的视线，却在她扭头的瞬间，眼前人呢喃道：“姐姐，看着我。”
    姜夷头皮发麻！
    方才一切的暧昧氛围，只是让她觉得无措，但这一句“姐姐”入耳，她整个人都仿佛崩塌了，原本紧绷的双肩垂下，讷讷抬头望着他的眼：“你，你为什么要叫我姐姐？”
    她眸子装着失落与幽怨，甚至还有心灰的泪水在打转，她不是在问“为什么”，不是在诧异，而是在强调他不该叫她姐姐，不该撕破这层窗户纸！
    顾妄混沌的意识猛然清醒不少，心绪慌乱，他知道，姜夷喜欢姜游，却害怕身为鬼王的顾妄，这身顾妄的壳子，根本没有赢得她的信任，他为何要如此大意，在这个时候，破坏这层纱窗？！
    顾妄有些手足无措，纠结好一会儿，最终将她抱进了怀里，对方好像木偶一样，没有任何力气，在他怀里既不挣扎也不迎合，呆呆地融在他怀里。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胡乱解释着，不知道是解释不是故意骗她，还是不该突然露馅，让她知道真相，嗫嚅了半天，也没能成功说下去。
    良久后，一动不动的怀中人才喃喃开口：“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出来？我可以一直和你玩扮演游戏的，只要…只要你让姜游回来，我就会相信，有一个弟弟会站在我的身后，敬我爱我，而不是…而不是，身份悬殊，毫无关系一对男女，唔……”
    姜夷语无伦次说着自己内心的惶恐，突然被一双柔软的唇吻上……
    第32章 爱意产生（顾妄视角）不是番外，是顾……
    遇见姜夷是个意外，也是一场侥幸。
    那日，森崖汇报酆都酒吧强迫女鬼，非法经营，酒吧老板却逃之夭夭。
    胆敢在鬼王眼皮子底下造出如此之大的罪窝，那酒吧背后的犯罪团体恐怕不容小觑，加之最近地狱厉鬼出逃，地府治安亟待彻底肃清。
    顾妄决定亲自追捕漏网之鱼。
    可惜即使顾妄已经加倍小心，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力量。
    发现酒吧老板踪迹之后，他飞身而出，轻松将其擒获，但他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场请君入瓮的把戏。
    对方在周围埋伏了十几名厉鬼，一着不慎，被他们暗算，重伤不支，关键时刻，他化成少年模样，抽身离开。
    进入酆都东面最后一条巷尾时，陷入了昏迷，再次醒来，他睁眼看到的是一名俏丽的姑娘。
    在阴暗的地府待久了，他已经对鬼容产生了极大的耐受，不会对任何鬼模鬼样的东西产生一丝异样，但眼前的女子，太像人了，反而让他怔了一秒。
    可那种怅然感，在看到女子腕间滴落的红色液体后，瞬间当然无存，她在给他喂血？！
    顾妄立马坐起身，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纵使他很生气，甚至很想杀了她，可惜鬼血补魂的羁绊已经产生，杀了她等同杀了自己。
    好在姜夷看起来并不知道她给他上了一道枷锁，那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待寻到解决之法再说。
    当然，如果后来他知道自己会爱上她，他一定不会假扮她的弟弟，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可惜当时，她给了他这个选项，他没有多思考，就顺了她的谎言。
    刚开始，他对这个动手动脚，举止轻佻的女子，很厌烦。
    她拉拉扯扯，摸他碰他，每一下都令他如坐针毡，甚至有时候居然会令他起反应。
    这对他来说极其煎熬，他怎么会因为对方长得好看或者是对他过多的亲昵举动，就动了那种心思？
    他急切地想要找到破解鬼血补魂的牵制，然而事实并不顺利。
    她弱小又爱出风头，面对随时可能让她魂飞破散的恶鬼，还是会为了一个顾客迎面而上，结果手臂被打到肿得老高，还发出那种令人浮想联翩的声音，真让他哭笑不得。
    但那时候，他是真的打算谢谢她的，她拦住的那名恶鬼与盘踞地府多年的恶势力有关，供出了不少恶鬼名单，还顺势摸到了三名欲转生投胎的逃犯，当然功不可没。
    所以他离开鬼王殿时故意拿了几颗糖给她。
    没想到，到家后，听到的是她斯哈斯哈的声音，这谁受得了？！
    为了以后不听到她这样的声音，他传令森崖打通地府鬼众的灵流传音，遇到危险第一时间通知附近鬼差救助，自然能减少诸多风险。
    可错就错在，鬼知道她脑子里装了什么，居然打通了他的传音灵流！
    就因为猝不及防穿进脑海的苏音，让他莫名其妙，帮助她查找一个寂寂无名的亡魂，又陪她去了黄泉口。
    也许，她是他的福星，先是救了他，又误打误撞地帮助他发现厉鬼踪迹，扫清地府毒瘤。

 第38章

    他当时还很疑惑她为什么能弄来无数的人间物品，可她对他毫无防备，对地府的恶劣行径更是一无所知。
    鬼常来老板推荐的酒的确有问题，但她明显没搞清楚其中的作用，丝毫没有异样。
    反倒是他……光是想到那酒的用图，居然有一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真的莫名其妙！
    好在变故来得太快，对方很警觉，他们很快就被人围住了，可惜姜夷不准他动手杀鬼，现在想想他就不该听她的，也不至于让她陷入黑潭，甚至，差点被卖给恶鬼！
    回想当时，他被迫与她分开，找不到她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很着急，从未有过的着急，急到想把整个鬼常来夷平。
    但他不敢贸然，万一呢？万一他释放鬼力，误伤了姜夷怎么办？
    他找遍了鬼常来及周边各个角落，依旧没有踪迹，好在，就在他快要发疯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声音再次挤进了他的灵识。
    还好还好，她只是被困，暂时没有危险。
    他太着急了，居然忘了，她若有事，他也会有反应！
    但是转瞬他又敏锐地发现，姜夷传音的力量里面有别人的鬼力，虽然都很微弱，但他明显感觉到这是男鬼的气息。
    他刚刚缓下去的心情，再次提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询问：“你身边是……还有其他人？”
    还好，他莫名其妙的醋意，并未引起姜夷的怀疑，得知她的处境，他没多想就赶了过去，却不料，听到了厉鬼的尖叫。
    他第一反应是姜夷的呼救，没多想，就朝女鬼方向闪身而去。
    可惜近了才发现，对方只是一群凶化的弱势女鬼，那一刻，顾妄好像明白了，姜夷以弱小身躯所行之事的壮举——
    他不耽美色，也不沉溺欲望，男鬼女鬼对他来说都一样，都是地府治安下的一名合法鬼众，但他没有完全设身处地感受过弱势女鬼的视角！
    那一刻，他动容了，不仅为眼前的女鬼，也明白自己对那位弱小的姐姐早就动心了。
    他速度解决了这群女鬼的事情，一心留意身体的细微变化，稍有不适，他会第一时间赶去鬼常来。
    直到女鬼们到
    达据点，交接时说到了鬼常来抓到了主动招婿的鬼新娘。
    顾妄直觉那一定是他牵挂的姐姐，他迅速处理好眼前的女鬼，转头就去了鬼常来。
    他站在屋顶，楼下是一片热火朝天、情绪激昂的鬼影，但落在他眼里的只有肤如凝脂，红衣胜雪，乌发披肩，美得不可方物的俏丽新娘。
    她站在那里，被一群居心不良的男鬼凝视，她却并不慌乱，甚至游刃有余。
    他似乎小瞧了这个漂亮的女鬼，她鬼力虽然微弱，但她本身的力量足以匹敌万千男鬼。
    他的心思，他的目光，他的眷念全在她的身上，他通过周遭小鬼的神识提取了此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被靓丽新娘吸引的兴奋，被怒火与自责替代，他若是……若是再晚来一步，姜夷会面临什么？！
    他怒气极盛，台下的人还在不断叫嚣，直到她扬起头，盛着星星的眼睛望着他，“今日，我要嫁的人，是他。”
    顾妄心脏像被人狠狠撞了一下，他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怒气依然存在，但有一处的柔软再也无法忽视。
    他还没反应过来，那位众星捧月的小妙人飘然而至，她站在他身侧，还是那样望着他，毫无戒备，满心欢喜，甚至还有一丝骄傲和狡黠。
    他爱她。
    顾妄终于明白了他对她的感受，那些矛盾、不安、焦急、吃醋……不过是他在意她的表现。
    她说她要做王的新娘，那他一定会实现她的“愿望”。
    她好美，与之前清丽脱俗的样子不同的美，他想亲她咬她，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胸膛，想永远跟她待在一起。
    所有的冲动，最后被他化作咬在脖颈的那一刻冒犯，他已经用力克制了，可她居然抱住了他。
    玉手搭上柔软的短发，明明触摸在头顶，顾妄感觉背脊腰腹蔓延至全身，窜起一股难以控制的麻意。
    好想亲她！
    他忍不住加大了力道，既是惩罚她，又是卑劣地满足自己的欲/望。
    顾妄毫不怀疑，她会为了那些鬼新娘勇敢站出来，但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醋意，是他自己顺手将黑潭里的严淮捞上来的，但对方站在姜夷身边说说笑笑，还故意说姜夷给他接好了腿，他的大度荡然无存，对他无比反感。
    后来姜夷因为共情昏迷，顾妄慌到不行，他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用尽刚刚恢复的鬼力，修复了在场所有女鬼的神识。
    招来鬼差后，抱着姜夷就回了小店。
    可惜他太虚弱了，居然没发现她被恶鬼吸进了幻境，那时他才知道，她与姜夷相连的痛感好像消失了。
    以前他很想解除这项禁锢，但现在他很想继续保留这个牵绊，至少这样，他可以第一时间护着她，帮她驱走疼痛。
    考虑到姜夷的满腔热血，顾妄安排了寒渊一直护着她。
    已成鬼魂的姜夷，她身上似乎充满了生命力，为了女鬼婚姻自由，不惜勾引令她害怕的鬼王。
    顾妄透过窗户看见姜夷穿着一身优雅的现代装扮，他鬼使神差临时换了一套西装。
    可惜，他不会打领带，手忙脚乱，最后还是放弃了。
    眼尖的她肯定已经发现了，可她没戳穿。
    为了令她安心，顾妄带她去了刑房，她也认出来了那人就是酆都那可恶的酒吧老板，而且还曾绑架过她！
    虬煞！他该还的罪业太多了！等召回了他的精魄，他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姜夷还是把软弱的一面留给了姜游，顾妄开始嫉妒姜游，可他没在姜夷身边待多久，婚姻自由的事情出现了变故。
    得知西鬼帝府的消息，他当即赶了过去，场面有些惨烈，他庆幸没带姜夷前来，这些女鬼惨状不知道又会让她变成什么样子，饶是顾妄也无法视而不见，他不惜动手惩罚了西鬼帝府的首席鬼使。
    也因为这事，西鬼帝府之人唤回了西鬼帝。鬼帝并非心胸狭窄、是非不分之人，他座下鬼使有错，该当责罚，他欲放顾妄离开。
    可顾妄却坚决不走，跪地请求完善地府婚姻自由。
    改革向来都是从镇痛开始，地府状况不比人间，每次细小的变化，都可能带来巨大的隐患。其他三方鬼帝都没给出确切的答复，顾妄将此事逼到了西鬼帝面前，他没法模棱两可，要么答应，要么拒绝，只有这两个选择。
    为了给西鬼帝台阶，顾妄主动请罚，做足软硬兼施的态度，令西鬼帝主动联合其他三方鬼帝赞成此举。
    西鬼帝原本只想小施惩戒，没想到他鬼力一探，发现顾妄另一大错：“你身为鬼王，本该以身作则，竟私自犯戒，采血补魂！该当何罪？”
    顾妄依然跪着，但并不瑟缩：“顾妄知错，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西鬼帝向来看重顾妄，且相识数百年，打心底里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来，于是探手搭上他的灵识，摸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到底是误会？还是那女子有意为之？”西鬼帝揣摩道。
    顾妄这是突然有些慌了，他躬身拱手，“鬼帝明察，姜夷心性善良，此举本为救我，绝无它念，求鬼帝不要牵连他人。”
    西鬼帝愣了一瞬，微怒道：“你知道这个禁制的后果吗？她成你的供养人，你成她的替死鬼，堂堂鬼王受到牵制，该是多大的隐患？你清楚吗？”
    顾妄吸了口气，这也是他此前一直担心的问题，但现在他觉得事态似乎有了好转，他斟酌道：“此事没有破解之法吗？起初，我能完全感受到她的痛感，但现在已经没了这项羁绊，连最初频频产生饥饿感也渐渐消失，难道其他的也不能解开吗？”
    西鬼帝原本生气的状态一顿，略带惊讶地盯着他，“你是不是爱上那女子了？”
    顾妄一怔，随即直起身，目视前方，坚定应道：“是。”
    西鬼帝垂目看了他良久，最终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也许这就是天命。鬼血补魂的禁制为何只对鬼差生效，你这么聪明应该不用再解释了。它本身牵制的就是鬼差，所以鬼差需要承受对方的痛苦，无条件保护对方的安危，也需要对方施血相救，只有对方停止供血，你必毁无疑。”
    西鬼帝顿了顿，“不过，若是鬼差真心以待供血人，那么承受对方的痛苦，保护对方的安危，就成了心甘情愿的付出，自然也就不用承担强制的后果，但是对方受到重大创伤或危机生命，同样会影响到你。若对方也对你有情，你的痛苦也可能会传递到对方身上，所谓同生共死，大抵如此。”
    顾妄心提了起来，原本慷慨陈情的模样变得担忧：“求鬼帝阻止反向承受，我愿接受任何处罚。”
    第33章 婚姻登记（接第31章）鬼王爱你，鬼……
    她的唇很软，顾妄想将她拆吃入腹，又怕将她咬痛了，每一个动作都很轻柔，辗转吮吸，想要让她身体都染上他的味道。

 第39章

    姜夷从原本的愣怔，到颤抖着回应，渐渐地，她又弱了下去。
    她很茫然，姜游的假皮被撕开，她就像失去了一件坚不可摧的铠甲，仿佛腹背都暴露在黑暗的地府，她可以坚强的，可是有了姜游之后，她暴露了胆小的一面，总是想着有个弟弟可以护她救她。
    弟弟没了，她有一瞬想要抓住顾妄这棵稻草，回应他，讨好他，让他继续保护她，可是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她不相信爱情，他肯定会有厌烦她、抛弃她的那一天，就像她的妈妈那么漂亮，她的爸爸还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出轨离婚了。
    所以以情爱讨好是没有用的，她很喜欢他的亲吻，但理智还是让她不敢沉沦，一个姜游就让她胆小有了依赖，强大如鬼王，她更不敢高攀依附。
    顾妄发现她的停顿，也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掀开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
    她的悲伤和失落依然挂在脸上，氤氲的泪水盈满眼眶，他心里一震，按捺住心中喷薄的欲/望，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止住了这个绵长生涩的吻。
    他微微与她拉开一点距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但你信我，我是顾妄，也是姜游，你如何信任
    姜游，就可以如何信任我，姜游是我伪装的，但对你，我没有伪装，我只是，比姜游贪心一点，我不想永远站在你身后敬你，望你，我想与你并肩，爱你护你……”
    “你别说了。”姜夷软软地被他抱着，没有挣扎，也没有迎合，忍了半天，眼泪夺眶而出，吸了吸鼻子，埋头在他肩上呜咽哭出了声，“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为什么不继续骗我，你只要不捅破这层关系，你只要让姜游继续回来，我可以跟你睡，跟你好，随便你如何对我……”
    “为什么？”顾妄被她的话惊到，立马直起身，揽着她的肩，急切地看着她瞳孔微红，梨花带雨的面庞，“为什么你这么在意姜游？你，你明明知道，他只是你编织的谎言，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就是姜游。”
    “因为姜游是跟我一样的无名小卒，而你，我要听命于你，敬重于你，可如果你没有撕破这层面纱，只要姜游还会出现，我就可以相信你还站在我身边，保护我，信任我，而不是……而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仰望。”
    “不会的，姜夷，你不要这么害怕我，鬼王只是一个身份，我不吃人，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有七情六欲，我也会对人产生感情，而那个人就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欺压践踏于你，相信我，我会永远爱你。”
    顾妄语气很急切，她记得爸爸出轨后，为了挽回妈妈，也是这副表忠心的样子，她不敢信他，“永远太遥远了，活人生命不过数十载，都挨不过岁月，鬼爷身居高位，已经活了上千年，以后还有无垠的岁月消磨，不要轻易许诺永远，而且，你只是被我一次次撩拨，产生了错觉，就像你现在一样，产生了原始的生理反应，想要与我发生肌肤之亲，甚至更进一步。”
    顾妄紧紧贴着她的姿势不自觉松开了些，尽量不让那里太过靠近她。
    “对不起，姜夷，是我冲动了，如你所说，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们慢慢来，你放心，我会证明我的诚意。”
    他声音发颤，说完这些，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绕到她脑后，摸着她松软的黑发，微微用力，强大的力量窜入她四肢百骸，刚刚因为情绪激动带来的异变，被他化散。
    他擦掉她颊边的泪水：“你累了，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后面还有很多事，请你……不要拒绝见我。”
    离开鬼王殿，姜夷长长舒了一口气，依旧心绪如麻。
    她若有所思地走着，脑中的系统震惊尖叫，【啊啊啊啊啊，我刚刚看到了什么？姜游就是鬼王，鬼王爱你，鬼王亲你，鬼王对你表白，我的妈呀，宿主，你真了不起，千年光棍，都为你铁树开花了。】
    “闭嘴吧你，再叽叽喳喳我就去投胎了。”姜夷用意念回复。
    【别别别，我就是好奇，你刚刚的脑回路是正常的吗？】
    “你在内涵我神经？”
    【不不不，只是有点作！鬼王跟你表白，这么好的机会，你在作什么？先不说对你有多大好处，就拿系统任务来说，把他拿下，强制扭转地府审美也可以呀！你干嘛扭扭捏捏地作死？】
    “你是不是掉线了？婚姻自由的事情，鬼帝已经答应了，有没有鬼王不是照样实行，再说了，地府改革并不是他能做主的，要你这个脑回路，我咋不去拿下鬼帝呢？”姜夷很无语。
    【嗯……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
    “快你妹，这也是敢想的？”
    【啊？所以你刚刚真的不是在演戏，白白错过一块肥肉！】
    “行了，半真半假吧。说正事，现在地府开了多少家美妆店了？”姜夷回道正题。
    【正式开业的大概有108家吧，但很多都只是为了混个地府商户，摆脱无业游鬼的身份，实际意义不大。】
    “没关系，至少这108只鬼，会日常取悦自己了，接下来，鬼王殿应该会有大业务交给我们，你要挺住，重要时候不许跑路，否则，我也撂挑子。”
    【啥任务？我真的撑不住啊！你还是谈恋爱遛狗吧，事情交给鬼爷不好吗？】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钻鬼王脑子里去？”
    姜夷与系统你一句我一句地，很快回了店内。
    店内已经没多少顾客找她化妆了，她的主营业务变成了日化零售，倒是清闲了不少。
    两日后，鬼王殿的人频繁出动，穿梭大街小巷张贴告示，公开推行婚姻自由。
    而推行的第一步，就是地府所有生前死后结成的婚姻关系，都要经过鬼王殿登记才能生效，但凡有一方对关系有意见，均可当场取缔。
    鬼王殿大刀阔斧行动，闹出了极大的动静，整个酆都大街都得知了消息，第一轮地毯式排查很快大面积展开。
    姜夷觉得时机到了，她收拾好化妆箱，站在门口等着鬼王殿的消息。
    果然，不出半柱香功夫，鬼王殿夜巡使森崖跑了过来，“姜姑娘，鬼爷有请。”
    姜夷淡定点头，迈步出门。
    森崖望向跟着姜夷身后提着化妆箱出来的寒渊，蛐蛐道，“寒渊，你也太能忍了，鬼爷不传你，你就不知道带姜姑娘去鬼王殿吗？”
    带个屁呀！带过去两人吵起来了，谁知道被罚的会是谁？
    寒渊面色木然，“傻瓜，走吧。”
    到了鬼王殿，看起来已然无碍的顾妄站在鬼王殿门口，安静等候。
    银色长发，黑色缎制长袍，略带薄红的白皙肤色，配上狭长双眼，冷峻又妖冶，这才是鬼王本尊的常态。
    姜夷正欲弯腰行礼，顾妄先开口，“走吧，边走边说。”
    他快步下阶，来到姜夷跟前，冲她笑了笑，再转身，以离她半臂的距离为她引路。
    “我看你带着箱子，知道要做什么吗？”
    姜夷应道：“不知道，但私心想争取为新人化妆的业务，不知鬼爷是否乐意？”
    跟在他身后，姜夷大胆地目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对方轻声笑了一下，“很乐意，正合我意。”
    婚姻登记恐怕会翻出不少冥婚毒瘤，他必须亲自守在现场，与其让她待在自己店里，不如在现场给她找一份事做，他可以时刻关注到她的状况。
    “这是仿造人间婚姻登记处做的新殿，目前还有些简陋，委屈你了。”顾妄停在一处白房子前，厅内挂着红绸，确实有两分喜庆的样子。
    姜夷看了门内一眼就转回头，迎上顾妄的目光，“不，此处是地府婚姻新生的地方，怎么会简陋？”
    她抿唇笑了一下，接回寒渊手里的箱子，率先进门，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摆好一应用品。
    顾妄紧随其后，视察完周围布置后，假装不做痕迹地站在离姜夷不远处的中间位置，朝森崖仰了仰头。
    森崖会意，转身出门，片刻又领了好几个提箱带包的人进来，几人以姜夷位置为起点，沿着墙边陆续铺开了自己的用具。
    一眼望去，除了最末端一位年轻的照相师，其他全是造型师，而且，那几名化妆造型的女鬼，都是姜夷之前的学徒。
    原来这活儿不止她一个人干。
    没等那几名化妆师与她攀谈，顾妄命令寒渊前去组织排队后，与她温声道：“地府鬼众庞杂，新人妆造数量极大，多安排一些人手，你更轻松一些。”
    姜夷微笑点头，以示回应。她接这个业务并非为了店铺生意，并不在意竞争，有人替她分担再好不过。
    片刻功夫，森崖已经领着男男女女的两列鬼众踏进殿来，“各位排好队，在此处报备，有意者右侧进门捯饬拍照，登记成婚，若无意请如实说明，至左侧第二房间注销关系。”
    森崖扬声引导，两两结对的鬼夫妻神色各异，面面相觑后，才讷讷点头，有序前行。

 第40章

    姜夷目光紧紧盯着殿中鬼物的行动，顾妄余光始终盛着姜夷的倩影。
    顾妄紧紧站在姜夷身边，
    第一批同意登记的鬼夫妻，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姜夷，往后面几桌而去。
    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姜夷突然察觉到什么，她小幅度转身，轻轻抓住顾妄的衣角，小声道：“不对，规则错了，这样反而害了她们。”
    第34章 定点搬迁这在人间，是离婚才有的配置……
    姜夷目光一直盯着登记婚姻的鬼众，眼看已经报备了三十几对鬼夫妻，不愿接受婚姻关系续存的伴侣寥寥无几。
    她满脑子思索原因，指尖却突然传来一股滚烫的热意。
    她连忙抬头望向身边人，眸光瞬间撞向对方低头睨着自己的视线。
    顾妄目光烫的吓人，却又带着几分隐忍，仔细看才发现他胸腔用力起伏，手臂也在微微发颤。
    他怎么了？姜夷瞬间撤开手，“你，没事吧？”
    顾妄勾唇，笑意中带勉强，“无妨，说说你的发现。”
    他的嗓音也有些干涩，略带沙哑，听起来反而更加诱惑，令姜夷莫名想起了那个缠绵的吻。
    她不自然地扭开脸，“暂时不敢确定，还请鬼爷安排，按照男女分开登记报备。”
    顾妄垂目在姜夷碰过他的手腕上瞥了一眼，不做思考，立马扬声吩咐，“现场鬼众听令，所有鬼夫妻，按照男女分成两列，过了报备处，男鬼去后三排，女鬼往前三排。”
    若在人间，登记结婚的事情，谁不是喜笑颜开的？
    但这些鬼情侣各个偃旗息鼓，不敢喧哗，只因鬼王杵在这里。
    畏头畏脑的鬼物，听到顾妄的冷声命令，大部分鬼众气焰更加低迷，互相看了伴侣一眼，无奈地分开而立。
    原本一窝蜂挤到后面几排的那些鬼夫妻，不得不分散开来，女鬼自动移到前面三桌。
    女鬼妆造复杂，另外两位美妆师，根本接待不过来，那些一心想避开鬼王气场的女鬼，只得排队来到姜夷桌前。
    第一个女鬼瘦瘦小小的，浑身都是尸斑，但五官还算平整，看得出人样。
    她目光不断回望离她几米远的男伴，蹑手蹑脚来到姜夷桌前，“请，请姜老板为我梳妆。”
    姜夷温和笑着，引导她做到镜子前，又望了一眼女鬼的伴侣，仍然温和笑着，转过头，却立马变了脸色。
    她凑近顾妄，“你会结界一类的东西吗？”
    “想要做什么？”
    顾妄今天很反常，声音都有些发颤，但姜夷没空去思考他的情况，轻声道：“为女士妆造区设个屏障。”
    “好。”顾妄什么都没问，右脚微微一挪，周围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姜夷清楚，这里和周围已经隔绝了。
    姜夷这下放心了，她挨个拿起桌上的工具，有条不紊给姐妹们化妆，边动作边与各位姐们们闲聊。
    “姐妹们真幸福，看起来跟男伴们感情都挺好呢，反正也无聊，能给我分享一下你们的甜蜜日常吗？”
    “哈哈哈，你们还挺有意思的。”
    “那祝你们永结同心。”
    “也祝你们感情顺遂。”
    姜夷与姐妹们闲聊着干活，一日很快就混过去了。
    入夜后，今日婚姻登记结束，整个酆都大街伸手不见五指。
    寒渊引路送姜夷回到店里，姜夷累得只想呼呼大睡，但睡前，她还是找了纸笔，写了一份鬼夫妻名单，交由寒渊：“请寒渊巡使将这份名单送给鬼王大人，还望他派人重点关注。”
    寒渊接过纸张，摊开看了一眼，凝眉疑惑，“这些不都是今天登记结婚的鬼众吗？”
    “是的。”姜夷打了哈欠。
    寒渊又仔细核对了一遍，今日一共登记一百八十六对鬼夫妻，名单上登记了一百零七对，他看不懂里面有什么猫腻，索性什么也不问，直接唤来周边鬼差，加急送回了鬼王殿。
    夜色越来越深，姜夷洗漱好就躺倒了床上。
    她睡眠浅，半夜总觉得周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使困得睁不开眼，她还是勉力起床，披着衣服出门查看。
    门外走廊没有和大厅都很安静，寒渊却不见了踪影，她困倦地半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周围，终于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她推开客卧的门，熟悉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消失许久的软糯青涩的俊美少年回来了，发现姜夷推门，少年脱衣服到一半的动作停下，转回头，微笑地望着她，“姐姐。”
    对上眼前人温和的笑容，姜夷困倦一扫而光，想都没想一把拉上门，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怎么回事？戳破窗户纸的关系还怎么继续伪装？
    因为旧人突然回来，姜夷后半夜一直没睡着，一大早又困到睡不醒，等她睁开眼已经上午九点了。
    她慢慢爬起来，锤了捶脑袋：“你怎么不叫我？”
    系统亮起来，【宿主，不着急，今日不用去登记处了。】
    姜夷穿鞋的动作一愣，“怎么了？业务黄了？”
    系统绿色电子屏闪了闪，【不是的，你出去就知道了。】
    姜夷收拾好出门，一道门的差别，居然让两间房的环境差别这么大！
    姜夷在门内安睡，一点声音都没有，出门就像人间菜市场一样，一阵热闹嘈杂声迅速钻进她的耳朵。
    这里还是她的小店吗？
    她快步出门，看到的玄衣鬼差围在小店四处，鬼夫妻分成两列有序排队前来，店铺中间隔着一块屏风，两边各摆三桌造型用具，除一桌空着外，其他几处皆有鬼物正在进行妆造。
    这是把新人妆造处搬到她店里来了？
    姜夷抬眼，站在大厅里端正对大门的，是发色一银一黑两道宽阔颀长的背影。
    这两人不用看正面她就知道是谁，她舒了口气，淡定出来。
    “两位老板，好像忘了通知我什么事。”姜夷故意揶揄。
    寒渊刚好站在姜夷和姜游中间，看见姜夷到了，僵硬地后缩半步，绕到了姜游另一边，默默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姜游转过身，笑眼弯弯，“你醒了。”
    姜夷不与他对视，目光落在店中忙碌的鬼影身上：“为什么要改到这里？”
    姜游也跟着她目光转过去，“我看过你给的名单了，名单上的女鬼皆身处水深火热。你说得对，规则错了，仓促按照意愿登记备案，无法确定对方的意愿是否被迫，反而容易成为罪恶毒瘤的保护伞。今日起，所有报备婚姻续存的鬼众，先做备案，一个月后正式登记，在此之前，可提前准备好登记材料。”
    “一个月？”姜夷略微震惊，这在人间，是离婚才有的配置。
    姜游露出虎牙，睨着姜夷，“嗯，我擅自做主，将这里作为定点鬼相采集的地方了，姐姐会生气吗？”
    姜夷自认自己演技一流，没想到他的假弟弟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高手。
    姜夷假意剜了他一眼，嘴角不自觉上扬了些许，“会，等着道歉吧。”
    姜夷错开他，提步朝那架空化妆桌而去，周围姑娘见新增人手，有序排到了她身后。
    还是和昨天一样，姜夷热情与姑娘们聊天，根据姑娘们的回应，记住他们的姓名。
    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她强颜欢笑，说着违心的祝福。
    连续工作四个小时后，其他几名化妆师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歇息会儿吧，人间还有个午休呢，都当鬼了，可以改善一下了。”旁边那名火辣的女鬼扭了扭嘎吱作响的脖子。
    姜夷也完成了眼前姑娘的妆造，直起身，与那名女鬼对视了一眼，干脆放下工具，“那边休息区，坐坐吧。”
    其他几名化妆师闻声都锤了捶老腰，毫不客气接受了姜夷的提议。
    虽然这里做主的是鬼差，但姜夷是这里的老板，而且她们早就知道了姜夷的名声，寒渊都天天跟在她身后，听她的，准没错。
    待几名化妆师都停下，后面排队的男男女女开始躁动，在男宾区早就捯饬好的几名半人半鬼的男子，不耐烦起来，“喂，你们怎么回事？你们女的慢就算了，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你们居然不干了，这是要做什么？还要我们等多久？”
    “现在还没轮到我呢！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休息区几名化妆师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等鬼差开口，她们先群嘲起来。
    “我们是鬼，不是奴隶，你干等都着急了，我们不停干活的，还怎么办？”
    “就是，结婚登记都等不了，还结什么婚？”
    “睡母猪都需要耐心伺候呢，找女人还这样叽叽歪歪，你居然能结婚？真是地狱笑话！”
    几名化妆师牙尖嘴利，丝毫不给那几名叫嚣的男鬼面子。
    鬼差本想厉声呵止，姜游沉声“咳”了一下，鬼差们又继续静观其变，默不作声。
    那几名男鬼谨慎地瞟了四周的鬼差一眼，见他们没发话，气焰纷纷高涨，“呸，别以为你们在这里搞些花里胡哨的，就拿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鬼王殿要求，老子还不乐意来搞这娘里娘气的东西呢。”

 第41章

    “女人就是女人，只会这些没用的东西。”
    “这都是你这个娘们搞出来的吧？我记得好早就看你搞什么仿妆了，后面又搞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简直没事找事，你以后可给老子小心点。”大剌剌坐在最后一张化妆桌前的男鬼，指着姜夷骂道。
    姜夷仔细观察他们的一言一行，心下并不生气，倒是姜游，目光瞪过去，下一秒就想让对方血溅当场。
    时机还不成熟，姜夷赶紧拉住他，轻轻在他手背上点了点，示意不要冲动。
    姜游咬肌微鼓，冷静刹那，才松下了肩膀。
    “哦，这就没事找事了？那还早呢！还有更好玩的呢。”姜夷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她毫不畏惧回应着在场每一个男鬼的目光，“我呀，还要跟鬼王殿建议，刚刚狗叫的几个都不给登记！其他人呢，就算登记了，以后想要证明夫妻关系，必须要对得上结婚登记形象采集的十之八九，若已破损到不成样子，那便不能认证夫妻资格。”
    姜夷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一旁的几名化妆师也跟着站起来，“这个好！哎，今天当我们免费做慈善，以后要是再鬼模鬼样来找我们，可就得求我们了！”
    “嗯，欢迎来求我们，答不答应就看老娘心情了。”
    姜夷很高兴姐妹们添了这把火，用眼神与她们“鼓了鼓掌”。
    对面几只鬼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更多男宾开始叫嚣起来。
    就在寒渊欲上前制止时，门外响起一阵骚动，似乎有鬼物消散的迹象，寒渊在被姜夷紧紧攥着的姜游手腕上看了一眼，小声请示：“鬼爷，门外？”
    姜游轻声“嗯”了一声，寒渊得令，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名鬼差大步而出。
    见鬼差离去，怒意上头的几名男鬼大摇大摆前来拖拽自己的女伴：“我们可是听命鬼王殿前来登记的，现在这样晾着我们，可就不能怪我们不配合了。”
    “爷爷时间宝贵，就不跟你们耗了。”
    尚未完成妆造的女鬼，瑟缩着往后退，并不想跟他们离开。那几名男鬼却蛮横用力，并不顾女伴的意愿。
    现场很快混乱起来，部分默不作声的男鬼赶紧护住自己的女伴退到了角落。
    姜游眸光寒冷，五指猛然握紧，怒气极盛，沉声道：“住手！”
    他声音并不大，穿透力却极强，令人心头一颤，店中嘈杂声停下，鬼众纷纷朝他望过来。
    原本背脊发寒的状态，在看到姜游形象后，突然觉得可笑，他们盯着姜游打量了两眼：
    “你看起来很眼熟，怎么？你要多管闲事？”
    “当然眼熟了！他不就是被这个臭女人当众涂脂抹粉的娘炮吗？”
    被人称作“臭女人”的姜夷很无奈地看了一眼“娘炮”鬼王，不用怀疑，他说的是之前给鬼王小号仿妆鬼王本尊的事。
    为了避免姜游突然开大招，姜夷仍然紧紧拉着姜游的手腕，对前面几名男鬼提醒道，“我劝你们最好积点口德。”
    “哦？否则呢？”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阴邪至极的声音，无端搅碎了姜夷全部的冷静。
    第35章 是燃情酒躺下，享受。
    尖利的男性声音里，透着一股邪魅的冷意，妖冶又森寒。
    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绝对不是善茬，姜夷止住话语，望向大门微敞的店外。
    阴风一刻没停，光亮依然穿不进地府的黑暗，黑压压的诡异大街上有什么密密麻麻的东西在涌动，姜夷下意识抓紧了姜游的胳膊。
    “太好了！是黑老大！他终于回来了。”
    “走走走，不干了不干了。”
    店内叫嚣的鬼物仿佛绝壁求生的凶徒等到了攀援而上的阶梯，喜笑颜开，绝处逢生，交头接耳地，强行拽上自己的女伴，冲了出去。
    群鬼破门，小小木门吱呀作响，摇摇欲坠，大门洞外，门外的景象骇然明了。
    如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的鬼群，挤满了目所能及的街道尽头，近处的鬼屋相对完整无碍，远处的鬼物就像一群汹涌的黑沙，完全看不清原来的样子。
    万鬼汹涌的队伍前方站着两名漂亮的女鬼，即使女鬼已经貌美如花，中间那名男鬼看上去却更加妖艳夺目。
    他柳眉红唇，笑眼弯弯，白到瘆人，一身新中式香云纱宽大长袍，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启美妙戏腔，唱出婉转词调。
    可依附在他周围的鬼物獠牙利爪，面露凶光，像饿狼随时想要扑上来啃咬姜夷等人的骨肉，明显来者不善。
    他提了提衣摆，慢步进门，平静挑衅，“口德是什么？没有又该如何？”
    他身后的鬼物队伍太长，还在生生往里挤，场面太过悍然，光是密密麻麻鬼物之多，看得人头皮发麻，旁边几名化妆师和明显不与对方为伍的数十对鬼夫妻，被眼前一幕吓得微微后退。
    “真，真的是黑老大……”姜夷身边的女化妆师语气惊恐。
    姜夷赶紧扶住她，“你认识他？是什么来头？”
    “他……”女鬼刚说出一个字，黑老大就偏着脑袋对上她的眼睛，女鬼声音仿佛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下一句。
    对方见状更加兴奋，脖子歪成了诡异的角度，鲜红的薄唇邪魅上扬，这幅皮肉完整的诡异模样，比那些凶化粗暴的鬼物看起来更叫人背脊发凉，姜夷看着心里也有些发毛。
    周围小鬼气焰高涨，开始打砸小店物品，肆无忌惮地侮辱嘲讽。
    “哈哈哈哈，怕了？刚刚不是很厉害吗？”
    “怕也很正常，见到我们老大，是个鬼都害怕。”
    “还劝我积口德，怎么？我就骂了，你们一群涂脂抹粉的臭娘们儿，把女人当回事的废物，还有你，”男鬼指着面无表情的姜游，冷笑一声，“毛都没长齐的臭娃娃，给我们老大擦鞋都不配！”
    姜游无视周围一切小鬼，只目光灼灼怒视对方的“老大”。
    从那黑老大迈进店，姜夷就感觉姜游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变大了。
    对方到底是谁？居然引起了鬼王的重视。
    姜夷正侧目望向姜游，姜游脸色黑沉，冰冷目光意向刚刚说话的那名男鬼，“找死！”
    “哈哈。”男鬼哈哈大笑，“那你动手啊。”
    男鬼得意忘形，丝毫没注意到姜游脸上的怒意。
    其他小鬼也加入其中，陆续接话：
    “骂得好！妈的，在地府搞人间那一套，真他妈犯贱！婚姻登记？哼！老子就要左拥右抱！”
    “听说婚姻自由是你提倡的？这些瓶瓶罐罐的也是你提供的？”尖嘴獠牙的细高鬼指着姜夷，“这就好办了，只要砸了你这店，杀了你们这群小鬼，什么婚姻自由！老子才难得来这里被你们当侯耍！”
    对方鬼群狂妄至极，豪不掩盖自己的企图。
    姜夷身后死死护着女伴的一名男鬼，也明白了这群恶鬼欲血洗小店的行径，梗着脖子道：“鬼差就在附近，你们这么大的阵仗，鬼差迟早会发现，你们才该好好想想如何全身而退。”
    “鬼差？”几名男鬼对视了一眼，再次哈哈大笑，“鬼差要是能回来，早回来了，那群傻缺不知道正在幻境里享受什么齐人之乐呢？我们可是杀了数百几只鬼才把他们引过去的，周围几条街的鬼差都进去了，现在除非鬼王现身，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对方鼻孔朝天，信心满满。
    姜夷听完嗤笑了一声，再次抬起头，眼里全是不屑，她一巴扇在那宵小脸上，微微侧目看向姜游，“那如果他就是鬼王呢？”
    姜游也
    低头温柔回应她。
    对方根本不关心她们的举动，捂着脸，气急败坏咒骂：“臭娘们儿，你敢打老子！他是鬼王？那老子就是鬼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一群小鬼冲上去就像撕咬姜夷，黑老大这时从姜游身上抽回视线，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衣袖，“好了！别废话了。除了中间那个，其他全部撕碎。”
    姜夷瞄了一眼，中间那个指的就是她自己，她还没做出反应，对方身后漆黑的鬼影如飓风般破门而入，铺天盖地朝她们冲过来。
    场面太过惊骇，姜夷掌心都有些出汗，她身后两名男鬼，为了保护女伴的安危，只短暂地愣了一瞬，边发了疯地朝那黑老大冲了上去，想要为女伴拼出一条路。
    然而还没靠近对方，对方身后的黑影，瞬间将他包裹，就像被火点燃的干茅草，瞬间化成漆黑的颗粒，与巨大黑影融为一体。
    居然是这样……
    姜夷望着如蜂群般密密麻麻的黑影，心绪发颤。
    原来黑老大命令的并不是那些叽叽喳喳的跳梁小丑，而是他背后看不清的长长的黑影。
    而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全是被他化掉的亡魂，数不清，看不全，站不满……
    太残忍了！
    那些充满不甘和怨恨的亡魂粒子，竟成了他庞大力量的来源之一！
    该如何甘心？死于他毒手的人，竟然成了他继续虐杀他人的惊人后盾！

 第42章

    姜夷怔住，手心的湿意被姜游捕获，他单手抵御黑色影潮，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姜夷的手，温声道：“别怕，我在。”
    姜夷被他手心的烫意和语气中的冷静拉回了思绪，只见将银色短刀转了几下，那小巧短刀便从一把分成了无数把，环形分散开来，以姜夷为中心，将我方鬼众圈在中间，形成一道看不见的保护区。
    黑影风暴还在不断逼近，姜游一手捏诀，一手抓着姜夷，两腿分开，念了一句咒语，电光火石间，黑影被驱除数米之远。
    姜游挥出一柄短刀，直直朝黑老大刺去，黑老大闪身躲开。
    第二柄，第三柄……接连刺去，黑老大连闪带躲，不断拽出身边小鬼抵挡，竟能次次躲开袭击。
    “就这点本事吗？再来。”黑老大邪魅挑衅。
    姜游眸色如渊，勾唇一笑，却不置一词，依旧不停挥刀。
    眼看手中刀刃数量寥寥无几，黑老大又理了理衣衫，“你输了，该我出招了。”
    黑老大抖了抖手腕，一串佛珠从瘦骨嶙峋的腕间落出，他双手波动佛珠，闭眼启唇，不知是佛经还是咒语响起，姜夷瞬间觉得头昏脑胀。
    像被人勾着神经，须臾后，便没了意识，傀儡般朝姜游袭来。
    她没有鬼爪，也没有獠牙，依然恶狠狠地朝姜游的手臂咬了下去。
    姜游这才发现，对方的攻击如此阴邪，不对他施法，而是击破他身边的低阶小鬼，除了姜夷外，他身后的那群化妆师和原本的鬼夫妻皆被控制，纷纷朝他袭来。
    姜游第一反应就是捞起姜夷，抱着她腾上了半空。
    姜夷从他手臂松口，贝齿咬上了他的锁骨。
    “嘶，呃——”距离太近了，顾妄忍不住溢出了一身闷哼。
    怀中小兽不断攻击，刺痛中带着难忍的麻意，地上的傀儡还在争先恐后往上扑，若非他给双方加了一道鬼牢，必然会有误伤。
    屋子很矮，抱着姜夷悬在空中，实在受限，姜游不想跟他们继续耗了，他挥出最后一刀，凌厉刀光破空而出，与阴邪鬼力殊死对抗，划破酆都大街上空。
    “是你输了，今天，我要你有来无回！”姜游胜券在握，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话音落下，长街传来“轰”地一声。
    众鬼立即望过去，却见酆都大街门外局势早已变换，密密麻麻的黑影消散大半，长街周围站着的已是威风肃然的鬼差队伍。
    “鬼差？！”几名小鬼瑟瑟发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鬼爷恕罪，我们来迟了。”寒渊拱手请示，周围一众鬼差纷纷跪地，接连请罪。
    鬼爷？被鬼差包围的鬼众顺着寒渊等人的目光看过来，只见腾于半空的少年，早已不是方才的模样。
    银发玄衣，狭长双眼，挺立鼻梁，锋利轮廓，身长峻拔，凛然之气溢于周身，叫人不敢直视。
    仅仅一眼，方才盛气凌人的小鬼吓得屁滚尿流，立马跪地，磕头求饶，“鬼爷，鬼爷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
    只有那为首的妖艳男鬼和他身边的两名绮色女郎，还立在店中。
    破坏未成的黑老大，看见站满接头的鬼差，有一瞬意外，但回头看见顾妄，反而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有些得意道：“鬼爷居然化作了少年模样，看来你的伤还没好？”
    “拜你所赐，已无大碍。”顾妄冷冷一笑，“这笔账该算了，黑煞。”
    从对方一进门，顾妄就认出他了。
    黑煞，叱咤地府最大的毒瘤，顾妄对他早有交手，他就是与虬煞联手荫蔽地狱逃犯的凶徒，当初暗算他的最大凶手。
    他一直冷静旁观，不过想看看他到底是何目的，还有什么后招，没想到是想对婚姻自由横加破坏。
    顾妄抬手一挥，短刀再次向他袭去。
    黑老大仰头迎着那道攻击，不闪不躲，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顾妄心道不好，然而已经晚了，刀锋太快，那团无辜的黑影瞬间被他搅散，化作青烟，隐入无边的黑暗。
    顾妄下意识收刀，却在转动手势的瞬间，黑煞右手边的婀娜女郎猝然开口，“鬼爷不要收手！这些亡魂残影早就没有了意识，打散他们反而救了他们，谁也不想成为残害自己凶、凶手的利……器——”
    女郎语速极快，生怕说不完想说的话，可最后几个字也只能咬着牙，从牙缝里艰难挤出。
    黑煞见她开口，怒意横生，捏着她的脖颈，恶狠狠将她掼到地上，“谁允许你说话的？你不是最乖的吗？既然变了，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说着手臂一紧，欲扭断她的脖子，另一边的红衣女郎见势赶紧跪下来，抱着她的手臂，急切哭求，“主人不要，求你不要杀她，我愿意侍候你，永远侍候你，我们是你最后两个女人了，求你念在旧情的份上，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黑煞冷眼看着红衣女郎，一脚将她踢开，“最后两个女人？哼，你觉得地府婚姻自由，就能限制我？你们？旧情？哼，你们也配！”
    黑煞语气越来越阴森，邪恶的气息将其包裹，美艳男人逐渐枯萎，慢慢变成森然白骨一般的惊悚模样。
    两个女郎同时瞪大了双眼，作为常年待在黑煞枕边的女人，对他黑化的样子再熟悉不过，就是这份熟悉，让她们对他的惧怕更加强烈。
    要眼看黑煞欲下杀手，生死一线间，顾妄运力吸魂，顷刻间，两名可怜的女鬼，被他吸到了半空，逃离了黑煞的魔掌。
    黑煞脑袋偏成诡异的角度朝他望去，牙齿咯咯作响，“哦？我用过的女人，你也要？既然如此，那就换换女人，这两个废物送你了，你怀里那个给我尝尝。”
    他语气轻松，言语臭恶，地上跪着的一众鬼物，听得纷纷将头埋得更低，大气都不敢出。
    他居然敢拿姜夷调戏！顾妄眉头紧皱，神色冰冷如刀，“找死。”
    他单手抱着姜夷，俯冲而下，徒手与之相斗。
    黑煞实力很强，等的就是顾妄近距离相斗，他单手拧断身边鬼物的头颅，一个一个朝顾妄丢去。
    黑煞身后的小鬼吓得跪着连连后退，卑微求饶，惨烈无比。
    又是这招！
    恶鬼死不
    足惜，但黑煞身后鬼物众多，他不做筛选，随手拧头，顾妄若继续攻击，难免无辜鬼众死于他手。
    顾妄咬肌紧绷，深深吁了口气，只好停下攻击。
    再等等，等门外鬼差陆续绑走闹事鬼众，凡无掣肘，区区黑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黑煞侧目望了一眼店外场景，一眼看穿顾妄的打算，他仰天大笑一声，“鬼爷别急，你一半鬼力用来克制燃情酒，剩下的那点能力可动不了我。”
    燃情酒？现场意识尚存的鬼众听到这三个字和鬼王联系在一起，面色都很诡异。
    但顾妄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揣测，只沉着脸盯着罪恶的黑煞。
    黑煞不知动了什么手脚，隔空一晃，一对年轻男女刹那间出现在他身前。
    男女陡然出现都很愕然，环顾了一圈周围，身形尚未完全恢复的女人受到巨大的惊吓，跌坐在地，张大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哆嗦着连连后退。
    男人见状气急败坏，“该死的黑煞！！我要杀了你。”
    严淮冲上去，还没靠近黑煞，就被他扼住了喉咙，“你这颗头，很趁手，可我一直没杀你，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严淮几乎被他提了起来，毫无招架之力，普通鬼魂和厉鬼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
    黑煞并不打算杀了严淮，在他快毁灭之际，将他一把搡给了顾妄，趁此间隙，瞬移到苏瞳面前，轻轻撩着她的发顶，“你在怕什么？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我的结发妻。”
    仿佛被抢抵着头顶，苏瞳头皮发麻，瞬间陷入崩溃，啊啊啊连声尖叫。
    黑煞反而十分兴奋，一把将她拉起来，“你不会以为真的能离开我吧？你我可是冥婚夫妻，我们是一体的，我在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呢？”
    他语气阴森恐怖，任何人听了都头皮发麻。
    顾妄却被严淮缠住了，严淮发了疯地撕咬顾妄，紧紧缠着他。
    “滚开！”顾妄一掌将严淮劈到了墙上，闪身施救苏瞳。
    就在他靠过去的瞬间，黑煞打横抱起苏瞳，轻松一笑：“失陪了，鬼爷，我带内人先走一步，若还需要燃情酒，我那儿还有很多。”
    黑煞的鬼力深不可测，纵使门外围着密密麻麻的鬼差，他一道残影便消失无踪。
    但他诡异的声音还飘荡在空中，“对了，鬼爷，燃情酒非男女结合不得解，再忍下去，我可就没有对手了，若还需要，我那儿还有很多。”
    姜夷醒过来的时候，店里残局已经收拾好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睁眼就看见守在她床边的两名漂亮女鬼。
    姜夷记得她们，跟在黑老大身边的两名女郎。
    “你们，怎么在这里？”姜夷很疑惑。

 第43章

    毫发无伤的红衣女郎将姜夷扶坐起来，给她递了一杯水，再温声解释，“多谢鬼爷和姜老板施救，我们终于逃离了黑煞的掌控。”
    “黑煞？！”姜夷一个激灵，“就是残害苏瞳的黑煞？”
    两名女郎胆怯地对视了一眼，“嗯，黑老大就是黑煞，是盘踞在地府最大的恶鬼头子，如果鬼王是地府的白道魁首，那黑煞就是**的头目，手段残忍，势力极大，我们也没有办法，不敢违逆他，眼睁睁看着他杀害无辜，我们也无能为力。”
    两名女鬼将姜夷失控后发生的一切跟她说了一遍，姜夷听着眉头越皱越紧，“据我所知，除了无常招魂外，没有任何能力能随时随地吸走亡魂，吸魂术也只能吸走方圆十米以内的亡魂，为何黑煞能轻易而举吸来苏瞳和严淮？”
    “是结发招魂。”红衣女鬼道，“苏瞳妹妹是黑煞的结发鬼妻，这一切的祸端都源于冥婚，黑煞死了上千年了，他生前就修习邪术，死前命令后人每百年给她送一名鬼妻，冥婚被他的后人钻研进化，到苏瞳这儿时，他后人正式将他们结合成了结发妻，比任何的鬼夫妻羁绊都要深，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召回苏瞳。”
    “对，苏瞳妹妹好惨，她一身傲骨，浑然正气，却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
    两名女鬼说着不免垂下泪来。
    “该死的冥婚！”姜夷气得五指紧紧抓着棉被，她一定要找出破解之法。
    姜夷眉头紧锁，两名女鬼思忖再三，忍不住劝道：“姜老板要不放弃吧，那黑煞势力太深了，在地府盘旋多年，接连逃过鬼王殿的盘查，很难对付。他最喜欢的就是玩女人，如果地府强行搞婚姻登记，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很多凌驾女性之上的男鬼无需号召就能拧成一股强大的势力，这事道阻且长，艰难无比——”
    “好了，别说了，你们既然知道他们的恶，又怎么可以坐以待毙，更何况你们要看着苏瞳所做的努力，全部打水漂吗？”
    姜夷义正言辞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两名女鬼胆怯地不敢再多说，但心里却燃起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姜夷冷静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严淮为什么也能被他召来？”
    “你说苏瞳妹妹原本的那个夫君吗？”脖子上还挂着一道乌紫掐痕的女郎回道，“因为她们生前情投意合，自愿成婚，他们的关系受人间正气保护，相当于苏瞳妹妹的另一道结发姻缘，黑煞在搞清楚杀了严淮是否会影响苏瞳的安危之前，不会轻易杀他。”
    “这么说来，严淮是否能成为制服黑煞的关键呢？”
    姜夷听完他们的话，低头沉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关键，只好先放一边，现在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问题，“黑煞最后说的燃情酒是什么东西？”
    姜夷只是随口问问，两名女鬼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像是听到了无比惊悚的消息，吓得不自觉发抖，眼珠子颤到快要掉出来。
    “你们怎么了？”姜夷赶紧下床扶住她们。
    还没等她们缓和过来，突然响起来一阵敲门声，“姜老板醒了吗？我们是无常。”
    无常？他们怎么来了？
    姜夷穿好衣服，出门而去，“怎么了？无——啊！怎么又来这一招！！！”
    姜夷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白无常勾魂而去。
    一阵头昏眼花后，无常带她落地鬼王殿，准确地说是顾妄寝殿的门前。
    姜夷眼冒金星，看着大门紧闭的鬼王寝殿，弯腰扶着旁边的枯树，“二位无常大人，这次又是什么安排？”
    黑白无常看着姜夷平静的样子，气得转圈圈，“你这姑娘，看起来挺聪明的，怎么也是个榆木疙瘩，都给你们创造机会了，怎么现在还没圆房？”
    “昂？圆房？”姜夷差点惊掉下巴！
    “你惊讶个啥？你自己给他上的燃情酒，你不去灭火，谁去？”白无常无情道。
    “昂？我上的？”
    姜夷大脑差点宕机，大概是神经短路把偷懒的系统给勾出来了。
    【燃情酒！燃情酒！我查到了，宿主，那是黑煞研制出来行房用的，男女合欢之物，地府稀有品种！】
    【啊啊啊啊，原来如此，肯定是那时候，你给他上的药酒就是这个好登西！怪不得呢，怪不得他后来看你的眼神变得急切，体温变得烫人……原来是这样！所以从那时候，他就一直在受这种快乐摧残了吗？快快快，宿主，快去解救他，我也想看。】
    系统在她脑中咆哮，姜夷呆若木鸡，她只在电视剧里看过春药一类的情节，没曾想，她居然能地府接触到这么赤鸡的恶俗环节。
    “等等，”姜夷清掉脑中幻听一样的声音，盯着眼前实实在在的黑白无常，“黑煞的东西怎么会成为鬼王的药酒？你刚刚说‘创造机会’，所以这都是你们的手笔？”
    被戳穿诡计的黑白无常，有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镇定感，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表演了一场歪理服人的二人转：
    “是我们的主意，但这都是你该得的。”
    “这酒是你拉着老顾去黄泉口清缴回来的，合该你用。”
    “还有这男人，是你让他铁树开花的，也是你该睡的。”
    “你看，这就是天意，一切都是那么合情合理。”
    “最后，还是那句话，老顾重情重义，你救了他，他会永远记得你的好。”
    ……姜夷目瞪口呆，良久都想不到该如何回应，好不容易动了动嘴唇，还没等她说出一个字，又是一阵头昏眼花。
    落定下来，她已经烫在了顾妄的床上。
    还好，她摊手摸了一圈，床上没有男人。
    姜夷被他们搞得没脾气了，慢悠悠爬起来，淡定前去推了推门，果然从外面锁上了。
    好你个无常，居然按头入洞房！
    姜夷气呼呼地回到屋中，紧张地来回踱步。
    【别紧张了，宿主，我帮你搜过了，如何与鬼王口口，全网只有一个答案：躺下，享受。】
    系统正邪恶地蛐蛐着，“吱”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阴风灌进来，姜夷赶紧望过去。
    刚沐浴回来的男人领口微敞，紧致胸膛还挂着几滴尚未干透的水珠；银发微湿，面颊红润，狭长的眸子略带错愕。
    【浴袍有点多……】系统“余”字还没念出来，“吱”地一声，男人又关门退了出去。
    一道门阻隔，门内门外的两个人，都无声凌乱。
    到底谁走错房间了？
    姜夷静静呆立房中，几分钟后，再次被推开。
    片刻功夫，顾妄换好了衣服，又是一身严丝合缝的禁欲长袍，笑着站在门口，与屋中伊人遥遥相望。
    他表情淡定自持，身形端方矜贵，看似正常无澜，可他早该平静的胸腔，此刻明显的起伏，已经出卖了他的克制。
    姜夷勾了勾唇，回到他床前坐下，“罢了，速战速决。”
    第36章 缠绵解酒别看了，我愿意。
    已经五天了，今日，是顾妄浑身血液翻涌，躁动难忍的第五天。
    他满脑子都是姜夷，但他记得她当时无措茫然的反应，他不敢惊扰她，只能尽力克制着身体的反应，不让人看出一点异常。
    就在刚刚，他还因为浑身躁动，泡了一个小时的冷水澡，可回来看见的，却是美人在前，满室生香。
    他不知道姜夷现在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假装镇定，维持假象，而对方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正经，一股燥热冲动再次冒头。
    他胸腔暗暗起伏极力控制平静，生怕再次吓到姜夷。
    姜夷还目光灼灼盯着他，他站在自己寝殿门口，脚底生根，不敢迈进一步。
    “你休息吧，我去隔壁。”顾妄只想落荒而逃，他急需再来一个冷水澡。
    他转身，房中之人却立马喊住他，“等等。”
    姜夷快步来到他身边，“你不想进来，那我们就换个地方。”
    姜夷脑子里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不由分说，拉着他的手，沿着上回他带她走的路，来到了鬼王殿刑房门口。
    牢内万恶的凶鬼还在嘶叫，肮脏血腥的气息溢出牢门，顾妄早已习惯这种环境，却不知道姜夷为何主动拉他来这里。
    她好像跑得累了，站在刑房门口，长长吁了口气，才仰头望着他。
    亮如星辰的眼睛，不带一丝晦暗，她从上到下没有一点鬼物的影子，在污浊昏暗的地府，像指日飞升的仙女，顾妄悄然沉醉在她的眸子里。
    她目光在他脸上描摹了一瞬，猝不及防地踮脚亲了他一口。
    “轰”地一声，顾妄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愣愣地只见她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眼前人笑了一会儿，又突然伸出指腹在他唇上摩挲了一下。
    “额…”姜夷碰到嘴唇的那一刻，顾妄失控地低喘了一声，姜夷放在他嘴唇上的手忽地顿住。
    周围风摇着枯枝积雪，树上的响动盖不住顾妄胸腔里兴奋跳动的擂鼓。

 第44章

    就像伏在岸边再次溺水的人，顾妄不管不顾地俯身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之前更加激烈，他紧紧缠着她的红唇软/舌，怕松开她就会跑了一样，紧紧将她箍在怀里。
    他吻得很急，又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姜夷的发应，她若停下来，他一定会立马松开她。
    可这次，姜夷回应着那个长长的吻，顾妄才认定眼前人不是心血来潮。
    他短暂地缓了缓，低头瞧她，因为忘情的长吻，眼前的尤物面颊绯红，呼吸急促，眼眶氤氲，看得顾妄舍不得与她分开一瞬。
    他再次吻了上去，他手从她的脸颊移到脖子，后背，一路而下，最后躬身将她一把捞起，让她双腿攀在他紧实的腰侧，双臂紧紧挂着他的脖子。
    顾妄从未如此排斥这处环境，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他把她托举得更高些，不让她的裙摆脚尖沾上一点腥臭的污秽，搂着她的腰往回走。
    他身形刚动，姜夷突然松开唇齿，按住他胸口，轻到气流声呢喃：“等等，再等会儿。”
    顾妄都听她的，乖乖立在原地。
    她们痴缠地在寒风中接吻，但他没有做出更多侵犯的动作，仿佛这个吻就足以安慰他。
    在第三次准备动身时，姜夷终于同意离开。
    顾妄却没有带她回鬼王殿，而是瞬移回了“改头换面”小店。
    他将她放回自己干净清爽的软床，回到她自己的地盘，他希望她能做自己，表达自己真实的意愿。
    他再次松开她，等着她的回应。
    姜夷唇色旖旎，面容羞赧，她生涩地脱掉了顾妄的衣服，“别看了，我愿意。”
    愿意？顾妄有些惘然，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转了想法？
    他想不通，现在也没有精力想那些，他放纵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夜幕悄然淡去，屋里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一夜煎熬总算结束了。
    顾妄滚烫的身子慢慢凉下来，他收拾好了屋子，在姜夷雪白的肩上落下悱恻一吻，“你再睡会儿，晚点我叫你。”
    姜夷乖乖躺下，他轻手轻脚去了盥洗室。
    满屋春色荡开，姜夷脸颊还是热热的，她们昨晚好像做了很多荒唐的事，但他一次都没有进去。
    他完全放纵，又完美克制，他自己解决了好几次，一次都没有完全冒犯她。
    他在想什么？她都送上门了，又为何不做到最后一步？
    姜夷想不通，但是想到昨晚的场景，她忍不住拿被子盖住了头。
    他很诱人，看他那样更诱人。
    姜夷还羞得抬不起头，系统又不合时宜地上线了，它小心窜出头，愤愤然，【你们完事了？！】
    这扫兴的家伙一出来，姜夷刚刚的羞怯瞬间没有苗头，她起身穿衣服，轻描淡写：“嗯哼。”
    系统悔得跳脚，【啊啊啊啊，你故意跑去刑房门口，吓得我躲起来，然后自己偷偷嘿咻，太不讲义气了！】
    “被你发现了呢，你不满意，随时可以换宿主，要是再离谱念叨这种事，我就不干了。”
    系统电子眼眨巴眨巴了两下，显然不敢再继续刺激她，只好换了个问法：【你之前不是刚拒绝了鬼王了？现在怎么又滚床上去了？】
    姜夷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想法，穿好衣服边往外走边打发它，“你说过，如果任务完成了，我可以自由出入人间，若跟鬼王产生羁绊，想自由来去就不容易了，相反，鬼爷身居高位，不近女色，不担心他不干净，我不在意封建妇德，床伴关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如果给了鬼王许诺，她怕会被束缚在地府，她还记得，她有一个远嫁的姐姐，离开她的小镇后，三五年才能看到一眼，后面更是杳无音信。
    系统听完瞠目结舌：【这也要精打细算？】
    “很奇怪吗？你当初在几万亡魂中选中我，不就是因为我鬼主意多吗？”
    姜夷懒得再理脑中的嗡嗡嗡的讨厌蜜蜂，大步出门参与今天的婚姻登记工作，没想到出门就看见门口小声议论的日夜巡使。
    日巡使寒渊跪在门口领罚，森崖好似刚刚迎风而来，鬼鬼祟祟与寒渊说话：“所以鬼爷发现是你调换了鬼医的药酒？”
    寒渊紧闭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好气低骂：“闭嘴，要不是你跟两位无常瞎说鬼爷不举，他们也不会骗我去换药酒，真是
    胡闹！”
    姜夷：“？”
    她早就觉得不对了，无常怎么能轻易换了药酒？原来还有个帮凶！
    姜夷更意外的是，就顾妄那么难搞的样子，居然会被怀疑不举？
    莫名奇妙的森崖还在低声八卦：“昨晚战况如何？听附近鬼差禀报鬼爷回了这里，他们昨晚——”
    “咳！”
    听到他们即将议论到她头上，姜夷假意咳了一声，森崖赶紧闭了嘴。
    寒渊望了姜夷一眼，难为情地回避了目光，森崖笑着凑了过来：“见过姜老板，请问鬼爷还在吗？今日有点急事，还请鬼爷速回。”
    姜夷想到刚刚他们说的话，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端猜测造成的，她就不想给他好脸色，但他位居鬼王殿副手，有急事定然不可小觑，还是郑重为好。
    她抱臂斜靠在门边，淡淡地朝里间的盥洗室抬了抬下巴。
    森崖会意，拱手招呼后，跨步前往，路过短促的走廊，森崖在水声哗哗的门口停下，“禀鬼爷，鬼王殿门口鬼物聚众抗议，拒绝婚姻登记，无数女鬼下落不明，男伴咬定受鬼王殿牵连，形势不容乐观，还请鬼爷回殿主持大局。”
    里面没有给出回应，片刻后，盥洗室的门才缓缓打开。
    顾妄一身栗色宽松居家常服，顶着湿漉漉的银色长发慢悠悠出来，他没急着说话，面色虽然冷冷的，但气压明显比轻松多了，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森崖斗胆抬头，“鬼爷，要不然带姜老板一起去吧？确实很棘手。”
    顾妄脸色拉了下来，“棘手还敢擅离职守？”
    森崖这下明显感受到了顾妄语气中的冷意，赶紧拱手后退，“属下这就回去。”
    森崖闪身消失，顾妄望见站着房门口看好戏一样的姜夷，温柔走来，“怎么不多睡会儿？”
    姜夷见到顾妄满脑子还是昨晚的画面，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垂头嘟囔，“死都死了，睡不睡都一样。”
    姜夷说完半羞半恼地回了房间，顾妄紧随其后，他还想亲她，不是因为生理反应，单纯就是想亲她。
    但她不给他机会，她利索打开衣柜，找了件外套套上，“走吧，去鬼王殿。”
    顾妄一怔，揽住她肩膀，“你别去了，我来处理。”
    他没征询姜夷的意见，吻了她的发顶，浅笑着安抚好她，便转身出门。
    随着他颀长身形渐渐远去，家居常服不断褪去，最后消失在长街的，是银色长发、玄衣加身的凌厉鬼王。
    改头换面小店生意已经不如往常，除了姐妹们进货，店里十分冷清，昨日守在她店里的两名女郎也不见了，徒留寒渊牢牢守在门口。
    姜夷听清了森崖汇报的内容，她不想在殿里傻傻等着，按照系统给的提示，如果能实现婚姻自由，她的系统任务能顺利达到二级，眼下千万不能出错。
    她来到寒渊跟前，“能否劳烦巡使大人，陪我去趟鬼王殿？”
    跪地受罚的寒渊仰头望着她，不知如何回答。
    很明显，鬼王并不打算让姜夷身陷危机，他的任务就是守护姜夷的安危。
    姜夷要去鬼王殿，既有危险，还违背顾妄的命令，他思来想去，打算劝劝姜夷，结果还没开口，对方已经迈出了门。
    寒渊来不及反应，赶紧起身跟了上去。
    跟苏瞳出事那次一样，酆都大街上的亡魂像受惊的鱼群，四处躲避，不肯现身，鬼哭狼嚎的大街冷清到死寂，只有四处掉落的抗议口号，血淋淋地爬在各处鬼物黑漆漆的墙上。
    姜夷一步步往前走，离鬼王殿越来越近，前方却安静地出奇，与森崖禀报的聚众抗议完全不同。
    姜夷强烈预感前方可能出事了。
    她凝神戒备，加快了脚步，然而刚过转角，眼看要将鬼王殿情形尽收眼底，突然被人一把捂住眼睛，拖进了巷子。
    第37章 异端频现（已微修错别字，今天只……
    （已微修错别字，今天只更新了一章，若发现看过又显示更新，那就是伪更哦）
    顾妄赶回鬼王殿的时候，举着抗议旗帜的鬼物，已将鬼王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奇怪的是，密密麻麻的鬼群全是普通小鬼，无任何高阶亡魂，仿佛人间弱势群体堵门伸冤，鬼差只能举着鬼骨鞭紧紧挡住殿前，憋屈防御，不敢动手。
    前排小鬼越逼越近，恨不得直接打起来，束手束脚的鬼差只能一再后退。
    闹事鬼众始终不依不饶，后排多名鬼物又奋力往前挤，“我们是鬼，本不需要领袖，我们仍然听命鬼王殿安排，参与婚姻登记，已做到了合格鬼众的表现，可鬼王殿自己消极怠工，还强势收押上百对鬼夫妻，害我等女伴失踪，早已失了公信力，我等不服。”

 第45章

    “对，不服！鬼王顾妄听信谗言，滥用职权，引发鬼界性别对立，不配为首！”
    ……
    鬼群摇旗呐喊，抗议声此起彼伏，念及群情激奋，鬼差也只能虚张声势，厉声喝止，“聚众闹事者，按律，收押入刑，情节严重者，可就地处决，尔等若再不离去，我等只能依法行事。”
    被群体裹挟的鬼众，全然丧失了个体思考能力，整个鬼群瞬间拧成了一股绳，纷纷朝鬼差扔投各种利器。
    部分鬼差已被闹事的小鬼砸伤了鬼体，对方步步紧逼，他们退无可退。
    进退维谷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肃杀的男声：“律法无用？为何不动手？”
    来人怒意明显，气势如虹，虽在远处，但威压似乎就在身旁，无数弱小的鬼物光听声音已经吓到腿软。
    鬼差和闹事鬼众皆望向声音来源，玄衣银发的鬼王身影端立尽头，他就那么站着，周身的溢出的凌厉鬼气毫不收敛，普通鬼物认出他的身份，根本不敢出声。
    无脑跟风的鬼群不约而同地分散两边，仿佛夹道恭迎凯旋的将军一样，让出一条宽阔的步道。
    顾妄步伐鬼魅，阔步而来，“鬼物确实不需要听命任何人，但鬼界的规则只有一条——”
    他走上鬼王殿台阶，缓缓转身，居高临下面对来者不善的鬼群，“强者为王。”
    话音落下，顾妄已不着痕迹出手捏碎了前排带头闹事的两名恶鬼，“还有谁不服？”
    叫嚷最凶的两名恶鬼瞬间消亡，严重挫伤闹事者的锐气。
    刚才还势头居上的鬼众，万万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对方态度急速转变，强势镇压，局势陡然扭转，一时都很怵然。
    但片刻之后，早有准备的鬼众想到关键，立马放声高呼：“鬼王借势欺压，随意杀鬼，今日，你可随意杀他二人，明日便可杀我百人，这样的人端坐高位，我等哪还有活路？”
    “可恶！欺压弱势鬼众，毫无公信力可言，何以服人？各位，反了他，我们才有活路。”
    阶前鬼物众多，虽然害怕顾妄，但扬声呐喊的声音更能鼓动他们的心声，不做思考地参与振臂高呼。
    顾妄见势不慌不忙，勾唇笑着，眸子却冷得骇人，“天真！鬼王殿从不需要你们的信服，‘惧怕’就够了。”
    话音落下，他右手前伸，虎口张开，刚才领头高呼的几只鬼瞬间腾起半空，双手紧紧抓着空无一物的脖间，两脚狂蹬，痛苦挣扎。
    饶是蠢货也能看出来，这是顾妄在动手惩治带头闹事之人，他看似空无一物的手只要捏下去，腾于半空的几只鬼，随即灰飞烟灭。
    闹事鬼众惊恐无措，鬼王殿蛮横嚣张早有耳闻，但草菅亡魂，藐视鬼法倒是第一回 见，鬼王明摆着不受他们威胁，若继续闹事，恐怕会血洗长街，众鬼偃旗息鼓，不敢声张。
    “这就乖了。”顾妄五指合拢了些，“今日闹事鬼众，全部发配黄泉口，苦役一年，仍有反抗折者，打入惨死畜牲道，历经十世，押入地狱。”
    姜夷赶
    到的时候，鬼王殿已经没声了，长街也空空荡荡的，可惜在即将看到鬼王殿情形时，被人拖入了巷子。
    整个大街都静悄悄的情况下，巷子里更加落针可闻。
    对方并没有捂姜夷的嘴，姜夷也没有大喊大叫，因为她已经察觉了对方的身份。
    姜夷淡定拿开捂着她眼睛的手，平静道：“二位，这次还蛮温柔的。”
    黑白无常对视了一眼，“你一点也不惊讶？”
    “哪一方面？”姜夷疑惑问。
    “大街上被人随便带走，你怎么不叫喊？”黑无常觉得姜夷非常缺乏安全意识。
    姜夷真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转身就往外走，“我手肘碰到你们舌头，已猜到你们的身份，而且寒渊大人没有出声，那就证明没有危险，我自然不用喊叫，再说了，这地方一个鬼影都没有，我叫也无济于事。”
    姜夷已经快步走出了巷子，她只想知道鬼王殿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白无常赶紧跟了上来，“诶，你别跑啊，我就问问，你帮老顾解除酒力了没有？你身上老顾的鬼气怎么如此微弱？”
    “……”姜夷真的无语，怎么这么多人关心她和顾妄酿酿酱酱啊？！
    姜夷难得理他们，出巷子望了一眼鬼王殿，本就威严的宫殿冷清空荡，只是黑曜石墙面上血迹斑斑的痕迹，证明这里就在不久前，刚发生过一些鲜血淋漓的事情。
    她下意识看向寒渊，寒渊正在试图联系鬼差，但他眉头紧皱，似乎并不顺利，姜夷也不闲着，今日鬼网全无信号，无法拨号顾妄，她又凝神感知，奇怪的是，今天居然丝毫感觉不到系统的存在。
    算了，可能又被什么东西吓跑了，姜夷放弃了呼唤系统，本能地向鬼王殿走去，结果刚走两步，就被白无常拽住，“你去鬼王殿作甚？老顾已经不在了。”
    不在？姜夷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黑无常有些焦急，“你先别管这个了，你先说说，那玩意儿解了没？没解的话，可能会影响他的鬼力，这次事情不小，你看这街上一个鬼物都没有，他要是身体没恢复，会出大事的。”
    烦死了，怎么老是说这个？偏偏姜夷也回答不上来，顾妄那算不算解，她也不知道。
    姜夷无心与他们说这个，闷头前往鬼王殿，“出大事也是你们惹的祸，还有，鬼王殿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白无常还是紧紧跟着，只关心姜夷有没有与顾妄行房，双方鸡同鸭讲。
    好在没几句话的功夫，姜夷已经来到了鬼王殿门口。
    寒渊带头而入，然而刚进入殿内，他立马顿下步子，微张手臂，挡住身后三人。
    “不对，此处禁制变了，鬼王殿出事了。”
    姜夷不知道寒渊说的禁制是什么，但她相信寒渊的判断，从她踏进鬼王殿大门，就觉得奇怪，这里太安静了，一点鬼物的身影都没有，偌大鬼王殿，不该如此空荡？
    她立时挪到寒渊身后，低声询问，“能感知到鬼爷的行踪吗？”
    寒渊摇头，举起召魂幡全神戒备的黑白无常立马回应：
    “都说了老顾不在，我们都没找到他。”
    “这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死气，的确有情况！”
    姜夷闻言，更觉不妙，死气是死人身上才有的东西，但魂灵尚在的亡魂能够压住死气，若魂灵消散，便会散发死气，死气弥漫，消散的魂灵绝非小数目。
    鬼王殿一般只有两类鬼物，一类是鬼差，另一类就是刑房中的恶鬼。
    鬼王殿集中消亡的鬼物到底是哪一类？
    姜夷凝眉思考着，突然，一阵黑风袭来，眼前骤然漆黑，视物不清。周围仿若无数双大手裹挟，姜夷被强大的外力拖拽，轰然掉落深渊。
    黄泉口的风夹着沙粒呼啸，顾妄站在废弃的鬼常来屋顶，低头凝视下方如蚁群般有序劳作的苦役鬼群，心口突然一震，好像被人狠狠揪住心脏一样。
    他皱眉抚了抚胸口，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住那股异样，他下令鬼差速度安排，只要下方事宜步入正规，他便快速离去。
    鬼差忙碌起来，周围安静无波，但他脑海里那道声音又突然不见了。
    他清晰记得，早晨离开姜夷小店时，神识里突然多了一道声音，他开始以为又是姜夷传信失误，可那声音颤颤巍巍的，他第一反应是顺着鬼声揪出对方，却听见对方畏畏缩缩道：【鬼……鬼王大人，您好，恭、恭喜您成为地府美妆系统辅助宿主，接下来，请您与宿主姜夷共同完成地府审美升级任务……】
    系统？顾妄原本觉得荒诞，听到姜夷的名字后，他瞬间卸下了防备，耐着性子与之沟通。
    那系统又道：【辅助板块就是本系统升级后的新功能，可以从宿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中随机选择一名对象辅助宿主完成系统任务……】
    顾妄闻声许久，牢牢记住了“宿主身边最亲近的人”几个字，他也总算了解了姜夷人间货品的来源。
    原来，在黑暗的地府，还有一位背负使命的柔弱女鬼在坚定前行。
    地府沉疴久矣，早该革新求治，所幸伊人同行，道阻也无妨。
    顾妄打定主意，大刀阔斧完成婚姻自由，可他不知道，于他共求之人已陷入巨大的危机，他却丝毫分不开身。
    他正打算回姜夷小店时，森崖匆匆而来，“鬼爷，急报，黄泉口边缘发现多名被害女鬼，皆身形残破，惨糟蹂躏，已无求存意志。”
    第38章 再落黑潭姜夷想着就快吐了！
    女鬼被害的地方，风沙迷眼，周围情形更让人破防。数名女鬼衣衫不整倒在地上，本就苍白的鬼面变得破败不堪，浑身没一处好皮。
    顾妄皱眉查看了一圈周围的情况，心情沉重，如姜夷所言，女性身处黑暗，周围全是隐患。
    顾妄看清状况，想都没想，释放鬼力粘合所有女鬼的魂火。

 第46章

    “鬼爷不可！”森崖当即劝阻。顾妄却扬手打住。
    眼前被害女鬼魂火将息，摆在顾妄面前的只有两种选择，要么任其消散，要么消耗鬼力救治。
    此处有能力成功挽救所有女鬼的人选，只有他，但也需要消耗他巨大的鬼力，恐怕又需要姜夷的鬼血才能恢复完全。
    此举恐怕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
    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袖手旁观，作恶鬼魂死不足惜，但无辜之人不该惨遭此罪。
    顾妄将自身鬼力悉数释放，力挽狂澜，稳固住了所有女鬼魂火，森崖立马凑上去，扶住脚底发虚的顾妄，“鬼爷小心。”
    顾妄调息须臾，恢复了精气，站直身体，吩咐道：“核查这些女鬼的身份，不遗余力查清凶手，另外，召集所有弱势鬼物暂留鬼王殿，加强鬼界巡逻，必要时，可加大惩治力度。”
    “是。”森崖领命，带着几名鬼差麻利巡查女鬼。
    顾妄总觉得事情很奇怪，他沿着周围检查了一圈，却没发现任何疑点，他正打算离开，一旁的沙堆边突然冲出来一名老妇人。
    那老妇人现代装扮，面容慈祥，白发苍苍，她惊恐地看了一眼倒地的女鬼，慌乱着急起来。
    顾妄记得她，她是姜夷店内的一名顾客的姐姐，是第一位阻止婚姻自由的女性亡魂。
    顾妄本能地停住步子，打量着她的行动。只见她快步冲进魂火刚稳，尚未苏醒的女鬼群里，挨个查看对方的样貌，像是在找寻什么，边行动边嗫嚅：“不是，不是，都不是……”
    老妇人看完了最后一个鬼物的样子，仍没有寻找到她想要的答案，又急匆匆跑出来，抓着森崖追问，“看见我妹妹了吗？二十几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装着假肢腿脚不便……她不见了，她三天前就不见了……”
    她妹妹？顾妄稍微思忖，她妹妹应该就是姜夷的顾客。
    顾妄返回身，“你妹妹发生了何事？”
    老妇人认出顾妄，明显有些胆怯，但对妹妹的焦虑明显盖过了对鬼王的惧怕，她松开紧紧抓着森崖衣角的手，鼓起勇气跪下去。
    “求鬼爷为我们做主，婚姻自由真的不能继续了，已经有不少女孩无故失踪，都是因为无端推行新策，变成了无辜的牺牲品，你看这些无辜的女孩，以前怎么会有这么猖獗的事端？”
    “失踪
    鬼魂的信息你可清楚？若要找回你妹妹，就乖乖配合鬼王殿盘查。”
    顾妄语气坚决，并不接受她的跪求。话音落下，朝森崖示意了一下，就转身回到了鬼常来，指挥紧锣密鼓的“苦役”忙活。
    还需要一点时间，只要这里进入常态，他就立即回到姜夷身边，她一定会高兴的。
    只是有些奇怪，他多次联系姜夷都拨号不通，神识也连接不上，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明明才分开一会儿，他已无比想她。
    不过没有寒渊的消息，便是无碍，忙完这阵，他立马回去。
    然而他以为无碍的姜夷，一刻也不敢闭眼，眼前依旧漆黑一片。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在鬼常来的地底墓穴，被擅自挪用的可怕黑潭就是这番模样。
    她不敢轻举妄动，小声呼唤同伴，“寒渊？”
    周围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响，也听不见寒渊的回应。
    完了，又落单了。
    姜夷不能坐以待毙，她摸索着往前挪动。
    没走几步，静谧的漆黑中，突然传来几声诡异的低笑，“嘻……嘻嘻……”
    那声音仿佛就在身后，不对，就在耳边，姜夷身子瞬间僵住，像是有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她的背脊爬上了她的头顶，令她头皮发麻。
    她睫毛轻颤，强作镇定，尽量控制声音冷静无异，“你是谁？出来！别装神弄鬼。”
    “嘻嘻嘻……”回复的是跟清晰嬉笑声，像女子又像小孩，而且声音非常非常近，可姜夷摸索了一圈儿，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论她如何谈判还是咒骂，对方都没给她回应，黑暗中未知的潜在危险，令姜夷无比恐惧，但她不会因为恐惧崩溃，稍一冷静，她不再奋力挣扎，反正鬼又不会饿死，她干脆席地而坐，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这招有用，她不反抗，对方反而不再戏弄她，但画面来得也太过恐惧。
    一刹间，姜夷眼前亮起一道幽若烛光，烛光微弱，不至于刺眼，让她足有看清近在咫尺，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张脸。
    姜夷做好了心里准备的，不论是什么牛鬼蛇神，她已做好迎接的准备，没想到一张血淋淋的恐怖鬼脸陡然出现，那一瞬的视觉冲击，带着刺激到天灵盖的骇然，姜夷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
    对方很满意姜夷的反应，又是一阵嘻嘻地笑，笑完了才弯腰凑近她，“你也会怕？”
    刚才她确实怕了，认出对方身后之人后，反而没那么怕了。
    “黑煞？你胆子不小，居然在鬼王殿地下埋黑潭。”姜夷眼神越过眼前的小鬼，遥望想它身后的也妖冶男鬼。
    黑煞冷静挥挥手，趴在姜夷面前不知男女的矮小鬼物瞬间消失，他缓步靠近，咧嘴笑道：“不是大胆，是天才，谁能想到，我黑煞和鬼王住在同一个地方？”
    “这里是你的老巢？”姜夷很震惊，“那……苏瞳呢？”
    黑煞似乎料到她会这么问，淡定抬抬手，他背后霎时亮起来无数盏烛火，延伸数里都能勉强视物。
    周围空空荡荡，只在远处有一架宽大的红木床，红幔轻罩，透过敞开的部分，能见到倒在床上，受尽侮辱，一动不动的女子。
    女子手腕上还缠着硅胶，姜夷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第一个修补好的女鬼，苏瞳。
    她拼尽全力救回来的亡魂，却被眼前的凶徒一次次残忍蹂躏，几近消亡。姜
    夷五指紧握，指甲快要陷进皮肉里，咬紧牙关不做无意义的失控行为，冷嘲，“这就是你结发妻的待遇？”
    黑煞眸子半眯，盯着她瞧，“不好吗？这架可是宋代名匠手艺，床上用品也都是最名贵的材质，女人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
    姜夷终究忍不住，“呸”了一声。
    黑煞也不恼，悠悠然抬起她的下巴，“别只想着苏瞳，你似乎还忽略了其他事。”
    姜夷恶狠瞪着他，不做回应。
    黑煞又阴恻恻地笑起来，“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其他人吗？”
    姜夷仍恶狠狠瞪着他，但心绪悬了起来。
    全然消失的鬼王殿值守鬼差，原本同行的二位无常和日巡使寒渊，都已不知去向。
    姜夷下意识不去思考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鬼力出众又职权在身，怎么都不会比她更危险。然而目前看来，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黑煞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转向黑气缭绕的地面，“他们就在你的脚下。”
    姜夷瞳孔骤然放大，盯着黑气忽散忽聚的地面。
    在烛光惨绿的照映下，姜夷看到了大块大块的血迹，明明平整的地面，像是刚刚冷却的玻璃，里面拥挤着无数鬼体的断肢残骸……
    姜夷稍一看清，立马站起身来，慌乱后退，脚都不知该落在哪里。
    黑煞对她的反应无比满意，他诡谲盯着姜夷慌乱的双脚，她动一下，他就提醒一下，“你右脚才到黑无常的舌头了。”
    “左脚踩的是日巡使的小指。”
    “不妙，这下你又踩到鬼王殿守门狗的眼睛了。”
    ……
    姜夷被他磨得无处下脚，神经受到暴击，几近抓狂，最后瘫坐了下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阻止婚姻自由？还是想要耍我？”
    黑煞凑到她面前，蹲下/身子，对视着她的眼睛，“不，我就是想捏碎你，你太讨厌了，一个女人，居然敢再到地府兴风作浪，不自量力，不过，你也很有趣，比苏瞳那女人还有趣，我会慢慢折断你的每一根傲骨，击碎你的每一次妄想。”
    姜夷听得满脸惧色，愣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黑煞盯着他的反应，突然也怔住了。
    一双泛红的眼眶盈盈如水，鸦黑睫毛轻轻一颤，豆大的泪水溢出眼眶，如珠子般滑落脸颊。
    黑煞诧了一瞬，瞬时又失望起来，女人就是女人，刚刚开始，她就哭了，比苏瞳还易碎，后面还怎么玩？
    他歪着头，耐着性子继续等待姜夷的反应。
    姜夷吸了吸鼻子，委屈瘪嘴，“可恶！你们为什么不给我一条活路！鬼王如此，你也一样！”
    她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什么鬼王，为求修补魂火，吸我的血，还胁迫我做他的女人，我什么都依附他，结果又落在了你的手里，你们都好讨厌！我不想消亡有错吗？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她越哭越凶，欲抬手擦掉脸上的眼泪，黑煞见势一把抓起她的手，紧紧盯着她的虎口。
    看到她虎口处尚未消散的牙印后，放肆地笑了起来，“哈哈哈，看来传言不假，堂堂鬼王居然敢采血补魂！当真是找死。”

 第47章

    姜夷仍噘着嘴，猛地抽回手，负气般骂道，“你做什么！你要报复鬼王你就找他啊？抓我有什么用？是！我是鼓动了婚姻自由，那也不过是为了逃离顾妄罢了！你不是黑老大吗？为什么不快点打败他？那样我也可以逃离他的掌控……”
    姜夷抽抽搭搭地，哽咽声让声音断断续续的，她分神地想，这个地步是不是该捶捶他的胸口更加自然？
    当然，姜夷想着就快吐了！
    第39章 宿主失联求求鬼爷，赶快救救宿主…………
    黑煞没有料到眼前女人哭哭啼啼说的是这样。
    她害怕到跳脚，心里防线击溃后豆大眼泪直流，黑煞不信区区一个女人能在这种情况下编造出如此精密的谎言，却又找不到任何怀疑的理由。
    而且她虎口的牙印也证明了顾妄的罪行，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盯着姜夷沉思，看不出明显情绪。
    姜夷有点心虚，她虽然不够娇嗔也不够刁蛮，但演技应该还是在线的，奈何对方并不好骗。
    呜咽了一会儿，她嗓子眼睛都疼，实在不能再哭了，干脆放手
    一搏罢。
    姜夷秀眉轻蹙，委屈怒骂：“看什么看？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我就是你们绑来绑去的棋子。”
    视线两相触碰，黑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他抖抖衣服站起身，漫步往大床走去。
    与此同时，姜夷像是被人掐住了命脉一样，身体不受控制地被他牵引着紧随其后。
    行至大床前，黑煞倏然停下，姜夷同时停住脚步。
    精致木床上，本该美丽温柔的苏瞳双眼紧闭，不着寸缕，腿间狼狈不堪，双臂骨头已被折断，脖间黑黑紫紫的伤痕赫然刺目……
    黑煞掳走苏瞳后，鬼王殿派出了不少人搜寻苏瞳的下落，没想到她居然被伤成了这般境地。
    姜夷视线触及就扭开了头，实在不忍心再看第二眼。
    黑煞不满意姜夷的反应，伸手将她拖近一些，硬生生将她头掰回来，逼她直视苏瞳，“既然你不想做顾妄的女人，那就跟着我，我不介意多一个女人。”
    姜夷心下一凉，她只想拖延保命，但没想到这个老色鬼，居然在想这么恶心的东西。
    “你和顾妄谁笑到最后，我就跟谁。”姜夷冷静过后，瞥了床上的苏瞳一眼，抬手抓住黑煞掐着她颌骨的手腕，仰着头颅道。
    “哼，想糊弄我？你看着她，”黑煞将姜夷的头又往苏瞳的方向掰了掰，“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
    姜夷目光不得不落在苏瞳身上，说实话，她怕了，她知道苏瞳不容易，没想到她的遭遇居然如此可怜。
    她微微颤栗，不敢接话。
    “你身上居然没多少顾妄的鬼气，是他没有碰你？还是他不行？你不会也是用这个说辞敷衍他的吧？”黑煞凑近她身上闻了闻。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想要的东西，从不多等一天。”
    黑煞说完不顾姜夷的反应，拿起床边一瓶酒，仰头灌了下去。
    姜夷闻到了那酒的味道，瞬间明白那是什么东西，她蓦地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
    然而在黑煞看来，她的反抗如挠痒，根本不起作用，他粗暴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倒在宽大木床的另一边，欺身覆了上去……
    顾妄今日一直心神不宁，但眼前的事情必须尽快推进，偏偏失踪女鬼越来越多，他还没来得及抽身离开黄泉口，又发现了多名被害女鬼。
    听闻黄泉口动静后，不少鬼众凑过来瞧着热闹。
    “我就说不行的，斗不过的，地府到处都是黑暗，文明教化？根本不存在的，这样下去，矛盾只会越来越大，情况会更加糟糕的，求求你们收手吧，我可怜的妹妹还流落再外，她会出事的，求求你们了，就像以前一样，继续维持原状吧，求求了求求了……”
    丛月姐姐一直没有离开，她跪地爬到顾妄面前，哭得十分急切。
    顾妄身后的夜巡使森崖已经被这位女鬼烦了一上午，她再这样下去，惹到冷血无情的鬼爷，可就完了。
    森崖赶紧把她拖起来，“大姐，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些女鬼都是惨遭虬煞绑走的受苦群体，原状就是她们会被虬煞建立的恶鬼势力，继续囚禁，强迫买卖，不论她们是否接受改革，都身处水深火热，与其让我们袖手旁观，不如请求我们革新到底。”
    “可人间还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呢，更何况地府，就算你们喊起再好听的口号，又如何能实现呢？”
    “改革难免会有阵痛，请相信我们，鬼爷已经做出了决策，很快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森崖耐着性子解释。
    可那老妇人还是忧心忡忡：“可眼下已经不容乐观了，这般境况全是因你们的举措导致，我们不想再有人出事了，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就是我们自己？”
    丛月姐姐声音很大，她想让远处的顾妄听到，阻止这场风波，因为她的妹妹还没有找到，越来越多的女鬼遭到凌辱，她的心悬得老高，生怕自己的妹妹也惨遭迫害。
    情况不容乐观，围观的弱小鬼众也开始害怕，担心灾难会不会在明天降落在自己的头上，他们也忧上心头，纷纷朝顾妄看过来，期盼着他能给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安抚群体真的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森崖叹了口气，才继续回应，“这般局面鬼王殿也很痛心，但是——”
    “够了。”
    森崖正说着，然而，顾妄听完鬼差汇报完现场情况后，目光深邃，肃然下令：“戒严地府全域，严格封控，强制落实婚姻自由，凡有不从者，按违律处罚，即刻实行。”
    顾妄掷地有声，手腕强硬，对丛月姐姐的诉求置若罔闻，周围鬼群神色复杂，但除丛月姐姐外，倒也再无一人敢多置一词。
    鬼差听令迅速行动，但明显人手不足。
    须臾后，森崖找到顾妄，“鬼爷，出事了，接到孟婆传音，二位无常大人去鬼王殿后便失踪了，寒渊也始终联系不上。”
    闻言，一直泰然自若地顾妄倏地紧张起来，眉头紧皱，立马追问：“多久没有回音了？”
    森崖知道他问的是寒渊，他即刻接话，“大概半个时辰前联系过，一直没有音信。”
    顾妄心提到嗓子眼，当即传音寒渊，又凝神联系姜夷，尝试多次，果真无法连接。
    一刻也不耽误，他火速吩咐好现场事宜，转身回酆都。
    身影消失前，森崖十分担忧：“鬼爷，你刚刚释放过鬼力，魂火虚弱，我随你一起吧。”
    顾妄动作很快，无暇回应他人，森崖只当他默认，立马交接，跟了上去。
    顾妄目的明确，率先回到姜夷小店，可她店里空无一人，遂又快速赶回鬼王殿。
    鬼王殿像被血洗过一样，值守鬼差全部消失，连刑房里的一众牢徒也不翼而飞。
    “这是调虎离山？故意在黄泉口制造事端，拖住我们，实际目标是刑房中的一种牢徒？”
    顾妄站在静悄悄的刑房门口，重重捶了石墙一掌，他从未如此慌乱过，根本没听进去森崖在说什么。
    眼看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他十分后悔，早上为什么不答应她一路同行？为什么要留寒渊那个废物保护她？！顾妄越想越多，心绪越发忐忑，理智却渐渐崩溃，恨不得责怪身边所有人，可他知道责怪任何人都无济于事，是他自己！是他自己大意，弄丢了姜夷！都怪他！自诩强大，实际从未令姜夷安稳过一天。
    顾妄脑子很乱，他毫不犹豫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像打了这一巴掌，姜夷就能回来了一样！
    “鬼爷。”森崖被他的反应吓到，立马凑到他面前，劝慰道，“眼下地府全部戒严，只要速度够快，一定能找到姜老板和无常大人的踪迹，请鬼爷给出指示，属下立马去办。”
    顾妄站在门口，有些无措，阴风吹动他的发丝，触动他的脸颊，他才堪堪听进去森崖的话。
    是的，姜夷还身处险境，他不能继续消沉，多耽误一秒，姜夷的危险就扩大一分。
    从听闻黄泉口被害女鬼全部与虬煞有关时，顾妄就发觉事有蹊跷，果断下令戒严全域，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目标竟然是鬼王殿。
    对方目的是什么呢？姜夷又是如何消失的？顾妄一时想不通症结。
    但是，能将鬼王殿一举端空，放走刑房所有牢徒，绝非易事，放眼鬼界，除了黑煞，找不出第二人。
    顾妄振作起来，“撤回所有鬼差，掘地三尺，也要把黑煞找出来！”
    “是。”
    森崖拱手，躬身欲退出，刚走到门口，顾妄又突然喊住他。
    “等等。”顾妄没有立马说话，而是愣愣盯着地面，仿佛在想什么，又好像在听谁说话。
    森崖不敢打扰，安静等着，片刻后，顾妄表情骤变，从彷徨自责，变得阴鸷莫测，他眼神冰冷，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一字一句命令：“速度召集人手，围住鬼王殿，没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能飞出去。”

 第48章

    森崖瞳孔转动，疑惑地看了一眼周围环境，似懂非懂地飞速离去。
    顾妄这才将目光紧紧钉在鬼王殿黑色牌匾上，跟脑中那个莫名出现的电子音对话，“你确定这里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系统连忙点头，“嗯嗯嗯，我对鬼力感应很强，这里除了
    你之外，还有一名鬼力不在你之下的强鬼，鬼气跟上次大闹宿主小店的黑煞一模一样，求求鬼爷，赶快救救宿主……”
    “找死！居然敢藏在鬼王殿。”顾妄双拳紧握，哪怕把鬼王殿翻过来，他也要把他揪出来。
    第40章 豪赌游戏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能力，我一……
    “是黑潭。”
    森崖带人围住鬼王殿之后，顾妄已经探清了鬼王殿地下的鬼气。
    只是为了救黄泉口女鬼，他消耗了太多鬼力，此处的黑潭又施加了悍然鬼力，无法快速打开。
    森崖等人合力才将其豁开一道口子。
    “我先下去。”森崖松力，准备跳下去。
    眨眼眼，一道黑影一跃而下，待他看清，顾妄已经不见了身影。
    森崖又点了几名鬼差顶替他和顾妄的位置后，也跟着跳了进去。
    黑潭内部漆黑一片，森崖托起鬼火掌，循着顾妄的鬼气使出了极限才跟上他。
    “可恶，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敢在鬼王殿地下扎根！这里也太黑了，黑煞要是在里面设了埋伏，那我们岂不是羊入虎口？”森崖跟在顾妄身后，四处探寻鬼物的痕迹。
    “不会，他故意制造鬼王殿异端，放走刑房牢徒，就是为了扰乱我等视线，方便他在此处安置老巢。哼！最危险地方一定是更危险的地方！”
    顾妄脚步迈得极快，焦急寻找姜夷的身影，这里太大了，四周漆黑无边，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顾妄却一直感受不到姜夷的气息，他越来越焦急。
    森崖也能听出他脚步慌乱，正想着说点什么安抚一下，顾妄突然停了下来。
    “发现姜老板踪迹了吗？”森崖赶紧问。
    顾妄却没回答他，又怔怔地感应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他像是黑暗森林里突然发现光亮的猎人，突然明确了方向，朝着他们斜前方的位置，飞驰而去。
    毫不停歇地行动，不一会儿，远处便出现了幽若的微光。
    终于找到了，森崖心下大石挪开了些，眼前人已经扑了上去。
    穿过无尽黑暗后，微弱光芒居然也有些刺眼，但他们都不敢眯下眼睛，不愿多等一瞬地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黑暗中亮着几盏幽冥烛，昏黄照映黑暗中仅有的一架红幔遮盖的红木大床，帷幔半拉，能看到那道令人焦急寻找的倩影
    姜夷虚弱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盯着天花板。
    她衣衫凌乱，脸颊上还残留着微红的巴掌印，嘴角的血迹干涸凝成了块，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瞳孔有些异化，看起来比任何一次都要憔悴。
    但她眼角一滴泪水都没有，神情也毫不落寞，甚至有些欣慰。
    顾妄良好站在床边，双腿跟灌了铅一样，心碎到不能自已，他双眼发酸，喉头发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虚弱地侧过头来，望见顾妄后，用力地弯起眼睛，扯起嘴角跟他说话。
    她的声音很小，细若蚊呐，但他还是听清了，她说的是“你来了。”
    仿佛突然被人解了穴，顾妄快步靠过去，手足无措地将他扶坐了起来，心疼地看着那个坚韧活力的姑娘，变成了这样憔悴破碎的样子，忍不住红了鼻头。
    他摸了摸她的脸颊，难过地望了一眼别处，尽力不让眼泪落下来，才勉强镇定地转回头，握着她略微红肿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声音哽咽，姜夷浑身脱力，费劲启唇，却始终说不出话，顾妄又急又慌，正打算抱她腾身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顾妄眼神晦暗，杀气腾腾，握着姜夷的五指蓦地收拢，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森崖温声，当即迈开步子，但还没冲出去，姜夷使劲浑身力气，从顾妄身上直起身，“你去，一定要灭了他！”
    姜夷声音微弱，但语气非常坚决。
    顾妄不安地看了一眼姜夷，才满心担心地将她交给森崖，一把火烧了红木床，迅速追了过去。
    森崖扶住姜夷，腾身出了黑潭。
    鬼王殿鬼差已经悉数就位，鬼医很快前来为姜夷诊治。
    姜夷躺在顾妄床上，沉沉睡了过去，闭上眼还是在黑潭里的场景。
    漆黑无边的环境，幽若诡异的烛火，备受蹂躏的苏瞳，凶相毕露的黑煞……
    姜夷被他恶狠狠按在床上，任她如何反抗，都没法反抗他分豪。
    他的嘴紧紧贴着她脖子，粗暴地撕开她的衣服，紧张焦虑裹挟着姜夷全部理智，臭恶鬼气混入她鼻腔，姜夷生理和心理上双重恶心。
    她叫嚣抓狂，哭泣咒骂，对方都无动于衷，粗暴地舔舐她的耳后脖颈……
    混乱中，姜夷拳打脚底，猛然曲腿，意外蹭到了黑煞腿间。
    焦躁慌张的情绪逐渐缓下来，姜夷放弃了反抗，他挺尸般摊在床上，莫名地笑了起来。
    凑在她身上索取啃噬的黑煞，陡然停了下来，盯着眼前不可理喻的女人，“你笑什么？”
    姜夷毫不掩饰地嘲讽，“笑你不行。”
    不行两个字仿佛剐了黑煞的骨血，他鬼气森森地盯着姜夷，从牙缝间一个字一个字的冷声威胁：“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行。”姜夷再次重重强调“不行”两个字。
    她刚才很恶心很害怕，却不可控制地回想起顾妄在她身上温存的时刻，她们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她真切过感受过顾妄的磅礴……
    而眼前这个徒有其表的家伙，哪怕喝了燃情酒，腿间却空空如也，是了，姜夷想起来。苏瞳曾说过，她从他魔爪下逃脱的时候，将他那玩意儿扯了下来。
    所以，他不过是个无根的家伙，又有何可惧？
    黑煞鬼脸异变，仿佛比在他身上戳了几百个洞还要气愤，他掐住姜夷的脖子：“住口，你待会儿就会知道行不行。”
    姜夷被他掐的难受，但她姿态依然高傲，“怎么？还要咳，咳，等燃情酒起效吗？你找了别人的东西接到自己身上了吧？真可怜，连这种事都要借助别人的东西，可，咳，可惜，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你永远也没法酣畅淋漓！只能力不从心！”
    “啪——”黑煞面目扭曲，一巴掌扇到了姜夷脸上，“我叫你住口。”
    力道太大，姜夷头被扇得扭到一边，好在他打她，却松开了她的脖子，不至于将她脖子拧。
    她不怕死地又扭回头目光灼灼盯着他，继续无所顾忌地笑：“怎么了？我只是嘲笑两句，你就这么生气？你看，真正拔了你兄弟的人就在你身边，你却只打我，看来，你的情况比这更糟！
    你生前就抬不起头，被人笑了一辈子吧？死了就想在女人身上找到满足感！是不是？”
    这下黑煞怒气达到了顶峰，他想将她挫骨扬灰，但他忍住了，他是地府最强的，他居然会被人看不起？还是区区一个女人？！
    他变态又扭曲地压制住了撕碎她的想法，却不可控地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痛感袭来，姜夷嘴角霎时溢出了血，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她还在冷笑，一点也不妥协：“所以你对用燃情酒，你对女人施虐，你把你不能满足的所有肮脏手段，变态地用在女人身上，你觉得这样你就——”
    她还没说完，黑煞又准备一巴掌打上去。
    姜夷这次不再引颈就戮，她反手抓住他的手，
    狠狠咬了下去。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巴不得把他的手咬断，痛感定然不小，黑煞眉头紧皱，另一只手准备挥上来。
    姜夷早有防备，马上松口偏开头。
    待他空掌过去，姜夷立马转回头，负气怒骂：“又想打我？！你被人嘲笑捉弄，就只会拿女人出气，呸！懦夫！我要是有你这样的能力，我一定把地府搅得天翻地覆！把你，顾妄，甚至鬼帝统统踩在脚下！你要么就撕了我，要不然我一定比你更疯！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姜夷的气势又足又凶，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
    巴掌印让她小脸微红，嘴角殷红的血液，衬得她有些凄美，但她不管不顾，如黑暗中的饿狼，直视着黑煞的眼睛，又让人品出几分虽死犹荣的英气。
    黑煞想起来虬煞说的那个把黄泉口一网打尽的女人，一定就是她。
    这个狡猾又有点疯批的女人，真的让他有点难办。
    他又一万种办法将她置于死地，把她捏成齑粉，但他脑中有一道难以抗拒的思想在扯着他，让他留着她跟他玩一种豪赌的猫鼠游戏。
    如果这只“鼠”是顾妄的话。
    黑煞用力的手软了下来，狰狞的面目恢复了俊美，儒雅地理了理衣衫，缓缓松开了她，“好，我给你能力，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

 第49章

    他从她身上下来，站定在床前，居高临下盯着她，“起来。”
    姜夷并不听他的，随他怎么生气，依旧任性地躺着，根本不听他的。
    他唤了两声不见应他，气到发笑，弯腰将她捞起来，一手绕到她颈后，“你真的很不怕死，比苏瞳还放肆。”
    姜夷其实手指头都在微微发颤，他扶在她后颈的手，真的像毒蛇，但她强行压制住惧意，瞥着眼皮蔑视瞧他，“你不是要给我能力吗？怎么？怕了？怕我撕碎你？”
    黑煞美艳到摄人心魄的鬼皮笑得阴翳，他就着扶在她后颈的手，灌进去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你可要拿好了。”
    姜夷突然觉得头皮发胀，不对准确地说是浑身都在发胀，像装满水的气球，随时可能被撑破。难受得想死。
    但不过一瞬，那股蛮横地力道窜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周身轻盈舒适，精气十足，原来这就是装在强大鬼力的身体状态。
    强大果然令人向往。
    姜夷正感受着强大鬼力带来的愉悦，黑煞突然扣着她的后颈，将她推到了昏死在床上的苏瞳面前，“来，撕碎她，撕了她你会拥有更充沛的力量。”
    第41章 任务二级培养一条得意的狗，总得丢点……
    “怎么？下不去手？你刚刚的魄力呢？”黑煞猫捉老鼠一样地盯着姜夷的反应。
    姜夷转动眼眸，余光不屑地扫了一眼黑煞，并不接话。
    她抬起手仔细感受着溢于指尖的丰盈鬼力，无师自通地朝一旁幽冥烛火挥了一掌。
    无形中狂风大作，若在人间，两百斤的大汉站在面前也会被掀飞，而如此蛮横力量扫过，那微弱的烛火反而更加明亮了些。
    姜夷又收回手，略带惊喜地继续端看，好像在研究某种天材地宝。
    “白来的力量原来这么好用，怪不得你会组装别人的部位，不劳而获，真的很爽呢。”姜夷神色莫测地转回头，瞧了一眼微微皱眉的黑煞。
    黑煞淡然挑挑眉，注视这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可是你的结发妻，你真的舍得？”姜夷缓缓靠近苏瞳，提起全部的力量汇聚在手腕，不慌不忙道。
    黑煞只勾了勾唇，衣冠楚楚，风轻云淡地摊了摊手，“自然舍不得，但培养一条得意的狗，总得丢点骨头的。”
    姜夷背对着他，本身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她肆无忌惮地拉下了脸，眸光带着决绝的狠厉。
    是时候了，她模仿着顾妄施术的样子，将全部力量全然释放，如泄洪般，力量径直冲向苏瞳，万箭齐发，直朝心口。
    那般力道，哪怕强鬼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然而姜夷并没有盯着苏瞳，而是快速转回身，直勾勾盯着黑煞。
    黑煞像窥视她的野狗，从她得到力量开始，就紧紧站在她身后，注视她的一举一动。
    他一定能看清，甚至早就发现了姜夷的打算，她打算用骗来的鬼力救醒苏瞳，但他没有动，反而抱臂上观，玩味地盯着姜夷。
    姜夷有些紧张，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虽然又赌了一把，但她毕竟失了防身的鬼力，还不知道苏瞳多久能醒过来。
    有几成把握能赢，她也没底。
    没等她开口，对方又莫名其妙拍了拍掌，“一身反骨的狡猾恶犬，很不怕死。”
    姜夷当然怕死，但现在她松了口气，她赌赢了。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动手，如何算得上反骨？你对其他女人视如草芥，却称苏瞳为结发妻，她对你一定有重要作用，怎么可能轻易让我杀她？”
    黑煞深色莫测，不置可否。
    话音刚落，床上狼狈的女人猛然醒了过来。
    苏瞳慌张坐起身，像断片后重新拾起记忆，扫了一圈周围，想起了昏迷前的情形，她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折磨，草草拉上自己的衣服。
    随后，麻利起身挡在姜夷身前，恶狠狠瞪着黑煞，“姜老板，你快走，我来挡住他。”
    “哈哈哈哈，很好，你们以后也要这样好好相处，好好跟在我身边。”黑煞认定了她们翻不出他的手掌心，毫不掩饰自己的妄想。
    苏瞳闻声肩膀发颤，她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呸，姜老板是鬼爷的人！”
    姜夷垂眸看着身前浑身伤痕的弱小身躯，眼睛泛酸，她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听着，别跟人解释，用好你的力量，亲手报仇。”
    苏瞳能感受到体内的鬼力，只是比起黑煞，那远远不够，可她还是被最后几个字莫名鼓舞，她转头望向姜夷，“我能做什么？”
    “招来严淮。”
    她与严淮是人间认证过的结发妻，受人间正道保护，她们一定有法子迅速招呼对方！
    姜夷轻声说了四个字，便迈前一步，挡在苏瞳面前，替她争取时间。
    黑煞明显不悦，苏瞳却毫无疑虑，麻利割了一缕头发，大喊：“严淮，速来！”
    声音落下，三道黑影顿时从空而降。
    落地后，才看清三人的样貌，站在最前面，双腿微微变形，却十分利索的青年严淮。
    “阿瞳。”严淮迅速朝苏瞳扑过去。
    用衣物严实包裹的两名俏丽女郎，正是顾妄之前从黑煞身边救下的两名女鬼。
    “姜老板。”两名女鬼胆怯了一秒，自觉挪到了姜夷身后。
    “呵！”黑煞冷笑了一声，“来得很整齐。”
    姜夷知道他又想说点威胁恐吓的话，她直接忽视他，转头见到严淮着急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了套在苏瞳身上，“果然，她们说这附近有黑煞的臭味，还好你真的在这里。”
    严淮喜极而泣地将苏瞳拥进了怀里。
    姜夷知道形势危机，黑煞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疯，她必须趁他还小瞧她们的时候，先发制人！
    她二话不说，摸出随身携带的尖锐利器，冲严淮手臂狠狠扎了下去。
    献血瞬间淌出来，严淮、苏瞳还有旁边的两名俏丽女郎，均瞠目结舌，一时反应不过来。：
    但姜夷的关注并不在她们任何一人，而是眨眼瞬移到她身边的黑煞身上。
    黑煞刚才还漫不经心地看好戏，此刻脸色骤然黑了下来，怒气咬牙中浮着几分焦急。他拽住姜夷的手腕，险些将其捏碎。
    姜夷瞬间松开力气，不顾生死，催促严淮等人，“还不知道干什么吗？”
    从惊诧中抽回神的四人，半明半懵地猜出了她的意思，拖着严淮，极速后退，与姜夷二人当即拉开距离。
    身形还没落定，严淮抽出扎在自己手臂上的尖锐发簪，不带犹豫地扎进了自己另外一只手背。
    几乎同时，黑煞握着姜夷手腕的手一颤，手背和另一只手臂上一样，鲜血直流。
    “哈哈哈哈……”姜夷肆意笑出了声，
    这是掉入这里之后，她最恣意的一次。
    她没猜错，他将她压在床上时，她使劲踢打他，就发现他的双腿形状跟严淮一致，它便大胆猜测，他不杀严淮的原因，并非担心伤及苏瞳，而是怕反噬自身。
    留着苏瞳也是为了稳住严淮，不然他之前怎么会任由苏瞳倒在街头，后面又从未对苏瞳下杀手？
    直到姜夷让苏瞳唤来严淮时，他不悦的反应，让她坚信，她的判断绝
    对没错。
    果然，哈哈哈哈哈，姜夷脸上洋溢着逆风翻盘的喜悦，傲慢地盯着黑煞：“自私自利的东西，迟早自食恶果！”
    她想他一定很后悔，当时打断了严淮的腿，让自己的腿也跟着变成这幅样子。
    姜夷太张狂了，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黑煞面目狰狞，他真的怒了，他决定拍碎她。
    他像对付那些小鬼一样，欲将她化成黑影，好在正欲动作时，获得黑煞薄弱力量的苏瞳，化出尖刀冲了上来。
    加之严淮不断以自残的形式给他增加伤害，姜夷侥幸从他手里逃脱，却被抬手一挥砸到了实木床腿上。
    五脏六腑仿佛被震碎，姜夷瞬间脱了力，但她虽痛不哀，这场仗她们一定不会走到绝路！
    严淮和苏瞳的恨意，一定能为她们争来一线生机。
    黑煞腹背受敌，怎么也没想到严淮能以这种程度自相残杀，力不从心之际，他不择手段地拧下了两名挡在姜夷面前的女郎头颅……
    姜夷眼皮都挣不开了，还是被这一幕击碎了难得的庆幸，眼泪猝然滑落。
    该死！万恶的黑煞，真该死！
    姜夷在心里狠狠咒骂，却什么都做不了，连手指都很难动一下。
    苏瞳和严淮为了避免姜夷再被牵连，追着黑煞一路拼到了远处，直到消失在姜夷耳边。
    ……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吓死我了。】
    脑中系统不断叫嚷，姜夷睁开眼，入目的是顾妄的寝殿，古朴清简的温馨房间，舒适软绵的床榻，幽幽浸脾的檀香，她终于有了逃生成功的实感。
    “这有什么好吓的？”姜夷冷嘲系统，“黑潭里面更吓人不是吗？”

 第50章

    连她险些被撕碎，它都一刻没有出现过，可想而知是有多怕。
    系统能感知到她的想法，有些委屈，【不是的，宿主，我是去开发辅助系统了，再回来你就进入了很强大的结界，我却没法钻进去，急死我了。】
    “什么辅助系统？”姜夷恢复了一些力气，坐起身来，“有了辅助系统，还需要我卖命吗？”
    【是辅助你，好吧，我们，辅助我们完成任务的助力，而且这个助力很强大哦！】系统沾沾自喜。
    “别卖关子了，直说。”姜夷没好气。
    【是鬼王。经过你们那晚，鬼王成了你身边最亲密的人，我顺着神识就爬进了他的大脑，他很配合哦，短短一天，他就安排了黄泉口动工，还采取了雷霆手段，强制解放婚姻，态势良好，地府审美即将升到二级。】
    虽然系统也不知道黄泉口动工是在做什么，但任务推进，就是巨大的好消息，只是牺牲太大了。
    苏瞳和严淮不知道怎么样了，寒渊和两位无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连他们都消逝了的话，这项任务也太难了。
    姜夷突然对脑子里的声音很厌恶，她负气地想，要不是它突然钻出来，她也不用参与这些事，不用见证这么多鲜血消亡的事情。
    可是，不然呢？
    就算她不去触碰，没有看到，地府就安稳吗？就没有迫害和厮杀吗？
    姜夷觉得头疼，阴暗面接触得越多就越不快乐，越想做些什么，越觉得自己渺小。
    她种种叹了口气，又倒回了床上，脑袋空空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多久，殿外响起了忙乱的脚步声。
    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姜夷想也没想就坐起身，迎了出去。
    她也有好多疑问想要解开，期盼着很重要的人赶快回来。
    地府风雪从未停息，黑暗也从未晕开。
    姜夷站在殿前石阶上，感觉双腿发软，她盼来了她相见的人。
    但他已经不省人事。
    第42章 期待未来顾妄，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
    一直寸步不离守着鬼王寝殿外的森崖，望见来人，瞬间激动起来。
    他大步凑上去，紧张地看了一眼顾妄，又一拳捶在那个扛着顾妄，脸上挂彩的男人身上，“妈的，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还以为你……”
    森崖没说完最后几个字，寒渊虚虚地接过话头：“以为我没了？”
    森崖被他一噎，还没来得及说话，寒渊身后之人连忙催促：“哎哟，别在这儿站着了，我可是地府无常，他是鬼王殿日巡使，哪会轻易没了？”
    伤势不轻的黑无常催着他们赶快进去，只是一直没见白无常的身影。
    “快快快，你来救他。”黑无常走在前面，拽着愣愣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姜夷匆匆进殿。
    森崖寒渊一左一右迅速将顾妄放到了床上，森崖立马出门去催鬼医，寒渊虚脱地直起身，望向姜夷，“对不起，我们当时被拖进了另一口黑潭，你……没事吧？”
    她当然有事，但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姜夷浅笑了一下，“无妨，你们，还有他，”姜夷目光落在昏睡的顾妄身上，“发生了什么？”
    黑无常叹了口气，大讲特讲他们如何神勇地撕开黑潭……
    寒渊忍不住打断了他，耐心讲起了顾妄的情形，“我们出来时，刚好撞见鬼爷与黑煞，虽然苏瞳二位伤得不轻，但以鬼爷的实力，护好两只小鬼，又灭了黑煞易如反掌，可惜鬼爷鬼力耗损严重，为了保护苏瞳二人，消耗了大半魂火，才将黑煞制服，可他也……”
    寒渊没说完最后一句，姜夷什么都懂了。
    怪不得她一眼就看出，顾妄比变成小号那次的伤势严重很多！
    消耗大半魂火，跟活人吊着最后一口气有什么区别。
    姜夷红瞳尚未恢复的眼睛，又忍不住泪水打转，但她表现得若无其事，只是语气淡淡的：“二位也伤得不轻，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那就辛苦姜老板了，老白已经送那两个小鬼回去了，他们应无大碍，很快就会好，你不用担心。”黑无常立马应下，拖着放心不下的寒渊退了出去，还好心地替她带上了房门。
    姜夷坐在顾妄身边，心情复杂。
    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让顾妄去追黑煞，他也不会变成这样。
    他的鬼力去哪儿了？是因为饿了吗？姜夷下意识摩挲起自己的虎口。
    【非也，黄泉口出现了数十名被害的女鬼，且都只剩最后一丝魂火，他释放所有鬼力救了他们，还没恢复就赶去黑潭了。】系统从顾妄脑中得知了之前的所有情形，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姜夷憋在眼眶的泪水终于决提，明明知道那是自耗，但别无选择的时候，他还是会义无反顾，这一刻，顾妄成了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当之无愧的王。
    泪水在她脸上并不舒服，但她没有去擦，低头深深吸了口气，才稍微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她侧目看了一眼桌上杯盏，径直走过去，一把摔碎了那只白瓷茶碗。
    碎片散了一地，姜夷弯腰捡起最大那块，毫不犹豫划开了自己手腕。
    鲜血洇出来，姜夷立马坐到床边，掰开顾妄下颌，对着他的双唇滴进去。
    不知是太慌了，手腕位置不对，还是她捏开他嘴唇的力气太小，那被姜夷当做救命稻草的液体怎么也滴不进他的口腔。
    姜夷焦急试了好几次，始终不行，最后直接换了个法子，她把手腕递到了自己嘴边，再将自己嘴里的鬼血渡到他的口中。
    如是几次，姜夷脑中的系统哇哇直叫，【停停停，宿主，够了够了，我感觉你的神识已经不稳定了，不能再灌了。】
    姜夷确实有些虚脱，但她不知道这样够不够，她还想再试一次，系统赶紧打住。
    【真的够了，他不会挂了，我能微弱感应到辅助系统上线了，你已经从存亡一线将他拉回来了，不要再消耗自己了好吗？】
    拉回来了吗？真的够了吗？姜夷终于放下了手腕，但她还是俯身凑了下去，还不够，她想亲他……
    森崖带着鬼医进来时，姜夷刚好吻上顾妄的唇，室内氛围暧昧。
    森崖和鬼医站在门口有些尴尬，姜夷反倒无所顾忌，加深了这个吻，再缓缓直起身。
    她轻轻遮住自己的手腕，得体
    起身，颔首让开。
    鬼爷小心越过地上的陶瓷碎片，麻利给鬼王诊治、几分钟后，鬼医啧啧称奇，“鬼爷真的魂火消耗了大半吗？他确实魂火受损，但是已经快要恢复了，只需要经验一段时间就能好起来，不过这期间他的鬼力逐渐恢复，可能会时不时猛然醒过来，狂躁不安，待魂火恢复足够压制鬼力了，就全然无碍了。”
    正在清理地上瓷片的森崖听得又惊又喜，立马起身凑过来，“真的吗？那太好了，鬼爷大概多久能醒过来？”
    鬼医这会儿捋了捋胡须，“需要一点时日，快则一月，慢则半载，”
    “这么久？”森崖惊讶意外。
    “已经很快了，若真如你们所说魂火消耗大半，能不能醒过来都难。”
    鬼医看了看森崖，又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姜夷，“让这位姑娘照顾鬼爷吧，你们笨手笨脚的肯定不行，好了，我要去看看其他几个了，怎么老是这么多鬼苦瓜受伤。”
    鬼医嘟嘟囔囔地装好自己的东西，匆忙离开。
    森崖也照着鬼医吩咐，在顾妄寝殿给姜夷铺了一架客床，加强了寝殿防卫，再躬身离去，忙碌殿中事务。
    十日过去，顾妄还是没醒，森崖忙得不可开交，寒渊倒是好了大半，他照例每日来看顾妄，今日见到姜夷，他神色扭捏，欲言又止。
    姜夷放下手中的古书，“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寒渊看了一眼尚未转醒的顾妄，“鬼爷在黄泉口安排的工作出现了困难，我们束手无策，姜老板是新时代的人，冰雪聪明，见多识广，想必会有办法，能辛苦姜老板跑一趟吗？”
    一向寡言少语，冷静无波的人，陡然夸了这么长一串，看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不过这个请求，她答应了，她也好奇黄泉口有什么大动作。
    “走吧，多派些人手看好鬼爷。”
    寒渊一路告诉了鬼爷此前做的所有安排，两人很快来到了新的黄泉口“工业区”。
    龇牙咧嘴的小鬼忙碌在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如工厂般有序施工的车间赫然眼前。
    数量庞大，占地广袤的新式工业区拔地而起，没有高楼林立，但也设备齐全。
    姜夷惊诧于眼前壮观的景象，所以顾妄的大动作，是在地府搞实业生产吗？或者说“工业革命”？
    “这些是哪里来的？”姜夷愣怔地问。
    寒渊知道她问的是这些设备材料，但他也答不上来。
    不过姜夷也没期待她能回答，毕竟她只是不小心问出了口，真正问的是脑中装死的系统。

 第51章

    系统知道逃不过她的法眼，只好解释道：【我提供的，你也知道，文明是上层建筑，地府这样基建为0的地方，哪有文明可言？没有精神文明，如何开放审美？】
    “可你不是说积分只能兑换用于审美以内的东西吗？而且他哪里来的积分？”姜夷这次使用意念说的。
    系统闪了两下省略号，【本来是不可以的，但他绑定的是辅助系统，辅助系统并不担心程序崩溃，如果出现问题，清理掉那个系统就可以了，至于积分嘛……先挪用了主系统，也就是你的。】
    姜夷冷笑了一声，倒也不生气，因为这本身就是她想做得，只是做不到的事情而已，她不跟系统掰扯，来到那几台大机器面前，仔细观察地府能搞什么生产力。
    姜夷一路走过去，大致明白了眼下生产的品类，大到幽冥灯、青石板、新型鬼屋、巨型天幕伞，小到服饰用具、冥机设备，休闲娱乐等等。
    除了饮食之外，其他品类基本都有所涉及。
    按照眼前设想，巨型天幕挡住地府风雪，无数幽冥灯常年照亮，路面填铺平整，新型鬼屋提供安居之所，其他生活配备周全，这里跟人类地下城镇也差不多。
    反正鬼也不需要阳光，地下城镇可谓避世桃源，怪不得系统任务能快速逼近二级。
    但如寒渊所说，此事均由顾妄安排，眼下所有原材料已经用完，物品进货渠道，他们毫无头绪，而且这里地方再大也不够源源不断生产占用，现在已经越来越拥挤，这些产出的东西要如何使用或者如何分配，他们也并不主张
    【提醒宿主，你的积分基本已经耗空，即使把剩下的所有积分全部用于兑换非美妆用品，也无法跟上如此多鬼众，没日没夜生产的速度。】
    系统也郑重其事提醒，姜夷却觉得多余，眼下的根本不需要继续生产好吗？
    姜夷找来森崖和寒渊，“地府现在还在全域戒严？”
    森崖点头，“要不是因为强制戒严，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小鬼跳脚闹事，真是怕了这些混账。”
    姜夷没理森崖的抱怨，继续给出自己的建议，“只要能控制那些无端闹事的声音，那你们就去转生司走一趟，给积极向上的鬼众争取好处，当然鬼王殿也要给出利益，号召地府在籍鬼物参与地府基建工作，核查报名鬼物生前履历，按照生前实际能力，给予岗位，自然会找到各领域拔尖鬼群，各自完成相应工作。”
    “所以现在要让产出的东西，搬出这里，投入应用？”寒渊明白了姜夷的意思。
    “对。”姜夷点头。
    寒渊和森崖不是笨人，虽然死了很多年，但基本的社会原理他们还是懂的，虽然这些说法充满了人味儿，但明眼人也能想到顾妄的安排也是这个打算。
    森崖寒渊对视了一眼，他们很认可姜夷的安排，但有一点他们做不了主。
    寒渊道：“利好诱导，我们暂时无法做主，也难以说动其他各殿，恐怕难以做到。”
    森崖干脆道：“上强度算了，直接强势要求上岗。”
    “那怎么行？”姜夷赶忙拒绝，“压迫只会带来更大的反抗。”
    姜夷看着眼前的情形，沉思了一瞬，“要不这样，那些生活用具等先暂停生产，现有的部分产物，先以鬼王殿的名义，当做奖励支持完成公共基建，待鬼爷醒来，再以新的利好支撑。”
    “好。”日夜巡使二人异口同声应下，迅速转身落实。
    姜夷被送回鬼王寝殿后，她忍不住再次偷偷亲了顾妄，她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流氓，时不时偷偷亲沉睡的鬼王。
    可她真的很开心，原来他做到了这么多。
    或许系统之前的建议是对的，她应该直接找鬼王强制实施，或许早就已经达到二级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如果基建完成了，在盘活经济和地府结构，任务升到三级指日可待。
    “顾妄，你什么时候醒过来？我有点期待未来了。”
    姜夷自说自话地拉起顾妄的手，轻轻摩挲，她没留意到，顾妄的眼皮颤动了好几次。
    第43章 他的信仰她好像完全爱上他了，不是感……
    姜夷握着顾妄的手，仔细描摹，她以前老是没有边界地抓他的手，却从未这样仔细地看过他的手。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右手食指根部有一圈淡淡的疤痕，像被切割过一样，姜夷知道那淡淡的伤疤肯定不会再痛了，但她忍不住低头吻了下去。
    嘴唇碰上他的肌肤，姜夷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指颤了一下，她立马望向他的脸，万分期待地等着他醒过来，可惜床上的人还是安静地躺着。
    她骤然失望，叹了口气，正打算趴他床边眯一会儿，门外鬼差敲门，“姜老板，鬼爷好些了吗？鬼帝府来人探望，方便进来吗？”
    姜夷
    将顾妄的手好好放回了床上，应道：“鬼爷还没醒，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鬼差迎了四名鬼使进来，姜夷起身，简单致礼后，默默站到了一旁。
    四名鬼使分别是四大鬼帝座下心腹鬼使，均是锦衣长袍，出尘之姿，卓尔不群。
    其中白衣飘飘的鬼使，姜夷认得，他就是失手打伤苏瞳，与顾妄一起被关进水牢之人。
    其他三名鬼使进门后，径直走向了床边，只有他脚步缓慢，意味不明地看了姜夷几眼。
    四人探了一番顾妄的情况，笑着议论起来，“鬼爷这次伤得不轻啊。”
    “鬼力恢复尚好，魂火尚且不足。”
    “还好还好，情况稳定，问题不大。”
    几名使者说着话，又突然皱起眉头，“说来奇怪，他的魂火为何恢复如此之快？”
    “不对，他用了鬼血？”
    一名红衣鬼使惊诧发出疑问，另外两人也跟着惊异，只有西鬼使笑着打岔，“不会，他为了女鬼权益才伤成这样，怎么可能采取鬼血？”
    姜夷原本不想僭越，但听到他们如此讨论鬼血的事，突然提起了精神。
    地府鬼众无人不知鬼血补魂，他们为何如此一惊一乍？
    “各位大人，你们——”
    姜夷本想问问，刚开口，就被西鬼使打断，“姜老板大义，如今你等所求正如火如荼，姜老板为什么还皱着眉？”
    他不想让她开口？鬼血补魂到底有什么猫腻？看他们如此态度，姜夷不敢轻易问出声。
    她暂且按下了心中的诧异，假笑道：“多谢夸奖，但这些都是鬼爷力排众议，受苦受刑换来的，我不敢居功，当然也要多谢各府鬼帝，虽然让过程难了些，但也总算是松了口。”
    姜夷笑着说着带刺的话，四名鬼使神色都滞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温和，他们不会跟一个小鬼一般见识。
    西鬼使甚至畅然一笑，“我就知道鬼爷喜欢的姑娘，一定不是个简单的，难道鬼爷喜欢的，就是你这张不饶人的嘴？”
    姜夷刚才还气势很足呢，被他这么一问，难得地有些羞赧，她抿抿唇，假意看向床上的顾妄，没接话。
    其他三名鬼使跟吃瓜群众一样，也仔细打量起她来，不怀好意地互相对视，虽一句话也没说，却好像讨论了很多。
    几人看够了，西鬼使才说起正事，“好了，既然我们让过程难了些，那结尾就交给我们吧，你好好照顾鬼爷，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处理。”
    姜夷有点难以置信，他们真的愿意下神坛，参与这件事吗？
    而且他们有办法提供物质基础吗？
    姜夷没法问出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愣愣地替所有姐妹致了谢。
    几名鬼使离开后，姜夷依然对他们刚刚说到鬼血补魂的反应耿耿于怀，她垂头想了一会儿，果断出门，催寒渊一起追上了西鬼使的脚步。
    “大人，我想请你解惑。”姜夷站定他跟前就直表来意。
    西鬼使好似料到了她要问什么，定睛看了他两眼，转头遣退了身后的随从和寒渊。
    “你想问鬼爷采血补魂之事？”
    姜夷点头，“为什么几位鬼使大人对鬼爷采血补魂之事，闻之色变？有什么问题吗？”
    西鬼使摇头笑了笑，“没想到啊，鬼爷竟什么都没告诉你。”
    姜夷听到这种话，生怕他下一句会说：既然他不愿意他告诉你，那我还是不多嘴了。
    还好，他并没有打算瞒她，耐心将顾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
    姜夷回鬼王殿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寒渊多次与她讲话，她都在走神。
    垂头丧气回到鬼王院落外，姜夷蓦地被里面的动静拉回了神。
    听到里面嘶吼，砸东西的声音，姜夷料到出事了，赶紧冲了进去。
    寝殿房门打开，院子里乱糟糟一片，顾妄双瞳猩红，穿着薄薄睡衣，赤脚站在院中，他状态糟糕，狂躁发怒，值守的鬼差集中阻拦，依然拦他不住，他不可控制地砸毁了许多东西，甚至伤了不少鬼差。
    姜夷见状，提步就奔了上去，在别人不敢近身的情况，她一把抱住他的腰，“顾妄，冷静下来，顾妄……”

 第52章

    顾妄神志不清，始终躁动不安，姜夷仍旧死死抱住他，不停安抚，“顾妄，不对，姜游，姜游，我是姜夷，我是姐姐，停下来，停下来，……对，停下来……”
    终于，她的姜游渐渐冷静了下来，双手捂住太阳穴，闭眼压制，看起来很难受。
    姜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微微抬头，目光刚好落在他领口微敞的胸膛，那枚黑色符咒一样的东西，紧紧钉在他的心口处，丑陋刺目，姜夷猝然落泪。
    是这里，这里就是西鬼使说的锁缘钉。
    是顾妄自己求来钉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只为了让鬼血补魂的牵制不会蔓延到她身上。
    姜夷茫然哭出了声，她何德何能？她只是意外给他用了鬼血，她不知道这些东西会给一只强鬼带来禁锢，更不知道他受的抢罚和水刑都是因为此事，他却一个字都没说。
    姜夷从来不内耗，她不觉得这件事她有错，也不会对顾妄做出的这些选择感到内疚，只是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划开，一种温暖的爱意流淌出来。
    她好像完全爱上他了，不是感恩也不是感动，就是喜欢，动心。
    他的肉/体，他的意志，她都喜欢。
    她知道现在不是想情情爱爱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在他心口的黑色咒钉上吻了一下。
    顾妄身形一僵，像是清醒了些，又像是更加疯狂，他一掌将周围人全部轰了出去，院门轰然闭上，这个乱糟糟的院落变得清净暧昧……
    顾妄捧起她的头，定睛看了她许久，姜夷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认出她，她只知道他落下来的吻很轻柔很小心。
    姜夷从环腰抱着他变成挂着他的脖子，他们纵情亲吻，抵死纠缠，她尝过亲吻的甜头，她喜欢跟他亲吻。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姜夷松开他，两人额头相抵，她把外套褪去，只剩薄薄的吊带，玲珑身形朦胧诱惑。
    顾妄就像被电刺激了一下，本不该有的呼吸都变得粗重无序，双拳紧握，浑身紧绷，他在极力克制诱人的冲动。
    她才不要他克制，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腰后，“抱我进去。”
    姜夷的声音很轻，像羽毛一样挠着他本就绷不住的每一根神经，最终全盘溃败，他猛然吻上去，一把抱起她，唇舌纠缠。
    待姜夷思绪稍微清明，她已经被放在了床上，顾妄紧紧压着她，但仍然仅限于亲吻，从额头，眉眼，鼻梁，耳后……似乎根本亲不够。
    但他仍在压抑，不敢更进一步。
    姜夷早已情难自抑，并不是因为做到了这一步，所以想要继续深入，而是因为她愿意，她乐意，她基于一个根本不需要的考虑道德、人伦以及生理情形的成年女鬼的意愿，想要与他亲近缠绵。
    察觉到姜夷态度的时候，顾妄被激得浑身颤栗，一把抓住她的手，猩红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呼吸粗重到能听到声音。
    他从被她抱着开始，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想，他现在一定很狼狈，很丑陋，鬼力超过魂火太过，会变得癫狂暴躁，他不想让她看见他这样的，所以他才会醒了也装作没醒，极力压制住鬼力的躁动，趁她离开的间隙，猛然醒来，疯狂发作，以期急速达到魂火平衡。
    可她还是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事情还发展到了这一步。
    他喉间滚动，漂亮的喉结性感又诱惑，他小心撤开她一些，仿佛许愿般，虔诚确认，“姐姐？你想清楚了吗？”
    顾妄单手撑着床板，将她拢在身下，紧实宽阔的胸膛，精瘦有力的腰腹，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他有着充满力量感坚实体魄，却又不显得雄壮，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稍微侧头，能看到他因为用力而青筋鼓起的落拓手臂，导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上次克制压抑的娇喘声。
    她现在呼吸混乱，浑身苏麻，早已被情/欲裹挟。
    她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近，鼻尖抵着鼻尖，“你想听什么？我愿意，不是不在乎的愿意，是很在乎很在乎，很想跟你，顾妄，亲近的愿——”
    “意”字还没说出来，顾妄所有的逞强荡然无存，疯狂爆发……
    虽然肖想已久，但他一点也不粗暴，他时刻关注着她的反应，照顾她的每一丝感受，她的愉悦被他奉为信仰。
    第44章 地府革新昨晚，好像忘了清理一个东西……
    ——微改了好几处错别字——
    -
    整晚的翻云覆雨，让顾妄超载的鬼力，
    与魂火渐渐达到了平衡。
    因为顾妄的温柔，姜夷这个生前从未尝试过情事的短命鬼，死后初尝，也没有感受到明显疼痛。
    只是太多次了，她最后完全没了力气，沉沉睡了过去。
    待她醒过来，屋子里全是他的味道，但床边已经没人了，她懒得去想他去了哪里，翻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房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
    顾妄端着食盘进来，食盘上白玉碟子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姜夷来不及看清盘子里是什么，只看到顾妄的脸，就忍不住牵起被子蒙住了头。
    她不好意思直视他的眼睛怎么回事？
    姜夷藏在被子里，他听到食盘放在桌上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一步步朝她靠近，直到落在她床前。
    “怎么了？还想睡吗？”顾妄的声音在被子外面响起。
    他伸手碰到了她的被角，姜夷的脸更烫了，她索性将整个身体缩进了被子里，“哎呀，你先出去。”
    顾妄捏着被角的手一顿，良久后才轻轻缩回手，“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静了会儿，再道，“桌上有馄饨，还是热的，你喜欢的话，可以解解馋。”
    他语气藏着明显的失落和小心翼翼，瞬间驱散了姜夷的矫情，他又误会了！
    啊！堂堂鬼王是个敏感的玻璃心吗？
    姜夷听到他起身离开的脚步声，一把掀开被子，麻利坐起来，“有葱花吗？”
    姜夷伸手拉住他，肌肤相触，顾妄方才的低落一扫而光，嘴角不自觉翘起来。
    他乖乖转回身，看着穿着他宽大衬衣的柔情少女，顺着她的手将她拉起来，宠溺地看着她，“分开装的，你不喜欢可以不放。”
    好吧，还挺细心。
    姜夷确认了那碗馄饨不是鬼界的产物后，开心地享受了起来。
    她夹起馄饨事先吹吹，确认不烫之后，一口一个，小小的脸颊鼓出两个包，可爱极了，顾妄忍不住伸手擦了擦她嘴角的残屑。
    “稍后去黄泉口，一起去吧？”顾妄温柔看着她。
    “好。”姜夷又咬了一只馄饨，“是还有蛮多事需要你去处理的，最好再尽快兑换一些材料投入生——”
    刚说到一半，姜夷忽然意识到什么，猝然顿住，麻木地抬头对视上顾妄，“昨晚，好像忘了清理一个东西。”
    系统，那个色眯眯的电子狗。
    那种说起来智能实际上智障的东西，谁知道被它扫描到，会发生什么？
    姜夷有些崩溃，有种公开裸奔的无语。
    还好顾妄已经知道系统的存在，立马领悟到她的意思，笑着给她递了一张纸巾。“放心，它今天都不一定能上线。”
    别说是一个会说话的东西，就算只是一条狗，他也不想让它看到他心爱女人的样子，他有的是办法让一个普通灵体类的玩意儿滚远。
    姜夷眨巴眨巴眼睛，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心照不宣地戳破了系统的存在。
    黄泉口的工作执行并不太顺利，以衣服用具等引诱鬼群参与动工，效果并不好，对于鬼来说，不怕冷也不怕饿，衣食住行的东西，并不是必需品，自然很难引诱他们配合。
    再加上半个多月的戒严封控，很多鬼都已经不满了，抵抗情绪很重。
    顾妄从森崖口中得知了姜夷的建议，很快实践起来，他先跑了一趟往生司，又仔细核查了鬼王殿的情况，翌日就想出了决策。
    鬼王殿的告令半日内贴满了整个酆都大街，地府全域开始解除封控，仿佛刑满释放的鬼群，奔上大街，比姜夷看到孙猴子化形成人的时候，还要欢快。
    来回的鬼众盯着新出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虽然告示洋洋洒洒写了近三百字，鬼群实际记住的只有两条。
    第一条，踊跃投身地府改革，发挥生前特长，凭实际功绩，可优先选择优质家庭投胎，赢在起跑线；功绩卓越者，可参与鬼王殿鬼差缺口擢选。
    第二条，所有鬼众，不分男女，均可参与地府改革，岗位择选，一律平等。
    目前婚姻登记已强制备案，第一批登记者，离最终确认期限，不足两日，就像离婚冷静期一样，最终到底要不要确认登记，这些鬼夫妻已经深思熟虑了好久。
    丧尽天良、别有居心的一方，因为多次被鬼王殿强势打压，以及黑煞的消逝，多少产生了惧怕；
    胆小懦弱、备受煎熬的一方，原本因为黄泉口女鬼集中被害，终日惶恐，现在的官方通告，又给了他们些许信心和鼓舞。

 第53章

    也许弱小的自己，逃出这个牢笼，会进入下一个地狱，但是，有力量和保障的个体，会更有底气。
    那些原本站在姜夷身后，本就决定做自己的女鬼们，率先站了出来，“我先来，我学过机械工程，路灯安装我来配合。”
    “我也来，我蓝翔毕业，可以参与道路维修。”
    “还有我，我报名参与鬼屋翻新。”
    ……
    有技能的鬼众，争先恐后，斗志昂扬。
    还有一些年代久远的陈年老鬼，他们已经跟不上地上时代的步伐，拥有的技能，短期也派不上用场，他们站在海海鬼群里，怅然若失，难以自洽。
    鬼王殿早已想到这个问题，再次宣告，“特长突出者，按突出领域优先选岗，无擅长技能者，亦可参加普通工种，不论哪种岗位，均可按照个人贡献，进行功绩评定，享受新规特权。”
    这下，那些自认碌碌无为，黯然失色的鬼众才庆幸地抬起了头。
    一切进入有序，姜夷也跟着笑起来，也许对于鬼来说，他们是自由的，但是自由往往需要代价，牺牲一部分自由，换来整个地府的良性轮回，获得更安全的自由，对大家来说才是最好的选择！
    姜夷望着眼前的一幕，开心地笑起来，转头过去，是同样笑着垂头看她的顾妄，她们十指相扣，期待着光明地府的到来。
    也就在这时，系统终于弹了出来，高兴提示，【恭喜宿主，地府审美任务达到二级，文明友好型地府趋于成熟，获得千亿积分。请宿主再接再厉，开始推进任务升至三级。】
    真是个好消息，姜夷和顾妄又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他们共同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超级项目紧锣密鼓地进入正轨，鬼王殿忙得不可开交，但顾妄情况尚不稳定，时不时会陷入昏睡，又时不时会突然醒过来，狂躁不安。
    不过，这个情况处理起来已经非常的得心应手了，只是每次醒来姜夷会跟着腰酸背痛。
    这日，顾妄和姜夷再次同行出门，热火朝天的酆都大街，虽然没有车水马龙，但万般鬼众各司其职，条件恶劣了几千年的地府正在悄然发生变化。
    一路走来，姜夷仿佛进入了经济腾飞的活络人间，难掩欣慰和喜悦。
    抬眼望去，长街尽头，迎面走来四位高挑的“仙人”。
    姜夷和顾妄同时停下了脚步，恭候他们靠近。
    “不愧是鬼爷，居然能搞来这么多人间的物品，都是真的？”　四方鬼帝府座下鬼使走近后，恭维道。
    顾妄气定神闲，“当然，鬼王殿享受人间供奉，人间生产过剩的东西，地府乐意笑纳。”
    各位鬼使均是哈哈一笑，他们也没打算问责，毕竟鬼帝支持这项工作，只要没有出现失误，那都在合理范围内。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摇头瘪嘴。
    南鬼使抱臂：“你倒是乐意了，我们可就不开心了，搞这么大动作，风头全给你占了，我们鬼帝府可就没面子咯。”
    北鬼使颠了颠手里的竹萧：“联名出公告，也不带我们玩，我家鬼帝知道了，不知道多伤心呢。”
    东鬼使又一展折扇：“哎，就是可惜了，我们鬼帝府许多年没再招过鬼使了，这么好的机会，也没人要。”
    西鬼使紧接着哈哈一笑：“没人要就算了，这个鬼玩意儿，你们先处置了吧。”
    西鬼使将他手里拎着的小木盒子，扔到了顾妄身旁的鬼差身上。
    顾妄转动眼眸瞥了一眼，立马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皱眉应下，“鬼王殿一定好生招待。”
    西鬼使勾唇颔首，又侧头将他们身后的两名女鬼唤了上来，“还有这二位，也交给你了。”
    他们二人此前一直走在四位鬼使身后，姜夷没能完全看清他们是谁，走近了才发现，竟然是丛月姐妹。
    姜夷眸子一亮，忍不住迎上去，担心地上下看她，只见她本就多有不便的双腿鲜血淋漓，衣物遮盖不到的地方伤痕累累。
    “丛月，你，遭遇了什么？”姜夷无比伤怀，神情悲切。
    丛月姐姐立时落泪，泣不成声，丛月反倒坚强得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确实遇到了不少事，好在四位鬼使及时赶到，我才幸免于难，当然也要感谢鬼爷，是鬼王殿派出的人手，拖住了虬煞那个恶魔，我才有机会等来救援，丛月感激不尽！”
    她说完甚至想跪下去，姜夷拉住她，“你腿脚不便，就别跪了，都是可恶的虬煞的错，你跪什么？”
    姜夷试探性地望了旁边长身玉立的五位鬼界大佬一眼，果然，他们都谈谈笑着以示默认。
    姜夷欲带丛月回自己的小店，结果刚动身，从月姐姐轰然跪了下去。
    “求鬼爷恕罪，我鼠目寸光，狭隘揣测，殊不知鬼爷早料到地府改革的隐患，早已安排鬼差留意着每一位独身飘零的女鬼，要不是鬼爷有先见之明，我妹妹恐怕已遭毒手，我愿为我之前风言风语赎罪，求鬼爷责罚。”
    丛月姐姐说完磕下了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顾妄，顾妄神色无波，朝姜夷看了一眼，才淡声道，“黄泉口还缺一名普工，你听候传唤吧。”
    丛月姐姐老泪纵横，斗胆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了顾妄一眼，又再次虔诚地叩首下去，郑重道谢，“多谢鬼爷。”
    姜夷也向顾妄投去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什么冷血鬼王？表面高冷罢了！什么惩罚？连工作都给对方安排了。
    姜夷又开始后悔没早些与他合作了，也罢，任务已经达到二级了，三级也不远了。
    她侧回头，扶着丛月，动身出发，“先去我那儿，我帮你收拾收拾，顺便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45章 时尚秀场确实是好消息，但我累了，下……
    那天，丛月听闻苏瞳受伤，慕名前往慰问，可她没料到，出门就被人掳走了。
    其实也不算被掳走，准确地说，是进入了幻境，同时被吸进去的，还有上百名鬼众。
    由于鬼群太多，她显得并不显眼，那个藏头露尾的男人，目标首选是男性。
    与她关在一起的鬼群，一天天的渐渐减少，他们被带出狭小的地牢，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直到地牢里的男鬼全部被带走，终于轮到了惊慌恐惧的姐妹们。
    大家都太害怕了，没人敢第一个出去。
    丛月精神也临近崩溃了，但死过一回的人，又经过了那个家暴恶鬼长期的折磨，她早就看淡了存亡。
    在大家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丛月选择了第一个出去。
    她被带到那个半截身子的男鬼面前，周围蔓延着怨气难消的魂火残余的味道，以及对面那半身长的白布鬼传来的恶臭味。
    丛月吓得牙齿打颤，她面临过很多恐怖的事情，但这种站在这里就毛骨悚然，她是第一次体验。
    她想过跪下来求饶，但她还没做出行动，那万恶的东西迫不及待的亮出了鬼爪。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卸了丛月的双腿。
    丛月痛到满地打滚，狰狞异变，咬牙大哭，然而对方只是将她的腿放在自己身上一瞬，又弃如敝履地扔掉。
    “啊！不行，还是不行！该死的顾妄！还我双腿！还我双腿！”他疯狂咆哮，周身黑气久久不散。
    丛月疼得快要昏厥，但她总算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抓来她们，是因为她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的腿都经过修补。
    她以为这些假肢义腿能装在她们身上，就一定能装在自己身上。
    可她不知道，他们的修补过程，包含了姜夷很大的心力。
    眼看他暴怒起来，想要杀了丛月，附近突然出现鬼差。
    虽然鬼差没法直接发现他们，但鬼差如有火眼睛精一般，一直跟在附近，鬼骨鞭多次穿透了幻境，只差一点就能搅了这团幻影，却又次次都差一点。
    虽然这些鬼差没能成功救出她，但拖住了那团恶臭鬼的行动，没能让他继续如实验体般，用她们的鬼体血腥尝试。
    只是他愤怒憎恨，将怒火全部发在丛月身上，好在没多久又来了四位鬼使，轻松将他制服，并且带来了鬼王殿带来的他的另外半截鬼体。
    通过鬼使和附近鬼差的对话，丛月才知道，原来这个臭恶的东西叫虬煞，他的下半身被收进了鬼王殿，他没能力抢回来，便打上了她们的主意。
    她也明白了鬼差能出现在附近的原因，原来鬼王殿从推行新决策开始，就安排了大量鬼差具体跟进独身女鬼的安全。
    她们这群女鬼行迹刚消失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但她被虬煞卸掉双腿时，魂火受到重创，跟进她安危的鬼差瞬间察觉到异常，很快就跟了过来……
    丛月跟姜夷说完这些遭遇，她由衷地崇敬姜夷，“谢谢你姜老板，你真的是个好人。”
    姜夷突然笑了，“这是鬼王殿的功劳，为什么要谢我？”
    丛月摇头：“是因为你的出现，鬼爷才不再高不可攀，地府才逐渐有了新面貌。”

 第54章

    地府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巨大天幕竣工，常年侵扰地府的恶劣风雪有了阻隔；无数幽冥灯的照应，驱散了不见天日的漆黑；新建鬼屋鳞次栉，地府房地产打响市场经济第一枪。
    凭借鬼群个人信誉，可以向鬼王殿申请货物信贷，盘活服饰用具等生产用品在市场流通，地府经济很快欣欣向荣，鬼众生活得到了质的提升。
    地府鬼众大多都很开心，但姜夷和顾妄都不是很开心。
    因为她们脑中的系统还没有消失，还在不停催促他们完成地府审美升级。
    顾妄只想将这烦人的东西赶出去，系统瞬间察觉他的也意图，赶紧拦住他，【两位，地府鬼众确实在鬼王殿的引导下，减少了惊悚恐怖的行径，但是他们正常审美还没有成为地府常态哦……诶诶诶，别，鬼爷别动手，我以后每天上线一次，汇报进度后隐身，无召唤绝不出现，二位加油。】
    系统在顾妄不满的低气下，麻利地下线了。
    但是姜夷仰靠在顾妄的太师椅上，吃着顾妄从系统那儿换来的各种食物，愁上心头，“这最后一级，该怎么完成呢？”
    两人都没有头绪，但顾妄还是小心翼翼的，他总觉得姜夷心里想的跟他不一样，但他又捉摸不透她的意愿。
    他便一切都听她的，姜夷冥思苦想了三天后，终于有了想法。
    “走，我们开场时尚秀。”
    她雷利风行，立马开工，当然主要是顾妄在行动。很快就以她的小店为起点，沿着酆都大街搭建了一条长长的秀台。
    她设计了很多款妆造，但整体风格还是很局限，全部都带着她个人的审美特点，为了提升时尚秀的影响力，她急需征集更多美妆造型同行加入。
    她张贴了招聘公告，可惜几日过去依然鲜有人问津。
    也不怪，眼下大部分鬼众都加入了地府新生态建设，少有无业游鬼飘荡，自然找不到合适人选，就在她苦恼之际，一名意想不到的人物出现了。
    “姜老板，我可以试试吗？”
    姜夷抬眼望去，小店大门站着一道娇丽人影，由于背光，来人面貌不甚真切，姜夷辨认了很久才认出来对方。
    “你是宋香香？苏瞳等人在黄泉口抢下来的鬼新娘？”姜夷有些惊喜。
    “是我。”宋香香稳步走进来，“我生前是一名服装设计师，如果姜老板新人的话，我乐意助力姜老板的想法。”
    简直太好了，姜夷笑意明显，拉着宋香香进入了新兴服装设计。
    改头换面小店的烛火日夜不息，两道纤瘦的倩影伏案不眠。
    顾妄又住回了姜夷小店，他以前就知道姜夷忙起来眼中就再无他人，这一次更加严重，因着她的不眠不休，另一个设计师也没能休息片刻。
    十几日过去，两人画了两百多张妆造形象稿。
    姜夷放下笔，伸了个懒腰，顾妄赶紧递水。
    宋香香这些天已经见证了两人齁甜的日常，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看了，随便吱了两声就回去休息了。
    姜夷看着她们画的那些稿子，怎么都看不够，“真是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水平，我要在地府搞东方时装周！时尚，看东方！”
    姜夷将所有底稿送至黄泉口，成品拿到之后，姜夷招募了数百名男女鬼众，再万众期待下，开启了一场盛大的鬼界时装秀。
    融合了东方古韵文化，以及新时代前卫理念的服装，配合或精致典雅或野性魅惑或清纯柔美的个性妆造，很快勾起了万众改变的勇气。
    姜夷和宋香香设计的服装一夜售空，商机出现，服装行业、美妆领域、娱乐休闲行业如雨后春笋般发芽，地府经济除了饮食行业萎靡，其他行业发展态势越来越好。
    经济基础雄厚，精神领域也不会匮乏，女性穿着越来越大胆，男性思想逐渐开化，凶残暴虐的原始鬼界生态终被打破。
    【恭喜宿主，地府审美系统三级任务完成，掉落百兆积分，人间与地府供货渠道打通，另外……】
    “停——”系统还没说完，姜夷赶紧打断了它，“确实是好消息，但我累了，下次再说吧。”
    系统悻悻地闪退，经过多日的忙碌，姜夷总算有歇口气的时候，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与顾妄的恋爱中。
    “鬼爷，不，小顾，我们约会吧。”姜夷穿上漂亮的裙子，化着清丽的妆容。
    顾妄被她迷住，根本没怀疑她行为的异常。
    姜夷说过她爱他，也接受了他，但她一直都淡淡的，从未主动粘过他，哪怕他是鬼王，她也从来没有真正依赖过他，更没想过通过他的身份和能力，达到自己的私心。
    他知道她爱他，但不属于他，她永远属于她自己。
    不论他是谁，她都是她自己，这是他遇到她以来，对她的最大认知。
    但是今天，她像一个小姑娘一样，漫步在逐渐繁华的街道，与顾妄做着牵手、合影、赠花、购物等等小事，而且每件事都要先问他的意见，对他极其照顾。
    “这条街好像没什么好玩的了，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让我也参与一下好吗？就今天，我们一起。”
    姜夷热烈地望着他，顾妄却有些害怕，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今天的姜夷很反常。
    但顾妄心里另一个声音又邪恶地告诉自己：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与他的爱恋中，今天的她，好像眼里只有她，他贪婪地享受着这样的时光，哪怕只有今天，他也想占据她的时间，一起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情，那就是对他最大的意义。
    而且，为什么要怀疑呢？他们的任务完成了，她很高兴所以才会这样吧。
    顾妄将心底的那点疑虑抛之脑后，牵着她的手，回了改头换面小店。
    他变成了姜游的样子，小虎牙随着笑意若隐若现，“你的到来，就是我最大的爱好，系统任务结束了，但我们才真正开始，对吗？”
    姜夷好久没见过姜游了，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不，从我们见面那天就开始了。”
    她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吻上他的喉结，想他亲吻她一样，缠绵细致。
    虽然后来仍旧是顾妄在服务她，但这场情事是他们最淋漓尽致的一晚。
    顾妄记得，最后他拥着她入眠的，可待他醒来，床上只余他一人，店内也没有她的身影，甚至整个地府都没有姜夷的影子。
    顾妄的情绪跌到了谷底，周围鬼众都不敢抬头看他一眼，只有黑白无常赶围着他喋喋不休。
    “她一个地府亡魂，还能不翼而飞？”
    “等着，我给你勾魂回来……”
    黑白无常轮番上场，却始终没能勾回姜夷的影子。
    两位无常感受到了职业生涯最大的失败，讪讪咳了一声，继续将责任回溯到主要矛盾上，他们继续围着顾妄，絮絮叨叨：“我说老顾啊，你怎么还能把老婆弄丢的？”
    顾妄闷头灌了一口酒，随意擦掉嘴角残留的液体，起身出门，“丢不了，我一定把她找回来。”
    第46章 人间重逢因为，人间好玩。
    晨光熹微，微风带着青草香，树梢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唱个不停，周围黑漆漆的废弃楼，播放着阴森的音乐，恐怖氛围与楼外清新活力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
    “女主角姜夷，该上场了。”年轻瘦弱的场务小哥，站在废弃楼门口，探出身子扬声催促。
    姜夷仰躺在贵妃椅上，听到场务小哥催促，她才不慌不忙，拿开挡在脸上的那本陈旧古籍，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慢悠悠起身，进入废弃楼内。
    “第一场戏，你与男主角打赌，这栋楼绝对没有鬼怪，于是两人携手探秘，却接二连三发生灵异事件……”
    导演坐在摄像机前面，对姜夷说着今日的戏份，姜夷听得只想打瞌睡。
    她刚回到人间，就被恐怖片导演发现，只因对方觉得她有女鬼的气质，恰好他的剧本里面女主角和女鬼长的一模一样，姜夷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女主角，于是，当即将骗来了片场。当然也说不上骗，姜夷是自愿的，生前死后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没当过演员，体验一下有何不可呢？
    她也没想到，系统说的都是真的，完成任务她就可以自由出入人间，自由到与活人没有二致，不惧怕阳光，能被活人看见，而且可以不吃不喝，不怕风吹雨，不用为了生活变成牛马。
    理想鬼生，简直完美！
    就是拍戏也蛮枯燥，这国产三流恐怖片，制作拉胯就算了，选好的男主角换了一个又一个，一大群工作人员陪着爬废弃楼，也能吓得尿裤子。
    没意思，姜夷只是讨厌跟他们演亲热戏，阴郁了些，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还边跑边喊：“啊，真的有鬼，真的有鬼。”
    新换的这个更离谱，昨天就约好的，今天等了一个上午了都没来。
    不知道是哪家大腕，挺会耍大牌的。

 第55章

    姜夷就位好久了，传闻马上抵达的男主角又没了音信，姜夷完全不想浪费时间了，起身想走，场务小哥却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导演，你来看一下。”导演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知场务小哥神神秘秘在搞什么，颇为烦躁地跟了出去。
    其他人员也跟着探头往外望，姜夷被独自扔在摄像机前。
    她歪头看了看那黑乎乎的摄像机，突然好奇自己试的戏到底是怎样的，她转到导演刚才坐的位置，捣鼓着凑到屏幕前想翻翻回放。
    但她还没摸索明白，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变了。
    原本取景的内容是空旷的废弃楼大厅，这会儿定睛一看，废弃楼大厅内多出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男人墨黑短发，冷白肤色，硬朗骨相，深邃眉眼，深蓝色金丝暗纹衬衫最上面两颗纽
    扣解开，优越的脖颈和喉结无遮无挡，黑色西装裤不带一丝褶皱，将他两条修长的双腿拉得更加笔直。
    通过取景器，姜夷发现那头的人也在看她，好像透过取景取，能与她对视一样。
    “姐姐，我找到你了。”摄像机对面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姜夷。
    姜夷抿抿唇，站起身，望向从地府爬出来的男人，有些讪讪，没想到，他居然能找到人间来。
    两人隔着摄像机对望，姜夷舔舔唇打算说点什么好听的，导演却带着一群人骂骂咧咧挤了回来，
    “叫什么叫？哪里有什么帅哥？还比爱豆都好看，眼睛瞎了差不多，真是浪费我时间。”
    场务也很憋屈，刚刚明明看到一个超绝的帅哥的，怎么一出门就不见了。
    他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又转移话题到现在最麻烦的事情上，“那现在怎么搞？男一号到现在都还没来，要不要再换一个？”
    导演大部份跨进门来，神色不悦：“换了几个了还——”
    他利索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视线紧紧锁在废弃楼里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脸上，话锋陡转，“换！立马换！”
    他换了神色，挂起谄媚的笑容，凑上前去，“这位帅哥是哪家公司的艺人？愿意来演我们电影的男一号吗？”
    顾妄目光缓缓从姜夷脸上移向身旁这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只莫名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导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背脊发凉，摸不准男人是什么意思，尴尬地笑着，将姜夷请了过来，“这位是我们的女主角，虽然我们这部电影的预算不是很足，但你放心我们的剧本和拍摄手法绝对过关，在加上二位的颜值，绝对能引起足够的噱头，一炮而红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要不要试试？”
    顾妄又将目光移回姜夷脸上，笑得不怀好意，“好。”
    今日份任务总算开机了，姜夷和顾妄并肩穿梭在废弃楼道各处，虽然演绎内容与剧本由很大的出入，但他们演技自然，突然搭戏的两人间，情愫暗生，暧昧拉扯，看得导演在镜头前赞不绝口。
    直到后面，两人完全不按台本来，导演才开始气呼呼不停喊卡。
    顾妄问姜夷，“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
    导演很生气，“错了，是她问你为什么一个人乱跑！”
    姜夷望着顾妄，她想跟他说实话，但是现在这个场景下怎么看都不适合谈心吧，她思绪微转，随便搪塞道：“因为，人间好玩。”
    顾妄眼里只有姜夷，勾唇一笑后，拉起她的手，“那我先带你玩一次。”
    在他准备带着姜夷穿梭整个故作恐怖的楼道时，导演又拿着喇叭大喊，“反了反了，是女主角带着男主角探秘，那个男主角，你能表现得害怕一点吗？”
    害怕？顾妄只有醒来发现姜夷不在那一刻感受过害怕。
    她带着姜夷消失前，转头看了摄像机前那个聒噪了好久的男人一眼，对方立马噤声。
    方才还中气十足的导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顾妄带着姜夷消失在整个剧组面前，良久都没从顾妄阴冷的眼神中走出来。
    然而眨眨眼，那对俊男美女又从二楼下来了。
    这回，他们突然变乖了，刚刚还各种不听指令的两人，仿佛上楼片刻，就做好了思想建设，回来后，每每恰到好处地跟着导演的要求，高水准完成每一个镜头。
    而这边，释放出鬼偶的顾妄，牵着姜夷穿梭在这破败废弃楼，他走在前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边还不忘与姜夷对话，“我以为你来人间，是为了你的父母，我去你家等了三天，都没等到你的踪迹，没想到你居然跑来跟那个娘娘腔搭戏，这真的好玩吗？”
    姜夷目光下垂，看到的是他半挽袖口，紧紧抓着她的落拓小臂，姜夷记得这条手臂的力量，和这几根手指的温柔。
    她神思飘远，完全没认真听顾妄说的什么，见她不回答，顾妄理了理情绪，又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
    姜夷被他问得一怔，他是鬼王，人间再好玩，也不能长久留在人间啊。
    她动了动嘴唇，还没来得及回答，顾妄脚步突然一顿，将她紧紧护在身后，嘴唇微勾，神色晦暗，“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姜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远处空空如也，但他的手将她攥得很紧，看来此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她完全没看出来有什么。
    “找到什么了？”姜夷问。
    “该死的东西。”顾妄脚步很稳，但是看得出来，他在忌讳着什么，没有使用任何鬼蜮招数，一步步循着方向探索。
    姜夷记得森崖曾汇报过地狱逃犯的事情，难道有逃犯逃至人间了？姜夷瞬间打起精神，放轻动作，小心翼翼跟在顾妄身后。
    绕过一道水泥墙，姜夷明显感觉到周围更加阴冷，顾妄说的东西应该就在附近了。
    就在他们放缓脚步的时候，前方突然袭来一阵冷风，一柄桃木剑迅速朝她们刺过来，顾妄徒手一握，桃木剑虽不锋利，但对鬼界的亡灵具有极强的攻击性。
    桃木剑划过，顾妄手心心血淋漓，姜夷吓得险些站不稳，她拉住他，“你没事吧？”
    顾妄恶狠狠扔掉那把剑，另一只手依然没有松开姜夷半分，“没事，看来那些脏东西汇聚到一起了。”
    话音落下，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铜钱朝他们纷纷袭来，顾妄带着姜夷不断闪躲，总算躲过了袭击，只是顾妄白皙无暇的脸颊被一枚铜钱划过，烫出了一道浅浅的焦印。
    姜夷有些急了，“你怎么了？为何如此束手束脚？为什么不使用鬼力？”
    顾妄抬手摸了摸脸上隐隐作痛的痕迹，“对方是活人。”
    是了，桃木剑，铜钱串，都是人间用来驱邪的，只有活人才会用这些东西。
    身为鬼王，对活人动手，不用想也知道犯禁了。
    既然如此，那就报警好了，姜夷立马掏出手机，正打算拨号，才想起来，这是她地府带上来的冥机，根本拨不了人间的号码。
    她看着顾妄流血的手，急上心头，第一反应是把楼下那些拍电影喊上来。
    她探头出去，还没喊出声，顾妄立即拦住她，“放心，我可以解决，前面还有鬼界异端，他们上来只会添乱。”
    正说着，一道黄符编制的巨大牢笼从天而降，如山野陷阱一样，牢牢将他们二人困住。
    第47章 废楼事件怎么搞的？这根本不是我们的……
    ——微修错别字，今日更新还是在晚上10点——
    突如其来的大网将姜夷二人包裹，眼前瞬间漆黑一片。
    姜夷下意识抓紧顾妄的胳膊，“怎么回事？这不是人间吗？”
    人间这么搞，就有点玄学了。
    顾妄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观察着眼前的情况，“别怕，你也知道万恶的冥婚，就产自这里。”
    是了，冥婚来自活人的欲望，是活人造成的巨大罪恶。
    姜夷正低落凝神，包裹着她们的黑网突然动了起来，就像坐在大摆锤上，一阵天旋地转。
    顾妄赶紧把姜夷护在怀里，“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语气淡定，姜夷稍稍安心，没有发出任何尖叫。
    不过片刻，周围堪堪稳定，脚底终于有了实感。
    这时，顾妄才使出能力，弹指间，黑色大网炸裂破碎，一股难闻的味道率先窜入口鼻，然而刚从黑暗中出来，昏黄灯光也显得刺眼，姜夷不禁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时，前方霎时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什么玩意儿？怎么还有个男的？”
    瞳孔适应光亮后，姜夷总算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红绸装饰的简陋空间里，两个带着面具的中年男人正虎视眈眈地防备着姜夷两人，看装扮应该是两名阴阳术士。
    视线穿过那两个丑陋的术士，可以看到他们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鲜血绘制的巨大符咒，底下摆着两椅一桌，桌上供着香案，一盏微弱烛火燃烧中一种油状的东西，散发出奇臭无比的味道。
    左面墙脚各置一个巨大花圈，墙面上摆放着无数个贴着名字的黑色陶罐，房间右边赫然摆着两口黑色棺椁，上面绑着两个红色同心结。

 第56章

    棺材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挣扎乱撞，导致棺材跟着
    轻微晃动，诡异阴森的氛围挑动着姜夷的每一根神经。
    “晦气，怎么又来个男的？快动手，先把这个男的收了，女的迅速配对。”两个面具男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念着凶神恶煞的咒语，持着桃木剑就冲了上来，另外一个在桌上挑着灯油，似乎在琢磨什么大招。
    他们速度极快，几乎眨眼就冲到了顾妄面前，但顾妄并没有闪躲，一手绕到背后拽着姜夷，另一只手徒手与其对抗。
    顾妄虽然是鬼界大佬，但毕竟是阴间之物，桃木剑对他来说比一般的利器伤害更大，所碰之处会皮开肉绽。
    好在顾妄身手利落，闪转腾挪，持器的对方，也只是将他手臂割了一道口子。
    但姜夷看着远处另外一个面具术士已经从油灯里挑出了一搓黄黄的东西，姜夷紧张起来，不断在顾妄身上摸索，“怎么回事？你的短刀呢？你不能动手，我可以动手。”
    姜夷语气很急促，顾妄被她摸得哭笑不得，最后紧紧擒住她的手，“原来你知道。”
    顾妄唇齿未动，声音却在姜夷脑海里响起来，说起来，从系统消失后，已经很久没有声音出现在她脑海了。
    但她并不惊讶，因为她是特意意念传音的，她其实在见到鬼王本人之后，就发现出现过在她脑海里两次的鬼差声音与顾妄的毫无二致，只是因为他是鬼王，她一时没有在意这件事，后面又觉得不重要了。
    “现在还关心这个！怎么办？不能使用地府的能力，你会受伤的！”姜夷跟着顾妄的动作闪躲后退。
    顾妄又笑了一声，这次是稳操胜券的得意笑意，“马上就能用了。”
    姜夷原本没懂他的意思，但是转眼间，油灯前的男人转过身来，顾妄当即换了只手拉住姜夷。
    持桃木剑的男人动作一直没停，另一男人挑出的灯油突然变成了成千上万支利剑般，齐齐对准她们二人。
    姜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万箭齐发，直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姜夷期待了好久的鬼王利器终于出现了。
    那炳银色短刀如游蛇般旋转几圈后，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光圈，猛然爆发，将所有刺过来的剑雨反弹回去。
    待动静停下，那名化出剑雨的男人，被他自己抛出的利器钉到了墙上，但他并没有死，就像中邪一样，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牢牢挂在墙上，挣脱不得。
    持桃木剑的男人霎时后退，望着墙上的男人，慌张道：“道兄，你怎会着了道？”
    顾妄却像是听到了笑话，“当然是夜路走多了，遇到鬼了。”
    “你！”那男人明显也害怕了，他持剑砍来，一边与顾妄搏斗，一边振振有词地念着什么。
    姜夷也很着急，她直接开口与顾妄对话，“怎么又打起来了？又不能使用鬼力了吗？”
    顾妄牵着姜夷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她别担心。
    然而与之相斗的男人，却得意地笑起来，“哼，你不是普通小鬼吧？你有地府高阶身份，不能对活人动手？你刚才就已经犯禁了吧？等着吧，我马上就让你转成养料。”
    姜夷又开始担心起来，他这样束手束脚，如何是他们对手？
    恰在这时，一旁的两口棺材，悍然洞开，两只乌黑的大手穿破棺材板，扭曲地钻了出来，紧接着，两只鬼影破棺而出。
    姜夷看清两人的穿着，默默后退了一步。
    他们……穿着地狱囚衣，所以……他们来自地狱，是真正的厉鬼。
    顾妄却神色一变，比之之前更加泰然，“哼！果然在这里。”
    话音落下，顾妄像是吃完了前菜，毫不犹豫地祭出了那把冰冷短刀，几个转腕，刚才还嚣张的术士也被挂在了墙上。
    而那两名重获自由的鬼物仿若被施加了号令，见光就朝顾妄冲过来。
    顾妄却闲闲站在那里，直面他们的攻击，岿然不动。
    待两只鬼爪即将碰到顾妄的脸上，对方本就面目全非的鬼脸，骤然失色，惊恐地颓了下去，颤巍巍后退。
    “鬼，鬼，鬼王？！”哑着嗓子的凶鬼，被扒了皮，浑身瘦巴巴的，瞪着牛大的眼睛，泣出血来。
    另一只鬼也好不到哪去，身上想被烤过了一遍，眼下却根本顾不上鬼体的苦楚，只防备着顾妄，胆战心惊地四处乱瞟，想从这间挂满了符咒的房子找到出路，直到目光落在将他们钉住的两名恶毒术士身上，仿佛瞬间找到了突破口，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鬼王，你也犯禁了，敢对活人使用术法，你等着被受罚吧。”
    另一只鬼也跟着望上去，也跟着神色一松，“可恶，活该，都活该！”
    他咒骂完，又贼笑着盯着顾妄，“鬼王你就应该杀了他们！可恶的臭道士，炼鬼修道，害死老子了，你放了我们，我们替你承担杀人的责任，这两个东西，你随意处置！”
    两只鬼不怀好意地打着商量，姜夷心绪不宁，什么鬼王！完全不自由！
    顾妄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转眸看了她一眼，随即亮出短刀，毫不犹豫地割下了两个鬼东西的头颅。
    他们倒在地上，状态惨烈，却并未消亡，但短期内别想再开口了。
    搜遍整个地府也找不到的最后两只厉鬼，居然逃到了人间，
    他的姐姐，真是他的福星，顾妄紧紧牵着她的手，眼里盛着热意。
    看到这一幕的两个术士，吓得手打脚蹬起来，“你真的是鬼王？！那你还不放了我们！我们是活人，你个阴间的东西，如何能够干扰人间祸福？再不放了我们，小心我们施法通告地府！”
    “聒噪！”顾妄又是一击，两个术士的舌头就落到了地上，满屋子都是那两个东西呜咽乱叫的声音。
    姜夷立马转到他前面，担心地抓着他的手，“别，他们固然可恶，但你不能搭上自己。”
    顾妄温柔笑了起来，“你担心我？”
    “这是重点吗？”姜夷皱起眉，“担心又能怎样？我又不能替你受罚！”
    顾妄却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放心，我没有使用鬼界的力量。”
    话音刚落，那柄短刀也收了回来，姜夷这才突然发现，对方被她紧紧抓着的有手小指变得炙热了些。
    姜夷立马托起他的手，仔细端看。
    她记得他这根小指根部又一圈淡淡的疤痕，浅白色的，现在看确实一圈薄红的痕迹，而且方才他这根手指动作僵硬，仿若他物，现在看来却异常灵敏。
    “原来那把刀……是你的小指？”姜夷很惊讶。
    顾妄宠溺笑着，抵上她的额头：“所以，我不会受罚。”
    经过他们的查探，此处是这两名术士的秘密祭台，用来捆绑无数桩阴邪冥婚，左边墙上密密麻麻的小陶罐，全部装着被害女子的骨灰，所行之事，令人发指！
    姜夷忍不住拿起他们的桃木剑，在他们腿上狠狠扎了几刀。
    她想直接插进他们胸口的，毕竟她是一只女鬼，杀人泄恨也很符合角色！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松住进地狱，死后的惩罚不可逃脱，生前的处罚也必须承受！
    她拨通了警局的电话，她要让他们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人间对他们的恨意狠狠落在他们魂灵，死后永久不得翻身，永受煎熬！
    姜夷二人从废弃楼出来后，天已经黑了，警车在他们之前带走了楼内的两名术士，还找到了数十名女子的骨灰，一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楼下拍摄电影的剧组，发现自己天天待在这么阴邪的地方，制作周期都不自觉缩短，很快就杀青了电影。
    “妈呀，好可怕，我以后再也不拍恐怖片了，太灵异了吧。”剧组人员想到拍摄期间时不时眼花看到的东西，就后背发凉。
    然而电影一经上映，很快就碾碎了他们的后怕。
    那场电影因为传闻跟废弃楼冥婚事件有关，瞬间吸引了巨大的票房，神奇的是，这部电影还成了国内为数不多的口碑极佳的恐怖片，连导演都难以置信。
    深深受到拍摄地点事件惊吓的导演，本不敢进影院观看自己人工制作的恐怖流水片，却因为口口传唱的影片评价，鼓起勇气走进了电影院。
    看完整场电影，他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他满头大汗地跑进了放映办公室：“怎么搞的？这根本不是我们的片子！”
    第48章 为了自由正文完。
    放映厅工作人员问清楚这位自称影片导演的情况后，有些茫然，“这字幕不都写着你的名字吗？”
    导演很着急，“是，确实是我的名字，但内容完全不是我的东西。”
    他拍的是一对情侣探秘废弃楼的灵异故事，主角也确实是他选的两位绝色男女，但银幕上放的并不是这么回事。
    忽暗忽亮的电影画面中，他们从废弃楼出发，进入一方红艳艳的诡异婚房，故事从这里开始变得离奇。

 第57章

    女主角进入婚房打碎了墙上的一只陶罐，灰色粉末扬开，模糊了整个画面，尘埃落定后，身着时尚装扮的靓丽少女，变成了阴森的中式新娘装扮，一身大红嫁衣，乌黑长发，艳丽妆容，美则美矣，但她的面容似乎蒙了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花圈、棺材和红绸并存的喜房里，出现这样一位靓丽的新娘，怎么看都透露着怪异。
    新娘像失了魂，抱着一块无字牌位，被两个道士按着头，朝高坐堂前、被称为新郎高堂的两名面容狰狞的中年男女磕头行礼，并完成了仪式。
    道士撑着凶恶的面相，主持完诡谲的流程后，豁然掀开了旁边的两具棺材之一。
    棺材中躺着一具腐尸，那道士淡定地，从那尸体上抽出了一管混着蛆虫的尸油。
    随后，将尸油凑到鼻子前，用力吸了一口，他腰间累累的铜钱串便多了一枚铜钱。
    趁那鬼新娘仍旧浑浑噩噩，他一掌劈开另外一架棺材，冷血地将那新娘推了进去。
    端坐高堂的两人这时赶紧起来往棺材里瞧、生怕那女孩没死绝一般，那道士却诡异笑着，轻车熟路地伸手往棺材里一捞，转眼便拿出一个贴着字条的黑色陶罐。
    小小的一张字条上，明明只写了一个名字，观影者看到的好像有无数个名字，透过那块巨大的幕布，窜进大家的脑海：
    苏瞳、丛月、宋香香……
    众人被这一幕震撼，画面又陡然一转，道士将那黑色陶罐放到了一旁，镜头切远，偌大的一面墙上，摆满了无数个同样的陶罐。
    银幕前瑟瑟发抖的尖叫声和交头接耳的低语声都停了，只有屏息凝神的观望者，仿佛被这一幕击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画面中开始出现惨叫声，画面又变了，刚才鬼新娘怀里的牌位被人从桌上，一把挥到地上。
    “臭东西！跑什么跑！还不快给爷爷好好伺候！”
    粗暴的男人声音响起，画面猛然出现一张丑陋的恐怖鬼脸，尖嘴獠牙，突眼泣血，满脸血丝，体型怪异。
    鬼新娘吓到嘶吼求饶，男鬼却无动于衷，恶狠狠地将鬼新娘推到地上，踩在脚下，压在身下……
    混乱又紧张的一阵撕扯结束后，鬼新娘躺在地上，状若枯骨，形同木偶。
    泣血满面，却面无表情，因为那场撕扯已经把她所有的求情绪和声音都耗光了。
    男人还在打骂她，他喜欢她美丽的外表，却又扭曲地拧碎了她的胳膊，打断了她的双腿，只为了更好控制她，也为了让她看起来与他更加匹配。
    激烈的画面缓下来，众人从怔色惊恐中抽出神，却发现自己早已潸然泪下，面目湿润。
    鬼新娘奋力逃跑，却又一次次被黑暗的魔爪抓了回来，她挣不脱，逃不掉，惨叫声牵动着每一个观众的神经。
    直到两名女子出现在画面里，可怜的鬼新娘终于抓住了一线光明。
    其中一名身着白色长裙的女子正是画面最开始出现的女主角，她集结了无数惨遭迫害的鬼新娘拧在一起，团结反抗。
    终于，他们的力量惊动了鬼王殿和鬼帝府，这群勇于自救，团结挣扎的鬼新娘终于迎来了生机。
    那些邪恶的鬼新郎暴行被发现，鬼王殿将其处以极刑，解救了万千深受折磨的女鬼，带给了观众极大的爽感。
    “女鬼怨气大，难道是女鬼的错吗？”很多人被鬼新娘这句话问住了。
    紧接着，“犯禁冥婚者，全部押入无间地狱，永受刑罚折磨”这句台词，仿佛带着超强的魔力，深深烙印进每一位观众脑中。
    但这还不够，鬼王殿的强势处罚只是一方面，画面的最后，深受蹂躏的女鬼怨气难消，哪怕晴天白日，鬼手依旧伸到了人间，一把抓住了人间术士和参与罪恶买卖之人的脚踝。
    【传说，被所害女鬼抓住过脚踝的人，死后会带有标记，走不出十殿阎罗的审判，终将自食恶果。】
    恶人得到惩治的爽感，让沉浸在无数女子悲惨遭遇中的观众，深深感慨。
    因为电影带来的热度，引起了全国对冥婚事件的重视和恐慌，压制了许多民众蠢蠢欲动，想要参与冥婚买卖的歪心思，女性亡魂总算获得些许安稳。
    这是电影叫好又叫座的原因，但这并不是原本的电影版本啊。
    导演一直跟放映室的人理论，怎么能偷换他的影片？
    “我是投了钱的，到底是谁，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想害我？！”
    放映厅的人觉得他有点奇怪，但他确实是这部电影的导演，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大导演，你肯定会火，快给我签个名，下部作品一定要更上一层楼呀！”
    导演被人拉住，有口说不清，根本出不来放映厅。
    同场看完电影的一对绝色男女正缓步外出，听到放映厅里面的对话，忍俊不禁。
    他们只是想借机让冥婚恶行被更多人重视而已，可没有半点想害他的心思。
    姜夷和顾妄若无其事地混在人群中，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这里真的有阴气吗？谁敢在商场搞坏事啊？”姜夷四处探看，小声问。
    穿过五楼影厅，他们来到商场门口的直梯厅，顾妄一直紧紧拉着姜夷的手，“哪里都有阴暗的角落。放心吧，找到黑色殡葬据点，就报警，我绝不动手。”
    循着阴气，两人来到了地下停车场的最底层。
    这里空旷冷清，并无多少车辆，离入口最远的地方，被人搭了一个棚子，像是一间修车铺。
    远远瞧了一眼，姜夷立马觉得不对劲，修车铺建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太诡异了。
    果然，顾妄微微一探，就看出那里冒着浓黑的怨气，随即报了警。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协助警局清缴罪恶窝点，已经非常熟稔，很快就扫清了现场。
    姜夷像被打了鸡血，她握紧顾妄的手，“去旅行吗？我们去全国走一圈吧。”
    顾妄当然知道她别有居心，但他怎么可能拒绝她，他走在前头，带着她走向全国各个城市。
    两人从商场地下室，到某村祠堂、再到乡间小破屋……打掉了一个又一个玄学非法据点，拯救了无数惨遭迫害的女子亡魂。
    直到他们在地面再也闻不到阴气，两人才停下脚步。
    “你已经在人间很久了，不回去吗？”姜夷找了家超好吃的西餐厅，边吃边问。
    顾妄对美食没多大欲望，坐在对面，看着她吃，“你说地府吗？”
    姜夷点头，“你再不回去，鬼王殿会不会乱套？”
    “无妨，我已托无常传信，申请在人间建殿，以后，阴阳两界，我都在。”
    他其实想说的是：以后不管她在哪里，她都会陪着她。
    没有她在的地府，他一点也不想回去。
    姜夷对他的话有些发怔，一时没有反应。
    顾妄神色稍稍暗淡下来，思忖片刻才说，“能告诉我，你之前为什么
    要离开吗？”
    迎上顾妄急切的目光，姜夷终于将这段时间以来，藏在两人心里的扭捏说了出来。
    “我喜欢自由，不想做隐藏在鬼王夫人名下的金丝雀，我要拥有名字——我，叫姜夷。”
    “姜夷，呜，我的姜夷。”郊外的小山坡上，中年妇人不断往姜夷墓碑前的火盆里烧纸，断断续续呼唤着姜夷的名字，啜泣垂泪。
    远在餐厅的姜夷这时，突然心痛起来。
    她眉头微微一拧，顾妄立马站起来，绕到她身边，“你怎么了？”
    “我……有人在为我哭。”姜夷捂着心口。
    顾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横抱起她就出了门，他记得她的埋骨处，很快就飘了过去。
    偏僻角落的小墓碑旁，年老色衰但面容姣好的女人，正颓丧地坐在地上，不停烧纸，嘴里还在不停念叨：
    “姜夷，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现在越来越后悔，当初不应该改嫁，不应该抛下你一个人。”
    “若不是因为有了你弟弟，我也不会对你疏于关心，不会让你一个人读高中，上大学，一个人出去闯荡，以至于……”
    中年女人说着开始埋头擦泪，“妈妈这辈子注定栽在男人手里，你爸是个好色的孬种，跟那个野女人跑了，从我肚皮出来的你弟弟，又是个废物，成天打架斗殴，上个月都被抓进去了。
    姜夷，你是妈妈最听话的孩子，从小就最乖，你要是在天有灵的话，一定要保佑保佑你弟弟，在牢里千万不要有事，我只有这一个寄托了。”
    姜夷面容沉下去，她感应到有人在她坟前哭，平静许久的心口开始波动，可她在期待什么？
    她在地府等了很久，她的爸爸从未来看过她，她的妈妈只有她死的第一年，来看过她三回，每次都是说些让她保佑她们的话。
    别说死人没法插手阳间的事，就算可以，她又为什么要保佑她们？
    她每次找她都是为了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到她死了，都还要她保佑他，真是笑话。

 第58章

    姜夷忍不住低笑了一声，顾妄察觉到她的情绪，立马隔绝了那女人的声音，垂头看她，“你还好吗？”
    “走吧，今天开始，我更加自由了。”风吹着她的衣摆，那到纤细的身影，看起来果敢又坚韧。
    “姜夷。”
    她走了几步，顾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永远都是自由的，但我爱你，也永远坚定，你愿意相信我吗？”
    姜夷脚步顿住，回头看他，对视许久后，才莞尔伸出手，“走吧，验证一番‘永远’。”
    -正文完-
    第49章 番外一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文前提醒】这章开始是番外哦，跟主线不一样。
    本来没打算再更新的，结果笨作者忘了上周申了榜，导致正文完结后，又喜提20000字榜单。
    誓死不关小黑屋的作者，打算更新番外！
    番外可以单独看，前面略微有点慢，后面又很多反转和伏笔，文荒的话，可以看看，祝大家生活愉快。
    ——
    情事太过猛烈，撞落了床头那本古籍。
    泛黄破旧的纸张，记载着令姜夷久久难以忘怀的故事——
    北宋崇宁年间，画学兴盛，被纳入太学。1
    桑仪是嘉兴书院的一名女学生，应当主修书学，可那天，她进入学院，却被拉进了画学。
    并且，书学斋也声称她就是画学的学生，闹得她一个上午都一头雾水。
    画学斋的同学还说：
    “书学有什么好学的？记住，画学才是最重要的。”
    桑仪没明白她的也意思，但恍惚间，却看到她袖口和肩头沾满了血迹……
    “你在看什么？”
    坐在姜夷旁边的女学生辛眸，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艳丽的脸庞美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姿色，桑仪一个女子都差点被她迷住。
    “你是不是没带画笔？呐，我多带了一支，借你。”她把画笔被推到桑仪面前。
    稍一晃眼，桑仪就看到笔杆上那赫然醒目的一块黑褐色血迹。
    血迹虽然干涸了，但颜色很新，大约课前才沾上。
    如此显眼的血迹，她不可能毫无察觉，但她表情十分平静。
    这只笔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到血迹，桑仪突然不敢冒险，“我非本斋学生，我不画了。”
    “没关系，送你。”
    辛眸一直盯着她，大有她不接那支笔，就不回头的架势。
    这支笔有什么特别吗？
    犹豫不接的时候，老是宣布下课了。
    呼，桑仪松了口气，辛眸脸上却闪过一瞬失望。
    但是转瞬，辛眸把笔放桑仪桌上，“说了送你就是你的，一定要好好保管这支笔哦。”
    说完她抱着书就溜了。
    桑仪看着桌上的笔，越发好奇那支笔到底有什么猫腻。
    “走，去茅房！”
    后排一名男同窗突然把手搭载桑仪肩膀上。
    “？”桑仪难以置信。
    她是一名姑娘，怎么能跟他一起上茅房？！
    “走啊，大哥，一会儿喝酒去！”
    那男子名叫秦袁，今天来就一直对桑仪拉拉扯扯，还一个劲叫她大哥。
    什么“大哥”？她魔怔了吗？还是他失心疯了？
    说来奇怪，女子读书本来少见，同来书院上学就更稀奇了，而她和辛眸居然可以名正言顺在这所书院上学。
    虽然，她老是被人当成男人。
    桑仪觉得奇怪，却想不清楚原有，也并不想跟秦袁拉扯。
    “我要回家，”她拿开他越矩的手，“还有，我不是你大哥！”
    “回家？”秦袁语气比反应更惊讶，“你居然会这么早回家？”
    “很奇怪？”
    桑仪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把画笔收好，便出了书院。
    到家之后，她想了想还是拿出了画笔。
    她倒要看看，这支笔到底有何猫腻？
    她命侍者找来宣纸，提笔落下。
    她记忆中好像并未接触过画学，为何拿画笔的姿势如此娴熟？
    还没想明白，笔触一碰到白纸，就在这时，她脑袋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疼得快要裂开。
    随之而来是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赌场上被剁去双手的赌徒，烧杀抢掠的血腥暴乱，提着一麻袋人头的男人，以及嘶哑恐惧的求饶声……
    画面模糊不清，却感觉无比真实，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样，惊悚怜悯，紧张慌乱，惶恐不安……
    画面急速闪过，触不及防，桑仪猛地扔了画笔，惊魂不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辛眸故意的吗？
    即使忐忑惊恐，她还是想一探究竟。
    再次落笔，毫无意外，奇怪的画面又瞬间涌进了她的脑海，要不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她可能连笔都握不住。
    忍住恐惧和头疼，在那些似真似幻的画面中，她看清了一张人脸！
    男性，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黑色微卷长发，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棱角分明，关键是眼神中带着一种强势的侵略感，无形中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她脑海？
    桑仪搞不清楚，但奇怪之事接踵而来。
    翌日，在神色嘈杂的书院门口，她一眼就在身着白色长袍的学生中，望见了那道格格不入的高挑身影。
    对方信步向书院走来，眼神一直盯着她，像是径直朝她走来，但靠近后，又毫不犹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是他！
    她看清楚了，绝对是他！
    那张脸，和她用辛眸画笔作画时，脑中出现的面容完全重合！
    眉眼五官，身量体型，完全一致，特别是他目光和神态中自带的侵略感，仿佛暗夜中的野兽，眸光所及全是杀机，比眼前人更具野性。
    到底是为何？她从未见过此人，为何会碰到辛眸的画笔后，突然看到这样一张真实存在脸？
    “麻烦让让。”
    桑仪想得入神，愣在路口不知所措，挡住了赶早课的同学，被人提醒，她才收回神，讪讪道歉。
    再望过去，刚
    刚过去的男子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她不知该作何神情，对方却微微勾唇，便撤了视线。
    -5-
    进入学斋，桑仪一直无精打采，秦袁突然窜出来，急切问道：“辛眸去哪儿了？”
    桑仪向辛眸的座位望了一眼，确实不见她的身影，她不懂他在紧张什么，但她也不知道对方的去向，只能无奈耸耸肩。
    秦袁眉目间自然流露出了一丝担忧：“最近校外发生了好几起无头尸案，她这突然不知所踪，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白天能出什么事？”桑仪错身进了学斋。
    学斋里闹哄哄的，只因为一条红色手绢。
    “你们不认识这条手绢吗？不就是我们学斋的大美人辛眸的。”
    “她可真敢啊，把手绢送到书学斋的顾妄桌上了，实在奔放。”
    “也不怪辛美人仰慕，那可是丞相家的嫡子，身世显赫，也是奇了怪，他不是太子伴读吗？怎么也来太学了？他之前可从未来过太学。”
    两名男同窗正扬声讨论着一名女子的私事，可下一句还没说出来，那条手绢就被人抢了去。
    “你说什么？这真的是辛眸的？”秦袁攥着那方手绢，瞪大了眼睛。
    “哟，你天天围着小眸眸，你忍不住来这手绢是她的？这上面的味道你总认得吧？香得很呢。”说话的男子还故意凑前去，猥琐地嗅了嗅。
    秦袁当即气上心头，一掌劈在了那人的脑门上。
    双方扭打起来，桑仪只想逃离是非，结果刚一提步，又被秦袁拉住。
    “帮我拿着。”他把手绢塞到桑仪手里。
    桑仪面无表情被卷入旋涡，还没缓过神，那道令她神思恍惚的身影出现了。
    那人朝画学斋走来，极具攻击性的面容让她有些呼吸不稳。
    的确是他。
    提笔就会涌入脑海的莫名身影，和眼前此人别无二致。
    也许是他的气场太过强大，他步步靠近，周围同学皆停下动作，朝他望过来。
    有人小声道：“顾妄，是他，他这么来我们学斋了？”
    顾妄，原来他叫顾妄，原来他就是顾妄。
    桑仪目光紧紧落在顾妄脸上，直到他漫步靠近，瞥了一眼桑仪手里的红色手绢，“给我的？”
    桑仪回过神，拉下脸来。
    他虽然故意省略了主语，听起来偏偏又像是故意在强调主语，他想说是她给他送了手绢。
    不要脸！
    他真想骂他，却被秦袁抢了话：“你，收条手绢了不起？明天我就让她给我做十条。”
    桑仪：？？他指的是她吗？
    疯子，桑仪转身就想走，并不想跟疯癫之人多语。
    这是，顾妄却突然开口：“你喜欢蠢的？”
    他是说，她给蠢东西秦袁抛手绢！

 第59章

    他是会骂人的。
    秦袁听出来了他的意思，仰着脖子似乎想要大干一场，瞬间将她挤到了角落。
    也好，反正她没兴趣跟人闹矛盾，转头就回了座位。
    搞不明白的是，秦袁怎么那么喜欢动手。
    居然真的聚了人在门口等顾妄，桑仪刚出书院，秦袁挡住他，“等着，看我好好收拾他。”
    这人，收拾他关她什么事？
    令她不敢反抗的是，出了学院的秦袁，一点也不像书斋里那个憨憨傻傻的书生。
    语气冷漠，举止老练，别说打架斗殴，仿佛杀人都能做得出来。
    桑仪不敢胡来，只好乖乖站在他们身后。
    稍等不久，顾妄终于现身了，他仪态端方，衣冠楚楚，只是眼神锐利，轮廓俊朗，书卷气与杀气并存。
    他一出书院，秦袁带着小厮们迅速涌了上去。
    十来个人，齐齐围着他，一下一下掂着手里的木棍，呼之欲出的压迫感。
    顾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恐惧，快速扫了一眼人群，冷静道：“桑仪呢？”
    桑仪心绪一怔，他直到她的名字？
    秦袁脸色不悦，“我还没问你，辛眸呢？”
    两方态度强硬，气氛很紧张。
    趁局势还没恶化，桑仪在人群后问：“为什么要找我？”
    顾妄脸上的威压散去了，勾了勾唇，“因为，他们不配。”
    这话过于嚣张了，双方情绪急速失控，声音越来越多，动静变得越来越大。
    眼看剑拔弩张，书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作甚？！聚众闹事吗？！”
    那是太学夫子浑厚的嗓音，学院里最严厉的夫子。他边吼边朝他们逼近。
    正好，来的正是时候。
    但是秦袁和顾妄仍立在原地！
    眼看夫子越来越近，桑仪推了秦袁一把，“还不走。”
    他恶狠狠盯着顾妄，只想一拳挥过去。
    算了，他们不走，她走好了。
    她大步离开，刚走两步，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只手温暖有力，拽着她大步往前走。
    几个转角之后，却不明所以地被人拉出了黑暗的巷子。
    迎着一处明亮的灯火，顾妄这才松开她的手。
    此处偏僻，静寂无声的黑夜里，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就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桑仪望向他：“我们以前认识吗？”
    顾妄沉默了两秒，才点了点头。
    看来还算配合，桑仪续问：“怎么认……”
    “嘘！”还没问完，顾妄捂住了她的嘴，“有人。”
    她听话没动，只瞪大了眼睛左右扫了扫，没看到什么动静，但确实有好几个人的脚步声在靠近。
    不过他们只是同窗，这样拉扯才不清不楚吧？
    她一把推开了顾妄，“松手，我们没有见不得人。”
    话音刚落，顾妄又一把将她拽过去，挡在身后：“可他们不是人。”
    第50章 番外二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片刻后，巷头涌出来六七名中年男人，看到桑仪二人，提刀就冲过来。
    森冷的刀锋在烛光下闪出刺眼的寒光，桑仪的心霎时提了起来。
    这些人像是冲着命案来的。
    想到最近的无头尸案，桑仪觉得脖子一阵发凉。
    歹徒迅速冲上来，顾妄再次攥起她的手腕，“躲在我身后。”
    “躲得住吗？你一人能对付几人？”
    她说完捡起地上的木棍，巴巴等着依赖别人，还是自己更靠得住。
    歹徒有备而来，毫不废话，径直朝他们冲上来。
    面对敌人刀刀致命的威胁，桑仪只能最大程度提高防卫，反观顾妄一挑五，一只手将他挡在身后，单手对抗，依然不落下风。
    他招式中带着致命的攻击，若非赤手空拳，恐怕对方早已被他送去了阎罗殿。
    这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吗？
    歹徒刀刀致命，闪躲中，桑仪与顾妄拉开了距离。
    转眼，歹徒一刀将她纤细的木棍劈成了两截。
    顾妄没在身后，她毫无招架之力！
    木棍断了，他只能一个劲往后退。
    靠近巷尾时，墙壁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朱钗，襦裙，是命女子。
    是谁？
    还来不及转身，她左肩陡然传来一阵剧痛。
    几乎转瞬，来人持刀刺进了她的左肩，直逼心脏。
    对方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刀尖刚刺穿肩胛骨，就收了力道。
    也不恋战，抽刀而逃，利落得看不清她的面貌，便已消失不见。
    桑仪捂着鲜血直流的左肩，却是头痛难忍。
    就像用那只莫名的画笔作画一样，脑子里像有几百块大石往在里挤，疼得快要窒息。
    头疼欲裂，她的视线也愈发模糊。
    双眼合上之前，她最后看到的是顾妄朝她奔过来，胸口全是血。
    然而，昏迷后的她，意识却没有消失，越飘越远，大量的画面真真切切地冲进了她的神识。
    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她并不是什么太学生，而且她早就死了。
    死后却意外进入了她母亲的画作。
    画中有自己的独立空间，那里被称之为“灵都”。
    但实际上跟地狱差不多，每天都在上演奴役、压迫与厮杀。
    她穿进来的每一天，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活下去。
    可刚进来没多久，他就被掳进了一间赌场，打扮成精致的人偶，成为残暴赌徒的赌注。
    就像关在囚笼里的稚兔困兽，随着赌徒的兴致，随意被砍去手脚，剁去头颅。
    或许是其他“赌注”打扮得不够妖艳吧，她上场没多久就被人点了出来。
    而点她的人已经连输了三场，若是这一局那人又输了，对面的人就会凭心情随意“消遣”赌注。
    在骰子即将被揭晓的那一刻，桑仪赶紧开口：“两位……大哥，光这么赌有何意思，何不试试更刺激的？”
    一声落下，众人纷纷朝她看过来。
    不仅是两名赌徒，赌场里几乎所有人都不屑地盯着她，就像是听到了一场笑话。
    嬉笑之余，今天手气一直很好的中年胡子男大手一挥，“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更刺激的？”
    桑仪松了口气，还好他们肯听我说话。
    她扫了一眼周围的赌桌，发现这里的人都是简单粗暴地赌大小，于是她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玩法。
    一开始他们都很不屑，但她会用激将法，“这个规则虽然听起来简单，但尤其考验双方的气概和魄力，就看二位大哥谁更胜一筹了。”
    胡子男听后，揣着胜券在握的气势，调整了一下坐姿，凑近她：“这个玩法新鲜，就让爷来告诉你谁最有气概。”
    说完，他还用他那双油腻的大手拍了拍她的屁股，令她恶心到快要吐出来。
    好在两位赌徒已经被赌场气氛迷昏了眼，该死的胜负欲会二人难以收手，只要她能想到足够多的玩法，他们就暂时不会让她死。
    双方正拿起骰盅，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年轻嗓音：“听说赌场有了新乐子？”
    话音落下，赌场鸦雀无声。
    坐着的纷纷起身，站着的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腾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这人肯定大有来头。
    来人身着一身黑长大衣，五官俊郎却带着压迫感，即使嘴角带着笑，也让人不敢直视。
    而他，就是顾妄。
    顾妄大步而来，原本喧闹的房间里只能听见皮靴踱步的声音。
    赌场内众人恭敬行礼：“见过领主大人。”
    顾妄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朝拜，不紧不慢来到了桑仪所在的这桌。
    桑仪并不知道领主大人是什么身份，代表什么权力，并不敢贸然，只默默退了下去。
    赌场老板见状偏了偏头，命伙计去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顾妄随意坐下，边摘手套边说：“开始吧，让我也开开眼。”
    话音落下，原本兴致勃勃的两位赌徒，陡然紧张起来，连握骰盅的手都在颤抖。
    两人颤颤巍巍喊了两轮，都不敢喊开。
    顾妄作壁上观，嘴角勾了勾，“你赌谁赢？”
    他余光落在桑仪身上。
    猝不及防被点到，她微微一怔。
    她算什么东西，哪有她说话的份，她摇头：“不敢乱说。”
    “你随便说。”
    桑仪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顾妄终于转过头，正眼盯着她上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刚刚摸过她屁股的胡子男，“就他，你想要他赢吗？”
    桑仪也瞟了胡子男一眼，她想他输，甚至想剁了他那双猪手，可威胁她的并非只有这两个赌徒。
    她想要自由安全，逃脱这一切危险。
    她迎上顾妄的目光：“我想谁赢谁就能赢？”

 第60章

    顾妄摊了摊手，淡然挑眉，以示肯定。
    “能选我自己吗？”
    “你？”顾妄开怀大笑。
    他起身，像是看完了一场好戏，“好。”
    转而是一种冷若冰霜的凌厉，睥睨着尚未离桌的两位赌徒，冷声道：“挖了他们的眼睛，扔进密葬林。”
    二人听后连连叩首求饶，顾妄却没有丝毫的怜悯和动容，甚至指着胡子男追加了一句，“把他的手也剁了。”
    赌场的人快速将二人押了下去。
    活生生的两条命，一句话就施以极刑，这个世界令桑仪感到害怕。
    这时，顾妄又转身对着我，“敢不敢赌一把？你若赢了，我让你成为这座赌场的老板。”
    场中赌徒连连叫好，赌场老板却面无表情，不置一词。
    桑仪对此筹码并不动心，只问道：“若输了呢？”
    “简单，输了与我签订生死契，做我的随从仆人，照顾我，服侍我。”
    他语气顿了顿，语气充满瞎想，“满足我。”
    闻言，周围的人纷纷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桑仪搞不懂这场赌局到底有何玄机？
    但就算输了，她的处境都不至于比现在处境更差，毕竟命最重要，而且服侍他一个人，总比被这里无数赌徒消遣好。
    “好，我跟你赌。”她下了决心。
    重新安排好赌桌，他们进行最简单的玩法，赌大小。
    众人紧紧围着赌桌，面色各异，都在期待最终的精彩结局。
    桑仪虽然对赌场老板的身份不感兴趣，但还是非常期待能拥有完整的人权，当仆人什么的，她当然不乐意。
    她拿起骰盅，率先开了牌面，三个六，一个五，一个三。
    赢面很大，但赌场向来风云变幻，她多少有点紧张。
    顾妄却丝毫不纠结，抬手就开了盅，可惜点数不抵她，胜负瞬间见了分晓——
    她居然真的赢了！
    大惊失色的不仅是围观之人，连本来毫不上心的桑仪，也惊诧了些许。
    但作为输家的顾妄，反倒很高兴，拍了拍手，“你赢了。”
    潜台词就像是在说，看，我让你赢了。
    桑仪抿抿唇不接话，顾妄仰靠着椅背上下端倪了她好一会儿，突然起身捏着她的下巴，笑道：“很适合你。”
    桑仪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他说的是她作为赌注，被赌场换上的玩偶装扮。
    她被他看得有些莫名慌乱，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着不说话。
    顾妄对她的反应好像很满意，修长手指在她下颌处轻轻摩挲了几下，终于松手。
    他转身离开时，边走边道：“姜老板，别忘了，把赌注给她。”
    高高在上的顾妄入场不过一刻钟，整个场子的局势全变了。
    接手赌场后，尽管原本的赌场老板再三阻拦，桑仪还是废除了拿活人当赌注的规则，放所有囚徒自由。
    可是第二天，她就后悔了。
    她废除了赌注的规则后，赌场竟无一人光顾。
    那些赌徒对赌场失了兴趣，转头去寻找新的乐子。
    他们对凌辱弱小烧杀抢掠，这个世界随即沦为更大的地狱。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求饶声响彻周遭。
    很快，凶徒就冲破了赌场的大门。
    赌场里的伙计纷纷逃走，只有原来的赌场老板姜风冲上二楼，想要带桑仪离开。
    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躲避是没有用的。
    街道上到处都是被抢劫和屠戮的满目疮痍。
    她不明白，“为什么些赌徒转头就变成了刽子手？他们能流连赌场，难道还缺平民百姓身上那点钱财吗？”
    姜风也看了一眼街道的乱象，安抚道：
    “老板有所不知，金钱和屠戮是这些贵族的本性，而赌场原本刚好可以吸引这些人，但是……”
    姜风看了桑仪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
    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全是因为她执意要废除活人做赌注的规则而起。
    可拿活人当赌注阻止恶人行凶，无异于把人当贡品送给恶魔为食，饮鸩止渴罢了。
    谴责之余，桑仪突然又想到了这幅画的内容。
    这画出自她母亲之手，画作主题就是将人对“金钱、女人和权势”的欲望无限放大，偏偏将“声望”抹去，
    在成人的世界里，人若不顾及声望，也就不会在意社会的约束，文明将会彻底崩塌，才会导致无尽的杀戮和压迫。
    眼下还有什么办法挽救这一切呢？
    桑仪问道姜风：“请问这里的粮食是如何供应的？”
    姜风：“有一处粮仓，定时放粮。”
    “走，去粮仓。”
    按照吩咐，姜风往粮仓周围倒了一圈煤油，桑仪站在高处，振臂高呼：“住手，谁再轻举妄动，我便一把火烧了这座粮仓，到时，纵使有万贯家财，也得活活饿死。”
    起初，凶徒们并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甚至想直接对她动手。
    她其实也有些心虚，拿着火把的手都有些发抖，但形势不受控制，她只好强忍恐惧，点燃了旁边最小的一个仓库。
    见火势蔓延起来，部分凶徒终于有了些许紧张，毕竟烧了粮仓，所有人都得饿死。
    眼看局势渐渐稳定，一名年轻男子再次出现。
    “烧，尽管烧。”
    低沉中带着些许邪魅的磁性嗓音，由远及近很快传到了众人耳中。
    这声音太好认了，是顾妄。
    片刻后，顾妄就像凭空出现一样，仅以半壁之隔的距离出现在桑仪的跟前。
    他个子很高，影子落下来将她整个人拢在阴影里，令人呼吸急促。
    他低头睨着她，“送了你一座赌场，还觊觎着我的粮仓，是不是有点贪心了？”
    桑仪声音讷讷的，“粮仓……也是你的？”
    顾妄笑了一下，“不然呢？”
    她这下泄了气，怔怔地松开了手里的火把。
    桑仪原本以为这粮仓只是画中世界的补给机制，就算烧了没多久应该又能恢复补给，没想到粮仓也是他的。
    那就应该是人为补充的，。
    如此一来，若真的烧了，恐怕这里所有人都真的会饿死。
    顾妄伸手拿过火把，颇有兴致地看着那滋滋燃烧的火舌：“烧粮仓逼这些蝼蚁就范？嗯，有点意思。”
    “有胆识，有智慧，”他琢磨着点点头，又看向她的脸，“还有这张脸……”
    他语气意味深长，话却只说一半。
    第51章 番外三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粮仓周围跪了很多人，顾妄却毫不在意。
    顾妄摊开右手，稍一凝力，手心里就亮起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电光，杀气和威压瞬间释放到粮仓方圆几百米。
    粮仓周围跪了很多人，见顾妄动作，瞳孔瞪得快要滚出来，纷纷磕头求饶：“领主息怒，领主饶命。”
    顾妄听若惘闻，手肘微微抬高，除我和姜风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痛苦地腾空而起。
    顾妄的目光落在桑仪身上，“我来教你，如何制服蝼蚁！”
    说完，他五指就欲收紧。
    蠢货也能猜到，他五指捏下去之后，就像捏死蚂蚁一样，这些挂在半空的人都将一命呜呼。
    那些凶徒无恶不作、残忍嗜杀，本就该死，但那些弱小的普通人怎么办？
    他这一招下去，会不会全都捏死？
    “别。”
    桑仪一把抱住他的手，“放过无辜的人，我……我把赌场还给你。”
    顾妄顿下动作顿，眼神转向被她抱住的那只手，
    “赌场？既然送你了，哪有拿回来的道理？”
    此举无效，那她只好使出笨办法了。
    桑仪单膝跪地：“属下愿时刻侍奉领主左右。”
    他在赌场说过要她当他的仆人，想来他应该很想看她当奴隶。
    果然，他松手了。
    悬在半空的人纷纷摔在地上，各个都在庆幸劫后余生中猛喘粗气。
    顾妄轻轻转了转手腕，在指尖凝出了一把透明的小锁：“这是生死契，你只要在这里滴上一滴血，赌场、粮仓包括这些人的命，你都可以做主。”
    话音落下，命运被随意交付的众人，吓得直打哆嗦，匍匐跪地，脸都快埋进了土里。
    桑仪不知道生死契是什么东西，但听他描述好像也不差。
    她接下那枚小锁，准备咬破手指滴血时，却被他叫住：
    “不着急，当我的仆人，你这身板还不够格。今日起，你搬来领主馆，勤加训练，直到你能承担起你的重任时，再签。”
    桑仪垂头摩挲着那枚锁，心道：再好不过。
    顾妄身影消失之后，在场所有人都如释重负，长长舒了口气，庆幸劫后余生。
    姜风作为除他之外唯一没有被卷入生死关头的旁观者，神情一贯淡然，不过从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浑身包裹着一种忧郁的气质，没什么情绪波动也正常。

 第61章

    回赌场拿她并不存在的行李的路上，桑仪一直在想顾妄到底为何一定要她做他的仆人，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老实说，这位喜怒无常、嗜血成性的主儿令这些恶徒闻风丧胆。
    但不知道为什么，桑仪对他并没多少恐惧，甚至觉得他很可靠。
    等她摒弃杂念，才惊觉所行之路非常陌生，“我们这是去哪里？”
    姜风笑笑：“回赌场，这是一条小路，城里刚刚遭遇暴动，还是小心为妙。”
    他说得很自然，也确实在理，但桑仪觉得不对。
    来时，她们躲躲藏藏，一路避开恶徒的视线，用时也不过半个时辰。
    但是回程，两个脚步很快，走了快一个时辰，仍无法遥望赌场的影子。
    而且这条道十分偏僻，怎么看都像是南辕北辙。
    进入一片密林后，桑仪故意放缓步子，落后在姜风几步，趁其不备，迅速将他擒住：“说实话，你要带我去哪里？”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丝毫没有反抗，“别担心，我没打算伤害你，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是能解开她所有疑惑的一个人，他虽然看起来没有敌意，却始终不肯明说对方是谁。
    她不肯信他，拉扯间，闹出了些许动静。
    这时，密林突然窜出来一名壮汉，高近两米，腰如桶粗，肩上挂着一条装着七八个球形重物的麻袋，袋子底部涔涔滴着血，一股血腥味直窜入她的鼻腔，令人作呕。
    壮汉盯着桑仪二人，就像在看两只猎物，明显来者不善。
    若打起来，她和姜风根本不是对手。
    她开始慌乱，侧目瞥向姜风，他却十分淡定。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本身就做不出什么惊恐的反应，他只是朝她向那边小路抬了抬下巴。
    桑仪懂了他的意思，分头跑。
    见她两一左一右跑开后，壮汉愣愣看了一眼，毫无意外地向她追了过来。
    追她才正常吧，毕竟她看起来就很容易拿下……
    她两条腿都快跑出了残影，终于穿出了密林，壮汉还死死跟在后面。
    走出密林，就是一条长街，左右都是房屋，也亮着灯，可街上却死寂沉沉，目所能及一个人影都没有。
    地上和墙面上隐约可见血迹斑斑，还有浓浓的腐臭味蔓延着整个街道，犹如一座鬼城，让人头皮发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桑仪沿着街道跑了不出百米，暗处又冲出来两个人影，挡住去路。
    两人体型虽然不如后面的壮汉魁梧，但肩头都挂着沉甸甸的麻袋。
    一开始她就觉得那滴者血液的麻袋十分骇人，直到看到前方其中一人的口袋豁口处露出来的半张人脸，桑仪瞬间就明白了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那鼓鼓囊囊的麻袋里，全是滴血的人头！
    那麻袋让她脖颈一凉，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成为他们麻袋里的战利品。
    好在，从这三人各自的防备情况来看，并不是一伙的。
    刚出现的两人应该是临时组成的队友，而一直追赶她的壮汉，应该是令他们闻风丧胆的竞争对手。
    从三人的对话中，桑仪大致明白了他们所行之事。
    这里有一位倾国倾城的女人，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几乎是个男人就想得到她。
    女人也知道自己的魅力，她甚至很享受这样的追逐，于是她宣布，只要有人能在每个月的十五号早晨六点，准时送给她十颗新鲜的人头，她就心甘情愿臣服他，崇拜他，服侍他，成为他虚荣的附庸，掌控的玩/物。
    如果有人同时达到了条件，那么谁送来的人头更好看，她就跟谁走。
    然而这么离谱又残忍的条件，居然成为了这些男人们争相追逐的游戏。
    可惜，整座城都快被屠光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能满足女人的条件，要么是未
    能准时到达，要么是数量不够，或者是因为人头不够漂亮。
    每月十五，今天……糟糕，今天是七月十五。
    桑仪还没回过神来，新来二人中的矮个子男人面露凶光，盯着她抽出了腰间的短刃：“这个人我要定了，她这一张脸起码能抵五颗人头。”
    “谁说好看就能抵扣数量了？”
    那人旁边的肥胖男怼了矮个子一句。
    桑仪心跳如鼓，如果此事当真，那她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
    从街头冷清无人的情况来看，这场游戏已经追逐好几轮，那些战斗力不强的人早就已经被收割了，生存到现在的，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不可小觑。
    桑仪前后防备着两拨敌人，新来二人是临时组成的搭档，稍一挑拨就能互相残杀，真正的劲敌应该身后的壮汉。
    稍一思考，她决定豁出去，“三位大哥，对方的条件必须满足六点前携十颗新鲜的人头到达，但是你们三人目前最多的也只有六颗，到天亮仅剩两个小时，就算你们摘了我的人头，也无法补齐，而且摘下我的人头后，你们势必会有一场抢夺。”
    说到这里，她真怕他们会立马先下手为强，堤防着看了他们一眼，她再缓缓从兜里掏出顾妄给的生死契。
    “不过，我可以和你们其中一人签订生死契，成为他的替补人头。
    如果能在六点前凑齐九颗，最后的一颗，我自动补上，并且我可以帮他一起收割人头，直到需要取走我的人头之时。”
    桑仪将契约锁前举半壁，让三人足够看清他确实是以生死契约来投诚。
    势必要让这三人在取走她人头之前，先打起来，这样她才有逃跑的机会。
    这是她眼下能想到的最好的缓兵之计。
    然而当我拿出契约锁的瞬间，眼前三人俱显惊恐之色。
    转瞬，壮汉又冷笑一声，“少废话，契约锁岂是随便谁就能拥有的？”
    “就是，那可是领主才拥有的东西！”矮个子也附和。
    原来这玩意儿只有顾妄才有？！
    大意了，她还以为生死契是这里常见的捆绑系工具。
    矮子男有些许怀疑，侧头对同行的肥胖男小声道：“这形状的确是契约锁。听说领主最近为了一个没见过的女人惊动了赌场，会不会就是她？要是得罪了领主的人，我们恐怕都得死。”
    肥胖男一听，故意试探：“那生死契滴血就能发出白光，你倒是试试？”
    骑虎难下，桑仪只好硬着头皮一试。
    她深吸口气，用力咬破食指，在三人的紧张注视下，往小锁里滴了一滴血。
    这里的东西果真超出了科学的范畴，
    血液刚落下，契约锁就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但是，情况有些不妙。
    那光芒并非白光，而是一道血色的红光……
    “哼！还说是领主赠与，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矮个子对她的契约锁真实性十分质疑。
    “好了，别磨蹭了，凭本事，谁抢到归谁的。”
    壮汉不想多费口舌，大步向她冲过来。
    桑仪悲观地想，她大概会交代在这里了。
    然而危险之际，凶神恶煞的三人居然纷纷停住了步子！
    三人顿在原地，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随着喉间溢出几声嘶哑的求饶之后，便狰狞倒地，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勒在他们脖间，难受到左右翻滚，来回挣扎。
    随着壮汉倒下，他身后竟然出现了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
    一米九往上的个子，黑色长袍加鹿皮长靴，极具侵略感的五官中，没有了往日的狂傲不羁，相反的是黑沉阴郁的满腔怒火。
    桑仪愣在原地，顾妄什么时候到的？
    “谁允许你使用生死契的？”顾妄直勾勾盯着桑仪，语气中带着强忍的愤怒。
    他单手悬空，施术控制着三名恶徒，与在粮仓时一样，他几乎瞬间就移动到了她面前。
    桑仪瞪大双眼，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给她缓冲的时间，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到他身旁，与他一起面向那三个痛苦挣扎的歹徒。
    “我教过你的，该怎么制服杂碎。”
    他控制灵术的五指轻轻合拢，但又不完全捏下去，那三个歹徒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掐到满脸通红，青筋暴起。
    随后，他又换了一个手段，那三个人五官渐渐溢出鲜血，眼球快要掉出来。
    桑仪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视虐杀场面，下意识缩着脖子扭开脸，根本不敢多看。
    可顾妄不许。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我的头再次转向那三个生不如死的东西，“怕了？”
    她当然怕，我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当然不敢看。
    桑仪想要推开他强行禁锢她下巴的手，他却捏得更紧，“这点场面就害怕？生死契倒是签的爽快。”
    生死契到底又什么猫腻，他为什么一直纠结这件事，她被他质问得有些慌乱，
    “领主息怒，我情急之下，才出此下，唔——”
    话还没说话，温软的双唇便覆了上来。

 第62章

    第52章 番外四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桑仪就像被抽了魂一样，局促地站在原地，大脑嗡嗡的，一片空白。
    领主……吻她了？
    她就像一具木偶贴着墙壁，讷讷地不知所措。
    而顾妄就像是用这个吻惩罚她一样，随着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她被他吻得喘不上气。
    紧紧握着她胳膊的双手力道也越来越重，感觉双臂快要断开。
    原来这就是接吻的感觉。
    不喜欢，好难受。
    她使劲推他，却推不开，只好咬了他一口，他才吃痛松开。
    见得了空隙，桑仪仿佛兔子一样，瞬间溜出了死角，扑通一声跪地，“领主，息怒！”
    想不明白，有听过用亲吻来惩罚的吗？
    她望向顾妄，只见他神色复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余光瞄过去，刚刚那三个歹徒，却不知何时已化作一地齑粉……
    无声期间，一位妖艳魅惑的红衣女子，带着一名年轻俊美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街角，缓步而来。
    红衣女子二十来岁的模样，脸上一直带着浅笑，但浑身都笼着一种妖冶的杀气。
    她边向桑仪靠近，边拍着纤纤玉手：“精彩，实在是精彩。”
    “都说领主大人格外偏袒一个新来的女人，开始我还不信，原来是我见识短浅了，这哪里是偏袒？明明是偏爱，不对，偏宠吧。”
    顾妄仍然端着九五之尊的架子，蹲身捡起桑仪慌乱中掉在地上的契约锁，指腹轻轻擦拭，“是又如何？”
    “是的话，那我可就吃醋了，我仰慕你这么多年，你都不曾心动，原来是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
    桑仪双唇微热肿胀的触感尚未褪去，听那女子所言，不自觉偷瞄顾妄。
    顾妄黑沉着脸，她也看不懂那是什么神情。
    不给她多看的时间，那女人又笑脸盈盈地绕着她，拨弄起她的衣角，
    “嗯，品相不错，不少人喜欢吧，我看你刚才的反应如此强烈，该不会是不喜欢我们威武神勇的领主大人吧？”
    桑仪面无表情：你喘不上气试试，怕比我还强烈！
    顾妄则怒视红衣女子，冷声道：“住手！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红衣女子却毫不害怕，反而侧头示意那个随从一般的俊美少年凑过来。
    随着那衣襟大敞的浪荡少年一步步靠近桑仪，红衣少女言语更加放肆：“不让碰？她属于你的？小妹妹，你说，你喜欢阿熏这样的，还是他那样儿的？”
    少年靠近桑仪，桑仪十分抵触，真是恶心反感，她忍无可忍，一把将那少年推开，“让开。”
    偏偏那少年是个调情的老手，他反
    倒借势将她楼进了怀里。
    “哎呀，小妹妹，何必这么心急？”红衣女子余光望着那少年的得意之举，眉眼却一直看着顾妄。
    顾妄牙关紧咬，杀气毕露：“你找死！”
    随即顾妄祭出一术带着电光的灵力，朝女人刺来。
    那电光的强度明显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强劲。
    他真的起了杀心，他要杀了这个女子。
    强烈电光袭来，桑仪本能地想要拉开那女子，没想到，她竟然张开双臂稳稳地迎接了那一记强攻。
    攻击来的太快，我刚迈出一步，电光就将女子整个吞噬。
    桑仪也因为迈出的那一步，被电光袭击，眨眼之间便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过来，她就成了太学的学生，那万人之上的领主竟然成了丞相嫡子。
    这个转换就像断层了一样，桑仪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也摸不透顾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突然出现的红衣女子是谁。
    记忆冲破枷锁，完整回归她脑海之后，原本剧烈的头疼渐渐缓了下来。
    桑仪清醒过来看到的是熟悉的闺房，她被人送回来了。
    那个黑暗的世界怎么样了？她又为何会变成一名太学的学生？
    这里还是灵都吗？“她”这个身份到底是哪里来的？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杀手？为何要杀我们？是杀我还是要杀顾妄？
    一连串的问题还没任何头绪，秦袁又急匆匆地来了她家。
    他是逃学来的，一进屋就喋喋不休，各种询问咒骂，“今天姓顾的那小子也没来听学，不知道死哪儿去了，莫不是被人害了吧？”
    听到这儿桑仪突然脸颊发烫，打起哈哈：“哦，是吗？谁知道呢。”
    避免他继续絮絮叨叨，桑仪赶紧转了话题，“辛眸今天去停学了吗？”
    一提到辛眸，秦袁神色就有些异常，他瘪瘪嘴：“据说身子不适，在家休息呢。”
    生病，这么巧？
    “你知道她家住哪儿吗？”
    秦袁点了点头。
    约莫两刻钟之后，她便跟随秦袁来到了辛家。
    “就在这里。”秦袁指了指那栋简陋的双层小竹屋。
    桑仪敲了敲门，很快，有人开了门。
    正是辛眸。
    果然如桑仪所料，她并没有生病，只是躲起来了。
    她长得明艳靓丽，无论何时都散发这一种耀眼的自信。
    见到桑仪，一点也不慌张，反而落落大方地开门迎他们二人进屋。
    桑仪和秦袁一起，辛眸却只给桑仪倒了杯水。
    她将水杯放在桑仪面前：“你终于来了。”
    桑仪瞥了一眼水杯，警觉道：“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当然，我还主动请过你一次。”她在桑仪对面的位置坐下。
    请过她？看来她没有猜错，“你果真是灵都的人？”
    辛眸似乎并不打算隐瞒：“没错，看来你还记得我。”
    “姜风请我去见的人就是你？你是红衣女子？”
    “嗯，这的确也不难猜，灵都本就没几个女子，不过，红衣女子？”
    辛眸掩嘴笑了笑，“记住了，红衣女子有名字，叫小阿鱼，也就是我，辛眸不过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罢了。”
    看似清纯天真的学生，竟然是教唆全城百姓互相屠戮的恶毒女人！
    想到那几个装满人头的麻袋，桑仪心里又泛起了一阵恶心。
    对方也算是叱咤风云的狠角色，正常情况下，她肯定会对她退避三舍。
    但是想到顾妄，她也算不得什么。
    桑仪只觉得好奇，“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死？”辛眸突然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秦袁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皱着眉头打岔道：“听起来，你很想死？”
    “……”这话听着真的很没礼貌。
    辛眸却不理他。
    桑仪也不想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我们？你知道灵都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杀你们？”辛眸像是听到了笑话，“你们可是我的再造恩人，我怎么可能杀你们？
    她顿了顿，忽又恍然大悟般，“哦，想起来了，你是说我刺你那一刀吧？”
    还真是，那个巷尾突然出现的身影就是她。
    她也是今天才想到的，勾起她记忆的画笔是辛眸给的。
    她一开始就在在引导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这对于秦袁来说信息量可能有点大，愣愣听着，难得没有插话。
    辛眸紧接着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刺你的那刀并不会要了你的命”，她又朝桑仪的胸口抬了抬下巴，“连伤口都不会有。”
    以前桑仪或许觉得惊讶，但在这里，倒也正常，桑仪沉默不语。
    她接着说：“那一刀不过是刺激生死契发生作用，让你想起来你不应该忘记的东西罢了，也算还了顾妄的成全之恩。”
    桑仪想起昏迷前的场景：“成全之恩，你是指他杀了你？”
    辛眸挑挑眉表示认可。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昏迷前的事，为什么我一醒来就到了这里？”
    辛眸眉头皱了皱，“他什么都没告诉你？”
    她指的是顾妄。
    “还请赐教。”桑仪很恳切。
    辛眸深吸了口气，摇摇头，似动容，又似感慨，“也对，我们的领主大人，真的不爱说话。”
    辛眸仰靠椅背，细细道来：“生死契，原本是灵都的权贵用来制服奴隶的手段，权贵被推翻后，全灵都就只有顾妄尚且拥有。
    一枚契约锁可以绑定一主一奴，契主死则奴隶必死，可奴隶死伤对契主丝毫没有影响，而且操控生死契可以随意处置奴隶。”
    桑仪讶然，“奴隶滴血为白光，契主滴血……现红光？”
    “你果然不笨，可是生死契是一种很强的法器，你不会灵术，又不是灵都的人，所以根本承受不住法器的影响，才会昏了过去。”辛眸看着桑仪。
    “昏了过去？所以我不是被顾妄的灵术震伤，而是因为生死契的影响？”
    “他怎么可能会伤你？他……”辛眸兴致勃勃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了下来，“算了，我就不多嘴了，你想知道为什么直接去问他吧。”

 第63章

    桑仪心头微颤，满脑子都是和顾妄发生的一切，偏袒、纵容、好意……
    她实在琢磨不透，她为什么是契主方？
    如果是垂涎她的**，甚至不用生死契就可以拿捏。
    如果是喜欢我，算了，那更离谱了。
    然而辛眸不愿意说，她也不便多问，深吸了口气，重新回到正题：“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嘛，”辛眸无奈地嗤了一声，“当然是无数恶徒朝他袭来，虽然他一人便可捏碎所有蝼蚁，可是你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只好使出全力撕开了两个世界的口子，把你从那黑暗地狱带到了这里……”
    “等等，”桑仪打断她，“我等不及，是什么意思？两个世界又是什么意思？”
    辛眸回答得干脆利落，“你区区异界来的凡体，根本撑不住契主的身份，他若不尽快完成契约，你将永远醒不过来，所以他没时间收拾那些杂碎，只能先保你。”
    怪不得，他让我锻炼好身板后再缔结契约。
    “两个世界嘛，就字面上的意思，这里可以说是灵都的背面，但不像一座山翻过去就是另一面，这是黑白两面的两个世界，中间隔着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至于为什么？我也无从可知。”
    灵都的背面？
    灵都是她母亲的画中世界，那画的背面，难道是？现实世界？
    不对！
    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常理相悖，肯定不是现实世界。
    如果不是的话，那是……画作的背面？
    对了，桑仪想起来了，画作的背面是一幅随手涂鸦。
    那是，她随手画的……
    这信息来的有点突然，她一时不知道该疑惑哪一点，想了半天，才问：“撕开空间裂缝，很消耗体力？”
    辛眸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意思：“你是怀疑他因为撕开裂缝，才导致现在这么弱？”
    是的，桑仪一直觉得奇怪，顾妄明明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到了这里居然连几个杀手都制服不了。
    她只能怀疑，是否能力消耗过度。
    然而辛眸却回答，“非也，他的能力早已无人能敌，区区裂缝而已，根本难不倒他。他变得这么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压制，在灵都，厮杀和屠戮是家常便饭，任何伤害性的灵术都可以施展，只
    要你能力够强。
    但这里不同，看似复杂却又简单美好，所以，在这里高伤害性的术法类技能都不能施展，只能使用物理性攻击。”
    难怪他只能徒手与歹徒肉搏。
    但桑仪还是觉得不对，“如你所说，若这里真的简单美好，又为何会有杀手？”
    “对呀，这里为何会有杀手呢？”
    第53章 番外五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辛眸不是疑问，而是在反问。
    桑仪瞬间反应过来：“他们也是灵都来的？”
    辛眸十分淡定地点点头，“顾妄撕开空间裂缝时，趁机闯进来的。”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也是这样过来的。”
    她？桑仪不禁抬眼打量了她一眼，她和顾妄到底是什么关系？
    桑仪失忆了，顾妄明显没有，难道看不出来她也是灵都的人吗？
    “这个世界和灵都既然不一样，为何你在两个世界都有身份？”
    其实她想问的是，她明明是从现实世界穿进来的，为何也会有一个固定的身份？
    可辛眸似乎有点送客的意思，站起身：“这个世界原本并无灵气，是我们来了之后，才活了过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拥有身份？”
    ……我属实有点震惊，也就是说他们是这里的创世者，可是她的记忆里，有好几年的陌生记忆，那这些记忆又是哪里来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有的人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中间存在一段时间差，他们其实早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然而，尽管桑仪满心疑惑，辛眸已经朝门口抬了抬下巴，请她们离开。
    她只好识趣地起身，出门前，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叨扰：“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何一心求死？又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辛眸打开门，侧站到一旁，下了最后的逐客令：“这是两个问题，而且我累了，一个也不想回答，两位请吧。”
    辛眸态度坚决，她不好赖着不走。
    但离开前，桑仪拿出了之前她留给她的那支笔，“这支笔还你。”
    辛眸睨了一眼，“不用了，这本来就是你的。”
    “我的？”
    桑仪还是一头雾水，但眼看辛眸已经准备关门，只好带着秦袁悻悻离开。
    刚出门，辛眸又补充了一句：“比起探究我的问题，不如先去看看顾妄，免得要你去替他收尸。”
    “什么意思？”我居然有些急切。
    辛眸面无表情，神色黯淡，“东街，沉水胡同，自己去看。”
    桑仪立马跨步出去，直奔辛眸说的地方。
    秦袁说他讨厌顾妄，没有跟来。
    东街，沉水胡同。
    原来昨晚她和顾妄遇袭的地方叫沉水胡同。
    顾妄又来这里做什么？
    在胡同转了一圈儿，终于在一处荒废的旧宅子前面，看到了顾妄的身影。
    他双手交叠，举在身前，捏了一个诀，对着旧宅子的大门催动了他受禁的灵术。
    他在做什么！伤还没好，又在这里逞强！
    桑仪大步跑过去，走进了才看清，顾妄肩上居然在涔血，他昨天被歹徒伤的吗？
    不对，他受伤的位置和为被辛眸刺的位置一模一样。
    生死契！是生死契转嫁了本该她受的伤。
    原来那玩意儿真的有用！
    顾妄脸色苍白，浑身冒汗，看起来很虚弱。
    桑仪压下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猛然被打断灵术的顾妄，猝然吐了一口血她连忙扶住他。
    顾妄轻咳一声，捂着胸口，指着老宅子的大门，“那儿，就是灵都的入口，只要用术法打开那扇门，就可以带你回去。”
    “回去？疯了！”桑仪怒不可遏，“为什么要回去？杀人让你很开心？地狱才是你的归属？”
    顾妄缓缓擦掉嘴角的血，看向我的脸，“不，地狱是我的地盘。”
    他语气霸道又强势，却并非说大话。
    在灵都，他是目空一切的王，他可以为所欲为，可以猖狂霸道，但是在这里，他没有了令人恐惧的力量，没了王之地位，一切都在失控。
    所以他急切地想回去。
    “那你继续吧，去把你的伤口撕裂，把你的灵术耗尽，拖着你的尸体回去做你的王，看谁去给你收尸！”
    桑仪甩开他的手，调头离开，却被顾妄一把拉住。
    顾妄盯着桑仪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喉间动了好几下，良久才轻声说出两个字：“别走。”
    桑仪冷静片刻，也心软下来，回头看向他：“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重新撕开裂缝？”
    顾妄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你想回去我不拦着你，但是你你拖着这副身子，强行使用灵术，迟早会死，我可不想欠你人情，先回去吧，养好伤再说。”
    我随意看了一圈周围，如果不是我知道这里是画中的世界，我根本分辨出不来，这与现实的世界有什么两样。
    顾妄却说：“虚假的表象罢了，这个世界也有黑暗，并不比灵都好。”
    桑仪反驳：“世界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虽然灵都全是黑暗杀戮，但是在某些地方肯定还残留着善意，只是你我都没发现罢了。善恶总是相对的，若是没有恶，善意也就是个空壳。”
    顾妄依然冷笑了一声：“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根本不用区分善恶。强者既是善恶。”
    桑仪无语。
    “可这里并没有赋予你强大的实力。区分善恶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规则，但不是杀人，而是律法。”
    顾妄眸子动了动，好像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好像无比懵懂。
    桑仪转身正对顾妄，向他伸出手，“想不想了解一下文明的世界？”
    顾妄眉头轻蹙，搭上了她的手。
    带他回家的路上，她跟他描述了很多和平社会的法治规则。
    这次，他听得很认真。
    顾妄体魄很好，休养了几天，伤口就开始愈合了。
    这天，他们决定回书院上课，可刚进大门，就发现出事了。
    辛眸坠楼了，死在了自家小竹楼外。
    桑仪带着顾妄立马去了辛眸家。
    可惜，他们到时官衙已经封锁了现场，辛眸的尸体也被衙门带走。
    到衙门查问了事情原委，却被人抢先一步领走了她的尸体。
    经过衙门调查，辛眸属于自戕，所以衙门也没多阻拦，便让家属把死者尸体带了回去。
    令桑仪意外的是，带走辛眸尸体的家属签名，居然是姜风！
    姜风也来了这个世界？

 第64章

    顾妄并不觉得奇怪，很快他就找到了姜风的踪迹。
    在城外郊区，有一坐绿草茵茵的小山丘，姜风把辛眸埋在了那里。
    桑仪和顾妄赶到时，空旷的绿荫里，只有一个独孤的人影，靠着一块捡漏的墓碑饮酒。
    身量和打扮一看就是姜风，她们靠近后，那孤独买醉的人终于抬头了。
    可抬起头的那一刻，桑仪一怔，怎么是他？
    姜风抬起头，那张脸并不是真正姜风，而是秦袁！
    桑仪属实有些意外，顾妄却非常镇定，看来他什么都知道。
    也是，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在灵都的时候，姜风就是故意将她往小阿鱼的地方引的，他其实在为小阿鱼卖命。
    而且在辛眸家，她和辛眸谈论那么耸人听闻的事情，他都甚少插话，他那么咋咋乎乎的一个人，不可能插不上嘴，除非他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他问那句“你很想死吗”，也并非无礼，是真的在问她。
    还有从辛眸家出来后，他搪塞桑仪讨厌顾妄，拒绝一同前往沉水胡同！
    其实并非真的讨厌，而是他更担心屋内的辛眸。
    原来都是她太笨了，什么都没发现。
    桑仪缓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毕竟她怎么也想不到秦袁那么没心没肺的人，竟然是性情寡淡到阴郁的姜风！
    感觉沧桑了许多的姜风，不，准确地说是秦袁，并没有理会她的惊讶，自顾自说着：“你也来扫墓？她可不一定想见到你。”
    他在跟顾妄说话。
    顾妄双手抱臂，冷眼晲着他：“我可不给自轻自贱的人扫墓？我不过是来看看，一个连女人都守不住的废物，到底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桑仪一把拉住顾妄，赶紧岔开话题：“这是怎么回事？辛眸为何无故身上？”
    “怎么会无故？你不是还问过她为何一心求死吗？”秦袁神情落寞地抚摸了一把墓碑。
    桑仪愣
    怔：“所以，她真的是自杀？”
    顾妄却不想多费口舌，直接逼问：“说，灵都逃出来的人，在哪里？”
    秦袁仰头闷了一口酒，“怎么能全怪他们呢？如果不是你带她来过这个世界，她也不会忍受不了原来的世界，既然你能带大家出来，为什么不愿意跟她一起留在这里？”
    秦袁起身，直盯着顾妄：“你知道从这里回去后，那无尽的黑暗和凌辱对于她来说是多大的折磨吗？”
    “哦？怪我？”
    顾妄这是嘴硬，明明知道姜风带走小阿鱼之后，立马开始寻找姜风的下落，见面了又是这种场景。
    桑仪赶紧挡在两人中间：“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们曾经来过这里？后来又回去了？”
    秦袁瞥向他：“当然，不然他为何如此熟悉那座老宅子就是回去的通道，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才是——”
    “闭嘴！”顾妄冷声喝道。
    秦袁已然不惧任何恐吓，反倒苦笑了一声：“怎么？可以说我废物，却不能承认自己蠢？进入这个世界，你也无能为力吧？”
    “我让你住口！”顾妄面色冷峻，一把勒住秦袁的脖子。
    顾妄的反应说明秦袁肯定知道些什么，而且是顾妄不愿意让桑仪知晓的。
    “顾妄，你松手。”桑仪语调平和，但态度强势。
    顾妄咬咬牙，居然真的搡开了他。
    她理了理思绪，“我问你们，辛眸到底怎么死的？她在灵都受了那么重的攻击，都能活过来，为什么这次会……”
    “活过来？”秦袁皱眉苦笑。
    “该死的活过来！她自杀过很多次，可过不了多久她又会醒过来，她一直以为身为顾妄那么强大，肯定能让她解脱，可惜，即使顾妄出手，也不过是让她多承受一次重创的疼痛。”
    姜风已不想多说，失魂落魄地又坐了回去，靠着墓碑，开始饮酒，似乎想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顾妄解释道：“小阿鱼是灵都的特殊人物，拥有不死之身，但我们现在身处这个世界对任何人都没有区别，任何伤害都能置她于死地。”
    原来如此，桑仪心里一颤，心情沉重，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这么说，一切就能对得上了。
    灵都由桑仪母亲创造，她对其内容十分了解，但灵都的人物关系却与画作有所出入。
    原本那幅画的主人翁是一名女子，可在画中世界，顾妄才是领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按照画作内容，身着红衣的小阿鱼定然才是真正的主角，所以她是灵都杀不死的重要人物。
    只是她既然已经来了这里，又为何平白无故轻生？
    “害死她的，是跟追杀我们的那些人？”
    秦袁沉默不回话，顾妄点头：“嗯。”
    是了，辛眸身亡当天是八月十五，她定下每月收缴战利品的日子！
    灵都对她的追逐已成病态，他们从裂缝来到这个世界，依然没有放弃对她的追逐。
    从她身上沾染的血迹来看，他们很可能追去了她家，甚至带上了新鲜的人头，再次勾起了她不断制造杀戮的过往，导致她不堪重负，坠楼而亡。
    说到这里，秦袁陡然激动起来：“可是她有什么错！如果不让那些杂碎互相残杀，她就会成为他们争来抢去、折磨蹂/躏的工具，她将永无宁日。”
    桑仪心情一直很复杂，若不是姜风的话，她从来没想过真正的对错。
    小阿鱼在灵都掀起的罪恶，确实让人胆寒，但是她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她也因为杀戮不得安宁，煎熬而死。
    那么，顾妄呢？同样作为高高在上杀人如麻的角色，他对杀人是这么想的呢？会不会也是无奈之举？
    她舔舔唇，默默偷瞄了顾妄一眼，但眼神还没触及到他的脸，他就像知道她在看他一样，抢先开了口：“弱者才会不得安宁，灵都本就是嗜血的地方，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何须自责？”
    桑仪：“……”
    果然是她想多了，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对人命抱有敬畏？莫名失落。
    秦袁只冷笑一声，又一个劲的喝酒。
    三人沉默以对了片刻，顾妄突然侧目瞥向旁边的空地，“终于来了。”
    他似乎早就知道有人要来，并且已经等了很久，刚说完，就朝来人冲了过去。
    桑仪望了一眼，是他们！
    第54章 番外六是番外，可看可不看……
    从灵都逃出来追杀过他们的人！他们居然追到了坟地？
    见状，桑仪也下意识想要赶过去帮忙，却被秦袁叫住了，“你去干什么？他用得着你担心？”
    桑仪确实很担心他，“他有伤在身，恐怕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秦袁轻描淡写道：“有伤又如何？你要死了，他更麻烦。”
    确实，她是生死契契主，她默默收回了腿。
    秦袁似乎有着无尽的时间，难以消磨，他慢悠悠跟她讲了很多这里和灵都的故事。
    “大概七年前，顾妄第一次撕开裂缝带我们进入了这里，可是进来后，除了顾妄，我和辛眸的面貌都变了，而且有了新的身份，也只有我们三人还记得原来的世界，其他人进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世界了。
    没多久，顾妄发现这个世界依然到处都是黑暗，并且没有强大术法能力的他，对一切都无能为力，所以他又撕开了裂缝，回了原来的世界。”
    桑仪好像明白了，“难道，七年前的顾妄是画学斋的学生，而我现在占用了他的身份。”
    秦袁点头。
    怪不得呢，她刚来这个世界时，她记得自己学习过很多经书，却不记得接触过绘画，便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书学斋的学生，却莫名被拉进了画学斋，还一直被人当成男人。
    原来在同窗眼里，她其实占有了顾妄原有的身份，拥有众人的仰望和敬重，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
    这个世界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完全重复进行画中角色的身份事件，书生的身份就是一直读书，所以七年前来过这里的顾妄等人再次回来依然是太学院学生。
    而顾妄作为中心人物，他的身份自带光环。
    让桑仪成为“他”，也没人敢欺负，并且可以一直安稳下去。
    “一直活在书院有什么意思！人总要面对社会不是吗？”秦袁又灌了一口酒，絮叨起来，“小阿鱼就想啊，你们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要这个世界真正活过来，于是让你接触画笔恢复记忆，可惜顾妄不领情，险些撕破脸。”
    没想到还有这茬。
    桑仪心里堵得慌，愣怔了好久才开口：“顾妄真的可以让这个世界活过来吗？不会成为下一个灵都吗？”
    秦袁像听到了笑话，不屑笑了一声：“下一个灵都？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用活人做赌注吗？因为那个世界太扭曲了，就算你烧了粮仓，带他们自力更生，他们很快又会形成贵贱分明权贵和奴隶固化阶层，他们会掠夺底层的粮食、田地甚至住所，厮杀和屠戮依然会无休无止，那是灵都的规则，所以顾妄把原来的权贵圈起来开垦农场，让他们供应粮食，又利用赌场，吸引其他人的注

 第65章

    意力，让他们在赌场找乐子，才堪堪维持安宁。”
    “可是，那些被当做赌注的活人呢？还有被圈在农场的那些人，他们有什么错？这不同样是压迫和虐待，扬汤止沸而已！”
    秦袁不急不恼，“谁说那些人是活人？你去过密藏林吗？那里有无穷无尽的行尸走肉，那些人就是从那儿来的，你恰巧被赌场的人误抓了而已。”
    密藏林她知道，她刚进入这个异世界的时候走过那里。
    那里除了行尸走肉，还是断肢残骸，这里的人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桑仪知道自己母亲的作画习惯。
    那其实是母亲作画时在旁边化的草稿，那些人有形无灵，在这里确实像行尸走肉。
    但她还有一个问题，“那圈在农场的人呢？他们为什么要被压榨奴役？”
    “那是他们活该！”秦袁怒气一下子上来了，“我说了，他们以前是权贵，权贵你懂吗？他们豢养恶犬猛兽，追着奴隶干活，开心了只是抽打，不开心就是屠杀，甚至杀人烹肉，他们无恶不作，没有直接杀了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了。”
    他情绪如此激动，桑仪不免猜测：“你以前也是他们的奴隶？”
    秦袁终于抬头看向我，“不止我，顾妄也是。很早以前，灵都完全就是一片炼狱，我和顾妄被分在同一组，帮万恶的权贵采矿淘金，天天生不如死，可是有一天，我们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命运都是自己争取的，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做奴隶？’因为那个声音，顾妄竟然彻底觉醒，他一路反抗厮杀，很多次险些丧命，才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王。”
    “反抗厮杀，险些丧命”，桑仪的心突然被提了起来，短短几个字，她仿佛能想象到他到底经过多少非人的坎坷，她只看到他高高在上视人命如蝼蚁的样子，却不曾想他经历的远远比看见的更加残酷。
    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领主，曾经只是一个任人欺凌的奴隶，他那么想回到灵都，应该就是对这个世界的无能为力感到惶恐不安吧。
    桑仪想着有些入神，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说完了吗？”
    顾妄已经解决了那几个杀手，经过激烈的打斗，他发丝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几滴要干未干的血液，肩头的伤也被扯开，又开始细微涔血。
    桑仪心绪翻滚，扶着顾妄：“你受伤了，我送你回去吧。”
    顾妄没有异议，只是走之前，恶狠狠地瞪了秦袁一眼，秦袁当没看到，只是等他们走了几步，又喊道：“永远不要忘了小阿鱼。”
    破天荒地，顾妄的脚步也顿了顿，喉结滚动，有什么想说的却终没说出口，也始终没有再回头。
    这些日子顾妄的伤口已经恢复了很多，伤口虽然再次裂开，但并不严重。
    得知所有事情之后，桑仪对顾妄的情感越来越复杂。
    桑仪以前觉得他好看，但是凶残，后来觉得他可靠又有一套自己的原则。
    但她迷茫的是，他到底是怎么看她的？他知道这是一幅画，而她是画者的女儿吗？
    “你为何对我这么好”这种话桑仪始终问不出口，她拧巴了半天，才问了句：“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顾妄抬起头，长长的睫毛在晨曦中微颤，“你不是说要照顾我？”
    “去你家照顾不行吗？”
    顾妄轻声笑了一笑：“去了我家，你可就嫁不了其他人了。”
    还能说这些，看来也不严重。
    贫嘴了几句，顾妄还是带桑仪回了家。
    穿过顾府前厅，到在他房门口时，他又有些闪烁其词，“你真的要进去？”
    这人行为反常，桑仪更是想知道他房中有什么了，一把推开门，“你住处见不得人？”
    随着话音落下，门内的一切都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一刻，她不知道是惊讶多一些还是感动多一些。
    顾妄的家竟然和自己原来的书房一模一样！
    一整面墙的各种稚嫩画作，她母亲给她画的第一张画像，满屋子的绘画工具……
    他都原原本本复刻了出来。
    看着熟悉的地方，桑仪很多记忆都涌入脑海，睹物思人，鼻头一阵酸楚。
    太像了，完全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
    桑仪在房间走了一圈，最后盯着空空的笔架：“这里，应该有一支笔。”
    她的笔太多了，虽然记不起具体的样子，但她习惯在笔架上放一支笔，所以这里肯定是有一支笔的。
    顾妄这时靠近她，紧紧站在她身后，仿佛能感受到他呼吸的起伏。
    他故意低头对她说话，气息落在她脖子上，让人心里痒痒的。
    “那支笔没做好，辛眸捡走了，下次我再做支新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辛眸说那支笔“本来就是我的”，想来应该就是这一支了。
    这些都含有顾妄的灵术，所以用那支笔画画，定然会让她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到这个发现，桑仪立马想跟顾妄分享，可一抬头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眼神像是能把人烫伤一样，刚一对上，桑仪便溃败地撤开了目光。
    “你……你见过我生前的样子？”
    这个房间的布局和那些细小的物什，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绝对不可能打造出如此一模一样的房间来。
    顾妄就像是作弊被抓到了一样，没有了往日的狂妄，只从背后轻轻抱住她，“我见过，你什么样子我都见过。”
    他还是奴隶的时候，画外的小女孩，反驳她的母亲：“这幅画的主角为什么是这个姐姐，每个人都应该有故事，命运都是自己争取的，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做奴隶？”
    随后她拿起画笔在那毫不起眼的两个小角色身上画了一笔。
    从此两个原本浑浑噩噩的奴隶觉醒了，一个胆怯认命，另一个却偏偏不信命，他决定为自己争取一把。
    终于他经历了炼狱的厮杀，坐上了王的位置，可是画外的世界并不看好这幅画，画作主人险些烧了它。
    是那个小女孩，将它收进了房间，女孩长大之后，开始谈婚论嫁，但她却始终闷闷不乐，某日闲来无事，她随便找了张纸练笔。
    画作完成才发现，她用的不是白纸，而是母亲不看好的那副画。
    她依然好好地将画作裱装了起来，自此画中之人费尽心思想去看看另一面的世界，所以他苦练术法，终于撕开了空间裂缝。
    这个世界从此与画外的世界有了可以遥望的一扇窗，可人画两隔，纵使画中人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不能打破那一张纸的距离。
    他只能在画框中，看着那个从无间地狱中将他唤醒的人——从女孩成为姑娘，直到穿上嫁衣离开这个房间，都无法触碰她一下。
    再后来，一名老画师看中了那副扭曲又黑暗的画作，高价卖走。
    拿到画作后，更惊喜地发现背面还别有洞天，从此那副黑白分明、善恶立体的双面画一炮而红，众多名师大家对它不吝夸赞，由此，画作成了街头口口传唱的绝世佳作。
    画中世界从此牢固，永不坍塌，画中的灵气也越来越甚。
    可那个穿上大红嫁衣的姑娘，自从离开那间屋，就再也没了消息，后来他才从观赏画作之人的口中听说，画作主人的女儿在新婚当夜因触碰了夫君的逆鳞，被他当场沉塘……
    画中人伤心欲绝，但他没有放弃，他决定重开撕缝，回到原来的世界。
    他耗尽所有能力终于成功了，回道黑暗的世界，他一刻也没有休息，想尽了一切办法，总算将那个杳无音信的姑娘唤了进来。
    从姜风和小阿鱼的描述中，桑仪已经大概掌握了事情脉络。
    但她万万没想到，唤醒顾妄和姜风的，居然是她无意中的一句话。
    所以他对她的照顾，并不是没来由。
    这一模一样的屋子，连细节都能摹的画作、物件，可以想象到他始终在关注她。
    并不是初见之喜，而是故人相见。
    也许是从灵都开始，也许是从刚见到顾妄那天起，更或者是小阿鱼和姜风解开她所有疑惑之后……可能是某一刻，也可能是从始至终，桑仪似乎早已不自觉对顾妄上了心。
    桑仪温热的手抚上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他猛地一颤，而后吻上她的耳廓，辗转悱恻……
    故事记载到这里就没有了。
    姜夷每天都在想，堂堂鬼王为何会放一本与自己同名的古籍在书架呢？
    情事渐歇，姜夷蜷在顾妄怀里，忍不住问他：“你听过桑仪吗？”
    轻轻搂着姜夷的顾妄，微微怔了一下，随后在她发顶吻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不
    记得了。”
    后来，姜夷在往生司名录上找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原来十世之前，她，唤作桑仪。
    可她始终没有找到顾妄的过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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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