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同人] coser不存在魔阴身》 第1章 [无cp向] 《(崩铁同人)coser不存在魔阴身》 作者:十月枝草【完结】 简介: 第一人称预警,存在第三方视角 cos穿是很常见的,群穿也是很常见的。 所以......cos群穿后,自己这三个傻呗朋友在罗浮演武仪典上打架也是很常见的,对吧? ......对个鬼啊! 「景元」努力地对周围观众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问:有一群不靠谱的损友该怎么办呢? 答:还能怎么办,只能努力收拾了。 被迫打工赔罪的「景元」直到某天忽然发现神策府其他人看自己的表情不太对,但不管自己怎么旁敲侧击,他们都严防死守的厉害,甚至拒绝和自己搭话! 不断深追之下才知道,不知从何时起,自己身上已经贴满了“美强惨”的标签。 而这全都拜那三位损友所赐! 一号损友「彦卿」:为了挽救罗浮,将军付出了他的所有。 被造谣的「景元」:不,并没有。 顶着众人的视线,「彦卿」抹泪继续:可他依旧觉得不够,甚至自责于没能做到更好。 众人以痛惜的目光看向「景元」。 二号损友「丹恒」:偶尔我也会想,倘若丹枫还活着,他是否还会走上那一条绝路...... 「景元」:没有什么绝路,他都是乱编的。 顶着众人的视线,「丹恒」叹息继续:他已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心中的情绪再不肯倾诉半分。 众人以悲凉的目光看向「景元」。 三号损友「刃」:他一直是我们中最明白代价的那个,但有些代价,不该由他一人揽下。 「景元」当即打断这套连招:我这辈子最大的代价就是遇到了你们这群...... 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说出后面的仙舟粗话,只是格外冷静地握住自己的阵刀。 既然收拾不了局面,那就只能收拾他们三个了! 匆忙逃窜的三人:情绪失控可是魔阴身的前兆!!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正剧 美强惨 群穿 迪化流 星穹铁道 主角:景元 一句话简介:不要和爱加设定的人一起出cos 立意:保持自我,不为外物所缚 第1章 凶狠的狼群呼啸而过,眨眼间便将人死死地扑咬在地,同队的云骑当即反击,将队友拖拽着救回。 短短一瞬的反应动作行云流水,看得我都想带头鼓个掌。 ——如果我不是正在现场的话。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cos景元,真名不足挂齿。 一向听闻漫展厕所是个危险的地方,推门就可能获得异世大礼包,但没想到还有在去漫展前推开家门就穿越的方式。 睁眼时,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这骤变的场景,就看到面前正上演着一出动物世界。 狼群活像是饿了三天三夜后终于冲破了动物园的牢笼,眼冒绿光地在街道上寻着肉香。 而像我这样四体不勤的社畜还没成为狼群口中鲜肉的原因只有一个:它们看不到我。 或许你听说过勾股定理,当然,这跟现在没什么关系。总之,我现在处于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状态。 这是很安全的一个状态,足够我感悟一下量子理论,但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跟在我身后的那三人呢? “#¥%……&*+” 奇怪,好像有什么声音? 我仔细地聆听着,却没再听到,反而是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剧痛在此时一股脑地袭来,差点没让大脑直接断线重连。 缓和过来后,我僵硬地低头看去。果不其然,从右肩起,有一道伤口一直斜向下落在腰侧,渗出的血迹透过衣衫又沾染于身上的甲胄。 完蛋,要早知道真有一脚踏碎虚空这种事发生,我一定不会放任自己那三个傻呗朋友打闹! 彼时,「刃」与「丹恒」正在争论血包的使用问题,一个主张都涂在「丹恒」身上,一个主张都涂在「刃」身上。 毫无水平的菜鸡互啄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采取了「彦卿」的建议:一人一包往对方身上甩。 「刃」率先发动了偷袭,模拟着剑气斜向上一扬,而「丹恒」也灵敏的一个滑步错开。 于是,中招的就变成靠墙看戏的我。 天可怜见,我本打算出的「景元」是完全不带任何私设的啊! 嘶,疼疼疼...... 2. 肆虐的狼群在长乐天横行,又被飞霄的箭矢扫平。 作为商贸之舟的罗浮仙舟一向繁华,其中又以长乐天为最,可此时的长乐天却充斥着战争的痕迹。 血迹、断肢、无处不在的狼嚎......开拓者就是在这时候看到「景元」的。 他脱力般靠着墙壁,一贯温和的金眸失去了光辉,近乎空洞地盯着前方仍在厮杀的战场。 这明显不正常,尤其是那自右肩而起,一路斜向下到左腰的鲜红的血迹。 那绝不是步离人所为,倒更像是被武器所伤。 “将军!”星呼喊着,却只引来了曜青将军飞霄的回应:“怎么?” 星摇了摇头,在清理狼群的同时不断靠近「景元」,最后一球棒将扑过来的步离人打飞出去,“景元将军——再不回神就要被吃掉啦!” 于是,空芒的眼神挪到星身上。他迟缓地思考着,又在下一瞬爆发出异样的神采,“你......” 他明显想说什么,却又紧紧抿唇闷哼一声,放缓呼吸强忍着疼痛。 几秒后,他才吐出了后续:“你能看到我?” “这是什么新的恐怖故事吗?”星疑惑地询问着,随即叉腰道:“我可不像三月那样会轻而易举地被吓到!” “而且也可以听到,那么......”我自语着,下意识抬手握住星的手腕,不出意外地触碰到了实体。 不曾想星直接蹦了起来:“哇——有鬼啊!” ......捧场的很好,下次不要再捧了。 尤其是其他地方的狼群因为这一声呼喊直接看过来了啊喂! 3. 虽然那一声哀嚎的确有夸张的成分,但不得不说,被「景元」握住手腕时,星的确被吓到了。 冰凉的触感从手腕瞬间遍布全身,因运动而沸腾的血液都因此而减缓了流速。 被这一嗓子吸引了目光的不只有步离人,还有飞霄。她脚尖轻点,从房檐一落而下,清理完附近的狼群后仔细地打量着「景元」:“步离人的内应?” 他们之间分工明确。飞霄负责斩杀长乐天的狼群,逼迫步离人尽快转移;而景元则带人进入幽囚狱,为步离人安插在罗浮的内应施加压力,从而预防他们为呼雷通风报信。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程度的内应才能将神策将军伤到这个地步,但倘若不是,那就证明有更大的变数出现。 ——这绝非一个好消息。 然而,「景元」却避开了这个问题,只努力平稳道:“一切按计划进行便好。” 身为曜青将军的飞霄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追问下去。 但身为开拓者的星不同,她大惊失色道:“难道那个内应的身份很重要?总不会是......神君吧?!” 饶是在星停顿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听到所谓的内应后,「景元」还是不由得语塞一瞬。 他敛眸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若说是神君的话,倒不如说......”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失言,他及时止住,重新道:“开拓者说笑了,内应一事暂无明确定论。待有了结果,景元一定知无不言。” 4. 目送两人离开后,我终于能面露狰狞地喘口气了。 伤口在每个呼吸间都抽痛得厉害,只几句话的功夫就感觉天旋地转的,以至于大脑差点停摆,说出“若说是神君的话,倒不如说是我”这样的话来。 好险,差点就给景元召来不必要的麻烦了。 真是多亏了我啊! 说起来,地衡司的风雨台是不是也跟着坏掉了?怎么感觉...好冷、好困...... “#¥%……&*+” 不行!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至少要先确认他们的情况! 我拿出手机,试图能在这异界找到网络讯号,哪怕是只有群聊能用也是好的。 然而,手机右上角清楚地显示着“无网络”,企鹅也一直显示着“当前网络不可用,请检查网络设置”。 怎会如此!明明血迹都成了真伤,凭什么手机不能跟着同化成玉兆?差评,我一定要打差评! 5. 哪怕坐在屏幕外再怎么感同身受,到真正站在战场时就会发现,那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我会成为一个活靶子。 按理来说被命令留在长乐天的步离人不会很多,但他们却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统一向我包围而来。 我错了,我就应该借着零存在感的无敌时间好好感悟量子理论的,这样说不定还能变成量子属性的景元。 第2章 可惜,事实是十几头狼正低沉地冲我发出攻击前的嘶吼,凶狠的目光让我很怀疑他们一会儿会不会因为分肉不均而打起来。 “等等。”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狼群的进攻前摇,严密的包围圈自动分开,让他踏入其中,走到我的对面:“我记得你,罗浮的将军。” 可恶,不是救兵!而是潜入幽囚狱将呼雷带出来的那个小头头! “我也记得你......”等等,这家伙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天下最尴尬的事莫过于寒暄时忘了对方的名字,还被对方看了出来。 不过没关系,以我的圆滑不可能就这样让气氛尴尬下去,所以我选择回答:“我也记得你,呼雷的小狼崽子。” 周遭的气氛凝固下来,就连刚刚凶狠的狼群都收敛了气势,视线若有若无地往我对面那人身上飘。 可明明我的回答完全没问题,呼雷不就是他们的精神领袖吗?而且呼雷那么大体型,他是呼雷的小狼崽子有什么错? 6. 这是蔑视,是侮辱。 末度清楚这一点,却不得不继续跟他聊下去,“你受了伤,逃不开我们的围捕。” 对此,「景元」坦然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所以你要挟持我吗?” 如此坦率的态度反而让末度开始疑虑起来。不论这道伤是如何造成的,伤势如何,罗浮的将军此时都不该如此草率地出现在这里,且身旁空无一人。 可偏偏,这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倘若能挟持罗浮的将军,就可以为逃出罗浮增加筹码。 没有更多的犹豫时间了......末度当即抬手向身后招呼道:“把他给我绑上。” 7. 难以想象,步离人营救呼雷逃出罗浮的最大阻碍竟然是没有绳子。 因此本已经变回本体的步离人重新服用药物伪装成狐族,一左一右地坐在星槎中,直接将我变成汉堡里的肉片。 我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没忍住动了手。 “你想做什么?”对面的小狼崽子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到似乎要直接把腕骨捏碎,“我警告你别耍什么花招!” 苍天可鉴,我真不是故意的! 虽然知道他们是假狐人,但那双格外灵动的耳朵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我不是故意要上手去揉的,我只是犯了每个毛绒控都会犯的错。 然而小狼崽子警惕的就好像我是什么人型病毒一样,直接向那两吩咐道:“检查你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就传出一阵急促的喊声:“抓住我的手!” 等等,窗外?我扒拉开挡光用的百叶窗向外看去,正瞅见彦卿踩着自己的飞剑,一手丹恒一手刃,十分勉强地保持着和星槎一样的速度飞行着。 “哇哦。”我发自内心的感慨着,找到同伴的快乐让我毫不犹豫地对他们发出邀请,“这星槎还蛮大的,要一起吗?” 第2章 这大概是牛顿最开心的一集,因为「彦卿」他们完全没有违反重力地掉了下去。 三人以奇怪的姿势团在一起,随着咚的一声巨响落在竞锋舰搭建的主席台棚顶上。 我担忧地探出脑袋,模模糊糊地看到「丹恒」将地上另外两人拽起,最后冲我的方向比了个大拇指,以此表示一切都好。 被强行拽起来的「刃」颇有一种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会儿的姿态,啪叽直接躺了回去,其板正程度就差周围再摆一圈鲜花了。 而「彦卿」则十分配合,当即单膝跪地摇晃着「刃」,以一种悲情女主角的语气撕心裂肺道:“醒醒,你不要死啊!” 总之,这三除了ooc以外看起来都一点事没有。 虽然牛顿可能会对这个结果表示不喜,但我的确是松了口气。 这么高摔下去都没事,那我是不是...... 我跃跃欲试地看向星槎门,又被小狼崽子挡住视线:“他们就是你准备的后手?” “看来他们没办法将你救出去。”他那试探的话中充满了讥讽的意味。 救?想起地上还演着古早剧本甚至下一步就可能发展到失忆情节的那三损友,我不由得沉默一瞬,“你......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救我的吗?” 或许是这句话让他误会了什么,他格外警惕地盯着我,就好像我随时都能轻松地扭转局势。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故作神秘地说着,又在小狼崽子心神不定时缓缓吐出后半句,“其实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星槎内一阵沉默,就在我想着要不要活跃一下气氛时,小狼崽子一下拍在了我的伤口上,“你当我傻?告诉我,你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计划?咳、这你是真的想多了。”尖锐的痛感传到脑海,神经一跳一跳地刺痛着,我感觉喉咙里正有什么东西想要一股脑地涌出。 “想多了?难道你要告诉我他们出现在这里是个意外吗?!” 这还的确是个意外。我下意识想着,却没办法告诉他。 大概是看我一直不说话,他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我用力去掰他的手腕,试图能从我的伤口上扯开。但......可恶,步离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重开!让我重开!我现在要读档重开! 9. 末度不会随便轻视自己的敌人,尤其是有神策之名的罗浮将军。 所以,「景元」越展示他的无害与弱势,末度就越觉得这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 能让罗浮将军以身为饵的计划绝不简单,这也是末度直到现在都没让星槎降落在竞锋舰的原因。 ——他怕自己的行动反而会害战首永远无法离开罗浮。 这是场二选一的赌博。 但没关系,总归始作俑者还在自己手上。 望着那双因疼痛而有些涣散的鎏金眼眸,末度冷声试探道:“倘若我在这里杀了你......” 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只这一句话的功夫,「景元」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末度黑着脸撤后两步,浑身散着无尽的杀意。 这显然是进一步的挑衅! 10. 一口血吐出来后果然舒服了不少,就是可怜的小狼崽子被喷了半身,看着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过这血迹怎么发紫?我不会是中毒了吧? 我疑惑地凝视着,终于发现了外面那一抹越来越亮的蓝色。它的光芒穿过窗户,与末度身上的血迹相映衬,最终一下戳在星槎上。 那是一柄格外锋利的长剑,它深深地嵌在星槎上,险些连带着我身旁的步离人一并刺穿。 虽然不知道这是谁扔过来的,但不得不说:少侠好臂力!简直是人型地对空防御装置! 轰——动力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损坏前兆,星槎在紧急制动下悬停几秒后又笔直地向下坠去。 比起即将坠毁的星槎,果然还是直接跳下去更安全。 我纵身一跃,轻松翻滚卸力落地。 一百分!我毫不客气地给了自己一个满分,随即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正落在呼雷面前。 身边是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云骑军,身后是跟着跳下来的三头小狼...... 简直是地狱级别,哪儿有人刚穿就要进行boss战的啊! 好在呼雷并没有直接动手,他看了我一眼后就移开了目光:“你的任务不在这里,末度。给我一个解释。” 托他的福,我终于记起小狼崽子的姓名了。 而小狼崽子明显知道自己违背了命令,他低垂着头回复道:“但是战首,现在我们手里有罗浮的将军,一定能够离开罗浮的。” ......其实这个时候不cue我也没关系的。 我仰头与呼雷对视,默默计算着自己能在他口中嚼几口。 没想到呼雷开口就是:“罗浮的将军?我不认为你有出现在这里的必要。” 虽然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是主动过来的,但......“你说的对,出现在这里对你我都不好。” 我格外诚挚的说着,试图能让他忽略我,从而大摇大摆地离开这片战场。 但呼雷似乎意识到什么,语气危险道:“你已经没有战斗能力了。” 那双凶狠的竖瞳一错不错地盯着我,像是未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呼雷紧接着补充道:“至少短时间内没有。” 谢邀,其实是从来没有过。 11. “将军!” 或许是被叫“罗浮将军”的次数多了,我竟然习惯了这个称呼,且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赶到擂台的是彦卿、云璃和三月七。 他们从三个方向将呼雷围住,为此方战场增添了新的战斗力。 彦卿手中锐利的剑锋直指呼雷,但他的目光却不能自已地看了过来:“将军,你受伤了?!” 你不要看我,看那边啊!我感觉自己一颗心都要停滞不跳了,生怕呼雷会趁机来个偷袭。 可惜我们之间没有心有灵犀般的加密通话,只能由我出声提醒道:“专心对敌。” 第3章 “哦?专心对敌?”呼雷向末度看去,后者会意地解除了伪装,再度变成步离人的模样。 咦——不管怎么看,一只可爱的狐人变成粗腿壮肢的步离人都好辣眼! 声明一下,我这不是种族歧视,我只是单纯的偏爱毛绒绒而已! 或许是我的嫌弃表露得太明显,末度直接就往我胸口用力地挠了一爪子。 那一瞬间的疼痛几乎让我以为自己要从这场长梦中惊醒了,但遗憾的是,这就是现实。 “将军!!”重叠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 我很想说我不是你们的景元将军,所以你们还是赶紧把剧情走完再说吧。但考虑到我此时的状态,最终只得简短道:“先解决呼雷。” 果然、还是好困啊...... 在一片黑暗中,我看到了那不知名的文字:#¥%……&*+ 它一点点地转化着,最后变成我所熟知的模样:现在,记住是谁;然后,忘记自己谁。 记住、忘记...... ......我是谁? 第3章 我从梦中惊醒,睁眼就是一张放大到近乎看不清面容的脑袋。 赶在我抬手推开前,「彦卿」直起身子欢快道:“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已经是景元啦!” 已经是......景元?梦中的记忆迟缓地流入脑海,我凝视着「彦卿」,后者默然点头复而又摇了摇头。 我想叫他的名字,最终说出口的却是:“......彦卿。” 「彦卿」明显对此并不意外,甚至毫不犹豫地应声道,“将军。” “嘶!”我打了个冷颤,感觉对“将军”这个词都要有心理阴影了,“他们两个呢?” 「彦卿」的目光向主席台方向看去。 一黑一绿两道人影在楼顶翻飞,击云与支离碰撞角力,又在下一瞬拉开距离变招为刺,支离横在身前挡下一击,向上挑开。 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动作皆行云流水,仿若他们早就偷摸着修炼了二十年的枪术剑法。 “他们是鬼上身了吗?!”我大惊,明明今天面基前他们还是普通学生的,这什么特种兵大学生! 顶着「彦卿」那得意洋洋“快来问我”的神情,我感觉十分里有十分的不妙:“你不会也可以做到吧?” 对此,「彦卿」颇为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你猜他们为什么在打架?” “为了符合原著?”我对他眨了眨眼,暗示他此时应该上去一挑二。 「彦卿」回避了这个暗示,干脆利落地给出答案:“因为他们不敢跳,所以决定打一场,输了的人要当下面的肉垫。” ......不敢跳?就他俩现在展示出的能力,来个720°托马斯回旋奥特飞踢式下落我都信。 等等,我终于意识到他想表述的问题:“那你是怎么下来的?” 「彦卿」试图压平不断上扬嘴角,营造一种神秘高手的形象,最后还是没忍住兴奋道:“御剑飞行!” 好的,我懂了,我自己来。 人有四名,能力有三个,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怎会如此!! 算了,不过是看着帅气了些、有自保了些,能飞而已,哈哈我根本不羡慕的。 虽然我是什么都没有,但比起他们,我还有一身伤啊。 “......”我握住「彦卿」的手,诚恳道:“要不你捅我一剑,说不定我就能拥有超能力了” 「彦卿」冷漠抽手:“醒醒,你不是列车组的。” 13. 折腾了这么半天都没再发困,我终于察觉到身上的伤已不知在何时愈合了大半。 不再失血后,感觉身上都没那么冷了。 ——尽管我的一颗心还哇凉哇凉的。 与之相反的,此时擂台上打得那是热火朝天。 呼雷已经不见,唯有进入月狂状态的飞霄不顾一切地阻拦着在场的所有人。 又或者说,是彦卿他们在阻止飞霄离开竞锋舰。 也不知道我睡过去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旁边的末度被一柄冰蓝色的剑贯穿,完全是死的透透的。 我好奇地上手碰了一下,好险没给直接冻伤。 「彦卿」邀功似地看着我:“我凝出来的,厉害吧?” 我盯着那冰剑看了又看,终于大彻大悟:“所以说,把星槎打爆就是你?” “咳。”「彦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那不是第一次准备御剑飞行,有点控制不住方向嘛。” 说完,他飞速地转移了话题,“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机会吗?” 机会?我看向擂台中央:云璃双手紧握大剑,带着一剑万钧的气势向飞霄冲去。她的本意是迫使飞霄向后退去,奈何飞霄不退不避地硬接了这一剑。 彦卿还差一小段距离,好在游走在附近的三月七立刻顶了上去。 只这一个误差补救就足以看出他们现在的默契。我肯定地点了点头:“确实,这种近距离观看的机会可不多,而且还是svip席位,震撼4d体验。” 「彦卿」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算了,你跟我走。” 趁着他们进行正义的群殴,「彦卿」带着我步步向出口走去。 主打一个自然到理直气壮就不会有人怀疑的气势。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我刚回身打算看上一眼,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连带着我一起撞在出口门上。 被打飞过来的三月七爬起身,看到地上的肉垫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旋即才反应过来,“啊,原来将军你已经醒了!” 我躺在地上轻嗯一声,完全不想动弹。 现在是醒了,但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还能起来吗?需不需要帮你找副担架?”「彦卿」贴心地询问着。 但出于这孩子爆棚的表演欲,我觉得担架是绝对没有的,倒是死猪拖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我直接爬了起来,身体力行地表示着自己完全莫得问题。 三月七舒了口气,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她下意识看向擂台中央的那位彦卿,几番对比后疑惑道:“彦卿师父,你什么时候会分身了?” 尚在战场中央的彦卿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仓促喊道:“不能让她离开!” “来了!”三月七急忙应声,随即弃剑为弓,再次迎了上去。 「彦卿」在此时靠近,以一种秘密组织成员接头的架势低声道,“放心,咱死不了。” 话中明明没有任何可以作为保证的存在,却无端的让人萌生出足够的信任来。 我很确信,这信任针对的不是连笑容都压不住的「彦卿」,而是一种更深层的...... “快清醒过来啊,将军!” 噫——!!虽然反应过来这叫的是飞霄将军,但果然......“将军”真是令人害怕的称呼。 “我可能不行了,彦卿。”我重新躺了回去,如果不是小狼崽子抓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我甚至想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让罗刹直接把我殓了。 哦,罗刹现在好像不在罗浮。 那没事了。 我再度坐起,忽视已经准备开哭的「彦卿」,远远冲主持台喊道:“你们两个,有精力的话给我去打飞霄!” 他们同步收了手,格外默契地回应道:“啊?我打飞霄?真的假的?” 第4章 我决定平等地怨恨每个以玩梗之名却是在真问的人。 彼时的我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毫不犹豫地回应:“是真的,你们被加强了,快上!” 没想到这俩人对视一眼,竟然真的如离弦之箭般蹿到战场,速度快到跟传了个不会欲岩又止的锚点似的。 而且「丹恒」还开着第二形态——「饮月·丹恒」,直接一段冲刺冲到飞霄面前,给了她一个肘击。 ......这什么近战法师!你们刚刚都练了些什么啊!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对我这种没有任何能力的人更是造成了百分之二百的爆伤! 我愤愤不平地抢过「彦卿」的剑,又因其沉重的手感还了回去。 太好啦,我果然没有得到任何加强,我要完啦! 看着转瞬间被塞回来的长剑,「彦卿」怜悯地看向我:“要不我还是捅你一剑吧。” 15. 或许是担心配合的问题,在「丹恒」和「刃」入场后,云璃三人便暂时退至战场边缘。 我立刻地拍了拍「彦卿」的肩膀,示意他先躲起来,防止正牌彦卿发现不对。 而「彦卿」也很配合,第一时间蹲在我身后,悄咪咪问道:“擂台这么空旷,我要往哪儿躲啊?” “有道理。”我沉思着,最后给出了一个极为靠谱的主意:“这样,你溜到竞锋舰边缘然后跳下去,彦卿就绝对不会发现你了。” 「彦卿」沉默一瞬,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问号。” 我愣是想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彦卿」的意思。不是,谁家扣问号是用嘴说的啊! 第4章 好在正牌彦卿正捂着胸口平复着,目光也一直紧盯着前方的战场,做好了随时替补的准备。 但「刃」与「丹恒」的配合格外默契,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地在引导着飞霄的行动范围。 “原来是这样......” “诶?什么这样?”三月七茫然地看向仿佛顿悟了什么的彦卿,又看了看同样顿悟的云璃,“这个时候就不要谜语人了啊!” 或许是打算保留体力,彦卿只摇了摇头,没有要向三月七解释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这题我会! “因为飞霄的目的并非杀戮。”考虑到人物形象问题,在三月七看过来前我飞速撑地起身站直身子,“她只是将你们认作了步离人。” 也不知道三月七有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但她的确停顿了一瞬才愤愤呐喊:“那这不是完全没有区别嘛!” “还是有的。”云璃活动着有些发颤的双手,“倘若是这种状态,那飞霄将军在意识到没办法简单解决我们的时候,会率先选择消耗作战。” 也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 彼此牵制,招招试探。 “可这样一来......”彦卿有些担忧地说着,又默然将后续吞下。 这样一来,就只能赌飞霄将军会在他们力竭前清醒过来。 他相信将军的判断,只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后怕。 倘若援军没能及时,那会不会......等等!彦卿骤然将三月七和云璃护在身后,格外警惕道:“你是谁?!” 我下意识向身后看去,而后面空无一人。 16. 还真别说,自穿到罗浮后就一直被当做将军看待,虽然有些血腥元素,但如今突然被发现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于是我刻意柔和了声音,以一种诱拐小孩子的语气回应道:“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彦卿?” 看着更加戒备以至于透露出些许视死如归气势的彦卿,我最终还是收敛了刚才的姿态。 人家彦卿还只是一个小朋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刃」!我在心里狠狠地批判着方才的行为,至于批判的对象......嗯,总之是批评过了! 但内心的批判完全起不到效果,我感觉自己甚至听到了信任值下降的提示声! 不行,要展现出自己安全靠谱的态度才行! 至于彦卿问的问题......我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打算试试。 17. “怎么,这就不认识我了,彦卿?” 在听到「景元」如此回复自己时,彦卿想:这或许是一个彻头彻底的伪装。 ——哪怕无论是从样貌反应还是思维任何一点来看,他都像极了景元。 彦卿凝视着他,试图能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可「景元」只很快收敛了笑意,以一种隐含痛惜的目光看着自己。 于是,那双鎏金的眼眸随之暗淡下来,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些许哀伤,又在短短一个眨眼间消散殆尽。 彦卿清楚地看到「景元」嘴唇微动,似乎即将给出答案,最后却猛地侧过身抬手掩唇。 鲜红的血迹从指缝溢出,让戒备状态中下意识召出长剑的彦卿陡然怔住。 最后,他听到「景元」轻叹一声,“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将军。” 18. 芜湖,这句能说! 我满意地为自己点了个赞,顺带为那个不知名的限制点了个踩。 明明那时候我才刚有坦白的想法,甚至都深吸一口气准备开讲了,谁想到突然就感觉力量在快速流逝,全身的血液都跟开了锅一样的沸腾。 好在我及时地打消想法,这才避免了因脱力/失血而直接啪叽摔到地上。 景元再次避免了风评被害,不愧是我! 不过,彦卿到底是怎么发现的?虽然我的确没做什么伪装,但怎么说也算是尽心尽力地维持着形象的! ......难道我已经ooc到彦卿一眼就认出来了吗?! 思索间,我看到彦卿正神情复杂地看着我。 完蛋,他一定是觉得我ooc的太严重了!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出cos了呜呜呜! 我背过身,不愿再看那令人伤心的眼神,只默默盯着自己的掌心。 哇,居然是没有被和谐的!红色的血! 但太过真实也不好,这血黏黏糊糊的,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擦一下。 诶,我有一计! 聆听我的召唤,出来吧彦卿! 在我唤出名字后,对面的彦卿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担忧地开口道,“你身上的伤......” 感天动地,他完全不怪我ooc甚至还愿意关心我。 如果可以,我高低得夸孩子两句,但「彦卿」此时已经从阴影站到我身边。 从三月七那毫不意外的神情来看,「彦卿」刚刚的隐匿并不成功。 一定是「彦卿」被发现才牵连到我的!我终于有理由可以将锅甩出去,拒绝接受自己ooc的可能。 只是......我感觉现在的气氛有些紧绷,随时都可能发展成第二片战场,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不要把血蹭「彦卿」身上为好。 19. “原来不是我看错了,而是真的有两个彦卿师父!”三月七满怀期待地问向身旁的彦卿,“这招什么时候教我?” 感谢三月七勇猛地打破冰局,并创造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不等彦卿顺着话题质问什么,我身旁的「彦卿」就先一步笑道:“三月七小姐能感受到我们并非坏人的,对吗?” 三月七顿住,当即往云璃身后缩了缩,“本来是这么觉得的,但现在不了。” 我当即以谴责的目光看向「彦卿」: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像一个别有用心的超级反派吗?放游戏里都得是幕后黑手级别的! 「彦卿」对我恶狠狠地呲了呲牙。我觉得他大概是这么说的:胡说,我的笑容明明那么开朗,是完美的治愈系! 我示意性地看向三月七,随后再次向「彦卿」发送谴责的目光:这明明是致郁系才对吧! 第5章 正在我俩面面相觑眉目传情之际,战场中央突兀地传来一声呼唤:“彦卿!” 也不知道「丹恒」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还是真的力有不逮,总之他简短地招呼道:“补位!” 「彦卿」茫然地看着那难解难分的战场,颇有一种不会数学却在公开课上被叫起来解题的为难感。 这应该......从哪儿入? 他正纠结着,忽然看到对面的彦卿抓住那一瞬的进攻冲了上去。 在彦卿抵达时,正赶上「刃」退后一步再度拉开距离。于是彦卿直接无缝衔接地加入战场。 抽身撤离的「丹恒」站在我身边,什么话都没说。 直到云璃将「刃」也替下,「丹恒」才出声道,“我们走。” 飞霄的攻击已经弱了下来,倒不是说她展露出了疲态,而是她的意识正在克制这种行为。 ——她即将醒来。 刚准备蹿进战场的「彦卿」顿时一个急刹车:“啊?那我呢?” 「刃」鼓励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跳下去。” 「彦卿」沉思一瞬,旋即满怀期待地问向一旁的三月七:“罗浮领空没说不让御剑飞行吧?” “啊?”三月七犹豫地回忆着,“应该、没有......吧?” 21. 出于好奇,「彦卿」还是选择了乘坐星槎。 直到星槎飞了两分钟后,他才从窗外的景色中回过神来:“不对,你什么时候会开星槎的?!” 终于有人问这个问题了!我可是憋了整整两分钟啊! “坐星槎来的路上学会的。”我尽量不在意地说着,试图装逼于无形之间。 结果也是不出意料的,我没迎来任何夸赞。 「刃」更是毫不留情:“你的技能不会都是这类吧?倒是挺实用的哈。” “当然不是!”我轻蔑地冷哼一声。结果还没再开口就被「丹恒」一举揭穿道:“大概是学习能力吧。” ......我迟早要跟这群知根知底的损友拼了!! 好在「彦卿」格外配合地发出了羡慕的声音,然后他就指着那个看上去就很与众不同的红色按钮问我:“这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我憋屈的回应着。 “哦——”「彦卿」刻意拉长了声音,语气充沛到我甚至从中感受到六分讥笑,三分戏谑,一分凉薄! 岂可修!我只是通过来时看到的操作知道些简单的飞行能力,没用过的按钮我怎么可能知道! 不过......“或许你可以试试,总归星槎上不至于安个自毁装置。” 啪!在我刚说完之后,「彦卿」就好奇地按了下去。 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自毁装置,而是预防失控的紧急锁定装置! 所有的操作在一瞬间全部失灵,而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解除锁定! “......你们说,星槎这种危险的存在会装配降落伞吗?” 第5章 22. 降落伞是不存在的,但我们还有能够御剑飞行的「彦卿」。 “我只能带一个人,手给我!”已经和星槎同速飞行的「彦卿」如此对我喊着。他艰难地控制方向,尽量和失控的星槎维持相同的轨迹。 对于有能力自保的「丹恒」和「刃」来说,带我走的确是最优解,但......“这恐怕不太行,你们看前面。” 虽然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但远处的地面上确实存在几个黑色的影子。 照这样下去,我们很快就可以在鳞渊境收获几摊肉饼,还能喜提鳞渊境之下的一套房,包吃包住。 “你们先走,随时准备接我。”我胡乱操作着,试图能找到解除锁定的方法,见他们还没动又连忙催促道,“快走,虽说咱是不死的,但疼可是真的疼!” 说真的,我现在恨不得一人一脚直接把他们踹出去,但又怕他们到时候掌握不了平衡给摔地上,于是就只能继续跟这操作台作斗争。 好在我成功发现方向盘还能用,这才在最后关头紧急调转方向,近乎是堪堪擦着一个人的身侧划过。 星槎在地上漂移摩擦转了三四圈,好险是在龙尊雕像前成功停住,不然本就不安分的龙师恐怕就要以此为理由发难了。 我松了口气,随即便看到星槎门被一脚踹开。 ——是最先平稳降落的「彦卿」。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最后松了口气。 不得不说,仙舟出品的星槎在质量上还是很过关的,至少没发生什么明显的变形,就是我在里面被惯性和颠簸撞得七荤八素的,还有点晕车的症状。 我将手搭在「彦卿」肩上,借助他的力道撑着身子:“我们先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星槎这种生物科技会不会发生爆炸,总之,先跑出去总是没错的。 结果一出门,我就看到了愤而盯着自己的龙师涛然、周边围观的灵砂丹恒,甚至还有处于被挟持状态的白露。 “哈,这不是景元将军吗?今日来鳞渊境应当不是为了谋害什么吧?”涛然的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从站位来看,星槎刚刚险些命中的就是这人。 按理来说,这事的确是我的问题。但既然他是龙师涛然,那我心中就只剩下一个想法:早知道刚才就该直接撞过去的。 我越想越觉得可惜,最后也只能幽幽一叹。 “怎么,景元将军既派了人来试探,而我也已尽数承认,便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了吧?” 涛然格外信任呼雷的能力,因此笃定了局势对他有利。 按照联盟与持明的盟誓,不得在持明领地中令持明流血受伤。有这么一条在,他便更是有恃无恐。 搭在「彦卿」肩膀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彦卿」会意抽身,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为我支撑。 我维持着笑容,就连语气都放的格外平常:“倘若我今日便要将你斩杀于此呢?” “将军要违背盟誓不成?!”涛然错愕一瞬,又很快冷静下来,“呼雷越狱出逃直奔竞锋舰,上面只怕已是一片血海。在这种关头,你若杀了我,再将罪责推到我身上,将军觉得联盟是信还是不信?” 这话倒是说的没错,但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其实不是什么问题。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盟誓是联盟与持明定下的。” 龙师蹙起眉头,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违和在哪里。 直到一柄长枪被重重掷出,将他钉在墙壁上,他才听到这样一句:“我早已不是联盟的子民。仙舟的盟誓,管不了我手中的枪!” 23. 好可惜,我本来还想直接原地卸下甲胄,声称自己是一名巡海游侠的。 到时候就算龙师到六御前告状,我和真正的景元也是不同的。 不过还得是丹恒,这一枪捅过去的力气绝对不小,换我自己来都不知道能不能造成弱点击破。 想到这里,刚刚的遗憾也散了几分。 或许是稍稍放松下来,我感觉那种眩晕感更严重了。好在「彦卿」及时地将我扶稳。 ......不对!「彦卿」明明是在我右后方的,那刚刚在左边扶住我的是谁?! 我抬起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容。他看着我,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容,“不知方才阁下所言,是真是假?” 我僵硬地转过头,「彦卿」出于视角原因,外加关注点都在龙师涛然身上,没注意倒也正常。 但没想到无论是丹恒还是灵砂,全都不显山不露水的,愣是一句话没说,就这么看着景元一路走到我身边。 还有,景元你走的一定是猫猫步吧?不然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第6章 事实上,从这场猎狼行动开始,景元就在同丹恒灵砂一起行动,他入鳞渊境也不过是回避着龙师的视线晚了几分钟而已。 因此丹恒与灵砂清楚地知道从星槎中出来的人绝非景元,但他们什么都没说。 而对于已经收到彦卿消息的景元来说,他同样在观察,甚至不曾遗漏「彦卿」在背后悄悄支撑的小动作。 明明伤重至此,却仍要特意从竞锋舰乘坐星槎一路赶来此处,是鳞渊境有什么特殊之处还是...... 景元反复思索着,直到听见那一声:“倘若我今日便要将你斩杀于此呢?” 为了龙师?可涛然不过是被推出来的百分之一,分量不轻不重。莫非是这个人在日后导致了什么严重的后果?又或者...... 种种猜测划过脑海,却都无从得证。 毕竟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人并未有丝毫伪装。 所以,他才适时入场问道:“不知方才阁下所言,是真是假?” 景元足够了解自己,因此在这话之后一眼便看出了身侧之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份压抑的不安。 可在此之前,无论是面对龙师、面对云骑,还是面对被挟持的白露,他都没有如此明显的展露过这般情绪。 察觉到对方那边传来的抗拒力道,景元顺势松了手。心中的疑问却随之升起:这份不安针对的是我,还是他自己? 25. 那么大一只!活生生的景元猫猫! 按理来说我应该要高兴地多看两眼才对,但只要一想起彦卿看我ooc时的复杂眼神,我就觉得难以面对。 这跟在钟离面前说“是你懂岩王爷还是我懂岩王爷”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抽手卸下甲胄,果断跟景元错开设定:“其实我是一名巡海游侠。扶善惩恶,当仁不让!” 景元的目光随着我的动作在地面停顿一瞬。再看过来时,我感觉他眸中似乎少了些温和,同时又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所以我果然是一眼就被看穿了吧!等等,往好处想,万一是他觉得我傻了吧唧的呢? ......这更ooc了啊喂! 好在景元格外体贴,不仅没提这方面的话题,反而还问到了另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在罗浮可有住处?若是没有,不如由我来安排一二,也算做为诸位的到来接风洗尘。” 明明景元都这么贴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后背发凉的危机感。 你说的这个地方是幽囚狱还是十王司? 直到「彦卿」悄咪咪戳了我一手肘,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好像说出来什么。 眼瞅着景元陷入沉思,似乎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往里面给开个单间,我当即就是一个控制打断:“哪里都好,全凭将军安排!”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试图将自己想要柔软大床的讯息透过脑电波直接传过去。 也不知道景元有没有接收到,但至少他没真的带我们去幽囚狱或十王司,而是来到了一处宅邸。 我们沿着主路而行,又穿过庭榭走廊。再映入眼帘的,就是正中央的假山水池和旁边摆满的花盆。 一个装有小半水的水壶放置在旁边,但从出水口的情况来看,最近一段时间大概都没有人去为它们浇水。 不过......怎么总觉得这地方有些微妙的熟悉感? 我再度回头看去,终于从那熟悉的视角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不就是动画短片里,景元晨起浇花的场景吗?! 嗯......也许、大概、可能,只是布局相似?就算景元不带我们去幽囚狱,也总不至于带到他家留宿的。 我收回视线,在心中暗自点头,兀自肯定着自己的猜测。 结果刚回身向前迈出一步就直接跟前面已经停步等待的景元撞上。 怎会如此,明明是我撞上的他,但偏偏最后是景元扶住的我。 确认我站稳后,他松手看向「彦卿」,忧虑道:“东边那间屋子今后便是你的住所,一应物品皆已准备齐全,只是不知道你习不习惯,又是否会有遗漏......” 我的住所?「彦卿」眼睛发光地看着那处房屋。虽然是临时的,但这毕竟也算是属于自己名义上的单人间,不是宿舍八人间欸! 第6章 他克制着情绪,努力沉稳道:“我可否先去参观一二?” 景元哑然笑道,“自然,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房间。” 然而,在「彦卿」离开后,他嘴角的笑意尽数收敛,格外严肃地看着我,复而又轻叹一声,“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 啊?谈什么? 26. 如果要为自己的cos穿写一份总结报告,我一定会在第一句写上:警惕猫猫陷阱! 写三遍!!! 直到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景元哪里是为「彦卿」忧虑房间疏漏之处,分明是以此为理由把「彦卿」支开! 眼瞅着目前身边的最高战力头也不回地蹿进屋里,我就觉得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你想要谈什么?”我半死不活地说着,结果却一下被景元的话给吓醒。 他说:“我要知道关于你无法言明的一切。” 无法言明的一切......我感觉我的心跳在砰砰加速,甚至疑心于景元也感受到了这份跳动。我等待着,却没能感受到那种限制。 是因为景元点破了这一点吗? 我尝试着诉说,却在徒劳地发出一声气音后,感知到了涌至喉间的血液。 ......我怀疑我被坑害了! 可我又清楚地看到景元那颤动的眼眸,他显然并未预料到这般情况,甚至第一时间叫人去找白露。 我只能攥住他的手腕以示阻拦,又怕他不懂,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我没事,只要缓一会儿就好。” 至少比起上次来,这次的症状要轻多了。 在一片疼痛中,思维反而变得快速而清晰起来。我意识到:倘若景元所说的“无法言明的一切”真的指这件事,那他也该清楚自己得不到答案,所以......或许是我误会了什么。 一分钟后,我收回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以同样严肃的目光看向景元,坦诚问道:“你口中‘无法言明的一切’指的是什么?” 对视间,我从景元眼中看到了逐渐溢出的悲伤。他说:“是你不愿面对的过去,以及、你决心改变的未来。” ......这翻译过来不就是好好改造重新做人吗?!所以说景元你果然还是想把我扔进幽囚狱的吧! 第7章 我很想把这当做一个玩笑话,可我的大脑又格外理智地告诉我:景元不会在这方面开玩笑,更何况...... “那个房间,你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五天前。”景元没有隐瞒,甚至没有任何停顿地回答着,只有看过来的视线隐含试探。 完全没察觉到其中深意的我自认帅气聪慧地沉思起来:这也就排除了原本就存在布置完好的客房的可能性。 可五天前,别说是我们,就连呼雷都尚未从幽囚狱逃离,景元干嘛要专门...... 思维停滞一瞬。我忽然想起一个现在不在罗浮的关键人物:“......因为符玄?” 太卜司符玄,不仅能够预卜事物吉凶,还能通过那第三只眼睛依稀看到命运所处之过往未来。 过往......对哦!虽然我没办法跟他们说明事实,但只要让符太卜启用穷观阵,那也就用不到我来说了! 想到这里,我整个人都充满了希望:“等符玄回来,可以对我使用穷观阵。” 然而,景元却没能应下这话,语气依旧客气而体贴:“诸位来客既为罗浮提供帮助,景元又如何能如此行事?” 不,完全可以!我克制着迫不及待的冲动,主动提供借口:“我也可以是失忆状态。” 如果是失忆者寻回记忆,那启动穷观阵就不用担心惹人非议啦! 有三月七在前,景元肯定能听懂这话,但他却只是摇头笑了笑,将话题一笔带过,“还是等符卿回来再说吧。” 呲呲!两次的拒绝宛如无情的箭直戳我可怜而脆弱的心窝,飙出的血都得是一左一右的大哭样子。 退一万步来讲,我都是「景元」了,咱俩谁跟谁,有什么好客气的! 但凡我们这里有个「符玄」,我们就直接杀进太卜司,你不看也得看! 虽然这样看完可能就真进幽囚狱了。嗯,还是悄摸摸溜进太卜司更适合一些。 不对,现在不是幻想时间!收,回到现实! 总之,说不定作为将军的景元尚有什么顾虑,也或许只是因为我们还未得到全然的信任......毕竟就算是符玄的预卜也不可能说“安心啦,他们都是好人哒”。 想到这里,我完全失去了追问的念头,干脆顺着景元换了话题:“为什么要特意支开「彦卿」?” 或许是我前面过长的沉默显得有些可疑,景元以一种我看不懂情绪的目光凝视着我。 对上那双好看而又深邃的眼眸,我无端产生了些许的不安。 几秒后,我移开视线,正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才听到他说:“因为你想说些什么,而他并没有这个想法。” 28. 自「景元」说出“幽囚狱还是十王司”这话时,景元就察觉出不对。 这二者自然不是什么第一时间该联想到的住所,可偏偏他像是早已习惯般就那样说了出来。 就如同......他早已接受了不存在这二者之外的可能。 而「彦卿」就是在那时进行了默不作声的阻拦。 正如在竞锋舰上,「彦卿」在第一时间就试图将「景元」带走。 或许「景元」并不介意展露自身的异常,但「彦卿」却不愿意在情况不明时让他受到监制。 单从这一点来看,「景元」似乎还是很配合的,可他绝非全然没有问题。 那是一种无意识间流露出的异样。 只要回想起那时「景元」毫不犹豫卸下甲胄的一幕,景元心中的警惕就没办法降低半分。 试问:倘若是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拒绝承认罗浮将军的身份? 一,的确已卸去将军一职,只是尚未来得及更换衣物。二......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已无法再作为罗浮将军活下去。 第一点的概率暂且不论。无论造成第二点的原因是什么,那都不会是一个轻松的故事。甚至于,他必须做好将这些人当做敌人来应对的准备。 当然,在这一切之前,符玄的占卜至关重要。 五天前,即符玄前往玉阙仙舟述职前...... “关于仪典之事的占卜已有所结果,我本想留下一张字条快速启程,但思来想去,还是得专门过来一趟。” 景元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停于身前的符玄,“结果不顺?” “并非。卦象落于震乾之间,是大壮之相。纵使一波三折起落不定,最后也定能安然度过。只是......” 景元还是第一次见符玄露出这般为难的表情,甚至于犹豫半晌都没能给出后续。 于是景元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嗯嗯嗯,好好好,符卿的将军之位我一定会记得的。” “不是这个。”符玄颇为顾虑的反驳着,甚至没因景元那敷衍的语气而产生多少情绪。 几秒后,她终究还是说了下去,“在此番仪典上,测得有一不稳定的变量出现,而更为具体的却无论如何都观测不到。” 停顿一瞬,符玄复而又着重道:“这不应当。” 单从符玄的情绪来看,景元就能对事件的棘手程度推测一二:“莫不是被隐藏起来了?” “不,不是。”符玄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可能,“命运就像清晰的河流,被隐藏后仅可窥见覆盖之上的迷雾,可是......我在汇入的河流中看不到属于它的那条脉络。” 就像是,这个变量并不存在于世界上。 可倘若不在,它又怎么会成为变量进而影响演武仪典? 符玄不断占卜推算,最终得以在出发前为景元留下一张字条:关键在你,是你非你。若非为破局而来,即为成死局之劫。 这番话看似易懂,却又指向不明。景元也是在收到彦卿消息后,才了然这番话的含义。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份变量之下,竟然会是四个人。 29. 景元已经两分零三十六秒没有说话了,我严重怀疑是面前这两人的翻墙行为震撼了他。 家人们,谁敢当着大名鼎鼎足智多谋老奸巨猾(划掉)的景元将军的面翻他家墙,还直接落到他面前的啊! 算了,也可以理解,毕竟大家都是开拓者(骄傲叉腰.jpg) 面对身前的两个景元,「刃」格外淡定地拿起设定就用:“我是个通缉犯。” 通缉犯自然是走不了正门的。 说完,他看向「丹恒」,目光中的盎然兴致颇有一种“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意味。 「丹恒」也很淡定地为自己找了个理由:“我看到有通缉犯入侵,因此前来追查。” 合情合理!如果不是我有听到你们在外面约定要比谁翻得更快的话。 景元看着倒是完全不关注自家的安保问题,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看来你们都很在意他。” 第7章 ......为什么你这话说的这么像一位空巢老人啊! 我正准备对他实行一个安慰的拍拍,结果就听到「刃」冷声道:“我假设这不是一句威胁?” 我默默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改成对自己进行一个教育的拍拍。 啪——左手拍在右手手背的声音格外明显,以至于在场的三人全都看了过来。 “哈哈。”我为自己的用力过猛干笑两声,“这地方绿化不错,就是蚊虫有点多。” “是吗?我倒是觉得还挺不错的欸!”「彦卿」带着明媚的心情蹦跶到我旁边,“你们也看好自己的屋子了吗?” 简直是救命恩人!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生出把血蹭你身上的念头了! 我颇为感动地看着「彦卿」,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其实景元准备的房间只有一个,还是为了把你忽悠走才提出来的。 好在「彦卿」也完全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只是盯着我手背上的红印沉默一瞬,“你......确定这是被咬的?” 撤回!我要趁着刚刚发的誓还没到两分钟疯狂撤回! 明明这个话题刚刚都已经过去了!我咬牙用力握住「彦卿」的手,感情诚挚:“我恨你,彦卿。” 不明所以的「彦卿」眨了眨眼,以一种我完全没办法反抗的力道握了回来,“不客气,将军!” 我一个激灵果断把他的手甩开,随后郑重对景元道:“为了方便大家理解,你可以给我换个称呼,什么都好。” 我再也不要听到将军这个称呼了! 景元的目光在我和「彦卿」之间来回巡视着,最后用明显是打趣的语气问道:“那么,巡海游侠?” ......啊啊啊,我的巡海游侠人设!! 我恶狠狠地回头凝视着「彦卿」,他愣了愣,随即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当然,将......景元先生您当然是巡海游侠。”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态、隐忍悲戚的目光,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这话一点都不真实! 哼,装模作样的小骗子。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刚刚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 趁着背对景元,我直接就是一个鬼脸大法。 「彦卿」显然没预料到我这招。他僵硬一瞬,试图移开视线,余光却忍不住地又瞥过来。 我清楚地看到他紧紧抿唇,试图遮掩住上扬的弧度。但,大概是效果不好,他又攥紧拳头,硬生生地用疼痛止住了那想笑的冲动。 ......也不至于这么拼吧!我颇为愧疚地收回手:“是你赢了。” 随着这句话落下,「彦卿」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景元蹙眉看向「丹恒」与「刃」,却见他们全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自景元......之后,他就经常这样。”「丹恒」看似贴心地为「彦卿」的失态找补着,实际上就差明说他精神有点问题了。 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自我什么之后? 景元也是同样的疑问,甚至明知道「丹恒」是特意将缘由含糊了过去,却依旧问了出来。 「丹恒」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最后长叹一声。 警报顿时在脑海中拉响。趁着他还没说话,我当即厉声道,“别听他瞎说,什么都没有!”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丹恒」别开视线:“嗯,就像他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 ......你说实话就说实话,不要刻意表现出这么一副心虚的样子啊喂! 不过算了,好歹他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紧接着就听到「刃」加入了这场对话。 “弑师一事,的确令人难以释怀,更遑论千百次。” ......啊?我震惊得看着「刃」,却发现这家伙脸不红心不跳,完全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就好像他只是普普通通地点明一个事实。 不是,什么千百次?你们除了武力以外是不是还偷偷进修了演员课程! 那怎么没人给我共享一下剧本啊?! 第8章 光线穿过密叶的间隙落下,同时在「彦卿」身上映出斑驳的树影。 他低垂着头,无措地重复着相同的话:“对不起...对不起......” 像是有所芥蒂般,「丹恒」错开视线,最终还是生硬地安慰了一句:“这不是你的错。” 「刃」抱着支离冷呵一声,却又不发一言。 他们如此持续着,看似沉浸在这般诡异的气氛中,实际上都在暗搓搓地等着看我要怎么接下后续。 就连景元都将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是在等待我说些什么。 ......说什么?要真顺着他们说下去,我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应对那些明里打探暗里试探。 偏偏这三人又格外起劲,见我不做回复,直接开始加戏:“我们知道你始终放不下,但这是无可更改的命运终局。” 说完,「刃」还颇为满意地暗自点了点头。 心梗。谁家即兴表演当着正主演啊!你们倒是看看景元那毫不掩饰的视线啊,他就差把耳朵竖起来听发展经过结尾了! 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吧?哈哈,好巧哦,其实我也不知道哒。 但我一点也不好奇他们现在加了什么设定,我只知道要再这样互相迫害下去,大家都得统一到兼职心理医生的白露面前报道。 所以,我直接略过他们的表演,郑重地看向景元,强行将话题转了回去:“不必在意这些子虚乌有的话题,我们住浥尘客栈就好,只是......” 救命,作为一个平常连花呗都不敢开的人完全不知道借钱这种事该怎么开口! 景元,快用你无敌的情商意会一下哇! 在我满怀期待的目光下,景元终于动了!他偏了偏头,抬手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加油,你可以的! 给自己加油打气几次之后,好像真的有股无名的力量涌现出来,我朗声道:“我,古国皇帝,打钱!” ......救命,我这是染上阿哈了吗?要不然还是直接说我是景芳吧! 我在心中懊悔着,完全不敢抬头去看景元的反应。 更不知道景元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睛,流露出些许诧异。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旋即他便笑道:“好啊,明日卯时来神策府报道。” 什么?原来这项支出还能走报销通道的吗?我稍稍松了口气,当即点头同意。 不过卯时是几点来着?让我算算......子鼠丑牛寅虎卯兔,子是23点到一点,那卯就是......凌晨五点?! 不是,你们工作人员上班这么早? 在我还沉浸在震惊之中时,恍惚间听到景元又说,“近日事物繁忙,大家都在加班,不过别担心,之后会有长假期的。” 哈哈,真好,原来去神策府不是为了让我报销,而是为了打工。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还是这个场景。 啊,不是梦。 “作为报酬......”景元的视线视线在其余三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回到我身上,“诸位在罗浮的吃穿住行,皆由神策府报销。”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沉默的三人顿时蠢蠢欲动起来。 「彦卿」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同时还不忘保持着刚才的悲伤,“将军......” 「刃」冷哼一声,直接为我定了选项:“反正我们从来都拦不住你。” “至少这次我们都在。”「丹恒」看似温柔地安慰着,却同样在言语中肯定了我的选择。 去是肯定要去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们指指点点! 指指点点!!! 在我悄咪咪用眼神对他们表示谴责的时候,景元忽然开口道:“不过在此之前......” 好的,老板您说,老板您吩咐! “你们还得先去去丹鼎司检查一番。” “丹鼎司......”不是,这怎么还是没绕过丹鼎司?总不至于景元会读心吧? 迟疑一瞬,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去看精神科吗?” 景元的视线自我身上那破损的衣甲上略过,最后缓缓开口,“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不,我没有任何问题。” 怎会如此,难道在景元看来,我们之中精神状态最不正常的竟然是我吗? 31. 大概是碍于我们的身份,最终景元还是将白露请了过来。 我眼瞅着「彦卿」好奇地进去,又蔫儿了吧唧的出来,心中便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最后一位走出来的「丹恒」都如此神态,我连忙拽住他询问道:“不至于吧?白露都给你们诊断出什么了?” 而且就算有什么也不至于流露出这样一副人生无望的态度吧? “你不懂。”「丹恒」伤心欲绝地痛斥着,“这就跟帕姆再也不能说帕一样严重!” ......怎么听起来好像又不是很严重的样子? 随着“下一位”的叫号声,我有些忐忑地步入房间。 第8章 房间内的布局很是简单,但也足够全面,甚至还有一个小香炉正缓缓散发着浅淡的清香。 味道还怪好闻的,可惜我没有熏香的习惯。我收回视线,挽起一小截衣袖将手放在桌上,直切正题:“他们的身体......” 这话才开了个头,我就看到白露忽地皱起眉头,一副严肃的表情。 几秒钟后,白露依旧没说什么。于是我再度询问道:“他们的身体问题很严重吗?” 这个问题像是触动了什么,白露猛地一拍桌子,连带着桌案上的镇纸都跟着跳了一下:“你还问别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情况?!” 我连忙点头。知道,那必须太知道了!他们全都有武功秘法,而我没有! 除此以外倒是没什么问题。 顶着白露那逐渐危险的目光,我茫然地试探道,“呃,可能是有些气血不足?” 毕竟我们喜欢熬夜的人就是这样。 然而听到这话后,白露看上去更生气了:“要不是你体内的丰饶力量将巡猎与毁灭的争斗中和,你早就......” 她陡然止住,没再往下说,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丰饶巡猎和毁灭?可我是cos穿也就是身穿,那种东西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闭目试图感受体内存在的能量,但却一个小鸡啄米直接惊醒。 我想起来了!除了在竞锋舰上睡的那会儿,自己好像是有两天一夜没睡了,怪不得一直感觉困困的。 好像意识到这点后突然就感觉更困了...... 不行,白露可是专门出诊过来的,就这么睡过去也太不礼貌了! 可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抱歉,白露......”我感觉自己已经困到不知道有没有出声的地步,只能在意识陷入黑暗前不断重复:“抱歉......” 第9章 我做了一个梦。 我看见「刃」步步走远,「丹恒」随列车离去,「彦卿」也启程踏上游历之路。 这本不是他们的人生轨迹,但却又好像非他们不可。 于是我逐渐分不清真实与虚幻,就好像他们的存在只是我的臆想,而现实是:只有我在这虚无缥缈的世界里留存。 空茫的内心促使着我去捕捉什么,可四周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地方,更遑论足以令人心安的元素。 我站在高台的栏杆前,却更像是无措地站在十字路口中央。 ——无论哪边,皆非出路。 最终,我看到了停步于身侧的景元,他笑道:“怎么,神策府给你的kpi都完成了吗?” 我瞬间惊醒。 33. 听力先于思维捕捉到外界的动静,我听到白露在对谁说:“虽然有沉眠香的原因,但主要还在于狼毒。” 随后,有熟悉的声音回应道:“所以,是狼毒激发了他内心的恐惧,因此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狼毒?那是什么?我睁开眼,正对上景元那若有所思的视线。 “你听到了?”虽说这是个问句,但景元说的却格外肯定。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轻嗯一声,直接应了下来。从床上坐起的同时又不安道:“我应该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吧?” 万一说了些什么发疯梦话......不过看他们的态度,我大概没说什么太出格的话。 想到这里,我暂且松了口气,学着景元的样子笑道:“如果有什么梦话,也当不得真,让两位见笑了。” 白露颇为不赞同地看着我,目光严厉到我都有些心虚起来。 我......真的没说什么吧? “龙女大人?”我弱弱地询问着。 白露的尾巴用力地在地上拍打两下,终究还是没忍住气汹汹道:“你别笑了!” 嘎?我不解地敛去笑容,下意识垂眸思索起来:莫非,我模仿的这么差劲吗?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许误会,白露连忙补充道,“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 说完,白露递过来一块手帕,“你先擦擦泪。” 泪?我抬手抚上眼睛,竟然真的触碰到一片湿润。 ......我不会是真的哭了吧?这也太丢人了! 我有些尴尬地看着指尖莹莹的水渍,最终还是接过了白露的手帕,“谢谢。” “你梦到了什么?”景元适时地出声询问着,“或者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原本被现实盖过的梦境一瞬间涌现出来,连带着那种空茫感也充斥着整颗心脏。 说实话,我不擅长将剖析出的自己直白地告知别人,因此犹豫一瞬后才回答道:“我梦到上班要迟到了。” 景元没说信与不信,只是点头应道:“若是青镞听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胸腔中翻涌的情绪还在蔓延,我攥紧了手帕,勉强回应道,“或许。” 咚咚——“既然人没事,那我就先带他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我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原来「刃」就靠在门边,刚刚的声音是他用剑柄在敲击门框。 我稍稍松了口气,终于觉得心中安定了些许:“走吧。” 去跟其他人汇合,然后就可以在罗浮大玩特玩啦! “稍等一下!”白露跃回桌案前,唰唰写下几行字,将墨迹吹干后递给「刃」,“用法用量我都标上了,记得去丹鼎司拿药。” 诶?「刃」的身体居然这么差吗?我快步走到「刃」身前,准备去拿那张药方。 没想到「刃」一下识破了我的想法,毫不客气道:“是给你拿药。” 彼时我才刚捏上药方,闻言顿时收了手:“不,我觉得我好得很,不需要喝药。” 听说中药一般都很苦,不喝不喝。而且,按照仙舟人的体质给我这个弱小可怜的人类配药,真的不会直接把我给喝爆吗? 我忧虑地看着那张药方,最后果断摇头:“我没病。” 白露似乎见惯了这种说法,以至于想也不想的就回应道:“嗯嗯,没病没病,这药只是强身健体之用。” 强身健体就更不用了!再怎么健,我一个普通人类也不可能变成仙舟人的体质的! 等等......之前白露是不是还说我体内有三种能量来着?奇怪,明明一点也感觉不到啊。 可白露毕竟是衔药龙女,总不至于诊断失误,怎么想都只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恶,好想知道!要不然问问? 34. 白露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劝人喝药的话术居然会用在景元身上。纵使这个景元不是她熟悉的那位,那总归也大差不差。 可惜景元毕竟是个大人,打定的主意也没几个人能劝。 看到对方抗拒的神情时,白露如此不忿的想着,却发现他在下一瞬又犹豫起来。 有希望!白露刚想再多说两句,就听到「景元」轻声道,“白露,我感受不到体内的任何能量,更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怎么可能!白露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景元,却发现后者默不作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也就是说,「景元」说的很有可能是实话。 可这种能量的使用就如同挥动手臂,只在一心一念之间,怎么会、怎么会感受不到? 白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反倒是「景元」以格外轻松的语气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这个问题甫一问出,白露几乎以为自己将要听到一些隐秘过往。 但「景元」只是笑了笑,“看来你们不知道。” 倘若只有如此也就算了,可白露清楚地听到在这话之后,「景元」低声自语道,“这很好。” 简单的三个字像是包含着极为复杂的情感,似庆幸似不甘,最终全都化作一声叹息:“我们走吧。” 35. 快跑! 没人接话的尴尬场面对一个i人来说还是太超过了qaq 我带着「刃」一路往外冲,直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才有种魂兮归来的实感。 可惜白露他们也不懂自己这是什么情况,所以特殊能力什么的估计也没着落了。 不过算了,这样也好,至少说明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类。 我正感慨着,肩上突然就挨了一掌。 「刃」全身上下地拍着我,兀自念叨着:“嗯,这边没有外伤,这边也没有。” “还好,看来你完全没问题,没有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大惊:“什么奇怪的东西?!” 「刃」正色道:“比如变成什么奇怪的实验体,再比如变成可控的人造兵器,又或者变成失去理智的boss,最后被组团刷掉。” “......你还不如说我变成了丰饶孽物。” 「刃」沉思着,最后恍然大悟,“原来你喜欢这种!” ......?! 第10章 寂静的房间内,尚未熄灭的沉眠香飘散而起,旋即融入空气中再不见半分踪迹,只留下极为浅淡的香味昭示着它的存在。 第9章 可惜,仅在的二人全都面色沉重地深思着,完全体会不到其静心凝神助眠的功效。 片刻后,景元率先回过神来,客气道:“今日劳烦龙女大人跑这一趟,不过此番出诊就不必记录于医案治验总要上了。” “我懂的,诊断内容是一个你知我知的秘密。”白露鼓了鼓腮帮,佯装气愤道,“不然我也不至于到了之后才知道病人是谁。” 景元派人叫自己的时候,只大致提了提伤势病情,却着重说精神有异,吓得白露还以为是将军有了堕入魔阴身的征兆,急忙收拾药箱就冲了过来。 谁成想,要诊的病人根本就不是景元将军。或者更确切的来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景元将军。 不过......白露有些愧疚地垂下头:“若是早知道他身上有狼毒未清,这沉眠香我就不该点的。” 以至于两相映衬下,直接促使对方睡了过去。 好在「景元」的意志足够坚定,几乎除了最开头的致歉以外没再透露出任何恐惧与脆弱。 “抱歉,是我没能看出这点。”景元如此回应着。他闭了闭眼,将眸中不明的情绪遮掩过去。 狼毒是步离人所释放的信息素,能唤起内心的恐惧。 但除了鳞渊境那次以外,他却未曾再看出「景元」有过不安的情绪。反倒是睡醒以后,那种情绪展露的要更为明显一些。 是因为知道隐瞒不住,所以不再抑制了吗?还是说,经过那一场梦境,他已无力再掩饰的完美? 景元再度陷入沉思,直至身侧传来白露犹豫的声音:“将军,你......他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是啊,究竟要经历什么才会流落此间,试图提供帮助,却又处处隐瞒? 又或者,他们真的是在帮助罗浮吗? 景元垂眸看了眼玉兆显示的时间。他并未回答白露的问题,只是邀请道:“我已召集相关人员在神策府相聚,不妨一起过去听听?” 37. 虽说是召集相关人员,但实际上也就叫了开拓者三人,他们在猎狼行动中分属不同区域,刚好足以补全拼图。 “我我我!”景元刚一进门,星就格外积极举手回答着。 三月七啪的一下将她的手打落:“这又不是课堂上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不用这么积极啦!” “什么?”星一脸惊诧地举起另一只手,“所以也不会给我加分吗?” 三月七飞快地将她的双手全部按下:“都说了不是课堂上回答问题!” “哦。”星蔫蔫的趴到了桌子上。 因有要事相商而提前到场的飞霄轻笑一声,引回正题:“不过从大家提供的时间线来看,我们的确是最先遇到他的。” 星猛地抬起头,大声道:“星穹列车加十分!” 咚!三月七将星的头重新按了回去:“驳回,飞霄将军不属于星穹列车!” 被用力按住的星也不挣扎,就着这个姿势以模糊的声音开口道:“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就有伤在身,却又告诉我们一切按计划进行。” 与此同时,她抬手挪到桌下,试图对三月七发动偷袭报复。 已经见怪不怪的丹恒将“偷摸打架”的星和三月七拉开,同时分析道:“两种可能。一是他不清楚计划的具体内容,所以让我们一切如常。但结合后面鳞渊境的行动来看,应该是第二种:他清楚的知道此次行动的全部部署。” “那接下来就是我们这边了。”三月七回忆着竞锋舰上发生的事,“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只是,他曾说过一句:‘我的确不是你们的将军’。” 说到这里,三月七像是自我肯定般地重重点头,随后又忧虑道,“当时我都担心再打起来,但那个将军看上去伤的好重。” “伤的好重?你确定吗?”白露没忍住出声询问着。 毕竟在刚刚的检查中,除了不可调节的内伤以外,那种程度的外伤对天人亚种来说,只需一天就能愈合,白露甚至都没有专门去开伤药。 突然被这么一问,三月七就有些不自信了。她下意识看向四周,意识到彦卿和云璃都还在丹鼎司休养后只得再仔细回忆,最后才笃定道:“确定确定,他那时候都咳血了。” 听到这话,白露蹙眉看向景元。后者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接下了后续,“如此一来,之后便是鳞渊境了。” “在鳞渊境中,他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展露着对涛然——或者是对龙师的恶意。”丹恒格外平静地说着,甚至觉得这不能算作太过异常,毕竟他自己也毫不犹豫地对龙师投出了击云。 不过......“他好像很排斥将军的身份。” 景元了然点头,以作回应。 再来,就是在府邸时展露出的异样。 他如何得知符玄此时不在罗浮?提及巡海游侠时彦卿为何突然改口?所谓的弑师千百次又是出于何种说法? 最后......景元不由得想起那句“我,古国皇帝,打钱!” 他的确曾在罗浮杂俎论坛上发表过类似的言论,但出现时间如此之短的「景元」又是如何得知的? 除非,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甚至更多。 可以说,现在的种种迹象都在应证着符卿的预卜:是你非你。 但这些疑虑景元都未说出口,只是谨慎地暂定了一个结果,“他们或许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未来,在尚不清楚其目的动机前,最好还是不要贸然接触。” “未来的景元将军?”星发出一声惊叹,又好奇道,“也不知道未来的我有没有获得一个单人间。” 三月七不满叉腰:“怎么,跟我睡一起委屈你啦?” 星:“发出一声冷酷的*哼*。” “......把前面也念出来就一点也不冷酷了啊!” 38. 待星穹列车的三人和白露一同离开后,飞霄才出声问道,“能让你在未完全肯定之前就出言提醒,想来那位神策将军不止如此吧?” “我在丹鼎司时可都听说了,罗浮的衔药龙女几乎是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怎么样,有瞧出什么吗?” 景元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只是不凭借任何证据的无端猜测,他可以给出一个甚至几个答案。 因为某些原因,「景元」倾尽全力,却仍未能阻止罗浮覆灭。而「彦卿」与「景元」对战,最终导致「景元」身亡,却也成了「彦卿」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或许「景元」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回到过去,也或许是意料之外的流落异界。总之,他来到了这里。 也许是那场残酷的覆灭之战造成的影响:「景元」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些许错乱,以至于他有时会自认为巡海游侠,清醒时又知晓自己是谁。 可无论如何,他的行动仍带有目的,不是拯救便是毁灭。 景元更倾向于前者,毕竟这个猜测能解释很多。 因此,「景元」失去了战斗力。因此,「景元」抗拒着过去的一切。因此,「景元」在意识到这边尚未发生“某些原因”时,才会说出一声“这很好”。 可这一切终归只是因果不明的猜测,甚至无法排除对方刻意表露的可能性。 于是,景元只回应道:“现在还无法下定结论。” 39. “结论?”「刃」收起依旧无信号的手机,泰然自若道:“很明显,我们迷路了。” “......这就是你天南海北胡扯、硬拉着我边走边聊了半个小时的理由?” 「刃」心虚地偏移视线,又一本正经道:“没关系,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去地衡司报案说彦卿走丢了;二,去地衡司报案说我们走丢了。” 无论哪种,听上去都很丢人。 ——各种意义上的丢人。 但更关键的一点在于,“你知道地衡司怎么走?” 「刃」不由得陷入沉默。 此时,一位路过的好心人主动道:“地衡司啊,喏,前面右转乘坐左手边的星槎,到站后直行再左转就能看到了。” 说完,她兀自打量着「刃」,最后摆了摆手,“算了,总归有将军在,也没我什么事。出发,打牌打牌!” 我和「刃」对视一眼,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默契成功达成一致,一路跟着青雀抵达帝垣琼玉场馆。 来吧,决战之时已至! 我感觉我心中已经燃起了熊熊战火,一声令下便派出「刃」询问他们的游戏规则。 “规则上倒是跟最常见的玩法没什么区别,但是......”「刃」悲愤地哽咽一声,“他们不玩钱的!” 怎会如此!这样一来,岂不是没办法从中赢取巡镝了?我的熊熊战火瞬间被扑灭。 我颇为怨念地看着远处的牌桌,最后大手一挥,“不管了,先打两圈!” 40. 虽然一位通缉犯带着景元将军在罗浮闲逛有些奇怪,但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青雀如此想着,随即便前往约定的牌桌开启了每日任务。 第10章 ......可将军带着通缉犯亲自来打帝垣琼玉就有些奇怪了吧! 青雀颇感压力地拿起牌,她左瞅一眼右看一下,最后小心翼翼地将牌扔出:“鱼。” 啪——“胡!” “那个,我家窗户好像没关,我先回去一趟。”青雀对面的牌友对她挤了挤眼,随后仓皇逃离牌桌。 就连一贯喜欢打帝垣琼玉的青雀也陷入沉思。 一连打了两圈,自己只赢了两把,剩下的赢家不是将军就是通缉犯,这真的合理吗? 看着青雀怀疑人生的神情,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别在意,我这是新脑子,难免算牌快些。” “新......脑子?”青雀看上去更怀疑人生了。 直到她对面再次坐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青雀才恍然大悟地呢喃道:“怪不得,原来我是在做梦啊。” 对面的景元闻言轻笑一声,视线却第一时间落在我身上:“新脑子?” ......不是,景元你怎么还在闪现!我是有什么百分百被抓包的隐藏技能吗?! 第11章 十多秒过去了,景元仍等待着我的回应,没有半分要岔开话题的意思。 好吧,这可是你要听的!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其实我是被植入记忆的人造人,零件可拆卸更换。任务目标是深入零号空洞,击退深渊,解决崩......” “咳咳!”「刃」出声打断了后续,又示意性地对我使着眼色,其严肃的神情让我瞬间......陷入迷茫。 笑死,根本看不懂!我无辜地眨了眨眼,于是「刃」叹了口气,抬手比划出一个圆,然后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 对哦,还有老杨在,这个不能乱说。不过没关系,我从善如流地改词继续:“解决蹦蹦炸弹危机,为未名市打造光明的未来。” 几秒的沉默后,我看着还在沉思的景元绝望道:“你知道这只是一个玩笑,对吗?” 他停顿一瞬,又如常笑道:“自然。” 我敏锐地从中察觉出六分虚假的笑意、三分掩饰的思绪和一分凝重的肃然。 这情绪实在是分辨的过于明显,以至于我脱口而出道:“我不信,除非你对帝弓司命发誓。” ......完蛋,我一定是打牌把脑子打坏了! 作为靠谱的成年人,怎么会说对谁发誓这种幼稚的话!更何况还是在仙舟让景元对帝弓司命发誓! 这比质疑景元还要过分! 「刃」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沉痛道:“你简直超越了龙师!” “......对不起,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干巴巴地如此说着,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能找出什么借口来补救一下。 可下一秒,我看到景元敛去了一切情绪,就只那样简单地看着我。他问:“你会向帝弓司命起誓吗?” 这话看似是在用反问回应,但我莫名有种预感,这个问题说不定就隐藏着什么更深层的含义。 ......可我想不出来! 会,还是不会?或者干脆不答?我求助性地踢了踢「刃」的小腿。 本还在看戏的「刃」轻咳一声,十分不走心地介入道:“不然,咱们来一圈?” 景元微微蹙眉,没有接话,只是看着我又重复道:“你会向帝弓司命起誓吗?”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有些惊悚。现在的景元像极了某种规则怪谈的产物,重复询问着一个我不得不答的问题。 莫名的悸动在心口萦绕着,我不想在这方面撒谎,因此如实回答道:“......我不会。” 众所周知,玩家可能是毁灭,可能是存护,但一定更欢愉。面对星神的力量更是主打一个多少都蹭点,反正不要钱。 向帝弓司命起誓什么的,还是太超过了些。 景元不置可否地轻应一声,这种模糊不清的态度让我有些忐忑地握紧了手中的牌,再度向「刃」看去。 被景元忽略了个彻底的「刃」向我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 眼瞅着隔壁青雀正准备悄摸逃离,我立刻侧身诚恳道:“青雀,我们之间的约定依旧有效,对吧?” 我对青雀发出了求救的目光,试图让她心软地认下这并不存在的约定。 然而,青雀的视线径直略过我,向更后面一些的景元看去。最后她一个激灵果断道:“不,我们什么都没有!” ......我现在有点不敢回头了。能把青雀吓成这样,该不会是景元身上长银杏叶了吧? 呸呸呸,我长了他都不能长! 我怀着大不了一死的决心回过头,却发现景元只是对我笑了笑。他安慰道:“我也不会。”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更惊悚了。这真的是正经崩铁世界,而不是黑化创翻世界吗? 然后,我听到景元又说:“因为巡猎并非只是信仰,更多的是不死不休的意志,践行此道才是关键,起誓并无实际作用。” 哦,看来这的确是正经世界没错。我因此而稍稍放松了些,但因着方才的失言,我还是再次道了个歉:“对不起。” 景元依旧没回应这句致歉,他只是提醒道:“浥尘客栈那边我已为你们安排了房间,其他的只消将账记在神策府上便好。” “......谢谢。”呜呜呜,这下更内疚了!景元元你要相信自己,你是最好的猫猫!我明天一定好好打工赔罪,你千万不要在意我说的话哇! 42. 目送他们离开后,景元闭目反复回忆着方才的那一幕。 “我不信,除非你对帝弓司命发誓。” 说这话时,「景元」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认定了只要有这样的名义,无论是谁都不会撒谎。 ——亦或者是,对他来说,只要是以此名义便绝不会撒谎。 景元不怀疑其真实性,毕竟很多时候,下意识的反应才是真实的反应。 可更让景元在意的是,到底是怎样的处境,才会让习惯于多方角度确认信息的人如此直言? 还有他口中所谓的“玩笑”,那其中潜藏的情绪证明了那绝非是完全的虚假,可这话中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景元不由得顺势联想到对方那回避的视线。 事实上,无论起誓与否,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重要的是态度。 可偏偏他第一次回避了这个问题,又在第二次回答后用力地攥着手中的玉牌。 苍白的指节彰显着他使用的力道,或许是过于用力,他的手都在隐隐发颤。 于是景元特意提起“践行”一词,只要行在巡猎的道路上,无论哪种,皆无影响。 可是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裹协着无尽的愧疚,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被攥紧的牌从他手中落下,砸在景元心中。 或许某些不曾提及的猜测正好可以对应此种情景: 「景元」,背离了巡猎。 43. “朋友,你要杀了我吗?”在我拉着「刃」来来回回偷偷摸摸地看了三次景元后,「刃」终于忍不住了。 他死死抱住店门口的路灯,试图规劝道:“说不定就是普通的睡着了呢,你看其他人都见怪不怪,甚至还贴心的降低了音量呢!” “但万一不是呢。”我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景元,又期待他真像「刃」说的那样只是打了个瞌睡。 我不知道景元是怎么解释身份问题的,但很明显,当我们站在一起时,罗浮人绝不会认错他们的将军。 ——正如此时此刻。 “景元先生是在担心景元将军吗?”三余书肆的看店小童隐书疑惑地询问着。她倒是不介意有人站在书店门口却频繁向外看,只是较为好奇些。 我有些紧张地看了眼景元的方向,确认他没任何动静后才松了口气,“不,我只是随便看看。” 可随即,我又更加担心起来。景元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直接被我气晕过去了吧! 虽说这概率很小很小,但万一呢! “我觉得没有万一。”「刃」兀自将我推进书店,又挑了本书塞到我手上,“你就是太担心了,多看看书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 这时候我怎么看的下去啊! 等等,这什么书?渔公案? 五分钟后,我啪叽合上了书。旁边还在粗略翻阅各类书籍的「刃」第一时间看了过来,“看完了?” “如完。” 「刃」:? 主要是,这剧情不能说百分百相似,但这元素走向是真的一点不落,甚至犯人特有的一跪二哭三忏悔都一样! 我默默将书重新放回到书架上,瞥了眼外面正对周围点头致意的景元,低声问道,“你觉得咱们能在这个世界写书赚钱吗?” 「刃」瞬间明悟我的意思,“你想当文抄公?” 看上去景元并没有什么问题,甚至还跟周围人聊了几句才离开。 直至看不到景元的身影后,我才摇了摇头,回复道:“还是算了,我怕过不了审。” 第11章 44. 我果然还是被景元坑了吧! 是,我的确是说要来神策府打工,但也没人告诉我这份工作没有岗前培训哇! 我发愁地望着桌案上的文书,又目光灼灼地看向策士长青镞,企图能搞出点参考答案来。 然而,青镞只是转身又搬了一摞文书堆积到一旁,无奈道:“就算你看我也没用的,景元将军,这些内容必须要在今天处理好。” 怎会如此!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 青镞不解地看着我,“景元将军?” 我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什么。原来青镞带我坐的是将军的位置,而景元他今天压根没来上班! “青镞,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怕。” 在景元身边什么没见过的青镞完全不虚,甚至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不论说什么这次都不可能放你离开神策府的。” ......虽然不知道景元的信誉为什么这么低,但我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其实,我不是景元将军,只是个巡海游侠。”所以公文什么的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批复。 青镞面不改色地敷衍点头,“对,其实我也不是策士长青镞。” “难道你也!”我满是希冀地看着她,企图从中听到一些关于cos穿的消息。 然而,青镞紧接着冷呵一声,以一种看尽世间百态的严肃语气道:“别想找借口溜出去。” ......景元你到底都找过什么奇怪的理由啊! 第12章 虽说青镞严令我把这些工作做完,但当我放着那些文书,转而四处翻阅资料时,青镞也并未阻拦。 别说,这桌上摆的资料还真不少,让我看看。 仙舟联盟宣言拓本?唔,好像是说联盟成立那时候的事,放在这里大概跟必读书目的效果一样吧? 来自玉阙仙舟的监察报告?哦,是对潜在敌人的监察,目前看着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丹鼎司上六御书?嗯,不是我需要处理的。 将军的日记?好吧,这个也不会给我参考答案。 ......等等,日记?!我一直以为游戏里的日记放是给玩家看的,原来景元真的会把日记随手扔桌子上? 宇宙猫猫思维升华.jpg 完蛋,我感觉有些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了。 我左看看认真工作的青镞,前看看打了个哈欠的云骑守卫,最后无声无息地伸手将景元的日记抓来,藏在角落的盆栽底下。 呼,这下安心多了。 日记这种隐私的东西,就得埋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才行。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试图再悄摸摸地回到座位,结果一回身就正对上青镞凝视的目光。 糟糕,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我只能假装刚刚是在活动身体,现在就挪回座位,认真思考面前的公文。 “容我提醒一下,景元将军,距离您进神策府已经快要过去半个时辰了。” ......救命,青镞你怎么跟开考一个小时却发现有人一字未动的监考官一样哇! 而且这里还是仅有一位考生的考场! 我悲愤地展开桌案上的公文,开始跟它深情对视:你愿意为我而展露自己的内心,自动写上答案吗? 冷漠的公文不发一言,它甚至不愿意发出一声冷酷的哼! 我幽怨地展开下一份,继续开始对视。 ......不行啊!再这样下去,“监考老师”很快就会发现其实我根本一题不会! 诶,这好像也不是件坏事? 沉思,所以说我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尽职尽责地给景元打掩护? 我愤愤拍桌而起,又在青镞的注视下缓缓坐了回去。 算了,景元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说不定此时他就正在处理什么棘手事务。 正当我如此发散思维时,我听到前方神策府的大门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景元你开门啊!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不喝药,你有本事开门啊!” 负责通报但是刚进来还没来得及开口的云骑:? 46. 我现在相信青镞是真的历尽世间百态了。面对这样的动静,她完全没什么诧异的情绪,甚至还思索道:“他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肃然点头:“一定是。” 谁是景元?反正我不是!我低头抽出第三份公文,开始跟它对视。 于是青镞颔首示意道:“我明白了。” 嘎?你明白什么了? 我不解地看着青镞走到传令兵面前站定,听她吩咐道:“告诉外面的人,他要找的景元不在此处。” “等等!”我及时叫住准备离开的传令兵,复而叹了口气,将手边的文书收拢到一起,“贵客上门,岂有不应之理?请他进来吧。” 说实话,我很想装作真正的景元,对这种丢人行径表示毫无关联,但考虑到我是真一题不会,所以只能含泪把人叫进来。 来者的身影越来越近,我不可置信地沉默着,最后悲哀的发现我没看错,来的人就是「丹恒」。 我本以为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会是「刃」,哪怕是「彦卿」也是极有可能的,但现在...... 这下完了,列车三人组中最靠谱的丹恒也要在罗浮失去形象了。 默哀。 「丹恒」明显不是自愿要进行这一举动的,以至于他一进门就故作忙碌地左看看右看看。 意识到这里面并不存在第二个景元后,他僵硬一瞬:“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我当即接话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别走,千万别走!救救我,我补药再考试了啊! 「丹恒」凝视着我,最后恍然道:“将军若是有事吩咐,还是交由星穹列车为好。” “不是要出奇兵了。”我以看救命稻草的目光看着「丹恒」,直白道:“我就是你要找的景元。” 对不起了,景元,我是真的很想帮你的,可架不住你是在大考前让我替课的哇! “这样啊。”「丹恒」绝望地闭了闭眼,最后又“欢快”地招手道:“来,大郎,该吃药了!” ......笑的比哭的还难看,这浓浓的不情愿简直不要太明显。 我诚恳地看着他,幸灾乐祸道:“你要是被威胁了就眨眨眼。” 「丹恒」面无表情地略过了这个话题,“我给你带了早饭。” “好的,刚刚什么都没发生。”我当即改口,随后蹿到「丹恒」面前,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手中不透明的早餐袋:“带了什么?鸣藕糕?貘馍卷?” “那些不适合早上吃。”「丹恒」从早餐袋里掏哇掏,终于从中掏出一个......药包。 好吧,至少它不是各种草药熬制出的汁液,只是一包粉末而已。 我抗拒地盯着那包药粉,又猛地想起一件事,“你应该没带水的,对吧?” “确实没带。”「丹恒」故作恍然地说着,随即又轻咳一声,压抑着嘴角的笑意,“但没关系,我给你带了别的!” 看他那高兴的样子我就意识到不对,但却又阻拦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早餐袋里掏出一杯封装完好的苏打豆汁。 “......其实我觉得饿死也不是不行。” “开玩笑的。”「丹恒」将药包拆开,抬手召出一缕水,将药粉融入其中,随后又控制着水流将其汇成一个小水球。 哇哦,液体药丸。 我一口将其吞下,又在瞬间陷入沉默。 一秒,两秒......半分钟后,「丹恒」终于没忍住问道,“感觉怎么样?” 我努力地试图找出一个足够抽象的形容词,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像是喝了口水,但水里全是灰。” 「丹恒」略带无语地看着我,“我是问你身体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你这么一说......”我仔细感受着,末了肯定道:“完全没感觉。” “那就好。”「丹恒」松了口气,“我们找人问过了,这是还神通气散,主治惶恐惊惧等剧烈情绪波动,倒是没什么副作用,但就怕......” 他陡然止住,对我眨眼暗示了一下。 我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但就怕这种药对普通人类来说会是一种负担。 毕竟我们和仙舟人的体质还是不同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看向放在一旁的苏打豆汁。 所以,这东西应该是为了以防万一,用来催吐的。 “麻烦你们专门跑一趟了。”我从他手中接过早餐袋,取出保温盒和筷子。 四周没什么其他地方,放在景元的办公桌上吃似乎也不太合适,所以我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开吃。 结果筷子还没夹到烧麦,我就听到「丹恒」担忧道:“你......真觉得没问题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吗?” 「丹恒」却像是凭此确定了什么,立刻将苏打豆汁塞进我手里,急切道:“喝了它!” 第12章 他没在开玩笑。可我也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于是我又向青镞看去。 青镞看上去比「丹恒」还要紧张,甚至直接从我手里夺过那杯苏打豆汁,扔掉吸管,将杯盖掀开,又重新递到我面前,坚定道:“喝了它。” 类似于发酵的酸味扑鼻而来,尚未进食的胃立刻收缩抗拒着。我垂眸看着那灰绿色,最后应道:“好。” 第13章 “麻烦你们专门跑一趟了。”他客气而疏离的说着。那双鎏金的眼眸沉静到不带任何情绪,恍若无机的玻璃珠,清晰地映衬着自己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丹恒」都觉得他其实是真正的景元将军。 ......不,他此时比真正的景元更为淡漠。 记住自己是谁,然后,忘记自己是谁...... 想起这句话时,无尽的冰寒瞬间自心口逸散而出,遍及四肢。 “你......真觉得没问题吗?”「丹恒」近乎僵硬地询问着,心中却已对此时的异常有了判断。 他循着来时想好的预案,将苏打豆汁塞进「景元」手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颤。 这是他们不曾讨论过的话题,又或者说,这是他们在回避的话题。 没人想将自己的一切抹去,从头到尾地变作另一个人,这也是他们绝不会按照人设行事的原因之一。 可「景元」不同。他会说出与景元不相符的话来,会鲜活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却也会在竞锋舰的擂台上、在受制于末度时,还要提醒彦卿专心对敌。 或许他有想过他们忧虑的这些问题,却更不愿看到有生命流逝于自己面前。 正如他看向重伤云骑的目光,一如他固执地将失控的星槎偏离人群。 “喝了它。”突如其来的附和声将「丹恒」从思绪中拉回。 他不由得向青镞看去,心中却抑制不住地升起许多近乎质问的问题: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反应?你是否原本就知道什么?这样的行为又真的是......出于好意吗? 他凝视着青镞,最终什么都没说。 可与自己不同,「景元」他甚至只是盯着苏打豆汁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应声道:“好。” 简单的单字读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但「丹恒」偏偏从中读出了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若是寻常,他应当抗拒而夸张地做一个干呕的动作。哪怕是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也至少该是一脸嫌弃地喝下去。 可他太安静了。安静的就像口渴的人就该补水,就像即将渴死的人根本不会理会那究竟是水还是鸩毒。 后者的比喻或许不太恰当,但......「丹恒」现在真的有种“即便是告诉「景元」你明天会死,他也只会轻嗯一声”的错觉。 苏打豆汁的效果很好,「景元」拽起早餐袋干呕着,眼角浸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可眸中的情绪却仍未有半分波动。 还神通气散...主治惶恐惊惧等剧烈情绪波动...... 「丹恒」猛地走向门口的云骑,吩咐道:“麻烦派人去丹鼎司将白露请过来。另外,去一趟浥尘客栈,通知302房间的刃将药带来。” 云骑下意识地向青镞看去,得到示意后立刻应声道,“是!” 可「景元」却第一时间叫住了那名云骑,“不必如此麻烦。” 他平静地表述着,复而着重道:“没有那个必要。” 48. 我大概猜到他们察觉到的异常是什么了。 情绪。我现在情绪稳定的就像下节课要大考而我还没开始预习的考生,主打一个能活就活,不行就死。 显而易见,这是正常的药物效果。哪怕是在我身上可能显得有那么一些过于有效了。 但这件事不适合追查下去,毕竟「丹恒」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曾试图将真实身份告知他人。 所以,没必要因为药效的事而增加可能暴露的风险。 这不是能明说的原因,不过没关系,他会理解的。 我肯定地判断着,可「丹恒」却一反常态地坚决道:“不行。” “倘若我执意如此呢?”我试图以此表示我有正当且不适合解释的理由。 然而,「丹恒」重重地重复道:“不行。” ......好吧,或许他是有什么需要借此深究的问题。 我率先做出退让,对那名不知所措的云骑点头示意。后者当即松了口气,几乎是一路加速跑出的神策府。 云骑的离开就像是带走了最后的温暖,空荡的神策府瞬间被不明的气氛包裹起来。 我无意探究这种气氛的来源,只捧起青镞递过来的热水,小口酌饮着。 暖流划过喉咙,温暖着胃部。 “景元将军。”青镞担忧地叹了口气,“你应该更关心于自己的身体。” 催吐的感觉的确不好受。我点头以作回应,又纠正道:“你知道的,我不是你口中景元将军。” “我知道,但你依旧是景元,是罗浮的将军。” ——即便不在这个罗浮。 青镞再次叹了口气。 她似乎很忙,时不时地就要看看玉兆,然后打字回应。放下玉兆后,她将方才收起的保温盒重新递给我。 里面的食物依旧色泽诱人香味扑鼻,但我却莫名的生不出任何兴趣。 这药效还挺强,就是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思索间,我突然想起了桌案上的公文。 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所有的情绪欲望,以至于自身抵达了一个格外专注的境界,我竟然无师自通地揣摩到一丝解题思路。 公文再度被翻开。在发现大部分内容都能答上两句后,我下意识提笔做出了答卷的姿态,又在沉思一瞬后默默将笔搁回原位。 “有什么不对吗?”回完消息的青镞关切地询问着。 我不知道她问的是我的身体还是我的行为,但考虑到前者实在是讨论了太久,因此我还是更倾向于后者。 于是,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如实回答道:“这不是我能做出的选择。” 毕竟我只是凭着剧情做出的推论,万一有什么不相符的地方,一个决策就可能会让千万人付出生命。 青镞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既然景元将军认可您坐在这个位置,那就证明将军相信您的判断。” “但我不信。”我试图向青镞分析我和景元之间的差距,却又恍然意识到我其实根本没有能说的地方。 总不能说“我是个刚毕业工作两年的牛马,无论是专业知识还是人生阅历都跟景元不同”吧? 最终,我只能告诉她说:“我做不到。” “将军!”在青镞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云骑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龙女、龙女大人到了。” 被一路带过来的白露晕晕乎乎地甩了甩头,目光焦距都还没调好就先问道:“将军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下一秒,「刃」冲进神策府,第一时间开口,“药方和药包我都带来了,现在用吗?” 缓和过来的白露接过他手中的药方,确认无误后又拆开药包伸手蘸着粉末尝了口。 几秒钟后,白露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什么大事,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恢复过来。” 说完,她又极为生气地跺了跺脚,“这药到底是谁抓的!这安神草提取物至少多了三分!” 出于谨慎,「丹恒」提问道:“所以情绪反应平淡是安神草提取物的效果?” 白露重重点头,“安神草的作用就是降低神经兴奋。只能说还好没有多出很多,不然就不只是情绪问题了。” 原来还真有问题啊。我向「丹恒」看去,无声地用目光进行询问:这就是你想问的吗? 他没懂我的意思。当然,也不排除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 不过算了,就到此为止吧。 “如果没什么其他的问题,我想先回去休息了。”这话主要是在对「丹恒」说,随后我又看向青镞,询问道:“可以吗?” 青镞似乎因此而露出了一丝难过的情绪,但她很快就收敛完全,体贴道:“神策府内也有休息的房间,可随意使用。” 反正都是睡一觉的功夫,我...... “不必了。”「丹恒」简短地说着。他没解释理由,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着我。 “多谢你的好意,但我想我还没到无法返回浥尘客栈的地步,如此便不劳烦了。”我有些困倦地撑着「丹恒」起身,却听到青镞又道:“很遗憾,这不是一个建议。” 在那一瞬,我感到「丹恒」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而「刃」更是直白地握紧了支离。 青镞没对他们的行为有所反应,只解释道:“丹鼎司不该出现这样的错误——请别误会,这并非开脱之词,只是在这种时候生出纰漏,它极有可能不是无意的疏忽。” 而倘若有外因在,毫无疑问,神策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给予了适当的思考时间后,青镞最后道:“这仅作为保护,神策府不会限制你们的任何行动,你们随时可以离开。” 第13章 片刻后,知晓过程始末的「丹恒」作出了决断:“可以。” “那么,请随我来。”青镞收起玉兆,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随即率先带路向后院走去。 49. 事实证明,早起困一天。 明明我昨晚睡的很早,结果这一觉还是睡到了傍晚,还附带点头疼debuff。 唔,希望还没有过晚饭时间。也不知道早上没能吃到的烧麦还在不在。 我揉着脑袋翻身坐起,正看到床边「刃」那大大的黑眼圈。 “你这是......要改成cos熊猫了?”我下意识吐槽着,左右房间里也没有其他人,我干脆往里挪了挪,拍着床沿问道:“过来躺会儿?” “好哇。”「刃」露出了一个极为魔芋爽的笑容。他走到床边捞起枕头,猛地冲我扑来,“你小子就不能让我们省点心吗?!” “喂喂喂,你这是谋杀!”我用力把枕头扑开,为自己争取喘息的空余。奈何进化之后的「刃」一手能按死三个我,我只能大声向「丹恒」与「彦卿」呼救。 “呵。”「刃」以一种反派的语气恶狠狠道:“你叫破喉咙也没用的,「丹恒」他们根本不在这边。” 砰!房门被用力推开,听到求救声赶来的云骑守卫沉默地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更确切的来说,是只着白色里衣的将军衣衫不整,而那个通缉犯穿戴整齐,只是衣服稍微有些偏移发皱。 可这怎么也改不了他们此刻正躺在一个床上的事实,而且那个通缉犯还禁锢着将军的手腕! 云骑守卫顿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不眠不休守了将军一天一夜的通缉犯叉出去。 趁着「刃」没反应过来,我报复性地一脚踹开刃,系好松开的衣扣,神色如常道:“有事?” 此话一出,云骑守卫顿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完全是一副“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他们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甚至临走前还不忘顺带将门重新关好。 “......完蛋了。”我有些绝望地一拳锤在枕头上,“我刚刚嗷嗷大叫的行为一定很ooc啊!” 景元,我对不起你,你的名声终究还是被我给毁了! 第14章 仙舟的天空是虚假的。 雨雪风霜,乃至白昼黑夜,这些全都受地衡司的风雨台控制。它全力模拟着一颗星球应有的作息,但却亦有不同。 罗浮的夜空,不存在星星。 昏暗的天光模糊着人对时间的感知——尤其是对睡了一个长觉的我来说。 “这怎么可能是清晨,明明是晚上才对!”我大声嚷嚷着,拒不接受自己睡了一天一夜的可能。 对此,「刃」冷笑一声,“你以为我这黑眼圈是怎么来的?” ......怪不得睡醒之后这么头疼,原来是睡太多了。我不好意思地偏移视线,旋即肯定道,“为了cos熊猫。” 「刃」握拳攥紧,在我面前明晃晃地威胁着:“再说我就把你变成熊猫!” 该死的武力威胁!怎么能就此屈服!大怒之下,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泪汪汪道:“朋友,你要杀了我吗?” 不为所动的「刃」冷漠道,“对,不止我会杀了你,彦卿也会。” 单cue「彦卿」?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大概是之前胡诌的那个弑师设定,“千百次?” “没错。”「刃」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格外入戏道,“很快就会有第一千零一次,然后是第一千零二次、一千零三次......景元,你逃不掉的。” ......这是否有些病娇了?我略带无语地看着他,最后还是在他期待的目光中艰难接话道:“好。” 这下轮到「刃」无语了。他甚至沉默一瞬才咬牙切齿道:“我说了这么多,你就说一个好?” “不然呢?”我无辜地眨了眨眼,张开双臂做拥抱状,“欢迎来杀我?” 「刃」蠢蠢欲动地举起手中的支离,往我身上比划着。 但现在的支离到底是锋利的长剑,而不是出漫展用的道具,「刃」也不敢真的贴近,生怕一个手抖就直接开席。 最后,他只能憋屈地收回支离,愤愤道:“你等着!” “好呀,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心情大好地回应着,却猝不及防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咚咚!简单的声音像是敲击在我的心脏。 提问:神策府内房间的隔音效果怎么样?在线等,急急急! ......算了,没关系的,就算隔音不好也无妨,说不定来的人就是上次的云骑呢,他们连自己嗷嗷喊救命都听到了,也不差这点。 怀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我越过「刃」将门打开。在看清外面的人后,我捏紧了门框,只觉得两眼一黑,又下意识砰的一声用力将门关上。 因视线被门遮挡而没能看到来者的「刃」:? 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力道仍旧是那副不轻不重的样子,但我却没了再去开门的勇气。 不明所以的「刃」将门打开,沉默地看着外面那熟悉的身影:“......你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久。”景元温和的笑着,单从表情来看,他似乎并未听到刚刚的对话。随后,他示意性地将手中的餐盒提高些许,“我收到消息说他已经醒了,便带了些吃食。” !救命恩人哇! 我自动忽略景元究竟有没有听到我们刚刚的谈话、又会听到多少的疑虑,直接从他手中接过餐盒放在桌上,层层打开。 ......我要失去高光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药膳!我要吃甜甜的!香香的!辣辣的!不要吃清淡的药膳哇! 我蔫儿了吧唧地将餐盒往「刃」面前一推,“喏,多补补。” 「刃」果断躺到床上,声音模糊道,“我要睡了,晚安。” 可恶,就算我刚睡了二十四小时,那就不能再睡二十四个吗?! 咕——我的肚子第一时间发出抗议。 好吧好吧。我坐到座位上,取出筷子开始食用这来之不易的一餐。 ......我感觉有点吃不下了。不是说这药膳有多难吃,而是......景元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吃啊!! “你有话要说?”我放下筷子委婉地询问着。 “现在还没有。”景元露出了招牌猫猫笑容,要是隔着屏幕,我一定要夸他真可爱!但现在我们面对面,我只觉得有些害怕。 「刃」你别睡了,醒醒!我有一种要被猫猫算计了的不祥预感! 我在心中欲哭无泪地呼喊着,面上还只能端着不在意的样子继续干饭。 等我勉勉强强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景元这才出声道,“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他语气中的愧疚清晰可辨,就好像倘若我昨天不去神策府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一般。 也或许他只是简单的在替丹鼎司致歉。 但不论出于怎样的理由,归根到底这也不是景元的错。 “不必在意。”我下意识用筷子戳了戳盘子边缘,又很快收回,“不过是多睡一觉的功夫。” 就是可怜「刃」熬了这么久。 等等,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这算不算上班第一天就旷工?而且......“我记得青镞说有些公文是要在昨日完成的?” “不必在意。”景元用同样的话回复着我,“青镞会想办法解决的。” 真的吗?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青镞特意让景元来批复的文件应该有权限设定之类的吧? 这么一想,青镞的想办法解决大概率还得是把景元拉过去解决。 ......怎么还有点小愧疚。不对不对,那本来就是景元的工作!不能自我pua! 决定了,以后要把景元当做无良老板来看待! “说到这个,今日新得知一些关于药王秘传的情况。事发突然,不得不邀请你来帮个忙。”景元颇为客气的说着。 我当即就是一个点头,又后知后觉追问道:“什么事?” 这真的不怪我不坚定!毕竟没有哪个无良老板这么好看,还在员工第一天病假时亲自提着早餐探望,绝口不提昨日的工作。 “为你抓药的医士已被确认为药王秘传的残党,那多出来的三分提取物正是她所做的试探。”提及正事时,景元便显得正色些许,他意味深长地继续道,“而昨日,神策府召白露之事已被她所知。” 我恍然大悟,“所以,你是要我将她引出,进一步打击药王秘传的余孽?” “不。”景元毫不犹豫地否定了我的猜测,“如此风险之事不该由你来承担。” 我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强烈的危机感。 还没等我细想这种危机的缘由,就听到景元果断道,“所以,我想借你的身份一用。” 呼,还好还好,危机解除。我还怕景元说让我们身份互换一日,那些公文我可批不了。 第14章 如果只是借用身份的话,“当然可以,请便。” 我对此毫无负担。反正我们本就是毫无身份的黑户,是景元不知道给安排了什么身份,这才得以在罗浮正常行事。如今景元要借这层假身份打击药王秘传,那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眼看着景元有要离开的意向,我立刻将餐盒收拾整齐重新扣好,关切道:“之后不会还是药膳吧?” 要一直吃下去,我当场就要表演一个飞跃神策府! 景元摇头笑了笑,“这次只是你睡了太久,白露怕你醒了之后食用刺激类食物会有不好的影响,因此才专门写了张‘药方’,之后你可以随意。” 好耶!罗浮小吃我来啦! 我看了一眼已经睡着了的「刃」,正准备出门采购点吃的回来,就听到景元又道,“不过今日恐怕不行了。” 他笑吟吟地拎起餐盒,对我眨了眨眼,“现在,我是景元。” ......你不本来就是景元?我下意识想着,随后才意识到,他说的大概是「景元」。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跨过门槛,这才有了种失去身份的实感。 尤其是临走前景元还特意嘱咐道,“在此期间,还请不要离开神策府,若有其他需要,可遣人通知青镞。” 最后,他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设的活泼语气轻松道别:“那就这样啦,明天见!” 直到景元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我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躺在床上根本没睡着的「刃」嗤笑一声,“他在扮演你。” “我知道。”我有些悲愤的回应着,“难道我表现出来的形象就是这么一个快乐的ooc人吗!” 「刃」没对这话发表什么评价,只是起身怜悯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比起这个,你还不如担心一下你被软禁的事实。” 软禁?这么一说显得我好像很可怜的样子。我幽怨地看着他,“只是一天而已。顺带,我要吃果木炙烤夏塔恩恐鸟翅根。” 已经准备应下的「刃」在听到名字后陡然顿住,“什么?” “果木炙烤夏塔恩恐鸟翅根。”我忍笑重复着,“就是加16火伤的那个。” 基本上不嗑药的「刃」:“......好的,翅根一份。还有别的吗?” “有!”我欲欲跃试地举了举手,“柳林琼浆!” “酒?”「刃」以不赞同地目光看着我。 “度数应该不高,至少不像烈焰红茶。”我心虚地比划着那一点点,随后才意识到不对,“我可是靠谱的成年人!” 「刃」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目光,“你说是就是吧。” 51. 「刃」离开的第五分钟,在我还无所事事的摆弄手机时,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神策府居然会有这么多客人吗?我颇为心累地将门打开,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拐角、走廊、花卉,无论哪里都没有人影闪过,甚至就连本该在月洞门两侧值守的云骑都不见了踪影。 听错了?不,不可能。我十分笃定这一点,复而后撤几步往房顶看去。 屋顶同样没有可疑的人影存在,只有余光中垂下的柳条因风吹过而晃动的影子。 这什么鬼故事情节?总不能一会儿还有水鬼冒出来吧?我盯着前方的池塘脑补着,连带着身上都有些发冷,我快步回到房间关门走到床头。 我记得在我醒来时,床头就贴心地放着两身不知道是谁带来的常服成衣,也正好不用再穿的跟景元一模一样了。 我换上衣服,又犹豫地看着这纯白的颜色。 真是太可怕了,这样半夜出门真的不会被揍吗?而且,要是吃东西时不小心溅上油可怎么办! 我痛心疾首地看着身上的衣服,又因其舒适度而选择了放弃思考。 我将自己那身已经带有破损的cos服叠好,却忽然感觉后背一僵。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着我。 入侵者?我低头寻找着视线内能够当做武器的存在,最后用力攥住卸下的肩甲。 手边没有任何武器,要想制胜,除非我能用这肩甲一下锤爆他。但我觉得以我的力气来说,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现实由不得我有其他选择。危机感越来越重,近乎达到一个令人心慌的地步。 叮!在我回身的那一瞬,一把阵刀横亘在身前,拦住了刺客投掷而出的匕首。 “投石问路,声东击西,这一招倒是用的不错。”景元不动声色地走到我身前,看似随意地挽了个刀花,却正好将最后可能袭击的漏洞补上。 “你早就知道?”蒙面的刺客声音模糊的说着,但依稀能听出来,这是一道女声。 她像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活下去,干脆就要死个明白,在这最后关头放弃了所有动作,只追问道:“这次行动是由我一手策划的,完整计划只有我知道,就连人手也都是我观察许久的,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这并不难猜。”景元轻松地说着,“你们调度人手,在长乐天多处引起骚乱,迫使神策府内的云骑调度离开。单从这一点来说,就很明显了,你不觉得吗?” 刺客仍不死心:“但你明明应该......” “早就离开了?”景元那双鎏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但他只是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你就这么确定,这条消息是真实的?” 那刺客捏紧了手中的匕首,咬牙道,“该死的龙师,我就知道他们不怀好心!” 因她这句话,我从景元身后探出脑袋,看向那名刺客做出了分析:她行事较为谨慎,且有足够的耐心,在药王秘传中地位应该不算太低,又或者有一定的领袖魅力。但她对时政的敏感度不高,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龙师的确是该死且不怀好心的。他们或许并不认为药王秘传能解决罗浮将军,但却绝对乐意为景元增加麻烦和压力,所以龙师提供的情报不会刻意欺骗。 唯一的可能就是:景元他骗过了所有人,甚至还用这番话成功激将,让刺客把自己信息源说了出来。 外面团团围上来的云骑证明了刺客的结局。她自嘲地笑了起来,声音逐渐变得癫狂,最后她的视线竟然定格在我身上,阴狠道:“今日没能除掉你不算什么,但没关系,我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同胞。景元,你逃不掉的。” 说完,她的身体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血迹透过黑色的布料打湿地板,一双无神的眼睛还在看着我的方向。 七窍流血,约莫是服毒自尽。 虽说这幅场景的确很有冲击力,但现在我脑子里只剩下了她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景元,你逃不掉的。” ......你这话怎么说的跟「刃」一模一样啊!要不是知道「刃」才刚走没多久,我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刃」假扮的了。 ......应该、不可能吧?我越过景元的保护范围走近些许,复而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地上的尸体。 嗯,她眼底没有黑眼圈,那肯定不是「刃」! 第15章 在刺客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景元清楚地感受到了身后突然停滞的呼吸声。 随之而来的,是喉间想要溢出什么音节又被硬生生压下而形成一声闷哼,如同默不作声的隐痛。 而现在,他越过自己,驻足于那具尸体前,看似平静,但指尖却在蜷缩中微微发颤。 死亡并非陌生的词汇。亲眼见证敌人的死亡只能说明自己还活着,能有如此触动的话...... “你认识她?”景元走到他身侧站定,本意是为了更好的观察,但「景元」完全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只留下过眼的白发遮挡着眸中的情绪。 “不,完全不认识。”他努力平稳着声线,却仍掩饰不住那轻颤的尾音。 死者明显有服用药物来压制与掩饰魔阴身的症状,而当她死亡后,药效便也不再起到作用。 枝桠自体表蹿出,明明是象征枯萎的黄色却带着异样的生命力,它牢牢地根植在体内缓慢生长。 可当它真的枯败之后,反而会猛地抽出几厘米,将人最后的血肉吞噬殆尽以此来获得养分。 “那么,是她让你想起了什么?”景元以稀疏平常的语气随意说着。 这一次,「景元」猛地抬起头来,颤动的瞳孔标志着这个猜测的正确性。 53. 我要举报,这个人有读心挂! 不然的话,难道是他从开头就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哈哈,不可能的。这就是随口一猜吧?一定是吧一定是吧! 呜,完全骗不过自己哇! 景元,你老实告诉我,送早饭的时候你到底都听到了多少! 我现在恨不得拽着他的衣领逼问出一个答案,可事实是我完全被他此时展露出的气场所震撼,一句询问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景元仍带着习惯性的浅笑,然而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中不存在半分笑意。两相映衬下,直让人心中发寒。 第15章 在这种紧要关头下,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终于读懂了景元的意思。 “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他们在无尽的情绪中崩溃,最终只剩下了杀戮这一个选项。 那么,作为罗浮在位七百余年的将军,景元防备着“另一个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别担心,我不会变成这样。” 纯种人类coser不存在魔阴身,质量有保障! 景元并不意外我的说法,他点头应下了这个承诺,却又猝不及防地问道:“倘若有一天,他们无法控制住你呢?” ......等会儿!他们、控制?这个剧本是不是有点黑暗了? 我本想解释自己根本不会堕入魔阴身,但考虑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引起景元对缘由的追问,从而再次涉及到我无法诉说的限制,最后我还是默认了下来。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坚定地看着他,无从解释理由,只能再次重复道,“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如果非要假定这种可能。”我犹豫地补充着,真切的将场景模拟而出,最后得出答案,“我会来找你。” 景元没对这个回答做出明确回复。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一抹暖色已重新回归,“要是我打不过你可怎么办?” 玩笑的语气让我放松了些许,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着实有些荒谬,以至于我下意识反驳道,“不可能!” 你就算让我一个神君再让我两只手,我都走不过两招。 ——还得是惨败的那种。 啊,可恶,越想越气!明明都是一起穿的,凭什么我的金手指...... 破空声在一瞬间响起,划破思绪。 直到石火梦身停顿于距离我心口只剩一寸的位置,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完全不加掩饰的试探。 试探......我抬眸看向景元,却分辨不出他眼中的情绪。 阵刀悄然消散在空气中,为这简单的试探落下定论。 理智上,我清楚的知道是自己欺瞒在先,也知道这份毫不掩饰的试探反而是信任的证明。因为他真的将我看作了另一个自己。 换做是景元被如此试探,他一定会认同这样的做法。毕竟罗浮的安危最为重要,远超一切。 可情感上......我克制性地紧紧攥拳,深深呼出一口气,尽量不在接下来的话中沾染情绪,“你明明有其他的方式,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 这不是质问,而是我真切的感觉反常。景元一向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没理由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选择这种方式。 除非是......“出什么事了?” “搜查的云骑在药王秘传的集会点找到了一份记录。”结束试探的景元完全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甚至直接将拓本递了过来。 【我感觉最近的状态越来越差了,必须要留下记录才行。 残留的观测影像很是模糊,但也依稀能够辨认。锁定该时空坐标后,实验得以进入最终阶段。 只要能将他捕获过来,罗浮必定陷入内乱,届时,无论是猎狗还是莳者都将无暇顾及我们。我们可以趁乱逃出组织,远走高飞! ——夹竹桃,四月廿六日】 啊?叛逃组织?这剧情怎么有种跳跃片场的联想?你这个组织是不是以酒...啊不,以茶为代号? 不确定,继续看看。 【什么都没发生......或许我该再次考虑葬仪知宾欺骗我的可能性。 呵,如果敢骗我,我一定要把她碎尸万段,来为我和他无法圆满的爱情陪葬! ——夹竹桃,五月廿三日 数据正常,实验继续。另外,你什么时候记录这种东西的?亲爱的,不要生出无端的猜疑,那会影响实验进度。 ——南天竹,留】 ohhh,原来是狗血爱情剧本! 大妹砸,你仔细看看这人说的话,他不问你身体状态怎么差到这种地步,反而还让你继续实验。这不明晃晃的利用嘛! 【做到了!捕获未来的人是完全可行的!不,冷静下来,不能在这时候表现出异常。一个月,我还需要最少一个月的时间! ——夹竹桃,七月一日】 捕获未来的人?这技术要真能实现的话,黑塔哪里还需要想方设法地试图攻破无形的怪圈,直接把未来的自己拉过来不就行了。 我在心中轻啧一声,笃定道:这铁定是被人骗了。 【明明捕获成功了,为什么没有出现?故障?不,不可能! ——夹竹桃,八月三日】 嗯......怎么说呢,有故障简直毫不意外。说不定就是这个南天竹联合那个不知名的“葬仪知宾”设下的圈套呢! 快醒醒吧,你这样的恋爱脑在知某是没有出路的! 【找到他了。哈,真是可笑!一个堕入魔阴身的罗浮将军不惜将自己变作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废人,甚至还要处处与我们作对!如果不是降落地点有误,他本该站在我们这边! ——夹竹桃,八月四日】 啊?什么玩意?本来已经看完这一节内容的我没忍住再次从头看了起来。 你这说的应该不是景元吧? ......废人怎么你啦!我可是有道德有担当的三好青年,就算降落点正确也不可能加入你们药王秘传的! 【他的朋友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了,我们没办法越过他们的防线将他带回。只能执行销毁计划了,不成功,便成仁。 亲爱的,我相信你的能力,等你回来。 ——南天竹,八月五日 明白。倘若计划成功,我们就逃离这个地方。倘若不成...... ——夹竹桃,留 我知道的,到时我会杀了我的妻子然后去陪你。 ——南天竹】 不是。啊?我还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准备引起动乱逃跑,合着你俩搁这密谋逃离原配哇! 关键是你俩殉情就殉情,祸祸人家干嘛?怎么,你们在阴曹地府也要三个人一起把日子过好? 逆天!(尾巴语气) 我在心中感慨着这份狗血满满的记录,抬头就见景元正观察着我的反应。 “......你不会是相信这上面的记录吧?”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又悲哀的发现,以景元的视角来看,这大概率是真实的。 “你可以确信自己的到来与药王秘传的实验无关吗?” “......”当景元问起这个问题时,我就意识到,这是一件注定要追查下去的事。 倘若我们的到来真的与这个实验有关,那回去的方法很大概率就潜藏其中。 更深入的猜测一下,没准那个声音所说的“谁”正对应这份记录中最开始影像那段的那个“他”。 所以,我只能回答说:“我不知道。” 景元定定地看着我,最后叹息一声,“你专门派他们去盯梢,却告诉我不知道吗?” 胡说,我都不知道「刃」他们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这种八卦的! 再说了,我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哪儿来的能力给他们下指令?提前算好的吗? ......按照记录中“未来”的这个说法来看,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不完全闭环了吗?!可恶,我要恨药王秘传一辈子! 第16章 晨曦的微光划破黑暗,透过门窗照在屋内。 这份光芒并不强烈,只堪堪停于距离「景元」半步远的位置,将他划分在斜线之外。 明暗的区域如同分明的选项,似乎只要迈出那一步,将一切公之于众,未来便截然不同。 周围的云骑不曾察觉到这一点,却也因这无言的气氛而将处理尸体的动作放轻了些许。 天时,地利。景元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又默然看向那独立于光线之外的人。他敛眸垂视地面,像是在分辨其中利弊。但景元却知道,他不会回答了。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比起选择,更喜欢打破局势,走出第三条路。 片刻后,景元清楚的听到对方呼唤道:“彦卿。” “将军。”「彦卿」在回应的同时从房梁一跃而下,轻盈落地后又格外沮丧道:“竟然被发现了。” “竟然?”话中的内容让景元陡然怔住,他下意识重复着,复而蹙眉看向「景元」,“你之前不知道彦卿在?” 「景元」循声看了过来,融于暗中的眼眸似乎都跟着暗淡了些许。他攥紧了指节,嘴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这似乎并不重要。” 55. 虽然但是,哈哈哈哈哈哈! 就算是自古ct不抬头,那也没有一边挂在房梁上一边做鬼脸的啊!再不把你叫下来我都要忍不住了! 报复,这一定是报复! 忍住,不能笑。克制,想想景元还在说正事! “不重要?”平淡的语气暗藏冷意,让我心中翻腾的笑意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呃,应该、不重要吧?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彦卿」,后者眼中透露出一种大学生特有的清澈。 第16章 ......算了,这孩子估计是被「刃」或者「丹恒」派来的,不能指望他看出什么来。 而周围的云骑在收拾完之后全都默不作声的行礼退下了。 “药王秘传的事,晚些时候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我转移着话题,但这次景元却没有贴心地顺着说下去。 “这很重要,「景元」。”他郑重地说着,鎏金的眼眸在光辉的照射下散发着微光,“这代表着在你明知危险的情况下,却选择孤身一人。” 别,别这样!我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被正主叫做景元什么的,也太让人诚惶诚恐了! 至于孤身一人什么的,这突发状况我也没办法喊人哇! 在我打算开口解释前,景元却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彦卿」,“「彦卿」,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 亦或者说,他其实是在渴求死亡。 “呃......”「彦卿」颇为纠结地在我和景元之间来回巡视,故作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出事实的样子。 也许他是在偷偷求救,但也许他只是在思考要怎么编设定。 前者代表自己需要出面,而后者代表着自己必须快速出面。 “你想多了,我当然是想活下去的。”我面无表情地将「彦卿」扒拉开,将他挡在身后,防止他再偷摸做什么小动作,“而且一定会活下去。” 尽管除了「彦卿」说过的一句“咱死不了”以外没有任何保障,但这个“一定”我还是说的格外自信。 景元没被后面的话迷惑,近乎是以一个质问的语气追问道:“想?你的想到底是主观判断还是客观感受?” “这没什么不同。”我认真地回答着,现在的人谁不是活着也好死了也行、说着不想上班全勤一天不落,所以,“无论主观还是客观,最终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在想说完这话之后,景元攥紧拳头,像极了准备直接给我一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景元这么生气,而且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关心的不是结果。”他低垂着头,看上去就像一只克制着不伸爪子的气愤大猫。 我的思维一下子跑偏,恍惚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景元这话的意思就差明说“我在意的是你”了。 察觉到这点之后,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也想像景元那样轻松地应对任何话,但我到底不是他。 可恶,死脑子,快想啊! 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景元再次开口了:“你们不是刻意要来这个世界的,但你们却没表示过要尽早回去,也从不提及另一个罗浮,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习惯憋在心里,不给别人带来情绪,而且我们又不真在罗浮,你要是想知道地球二三事我倒是能说道说道。 尽管这些话不能回答,但我还是下意识在心中回应着。 不等我找个什么理由,景元就先一步自问自答了下去,“因为你们的罗浮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 我换了个思路:“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急着回去呢?” “倘若你真的已经卸任,那你自然可以不急。”景元的目光移向我身后,“可「彦卿」不同。他或许会游历诸界,磨练自己,但他最终仍会回到罗浮。” 一如他对自己说的那样:“我也想像将军那样,以后成为留名仙舟的传奇!” “这是彦卿身上的责任感。倘若罗浮尚在,就算你不在意,却也一定要把「彦卿」送回去的。” 不可否认,景元的思路的确没错。不只是「彦卿」,包括「刃」与「丹恒」,我不知道他们的欢乐与镇定之下有几分恐慌与不安,或许短暂的时间就如同一场异界旅游,可再怎么说,这里不是家,我得对他们三个负责。 得到默认的景元紧接着说了下去,“你想改变这样的命运,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他沉默一瞬,最后还是继续道,“这份代价带来的后果,不得不由「彦卿」来解决。” 「彦卿」似乎对上了景元的推测,跟着回应道:“就像饮月之乱?” 景元没有回应,反而将视线投注在我身上,等待我来回答。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景元,你完全走进思维误区了! 我委婉地纠正道,“你没必要在这方面思虑过多。” 景元停顿了下来,眸中清晰的流露出些许哀恸,“所以,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次次送死,却什么都不做吗?” 第17章 我死了。 但我不知道。 我一路走过奈何桥,饮下黄泉水,可那些繁杂的记忆仍在我脑海中转啊转,于是我选择重返人间。 ......假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景元手里的到底是灵异剧本还是重生剧本!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彦卿」一人都能编出十几个版本来。 所以我不打算猜下去,只如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而且一次次送死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痛,完全不是我能做的。 景元似乎知道我会否认,几乎是毫不停顿地说了下去:“那你打算怎么解释你对白露的歉意、对龙师的厌恶还有你那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歉意?我差点没能找到有关这方面的记忆,最后才想起,自己的确是有说过抱歉的——为白露的出诊。 对龙师的厌恶是属于玩家的一点私人情绪,可恢复能力......原来这种程度的恢复速度在天人亚种中也属于异常的吗? 我不解地按上胸口,那处的伤早已愈合完全,甚至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白露说过:“要不是你体内的丰饶力量将巡猎与毁灭的争斗中和,你早就......” 为什么是由丰饶进行中和?我本以为或许是丰饶的力量更为温和,但也或许......是体内的丰饶更为充沛。 充沛......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连呼吸都错乱一瞬。 可是、感受不到,我依旧什么都感受不到...... 几秒后,景元忽然问道:“龙师对白露做了什么?你的身体......是否为龙师实验后的产物?”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继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你不必在意。” 就算自己的身体真有什么异常,那也只能是穿越的后遗症。又或者可以说是......福利? 不然的话,只怕自己早就怀着那样的伤势在长乐天永眠了。 “可你就是在用这样的身体反复经历死亡。”景元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在今天将一切做个了断,他详尽而完善地直指重点:“你将每次死亡之后的存在当做新生,就像清理杂草一般清理着自己堆积的情绪,这也是你至今还能抑制的原因之一。” “抑制什么?”我下意识追问着,又瞬间反应过来,”不,我没到魔阴身的地步,也不需要抑制。” 然而,针对这一点,景元已经有了自己的确认,“很多时候,你都会无条件听从他们的建议。因为无论是「彦卿」、「丹恒」还是「刃」,他们都是防止你滑向深渊的保障。” “而倘若事情到了不可为的地步,他们也将是杀死你的防线。这也是你敢对我担保绝不会变成那样的原因。” 景元完全忘不掉「景元」那时轻松的语气。他说:“不然呢?欢迎来杀我?” 这本是玩笑一般的话,可最后上扬的尾音中却充满了愉悦。 他发自内心的......渴求死亡。 景元甚至有专门模拟他的言行举止,以此来分析他的心理。 为什么一个背负着百亿性命的人却刻意显得如此轻松?因为他已经历过千百遍的失败,那根紧绷的弦......早就断了。 所以,那不是轻松,是害怕。他怕极了,怕到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在意,怕到不愿对任何人展开过去,甚至怕到不肯承担神策之名。 “你拒不接受将军的身份,甚至没办法对一些简要的事物做出批复。”这次,景元停顿了过长的时间,似乎是打算让我“坦白从宽”。可最终,没能得来回复的景元还是说出了那则质问:“到底是你没能阻止罗浮的毁灭,还是说,其实是你毁灭了罗浮?”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景元,又有些庆幸自己的情绪表露得这么明显。 你看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 然而景元能说出口,就已经是有了猜测,“在鳞渊境时,你曾明确泄露过害怕的情绪。我本以为你害怕的是我,现在想来,你害怕的不仅是我。你怕的是每一个可能造成罗浮毁灭的景元。” 沉痛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退了一步,试图避开。 ——这份关切过于沉重,它本身就不该属于我,我也注定给不了答案。 君以赤诚待我,我必以赤诚还之。我要做出回应,至少该告诉他:“不必难过,毕竟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我没有像你那样殚精竭虑,甚至没有像你那样卫蔽仙舟,我只是一个......” 第17章 强烈的冲击在此刻翻涌而起,明明只是“普通人”这简单的三个字,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血液在体内激荡蹦蹿,但我却感到身上一阵发冷,全身痛的厉害,甚至带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模糊着视线。 我听到景元问我:“你现在是巡海游侠,还是罗浮将军?” 不,不是,我没有第二人格。我在心中回答着,我只是我,我是...... 被限制的名字宛如一个禁忌,那两个字就在我脑海中盘旋,却怎么也无法传到嘴边。 “哈。”我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违背着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意志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我,和你不同,你永远是罗浮的将军,是罗浮的太阳。” 倘若他说我在害怕,那他又何尝不是呢?肩负着罗浮上所有生灵的性命,他必须将一切隐患控制弥除。 如月曜星,如日光明。 “你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再否决你的猜测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相信,你永远不会变成那样。”我安抚性地对他笑了笑,“你永远都会是景元。” 景元的手微微颤动一下,我想我大概是猜对了。他也在害怕自己会变成他猜测中的「景元」,抛弃一切,毁灭一切,最终成为毁灭罗浮的真凶。 “你我都知道的。”景元声音干涩,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我,“青镞手里有一份紧急预案。为的就是在我出现意外之后,第一时间做出反制。” 反制?我猛然间察觉到他的意思。 “可是对你来说,这份预案显然没有出现该有的效果。”景元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语气中带着未曾掩饰的悲伤,“还是说,这份预案根本就没来得及实施?” 倘若是后者,那就只能说明,在「景元」失控的同一时间段里,青镞她就已经......不在了。 所以「景元」没能将预案交付他人,也不曾及时受到反制。 景元阖目将眸中的情绪压下,语气中带上了些许锋芒,“可无论哪种,你都放任了自身的异样。你不可能没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那这就引发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没能自戕?” 我大为震撼,不是因为景元的这些猜测,而是因为景元对他自己所定下的措施。 他话中的语气明显代表着:在他堕入魔阴身前,倘若出现不可挽回的意外,他会先一步解决自己! 这些不存在于游戏内的顾虑,在现实中却在景元的心中一直徘徊不去,甚至专门留下了预案。 “......对不起。”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在说对不起,可无尽的沉重感压在心口,让我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景元没有理会这一声道歉,因为他更想知道:“究竟是你放任了自己的存活,还是你根本就没能自裁成功?” 我知道景元这样问就还是在怀疑这幅身体被龙师动了手脚,但我却连带着想起了「彦卿」所说的不会死。 倘若,异常的恢复速度属于不会死亡的效果。那么,伤重到远超恢复能力,结果又会是什么样子? 我下意识将地上的匕首捡起。它属于那个刺客,或许是掉落的位置距离我们太近,也或许是被景元的阵刀甩出后的位置处于云骑的视线死角。总之,它没能随着刺客的尸体一起处理掉。 银白色的匕首尖端染着不详的暗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总归是致命的毒药。 如果由它刺入心脏,毒素顺着血液流通全身,那自己还会达成所谓的不死吗? 我不确定地思考着,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中一空。 从我手中夺过匕首的景元向侧边递了过去,“「彦卿」,帮我个忙。” 一直沉默的「彦卿」抿了抿唇,他明知道这是要支走他,却还是配合地伸出手:“送去丹鼎司检测?”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我,最后向景元郑重道:“将军,帮我看好他。” ......我又不是什么转头就没的小孩子! 然而不止是「彦卿」,就连景元也郑重回应道,“放心,只要在罗浮,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安全无虞。” 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这番话是专门对我说的。不是说给我听的那种,而是一个坚定的承诺,以此表示不论自己做了什么,景元都不会放弃自己。 这样一来,自己要真做什么危险的事,总要考虑一下景元需要付出的代价。 这是一个阳谋,他赌的就是我的在意。我不喜欢这种约束,可偏偏这份心思之下,为的还是我。 这让我不可避免地产生些许烦躁,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这种感觉努力平和道:“我只是一个外来者,我们之间本该毫无联系。警惕也好,试探也罢,哪怕你把我送入幽囚狱也无妨,但你不必为我过多的付出什么。” “迄今为止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由你提供的,我们都很感激,也愧疚于帮不上你更多。可你没必要继续深入下去,在我身上投入这么多完全没有任何益处!” 虽然我不觉得自己会做什么危险的事,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行为后果可能会连带着景元一起承担,我就觉得难以接受。 倘若景元真出了什么事,那罗浮该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这个什么都做不到的人顶上吧? 这样的后果只是想想都觉得可怕,我不由得咬着重音道:“罗浮需要你,你必须好好的活着。” 57. “罗浮需要你,你必须好好的活着。”他这话说的格外郑重,却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就像他所说的“想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这就是他全部的生存动力。 可是......“益处?”景元不能理解这话的思维,“为什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是出于某种目的才如此关心你的吗?” “不,当然不是。”我不怀疑景元的动机,也能感受到他的热忱,可关键是,“这不值得。” “不值得?”倘若这话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景元都能第一时间找到论据来回应,可偏偏说出这话的人是自己,“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认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价值?” 什么?我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不对。这根本是两码事!我说的投资与回报,你说的人生价值! 可景元根本没给我反驳的时间,直接步步追问了下去,“你觉得救下的生命没有价值吗?你觉得罗浮的存续没有价值吗?那你一遍遍重来为的是什么?” “这是偷换概念!”虽然我的确觉得自己用处不大,但......“我说的是为我做出投入不值得,而不是自己本身和做出的行为!” ......不对,我根本就没有像景元说的那样反复死亡来拯救罗浮!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再顺着景元的思路走下去:“景元,你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些。” 我知道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景元的执着让我不得不再次重复。可对上那双璀璨的眼睛,后续的话一瞬间就全都哽在喉间。 “我知道,哪怕没有人赞同,哪怕没有人在意,你也会这样做下去。”他温和地看着我,就像是在安抚一个即将崩溃的灵魂,“没什么区别的。是你带来了对危险的预警,是你在拯救的道路上前行。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景元」,你值得。” ......可那不是我!无法说出的事实催化着浓烈的愧疚与烦躁,我转过身,狠狠地一拳打在墙壁上。 麻木的痛感传达而出,却没为我带来半分的清醒。 “倘若你的猜测都是错误的呢?”我清楚地听到自己这样说着,“你觉得我没能从龙师手中保护好白露,又将自己葬送其中。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利用了白露与龙师,从而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你明知道我毁灭了罗浮,却笃定我不断死亡的目的是拯救?”我凝视着景元,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如果我只是在覆灭每一层时间、覆灭每一个节点呢?” 可景元依旧不为所动,“你说的是‘倘若’、‘如果’,既然这是假设,又何来罪责?” 在我准备开口前,景元抬手做出了打断:“「景元」,我不是在逼迫你,可你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或许是有些不理智。我在心中判断着自己的行为,但我依旧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会面对什么。”我感觉自己现在的内心格外平静,甚至还能从景元的视角给出建议:“你也该知道,信任不是能随便给出的。” 我不知道这样说能不能算作恐吓,或许我该再做出些威胁景元的动作,然后告诉他:看,这就是信任我的后果。 但考虑到景元单手就能把我制服,我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反正他肯定不会因为这样而把我扔进幽囚狱的,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这样想着,突然就有无端生出的疲惫感淹没了我。 有什么意义呢?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的溺水者,只沉默地看着波澜不惊的海面,任由自己向更深处坠去。 第18章 而打破平静海面的,是景元流露的那一抹意外。这是他在这场谈话中首次展示出不在掌握之中的反应。要知道,哪怕我说出类似幕后黑手的话来,景元都没有丝毫惊讶。 我本以为这次会有什么不同,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是:“你真的对一直以来的试探一无所知?” 他沉默了两秒,旋即像是肯定了这个猜测般继续道:“这不应当,你在逃避什么?” 我本该对“一直以来的试探”这番话深入思考一下的,可事实是,我脑海中一直回荡着景元的最后那句:“你在逃避什么?” 我应该告诉他:我的确对他的试探不知情,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到逃避。 可言行交谈中的那些异常一幕幕从我脑海中划过,串联到一起,清晰而明确地告诉我:是的,景元做出的试探远不止一两次。 所以,他才会认同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才会将一切挑明。 因为,他已得到答案。 “你看,你并不是不知道。”景元适时地开口说着,“你只是逃避性地忽略着那些细节,就如同你试图掩饰却又困囿其中的过去。” “「景元」,最先付出信任的人......是你。” 第18章 景元的首次明确试探或许可以从府邸时算起,那时他说:“看来你们都很在意他。” 届时无论「丹恒」和「刃」怎么回复,景元都能将其引导到我的状态,所以「刃」直接以尖锐的回答击破了这句话。 而抛开所有的言语试探不谈,最明显的那次,当属神策府。 青镞在景元身边百余年,不会察觉不出我们之间的不同,更何况罗浮上下都知道有一位“景元先生”。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坚称巡海游侠的我,青镞毫无怀疑的原因是什么?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景元。 所以,青镞将我引至将军的位置根本就不是什么误会,甚至恰恰相反,她是在执行景元给出的指令。 而递到我面前的那些有所期限的公文恐怕也并非如此紧急。 字迹、对罗浮的了解程度,又或者是在各方面的处理方式......不论景元试图查明的是什么,但总归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试探——不带任何掩饰的。 而青镞一直频繁地使用玉兆,大概也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急事处理,而是她在实时向景元汇报。 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乃至每一个停顿。 或许在景元与青镞看来,我是主动应下这番试探,并做出的回应。但在「丹恒」看来,整件事截然不同。 所以我那时感受到的不明冰冷气氛,是「丹恒」对青镞的疑虑与戒备。 药物为什么会出现问题?这是否同样是试探的一环?我们对于罗浮来说会是可用的诱饵吗? 怀着这样的担忧,「刃」守了我一天一夜,却在得知景元要借用我的身份后半点休息都没有,直接就出门离开了。 ——他要及时通知「丹恒」和「彦卿」。 而同样的,他不敢留我一个人在神策府太久,因此又特意叫了「彦卿」过来。 想来是「彦卿」刚到就发现了异样,他只来得及敲门做出提醒,随后便藏匿暗处作为保护。 至于药王秘传的事,我不清楚「彦卿」知道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刃」与「丹恒」是绝对知情的。 他们没有告诉我,大概率是想先排除景元将计就计间接利用我们的嫌疑,亦或者是拿到景元利用我们的证据。 这是一份默不作声的体贴。理由就像景元说的那样,因为......我率先付出了信任。 ......明明该对他们做出保护的人是我才对,现在却因为我而让他们落到更危险的境地。 而我,甚至毫不知情。 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吗? 我自问着,脑海中却飞速地闪过景元方才说过的话:“你看,你并不是不知道。你只是逃避性地忽略着那些细节。” 于是我发现自己逐渐回忆不起心中的真实想法,越是深入,思维就越是模糊。或许我真的选择了逃避。可如此选择的结果,又怎么能由他们来承担? ......是我的错。 59. 长久的沉默就像是水面下的冰山无声消融,在无人沉入其中查看时,没人能发现它的溃解。 一如现在的「景元」。他就站在那里,笔挺的身姿未曾有半分改变,但那潜藏在深处的负担却重重地压在他的灵魂上。 这是一个无法斩断的枷锁,是「景元」亲手为自己带上的枷锁。 哪怕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景元也没办法为他解开。 所以,景元没有出声,只静静等待着。 良久,景元听到他轻笑一声,鎏金的眼眸如同熔炼出的金水,璀璨而危险,他问:“你能对我付出多少的信任?” 倘若不是绝对的信任,景元根本不会跟他说到这么深入的地步。「景元」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你想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能做到的不多。”他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复而翻转过来,看着那愈合完好的伤口处仅留下的干涸血迹,“但没关系,总归这层身份摆在这里,南天竹没能落网,也不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下去陪她。所以,他一定会再次出手。” 他这话说的像是要当一个引蛇出洞的诱饵,但景元知道,他想要的不仅如此。 “你想借助南天竹深入药王秘传内部。”景元直接点明了他的想法,“你觉得我会同意?” “为什么不?”他笃定地说着,看过来的目光在坚毅之余隐含蛊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份看顾、一个保障,这不是一件难事。而之后,你就能彻底消灭罗浮上的一大隐患。这是双赢。” “但你说的这份看顾不包括你,那么你打算怎么保障自己的安危?”景元直指重点,几乎是这句话刚脱口问出,就在下一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你打算连同自己一并作为隐患被消灭?” “你应该知道我是死不了的。”「景元」用疑惑的语气说着,似乎完全不理解景元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他那沉静的语气更像是在问:既然不存在死亡,那又为什么要消灭?作为一枚永恒的棋子不是更好吗? 景元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没能说出口的后续:想想看,一颗不会死亡的棋子会为名为罗浮的棋盘上带来多大的优势? 这其中的语气是自信、自得?不,都不是。他只是将自己作为一枚筹码在努力地推销自己。 甚至“这枚筹码”还主动将弱点送到了景元手上。 ——“看顾”有时候是可以与“监控”划上等号的。 也就是说,只要「彦卿」他们安全的留在罗浮,「景元」就永远不会拒绝下达的任何指令。 只是......这一套行为未免有些过于熟练了。 景元忽然觉得有些发冷,他有想过失去神策将军坐镇的罗浮该如何快速安定下来,也有想过该如何反制一个失控的神策将军。 可他从未想过,倘若有朝一日,失控的神策将军还能恢复理智,而恰好罗浮又需要他...... 无论是幽囚狱还是十王司,只要是简单的控制那就都不是可以安心的手段。他们需要更容易掌握在手的命脉,需要对「景元」来说百死都不愿触及的逆鳞。 不是所有人都相信神策对罗浮的忠诚,更何况他已经失控过。所以,最后被他们掌控在手的......是「彦卿」。 第19章 我自觉不会死亡是一大优点,只要不牵连普通民众,那我在药王秘传怎么折腾都可以。 可景元却问我:“「景元」,你还是人吗?” 这话问的太怪,以至于我原本持续的平静情绪骤然中断,连带着那种专注模式下思维的快速运转都一并中断了。 ......我刚刚没说什么不人道的话吧?我反思着,来回咀嚼自己方才说过的话,最后得出结论:景元这话也许真的只是表面意思。 “我有哪里不像人吗?”我低头打量着自己,两个胳膊两条腿,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愈合能力快了些,但这怎么也不至于被排除在人族之外吧! “倒不如说哪里都像。”景元如实回答着。 我感觉这话像是在说我拟人,但我没有证据,而且景元应该也不会这样蛐蛐我。 果不其然,紧接着我就听到了他的后续,“唯有心不同。” 心?我下意识抬手按在心口,掌心下沉稳而有力的跃动诉说着它的健康状态。 难道仙舟人的心脏会有所不同吗? 我疑惑地看向景元,但他没有解释,只是掌心向上将手停在我身前,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腕。 他持续沉默着,却像是把我之前问的问题抛了回来:你能对我付出多少的信任? 我犹疑地将手搭上去。一秒两秒......毫无变化。正当我打算询问时,加剧的心跳陡然打断了我想说的话。 第19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是所有的血液都在沸腾加速快速游走,却又像是血液逆流交织阻塞...... 视野一片片模糊暗淡,只隐约透出金色的光亮。是太阳的光辉吗?我恍惚地想着。 那光芒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全面,最终,我看到了一道虚影。 祂盘腿坐于粗壮的藤条上,头上顶着一对如同鹿角般的金绿色枝桠,六只手臂舒展开来,其中一只将手中捏着的红色种子轻轻放下,看着它不断坠落。 随后,我听到了歌声,是如同赞美诗一般的合唱。 【花儿肆意绽放,迎向无法逃避的凋零。】[1] 祂怜惜地垂着眼睑,看着整颗星球的花草在转瞬间茁壮成长。 【鸟儿展翼啼唱,飞向无法逃避的坠落。】[2] 祂怜爱地垂着眼睑,看着即将坠落的飞鸟在振翅中翱翔天际。 【溪儿潺潺淙淙,淌向无法逃避的干涸。】[3] 祂怜悯地垂着眼睑,看着逐渐逸散的溪流在暴雨后焕发活力。 【缘何万物必要消亡?】[4] 珍瑰的......模糊,一去不返。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5] 祂收敛视线看了过来,只一眼,便有无尽的生机注入体内。 【说是语时,莳者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俱,皆断生老病苦。】[6] 祂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可目光中却带上了些许人性化的感伤。 永恒的......生命。 视线再度模糊起来,连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窒息感阵阵袭来。微弱的喘息时间无法抵抗长时间的空闷,心脏的跳动愈发强烈,几乎快要跃出胸口。 渐渐的,心跳弱了下来,耳鸣声却近乎连成一片,思绪拉长后,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死亡吗? 61. 坠落、无止境的坠落...... 像是堕入没有尽头的深渊,在短暂的惊惧过后,只剩下漫过心头的疲倦。 原本清晰可见的光线逐渐变作一个小点,最后飞离视线。 结束了...... 他闭上眼,恍惚间似是听到了几乎不被察觉的微弱求救声:「救救她!」 心口微颤,他睁开眼,随即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意识到,他根本谁都救不了。 就像白露、就像青镞、就像符玄,就像......罗浮。 是啊,罗浮已经不在了。那么,所谓的求救声也不过是自己的幻听而已。 他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嘲地如此想着,可那道声音一直模糊地低语着:「救救她!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耳畔呼啸的风声让人变得烦躁不安。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坠到深渊底呢? 紧接着,他听到那道声音又说:「有没有人能...救救另一个罗浮......」 另一个、罗浮? 他下意识抬手想抓住什么,哪怕是停顿出一个思考的时间。但在这片虚无中,根本不存在任何支撑点。 指节蜷缩至掌心,就在他打算将手收回时,一道极快的光芒从身侧略过。 失重感消失。随后,他再次感受到了陆地。 ......结束了。 强烈的撞击感从脊椎遍布全身,内脏仿佛都被震碎,猩红的液体从未愈合的伤口涌出。 视野陡然间黑了下来,耳鸣声嗡嗡的响着。 一秒,一分钟,还是一小时? 生命力在丰饶的作用下缓缓涨回,他颇感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却丝毫没有调动能量来抑制的力气。 待视野再度恢复时,他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面庞,那人嘴巴一张一合的在高喊着什么,复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完好无损的洞天充斥着静谧祥和的氛围,虚假的光幕依旧晴空万里,仿若罗浮从未抵达濒临毁灭的境地。 ......新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 他迟缓地思考着,却又颇感疲惫地闭上双眼。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应行的路,我行尽了。 于是,他刻意放空着自己的思维,如同一具报废的偃偶,将在这无人的角落躺到天荒地老。 然而,或许是先前那人的呼喊起了作用,轻盈而匆忙的脚步声愈发接近。 他在心中叹息一声,身体却已先于思考,凭借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毅力强撑起身。 倘若自己还活着......不能被人发现。 可惜他到底还是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情况,只一个简单的起身就几乎耗尽了所有恢复的力气。 才堪堪靠墙站稳的功夫,那脚步便已经到了巷口。 像是为了震慑可能存在的罪犯般,来者高声喊道:“何人求救?” 下一秒,脚步顿在原地:“......将军?!” 对方那暖黄色的眼眸中充满着错愕与担忧,那是信任之下自然流露出的神态。 强烈的恐慌骤然升起,如细线般在心头缠绕束缚,以至于【景元】下意识退了一步,厉声道:“停在那里!” 彦卿不由得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当即召出飞剑,格外警惕地低声问道:“附近有敌人?” “敌人?”脑海中突兀的响起一道愉悦的声音,“你瞧瞧他在说些什么?你们是敌人哈哈哈哈哈!” 顿了顿,那声音又低沉下来,“哦当然,你们当然是敌人。” 【景元】垂眸遮掩着目光中可能流露出的烦躁。倘若不是有彦卿在,他早就...... 察觉到这等过激的思绪,他当即止住,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以平复心绪。 于是那声音又低低地笑了起来,语气中分明多了些蛊惑的意味:“为什么不仔细看看他呢?这是你的爱徒不是吗?” 【景元】无视着脑海中的声音,无论是哪边,他都没有做出回复。 沉默的气氛在小巷中弥漫着,彦卿这才陡然发觉,自己仍在无声的保持着戒备,而戒备的对象......正是自己面前的将军。 这种危机感......彦卿悄然将长剑握紧,“将军,你还好吗?” ......还好吗?只要一想到毁灭的罗浮,断壁残垣,废墟中还有被掩埋的云骑遗体,【景元】就没办法对这个问题做出回复。 可倘若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觉,那这完好无损的洞天便说明自己的确身处另一个罗浮。 ——一个什么都未发生的罗浮。 【景元】没忍住低笑一声,连语气中都是难以掩盖的笑意。 他本可以有很多种方式避重就轻的转移话题,可他只是看着彦卿笑道:“很好,当然很好,我从未感觉如此好过。” 那明明是一个与往日别无二致的温和笑容,但彦卿就是莫名觉得那笑意只浮在表面,宛如一碰就碎的薄冰,而在那之下埋藏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彦卿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后背都泛起了阵阵凉意。 不对、这不对......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将军!”彦卿摆好了起手式,却迟迟不敢进攻。比起冒充这种可能,他更怕是有什么东西占据了将军的身体。 62. 就像是游戏玩家的上帝视角,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每个想法,却控制不了任何行为。 以至于我感觉那是我,却又不是我。在深深代入的同时,又格外的割裂。 这算什么?剧情固定的全息游戏?我有些出神的想着,回过神后才发现,面前的彦卿虽然维持着戒备的姿势,面容却变得模糊不清。 周围的环境也开始扭曲褪色,就连附近的砖块都在一寸寸崩裂。 一团金色的光芒爆发绽放,无声的雷霆在刀锋跃动,斩断无尽的虚假,骤然将我带回现实。 我感觉自己像是真的经历过一场濒死,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可我仍站在原地,没有任何挣扎痕迹,就连手都平稳地搭在景元的掌心中。 ——只除了过速的心跳和不自主发颤的指尖。 我下意识抽回手,攥紧放松,来回数次,这才为冰凉的手指找回些许知觉。 宛如梦境般的场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又在眼前不断闪回,与现实交织,甚至就连情绪的共鸣都在胸口激荡往复。 ......这什么情况?觉得我太ooc所以给我找了个剧本参考,顺带找找感觉? 那也不至于让景元给我找吧!而且,看景元的样子,他大概是不知情的。 我刚这样想着,就听到景元问道:“如何,有看到什么吗?” “......你指的是什么?” 药师,呓语,还是后面的梦境? 如果景元知情,那后面的“梦”到底是一个意外,还是由景元所引发,只是他不知道具体内容? “自然是故人。”如同一个正在为病人治疗的心理医生,景元以闲聊的语气继续说道:“比如符卿,也不知道她如愿坐上将军的位置后感想如何。” 符玄?坠落时的想法瞬间涌上脑海,我下意识回应道:“她死了,你不知道吗?” 第20章 第20章 在骤然凝滞的氛围中,我猛地意识到不对。 梦中的熟悉感让我第一时间回想起符玄的状态,而那份割裂感又让我下意识将景元认作了记忆里不断闪回的【景元】。 可更为惊悚的是,在我说完这话之后,脑海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它肆无忌惮地持续笑着,甚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它不会直接就这样笑到缺氧而死吧?我顺着思维如此联想着。 下一秒,那笑声陡然止住。 “死亡?”它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陌生的疑惑,最后才慨然叹道,“真是一个美妙的词汇。” ......坏了,我好像真有第二人格了。 这次,我听到它嗤笑一声,却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不,不对。我的精神状态良好,不该存在精分的症状,唯一能对应上的就是......梦中【自己】所听到的那个声音。 “原来,你只把那当作一场梦吗?”它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可身侧空空如也,甚至不存在任何装置。 “你不可能一直逃下去的。”它用轻柔的语气说着,又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与怜悯,“正如你现在仍站在这里。”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本来就是【景元】,只是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一切。 它久久没能给出回应,半分钟后才用机械的语气说道:“梦魇,重述盲目痴愚的过去。” 嘁,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干嘛要当谜语人! 谜语人滚出哥......不对,滚出罗浮! 64. 「彦卿」踏入房间时,看到的就是眉心微蹙、不自觉散发着情绪的两个景元。 本来他还特意在拐角停顿了几秒,确认里面没在讨论才走进来,没想到他们不是讨论完毕,而是陷入了僵局。 一模一样的两人相对而立,要不是服饰有所差别,「彦卿」险些都没认出谁才是自家那位「景元」。 只这么一个迟疑的功夫,自家「景元」就回过神来,立刻发出了求救的目光。 「彦卿」装作并未察觉到此时的气氛,顺手将手中拎着的油纸包放到桌上:“我在丹鼎司遇到了白露,她托我带些糕点来,说是压压惊。” ......无人回应。 「彦卿」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而我只能对他回以一个悲戚的表情:对不起,当时我思维混乱说错话了,所以景元没开口前我完全不敢接话呜呜呜。 对此,「彦卿」格外理解地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除了看上去很像死亡微笑以外,还是很和善的。 「彦卿」将绳子解开,铺平油纸,属于甜点的清香缓缓弥散而出。 “要尝尝吗?”「彦卿」看似随手递出一块,实则目标明确地向我伸来。 这下就不得不回应啦! 我刚抬手准备接下,就见旁边突然冒出一只手打了拦截! 景元将鸣藕糕收在掌心,继而从糕点堆中拾起最边缘的抹茶色面饼放在我的手中。 “尝尝这个吧。”他如常地说着,“内藏蛋黄的茶酥,内部松散细腻,外部酥脆可口。” 我小小地咬下一口,幽幽茶香瞬间逸散而出。 ......虽然我也不是不能喝茶,但一般都是淡茶,这种茶酥的味道对我来说还是有些过于浓了。 努力地将那口咽下后,我捧着手中的茶酥暗中发誓绝对不会再啃它第二口。反正景元也拿着鸣藕糕没有动,那我不吃也很正常。 我给自己找好了理由,由衷地期望景元最好一直都别吃那块鸣藕糕。 不明所以的「彦卿」看着再度陷入沉默的二人眨了眨眼。要不是「景元」吃了一口,他都快要怀疑是不是这包糕点有毒了。 不过现在嘛......完全没被环境影响的「彦卿」兀自拿起一块鸣藕糕咬下,清脆的笑声顿时随着咀嚼的动作传遍到屋内的每个角落。 原本沉默的两人同时向「彦卿」看去。 “......”「彦卿」含着口中还没嚼完的鸣藕糕,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最后,他走出屋子,自欺欺人地将门关上,在断断续续的笑声中消灭了整块鸣藕糕。 外面的笑声已经消失了好几分钟了,但「彦卿」依旧没有回来。 快回来带我一起走啊!我攥紧了手中的茶酥,又匆忙收拢它掉落在掌心中的碎屑。 似是看出了我的为难,景元率先将手中鸣藕糕放回到油纸上,“是我没能注意。若是不喜欢的话,就放过来吧。” 虽然我表现出的抗拒有些明显,但总归景元还是很体谅的。我舒了口气,将咬了一口的茶酥放到油纸最边缘,防止碰到其他糕点。 不过......如果景元也不喜欢浓茶的话,应该不会从这几类中首选茶酥,那他又为什么要说没注意? 属于景元的体贴?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必须得回应一下:“不,这是我的问题。” 说到底还是我挑食了,明明我可是连苏打豆汁都喝过的人啊! 景元默不作声地看着那缺了一口的茶酥,片刻后叹息道:“一生何其漫长,纵使百年也不过转瞬即逝,可那些无法回首的过往总要在心头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茶好月圆。”景元呢喃着,复而无奈地闭目轻笑一声,“可惜,花残月缺才是人生常态。” 别念了!师傅,别念了!再念下去我都担心你原地爆几片银杏叶出来! 好在景元的情绪一如既往的稳定,刚刚的话似乎也只是几句感慨,甚至他很快就转了话题:“爬房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你说呢,「彦卿」?” 啊?我下意识看向紧闭的屋门,复而抬头向房梁看去。 ......不出意外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会,我觉得这上面真是太棒啦。”房梁上幽幽地传出「彦卿」的声音,“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生气气!景元明知道鸣藕糕吃起来什么样子,所以才把那块拦下了,那他怎么都不说拦我一下?就因为我吃的比较快吗?! 想到这里,「彦卿」悲愤道:“我才不要当你们play的一环!” 景元怔然一瞬,虽然他不太懂这话的意思,但却敏锐地从此时的情形中察觉出什么,哑然笑道:“还是个孩子啊。” 「彦卿」蹭地从房梁上探出一个头来,“我是成年的大孩子了!” “好好好。”景元习以为常地安抚着,“「彦卿」已经是大孩子了啊。” 看似敷衍的话中却夹杂着真切的感慨与欣慰。 我忽然意识到了景元先前那番话的含义。 茶好月圆是茶酥的名字,改自花好月圆,而寓意也很明显:美满团圆。 那么,当景元察觉到我的抗拒时,他都想了些什么?我有些愧疚地盯着那块茶酥。早知道还不如直接吃下去,反正也不至于像苏打豆汁那样吐出来...... 与「彦卿」交流完的景元向我看来,又循着我的视线停留于茶酥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景元。”我立刻出声喊住了他,却骤然卡壳。 我该说些什么的,可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景元依言停住脚步,未曾回头,只在几秒的沉默后传来略带笑意的安抚:“我明白的,别担心。”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独自向远处离去。 「彦卿」悄摸落下,如恶魔低语般怂恿道:“别这么沉默,追上去抱住他!然后大声告诉他我爱你!” “要真是这么简单的事就好了。”我本想抬手揉揉「彦卿」的脑壳来减压,但想到自己刚拿过茶酥最后还是遗憾地放了下手。 不曾想,「彦卿」直接扑了过来,大声道:“最爱你啦!” ......直球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违规了! 我嫌弃地后退一步,“那还是算了。” 「彦卿」顿时流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伸出尔康手:“为什么?我不是你最喜欢的人了吗?” “没爱过,不后悔。”我冷漠地拍开「彦卿」的手,“而且你明明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诶嘿。”「彦卿」一秒回归常态,刻意道:“没关系没关系,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最爱你啦。” 他眨了眨眼,行为举止间充斥着一个问题:怎么样,是不是感到愧疚啦? ......根本感觉不到啦!我无声地反驳着,思绪却骤然下沉偏转:这么长时间了,那个声音都没再出现,难道说真的是我的问题? “「彦卿」,自来到罗浮之后,你有梦到什么吗?”我攥紧了袖口,进一步道:“比如说......彦卿。” 我在最后两个字上咬着重音,听懂之后的「彦卿」立刻担忧地看了过来,“你梦到了什么?” 65. ”所以说,你见到了药师?”「刃」上下打量着我,活像是在看什么新奇动物。 “是虚影。”我纠正着他的说法,“而且严格来说,是祂看到了我。” 第21章 “对我们而言,跟星神牵扯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丹恒」冷静地分析着,“你有觉得哪里不对吗?” 除了脑子里的声音以外,倒是没觉出有什么不对。 可那声音出现的太短,我都不确定它是不是自己胡言乱语后,大脑试图安抚自己而产生出的臆想。 “......没有。”我摇了摇头,回应道:“和往常一样,身体上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第21章 我有想过这种说法被拆穿的可能性,毕竟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大家的警惕性都会拔高不少。 可是这拆穿来的也太快了!几乎是在我刚说完之后,他们三个就都沉默地盯着我。 “......是你们的身体有什么异常吗?”我克制着心中的不安向「丹恒」看去,“我记得白露给你诊断完之后,你说就像帕姆再也不能说帕一样?” 「丹恒」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没什么,只是让忌辛辣刺激食物。” 于是我的目光又向「刃」看去。 “和他一样。”「刃」冷漠地说着,“没什么特别的。” 最后,我向「彦卿」看去。 顶着两面夹击的目光,「彦卿」有些为难地回避一瞬,最后咬牙道,“你不觉得你的问题最为严重吗?我们都在等你开口,你不能一直沉默下去!” “说的好!”「刃」面无表情地鼓了两下掌:“看看,你把咱脾气最好的孩子都给气到了。” 「丹恒」紧接着接下了后续,温声道:“「景元」,这不是在写论文,不需要多么严谨的数据和分析,只要你给出一个猜测,我们都能帮你进行验证。”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也知道这或许是效率最高的方式,可这其中的不确定性太高,我不敢赌。 更何况我现在怀疑梦境的开启方式可能跟死亡有关。 不,也不对。当时景元就在自己面前,如果真的经历了死亡,他不可能发现不了。 可精神上的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几乎只要回想起来当时的场景,那种窒息的痛苦就会随之袭来。 我有些不安地捻着袖口,终于想起来一个或许有用的东西:“上次的还神通气散还在吗?” “我从白露那里取了一份新的。”「丹恒」回应着,却完全没有要拿出来的打算,“你还要吃?” “那旧的那份还在吗?”我追问着,察觉到「丹恒」的情绪变化,又详细解释道:“那份的安神草提取物更多一些,平静下来后更容易进入睡眠状态。” “睡觉也不急于一时。”「丹恒」盯着我,似乎是想判断出我是否还有隐瞒。 “如果只是睡觉当然不急于一时,但我......”我停顿下来,放缓了声音,“我有个猜测。或许在睡着之后,我能接入上次的梦境。” “好啊,那我跟你一起吃。”「刃」满怀期待地坐在床边,一副随时可以入梦的姿态,“说不定这梦还能联机。” “不行。”我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哦——”「刃」拉长了声音,判断道:“看来是有危险。” “不是危险。”我详尽地继续解释着,“就像「丹恒」说的,和星神接触对我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件事是可能存在风险的。而我毕竟已经接触过了,因此是我们中最适合再次尝试的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丹恒」叹了口气,“那份有问题的还神通气散已经被白露收走了。” “那新的呢?”新的那份虽然要少些安神草提取物,见效会慢些,但也比什么都没有更好。 「丹恒」没有回答,倒是「彦卿」若有所思道:“其实我有个更快的方法。” 更快的方法?还没等我开口询问,我就感觉后颈一疼,视野逐渐暗淡下来。 67. 就像是灵魂出窍,再度睁开眼时,我清楚地看到屋内熟悉的摆设场景,就连「彦卿」耳钉的微弱反光都清晰可见。 「彦卿」似乎本来只是有那么一个想法,根本没打算实施,以至于他此时格外担忧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你不是也感觉出来了?”将人放到床上后,看着那沉静下来的面容,「丹恒」暂且松了口气,“他的情绪明显不对,我都怕他突然临时起意想从窗口跳下去。” “怎么可能!就算有轻功我也不敢随便乱跳的!”我出声反驳着,但他们完全没给出任何反应,就像是......我们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哦?发现了么?”神秘而优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隐约还带着一丝熟悉。 我回身看去,这才发现阴影处有人正靠着墙壁将手中的塔罗牌摊开,“要抽一张试试看吗?” “黑天鹅?”我不解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忆者,总觉得有些违和,“......还是花火?” 黑天鹅轻笑一声,将手中的塔罗牌收起,“你似乎很意外。在你看来,流光忆庭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简直超级敏锐!没错,我宁可信花火假扮成黑天鹅来了罗浮,都不觉得一个忆者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毕竟前者可能只是来找点乐子,就像桑博也到过罗浮,但后者可从不做无目的的事! “出乎意料的警惕呢。”黑天鹅从阴影中走出,手中陡然出现了一块悬浮的空白光锥:“你觉得神策将军为什么能牵动你的记忆?” “......” 没能得到回答的黑天鹅也不在意,她兀自说了下去:“流光忆庭与仙舟是有所合作的——一个秘而不发的合作。” “所以你是代表仙舟而来?”我怀疑地询问着。 或许出于兹事体大或者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掩饰等理由,景元会把我们的事上报,但就算仙舟秘密派遣流光忆庭的人过来,也不可能越过罗浮将军来见我。 “代表仙舟?”黑天鹅轻声重复着,复而摇头轻笑道,“不,我只是热衷于收集独一无二的记忆。” 空白的光锥在她身前不停旋转,她伸出食指将光锥停住,随即轻轻向前一推,于是那枚光锥便抵达至我面前。 “我仅代表自己而来,想要与你做个交易。”黑天鹅示意性地看着那枚光锥,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而选择权在你。” 我不知道我是否真的有足够的选择权,正如我无从得知光锥会选择什么记忆镌刻下来,而这枚复刻出记忆的光锥又会不会落到别人手中,所以我只能拒绝。 “真是遗憾。”出乎意料的,黑天鹅似乎并不打算劝下去,她只是默默退回到阴影中,以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我,“你知道吗?那些最为绚烂瑰丽的记忆,都会被送往净土保存。” 她似乎是有意在提醒我,可我对流光忆庭的了解太少,更不知道所谓的“净土”在宇宙的何方。 最终,黑天鹅叹息一声,在彻底消散前轻声道:“在忆者间流传的传说中,这些记忆会成为世界覆灭后重塑一切的模板。” 世界覆灭后、重塑......“等等!”我快步上前,试图挽留准备离开的黑天鹅,可最终也只抓到了点点碎光。 而在那碎光彻底消散后,我直接被遣送回了自己的体内,没有任何停顿。 “醒这么快?”「丹恒」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我收力收太多了?” 见我迟迟没有起身,「刃」直接伸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最后向「丹恒」问道:“你确定真收了?我怎么感觉这像是直接被打傻了?” “嗯,真的傻了。”我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从旁边拽过被子盖在身上,“晚安,玛卡巴卡。晚安,唔西迪西,晚安,依古比古。” 「彦卿」一把掀开我刚盖上的被子,大声道:“你别睡啊,小点点!” 我安详地闭上眼:“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我们能不能直接转去隔壁剧组。” “行了,没事了就起来说话。”「刃」毫不客气地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到床边,“继续说说吧,又梦到什么了?” “我没有做梦。”眼瞅着「丹恒」跃跃欲试地再度举起手,我立刻捂住后脖颈说完了后续,“是黑天鹅!” 「彦卿」不解地眨了眨眼,“这跟黑天鹅有什么关系?” “我刚刚看到她了,就在那个角落。”我指着斜前方的墙角说着,那里空空荡荡,甚至不带一丝灰尘。 好在大家也都是进过忘却之庭的人,不会对这个说法产生怀疑,只点头示意道:“继续。” “她好像是在暗示我,现在的世界是重塑后的,而我有部分记忆被放到净土了。”我不确定地回答着,干脆将黑天鹅的原话跟他们复述了一遍。 没想到他们听完之后全都舒了口气。 “......不是,你们不觉得这设定很复杂吗?!”我震惊地看着他们,“也没听说你们谁说考据党啊!” “不,你不懂。”「刃」以一种格外深沉的语气说着,“复杂的设定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第22章 「丹恒」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现在你可以忘记刚刚发生的事了。” “我不理解。”我弱弱地举起手,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常年倒数后又误入了学霸的讨论群。 “我知道我知道!”「彦卿」主动做出了解释,“复杂的设定就代表只要我们不主动碰,那它就不会出现在我们的日常里,所以直接忽视就可以啦!” ......原来不是学霸解题,而是干脆放弃到连个公式都不写哇! 不过,不得不说这思路倒是有几分道理。就算真的世界覆灭不是我们能阻拦得住的,倒不如着眼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药王秘传的那位南天竹! 说到这个......“先不提药王秘传隔着不知道多少米污我清白这件事,难道你们就没错了吗?!” 重新占据主动权的我毫不客气地对他们指指点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药王秘传在罗浮存在了这么久,不知道有多少残党还在潜伏,你们怎么敢直接莽过去查的!” 回想起这件事我都觉得后怕,万一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去哪儿捞他们一把。 尤其是药王秘传还存在着各种实验,如果......我立刻遏制住自己的想法,主动道:“一会儿出门去买玉兆吧,至少这样大家沟通起来会更快一些。” “只是沟通会快一些?”「彦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活像是什么被无辜抛下的可怜娃。 虽然「丹恒」和「刃」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们的意思和「彦卿」一样。 “好吧。”我对他们伸出手,“以后有什么情况都会第一时间转给你们的。” “这才对嘛。”「刃」拽住我伸出的手,将我从床上拉起。 “......我的意思是把手交叠放过来,然后一起向下喊个加油什么的!”我幽幽地看着他,“不要在这时候这么没有默契啊!” “你又没说!”「刃」理直气壮地回应着,“而且咱们又不是要去参加什么比赛,完全用不到加油啊!” “没关系,重来一次好啦!”「彦卿」看上去倒是兴致满满,他率先伸出手,又期待地左右晃了晃。 好吧。我将手搭在彦卿的手上,看着「刃」和「丹恒」陆续交叠过来。 “加油!”狭窄的客房中充满着「彦卿」开心的声音。 ——有且只有「彦卿」。 “诶?你们怎么都不喊啊!”「彦卿」控诉地嚷嚷着。 “喊加油什么的也太奇怪了。”「刃」心虚地嘀咕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准备参加演武仪典打擂台赛呢。” 「丹恒」轻咳一声,辩解道,“我只是说的声音小了点。” “借口,都是借口!”「彦卿」碎碎念地说着,随后将视线落在我身上,“那你的借口呢?总不会是说在心里喊的吧?” 我诚恳点头:“没错,就是在心里喊的!” 虽然说的词不太一样,但怎么不算一种喊呢?顶着「彦卿」狐疑的目光,我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 最后,「彦卿」大度地一摆手,“算了,看在你还要为我们买玉兆的份上就当你喊了。” “好呀好呀。”我顺着他的话回应一声,又庆幸于他没有再追问自己在心中说的是什么。 ......大家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第22章 其实证明,玉兆的确跟手机没什么差别,尤其是它推陈出新的速度。 现在我站在店门口,就像是从未接触过手机的老年人一样眼花缭乱。 虽然店主的介绍很仔细,看上去也没有要坑我钱的意思,但各种没听过的名词一连串砸过来,对我来说还是太难了! 好在我眼尖地看到了一般路过的青雀,当即快走两步叫住了她:“青雀。” “三缺一就来!”青雀习惯地回复着,随后才意识到这声音不对。 她僵硬地回过头,又僵硬地抬手打了个招呼,“嗨呀,这不是景元先生嘛!真是不巧,太卜大人还没回到罗浮,好多事都还等着我办呢!” “你是指三缺一?”我无辜地看着她,又安慰道,“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过嘛......” 青雀顿时会意地拍了拍胸脯,“景元先生有什么吩咐?只要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我保准能完成!” 顿了顿,她补充道,“要是打牌那就算了,咱们肯定凑不齐一桌的。” 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凑不齐一桌,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你对玉兆有什么推荐吗?” “玉兆?”青雀向远处看去。此时的店主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这边的方向,似乎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讲解得好好的,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那边去了。 “景元先生想要什么类型的?是追求功能效率,还是说想要看幻戏时更清晰流畅?”青雀详细地询问着。 虽然我本来打算说能用就行,但听到后面那种,我又有些犹豫了。那可是幻戏欸,罗浮电影!而且说不定还能看到《仙舟折剑录》! 那可是能让观众写下二十万字同人《凤求凤》的原著! 想到这里,我果断一点头,“要看幻戏更清晰流畅的!” 青雀点了点头,“这类会更贵一些,如果追求极致的话我推荐新出的这款月华5.0,如果追求性价比的话,我觉得同系列的2.0版本就不错。” 每种方案都只给一个选项简直是选择困难症的福音! “四枚月华2.0,账单寄送到神策府谢谢。” “好嘞,您稍等!” 趁着店主去后面取货的功夫,青雀连忙低声道,“你记得到手之后千万不要升级系统。” 这种地方就不要这么相似了吧!我严肃地点头应下,从店主手中接过装有四枚玉兆的包装袋。 “既然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青雀口中道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店主匆忙打断了。 “等等!”店主一个闪身从柜台后冲了出来。他紧紧握住青雀的手,诚恳道,“你有没有兴趣来我这儿打工?” 这就是青雀的私人问题了,我礼貌性地对她点头致谢后便先一步离场。 确认已经看不到「景元」后,店主这才泪汪汪地哭诉道,“我也想跟将军多聊几句,教教我吧,青雀大佬!”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青雀抽出手,语重心长道:“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刚刚过去的不是你以为的景元将军。” “我知道的!”店主忙不迭地点头回应着,“但景元将军就是景元将军!” 69. 玉兆似乎自带电话卡一类的联系方式,几乎是在我们刚搞懂表层的各项功能的十几分钟里,我就收到了几条好友申请。 银河球棒侠:球棒忍者,参上!ps.景元先生请务必给我备注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 青镞:若有要事,景元先生可通过此号码联系我。 青雀:不小心记下了玉兆上的编码,正好来加一下,要是你们三缺一记得带我。 而最下面那条,也就是最先添加我为好友的那条,只简简单单地发送了一个数字:1 我一一做出回复,最后颇为发愁地看着这简短的1,恨不得能从中分析出什么密码来。 ......算了,大概是景元在忙,或者是对“自己”有种不言的信任,所以才觉得不需要说太多吧。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人群陆续散去,店铺的灯光也逐渐熄灭。最后,只剩下附近的路灯还散发着各自的光芒。 呼......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不要想太多啦,早睡早起,明天继续去神策府上班! 70. 暗沉的夜色笼罩着罗浮,除却灯火通明的神策府以外,还有一处地方同样亮着不灭的光芒——负责治病救人的丹鼎司。 在丹鼎司内,我再度看到了【自己】。 在这场梦境中,白露像是赌气般扭过头,但她那不断活动的手指却暴露着她内心的慌乱。 而【景元】就坐在她的面前,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袖。 与常年身穿铠甲的景元将军不同,他只穿着简单的仙舟风格服饰,只是...... 最外层的软甲遍布划痕,最深的一处甚至已经穿透血肉。 衣袖处的纯白浸着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护腕更是残破不堪,一看就是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理完全是徒劳而无用的。 偏偏【景元】像是有所执念般迟迟未曾停下动作。 ——亦或者,他只是在回避什么。 片刻后,他看向白露,轻声回应道,“那并不重要。” “不重要?你当这三种能量在身体里打架是在玩什么不会危及生命的过家家游戏吗?!”白露气呼呼地拍着桌子,就连尾巴都一甩一甩的。 当然不。【景元】在心中下意识回复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更希望自己能早些踏入死亡。 这样一来,罗浮大概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第23章 罗浮...... 思绪百转千回,连带着近乎要把人淹没溺毙的情绪也在胸口反复激荡。可最后他也只露出一个浅笑,就好像是故意说出这话来让生气的白露重新理会自己一般。 白露气呼呼地咬着牙根,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 这个话题似乎就这样简单带过,但没人问并不代表没人在意。他了解自己,正如他几乎能猜到景元接下来会有怎样的试探。 不出意外的,他听到身后的景元带着仅浮于表面的笑意道:“果真如彦卿所说的那样相差无几。倘若换上一身制服,只怕就连青镞也难以分辨你我。” 青镞......【景元】不由得恍惚一瞬。他已经太久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了,以至于那些相关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 ......又或者,是自己在主动忘却。 心脏刺痛性的紧紧收缩着,苦涩感顿时遍布全身,偏偏【景元】却只从中获得了不知该做何反应的麻木。 最后,他听到自己语气如常地问道:“青镞?那是谁?” 飘渺的声音似是在询问他们所有人,也像是在自问自己是否真的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垂首坐在座位上的【景元】回忆般地放空着自己的思绪,旁人也并未察觉到有何不对。 唯有与之面对面的白露能依稀看到:那双鎏金的眼眸暗淡下来,不可抑制地透露出些许哀伤,又在短短一个眨眼间消散殆尽。 没来由的,白露想起罗浮人对景元将军的形容:罗浮的太阳。 将军就是罗浮的支柱,只要将军在,罗浮就不会陷入黑暗。 ......可他自己呢?被情绪所感染的白露下意识捏紧了刚开具出的药方:对景元来说,又要以什么作为支撑? 第23章 若有若无的微光映入眼帘,连带着梦境中的世界都显得如舞台剧般虚假。 光芒以不同的角度闪回着,我本以为这将是梦境的结束,可一个眨眼间的功夫,我就听到了武器碰撞而发出的颤鸣,随后才是手中传来的酸麻感。 长剑与阵刀交锋,明明作为普通人的我从未接触过这些,可以说既没有力量也没有技巧,却偏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剑锋顺势向下卸力,复而回转压下。但这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所以在摆脱压制后便佯装进攻,实则第一时间与之拉开距离。 很理智的打法。景元握紧手中的阵刀在瞬息间判断着,但偏偏在这份理智之下,对方的一举一动皆为杀招,毫不留情,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某种生死仇敌。 同样意识到这一点的彦卿在【景元】抽出一段身位后立刻指挥着飞剑将其步步逼退。 他的手在发颤,与之对阵的彦卿能明显察觉到这一弱点。只要角度合适...... “已经可以了。”景元按住彦卿的肩膀,止住了他想要将对方手中的武器挑飞的念头。 “可是......”彦卿本想说什么,却发现对面的那位【景元】同步停了下来,神色间是不再掩饰的疲惫。 饶是如此,他依旧能够轻易的洞察人心,“若是不便区分,你们可以为我定下一个称呼。” “景元。”罗浮的神策将军如此称呼着他。这便是认可了他的形象身份,又或者只是佯装认可,“你用剑?” 这一句便提出了对他身份的询问,而对方也毫不避讳地回答道:“武器总有损坏的一天,用剑也没什么不同。” 看似合理的回答却没能解释损坏的原因,这是刻意的回避。景元看的分明,却直奔终点问道:“你想要什么?” 不是你想要做什么,而是更为主观的想要什么。 这一刻,我真切地期待起这个问题的答案来。 哪怕没有回答,只一两句心声也足以作为参考。 可比设想更快的,是越来越近的危机感。凛冽的破空声直直逼近,我下意识翻身躲避,这才在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中意识到,自己是在现实中进行的这番动作。 而刚刚确有一枚飞刀袭来,只是被「彦卿」及时挑开,此时正笔直地插在侧方的墙壁上。 “他们疯了吗?”「彦卿」握着手中的长剑,剑身在窗外路灯的映衬下散发着微光。 一时间我竟然分辨不出自己刚刚的梦会不会只是这种情况下的潜意识投影。 「彦卿」此时明显是以保护为主,纵使有多次追击的机会,也不敢多离开半步,“这次是药王秘传还是龙师?现在才几点,他们完全不困的吗?!” “没准二者皆有。”「丹恒」回应着,及时靠拢到走廊为「彦卿」分担了些许压力。 眼瞅着这边的安全问题足以保障,「刃」毫不犹豫地握着支离冲了出去,“等我抓一个问问就知道了。” “抓不到也无妨,反正这件事不会有龙师参与的,先保证自身安全。”我快速回应着,但「刃」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 倒是停留在屋内的「彦卿」听得清清楚楚,在戒备可能出现的偷袭之余好奇道:“怎么说?” “持明族到底还是要生存在仙舟的,纵使有所冲动,贪恋权利,但他们不会主动选择杀害景元。” 这就是他们和药王秘传最为本质的不同。 “诚然,罗浮将军是一个阻碍,但就算没了景元,还会有下一位罗浮将军继任,比起熟悉新将军的行事方式,倒不如保留旧的。” “但你又不是这里的罗浮将军。”「丹恒」一语直指重点。 ......是啊,我又不是真的景元。我锤了锤自己的脑壳,大概是刚从梦中抽离出来的缘故,不然怎么会忽略这么明显的问题。 在罗浮已经有一个将军的情况下,另一个跟他走的很近且面容相似的人,多少也是一种威胁。 或者更确切的说,他们可以处理掉任何一个景元,只留下剩余的那位。 不过这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具体的还得看「刃」带回来的人怎么说。 不多时,「刃」就扒着窗户爬进来了,“一个活口都没逮住。” 他脸色难看地深呼吸几下,没忍住吐槽道,“我按一个,一个就倒地快速腐烂,那散出的臭味我都担心自己是不是进了恐怖片场。” “快速腐烂?”「丹恒」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的确挺像是恐怖片的,那他们最后就只剩骨架了?” “没有。”「刃」颇为遗憾地回应着,“如果有的话,我怎么也得给你们带一具回来。可惜,他们的腐烂就像是直接化作了一滩液体,深入土地,一点痕迹都看不见。” “噫!!”「彦卿」搓了搓胳膊,“我们就不能等天亮再说这种事吗?!” “不行!”「刃」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但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果天亮再说的话,那完全就吓不到你了。” 「彦卿」狐疑而期待地看着他,“你只是为了吓唬我对吧?” 「刃」怜爱地摸了摸「彦卿」的头,“傻孩子,这当然是实话。” “怪不得那会儿跟他们打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们像没有情绪的木偶。”「彦卿」嘀咕着,似乎是想用一种新的比喻来压过恐怖的形容。 「丹恒」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假设:“他们特意选择在这个时间说不定就是因为他们是见光死。” 这也确实并非没有可能,甚至还可以免去清理现场这项收尾。 等等,时间!我连忙摸向床头的玉兆。现在是......“四点三十二,都要到上班时间了!” 我连忙起身换好衣服,同时担忧道:“你们千万别乱......” 我本想叮嘱他们一番,但抬头看到他们无辜眨眼的行为就明白,他们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待在房间的。 “算了,如果非要出去,记得最少要两人一起行动,随时给我更新身处地点。” “简直就像是安了个定位器一样。”「彦卿」低头戳了戳玉兆旁边的按钮,一条定位便自动发送到设定好的群聊中。 72. 今日的神策府并没有什么不同,除了轮流值岗的云骑之外,就只有青镞一人在,也不知道其他策士都是在哪里工作的。 而青镞似乎没想到我会来,迟疑了两秒后才出声提醒道:“如果你要找景元将军的话,他最近有些急事要处理,大概不常在神策府。如有要事我可代为转达,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跟景元将军联系。” ......震惊,所以说我其实上班一天就被辞退了吗?! 虽然我的确什么都没做还带来了麻烦,但毕竟无功不受禄,就这样拿神策府的经费白吃白喝,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我能看看之前留存下来的纸质记录吗?”我主动询问着,又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想找找思路与感觉。” 总归我现在学东西要快上不少,没准多观摩观摩,还真能琢磨出一些心得体会来。 可青镞却流露出几分诧异的目光,她沉默着,最后才报出几个数字编号来,“景元将军时常翻阅这些文件,或许你想要的也在其中。” 第24章 诶?景元也要找思路和感觉吗?我有些疑惑地想着,但青镞却将这短暂的沉默当作了默认,转身就去调阅资料。 经过特殊封存的资料被保护的很好,哪怕是过去百年,也还如新产出的一般崭新。 第一份是罗浮将军的任命书,第二份是饮月之乱的后续处理文件,而第三份...... 我看着“绝密”二字下的“焚化工”字样陷入沉思。 如果没记错的话,焚化工正与记忆有关。可他们和流光忆庭不同,焚化工会私自篡改乃至销毁记忆...... 罗浮遭遇过与焚化工有关的事件? 我仔细思考着,却没能从剧情中找到相关联的事物,但没找到不代表没有,就像罗浮现在仍有未开放的地图一样。 而现在,只要打开这份文件就能得知更多,甚至可能得到有关的线索。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抗拒...... “我能直接阅览吗?”我向青镞确认着,却分不清自己心中想要得知的到底是哪种答案。 青镞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凝视着我,最后才回应道,“自然。” 不可否认的,在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我心中确实存在些许失落,但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 近在咫尺的线索,如果不能看的话,恐怕之后还得一直惦记着。 更何况,这是我们所有人要解决的问题,总不能因为我而选择忽视。 重重分析后,我终于呼出一口气,将这份档案拆开。 入目的一行大字就是:所谓“净土”与善见天的关联。 这个标题正对应黑天鹅所说,它本足够引人注目,可偏偏在之后还缀了一行小字:没有什么是不会撒谎的,尤其是......记忆。 第24章 文件被完整地拽出,这一简单的行为却像是牵扯到什么机关般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下一瞬,无尽的记忆洪流冲进脑海,复杂的数据淹没一切,引来阵阵刺痛。 大脑自动封闭,将记忆隔绝在外,最后只剩下压抑到喘不过气来的复杂情绪。 难过......没有任何理由的难过,就像是做了一场无法记起的噩梦,醒来后徒留无尽的悲戚与怅然。 我依稀觉得自己应该要抓紧时间做些什么的,哪怕是刻下一个简单的符号。可是、要刻什么符号?又因何而刻录? ......我不明白。 “景元先生?景元?!”飘渺的声音似是从远处传来,朦胧到听不真切,“清醒一点,景元!” 景元......又是谁? 迟缓的思维仿佛在虚空中凝滞了几个小时,最后才清晰地捕捉到一声:“将军,罗浮多处皆有云骑出现魔阴身症状!” 意识霎时回笼,我这才看到青镞那满怀担忧的神情,可此时更紧要的,是下面冲进来汇报情况的云骑。 青镞将心中的忧虑藏起,在听完汇报后第一时间吩咐道:“尽量控制他们的活动范围,不得越出公共区域。我会通知所有民众不可外出,在外的人就近选择安全地暂留。” “是!”领命的云骑如匆匆来般匆匆离去。 虽说魔阴身是长生种的宿命,但他们往往会在堕入魔阴身前就被十王司的人带走,云骑军内怎么可能会突然如此广泛地爆发出魔阴身症状? 这明晃晃的异常几乎是毫不掩饰地摆在所有人面前,挑衅性地宣告:“没错,这就是人为。” 景元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吗?那么早上的那场袭击是否可以认作为一场针对景元的有谋划的暗杀? 我发散的思考着,又恍然想起,这种时候也用不着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他有留下什么预案吗?” 能为自己留下反制措施的景元应该有提前想好办法吧? 然而青镞摇了摇头,方才压下的担忧再度浮起,“景元将军他只留下一条消息,说如果你问起再转告给你。” 不详的预感霎时萦绕在心头,以至于我都没能在第一时间询问留言内容:“......如果我不问呢?” “那就当作他从未留下这条消息。”说完,青镞便毫无保留地将她的玉兆递给我。 玉兆上的记录未曾清除,只要我想,甚至可以一路往上找到神策府那时青镞对我的描述。可入目的最后一条讯息格外扎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那是半个系统时前收到的消息: 若有什么意外,一切事务暂听景元吩咐,勿回。 如果前面还可以算作防患未然,那最后两个字几乎是明显地昭示着他的危险处境。 ......我大概明白了景元的意思,倘若自己过问这件事,那就代表自己愿意重新接触这些,进而成为罗浮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我避而不谈,景元也不愿将罗浮的安危摆在我面前,让我面对两难的选择。 就如他曾说过的那样:「景元」,我不是在逼迫你。 景元顾及着我的感受,却又并未将我当作外人般排除在外。如果我没有问出这么一句,恐怕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景元曾做过这些...... “景元先生。”青镞再度将我从思绪中唤回,她示意性地看向桌上的档案资料问道:“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不,这些只是我个人......”我本想大致的做一个回复,却又忽然意识到不对:明明我要资料是在云骑汇报前才对。 心脏在胸腔中快速跳动,我知道青镞的想法合情合理,根本无需在意,可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是觉得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却放任了它的发生吗?” 意识到这其中可能会产生误会的青镞当即解释道,“不,只是你一来就调取资料,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了景元将军的想法。” 毕竟景元只留下这样一句简短的话,还完全断了追问的可能,所以青镞才会第一时间认为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倘若解释的不够清楚,只怕「景元」的思路会一路转到“你认定我来自未来,明知道这件事会发生,却什么都没做”这上面来。 景元惯会责怪自己,要真是这样只怕他不会做出任何解释,甚至说:“......这都是我的错。” 于是青镞干脆直白地补充道:“无论是景元将军还是我个人,对您的付出皆感怀于心,不然景元将军也不会在最后留下这样的讯息。” “......我明白的。”单从这件事来看就能完全体会到景元的温柔。 没人能对这样的景元无动于衷,至少我不行。所以,我才会忍不住的想要探究他们的看法,才会愧疚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这次......纵使知道自己力有不逮,我也还是想回应这份期待。 “你会一直留在神策府的,对吗?”在我的印象中,青镞应该是要留在神策府为景元落实所有指令的,但这种紧要关头,我必须得确认一下。 青镞停顿一瞬,随即放缓了声音,如安抚般点头应道,“我会一直在的。” “好。”我回忆着先前翻阅的资料,将云骑军的部署找出,按照刚刚云骑的汇报点位,将现在的几块战区模拟出来。 星槎海中枢的星槎码头和宣夜大道人流量大,必须优先处理,再就是长乐天的中心广场...... 不知道飞霄将军会不会留守在丹鼎司,但星穹列车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至于云骑军......云骑军有自己的行动方案,这方面我要是随意插手那可能就真的完蛋了。所以最好的方法还是由青镞总控,而我去作为那一支“奇兵”驰援。 我顺着心中的判断往外走去,最后才想起来,回身对青镞提醒道:“有事玉兆联系。” ——虽然这大概率只会是自己有麻烦事要联系青镞。 没关系的。我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反正自己是不死的,只要不连累别人,坚持到景元重新掌握局势就好。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准备推门离开神策府。 不料青镞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道:“将军。” 大概是从青镞口中听“景元将军”这四个字听多了,我下意识以为这是在叫景元,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景元不在,这是在叫我。 我回过头,看着青镞步步走来,最终停步于神策府的门前。 她抬手抚上大门的花纹,目光中充满着不舍与眷恋,她没多做感伤,几乎是下一秒就收敛情绪轻声问道:“若我走出这扇门,会死对吗?” 第25章 74. 平淡的提问如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 原本普通的大门在此刻仿佛变成了噬人的恶魔。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远离,怔然地看着这纹丝不动的厚重木门,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应当要先向青镞问清楚的。 而青镞仿佛将这当作了一种默认, 她叹息着回应道:“纵使你不愿提起, 但那些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关切是掩饰不住的。” 关切?我回想起方才的交谈,最终锁定在那一句看似寻常的话上:“你会一直留在神策府的,对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毕竟真正当过罗浮将军的景元绝不需要确定青镞的职责范围。 第25章 所以, 在沉默过后, 我只能郑重道:“你不会有事的。” ——没有任何解释的话就像是苍白而无力的安慰。 但青镞却像是将这当作了一句承诺, 她摇头笑了笑,又反过来安慰我:“无妨, 自我将策士长定为人生的目标后, 我就曾想过这么一天。不过......” 后续的内容被一阵回荡在脑海中的熟悉笑声压了过去。 ......不是幻听,不是臆想。 那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痛与愤恨, 像是遭遇了这世间的万千劫难, 最终无力挣脱。 我感觉自己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可下一秒, 那笑声收敛, 反而以格外平静的语气道:“这就是你伪装的目的吗?” 伪装?什么伪装? “你要骗她留在这里,然后再杀她一次吗?”那声音陡然提高了音量, 像是要将我从歧路中喊醒。 杀......我望向身侧的青镞,下意识攥紧指节,生怕会出现什么无法控制的意外。 可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与此同时, 我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既然青镞是根据我的反应做出的推断, 那真实度应该不高,毕竟我并非真正的景元。 可刚刚的声音呢?若它依存于自己的臆想, 那应该附和青镞所言。若它独立存在,又为什么偏偏变相承认了青镞死亡的推测? 留下......离开...... 我该选择哪一个? “景元。”青镞将大门打开,却并未跨过那条分界线,只是微微欠身提醒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神策府的隔音效果很好,因此直到开门的那一刹,我才听到外面的兵戈声。 战场上没有硝烟,却挥洒着无尽的猩红,它的源头是同袍亦是敌人。失去理智的士卒用着最原始的杀戮手段,剩余的云骑虽有能力阻拦,却必须先派出人手对民众进行保护。 我听到了锋刃划破血肉的声音,我闻到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血腥味,我看到了受伤后又再度加入战场的云骑。 最后,我发现了前方准备支援的彦卿。 是啊,生死一线,根本没有丁点多余的时间可供考虑,但这世间的道路从来都并非是二选一的选择题。 既然那个声音说是被我所杀,那么...... “青镞,不要过于信我。”我示意性地看向高台左右两边摆放的云骑制式武器,郑重道:“如果我有任何异常,不要留情,杀了我。” 猜到自己死亡的可能性时,青镞是平静的,可现在她却攥住了我的手腕,脱口喊道:“将军!” “别担心。”我安抚性地将她的手压下,“我不存在真正的死亡,我会活下去的。” 75. 动乱发生时,彦卿还被限制在丹鼎司养伤,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愈发混乱,就连飞霄将军也无视灵砂司鼎的禁令跑了出去,他就更不可能安分地待在丹鼎司等消息了。 长剑绕在身侧,却未能如往常一般迅捷飞出。 这些魔阴身士卒原本也是卫蔽仙舟的云骑,可如今,往昔的荣耀皆化作了对同袍的锋刃...... “抱歉。”彦卿轻声呢喃着,“但我不能让你们踏上歧途。” 像是感受到主人的坚定,身侧的长剑都带上了几分凛冽的寒气。 下一秒,一只手突然伸出,将一柄飞剑握在手中。 “将军?”彦卿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身侧的人,“不对,景元先生?” 「景元」微微颔首以作回应,复而歉意道,“借你武器一用。” “你要用剑?”彦卿不解地看着他步步向前,倒不是说用剑有什么不对,只是...... 彦卿快走几步,停于「景元」身侧迅速道:“彦卿一人也是可以的,还请将军不要勉强!” 说话间,彦卿控制的飞剑已然加入战局,将准备跃起偷袭的魔阴身士卒刺落在地。 “我不是你的将军。”他固执地纠正着,目光落在前方被围住的魔阴身士卒身上,又轻声问道:“你觉得他们还是你的同僚吗?” 这个问题彦卿早就有了答案,此刻回答起来更是毫不犹豫:“他们曾是云骑的一员,最终也该以云骑的身份死去,而不该是如此......” 只是,亲手终结曾并肩作战的队友生命,多少会有些犹疑。这也是彦卿不愿意让「景元」动手的原因之一。 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感觉「景元」真的身体不好,就算有足够的愈合能力,但经历的那些伤也是实打实的。 所以,无论是生理上还是精神上,彦卿都不认为「景元」该参与这场战斗。 可「景元」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冲上前,加入到云骑的战阵中。 战阵灵活变动,将「景元」置于主位。 彦卿本该是要上去帮忙的,可在看到「景元」的打法后,他陡然怔在原地。 那完全是一种效率至上、以伤换伤的打法! 攻击、攻击、攻击......强硬的战斗风格几乎将所有人排斥在外,察觉到这一点的云骑军不得不后退,将包围圈扩大,为「景元」腾出足够的场地。 「景元」没动用任何能量,几乎是完全凭借着技巧在行动。 同时,他也没有一下是在防守,就如同在战场中被包围的人是他一样。 彦卿几乎能从那不顾一切的情绪中感知到一场决绝的画面:举目皆敌,不会有任何援军,所以就算保留体力拖延时间也是徒劳的。唯有不停歇的挥剑、挥剑——哪怕这样也无法活下去。 画面与现实重叠,彦卿险些克制不住上前援助的冲动。 可是没人能在这样的状态下为「景元」提供帮助,除非他们先压制住「景元」。然而在战场上,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做法,所以他们只能等待。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景元」并未真的将所有看作敌人,在最后一名魔阴身士卒倒下,挣扎着再也无法起身时,他出声嘱托道:“他们大概是由药物引起的魔阴身,等十王司判官到来后,请转告他们将这些人单独放在一起。” “是,将军!” 「景元」停顿一瞬,看向自己手中明显不同的长剑,最终还是没再反驳这个称呼。 鲜红的血液在纯白的衣服上扩散开来,如同开放正盛的梅花。可他却像是无从察觉般继续做着指挥。 彦卿抿唇等着「景元」将剩余的云骑派遣完毕,随后才拽着他的衣袖阻拦道:“将军,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哪怕因愈合能力导致伤口止血很快,但要继续这样下去,很难说会不会在某次战斗中因为失血过多而造成休克。 然而「景元」并未意识到其中问题,甚至反问道:“为什么?他有别的计划?” “我不知道。”彦卿有些低落的说着。在丹鼎司养伤期间,将军便不会再给他相关消息,完完全全的将静养落到实处。 ......可将军自己,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罗浮。 ——无论是哪个将军。 终究还是我无法为将军分担更多...... 76. 彦卿的情绪好像有些异常,是因为这些堕入魔阴身的云骑吗? “别担心。”我抬起手,本想拍拍彦卿以作安慰,可手上沾染的粘稠血迹让我不得不攥拳抵唇轻咳一声,借此来掩饰尴尬,“药物造成的效果多数时候都是短暂的,只要丹鼎司能及时分析出药物成分,他们就还有恢复的可能。” 说实话,我更习惯于不可逆的魔阴身设定,因此这话说出口后我自己都不太信,可这时候总要有个为之奋斗的动力。 及时......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自我打气道:“我会尽快平息这场混乱。” “将军,接下来的事彦卿可以代劳!”彦卿担忧地说着,但他的眼神看上去更像是恨不得直接将我塞进丹鼎司关起来。 “我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战力。”我拿自己打趣着,试图能为彦卿带来些许安慰。 毕竟最开始我还是一个连逃跑都需要「彦卿」带着的战五渣,现在都已经能在这儿小战一轮了。 看来做梦还是很有好处的,不仅能锻炼反应速度,还能趁机偷学几招。 但、对上彦卿那诚恳的眼神,我最终还是松了口,“好好好,等此次事件结束,我会去丹鼎司报道的。” 然而,在得到这么一句保证后,彦卿看上去反而更担心了。他咬着重音重复道:“将军,请务必活着去丹鼎司报道。” “当然。”我毫不犹豫地回应着。总不能说丹鼎司里也有太平间一类的地方,死后也要先过去躺一阵吧? 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立刻火化就行。 完全不知道「景元」在想什么的彦卿稍稍松了口气,“那么将军,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既然长乐天的情况先一步解决,那么下一步自然是......“星槎海中枢。” 77. 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死,但机械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没有自我意识的机巧鸟循着设定好的程序振翅飞在空中,将拍摄到的画面传递到屏幕上。 第26章 屏幕前的身影凝视着画面中被血色浸染的白发将军,复而回身嗤笑道:“你说,他才是真正的罗浮将军?” “你不信?那你怎么解释他如今的行为?”景元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还是说,你觉得来跟你谈合作的我更像罗浮将军?” 那人没有做出答复,目光中潜藏的警惕却无声地说明着他的确有这个想法。 “当然当然,也可以理解。”景元随意地换了个姿势,慵懒地看着前方的屏幕画面,“毕竟又有谁能想到,堂堂罗浮将军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就连镇压这么简单的祸乱都做不到呢?” 轻佻而带有贬低的语气让那人迟疑起来,“那你呢?” “我?”景元站起身,四周的莳者顿时警惕起来。 像是被他们的紧张取悦一般,景元肆意地笑了起来,随后才颇为好心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自然是被抓来顶班的。” “抓来?”那人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弄,“怎么,你被一个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的罗浮将军抓住了?” “怎么会。”景元走到他身侧,兴致盎然地打量着他,很快又像是失去兴趣一般,无聊地调节着不同的机巧鸟画面,“之所以会被抓住,自然是因为我喜欢这个罗浮。” 他的眼眸中迸发着势在必得的光彩,就像是一个孩子正面对着心仪的玩具。 只有景元自己知道,其实他的注意力从未在录像画面上移开。 他的确未曾向其他人透露过此次计划,也的确有想过「景元」会收下这次行动的指挥权。 但那是指挥权!不是说让这家伙不管不顾地冲上战场,将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是我的错,我该多考虑他的状态的。景元在心中反思着,面上却依旧一副期待的神情:“你不觉得还是这个时候的罗浮更有趣一些吗?” 说完,景元又颇为遗憾地轻叹一声,“可惜,你们都没有见过未来的罗浮。” 这是一招险棋,他只能凭借着对「景元」的了解,依据着夹竹桃留下的记录来扮演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未来景元”。 记录上说:“只要能将他捕获过来,罗浮必定陷入内乱。” 所以,景元扮演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罗浮将军。他不在意罗浮上发生的混乱,也不介意这样的混乱以何种方式被压下。 记录上说:“一个堕入魔阴身的罗浮将军不惜将自己变作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废人。” 所以,景元扮演了一个对罗浮有所执念的将军。他真心的喜爱罗浮,不会放任罗浮受到威胁,哪怕是自己。 只是他到底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没料到麾下的云骑遭到暗害,被诱至魔阴身的地步,也没想到「景元」会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 所以,景元暗改了说辞,诱导他们认为是夹竹桃在八月四日找错了人,因而留下了错误的记录。 好在对方并未察觉到这一点,甚至因为终于能够扳回一局而透露出些许得意:“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见过?不过是断壁颓垣、了无人烟而已。” “你知道?”景元适时地流露出一丝诧异,“那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那人似乎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一般,瞳孔颤动着看了过来,“这就对了......” 他喃喃自语着,“你说的对,这样才对......” 什么情况?景元微微蹙眉,又按着人设而毫不掩饰地透露出些许厌烦。 在又几次的无意义重复之后,那人终于吐露出了准确的情报:“是了,是你残杀了云骑,毁去了制度,覆灭了罗浮。既然如此,你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废人?” 他念叨着,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伸手将景元请回到座位,“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合作的问题了。” 他兀自说了下去,完全没能留意到景元冷下来的神情,亦或者说,在想起这件事后,他觉得景元现在的态度已经足够友好。 78. 我感觉我的状态不是很好。明明只是站在路边,却总感觉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冒出来。而在询问彦卿时,彦卿却表示什么都没看到。 在我又一次迟疑地向四周看去后,彦卿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将军,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幻觉?” 幻觉?彦卿这么一说,我才想起这种可能性。 我刻意忽视着周围,只定定地看着前方的地面,平稳的陆地像是发生了扭曲般化作一团漆黑的深渊。 四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就连声音也全都消失不见。 无数红黑的幽魂从地底爬出,一步一步......他们用不成声的嗓音呢喃着无人听懂的话,宛如一遍又一遍的诅咒。 “我是中毒了吗?”我努力地试图发出声音,却没能听到彦卿的回应。 好吧,想点别的,比如现在的情况。压制这些动乱不是什么问题,更大的问题在于,引起这些动乱的人是谁,他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红黑的幽魂突然攥住了我的脚腕,如同踏入寒冬时节冰河中一般配冰凉感顿时传遍全身。 “彦卿......”我再度去叫那个本该在自己身侧的少年,却依旧未能得到答复。 紧接着,第二只手抓住了我另一边的脚腕,将我完全地禁锢在原地。 血色随着众多幽魂的动作涂抹在身上,就在我觉得我可能就这样被“吃掉”时,我终于听到了彦卿的声音。 他说:“将军,是彦卿做错了什么吗?” 幽怨的语气仿佛一个亲昵的玩笑,可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分明不存在半分笑意。 ......又一道假象。我再次怀疑起自己出现精神分裂的可能性。 而在我考虑是否要深入自证这种可能性之前,一阵剧痛将我带回现实。 伤口被用力按压着,在我看过去时,「刃」顿时收手冷呵一声,“哟,还知道疼啊?” 我仔细打量着「刃」,几秒后才确信,这的确不是一个假象。 旁边的彦卿见我回过神来也是松了口气,他虚心向「刃」请教道:“将军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情况,也或许是因为彦卿的称呼,「刃」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张口就说:“他对战场有心理阴影,踏入战场就会变成这样,所以这些事我们来就行,你不该叫上他的。” 虽然我知道「刃」这样说只是想将我置于安全的环境,但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没准有几分道理。 心理阴影......我继续盯着地面,这次却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抵达现场的十王司判官,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被药物引导至魔阴身的士卒,其血液或者其他的什么,是否会对其他人产生影响? 前来押人的是拘字部的判官,或许景元能够记得这位判官的名字,但对于我来说,只能略过称呼问题,客气道:“请留步。” 所幸十王司虽是不在六御之内的平行部门,但景元的名誉足以让十王司在不违背原则的地方上行个方便。 被扣住的魔阴身士卒来回挣扎着,不断有血液从伤口处流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我就再度看到了升起的幻象。 卡在一个临终的界限,我立刻后退几步,将自己的意志从刚刚的幻觉中脱离出来。 大概是强行脱离的行为太容易造成冲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随着后退的动作而旋转起来。克制不住的喘息逐渐从喉咙溢出,我下意识抬手想要在周边寻找一个支撑点。 然而还没等我探过去,一只手默不作声地为我提供了支撑,哪怕不回头,我也知道这是「刃」。 十王司的武弁都带有面罩,而且从完全没受到影响的彦卿和「刃」来看,这东西的影响有限,大概率只是副作用产物。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将这些人集中关押在一起后,还请不要频繁接触,最好是看押的人也多进行几次轮换。” 为首的判官沉默一礼,像是以此做了回复。我不知道他们在实际上会不会听取我的建议,但总归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缓和过来后,我看着手中带血的长剑,默默挑了一块干净的衣角将它擦干净。这身衣服算是要不得了,此时也算是尽了最后的用处。 唯一可惜的一点就是,我没有属于自己的剑,彦卿倒是有不少来着,但要是再遇到什么事,总不能还去找彦卿借吧? “彦卿。”我不舍地将长剑还给彦卿,却正对上他那复杂的目光。 ......有什么不对吗?趁着彦卿还没接手,我立刻重新审视了一遍。嗯,很干净,应该没有哪里存在遗漏的血迹。 79. 「刃」说将军对战场有心理阴影时,彦卿其实是没有怀疑的。毕竟那时「景元」停顿的时间并不算短,甚至无论怎么呼唤都没能唤回他的神智。 但之后「景元」特意留下十王司的人来验证,就足以说明其真实情况了。 更何况将军看向手中的剑时明明那么细致而关切,直到最后交还过来时,都隐含着一丝不舍。 第27章 他分明不存在所谓的心理阴影,只是被限制为不可持有武器。 在对于将军相关的事上,彦卿一向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心。因此,他只迟疑了一秒,便开口道:“将军,你为什么要用剑?” 这不是什么难以解答的问题,彦卿自己都能给出好几种可能。最简单的一种便是:比起阵刀,剑要更为轻巧一些,对身体不会有太大的负荷。 可「景元」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般迟疑一瞬,最后无奈道:“因为我的武器坏了,所以不得不借用你的,若你介意,我可以将你的剑买下,再......” 眼看着话题即将被「景元」带到别处,彦卿立刻接过自己的长剑,打断道,“武器坏了也可以交由工造司进行维修,将军该早些说的。” “是我的错。”「景元」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有时间的话,我会去工造司看看的。” “信将军的有时间还不如信我以后再也不买剑呢!”彦卿故作愤懑地说着,“反正我也经常去工造司转,不如将军将武器交给彦卿吧!” 「景元」迟迟没能给出回复,最后无声地看向「刃」。 于是「刃」轻呵一声,替他做出了回复:“这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为什么?彦卿几乎想直接问出来,这毫不掩饰的行为分明是在明确表示:“就是这样,彦卿,我是自愿接受管制的。” 可如果不是被限制了能力,「景元」根本不必打的这么艰难,更别说染上这一身血迹。 彦卿从未见过将军如此狼狈的时刻,偏偏当事人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是习以为常地接受着「刃」的支撑。 他们这是在害将军! 80. 借着支撑的动作,「刃」无声地捏了捏我的胳膊,以目光示意我:你有没有觉得彦卿好像对我们有些敌意?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除了彦卿想把我打包扔到丹鼎司这种不算敌意的念头以外,完全就是一个体贴入微的阳光男孩! 于是我诚恳地摇了摇头:没觉得。 「刃」认真地思考一瞬,最后将这定义为角色差距。毕竟从身份上来说,「景元」是罗浮的将军,而自己则是罗浮的通缉犯。 哦不对,那简直是全宇宙层次的通缉犯,悬赏令可是高达八十多亿的! 我疑惑地看着莫名骄傲起来的「刃」只觉得满头不解,“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癖好?” 感受到敌意还这么骄傲,你真的不是自带m属性吗?! 彼此间的过于熟悉让「刃」瞬间明悟了我的意思,他再次暗戳戳地捏着我的胳膊,威胁道:“也不知道是谁,临走前还专门让我们别乱来,结果再转头一遇见......” 他上下扫视着我身上的伤口,最后咬牙切齿道,“我看不该单独行动的就只有你!” 我想辩解说我没有单独行动,一路上都有彦卿还有其他云骑在,但就结果而言,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该明智的选择闭嘴。 于是我自觉忽视刚才的话题,取出玉兆向青镞进行报备。 青镞很快就做出了回应:收到,已确认最后一处爆发点处理完成。 事情处理完成,但我心中的石头却迟迟没有落地,因为景元还没回来。 这种药物的爆发只会是一次性的,之后罗浮乃至所有仙舟都会对此做出防范。敌人付出了这么多,最终目的不可能只是败坏罗浮的治安。 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一切进行的太顺利了,如果不是景元将敌人的暗中布置清除,那敌人就一定还有后手。 所以在景元没有回来之前,我必须继续坚持下去。 可我没想到,这所谓的后手来的居然能有这么快。 几乎是这个念头刚升起的瞬间,我就看到了彦卿身后那突然跃出的那一抹金黄。 彦卿有所察觉地回过身时,长枪的锋利尖刃几乎已经直达面门。 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再抬手举剑格挡! 彦卿下意识想要闪避,至少能将伤口变得不那么致命。可他才刚有所行动,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用力向后拽去。 叮——尖刃用力地戳在阵刀之上,发出持续的嗡鸣。在阵刀即将变招前,药王秘传的炼形者便先一步借力向后退去。 “将军......”彦卿迟缓地呼唤着,在后怕之余,心中陡然升起一阵难言的危机感。 虽然不合时宜,但在被「景元」所救后,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那把阵刀——石火梦身。 它被保养的很好,并未有明显的裂痕,甚至可以说崭新如初,显然不像「景元」所说的那般损坏到无法使用的地步。 「景元」撒谎了......仔细想来,这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可彦卿心中仍有些不甘。 「彦卿」他们对「景元」几乎是无所不知,景元将军也知晓他的情况,青镞同样了解他的信息,唯有自己,如同被排斥在外,除去呼雷一事外,什么忙都帮不上。 很快,彦卿就无暇注意这点了。 手握石火梦身的「景元」就像是被魔剑所控制一般,无尽的杀意向外肆虐,不分敌我的裹挟着所有人。 彦卿当机立断向尚未离开的云骑吩咐道:“所有人,立刻撤离!” 尽管「景元」此时面对的是敌人,但很难说其他人会不会在攻击范围内遭到波及。 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不再担心「景元」会不会被药王秘传所伤,现在他更担心于「景元」会不会步入飞霄将军的后路,又或者......因无法负荷过度的能量使用而力竭陷入生命垂危的境地。 彦卿注意到「刃」悄然握紧了支离的剑把,看上去就在等「景元」结束战斗,然后一剑柄敲过去。 一队药王秘传的人对于进入“狂暴”状态下的「景元」来说不难解决,只几分钟的时间战斗便已然结束。 「景元」回身看去,身上残留的杀意尚未褪去,却意外地控制得很好,全然没有要波及到他们的意思。 他的视线从每个人身上一一略过,最后停顿于最边缘靠墙那位、此时正含笑示意的景元。 「景元」明显没察觉到景元是什么时候到的,因此视线停留的时间便拉长了些许,其他人这才陆续发现景元的存在。 半晌,「景元」散去了手中的武器,声音沙哑道:“解决了?” 景元不疾不徐地点头:“嗯,暂时解决了。” “暂时”这两个字就证明这件事并未完全的结束,只能说短时间内不会再有过大的风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景元」持续的沉默着,最后笑道:“我有一个计划。” 景元甚至没追问是什么计划,就直接回应道:“我不同意。” 在场的人皆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又在两位将军都不解释的氛围中和身旁的战友面面相觑。 下一瞬,方才散去的那种威胁再次扩散开来。「景元」手中没再握有武器,言语间的力道却砸在每个人心中,“你知道的,我甚至可以不需要你的同意。” 明明「景元」满身是伤,但这雷霆万钧的气势一下子就让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 一名云骑哭丧着脸,悄摸摸地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那位:你说我们是不是该默默离开? 旁边那人沉默着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道:你敢动? 在他们看来,两位将军的对峙不过只是意见相左,又都出于认真负责的态度才会演变为如今的状态,归根到底都是为了罗浮,根本不存在两人打起来他们应该帮谁的可能。 可下一秒,景元步步走近,在仅仅距离一人的距离位置站定后,他直接抬手按向了「景元」的肩膀。 像是被这一下轻按压散了所有的力气,「景元」没能支撑住自己瞬间半跪在地,就连身边一直盯着情况的「刃」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放松下来的气氛再次凝滞起来,云骑军那边甚至补充出了将军被冒充等一系列可能性。 唯有两位当事人全然不觉这有什么不同。 甚至于「景元」此时仍辩驳道,“我有足够的自愈能力,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景元依旧坚持道:“我不同意。” 81. 我不明白!虽然我还不知道整起事件的完整起末,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无论是谁,后续总少不了龙师的联合上诉。 对龙师而言,扳倒哪个都是一样的,景元甚至只需要象征性地维护一下,我就能直接踏入幽囚狱! 仙舟定然不会将我处死,甚至流放都不可能。而在幽囚狱中,我一定能接触到药王秘传的残党。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完全可以借此机会联络到诸多残党,将他们彻底清除。 如果错过了这次,那些残党将永远化作一颗不稳定的炸弹留在罗浮。 当然,我也可以装作失控的样子随便破坏点东西,最好是找人打上一架。如此一来,即便是景元不同意,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将我自由地放在罗浮。 第28章 如果可以,我当然不希望做出什么破坏公共财产的事来,但我也的确没想到,景元在这方面竟然会如此坚决,以至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我必须要一个理由,不然这种错失良机的感觉就像没有领取自选五星一样悲伤! 可当我询问理由后,景元那双鎏金的眼眸暗淡下来,就像是曾失去过很多的猫猫不愿意再失去身边的任何。 他说:“他们会杀了你的。” 听到这话,「刃」霎时对我投以威胁的目光,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自脖颈左处划到右边。 “不会。”我装作没发觉的样子反驳着,甚至疑心于景元是故意说给「刃」听的,可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 我忽略这种可能,笃定道:“就算会,我也能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 这就是不死的自信。 我没将后面那句说出口,但景元却像是知道般回应道,“可绝大多数时候,皆是求生易,求死难。” 他下意识往「刃」的方向看了一眼,继而阖目叹了口气。 重重的情绪皆随着这一声叹息散去,最终,我只听到他说:“晚安,睡个好觉。” 「刃」完全是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他将晕过去的「景元」横抱而起,又随意地拦住一名仅有轻伤的云骑:“会开星槎吗?” 那名云骑愣了愣,他下意识看向景元的方向,得到一个示意后才带路道,“这边。” 82. 其他人或许没发现这其中的异常,但彦卿却一眼看了出来,等其他人都散去后,彦卿才走到景元面前,急切地搀扶道:“将军,你......” “彦卿。”景元轻声念着他的名字,于是彦卿便了然地抿唇不再多言。 如果不是的确到了难以支撑的地步,景元最开始那时绝不会靠墙站立,但他既然这样撑着来了,那就说明现在仍有维持的必要。 “我不明白,将军。”彦卿低声说着,“无论是你还是他,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总会在某些时候变得格外遥远,我看不透。” 景元不由得笑了起来:“若是都被你看透的话,那这神策之名怕不是要被你夺去了?” 彦卿没有回应,他自然无意争夺什么名号,也知道将军这只是玩笑话,可是...... “彦卿。”景元及时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有些事并非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只是那些权衡之术往往不会让人感到愉快。” 就像他,就像「景元」,在权衡之中,他们都是可被称量的棋子。 景元不愿在这方面多谈,因此便放任了涌上来的疲倦:“彦卿,帮我个忙,带我回神策府,记得别被人看到......” 彦卿甚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身侧陡然压过来的重量。 是景元,亦是信任。 ——在整个罗浮上,只有彦卿知道,这一天两位景元全都无声地倒了下去。 第26章 83. 奇异的草药味叠在一起, 各自散发着不同的极端,我本来还想再睡一会儿,但这味道着实太过迥异, 硬生生让我从睡回笼觉的困顿中给刺激醒了。 我睁开眼, 撑着胳膊想要起身,最后扑棱两下,发现自己只能勉强靠坐在床头盯着房梁发呆。 倒不是我不想起床, 只是我现在的身体就跟“一学年没有运动突然跑了场体测后在第二天醒来”时一样全身酸痛。 ——尤其是胳膊。 可恶, 我要抗议!我要告到六御! 先不说两种武器随意切换的「丹恒」, 就说同样用剑的「彦卿」和「刃」, 明明他们用的时间比我长多了,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后遗症哇! 我怨念颇深地想着, 正看到走到门边、准备敲门示意的彦卿。 来的正是时候!介于我现在全身都痛得厉害, 因此只能放弃“暗杀”,幽怨道:“我恨你。” 彦卿抬手的动作立时顿住,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 空无一人。随后他转过身来,犹豫地试探道:“将军?” ......糟糕, 之前每次醒来都先看见自己人, 导致现在先入为主了。 “彦卿?”我轻咳一声,将周身如恶鬼般的怨念收回, 装作刚刚看到他的样子询问道:“是景元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吗?” 比如说他改口同意了我的计划?或者有点别的什么事也行。 “不是将军派我过来的,只是我个人想来看看。”彦卿忧虑地说着。 虽然他回答了我的问题,看上去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 但我总觉得彦卿的心思还在刚刚那三个字上。 坏了, 他不会以为我是对他说的吧? 要是直接开口夸一下作为弥补,彦卿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在欲盖弥彰吧?或者想办法转移一下话题? 正在我纠结时, 彦卿突然开口道:“还有就是......” “嗯?”我有些忐忑地回应着,生怕他跟幻象中的那位一样来一句:是彦卿做错了什么吗? 然而彦卿并未提及这些,只是困惑道,“三月七小姐将这封信送了过来,只是我不太能理解。” 三月七送的信?我疑惑地接过信封,发现最外层果然写着:仙舟罗浮—景元收。 虽然信封已经被拆过,但我还是没第一时间打开,只是问道:“你确定这是给我的?” 怎么想都是给景元的可能性更大吧! 然而彦卿摇了摇头,解释道:“这是突然出现在三月七房间的,并非是由星穹列车交给将军的信件。” 他示意性地看向被拆开的封口,歉意道,“我原本也以为这是递给将军的。” 可就算不是星穹列车发出的信件,又怎么确定这是给我的? 我将里面的信纸取出,展开后发现上面只简短地打印着一句话: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而时间亦然。 最后没有落款,信纸后面同样是一片空白,干干净净,就好像送信人笃定只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人理解。 因此我只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那句话上。这是很连贯的一句话,看起来不像是能进一步解析的密文。 不过......这真的不是谁写的一句哲语吗?我沉思着,干脆先从自己接触过的人排起。 如果寄信人笃定我能通过这一句话看出什么,那也就不存在刻意迂回的送信方式,不然他应该直接将信放到罗浮,或者在我收到信的时候及时出现。 所以,这个人此时并不在罗浮,而相对的,星穹列车对他而言反而是容易进入的地方。 受邀进入星穹列车的访客?我下意识回想起星穹列车里的留言记录本,真算起来的话,那访客也太多了。 不过从实际情况出发,星穹列车如今停靠在罗浮,不会有其他地方的访客登录,那思路就又转回了起点。 ......又或者,这个人既能自由地出入罗浮,也能畅通无阻地踏上列车,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无法亲自出面。 思索间,门口突然传来咚咚两声。 本就开着的房门被敲响,来的人是丹鼎司的新任司鼎灵砂。 我下意识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到信封内。 灵砂察觉到了我的回避,也无意探究其中的内容,因此她停步于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观察道:“看来你恢复的还不错。或者说,有些过于不错了。” 虽然灵砂来的很及时,但从目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不是寄信人。 当然,也不能排除她在刻意表演的可能。 确认我将信封收好后,灵砂这才继续靠近几步。她鼻尖轻动,复而蹙眉仔细感受道:“你的味道很复杂。前调清新淡雅,就像松香;中调沉闷苦涩,更像是暴雨前的旅人;后调清淡微甜,你倦怠了一切,却对仍甘之如饴?” “......?”我低头闻了闻自己,但除了屋内杂乱的药草味什么都没闻到,更别说这么细致的分层了,“大概是你的错觉。” 灵砂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却没再提这方面的话,而是转头看向彦卿,“我想你应该还没忘记,你同样是一位需要修养的病号?” 的确已经忘掉了的彦卿:“......其实,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据我所知,现今的一切都暂告一段落......”说着,灵砂突然停顿下来,“不过我知道你不是会因为逃避而撒谎的人,那么其中缘由我就暂且不过问了,只是该要服用的药切莫忘了。” 彦卿真切地松了口气:“多谢司鼎。” “......”我看着放松下来的彦卿,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彦卿,你有看过这信中的内容吗?” 彦卿有些僵硬地看向我,他沉默着没有回答,但这已经算作一种回答了。 或许是觉得接下来的内容并非自己能听的,灵砂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你看过了这封信,而先前又说不是景元让你来的......”我叹了口气,终于能够确认其中的违和之处,“所以,景元没看到这封信,为什么?” 第27章 84. 在彦卿沉默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种可能, 甚至想过彦卿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对景元开口的小秘密。 第29章 但我没想到彦卿支吾了一句:“将军他......”然后就再没了后续。 这让我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景元他怎么了?” 彦卿似乎没想到我会再问下去,他看着我, 目光中带上了些许痛色。 我僵硬地蜷起指节, 忽然有些害怕于彦卿接下来的话,可这个答案,我不得不听。 “彦卿, 请你准确地告诉我。”或许人在害怕的时候总会故作镇定, 我甚至能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决绝。 像是被这种语气吓到了一般, 彦卿猛地抬手禁锢住我的肩膀。 “唔!”我下意识想要躲避, 奈何后面只有墙壁,故而只能将酸胀的肌肉被用力按压而产生的痛呼忍下去。 虽然我身上的伤是好了没错, 但我都躺丹鼎司病房了, 你就不能让让我吗?! 然而彦卿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打算,甚至还安抚道, “放轻松, 深呼吸,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不是, 什么就不可挽回了?!我快速摸向自己的玉兆查看日历, 确认自己没有一睡几年过去,甚至只是短短几个小时而已。 难道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罗浮又出事了?那罗浮也太多灾多难了吧!我有些恍惚地想着。 此时彦卿终于松了手, 完整地说完了那句话:“将军他......还没有醒。” 呼,原来只是没醒啊。那没关系,只要等他睡醒就好了, 反正这又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我下意识如此想着, 随后才意识到这其中更深层的含义。 “......你说的没有醒,指的是什么?” “自你离开后, 将军专门让我避开其他人,带他回神策府,现在还在昏迷中。”彦卿终于还是详尽地说了出来,“先前已经秘密安排龙女大人看过了,说......目前没有大碍,可能还要过几天才能醒。” 过几天才醒......上次景元一睡不起可还是在打完幻胧之后! 我严重怀疑彦卿这话的真实度,干脆撑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我得去神策府看看才能安心。 然而,事实证明,精神上的健康远不能代替□□,表现出的结果就是:我还没走出几步就险些没给跪地上。 ......早知道刚刚就从侧边下,然后扶着墙走了。 算了,也怪丢人的。 我蔫儿了吧唧地任由彦卿扶住,彻底断了去神策府的念头。 总归白露已经看过了,而我既不是个医生,也不能提供什么建议,就算过去那一趟也没什么用。 然而彦卿这时候反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低声告诉我说:“如果将军一定要去,我可以想个办法。” 不!我不去!我在心中大声嚷嚷着,终究还是拗不过心中的担忧与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彦卿上下打量着我,最后将我横抱而起,放回到床上,“将军且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只要不是去买橘子就好。我安详地躺在床上,结果彦卿出去还没一分钟就推门走了回来。 “这么快?”我偏过头,正见「彦卿」将最后一口琼实鸟串塞进嘴里。 “什么?”他含糊地说着,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才重新问道,“什么这么快?” ......我发誓,下次一定要等完全看清楚了再说话! 「彦卿」倒也没在意我刚刚的话,此时正举着签子蹿来蹿去地寻找垃圾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找了不下三遍之后,「彦卿」惊诧道:“不是,丹鼎司都不会产生垃圾的吗?!” “就算有垃圾也不可能是在我床上!”我扒拉着彦卿的肩膀,生怕他一个手抖就把手中的签子戳我身上,“你赶紧把我放回去!” 力气大就了不起了吗?气! “哦。”没能从病床上找到什么机关的「彦卿」将我放回,看上去还颇为遗憾,“我还以为是有什么隐藏式设计的。” 我不能理解:“一个垃圾桶有什么需要隐藏的?” 对此,「彦卿」郑重道:“为了卫生大评比。” “......”我沉默着思索一瞬,最后恍然点头,“你还真别说,这也不是没可能!” “是吧是吧!”「彦卿」颇为骄傲地说。 “所以你知道景元出什么事了吗?”我猝不及防地询问着。 “啊?”「彦卿」不解地看着我,“景元出事了?我不知道哇。” 他仔细回忆着最近的消息,继而摇了摇头,“至少没听说过。” 也对,毕竟彦卿有提到说特意避开人,同时也是秘密邀请的白露,所以这条消息就算被人知道,也是需要封锁的情报。 ......这样听起来好像更严重了! 我有些不安地攥着袖口来回揉搓,忽然想起来:“你们怎么又分着来找我?还在深入调查药王秘传的事?” “「丹恒」说找到了新的线索,打算跟「刃」一起先去看看,而我则被赋予了更为艰巨的任务。”「彦卿」严肃地说着,一贯带有笑意的眼眸中都带上了一丝凛冽,“你对景元说的计划是什么?” !我原本都已经忘记这个了! 我心虚地别开目光,弱弱道:“如果我说那只是一个小小的计划......” “小到可能会死?”「彦卿」直接打断了我的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看上去比「刃」和「丹恒」都要更为可怕。 生命可以重来,但机会只有一次!更何况,只要不会死,那生命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 可这话我说不出来。如果是「刃」或许会赞同我的说法,如果是「丹恒」或许会持保留意见,但「彦卿」却是无论如何都会持反对态度的。 这大概就是他们会选择让「彦卿」来的理由。 ——某些时候,最小的「彦卿」反而会是我们中最为坚定的那个。 “但这不也是因祸得祸嘛。”我忽略身上传来的痛感,抬手将阵刀展示给他看,“你看,我也有自己的武器了!” “所以呢?”「彦卿」冷淡地回应着。 “所以,哪怕不被捅,我也有新形态啦!”我以轻松的语气说着,试图能感化「彦卿」放我一马。 然后,我就注意到「彦卿」默默将视线落在我身上还带有锋利锐器划破的衣服破口处。 ......可恶,为什么丹鼎司不存在病号服! 我顿绝人生无望,躺平后拽着毛毯的一角来回翻身,成功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条。 彦卿啊彦卿,你快点回来吧!我在心中碎碎念着,又试图做法进行召唤。大岚神在上,只要彦卿能立刻回来,我愿意用我...... “将军?”抱着一套新衣服走进来的彦卿默然看着床边那格外熟悉的身影。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另一个自己,也不打算跟对方打招呼。在这条路上,他们都是伤害将军的帮凶。 彦卿将一套崭新的衣服放到床边,提醒道:“将衣服换好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还好刚刚我还没来得及献祭什么。我庆幸地想着,又在「彦卿」的凝视中默默解释道:“只是去神策府看看。” 然而「彦卿」完全没被现在的情况带偏,固执道:“你还没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什么解释?”彦卿询问着。 我感觉他的本意是为了能更快脱身启程,但在听到「彦卿」的回复后,他沉默几秒,随后扭头一并看了过来。 ......你坚定一点,不要叛变的这么快哇! 眼瞅着这遍解释是躲不过去了,我只能尽力委婉道:“只是打算顺势在幽囚狱里接触一些药王秘传的残党,将他们一网打尽,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危险。” 我总觉得在丹鼎司内提及药王秘传怪怪的,就像是在敌人大本营大声密谋该怎么剿灭对方。 刻板印象,这一定是刻板印象! 我努力忽略着这种异样,以诚挚的目光向他们看去,“或许是幽囚狱这个地方让景元太过担心了。” 仔细算算,这地方简直就是云五打卡点!除了白珩以外,大家都进去转过一圈,不同的是,目前只有景元是在外面。 没关系,很快就可以不是了!我暗搓搓的想着,既然景元现在昏迷不醒,那我完全可以自己把自己投入幽囚狱! 想到这里,我压制着心中冒出的期待,追问道:“所以,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85. 如果早知道彦卿说的方法就是带我飞到连星槎都看不到的高空,我一定会克制自己的担忧与好奇,坚定地告诉他:“我不去!” 然而,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被抱在连地面小人都看不清的高空上动弹不得了。 这要是一下摔下去变成一块肉饼,那还会触发不死效果吗? 我打了个寒颤。虽然罗浮并不是一个星球,理论上来说不存在高处不胜寒的情况,但我就是莫名感觉周身全是冷空气。 还有......“我们这是不是超速了?” “没关系,星槎测速在更下面一些。”彦卿安慰地说着,又严谨道,“所以我们这不仅超速,还超过了航空限高。” 第30章 这明明更严重了啊!我都还只是想偷摸进个幽囚狱而已,你们这可是实打实地违反规定! 算了,事急从权,只要不被天舶司发现,那就是没有违规! 正想着,彦卿的玉兆突然响起。在一声之后,又突然转变为陪同前往的「彦卿」的玉兆。 「彦卿」减缓了飞行速度,将玉兆的通讯接通。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微冷的声音在尽力压制着潜藏的怒气,“你们别告诉我说你们不知道天舶司会一直监控罗浮领空!” ......怪不得他们会选择打「彦卿」的号码,想来是意识到彦卿此刻不方便接通讯,所以换了个人选。 等等,那也就是说,他们很有可能在实时监控我们现在的路程? 所以、会有多少人看到彦卿对我的公主抱? 我安详地闭上双眼,假装自己还未醒来,只是无辜被带出来的昏迷病号一枚。 「景元」什么都不知道哦! “抱歉,驭空司舵。”彦卿飞得离玉兆近了些,“只是这件事十分紧急,相应的惩罚之后我会接受的。” 驭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一个不成声的气音之后,又改口道,“如果还有下次......” 彦卿当即担保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驭空的声音再次停滞一瞬,随后中断了通讯。 结束了?我微微昂头,看着「彦卿」将玉兆收起。 察觉到我的动作,彦卿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我总感觉驭空这话其实是想说,如果还有下次的话,至少该提前给她打个招呼。 但这话不适合明说,而且隔着通讯我也看不到她的神情,因此也就没敢妄下断论。 当彦卿平稳停在空中,不再前进时,我这才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现在我们要怎么下去?” 一点点降落下去的话,那岂不是比光明真大进入神策府还要显眼! “当然是走秘密通道!”彦卿笃定地说着。 他降落在神策府后方的那一大片云海中,远远望去只能依稀看到明暗不清的成片建筑和几处散发出的点点微光。 “这个距离没人能看到,剩下的就是在不被云骑发现的情况下摸进神策府了。”彦卿控制着飞剑以长s的路线向神策府进发。 “所以说,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彦卿」没忍住吐槽一声。 彦卿忽地“刹住车”:“这里是在我还没能熟练掌握御剑时偶然间发现的,之后偶尔会来此地作为练习,将军也是知情的。” 他望向因急刹车而冲出一段的「彦卿」,终于回想起,先前「彦卿」在路上的每个转折都会慢自己半拍。 “看来,你对这条路线并不是很熟悉?” 第28章 86. 他当然不熟悉了, 我在心中替「彦卿」回答着,他可是到罗浮的第一天就能带人飞行了! 但是......哈哈哈哈哈!「彦卿」啊「彦卿」,现在终于轮到你被“自己”拷问了吧! 我幸灾乐祸地如此想着。 不成想「彦卿」格外诚挚道, “可我找将军又不需要避开云骑。” 这话倒是没说错, 毕竟我们在地球,我家也不可能突然冒出云骑军来驻守。 但这话在不知情者——此处特指彦卿——看来,就好像这个“秘密通道”还有什么特殊用处一般。被这么一噎, 彦卿忽然间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了。 总不能追问:那你们要怎么偷偷见面? ......这根本怎么问都不对!这件事只是代表一个他们都不曾言明的默契, 仅此而已! 于是彦卿默默地将疑问咽下, 继续向神策府进发。 不是, 这怎么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 我震惊地看着「彦卿」,而后者只故作无辜地对我眨了眨眼。 果然, 真诚是永远的终结技。 我有罪, 我反思。 如果景元再想问些什么的话,我一定......不对, 明明除了被迫无法坦诚的地方以外, 我也是很真诚的! 87. 彦卿的确对这里很是熟悉,甚至真的完全回避了大部分云骑成功进入神策府内部。 如果不是我们要进景元房间的话, 只怕门口值守的这两位也无从得知。 饶是如此, 值守云骑也只知道彦卿来到了这里,随后就被他找了个理由给支开了。 “这属于安全隐患吧!”得到彦卿的示意后, 偷摸跟进去的「彦卿」诧异地冲我低声说着,“还是说景元特意留着这个口想钓鱼?” “你觉得会有人在天舶司严格的监控下来刺杀景元?”所以,钓鱼倒是不可能, 大概就像彦卿说的那样, 那是一个偶然间发现的场所,同时附带了一个偶然的路线。 我们刚进入房间, 彦卿就砰的一声快速将门关上,完全不愿因此而多增加任何一丝的风险。 这直接从侧面说明这件事的危急情况。 因「彦卿」而缓解下来的忧虑仿佛随着这一声响动破开了一个大口。我快步走上前,发现景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间冷汗涔涔,眉峰微压,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 这看起来跟“没有大碍”完全不沾边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要死了。”平静声音像是压着无尽的怒火,可随后变为一声情绪不明的自嘲:“他要死了。” “什么?”我下意识追问着,随后才意识到,这是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别装聋作哑,你给我说清楚!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没什么好说的。”它轻叹着,又不合时宜地追问道:“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意义?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觉得很是荒谬。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果有,难不成还要劝我抛下所有,直接放弃?这才是毫无意义的行为吧! 这样想来,莫非它是自灭者? “不,我不行走于任何命途。”它回复着我的疑问。 但我觉得他可能是被此时的场景刺激到了,不然也不会提及关于它自己的事。 “你还记得那份绝密文件吗?” 记得,当然记得。虽说当时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将文件收好,但一直留在神策府的青镞一定会将这些统一归置起来的。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它压抑着笑声,却更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去看看吧。”它急切地催促着,“就当是......给我一个答案。” “抱歉,彦卿。我可能需要去一趟神策府。”这个神策府指的是前面议事的正门大厅,只是这样一来倒是白白让彦卿挨了驭空的一顿批评,我有些愧疚道:“天舶司那边,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让他们来找我。”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紧急,彦卿点头应下这话,并未多问。 可「彦卿」却一个跨步挡在了我面前,“你怎么了?” 尽管我方才的确有脱口而出一句“什么”,但毕竟景元的情况这么严重,而我也并非什么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彦卿」应该能理解的。 因此,我不解地问他:“什么怎么了?” “你的情绪不对。”「彦卿」果断地回应着,“你突然去议事厅做什么?” “去找一份资料。”我避开他前面一句话如实回答着,“那上面的信息很重要。” 「彦卿」判断着这话的真假,最后点头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神策府还是很安全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帮我多向彦卿打探一下灵砂的事。” “灵砂?”「彦卿」同样低声回应着,“她怎么了?” “在你之前彦卿之后,灵砂也来过我的病房,我不确定她是否真的能感受到什么,但......”我纠结着停顿下来,继而郑重道,“帮我多问一些。” 「彦卿」犹豫着,最后点头嘱托道,“早点回来,别做危险的事。不然的话,我敢保证你以后就算上厕所都会有人跟着。” “......倒也不至于吧!”我幽怨地盯着他,成功地看到「彦卿」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虽然情绪这种东西的确难以抑制,但想要表现出某种来示人还是很简单的。 88. 在神策府中,所有人都可能会被瞒过去,唯独青镞不能。 而彦卿大概也将需要保密的情况告知了青镞,因此在自己出现后,青镞如常道:“景元将军。” 停顿一瞬后,青镞压低了声音,靠近道:“你好像心情不好,是因为景元将军吗?” 有这么明显吗?我怔然地看着她,最后还是越过了这个话题,来到办公桌前。 我果然没能在桌上看到留下的文件,“那些调取的档案是重新归档了吗?” “文件的确已重新归档,如果有需要可以重新调取。”虽然这么说着,但青镞也猜出我是为此而来,直接将资料重新调出。 第31章 一份两份......第三份上赫然是一片空白,就连内部都是一沓白纸。 位置放错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我还是将剩下的所有都翻找了一遍。 每一份资料外都有用以提醒的标识,我甚至还和里面的内容进行核对,确认内外一致。 “青镞。”我点了点第三份的空白资料,询问道,“这里面的内容你有看过吗?” 空白?青镞疑惑地将档案袋中的一处隐藏折叠口打开,看到上面的编号:s059 “我对这个编号没什么印象。”她用玉兆查询着资料库的备注,却发现同样是空空如也。 ......所以,现在我能接触到的知情者就只剩下了景元,而就在刚刚,景元还被“宣判”了死亡。 不,冷静。青镞现在就好好地站在这里,至少可以说明,它所说的不一定会实现。 “但那没有任何意义。”它及其疲惫地说着,又恍如神明般宣判道,“「景元」,这一局你已经输了。” 褪去所有的嘲弄之后,它不再是那副敌对到想要将我内心击破的姿态,反而更像是期待我踏着前人遗骨步入成功的先驱。 在众生的棋盘上,大家都是棋子,我对这点接受良好。可我不能接受,在我眼前一片迷雾、还不知道敌人身处何方时,自己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甚至,我连输在了哪里都无从得知...... “你输在了过去,同样也输在了未来。”它低笑一声,再次追问道:“你觉得你所做的一切有意义吗?” 即便这份资料的确有问题,但这并不代表它说的是真的,同样,这也不是阻拦我继续下去的理由。 意义......我感觉有些烦躁。为什么一定要有意义,难道一个人活着就不能是因为他还在活着吗? “你感到不耐了。”它第一时间点出了我的情绪,又直白地分析道:“这只能说明,你清楚地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闭嘴!” 周遭骤然的安静让我意识到自己竟然直接喊出了声。 神策府中的规矩没有那么死板,偶尔也会打哈欠、传纸条的云骑,可现在他们全都肃然而立,目光却抑制不住地向我看来。 “将军?”青镞有些担忧地看着我,“刚刚并没有什么人在说话。” “我知道。”我低头掩饰性地按着额角,“大概是最近休息的不太好。” 一只冰凉的手贴在我脑门,我下意识后仰退开,这才发现是青镞在探查我的体温。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个接触,但掌心下滚烫的温度已经足以说明目前的身体状态:“将军,您发烧了。” “发烧?”我下意识重复着,随后才意识到,似乎在出了丹鼎司后不久,自己身上就一直在发冷。 原来不是因为高空错觉,后面又一直没缓过来啊。我有些恍然地想着,见青镞欲言又止的神态,又立刻安慰道:“不用在意,这不是什么大事。” 青镞有些担忧地看着我,“你身上是不是还有别的伤?” 怎么可能!我才刚从丹鼎司出来,怎么可能就在这么短暂的一个时间里把自己折腾到受伤的地步? 我摇了摇头,重复道:“只是单纯的发烧而已,不会妨碍什么的。” 89. 「景元」摆明了不愿意如实告知,可青镞却不能真的任由他这样糟蹋身体。 这也是白露现在出现在神策府的原因之一。 “发烧到一定严重的程度下,的确是可能会产生幻听的。”白露为青镞分析着,“但将军的伤势的确已经恢复完全,体内的能量也依旧恒定。” “那会不会有什么隐藏更深的暗疾之类的?”青镞明知道白露能诊断出这些,却还是没忍住询问了这么一句。 白露摇了摇头,避开「景元」对青镞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可能只是普通的发烧?” 普通的发烧?青镞怔然地看向被强制命令坐在一旁休息的「景元」。 以天人亚种的体质来说,仙舟人基本上不存在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甚至可以说,他们很少生病,可一但生病,就证明他们的病情已经远远的超过了能够自愈的范围。 而这种病情,往往出自于更严重的疾病,因此才引起了发烧等症状。 这也是青镞会如此担心的原因。 可是、普通的发烧......她完全没想到,「景元」的身体竟然已经到了这般破败不堪的地步。 几乎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一瞬间,青镞就感觉心中一阵绞痛。景元他一次次为罗浮而受伤,她本想尽自己的努力,还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仙舟罗浮。 这不是一件易事,但她有十足的动力与信念。可就在刚刚,她忽然有些怀疑,这一路走来,罗浮真的有变得更好吗?将军他在幻觉中又会听到什么?那些充斥在脑海中的声音,会是他情绪异常的源头吗? 90.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我得知自己发烧之后,大脑就真的变得昏沉起来。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只是坐在这里,我必须得做些什么。 只要我还能做到什么......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而时间亦然。 无端的,跳跃性的思维忽然落在这句话上。尽管这话的深层含义还未参透,但在此时的情况下,这毫无疑问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翻出玉兆,选择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的聊天框:冒昧打扰,但恰逢我今日闲来无事,不知可否前往星穹列车一观。 星瞬间给出了回复:诶?将军要来星穹列车? 她甚至没有追问理由,直接回应道:那当然欢迎啦! 不是景元:好,那我现在便启程出发。 我看了看还在郑重商议的白露和青镞,直接偷摸溜出神策府,抵达与星穹列车的接驳点。 “将军,这里!”星挥着手,毫不迟疑地将我带上了列车。 我本是想询问星穹列车上那位常驻的流光忆庭使者。但作为客人,我受到的关注属实是有些多。 尤其是此时还必须要先面对星穹列车的两位大家长才行。 “听闻将军是主动跟星提起要进入星穹列车的?”姬子率先提问着,旋即又笑道,“当然,列车欢迎每一位到来访客,只是将军一向事物繁忙,倒是不曾想过能在这里得见将军。” “姬子女士说笑了。”我将面前的咖啡杯捧在掌心,为自身汲取些许温暖,“星穹列车启程至今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去自由的无名客同样不知让多少人心驰神往。而我只是幸运地比他们多了一份参观星穹列车的机会。” “若是参观的话......”姬子偏头向身侧看去。 瓦//尔//特适时地接话道:“不如让我来带将军参观。” 他们知道我是另一位「景元」,因此而防备着我。我垂眸喝下一口咖啡,浓郁的醇香掺杂着恰到好处的酸苦在舌尖上蔓延。 所以,如果想要和流光忆庭的使者成功搭话,还需要星的协助才行。 对上「景元」目光的星眨了眨眼,自以为了然地开口夸赞道:“你真好看!” ......我该对开拓者那清奇的脑回路有所预料的。 我放下咖啡杯,对瓦//尔//特点头示意道,“那就麻烦了。” 91. 我从来不知道星穹列车还有这么宽阔的区域,甚至还有吧台和一位机械调饮师! “这里是派对车厢。”瓦//尔//特贴心地为我介绍着,“事实上,在更早些的时候,这里的名字是会议车厢。” “欢迎来到星穹列车,亲爱的访客。你需要喝点饮料或者吃些点心吗?”机械调饮师热情地招呼着。 虽然我现在更想问完忆者就离开,但这些事却是急不来的。 于是我顺势表露出些许好奇,问道:“你能做什么?” “正如您所听到的那样,调制新品,制作食物,烘焙点心。当然,还有我同样拿手的笑话。”说着,这位机械调饮师便递给我一张菜单,“您可以随意挑选,而我可以在您选择的时间段里为您讲些笑话来解忧。” 我注意到瓦//尔//特第一时间迈步离开了这里,但也没走太远,保持在一个能够看到我且可以及时赶到的距离。 这让我成功地对机械调饮师口中的笑话产生了好奇,“说说看。” “提问:谁是帝弓七天将中最强壮的人?” 这真的会是一个笑话、又只是一个笑话吗?我不由得向瓦//尔//特看去,却并未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我不知道。”我简短地回答着。 “我知道!”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星第一时间爆出了答案,“是飞霄将军,因为她是添肌将军!” 我不解地看着他们:“这跟天击将军有什么关系?” “你看,我就说你的冷笑话一点都不行!”星立刻向机械调饮师控诉着,“就连将军都没给你捧场!” “详解:天击与添肌谐音,令人忍俊不禁。您现在理解了吗?”尽管机器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我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些许失落。 第32章 或许这的确只是一个冷笑话。 我点了点菜单饮品区的名字:“至少此刻相聚,我想试试这个。” “好的,请稍等。” 在他等待的时间里,我学着他的样子问道:“提问:为什么机器人不爱讲冷笑话?” 调饮师沉默地思索着,“因为机器人不会笑,所以达不到笑果(效果)?” 说完,它又第一时间进行了自我否定,“不,机器人怎么可能不会笑呢?至少我还是一个足够幽默的机器人。” 没有第一时间来分析回答,而是以冷笑话的方式来解读。 看来,它的确只是喜欢冷笑话。 调饮师将调制好的新品放到我面前,求教道,“请问,答案是什么?” “答案:防火墙防火不防冷。” 机器调饮师持续沉默着,就在我思考这问题是不是太冷的时候,我听到调饮师诚恳道,“原来如此,这则笑话竟然脱离了谐音。是我技不如人,请问我可以将这则笑话保留在数据库中吗?” “......如果你喜欢的话。” 第29章 92. 很难说这杯“至少此刻相聚”到底是饮料还是酒。 从外观来看, 它和面前的这位机械调饮师格外相像,故而颇有一种酒杯的新意感。而里面橙黄的液体却如夕阳沉落般平静,似乎只是不带任何气泡酒精的饮料。 星看上去倒是对此很是熟悉, 在我身侧落座后第一时间就向调饮师要了一杯。 同样新奇的杯子在她眼中似乎已经看惯, 因此星直接一饮而尽,畅快道:“爽!” 她在瓦//尔//特的注视下蠢蠢欲动地勾起第二杯,高昂道:“来, 将军, 我敬你一杯!” 说完, 星就兀自碰杯再次喝了下去。 就在她准备去摸第三杯的时候, 瓦//尔//特立刻起身走来按住了她,“你今天已经喝了不少了。” 星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 似乎是想仗着我这个客人在, 能多讨几杯喝。 “饮酒需适度。”我刻意覆手盖在面前的杯子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坚决态度。 不成想, 星格外诧异道:“酒?但这只是零酒精的饮料。” 说着, 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就是喝太多的话可能会导致糖分超标, 可算上刚刚那两杯, 我今天才喝了七杯而已!” 七杯?那被瓦//尔//特先生拦下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你刚刚到底为什么要喝得那么豪爽啊! 果然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开拓者。我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此番决定的正确性。 “抱歉, 是我先入为主了。”我顺势举起身前的杯子,“那么,便以此作为赔罪了。” 我将里面的橙色液体一饮而尽, 既是为了回应, 也是为了断绝她再喝的念想。 星好奇地眨了眨眼,复而再次眨了眨。如此反复数十次后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所以,喝起来什么感觉?” “感觉?”我回忆着方才的口感,如实回答道,“像水一样,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星眼前一亮,立刻从背后抄出纸笔进行记录,同时一副发现了世界真理一般兴奋道:“竟然是最普通而常见的水!那岂不是说,如果快要渴死没水喝的时候,可以选择喝这个?!” 虽然我很想解释:或许是还在发烧的缘故,所以喝起来感觉淡了些。 但就星目前这个脑回路,果然还是任由她高兴便好。 ——时至今日,我们仍不知道“有调饮但没水还即将被渴死”的条件是怎么达成的。 趁着星这难得安静的笔记时间,瓦//尔//特开口解释道:“相同的饮品在不同的情况下会喝出不一样的感觉,有人觉得它清新如玻璃,有人觉得它香甜如美梦,亦有人觉得它苦涩如树皮。” 他沉稳的目光盯着我,意有所指道,“将军当真觉得它只如一杯白水吗?” 我不知道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但......“白水有何不好?相较于其他,它褪去了所有繁杂的颜色与不可调停的口味之难,毫无疑问是渴求之人的最佳选择。” “但它被重新染上颜色甚至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助力。”瓦//尔//特随手取过一杯咖啡,将其倾倒进水中。 浓郁的褐色在水中散开,逐渐变淡,却仍将整杯水都染上了颜色。他们合二为一,再也无法分离。 我盯着玻璃杯外折射出的彩色光芒,没来由感到一阵厌倦与无力,像是逃避性的,我感到有些困顿,但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更何况自己此次前来要做的事还没完成。 再多等等,等他们打消对我的戒备,等我有一个足够的独处时间...... 模糊的视野中充斥着吊灯散出的光芒,我看到星记录完毕后满意地将纸笔收起,我看到瓦//尔//特先生仍等待着我的回应。 ......我看到,血迹突然从身前之人身上绽放,无声滴落。 我瞬间从模糊的意识中惊醒。 ”瓦//尔//特先生。”我惊疑不定地看着完好无损的瓦//尔//特,复而压下心头的悸动笑道,“也许你说的对,水的确是易变的存在。” 我被骗了。 正如我方才看到了并不存在的场景一样,我那时看到的景元同时只是一道虚影。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真正的景元,只是和我映射在脑海中的状态不相同。 是啊......如果景元的问题真有那么严重,彦卿怎么可能对此无动于衷?而「彦卿」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情绪异常的原因? 所以,这一切都是它为了能够得到那份资料的下落而特意制造出的幻觉。 “不是制造,只是一点点的影响与干扰。”它如实回答着,仿佛刚刚的利用并不存在。 “哈。”我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记忆为虚假,视觉不可信,就连声音都在蒙蔽着我。这根本不是眼前一片迷雾,而是自己完全地置身于迷雾,摸不清方向,分不明位置。 明明这里处处明朗,却成功地让我找到了在鹤观的感觉。 理智上,我不该再相信这道声音的一切。可同时,我又忍不住去想,明明它第一次的行为已经足够完全,毫无破绽,那又为什么在我面前展露出第二次? 这无疑是得不偿失的行为。 它的目的是什么?还是说只是“善心大发”,在得知了资料内容已全部消失后,便随便找了个人给我展露一手,从而“好心”地告诉我:别纠结啦,景元他根本就没事? ......何等的荒谬与可笑。 “将军,你是喝醉了吗?”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星挥手在我面前招呼着,“喂喂喂?将军,还能看到这是几吗?” 我略过星那快速到划出残影的手指,歉意道,“很抱歉,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能要先晕一下。” “啊?”饶是星纵横抽象界这么久,她也还没听说过能有人在晕之前先来道个歉的。 ——尤其是这人还是景元将军! 星不可置信地追问道:“将军,你是说真的吗?” 结果她这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咚的一声:「景元」的脑袋已经完全砸在了吧台上。 完蛋,这么宝贵的脑袋如果撞傻了可怎么办。这是星的第一想法。 而第二想法则是:坏了,丹恒是列车的不动产,那景元将军大概也是罗浮的不动产。 这一定会引起严重的赔偿问题吧! 第30章 93. 作为列车组的成员, 即便可以应下朋友的访客申请,但该有的通知还是不能免的。 星第一时间就跟两位大家长进行了报备。她本以为这会同往常一样,顶多会被嘱托几句照顾朋友的话, 但无论是姬子还是杨叔全都一脸凝重。 “呃, 这有什么问题吗?”星挠了挠头,不是很能理解大人之间的复杂顾虑。 明明景元将军也来列车参观过,那时无论是姬子还是瓦//尔//特先生可什么都没说。 “他与那位景元将军是不同的, 他是未来的罗浮将军。”瓦//尔//特简单地解释着。 星不解地歪了歪头:“所以?” “所以, 他的所作所为才更有目的性。”姬子叹息一声, 又笑道:“不过你也别担心, 我们只是想在他登上列车后简单地谈两句。” 他们没有骗星,最开始也的确只想简单的聊两句的。景元将军是个聪明人, 想来能听出他们的意思并给予保证。 可是......当他们看到「景元」后, 心中便陡然升起一种抑制不住的威胁感。 他缓步登上列车,简单的一段路程却像是走在荆棘丛生的密林, 每一步都显得举步维艰。 这段道路的尽头是什么?是不可知域的源头还是血流成河的战场? 他踏着满地的荒芜走来, 视野中却没能映出任何景象。这样的人一旦失控是极为可怕的,尤其是此时他存在明显的异常。 于是先前想好的谈话内容于无声的默契中通通作废。简单的对话过后, 姬子第一时间离场, 准备去联络罗浮询问情况,而在此期间的安全则由瓦//尔//特来进行把控。 第33章 然而, 「景元」并未展露出什么不好的意图。甚至可以说,除去他周身萦绕的那令人不安的气息以外,无论是反应还是情绪都控制的很好。 可在提到染色之后, 他瞬间低落下来。失去焦距的眼眸变得暗淡, 如深渊般再也映不进半分光芒。 随后,他抬头看了过来, 吧台上的吊灯清晰地点亮了眸中的微光,又转瞬即逝。 在那么一瞬间,瓦//尔//特甚至疑心于自己从那双如落日余晖般的眼眸中看到了宛如求救的信号。 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自我嘲讽道:“也许你说的对,水的确是易变的存在。” 这层暗喻「景元」是听懂了的,可此时他却认同的这样的观点。 他失控了吗?不,并没有。甚至恰恰相反,他依旧克制的很好——反常的好。就如同一个被调教好的人形兵器,在没有得到确切的指令前,哪怕心中的情绪已达到临界,也不会随意动手。 如此想着,瓦//尔//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心中升起止不住的困惑。 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94. “所以,将军在星穹列车?” 得到彦卿的肯定回复后,青镞这才终于松了口气。先不说星穹列车毕竟是罗浮的盟友,多少会照拂一二,至少「景元」没胡乱跑到什么危险的地方去。 “抱歉,这是我的失误。”青镞这才有时间向「彦卿」致歉,“是我没能看住他。” 总归人是全须全尾地给找到了,「彦卿」的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为她找补道:“我们都清楚的,就算能看得住,他想做的事也没人能拦下来。” 只是......「景元」他明知道我们还在等他,就绝不可能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 是发生什么其他的事了?可什么事才能让他连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既然他在星穹列车,那怎么也不会没有时间,只能是......他甚至忘记了要给我们留言。 这就更让人担心了! 来不及多想,「彦卿」直接冲出神策府,头也不回地对他们遥遥喊道:“我去星穹列车看看!” “等等!”几乎是彦卿才刚开口,视野中已经完全不见「彦卿」的踪迹了。 “......”彦卿纠结地看着星穹列车发来的问询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回复。 不过,既然「彦卿」要过去了,那这些事就暂且推给他吧,正好还可以避免口供不一的情况。 简直完美!彦卿暗自点了点头,打字回复道:「彦卿」已前往星穹列车,有任何问题都可向他询问。至于失控一事......想来也不会有人能比他更了解了。 95. “失控?”一进列车就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的「彦卿」下意识退后一步,他瞳孔颤动一瞬,又急切追问道:“他失控了?现在在哪儿?你们没受伤吧?” 虽说「彦卿」不觉得「景元」能打伤他们,但毕竟「刃」有专门描述过「景元」斩杀药王秘传时的气场。 无论怎么看,那都并非出自「景元」自身的状态。 「景元」首次看到他们使用能力觉得像鬼身上,可当「刃」绘声绘色地复述出那时的场景后,他们都觉得「景元」才是被鬼上身的那个——而且还得是厉鬼。 所以,当「彦卿」推门进来,星就追问「景元」是否有过失控案例时,「彦卿」的确被吓到了。 都说黑化强三倍,万一「景元」真的...... “放心,他现在正在我的房间休息。”瓦//尔//特先生第一时间安抚着,“列车内并未出现任何伤亡情况,无论是我们还是他。” 星弱弱举了举手,“那个,如果非要算的话,那唯一的伤应该就是他额头上撞红了一片。” ”嗯?”这是怎么伤到的?「彦卿」不能理解,「彦卿」大为震撼。 会扔粉笔头的真理医生又没在列车上,那总不能是星一球棒给呼上去的吧? ......不能吧? 察觉到「彦卿」逐渐怀疑的目光,星立刻摆了摆手,“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是景元将军喝了杯调饮,然后没多久就倒下去了!” 调饮?「彦卿」的目光不由得向姬子的方向看去。 “咳。”星轻咳一声,格外谨慎地左看一圈右看一圈,随后才低声道,“你放心,我们星穹列车承诺绝对不率先使用姬子的咖啡。” 只要不是姬子的咖啡就好,毕竟列车上总不至于还有其他毒物。「彦卿」暂且松了口气,礼貌道:“我能去看看他吗?” “当然。”瓦//尔//特率先在前面带路,又忽的回身道:“星,你就别跟着过去了。” “真的不可以吗?”一直好奇杨叔房间的星泪光闪闪地看着他,发现杨叔的确不为所动后又干脆利落地一抹眼泪,为自己鼓舞道:“好吧,那看来只能去迫害三月了。加油!” 96. 事实上,瓦//尔//特的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几块播放动漫的光屏和桌上摆放的一些机械手办以外,看上去就跟整齐干净的酒店房间差不多。 而「景元」此时正平稳地躺在床上,白皙的肤色使额头上的那一片红痕格外显眼。 平整的痕迹看着的确不像是和棒球棍有过亲密接触,那总不能是前额着地摔地上了吧? 「彦卿」无声地沉思着,又在这般无声地氛围中生出些许不安。 ......这样没有情绪的沉眠太安静了。 此时的「景元」不是那个隔着屏幕每次出现都会带来欢乐的人,也不是在线下见面后展露出格外沉稳一面的人。 他就安静地躺在那里,沉静到恍若真正的神策将军。 心中的不安催化着各种思绪一路向更坏的地方狂奔,「彦卿」一直不停地胡思乱想着,最后他甚至突然想到,在房间内似乎都听不到「景元」的呼吸声...... 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的「彦卿」感觉心脏都漏了一拍,他立刻伸手探了一下鼻息。 稳定的呼吸将所有的臆测全部驱散,「彦卿」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看来只是呼吸声比较弱。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彦卿」这头才刚松了口气,转身深吸一口气准备道谢,结果就听到瓦//尔//特猝不及防地问道,“他之前的失控引起了什么后果?” 这话题怎么又给拐回来了?「彦卿」这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在喉咙里,最后呛咳两声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后果不外乎是谁生谁死。” 如果是平常,「彦卿」并不介意随便编上两句,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瓦//尔//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又或者说,是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设定。 镜片之下的锐利目光仿佛直戳进人内心深处,「彦卿」鼓起勇气与之对视,又成功在瓦//尔//特的询问中败下阵来。 他问:“那么,是谁生谁死?” 这明明只是个问句,但其中的笃定却让人不敢胡乱猜测。 可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彦卿」循着从前的设定咬牙道,“我生他死。” 这个答案并不让人意外。瓦//尔//特推了推自己的黑色镜框,进一步问道:“可是,他真的反抗了吗?” 什么反抗?不是都失控了吗?「彦卿」感觉设定好像有些脱离控制,干脆直白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是否只要「景元」出现失控的征兆就会被销毁——哪怕他完全不做反抗?” 恍惚间,「彦卿」感觉瓦//尔//特的镜片都在反光。 不是,你们的剧本怎么比我们的还要邪恶?我们真的有表现出这种吗?! 第31章 97. 「彦卿」突然有些后悔于自己没再多打问打问情况就贸然过来。 你看看这问的问题, 有哪个是能随便说的?! 于是,「彦卿」干脆偏头回避,为了不突兀, 他将目光落在「景元」身上, 继而淡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很多时候,聪明人问出的问题并非是想要一个答案, 不过是作为一个佐证。 毕竟他们心中早已有了定论。 所以, 只要我不正面回答, 那怎么想是你的问题, 到时候发现不对也不能怪我误导! 简直完美!「彦卿」暗自夸赞着自己,复而维持着这种冷淡的声线继续道, “我想单独跟他待会儿。” 「彦卿」本意是想逃脱瓦//尔//特可能会有的后续追问, 但说完之后才想起来,这似乎本来就是瓦//尔//特的房间。 好在瓦//尔//特并未在意这方面的细节, 只是不动声色地向仍在昏迷的景元看去——他看起来依旧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一个昏迷的人自然不可能谈及什么隐私性质的问题, 那「彦卿」到底有什么必要跟「景元」单独相处? 如此想着,瓦//尔//特也如实地问了出来:“理由呢?” 完全没有任何理由的「彦卿」:“......我要用一种秘法尝试能否让他醒来。” 第34章 他刻意在“秘法”上咬着重音。 “可以。”瓦//尔//特回复的很快, 但后续的条件却说明他明显是深思熟虑过后才给出的答案:“但不能超过十分钟, 而且我们要实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防止出现危险。” 十分钟的时间应该足够跟「刃」他们串一下口供了, 但监测生命体征什么的完全不至于吧!我还能直接杀了他不成? 等等,好像按照设定来说也确实...... 「彦卿」的视线飘忽一瞬,正对上瓦//尔//特那锐利的目光。 不, 你听我解释!「彦卿」在心中呐喊着, 但瓦//尔//特已经率先问了出来,“所以, 你的确想杀了他?” “......”果然,加设定者人恒加之。「彦卿」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道:“对,就是这样。” “为什么?”瓦//尔//特步步紧逼。 既然逃不开,那就只能加猛料了! 「彦卿」为自己做了个心理准备,随即大喊道:“反正他不会死,那一次死亡与千百次又有什么区别?他连自杀都做不到,只能由我来为他清除痛苦,可这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我。” 说到这里,他的情绪骤然低落下来,“我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每一个夜晚,我都能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将军,而‘杀死’他的,是我手中的剑。” “我保护不了罗浮,也保护不了他,无数次,我都只能对他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仰起头,泪珠在眼眶不停打转,最后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可是将军总是安慰我说:‘彦卿,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他不停地重复着这番话,又惨然笑道,“那还能是谁呢?在那满是残骸的战场上,只有我活了下来......” 瓦//尔//特目含歉意地微微点头示意着,然后毫不留情地追问道:“所以,在最开始的那场大战中,也是你终结了他的生命?” ......可恶,我都明确表示这是我的伤心事了,就不能不问了吗?!「彦卿」暗自咬了咬牙,承认道:“对。” “既然罗浮上死伤众多,那么凭你一人,又是怎么......”顶着「彦卿」凶狠的视线,瓦//尔//特停顿一瞬,改了后续的措辞,“怎么压制住他的?” “我打不过将军,一直都是。”「彦卿」知道这点是绝对不可更改的,哪怕是说「景元」受到感化突然苏醒也比自己打赢了将军更为可信。 那要怎么办?「彦卿」低下头,做出一副伤感的样子,实际上大脑正飞速运转,试图能给出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魔阴身、失控、情绪......终于想到什么的「彦卿」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行为后又补充了一个颤抖的动作。 就仿佛他刚刚随着这个问题而踏入不愿触碰的回忆中,此时又骤然惊醒。 如呓语般,「彦卿」喃喃道:“他是‘死’在我手里的,可击溃他的不是我。” 击溃?可「彦卿」分明说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 几乎是瓦//尔//特刚有这么一个念头,他就听到了「彦卿」的后续,“击溃他的是他对罗浮、对云骑、对所有因此而死去之人的愧疚与痛苦。” “这就是魔阴身。无论如何与之抗争,它总有办法将一个坚守本心的人变作肆意妄为的孽物。”像是终于平静下来,「彦卿」的语调恢复至正常。 可是伴随着他所说的内容,这听上去更像一滩再也无法鲜活起来的死水。 而此时的“死水本人”正偷摸地去瞄瓦//尔//特,从神情中估摸着自己说的应该没什么漏洞之后悄然松了口气。 反正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四个说了算,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任何可以对证的地方。那么,接下来只要一直保持沉默就好了! 「彦卿」如此安然地想着,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轻哼。 他下意识循声向床上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景元」睫毛微颤,完全是正在醒来的阶段! 98. 这一觉睡的有些过于沉了,我揉着昏沉的脑袋起身,中断的思维还没来得及重连成功,睁眼就看到「彦卿」格外急切道,“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盯着他看了两秒,这才在他背对瓦//尔//特偷摸眨眼的行为中确认这的确是自家「彦卿」。 “你......”我本想问他怎么会来这里,结果才刚说出一个字,「彦卿」就格外紧张地再次打断道,“你还好吗?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懂了,所以这孩子又加什么设定了? 我沉默一瞬,格外谨慎地回答道:“目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样一来,就算「彦卿」说我现在是个尸体我都能改口说刚醒没能及时感觉到。 好在「彦卿」看起来应该没搞什么猎奇的设定。 他只是充满表演痕迹地松了口气,然后伸手用求救般的目光看着我:“现在就跟我回去,好吗?” “好。”我第一时间回应着。 就在我准备借「彦卿」的手起身离开时,瓦//尔//特直接将拐杖头压在了「彦卿」的手腕上,“很遗憾,现在他还不能离开列车。” 话中的语气带着些许强硬,甚至让我担心于会不会有什么黑洞突然冒出来。 就算我不是真的景元,但不管怎么说这也该是罗浮或者仙舟的内部事务,被列车扣留下来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更别说是这么强硬的态度。 我诧异地看向「彦卿」:你到底都说了什么啊? 「彦卿」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我一时间不知道他这是想表示什么都没说还是在单纯的求饶。 我叹了口气,撑着床沿起身将瓦//尔//特的手杖推开,“我不知道「彦卿」都说了些什么,但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喉间传来阵阵痒意,几乎让人抑制不住地想要咳嗽。我没忍住咳了两声,紧接着就感受到翻涌上来的铁锈感。 ——宛如一个警告。 我握住「彦卿」的手,报复性地用力捏着,但视线也完全不看他,只维护性地上前半步,将「彦卿」护在身后:“倘若星穹列车不放心我,完全可以向罗浮申请共享情报,我想星穹列车上应该也不存在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吧?” 瓦//尔//特的视线从我和他相连的手中划过,最后收回拐杖,让出门口的位置,“将军严重了,星穹列车绝不会做出任何关押性的行为。” “那就好。”虽然这么回答着,但我完全不敢信,只能客套道:“这次冒昧来访多有打扰,待下次前来定会向诸位赔罪。” 说完,我立刻拉着「彦卿」下了列车。 这次终究还是没能和流光忆庭的人见面,不过好在也算是为下次登上列车留下了一个理由。 星穹列车此番到来并未像第一次一样被接驳到迴星港,而是停于正经的停靠地——星槎海中枢。 因此下了列车后,四周的行人旅客注定我们不能立刻商量方才发生的事。 于是,直到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亭子,我才知道「彦卿」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你还不如说我现在其实是具尸体呢。”我靠着亭柱安详地闭上双眼,“太对了,我果然就该直接cos尸体,这样就算是cos穿,也可以连活都不用活了。” “那个......”「彦卿」心虚地咳嗽一声,低声道,“如果按照我说的思路来考虑的话,杨叔其实不是想关押你,只是想保护你。” “......所以说,我不仅没对瓦//尔//特先生的一片好心道谢,反而还在言语中把人当作了坏人来看待?” 此刻,我想直接变成尸体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有些不愿面对地遥望着星穹列车,却又不得不叹息道:“看来最后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之后一定要去赔罪才行。” 「彦卿」有些愧疚地跟着看了过去:“要不然,明天咱们一起过去一趟,也好稍微解释一下。” “做不到的。”我揉了揉还有些轻微痛感的额头,解释道,“先不说他们会不会信的问题,那些话根本就说不出口的。” 「彦卿」瞬间警觉起来,“你刚刚就试过了?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才刚醒,就算决定要解释,也完全可以由我自己来推翻。” 「彦卿」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兮兮地摸着我的身体,仿佛单用手就能摸出可能存在的内伤来一样。 然而在担忧之余,他眼中的懊悔更为突出明显。因此我放任了他的行为,随后才解释道,“我那时只是简单地提了一句:‘那些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这份限制的标准好像有发生变化,却让人摸不清楚它到底是变得更为宽容还是变得更为严格。 毕竟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却也只是如此不带任何解释的一句话而已。 第32章 99. 又半天的时间, 景元仍未醒来,但此时的罗浮却已经没了足够的时间来等待,因此后续事宜只能统统落到我头上。 第35章 如果只是案前办公倒也还好说, 毕竟有青镞在, 这不算什么难事。 可当众演讲这事对我来说就略显困难了,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拜托青镞为我准备了一份发言稿。 我知道这个要求怎么想都很不景元, 可是没办法, 我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 更别说这番话既要安抚民心还要鼓舞士气。 好在青镞只是有些难过地看着我, 但也什么都没问,转头就将一份符合景元语气的发言稿交给了我。 那绝对是我背东西最快的一次——当然, 也不能排除是我目前学习能力的加持。 而最难的一点还是六御会议, 这是青镞完全帮不上我,也是目前最不可控的。 我本打算好了, 如果遇到了难以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装晕中断会议, 所幸事情并未发展到那一步。 会议结束的那一刻,我实打实地松了口气, 目送他们离开。 然而灵砂却一直坐在她的座位上没有动。 一对一的面谈反而让我觉得更安心一些, 因此我也就毫不避讳地问了出来:“灵砂司鼎还有什么疑虑吗?” 灵砂轻笑一声,款款道:“将军托我分析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她适时停住, 似乎是在看我的反应。 景元让她分析什么了?我抿唇思索着。会议前,青镞将会议流程大体走向乃至我可能不知道的二三事都给我讲述了一遍,可这其中并没有灵砂所谓的分析。 是青镞也不知道这件事, 还是灵砂在诈我? 我犹疑地回应道:“分析结果?” “将军不记得了吗?”灵砂意有所指地提醒着, “是将军托彦卿骁卫送来的,还专门提醒要保密的。” ......虽然彦卿并未向我提及, 但这并非没有可能。毕竟景元安排他的保密他一定会做到,而且,彦卿也不一定能想到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灵砂反而略过了方才的试探,直接明确道:“根据将军托彦卿骁卫带来的配方,丹鼎司目前可以给出明确结论:因此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是可以恢复理智的。” ......景元什么时候托彦卿交了一份配方?魔阴身竟然真的可以恢复?! 如果灵砂说的是真的,那这无疑是个突破性的进展——哪怕可恢复的只是因该药物而引起的魔阴身。 “这种恢复是否会引起什么损伤?或者留下某些后遗症?”我谨慎地追问着。 “这点暂且无从得知。”灵砂蹙眉回应着,“除非是从被羁押的云骑内选出志愿者进行实验,否则这些内容哪怕研究百余年都可能出不了结果。” 不,如果运气好直接锁定正确的思路的话,或许能在几十年的时间里得到答案。 这般光阴或许在仙舟人的漫长生命中算不得什么,可它终究还是太长了。谁又能说得准在这几十年的岁月中会不会再有人遭到此等药物的毒害? 但这种实验的先河的确不能开,不然又与药王秘传有何区别? “我知道了。”给不了任何准确答复的我只能如此回应着,“这件事除了你我还有别人知道吗?” 灵砂摇了摇头,“将军特意托彦卿骁卫叮嘱过的,妾身自然不会多言。” 她停顿一瞬,起身走近后才低声道,“但想来您应当同将军一样,不在需要保密的范围之内。” 我下意识看向会议室的出入口,确认四下无人才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哪怕再怎么相像,您的味道终究是与将军不同的。”灵砂笃定地说着。 这让我有些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真有什么味道。现在与丹鼎司那时不同,没有纷杂的草药味,可我依旧没能闻出什么味道。 “将军不必多虑,除却妾身以外,应当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靠气味感知到这些了。只是......”灵砂望着我,酒红色的眼眸仿若带着一丝审视,“倘若是您,将军,你会参与这场实验吗?” 但我真的只是一个人类,不存在魔阴身,不然的话的确会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我叹息一声,循着她发句式反问道,“如果是你,灵砂,你会同意这场实验吗?” 灵砂沉默着,复而无声地行礼告退。 大概是出于对卡池角色的信任,我认为灵砂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么灵砂问我的问题也就随之而解。 丹鼎司司鼎都不认可的实验,还有谁能私下去做? 所以,哪怕我想要参与这个实验也是没有门路的。 看来,这最后一项代办也解决了。我呼出一口浊气,在放松下来后再度感觉到了漫上来的冷意。 ......我都睡过一觉了,竟然还不能完全退烧吗?! 病情还真是不讲理啊。我撑着桌案起身,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猛了,眼前瞬间陷入黑暗,就连意识都跟着坠入深渊。 100. 我再度沉浸在不可控的梦境中,而这次四周只余下阴冷、潮湿、黑暗...... 在这不见半分光明的世界中,我看到有一簇火光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一趟。”【景元】泰若自然地笑着,仿佛他并非身处幽囚狱,只是偶遇景元后在与之闲谈。 但景元显然没有要客套几句的意思,他抬起手,跟从的武弁便体贴地为他们留出独处的空间。 而后,景元打开牢房,与对方并排坐在一起。 难捱的沉默在牢房中蔓延着,最终还是【景元】晃了晃手上的铁链,率先开口道,“我想景元将军来见我应该不是为了陪伴?” “当然不是。”景元那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哀戚,“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附带制作解药的详细成分与使用说明。” 说着,景元便将那张白纸取出展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我紧急背着上面的内容,但【景元】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份解药,很快就收回视线问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恭喜你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 “我只是不能理解。”景元凝视着白纸上打印出的字迹,“你一边引导着药王秘传发动袭击,一边向神策府送出匿名信递上解药,为什么?” 第33章 101. 梦境仍在持续, 我清楚地感受到【景元】下意识收拢手指想要捏住什么,可触手只碰到冰凉的铁链。 比起景元,这反而更像是我的行为习惯。 这种行为往往代表着不安的思索, 而在无法得出答案或是判断为不可说出答案时, 他会长久地保持沉默。 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元】一言不发地看着牢房门口处被武弁放下的光源。最后,他干脆闭上眼, 将余光中的景元一并“拒之门外”。 他不会给出回答, 但我听到了他的心声。他答非所问地说:因为我累了, 景元, 我几乎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谁...... 随心声而来的繁杂情绪汇聚堵塞,如同一块巨石牢牢地压在心脏, 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片黑暗中, 他的呼吸依旧平稳,未曾透露出半分异样。 几秒后, 他睁开眼, 神色如常地笑道:“倘若匿名信的确是由我发出的,那我会被从轻发落吗?唔, 这么一想, 认下来似乎也不错,就是可惜了真正的送信人。” ......依旧是一个谎言。景元颇为头疼地叹息一声, “你明知道这件事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他毫不犹豫地回答着,言语间却没有多少波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也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 ——流畅而机械的话语就如同他早已对自己重复过千百遍。 我听到他心中在想:如果就此结束, 那便从此了断。 我听到他开口在说:“无论判罚如何,我都会这么做。” “我知道, 对你来说,你的目的远高于一切。可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将发生的一切告知于我吗?”景元温声询问着,继而拉出了那个他们绝对无法逃避的因素,“若你不在,而我又不知后事,那罗浮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或许就像【景元】心中所想那般,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几乎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谁。也因此,在听到“罗浮”两个字时,心脏便骤然揪起,生出针扎般的刺痛来。 倘若他只是保持缄默倒也合情合理,可他偏要将自己置于景元的对立面,甚至不惜在此时嘲笑道:“你不知道死在我手中的人有多少,同样不明白我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就这样付出信任未免有些过于草率了。” 景元骤然看了过来,鎏金的眼眸被那一抹亮色点燃,宛如连绵的火海,“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这一瞬,我和【景元】的思维交错重合,同步想起了那句本用于描写帝弓司命的话:辰矢在弦,金瞳炽焱,帝弓莫回首。 像是真切地被这番炽热所灼烧一般,【景元】下意识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第36章 “我需要这场胜利,我必须抵达终局。”【景元】盯着前方的虚空着重强调着,“倘若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吗?” 他将利用与杀戮说得坦然而释然,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却一直笼罩在心头。 无尽的苦涩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可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却让他连稍微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而被如此反问的景元甚至不曾有过半分犹疑,只坚定道:“我不信你当真已寻遍破局之法。” 这世上不存在无解的局面,因胜利而选择残害同僚甚至算不上下下策。 可【景元】明显没有要听这番答案的意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执念般咬牙道:“你会的。” 他持续地笑着,音量却骤然加大,仿佛将肺中的空气全部融入其中,以至于这笑声变得像是压抑的抽噎。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声音轻到似乎融入了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你不会的。” “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他终于与景元对视,同样鎏金的眼眸却布满苍凉,“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殷红的血色从嘴角溢出。他忍不住呛咳起来,却依旧止不住地在笑。 颤抖的身躯牵引着沉重的铁链哐哐作响。 “将军?!”牢房外传来有些慌张的响动,随即是什么人的吩咐声:“去丹鼎司请龙女大人过来!” 我听到有武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他......”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景元】没有内伤外伤,却在自愈能力如此出众的情况下骤然吐血。 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景元】的最后一句话触发了限制。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2. 我从梦中醒来,睁眼便是会议室内熟悉的天花板。 来不及感受胸口仍未褪去的情绪,我翻身坐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桌案因自己失去意识的跌倒而从中间断作了两段。 纸笔......我就近选择一处位置提笔记录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 我顿了顿,循着残存的记忆继续补充着写了下去:蓝枫鹿茸1钱,虚粒子2粒,美梦糖浆(可用其他镇定剂代替)3钱。 再就是制作方式......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在蓝枫鹿茸中加入冰之芯磨制成粉。 大火将固态净水化作液态,随后依次放入白芨、搅拌物、粉末、糖浆。沸腾半分钟后,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完整的解药配方。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度确认无误后才有时间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可这份解药,我真的能担保其效果吗?我盯着纸张上那明显不属于我自己的字迹叹息一声,复而将其叠起收好。 不管怎样,至少这是一个完整的思路,至于到底能不能用,那就看灵砂的判断了。 至于现在......我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张断裂的桌案。回去后还得拜托青镞给换张新的过来,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类似于“六御会议不和,神策将军怒砸桌案”的这种传言来。 第34章 103. 雨线从空中划过, 坠入地面,又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罗浮的天气被地衡司的风雨台所掌控,一般情况下都会维持在晴朗的状态, 但每逢固定时节的某些时间段, 也会有雨水降下。 直到在檐下听着不停歇的细雨淅淅沥沥,我才回想起前不久似乎的确有收到过一则关于降雨的通知信息,说今天会有三个降雨时段。 淋雨倒算不上什么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纸上的墨渍会不会因此受到污染。 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再准确无误地复现出第二遍, 因此便趁着这雨天将内容发送了一份到景元的聊天框里作为留档。 带着一丝侥幸, 我在此界面等待着。 可几秒后, 只收到了一看就是青镞发来的回复:收到,需要转发给灵砂司鼎吗? 虽然灵砂足以信任, 但以景元的身份转发到底还是难免授人口柄, 能避免的麻烦事还是避免一下为好。 不是景元:麻烦将灵砂司鼎的账号转给我,由我来发就好。 或许是因为丹鼎司一贯忙碌, 故而好友申请发出后迟迟未能通过。 我出神地盯着雨水打在湿润地面泛起的涟漪, 思绪无声地飞回到方才的梦中。 原本被忽略的情绪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如黄粱一梦的惆怅, 如看遍世事的麻木, 如绝路无解的孤注...... 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无尽的沉闷积郁在心头。我抬手想攥住胸前的衣襟, 待指尖触碰到身上的铠甲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仍是“景元”。 克制、必须要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 大概是想要转移情绪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我点开了群聊, 却又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元将军!”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收起玉兆, 看着飞霄将军大跨步地走来,与我并肩停于檐下。 “早知道就在丹鼎司好生待着了,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正赶上罗浮的降雨日。”飞霄拍着身上的雨水,又扒拉着耳朵,试图将沾染毛发的水滴完全清理干净。 滴落的水渍几乎无法渗进蓬松的毛发中,因此几下的功夫,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就恢复了往日的柔顺。 想rua。我压下手中的痒意,学着景元的样子笑道:“看来是天意使然,想要留飞霄将军再多修养一番。” 飞霄格外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样未免有些过于无趣了。” 她停下手头的动作,目光灼灼道:“罗浮上发生的事,我与怀炎将军皆有所耳闻,但个中详情或许还需要景元将军解答一二。” 这一天、到来了啊......我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只能如常道:“飞霄将军但问无妨,只是兹事体大,有些问题恐怕景元也只能在有了明确答案之后才可回复。” 飞霄点了点头,赞同道:“事发突然,更何况药物这东西本就难以查询踪迹,如此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轻易拿到证据。” 她话锋一转,语焉不详地试探道:“但......景元将军,据我所知,另一位「景元」似乎在药王秘传暴动后便再未出现过。” 是了,飞霄不知道景元有陷入昏迷,因此从她的视角来看,在这起药物事件中,一直不见踪迹的只有「景元」。 或许她在怀疑我,也或许她只是来询问这是否为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但既然没有明说,那我完全可以直接将其忽略过去。 故而,我只是含笑看着她问道:“飞霄将军的意思是?” 飞霄定定地看着我,又再度笑了起来,“看来怀炎将军说的没错,哪怕是突发的意外,神策将军也定然有所应对之策。” 我不知道景元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但在我听来,却只觉得格外沉重。 因为景元能做到很多、做到很好,所以其他人也会投以相应的信任,可我又能做到什么? “药物源头未知,流通渠道未知,此事的确是我的失职。”如此说着,我在心中向景元道了个歉。 这一瞬,我又下意识思考起来:这些事的发生是否属于蝴蝶效应?倘若没有我、或者我们的干涉,这一切还会落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的限制又该做何解释。倘若灵砂验证出解药的可行性,那么,我又要如何面对那真实到宛如过往的梦境? 或许是我的情绪有些外泄,飞霄停顿几秒后突然以私下交谈的关切语气问道,“你还好吗?” “无碍,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我随口回答着,又怕飞霄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飞霄将军看起来神采奕奕,想来伤势应当好了大半,只是不知那两位幕僚......” 提及貊泽与椒丘,飞霄的神情不由得暗淡些许,“步离人的集群,药王残党的反扑,这期间种种都离不开背后的那只黑手。” 她闭目呼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时,青色的眼眸如同连灵魂都一并燃尽的冥火,“待返回曜青后,我将亲自率领青丘军出征,誓要击落一名绝灭大君,令烬灭军团明白巡猎的意义。” 雨后的新鲜空气随微风而来,阴云散去,那一抹光辉重新洒在罗浮。 “......如此,景元便等候飞霄将军的捷报了。” 我率先走出屋檐,几步之后才听到身后突然道:“对了,晚上七点神策府内会议,别忘了。 神策府内会议?既然是飞霄将军来提醒,那应当是三位将军间的会议。可这种会议通知应当是发至景元的玉兆才对,虽然景元无法回复,但青镞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就算真的有会议,我也应该先收到青镞转发的通知才对。 思及此,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去:“会议?” 第37章 “临时会议。”飞霄如常地笑着,“正好我闲来无事,所以就直接过来通知了。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转上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104. 单从飞霄的表现来看似乎并无异常,但我还是感觉不太妙,甚至有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不是生命受到威胁的危机,而是类似于,因某种大事即将到来而产生的紧迫危机。 是因为梦中展露出的决绝还是因为其内容与现实对照而导致不安?我努力分辨着,紧接着便听到一声嗤笑。 “承认下来就那么困难吗?”它的情绪似乎同样不好,以至于说出的话都不像往常那般充满敌意,“你明明早就有所猜测,难道非要等猜测变为无可挽救的事实你才会选择相信?” 脱离了敌意的话语显得格外幽怨,平淡到几乎察觉不出的恨意潜藏其中,就仿佛我早已并非第一次做出如此行为。 “你的确不喜欢剖析自己,但你总能将自己分析得格外准确。”它冷冷地说着,又毫不留情地指责道:“那你也该清楚,你那份过剩的谨慎无异于自我欺骗。” ......它说的对,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浪费在验证上。要么我选择极端的方法来验证,要么我选择就此忽略这些。 我做不到后者,因此只能选择前者。所以,幽囚狱这个地方,我必须要去一趟。 而在此之前我还需要先找一处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打扰甚至不会有人注意的地方。 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地验证所谓的不死,才能确保自己踏入幽囚狱后不会产生变故。 绥园似乎是个安静的地方,但那里会有判官与武弁出没,相比起来,倒不如机械一体化的迴星港。 迴星港是星槎培养生长之地,分几个区块,只要生产线不发生故障,平时少有人出没。所以,我只需要随意在中间区段选取一个僻静的角落就好。 我避开迴星港入口的工匠休息处,将目标选定在植船区堆叠的星槎培育仓外某处。 这里靠近楼梯拐角,从上面下来的人很容易忽视,而从下面上去的人也会被重叠的培育仓所遮挡。 就这个位置了。 我卸下身上的铠甲,放在一旁堆叠整齐,随后抬起手,阵刀骤然出现在掌心中被紧紧攥住。 有点长,但也无所谓了。我反手重新握住,将刀锋对准自己。 锐利的锋刃穿破肌肤,将血肉划开,猩红的液体顿时弥散开来。而在刀锋抽出的那一瞬,鲜血流逝得尤为迅速。 我盘腿坐下,低头看着方才的伤口,血肉抽动愈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恢复如初,甚至除去那未散的血迹以外,连个疤痕都不曾留下。 的确是格外惊人的自愈能力。 但在追寻死亡的角度上,这也代表着这种程度的伤势根本无从验证,必须更深入才行...... 当刀锋对准心脏时,我感觉我的手在发颤。 能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到底还是太有勇气了,显而易见的,我不是其中之一。 犹豫只会生出愈多的恐慌,而消除恐慌的方法很简单,只要自己用力一推...... 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剧痛的袭击甚至让我没能发出声音。我的手再次颤抖起来,又再度向更深处推去,直至锋刃完全贯穿躯体。 强烈的痛苦与脱力让我也再无法控制手中的武器,只能任由它化作点点光芒于无声中消散。 血液的过多流逝让我感觉身上阵阵发冷,我仰头靠着培养仓,忽然觉得有些失策。 在这种情况下,感官意识会被无限拉长,只凭借感觉根本无法得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少。 ——自己该打开玉兆计时的。 极速的愈合让我感觉伤口不断发痒,可如潮水般的困倦远超一切,最终连那种痒意也无从感知。 最后的最后,五感中只剩下了听觉。我听着流水线运转的声音,听着星槎一点点生长的声音...... 我几乎要完全融入这背景中,直到我忽然听到一声狞笑:“纸箱子~哦吼吼,我来啦!” 原本险些就此失去的意识被陡然间召回,如同回光返照般,我感觉身上又涌现出些许力气来。 同样被这番“健康”笑声惊到的三月七低声向身旁的同伴吐槽:“好丢人啊,这还不如在贝洛伯格翻垃圾桶呢!” 丹恒沉默一瞬,安慰道:“至少在罗浮她不会一边亲昵地喊着垃圾桶一边沉浸其中地来上半个时辰的拥抱。” 不得不说,丹恒所言极有画面感,我几乎能脑补出那样的场景。 不,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也不重要了。总归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要是真被发现,恐怕连个解释的理由都说不出来。 那就这样吧。迴星港这边除了星槎以外应当没有纸箱子可供玩耍。所以,只要没有其他响动,那他们就不会走到这边来。 等待的时间同样显得格外漫长。我听着脚步越来越近,又随着那欢腾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玉兆滴滴一声,发来通知提醒。我看着手上的血迹,最后还是将玉兆打开查阅起来。 ——要是因此而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我一定会后悔的。 好在这消息并非是哪里出现什么意外的报告,只是青镞转发的通知:怀炎将军通知,晚上七点,神策府内进行会议。 滴滴——青镞明显是犹豫了几秒才继续发过来说:怀炎将军没有定下会议主题,还请将军万事小心。 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来进行回复,只能简单地打下一个1后选择发送。 玉兆从手中跌落摔出,我这才回想起计时一事。 算了,总归先前也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就算现在开始计时最终也只是估计而已。 我稍微往角落缩了缩,给自己调整出一个尽量舒服的姿势。 好困,是时候睡一觉了。希望这一觉不会睡得太久,要是错过会议就不好了。 105. 原来人在濒死之际真的会有走马灯出现。 我看到童年的自己傻傻地与伙伴奔行在每一个巷口;我看到少时的自己好奇地坐在教室里却观察着窗外的一切;我看到青年的自己变得随意不再为一切而触动...... 而后,画面如潮水般褪去,渐渐暗淡下来。它如同老旧的电视机般闪烁几下,复而变作另一场画面。 我看到自己出现在罗浮,而周身空无一人,没有「彦卿」,没有「丹恒」,亦没有「刃」。 我看到自己向景元坦白普通人的身份,而后无忧无虑地融入进罗浮生活,只偶尔会被景元捏着账单问话。 我看到灾难在一瞬间来袭,说不清是何等的变化,只在瞬息间,罗浮便失去航向,坠入一片荒芜。 视角轮转,我再次回到罗浮。那熟悉的过往宛如一场梦境,我看到自己在暗中调查,却一无所获。于是,灾难再度袭来。 一次又一次。终于,我选择将自己伪装成景元,从而接触一些先前我为之避讳的内容。 那之后呢?我试图探究后事,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隔开,无法深入,无从得知。 到底是记忆在欺骗我,还是其他别的什么? ......我同样无从得知。 106. 我率先感到的是雨水落在脸颊的冰凉,随后才有余力睁开眼,看向那再度布满阴云的“天空”。 第二时间段的降雨开始了,那现在的时间应该在晚上六点到六点半之间。 我舒展着身体,将自己从蜷缩状态解放出来。 雨水冲淡了血迹,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消失不见,正省得我处理现场。 毕竟我不是水系,没有实用的苍龙濯世,只有在雨天会给自己感电的雷弧。 虽然地上的血是处理干净了,但......我抬手摸在伤口的位置,那里光洁如初,果然已经愈合完全。 不死得到验证,就像是重获新生般,一切的疲倦也都因此而清除。 很好,这样一来只需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可以去神策府开会了! 我将身侧摆放整齐的铠甲重新穿戴回去,满意地看着它正好挡住衣服上氤氲开来的血色。 107. 我卡着59的时间匆忙抵达神策府,没想到不仅怀炎将军在,就连飞霄看上去也已经与之谈论了有一会儿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飞霄你反而不迟到了!明明是约在罗浮的神策府,结果我自己反而是最晚到的那个,这多说不过去! 我轻咳一声,明知自己没有越过时间,却还是要请罪道:“我来晚了,希望两位将军没有久等。” 按理来说,这种时候飞霄会是第一个回应的,随后怀炎将军再附和两句,这无足轻重的一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可飞霄一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直让我心中发毛。 我确定身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完全洗下去了,衣服也是借口淋湿直接向青镞问了套新的。理论上来说应当不存在任何破绽。 第38章 想到这里,我努力忽视那种异样的感觉,疑惑道:“怎么,是我哪里沾上什么东西了吗?” “没什么。”飞霄利落地摇了摇头,短促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在面对需要警惕的敌人。 事实上也的确差不多,因为她下一句就是,“察觉之后再看,你与他的确是不同的。” 怀炎将军同样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却是不发一言。 “......飞霄将军这是何意?”我流露出一丝适宜的茫然,又维持着人设猜测道,“你已经见过另一位景元了?”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见过真正的景元了。”飞霄走到我面前,鼻尖轻动,“你换过衣服了?” “回程时淋了些雨。”我克制着后仰回避的冲动,突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将血迹清理干净,又是否真的有将气味完全掩饰过去。 毕竟当时自己身上都是血,呼吸间同样都是血腥味,很难说自己是不是已经被腌入味了。 我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想到飞霄会在此时骤然出招。劲风袭过,将耳侧的头发带动飞起,可飞霄那一掌最终也只打在我右方的空气上。 倘若只是怀疑,飞霄不会采取如此明显的试探,最起码也得先让怀炎将军来上几轮言语交锋。 所以,这番行为就代表他们是真的知道了。 或许我该顺势承认下来,这样一来,就算自己进入幽囚狱,仙舟上没有景元,怀炎将军与飞霄将军也能暂且照看一二。 可我到底还是不敢赌,又或者......是我太敢赌。 总之,在他们没有给出明确的证据拆穿我之前,我绝不会主动说出一丝一毫。 可他们不仅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还如常地称呼我说:“我想神策将军应当还没来得及看那份上六御书?” “上六御书?”我疑惑地走到案前,不出意外地看到那是由龙师联合上诉的一封投诉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六御会议上没能看到这封信,又为什么会被转交到这里,但这无疑是不合规制的。 我前后翻看了一下信件,发现它仍未被拆封,于是我干脆将其重新放回到桌上,提醒道:“既是上六御书,那应当在六御会议上共同商讨,此时拆开是为不妥。” “不必介意,大概是知道上书罗浮的投诉无用,龙师还一并递交了联盟一份。”飞霄摆了摆手,又主动道,“或者,我可以为了你代劳?” 她示意性地看了看那封信,表示她可以亲自动手拆开,到时候说来也无非是天击将军醉酒无状,将诸多公文一并拆解。 “这倒是不必劳烦飞霄将军了。”我将信件压在文书最下,询问道,“既然二位将军知道龙师已将此信呈秉至联盟,想来是已经接到了相关的命令。” “哈哈哈,果然,只要是神策将军,总能担得起‘智光昭昭,不逊戎韬’的赞扬,我喜欢。”飞霄也当真没有客套,直接将她接到的命令讲述出来,“我们需要得知属于你......” 她停顿一瞬,像是不适应在这种“你知我知,而你又知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知道我知道”这样的气氛中继续装作不知道。 最后飞霄一摆手,定论道:“总之,联盟的意思是要得知未来神策将军所经历的一切。” 合情合理的需求,只是能看到未来的艾利欧都会引起多方势力的争夺,更别说联盟现在只是想要得知“未来之人”的一个经历而已。 可是......我叹息一声,询问道:“若他不从呢?” 或许是我的配合与不反击让他们有了错误的想法,在听到这话后,就连怀炎将军都流露出些许诧异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听起来像是一句施压,但略快的语速却暴露出他的关切。 怀炎将军紧接着补充道:“这只是一场谈话,至于其真实性自会有人验证。而经历可多可少,总不到事无巨细的地步。” 这几乎是在明示:只要你避重就轻地说上几句实话,这件事暂且可以就这样过去。就算有第二轮问话,也得在第一轮验证之后才会有所安排。 可惜,就算我根据梦境编上几段,也不能确认其被验证出的真实性。而一旦被证实为假,那最终一定会连累到景元。 我不能将这件事扩大到如此糟糕的地步,所以我必须拒绝他的提议:“景元将军遇刺,嫌疑人「景元」已被押至幽囚狱待审。两位将军觉得这样的新闻如何?” 怀炎将军没怀疑我这是以退为进,甚至一下猜到我这是有目的性的行为:“去幽囚狱做甚么?” 这番思路连贯畅通。看来飞霄没有诈我,她的确见到了真正的景元,而且景元一定还没有醒,不然也不会有这次的会议。 思维一闪而过,我模糊地回应道:“为了弄清些东西,我不得不去。” “要在幽囚狱的牢房里才能验证?”飞霄扶额轻叹一声,“你们罗浮的水可当真是比我们曜青深多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飞霄这便已经是松口的意思。 接下来就看怀炎将军怎么说了。 我等待着他的回应,甚至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我属于他们不了解的「景元」,无论是出于安全还是其他什么,将我羁押到虚陵或是玉阙都不失为一种办法。 可怀炎将军却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可以。” 他乐呵呵地看着我诧异的神情,继而提出了一个要求,“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要先了解你的为人本性。” 他向门口示意看去,云璃正带着熟悉的三人一并走来。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彦卿」骤然停住脚步问道:“将军?” 「刃」活动着手腕,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而「丹恒」甚至已经在观察周围布局了。 我毫不怀疑,只要我一个点头,他们就会拼尽全力杀出一条通路。 没关系,事情远没到那个地步。我冲他们摇摇头,又抬手示意他们停在方才的位置。 “怀炎将军有话说话便是,若是为了了解我,应当不会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又何必牵扯他人进来?”我借此回应向他们大致表明了目前的形式。 “当然当然。”怀炎将军点头示意着,“但负责问话的并非我与天击将军。” 战时用作推演的沙盘在此刻被启动,淡蓝的光芒交织汇聚成为代表戎韬将军的印信。 黄钟共鸣系统在此时成功与远在玉阙仙舟的爻光进行联结。 “哦?终于来了?我还以为这则通讯是打不过来了呢。” 说话间,我注意到怀炎将军长久地打量着「刃」,最后将视线落在他缠绕着绷带的手腕上。 「刃」权当没看见般盯着属于戎韬将军的印信,却又没忍住默默改了个抱臂的姿势。 “诶呀,景元先生的命数走向本就奇特莫测,如今又有一位来自未来的景元,当真是让人心中难耐啊。” 黄钟系统所能维持的时间有限,但毕竟现在不是交谈什么要事,因此怀炎将军也就再未做出提醒。 然而闲话总有聊到正事的时候,在短暂的闲聊之后,爻光终于还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那么,景元将军,现在请回答我,你究竟来自何时何地?” 第35章 108. 貊泽是奉飞霄的命令潜入神策府的, 隐匿行踪是他的强项,而他也的确成功地避开了云骑,在神策府中寻到了一位昏迷不醒的神策将军。 依照飞霄的指令, 他没有声张, 只是悄无声息地离开,做出汇报。 那时的飞霄无法判断昏迷的到底是哪位景元。 倘若是「景元」,那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倘若是景元, 那如今在罗浮行动自如的「景元」又因何而选择如此行为? 不得不承认, 在那一瞬她的确有生出过猜疑。 可如今, 在「景元」踏入神策府的那一刻, 她看到对方那苍白的脸色和瞬息间调整的呼吸,心中的猜疑到底还是随之消散了。 无论其目的如何, 不可否认的是, 他仍在为罗浮而努力。 ......他终究同样是景元。 然而,眼下面对那个最为简单也最为直白的问题, 他却低垂眼眸, 持续地沉默着。 他微微蜷起指节,似是在克制什么, 而那份沉默更像是面对避无可避的痛楚。 无形的寂静如牢笼般罩在整个神策府上。 “咦, 你们都还在听吗?”一点响动都没再听到的爻光疑惑地询问着,“通讯应该还没断吧?” 牢笼被打破, 「景元」嗓音低哑地开口道:“很遗憾,戎韬将军。这个问题我不能......” 「彦卿」突然上前一步,接话道:“这些问题可以由我代为回答。” “反正带我们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不忿地说着, 其中的维护之意毫不掩饰, “你们想听什么?是要听将军......” “「彦卿」!”景元厉声喝止。 飞霄还是第一次见「景元」如此严词厉色。哪怕是自己醉酒后削了他家后院的半片竹林,他也只是无奈道:“下次还是别来了。” 第39章 尽管二者不是同一位, 但也大差不差不是? 所以,能让「景元」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态度作为阻拦,「彦卿」想说的会是何种要事? 可惜,按照飞霄在罗浮这些时日的了解,彦卿向来听景元的话,哪怕当时不能理解,也仍会暂且按下不表地去执行。 因此,无论「彦卿」想说的是什么都无从得知了。 然而此时的「彦卿」却盯着他的眼睛,刻意咬着重音反驳道:“将军,这没什么不能说的。” 像是话里有话,也像是一个提醒。 「景元」的情绪已经重新归于平静,尽管内里的态度依旧强硬不容拒绝,但他还是特意缓和了声音:“「彦卿」......” 飞霄抖了抖耳朵,有些疑心于自己听错了语气。「景元」他......刚刚是在求自己的徒弟吗? 「彦卿」终归还是沉默下来。 像是早早知道他会动摇,「刃」看也不看二人,顺理成章地接下了后续:“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无非是为了拯救罗浮,「景元」死了又活,活了又死,就这么简单。” 这话说的轻松,但其中潜藏的内容实在太多太多...... 片刻后,爻光那边传来回复:“详细些。” 「刃」轻啧一声。他随意地开口,却字字如刀,避重就轻地挑开些许事实:“他认定罗浮的毁灭是他的罪业。他背负着这份愧疚,付出一切去挽救。而这‘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凛冽地扫过众人,语调如冰锥般坚定而刺人,“当然指他的生命、他的意志、他所拥有的一切。” “至于他死过多少次?”「刃」笑了一声,冷淡到令人发寒,“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继续。” 此话一出,几乎是在明确肯定「刃」所言为真。 飞霄下意识看向「景元」想要再求个验证,却看到他指尖发颤,复而掩饰性地用力攥起。 他神情平静,可眼眸中没有半分光亮,就像是...... 飞霄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像是注定要被宣判死刑的犯人。 罗浮覆灭的因素尚且不知,作为罗浮将军,「景元」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不一定是「景元」的错。哪怕是,他也绝不会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而对这些闭口不谈。 所以,这其中一定还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严重到不论是沉默,还是草草应答,在本质上,他们都是在回避那个话题。 但、或许一切终要有个交代。「景元」挺直身子看向怀炎与飞霄。他的嗓音依旧低哑,却还是亲自将血淋淋的过去剖了出来:“是我愧于白露,害了符玄,杀了青镞,又......毁了罗浮。” 似乎是没想到「景元」会骤然坦白这一切,其余三人霎时看了过去。 飞霄不知道他们在这番对视中交流了什么,只知道在收回目光后,他们同步沉默着。 而后,「彦卿」率先咬牙开口,目光中充斥着悲痛与决绝:“是我结束了将军的性命,但他没有死,也再也不会死,这是远超丰饶赐福的神迹。不!应该说是......诅咒。” “很方便不是吗?无限次的生命、可以恢复的理智,哪怕是身处幽囚狱,我依旧能为罗浮做到更多。”「景元」似乎是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甚至露出点笑意看着在场诸位,像是在说:这没什么,你们看,我还活着,甚至如此有价值的活着。没有什么比这更好了,不是吗? “你刚刚说,可以恢复的理智?”爻光直抓重点,质疑道:“但据投诉信所言,你有失控的嫌疑,甚至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彦卿」立即回应道:“这点我们自有办法。” “任何办法都有其成功概率,也因此分得上策中策下策。”爻光简论着,又很快移回关键:“无论哪种方法,皆避不开失败的可能,而你们显然担不起失败的罪责。” 虽然这话听着并不怎么让人舒服,但她说的确为事实。「彦卿」的拳头在身侧用力攥起:“一旦将军出现失控的迹象,我会第一时间进行处理。” “怎么处理?”飞霄的耳朵都好奇地转过来几分。 「刃」在旁边忍不住嗤笑一声:“还能怎么处理?他又死不了,杀了等他醒来便是。” 在这场谈话中貌似处于中立的两位将军下意识看向「彦卿」,后者别过头去,声音微沉:“......我只能看着他从血泊中醒来,又在一瞬间清晰地察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说着,「彦卿」哽咽一声,试图将抑制不住的哭腔压下,“他每次都会向我道歉,可明明是我杀了他!” 飞霄几乎不忍再继续下去。 但「景元」的不语默许了所有事实在此刻揭开。 ——开弓没有回头箭。 因此,「丹恒」跟着说道:“我已踏入转世,成为无名客的一员,按理来说不应再对持明族的内务有所干涉。可身为无名客,我亦有我所坚守的信条。” 他抬头注视着那枚印信,如同与爻光面对面地交流,“我不能任由龙师将他化作似人非人的孽物。” 「景元」似乎想说什么,可几番欲言又止之后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继续保持着沉默。 那么,作为星海间著名的通缉犯,星核猎手「刃」,他又为什么会参与其中? 虽然无人询问,但「刃」分明从他们的注视中读出了这层意思。 我就不能是纯关心吗?「刃」在心中冷哼一声,闭口不提自己的情况,只抱臂询问道,“这已经足够详细了,还不能辨出真假吗?” 这次,沉默的人变作了爻光。 没来由的,飞霄有种感觉:他们四个都在等待着爻光的答案,如同面临最终的裁断。 如果他们没有撒谎,那此时完全不必如今紧张。可在这种时候撒谎的话......无形的气氛连带着飞霄都一并担忧起来。 倘若他们所言被定性为假,那联盟会如何定义此事的性质?而在此之后,又将采取什么样的应对策略? 想到这些,飞霄有些头疼地扶额叹息一声:如此说来,「景元」倒还不如拒不回答。 可换个思路想想,「景元」又为何要承担风险去编造这些?又或者...... 飞霄下意识向「景元」看去,不出意外地迎来对方一个温和而宽慰的笑容。 ......又或者,他不是在编造,只是有所侧重的隐瞒。 而承担如此风险的理由也绝非是为了应付这场问话——他另有目的,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伤口完全撕开。 飞霄不确定地看向怀炎将军,后者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元,沉稳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审视,就连敛去多年的锋芒都显现出来。 怀炎曾对景元说过:“我更愿意相信你的忠诚从未改变。” 同为帝弓天将,他清楚景元的所作所为,亦可看出他谋划之事的意图。 可面对「景元」,他却觉得实在无法看透。 ——无论是其目的,还是行事手段。 察觉气氛有异的「刃」先一步上前将人护在身后,旋即又步步退去,确保「丹恒」成功将「景元」彻底带入他们的保护圈。 在如此诡异的氛围中,他们终于等到了爻光的回复:“我会将这些如实呈秉元帅。” 通讯就此中断,可在场的人都已无瑕去顾忌。 只除了......「景元」。 他怔然看着那由光芒交织而成的印信在瞬息间消散,忽而低低地笑了起来。 在这笑声中,怀炎将军的一句问话直击人心:“「景元」,你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吗?” 第36章 109. 若是之前问及这个问题, 「景元」或许会犹豫,可如今,他却能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会。”他笑着回答。鎏金的眼眸中映衬着神策府内的灯光, 将那一抹璀璨照得熠熠生辉。 也因此, 飞霄在恍惚间还以为他说的是“不会”,直至怔然一秒后才反应过来。 然而给出如此回答的「景元」完全不在意其余人的想法,只兀自低头看着玉兆, 将一则消息发了出去。 随后, 他将玉兆交给「彦卿」, 复而从保护圈中走出, “景元将军不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很抱歉, 怀炎将军, 但我想您不会因此而拒绝我前往幽囚狱。” 他站在台下,只身望着怀炎, 身后是神情各异的同伴。 “这罗浮上的事, 老朽竟是愈发看不懂了。”怀炎长叹一声,默认道:“但你的坦诚注定留有看守的武弁会更多。” “无妨, 总归我不是去越狱的。”他停顿一瞬, 眸色在瞬息间冷了下来,“哪怕是越狱, 要折损的也只能是敌人。” 「景元」的行为显然并未与他的同伴进行商议,以至于「丹恒」骤然问道:“你要下幽囚狱?” 他们原本还以为「景元」要去幽囚狱做什么,再听到怀炎与「景元」的后一句对话时才反应过来不对。 第40章 “只是去验证一些事。”「景元」回应着, 却根本不敢回头去看他们, “这很重要。” “这个解释根本不成立!”「彦卿」握紧了手中的玉兆,气愤道:“将军, 你不能这样瞒着我们做决定!” “我知道的。”「景元」低声说着,微弱的声音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可我不能......” 未能完全出口的后续骤然中断,他摇了摇头,回身笑道:“怎么,你们还要陪着我走一趟不成?” “幽囚狱而已。”「刃」毫不客气地点评着,“算起来,我是仙舟的通缉犯,怎么也比你更有资格。” 「丹恒」默然点头,“幽囚狱而已,也并非没有经历过。” 从未下过大牢的「彦卿」沉默一瞬,旋即顺着设定沉声道:“前往幽囚狱的路线是我最熟悉的路线。” 「景元」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罗浮只怕就要人心惶惶了。” 他重新看向阶上的两位将军,意有所指道:“神策将军与云骑骁卫同时入狱,无论是于公于私还是于情于理,这都不适合。”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个请求。他依旧在笑,可飞霄却看得出那更深处的不安。 他想只身一人前往幽囚狱,而现在,半票决定权就在自己手中。飞霄偏头向怀炎看去,打算先看看怀炎将军的看法。 “这自然不妥。”怀炎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无论是谁随你一同入狱,传到有心人口中都会变味,这趟幽囚狱之行,非你一人不可。” 的确,倘若是「彦卿」陪同,那传言大概率会是神策将军携云骑骁卫一同意图谋反;若是「刃」陪同,那就会变成神策将军与星核猎手勾结;而若是「丹恒」...... 既然在另一个罗浮,龙师对「景元」虎视眈眈,只怕这次一来,危险更不会小。 飞霄颔首示意道:“景元将军,看来这次非你一人不可了。” 或许「丹恒」早有预料,在飞霄话音刚落,便紧接着问道:“如果想要前往幽囚狱探望,要找谁批复?” 怀炎也很快回应道:“既在罗浮,按理来说应当由神策将军批复,但如今这个情况,我想他应当也不介意我与天击将军代行此番职责。” 110. 幽囚狱的传送入口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踏入其中却如清风拂过,并无多大感触。 反倒是传送结束后,原本只在梦境中感受到的阴冷潮湿瞬间侵入体内。 青绿的幽囚狱大门上突起着一只不怒自威的人面刻像,橙色的纹路在两侧对称刻印着,又随着其开启转变为幽绿。 在门口等候的,是问字部判官——寒鸦。 “将军......”她犹豫地称呼着,最后还是顺从着内心继续道,“将军请随我来。” 她引路在前,听到身后的「景元」回应道:“判官客气了,景元此番前来不过是一介罪囚,无需如此。” 罪囚......寒鸦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会落在景元将军身上。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景元」只身前来,甚至连个流程化负责押解的武弁都没有。 ——完全是一副主动入狱的样子。 “在我接到十王司的命令时,还当将军是......”寒鸦停顿一瞬,将后续越了过去,“但将军看起来一切都好,并没有任何堕入魔阴身的迹象。” “但你也说了,只是看起来一切都好,为了不给人带来麻烦,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是好的。”「景元」似乎并不愿意多进行这个话题,只简单地解释了这么一句后就沉默下来。 “若是魔阴身,便不是由我来为将军引路了。”身为问字部的判官,寒鸦心中格外不安。 毕竟她的职责是以梦占的形式读取因果罪愆,而后以冥谶天笔下达业报判罚。简单来说就是,只有犯过罪孽的人,才会由问字部经手。 「景元」似乎懂了寒鸦的忧虑,却无法给她一个肯定的说法,“或许我的确身犯大恶,只是那份记忆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遗忘。” 他轻声说着,像是进入了不可触碰的回忆,随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我才更需要来到这里。” “我记得,你是以梦占的形式读取因果的?” 寒鸦应了声,紧接着就听到将军又问:“可梦多为潜意识的集合体,梦占要如何保证其准确性?” 寒鸦不解地停下脚步,回身看向「景元」,“如果将军是想要以梦占的形式来了解往事,那只怕要让将军失望了。” “身为问字部的判官,吾等梦占解析的为因果,而非具体可观的记忆。” “这样啊。”他叹了口气,却并未带有半分失望,甚至还隐约有些......轻松? “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第37章 111. 怀炎将军到底还是没给我定下“行刺神策将军”的罪名, 只推说我状态异常,暂由十王司查验监管,另去书信一封, 专程嘱托经问字部一趟。 十王司虽并未察觉我有魔阴身的迹象, 却还是顺着信中所言,派来寒鸦与我同行。 只是我着实没有想到,梦占的地点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躺下去, 睡一觉?”我确认性地询问着。 寒鸦点了点头, 以作肯定:“躺下去, 睡一觉, 等一觉醒来便有结果。” 我看着寒鸦习以为常地跨步走进棺材内躺平,那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在此时更显苍白。 而后, 棺盖覆上, 将寒鸦完全隔绝在内。 于是,在这因果殿的房间内, 除却我以外, 就只剩下棺材一侧侍立着的一樽金人。它执笔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看得我总有种不安。 这家伙不会突然失控捅我吧? 只这么一个思虑间, 寒鸦便已经进入了梦占状态。 为了能将梦占的对象锁定在我身上, 寒鸦专门用了一根蜡烛。 ——或许它本质上是某种奇妙的道具,但无论是从外观还是用法上看, 它都像极了一根蜡烛,甚至连火苗都是正常的焰色。 而现在,我清楚地感觉到自身多了什么联系, 说不清道不明, 隐约有点像冥冥之中的第六感...... 下一秒,火苗跳跃一瞬, 骤然转变为青绿色,它持续燃烧着,却像是失去了温度,以至于再未有蜡油从旁滑落。 渐渐的,星星点点的幽光在我身旁汇聚,它们如同有灵智的存在,好奇地在四周跃来跃去。 我站在寒鸦规定的地点没动。哪怕想动,也会出于道具的禁锢而无法离开这一小块区域,只能任由那幽光在排阵完成后、从各个方向陆续融入体内。 112. 寒鸦站在一片虚空中,看着身前一个熟悉的人形被勾勒出来。 而后,视角转换,寒鸦的意识完全地依存于这具身体中,甚至在某个瞬间恍惚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人。 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与将军一同前来的路上自己有句话说错了。 梦占的确是能快速看到记忆始末的,只是出于对个人意识的保护,她在脱离梦占后会饮下忘川酒,几个时辰的时间便可将那些彻底忘却,因此才会觉得梦占只解析因果。 希望将军不要怪罪。 ——这是寒鸦生出的属于个人的最后一个想法。 意识在深海中浮沉,无尽的情绪瞬间将人淹没。 寒鸦完全失去了自我。在此时,她是意外落到罗浮的另一名神策将军,她本已放弃了一切,可她依旧活着,于是她警惕着任何可能发生的错误——包括自己。 无尽的疲倦与麻木全力摧毁着一个人的神智,总有一道声音无时无刻不在说:“放弃吧。” 最终,她还是将“过往”讲述了出来,像是卸去了一切重担,她自由地生活在罗浮,可在这份无忧无虑之下是默不作声的悲痛。 灾难袭来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不安反倒像是久悬的巨石终于得以落下。她知道,她还要继续下去,她必须继续下去。 她只能选择#¥%……&*+ 像是面对什么特殊的存在,寒鸦的意识被震出一瞬,再回归时完全忘记了方才的脱离,只兀自看着再次回到起点的罗浮。 在一次次的往复中,她意识到有什么在无声间改变了。 她凭借着自己的身份赢得了信任,调度云骑、悄然联合龙师、暗中引导药王秘传。她没有动用丝毫的武力,却成功让三方并存的战场上只剩下了一位胜者。 最后,她本人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幽囚狱中,心中却久违地感受到一丝喜悦与仇恨。 她喜悦于已经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可同时她也清楚,这一切远没有结束,如今只不过是成功地跨过这条路上的一道障碍而已。 而在此之后,自己还要再利用多少?又要再看着多少人经由自己的手踏入一去不回的战场? 113. 烛光从青绿色变为暗沉的血红色,我不知道这属不属于正常状态,但寒鸦的确已经睡了很久了。 ......或许是我身上背负的因果太多,寒鸦判官一时间解不明白? 第41章 我有些无聊地盯着右前方的金人,它依旧是执笔等待的姿态,没有任何要启动的意思。 “危险警告!危险警告!”它突然闪烁起橙色的光芒,机械的声音不带任何急切,却无端让人感到心慌,“准备执行第二条紧急预案。” 它动了起来,原本执笔的手在一瞬间切换为嗡鸣的电锯。 我下意识想要召出武器去阻拦,然而阵刀并未出现在手中,自己也只一头撞在看不见的屏障上。 电锯对着紧闭的棺材高高抬起,就在它即将落下的那一瞬,有声音急忙阻止道:“预案终止!” 突如其来的声音回荡在因果殿内,我却未能看到任何人影。 “身份确认,判官雪衣,指令执行,预案终止。”金人再次回归到待机状态。 这时,我才看到终于赶到房间内的白衣判官。她扫视四周,只一眼便了然此时的情况。 血红的烛光在瞬息间被熄灭,与此同时,我感觉有什么无形的连接被骤然斩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雪衣将寒鸦从棺椁中抱出,让她枕在偃偶之躯的大腿上。静静的、安详的...... 这番气氛实在不适合进行打扰,哪怕是任何一个行为动作。于是,哪怕禁锢的力量已经解除,但我依旧停留在原地没动。 约一刻钟后,寒鸦终于从梦中醒来,“姐姐?” “吾在。”雪衣安抚着。 “嗯。”寒鸦轻声回应着,却再度沉默了许久。终于,她像是重新接上了梦占前的记忆,恍然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将军!” 本还在刻意打量金人的我这才向她们看去:“感觉如何?若是有所不适,可以先去休息,总归这段时间我都会住在幽囚狱的。” 寒鸦却起身向金人走去,最后将视线落在那空白的卷轴,“抱歉将军。因果殿内,寻不到您的因果。” 寻不到么......虽然此前我并未想过此种可能,但仔细想来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辛苦寒鸦判官了。”我点头向她示意着,这才发现寒鸦那一贯没有情绪的眼眸中竟然蓄满泪水。 然而,她本人却像是并未察觉到这种情绪,就连语调依旧如寻常般平静:“将军,您最为仇恨的,依旧是自己吗?” 第38章 114. 寻常的梦占皆为多人同频, 个人的意识穿梭其中就如一滴水融入了汪洋。 可即便如此,寒鸦也能在足以溺死一切的信息中挣脱出来。 但这次面对「景元」一人的记忆,寒鸦却彻底失去了自我, 甚至在醒来后许久都未能恢复过来。 胸腔中的情绪本该随着意识的脱离而减弱, 但它被压抑了太久太久,因此在即将消散的那一刻直接无声地爆发开来,以至于早已做了千百年判官的寒鸦甚至没能意识到自己被激出了泪水。 她后知后觉地抹上眼角的湿润, 久违地感知到作为人类的悲欢。坦白来说, 重新拥有情绪的反馈并不算一件好事, 尤其是那情绪中充满着对己身的敌视与仇恨。 “仇恨?”对面的「景元」却像是不能理解这个词一般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随后,他骤然反应过来:“你都解析出了什么?” 略快的语速显得有几分不可抑制的紧张。 或许将军对这些并非是不知情的, 所以才会在得知不会读取记忆时露出些许轻松。 他不愿将那些潜藏的手段展示给任何人看, 就好似只要如此,他便可以一直是他们心中的神策将军——尽管唯一否定这点的只有他自己。 “抱歉, 将军。在梦占的过程中, 我的确看到了您的记忆。”寒鸦低声应着,又小心翼翼地将梦中的经历讲述而出。 她本担心「景元」会因此而有所回避, 然而他只是冷静地分析道:“所以, 你看到了我完整的记忆,却同样不清楚我是怎么回溯时间的吗" 寒鸦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没有这方面的记忆。 可这不应当, 梦占是对一个人一生经历的快速体验,是悠长的一生化作短短几秒,绝不会有任何跳过。 所以, 要么是「景元」的经历中未曾出现过原因, 要么就是有更为高维的力量将这一幕掩盖了过去。 只是,无论哪种都注定了将军这一路所行必定充满着未知与坎坷...... 像是有所预料, 「景元」越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关切道:“金人指令中的第二条紧急预案指的是?” “由金人将闭合的棺材锯开,强制中断梦占状态。”顿了顿,寒鸦明白了将军询问这话的意思,补充道:“它不会危及我的生命。” “那就好。”「景元」真切的松了口气,“请问我的房间在哪儿?” 他什么都没再过问,就仿佛他不是因此而来,故而记忆的搜寻也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但刚亲身体会过一遍「景元」经历的寒鸦就是觉得:将军这是在避免任何可能出现的伤亡,哪怕那概率微乎其微。 115. 或许是我态度良好,因此他们把我带到房间后完全没使用锁链禁锢,直接一一退了出去。 在房间的正中央,铁链自上而下的垂落着,地面上同样有团了几圈的锁链摆放着。除此之外,我还在房间角落看到了一张床铺! 这张床铺完全不符合房间的整体布局,甚至连被褥都是崭新的,一看就是临时添加过来的。 说是房间还真给安排房间啊?我有些感慨地看着这间牢房。 身后的牢门彻底关闭,门外的武弁分立两端,严阵以待,看上去倒终于有了几分看管的意思。 如果要追求还原的话,我是不是需要给自己拷上试试?我感受着那沉重而冰凉的铁铐,试探性地在手腕处一铐。 这本是随意性的一个行为动作,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在镣铐闭合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本该在梦中出现的场景与......自己? 被紧锁的人抬起头来,越过时间和空间与我对视。 现实与梦境交错,就像是两面相对的镜子,复而重重叠叠映出无数的我。 我抬手触碰着镜面,于是镜子里的每个人都抬起手。 他们不是我的镜像,因为我看到他们陆续笑了起来,以重叠的声音告诉我说:“你终于来了。” 于是,无数的人影和而为一,顺着与镜面对掌的手融进我的身体。 每一段经历、每一次伤痛......每一次不同的选择都将导向一条不同的道路。我被动承受着,就像是遍历万千世界的无数分支。 116. 微微作响的铁链声在安静的房间中回荡着,若是普通疑犯,只要不出逃就无需理会,但这个房间是不同的。 一侧的看守武弁走到门口,试探性地向内看去。 依照职业习惯与经验,她甚至做好了会被袭击的准备,然而她却看到:「景元」的左手被铁链锁住,如果仅此一点也就算了,但此时他正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右手手腕,痛苦地从喉间发出阵阵呜咽。而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又被挣扎时晃动铁链的声音所掩盖。 “紧急情况!”武弁当即向自己的同僚招呼道:“请立刻通知雪衣判官!” 要是这样继续下去,他很有可能会产生更为过分的自残行为,甚至是自戕! 武弁本如此担忧着,却忽然看到一旁被「景元」拆开扔下的护腕。 他不是因为支撑不下去才咬住手腕的,恰恰相反,他是为了承受下去,所以才会选择咬住手腕。 ——他本想以更为安静的形式来承受这一切。 直到此时,武弁才蓦然发觉,那双鎏金的眼眸中,除却痛苦以外,唯有一片冷静。 渐渐的,那份冷静开始发散,他机械性地咬着手腕,最后才缓缓松口。 失去了力道维系的右手瞬间无力地垂落在身侧,而「景元」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右手已经没了知觉,只沉默地看着前方的虚空。 蜂拥而出的猩红顺着掌心手背一路流到指尖,最终滴落在地,很快便聚成一小滩血水。 117. “景元将军?您还能听到我说话吗?将军?” 他迟缓地抬起头,空茫的眼眸中未能映出任何人的身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附着的偃偶,毫无任何感知。 几秒后,他再度低下头,仍有幻痛地低声喘息道:“原来是这样......也对,本就是这样......” “将军!” 听到熟悉的声线,「景元」霎时看向声源,他久久地望着「彦卿」三人,像是终于分辨来者一般后知后觉地将右手藏在身后。 随后,「景元」才在他们那愤怒的目光中意识到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持有钥匙的武弁上前,又被「彦卿」沉默接过,将禁锢着「景元」的手铐打开。 他挣扎的力道不算大,手腕上只留下些许红痕,但因为难忍的疼痛,他的左手完全攥紧锁链拽动着,导致掌心被磨成一片模糊。 第42章 “能让我们单独跟他聊聊吗?”「丹恒」向几位武弁点头示意着,又担保道,“我们绝不会通过不合规制的方式离开这里。” 值守的武弁下意识向「景元」看去,但后者却给不出任何回应。 最后,还是先前及时赶到给出牢房钥匙的雪衣应声道:“可以,但吾要留在此处,这是不可逾越的原则问题。” 此话一出,便是再无商谈的余地。只是对他们而言,留下一个和全部留下差别不大。 “那么,接下来的事烦请判官不要随意插手。”「丹恒」提前为判官打着预防针。 虽然雪衣不能明确他们究竟准备做什么,但单从这句话来说,怎么听都显得有些不妙。 因此她没给出肯定的答复,只是回应道:“这将视具体情况而定。” 雪衣看着「刃」将缠绕着的绷带取下,露出手腕上一道道新旧覆盖的伤痕。然而那绷带内部却毫无血迹,甚至可以说格外干净。 他将绷带递给「彦卿」,任由对方为「景元」做着止血处理。 看上去足够平静,远到不了需要「丹恒」特意嘱托的地步。雪衣如此想着,紧接着就看到在绷带勒紧绑好的那一瞬,「刃」骤然将「景元」推至墙边。 “「景元」,你到底把我们当什么?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低吼的声音显然是已经气急了,可尽管如此,他还是顾忌着「景元」现在脑子不清醒,在推过去时下意识地抬手阻拦了一下。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景元」完全没给自己提供任何支撑,任由自己随着「刃」的力道向后倒去。 要不是「刃」直接抬手垫在他脑后,只怕「景元」手上的伤还没好,脑袋上就得再添一处新的。 「景元」低着头,不敢与「刃」乃至他身后的「彦卿」「丹恒」有半分的对视,最后才低声道:“......对不起。” “你在为什么而道歉?”「丹恒」冷声询问着。 而后续那些未能出口的话一直在脑海中回荡着: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难道你担心我们,我们就不会担心你了吗?! 「景元」,我们是相信你才愿意顺着你的计划走。可我们甚至都第一时间拿着探望申请过完了流程,结果还是...... 想到这里,「丹恒」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干脆别过头去压制着心中;的情绪。 良久,「景元」才出声回应道:“如果不是我,你们本不会被卷进其中......” 卷入其中?雪衣沉默地观察着,却发现他们三人完全没有要顺着追问下去的意思。 甚至「刃」格外不耐道:“这么说的理由呢?” 「景元」不答,只抿唇看着地面,以此作为无声的抗拒。 而「彦卿」却直击重点,突然出声道:“你能说得这么肯定,那一定是得到验证之后的结果,所以......” 「彦卿」向那已经渗出血迹的绷带看去,难过道:“你到底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这次「景元」反而回答的很快,亦或者说,他是在快速地转移话题:“别担心,这一局的优势,我找回来了。” 他笑了起来,是发自真心的笑容,一如令人感到温暖的太阳:“我一定可以结束这一切的。” 第39章 118. 今日罗浮上下都充斥着一种浮躁不安的氛围, 没人能说得清其中缘由,直到那流传的消息传入耳中。 “你说谁?”三月七一脸诧异地看着青雀,“那个未来的景元将军受了重伤还在幽囚狱?” 过大的音量引来了四周人的关注, 但介于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因此在确认他们没有最新的消息之后便纷纷收了视线。 “嘘!”青雀连忙比划着,又纠正了其前后顺序:“应该说是在幽囚狱还受了重伤。” 她压低了些许声音,悄摸道:“虽然这件事也算得上是人尽皆知, 但这话由我来跟你们说不合适。” 星了然地点了点头, 如秘密接头般跟着压低了声音, “所以是将军被动了私刑?” 周遭的所有声音都随这这一句而寂静下来。对罗浮人来说, 这的确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思路。 毕竟十王司向来是他们极为避讳的存在,更何况普通的嫌犯也进不到十王司, 更别说“私刑”这种少见的说法。 但无论是与不是, 这话都不是青雀能应的。她摇了摇头,严谨道:“现在最广泛的说法是:景元先生其实根本不是因为状态异常才进幽囚狱的, 而是有其他什么不方便公开的罪名。” 这些言论中充斥着流传, 丹恒直接溯源问道:“这消息最开始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 “这个问题你要是问别人或许还不好说,但我的确是知道的。”青雀也不卖关子, 紧接着就报出了答案, “是「丹恒」。” 星和三月七同步向丹恒看了过去,就连丹恒都跟着愣了一秒。 青雀连忙补充道:“是和景元先生一起的那位丹恒。” “啊, 是未来的那个丹恒!”三月七后知后觉地回应着。 而丹恒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追问道:“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你等我一下。”青雀拿出玉兆快速打字,很快就收到了回复:“有牌友说在祈龙坛看到了他。” “多谢。”丹恒匆忙道谢一声, 紧接着便招呼道:“我们走。” “这么着急吗?”慢了一步的星眨了眨眼, 临走前又好奇地问了一句,“未来的那位丹恒是在哪儿透露出这些的?” “杜氏茶庄。”知道她要走的青雀语速极快地回答着, “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经过的话,我直接玉兆私信转给你。” “好呀好呀。”星忙不迭地点着头,再回头一看险些看不到丹恒和三月的影子,“诶?你们等等我啊!” 不得不说,丹恒对这件事的确是很上心的,以至于他们到达目的地之后,星才一路追上来。 “与其它受丰饶之赐的长生种不同,持明源于不朽的恩典。”丹恒上前一步,警惕地看着那与自己无异的背影,“上祷于龙,必蒙垂听。你来此不会是来祈祷的,你在等我们?” 「丹恒」回身看向他们,淡漠的眼眸让丹恒瞬间回想起噩梦中的自己——亦或者说,丹枫。 “你们应当听说了那些传言。”「丹恒」轻叹一声,接下来的话却宛如一个重磅炸弹在他们耳边炸开,“我怀疑「景元」入狱一事并不单纯,但以我的立场来说,在信誉上远不如列车组的各位。” 他将他们之间的立场分隔开来,可三月七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一丝怀念般的追忆。 感知到如此情绪的三月有些心软地放缓了语气,“我们的确有得到在幽囚狱自由出入的权利,你想让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丹恒就提前打断道:“如果只是为了找我们帮忙,你根本没必要刻意在罗浮传播这样的讯息。” 丹恒很少打断别人说话,尤其是对列车内的成员来说。而此时这隐隐的敌意,更让三月七惊疑不定地向星看去。 这什么情况?三月七用口型询问着。 星摊手摇了摇头,又十分明智地拉着三月七后退了几步,将这方祭坛彻底留给他们。 这一退就像是从参与者骤然转变为旁观者。三月七看着空荡的祈龙坛,再看着分站在两侧的人,明悟道:“他们这是想打上一场?” 下一瞬,祈龙坛上的两人都向三月七看了过去。 “呃,当我没说。”三月七果断后退一步,“你们继续,继续哈。” “我无意挑起争端。”熟悉的一句话乍一出来,三月七还以为这是他们那位丹恒在说话。 然而事实上,说这话的是「丹恒」。哪怕是面对毫不掩饰的警惕,「丹恒」依旧格外沉静地解释道:“他不会做任何危害罗浮的事,同理,我也不会针对列车的任何同伴。” “但你依旧没能给出任何散播流言的解释。”丹恒无从判断他的情感,只认同他的逻辑。 “......”「丹恒」终于还是给出了回答,“因为我需要让他们知道。” “他们?”丹恒追问着。 十分赶巧的,星收到了来自青雀转发的私信。她看了看擂......祈龙坛的两人,确认他们暂时没有打起来的意图,这才放心地转发过去。 滴滴——丹恒的玉兆随之响起。 「丹恒」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于是丹恒点开群内的消息,快速浏览起来。 转发的这则内容是以第三视角讲述的,开头就先标注了:我是赶巧去杜氏茶庄喝上一杯,没成想居然遇到了这种事! 大家都知道,因将军、因「景元」的缘故,咱罗浮人往往会跟着多加留意他身边的那三位,而今日的「丹恒」心情显然格外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糟糕。 “这就是我们茶庄最烈的茶了。”杜老板刚将茶碗放在桌上,就见「丹恒」直接端起一饮而尽。 本准备打问打问出啥事的杜老板喉间一哽,默默去端了第二碗过来。 第43章 如此反复几次后,杜老板终于停了手,“哥,咱还是别喝了,再喝下去出了事我这茶庄可就真跑不掉了。” 他担忧地看着「丹恒」,忍不住絮叨道:“实不相瞒,我都已经把实验版本的烈焰浓茶拿给你喝了。” 那可是连开拓者喝了都迷糊的茶啊,谁成想「丹恒」喝下去那是啥事没有。 难道这就是前持明龙尊的含金量吗? 杜老板苦着一张脸,唉声道:“咱长生种能有啥过不去的坎儿?实在不行,你去找将军商量一下也是好的啊。” 说完,杜老板就感觉一道冰冷直冲自己而来。他立时噤声,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先道声得罪总是没错的。 结果他还没开口就先听到「丹恒」低声道:“可如果「景元」都在幽囚狱内身受重伤......” 杜老板感觉脑子一懵,音量下意识就提了上去,“你说谁在幽囚狱内身受重伤?” 「丹恒」平静地看了过来,杜老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事态。 ......但这搁谁身上能不失态啊?! 杜老板放低声音问道:“你说的是哪位将军?” 然而即便放低声音也没用,毕竟四周的人本就在关注这边的情况,此时更是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放缓了下来,就在等着「丹恒」的后续。 所有视线汇聚一身,「丹恒」沉默一瞬,回应道:“不是你们的将军。” 杜老板先舒了口气,又在下一秒急切反驳道:“什么叫不是我们的将军,景元将军到哪儿都是我们的将军!” 玉兆适时地发出滴滴两声,杜老板下意识地进行回避,没想到这一个转身的功夫「丹恒」就已经离开了。 ......所以景元先生到底怎么了?! 转发的内容到此终止,看起来很像是从哪个论坛上扒下来的。 几乎是在看完的那一瞬间,丹恒就可以肯定,哪怕这条讯息不是「丹恒」发出去的,也一定会跟他有所关联。 因此丹恒也没有详细介绍,只简短问道:“这上面说的是真的?” 果不其然的,「丹恒」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是。” 丹恒久久沉默着,最后才给出回复,“我可以加入此次行动,但她们......” “既然丹恒要参与,那当然也少不了我们啦!”三月七远远地喊着,又冲丹恒挥了挥手。 星同样挥了挥手中的棒球棍,自信地冲丹恒一点头。 这个距离的谈话她们是听不到的,但或许是出于几次开拓下来的经历,以至于三月七和星对他的每个行为动作都了如指掌。 “......”丹恒叹了口气,却没有反驳什么,转而回应道,“我们会参与这场调查,但也只是调查。” “当然,我不会将你们置于两难的境地。”「丹恒」果断说着,复而跟着叹了口气。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丹恒却莫名从这无言的叹息声中听出了其中的含义:如果「景元」也能像你这样就好了。 所以是「景元」想要独自面对什么?这倒并非没有可能。 可有什么是需要一位神策将军独自在幽囚狱面对的?或者说,是因为独自面对才被关进了幽囚狱? 思索间,丹恒骤然反应过来,“那景元将军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景元都不可能任由对方无缘无故地被沉入幽囚狱,可此间种种却都没有任何景元参与的身影,除非是......“景元他出什么事了?” 119. 一场持久的梦境,真切而合理,却又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从梦中脱离的景元一并从昏迷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缓和地回忆着那变得模糊不清的内容,直到听到青镞那匆忙的脚步声。 “将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神清气爽,感觉这一觉把所有缺失的都补回来了。”景元肯定着,又玩笑道,“接下来我可能几天都不用睡觉了。” 青镞没信他的话,从白露那里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松了口气,开始向景元总结他昏迷的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 本还觉得身体状况不错的景元瞬间头疼起来:“我这是一觉睡了几个月吗?” 景元干脆翻看起记录更为详细的报告。 「景元」的后续做的很好,没有任何需要二次处理的地方,可他是怎么在三天的时间里把自己折腾到幽囚狱去的? “还有就是灵砂司鼎传来了一份报告。”青镞准确地将报告抽调而出,郑重道,“你必须要先看看这个。” 严肃的语气让景元意识到什么,当即翻开查看起来。 报告上严格论述了解药的各种药理,最后得出可行的结论。 而在报告之余,是一份一并传来的私信:这份解药可以称得上完美无误,可药王秘传发明这种东西自然不会专门研究解药,因此妾身实在想不到,景元先生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得出如此准确的答案的。 虽然用的是“想不到”这三个字,但这话里话外全都在暗示着一种可能:「景元」他对此早就知情。 可仅仅是知情的程度,还不足以让一位不习医术的将军专门背诵下来,所以,他很有可能有过亲身的经历。 梦中的记忆似乎因此而清晰了些,原本打算先去找天击将军探探口信的景元顿住,改口道:“看来,非要先去幽囚狱一趟不可了。” 踏在熟悉的道路上,景元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复杂的情绪,似乎每次故人相见总是在不合时宜的场地,尤其是此次与「景元」的见面。 而「景元」显然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与之见面,开口第一句就是明晃晃的抗拒:“我没想到你会专程来看我一趟。” 他凝重地看着景元,神情中充满了紧张的暗示。 果然,「景元」是主动选择进入幽囚狱的。 “如你所说,这次前来的确不是为了探望。”景元看着对方身上紧锁的铁链,又蹙眉示意性地看着他手腕上的绷带,可口中却只循着梦中的场景回应道,“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上面附带制作解药的详细成分与使用说明。” 在那一瞬,景元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流露出的惊诧与不安。 他微颤地攥住锁链,以熟悉的台词回复道:“所以呢,你来这里就为了让我恭喜你找到了解救他们的方法?” 听到这话,景元的眸色暗淡下来。所以梦境不只是梦境,而是真切在「景元」身上发生过的事。 ......没想到南天竹的药物竟然会有如此作用。 那药王秘传的袭击与他究竟有没有关系?景元下意识地思索着,却又避开了后续相关,只关切道,“你的伤......” “还不用你来关心。”冰冷的语气仿佛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虽然之前便有所猜测,但这句话一出就是百分百的肯定了。 ——「景元」在以自己为饵,以罪犯的身份制造不和的假象,以此来钓鱼。 “你终究还是没放弃那个计划,我曾再三表示过不同意的。”景元配合地回应着,却是在暗中指责他的一意孤行。 “我也说过,我甚至不需要你的同意。”「景元」冷笑一声,语气中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骄傲,“你拦不住我的。” 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真切的怒火中夹杂着无尽的无奈,景元知道,如果是自己,他同样会这么做,但这并不妨碍他此时恨不得直接把「景元」给打清醒。 可他依旧足够理智,他不可能在「景元」付出了这么多之后去打断他的计划,哪怕在这个计划中,「景元」打算放弃自己。 “我会拦住你的。”景元平静地说着,就像又一个承诺,一个留给他自己的承诺。 「景元」直直地望着他,没再给出任何回应。片刻后,他示意性地看向牢房外,无声地表示:你该离开了。 景元却上前两步,借着身体的遮挡将一个香囊挂在他腰封上,“天涯海角,你跑不掉的。” 他暗示地说着。谛听是专门经受过训练的,可用来寻人寻物,而这枚香囊的味道就代表着谛听搜寻的最高目标。 景元能察觉到,「彦卿」依旧在附近守卫着,就安全性来说,「景元」暂时不会出事。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必须要留下能够找到「景元」的方法。 说完,他便不再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处。 在附近隐蔽的「彦卿」倒是很想问上两句,但在这种连谈话都要用暗语的紧要关头,实在不适合他直接出现。 再等等,只要等到「刃」的信号...... 「彦卿」如此提醒着自己。紧接着就听到幽囚狱内传来的广播声:堪录舍失火,监控可见影像受损,请各单位严守岗位,如有任何犯人出逃,立刻上报。 重复:堪录舍失火,监控可见影像受损,请各单位严守岗位,如有任何犯人出逃,立刻上报。 就是现在了。「彦卿」给自己套上一身夜行衣,虽然就身高外貌来说,熟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至少在阴暗的幽囚狱内,多少还能减少些提早暴露的可能。 第44章 他持剑上前,而这幅打扮不出意外地引起了武弁的敌对:“来人请放下武器,立刻止步!” 「彦卿」飞快近身,与之缠斗起来。 而身处幽囚狱内的「景元」只平静地注视着外面的混乱。 他看着因留有余手而落入下风的「彦卿」、看着远处听到混乱声而正急切赶来的列车三人组,最后看向埋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一队不知名存在。 最后,他低下头,无声地露出一个笑容。 第40章 120. 看似混乱的战场实则泾渭分明, 除去幽囚狱中值守的武弁以外,需要处理的毫无疑问就剩那个穿着夜行衣、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 但三月七定睛一瞧,好嘛, 这熟悉的身形、这熟悉的发色、这熟悉的招式, 这不就是我师父吗 那现在的选项就变成了:到底是要跟着武弁打师父,还是要跟着师父造反? 这两个选项排在一起,成功地让三月七犹豫起来。 纠结一秒后, 她直接选择放弃思考, 向团队中最为靠谱的丹恒问道:“怎么办, 我们要帮哪边?” “哪边都不帮。”丹恒停在原地, 顺带把挥舞着棒球棍的星一并拦下,“别忘了, 我们只是来做调查的。” “可是再这样下去的话, sh......”三月七将险些脱口而出的“师父”二字咽了回去,又担忧道:“再这样下去, 他就要被武弁给抓起来了啊!” 然而即便如此, 丹恒也是不可能同意她们出手的,这是立场问题。 尤其是, 他分明看到, 面对这样的情况,「景元」反而还有余力向他们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这般境遇显然在「景元」的预料之内, 丹恒凝视着牢房内看起来有些狼狈的人。 「彦卿」的出现绝非偶然,就像「丹恒」毫无预兆地找上他们,而这一切, 绝对出自于「景元」的授意。 ——在这场混乱中, 看起来最为弱势的存在反而是掌控着局势的那个。 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特意安排这样的戏码? 重重的思虑最终由无声息间打开的牢门所终结。咔哒一声,原本束缚着「景元」的手铐同步被解锁。 「彦卿」尚在此处, 而「丹恒」在幽囚狱之外,即便是从其他路线进入,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夺取幽囚狱中枢的管理系统。 那么,能做到这一点的就只有「刃」了。 全员出动......可如果他们只是想要劫狱,又何必把事情搞的这么复杂? 丹恒向四周看去,终于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发现了几只蠢蠢欲动的影子。 失去手铐支撑的「景元」跌落下来,他下意识用手撑地,又因触及伤势而脱力地倒在地上。 ......一场特意展示出来的表演。丹恒如此想着,却仍没忍住上前一步。 景元向来习惯将伤势隐藏,从不示弱于人。因此,即便丹恒此刻判断为「景元」另有目的,心中却依旧升起了些许担忧。 而这种担忧在看到有两人悄摸进入牢房,试探起「景元」的脉搏时更是直接达到了顶峰。 ——这两人绝不可能是来救他出去的。 就在丹恒准备上前阻拦时,一道人影骤然越过他们,拦住了去路。 “我说过,不会将你们置于两难的境地。所以,也请你们不要主动踏入此番境地。”「丹恒」以毫不掩饰的拒绝语气说着。 星望着前方的战场,不解道:“可把我们叫过来的人不就是你吗?” 三月七附和点头,“道理咱都懂,这么危急的时候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顶多等结束后再给你算总账!” 然而「丹恒」却横起长枪,再度重复道:“请不要主动踏入此番境地。” 星与三月七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你真的是「丹恒」吗?”三月七试探地询问着。 这怎么看都跟他们的丹恒完全不同! 星郑重回应道:“三月小心,这位也许是黑化过的。” “......”「丹恒」向三人组中目前智商唯一在线的人看去,奈何对方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丹恒」叹了口气,不得不解释道,“我并没有欺骗你们,今日之事你们不方便插手,只要做个证人将所见的一切讲述出来就好。” “包括你们三个的所作所为?”丹恒示意性地看向空荡荡的牢房。 “当然。”「丹恒」毫不犹豫地肯定着,“不必为我们撒谎或隐瞒,这本就是我们犯下的罪责。” ......他表现得如同一位坦然走在必死路上的殉道者,因而对落在身上的任何罪罚都全不在意。 丹恒如此联想着,视线越过横在他们面前的长枪,再度向「景元」看去。 他看到那俩人嘀嘀咕咕在商讨什么,随后又左右探头看了两圈,蓦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往「景元」身上比划着。 像是觉得那身铠甲太过碍事,他们将其卸下,随后瞄准「景元」的心脏,将匕首高高举起。 丹恒捏紧了自己的长枪,却看到「景元」睁开眼,用左手将那人的手腕紧紧攥住。 「景元」在向他们说什么,浅淡的笑容间充满着对自己的不在意。最后,他松了手,任由那匕首再次落下,最终悬停在他心口几厘米的位置。 直到匕首被收回,丹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他们是被「景元」说服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那两人毫不顾及「景元」的伤势,直接将人架起,一路拖行而出。最终完全没入阴影,再不见半分踪迹。 “......这就是你们想要达成的目标吗?”丹恒凝视着依旧挡在身上的熟悉身影,复而加重了语气,“你们就这样将一个受伤的人送到不知底细的阵营中?” 丹恒知道这一定出自「景元」的意愿,也并非不能理解那份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心情,可现在的情况明明并未恶劣到如此地步才对。 他们太急了......急切到仿佛再晚一分、晚一秒都会导致极为严重的结果。 没能得到回复的丹恒再度向那方战场看去。 不知何时,「刃」已加入了战局。这里毕竟是幽囚狱,支援很快就会到达,但他们的目标显然不是取胜,因此很快就脱离战场向远处掠去。 「彦卿」劫狱未遂,与武弁发生争斗后逃离;「刃」入侵幽囚狱中枢系统,协助关押者逃离。 这些罪名都是实打实的,但这些却只是在为「景元」的计划而铺路。 “......你们的最终目的究竟是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但丹恒却敏锐地察觉到,击云正随着其主人颤抖的手而微微颤动。 最终,「丹恒」沉默地收起武器,给出了一个答案:“那将取决于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三月七眨了眨眼。丹恒沉默不语,而星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只有自己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那再问下去是不是不太好?三月七有些纠结想着。 然而「丹恒」也没多给三月犹豫的时间。他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担忧的目光中带着真切的歉意:“抱歉,我该走了。” 没来由的,看着「丹恒」只身离开的身影,三月七总觉得从中感受到一种孤寂。 “等等。”她下意识喊住「丹恒」,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呃两声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思路:“你之后会来列车做客吗?” 「丹恒」明显没想到三月七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怔在原地,哑然失笑道:“在我对你们的利用以后吗,三月小姐?” 熟悉的声线,疏离的称呼......三月七随之愣住,以至于没能给出任何回复,只目送着「丹恒」在此话之后步步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半分钟后,三月七终于缓和过来,眼眶微红地看着丹恒:“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哇!” 星默契地挤出两滴泪来,跟着哀嚎挽留道:“丹恒,我们不能没有你哇!” 倘若是自己,会如他一样踏上这条路吗?丹恒久久地沉默着,却同样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 121. 没人知道,此时看似将一切掌握其中的「景元」同样是后怕的。 如果不能在那时成功说服他们,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看着自己步入死亡而后重获新生。 到那时,他又该怎么面对一直以来真切关心自己的同伴? 他不愿让他们随自己而担惊受怕,却又不愿在这方面做出欺骗。 于是,最后便只剩下隐瞒一条路可选。只要将死亡一事当作从未存在,那就无需让任何人为之担忧。 “混蛋!命令上是说杀了他,你们带他出来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适时的提供了条件,「景元」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靠坐在石壁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这一队有五个人,而刚刚开口的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者。 “可他说他是不死的存在......”把「景元」拉过来的那人低声回应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这不就是咱们一直追寻的最终目标吗?” 第45章 “他说你就信?”为首的那人冷笑一声,怒斥道:“你是觉得一位巡猎令使能够获得慈怀药王的垂青吗?” 说完,他将视线落在一侧,与「景元」对视,“将军,你知道的,幽囚狱不比外面,想要带一名囚犯出去不容易,但尸体就不一样了。” 他抽出匕首,尖端淬着同样的黑毒,“反正,你说你不会死的,对吧?” 同样的匕首自己在神策府也见过,那是由行刺的夹竹桃掷出的。 原来这东西在药王秘传内是批发生产的?早知道自己就该试试这种死法的。 如此想着,「景元」顺势叹息一声,不做丝毫的反抗,只仰头看着他,“我的确不会死。但有件事你说错了,我的确得到过寿瘟祸祖的垂视。” 那人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目光中的轻蔑,“既然如此,那就再见了。” 锋刃透过轻薄的衣物刺入血肉,直穿心脏。过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匕首柄一并融入体内。 随后,他反手握住柄端,用力地向右旋转着。 快狠准,比自己动手的时候要利落许多。如果不再搅动那两下,想来不至于比自己那时还疼的......「景元」在心中评价着,又压抑着喉间的喘息笑道,“你们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你总会需要我的。” 血液回流进入气管,让他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但他依旧仰着头,清晰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我们、醒来后见。” 122. 或许有时候死亡就是这样,只一个闭眼间便可彻底陷入黑暗,没有什么涌来的记忆,亦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 而同样的,从死亡中复生也只不过是需要一个意识的苏醒,就像每一天醒来。 我率先感受到身下结实的床板,随后知觉才扩散到更远,感受到右手手腕上扣有一个冰凉的装置。 它无声的震动着,却像是在脑海中发出不息的嗡鸣,吵得人头晕眼花,使不上半分力气。 这如果也是一种奇物的话,那一定是三星的负面奇物。 我睁开眼,望见木质的房梁,规整的结构说明这里绝不是什么临时据点。 “他醒了!”有人在身侧如此呼喊着。 “竟然真的活着!药王慈悲,这次我们有救了!”有人在不远处如此兴奋着。 脚步声渐近,我偏头看去,入目便是一位穿着丹鼎司服饰的女子。而在之前行动中的领头人毕恭毕敬道:“魁首,他的各项生理指标均已达到正常数值。” “药王秘传的新任魁首?”我扯了扯手腕上一端锁在床头的装置——毫无延展性。 我只能往上挪动身子,这才成功坐起身打量着她,“你们剩下的人应该不多,愿意出面参与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在这种情况下推一位新魁首出来,真的不是用来吸引火力的吗?” 被称之为魁首的女子笑了起来,她摇了摇头,温婉的语气中充满了悲戚,“因为我们与他们不同,巡猎也好,丰饶也罢,归根到底,我们只为了能获得一个健康的身体。” 说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倾羡,“健全的躯体,不死的赐福,多好啊......” 她如此感慨着,却又话锋一转,“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幽囚狱的?” “......这似乎跟你们没有关系。”我并非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轻易地得到答案。 但这批人的确是不同的,他们足够果断,几乎就在我刚回答完这句之后,我就看到了熟悉的匕首。 “你们有统一的购货渠道?”我盯着那一模一样的匕首,又发散思维问道:“总不能说这东西是你们验证身份的标志吧?” 那位魁首没有应声,而她旁边的那位指挥却在行为中流露出明显的僵硬之态。 周围其余几名莳者也多少流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情。 ......你们这组织结构也太松散了吧?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既然有一位稳定的供货商,又专门为他们打造了可辨别的武器,那这个人一定会是内部人员。 不然以景元的能力,绝对不可能得不到任何相关消息。 我默然盯着魁首,最后将视线落在她身侧的指挥上,没来由的从脑海中闪现出一丝直觉:“你是匠人出身?” 收敛行为后,那毫无情绪的面容上没能透露出任何讯息。 “将军,你问的话有些多了。”指挥冷声警告着,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关进幽囚狱的?” “大概是帝弓天将看不惯我身上的丰饶气息吧。”我刻意如此回应着,又在对方冷冽的敌意下解释道:“我给不了你们确切的答案,毕竟可能的原因有很多。” 我想过接下来会再度经历试探,但我没想到他一点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用匕首戳进了我的肩窝。 “您似乎还没有搞清楚形势。”他刻意用着敬语,语气嘲讽,“您的确不会死,但这并不代表你不会痛。” 匕首被拔出,带出飞溅而起的血液,而后是再度用力地戳刺。 “所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们的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那名魁首只沉默地看着,让我无从得知这究竟是一种默许,还是说她其实根本无权阻止。 但有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这位指挥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究其根本只是为了削减我的战斗力。 甚至于这把匕首上干干净净,没有添加任何不良药剂——他们不敢让我通过死亡来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态。 然而只是这样的伤势完全压不住丰饶的补充,此时肩膀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正在快速生长愈合。 魁首蹙眉看着这一幕,继而向身侧的指挥看去。 后者会意地从抽屉内取出一个棕色的方形药盒打开,一枚深色的药丸被规整地放置在盒中的软垫上,看上去格外珍贵的样子。 “请吧,将军。”他将手中的盒子向前递了递。 我将那枚药丸取出,下意识对光看了看。 如中药般的药丸却透过了光线,在内部显示出一种如夏日海边般清凉的青蓝色液体。 “塔拉毒火焰。”凭借着不知道哪一段的记忆,我认出了这里面的东西。 “将军倒是见多识广。”魁首平静地介绍起来,“塔拉毒火焰是尔特勒克西亚星系最为出名的鸡尾酒,它融合了七百七十四种剧毒,每一位喝过的顾客都无一例外地默认好评。” 我怀疑她这是在讲冷笑话,但毫无起伏的语气又实在不像是说笑。 紧接着,那名指挥跟着补充道,“但将军你放心,药王秘传里最不缺的就是丹药,绝不会让你轻易断送性命的。”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像我知道这里面的塔拉毒火焰其实是经过稀释的,而最外层的那些中药又可以在最大程度上让人维持在一个还活着的状态。 也就是说,服下这枚丹药后,它的毒性会对人体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同时药物发挥作用,将人从濒死中保全下来。 景元说的对。很多时候都是求生易,求死难。 可惜了......我将手中的药丸碾碎,看着里面的液体从指缝溢出,又顺着痕迹将血肉灼烧出一片腐蚀性的黑色,而剩余的残渣随着碾过的指节纷纷落下。 只这么一个简单的行为便用尽了积攒起来的全部力气...... 魁首紧盯着那落下的药物残渣,平和的神情中流露出抑制不住的痛惜。 “既然你给了我选择的权利,我也总要有个回答不是?”我盯着那失去知觉的掌心,复而收拢笑道,“如果说,我的确有办法能治愈你们的天缺呢?” 一时间,房间内的所有人都向我看来。诧异、渴望、怀疑、戒备......无论何种情绪,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我身上。 繁杂的记忆在脑海中快速闪过,就像是一个人在同时面对十几个监控录像,还要从每一个画面中将人物性格一一对应。 药王秘传莳者:轻舟,男,罗浮人,原地衡司成员,代号黄牡丹。 药王秘传莳者:灵芷,女,罗浮人,丹鼎司成员,代号靛海棠。 ...... 药王秘传行动指挥:重贺,男,罗浮人,工造司成员,代号乌头。 药王秘传新任魁首:百川,女,持明族,过往经历未知,代号铃兰。 一幕幕交错的画面,一句句重叠的声音......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在接触到那份绝密档案后会一无所获了。 ——那些记忆远远超过了我的承受上限,要真连带着情绪一并融进来,只怕我自己得先疯。 而现在,哪怕只是选取那些不带任何情绪的记忆片段,我都觉得额角一突一突的疼。 我下意识想要攥紧什么来掩饰,却又因这四面八方的视线而顿住。 “靛海棠。”我直接向斜靠在门边的女子看去,“你是丹鼎司的人,那你应该知道,你们的司鼎新得了一份药方。” 那份药方是我入狱前发给灵砂的,之后就将玉兆交给了「彦卿」,我不知道灵砂有没有成功验证那份解药,因此不得不从她这里询问些情报。 第46章 魁首回身向靛海棠看去,得到后者的点头回应。 平淡的反应彰示着那份解药还没被公开,甚至就连其效果也未曾向外道明。 “所以,你是想说,那份药方是你提供的?”黄牡丹追问着,“那药方有什么用,治疗我们的天缺?” “不,那是一份解药。”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表情,继而进一步明确道:“它可以使你们诱导堕入魔阴身的云骑重新恢复正常。” 或许是觉得这样一份药方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在场的几人都没给出太大的反应。 唯有靛海棠一瞬间便明悟了其中的意义。 “你是说,将不可逆的魔阴身状态恢复到理智前?”她急切地追问着。 “确切的说,是药物引导下的魔阴身状态。”我严谨地向她纠正着。 “足够了...那也足够了......”靛海棠微微颤栗起来,像是长久不见天日的人骤然接触到了阳光,在欣喜之余还显露出一丝扭曲的疯狂。 “这是什么情况?”完全不能理解其中深意的黄牡丹追问着,“就没人给解释一下吗?” 作为在场唯一的丹鼎司成员,靛海棠克制着激动的情绪解释道:“天人亚种有极强的恢复能力,同时这种恢复能力也代表着身体对植入体内的存在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这是不可逆的恢复,也是我们无法通过机巧手术来治愈天缺的根本原因。” 她才刚说到这里,其余人便很快反应了过来。 而魔阴身同样作为不可逆的变化,如今却能得到逆转——哪怕是在药物的影响下。 而天缺甚至不需要达到可逆的地步,只要对某些需要治疗的区域的恢复状态进行抑制就可以。 “但有时候抑制并不比根除简单,因此其中的代价也很明显,这种治疗很有可能会需要我们长期地使用或注射药物。”魁首冷静地判断着,又径直指出那最为明显的问题,“而且,我们无从得知他口中的解药是否真实存在。” 她冷静得简直不像是急于求药的病患。我偏头看着她,点头肯定道:“的确如此,但这也很容易验证,只需要一点时间。” 只要灵砂能够验证解药,那距离云骑的恢复就不远了。而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最终一定会被公布出来。 “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乌头几乎已经按耐不住心中激荡的情绪,“无论是与不是,现在,你必须将药方写出来。” 他威胁性地盯着我,眼中的炽热却像是实质性的火焰。 事到如今,无论这位魁首的目的是什么,她都已经无从控制局面了。 我将全部的注意力移到身前这人身上,继而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我知道药王秘传能有不少折磨人的手段,但你大可以试试我的意志力。” “而倘若你笃定我足以捱过你们的全部手段,那现在就换我来提要求了。” 不得不说,景元在罗浮留下的印象是极好的,哪怕是在敌人看来,他们也同样坚信景元足以撑过那些足以让人崩溃的折磨。 无人回应的房间中凝滞了先前的一切情绪,像是知晓大势已去,魁首叹息一声,接下了后续:“你的条件是什么?” 123. 明明说好要一个从犯的! 如今距离成功撤离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彦卿」咬牙切齿地盯着自己手里的玉兆,却依旧没能收到任何消息。 怀着无尽的担忧,他的思维下意识就往一些不妙的发展走去,“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或者药王秘传根本没打算带他回去,而是扔在了什么不见天日又荒无人烟的地方?” 抱着支离望风的「刃」闻言连多余的思考都没有,直接另类地安慰道:“既然他选择这个计划就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比起这个,倒不如先考虑一下他是不是想偷摸一个人把事解决。” 「彦卿」思索一瞬,格外认同地点了点头,旋即更加忧虑起来,“那他该不会连个消息都不给我们留吧?” “就算他想这么干,最起码也会给发个平安勿念的消息,至少现在还只是没有消息。”「丹恒」同样出声安慰着。 下一秒,「彦卿」的玉兆滴滴一声收到了一个来自陌生号码的好友申请。 「彦卿」飞速点击同意,随后便得到了一个定位。 而除了这个定位以外,什么消息都没有发来。 这代表着「景元」已经成功拿到主动权,或是说服他们暂且同意合作,但「彦卿」在前往目的地的时候需要格外慎重。 毕竟在他们看来,有不死能力的景元在意志上同样坚定,无从受到威胁,但如果有他在意的人那便截然不同了。 「彦卿」呼出一口气,清点着目前的武器装备。 他必须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一旦出现失误,那「景元」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有点害怕了,我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彦卿」低声碎碎念着,旋即又不知是自我安慰还是向他们担保地说:“但没关系的,我能发挥好的。” 「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你的能力是没问题的,只要小心些可能存在的陷阱暗算就好。” “就算不小心失误也没关系,只要能及时离开就行。”「刃」以不在意的语气说着,“这样一来还算是药王秘传理亏。” “我知道的。”「彦卿」呼出一口气,又哑然笑道,“你们要是再说下去,这可能性就要一路歪到最坏的那种了。” 如果只有药王秘传,那最坏也不过是杀出重围。 而如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他们必须要向罗浮、向十王司、向帝弓天将给出一些带有证据的解释。 否则,就算帝弓天将能够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但仙舟毕竟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其规章制度注定了他们的罪责必须得到惩治。 在罗浮无路可走就是失去了一切的根基,这就是最坏的结局。 124. “景元,你知不知道这样做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这条消息过于震撼,以至于飞霄都没公式化地称呼他为景元将军。 “我知道。”景元轻声应答着,“我相信他给的药方,同样也相信丹鼎司新任司鼎的判断。最重要的是,他现在一定需要这个。” 或许这不是刚需,但却能为「景元」增加不少胜率。 提到「景元」,飞霄也跟着沉默下来。就个人情感来说,她是愿意相信「景元」的,可偏偏「景元」成功地离开了幽囚狱。 无论他究竟是自愿还是被动,只要逃离,最终都要按照律法下达对他的通缉令。 这份通缉令的确不方便下发,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罗浮的将军。可在这种紧要关头,景元甚至想要将「景元」给出的解药投入使用。 倒不是说飞霄在因此怀疑「景元」,或是对灵砂抱有不信任。 只是从药材的采购处理到解药的制作传递再到转交给幽囚狱内的云骑,这整个过程中太容易被人做手脚了。 而一旦这其中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一定是景元的责任没得跑。 飞霄知道景元不是会因为责任问题而选择回避的将军,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合得来,但这件事本可以做得更稳妥一些...... 那些话飞霄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但景元却知道她的担忧,毕竟那也是他的担忧。 “可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景元叹息一声。 根据灵砂第二次给出的报告,那份解药很大概率上只能逆转一定程度药物引诱下的魔阴身症状。 而当人失去理智越过某个极限时,哪怕是再多剂量的药也终究是无效的。 “这样,丹鼎司那边我替你盯着,你只要能确保药物不被调包地进入幽囚狱就行。”飞霄毫不犹豫地揽下了半段差事,又或者说,她是直接揽下了半边责任。 “不行。”景元果断地回绝着,“我与你商讨此事并非是为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飞霄就提前打断道,“我可不想听什么需要在最后呈秉元帅的遗言。” “比起那些,我还是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说话。”飞霄自信地笑着,又觉得景元是不愿意欠人人情,干脆提要求道,“你到时候记得替我问问他有没有能治疗月狂的药方,暂缓的那种也行。” 她甚至只说是替她问问,至于最后有没有个答案都不在意。景元再度叹息一声,却不得不承认,除却责任这方面,他的确没有拒绝飞霄的理由。 “这回,便随他行一次险招。” 第41章 125. 仅以个人的能力很难在短时间取得信任, 更何况是以神策将军的身份。 而「彦卿」的到来刚好可以补足这一点。 “将军!”「彦卿」格外上道地看向我被禁锢的手腕,随后展露出不顾一切的担忧与执拗。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冷声道, “就是你们挟持了将军吗?” “彦卿。”我配合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第47章 ”将军无须担心, 彦卿的剑术日益精进,处理这些人不会浪费太多时间的。”说着,「彦卿」便垫步上前, 带着那凛冽的杀意向最近的一人冲去。 “彦卿!”我提高了些音量将他喊住, 又安抚道:“现在还不需要如此, 到我身边来。” 锐利的剑尖距离黄牡丹的心脏只差几厘米的距离,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故意的报复。 指挥神情凝重地看着「彦卿」走到我身边,如乖巧的鸟雀般低声道:“将军......”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方才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黄牡丹掩饰性地生出一阵怒火, “你要的人我们已经放进来了, 现在能把药方给我们了吧?” 而此时的「彦卿」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冷冷地看着他, 就足以让他彻底失去问话的底气。 该死。指挥在心中暗骂着, 果然那时候就该把人扔在幽囚狱里!现在好了,这哪儿是带了不死的希望过来?这分明是带了个祖宗回来! 饶是如此, 他们现在还不得不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虽说「景元」没提这方面的要求, 但要真说了,这反而还是他们最容易提供的。 或许这次是真的爱之深恨之切, 他的情绪展露的格外明显。 “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合作的诚意的。”我微微抬起右手,将手腕上的装置展示给他们看,“我甚至都没要求你们解开它。” 这才是最根本的问题。指挥在心中冷呵一声。却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度「景元」把握的刚刚好, 不然他们绝不会同意让「彦卿」过来。 “将军,这些制衡你我心知肚明, 但也请将军务必清楚,我们不可能一直让你将时间拖延下去。”魁首出声提醒着,却更像是在为其他人创造焦虑。 而有这位魁首在,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行,只是一昧地等待灵砂验证解药使用解药并不现实。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必须要有足够的挑战性,还得在药方一事上让他们看到突破性的进展。 脑海中记忆如一滴思绪惊起了一片涟漪,不停地回荡起每一次向他们开出的条件,而其中最符合当下情况、且成功率最高的就是...... “魁首大人!”靛海棠骤然出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丹鼎司急招,令所有闲暇之人立刻返回丹鼎司,为先前事件中受药王秘传所害而堕入魔阴身的云骑制作解药。” 这么快?魁首一贯平和的面容上流露出明显的惊诧之色,旋即她又警惕地提醒道,“这消息是对丹鼎司全员发送的,还是只针对你一个?” “是所有人。”靛海棠第一时间给出了答案,“现在丹鼎司的内部群里都在讨论这个。” 那可是解除魔阴身状态的药方!别说是闲暇之人,就连手头上有病人的医士都恨不得立刻赶回去一探究竟,更别说直接参与解药制作了。 魁首略有不甘地向我看来,却又不得不同意靛海棠的离开:“去吧,现在就只等着看那份解药的效果了。” “现在安心了?”我与那名魁首对视。 青色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我的影子,没来由地让我想起了「丹恒」。 ......丹恒?我这才察觉到其中的异常。魁首百川是持明族,能够蜕卵重生的持明怎么会受天缺影响? 这一点我能想到,在场的其他人不可能想不到。所以,这位魁首的确另有目的,甚至将自己的身份做了伪装。 或许计划可以由此变动...... 126. 批量制作药物的用时不会太短,这几个人也没有要一直留在这边的意思,因此他们很快就在交谈中散去,甚至都没留人作为看管。 “他们就这么放心吗?”出去转了一圈确认的确没有埋伏的「彦卿」有些疑惑。 事实上,他更想询问「景元」肩上的血迹,可透过划破的布料又能隐约看到那完全愈合的肌肤。 ......在这种时候再询问毫无意义,而且只是肩膀有两道伤,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至于其他的......「彦卿」默默在心中狠狠地记下一次,等这件事结束再算总账! 剔除了外面可能存在的威胁,「彦卿」又在室内打量着,确保房间内连一个监控监听的可疑东西都不存在。 “既不阻拦我的外出,也不没收我的玉兆,他们到底有什么底牌?” 「彦卿」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我不知道这是用脑过度产生的后遗症还是因为手腕上的那个装置在持续发挥作用。 我只能凭借着他的行为和对他的了解,大概分析出他的意思,然后给出回复,“那看来这个东西不是轻易能够解开的。” “这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彦卿」说着,这才近距离观察起来。 蓝白色的手环有两指粗,它牢牢地贴合在手腕处的肌肤上,甚至再容不下一根头发丝。 而外侧是宛如电源线一般的白色金属,它锁在床头的栏杆上,看起来结实到能够将锋利的刀刃崩断。 “你千万别乱动,我先试试看它的坚硬程度。”说完,「彦卿」找了个角度举剑向下斩去。 这一剑只为试探,因此没用太大的力道,但这怎么也不是上面一道划痕都没有的理由吧?! 「彦卿」不信邪地摸了摸那亮白的金属,的确是一点痕迹都没感受到。 “......现在,我要动真格的了。” 冰蓝色的光芒附着在剑锋上,甚至室内的温度都一并减弱了十几度。然而这一剑斩下,却只为那金属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彦卿」沉默一瞬,继而看向床头,“没关系,斩不断这个装置,咱们还可以直接把栏杆给斩断。” 然而,本该削铁如泥的长剑却依旧没能将其斩断,甚至像是因此而受到了存护反震伤害一样将人骤然弹开。 糟糕!「彦卿」甚至顾不得同样被震落在地的长剑,立刻向前方看去。 自己尚且能承受住这种伤害,但被禁锢的「景元」...... 第42章 127. 像是被牢牢地保护在蛋壳里, 我没能感受到任何冲击,甚至下意识想要去捞「彦卿」一把。 我的死亡可以成为这次计划的基础,可他们不同......我不能让他们因我的目标而付出到如此地步。 抬手间的动作因装置的长度而遭到阻拦, 我被一下扽回原位置, 这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一直在脑海中叫嚣存在的嗡鸣声被习惯性的无视,以至于我现在才发觉,那声音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彻底消失了。 而在方才的行为中, 自己同样没有听到重物倒下的咚声、没有听到长剑掉落的叮声。甚至在「彦卿」慌张向我看来后的唇齿开合间, 我也没能听到任何声音。 怪不得「彦卿」在第一剑之后就不再开口了, 原来只是自己没再听到。而现在...... “我没事。”我向面露紧张的「彦卿」回应着, “倒是你,不会受到了什么内伤吧?” 这不是撒谎, 只是听觉的消失太过凑巧。如果在这个关头说出来, 只怕「彦卿」会自责不已。 所以,这只是一个短暂的掩饰, 而后再坦白这件事就足够了。 不出意外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彦卿」松了口气,这才拍打着身体感受着。 他一边说着什么, 一边将掉落的长剑捡回, 但从那愤愤而后怕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在对这个奇物展开问候。 谁都没能想到, 针对奇物本身的攻击没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攻击了与奇物相连的存在后导致了反震。 “这不是你的错,奇物的效果总是奇特的。”我刻意低头打量着手腕上的装置, 这样一来, 哪怕方才不是在说奇物的事,「彦卿」也只会当作是我将话题带到了这里。 而在说完之后, 我立刻抬头看去,试图能从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些许内容。 “那这应该是他们压箱底的宝贝了,毕竟他们的经费没那么多。”他大声地蛐蛐着药王秘传,视线却仍落在我身上,就好像我随时都可能悄无声息地倒下一样。 没有这么严重吧?我有些疑惑地感受着。 或许是被这样打量的原因,也或许是因为丧失了五感之一,我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感受变得更为清晰。 就像此刻,胸口像是堵塞着什么般阵阵发闷,它一路涌上,又止步于喉间,被硬生生地压下。 我顶着这种不适的感受与「彦卿」对视,最终看到他的目光中多出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得愈发凝重......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彦卿」要问出什么来,但他没有。他只是将手贴在我的额头,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他自己那边。 不存在任何声音的世界一片死寂,让人颇感不适,尤其是「彦卿」此时的动作让我看不到他的口型,我甚至不知道「彦卿」究竟有没有在说话。 128. “你发烧了。”「彦卿」笃定地判断着,继而收回手。 第48章 如果不是看到「景元」那略带茫然的神情、察觉到那总会迟缓半拍的反应,「彦卿」几乎都要成功被他搪塞过去了。 像是觉得再也避无可避,「景元」终于放弃了克制,重重地咳嗽起来。 撕心裂肺的声音如同要把内脏一并咳出来,而他又在意识到如此大的动静后,硬生生止住一瞬,化作一声声的闷咳。 竟然已经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彦卿」颤动着手,立刻起身去翻找药物。 所幸「彦卿」在最开始搜索房间的时候就大致记下了不少东西的位置,此时翻起来更是格外得快,但是......“那些人不都是药王秘传的莳者吗?怎么连个退烧药都不存?!” 将最后一处存放东西的架子筛查完毕后,「彦卿」咬了咬牙。在这种地方,他暂且还不能暴露与「刃」和「丹恒」之间的关联,最多只能用玉兆发出讯息让他们帮忙去买药,而之后的交接还需要避人耳朵,这样一算,倒还不如自己去一趟。 想到这里,「彦卿」快速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景元」没有给出回答,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彻底烧迷糊了。 “将军?”「彦卿」试探性地上前询问着,不出意外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于是他便有些犹豫起来。 ......他既怕自己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景元」会遭遇不测,又担心如果自己不去,「景元」的身体状态会更糟。 又或者,干脆将「景元」的计划变更,直接联系「刃」买药送过来。 像是有所察觉般,「景元」用左手攥住他的手腕阻拦道:“彦卿,别做多余的事......” 多余的事......「彦卿」用力咬着后槽牙,“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身体状况说成是多余的事?!” 过快的语速将这一句话压缩在极短的时间内发射而出,「景元」歪了歪头,眼眸中甚至带上了些许因病痛而导致的生理性泪水。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彦卿」猛地跨步向外走去。 药王秘传尚有所求,又没留下任何人作为看守。那就说明:他们认定将军同样有所目的,因此一定会选择继续交易。 只要这场交易的基础还在,而交易又尚未完成,那此时的「景元」就是最安全的状态。 「彦卿」如此判断着,却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冷静的分析还是自我安慰下给出的理由。 但这个理由的确成功说服了他自己。他召出飞剑,保持在一个不被天舶司监控的低空距离,一路向丹鼎司飞去。 129. 我不知道彦卿都说了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去了哪儿。毕竟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单从看起来的确观感不好。 说实话,我不觉得吃药能有什么效果,毕竟那个装置还在持续地发挥着作用。 只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感觉所有的防线在一瞬间全部崩溃,原本在每个呼吸间都被奋力压制的血液终究还是涌了上来。 我下意识想要向外走去,至少不让血迹沾在床上,最后却又因为手上的装置而不得不选择跪伏在床边。 血液咳出的那一瞬,我反而觉得舒服了不少。甚至有多余的时间来思考,自己一会儿要怎么向彦卿来解释这滩血迹。 可仔细想想,这件事本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只要...... “只要轻松地选择死亡,那么自然会回到最为健康的状态,不是吗?”突然闯入房间的魁首兀自说着。 她凝视着「景元」掌心中的黑色痕迹,最后笑了起来,“可你不敢,因为你不敢告诉他。” 第43章 130. ......她在说什么?我看着她嘴唇开开合合, 最后定格为一个笑容,终究还是一个词都没能从中读出。 现在开始学习唇语还来得及吗? 我沉默地望着她,而后者像是才想起这点, 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悲怆。 尽管知道「景元」听不见, 但她还是开口介绍道,“缄默的永存——能使佩戴者半径范围两米内的一切免遭破坏。它本该被用于保护,可惜它的负面作用要远高于它的实际使用价值。” “先是听觉, 而后是视觉......一步步, 最终五感皆失。”说到这里, 魁首颤了颤手又立刻攥住, 她呼出一口气,重新带上了笑容, “你知道的, 对待你,他们总是格外慎重的。” 她甚至不肯稍微放慢些语速。我只能大致回忆着她的口型, 试图能分辨出更多。 但很快, 我就看到她拿出玉兆开始打字。她没有避开我的视线,或者更确切的说, 她是在故意给我看。 因为那上面的一行字赫然是: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也可以不拆穿你的行为,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这是威胁吗?”我偏头看着她, 没忍住笑了起来,“你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并不担心她这番话的真假,退一步来讲, 就算她拆穿也是没用的。 那些人对健康的渴望要远大于对这名魁首的信任, 或许他们会更加警惕我,但却绝不会因此而放弃。 更何况我都不会死, 不管是几命的通关都是通关。所以,我总会成功的,区别只在于其艰难程度。 她捏紧了玉兆,像是在思索手中还有什么能用以交换。随后,她再次打字写道:我能为你提供龙师与药王秘传勾结的证据。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思路。”我没有收敛方才的笑意,却以反问的形式再次进行了驳回:“可这其实意义不大。就像这次,景元同样抓到了龙师涛然,然后呢?” 然后就看着他替龙师揽下所有的罪责,又以此换取一个保命的资格,最终被押解到其他仙舟受审。 龙师这个团体就像是遇到火焰的一队蚂蚁,他们紧密围在一起,任由最外层的蚂蚁死去,最终换得更多的平安。 因此,除非是他们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否则,除去内部瓦解以外,对景元、对罗浮甚至是对联盟来说,都很难有实质有效的方法来将持明内的害虫扫除。 而作为被派到药王秘传执行任务的一位普通持明,就重要性来说她还远远比不上龙师涛然。 所以......“如果你能做到的只有如此,那么很遗憾,百川小姐,你暂且还没有与我谈条件的资格。” 131. 温和笑意下是无尽的冰冷,可这些都远不如最后那一句话来得令人心寒。 百川小姐......他从什么地方知道我的真名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倘若他从一开始就清楚,那他来此的目的真的会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吗? 数不清的猜测涌上脑海,却通通是注定得不到答案的死题。 百川知道,作为神策将军,无论是景元还是「景元」都不会是容易被蒙蔽过去的人。 但......明明「景元」都已经伤成这样,可思维却还这么流畅,甚至连一秒多余的停顿都没有! 完完全全的劣势。百川闭了闭眼,最后一次给出了条件:我还能为你避开你想避免的。 确认「景元」将玉兆上的一句话看完后,她示意性地看向地上的血迹。 事实上,她几乎已经不怎么抱希望了,只是怀着再试一次的心态继续问着。 可她没想到,这次「景元」在沉默之后忽然问道,“那么,你想要得到什么?” 这算是有了商讨的余地吗?百川怔然地想着,却又觉得有些虚幻——她完全没想到,避免暴露死亡这种事在「景元」心中竟然会占到这么高的比重。 那如果以这个秘密来作为要挟......百川下意识思考起来,旋即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或许对「景元」来说,死亡一事的确是不愿意向人道出的秘密,但那只是不愿,不是不能。 如果自己以此作为要挟,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秘密公布出来。 ......纸是包不住火的,她必须在火还没能触碰到纸时尽力压制,否则,她将失去一切的价值。 “我明白了。”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一个陶瓷小瓶递给「景元」。 这里面有五粒毒药,服下后一刻钟时间便会步入死亡。她打字解释着,又着重强调道:正如将军所说,成为魁首后我注定会成为一枚弃子,但我要活下去,我要从持明族中带走一个人。 最后一句摆明了持明族的内务问题,哪怕说出来也只会徒留把柄,但......「景元」的在意到底还是让她生出了几分多余的希望。 百川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加速,直至她不抱什么希望地减缓下来才终于听到「景元」笑道:“让你活下去很容易,至于你想要带走的人,我不介意在我们完成初步的合作目标后再来讨论。” 132. 一刻钟的时间到底还是太长了,因此在接过那瓶药后我没有选择服下,而是先藏在与墙壁紧贴的床边。 比起漫长的等待死亡,此时还是快捷高效的方式要更合适一些。再说,现在还有一个好用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不用白不用。 第49章 现在刚好,趁着「彦卿」还没回来......我向百川看去,命令道:“杀了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能复活,所以百川看起来毫无心理压力,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总之她直接就从袖口中抽出了那把熟悉的匕首。 “等等。”我立刻叫停了下来,又在百川毫不追问的收手动作中解释道,“我是想说,记得不要在衣服上留下太多痕迹。「彦卿」向来心细,要是留下什么原本没有的缺口,他一定会发现的。”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除去药物以外,无论采取怎样的杀人方式都免不了会有大量的血迹。 但这就与我无关了,毕竟我现在可是万恶的甲方。 第44章 133. 一层层的棉被铺开压在身下, 我平躺在床铺上,身上还盖了厚厚的几层,全身上下除了没法收回的右手以外, 就只留着一个脑袋在外面。 虽然这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 但只要一想到接下来的事,我就感觉自己和古代等待斩首的犯人一样。 不同的是,我可以躺在软绵绵的被子上,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 连地府排号都不用, 直接就迎接下一次生命。 ——这就是百川的第一版方案。既不会在衣服上留下痕迹, 也能尽力防止飞溅而出的血迹。 虽然很想感受一下甲方的快乐,但现在实在是容不得犹豫, 能有个看起来说得过去的方法就得立刻实施, 不然百川处理现场的时间会被压缩到很短。 我闭上眼,无声地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妥当。随后又有些不安地想:这样一来弄到头发上的血迹会不会很多? ......不行不行, 没有再考虑的时间了, 还是抓紧执行这第一版吧。 然而,我到底还是低估了「彦卿」的速度, 就在百川刚在床侧站定, 准备按计划实施时,我就感受到有一阵冷气流因闭锁的房门骤然被打开而进入屋内缓缓流淌。 完蛋了。我僵硬地躺在床上, 干脆假装自己是在昏迷状态。 听力的丢失让我无从得知他们可能存在的对话,只能凭借着感知到的站位交换脑补出大概的情形。 「彦卿」此时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挡在我身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他们应该是正在交流。 往好处想想, 或许百川根本还没来得及拿出武器,所以只是在被提防呢? 不管怎么说, 至少「彦卿」来得够早,没有一进来就看到一具尸体和满地的血迹,那时才是真的解释不清。 如此安慰着自己,我这才敢悄摸摸地睁眼瞄一下。只一眼,我就见一柄长剑在「彦卿」的指挥下骤然穿过百川的右肩,将其钉在门上。 !等等,手下留人哇! 134. 快一点,再快一点。「彦卿」不知道超了多少个红绿灯,这才一路赶到丹鼎司又一路赶了回来。 当他远远看到关闭的房门时,心中便陡然产生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甚至来不及做其他假设,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正准备行刺的魁首。 “住手!”召出的长剑十分符合主人心思地快速飞出,它划过百川的手腕,令百川吃痛地松手,于是她手中的武器就此脱落在地。 「彦卿」快速上前,只瞥了一眼地上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匕首,随即便一脚将其踢远。 “你想做什么?”他冰冷的说着,药包却仍安稳的拎在手上。 百川虚按着自己的手腕,反应极快地同样冷声道:“这还要问你去做了什么。” 她看着「彦卿」手中的药包,意有所指道,“丹鼎司,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是在怀疑自己出门向人通风报信?可当时没留下人的不就是你们吗?还是说这是故意在钓鱼执法? 「彦卿」下意识想着,心中却也清楚,这个问题自己回答不了,没人能为自己证明,所以自己不能掉进自证的陷阱。 于是「彦卿」将手中的药包放在桌上,嘲讽道:“还不是你们药王秘传连个退烧药都没有,还是说,你们根本就是想让将军因病而死?” 退烧药?百川怔然地看向床上的「景元」,这才发现他苍白的脸色下的确带有一丝病态的潮红,原本松软的头发都随着冷汗的打湿而连合在一起。 自己当时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百川在心惊之余又不免有些钦佩,可在钦佩之下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无力。 就现在这个情况,「景元」明显不可能出面给出解释,如果她想要将合作维持下去,就必须先过「彦卿」这关。 可「彦卿」已经随着她的视线向身后的「景元」看去,他似乎从这其中的布置中明白了什么,百川甚至没能看清长剑的动作,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右肩撕裂般的疼痛。 “你想杀了他。”「彦卿」步步走近,最后停在百川身前,骤然将长剑拔出。 鲜红的血迹随着此番动作飞溅到他脸上,他却只是格外执着道,“你想杀了他。” “彦卿......”突然出现的微弱声音将百川从摄人的气势中解放出来。 为了更好的维护那个秘密,「景元」暂且不会让自己死去,百川虽不能完全笃定这点,却也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价值一定会大打折扣......她有些不甘地喘息着。 135. “将军!”「彦卿」粗略用指尖抹去脸颊上的血迹,随后飞速地向我奔来,三两下就把上面盖的棉被扯开,将我从里面刨了出来,“你还好吧?” 他先打量了一下我身上没有外伤,随后又再次伸手贴在我额头,自言自语道,“糟糕,好像更严重了。” 我大体读懂了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有发烧的。如果百川早知道这一点,或许还能推说这是为了给我捂汗降温,但现在...... 我眨眼看着「彦卿」,故作不解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彦卿」担忧地重复道,“我是说,明明你不再咳嗽,症状看起来也减轻了不少,但怎么还烧得更严重了?” 略长的句子有些难以分辨,尽管我知道「彦卿」是在进一步解释,却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 ——既不肯定,也不再继续追问他在说什么。 我有些犹豫了。 新生可以解除一切的负面效果,但这则方案没有成功。那么提前为失聪这种事做个铺垫,最后再让「彦卿」了解到也不是不行。 可是,这不同样还是让他担心了吗? 就像他这次回来。易地而处,如果换做是我,只怕以后的每次短暂分别都会回想起这一刻。 在每一分、每一秒,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与担忧将深深地刻在本能的反应里。 我不知道「彦卿」是否会留下这种阴影,却也只能期待着他的心理素质要远高于我。 ......可这终归还是我的错。我本可以让百川带我转移阵地,在复生后再度更换场地,然后随便找一个“最初位置有暴露风险所以率先转移”之类的理由就足以应付过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算计,却还体会着「彦卿」对自己的担忧,蒙受着「彦卿」对自己的保护。 说到底,这跟利用别人的感情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于,我连一声对不起都不敢说出口。 视线的余光中有一抹白色跳了跳,我恍惚地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是一张由「彦卿」递来的纸巾。 虽然不明白有什么作用,但我还是下意识接过来攥在了手中。 「彦卿」叹了口气,重新取出一张后直接抬手按在了我眼角。 ......我这才有了种自己的确是在发烧的真切感觉,不然自己也不会如此控制不住情绪。 我想借此时的气氛将心中重重叠叠的“对不起”说出口,可又觉得这三个字实在格外单薄。 倘若不是自己,他们甚至不需要沦到如此境地,这是根源。单从这一点来说,一句对不起远远承受不住其中的分量。 最后,我只能沉默着,又在沉默中略过这个话题,“彦卿,让她先离开吧。” 大概是更担忧我的情绪,「彦卿」甚至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应声道,“好。” 不好。我在心中反驳着。虽然我们认识了四年多,知道彼此间的真实信息,互送过礼物也交换过照片,可在来到这个世界前,我们甚至才是线下第一次见面...... 我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为我而担忧。 莫名的冲动让我想将这句话诉之于口。可如果真这么说的话,那未免也太不是人了。 理所应当地承受了所有的关心,转头却还要说:你们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这怎么看都像极了一朵玩弄他人还故作可怜的小白花。 ......原来,这一切的想法终究还是我为自己的无能而找下的借口。 136. 「彦卿」在直觉上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其中的违和,最终只能将其定义为看到「景元」落泪的无所适从。 第50章 “彦卿,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只是一场梦,而在梦醒之后,你还是你?”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的「彦卿」不解地看向「景元」。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变到这里,但「彦卿」还是如实回答道:“想倒是也想过,但几次梦醒之后看到的还是浥尘客栈的天花板,渐渐的也就不会在做这样的梦了。” 「彦卿」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又生怕带动「景元」的情绪,紧接着就拉长声音道:“哦——我知道了,你刚刚做噩梦啦?别担心,大家都在的。” 如果「景元」只是因为情绪问题选择支开魁首,并不知道方才魁首试图杀害他的话,那最好还是让这就此成为一个再不见天日的秘密。 由我来盯住她就足够了,这样对大家的心理都好。 「彦卿」如此决定着,又起身将药包拆开,转移话题道,“药我给你带回来了,医士说可能会有点苦,下次我......” 他停顿一瞬,改口道,“等什么时候安全的话,我让他们给你带些甜点来。” 「彦卿」拿着药回过身时才发现「景元」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他看了过来,鎏金的眼眸中都带着盎然的笑意,“要是药苦的话,我可不吃哦。” 「彦卿」怔然一瞬,旋即松了口气,“想都别想,我灌也会给你灌进去的。” 「景元」保持着笑容,就着「彦卿」的手将药丸吞了下去,又喝下半杯水。 没人能注意到,他藏在身侧的左手用力地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 第45章 137. 疼痛总是令人清醒的, 不论是精神还是神智。 我依旧无法听到「彦卿」说的任何一句话,但好在关于药物方面自己没有说错。 ——如果「彦卿」前面就提到这药不苦,那自己会不会被发现就不好说了。 而「彦卿」大概是对我认真吃药的行为很满意, 收拾药包的行为举止间都带上了几分轻松。 就是现在了......左手无声地贴近床沿, 将瓶盖打开,取出一粒后又将其盖好放回。 我不敢以速度来挑战可能随时会回身的「彦卿」,只稍微掩饰性地抬手抵在唇边, 将药丸无声卷入口中吞下。 微苦的涩感在喉间停留着, 身体却没能反馈出什么异样。 「彦卿」在收拾好后又贴心地将药包放在床头柜这种显眼的地方, 看起来很像是每时每刻都要以此来提醒我注意身体。 他在向我交代什么, 我却只看到他在转身的那一瞬失去了颜色。 恐慌在刹那间席卷心头,复而又被深深压下。 只是听不到尚且有很多种方法来回避掩饰, 可如果再加上看不到...... 它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 我也不可能像镜流那样蒙上一层眼布,那太过突兀了。 彩色的世界沦为黑白, 又如同老旧的影像一般开始变得模糊。 “彦卿......”我循着有些模糊的人影看去, 本想告诉他自己要睡一觉,然后悄无声息地度过这一刻钟, 可「彦卿」却突然警惕起来。 “谁?!”他向外面看去, 长剑已然从门口飞出,带着凛冽的寒意向潜藏者袭去。 “是飞霄将军派我来的, 神策将军同样知情。”貊泽不欲纠缠,在且战且退间给出了简短而直白的解释。 貊泽是飞霄的幕僚,亦是飞霄的影卫, 最擅长藏匿刺杀, 当他展露于光下时,那往往代表着他是出动暴露出来的。 「彦卿」收了剑, 看着貊泽在一个闪身间进入房间却没走正门。 ......这大概就是影卫的小习惯吧。 貊泽的到来成功让我有了一个更适当的理由。 “彦卿,接下来的谈话很重要,帮我在外面警戒些,如果有人靠近,一定要提前通知我们。” 「彦卿」不疑有他,重重点头后就关门走了出去。 “有带玉兆吗?”我看着已经将自己融入一片阴影的貊泽,“抱歉,但你恐怕不得不过来向我打字说明来意了。” 貊泽从阴影中走出,站在床边,落在我身上的光线因此而被完全掩盖住。 忽的,他半蹲下来与我对视,依稀可辨的暗紫的眼眸中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把利刃陡然将人贯穿。 ......被发现了吗?尽管我并未想要对貊泽隐藏,但最终还是不适地率先避开了视线。 几秒后,貊泽取出玉兆,打字道:你服用过药王秘传的药物? “......是。”我直白地回答着,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加讨论,“我想两位将军派你过来应当有要紧事商讨才对。” 这也是我不打算向貊泽隐瞒的原因。在这种要事上,我不能随意地装作听到听懂的样子掩盖过去。 可貊泽却如同没有听到般继续打字问道:你无法听到声音,为什么? 这一点的判断不出意外。毕竟我让貊泽打字交流,他可以认定为这是担心隔墙有耳,但我却毫不掩饰地提到了两位将军。 “因为我手上的那个装置,它无法被击破,所以不要随意尝试。”我再度回答着,又觉得貊泽似乎对我本身更为关注,干脆直接提问道:“幽囚狱的云骑之事如何了?” 貊泽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即打字回应道:药物即将制作完毕,准备投入使用。 到底是丹鼎司急招过去的人手,动作上要快很多。 但如今药王秘传分裂成不同的团体,想要治愈天缺的这部分人自然会全心全意,可如果有其他人从中动了手脚...... 像是看出我的担忧,貊泽再次打字补充了一句:飞霄将军派人全程盯着,不会出错。 白色的界面黑色的文字,原本这是对比最为明显的两种颜色,此时却像是混杂在一起,渐渐地让我有些分不出彼此。 “他们有什么消息是要你现在带来的,还请尽快告诉我。”我有些急切地按在貊泽的手腕上,生怕下一秒视野就会沦为一片黑暗。 可偏偏在此时,我感觉一种灼烧感自胃部而起,它强势地向周边蔓延而去,击打在胃壁后又如火浪翻腾般回到中心再度蔓延。 手下力道不自觉的加重,逐渐遍及四肢的无力感却让我开始抓不住掌心中的存在。 器官与血肉像是被从内部被撕扯噬咬,窒息感随之袭来,而求生欲却让我不得不加速呼吸。 本就紧缩的胃部因不正常的呼吸频率而更加异动,甚至由此而诞生出一种呕吐欲。 呼吸...放缓呼吸......我在心中对自己安抚着。等复生之后,自己就可以再度听到所有人的声音,得到所有的消息。 138. 这位神策将军大概没想到自己被派过来就是为了打探他的身体情况的,貊泽在心中如此想着。 当然,这一趟过来也顺带是为了了解「景元」这边是否有需要那边配合的情况。 可同样的,貊泽也没想到「景元」的状态会如此之差。 那时他看着「景元」,恍惚间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个在药王秘传手中日复一日地经历着实验的自己。 “生无涯...老不至...死回生......” “安度此劫,胜即是生......” 原本被淡忘的声音在此时涌现出来,却再也无法带给他过往的痛苦。 自己被村庄抛弃后流落荒野,而后被药王秘传带大,以至于在那时以为,这般痛苦本就是所有人会承受的,可「景元」不同。 他分明知道药王秘传是怎样的存在,也知晓那些药物的真实作用,又为什么要选择服下? 手腕被用力地攥住,几秒后那力道又默然退去。呼吸声被压抑到极低,因此那忍痛时溢出的闷哼显得格外明显。 貊泽凝视着那双暗淡的眼眸,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做出回避。 而后,他听到那呼吸声缓和下来,暗红的血液随着微弱的气音不断涌出,“在我醒来前,别让彦卿进来......” 第46章 139. 断线重连的躯体渐渐恢复控制, 忽略脑海中熟悉的嗡鸣之后,耳边流畅地传入壶中水流冲出的声音、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一道清晰的语句:“醒了?” 入目的光芒有些许刺眼, 但面前之人的身影却已足够清晰。 貊泽擦去手上沾染的水渍, 小幅度地对我点头示意。他拿出玉兆,打字后展示在我面前:血迹我帮你处理了一部分,但你衣服上沾的那些就没办法了。 他看起来格外平静, 就像一切真如我所说那样只是睡了一觉。 这样的反应让我松了口气, 如实回应道, “不必打字了, 我可以听到。” 貊泽动作一顿,却也没有多问, 只是随着这话收起玉兆, “将军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这话不应该由我来问吗?我下意识想着,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将军”指的是我。 ......原来如此。 在飞霄看来, 我是这场计划的行动者, 但更重要的是,我亦是其发起者。 第51章 景元主动配合了我的行动, 但出于谨慎, 还是由貊泽来询问了其中的注意事项。 ——他们担心这会打乱我的计划。 其实这点根本不用担心。那些盘旋在脑海的记忆明确告诉我,我已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 甚至于每层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能从并不完全的记忆库中找到参考。 但既然貊泽已经来了,我也不能说你们随意发挥就好。 “替我转告二位将军,若有人从中作梗, 不必留手, 那些人对我这边不会有任何影响。” 无论是渴求健康还是渴求长生,只要在药物上动手, 那就一定是想要害景元的存在,那些人绝不会为我留下半分的利用价值。 “除此以外......” 迟迟未能说出的后续引来貊泽的疑问,“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可能要做一些违背盟约的事。我在心中补全着那句话,却也只是在心中。 毕竟知情就意味着共犯,我不能因此而让他们承担连带的责任,所以这种事还是不告诉他们为好。 “你身上应该有带暗器一类的东西吧?”我好奇地望着他,成功地看到他从各处摸出不同制式的暗器。 ......明明我一直都盯着他,但愣是没看出来他具体都藏在了哪儿! 貊泽将那一把暗器排列整齐,摆出一副任人挑选的姿态,乍一看还当是哪里来的供货商。 那些暗器有的简单易懂,有的奇形怪状,看上去作用不明,却又好像格外实用。 但对我来说,其实只是想转个话题,顺带找个有刃的存在,根本用不到那些奇巧的东西。 因此,最终我还是捡起了一枚看起来最为正常的飞刀握在手中。 锋利的刀刃在顷刻间划出两道血痕,殷红的血液在尚未从一侧流下时便率先被噌在了衣领上。 将剩余暗器重新收好的貊泽无声地看着对方抬手将衣领上的血迹用新的覆盖过去,而手上的伤轻微到在下一瞬便愈合完全。 貊泽那探究的视线过于直白,介于我还借用了他的暗器,因此便出声解释道,“想要藏起一片叶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其藏在树林中。” 也就是所谓的“藏叶于林”。 解释止步于此,我将那柄飞刀擦拭干净,重新递回给貊泽。 而貊泽并不接手,只是颔首示意道:“将军留着防身吧。” ......他应该不是在嫌弃吧?我沉默地将飞刀收好,又将这个问题抛在脑后。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但有总比没有好的。 140. 貊泽如来时那般在一个闪身间消失不见,我看着衣领处干涸的血迹,轻声唤道,“彦卿?” 十几秒后,「彦卿」推门走进房间。他正想应声,结果一眼便看到了那多出的痕迹,即将出口的话顿时一转:“你那是怎么弄的?” “什么?”我故作不懂地看着他。 「彦卿」蹙眉走来,毫不掩饰地凑近闻了闻,“是血没错,你有伤?” 他甚至完全不给我说话的余地,直接就想要上手扒拉衣服。 我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恍然阻拦道,“应该是不经意的时候沾上了一些。” 这次不等「彦卿」再问,我就主动摸出貊泽给的那柄飞刀坦白道,“你看我的手,已经完全没事了。” 被血迹吸引了注意力的「彦卿」没来得及观察其他地方,等我这样一说才意识到,那原本被腐蚀得乌黑的掌心已恢复如初。 他拽着我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最后点头道,“恢复的还挺全面。” 因着我的误导,他下意识便将这认定为只对左手做了处理。 那些痕迹看起来就有些可怖,说不定还会引来什么伤口污染之类的,因此「彦卿」是真切觉得清理一下也不错。 不过......“这种事就不用麻烦貊泽了吧?”「彦卿」挠了挠头,又忽然想起什么,以一种危险的视线盯着我:“还是说你觉得影卫的手艺会更好?” ......这倒是一个我没想到的角度。顶着「彦卿」愈发危险的目光,我立刻担保道,“下次有这种活一定找你!” 啪!「彦卿」一下拍在我的掌心上,“你应该说的是:再也没有下次了!” “原来是这样吗?”我刚才还以为「彦卿」这是开心击掌的意思! 我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说起来,我的玉兆应该还在你手里吧?” “当然在的。”「彦卿」将玉兆重重地拍在我手里,无声地再次给出威胁般的提醒。 “好的好的,没有下次。”我诚恳地回应着,这才重新拿回属于自己的玉兆。 身处药王秘传残党内部,却既没有被没收玉兆,也没有被屏蔽信号。这大概是我和景元都没有预料到的事。 因此,玉兆内向我发来的讯息并不多。 消息数最多的是灵砂,她将检验报告发给我,又见我久久不回,最后告诉我那些已经同步发给了景元将军。而后是第二份报告,同样是两边都发了一份。 既然已经发给了景元,那我也就不用再细看了。 我点击返回,看向列表中的第二位。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我们已经作为证人将幽囚狱内发生的事都说给三位将军听了。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丹恒让我问问你越狱后感觉怎么样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我没有。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哦对,他其实是想问你伤势如何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诶?罗浮上还有葬仪知宾? 我因着星最后一则消息的那四个字而陡然升起了一阵心慌。 葬仪知宾的出现本该成为我的线索,可星这么一提我才想起,葬仪知宾钟爱末日影像,记录每一场终结,他们零落地散布在宇宙各地,可现在却出现在罗浮。 倘若那位葬仪知宾的身份是真,那是否说明罗浮...... 第47章 141. 罗浮在面对一场生死存亡的灾难......在有限的记忆里, 我依稀看到破碎的“天空”如燃尽的烟花般在坠落间散去。失去结界的罗浮暴露在空洞的宇宙内,见不到半分光明。 他们按照星路航图所示航行,可一路上却再未见到任何星系。 到底是诸多星球被毁于一旦沦为虚无, 还是罗浮失道迷失在无主之地?没人能给出答案。 我循着记忆向下探去, 却像是触到了无形的边界,再也无法回忆起半分。 脑海中的嗡鸣陡然加剧,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警告。可倘若它真的不可窥探, 那在幽囚狱时, 属于过往的记忆不会全部向我涌来。 只要再深入一些, 再向下突破一点......就像迷思敲开忆域的一角。 滴——宛如心跳归零时的冰冷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又在下一秒彻底中断了联系。 混沌的脑海被无数的杂质充满,我本该能从中分辨出什么, 却只在那一瞬间感受到无尽的空白。 “开拓者的留言?她居然见过葬仪知宾了?” 我清楚地听到「彦卿」发出疑惑的声音, 却像是被放缓了思绪一般给不出任何回复。 探头看完消息的「彦卿」等待了几秒,旋即高声道, “将军?” 咚!后脑勺被重重地磕在墙壁上, 成功将我的神智唤回,连带着那本该空白的记忆都因此而染上了不同的色彩。 怀中的「彦卿」担忧地看了过来, 我呼出一口气, 回应道,“这件事很重要, 等我问清楚后,你......” “不行!”「彦卿」果断地拒绝了我那尚未出口的后续,“要是派我去查, 那就没人能跟着你了。” “......你说的对, 这件事可以先放放。”回忆中的血色透过幻象流露到眼前,我捏紧了玉兆, 直接向景元播出一则通话。 铃声还未响起,景元那边就已经接起了语音。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142. 貊泽毫无保留地将「景元」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包括那呼吸断绝心跳停滞的一幕。 而他最后的“遗言”甚至只是一句:“在我醒来前,别让「彦卿」进来......” 远远站在高台上的飞霄本还在监控着下方的医士,听到这话后直接向旁边的景元看去:“......他死过多少次了?” 不然「景元」绝不会有这么熟练的姿态,甚至只将“死亡”当作一件“今天没有吃饭所以不要告诉彦卿”之类的小事! 景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者说是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景元」的通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你现在方便说话吗?”他平静地询问着,毫无起伏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正在执行指令的机器。 景元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有他们三个在,四周没有能隐蔽的地方,因此便直接回应道,“方便。” 「景元」似乎就在等这样一句,几乎是在景元刚说完就再次开口道:“我现在需要你前往丹鼎司。” “我在。” “......然后正对丹鼎司的诸位丹师医士。” 第52章 景元抬头看了一眼下方的人群,应声道,“正对。” “现在,以你左下角的人为原点。行一列三姓名文州,行三列四姓名寒松......”他毫无阻塞地报出七八个位置名字,无一例外地完美对应。 “这些人就交给你来处理了。”「景元」如此说着,显然是做好了就此挂断的准备。 “等等。”景元出声维持住了这则通话,却未曾再提出任何问题。 功能性极好的玉兆清楚地传出对面平和的呼吸声,他就这样静静等待着,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 于是,最终还是由景元先问了出来,“你是否想......” 嘟——通话骤然被中断,无声地表达出对方的抗拒。 不明所以的飞霄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景元凝视着手中的玉兆,笑容彻底敛去,唯余一片肃然,“意思是要多留意这些人,至于是要直接拿下还是等人赃并获,就要看这边的实际情况了。” 避重就轻的说法。飞霄直白道,“我问的是你最后那句。” 那句“你是否想......”,犹疑的语气和斟酌的措辞明显表达出这番话的与众不同。 「景元」到底想做什么?又为什么连一句可能存在的问话都不听就直接选择挂断? 景元摇了摇头,“他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又不想让我参与其中,正如我此时不能告诉你一样。” 飞霄不由得轻啧一声,向貊泽佯装抱怨道,“这就是心有灵犀吗?对别人来说也太不友好了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飞霄也清楚,景元的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更何况是两位景元同时选择这样做。 因此飞霄也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望着下方问道,“现在要怎么做?” “着重注意这些人,一有动作立刻带走。哪怕没有,经由他们之手而制作出的药物也不可使用。”景元果断回应着,神情中却仍带着一丝忧虑,“还有就是......” 本已组织好的语言迟迟未能发出。 熟悉的停顿让貊泽恍惚间想起了「景元」,“他也曾这样迟疑过。” 虽然话题很快就转向了自己有没有带暗器上,但直觉告诉貊泽,「景元」原本想说的根本不是这个。 这番迟疑甚至没头没尾,让人分不清是因何而迟疑,但景元却仿佛因貊泽这番话而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再次开口道,“待云骑服下药物后,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将消息封锁住。” “封锁消息?”飞霄不解地看着他,“可你不是说「景元」需要这个?现在用不到了?” “现在有所变动。”景元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模糊地解释道:“正因为他需要,所以才要及时拦下。” 飞霄大概明白了他们之间的意思。 原本景元的确是要提供帮助的,可「景元」大概率要凭借这点去做某种危险的事,甚至是危险到哪怕只是了解都可能会经受伤害。 因此,在景元想要询问时,「景元」直接结束了通话。 没有什么事是会因了解而受伤的,除非这个“受伤”不是表面意思的受伤。 这样一来,答案就很明确了。 「景元」想做的事绝对有悖于仙舟律法,所以只要达成景元不知情的表象,就不会对景元造成牵连。 而同样的,景元也这么想,所以才不让自己去了解。 想明白这点后,飞霄几乎都要被这俩人给气笑了,“这是整个罗浮的事,你们两个身先士卒可以说得上一句理所应当,但你们两个......” “就只有你们两个。”飞霄咬着重音重复着,“你们就打算这么硬扛?” “我......”景元本想说些什么,但飞霄的下一句却出现的更快,“罗浮这么大一艘仙舟,别说你们两个,就算再来两个都扛不动。” 虽然这话的意思不难理解,但......景元歪了歪头,认真思考道:“加上神君的话,应当也足够了。” 143. “从我制药完成回到这里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了。”靛海棠有些急切地说着,“幽囚狱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新消息!”匆忙跑来的黄牡丹连气都没喘匀,就先一步提醒道:“据说刚刚制药的那批人里,已经有几个被秘密关押起来了。” 靛海棠陡然怔住,片刻后才缓和过来,“你这消息准确吗?” “秘密关押这种事谁能说得准!”黄牡丹缓着呼吸怼了一句,随后才补充道,“但我打听过了,确实没有这些人下落的相关消息。”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魁首向我看来,以威胁的声线不动声色地做出询问。 ......我明白,这代表着景元拒绝了我的计划,即便这个计划已行至半程。 “我们必须要舍弃这个位置了,云骑军很快就会找过来。”我笃定地说着,又在他们开口前先一步编造理由道,“这是投石问路,所谓的制药不过是特意安排的说辞,他真正的目的是随着每一位离开的医士前往可能存在的秘密据点。” 靛海棠蹙起眉头,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她刚一张嘴,魁首就已经下了定论,“紧急撤离,所有人即刻执行。” 在靛海棠起疑前,魁首毫不客气地将一枚药丸塞进「景元」口中,随后才将奇物解开,“在那之前,你别想脱离我的视线半步。” 说完,她向旁边蠢蠢欲动的「彦卿」看去。若不是「景元」及时拉住了他,只怕自己身上都要多出几个剑洞了。 可倘若自己真因此而死亡,到时候无论是龙师还是「景元」,都不会透露与自己的半分关系。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就是她的处境,她必须利用好这点。 因此,她毫不客气地冲「彦卿」威胁道:“也奉劝你安分一点,不要让他遭受无谓的痛苦。” 144. 药物入口带着丝丝微甜,分辨不出其中都添加了什么,亦或者只是普通的糖丸。 但我相信,既然这次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那么一直身处被动地位的百川绝不会放过。 倘若就此放弃,我自然可以仍由「彦卿」出手,但我......果然还是想继续下去。 毕竟无论百川给自己吃了什么,只要能抵达死亡,那它就永远算不上威胁。 “我会杀了她的。”「彦卿」低声向我说着,却暗示性地盯着百川,“只要你出现任何状况,我都会第一时间杀了她。”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赌气的孩子,但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你要是还没拿到解药呢?”或许是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我竟然还有心情向他打趣两句,“总不能真的让你来个千百次吧?” 「彦卿」沉默着没有做出回复,攥紧的拳头捏到嘎吱作响。 就在我反思这样说是不是太过分时,我听到「彦卿」回答说:“好。” 简单的一个字带着万钧的重量,直接砸在我的心脏。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彦卿」都想了些什么,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应下这话的? 我不清楚,亦无法回应,只能向他安抚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向你保证。” 然而「彦卿」却摇了摇头,低沉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向我看来,本该如琥珀般温暖的眼眸却只剩下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我是能为自己言行而负责的成年人。” 我一时有些恍惚,这才回想起自己似乎的确总下意识地将他们当作初识时的年纪。 好呀,如果真到了那天,那就只能拜托你们了。 直觉告诉我,我应该这样故作轻松地应下,然后便可以就此翻篇。可是......我说不出口。 “不是说云骑军很快就会找上来吗?”百川及时出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现在给出一个目的地吧,神策将军?” “没错,云骑随时有可能会对这里形成合围之势,现在就是与时间赛跑,离开得越远越好。”这话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对于早就知道这处点位的景元来说,半个时辰已经很长了,倘若不是景元因为什么而被拖住了脚步,我估计现在都已经在与他面对面了。 “规模性的统一转移定然会引来警觉,我们分散得越开才越安全。”我合情合理地阐述着理由。 虽然我的确没骗他们,但这样的说法终究还是为了能让他们去干扰景元的判断,以此来掩护自己的安全。 “当然,魁首大人大概没办法认同这样的行动,但我不介意你将我......”我的话还没说完,「彦卿」就先一步看了过来,“将我与「彦卿」一并带上,总归有我在,你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说完,我向「彦卿」点头示意,表明自己并没有想抛下他。 百川本想再问一句其他人是否有异议,但转身一看,就连指挥都露出几分对外界的警惕,于是干脆跳过这番虚伪,应下了提议。 他们选择不同的道路向四面八方散去,直到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百川这才问出那个被我转移过去的问题,“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呢?” 第53章 第48章 145. 层层的暗云厚重地压在天边, 却只是轻飘飘地移动着。金色的阳光洞穿云翳,在驱散了阴雨的同时又为此地带来了一丝神圣的气息。 然而四角那早已断裂的支柱下已生出无人打理的红色植株,它们肆意生长着, 为这里染上无尽的破败感。 “即便是废弃的祈龙坛, 终归也是属于持明的领地。”百川出声提醒着,言语间带着一丝抗拒,看上去就像是恨不得离持明越远越好。 然而「景元」却上前几步, 看向左前方的残柱, 或者更确切的说, 是看向那一截带有龙形的枯木。 那节枯木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上面绕着黄色的纹路, 导致它看上去就如寂静的守护者般遥望远方。 但身为持明的百川清楚得知道, 这就只是一个装饰而已,就算是看上去有所不同, 也不能改变它的本质。 “现在你还活着, 百川小姐。”「景元」突兀地如此说着,让百川瞬间警惕起来。 而「彦卿」也同步做出了进攻前的起手式。 “不用这么紧张, 我没想破坏你我之间的合作, 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轻飘飘的声音让百川心中的警戒值一路飙升到顶点,却又因顾忌着「彦卿」而不得不出声回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 方才与我们分别的那些人或死或擒,终究都落入了云骑军的手中,而你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景元」回身看向百川。此刻他背对着空中洒下的光芒, 连带着将那一抹笑意都染上了些许不明的意味, “而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后续的合作事宜了。” ......这分明是一个威胁!或许方才那些残党只会认为他们是侥幸逃脱了追捕, 可百川几乎已经可以笃定,「景元」是故意只留下自己的。 无论自己被派到药王秘传的任务是什么,只要药王秘传覆灭,自己便再没了价值。 对龙师来说,他们不关心仅有自己成功脱逃的局面是怎么形成的。他们在意的是:只要自己继续活下去,对他们而言就是移动的风险...... 唯有死去,不带任何记忆的蜕卵重生,才能让龙师彻底安心。 所以,「景元」这是彻底切断了我的后路,让我只能选择与他“合作”。百川阴郁地想着,继而自嘲地冷笑一声。 换个难听的说法就是:「景元」将自己从龙师的棋子变作了他的棋子。 或许是觉得百川很难达成合作,「景元」干脆揭穿她的谎言道:“你的确是想要活下去的,但你并没有一位关系好到需要从持明族带走的人。” 被打断了思绪的百川停顿一瞬,找补道:“我与那人只是合作关系。” 「景元」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你可以理解为我有独特的情报来源。当然,如果你要否认,我也不会再提及这点。” 他显然已经笃定这条线索,甚至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意思,更没有留下可供打探的余地。 可紧接着,他又拆穿了她的一层误导,“你说你要从持明族中带走一个人,让人下意识以为你要带着那人远走高飞,可实际上你从未想过离开持明族、离开鳞渊境。” “......”百川没再进行否认。从「景元」能一语道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时,百川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甚至于她还有想过,自己是不是被龙师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而送给了这位神策将军。 这个念头在最开始升起的那一刻就被她打散在脑海里,可如今她却不得不再次审视起这种可能。 “你与龙师达成了合作?” 「景元」偏了偏头,似乎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一问。 但反应更大的还是「彦卿」,他顿时向「景元」看去,神情中的诧异与询问毫不掩饰。 可惜「彦卿」的反应无法作为「景元」未曾与龙师合作的佐证——他甚至都不知道「景元」曾经历过死亡! 百川在心中分析着。既然「彦卿」不知道这层合作,那无论有还是没有,「景元」都绝不会承认下来。 可她没想到的是,「景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顺势问道,“你想做龙师吗?” 在过去,龙师是唯一可以与龙尊分庭抗礼的存在。而在丹枫之后,罗浮持明几乎成为了龙尊的一言堂。 而现在,所有的权利都被龙师把持,尚且年幼的龙尊甚至参与不了持明内务。 在这种情况下,要说不渴望成为龙师是假的,但...... “龙师是一个团体,哪怕你将我安插进去,我也不会有任何的话语权。”百川极为冷静地说着。 她没说出什么罗浮将军却要插手持明内部的话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没得选,更因为所谓的规则说到底只是一句空话而已。 罗浮还禁止人参加药王秘传呢,那药王秘传里的人也没见少。 虽然现在估计是彻底归零了,但道理终究是这么一个道理。 “没关系,只要你有这样的想法就好。”「景元」笑着对她点了点头,看上去就像是无良老板对辛勤下属的满意微笑。 而在这份笑容之下,没人知道其中究竟埋藏着多少的深坑。 可不情愿又能如何?百川心中清楚,在自己听从「景元」所说,任由其余人各自散去时,自己的末路就已经注定了。 ——她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146. 墨蓝色的渊水翻涌,将一切诡谲之事都掩藏在深海之中。 “古木横生,龙隐珠藏。若是忽略一些烦心事的话,这里的风景倒是极好的。”「景元」站在显龙大雩殿的龙尊雕像前,远远地眺望着。 然而「彦卿」却完全没有欣赏一番的心情,只忧心忡忡地看着「景元」,碎碎念道:“海边总是潮冷的,就算要等百川回来,也不用非要在鳞渊境等。” 可他着实劝不住「景元」,干脆直接上手抱住,试图能在挡风的同时给予一点温暖,“对了,她说你跟龙师合作,是真的假的?” 「景元」的心跳声没有明显的起伏,只反问道,“你会支持我的选择吗?” “当然会的,我们都会。”「彦卿」毫不犹豫地回答着,同时还不忘补上一句,“只要你不伤害自己。” “那么,接下来的事你在一旁看着便好。”「景元」的身姿依旧挺拔,指节却逃避性地蜷缩起来。 几分钟后,他拍了拍「彦卿」的肩膀,示意现在可以放开自己了。 几乎是在「彦卿」刚放手的那一瞬,前方的古海中便生出一个小型的漩涡。 两名护卫打扮的持明押送着百川,又跟随着一位明显有所地位的长老走上岸来。 “景元将军想要借持明族人来插手持明内务,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为首的长老高傲地说着。 他冷笑一声,示意性地向百川看了一眼,“将军甚至还想要她伪造我与药王秘传勾结的证据。不知我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这是将军对持明一族的构陷?” 「景元」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看来,风浣长老已经将那些证据彻底清除了?” “虚假的证据本就不该存在。”已经将那些内容完全清理干净的风浣毫不心虚,“倒是将军该就此事给我们持明一个交代才对。” 然而「景元」依旧不对此做出任何回应,只是笑道,“清理干净了就好,不然的话,我还真怕到时候搜出一些能反驳我的内容来。” 如此庆幸的语气让风浣蹙起眉头,但他到底已在权利斗争的中心身处了近千年,很快就明白了「景元」这话的意思。 “将军是想随意为我编造几个罪名出来,然后制作出所谓的证据来指证我?”风浣不可置信地询问着。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景元」随意地反问着,就好像这只是随手写下几句话的事。 “恕我直言,将军,若你有什么病症,我们持明族也不介意为你详细地诊疗一番。”风浣嘲弄地说着,随即又傲然道,“持明内所有往来书信都需扣上对应长老的印章。除此之外,无论是起笔称呼还是落笔款式,都因其用途不同而各有差别。” “如此说来,将军不会还以为栽赃陷害一名持明长老是一件容易的事吧?” “原来有这么麻烦的啊。”「景元」恍然感慨着,旋即笑道,“可你以为的繁琐不过是针对于外族而言,而我可是有一位持明内应的。” “你说她?”风浣从百川身上收回视线,冷笑道:“罪人百川,偷窃公章,伙同外族,构陷长老。她只有处以极刑,而后蜕卵重生一条路可走。” 百川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手上却无声地比划出一个手势。 下一瞬,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捅入龙师的心脏。 未曾预料到「景元」会有如此行为的护卫怔愣一瞬,下意识就想要进行反击,却没想到百川直接趁这个机会脱离了控制。 第54章 说实话,在看到「景元」突然出手的那一刻,「彦卿」同样心中一紧,可下一秒就松了口气。 比起会导致「景元」受伤的可能来说,只是出手重伤一名龙师完全不算什么的。 想到这里,「彦卿」不由得露出一个欣慰而无奈的笑容。 「景元」到底还是太放不开了,甚至还会在这之前专门问自己会不会支持他。 别说是捅龙师一刀了,就是串成糖葫芦「彦卿」也是坚决支持的。 然而「景元」想做的并不只是如此。 “我知道你们持明族身体强健,无论怎样的伤势,只要能回归古海便可获得新生。”「景元」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任由不间断的血液顺着石火梦身流入掌心,“可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 他的笑容扩大了些许,彻底脱离了一贯的温和浅笑,显得有几分疯狂。 “现在,你剩下了三条路可选。” “一,不回归古海,在死后成为持明一族攻讦我的理由;二,回归古海,施行保留记忆的蜕生,并留下永久性的残疾;三,回归古海,经历完整的蜕生,从此过往种种再与你无干。” 风浣这才意识到,「景元」想做的事要更狠。他甚至是想先将自己杀死,随后再编织罪名,伪造证据! “当然,在你做出选择前,我可以贴心地给你一个提示:我有魔阴身。”「景元」郑重地说着,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失去理智的样子。 可随后他又笑了起来,原本温和的声线在此刻却宛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会告诉你的。”笑意在瞬息间敛去,化作无尽的杀意,「景元」放轻了声音,神态也恢复至正常,“就算我把你们都杀了,也不过是堕入魔阴身后的失控,这代表不了任何罗浮将军的立场。” “你疯了?这样你会被处死的!”风浣终于生出了些许恐慌,他的瞳孔颤动着,又强装镇定地稳住。 可最后,风浣在「景元」那嘲讽的视线中得出结论:他说的是真的,他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那些作为神策将军的景元所不能做的事,这个「景元」绝不会有任何的顾忌!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我现在可是在明牌跟你玩,已经足够坦诚啦。”「景元」百无聊赖地抽出阵刀,上下打量着向后退去的风浣,像是在挑选一个合适的位置再戳回去,“没关系,我知道你们都有远大的理想,既然不出声,那自然就是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他甩了甩手上沾染的粘稠液体,旋即再度握住石火梦身。 金色闪电弧光在阵刀上萦绕着。「景元」抬眸看了过去,冰冷的视线中唯余一片肃杀,“既然如此,那就不需要你再出声了。” 第49章 147. 原来杀人这种对我来说本遥不可及的事, 甚至不需要一个冲动。 我想过真到这一步自己是否会下不去手,也想过自己是否会因这番行为而产生对生命的轻视。 可当我握紧手中的阵刀时,我才意识到, 原来在这种时候, 自己是什么都不会去想的。 ——就像是服下了镇定剂,心中的情绪生不出半分波澜。 “景元。”清晰而又熟悉的声音流入脑海,让我下意识回头看去。 越过长阶继续向下的景元步步走来, 最终却又停顿在原地, 像是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一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 他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异常, 只是一向蓬松而柔顺的头发此时略有些杂乱, 显然是匆忙赶过来的。 而后他说:“停手吧,景元。” “......我以为你能理解的。”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就像是一个被人污蔑而又无力辩白的无辜者。 可这些事就是出于我的主观意愿, 自己也绝非是什么无辜者,因此我压下这种干涩, 解释道, “假设现在这里有一棵被虫蛀出无数坑洞的树,你想要怎么救下它?” 景元在这个问题一出口就明白「景元」想说的是什么, 可他还是配合地回答了下去:“杀虫。” 「景元」赞同地点了点头, 却又在下一瞬遗憾道,“可常规的方法不能将它们全部杀死, 因此就只能用些非常规的。” 正如我没想过要违背仙舟的律法,却也同样没想过遵守。 而在律法之后的道德同样无法将我约束住时,我才恍然发觉, 原来解决一些事是这么的简单。 可景元依旧不赞同问我:“所以你想用这种方式将他们彻底清除?” 我知道, 罗浮现在面临的状况可以称得上举步维艰,任何一个局势的失衡都会带来无尽的麻烦。 我也知道, 联盟看到的是罗浮事发频繁,局势危颓,唯有稳定的发展才能打消某些疑虑。 我更知道,作为罗浮将军,他要做的一切都必须事出有因,唯有在化解敌方进攻时抓住破绽,而后才能进行反击。 可是...... 在我的思维都尚未明确前,景元却先一步说了出来,“可是你不想那么做。” “百年又百年,一次又一次,你已经厌倦了这种被称作稳妥的方式方法。” ......我保留自己的看法,没有反驳。毕竟就结果而言,景元也没说错什么。 但我自觉自己的做法也并没有脱离“稳妥”的状态,否则我也不会在百川入水后就在群聊内拨出通话。 虽说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无论罗浮出了什么事都免不掉景元的责任,但毕竟罗浮上还有我在。 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这一切合理化,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就足够了,至于更深层的责任...... 倘若景元不出现,那么即便是面对最坏的情况——无论是太卜司的占卜还是十王司的梦占,我都有把握将景元彻底排出在局外。 可景元来了。不仅来了,还出面站了出来。 “......你不该来的。”我低声说着,又感觉十分不安地攥住衣袖,进一步提醒道:“既然你明白我想做的,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淌进这趟浑水里。” “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明白,所以才要来。” 温柔而悲戚的目光投注而去,让「景元」霎时明白这话的意思。 正因为景元知道他想做什么,所以才不愿让他染上人命,不愿让他就此沉沦。 “......原来你是来阻止我的。”他喃喃自语着,却又倏地笑了起来,“也对,毕竟你可是景元啊。” 既是景元,又怎么可能会在明知我要做这些违法之事后还无动于衷呢? “这与我是谁无关。”景元轻声回复着,“倘若「彦卿」要为了你而背负罪孽,你会怎么做?” “将军,这不是罪孽,只是不同的道路。”「彦卿」立刻出声提醒着,“不仅是我,就连「刃」和「丹恒」都会这样赞同的!” 他示意性地点了点玉兆,无声地给出另一种提醒。 「景元」持续沉默着。景元知道,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因此,景元也没等待他的回答,笃定道:“你同样会阻止他。” “所以,这不是对你的不认同,只是不愿因此而失去你。” “「景元」,你该站在阳光下,正如你对我所期待的那样。” 148. 倘若我真的是某个世界的「景元」,或许会认同他说的。可我不是,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儿。 我没有执棋的能力,亦没有运筹的格局,我能有的只有可供利用的记忆和极为便利的复生。 所以,为了能走上唯一的正解,我没有其他选择。 “景元,我不是在误入歧途。”我这样回应着,可又觉得这样的解释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我威胁,我行凶,但我是个好人? 这样想着,我终究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有心理负担的,但我仍要这么做,所以你完全可以把这当作是我的个人行为——不为任何人,也并非是为了罗浮。” 景元大概没想到我会如此固执,他叹了口气,问道:“莫非你要告诉我,你设计将药王秘传残党全部逮捕,又循着线索一路闯进鳞渊境,为的是个人恩怨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回忆着自己身上的设定,复而肯定道,“倘若没有药王秘传的手段,没有龙师的实验,我也不会沦为不死之身的孽物。个人恩怨,名副其实。” “一派胡言!”被戳过一刀此时还在流血的龙师说起话来却是中气十足,“谁能肯定你来自未来,就算是,又有什么证据能表明我们对你做了实验?” “......持明转生会影响脑子吗?”我迟疑地看着他,继而又否决了这个猜测,“但丹恒看起来就没受任何影响。” 风浣有些恼怒地涨红了脸,却又生怕我真留有什么证据,干脆换了个言辞激将道:“如果没有证据,现在就向我正式道歉,或许我还可以考虑一下上诉书的措辞!” 第55章 “可我是来报私仇的,为什么一定要有证据?”我怜悯地看着他,好心地向他解释道:“我就是来杀你的,不需要任何证据。” “如果非要说的话......” 我对古海中再次生出的漩涡挥了挥手,看着「丹恒」从中走出,向我点头示意道:“都安置好了。” “原来他说的持明内应是你......”风浣面色惨白地看着「丹恒」。 紧接着,一直连通着的玉兆中传出「刃」的声音,“十王司的人就快到了。” “我主张,我举证。”我心情大好地看着风浣,不等他再开口便直接挥出阵刀——不留半分余地的,“而在那之前,你不会再有开口的机会了。” 景元甚至没有任何一个想要阻止我的举止动作,只神色暗淡地看着鳞渊境的一切。 他像是将一切都揽入了眸中,又像是将一切都散出在云外。 ......我不敢跟他的视线有半分的接触,只能向距离最近的「丹恒」没话找话道:“比我想象中要久很多啊。” “各有不同的信件确实有些麻烦,更何况还有字迹问题。”「丹恒」解释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有负担,这样的一个人还不如丰饶孽物有用,至少它们还能给掉点材料,这家伙可什么都不给的。” “你说的对。”我深以为然地赞同着,又以好奇的语气问道,“你都下去一圈了,没顺带从他那里捞点出来?” 「丹恒」沉默一瞬,像是才刚发觉还可以有这种思路般深沉道:“下次我会记得的。” “你们说,他会不会没死透啊?”「彦卿」用剑尖戳了戳地上的尸体,复而用力向下,在风浣身上捅出一道新口子,“不补刀总觉得有些不安,这样就放心多了。” 说完,他又看向那两名不知所措的护卫,冷声道,“将军,这两个人要处理掉吗?” “你觉得呢?”我示意性地向百川看去,“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是最后的机会。倘若选择将这两个人处死,那就代表着自己拒绝了「景元」。 百川紧紧抿唇,随后以恳请的语气回应道,“将军,他们只是听从风浣的命令行事,并无实际的过错,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是吗?”「景元」刻意留下了几秒的悬念,任由那两名护卫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随后才笑道,“这是持明内务问题,我自然是无权干涉的。” 那两名护卫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将军。” “不必谢我,这是她的决定。”「景元」向百川看去,眸中一片漠然。 这对「景元」来说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但对百川而言,却只是介入持明内务的开始。 在持明内把持了千年权利的龙师风浣显然会培养出不少死忠,至于那些人要如何处理,要怎样利用,就全都是百川的事了。 至于百川会不会脱离掌控......至少在她于龙师这个团体中拿到一定的话语权前,她不会脱离此时唯一的支柱。 而现在......十王司的人到了。 第50章 149. 十王司的武弁匆匆赶来, 分成两队自左右穿插而过,将「景元」连同地上的尸体一并包围而起。 这次带队前来的人是拘字部的判官——雪衣。 “将军。”雪衣颔首向景元示意着,随即又看向包围圈内的人。 现在毕竟有两位景元在, 为了区分, 雪衣便也循着罗浮人的称呼,叫了他一声景元先生。 「景元」偏了偏头,提醒道:“或许称之为逃犯会更准确些。” “景元先生是主动进入幽囚狱的, 本就无罪无过。”雪衣公式化地说着, 而后又向景元的方向看去, “至于所谓的越狱......将军已将那批劫狱之人送到了幽囚狱受审, 证明此番劫狱确于你无关。” 「景元」由此沉默下来。 ......所以,景元半个时辰都未能抵达据点, 不是他被什么事给拖住了脚步, 而是他先一步为自己洗去了越狱的罪名。 雪衣并未关注此时的气氛,只继续说了下去, “还有景元先生所检举的这位持明长老。现在证据尚不明朗, 在罪名未完全筛定前,还请景元先生不要离开罗浮。” 他们来得利落, 去得果断, 却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半分的盘问。 我不知道十王司的流程是否本就如此,但我知道, 我现在还能这么轻松地站在这里这一定与景元有关。 ......这算是一种包庇吗?我想开玩笑地问他一句,然后就此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 可话到嘴边,我还是咽了回去。倘若说出这个问题, 我又该让景元怎么回答? 我无声凝视着他。明明景元的身影那样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但我却有种彼此间相隔天堑的感觉。 恍然间,我想起一件事。景元他们在担心会不会打乱我的计划, 可他自己就真的一点计划都没有吗? 要说完全没有是绝对不可能的。他都能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与十王司沟通完善,甚至一定为龙师的这件事做过铺垫。 那我有打乱景元的计划吗? ......梦中的“我”说的对,我永远也无法成为景元。 于是,在这片沉默中,我终究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迈步向鳞渊境的出口走去。 而在我刚走到景元身侧,即将与他完全背对而行时,我听到景元开口说:“貊泽同我说,你曾迟疑过,因此......” 我顿住脚步,而后却只听到景元的那一声叹息。 景元闭上双眼,脑海中的画面却因此而变得清晰。 在那一刻,他仿佛亲眼看到了「景元」在死亡后平静醒来,如常地向貊泽做出安排。 “除此以外......”「景元」迟疑地停顿下来。是犹豫不决、是扪心自问,此时此刻,杀与不杀都只在一念之间。 景元睁开眼,却没有向身侧之人看去,只低声道:“因此,我本以为我可以拉住你的。” ......即便我可能扰乱了一切,景元却还在为我着想。我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正如我向来会对那些善意的言行不知所措。 而景元也没有等待我的回复,继续说了下去:“你从刚来到罗浮时就很信任我,甚至愿意将你的一切都交托而出。” “因此,我本该拉住你的。”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这只是你自己强加给自己的责任感。”我故作冷漠的说着,试图能让景元心中好受一点。 可即便是这样,在看到景元那垂落的目光后,我仍抑制不住地感觉有些不忍与难过。 自落入这个世界后我都做了什么?我所做的一切真的有让景元减轻负担吗? 又或者说,我只是让景元因此而花费了更多的精力。 “你知道吗?”景元突如其来的问题将我的思绪拉回。 “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着。 “无论是你的语言还是行为,那其中都潜藏着你对我的期待。”景元倏地停顿下来,“「景元」,你在看着我时,会想起曾经的自己吗?” 或许曾经的「景元」同样站在阳光之下,他早已敛去了巡游星海行侠仗义的梦想,行事却依旧可以光明磊落。 而如今,他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清扫污秽,直至将双手沾满鲜血,却只是看着阳光下的另一个自己笑道:“毕竟你可是景元啊。” 那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憧憬与释然,就好像景元本该就是这样的景元,而不是他那样...... 在潜意识里,他仍在拒绝承认自己的身份。又或者确切地说......是排斥。 ——他厌恶那样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我低声重复着。过去的我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一路就是完全普通的人生,但在景元看来,过去的「景元」是不同的。 或许我不该凭借着这层身份来影响景元的判断,也不该凭借着这份信任来做出一些我认为会更好的事。 所以,我回答他说,“我不是景元。” 在那一瞬,景元清楚地看到「彦卿」与「丹恒」全都紧张起来,像是忧虑于「景元」的身体。 他们密切注视着他,又在确认他无事后悄然松了口气。 「景元」的状态比自己预想的还要糟糕。怪不得在最开始提到丹鼎司时,「景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精神科。 他说得对,自己该让白露帮忙鉴定一下他的精神状态的。 “跟我回去吧。”景元随意地说着。就好像他们只是来鳞渊境游玩了一圈,而现在可以回家了。 但景元选择这样包容于我,我却不能理所应当地承下这一切。我摇了摇头,反驳道:“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景元打断了我的后续,甚至用上了些许强硬的语气,“我已在位七百余年,虽然处理起来有些繁琐,但一个龙师而已,还用不到你专门撇清关系。” ......果然。一向习惯在常事上多下功夫的景元不可能毫无准备。 第56章 眼见着「景元」愈发低落,景元不由得无奈道,“而且,你的工作时长可还抵不过你们在罗浮的开销。” 「景元」霎时诧异地看了过来,显然没想到此时提及的反而是这种事。 “神策府的经济状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景元一本正经地回应着,随后又颇为遗憾道:“而且少一个人帮忙的话,我能溜出去的时间就更少了。” 最后,他笑着看了过来,“就当是帮我一个小忙?” 150.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景元,至少我不能,尤其是在我明知亏欠良多之后。 所以,我最终还是被带回了神策府,连带着「彦卿」他们一起都打包了过来。 “白露小姐,我觉得我的身体很健康的。”我努力维持着微笑,又看着身前那冒着热气、散发出无尽苦味的汤药,“所以,这种东西就不用了吧?” “不行!”白露双手叉腰,在气势上成功达到了一米八,“你们四个,还有那边的景元将军,你们谁都别想跑!” 景元眨了眨眼,将面前那碗已经处于温热状态的汤药一饮而尽,无声地表示自己可没有要跑。 白露满意地点了点头,复而又威胁性地看向其余四个。 “我都不死之身了,为什么还要喝这个?”「刃」小声嘀咕着,在猛灌几口后啪叽一头栽在了桌案上。 「彦卿」以看勇士的目光看着他,随后又心有戚戚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份,颤声道:“难道仙舟也有类似黄连的药物吗?” 唯一能喝得下去的「丹恒」沉思一瞬:“要不然我给你们加水稀释一下?” 敏锐捕捉到这话的白露立刻反驳起来:“不行!这就是最好的药效配比,不要随便乱加东西,尤其是凉水!” 被训斥了一番的「丹恒」默默端起自己的碗继续喝着,直到听到旁边忽然传来一句:“我能再来一碗吗?” “咳、咳咳!”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未能完全咽下那口汤药的「丹恒」呛咳起来,就连本已“倒下”的「刃」都骤然抬头,将自己的那份推了过去:“壮士,请!” 白露面无表情地推回给「刃」,旋即又关切道:“一份不够吗?” 「景元」郑重点头:“不够。” “不应该啊。”白露颇为疑惑地自言自语着,“难道是我漏了什么因素?” 然而,就这么一个短暂的思索时间,白露再看过去时,就发现「景元」已经主动将他们三个人的那份都喝了下去。 “将军,你这是当酒在喝吗?”「彦卿」瞳孔颤动地看着他,像是今天才得以了解这个人。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能力?”「刃」一脸痛惜地咂了咂嘴,感受到泛回的苦味后,又悲伤道:“早知道那几口我就不喝了。” 景元垂眸看着自己身前的桌案,再度抬起时,已经将一切的思绪敛去,“因一些缘故,如今罗浮上下都无卖酒之地,倘若你想要,我那里倒是有准备不少。” 白露蹙起眉头,刚想说伤者不宜饮酒,却正对上景元那示意的目光。 几秒的沉默如世纪般漫长,最后「景元」应声道,“好。” 第51章 151. 我曾对「刃」说过想喝柳林琼浆, 但那更多的只是一种好奇。事实上,我不喜欢喝酒,也因此从未喝醉过。 可在这种时候我就觉得, 酒这种东西的存在果然还是很有道理的。 液体流入喉咙, 如辛辣的暗火般一路灼烧,在瞬息间带来令人感到舒适的窒息感。就如此程度来说,它和那些一口气灌下的苦涩的汤药并无不同。 思绪漫无目的地飘在虚空, 意识有些发晕, 但我还能清晰地思考, 也清楚地知道, 倘若自己不想越过理智的红线,就该就此打住。 可在抬头看到那虚假的月与繁星后, 我最终还是将面前的那杯酒再度饮尽。 很呛, 呛得咳嗽到停不下来。 或许是刚刚喝的有些急了......等我好不容易缓和下来,准备继续为自己添满时, 景元却抬手挡在我的杯口上, 提醒道:“再继续喝下去,你就要醉了。” 我知道。我简短回应着, 而后才在景元那沉默的注视中恍然意识到, 自己其实根本就没开口。 “我知道。”我如此重复着,又看向洒落在地面的月光, 没来由地赌气道:“难道你不想听吗?” “你看,你没让白露跟着,我也没让其他人跟着, 现在只有你我二人。” 他刻意以诱惑的语气说着, 行为举止间都透露出一种仿若满不在乎的懒散。但景元看得分明,他眼中蒙着一层雾气, 像是方才咳嗽时的生理性泪水,也像是感伤下的掩饰。 “你已经醉了。”景元这样判断着,便先一步将他的酒杯收了回来。 「景元」定定地看着属于景元的那杯尚且满满的酒,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他只是干脆利落地抱起酒坛灌了一口,而后呢喃开口道,“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他不等景元回答,甚至不等景元深入去想,紧接着就在空中划出一个横着的数字8,又循着残留的视觉痕迹来回反复,“就像这样,我们都被困在里面啦。” “每次回到衔接的起点,我都会......”他蹙眉停顿下来,而后偏头呕出一口血。 “嘁,总是这样。”他含糊地嘀咕一声,复而如清除血腥味般再度灌下一口,固执地重复道,“我都会......” 殷红的液体被「景元」侧身咳在亭中边缘,他握紧了拳头,像是非要重复这样的流程般,在缓和下来后再度摸向酒坛。 于是景元便将他手中的那坛酒夺了回来,又将自己那杯一饮而尽,不给他留下半分得以触碰酒精的余地。 「景元」有些空茫地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却又无法具体回想起自己失去了什么。 久久没能得到答案的「景元」干脆放弃思考那些,径直越过方才的话题,以仇恨而带有敌意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倘若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能成功,也就不会将他们卷入这无止境的漫漫长路。” “你一次都没成功过吗?”景元适时地引导询问着。 像是在脑海中翻阅那些记忆,「景元」沉默了良久,最后才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一次都没有。无论多少次,我都救不了罗浮,更救不了这方世界。” “以常人的能力来说,拯救一方世界到底还是太难了些。”景元宽慰地说着,可下一瞬却又问及了一个危险的话题,“那么,星神呢?” 倘若只提到罗浮,景元还不至于问出这个问题。但......此方世界,这个说法太大了,大到哪怕是说与联盟听,他们都可能不会相信的地步。 “星神?”忽然听到这么一个问题的「景元」有些茫然,出口的话却充斥着理所应当的态度,“祂们当然是......” 他骤然卡住,旋即用掌心抵住太阳穴,咬牙固执地重复着,“当然是......” “是什么?”他质问着自己,喉结滚动间溢出一声无法回忆的痛苦呜咽,“想不起来了、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先放下吧。”景元轻声安抚着,“这证明事情的发展还没到那种地步。” “不,这件事很重要,我应该要记得的。”「景元」执着地重复着。他下意识挽起袖子,向左臂看去,就仿佛那其中刻有什么字迹。 但就算有什么,也很快会恢复如初的吧。景元如此想着,不出意外地看到「景元」在打量了几秒后又怅然地重新收拢衣袖。 “月亮......”如果说前面只是凭借着酒劲为自己鼓足勇气,那「景元」现在大抵是真的放任酒精压过了理智。 他从亭下走出,仰头看着明亮的月光,最后直接后仰摔躺在草地上。 与飞霄酒后的拆家不同,他只静静地躺着,呼吸间的起伏格外平稳。 可若说他已经睡着了,他又还睁着眼,像是久久不曾抬头望向夜空的忙碌者,在难得闲暇之际将视线投注流转在繁星之间。 “对不起。”他似是忽然陷入了某种情绪般突兀地说着,“事实已经注定,我本不想问出‘为什么是我’这样的无用的问题,可这个问题到底还是一直......” “算了。”他笑了起来,将方才的情绪打散,露出一种已然接受结局的平静,“或许它说的对,这局我已经输了。” “他是谁?”景元望了过去,直觉上便先一步认定,这个“他”一定很重要。 “它就是它。”「景元」盘腿坐起,背对着景元再度划起莫比乌斯环的形状,“是每次于起点重新开始后,我必须找回的我。” 与只有前半段记忆可供参考的我不同,它带有我每次重新来过的记忆与情绪,又以这样的形态来为我做出提醒。 它大概同样有着限制,所以没办法对我和盘托出,每次只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就连语气都好像一个仇人一样。 不过也没错,毕竟我在知道这些后也挺痛恨自己的。 第57章 说实话,它拥有着一切却还能理智地开口就已经足够坚韧了——毕竟我本以为,如果自己一股脑的承接那一切,是一定会疯的。 所以,现在事实与目标都已经很明确了。 每一次的重来,我都要找回自己、找回记忆,凭借着这两种“上一个自己”所留下的宝贵资源来解决罗浮的危机,或者还要解决更多。 毕竟只是罗浮的话,大概率是不需要专门记住星神的——除非星神准备在罗浮附近打一场神战。 而倘若自己仍然做不到,就必须为“下一个自己”做好准备。 否则,一旦需要传承下去的记忆中断,一切就都要从零开始。 也就是说,在幽囚狱时,我接收的记忆有多少,就证明前面已经有多少个我取得了暂时的胜利。 ——否决一条错误的道路同样是胜利。 而我,现在背负着自己、以及前面那些自己的半段记忆,在努力走得更远的同时,还必须要想办法留下“痕迹”。 这么一想,果然就......更有压力了。 等我因着压力而从思绪中回过神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用飞刀在手臂上清晰地刻下了“记忆”二字。 鲜红的液体盖过了划下的字样,可在血迹都尚未完全干涸前,那被划开的血肉就已经先一步愈合完全。 如果一遍遍重复,就像刃手腕上的伤一样,那它还会愈合吗? 我不间断地尝试着,心中却也清楚,这样的方式终究只是对这次自己的提醒。 而想要为下一个自己做准备,我就必须要在接收到的记忆中找到他们保存记忆的方法,然后同步留在幽囚狱中。 ......也不知道过去的我对自己一定会进幽囚狱到底抱有怎样的信心,这才选择将“读档点”放在那里。 我边回忆边思索着,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天怎么变暗了? 难道是月亮被云层挡住了?可是在非雨天的时候,地衡司的气象仪根本不会专门模拟云雾。 我抬起头,正看到被月光笼罩的景元。他垂眸看着我,周边散着一层月辉,以至于我下意识地想要称呼他一声“嫦娥”。 好在,在我即将脱口而出前,景元就先一步问道:“疼吗?” 什么?我停住动作,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仍刻板地执行着刻录的行为。 “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的,它甚至用不了半分钟就能愈合。”我抹去上面的血迹,抬起手臂向景元示意着,“你看,就是这样,什么都留不下的。” 景元完全没有要看的意思,只重复道:“疼吗?” “......我知道幻胧之战时,你所受的伤不过是成为云骑将军以来还不算那么严重的伤势之一。”我将飞刀上的血迹在衣角擦拭而去,重新收好后才定定地看着景元,郑重道:“那么,在那个时候,你疼吗?” 景元没有回答我。这也在预料之中,毕竟谁不是血肉之躯?就算是头被砍了都还能缝回去的天人亚种也不是没有痛觉神经的。 所以,在这个问题下是我们彼此都清楚的一个答案。 如果一定要回答,那就是......它足够有价值。 第52章 152. 这一觉我直接睡到了下午两点多才醒, 以至于「彦卿」来了三四趟都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事实上,除去精神上有些疲累以外,我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只是一想到醒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就有些不想面对。 可那种焦虑又无时无刻不充斥在脑海, 以至于再睡过去后,哪怕是梦中都充斥着无尽的疲惫。 我坐起身,看到身上类似于睡衣般的全新衣物后才恍然间意识到, 昨晚似乎是景元把自己抱回来的。 可能大概也许, 还顺带把我涮了一遍。 ......忽略那种奇异感, 我拿起床头的玉兆开始翻阅消息。首先要关注的就是带有艾特消息的内部群聊——一家四口。 不是彦卿:约饭dd 不是刃:帮我带一份 不是丹恒:帮我带一份 不是彦卿:阅, 门口集合 不是彦卿:@不是景元还没醒? 不是彦卿:@不是景元我们带了早饭,醒了出来吃 不是刃:他估计要等中午才能醒了 不是彦卿:太好了, 早饭直接变凉饭 不是丹恒:直接变午饭 不是刃:不行, 午饭我一定要带你们去吃糖球炒视肉 不是丹恒:......你不是说那东西很难吃? 不是刃:对,所以才要叫你们一起去吃 我粗略往下翻了翻, 确认没什么日常以外的话题后才返回点开星的聊天框。 上一条依旧是星的那句:诶?罗浮上还有葬仪知宾? 你是在何时何地见到葬仪知宾的?有过接触吗? 我打下这样的问题发送出去, 又感觉这样的文字太过冰冷,随之补充一句:抱歉,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约定一个见面的场地。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丹恒拿着开拓者的手机做出的回复, 但总归没有多少区别。 我看着对面发出的位置信息,随即又看向床边的那身衣服。 ——是和景元身上制式一样的云骑将军制服。 这是保护亦是信任,同样也是一种......限制。 尽管大多数时候罗浮人都能将我与景元分辨出来, 但既然穿上了这身衣服, 就总要顾及一下影响。 我看了看床边其他位置,发现除去这一身以外再无其它。 景元从来都把我当做另一个人来看待, 但正如玉兆消息里的那个1一样,对于“自己”而言,到底还是有着几分不同的——就像他此时同样没再给我选择的机会。 可他给的已经太多了,甚至强硬的表示:无论自己要做什么,他都一定会参与其中。 我闭上眼,耳畔再度回想起景元在鳞渊境说过的话:“我本以为我可以拉住你的。” 心脏被狠狠攥紧,又随着呼吸缓缓解放。 ......我不能再做那样的事,绝对不能。 153. “一个垃圾桶,两个垃圾桶......”星无聊地闭眼数着,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数回第一个时,熟悉的手机终于回到了手中。 “约出来了?”星目光灼灼地看着丹恒,夸赞道:“不愧是你!” “不。”丹恒有些不自然地微微别开视线,“是他有些问题要问你,我帮你同意了,但如果你不想去......” 后续的话还没出口,星就高兴道:“去!” “必须要去!”三月七赞同地点着头,“最好让他把未来的那个丹恒也带上!” “这倒不用。”丹恒摇了摇头,“有些事与其问他,倒还不如直接问「景元」。” 星与三月对视一眼,流露出一种默契的打趣笑意。 几分钟后,前方的街道传来一阵喧闹声,人群快速聚集到一起,迟迟没有散去。 “难道是小桂子她们的街头表演?”许久不见这般热闹场景的星迅速起身冲了出去,没想到远远地就凭借身高优势看到是「景元」他们四个。 “将军说,是在您的帮助下才彻底解决药王秘传的,为了这个,您甚至还短暂地被关进了幽囚狱。” “要不是您,我挚友的冤魂将永远无法得以安息。” 耳边充斥着各种喜悦感激的话语,但我却觉得有些难耐,“不,我并没有做什么,这其实都是景元将军的功劳。” “但您也是景元将军,在另一个世界,您应该也同样做到了这些!” ......我没办法对这话做出回应,只能装作在嘈杂的人声中未能听到这句。 可「彦卿」却先一步做出了回复。他一眼就找到了说这话的人,郑重看着此人回应道:“不止如此,为了挽救罗浮,将军付出了他的所有。” 原本杂乱的人群一时间沉寂下来,肃穆到仿若列队整齐蓄势待发的士兵。 “不,并没有。”我当即辩解着。 这话编给景元他们听听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自有判断与分寸,完全没必要说与更多的人听。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彦卿」格外顺畅地酝酿出泪水在眼眶打转,而后将泪水抹去,颤声道:“可他依旧觉得不够,甚至自责于没能做到更好。” 原本肃穆的气氛霎时弥漫开一阵无言的痛惜。 而后,「丹恒」紧接着补充说:“偶尔我也会想,倘若丹枫还活着,他是否还会走上那一条绝路......” 你们是商量好的吗?我无声地向丹恒询问着,却没能迎来一个回应,因此只能再度解释道:“没有什么绝路,他都是乱编的。” 然而原本是来为「景元」表达感谢的人群完全不信这话,只兀自看着「丹恒」,等待着他的后续。 「丹恒」也果真有所后续,情绪复杂地叹息一声后说:“他已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心中的情绪再不肯倾诉半分。” 第58章 悲凉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注而来,让我恨不得倒退回几分钟前,将非要跟着我出来的这三人彻底扔在神策府。 既然前面两个都说过了,那么......我威胁性地向「刃」去:你不会也有什么要说的吧? 「刃」努力压平自己的嘴角,保持在一个毫无起伏的声线,“他一直是我们中最明白代价的那个,但有些代价,不该由他一人揽下。” 因着这句话,四周的气氛再次变得寂然。他们不清楚「景元」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反而更容易凭着这几句话想得更多。 但这原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代价...... 可我不能将这话告诉他们,只能以轻松的语气咬牙道,“我这辈子最大的代价就是遇到了你们这群......” 还没等我成功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彦卿」就召出了飞剑,一左一右地拉上「丹恒」和「刃」准备逃离,同时还不忘补上一句,“将军,你再怎么否认自己也不能否认你所做过的一切!” 这一句话就将我后续所有可能的解释都压了过去。 无论我再解释什么,罗浮人都会将这视作我的自我否定。 他们根本就是串通好的!为的就是让罗浮人也开始监视我不要做什么危险的事。 “......你们给我站住!”我握紧阵刀,试图将他们拦下。 已经被带到空中成功脱逃的「刃」终于不再掩饰那份笑意,大声道:“「景元」,情绪失控可是魔阴身的前兆!” 我僵硬地握紧手中的石火梦身,感受着四周的关切,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我不会有魔阴身的。” 苍白的理由被当作了一次安抚,因此它不仅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让那种关切下的担忧更为明显。 “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不然也没必要跑开了,不是吗?”我试图以逻辑思维来给出解答。 可他们问我说:“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要后退,又为什么在害怕?” “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场景......”我解释着,又循着他们那关怀的目光偏头向右下方看去。 微颤的手在握着石火梦身的情况下直接将那种颤抖传递到了武器上,因而显得格外明显。 我当即散了阵刀,随后才发觉,这番行为实在是像极了自己无力的遮掩。 “将军,无论您过去做了什么,我们都相信那绝非是您的本意,更不是您的错。” 第一个人的开口打破了原本沉默的气氛,于是充满着信任的声音陆续响起。 景元将军果真是受人爱戴。星本想如此感慨一句,却发觉「景元」听到这些时仍然只是垂眸抿唇,一言不发。 就像是......有强烈的心理阴影一样? 丹恒径直穿过层层人群,一把拽住「景元」的手腕,“跟我来。” 原本还想阻拦的人在看到是无名客一行人后也松了口气。 无论是星核一事还是呼雷一事,星穹列车都给予了罗浮莫大的帮助,就这一点来说,他们就已经值得信任。 三月七从没想过不顾后续收尾的人会变成丹恒,她怔愣一下,准备拉上能说会道的星一起给罗浮人一个解释,结果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星去了哪儿。 “奇怪,到哪里去了?”带着莫名的感应,三月七向丹恒他们离开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星早已经跟着跑走了。她甚至还远远招手,示意三月赶紧跟上。 “这种事不一般都是丹恒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变成我一个了!”三月七嘀咕着,旋即快速跟尚未散去的罗浮众人打了个招呼,“那个,你们将军之前说有要事找我们商讨,所以我们就先过去一趟了!” 被这么多人以同一种视线看着确实感觉怪怪的。 三月七挠了挠头,自我挽救地补充道:“如果你们还没聊完的话,之后可以再聊哈哈。” 她干笑两声,匆匆逃离了现场。 第53章 154. “来一杯?汲取糖分对快乐有好处的。”星煞有其事地说着, 直接将微冰的仙人快乐茶塞进我手中。 透明的塑料杯中盛满着浅色的奶茶,底部的珍珠圆润饱满,顶部的奶油轻盈蓬松, 甚至还洒着一些坚果碎, 看上去的确挺能让人快乐的。 ——如果不是他们三个一直盯着我看就更好了。 我示意性地喝下一口,随即便收在手中,先一步致谢道:“麻烦你们为我而担心了。” “不麻烦不麻烦。”星豪气万丈地叉起腰, 仿若我利用他们的事实从未存在。 可他们不在意不代表我能理直气壮地将这件事略过, “幽囚狱的事我很抱歉, 若你们有需要我补偿的地方, 请尽管开口。”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 你们到底在追赶什么?”丹恒抱臂理智地说着, “你本可以采取更稳妥的方法。” 他适时地停顿下来,等待着「景元」的解释。但他心中没说出口的那句则是:倘若没有, 那你是否存在一定的自毁倾向? 这是丹恒昨晚反复思考的问题, 他很难想象,在罗浮能有什么是需要「景元」必须采取如此行为才能推进的。 ......就仿佛「景元」完全没有可以调动的资源, 甚至不觉得有能向其他人求助的资格, 因此才这样不择手段。 再度想到这里,丹恒深深地望着保持沉默的「景元」, “你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景元」握着快乐茶的手加紧了几分,似乎是想借助这份冰凉来为自己提供些许冷静。 “只是一些没必要探究的往事,如果非要说的话......”他看上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却又因着那份愧疚给出了一定的扩展, “你们理解为方才「彦卿」他们所说的那些就好。当然,事实上远没有那么夸张。” 他在最后一句上咬着重音, 以此作为郑重的强调。 但那或许根本不是夸张。丹恒在心中判断着。正如「彦卿」所说:他已孤身一人走了太久太久。 然而他倾尽一切的付出却只换来一场末路......没人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就算是看起来温和无欲的神策将军也是会有执念的。 “上次登上星穹列车却不告而别的事我很抱歉,也需要着重向瓦/尔/特先生致歉,请各位代我传达这份歉意,他日若有机会重登列车,我定会亲自向瓦/尔/特先生道歉。” 「景元」大概是真的不愿意讨论他自己,甚至格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落后一步赶到的三月七正听到这话,她接过星递来的奶茶,欢快道:“杨叔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启程去做阮梅女士的委托了。不过这没什么啦,而且还是杨叔要我们多注意一下你的。” ......瓦/尔/特先生说的注意应该只是小心警惕方面的注意吧? 我有些无奈地想着,又因为再无可述,只能掩饰性地继续喝着手中的那杯少冰仙人快乐茶。 可丹恒知道的要明显更多一些,以至于此时他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我。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以强势的语气追问道:“你被关押在幽囚狱时,是不是被断绝了除公务以外的所有外界联系?” 因此才无从向任何人求助,甚至因为自己的“罪孽”而不愿向任何人求助。 ......话题怎么突然跳转到了这里?「彦卿」他们也没有提到幽囚狱啊! 然而丹恒此时却展露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将一切本该属于毫无根据的猜测全部揭露出来:“你的魔阴身是不是同样由药物所引起?你在引发出一系列事件后是否有遭遇更深层次的实验?” 那些本属于过往的问题问完,丹恒却还没有结束,甚至继续问道:“景元在药物诱导魔阴身一事前被支开是否在你的预料之中?你刻意顶替他做后续的一切为的就是防止他步入你的后路?” 说到最后,他几乎都在以肯定的语气来说。 可这些事本不是丹恒会知道的事。或许处于谨慎,瓦/尔/特先生会对他说一部分猜测性的话,可景元又是出于什么才会选择让丹恒了解这一切? ......我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就应该直接在玉兆上向星询问的,就算看上去显得毫无人情也好过自己在这里面对那些从不存在的问题。 丹恒知道自己这番不同的态度会引来星和三月诧异的视线,但他必须要这样问,否则「景元」总有办法逃避过去。 ——唯有如此,才能表明自己追问的态度。 可当这些问题真的问出口后,「景元」看上去反而轻松了些许,尽管他没有回答,却也没有逃避,只是先问道:“这些问题是你要问的,还是景元要你问的?” “具体问题的话,是我要问的。”丹恒如实回答着。 于是「景元」无奈地笑了起来,“尽管我们并不相同,但他却总能了解我。” 如果是景元来问这些问题,那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亦或者是完全的否决。 在景元看来,哪怕我真做了这些,也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他的。正如景元为我做的种种同样不曾告知于我。 第59章 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希望将彼此的关系变作交易者。 可我不理解的是,景元为什么觉得我能在丹恒这里给出坦白?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以至于丹恒直接给出了我心中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景元说,有些事你可能需要借助我的力量。为了说动我,你总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虽然他说的并不完全,但足以让我明白景元的想法。 景元的大概意思就是说:「景元」可能为了请你帮忙说些看似合理的理由,我这边给你说下我的情报,到时候你一定要小心分辨其中的真假,别被糊弄过去。当然,如果你好奇的话也可以问问,虽然他不一定会说,但如果你能把真实发生的事问出来就更好了。 “很抱歉,我这里有「丹恒」在,应当......”我骤然止住,想起一件事。 我们曾在浥尘客栈遭遇过不明的袭击,「丹恒」和「刃」一直在追查这件事,虽然还没能理出具体证据,但最终也是成功确定,那些倒地后会快速腐烂化作一滩液体的存在,的确与持明有关。 除却外出工作的那类,持明族一般都深居古海,如果想要了解更深层次的东西,只凭借「丹恒」的探查是不够的。 而丹恒不同,他在转生时就被龙师动了手脚,总能想起些不同的记忆。 景元大抵是不知道这些的,但他还是从我向持明族安插内应的事猜到了几分目的。 “......景元说的对,我的确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几乎要被自己气笑了,自己要做的事自己都没想清楚,反而还让景元先一步给自己搭桥,让丹恒做出了提醒。 冰凉的手覆在额头,让我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郑重道,“倘若我否认那些问题,你会相信吗?” 不得不承认,丹恒说的那些从逻辑上来看合情合理,如果当事人不是我的话,只怕我也要猜测一番是不是真有这种可能。 也正因为如此,事到如今,我的否认已无法带来任何作用。 可我又能承认什么?难不成按照他们所说,装作一个历经万千苦难归来仍初心不改的罗浮将军? ......算了吧,在鳞渊境那时自己就已经改了初心了。 纵使我有告诫自己绝不能再做那种事,可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我深刻告诫自己恰恰是因为自己有可能去做。 我做不到像景元一样的坚韧,任何一点困难都可能使我越过那条线。 所以,我更不能应下这些,以此来获得他们那些深层的信任。 155. 没来由的,星感觉「景元」在无声间仿佛疏远了几分,甚至比他们第一次抵达罗浮见到景元时还要疏离。 星无声地向丹恒看去,露出一个疑问的视线:你这是把人说自闭了? 三月七跟着揣摩起来,最后摇了摇头,向他们示意:这感觉更像是被揭开伤疤后的逃避。 而知道全部的丹恒却有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思路:或许,这才是「景元」如今最真实的样子。 在未来,他被迫堕入魔阴身,杀害同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而后恢复神智却并无法完全根治,只能被关进幽囚狱继续工作。 在长久失去理智又于死亡中新生的反复中,他大概很难再有那些纯粹的情感。更别说再那之后,他很有可能再度经历实验,变成足以完全抑制失控以至于面临死亡都完全不做反抗的存在。 没有欢欣,没有恐惧,只有为了生而死,为了死而生。 ......如此,他还真的能算作一个正常的人吗? “别担心。”丹恒安抚地开口说着,“你不需要伪装曾经的自己,不需要强迫自己事事都给出合理的反应,你只需要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就好。” 第54章 156.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 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果我真的展露出真实的自己,只怕会吓到你。 毕竟我极有可能在这种时候吐槽一句:丹恒老师你这是昨天新看的心理教材吧? 然后就可以在丹恒疑问的视线中打趣说:实战经验有待提高。 然而现在我只能向他点头示意道:“多谢关心,我会注意的。” ......这种回应轻巧的就仿佛只是有人在提醒他天冷防寒——还得是陌生人的提醒。 丹恒语塞一瞬, 却也清楚, 这世间矛盾万千,终究还是心理的防线最难化解。 因此他最终还是任由「景元」轻描淡写地越过这个话题,转而向着本次的目标进发:“关于那位葬仪知宾......” “哦哦!”星这才回想起「景元」会出来这一趟的根本原因, “我就是在那个地方见到她的。” 星遥遥指向星槎海中枢的码头, “当时她就一个人站在哪里, 远远地望着玉界门的方向。” 望着玉界门的方向?我循着星的指引侧目看去。 泛着蓝色微光的玉界门是罗浮的唯一出入口, 它吐纳着众多行航船只,又因其规章制度而显得井然有序。 可在某个恍惚间, 我感觉自己也曾站在码头的边缘, 望着破碎的玉界门沉默不语。 无论是星球还是舰队,没有谁能在失去防护后得以安存。 在那样明知即将走到结局、无法挽救的情况下, “我”本想主动放弃, 却又因着可能存在的不同而将过眼种种皆深深地留在记忆中。 回忆中的血色再度弥散开来,我从那浓重的色彩中分辨出星的轮廓, 继续问道:“然后你就去跟她搭话了?” “我本来是想的, 可是还没等我走到,她就欠身行了个礼消失不见了!”星颇为惋惜地扼腕叹了口气。 我有些不能理解, “既然你没有跟她接触,那你怎么知道她是葬仪知宾的?” 总不能是看对方穿的像葬仪知宾吧? “那当然是我慧眼如炬了!”说到这里,星方才的惋惜一扫而空, 兴致勃勃道:“将军你不知道, 她穿的就跟匹诺康尼的那位葬仪知宾一模一样!” 回答完问题的星忽然停顿下来,若有所思道:“这么说的话, 葬仪知宾原来是和公司一样有企业文化的吗?” 纵使知道星总是有些突如其来的脑洞,但丹恒还是第一时间纠正道:“并没有。” 如果信奉终末的人都搞起了企业文化,那听起来就跟邪教没多大区别了。 “匹诺康尼的葬仪知宾......”我从记忆中回溯着,随后才猛地想起一个人,“你是说悼亡诗?” “诶?将军你知道?”星眨了眨眼,又恍然回想起自己是邀请过将军去匹诺康尼一起拍照的。 说不定将军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顺带在匹诺康尼转了转,然后就给遇上了呢? 157. 倘若忘却之庭都还在列车,那末日幻影也没理由不存在。 与“你要进入忘却之庭吗”的欢快语气不同,悼亡诗是庄严而肃穆的。 进入末日幻影前的音乐声、指针声,进入末日幻影时的钟声、齿轮声、心跳声......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葬仪知宾的理念:终末是提醒人们存在意义的警钟,在命定的葬仪前,浑然无知的人应当抓紧生命的每一秒。[1] 倘若是逆时而行的末王,祂会知晓我们的存在带来怎样的结局吗?我下意识这样想着,旋即意识到,信奉终末的存在除了葬仪知宾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团体——星核猎手。 试图阻止灾难的我,身为云骑骁卫的「彦卿」、身为前持明龙尊现无名客的「丹恒」,以及身为星核猎手的「刃」......合理触及到的领域让我心中升出些命定般的感觉,同时也让我更加好奇,艾利欧所看到的未来究竟是何种模样。 因风浣一事,我现在还无法离开罗浮,远去匹诺康尼寻找悼亡诗暂且可以先搁置下来,至于星核猎手...... 我看向星,又在丹恒的注视下玩笑道:“你有你二舅的联系方式吗?” 像是难得见有人选择这个称呼,星的眼睛唰得一亮,连问都没问就找出聊天界面点开递了过来。 丹恒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大概就是“这人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的疑惑和“这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都要高星一辈”的沉思。 当然,我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景元」是不是真有精神问题”的质疑。 看,我就说会吓到丹恒的。 我收敛了方才的ooc行为,礼貌向星示意道,“只要发我一下联系方式就好。” “别客气将军!”星将她的手机塞进我手里,郑重道,“我二舅很少看手机的,你要是再加他也不一定什么时候才能通过,就算是聊些机密,只需要在你们聊完后把记录清除就好了!” ......开拓者的手机是不是太好获取了?总感觉在这方面都有跟刃趋同的架势。 “倒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若你们想看也无妨。”我摇头将脑海中多余的想法甩出,“如此便先借用一下了。” 第60章 我握着星的手机,却直接卡在了第一步,纠结几秒后最终只发出了一个称呼:刃 对面回的很快,但明显不是本人:你终于主动发起联系了?这可真不容易,虽然艾利欧不会出错,但一直等下去也太浪费我的游戏时间了 星:银狼? 刃:是我,知道的话就没必要再问了,我们也还有别的片场要赶 星:我想知道,艾利欧所看到的未来中有我们的存在吗? 对面的消息静止了几秒,随后才重新显示正在输入中的标志。 半分钟后,一长段话发了过来:你自「终末」而来,应当最为清楚结局如何。倘若你仍心怀期待,认定结局有所回转,那我只能告诉你,我所能及的最久远未来中,仅有你的存在。这并非是他们不在预料之内,只是...... 思绪在这一刻骤然中断,脑海中的一切声音都沦为死寂。我不知道多久才重新连接回自己的理智,但繁杂而悲观的念头在脑海中横冲直撞,直让我感觉一片片的空白。 或许这段话还没结束,在“只是”的后面还有一些内容。 我紧盯着手机的聊天界面,可对面没再传来正在输入中的提醒,显然是认定这句未完全说出口的话已足以表示其中的意思。 ......所以,在我将他们卷进来后,却连一个都没能护住吗? 手机传来滴滴一声,我立刻重新聚焦视线看去。 如宣判一般的字句清晰地展露在视野中:很遗憾,但这已经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那个。 158. 无声间中断的呼吸,而后是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他在努力的稳定情绪,可胸腔的起伏却依旧略快,甚至那发颤的手都在揭露着他内心的起伏。 这什么情况?三月七向星挤眉弄眼地暗示着,你家二舅这是干啥了? 星不解地摇头以作回应,随即又不可置信地想:该不会是刃把将军气成这样的吧? 不能吧,将军身边都有一个「刃」了,耳濡目染这么久......不对,应该是修身养性这么久,就算真有什么也不可能气成这样啊。 于是,三月七和星同步向丹恒看去,从眼神中流露出一个意思:你是知道最多的那个,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丹恒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很明显,那种情绪绝非是不言的愤怒。 而且......大概她们没有意识到,在「景元」有所异样时,周边的三道身影便不再掩饰,第一时间展露出了其存在感。 丹恒抬头看向坐在檐顶的「彦卿」,他恍若未曾特意关注这边般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又在对视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而「刃」则抱臂靠站在斜前方的廊下阴影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这边。 那么,最后那人就只能是......丹恒向右手边的“自己”看去。 「丹恒」手中拿着一份速食小吃,仿若刚找到他们般迈步走来,“原来你们在这里。” 他停步于「景元」侧方,不动声色地阻隔在「景元」与「刃」之间,“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你先吃点小吃垫垫。” 手机屏幕被「景元」快速熄灭,恍若什么都未曾发生般接过那份小吃,如常笑道:“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有好久没吃东西了。” “还不是你怎么都不肯先吃午饭再出门。”「丹恒」也如毫不知情般谴责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靠光合作用活着呢。” “但我的确没觉得饿。”「景元」小声辩解着,用签子插起一块放到口中。 他看起来的确不饿,以至于那小小的一口咀嚼了多次才咽下。 “说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彦卿」和「刃」去做什么了?”他疑惑地询问着,却又借着这话顺手将那份小吃放在一旁。 “他们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丹恒」面不改色地说着,仿佛在「景元」身后仅十几米的两人并不存在。 「景元」蹙眉看着他,语气中带上了些查岗般的严格,“我没看到有这样的报备。” 他甚至不等「丹恒」再开口就凝重道:“叫他们回来,别做危险的事。” 第55章 159. 格外明显的破绽。丹恒如此想着, 几乎可以因此而直接断定「景元」收到的消息与其同伴的安全有关。 但、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还是因着其他什么,「景元」甚至没有尝试解锁手机从聊天界面返回,就直接将手机递回给了星。 仿佛正应证他先前所说:若你们想看也无妨。 可他分明宁愿将这则消息向星穹列车公开, 也不愿将这则消息让「丹恒」他们有半分可能的知情。 ......刃到底都与他说了什么?丹恒不由得看向星的手机。 察觉到丹恒视线的星顿了一下, 悄摸向他眨眼露出一个“我懂”的了然神情。 「丹恒」将他们之间那无声的交流敛入眸中,却并不能说什么,尤其是在他选择配合「景元」的隐瞒之后。 “他们做的事并不危险。”「丹恒」刻意没有给出具体的解释。 “那也不行。”「景元」强硬地说着, “你们甚至都不肯告诉我要去哪儿做些什么, 又怎么能让我相信!” “那你去幽囚狱前告诉我们了吗?”「丹恒」冷静地翻起了旧账, 亦或者说, 他没有选择直接揭穿就是在等这个,“你甚至是在幽囚狱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又被我们发现后才选择拉我们一起行动的。” 「景元」因此而沉默一瞬, 却同样没有给出解释, 只缓和了语气,低声道, “我承认那是我的不对, 但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必须要先把他们叫回来。” 说着, 他不再等待「丹恒」的同意, 直接拿出自己的玉兆。 因为与「景元」正对,导致星和三月七在此时已经同样看到了「彦卿」与「刃」, 他们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却又在「丹恒」无声地示意下将那话咽了回去。 然而,握着玉兆的「景元」却迟迟无法发出那条询问的消息。 尽管他们在有秘密行动时都会选择静音, 但如果他们忘了呢?那这简单的一句话只会害了他们。 于是他最终还是将玉兆收起, 再度看向「丹恒」,“你们在行动前有确认过其中的危险性吗?而且, 有什么事是需要瞒着我才能做的?与我有关?” 「丹恒」直接无视后面的问题,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危险性很难说,可能根本没有危险,也可能十分危险。” “这样的行动风险太大了,是完全没必要的。”「景元」再度规劝着,他忽然停顿下来,扣紧牙关,像是在忍耐什么。 可有些事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于是他快步向前走去,继而向右拐进一条小巷。 比起人来人往的宣夜大道来说,那幽深的小巷口就像是光明下的一个微小暗点般毫不起眼。 「彦卿」向他们点头示意,在几个起落间便跟了上去。 憋了半天的三月七终于有时间开口问道,“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 “为了让他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行。”「丹恒」抱臂回应着。此时的他完全没了身处祈龙坛时的漠然,又或者是那种担忧已经打破了冷漠的外壳。 这个时候的「丹恒」还是挺像丹恒的嘛。三月七这样想着,又暗自点了点头,试图和星来个思路默契的对视。 然而等她看过去才发现,星这家伙正跟丹恒一起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 “原来你们还真看啊!”三月七颇为诧异地看着他们。 让三月七同样没想到的是,回答她的反而是「丹恒」:“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很重要。” 像是达成了无声的默契,丹恒在看完之后就将手机递给了「丹恒」。 他们之间甚至没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三月七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能有个未来的我就好了。” 到时候自己的身世应该也就能寻到答案了吧? 160. 有句话说得没错,世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 我能从「丹恒」的言行间感受到对我的关爱,但我不能接受他们去冒无谓的风险。 然而,此时对我而言更难以忍受的还是几乎已经无法抑制的咳嗽。 喉间的腥甜随着阵阵的咳嗽泛了上来,可「丹恒」极有可能跟过来,我只能尽力在短暂地耐住咳嗽后将那股腥甜咽下。 现在看来,百川给自己吃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甚至恰恰相反,那药物必然是大补。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点。倘若我能借助死亡从各种毒素伤势中恢复如初,那如果在死亡前服用的是修复性的补药呢? 怪不得我一直都感觉不饿,甚至吃下后还带点反胃,更别说此时差点在这里咳血了。 这完全就是给我那本就自愈能力超强的身体补过头了啊! 现在好了,除了一些安神类的精神药物,其他无论什么药对我来说都是毒药了。 第61章 也就是说,如果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要么就等它自行愈合,要么就直接悄摸重开。 ......原来我既不是智识景元,也不是量子景元,而是毁灭景元!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后,竭力遏制的咳嗽直接就趁这个时候发起了剧烈的反扑,在喉间反复的那口血到底还是没能压住,全部随着咳嗽溢出落在地面。 缓和下来后,我用掌心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第一时间向后看去。 还好,「丹恒」不在。 我暂且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想:还真别说,将这口血咳出来后反而舒服多了。 但这件事解决了,现在还要再发愁一下这血迹该怎么处理。 自己一会儿还要回去,明显的东西不能乱用,可除此之外,身上没什么能用来擦拭的东西...... 说起来,红色的发带能不能用?我将头上的发带解开,看着那细长一条,又比划着地上的一滩,最后得出结论:这点根本就不够用! 那还能怎么办?思索间,我若有所感地向侧方的墙壁上看去,却骤然看到一条黑影。 「彦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背对阳光的身影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彦卿」这么快就回来了?该不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吧?我下意识这样想着,随后才意识到,就算「彦卿」回来也不该第一时间找到这里。 ——除非他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来这里。 ......原来「丹恒」说的重要的事就是看着我,可能没危险也可能有主要在于我会不会做危险的事。 而方才我为他们而产生的担忧,同样是他们对我的担忧。 这很好,至少他们没真的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我终于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161. “彦卿。”下面的「景元」仿若了却了一桩心事般语气轻松地抬手招呼着。 「彦卿」这才从心中堵塞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他无声地从墙头跃下,继而拉起「景元」的左手。 掌心中已经干涸的血迹无从褪去,以至于「景元」下意识地想要抽手避开。 他只动了一下,在察觉到「彦卿」的力道后便不再做出反抗,“那个,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嗯,你说。”「彦卿」语气平静地回应着,不出意外地看到「景元」那根本无从开口的沉默姿态。 “你不是要解释吗?”「彦卿」咬着重音提醒着。 「景元」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其实是我昨晚喝醉后干了点傻事,吃了大补的伤药后导致现在体内流动的血液有些过于......嗯,活跃旺盛。” “哦——”「彦卿」拉着长音回应着,以一种完全不信的质疑语气说:“那你这补药听起来可有些不正经啊。” 完全没想到这层的「景元」闭了闭眼,旋即沉痛道,“对,其实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没告诉你们。” 毕竟他不能说这是百川给自己吃的药物作用。 否则这就必然牵连到一个问题:百川为什么要喂自己大补的药丸?哪怕是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来说,她没给喂毒药可以理解,但大补......这怎么想都太过异常了。 按照这个方向继续下去,自己势必要以身体情况做解,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百川凭什么笃定毒药无用反而用了可能造成伤害的补药? 也因此,这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曾步入死亡而后复生的事实。 而自己刚刚给出的说法也不能说是欺骗。 毕竟自己在昨晚喝醉后的确干了傻事,不然也不会直接在手臂上刻字。而现在的情况也的确是吃了药物后过于补充。 尽管这前后并没有因果关系,但自己方才说的话里也没有承接关系不是吗? 然而「彦卿」却跳过了这个说法,转而蹙眉问道,“所以,你昨晚喝醉后做了什么傻事?” 甚至严重到需要景元给喂下大补的伤药。 ......这就是因掩饰死亡而无法躲避的内容了。 “我昨晚趁他不注意,偷偷在手臂上刻字了。” 然后因此而导致失血才被喂下了药,这是合理的发展。 眼看着「彦卿」还想再说什么,我当即补充道:“那只是因为当时喝醉了!我平时不干这种事的!” 听到这话的「彦卿」果真没再说下去,可他沉默两秒后又忽然问道:“你的痛苦源于我们吗?” 第56章 162. “不, 那不是痛苦。”「景元」下意识反驳着。 那略快的语速并非掩饰性的说辞,也并非是冲动下的言论,而是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 他向「彦卿」投以温和的目光, 郑重道:“事实上, 我很庆幸能有你们在。” ......只是很多时候,我更宁愿你们不在,尤其是不该因我而在。 所以比起痛苦, 倒不如说这是让人为之煎熬的痛心。 想到这里, 本已压下的无尽心慌再次卷土重来, 它如不息的血液般充斥在心脏的每一处, 让人几乎喘不过来。 最后,「景元」哑声道:“我想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而这无关我们追寻的道路。所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不要参与进来。” 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彦卿」定定地看着他, “你知道现在我们的状态像什么吗?” “就像是身处黑暗的虚空, 所有方向皆看不到未来。而你总是先我们一步选定方向,而后又走出了遥远的距离, 因而你深知那是怎样的一条道路, 所以不停地劝告后来者:这里很危险,你们不要过来。” 「景元」微顿, 尽管他没有反驳,但从神情来看,他并不愿意接受这样似是而非的说法。 “或许在你看来并非如此, 但在我们看来就是这样。”「彦卿」补充说着。 随后,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放缓了声音:“「景元」, 没人知道你走的那条路是否通向终点,你自己也不知道。” 「景元」默默点了点头,暂且借用了他的说法,“所以,我希望你们不受我的影响,从而在这无法返回的黑暗中走上正确的路。” 这听起来有些逃避责任的意思,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景元」并不自信于他能在不断的摸索中找出正确的路线。 “可如果你走的这条路就是对的呢?”「彦卿」立刻抬手止住了「景元」想要说的后续,“这不是受你的影响,毕竟比起同样笼罩在黑暗中的其他路线来说,走一条别人走过的总要更轻松一些吧?” “还是说......”「彦卿」停顿一瞬,以控诉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了,你就是觉得我们太菜了不愿意带我们!” “没有这种事,明明你们比我强多了!”「景元」快速反驳着。 「彦卿」眨眼看着他,在他仍不打算出声时又眨了眨。 没能理解其中意思的「景元」偏头看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追问道,“什么?” “回答呢?”「彦卿」点明询问着,“如果我们偏要跟着你一条路走下去。” 「景元」沉默着,最后才格外犹豫地说:“......我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向导。” “又不需要让你当派蒙,导航什么都完全不重要。”「彦卿」摆了摆手,恍若准备迎接冒险的旅者,热血道:“重要的是,这是我们一起走出来的路。”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彦卿」沉思着,旋即恍然点头,“在你踏上旅途之后,一定要记得旅途本身的意义。” 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普通的旅途,倒的确无所谓......「景元」无声地想着,却在一瞬间被看破。 “可无论是与不是,我们一起才是超越一切的意义。”「彦卿」从他手中抽出那条红色的发带,复而踮脚比划着,“你又不是什么首领,我们也不是因为相信你一定会取得胜利才追随你的拥趸。” “当然。”「景元」边回应着边配合地屈起右膝半蹲下来,任由「彦卿」绕到身后,用明显不熟练的手法与自己的头发作斗争。 “所以你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知道的,我们在意的从来都不是结果。” 安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不得不说,「彦卿」下手的动作实在算不上轻柔。 终于成功将发带绑好的「彦卿」舒了口气,颇为满意地继续道:“而且,天灾人祸本就不可预测,更何况我们既没落在侏罗纪,也没落末世,这已经很不错啦。” 说完,他拍了拍「景元」的肩膀,示意已经整理完毕。 「景元」默然站起身,松散的发带顺着白发向下滑落,完全没受到任何约束的头发再度散开。 “......这是个意外!”「彦卿」辩解着,却很是现实地将地上的发带捡起,直接塞回到「景元」手上。 果然,给自己弄和给别人弄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手法! 「彦卿」目光灼灼地看着「景元」咬住发带的边缘,将头发重新收拢后缠绕绑好。 几秒后,「景元」向「彦卿」伸手笑道:“如果你不介意与我一同承担所有的风险,那么,我可以邀请你随我一条路走到黑吗?” 第62章 「彦卿」搭上他的手,郑重回应道:“求之不得。” “好啊。”「景元」格外迅速地回应着,以至于「彦卿」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不其然,他紧接着就听到「景元」煞有其事地怂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去干掉所有星神,自己上位吧!” “不行!”「彦卿」果断松了手,“你是智识还好,但「丹恒」要么抢我的巡猎,要么抢「刃」的毁灭,这分赃不均!” “有道理。”「景元」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旋即笃定道,“我还有一计,让他自己升格去当不朽,这样就不需要跟你们抢了。” 「彦卿」沉思一瞬,旋即用双手握住「景元」的右手,感激道:“神医啊!” 因担忧而选择在小巷外侧等待的其余人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奈何他们旁若无人地玩起来后直接超越了正常音量。 与此同时,又因为这里隔着墙壁而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导致三月七完全没想到他们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着玩。 因此她满脸惊异地看着「丹恒」,音量一下提得比隔壁还高,“你们要干掉星神?!!” 仅有一墙之隔的「景元」沉默一瞬,严肃道:“「彦卿」,我们被发现了。” 「彦卿」了然地一点头,“明白,将军,我这就去灭口。” 在巷口驻守但怎么想也不可能拦得住声音的「刃」:......算了,他都能让「景元」松口,「景元」都能松口,那他们愿意玩就玩吧! 163. 丹恒知道灭口一事不可能是真,星神一事更不可能......可真要说起来,后者甚至比前者还要多出几分荒诞的合理来。 不,这种事怎么想也是不可能的。丹恒试图将这个想法甩出脑海,转头就听到星满怀期待道:“所以我终于可以当垃圾桶之神,把垃圾桶传遍世界的每个角落了吗?” 丹恒的思绪骤然中断变化,“......至少也要选格调高一点的开拓星神吧?” “不,垃圾桶才是我的真爱!”星随手掏出一个自己骑着垃圾桶的小型手办,在展示的同时大喊道,“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你和它的羁绊到底在哪里了啊!”三月七吐槽着,“而且你这目光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傻?” “呸呸呸。”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三月七立刻纠正道,“我是说智慧的目光!” “我懂的。”星一脸严肃地说着,随后回应了三月七前面的问题,“羁绊就在于,每次看到它我都觉得内心被完全治愈了。” 「丹恒」默然在心中补充道:那大概是因为它的使用效果是恢复生命上限45%的生命值吧。 但不得不说,这个手办的目光确实睿智,以至于他当时直接清空了商店的周库存。 他只是这样出神地想着,完全没想到星直接将手中的手办递了过来,而后以霸总的姿态慨然道:“拿着,这个是给你的!” 说完,星又掏出三个一模一样的手办再次递给「丹恒」,见对方不接又连忙补充道:“信我,这真的很有治愈效果的!” “谢谢。”「丹恒」终究还是接了下来,同时不忘礼貌回应一句,“但比起这个手办来说,大概还是因为你足够有治愈效果吧。” 星霎时僵硬顿住,她看着「丹恒」,复而转头看向丹恒,“你们......真的同一个人吗?” 丹恒面不改色地回应道:“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可以这样说。” “真的可以吗?”星再次掏出手办,宛如等着给出奖励般期待地看着丹恒。 丹恒抿唇沉默着,最后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我不需要这个。” “怎么可以这样!”星颇为失落地控诉着,又在跟手办对视的下一秒没忍住笑出声来。 「丹恒」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含蓄些也没什么,以你们之间的关系,哪怕不说出口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彼此间的纽带。” “那你们呢?”丹恒突兀地询问着,像是为了转移话题,也像是的确有所好奇。 “......我们是不同的。”「丹恒」如此回应着,半晌才叹息一声,解释说:“毕竟他不是含蓄,而是封锁性的隐瞒。” 随后,他又示意性地看向巷壁,低声道:“但你知道的,我们再不会放他一个人。” 第57章 164. 虽然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 但就是莫名觉得有些渗人。 ......这完全就是一副马上就能五花大绑打包带走的意思吧?! “看来确实是不一样的。”星若有所思地看着重新汇聚到一起的「景元」等人,“你们这看起来玩的要更花啊。” 「景元」迟疑地停顿一瞬,像是在分辨这话有没有更深层的意思, 旋即疑惑地向「丹恒」看去。 「丹恒」沉稳地向他一点头, “你知道的,她一直都这样。” 这算什么理由!星撇了撇嘴,却发现「景元」当真认下了这种说法, 没了再追问的意思。 ......怎会如此!明明我应该是幽默帅气的形象啊!星不由得陷入沉思。 “说起来, 明天就是真正的演武仪典了。”三月七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们, “到时候都会有什么好玩的?” “明天?这么快吗?”「景元」有些恍惚地询问着。 “快吗?”三月七挠了挠头, “我们本就是为演武仪典来的,但总觉得好像已经经历了好多事, 这次演武仪典应该不会再有问题了吧?” “说不定哦。”「彦卿」偷摸在旁边用阴测测的语气说着, 又在三月七惊吓的目光下恢复正常,“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演武仪典啦, 这下你们就放心玩吧。” 要是再出事, 那罗浮这边就真的难以向联盟解释了。 听到这话,三月七拍着胸脯舒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我可不想到时候再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呼风呼雨打一场。” 星从自己的形象问题中走出,再度变得好奇起来, “原来步离人是气象全家桶吗?” “这很明显只是类比啦!”三月七叉腰说着,试图能教会两岁星核精一些不一样的文法。 然而此时的丹恒却以严谨的态度添了把火,“不过也不能排除的确有这样的名字就是了。” “噢噢噢!!”星开心地喊着, 特意向三月七嘚瑟道, “星,win!” 三月七啪叽一下将掌心拍在脸上, 重重地叹了口气。 165. 在十王司那边对药王秘传成员做出审讯,确认再无遗漏之后,于幽囚狱内暂住的云骑终于得以放出,甚至又经灵砂确认完身体状况后很快就参与了演武仪典的安保。 他们大概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在幽囚狱走一遭后安然地出来,更没想到还能堕入魔阴身后恢复正常,而这毫无疑问都是景元将军的功劳——无论哪位。 这也就导致,只是在竞锋舰后台陪同星一起参观的「景元」时不时就会被投以炽热的目光。 罗浮人对他们的将军也太敬爱了吧!星捋了捋胳膊,突然瞥见前方的那一抹红发,“诶?卢卡?他怎么也在这里?” 敏锐捕捉到自己名字的卢卡转身看来,远远地向她挥了挥手。 “伊戈尔......”「景元」忽然如此说着,随后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般歉意道,“我在前面等你。” 本来还想问伊戈尔是谁的星只能点头应下。 166. 太过放松果然是不好的。 卢卡的到来是因为景元曾向雅利洛六号发送过邀请函,而景元会发送邀请函是因为伊戈尔,以至于自己顺势就直通答案说了出来。 只希望被星知道了之后,她不会给看成什么替身文学。 不过那也是景元的事了! 我本打算在前方寻个地点等待,奈何刚转个弯就一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墙壁。 谁家好人特意给个弯道结果还安排一堵墙挡着啊?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在后退的过程中被一只冰凉的机械手扶住才意识到不对。 “他宝贝的,老子在公司通缉令上这么久,还真没见过这样主动送脑袋的。”波提欧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在这个时候被吓跑,但面前这人反而还在稳住身子后道了个谢。 波提欧轻啧一声收回手,他本想再说些什么,奈何银枝先一步开口道,“又见面了,景元将军。” 又?虽然知道这个“又”大概是对景元来说,但我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们因什么而见了面。 不过也问题不大,毕竟景元会出没在罗浮的各个地方,而银枝更是无处不在,他们就算见过也很正常。 唯一觉得不正常的大概就是波提欧了。 “他宝了个贝的,将军?”波提欧下意识就按在自己的枪袋上。但转念一想,自己只在公司的通缉令上,更何况现在自己都在实名当选手,怎么也得是罗浮将军默许了的。 而「景元」分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却只是如常笑道,“将军只是一时的身份,更何况我并非此地的将军,因此直接称呼我为景元便好。” 第63章 说完,他也没有忘记回应银枝,“很抱歉,但对我来说,我们大概还是初次见面。” “原来如此。”银枝了然点头,“这段时间我也在罗浮听闻了景元先生的事迹,您正如夜空中的启明星一般闪耀,愿伊德莉拉庇佑您。” “我并没有做什么,真要说起来,还要感谢你同意登上罗浮的擂台。”我下意识客套着,随后才意识到,可能是因为银枝是被特邀参与演武仪典,所以景元才跟他见过的。 被这番对话搞得头疼的波提欧很是直白地按住额头,“你们两个小可爱说完了没有?再这样说下去,我的芯片就要短路了。” “你的说话方式真有意思。”我刻意如此称赞着,然而这话只是为了引出后面的问题,“那你能喵一声吗?” “哈?”从来没听过这种要求的波提欧气愤道,“那他宝贝的是公司那群欠喵的小可爱给我改了联觉信标!” 说完之后就反应过来刚刚那番话的确带喵的波提欧:...... 他宝贝的,这将军绝对是故意的! 167. 迫害什么的果然能让人变得快乐,但要是真过头就不好了。 我又向银枝聊了两句,随后果断找了个理由离开。 正巧此时星也找了过来,她明显没有遇到波提欧他们,以至于过来第一时间就神秘道:“我现在可是卢卡的教练了——哦,就是刚刚那个红发铁臂的少年。” 说完,她还不忘打听一句,“说起来,你那时候说的伊戈尔是什么?” ......只是小声说了那么一句,你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如果你实在好奇的话,等卢卡打到决赛,景元自然会告诉你的。” “好,动力来了!”星自信满满地一点头,“有了我的指导,卢卡一定能过关斩将,最后打败你家彦卿!” 早已经知道结果的「景元」含笑道:“那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 “不管各位的时间有没有昼夜的概念,总之先祝你早上中午晚上好!”主席台上,主持人叽米念出了熟悉的开场白。 星本想带着「景元」一起去外面看看,结果刚一转身就发现「景元」眸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就好像他已经很久没在竞锋舰上见过这样的场面,因而只是如此的一句开场都显得格外怀念。 不行,他们把将军托付给我可不是带过来伤感的! “将军。”星郑重地开口说着,以至于「景元」都跟着严肃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很有问题。”星左看一眼,右探一下,随后低声道,“其实,我觉得我也能胜任主持人的身份。” ......原来是想篡位吗?!但叽米可是能主持《走近星穹》然后必被迫害的独一无二的吉祥物啊! 而且,想象一下星的风格,总觉得她要是去当主持人的话,大概会变成格外热血且夹带私货的解说,然后这场竞技就会变成乱斗。 ......这种事情还是不要了吧! 最后,我以同样郑重的语气回应道,“等以后如果有类似的活动,一定会考虑你的。” 至于录用与否,那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168. 第一天的赛场没看到什么熟人,而卢卡的比赛也是在第二天的上午,因此在「刃」抵达后,星就以要指导卢卡为由先一步离开了。 “怎么样?有什么乐子吗?”「刃」望着下方的擂台,却发现有一位参赛者用转着自己的武器做防守状,结果一个脱手,武器直接飞了出去。 “......我怎么感觉我上我也行?”「刃」默默往旁边挪动一步,抽出支离做出同样的防守状。 半分钟后,他收剑满意点头,肯定道,“我上我也行。” “以你的技术,上去也太欺负人了。”「景元」如此回应着,目光却并未从擂台上移开,最后才低声道,“果然。” “什么果然?”「刃」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刚刚那人的拳脚功夫的确有些本事。 这人或许是想拿着武器来练手,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在刻意以这种行为让对手放松警惕。 “但这才是预选赛,又还没打到后面,完全没必要这样吧?”「刃」不解地看着那人,却发现那人在战斗的过程中仍捕捉到了这道视线,甚至直接向这边的高台看了过来。 “......只是一个以武会友的演武仪典,也没必要来这么多能人异士吧?”「刃」啪嗒往地面一趟,安详地闭眼招呼道,“别看了,总归景元会安排好的,快来跟我一起躺平。” 「刃」本来只是想以此表达让「景元」放宽心的安慰,没想到他紧接着就感觉身侧当真躺下一人。 他偏头看去,正对上同样安详躺平后、侧目看来的一双鎏金眼眸。 第58章 169. 明亮的阳光注入眸中, 将本就金灿灿的瞳孔照得熠熠生辉,「刃」望着那双眼睛,直到对方眨了下眼才回过神来感慨道:“金色果然不错, 如果早知道会成真, 我就该抢你的。” 他脑补了一下金瞳的刃,沉默两秒后又叹了口气,“算了, 总感觉有些别扭。” 「景元」的思路倒是完全没在样貌上, 甚至颇为现实道:“你换成金色也没问题, 但你要是把红色留给我, 我觉得开局就得是你们去幽囚狱把我捞出来了。” 这话没什么情绪,只是很正常的联想, 因此「刃」也就附和道:“那现在算是宛如开局?” 这话刚说完, 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那脚步越来越近,直至挡住他们的光线, 投下一片阴影。 “将军!”这哀嚎的一嗓子差点让他们以为是景元出什么事了, 结果那名云骑啪嗒半跪在地,冲着「景元」喊道, “将军你还好吗?!” 不是, 他就跟我躺了会儿能有什么事!你们这是对星核猎手的歧视! 虽然这样想着,但这种事「刃」还是乐于看到的, 因此他果断起身将发挥的空间留给那名云骑。 “我应该、还好?”尚未反应过来此时情况的「景元」坐起身,语带疑惑的回应着。 下一秒,云骑低声地念叨起来, “没事是有伤但能藏, 没有大碍是重伤,还好是......” 他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旋即又哀痛道,“而且说的还是‘应该还好’!” 肉眼可见的,这名云骑直接慌乱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龙女大人,对,必须现在去找龙女大人才行!” 「景元」头上不由得冒出一个问号,“且等一下。” 他站起身按住云骑,笃定道,“你看,我没事。” 云骑停顿一瞬,似乎是想判断「景元」行动间有无异样,但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的确没问题的答案。 ”不,我不是专业人士,判断可能不准!”云骑谦虚地说着,又担忧道:“将军你千万不要乱动,我这就去找龙女大人!” 说完,这名云骑就直接冲了出去。 “......”「景元」沉思一瞬,“是不是因为我们现在进了活动,所以气氛都显得沙雕起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刃」肆无忌惮地嘲笑起来,随后又在「景元」那威胁的目光下正色道,“没关系,反正只要白露一来,就能证明你的身体情况了。” 说完,他再度哈哈大笑起来。 ......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景元」恶狠狠地盯着他,结果「刃」的确收了笑意,转而严肃问道,“你是在撒娇吗?” “撒你个头啊!”「景元」毫不客气地攥拳直奔「刃」的脑壳而去,又被「刃」预判性地侧身躲开。 于是「景元」干脆变拳为掌,向「刃」的方向推去。 170. 本还在主持赛事的叽米格外眼尖地看到了侧方高台上“争斗”起来的二人,但毕竟这是公司与罗浮的合作,就算能提收视率,也不能录入罗浮将军与星核猎手的战斗场面。 叽米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目光却从擂台时不时地瞥向高台。 “哦,选手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化解了方才的攻击,真是经验老道!” 观众台上专注于擂台赛的观众:?选手不是刚被打飞出去吗? “是太极!他加入了太极!”叽米的视线仍紧盯着高台,“精彩的反击!” 刚爬起来准备的选手:?我这是被预判了吗? 观看转播的台前观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声画不同步? 171. 这解说的内容倒是格外熟悉,「刃」本来还在抽空看擂台上的战斗是不是跟自己这里一模一样,没想到一眼就对上了叽米的视线。 想起自己的通缉犯身份后,「刃」停手对叽米露出了一个核善的目光。 他满意地看着叽米抖了一下,随后拿出手帕开始擦拭额头的汗——尽管他使用的是偃偶,根本不存在汗水这种东西。 然后,「刃」就因为自己的这番行为付出了代价——一个爆栗。 「刃」清楚地看到,方才还“冷汗涔涔”的叽米瞬间一呆。 第64章 显而易见,自己刚酝酿出的星核猎手形象完全崩塌了! “我们刚刚应该暂停了!”「刃」不满地抗议着。 “是吗?可是你没说欸~”「景元」无辜地眨了眨眼。 「刃」默不作声地挪动一步,随后才艰难道,“你正常点,我害怕。” 「景元」从善如流地回应道,“你害怕点,我不正常。”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句。「刃」重重一点头,随即向「景元」身后看去,“你们都听到了,是他亲口说他不正常的。” 坏了......「景元」回头看去,果不其然地看到方才离开的那名云骑正带着白露和灵砂站在自己身后。 太好了,自己已经在ooc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不然还是直接找个坑埋掉我吧! 如此想着,「景元」安详地闭了闭眼,最终却还是要艰难道:“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而已,倒也不至于让龙女大人与司鼎一并走这一趟吧?” 白露一个人的话还能敷衍两句,但灵砂怎么看都敷衍不过去的! 「景元」叹息一声,固执地解释道:“先说好,我真的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当然,将军。”灵砂按住了想要开口的白露,抢先道,“但正如将军所言,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检查而已。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将军配合一下。” 172. 紧闭的房门隔绝了一切外来者的进入,「刃」只能等在门外,而灵砂和白露在床边两侧看着我,“我们动手还是你自己来,将军,选一个吧?” 我沉默地看着灵砂手中那锃亮的手术刀,感觉这检查有些不对。 刚刚抽了一管血也就算了,但是、还要搞块血肉组织什么的,怎么感觉下一秒就要往奇怪的实验方向进发了? 更何况......“这不属于小小的检查吧?” “的确如此。”灵砂坦然地回应着,又提醒道,“或许你可以回想一下自己曾对丹恒说过什么。” 所以是丹恒向景元回馈了一些信息,因此自己才需要来做这个检查的? 我回忆着丹恒那时的那些问题,蓦地沉默下来。 丹恒当时可是很笃定地说我因药物陷入了魔阴身,而后又经历了某些实验的! “......我自己来吧。”我卸下左臂的护腕撩起袖子,随即从灵砂手中接过手术刀剜下一块肉放到白露手中的透明玻璃内。 血肉落入同样透明的液体中,没有任何变化。 我用棉布垫在小臂下面,将那些流散的血液吸收完全,防止沾染到别的地方,“等比对结果出了,我能收到一份报告吗?” “当然可以了!”白露重重点头,“病人必须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这样才能更好的爱护自己。” 她望着「景元」手臂上那抽动间开始生长愈合的血肉,补充道,“就算不是病人,也要多注意身体情况的。” “我明白。”待方才的位置愈合完毕后,我将棉布翻面,把血迹彻底擦拭干净,这才重新整理好衣袖。 我自认方才简单的那三个字说的很是乖巧配合,对任何一名医师来说都称得上一句省心。 奈何白露仍以一种难过的视线看着我,最后才将心底的话说出口:“你不自由。” “......原来我还可以直接拒绝这项‘体检’的吗?” 仔细想想,灵砂和白露的确从来都没说过这是必要的检查。 至于白露的情绪,大概是从丹恒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我的“往事”吧。 我抬起手,本想揉揉白露的头,但想到揉头长不高这个说法,又默默收了回去,“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那不是不自由,而是选择了肩负责任。” 当然,这话指的只是景元,由我来说出口总显得有些逾越。 因此我直接就是一个转移话题,“如果没了其他的检查项目,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白露看上去依旧有些闷闷不乐,但她还是尽量平和地应声道,“等之后,我会带你一起去玩的。” “好啊。”我向她摆了摆手,心中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应该没表现得很糟糕吧? 不管怎么说,要出去玩也该是自己带白露,让白露带我,这听起来就像是天才儿童关爱自闭老人一样。 不对,我一个大好青年怎么能自比成老人! 我怀着纷杂的想法推门而出,随后就见「刃」一个健步冲出来,看到是我以后又丧失兴趣地叹了口气,“怎么先出来的是你啊。” “......你刚刚想做什么?”我迅速将门重新关好,莫名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适合让灵砂她们听到。 「刃」坐会到方才的座位上幽幽一叹,“你看我这样像什么?” 空荡的场地,仅有一人的长椅,我眨了眨眼,“独自晒太阳的猫猫糕?” “不,是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刃」沉痛地说着,“如果先出来的是灵砂,我还能来一句:大夫,里面的情况怎么样?” “......”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最后才憋出来一句:“那我谢谢你没打算祸害白露?” 「刃」利落地一点头,潇洒道:“不客气。” 灵砂默默将房间门打开,神情复杂地提醒道,“二位,这扇门没有那么隔音的。” 第59章 173. 我本以为我的比喻已经足够离谱, 没想到在这方面还是「刃」更胜一筹。 关键是这家伙在灵砂提醒后不仅不收敛几分,甚至还故作神秘地低声道,“不用这样看我, 这并非是没有可能的, 也许你还没听说过......” 我立刻反手捂住他的嘴,又因他后退想要避开的动作,而导致用力几步将他推到侧方的墙壁上, 发出咚的一声。 ......呃, 好听就是好头? 「刃」控诉地发出两声呜呜:我那时候都没让你撞上! 我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 旋即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还不是你想说一些过不了审的话! 于是, 灵砂随着这番行为直接从“一脸复杂”变为“将信将疑”,就连看向我的目光都像是在看一篇即将打破传统的医学研究报告。 “只是一些当不得真的玩笑话。”我正色回应着。 「刃」不停地呜呜着, 听上去很像是打算来个文学大科普, 因此我手下的力道是一点也不敢松。 灵砂的视线从「刃」身上收拢回来,迅速回应道, “当然, 我明白的。” 她很是体贴地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以至于我根本不知道她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在故作明白。 但我总不能刨根问底地问她说:你应该是真的信我吧? 这未免显得太过心虚了吧! 不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是拿捏不住「刃」, 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设定! 如此想着,我咬牙向「刃」露出一个笑容, 威胁道,“如果你还想让它们活着,就不要说那些乱七八糟的。” 什么东西?「刃」回忆地思索起来, 随后才想起自己是带了一些无料打算去漫展上发的。 无料有什么错!这也太恶毒了吧!「刃」呜咽一声, 成功地放松了「景元」的警惕,让他将手放了下来。 于是「刃」的下一句话就是, “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还不止一个!” 这一声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就连白露都没忍住探出一个头来,“还有这种事?” “不,什么都没有,小孩子不要听。”我默默走过去,蹲下身在白露那“我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的控诉声中将其重新推回房间。 而后,我起身看着灵砂郑重道:“司鼎,还请你务必为他看看脑子。” 灵砂望着屋檐上欢乐挥手的「刃」迟疑一瞬,“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 174. 这大概就是群穿的坏处,跑掉了一个「刃」紧接着就有第二个来补上,甚至于那些黑历史都共享的。 所以,在「丹恒」意味深长地说出“还是持明族好”的时候,我丝毫不感到意外。 彼时的我正接过递商家刚制作出来的少冰的仙人快乐茶。 ——上次星给我喝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事后一回味感觉确实不错。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冰镇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账单一如既往地会报到神策府,这点用不到我担心。因此,在接过后我就转身回应道:“不然你用那什么化龙妙法把我也转成持明吧。” 话音都还没落下,身后的老板就骤然高声道:”不行!!” 什么不行?我下意识回头看去,发现老板正盯着自己,于是我又看了看那杯奶茶,这也没拿错啊。 老板凶狠瞪了一眼「丹恒」,旋即哀戚道:“将军不能变去持明哇!那边水可深了,还什么好玩的都没有,既比不上咱金人巷,也比不上咱的星槎海中枢。” 莫名被记仇的「丹恒」:?家住深海怎么了! 「丹恒」刻意以一种温柔男二的目光凝视着我,深情款款道:“将军,你可愿与我同往?” 第65章 “不愿意,唯有罗浮才是真爱谢谢。”我将吸管插进杯中,向他递去,“要尝尝吗,我觉得味道还不错。” “是吗?”「丹恒」尝了一口,最后摇了摇头,“不行,我还是更喜欢果茶多一点。” 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老板火速摸出玉兆,找到置顶那个一会儿没看就99+的群聊点进去。 茶奶专卖:不好了!将军要被持明拐走了! 原本还嗖嗖聊天的群霎时沉寂一瞬,又纷纷涌出更多的消息。 不想再考医师证了:啊?将军那时候不是还跟「刃」在丹鼎司?我都打算过去偶遇一下了! 我是所有人:哥们你这情报不行啊,将军早就离开了 仙舟咸鱼:这题我会!据我所知,将军可是很生气地跟那个通缉犯打了一架,估计是因为这个身边才换了人。 罗浮最靓搬砖侠:我就知道那家伙绝对不够体贴!能站在将军身边的当然只有彦卿骁卫! 两眼一闭就一闭:不是说被持明拐走的吗? 不帅就重开:对啊,细说被持明拐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老板严肃地打字回复道:将军亲口说的,罗浮才是真爱! 175.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怪怪的?”我向身侧的「丹恒」询问着。 明明周边的环境一切正常,但却总有种暗流涌动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存在潜伏这层安然的表象之下,就等着趁人不备发起反扑。 “不用在意。”「丹恒」在心中冷笑一声,特意向身后那些聚焦过来的众多视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嗯?”我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只见摊位上各司其职,摊位前三三两两,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奇怪......我回身继续向前走去,莫名觉得那种感觉再次涌了上来,但既然「丹恒」说的是“不用在意”,那想来他已经有了猜测。 前方的喧闹声盖过了那种异样感,我快步走去,这才发现飞霄竟然在杜氏茶庄这里! 这什么情况?我向茶庄老板看去,杜老板当即露出一副苦兮兮的表情:“将军你知道的,我这里只卖茶,不卖酒,但天击将军非说闻到了酒味。” ......那也没毛病,你的茶里放的是纯酒精我都不觉得意外。 不过好在飞霄眼中一片清明,显然是滴“茶”未沾,一心只有渴望,“那你给我来杯茶。” “这......”杜老板有些为难地向我看来。 回想起飞霄的pv,我瞬间祸水东引道,“喝茶有什么乐趣,你去找景元,他那里有不少好酒的。” 飞霄有些心虚地轻咳一声,“实不相瞒,我上次喝醉之后差点没把他家一块给拆了。” 说完,她连忙补充道,“我这次来买没打算直接在这里喝的。” 嗯?所以飞霄还专门找了个喝酒的场地?我好奇地问道,“所以你打算在哪儿喝?” “当然是景元将军家!”飞霄理直气壮地说着,”反正拆都拆了,正好再二次利用一下!” “不过既然你在的话,你们随我一起?” 176. 毕竟也没有其他的事要做,因此在征得景元同意后,我和「丹恒」就跟着飞霄抵达了那片尚未做出规整的残破竹林。 ——就连原本的小亭子都拆得完完全全,除却四根残留到高度不一的柱子以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存在过亭子的迹象。 飞霄也毫不顾及,直接在坐在地面将酒坛起封。 “等等!”我连忙阻止着,“你不会是打算直接抱着一整坛喝吧?” “你喝酒不会是一杯一杯的喝吧?那多不过瘾!”飞霄颇为震惊地看着我,又合理分配道:“这样,你一坛,我一坛,「丹恒」一坛,我一坛。” 如此说着,她直接忽略地上的酒杯,一口气就灌下一大口。 ......不对,上次我和景元一起喝的时候,他就是分杯喝的!那飞霄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有些凝重地看着飞霄的动作,一个没注意,「丹恒」就从我手中拿过奶茶倒入杯中,无声地示意我只能喝这个。 其实我这次过来没打算喝酒的。我同样无声地回复着。 望着酒杯里的奶茶,我总觉得这一口的量既是在侮辱奶茶,也是在侮辱酒杯。 然而就这么一个眼神交流的功夫,飞霄已经喝下去了不少,她有些恍惚地念道:“若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椒丘做这样的事。” “反物质军团,绝灭大君,呵。” 说着,她又向我看来,迷蒙的视线中分辨不出其中的意思。 就在我想着飞霄这是不是把我当作了敌人时,飞霄才开口道,“我知道,你跟他是不同的。”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我将杯中的奶茶饮尽,随即拒绝了「丹恒」再往酒杯里倒奶茶的恶劣行为。 飞霄沉默地望着我,半晌才迟缓地解释说:“坐在将军这个位置上总会有各种压力,我尚能担得起,景元也是,可你不同。” “「景元」,在此之前,你几乎要被这种压力压垮了。” 这次说完,她又沉默了良久,随后才看向我身侧的「丹恒」,“所幸有他们在,我能感觉到你的状态好了不少,可这时候我发现我实在分辨不出,这样的好转真的不是你刻意表现出来的吗?” 「丹恒」霎时看了过来,锐利的目光仿佛要直戳内心。 我当即举手做投降状,辩解道:“她都喝醉了,不能信!” “不,我没醉!”飞霄大声嚷嚷着,甚至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论证,“我要是醉了,早就把这剩下的柱子也给拆了!” “她半醉!”我笃定地说着,“所以现在完全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岂可修,为什么他们两边现在开始互相给我加设定了?! 第60章 177. 就在「丹恒」还沉思于飞霄这话的可信度能有多高时, 一只手忽然蹿出,一下扣住我的肩膀向后摔去。 这攻击完全是零帧起手啊! 好在这么久以来,我已经完全不是从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了! 我用力攥住对方的手腕, 在被投出后稳稳落地, 复而将对方向自己的方向一拽,下意识就要进行反击。 对上飞霄那迷蒙的眼神,我才反应过来, 立刻紧急终止身体的自动战斗。 然而飞霄完全没有停手, 一个抬腿就把我踹飞了出去。 我连忙爬起来, 第一时间向「丹恒」喊道:“你看!我就说她喝醉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丹恒」躲过飞起的碎石, 目送着那块碎石在飞出后如暗器般一连撞断了十几根竹子才成功停下。 「丹恒」沉默着收回视线,忽然又肯定地附和道, “你说的对, 她喝醉了。” ......见到这么大规模的杀伤力后,第一反应也不该是这个吧! 我们对视一眼, 成功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那份毫不掩饰的嫌弃。 太好啦, 是一样清奇的脑回路,我们没救了! 反正周围已经拆得没有能再拆的地方了, 我和「丹恒」也用不着去特意阻拦, 只需要远远地望着飞霄,不让她的破坏范围达到更远就行。 “你说, 狐人会爱吃什么?”「丹恒」突兀地询问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直接把飞霄给引诱到停下来?” 这个问题着实简单,我想也不想地回答道:“爱吃肉。” 「丹恒」不由得沉默一瞬:“我说的是狐人, 不是狐狸。” “那你觉得正常狐人能那么轻易就被诱拐走吗?”我反问着。 飞霄的确是狐人没错, 但那也不是大雪封山到处都找不到食物的狐狸啊,怎么可能靠诱拐就成功! 对此, 沉思一瞬后的「丹恒」格外利落地拿出玉兆,啪嗒啪嗒地打字发出,随后笃定道,“看着吧,我的大师球一定能成功的!” 178. 这是注定会失败的一局,不是指「丹恒」,而是我。 ——失败的人只能是我。 当「彦卿」扛着烧烤炉,拎着一袋黑炭和其他各种用具赶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当「刃」拎着两大包食材开始做各种前置工作,并用支离当菜刀使时,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钟离沏一壶醒神茶要三个时辰。 “快来帮忙,不然飞霄都要醒了。”「丹恒」直接一个苍龙濯世,把所有需要洗的菜卷进水流中来回冲刷着。 “那我们为什么不买现成的,非要这样从零开始?”我试图进行最后的反抗,但被「彦卿」无情地镇压下去。 他从生火的斗争中抬起头来,反驳道:“烧烤这种东西当然要边烤边吃才有意思!” 说完,他又蔫儿了吧唧地招呼说,“这火怎么这么难生。” 我不由得探头看了一眼,木炭被放置在烧烤炉底,但其他一个引燃物都没放...... 这要是能生出来才奇怪吧! 我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终在他那可怜兮兮的目光中叹了口气,“算了,我来生火,你还是去穿串吧。” 第66章 “好耶!”「彦卿」十分欢腾地跑了过去。 可恶,被算计了! 179. 当香料随着热气而扩散开的时候,本来已经醉沉沉的飞霄就诈尸的粽子一般惊起。 她尚未醒酒,起身后都还在摇晃,但下盘却很稳,几步就冲到我面前伸手打算去拿。 “这些还不能吃。”我眼疾手快地拦住飞霄,随即迅速从旁边拿过几串刚烤好的肉串递给飞霄。 飞霄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进行分辨,随后才老实地接过,挪到「彦卿」他们那边,抱起自己的空酒坛执着道:“我也要喝!” “当然没问题。”「刃」用手肘戳了戳「丹恒」,后者会意地再次苍龙濯世,往飞霄的酒坛里倒进不少水。 「彦卿」纠结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才问道,“你这水不是循环利用的吧?而且,确定不是海水?” “当然不是!”「丹恒」一语同时否定了两个问题,又拉出证明道:“「景元」都喝过的,一点都不咸。” 嗯?难道最开始喂我喝药的时候「丹恒」才第一次尝试? 那他当时肯定都要吓死了,万一那不是药物问题而是水质问题......嗯,无论是不是第一次,还是不要多问为好。 思索间,我下意识向一旁摸索起自己的杯子来,然后就遭到了三道齐刷刷的凝视:“你不许喝酒!” “可我的奶茶都喝完了!”我不满地抗议着,然后就看到「丹恒」十分熟练的往我那不大的奶茶杯中注入了满满的清水,且没有丝毫溢出。 “你还是乖乖喝水吧,毕竟你的酒品实在不敢恭维。” 「刃」跟着一点头,“见过喝醉耍酒疯的,见过喝醉默默流泪的,还真没见过喝醉往自己手臂上刻字的。” ......这一点的确没办法反驳。 但我想喝点的主要原因是:现在他们三个都喝了起来,要是一会儿都给喝趴下了,估计我会沦为最后那个收拾一切残局的人。 180. 嚷嚷着“我能喝三坛”的「彦卿」不出意外是最先倒下的人,但只要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就会嘀嘀咕咕地说些听不清的话,像是在反驳关于酒量的问题。 而「刃」竟然是第二个倒下的,几乎没有任何征兆,他直接跳过晕乎乎的阶段,啪地一声栽倒在地,进入梦乡。 我与「丹恒」对视,后者看似尚且清醒,但实际上眼神都完全没有聚焦过来。 半晌,他才含糊不清道,“加油,交给你了。” 说完,他甚至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枕着地上的「刃」睡了过去。 ......我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唯一清醒的我猛灌三口白水,又将飞霄喝了小半的酒坛抱起,用里面的水浇灭已经弱下来的炭火。 “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我挨个推着他们,却连一声回应都得不到。 不是,你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我最多可只能用死猪拖把你们拖回去啊! 不对,我也是被加强过的,不然的话只怕连石火梦身都拿不起来。 ......行吧,看来是不得不把他们抱回去了。 我陆续将他们运到客房,扔到床上。床没有很大,但也不算小,只要他们三个睡相没问题,那挤一挤还是足够的。 因此,比起床来说,还是被子的问题更大。 我比划着被子的长度,最后直接把长当作宽给他们盖上。 完美的3p!我摸出自己的手机,明明它没有得到过一次充电,但自我们落在这个世界这么久,电量却仍一直定格在93。 ......就像是一场漫长而又短暂的幻觉。 指纹解锁,我将他们此时的状态进行了三连拍后才重新收起,将木窗一并关闭。 而在回到竹林后,我发现原本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全都被归置的整整齐齐。 “景元将军。”一道不带任何起伏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身后,以至于我都以为会是什么来行刺的刺客。 随后我才想起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貊泽?” 貊泽点头回应着,“我来接飞霄将军。” 他没提帮忙收拾的事,但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人会做这种事了。 因此我歉意地向他示意道,“麻烦你了。” 181. 其实貊泽来的要更早一些,但他只是看着那场其乐融融的聚会,没有出声亦没有现身。 或许有自家将军的因素在,也或许是因着之前的接触,总之,貊泽感觉他对同为将军的「景元」要更为关注一些。 他能听到「彦卿」他们在对话中曾多次提及「景元」,无论是夸赞还是谴责,他们的相处都格外融洽。 而「景元」给出的反应也并非是那些习惯性的笑容,他也会佯装生气地威胁他们说:不然你们自己来烤! 然后,他就又被轮流的安抚和夸赞成功顺毛,再次进行新一轮的烧烤。 他一直在笑,就算是假装生气也掩盖不住他眸中的笑意,可当他们三个全都睡下后,那最为柔和的笑意便在瞬息间褪去。 ——就仿佛方才的欢乐是一层彻头彻尾的伪装。 貊泽不知道「景元」这时候在想些什么,只能看到他在望向酒杯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丹恒」为他添的白水。 不带任何味道的水愣是被他喝出了饮酒的架势,但他不会醉,更何况如今的场面还需要他。 “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貊泽清楚地听到了这话,却没来由的从这平静的语气下感受到一种快要哭出来的无力感。 「景元」当然没哭,甚至在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后,就开始陆续将人往房间里运。 这让貊泽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听力来。 但、或许自己没听错,毕竟无论是景元还是「景元」,他们都最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所以貊泽趁着「景元」将最后一人运走后,帮着收拾了剩下的一切。 可当「景元」回身看向自己时,他眼中依旧没有那时的柔和,唯有一贯挂在嘴边的清浅笑意,一如初见时的信任而又疏离。 貊泽紧紧抿唇,点明了自己一开始到来的缘由,“我来接飞霄将军。” ......或许「景元」能将死而复生的秘密展露在我面前,就是因为他并不在意。 又或者说,除去责任以外,他真正在意的人也不过寥寥三位而已。 第61章 182. 虽然我没吃多少东西, 但却还是有种难以压下的反胃感,因此翻来覆去地躺了半个多时辰才缓和着沉沉睡去。 我久违地再次陷入梦境之中...... 沉重的喘息声在脑海中萦绕着,眼前却只剩下一片黑暗, 麻木的步伐像是行在沼泽中。 在这片虚无中, 我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一切都为了更进一步、再进一步。 “将军。”我听到有人突兀地开口呼唤着,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只一个称呼都险些弥散在黑暗里, “这不怪你。”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 原本毫无情绪的内心像是骤然被打碎了冰封的外壳, 露出繁杂的感情。 我能感觉到我是想回应他的,可我实在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向前走, 别停留。如今的动力仅凭借着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意志。 这段漫长的路走了很远很远, 远到我的视野都渐渐恢复过来,而后又被一团环绕的迷雾再次将一切遮盖。 “景元, 倘若这条路永无止境......” 混沌的思维依旧无法思考, 只催促着我一路前行。穿过迷雾,我仿佛看到了宛如树状的巨大存在, 而后又在一个恍惚间坠入汪洋。 “别担心, 我们将随你一起。” 似有无形的力量将我拖拽而出。站在这片空间中,我最后看到了自己。 他就那样与我相对, 格外的安静,像是丧失了一切情绪后的偃偶。 在这一瞬间,我看到了无数闪回的画面。那是我记忆无法深入的地方, 是「彦卿」他们随我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又几次轮回。 我看到了再不醒来的「彦卿」, 看到了失去理智的「刃」,看到了陷入龙狂的「丹恒」。 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可只要能从死亡中复生......想法在瞬息间停滞,我看到了囿于幽囚狱的自己。 他默然地看着我,神情中的疲惫无从掩盖。最终,他开口问道:“你还要带他们一起走下去吗?” 我听到他念出了我的名字,而后轻叹一声,如一尊石像般再无任何反应。 183. “将军?将军!!”「彦卿」大喊着,直接将被子掀开,恶狠狠地扑了过来,“你把我们三个扔景元家的客房,自己跑客栈来睡舒服的大床是吧!” 方才的梦境似乎真的只是正常的一梦,以至于在醒来后那种情绪都淡了几分。 “你们要是还有能力爬起来,我也不介意你们跟我一起回来睡的。”我回应着,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干脆拽起被角原地转了两圈,将自己完整地包裹起来,“好困,我要再睡会儿。” 第67章 “别睡啦!”「彦卿」在床上来回扑腾着,“开拓者找你的消息都发到我们这边来了!” 开拓者找我做什么?我下意识想着,随后才想起来,昨晚睡不着的时候自己好像有答应星去参观卢卡的第一场比赛。 ......可恶,能不能直接咕掉啊! 我抗拒性地向下挪动着,将头一并裹进被子里,沉闷道:“不然你帮我去吧?” 「彦卿」揪住被角将我抖了出来,随后抱起被子严肃道:“不行,你就要多出去转转才行!” 失去被子的我感觉就像被扒光了一样无助,于是我拿起自己的枕头盖在肚子上,旋即满足地再次躺平。 窗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连带着窗帘似乎都动了起来。 这里该不会有什么会飞的蟑螂吧?「彦卿」放下被子,改为握住的长剑。他缓步上前,在骤然将窗帘打开。 “呃......”在墙壁上挂着的星干咳一声,扒着阳台之余还能伸手给打个招呼,“哇,原来将军还没走啊!” “......”「彦卿」收回长剑,复而郑重道,“我觉得客栈的安全性还是太低了。” 虽然我认为这大概率是我昨晚忘记关窗户的原因,但比起这个来说,果然还是赶紧把星拉进来比较好。 要知道这里可是四楼啊! 然而,当我向星伸出手准备将她拽进来时,星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恐怕不太合适吧?” 对此,「彦卿」毫不客气地跟着伸手示意道,“你都来爬窗了,还能有什么不合适的。” 星瞬间正色给出了反驳,“虽然我爬窗,但我没想到将军这时候还在的!” “我要是不在,你这就属于非法入室。”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等星再说什么就直接把她拉上来,重新关好窗户。 被拉上来后的星也不再客气,好奇地将室内摆设敛入眸中,最后一锤定音道,“等列车回来,我一定要装修自己的房间!” 说完,她握住我的手郑重道,“将军,我的房间还蛮大的,到时候你可以跟我一起睡!” ......真的不是一起睡纸箱子吗?我有些怀疑,但还是点头应声道,“好啊,那我就期待一下了。” 184. 趁着「景元」去洗漱的功夫,「彦卿」当即威胁地看向星,低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虽然他们的确有让星帮忙,让她在演武仪典这段时间里多带「景元」走走,但这怎么也用不到爬窗带人的地步吧! “我冤枉啊!”星立刻举起双手,如实回应道,“你们还不知道外面传言吗?” 传言?「彦卿」不由得皱起眉头,“什么传言?” 星看了一眼盥洗室紧闭的门,悄摸道,“传言说,你的地位已经被「刃」夺走,可他害得将军有了两个孩子,以至于将军生气到去丹鼎司打胎,在这期间,体贴的「丹恒」成功上位,一举顶替了「刃」。” 本以为能听到什么秘辛的「彦卿」:?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现在的小说都不流行这种古早疼痛文学了吧! 不对。「彦卿」骤然反应过来,“那这跟你爬窗有什么关系?” 星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不反驳这个传言?简直细思极恐!” “......有没有可能,这个传言简直荒谬到根本不需要反驳?”「彦卿」有气无力地吐槽着。 “也对。”星恍然地看着「彦卿」,“你都在他房间了,证明你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那传言肯定是错的。” ......怎么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但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被星带偏话题了!「彦卿」叉腰凝视着对方,恶狠狠道,“所以,这到底跟你爬窗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其实还有一条更为小众的传言。”星以一种颇为沉痛的语气说着,“将军他对你们都不是真爱,因为他有一个飘零在外的白月光,甚至为那人送过礼物,心心念念百年不忘。” 「彦卿」沉默一瞬,旋即抬手冲着自己的手就是一口,“嘶,好疼,原来我不是做梦啊。” 星泪汪汪地看着「彦卿」,“我就知道这件事对你们的打击一定很大,所以大家都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说完,她就又轻咳一声,郑重道,“不过既然你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么为了公平,我之后也会把这条消息告诉丹恒和刃的!” 「彦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放弃再询问星爬窗的缘由。 算了,只是爬个窗而已,又不是爬床。她都小浣熊了,还是让让她吧! 当然,最重要的是,「彦卿」生怕自己再问一遍,星会说出一些更为炸裂的话来。 185. 我最终还是与星一同前往了竞锋舰,不同的是,这次「彦卿」说什么也要一路陪同。 然而更让我在意的是,这一路上星都格外沉闷,还几次对着我欲言又止,看上去几乎都快要把她自己给憋死了。 就连「彦卿」也魂不守舍的,好像那个没睡够的人是他一样。 怀着疑惑和好奇,我主动开口向星安慰道:“你我之间又不必拘礼,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就尽管问吧。” 还没等星有所回答,我就看到「彦卿」瞬间来了精神,以一种吃瓜看戏的目光看着我。 而星的发问紧随其后,“将军,他们三个你更喜欢哪一个?” 嗯?这是什么问题?谁们三个? 我眨了眨眼,又在星那无声飘向「彦卿」的暗示目光中反应过来,“嗯,对,我最喜欢彦卿了。” 完全知道全貌的「彦卿」:将军,你清醒一下,星这是在暗示说我们三个,不是让你回答喜欢我的意思! 想到这里,「彦卿」不由得叹息一声,他原本就是为了等着看「景元」知道这些传言后的反应,没想到直接把自己搞成当事人了。 这样很影响吃瓜的心情的! 不出意料的,星瞬间激动起来,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后又选定「景元」问道,“那你对你的白月光怎么看?” 「景元」怔然停住脚步,从这问题中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这又是什么问题?白月光又是指哪个?镜流吗? 可星刚刚不是还在暗示要安慰一下情绪低落的「彦卿」吗? 只这么一个短暂的思索时间,星就已经拍上我的肩膀,格外沉痛道:“没关系,我已经完全懂了,不用再说了。” ......不是,你究竟都懂了些什么啊?! 第62章 186. 「彦卿」明显知道些什么, 甚至演都不演的大笑出声。 而后,星以怜悯的目光看去,转而改为安抚性地拍向「彦卿」的肩膀, “没关系, 赢不了白月光是很正常的,至少你已经在你们三个之中赢了不是吗?” 「彦卿」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握住星的手用力收拢, 沉声道, “请你务必把这些一字不落地告诉他们。” 简单的一句话仿若包含莫大的信念, 星当即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呜咽着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的!” 说完, 她立刻把手抽了出来, 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将带有红痕的手背在身后。 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格外顺畅,就好像我真有一个白月光一样。 当然, 除去白月光以外, 他们肯定还有其他的说法,这点单从「彦卿」的表现中就能猜出几分其离谱程度来。 不过无妨, 只要这种说法足够离谱, 那大家就都只抱着重在掺和的心态,不会有人当真的。 至于现在......“再不快些的话, 就要赶不上卢卡的比赛了。” “对哦!”恍然想起这事的星骤然变得匆忙起来,她一手拉着一个,飞速向擂台冲去。 事实上, 距离卢卡的比赛还有半个多时辰才会开始, 但身为卢卡的教练,星必须提前到场, 打探对手虚实分析对手情报做出战术指挥,所以留下半个时辰其实算不上多。 好巧不巧,卢卡的首位对手是前来参赛的云骑,他们同样有着一名教练——曜青调到罗浮的云骑新人素裳。 “将军。”两位云骑在看到「景元」后第一时间肃然行礼,又在「景元」的颔首示意下恢复常态。 我没有直接说话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太过注意我,毕竟对演武仪典来说,最重要的唯有选手。 奈何卢卡只知道星会有朋友一起来观赛,但完全不知道这所谓的朋友会是罗浮的将军! “将、将军?”卢卡有些僵硬地随之称呼着。 “我不是此地的将军,直接称呼我为景元便好。”我用昨天回答波提欧的话来回答着卢卡。 但这话对卢卡来说显然不太适用,他磕绊一声,最后还是采用了最广为流传的一种叫法:“景元先生。”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道,“那个,我记得是有听人这么叫过,所以才这么称呼的,要是不合适的话我道歉!” 或许是第一场比赛在即,他显得很是紧张,我不得不向他安抚道:“无妨,其实叫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让我知道是在叫我就好。” 第68章 从中感受到真挚情绪的卢卡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向星的第二位朋友看去,“那这位是......” 「彦卿」抢先一步回答道:“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剑士。” 刚准备做出回答的星眨了眨眼。但介于她自我介绍时同样喜欢玩些花样,因此便配合着一点头,“对,只是一个路过的剑士。” 187. 参赛的两名云骑不知道「彦卿」所做为何,但也没有拆穿,只是在谈话中总忍不住好奇地向我看来,害得我连偷偷闭眼补觉都补不上。 就在他们商讨完毕,顺带还教了卢卡一些战术问题后,终于没忍住向我开口道,“将军......” 我睁开眼,旋即在星那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大概猜到了他们想说什么。 然而,也不知道他们是认为这算我的伤心事,还是因着其他什么,最后竟然只说了一句:“节哀。” ......节不了,完全节不了! 我知道我此时该说些类似于“罗浮很好我也没有那么悲观”之类的话,然后就可以将此事一笔带过,但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有些好奇。 于是我直白地问道,“因何节哀?” 云骑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问,愣了半晌才低声道:“我们听说您的那位白......” 他低咳一声,将那个词略过,“是一位短生种。”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觑了我一眼,最后快速道,“当然,我明白的,所谓白月光就是能一直活在人心中的!” ......你刚刚完全说出来了吧!而且,活在心中的白月光什么的,这是把我带哪儿来了? 难道我昨晚翻身太厉害,直接给我自动跳转到同人世界的罗浮啦? 我神情复杂的思索着,倒是完全乐在其中的星第一时间激动道,“说得好!这就是白月光的实力啊!” 「彦卿」也很想附和着来上两句,但一对上那两位云骑的怜爱目光,他就觉得难以开口。 最后,他只问道,“所以那个白月光到底是谁?” 好问题!这也正是我所好奇的。然而这个问题问出来后,无论是云骑还是星,全都齐刷刷地向我看来。 干什么干什么!现在造谣都需要被造谣者本人来给你们编了吗?差评! “两方参赛选手及其教练该就位了。”我冷漠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188.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啊?”尚且没听过那些传言的素裳不解地询问着,“我怎么看将军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其中一名云骑长吁一声,愁苦道,“我们也没想到这件事对将军的影响能有这么大。” 另一名云骑跟着短叹一声,悲伤道,“连素裳都能看出将军脸色不好,可见这件事真的非同一般。” 总觉得自己好像趁机被贬了一顿的素裳:“?什么话!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好吧!” 然而那两名云骑完全没有要继续打趣的心思,甚至格外同步地叹了口气,“唉!” 这一副自闭的姿态,要换做是不熟的人,早就体贴地不再追问了,但素裳不仅跟他们很熟,而且一向信奉”有什么话说出来就好了”,因此她再度追问道,“那白月光又是怎么个事?” 说到这里,云骑又是幽幽一叹,“我们只知道那是七百年前的事,那时的将军还不是将军。” 另一名云骑附和道,“七百年已经很长了,别说是短生种,哪怕是在仙舟,也很少有那场演武仪典的亲历者了。” 恍惚间,素裳都有了种自己在听双人评书的感觉,“所以那名白月光是七百年前来参加演武仪典的短生种?” “就是这样,至于具体是谁,现在还没人知道。” 189. 窃听回来的「彦卿」格外沉重地向我一点头,“大事不妙,这么说起来,你还真有一位白月光。” “终于有答案了?”我好奇地询问着,完全没想到自己吃自己的瓜还能这么有兴趣。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从根本上来说这其实是在吃景元的瓜。 “你的确是送了人家礼物,还对人家百年不忘。”「彦卿」意味深长地说着,又学着景元的语气温声开口道,“我永远记得他。” 嘶,好耳熟的一句话,在哪儿出现的来着? 「彦卿」耐心等了半分钟,见我没有头绪又颇为嫌弃地噫了一声,扩充道:“我认得他,不,不该说认得,我永远记得他。” 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景元与卢卡谈及伊戈尔时说的话嘛。 送礼物,指给伊戈尔送了一枚玉兆。念念不忘,指那场演武仪典过去了三百年后,再次向伊戈尔的故乡——雅利洛六号发送了邀请函。 还真别说,这完全给对上了! 我沉默地看着「彦卿」,又在这无言的对视中学着星的样子安慰道,“没关系,赢不了白月光是很正常的。” “你说的对。”「彦卿」思维活泛地露出一个期待地笑容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们知道这件事之后的表现了。” 他忽然停顿下来,引诱道,“但现在信息这么明确,他们听完可能没什么感觉,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需要你配合。” “不,你没有!”我当即反驳一声,转身就走。就算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也可以肯定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诶?别走啊!听我说一下嘛!” 190. 匆忙追逐的「彦卿」在竞锋舰的选手准备区纵横穿梭着,他的步伐一向以灵动为主,理论上来说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实际上,他还真没能预判到突然从拐角走出的人。 就在他刹不住车,准备从一旁借力停下时,来人却十分有经验的后撤一步,在避免了冲撞的同时还直接把「彦卿」给拦了下来。 好大的手劲。这是「彦卿」的第一想法,而在看到那只机械的手臂后,「彦卿」才恍然一点头,怪不得这么大手劲。 “抱歉,此事是我......”「彦卿」的话还没说完,就先听到一句:“他宝贝的,竞锋舰是跟我有仇吗?要不是我反应快,这来两次就得被撞两次。” 本还急着追「景元」的「彦卿」当即顿住脚步偏头看去,“波提欧?” “是我是我。”波提欧不耐烦地松了手,“想要来拿赏钱的话,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彦卿」当然对波提欧的悬赏没兴趣,他感兴趣的是波提欧的武器。 那可是枪欸,热武器的枪!借玩过支离击云石火梦身的「彦卿」眼巴巴地看着波提欧的枪袋,“我是学生,送我玩!” 波提欧:......?这罗浮多少有点邪乎! 第63章 191. 或许是因为巡海游侠属于巡猎, 以至于波提欧对同在巡猎命途的仙舟抱有一定好感,而这种好感在得知仙舟人并不关心公司发布的通缉令后更是猛蹿一大节。 但是,去他呜呜伯的, 这也太不关心了! “小子, 我可是能一枪爱死你的。”波提欧冷声说着,试图能拿出些身为通缉犯的威慑来。 「彦卿」故作不知的盎然应声道,“真的吗?我也会爱你的。” 说着, 他眼尖地瞥见本已经不见踪迹的「景元」此时正站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这边。 于是方才被吸引走的注意力重新落回到「景元」身上。 波提欧敏锐地察觉到「彦卿」注意力的分散, 循着他的视线侧身看去, 一眼便看到了昨日逗弄自己的那位将军, “你跟罗浮将军什么关系?” “罗浮将军?”没能察觉到波提欧方才动作的「彦卿」下意识以为这是自己说景元,“也算的上师徒关系吧?” 不曾想, 得到这个答案的波提欧突然冷哼一声, “你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彦卿」不解地眨了眨眼,“谢谢?” 波提欧:...... 192. 我密切观察着「彦卿」的动作, 不为别的, 而是真怕他一会儿会直接上手抢波提欧的武器。 好在「彦卿」虽然好奇喜爱一些,但总归也不到抛下理智的地步。 就在我确认完他的状态, 回身准备离开时, 忽然就有什么东西直接扑了过来。 我下意识侧过身,然后就见「彦卿」一个急刹车, 这才没直接五体投体扑到地上。 虽然明知道「彦卿」这是打算继续逮自己,但这并不妨碍我趁机嘲笑他一下:“你准备提前给我拜年?” “对,新年快乐。”「彦卿」沉闷地回复着。 嗯?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他被波提欧痛骂了一顿?那听起来岂不是喵喵喵喵还怪可爱的? 不过要是自动翻译过去的话, 可能是有点难受吧。 正当我准备安慰几句时, 他骤然冲过来补足了最后的距离,一下死死地抱住我的腰, “让我抓住了吧!现在听我说!” 糟糕,中计了!我立刻捂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你要是不听,我就一直缠着你!”「彦卿」跟树袋熊一样直接挂在了我身上,无论我怎么扒拉都弄不下来。 第69章 “好好好,你说。”我最终如此妥协着,实际上就等「彦卿」一松手就开溜。 「彦卿」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在松手后只整了个衣服的功夫,面前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虽然不知道「景元」去了哪儿,但知道人一定还没跑远的「彦卿」:“你竟然欺骗我幼小而纯真的心灵,你完蛋啦!” 193. 我听到了「彦卿」的喊声。如果不是不方便出面,我高低要回一句:”我的心灵就不幼小而纯真了吗!” ......还是算了,自己早就过了纯真的年纪。 我翻看了一眼比赛时间规划表,卡着时间抵达高台,遥望擂台的方向,心思却并不在这场比赛上。 待演武仪典结束,符玄便会返回罗浮。这曾是我所期待的,毕竟如此才可证明我并非「景元」,证明我并未经历过对罗浮而言的致命灾难。 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我心中便只剩下了不安。我不知道符玄能通过穷观阵看到什么,倘若看到的只有我们的现实,那他们还会把那场灾难看作真实存在的危机吗? 耳边传来的阵阵叫好声使我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却又忍不住再次陷了进去。 这场演武仪典就像一个倒计时,而在倒计时结束前,我无法判断归零后的尽头是什么。 这场战斗在纷杂的思绪下落入尾声,不出意外的,最终由卢卡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星遥遥地向观众席一挥手,其实主要是为了招呼给高台上的「景元」看,以此来表示自己在约定中更进一步。 周围的欢呼声格外热烈,可「景元」独立于观众席以外,像是一并远离了所有的悲欢,只默然地望着擂台。 几秒后,他才像是感知到投注过去的视线,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来。 星假装收回视线,实际上还在用余光偷偷在观察。她不出意外地看到「景元」敛入那份笑意后缓缓叹了口气,转身从高台离开。 194. 在跟卢卡聊完后,星第一时间就点开了手机里的群聊。 群聊依旧格外热闹,十句话看下来有八句都在提将军。 在这个群里打探将军的动向绝对是最有用的方式。 因此星直接打字问道:今天看比赛时看到了将军,但总感觉怪怪的。 这条消息淹没在众多讨论中,又很快被人艾特回复。 不嘻嘻:@脸接大招那明显是触景生情!我们那么阳光的将军都感觉有些忧郁了,好令人心碎呜呜呜ps.往上翻有个视频可反复回味 星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最终从“反复回味”这四个字里鉴定为:心碎但爱看。 后面一串的消息随之跑偏,全都讨论起视频中的将军来。更有能人异士开始往政事上猜测将军到底在发愁什么,看得星很担心这个群下一秒就会被查封。 于是星手速极快地找到视频下载,随后才点击观看。 拍摄者的角度在「景元」的斜侧方,无论是从人物角度还是光影条件来说,这都是一个最好的位置。 大概拍摄者一开始以为「景元」在观看擂台赛,所以将擂台的战斗一并囊括了进去。 可那双鎏金的眼眸波澜不惊,甚至变得暗淡下来,于是镜头骤然放大,将「景元」的一举一动都揭露了个清楚。 「景元」没能意识到有人在拍摄,却下意识敛眸遮掩起自己的情绪,一切无法与人道明的过往仿佛都流转为无声的利刃扎在心脏。 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却无端显得有几分脆弱,就像人总会在某个时间意识到,无所不能的父母同样只是一个普通人。 视频没再转移角度,只清晰地录上了主持人叽米宣布胜者的声音,在一片欢呼声中,「景元」下意识望向擂台的方向,视线却并未聚焦过去。 略带发散的瞳孔中一片空茫,一切映入眸中的景色都失了色彩。 不得不说,这一幕的情绪感染的确很强,星跟着心疼一瞬,却在下一秒看到「景元」回神笑了起来。 笑意驱散了方才的一切情绪,如同最温暖的一束光线洞穿云翳,洒落在身上。 可以看到的,镜头随着拍摄者的手抖了一瞬,随后又格外有职业素养的立刻稳住。 然而,那笑容只持续了几秒的时间,在它褪去以后,太阳再度被阴云遮盖,不露半分温暖。 如释然般,「景元」轻叹一声,将过往种种皆重新压下,转身离去。 镜头一路随着「景元」的离开而移动,直至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才化作一片黑暗。 播放完毕的视频自动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停于暂停状态。 星重新切回群聊,不出意外地看到群里的消息还在讨论「景元」。 我是所有人:兄弟们,最新进展!据可靠消息称,将军的白月光和卢卡一样是一位红发拳手! aaa无广纯抢前排:啊?怪不得将军偏偏来看了这场! 不嘻嘻:你看,我就说是触景生情! 星的记忆第一时间调整到「景元」初见卢卡之时,随后恍然想起那个名字:伊戈尔。 而且当时「景元」还说,如果实在好奇,等卢卡打到决赛就会告诉自己。那时星还以为这个要求是因着自己的教练身份,没想到根本原因在卢卡身上! 可恶,有白月光还有替身,那「丹恒」这根本打不赢啊!星颇为发愁的想着,顺手就找到「丹恒」的聊天框,询问道:你知道伊戈尔吗? 「丹恒」很快就给出了回复。但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只是简单地反问道:怎么了? 有问题!星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然后光速拉了个群聊,起名为:纯爱大战白月光 不是刃:? 不是丹恒:? 不是彦卿:...... 不是景元:这个群聊是? 【不是景元已被踢出群聊】 195. 虽然开拓者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很正常,但看刚才的群聊名字就让我觉得很是心慌。 坏了,这是冲我来的。 本来只有「彦卿」他们三个,我身上的设定写下来都已经够厚厚一沓了,要是再加上星,那简直不敢想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对比一下这些谣言,果然还是可能会回来的符玄更可怕一些。 决定了!等列车一回来,我就要光速登上列车,请他们载我去匹诺康尼,绝不跟符玄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我格外坚定地如此想着,不料一抬头就见青雀匆忙奔来,“让一让!都让一让!” 青雀看起来很是着急,但工作上的事也不至于如此。 心中不妙的预感陡然上升,我立刻拦住青雀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匆忙看了一眼时间的青雀:“啊啊啊,果然还是迟到了!将军,你能不能说是你带我有要事要做,所以才没能及时接机?” “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被太卜大人杀了的!” 第64章 196. 原来是要去接符玄啊!我立刻松手严肃道, “我想起来我的确还有要事尚未处理,告辞!” 永别了,我今天就要跑路住进纸箱子, 一直住到星穹列车回来, 然后直接被星带上列车。 我幻想着这逃避的一幕,又忽的意识到不对。 万一符玄只是让青雀接别人呢? 怀着一丝侥幸,我重新叫住青雀, “等一下, 是符玄叫你去接谁吗?” 青雀的回答毫不犹豫:“不, 是太卜大人要回来了。” ......哈哈, 真好,不是符玄让青雀接别人, 而是符玄真的要回来了。 我闭了闭眼, 下意识开始回忆起罗浮纸箱的分布位置。 或许是因为顶事的人终于回来了,青雀显得有几分开心与放松, “以后终于又可以大肆摸鱼啦!” 果然,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前路一片灰暗。 好消息:倒计时消失了。 坏消息:是直接归零的。 flag什么的果然不能随便立, 就算想想也不行。 等等, 这句算不算一个flag? 我立刻抑制住发散的思维,沉痛道, “那你快些去吧。” 又成功耽搁了几分钟的青雀:......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197. 我最终还是被拉来和青雀一起接机了。 毕竟青雀也曾为自己提供帮助,而如今只是跟过来说两句话转移一下符玄注意力的小忙,不过是举手之劳, 总归符玄不能一落地就把我...... 呸呸呸, 住脑住脑,不能多想! 也不知道罗浮有没有航班延误的说法, 总之,我和青雀等了十多分钟都没能看到符玄到来。 青雀困顿地闭上眼,呼吸平稳,仿佛直接睡了过去,连带着我都觉得再次泛起了困意。 有那么一个恍惚间,我以为我真的睡了一觉。但在这么一个打盹的时间里,思绪也没停,以至于我想起了致命的一点,“你确定我们要来西口接?” “西口?”青雀猛地清醒过来,摸出玉兆翻看消息,“完蛋了,太卜大人说的是东口!” 第70章 太好啦,十多分钟过去了,符玄没准自己都回去了,这下就不用见面了! 我忍住心中的庆幸,安慰道,“加油,活下去。” 198. 符玄回来后直奔太卜司,如今过了半个时辰都没有再出来。 这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符玄对我并没有很感兴趣。 在星那看竞争对手的目光中,我将手中的快递箱递了过去。 星的目光瞬间变得兴奋起来,“快递箱!新的!” 如同给自己搭窝一般什么材料都能用,因此哪怕这是早就被拆开过的快递,星也开开心心地将其收了起来。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我就看到符玄走出太卜司的正门,此时正四下张望着。 我迅速蹲下身,将自己藏在四周的废弃快递箱里。 哼哼,还好我来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星直挺挺地站在旁边,托腮沉思一瞬后恍然拿出纸笔写下几个字,贴在了纸箱子上。 虽然有些好奇,但在符玄还没有离开前,我是绝不会因好奇而轻易暴露自己的。 好在,符玄只是接了一杯星芋啵啵的外卖,然后就重新返回了太卜司。 咔嚓——在我起身前,我听到了清晰的相机拍照声。 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哈,第一次搞偷拍,还没什么经验。” ......虽然但是,你真的要把面对面拍照称之为偷拍吗? 我如此想着,最后还是回应道,“无妨,只要不会给景元带来困扰就好。” 星的回答格外流畅:“放心,我会告诉他们这是景元先生的。” 然而,当我从掩体中走出,看到纸箱子上张贴的字时,我后悔了。 白纸黑字,格外明显的“求收养”三个字就那样张贴在我身前的快递箱上。 “......我现在说照片别流传出去还来得及吗?” 已经在“纯爱大战白月光”群聊中转发过去的星:“诶嘿?” 「彦卿」很快就回复了一长串的哈哈哈,除此以外在言语间毫无表达之意! 星恶狠狠地将「彦卿」pass! 而后二号选手「刃」发表评论:不要的流浪猫可以直接拿去卖掉 不解风情的人!星同样将「刃」pass掉。 在星满怀期待的目光下,她终于等到了「丹恒」的回复:附议。 “......”星无言地熄屏收了手机,豪气万丈地郑重道,“没关系的将军,以后我罩着你,有我一个箱子睡就能有你一个箱子睡!” 虽然不知道话题是怎么跳回来的,但箱子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伪装。 因为在沉默一瞬后,我诚恳问道,“真的有能装得下我的箱子吗?” “包的,兄弟!”星的目光顿时变得坚毅起来,“就算没有,我也能给你弄个大的出来!” 199. 在看到星抱着一个险些超过了她脑袋的大号快递箱回来时,三月七是震惊的,“虽然你平时就喜欢带快递箱回来,但这次的也太大了吧!这是上哪儿搞的?” 星小心翼翼地快递箱放到地上,自豪道,“是我捡的流浪猫!” “你当我傻啊!”三月七示意性地看着那快递箱,“哪儿有这么大的猫?你说里面装着一头狮子我都信。” “真的是大猫!”星将快递箱打开,露出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 三月七吓得立刻将快递箱重新合拢,“不是,你确定这是流浪猫?!” 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声音,着重在“流浪”二字上咬着重音,以至于丹恒都看了过来。 三月七不由得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去把人放了,说不定还能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可是,就是将军让我这么做的。”星格外委屈的说着。 纵使不知道「景元」的原话如何,但三月七敢保证,「景元」绝对没有说让星把他打晕捆住手脚装进箱子偷摸带回来。 “你这样可是会被整个罗浮追杀的。”三月七继续低声劝诫着,“而且,要是丹恒知道了......” 星眨了眨眼,不等她说完就先一步提醒道,“可丹恒已经知道了。” “哈?”乍一听到这话,三月七险些以为这是星和丹恒狼狈为奸,回头一看才意识到,是丹恒察觉到有问题后直接将快递箱给打开了。 三月七清楚地看到,哪怕是一贯靠谱的丹恒在此时都僵硬地停顿一瞬。 他缓缓将快递箱重新盖好,向星询问道,“你打晕他的时候,有其他人看到吗?” “没有。”星笃定地说着,“为了找到这么一个合适的快递箱,我们可是找遍了罗浮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才在一个格外偏僻的角落找到的。” 丹恒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三月七颇为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们这语气说的就好像有目击证人的话,还要去杀人灭口一下啊!” 好想法!星果断向丹恒一点头,“丹恒,现在事情紧急,我们先把三月七干掉吧!” “......”丹恒无奈地叹了口气,解释道,“如果这件事被人看到,恐怕会有些不太好的传言流出。既然没人看到,那我们就可以先找个同样隐蔽的地方把人放出来。” “先等一下!” 星打开快递箱,拍下一张照片再次向群聊内发送而出:既然如此,猫我就带走了。 星正等着「彦卿」他们的回答,却忽然发现群聊名称不太对。 ......坏了,这是那个千人大群! 星立刻将图片和那句话撤回,奈何千人大群的含金量在此时完全体现出来。 ——在她撤回后,一张发言截图瞬间被公布出来。 我是所有人:讨论暂停!将军被绑架了! 该昵称已违规:卧槽!不仅绑架将军,还来出言挑衅! 1048:这可是罗浮,谁能绑架将军?说不定是p图来博取关注的。 不嘻嘻:也不一定,毕竟那位将军的情况的确不太好 我们都需要太阳!:不管怎么说@脸接大招既然还没退群,那就出来给个说法吧! 随后,有不少的艾特瞬间顶了出来。见无人回复后又有大神开始根据地板样式来猜测照片的拍摄地。 呃......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丹恒,坏消息,现在可能所有人都看到了。” 200. 听星解释完来龙去脉的三月七无言地望着她,最后如划分距离般挪动一步,沉重道,“再见了,星,一路走好。” 就连丹恒都沉默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景元」还没醒,那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我们终于还是免不了被通缉的命运了吗?”三月七悲伤地呜咽一声,看到星再次将快递箱抱起后,又若有所思道,“好像也不亏?”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避着些人,然后去你们没有去过的地方。”丹恒率先给出答案,随即解释道,“不要小看罗浮,他们真能通过地板来分辨出拍摄位置,还能通过群众来分析你们走过的路线。” 而唯一能为星做解释的「景元」尚未醒来,在此之前只能先跑。 更何况,或许星的理解没有错,「景元」原本就是想避开什么。 ......也不知道「景元」原话到底说了些什么,才会让星采取这样的做法。 第65章 201. “一号点位安全。” “二号点位安全。” “收到!” 在丹恒与三月七确认完四周无异常后, 星立刻抱着箱子挪动过去。 “等等!”丹恒突然一左一右地将她们二人的脑袋按下。 借着悠暇庭的遮掩,外面集合的人群并未留意到这边,只互通情报地问道:“你们有找到那个人吗?” “别说是抱着快递箱的人了, 就连拎着快递箱的机巧鸟我都拦下不少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 “机巧鸟......对啊,如果能借用机巧鸟来探查的话!”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三月七下意识看向天空中收揽物件的机巧鸟, ”这下我们也是被陆空两方通缉了。” 说完, 她又悲伤道,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快递箱跑遍整个罗浮啊!” 以至于他们现在想要找个没去过的地方, 最后发现还是神策府最安全! 但按现在这个路线,如果想要到达神策府就必须穿过长乐天的中央广场, 除非...... “向左绕道金人巷, 然后再绕回长乐天的话,倒是可以可以避开广场, 快速接近神策府。”丹恒有些犹豫地给出第二种方案, “只是路线加长后,风险同样会随之提升。” 星当即振臂一挥, 霸气道, “金人巷我熟!在金人巷,谁还能不给我几分薄面?” 丹恒紧急将她手中倾斜的箱子扶稳。虽然对这话持怀疑态度, 但无论如何,金人巷路线总比中央广场要安全些。 于是他们一路向西移动,平常只走两三分钟的路程, 愣是躲躲藏藏断断续续地走了有十多分钟, 这才进入金人巷。 第71章 刚一踏入巷口,桂乃芬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家人,你们这是......” 她的视线在那大号的快递箱上停留一瞬,“你还接了送快递的委托?” 差点以为被发现的星:“......对,没错!我这单快超时了,下次聊!” “真是来去如风的开拓者啊。”桂乃芬感慨地说着,随后又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什么快递需要三位无名客来送?” 不得不说,振兴后的金人巷人流量简直飙升,尤其是在小桂子直播过后,其粉丝也时常前来光顾。 “现在要怎么办?”躲在草丛里的三月七向丹恒询问着。 丹恒沉思着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反倒是星眨了眨眼,理直气壮道,“当然是直接过去了!” “直接过去?”三月七诧异地提高了些音量,意识到自己正在隐蔽后又紧急捂住自己的嘴,“这里这么多人,要是被发现可就完蛋啦!” 星拍了拍胸脯,担保道,“放心,这里可是金人巷,我最熟啦!” 再次紧急扶住箱子的丹恒:“......如果你还能记得这里面是人而不是什么货物的话就更好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金人巷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竟然真的没有一个人来问星这抱的是什么。 倘若说这都是来往的游客,所以对那个群聊内的事毫不知情,可偏偏出摊的本地人又格外热情道,“这不是开拓者吗?今日怎么有空来金人巷转转了?” 抱着箱子的星侧头笑着回应道:“我带朋友来玩!” 另一侧的老板跟着招呼道:“诶,开拓者,我这边有新茶上市!怎么样,带你的朋友来喝两杯?” 说着,老板又低声道,“放心,这次和之前的茶不同,不会有那么强副作用,给你们免费!” 星一时间竟然真的心动了,当即转身向丹恒和三月看去,“你们觉得怎么样?” 的确没怎么来喝过茶的三月七看着满满当当的人群,犹豫道,“要不,来试试?” 杜老板紧随其后地介绍道,“可以来尝尝我们这里人气最高的新茶:海的味道!” 本还想提醒他们注意正事的丹恒:“海的味道?” “没错!”杜老板骄傲地叉起腰来,“看来这位客官也听说过这个名字,这可是我自主研发出来的茶饮!” 眼瞅着这三位都有些意动,杜老板立刻为他们腾出个位置来,将调配好的[海的味道]倒入茶碗中。 事已至此也推脱不得,星满带愉悦地放下箱子,率先端起茶杯掀开茶盖。 杯中的液体无色无味,既不算茶也不算酒,怎么看都只是平平无奇的白水。 可仔细凝视杯中的液体时,那白水又仿佛变了模样,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深邃而厚重。 星当即一口闷了下去,液体奔腾入胃,如海浪冲击礁石。 本还在等负面效果发作的星这才回过味来:别说,还怪好喝的,就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咸。 眼瞅着星那转变为惊喜的神情,杜老板瞬间高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特别?” “好喝!”这么多次试茶里,星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一种,“不过,你这茶里是不是放了盐?” “嘿嘿,这配方可是机密。”虽然这么说着,但杜老板还是悄摸给出了答案,“其实关键就在于水,必须要用波月古海的海水才行。” 波月古海?星下意识地向丹恒看去。 只揭开杯盖就察觉到水体不同的丹恒完全是一口没动。 而杜老板也没想到这儿正坐着一位前持明龙尊,甚至颇为遗憾道,“可惜那边好像察觉了我的动作,最近怕是没办法去偷水了。” 正说着,脚下的快递箱忽然传出一声呜咽,吓得心虚的杜老板立刻收了声,随后才悄摸问道,“您这快递是?” 星拍了拍快递箱,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朋友给寄的,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哦哦,这样啊。”杜老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你们先喝着,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确认杜老板没有再留意这边后,星快速俯下身,低声道,“将军,你也不想让罗浮人发现你现在这样吧?” 清楚听到这番话的丹恒默默端起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三月七更是直白地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还好在空间站的时候是我们先发现了她,不然她现在一定是闻名寰宇的绑架犯。” 这一点就连丹恒都没法反驳,“......喝完就尽快上路吧,多暴露在人群一秒就会多一丝风险。” 202. 星有一点倒是没说错,金人巷她真的很熟,这一路走来别说是没人抓他们,甚至就连一个怀疑的人都没有。 然而,才刚出金人巷,他们就发现前方的路上围了一群人。 下一秒,这群人同样向他们看了过来,紧绷的气氛几乎是一触即发。 “大事不妙,这看眼神就知道他们是来抓咱的。”三月七当即将腾不出手的星护在身后。 他们不可能对想要维护「景元」的普通民众出手,因此丹恒只能低声道,“观隅反三。” 三月七跟着念道,“君命无二。” 已经完全知晓这个撤退口令的星:“凭城借一!” 在丹恒冲上去转移注意力的同时,三月七立刻带着星回身向金人巷折返。 “站住!!”除去被拖住的人以外,仍有不少人正紧追不舍。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星望着三月七郑重道,“现在组织需要你,三月!” “啊?我吗?”完全不明白需要自己做什么的三月七茫然地回复着。 “前面路口左转是金人巷码头,你去吸引注意力,跑过去,我带将军偷偷藏在另一侧的货物堆里!” 听明白了的三月七发出抗议:“吸引注意力的活怎么也不该是美少女去做啊!” 当然是因为粉色头发更容易被看到。星下意识地想着,但最终还是顺着三月七称赞道:“美少女才能吸引人注意力嘛!” “也对。”三月七点了点头,“那之后我们在神策府集合。” 203. 我要抗议!为什么快递箱里不能存在一个减震装置!尤其是星咚的一下把我放地上的时候,我感觉我差点就能靠反作用直接弹出快递箱。 结果星还往上又叠了两箱子,专门提醒道:“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出声哦~” ......说到这个,到底谁家睡纸箱子的时候绑手绑脚还给嘴上也绑几层的啊! 像是被预判了内心想法一般,星紧接着低声补充道,“将军你也别全怪我,我本来只绑了两道的,是丹恒说怕你半路醒来会出声,所以才......” 她的声音随着杂乱的脚步声而瞬间停滞。 “可恶,金人巷的游客太多了,完全不好抓人。” “找人在各个出口堵上,我就不信他们一点都不出去!” “我去向群里求助,看看还有没有人能腾出时间来!” 直至四周再次转变为游客的喧闹声,我这才感受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积压上的箱子被卸下,箱盖打开,露出一些光亮来。 宛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星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嗨,将军,睡得还好吗?” 然而,在我看来,此时背对光线的星简直像极了一个噬人的恶魔。 “......呜呜!”你倒是先给我解开啊! 第66章 204. 得救了......无论是被迫蜷起的双腿还是被迫收拢在身前的手臂全都得到了释放! 我伸了个懒腰, 听到关节咔哒咔哒的声响,随后才回复星先前的问题,“如果排除打晕的手法的话, 黑暗而逼仄的空间的确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 当然, 此处完全不包括星带着我跑来跑去被追捕的场景!这分明一点儿也不安全! 不过......“你为什么会在罗浮被人追捕?” 而且看样子完全是民间自发的,只是这般行动力又不像普通的玩闹。 星有些心虚地扭过头去,“将军, 你会原谅我的吗?”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甚至不敢去听星的答案, “不然我还是自己问问吧。” “千万不要啊!”星立刻将我的玉兆收走, 严肃道,“将军, 听我的, 你不会想知道的。” 说实话,我觉得也是, 可我不能不知道。我与星对视, 最终还是在她那祈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那你打算怎么解决?” 星格外灵活地将可怜兮兮的神情收起, 眨巴着眼不确定道, “带我突破金人巷的封锁,然后溜进神策府?” ......我同样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要“溜进”神策府。 但既然星这么说了...“这个简单。” 205. 紧急通知!金人巷巷口发现有人正携带箱子逃离! 紧急通知!金人巷码头发现众多鬼鬼祟祟的搬运工! 紧急通知!金人巷乾坤街发现有人携快递箱往尚滋味的方向跑了! 第72章 一道道紧急通知在群里被通报出来, 金人巷的气氛都随之变化,而星只是雇佣了十几个码头的工人,然后让其中几个带着箱子按照路线跑跑...... 当然, 出钱的是星, 出计划的是「景元」。 想到这里,星不由得向「景元」看去, 后者只默然望着码头的方向,原本平静的眼眸中泛起点点涟漪。 莫名的,星感觉「景元」似乎知道了什么,甚至正因为这事而对这些人深感愧疚。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是自己把问题搞复杂了。当时在闹市人群中不方便放「景元」出来也就算了,如今「景元」已经出来了,分明只需要把这场误会解释清楚就好,完全没必要走到这一步的...... “对不起。”星第一时间认错说着,随后将「景元」的玉兆递回,拿出自己的手机问道,“不然我还是现在解释一下吧?” 然而「景元」却摇了摇头,将方才的情绪彻底敛去,“现在他们的人力大多汇聚于金人巷夜市到码头的道路,你可以直接穿过乾坤街离开金人巷,随后左转就是神策府。” 星霎时反应过来,“那你呢?” 主要「景元」这话说的就好像是准备让自己前往神策府寻找庇护一样,星不得不怀疑「景元」是独自准备去做什么。 果不其然,在问出这个问题后,「景元」沉默了半晌,随后才回答道,“你觉得,只是为了一张不知真假的照片,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吗?所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因素在。” 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将军,你是不是有些低估自己在罗浮的魅力了?” “不,我从不怀疑景元的魅力。”「景元」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他这话说的笃定,却还是让星从语气中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但他从不相信自己。 回想起之前丹恒向「景元」询问道那些话,星默默修改了心中的用词:或许应该说,不敢相信。 对于「景元」来说,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的异样,倘若溺于这份信任中,因而做出些难以难以挽回的事...... 哪怕那概率并不大,「景元」也一定会提防着自己的。 这样一来,星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了,“我们还是一起走吧,群友是很神奇的,没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而且有景元将军在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其他线索。”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还是:赶紧去神策府让景元将军帮帮忙吧! 心病这种东西,在人不愿意开口的时候就只剩下自己开导自己了! 206. 在星进入神策府前,丹恒已经与景元说明了情况,随后到来的三月七进行了补充。 因此,在星带着「景元」踏入神策府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知晓了最终结果。 原本还有些担忧的三月七瞬间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不然我都担心你是不是被送到丹鼎司了。” 刚进来的星:“啊?这跟丹鼎司什么关系?” 看着不好意思解释的三月七,丹恒直言道,“三月觉得如果你被发现,说不定会先被暴打一顿,直接转送丹鼎司,随后再进幽囚狱。” 星本想回应句什么,但看到「景元」有些不安地打量四周时,还是先一步变更称呼向景元解释道,“将军!景元先生说他怀疑这件事内有更深层的因素在。” 她没好意思将话说的太直白,又担心只凭这一句又说不清楚,正当她考虑该怎么补充补充的时候,景元却像是已然知晓般颔首道,“我明白了。” 嘎?你真的明白了吗?星挤眉弄眼的暗示着,最终也只得到景元一个如常的笑意。 好吧,他们毕竟是同一个人,没准一眼看去就从情绪中意会了! 207. 我本来还担心会在神策府遇到符玄或者符玄的投影,又或者万一景元亲口告诉我,让我去太卜司找符玄......但好在这些都没有发生。 但我明明只出神了短暂的一下下,怎么回过头来发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 前面说什么了?该我开口了吗? 完全不知道刚刚说到哪里的我下意识避开他们的视线,向身旁的星求助着。 没想到这家伙一个箭步就挪到了丹恒他们那边,还格外体贴地表示:“要不你们先聊?” 不!我不要跟景元聊!只要一聊下去就肯定是通往太卜司的路。我不要去太卜司!放我离开! 我全身心地抗拒着,尽管我清楚这是无法避免的事,甚至只要景元提及,自己是一定会去的。 可早死晚死完全是不一样的! 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下,我终于还是率先开口道,“这件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既然你已知情,那么我就不再参与其中了。” 现在的我完全对自己放低了要求,只要不给景元添乱就好! 当然,最好是能完全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让自己彻底被遗忘就更好了! 可听到这话的景元却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郑重道,“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评判如何,可你不能因为对自己的偏见而错误的估算局势。” 原本还等着景元安慰几句的星:? 先不说“偏见”这个词的委婉程度,就只从这句话来说......到底「景元」对他自己的偏见重要,还是因此会影响局势的判断重要?! 然而无论是景元还是「景元」,他们显然都认准了后者更为重要,甚至「景元」毫不反驳地乖巧问道,“是我有哪里估计错了吗?” ......星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最后向丹恒看去:他一直都这样吗? 不出意料的,丹恒没有回答。 可丹恒心中同样在分析如今的情况:尽管「景元」努力在克制,可那份忧虑与不安连自己都没有瞒过,更别说是瞒过景元。 的确有所察觉的景元抬手按住面前之人的肩膀,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他颤动一瞬。 “在我说出那句话后,你在想什么?”景元直白地询问着。对他们而言,那些用以掩饰目的的言辞并非必要的。 「景元」沉默一瞬,像是在回忆方才的想法,最终才低声道,“没什么。” 然而景元却径直揭穿道,“在那一瞬间,你是否会看到死在你面前的尸体?你会看到白露吗?你有看到青镞吗?” 他一句一句地追问着,又在「景元」那停滞的呼吸中叹息道,“你在避着符玄。” 「景元」缓过那口气来,胸膛的起伏暴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三月七有些担忧地向旁边两位同伴比划着。 将军应该有分寸的吧?星有些不确定地向丹恒看去。 而丹恒则是摇了摇头,像是笃定这不会有什么问题般继续望着那边。 “如果我说没有呢?”「景元」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以至于短短一句话的停顿都显得有些怪异。 他抿唇咽下了什么,而后才继续说,“如果你发现我从未对你如实相告,你还会信我吗?” 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浮木,他喘息着闷咳两声,又自知无从获救般发表着临终遗言:“如果说,我从来都不是......” 他终于没能再压住喉间再次涌上来的鲜血,却非要断断续续地将这话讲出口,“我、从来都不是......” 后面的内容无法诉之于口,他不得不将那两个字改为更容易出口的单字:“你。” 这几乎让景元瞬间便回想起昏迷时的那场梦境,那时「景元」同样说过:“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而此时,近乎同义的两句话却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从来都不是......他是想提醒自己,他对自己隐瞒的内容要更为恶劣吗? 景元垂眸看着攥紧衣襟重重咳嗽的「景元」,最终回应道,“可你曾经是我。” 那一瞬间,景元听到一声低笑,而后是全部闷在喉间的绝望。 他说,“嗯,就是这样。” 第67章 208. 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星有些难以接受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明明今天早上「景元」还好好的, 他们还一起见了卢卡看了比赛。 比赛......回想起那个视频,星有些难过地垂下头。她本来只想着能顺势让「景元」好好休息一下,完全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为这样。 然而, 此时状态更差的「景元」却依旧注意到了星的失落, “不用在意,这不是你的问题。” 像是担心星会因此认定为这是一个安慰,他紧接着补充道, “只要符玄回来, 这就是我们之间避不开的话题。” 因此, 究其根本, 这与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干系。 “......不行!”星本打算再说什么,却被丹恒拦了下来。 「景元」没有猜到星想说的什么, 但也没有追问下去, 他只是重新看向景元,轻声道, “在穷观阵开启前, 我还有些不得不做的事。” 第73章 对于他们而言,不得不做的事有许多。因此, 景元默然点头, 说出口的话却是,“可以, 等我把他们叫来,你们一起商讨一下。” 这个“他们”显然指的是「彦卿」三人。 若「景元」不同意,便证明他口中所谓“不得不做的事”足够危险。 但「景元」没有否决这个提议, 他只是看着地面的血迹询问道, “可以先把这个处理掉再叫他们来吗?” 他终究还是不愿让他们见到他这样。 209. 景元在思索间没能第一时间应声。而一直默然站在后方的青镞则明白他并非在思量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态度。 清理血迹这种小事其实根本无需过问, 即便是「景元」直接唤人来清理都并不意外。 可事实上,「景元」从未有过任何“逾矩”的行为,哪怕是在景元不在时,面对这种熟悉的环境都不曾主动开口命令半分。 很难想这到底是因为他那时手下已经少有人可用,所以未曾再有过吩咐,还是说他根本连这种权利都被限制了。 倘若二者皆非,那么再深入想想,或许在那个时候,已经身处幽囚狱的「景元」甚至已经不需要再处理这些了。 ——对于一个随时有可能迎接死亡的人来说,每次都要专门处理血迹未免有些过于浪费人力物力了。 因此,无论哪种可能,这番态度都在无形中透露出未来那残酷的一面。 在这片沉寂中,「景元」最终敛眸改口道:“我没有问题了。” 同样有所猜测的丹恒捏紧了指骨,没来由地生出一种气愤:景元他不该是这样的! 若非面对这个问题而沉默的人是景元,而是换做其他什么人,这都可以被视作一种威胁——我知道你在意这个,知道你不想给他们看,但我就是不正面回应——可「景元」他居然就这么认下来了! 望着静立在原地的「景元」,丹恒终究还是出声问道,“到底是因为涉及到他们三个,还是因为‘做出拒绝’的景元?” 景元当然没有拒绝,他只是在看「景元」的反应。但在丹恒问出这样的问题时,他也没有反驳。 毕竟这也是他想知道,但又不适合他来开口的问题。 210. 我有些分不清丹恒这话的意思。如果他的问题接在自己那句话之后且没有跑偏的话,那答案自然是后者。 想要处理血迹是因为「彦卿」他们三个,而最终放弃当然是因为景元。 毕竟......“景元一定有他的考量。” 可丹恒看起来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甚至追问道,“就因为他是景元,所以对你怎样都可以?” 这问题是不是怪怪的?然而在这种气氛下,就算我的思维想跑偏也来不及,“对,因为他是景元。” “那如果换做是我呢?”丹恒突兀地询问着。 如果是丹恒的话......“你向来沉稳可靠,想来也有一定的道理。” 像是被激起了什么奇怪的攀比心理,星举了举手,又因着方才的事而略带不好意思地问道:“那我呢?” “虽行事以奇,但在大事上你向来不会出错。” “那我......”三月七这话刚开了个头,就又弱弱地缩了回去,“算了,我还是不问了。” 我刚想回应一下,没想到青镞居然也加入了其中,“倘若是我,将军......” 对此,我只有一句话可说:“我信你。” 这可是青镞,罗浮超绝养猫人!神策府大家庭中的首要人物! 要知道,神策府内可是有一条出自青镞的不成文规定:来访者若看到将军闭目养神,请自觉保持缄默。 甚至青镞还说过:我也希望尽自己的努力,还给他一个干干净净的仙舟罗浮。 就算明天青镞就被发现与药王秘传......哦不对,药王秘传已经没了。 那换个说法,就算明天青镞就被发现与龙师相谈甚欢,我都要担心青镞是不是在冒险做什么诱饵。 所以,我的回答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然而随之而来的沉寂让我有些不安。可这种突出表达信任的话,我总不能回答错了吧? 211.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青镞,她向我颔首示意道,“感谢你的信任,将军,希望未来的我也未曾辜负这份信任。” 未来......我这才想起,按照设定来说,未来的青镞是死在我手里的。 这样一想,再考虑我之前的回复就总觉得有些别扭。 青镞会不会觉得我是在向未来的她回应?说到底都是同一个人,青镞应该不会介意吧? 可如果不介意的话,青镞以未来的角度回应,莫非是在安慰我? 但万一不是,果然还是应该先道歉才对吧! “抱歉。”我诚恳地说着,在明知我该继续补充些什么时,却半天都想不出后续。 我犹豫地回避着视线,最后只能循着青镞的话应声道,“你从来都不会辜负我什么。” ......这不还是把她假定为未来的青镞了吗?!我对自己的语言能力表示深刻的绝望,并决定将话题重新转回来,“穷观阵最晚会在什么时候开启?” “演武仪典结束后,二位将军离开罗浮前。”景元贴心地接下了我的问题。 作为如今备受瞩目的赛事,我本不该在此期间有所行动的,正好也可以随他们度过一段轻松的时光,可符玄的提前回归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起后续的一切。 “如果在此期间我想离开罗浮的话......”我有些犹豫,毕竟我不知道十王司那边进度如何。 然而景元却一语担保道,“只要你们能在穷观阵开启前回来。” 212. 景元最终也没有叫「彦卿」他们过来,这让我多少松了口气。 但如今列车尚未回归,要想离开罗浮,我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银枝的稀世难得号。 循着调出的房间号,我敲响了对应的房门,没想到开门的人是持枪警惕的波提欧。 我停顿一瞬,又重新看了一遍房间号,正和玉兆中青镞发来的号码相对,“打扰了,我来找银枝。” 波提欧轻啧一声,收枪让出了位置,“我还说除了想来拿我人头的家伙以外,是不会有人敲响这房门的。” 银枝似乎刚将桌上的各种外卖袋清理干净洗手出来,开口第一句就是:“恕我无礼,景元先生,方才因其他事务而未能亲自开门迎接,但又不想让来客久等,因此才让波提欧代为开门。” 明明仅有一面之缘,哪怕加上景元也不过是两面,但这次银枝一眼就分辨出了我与景元的不同。 “我知道银枝先生一向体贴,此番行为同样出自热切的内心,我同样能感受到其中的真挚,所以也请你不必介怀。” 或许是刚从神策府出来的缘故,说完这番话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这不是说的挺流畅的吗?怎么那时候就什么都说不出来!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收敛思绪,有些纠结于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波提欧往沙发上一坐,直白道,“怎么,在罗浮还有罗浮将军解决不了的事?” 感谢波提欧的仗义直言! 我顺势点头应声道,“实不相瞒,这件事与罗浮无关,是我个人的问题。” 银枝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动作,随即体贴追问道,“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景元先生但说无妨。” 那我可就说了!我稍稍呼出一口气,“我想去一趟匹诺康尼,可能还会带一位朋友。” “这不是什么难事。”银枝毫不犹豫地应声回复着,“只是,恕我冒昧,我可以询问一下前往匹诺康尼的理由吗?” “我要找一位葬仪知宾,从她那里寻求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或许重要也或许不重要,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里,我或许能寻到一个危机的启示。” “没记错?”波提欧率先反应过来,“你既然有印象,干嘛还要再去一趟?”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毫不保留地回答道,“因为我不能确定我的记忆是否会欺骗我。” “哦——”波提欧了然一点头,格外熟练道,“流光忆庭还是窃忆者?” 第68章 213. 既不是流光忆庭也不是窃忆者, 而是我自己。 倘若这么回答的话,想必作为游览过诸界的巡海游侠波提欧都觉得惊奇,然后来一句:谁他宝贝的闲得没事修改自己的记忆? 因此最终我只简略回复道, “或许都不是, 而且关于启示的内容,我的记忆内没有半分痕迹。” 波提欧仔细一琢磨,突然明悟道, “原来你是收到了神秘的邀请?这可真他宝贝的带劲!” 神秘的邀请?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口中的“神秘”并非形容词, 而是名词。 神秘命途的星神:迷思。 而此处大概率是借指行于神秘命途的人——谜语人, 亦或者虚构史学家。 第74章 可惜,银河浩瀚, 一双手甚至连星神都数不过来, 更何况是因此而诞生的各种流派。 所以我无法正面回答波提欧的话,只能回复道:“无论是与不是, 我都必须走这一趟。” 波提欧颇为感兴趣地凑了过来, “带我一个怎么样,将军兄弟?” 他的动作使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破了应有的界限, 我几乎能从他的眼瞳中清晰地看到那红色的准星。 这显然与波提欧一贯的行为不符。 毕竟踏上巡猎之人不是因为正义就是因为复仇, 乱破属于前者,而波提欧属于后者。 一个想要复仇的人应当是目标明确的, 所以波提欧试图参与其中不可能是出于兴趣,更何况这件事完全与公司无关。 ......也或许是我想多了。万一波提欧只是顺带想一起去匹诺康尼转一圈呢? 而且这个问题我完全没有回答的必要。毕竟我只是请银枝送自己一程,至于车上有没有其他乘客, 那完全是由银枝来决定的。 所以, 我只向他笑道:“波提欧先生说笑了,去哪里是你的自由, 无论是我还是罗浮都不会做出干涉。” 波提欧显然听懂了这话,他后仰靠在沙发软垫上嗤笑一声,“得了吧,要是你不同意,只怕刚一下车我就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了。” 原来你是真的想跟我走一趟吗?我用疑惑的眼神向他询问着,却只得到一个笃定的目光。 我不清楚波提欧与我同行的目的,但他毕竟以帕姆的身份在匹诺康尼有过验证,且足够熟悉匹诺康尼,至少能知道怎么进流梦礁,所以我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后面我与银枝对话时,波提欧就显得不那么专注了,唯有在说到加个联系方式时才重新回过神来主动进行添加。 “感谢你的慷慨相助。”我起身再度向银枝道谢,随后便顺势提出了告辞。 就在我已经准备开门离开时,波提欧反而忽然开口道,“要是干不下去了,不如一起来当巡海游侠?” 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会回答:“好,我会考虑的。” 但、或许是真的对罗浮产生了感情,我居然很是认真地回答说:“多谢关心,但罗浮很好,我不会干不下去的。” 说完我就察觉到这样的语气或许有些绝情,且波提欧完全出于好意,因此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倘若一切尘埃落定,而我又恰好还在的话,我会考虑的。” 214. 目送「景元」离开的银枝将房门重新关好,定论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景元先生都不会抛下罗浮,这是何等坚韧的心性。” “我看就是个执念。”波提欧轻哼一声,“我在星海间走过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像他这样跟拉了几百年紧绷不松的弓一样的人。” 哪怕是再好的弓,一直维持这样的状态,最终那根弦也是会断的。 就像执着于复仇的人不会对复仇成功后的人生有任何畅享。因为在复仇成功的那一瞬,用来拉住他们的弦就彻底崩断了。 波提欧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甚至可以坦然承认他自己也是这样。 但、或许就是因为见过了太多,所以他方才竟然也会生出“能拉一把是一把”的想法。 ......去他呜呜伯的,没准就是芯片该换了! 215. “总之就是我和列车组为了避开一场乌龙,跑到了神策府,然后拿到了两张离开罗浮的通行许可。”我向他们概述着,最后直接问道,“你们谁跟我一起去匹诺康尼见悼亡诗?” 这话题转的猝不及防,以至于「彦卿」本想的吐槽一句“这也太简略了吧”,又给硬生生噎了回去。 因此他停顿一瞬才回应说,“按理来说,在匹诺康尼有贵宾身份的「丹恒」去更合适一些。” 但这只是按理来说,如今「丹恒」时不时的就要深入波月古海探查,如果他跟着离开的话,那波月古海深处那不可见的暗流就更加无从得知了。 而且......我举了举手,补充道:“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的车票是稀世难得号的,波提欧同样会去。” 「刃」若有所思地看着「丹恒」,“这样一说,感觉你去更合适了。” 「丹恒」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别说,我还真想去匹诺康尼试试入梦的感觉,但这里又离不开我。” 在他率先弃权之后,「刃」和「彦卿」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在准备争夺,还是在准备寻找理由。 我看着默然沉思的两人眨了眨眼,“其实我一个人去也没问题的,毕竟还有银枝和波提欧同行,我怎么也不会......” “不行,闭嘴!“他们异口同声地反驳着。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恶,明明我的信誉分不该这么低才对! 216. 最后还是决定由「彦卿」随我同去,至于理由,则是「刃」给出的一句:“如果持明那边出了什么状况,有我在总比他在更方便处理一些。” 这就是身为通缉犯的好处了,自己就是危险就等于不会有危险。 我觉得按照这个想法来说,他一定能跟波提欧聊得来,但此时我必须要说的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采用极端的方式。” “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两个可靠谱了!”「刃」拍着胸脯担保着。 总觉得好像被内涵了的「彦卿」不满地嚷嚷道:“我也很靠谱的!” 「丹恒」熟练点头应声道,“对,所以才要你跟着他。” 很好,这下被内涵的就只剩下我了。 “难道我就不靠谱了吗?!”我抗议着,又被三道凝视的目光驳回。 最终还是「彦卿」开口安慰道,“你就是太靠谱了,所以就变得不靠谱了。” ......我觉得这就是诡辩! 217. 星系!宇宙! 无论观看如何真实的模拟,都不如此时此刻站在舱内,透过透明的玻璃向外看去。 属于罗浮的那艘巨舰已完全被落在后方,寻不到半分踪迹,可在寂静的宇宙中却并不孤寂,每一道可见的光芒都出自一个星系的恒星。 甚至他们所在的航线偶尔还能遇到些形态各异的往来飞船。 可在那一瞬间,我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偌大的宇宙中唯有罗浮行航其中,无论是航船还是星系,皆看不到任何痕迹。 冰冷,幽暗......还有漫上心头的绝望。 “将军,你看那边!”「彦卿」兴奋地推了推我的胳膊。 “什么?”我下意识询问着。 如构想出的一场幻觉般,方才的那一幕在一个眨眼间便消散不见,连带着那种情绪都缓缓褪去。 我循着「彦卿」所指看去,一颗蓝白色星球就那样从眼前划过。 还以为我们是在看蓝星外围的银枝体贴地介绍道,“那是黑塔空间站。虽说不如星穹列车的智库,但稀世难得号上也是有些资料可供查阅的。” “谢谢。”我轻声回应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格外眼熟的星球渐渐落在身后。 可无论如何相像,它与地球到底是不同的。 218. 在初次踏入宇宙的新奇感过去后,「彦卿」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本来也想多休息一下的,可一闭眼,那种寰宇独行的苍凉感就莫名涌了上来。 “怎么,刚走就想家了?”咚!波提欧将一个茶杯端到我面前的桌上,但那种酒精的味道已经扑面而来,“来,尝尝这个,仙舟特有的单一麦芽浓茶,保证给你家的味道。” “抱歉,但我答应过人,不会再喝酒了。” 听到这话,波提欧也不劝,直接端起他自己那杯一口气喝了下去,“匹诺康尼可是个纸醉金迷的好地方,你去这一趟就不打算多玩玩?” “一场过于真实的梦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我委婉推脱着。当然,最重要的因素还是我没钱也没时间。 银枝好歹只是在复活赛守擂,只要在决赛前赶到就行,但波提欧可是实打实的选手。 我看过赛事时间表,如果在波提欧下一场比赛开始前就赶回去的话,这趟匹诺康尼之行的往返必须压缩在三天的时间。 这还是因为扣关赛初期阶段的选手多,要是后期的话,波提欧是怎么都赶不回去的。 然而波提欧却像是看穿了我的顾虑,冷声道,“别管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想不想!” 第69章 219. 万事万物皆有代价, 波提欧能让我抛下所有给个答案,无非是因为他想替我付出价码,所以我很坚定地告诉他:“不想。” “嘿, 你这个人可真是油米不进!”波提欧气愤地将茶碗往桌上一磕, 又因其过重的力道而立刻端起茶碗看了一眼。 一条不长但足够扎眼的裂缝清晰地布在茶碗表面。 他瞥了一眼还在开船的银枝,默不作声地将茶碗推到我这边。 “是油盐不进。”我忽略他的行为纠正着,也算是就此回避了这个话题。 第75章 没想到波提欧直接抄起我面前的茶碗一饮而尽, 随后又咚的一声搬出一坛来, “你也别怪我无情, 要不把你灌醉, 我估摸着我是一句实话都听不着。” 怎么会!我明明是很真诚的一个人! 但波提欧这么一说,我还真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顺势撒谎道, “其实我有内伤在身,一喝酒就会吐血三升。” 波提欧狐疑地看着我, 却又不敢真让我试, 一时间抱着酒坛不知道该不该拆封。 我干脆替他拆开,又那个带裂缝的茶碗重新放到他面前, 给他满上, 顺带为自己倒了半碗。 “你等会儿!”在我端起茶碗时,波提欧立刻叫住了我, “你那碗我用过的。” 我知道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因此歉意地回应道,“我要是真有内伤, 他们就不会放我出来了。” 波提欧盯着我看了两秒, 随后才收了手,恶狠狠道, “他宝贝的,竟然又被你给糊弄了。” 说完,波提欧十分豪放地跟我一碰碗,一口就干了下去,但我不爱喝这种东西,也就没跟波提欧客气,兀自捧着那碗小口抿着。 直到波提欧准备再添时才注意到我这边下降的一毫米水平线,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牙疼道:“我说将军兄弟,你要是喝不了咱还是放下吧,你这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喝什么致命毒药。” 就睡在旁边的「彦卿」一下子惊醒了,“什么毒药?” 他用力闻了闻,被这酒味呛了一鼻子,二话不说就从我手中夺下那半碗干了下去。 “将军,你一边靠靠,我替你跟他拼!”说着,「彦卿」就挪动着位置将我挤开,如宣战般向波提欧大喊道,“来吧,今天不是你倒下就是你趴下!” 波提欧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乐呵着举起手机开始录像的「景元」,暗道:也行吧。 220. 不出意外的,在这坛酒还剩一半的时候,「彦卿」的眼神就已经有些迷离了。 我收起手机,将他的胳膊按下,宣布道,“别喝了,你已经赢了。” “真的吗?”「彦卿」的眸中亮起一道光来,看似是重新清醒了过来。 但他要是真的清醒,就不会觉得自己有能喝过波提欧的可能。 “你这裁判也太黑了吧!”波提欧抗议着,又在「彦卿」反应过来前格外配合地一头栽在桌上。 几秒后,「彦卿」终于意识到他好像真的赢了,这才满意地拽了拽我的衣角,格外郑重地嘱咐道,“你可别乱喝。” 说完,他头一歪,直接倒在沙发上又睡了过去。 波提欧抬起头嗤笑一声,“还让我倒下,小兄弟,你这酒量还是要多练啊。” 说着,波提欧又紧急将酒坛封了回去,警惕道,“你还是算了。” 我敢肯定,波提欧一定是从「彦卿」对我的维护中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没有内伤。” “太对了兄弟。”波提欧敷衍地回应着,同时不忘记补充一句,“吐血三升也不行,你要是死这儿了,以后罗浮就得天天追着我跑了。” 我顺着他的话脑补了一下:一只奶牛猫在前面泪汪汪地跑啊跑,后面远远跟着一艘巨舰(此处应有红光),到时候再来个人站最上面,拿着喇叭反复播放:快把我们景元将军还回来!快把我们景元将军还回来! “噗。”原谅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又在波提欧的凝视下正色辩解道,“也不会吐血三升。” “多少也不行,你要敢吐就准备好刷地板吧!”波提欧格外心疼地抱着他的酒坛藏了回去,看起来这应当是某种极好的酒。 可惜我喝不出来,「彦卿」也是。 221. 有熟人就是好办事。我甚至什么都不用做,波提欧就将房间给开好了。 但因为没有提前预约,且用了虚假的身份信息,所以我和「彦卿」的房间是那种较为狭窄的单人间。 而波提欧因为借用着列车长帕姆的身份,所以仍有专门的贵宾房给他留着。 “乖乖,这就是无名客的好处吗?”在见过二者的差距后,波提欧暗自低语着,“搞得我都想混进去了。” 说完,他猛地一拍我肩膀,兴冲冲道,“怎么样,兄弟,到我房间来?” 「彦卿」格外警惕地盯着他,“不约,谢谢。” 波提欧了然点头,“也对,有你在也用不到我来警戒。” “警戒?”「彦卿」的眼神瞬间清澈下来,“什么警戒?” “原来你不知道?”波提欧饶有兴趣地看着「彦卿」,而后又向我看来,“不妨问问你的将......” 在这个地方再称呼将军显然不太合适,波提欧顺势改口道,“问问你的师父吧。” 「彦卿」迟疑地向我看来,我向他摇了摇头,示意在走廊不适合说这些。 于是「彦卿」重重点头,“我去你房间。” 222. 梦中不存在真正的死亡,可现实存在。 精神流入梦境,但躯体仍留在外面,这就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好在我和彦卿都没带行李,所以房间也没有因为变成两个人而显得拥挤。 我走进入梦池中躺下,向「彦卿」点头示意道,“交给你了。” 也不知道这池水中带有什么催眠成分,效果格外的好,甚至耳畔还响起了辅助催眠的歌声和白噪声,以至于「彦卿」的回复在一个闭眼间就彻底远去了。 再度睁开眼时,入目已是一块巨大的金色齿轮表盘。 这里是黄金的时刻。 两侧的鎏金高楼富丽堂皇,各色的广告牌点缀其上,再一回身,我就看到矗立在中央的钟表小子雕像。 我下意识地触碰雕像,在一团迷雾之后,钟表小子骤然蹦了出来,“滴答——这次......” 说到这里它才突然发现人物不对,有些疑惑地终止了后续,“你居然也能看到我吗?” 我向它点头示意,“如果这不是我的幻觉的话。” ——尽管这番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已经是在和幻觉说话了,但无所谓,总归这里也不会有人认识自己。 钟表小子就没想这么多了,而是十分开心道,“那你一定是一位富有童心的大人!” 对此我持保留态度。 滴滴!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理,但玉兆能带进来还可以正常联络到底是方便的。 我点开消息栏,发现这条消息不是来自波提欧,而是「彦卿」:怎么样,进去了没进去了没? 我直接拍了张照给他发过去,想了想又对着钟表小子拍了段几秒的视频。 不是彦卿:哇!活的钟表小子!等等,这不是什么人扮演的那种吧? 不是景元:不,是甘露池蹦出来的那种 虽说不是人类,但一直让钟表小子等自己聊天到底还是不太礼貌,于是我收起玉兆,好奇地问道,“你知道要怎么去流梦礁吗?” “你知道流梦礁却不知道该怎么进去?”钟表小子有些疑惑地说着,但它却毫不怀疑我的动机,直接拉起我的手询问道,“现在就去?” 难道钟表小子还兼具时空穿梭的功能?怀着这种好奇的心态,我点了点头,“现在就去。” 再回过神来时,原本辉煌的街道已变得灰败,原本熙熙攘攘的世界也陡然变得安静许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胃里。 ......总不能是我忽悠波提欧的话成真了吧? 我用力按住胃部,试图能镇压那种感觉。 察觉到这点的钟表小子这才反应过来,“我是暂停时间把你一路扛过来的,所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它不好意思地滴答一声,解释道,“我很久没用过这项技能了,忘记了会给人带来伤害。” 所以说,原来这不是时空穿梭啊。 223. 不管怎么说,至少我想抵达的目的地也是到了,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要快很多。 我向钟表小子道了个谢,准备立即出发去找悼亡诗。 可在那之前,我竟然在对面的栏杆处看到了一个格外熟悉的组合。 怀中抱剑等待的显然是刃,而旁边那个披着大衣、正向这边含笑示意的人毫无疑问就是卡芙卡。 我纠结一瞬,最后还是迈步走了过去,“星核猎手也来享受假日吗?” 说话间,我能感受到刃的视线格外锐利地打量着我,似乎能透过这层外壳一眼看透我的本质。 可他最后也只是说,“景元,你倒是越来越狼狈了。” 他终究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当然什么都看不出来,毕竟就连景元自己都认定了我的身份。 我叹了口气,佯装无奈道,“我都还能来这里休假,哪里狼狈了?” 而后再转话题,主动提问道,“倒是你们星核猎手应当很难有个休息日吧?” “呵,在流梦礁休假。”刃冷笑一声,刻意咬着重音道,“我们是为你而来。” 第76章 第70章 224. 刃注意到「景元」的时间要更早一些。 他们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却说不清「景元」是如何出现的。 或许是一个恍惚间,或许是一个眨眼间,总之他就那样突然出现在那里, 脸色苍白, 左手自然垂落于身侧,仿若无事发生,可右手却在用力按压着胃部。 他垂下眼睑, 不知是在思考还是在遮掩, 直至自言自语地说了句什么之后才重新恢复以往的神态。 “他好像没看见我们。”卡芙卡意有所指地向刃暗示着。 刃不为所动地应了一声:“他总会看到的。” 毕竟他们所在的位置就是「景元」的必经之路。 艾利欧的预言从未出错, 这次亦然。几乎是「景元」刚准备迈步出发, 抬头便一眼看到了他们。 直至「景元」迈步走来,刃这才得以看清他额间渗出的冷汗, 然而他在言谈举止间却显得很是轻松, 仿佛从未经受过任何伤害。 有什么好掩饰的?你更狼狈的样子我都见过。刃下意识如此想着,却又恍惚间意识到, 他的确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景元这样的一面了。 225. 如果是刃一个人在, 那这趟过来没准还能听到一句人五代三,但既然卡芙卡参与了明面上的谈话, 就不会是简单的与那些过往有关。 我叹了口气, 不抱什么希望地询问道:“我假设接下来的话题无关未来?” 卡芙卡轻笑一声,语调一如既往的带着不疾不徐的优雅, “我竟然不知道,神策将军也会生出逃避的想法。”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坦然地向他们承认着这一点,“如果可以, 我也想拿到一份剧本, 总好过自己在这偌大的宇宙间求索。” 毕竟连我自己都是今天才知道我要离开罗浮来到匹诺康尼,但星核猎手却能提前在这里等待, 这足以证明我仍走在命定的路上。 没那么让人无法接受,但也绝对称不上一句无所谓——尤其是从艾利欧口中得知那样的未来以后。 “那么,我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将军打算加入我们星核猎手?”卡芙卡笑着回应,权当这是个玩笑话。 反正「景元」也不可能真的离开罗浮,跟他们一起行动。 而玩笑过后就是正题了。 “假设:你现在身处一个极为关键的节点,而前方有着通往两个不同方向的选项。一个会死很多人,而另一个会死三位......”卡芙卡适时地停顿下来,等待着我的答案。 一个电车难题,还是一个我不得不回答的电车难题。 可我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吗? “无论我的选择如何,在艾利欧的预言中,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了。”我望着卡芙卡的眼睛,却无法从那双看不到焦距的眼眸中读出任何信息。 而卡芙卡表现的很是轻松,就仿佛这不是一个生死间的难题,“我无法告知你未来能否改变,只能告诉你:你的选择很重要。” ......倘若无法改变,那选择又重要在哪里?重要在“是我主动将人推入死亡还是被动看着他们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吗? “假设我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呢?”尽管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我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回应我的,是刃手中握紧的支离,他没有出手,只是如哨卡般拦在我面前,“那你同样无从得知此行的答案。” 明晃晃的威胁。我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重要才能让艾利欧专门派人等在这里只为一个答案,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是胃疼。 用力咬合的齿间漫上一阵血腥味,我努力将其咽下,抑制住想要去按压胃部的冲动。 ——我就知道过于真实的梦不会好到哪儿去,现在好了,就连这种疼痛都是实打实的。 深呼吸,克制......算了,还是吐出来会更舒服一些,这是经验之谈。 226. 突然呕出的猩红血液让刃陡然愣在原地,他知道「景元」有些异常,但完全没想到竟会如此严重。 从罗浮到匹诺康尼,这段路上「景元」没遭遇任何偷袭,所以如果有什么袭击,只能是发生在匹诺康尼内。 不,也不一定是袭击,毕竟杀人的方法有太多种了。刃瞥了一眼地上的那抹红色,率先将被下毒的可能排除。 偏偏当事人对此毫不在意,只用指腹拭去唇角的血迹,轻飘飘道,“空腹饮酒果真是不健康的行为。” 这个理由对于有着极高自愈能力的天人来说有些可笑,可刃却成功从中得出「景元」没有撒谎的答案。 下一瞬,「景元」便将自己的身体问题略过,回答了卡芙卡先前的问题,“无论如何,我不会抛下他们。” 他没说这个“他们”指的是谁,但就像他没有询问会死的那“三位”是谁一样,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似乎是觉得星核猎手会对这个答案不满,从而不会放行,「景元」甚至召出了石火梦身,大有一副“不行就打上一架”的样子。 但从他的脸色来看,刃更觉得他这是找了一个支撑点,以此来掩饰他那不堪的身体状态。 如果想要验证这一点很简单...... 饮尽鲜血的支离带着死亡的气息割裂空气,最终悬停于「景元」身前,而「景元」手中的阵刀却完全没有要举起来的意思。 227. 刃不可能杀我,毕竟在艾利欧的剧本里我大概率占着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更何况这是在梦里,就算把我杀出梦境,我也能重新登陆回来,重复这样的行为毫无意义。 所以我没打算反抗,甚至有时间回想一下,当初景元也有这样试探过我。 然而那时的景元对我回以了更高的信任,可此时的刃却只是冷然道,“拿起你的武器。” 怎么,你不斩手无寸铁之辈?我眨了眨眼,又看向手中的石火梦身,那我这也不是手无寸铁哇。 刃沉默地看着我,眸中的血色似乎变得愈发深沉。 我着实摸不清刃的想法,最后只能将其定性为魔芋爽犯了。 魔芋爽期间控制不了情绪,我完全能理解。再者说这不过是重新登陆后再跑一趟流梦礁的事,既不难也不会太麻烦。 ......算了,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还是让波提欧帮忙简单给个路线图就好。 这样想着,我直接攥住支离的剑身前进一步,任由剑尖刺穿血肉,“想杀的话,就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说完这话后,刃眸中的血色好像更加暗沉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被血液刺激的可能。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真有这个设定,那还怪像吸血鬼的。 在我还在发散思维的时候,刃骤然抽走了支离,只在我掌心和指节处留下两道血痕。 我本就毫无防备,且握着支离的力道不大不小,因此直接被他这突兀的动作给被带的一个趔趄,好险最后是没给刃拜一个早年。 石火梦身因方才的突发情况而当啷倒地,我只能庆幸此时不在罗浮,不然不知道得有多少人看到“景元将军”亲自打破不可令武备脱手的铁律。 武器随着我的心意而散去,多少也能借此表明一下我完全不打算动手的意思。 可刃的情况却没因此而好转半分,甚至忽然质问道:“你求死?!” “我没有。”我当即反驳着刃的不正确思路,又格外坦诚道,“我又不会死。” 所以你千万别把我当成什么在位七百多年反复轮回终于熬不下去即将崩溃的景元。 ——我甚至都无法想象这样的景元! 228. 好消息,刃没有这么想。 坏消息,刃想的可能更多。 也因此,他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又咚的一下将我推在栏杆上,凶狠道:“你都做了什么?”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有艾利欧在,刃就算不知道全部,大概也是能知晓一些的。 但现在看来,至少他不知道我不会真正步入死亡。 来自身后的冰凉体感很快透过衣料遍布全身,连带着我的心都哇凉哇凉的。 如果早知道刃对此并不知情,我一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没有做什么。”我抬手按在他的胳膊上往下压,示意他放缓心情,将我松开。 奈何刃纹丝不动,十分执着地要等我先回答。 “放心,我既没有被蛊惑去染指建木,也没有主动探索什么禁术。”说完,我再度拍了拍刃的胳膊,这才终于得到释放。 刃定定地看着我,继而冷声道:“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景元,你不是其中之一。” 我猜测他在此时提及这话的含义是:你不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个,所以不要参与其中,不要因此而做出牺牲。 但这不是牺牲,只是选择,就像景元选择成为罗浮将军。 然而这终究只是我个人的思维。毕竟我不是真正的景元,既无从得知他的看法,也无法替他对这话作出回应。 第77章 所以我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向卡芙卡问道:“现在我可以过去了吗?” “自然。”卡芙卡轻笑一声,全无阻拦之意,随后又向刃开口道,“听我说,阿刃,放平心态,我们该离开了。” ......你们就真的只为了要一个答案?我有些不解地凝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玉兆又不是不能聊天,真的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呼,算了,还是找悼亡诗更重要一些。 229. 我乘坐电梯一路下行,在长达近四十秒的时间后才终于抵达。 电梯栅栏层层打开,刚一踏出电梯,入目便看到了一个明显不该在此时出现于流梦礁的人物——砂金。 ......星核猎手有艾利欧在也就算了,但为什么公司也能精准拦截? 我果断回身准备返回上层,奈何刚合拢的栅栏门完全感应不到此时需要再度打开。 略带笑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相逢便是有缘。这位朋友,我想你我之间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 我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再度回过身去,“即便是刻意制造的相逢?” 砂金的笑容未曾褪去,甚至坦然应道:“即便是刻意制造的相逢。” 第71章 230. 就像卡芙卡和刃代表着星核猎手, 砂金同样不代表个人,而是代表公司而来。 不同的是,作为既不曾有过联系也不曾有过交情的砂金来说, 他能与我相谈的就只有...... “不必如此警惕, 朋友。”仿若毫不知晓我的身份一般,砂金语气轻松地如此称呼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也知道这些问题都不值得用筹码来交换, 所以, 我可以免费告诉你。” 他含笑看着我, 炫彩夺目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他问:“你知道你身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吗?” ......所以, 公司那边是接到了我离开罗浮入住匹诺康尼的消息? 但即便如此, 我甚至不是通过正规渠道抵达流梦礁的,砂金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与之对视, 下意识地挂上同款笑容, “我只是一个普通游客,连多余的闲钱都没有, 无论多少双眼睛放在我身上, 未免都显得太过浪费了。” “浪费......”砂金呢喃着这个字眼轻笑一声,语气中难得地带上了些真情实感, “倒不如说,你一直待在仙舟才是真正的浪费。”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全是那句:或许外来者习惯将罗浮简称为仙舟, 但罗浮不等于仙舟, 罗浮就是罗浮。 于是我避开所谓浪费的说法,纠正道:“是罗浮。” 砂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他停顿一瞬,就连笑意都淡了许多,“只是罗浮?” 此话一出,那种话里有话的氛围感就更强了。 但我现在满心满意都是悼亡诗,无心分辨他的言外之意,所以胡乱应道,“当然只是罗浮。” 得到这个答案的砂金却像是只完成了阶段目标,他连一丝停顿都没有,十分自然地跳转到下一个话题,“据我所知,你们那位纯美骑士朋友还在匹诺康尼附近巡回。” 银枝将我们送达目的地后,的确未曾随我们一同入住,而是打算在匹诺康尼四周看看,是否会有需要帮助的人。 毕竟我们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所以他不会离开太远。 可砂金在此时提及的意思又是什么? 这次砂金特意停顿了有十几秒,给足了我思考的空间,随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不会对他的困境坐视不理。” 困境......我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倘若砂金没有骗我,那么除去公司以外,定然还有不少人或势力收到了我在匹诺康尼入住的消息——尽管我们都用着一个假名字,但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星核猎手追求答案,公司这边虽不太明朗,但看起来应该是寻求合作,而更为零散一些的小团体,他们只为了血与火。 因着那份“未来者”的身份,有人要杀我。而为了避免我逃离,他们一定会先将稀世难得号处理掉。 至于砂金......不,应该说是公司,他们处理了这部分,既还了砂金的人情,也给我这边做了个铺垫。 最主要的是,他们想以此告诉我,他们在这星海间完全有庇佑我的能力。 ——砂金能如此精准地在这里堵住我更是这一点的体现。 231. 在见到「景元」第一眼的时候,砂金就不觉得这场合作能轻松地推进下去。 当然,如果能轻易完成,公司也不会专门派翡翠女士与自己一并前往。 ——哪怕他们的最终目的根本就不是合作。 “呵。”一声轻笑打断了砂金的思绪,他敏锐地察觉出「景元」的气势似乎有些变化。 如果说一开始的「景元」沉静到如一汪寒泉古水,让旁人无从探知分毫,那么现在的他就是自古水中冲出的游龙,不再选择蛰伏其中。 “很遗憾,我与贵公司的理念不同,因而无从达成合作。”他强硬的说着,言语间毫无商讨的余地,“请回吧。” 这番变故出现的格外突然,砂金将方才的对话以及「景元」的反应全都回忆了一遍,这才陡然意识到什么。 “你觉得我在利用银枝,因此而心生抗拒。”砂金笃定地说着。 他很少如此直白地将这般行为当着对谈者的面揭露出来,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这么做过。 毕竟能和他一同站在谈判桌上的大多都是商人——经典的商人。他们在意的只有己方的利弊得失,至于其他人......不过只是谈判桌上的筹码而已。 而砂金同样将自己视作一枚筹码,他就是他自己的底牌,因而更不会介意这方面。 可是「景元」不同,他分明不介意自己被利用,却又格外介意别人是否因他而遭受牵连。 因此,哪怕砂金特意以救命之恩为由,表示他解决了银枝的困境,「景元」也依旧把这当作一个威胁。 ——他不同意其他任何人被当作筹码推上赌桌。 有意思。明明他们一个是公司总监,有无数职员可供差遣,一个是罗浮将军,有无数云骑可供调度,但一赌起来,却又仿佛只剩下了他们自己。 砂金拿自己作赌注是因为足够有价值,可「景元」拿自己作赌注却完全是因为他在意。 莫名的相像又截然的不同。 想到这里,砂金饶有兴趣地看着「景元」,“看来你的运气足够好。” 好到仅用一枚筹码便足以解决一切。 “我从不将运气计算在内。”「景元」平静地看着他,就仿佛在说这就是他的实力。 但已经在谈话中对他有所了解的砂金清楚,「景元」只是在阐述事实,因此他一定有着额外的底牌,所以自身的筹码才得以一直存在。 ——他根本不需要公司的庇佑。 232. “朋友,你成功说服了我。”砂金以赞扬的语气说着,似乎放弃了再争取一下的打算,转而拿出手机笑道:“不过就像方才说过的,相逢便是有缘,留个联系方式如何?” 此时他是完全不提那句“即便是刻意制造的相逢”,端的一副久遇知己不易的神情。 就以个人而言,留下砂金的联系方式并无不可,但他今日毕竟是代表公司而来,哪怕不会掉价到给自己发奇怪的广告短信,也免不了偶尔给自己忽悠两句。 要知道,我平时可是连花呗都不敢开的人,要真被公司这种庞然大物给忽悠了,那岂不是被吞吃到连渣渣都不剩? 所以我应和着砂金的说法,回绝道,“若有缘,他日必将再会。” 砂金明显有所预料,手机在他手上格外自然地转了两圈,旋即被收入口袋。 然而他依旧没动,只是低头看了一眼右手上佩戴的腕表,毫不掩饰地说:“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快些过去,但很抱歉,你可能还要再陪我等一分钟。” 很明显,他在等人,甚至完全不考虑对方会迟到的可能。 卡着一分钟倒计时的最后几秒,我听到了身后电梯到位的停滞声,而后栅栏打开,露出一道时尚而优雅的身影。 是与砂金一样,同为石心十人之一的翡翠。 此时的我正挡在电梯门口,倘若要让翡翠出来就必须退让一步。 但这一步的退让定然会让自己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失去主动,因此我只是看着电梯里的翡翠,如同未曾察觉到这点般笑道,“我以为自盛会之星的风波后,翡翠女士应当在最终交易结束后就离开匹诺康尼了。” “景元先生倒是了解颇多。”大抵她的目标与砂金不同,因此翡翠直接点明我的身份,“我的确已经离开了匹诺康尼,但有条消息让我不得不回来一趟。” 说着,她不疾不徐地上前两步,几乎是站在电梯的边缘与我对视。 “那我便祝你此行得偿所愿了。”我没有要进一步询问的意思,同时也依旧没有让步。 第78章 身后的砂金毫不掩饰地笑了一声,这让我感觉很难受。 不是说这个笑让我感到难受,毕竟砂金的分寸感拿捏很好,笑意中也不带任何其他的意味,只是这样一前一后的站位让我无法同时直视他们两个人做出回应。 ——这有些不礼貌。 所以我选择直接迈步走入电梯,而后向翡翠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坐八十秒的电梯也总好过维持方才的站位! 不出意外的,并不想就此终结话题的翡翠没有走下电梯,“看来我也不必再说什么客套话了,景元将军,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 说实话,我感觉我对这样的话都有些麻木了。前有星核猎手,后有公司,除非这段路上直接遇到星神,不然再遇到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意外。 见我没有应答,翡翠便直接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波提欧已经做的很好了,好在大多数人都还只当你是从仙舟罗浮来的逐梦客,完全不知道入住匹诺康尼的其实是罗浮的将军。” 她提及波提欧时的言辞间很是熟练,要不是我知道波提欧跟公司有仇,说不定还会怀疑波提欧是他们的内应。 但现在,我直接忽略打断道:“我想这层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休假时间,正如这层身份也不是翡翠女士特意回到匹诺康尼的原因。” 翡翠不置可否地笑着,“行于终末,却反抗命运。这一点,你与星核猎手很像。” 大概是从我话中读出了几分“时间紧急有话快说”意思,翡翠直接挑明了此番来意:“我来,只为了一个问题。” “所有能看清局势的人都在为终将到来的列神之战做准备。而你,来自未来之人,你又站在哪一边?” 第72章 233. 列神之战......乍一听到这个词我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甚至疑心于是自己听错了,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字。 毕竟开拓者的命途都才解锁了三个,按照剧情来说, 别说是神战, 就连神都没正儿八经地见过几个,唯一接触多的大概就是模拟宇宙和差分宇宙了。 所以,就算是打神战那也得是星穹列车开拓众多地域之后的事了。 总要给小浣熊涨涨经验不是? 这么一想, 作为一个标准的短生种人类, 我肯定是活不到那时候的。 ——如果我真的还是人类的话。 可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翡翠说的是对的。 对?对在哪儿?神战还要归我管?我又不是gm, 根本没有那个权限和能力! 所以我直接回答说:“翡翠女士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 纵使有所立场,在星神间的对弈上也无足轻重。” 可偏偏翡翠像是已经从这话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满意地向我颔首示意道:“那么, 便不打扰雪莉先生的休假时间了。” 雪莉、先生?我迟疑一瞬,总觉得这个称呼格外诡异。 虽然我知道波提欧给我和「彦卿」都用了假身份, 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假名到底是什么, 怪不得波提欧一直不肯给我说,原来怕暴露起名废的事实吗?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 砂金直接迈步进入电梯。而后电梯合拢, 开始缓缓向上运行。 如同变戏法一般,砂金翻转手腕, 手中赫然多出一枚玉兆,而且还是我的玉兆。 “虽然不知道你的底牌是什么,但是朋友......”砂金将手机递还给我, 明示道, “多一条退路总是没错的,不是吗?” “更何况, 你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将所有人庇护在身下。” 但公司能做到。 “......”我最终还是接过玉兆解锁添加了砂金的联系方式。 尽管我不认为自己真的会找公司求助,但就像砂金说的那样,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在孤注一掷之际,人可以拿拥有的一切来交易。 电梯停滞下来,在他们陆续走出电梯后,我准备重新下行,因此并未随之离开。 好在翡翠和砂金都知道这一点,也绝不会问我“你不出来吗”等类似的寒暄话。 在栅栏重新关闭之后,砂金忽然开口道,“最后送你一件小礼物:刚刚接到消息,白日梦酒店有异常人群涌入。” 这是一个提醒,倘若想要做些什么的话,最好速度快些。 电梯已经向下运行,我看不到砂金的神情,但也大体可以得知,这条消息既是礼物,也是为了让我不要再跟其他人多谈。 这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因为这就代表他们其实没能做到提前来堵我,不然的话不可能让星核猎手抢占先机。 ——说不定在我跟星核猎手谈话的时候,砂金就在匆忙赶路了。 234. 悼亡诗的地方很好找,只要在下电梯后沿着这段主路一直走下去便好。 不算很长的道路上格外安静,既没有流梦礁的住民存在,也没有其他任何一方势力的登场。 最后,在空荡荡的站台上,我终于看到了她。 她以带有白手套的双手掩面,静立在一根立柱旁,机械的身躯旁萦绕着一个带有齿轮的沙漏,就像地球绕着太阳一样,它不停息地自转与公转。 我停在她面前,那两米多的身高让我不得不微微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尽管她此时仍没有放下双手,可我就是感觉她正在看着我。 “悼亡诗。”我先一步称呼着,还没等我再继续说下去,身前之人就陡然换了个姿势。 她一手覆于腹部,一手负于身后,躬身行着礼,“您是否已经做好了凝视终末投影的准备?” 嗯?我一个人打末日幻影吗? 虽然不一定是真的要打架,但出于谨慎,我还是回应道:“暂时不,我只是有些问题想问。” 如同设定好的程序,悼亡诗开口道:“我亲眼见证的末日么......” “您知道边陲星系的札乌姆吗?受命运眷顾,他们出了一位先知,让该星系得以有资格站在公司的谈判桌上。” “可在先知篡改历史后,消失的世界线凝结成海啸般的混沌忆质,它是足以夺走一切活性的灰色浪潮,是针对整个星球的无差别疾病。”[1] 虽然我本意不是听取末日见闻,但到底也没有只把这当一个简单的故事来听。 可是,篡改历史会发生这么严重的问题吗? 我用力攥住袖口反复碾过,就像一并碾过内心的不安,“那么,后来呢?” 悼亡诗的姿势没有变化,只用简单的一语道出了结局:“先知被刺杀,纠纷未能停止,战火持续了两个琥珀纪,最后溺毙于灰色的海啸中。” ......这是过去,却也像极了未来。 躬身行礼的悼亡诗依旧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即便如此她也依旧要比我高一些,但我也不能说凑得再近些,去观察一位智械的神情变化。 也罢,就暂且放下方才听到的过去,问一下别的,“终末是一切的终点吗?” “不,终末令琥珀崩裂、永生枯败、旋律喑哑、光矢黯淡、黑日只余灰烬、酒馆落满灰尘——即使是毁灭本身,亦不能免于毁灭。”[2] 这倒是与我印象中相同。最开始在游戏内问及这个问题时,悼亡诗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那时的自己还因这一长串的内容而心生震撼,所以印象颇深。 思索间,悼亡诗又补充道,“终末并非一切到终点。万事万物将由此始发,前往下一场终末。”[3] 这听起来就像是世界归于寂灭后又从零开始诞生文明,而后宇宙中的文明发展,又再度踏上寂灭之路。 如此,简单的闲谈试验便结束了,接下来就是一些重要的问题了。 我收手呼出一口气,尽量平稳地问道:“那么,我是谁?” 悼亡诗沉默不语,在那一瞬间,身形仿佛彻底融入了蜿蜒的影子中,模糊难辨。 我等待着她组织措辞,可她始终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于是我换了个问题,“随我一同到来的朋友能安然离开吗?” 她依旧沉默,可我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几分钟后,悼亡诗终于开口了,但她没有作出回答,只是歉意道,“自终末而来的人是您,我无从得知未来。” “......那么,下一个问题:为何会有葬仪知宾出现在罗浮?” “宇宙中没有恒古不灭的星球,作为葬仪知宾,出现在哪里都不令人意外。”悼亡诗颇为官方的回答着,但她听懂了我想问的意思,便继续说了下去:“至于罗浮,它尚未到终结之时,但可以预见的,它已在终结的路上。” 说完,她直起身子,在黑色面纱的遮掩下,仅能看到她抿合的唇线。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在提醒着:她在看我。 我不知道她视线的含义,但也不难猜测,“罗浮的终结与我有关?” “自终末而来的人是您,我无从得知未来。”悼亡诗重复着方才的话。 我本想继续追问,她是否知晓出现在罗浮上的葬仪知宾是谁,但一个词骤然涌现在脑海:诸神的谎言。 第79章 我本以为这是我残存的记忆在提醒自己,随后才意识到这是它在说话。 像是因这简单的五个字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它在艰难地说完之后就骤然沉寂了下去。 “诸神的谎言是......” 悼亡诗骤然打断了我还没说完的问题:“很遗憾,我所知晓的并不一定有您知晓的多。” 这是一个很突兀的行为,至少从悼亡诗的形象来看很是突兀。 我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你知道,告诉我。” 说完之后,我才发觉这话实在是太过强硬。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自己一定要在悼亡诗身上咄咄逼人,也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一直把她当作足以破局的关键,但最终却难以得到足够有效的信息,甚至有了更多的谜团。 这是无能的迁怒,这不好。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心中的繁杂情绪压下,“抱歉。” 尽管我不知道智械是否拥有情绪模块,但我来寻求答案本质上就是请人帮忙,用这种态度来强制要求别人未免有些过于恶劣。 然而悼亡诗实在是好说话极了,她甚至回应道,“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您不必向我致歉,因为您的所作所为已经解答了我这漫长一生所要追求的最终问题。”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句客套话,但我着实好奇她口中的最终问题,所以我问了出来:“你在追求什么问题?” 像是已经思考过千万遍,她毫不犹豫地流畅回答说:“如果终末想要终结这一切,为何要向过去预警?如果祂想拯救这一切,又为何带来末日?如果一切终归寂灭,那我们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4] 不等我再追问,她便自问自答了下去,“或许终末本身不带有任何性质,无论是终结还是拯救,只看循迹者如何选择。” 她凝视着我,露出一抹轻松而释然的笑容,“而这正是一切的意义所在。” 第73章 235. 波月古海是持明之地, 范围辽阔,就连里面一个议事的宫殿都能装下几千号人。 「丹恒」熟练地避开巡逻的持明护卫,向「刃」打了个手势。 被御水之术裹携的「刃」欢快地在原地转了一圈, 以此表示自己除了没法说话外适应良好。 随后, 他又晃了晃手中的玉兆,表示这次出行也已经在群里报备过了。 这样想着,「刃」又有些不忿地戳开玉兆内的消息看了一眼。 群聊内的最后一条依旧只有他的报备消息, 「景元」连个收到之类的话都没回, 更别说主动发消息说他那边如何如何了。 这家伙就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类型, 不管怎么想都很让人担心。 好在「彦卿」会主动询问, 然后再把他们的记录给转发一份,至少也能让他们稍稍安心一些。 236. 若是寻常人潜入古海, 少不得要考虑水压水流问题, 但现在有“前持明龙尊”带路,那就截然不同了。 他们宛如一抹幽灵, 在水纹只有微弱变化的情况下越过重重阻碍, 进入议事大厅后的一个暗室。 这个暗室与外面一张嘴就灌进一口海水的环境不同,它排除了一切水体, 完全与陆地无异, 是人类可以生存的环境。 暗室内两侧安有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而内部设施仅有一张长桌五把椅子和一个书架, 简陋到和外面如同两个极端。 “他们不会是在外面开完会以后还要拉个小组,然后在里面再开一个隐秘的会吧?”「刃」感慨着,手上却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手套戴上, 翻阅起书架上放置的书籍和档案。 相比起来, 「丹恒」就随意多了。他抽出一把椅子坐下,随口猜测道:“说不定是外面大会人多, 不方便打起来呢。” 他指着桌角上残留的干涸血迹,“你看,这就是证据。” 「刃」回头看了一眼,但着实看不出来那究竟是不是血迹,“万一是他们一边开会一边吃饭而掉落的汤汁呢?” “他们都持明长老了,一般还是挺高傲的吧?”「丹恒」有些不确定地说着,随后摇了摇头,只托腮看着「刃」的一举一动。 倒不是他不帮忙,只是这个地方他已经来来回回翻了四五遍,愣是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可偏偏他总有种预感,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刃」粗略翻看了些内容,结果发现书里都是些类似于持明条例一类无用的东西,而档案也只是部分大事记载。 “你说的对,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谁家好人造个暗室出来,结果就在里面放这种东西啊? 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多忧国忧民,在里面还要翻看法典各执一词。 “等等,那是什么?”「丹恒」忽然注意到书架上多了一份档案,“我之前来都没有这份的。” 「刃」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一看就是被拆阅过多次的档案袋。 “奇怪,这么明显的不同,我刚刚怎么没有注意到。”「刃」嘀咕着,将手中的东西塞回去后,这才将档案取出,和「丹恒」并排坐在一起。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名称记录,仅有一个宛如序号一般存在的红色的1。 只凭触感的话,里面干干薄薄,应当只是一沓纸质文件。 很有问题。「刃」向「丹恒」看去,无声地示意道:怎么,要拆开吗? 这里毕竟只有一个门,如果这是一个陷阱,他们想跑都跑不掉,暗室直接变监牢。 「丹恒」稍加思索,随后起身环顾四周,“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一直觉得这里有问题了。” 「刃」跟着「丹恒」打量着,随即起身抽出支离笑道,“原来是空间。” 作为暗室,挖出多大的空间来使用都是正常的,但它不正常的地方就在于,它的建造师在建造时思路太正规了,以至于被分隔成两部分后显得有些违和。 在「刃」四处敲击着墙壁,跃跃欲试想要挥出一剑时,「丹恒」立刻拦住了他,示意性地看向桌上的一号文件,“这仍有可能是一个陷阱。” 「刃」并非不清楚这一点,甚至恰恰相反,他就是很清楚,所以才更要这样做。 “你知道的,陷阱有时候足以成为突破口。”「刃」向他说明着自己的想法,“我们总不能等他回来再做这些,否则他一定会跟进来的。” 237. 「刃」最终还是没能挥出那一剑,不是因为他的提议被驳回了,而是因为他找到了机关。 如同解密小游戏一样,「刃」将用来照明的夜明珠都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而后一侧的墙壁轰隆打开。 “多看电视多打游戏,果然这是有好处的。”「刃」得意地向「丹恒」扬了扬头,“回去跟我一起看权谋宫斗吧!” 「丹恒」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果断回绝道:“不看,平常都够累的了。” 早已经被拒绝多次的「刃」也不气馁,跟着对方的脚步走进新区域。 在看清新区域的布置时,他们同步顿在原地。 中央的锁链层层叠叠,带着暗色的血迹,而更深处宛如仓库般放置着无数的囚笼,同样是血迹斑斑。 在这个房间内,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实验区。不同颜色的试管液体归置整齐,纸质报告分门别类,就连一些草稿内容都乱中有序地被压在桌上。 「刃」凝重上前,忽略那些一看就写满了专业术语的草稿纸,精准地将一份报告抽出。 上面毫不避讳地写着:药王秘传人体实验记录-副本 副本内清楚地标注着每个实验体的身高体重和其个人因素可能对实验产生的影响,「刃」粗略扫过几眼,从那一堆血腥的手法中直接翻到最后去看结论。 即便是长生种,在融入繁育的血肉后也难以存活至半载以后,因此得来的实验数据十分匮乏。又因每个实验体的个体差异,最终很难推算行之有效的实验方案。 “繁育。”「刃」将这份报告递给「丹恒」,“他们还在试图用一些歪门邪道来解决持明族的繁衍问题。” “不出意外。”「丹恒」同「刃」一样,只粗略地翻看了几眼,随后便将其放回原位。 药王秘传没必要去做关于繁育的实验,这只能是龙师提出的条件。 而在药王秘传覆灭后,能为他们做实验的人已经全部不在了,所以他们不得不自己找人来实验,因此才有了这些负责关押的铁笼。 而现在最关键的就是,为什么这里空无一人? 在「丹恒」尚在思索其中可能时,「刃」已经哐哐拍起了照片。 他先把这个实验室的情况拍下,而后是各种报告。 这种时候也来不及分辨内容重不重要,总之到时候匿名往上一交,那就是六御需要核验的事了。 更何况这个实验室布置在这种地方,就算他们再怎么推人担罪,至少也能拉下五个人去,其他人也少不了失职之责。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太大了,届时就算持明长老不想让外人介入也由不得他们。 第80章 忽然,「刃」停顿下来,甚至下意识将玉兆关闭停止了记录,“过来,看这个!” “什么?”已经在配合一起拍照留存证据的「丹恒」放下手头的证物,快步走了过去。 「刃」神情凝重地将桌上的报告翻回首页,上面赫然写着:观自未来的实验研究报告(未完全解析版) 乍一看这个题目倒也没什么,毕竟药王秘传那边都声称他们四个是从未来被搞过来的,可偏偏在「刃」翻开后的第一页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实验体的信息。 姓名:景元 性别:男 年龄:未知 备注:(暂未修复) 实验记录:...... 这其中完全没有同名同姓的可能,因为右侧打印出的照片完全就是景元的证件照,还是点进罗浮官方网站一眼就能看到的那种。 所谓的未来果然是假的吧,景元怎么可能成为实验体?「丹恒」下意识这样想着,随后才听到「刃」沉声道,“你觉得,他是景元将军的概率有多大?” 他着重在“将军”这两个字上咬着重音,而除了景元以外,就只剩下他们的那位「景元」。 “你我都知道的,他仍有隐瞒的东西未曾告诉我们。”「刃」将这份资料拍下,直接向景元传了过去,随后又彻底删除了相册内的记录。 “你说,有没有可能,药王秘传的这些内容其实根本就是真实发生的呢?” “怎么可能,我们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一直都在一起,在星槎上见到他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异样。”「丹恒」下意识反驳着,心脏的跳动却已经超过了正常速度。 “我说的不是从未来被捉过来这种事。那只是他们进行了失败的捕捉,而恰好我们抵达,所以他们便先入为主地将「景元」当作了观测到的未来景元。” 「刃」格外冷静地说着,在夜明珠的映衬下,那双红色眼眸就像是战场火光中的暗沉血色,显得格外让人心惊。 “可他们观测到的影像又是从何而来?” 第74章 238. 景元收到消息时正在与符玄商讨穷观阵事宜,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让怀炎将军与飞霄将军确认方案细节。 若是寻常,发送到玉兆的消息大多不那么紧急, 他完全可以等会议结束后再看, 但如今却是不同的。 ——就算是十万火急,「丹恒」和「刃」也无从通过战报把情况传递上来。 所以,趁着符玄还在讲述方案, 景元取出玉兆看了一眼, 在看到发信人是「刃」后更是直接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解析不完全的副本文件, 实验记录那一栏有着不少空白和涂抹的痕迹, 被还原出来的内容并不多。 可在这几行字内,景元看到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字眼:六尘烟。 这是一种可以引起心魔的信息素。而在诱导云骑堕入魔阴、引起罗浮混乱的那种药物中, 灵砂就验出了这种信息素转化而成的固态成分。 更重要的是, 针对这种药物的解药配方亦出自于「景元」。 如果没有这份解药,那结果无疑是惨烈的。也因此, 在复盘时景元从未深思过他为何能如此迅速的拿出解药。 ——倘若未来如此, 他也一定会在某次回溯中将解药配方一字不落的记下。 可现在这份记录却明晃晃地告诉他还有另一种可能: 「景元」受六尘烟的影响太久太深,正如久病成医般, 他很快就对其解法有了一定的了解, 甚至于那份解药配方都可能是在他身上一点点试出来的。 而比这一点更为严重的是:如果「丹恒」他们知晓此事,一定会在当时就告诉自己, 没必要在此时突然提及。 所以,「景元」不仅隐瞒了自己,还隐瞒了与他同行千百次的同伴。 想到这里, 景元心中微叹一声。 他可以理解「景元」不愿将这些告诉自己, 毕竟「景元」一直在否定自我,甚至能说出“我永远无法成为你”这样的话来, 因而这是「景元」固执地认定自己不堪,不愿展露分毫。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将陪同他行过千百次的同伴一并隐瞒。 ——他们明明已经互相信任到将生命彼此交托的地步。 除非......这件事残留的影响依旧存在于他身上,所以他才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 “景元将军以为如何?”飞霄刻意如此询问着。 本就一心二用的景元收起玉兆,点头回应道,“既然二位将军没有意见,那么就按符卿的方案准备便好。” 他这话说的格外坦然,完全没有当庭拿玉兆“摸鱼”的心虚。 当然,无论是谁都知道,向来礼节周全的景元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摸鱼,可这种回避的态度...... 飞霄若有所思道,“看来不是件简单事。” “确实并不简单。”景元一语双关的回应着,却丝毫不提玉兆内收到的信息,转而看向符玄的投影,颔首示意道,“所以就麻烦符卿多加留神了。” 239. 事实上,虽然严重,但「刃」还不觉得这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提前给景元发过去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说不定一会儿他们就会被人逮住,而后没收玉兆,将数据彻底损毁,届时就不是一无所获那么简单了。 打草惊蛇的后果是很严重的,要么持明长老将此隐匿更深,要么干脆不顾一切。 但考虑到盟契问题,持明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明着干出叛乱的事来,因此只能是前者。 若以后无法引蛇出洞,就更难以抓住他们的把柄进行肃清了。 而在来之前,无论是「丹恒」还是「刃」,都没想过一个无人看守的暗室里会留有如此机密的存在。 「刃」清点着玉兆内的相册,随后打包成文件发给「彦卿」备份。 对方已接收文件药王持明.pdf 这么快?那「景元」怎么一直都不说话?该不会是觉得「彦卿」已经看到了群里的消息,而且时间过去这么久,就没必要回复了吧? 于是「刃」顺势问了一句:你们在回来的路上了? 不是彦卿:你们这上哪儿搞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不会是把持明一窝端了吧! 要真是就好了。「刃」颇为可惜地打字回应道:是呀是呀,现在可是骑虎难下了,快回来准备捞我们吧! 话说到这份上,只要「景元」与「彦卿」在一起,总要说点什么的,然而...... 不是彦卿:没有,他还没从梦里出来,我在现实守着。 不是彦卿:你们已经被发现了? 不是彦卿:如果想问接下来怎么办的话,可以直接发给他,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 「彦卿」说的有理,只要给「景元」留下个问题,那他有时间的时候总会给出回复的。 「刃」本想将文件也发送一份到「景元」那边,顺带随便问个问题,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这一决定。 ——还是等他们彻底安全后再发过去为好。 “可以了,一切布置都已回归原位。”「丹恒」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看了一眼玉兆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外面下一次交班还有三分钟,我们得趁这三分钟的时间赶紧出去。” 对「丹恒」而言,交班才是最危险的时候。新到的护卫最为警惕,很难说会不会察觉到什么,而换班的护卫最为放松,完全不能排除左顾右盼的行为。 不然仅凭借御水之术,他有十分充足的把握不会被护卫发现。 「刃」立刻收起玉兆,“好,这就走。” 240. 再没能等到消息的「彦卿」有些担忧地看着聊天框,很想再问个明白。 但他心中也清楚,纵使是静音状态,现在也不是多加追问的时候。 他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干脆向「景元」问道,“怎么样,有见到悼亡诗吗?”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听到了外面的异动。那是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而后是使用房卡解锁的轻微滴声。 在闯入者推门进入前,「彦卿」立刻藏于门后,眼看着有两名游客打扮的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他们极为不专业,丝毫不顾周围,只目标明确地向入梦池看去,最后拿出手机比对一番,肯定道,“大哥,就是他!” 「彦卿」召出长剑,食指与中指并拢,随时准备控制飞剑将这俩人彻底贯穿。 “这人头不是很好取嘛。”被称之为大哥的人哼笑一声。他刚想让小弟动手,侧头就看到自家小弟的心口被一剑刺穿,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他有心想问,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抬手摸去,才发现他的脖颈同样已被刺穿。 「彦卿」将房门重新关闭,从他们身上摸索出备用房卡直接掰断。 还没等他进一步处理地上的尸体,入梦池中的人便下意识按在心口,睁开眼睛。 或许是被引导进入梦中的缘由,醒来后的「景元」还带着一丝恍惚,略带迷蒙的眼眸上更是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第81章 “你......被悼亡诗说哭了?”「彦卿」将地上的尸体踹开,故作诧异地询问着。 而「景元」很快就缓了过来,于是那层水雾渐渐褪去,“没有,悼亡诗知道的消息也不多,但总体而言还是很有收获的。” 停顿一瞬,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快速道:“银枝很有可能遭遇了危险,「彦卿」,你得去帮他。” 刚目睹过危险「彦卿」下意识循着安排移动一步,随后又立刻停住脚步,望着在入梦池中尚未起身的「景元」:“那你呢?” “波提欧很快就会过来。”「景元」解释着,“稀世难得号是我们能否重回罗浮的重要保障,不能遭到破坏,如果我们无法离开,那么流入此地的杀手只会越来越多。” 这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可地上的尸体同样彰显着此地的危险性,「彦卿」迟疑一瞬,最后摇头道,“我等波提欧过来了再走。” “不行。”「景元」果断地说着,如命令般强硬道:“现在就去。” 不等「彦卿」再说什么,他便先一步握紧了手中的阵刀,将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担忧我,但我也不是毫无自保能力。你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所以,听话「彦卿」。” “......别乱跑,一定要等波提欧过来。”「彦卿」重重咬牙嘱咐着,随后才推门离开,甚至没忘记随手将门带上。 房门咔哒一声自动落锁,「景元」散了武器,本想撑着入梦池的边缘起身,却实在没能用上力气,又跌落回去。 他干脆扒着入梦池的边缘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随即收回视线,开始躺好恢复体力。 有些事是会渐渐习惯的,就像是取人性命这种事,如今他们都做的干净利落。 心口处的幻痛在慢慢褪去。 波提欧的行事作风一如既往的果决,在发现他们没办法从梦中醒来时,一边咒骂着偷摸暗箱操作的小可爱,一边抬手就开了枪。 临了前,波提欧还颇为满意的露出一口尖牙,“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疼了?” 想到这里,「景元」不由得再度按在心口,那种幻痛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第75章 241. “罗浮将军”、“未来之人”, 当这两层身份加叠在一起时,一定会引起额外的注意。 更何况罗浮主打贸易,天艟上人来人往, 只要有心打探, 这些消息是藏不住的。 但我没想到,除却罗浮以外,竟然还会有这么多人因这层身份而采取行动。 就像是小蝴蝶振翅一飞, 于是便有人认定它足以掀起巨大的风暴, 争先恐后的要来瞧上一瞧。 当然, 更多人不是单纯的来看上一眼, 而是为了将这只蝴蝶收进囊中,亦或者就此扼杀。 在清理完又一波冲进来试图套我麻袋的人后, 我这样猜测着。 此时房间的门锁已彻底损坏, 完全不需要再靠房卡打开,房间内更是因打斗痕迹而被折腾的乱七八糟, 唯有一张尚且完好的桌子被我竖起来当作掩体支撑。 只能说好在他们还多少顾忌着匹诺康尼的猎犬, 没敢用什么热武器,不然我就要考虑一下跳楼方案了。 而现在, 我已经和外面围堵的人完全僵持住了, 他们不敢进来,我也无法出去。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毕竟房间门就那么大点, 他们要捉活的,就不能使用杀伤性武器,而只要不进入死亡后的复活读条, 我就有把握把他们彻底留下。 没错, 不是让我离开此地,而是将他们彻底留下。 如果我答应与公司的合作, 事情会简单到这一路就像是出门旅游观光,什么意外都不会发生——至少不会在我们面前发生。 可我没有,这是我的任性选择,所以我必须将这些摆平,将这一路清除为本该如旅游观光般的平坦。 因此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杀到他们不敢再来。 我总会活下去的,但你们呢? 242. 尽管知道我不死的人已经有了不少,但在外人面前该装还是要装一下的,这也是我没有直接冲出去一通乱砍的理由之一。 可外面很快就响起了枪声和咒骂声,如果不是敌人会在这个时候起了冲突还非要将家族猎犬引来的话,那就只能是波提欧到了。 有些意外。毕竟我在梦中与波提欧汇合后并未提及那一路的遭遇,更别说是约定在现实相会。 ——那不过是说与「彦卿」听的说辞罢了。 情理之中。波提欧其实敏锐的很,在意识到他们无法从梦中脱离时就一定能猜到有异常,赶过来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外面的枪声在某下突然中断。波提欧在冲进来前直接清空了弹匣,在更换的途中颇为轻盈地越过重重障碍落在我身旁,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来,“走,带你突出重围!” ......忽悠波提欧总比忽悠「彦卿」要简单的多吧。 “我这边不需要帮忙,银枝那边要更危险一些。”我在语气中刻意带上了些急促,试图能影响到波提欧的判断。 然而波提欧只是探头又一弹匣打出去,重回掩体后揉了揉耳朵,大声问我:“你刚刚说什么?” 我重复了一遍,于是波提欧直接把他的手机给我扔了过来。 被解锁的手机界面定格在他跟「彦卿」的聊天记录上。 不是彦卿:我飞去帮银枝,你记得千万看好将军,最好是寸步不离! 确认我看完以后,波提欧将手机重新收进容纳仓里,“来吧,说个目的地。” 我有些不解:“什么目的地?” 而波提欧则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当然是你想攻占的地方。” 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是出征来攻打匹诺康尼一样。我向他摇了摇头,“你可能是误会了什么,我没有目的地。” “他宝贝的,你可真不地道。难道你要说:你想把我们都支开是为了抢这点人头?”波提欧笑了起来,一口尖牙分外尖锐,连带着眼眸中的红色准星都显得格外锐利。 纵使是觉得被骗了,他也显得浑不在意,反而抬手示意道,“我手里这把枪可是为你而开的。” “也就是说......”他凝视着我,收了方才的笑容,“现在,我就是你的武器。” 243. 波提欧看着毫无反应的「景元」眨了眨眼,复而又眨了眨,终究还是没能等来「景元」的回复。 他宝贝的,明明幻戏上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把对面那个叫什么“靖渊”的感动到不要不要的,怎么到自己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 波提欧轻啧一声,抬手在「景元」面前挥了挥,“战场上可别走神。” 不曾想,「景元」反而在这时候回答说:“你是波提欧,不是武器。” 这话说的很轻,但却格外郑重,言语间更是因此而流露出一丝明显的抗拒之意。 旋即,他拍着波提欧那冰凉的肩膀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或者我们以同伴相称,亦或者,战友?” 战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在巡海游侠里更是如此,波提欧救过不少人,自己也被同行给捡回去维修过。 但战友常有而同伴不常有,所以......去他喵的战友吧!波提欧重重应声称呼道:“好的同伙!” 「景元」沉默一瞬,最后叹了口气,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称呼。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道同伙什么意思?”波提欧颇有些得意的询问着,又兀自回答道,“同伴是一路同行,但同伙可是一起亡命天角,这档次听起来才真他宝贝的高!” 「景元」愣了一下,似乎的确没想到是这么个解释,但他看起来也没那么高兴,只是纠正道:“是亡命天涯。” “嗨呀,不是有个什么词,天呀海叫......哦天涯海角!总之就亡命到天涯海角这个意思!” 「景元」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复而笑道,“好啊。” ......去他呜呜伯的!就算真跟呜呜伯交流也没这么难吧!波提欧如此想着,突然鬼使神差地顿悟了「景元」的意思,“你不想让人陪你一起亡命天j......涯?” 也是,在巡海游侠眼里看来格外浪漫的事,在「景元」眼中可能是件麻烦事。 毕竟从罗浮将军这个身份来讲,「景元」可是有家可归的家猫。 等等,什么猫?波提欧的思维下意识发散起来,以一种从未想过的角度打量着「景元」。 他背靠掩体,身上不可避免地带着点小伤,略有杂乱的白发无瑕整理,看过来的视线中带着习惯性的笑意,却莫名又藏着矜持的疏离。 嗯,确实挺像一只狼狈而又骄矜的大猫。 大猫一直没有回答,波提欧就知道自己这是说中了。 “我听说猫这种生物......哦,你们那边是不是都叫狸奴?总之就是说,它会在临死前提前离开,寻一处无人找到的地方等待死亡。” 莫名从「景元」的神态中察觉出一丝不自然的波提欧停顿下来,定定地看着他,却只听到他垂眸叹道,“你想说什么?” 第82章 “啊对!”险些忘记自己本打算说什么的波提欧这才找回自己的思路,“我是说,你不愿意拉着别人亡命天涯,总不会是想背着同伙干狸奴才会做的事吧?” 244.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波提欧已经知道了什么,原来只是单纯的猜测。 既然没有任何依据,那这个问题就很好解答了。我理直气壮地回复道,“我又不是猫。” 所以当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波提欧看上去很是怀疑,但偷摸进入的人群适时地打断了这场对话,于是波提欧又低声问我,“给个准话,跑还是打?” 我看向波提欧手中的枪,最后简略道:“杀。” 原本只有冷兵器的我还必须要将他们引进来才行,但现在有乐于配合的波提欧开枪掩护,那自己也可以直接开莽了。 毕竟一味的诱杀只会让敌人寻求别的方法,唯有让他们直面那种不死不休的气势,才会让他们萌生退却之意。 或许有同伙在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在复活读条的空白期会被其他什么人给捡走。 245. 波提欧在罗浮时就听说他们的将军不显于武力,当时他还以为这是不擅长打架的委婉说法。 更何况后来「景元」一头撞过来,结果反而是他自己被撞到后退,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这种想法就更深了几分。 现在一看,这哪儿是不擅长?这怕不是许久没有动手快要被逼疯的武痴类型吧! 说实话,波提欧见过疯狂进攻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命的。为了打出更好的配合,他不得不提高开枪频率,连带着弹药存量都库库往下掉。 “同伙——”波提欧大声喊着,声音盖过了枪声,掩去了兵刃交接的鸣声,“我这弹药消耗能给报销吗?” 「景元」没有回应,但波提欧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当敌人的胸腔被劈开一道裂缝倒下后,「景元」才就着抹去飞溅血迹的功夫回应道,“就算把我卖给罗浮打工一辈子也一定给你报!” 四舍五入那不就是在罗浮关了个无期徒刑吗? 波提欧当即摇了摇头,果断道:“那还是算了吧。” 第76章 1. 如果早知道有穿越这种事, 我一定不会同意「刃」抢走我的金色美瞳! 而现在,我严重怀疑他给我留下的那副红色美瞳跟我的眼睛不兼容,不然我怎么看东西的时候全都模模糊糊的? 我摘下美瞳, 眼前顿时如失明般陷入黑暗。 ......不是哥们, 我这到底是卸了美瞳还是扣了眼珠子? 我再度将美瞳戴回,光亮重新流入视野,而远处的样子依旧模糊。 等等, 我想起来了, 我好像有五百度的近视来着! ......在此友情提醒可能穿越的近视人士:一定要守护好自己那副带度数的美瞳! 当然, 也不要忘记为并不近视但抢了我美瞳的「刃」默哀三分钟。 为什么要抢我的美瞳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近视人的命就不是命吗损友绝对的损友这件事没有一顿大餐绝对过不去到时候我就吃吃吃直接吃穷...... “嗷呜~”高昂的嘶吼声骤然打乱了我的思绪, 让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怒骂到了哪一句......啊不是,是忘记默哀到了多少秒。 幽绿的眼眸凶恶地向我看来, 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但没关系, 根据我在这儿罚站了一个多小时的经验来说,无论是匆忙逃离的路人还是动物园没关住的狼群, 通通都是看不到我的。 ——本该是这样才对!可当时那头狼的獠牙距离我只有0.001公分, 就在我以为自己即将成为葬身狼腹的小红帽时,一个球棒呼啸而来, 精准地避开我, 直接将那头狼的獠牙打断。 “将军,你不要鼠啊!”星哀嚎一声, 声音比方才的恶狼还要凄厉。 还在檐顶搭弓射箭的曜青将军飞霄:“嗯?” “没事,是景元将军!”星大声喊着,仔细打量了两秒后又补充道, “是变异的景元将军!” 飞霄:? 2. 原来屋顶上那个时不时就发次光的东西不是避雷针啊。 罪过罪过, 我在心里默默谴责着自己,旋即望向屋顶上那道模糊的影子。 嗯, 仔细一看,配色的确挺像飞霄的。 感受到我视线的飞霄成功与我对视,四目相对间唯余一片沉默。 我:“......嗨?” 飞霄瞬间从檐顶落下,“景元?” 我抬手瞅了瞅自己的cos服,又回想了一下街道上的狼群,最后果断摇头:“不,其实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景芳!” “景......方?”不明所以的飞霄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中带着三分不安五分怀疑和十分的警惕,“你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计划?什么计划?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生出些紧张来。 因为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景元遭遇了什么导致突然失忆,而后我直接魂穿过来,占据了身体。 ......这种事情补药哇! 我求助性地看向飞霄,诚恳道,“我之前应该没伤到脑袋吧?” 飞霄蹙起眉头,不知道这话到底是简单的问题,还是针对于方才试探的反问。 可无论处于各种理由,这样的回复都与平日里景元的风格不符。 “魔阴身......”飞霄轻声说着,似是在以此来提醒星注意安全。 可星的目光已经被「景元」身上的血迹吸引了过去,“将军,你受伤了!” 我循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身前还有一道血痕。 这是「丹恒」与「刃」拿着血包打闹时溅我身上的,此时正显眼地彰示着自己的存在。 但这只是一道平平无奇的血迹而已,不疼,以至于我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道痕迹。 破案了,我不是魂穿,而是货真价实的cos穿! 那我哪儿来的魔阴身? 我粗略向星一点头,而后骄傲地向飞霄解释道,“我没有魔阴身!” 3. “我没有魔阴身。”他似乎想以令人信服的语气给出定论,可言语间却满是刻意,更别说此时那双眼眸正如干涸的血迹一般暗红。 他看起来的确理智尚存,但如果他真的足够理智,就不该在此时回避这个说法。 尤其是此时,「景元」他甚至格外欢快地解释道:“你看,我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说着,他指尖biu的一下抽出一节嫩芽开始随风摇晃。 「景元」瞬间一呆,将其掐断扔在地上,固执道,“刚刚只是一个意外,我又没有爆银杏叶!” 星抬手将「景元」头上冒出的叶子拽了下来,“是指这个吗?” 吃痛按住脑袋的「景元」看起来颇为震惊,沉思一瞬后,又试图毒奶道,“其实我没有在做梦。” 星格外配合地用力掐住「景元」的胳膊一拧,随即便听到倒吸冷气的一声:“嘶——” 他当然无法从所谓的梦中醒来。但他仿佛因此而认定了此世为假,格外遗憾道,“原来在这里我不能变成可以许愿的小叮当啊。” “许愿垃圾桶战神降临砸死步离人也可以吗?”星好奇地询问着,完全忽略了不能变成的用词。 然而「景元」的思维比开拓者跳转的还快,他沉吟一声,果断道,“帮帮我,神君先生!” 街道上一阵凉风吹过,无事发生。 「景元」也不气馁,再次喊道,“帮帮我,神霄雷府总司驱雷掣电追魔扫秽天君先生!” 从天而降的三人顿时砸在了不远处的步离人身上。 原来许愿还要喊全名的吗?星眨巴着眼,最后恍然道,“将军,你的神君化成人形还分裂成三个了!” 4. 神君的确是没召出来,但我成功地召出了本该和我一起出cos的三人。 ——包括抢了我美瞳的「刃」。 金色的,璀璨的,好看的! 可恶,还我美瞳! 我下意识想要给「刃」一个威胁,结果手比脑子还快地抬刀直指「刃」的胸口。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已经愣愣地看了过来。我看着手中过于锐利的刀锋手抖一瞬,立刻将武器收到身侧。 先不提石火梦身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件事,单说这锋利程度,要是一个不小心戳人身上,估计就得呲呲冒半天血。 这一放一收的时间间隔很短,还没有任何台词,显得有几分大病。因此我故意寻着景元的语气挽尊道,“我无意对各位刀剑相向,但三位莫名出现,总要给个说法吧?” 当然,我这话学的并不好,但好在还是飞霄和开拓者都在我这边,因此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 「彦卿」默默盯着我的眼睛,又忽然哀嚎起来,“完蛋啦,我们这穿的是同人!” 「丹恒」看上去也很是警惕,唯有抢走我美瞳的「刃」冷笑一声,上前两步,露出一个格外开朗的笑容来,“没有说法,景元,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就像我曾经对你做的。” 第83章 说话间,他刻意抬手摸上了自己的眼睛以做暗示。 哪儿来的病娇!我被吓的一个激灵,连带着石火梦身都从手中散去,“你正常点,我害怕。” 骤然反应过来我是谁的「彦卿」一把抹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悲痛道,“将军,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不得不说,他这一嗓子嚎的比星还嘹亮,主打一个虚情假意声大就行。 ......突然就不是很想认识了。我忽略「彦卿」的灼灼目光,疏离道:“你是?” 「彦卿」毫不犹豫地接了下去:“来找你玩的。” 我打赌,他脑子里接的一定是隔壁原魔里雷萤术士的台词。 但介于这里是崩铁剧组,所以我选择:“煌煌威灵......” 卷轴自身侧萦绕,金色的闪电虚虚地环绕在手中的石火梦身上,是真的一路火花带闪电,我甚至感觉手上都跟通了电一样酸麻。 于是后续打算说出的台词顿时卡住,我下意识将武器扔了出去,召唤就此终止。 对面三人沉默地看着我,最后「丹恒」格外冷静地捡起阵刀递还给我,“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5. 我的街头表演被阻止了。 明面上,飞霄给出的理由是:这里是长乐天,神君的威力太大,不要使用为好。 实际上,我觉得飞霄肯定是没信我说的话,固执地认为我有魔阴身。 我可是人类!纯种的人类!人类怎么可能会有魔阴身?! 这怎么想都是飞霄的误会。我扒拉着手上的银杏叶坚定地想着,然后抱着自己阵刀就冲了出去。 残留的步离人被斩于刀下,与游戏里的尸体不同,这一刀下去甚至还有血液喷溅而出,看上去就要被分类为16+起步。 于是在砍掉一只后,我默默地退回来向星建议道,“我们交换一下武器吧。” “真的吗?!”星看起来还挺高兴,当即把棒球棍递了过来,随后又眼巴巴地瞅着我手中的阵刀,“现在到我玩了!” 我犹豫着停下动作,复而反悔地收回石火梦身,“不行,你才一岁多,不能看这种限制级的东西。” 一时间没能意识到其中含义的星偏头搓了搓手,“限制级?那就更要看了!” 我立刻抱紧手中的武器,严肃道:“不行,你只能看绿色的血!” 第77章 246. 在抛却了一切顾虑的悬殊实力下, 这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匆忙赶来维护治安的猎犬还以为这是一次简单的动乱——他们甚至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可走廊上尸体遍布,虽说没有血流成河那么夸张,但要清理起来也绝不简单。 而在这样的场景中, 唯有一人持刀站在原地, 一身的杀伐气息毫不掩饰。 会死的。如果采取强制手段一定会死的。 猎犬脑海中第一时间映出这句话来。 于是为首的那位立刻向身后之人打了个手势,示意赶紧向上汇报,这件事可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然而就这么一个功夫, 静立在血泊中的人已经偏头看了过来, 笑着招呼道, “我还以为家族不会来管这事了。” 那是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可此时却让人如坠冰窟。 为首的猎犬咬牙回应道,“我们有资格保护入住匹诺康尼的每一位客人。” 很官方正式的回答, 让人挑不出错来。其中也隐喻着, 如果有哪一方不是客人的话,那他们的立场也就决定了。 浅显的责任制。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家族处理起来也更方便一些, 但...... “很可惜。”那人散了手中的武器,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有落下, “死去的这些人都是入住在匹诺康尼的客人, 而我不巧也在其中。” 这是最麻烦的一种。这样一来,家族不得不追本溯源, 调查两方势力,据此给出一个合理的处理方式。 不过,如果地上的人都死绝了, 而且没有任何势力构成, 那也能简单些。 毕竟这看起来也不是没有理智的无差别杀人。 想到这里,猎犬暂且松了口气, 然后就见地上有一具“尸体”骤然惊起,连滚带爬地以百米冲刺的劲头越过猎犬向走廊尽头跑去。 砰——一声枪响,这次“尸体”真的变作了尸体。 “真他宝贝的没意思,竟然还有装死的。”波提欧颇为嫌弃地说着,随后又清点着自己的剩余弹药,“要是回程的路上还这么刺激的话,我得在回去前找个军火商补一补才行。” 毫不避讳的言辞。为首的猎犬颇为头疼地按着太阳穴,“这位又是?” 他自知这俩人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溅了一身血还满带笑意的那个,因此他问的很是小心,还充满着暗示的意思。 只要这人能稍微懂一下,将用枪的那位给摘出去,这样一来对他们两方都简单一些。 然而,猎犬怎么都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温润如玉的一人回答起来更是简单粗暴。 他说:“这是我的同伙。” 同伙......为首的猎犬一顿,有些恍惚地想到了另一层含义:他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不会是打算直接灭口吧? 对视间,猎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像是打算直接跳出胸膛来换取一个平静。 幸好,一道匆忙赶来的人影将他解救于水火之间,“我是今日的值班主管。” 像是未曾看到这一地狼藉般,他主动开口道,“很抱歉给两位客人带来不好的体验,今日之事我们会很快调查清楚,在此期间,家族愿为三位客人提供贵宾房入住。” 这一听就是调查完他们资料后的说法,甚至连并不在场的第三位都知晓。 波提欧嗤笑一声,一把揽住「景元」的肩膀挑衅道,“不必了,我们这就走。” 听到这话,主管的态度稍微强硬起来,“抱歉,但在这件事尚未调查清楚前,还请客人到贵宾房入住。” 他着重在“入住”这个词上咬着重音,就差没明说你们必须给我待到调查清楚了。 “调查?他宝贝的还有什么可调查的?”波提欧冷下脸色,空洞的枪口直指那位主管,“事实就是有人要杀我们,所以我们杀了回去,懂吗?” 虽然按照职责来说,身为主管得尽量留下他们,但作为一个充满求生欲的人来说,他没法在这充满硝烟气息的枪口下再开口半分。 那是直面生死的恐惧。 就在这种僵持的状态下,一位从服饰着装上看起来就更高级的人缓步而来,向「景元」伸出手,“你好,我是橡木家系的临时负责人,迪莉娅。” 「景元」刚准备礼节性地回握过去,波提欧啪的一下拍在他的胳膊上,“你这人也太没有警惕心了!” 迪莉娅笑了笑,自然地收回手,“二位方才经历过这样的追杀,有所警惕也是正常的。” 说话间,她挥了挥手,示意方才的主管同猎犬一并离开。 而后,她微微压低声音,郑重道,“但二位来此应当向我方提前知会一声的,不然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不是吗?” “说的好像提前说了你们就会拦一样。”波提欧撇了撇嘴,对这样看似官方实则推责的说法不屑一顾。 但「景元」看上去好像很吃这一套,甚至客气道,“这件事的确是我们的疏漏。” 波提欧当即捂住了「景元」的嘴,“这跟咱有啥关系?你可别乱说!” 机械的手指紧贴着「景元」的肌肤,温热的呼吸打在食指上,随之而来的轻笑更是让波提欧下意识松了手。 「景元」没在意波提欧的反常行为,只低声解释道,“你猜来的人为什么不是负责安保的猎犬家系,而是负责政治管理的橡木家系?” 波提欧愣愣地看着「景元」,脑机芯片将其他繁杂排除后才运转到「景元」的问题上,“他宝贝的,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 “就因为这个身份,所以去哪儿都要报备一下?”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头一次真切感受到有身份之人的麻烦,“说真的,你还不如加入巡海游侠,到时候我们说走就走。” 「景元」笑了笑,将这个话题略过,转而向迪莉娅暗示道,“我们也并不是非要离开,只是与我同行的还有两位朋友,此时正生死未卜。” 迪莉娅颔首应下了这话,“我们会尽快将您的二位友人安全带回。另外,四间相邻的贵宾房会尽快为各位准备,届时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有劳。”「景元」如此回复着,算应下了这番交易。 出乎意料的配合往往代表着另有所图。迪莉娅缓出口气,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247. 免费升舱的感觉很是不错,足以让我忽略他们在这一层布置的守卫。而且,单从家族的行动速度来看,想来家族也很满意。 唯有浴室外的波提欧不满地转着手枪,“说是保护,实际上不就是他宝贝的监视,真是一群小可爱。” 第84章 我隔着磨砂玻璃应了一声,擦干身体换上家族专门准备的衣服后推门走出浴室。 从制式上来说,这身衣服应当是紧身的那种,但大概是迪莉娅目测有误,以至于略显宽松一些,总体来说还算贴身。 只是......我总觉得身上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 等等,我好像知道了! 我折身返回浴室,从自己的旧衣物堆里翻出那枚香囊。 这是景元在幽囚狱时为我系上的那个,红底金丝白线绣着极为简单的祥云花纹。 景元没来收,因此我也一直将它带在身上。 可如今,那朵祥云已经彻底被血污覆盖过去...... 我将它放在水池里泡了泡,随后拿出浴巾将它裹住挤压,反复几次后出来的水终于不再带有明显的血色。 虽然云朵没漂白过来,香味也都散了出去,但是至少看起来还凑合了。 我松了口气,将香囊重新挂在身上,一回身就见波提欧正靠着门板,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你这东西是有什么寓意?”波提欧伸手勾住了我刚系上的香囊,直接调温将机械手变作电暖气模式,将未干的香囊烘干。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我的。”我盯着他的手,真切意识到了机械体的方便之处,“你这上哪儿改装的?要是我什么时候缺胳膊少腿儿了,或许也可以去安一个。”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踏入回忆的波提欧缓了一秒才如此回复着,但他没囿于那些情绪,只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哪里不对吗?”我低头打量着新换的衣服。精致但不算繁琐,不会出现什么搭错配饰的情况,就连配色都与原来那身相差无几。 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我抬头向波提欧发出疑惑的一个示意,这才终于得来波提欧艰难的一句:“你这身有点像公司的那群小可爱,我都怕一会儿直接爱死你。” “公司么......”在我的印象中,公司未能与匹诺康尼达成深层次的合作,更别说是借橡木家系之手送来这么一件衣服。 但一向追着公司巡猎的波提欧都这么说了,那可能真有几分相似。 我退后两步,让波提欧看得更清楚一些,“你觉得哪里像?” 波提欧看了半晌,最后恍然道,“你笑一下。” 衣服还跟笑不笑有关系?我有些疑惑,但还是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不对不对。”宛如帮忙寻找灵感的导演一般,波提欧努力组织出一个形容来,“你想象一下,你现在正在和人谈判,但你完全足够拿捏对方,是那种有底气的笑。” 我试着代入他所说的场景,最后微微低头垂眸轻呵一声。 尚且湿漉的头发此时完全挡不住右眼,更别说打造出那种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仅此一条,我就觉得能扣掉不少分。 然而波提欧大概是直接脑补了那种状态,他猛地一拍手,激动道:“对了,就是这个!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斯文败类!” ......我懂了,这一定是说我ooc的更严重了。 但没关系,反正我在ooc这方面也算是一条路走到黑了。 所以我完全不介意,并且决定在靠近波提欧后将头发上的水猛甩几下。 第78章 248. 「彦卿」与银枝一同回来时, 甚至连衣角微脏都称不上。 因此「彦卿」在进门时带着压抑不住的担忧与烦躁,颇有一种遇神杀神的气势。 尤其是「景元」放下吹风机,仔细打量着他们, 随后才松了口气, 笑道:“看到你们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听到这话,「彦卿」心中的担忧与烦躁就更加浓烈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什么?”「景元」疑惑地反问着, 随后才犹豫道, “抱歉让你白跑一趟?” “不是这个!”他气愤地走近几步, 鼻翼翕动仔细嗅着, 没有血腥味,只有浅淡的牛奶沐浴露的味道, “你甚至洗了澡换了衣服!” “我先前的衣服脏了。”「景元」很明显的知道他在问什么, 甚至转了一圈以作展示,“你看, 我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我不听!你已经彻底没有信誉了!”「彦卿」直接把人扑在床上, 泄愤似的拆着衣服。 “等等!”「景元」的语气中难得露出一丝慌乱,“这个不是这么解的, 你力气小点, 别扯坏了!” “不对,银枝和波提欧都在, 你能别这样动手动脚的吗?!” 银枝毫不介意地颔首示意道:“无妨,彦卿小兄弟只是想替景元先生验明身上有无伤口,此等纯美的感情不会因急切的内心而有任何变化。” 波提欧的说法更是简明扼要:“他宝贝的, 所以我们不在就可以了?” 他干脆绕到一侧帮着按住「景元」的胳膊, 安慰道:“咱都是亡命天涯的关系了,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呵, 好一个亡命天涯。”「彦卿」冷笑一声,让原本还挣扎的人瞬间僵了下来。 “不是,「彦卿」你听我解释......” 似乎是被这样的说法气到,原本只是纯发疯威胁一下的「彦卿」真的开始解起了衣服。 「景元」以毕生最快的语速解释道,“是波提欧说要跟我当亡命天涯的同伙,我们真没做可能亡命天涯的危险事!” 然而「彦卿」完全是充耳不闻,熟练地拆下腰封褪去外衣,将衣角从腰封中拽出,甚至在将上衣撩起时,波提欧还十分配合地将「景元」的双手锢在头顶。 被衣服盖住面部的「景元」彻底不动了。 249. 事情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明明我什么都没做,最后怎么搞得跟我脚踏两条船还翻船了一样?! 这对吗?这能对吗?! 过于坦诚相待让我下意识想抽手遮掩一下,实在不行悄摸钻进被子里也行。 奈何波提欧的机械手在此时发挥着应有的力道,我怎么抽都抽不出来,更别说是踹开死死压住自己双腿的「彦卿」。 ......只能说还好「彦卿」还记得给我挡一下脸,不然我现在就扭曲成一条猫猫虫! 呸,什么猫猫虫,都是波提欧害了我! 我咬牙切齿地想着,却不得不放软语气哄道,“你看,什么都没有,可以放开我了吗?”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缓慢游移,我下意识吸了一口气,试图躲避那种感觉,随后才在不自主的颤栗中明白那是「彦卿」的手。 “彦卿?”我试探性地询问着,却没能得到回复,“你还好吗?” 依旧没有回答。 我下意识想要起身,可波提欧却依旧没有放开,甚至都不帮我放下衣服,让我看看「彦卿」的表情! 我用力挣扎着,提高音量再次开口道:“彦卿,说话,别吓我!” 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在身上,而后又是一滴。 他这是......哭了? 我停下动作,轻声安抚道,“别害怕,你看我的确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但遇到危险不是你的错,上阵折冲更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事,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你能明白吗,彦卿?” “我不明白,将军。”「彦卿」尽量压平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哭腔。 他将上衣放下,替我整理好,眼眶红红地盯着我,固执道,“我不能明白,因为我看过了走廊的监控照片。” 满地的尸体,满墙的血迹,他甚至害怕在那一叠照片里寻到与「景元」有一丝一毫的相似身影。 他没在尸体堆里看到「景元」,只在最后一张揭露胜者的图片上看到了「景元」。 他赢了,赢的漂亮。可「彦卿」却注意到他腹部那划开的痕迹和氤出的一团血迹。 ——这里本该会有一道伤口的,可如今已愈合到光洁如新。 波提欧似乎对这样的戏码很是不喜,松手后就跑到了窗口望着外面的高楼灯火,好像那就是全世界最迷人的风景。 没来由的,我下意识想到波提欧的同伙说法,而后由此联想到:或许这就是我们没办法做同伙的原因。 他们太关心我,而我也太关心他们,哪怕只是可能存在的伤痛都会于心不忍。 就像「彦卿」此时的状态。 在洗澡时我就确认了身上没有残留任何伤口,因此「彦卿」绝对什么都没找到,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我身上可能会发生的事。 我坐起身,将「彦卿」抱在怀里,“我明白的,我都明白。” 胸前的衣襟被泪水浸湿,可「彦卿」此时却只无声地哽咽着,每一道随着呼吸中断而被咽下的声音都像是砸在我心里。 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下,银枝开口劝道:“景元先生,敞开心扉未尝不是一种纯美的体现。赞美总能迎来正面的情绪反馈,而彦卿小兄弟,只想看到最为真实的你。” “......我明白了。”我轻轻拍着「彦卿」的后背,承诺道,“我下次不会再支开你了。” 第85章 「彦卿」没有抬头,只用力攥紧了我的衣服。 “好吧,是以后。”我叹息一声,改口道,“以后绝对不会再支开你了。” 半分钟的沉默后,「彦卿」依旧没有回应。 我不得不继续补充道,“也不会再骗你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地回想还有什么错误时,「彦卿」才格外沉闷道,“好。” 他从我怀里又抹了一把泪,随后才抽身退出,“只要你说,我就信。” “嗯。”我艰难地回应着,手指用力地攥紧身侧的床单,却依旧没办法快速缓过来。 「彦卿」格外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厉声道,“你说你没事的,你骗我!” “......不,是你把我腿压麻了。” 250. 最后还是「彦卿」带着哭后的沙哑嗓音找守在电梯口的猎犬又给我要了一身衣服。 也不知道他们是以为我不喜欢那件还是误会了什么,直接送来了好几身不同的放进衣柜,全程目不斜视,完全不曾往床边瞟过一眼。 ......我只是衣服乱了点,又不是没穿衣服! 然而这话我毕竟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他们毕恭毕敬地退到门口,头也不抬地对坐在床边的我行了个礼,然后贴心地关门离开。 房门关闭后,「彦卿」顿时拿起一套衣服眼巴巴地看着我,“你要不试试这个?”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我会很是心软地答应下来。 但是!这他宝贝的根本就是情趣睡衣吧! 我闭了闭眼,权当刚刚打了个盹儿,所以没听到这话,然后在那堆正常的衣服里刨出和自己现在这身一模一样的那件出来。 “景元元~”「彦卿」刻意夹起来,但因为刚哭过一场,所以显得不伦不类的,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继续夹道:“真的不可以穿来看看吗?” “想都别想!”我砰的一声关上浴室门,将地上那身带着血迹的旧衣服踢到角落,而后换上新的,顺带把香囊也一并换上。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可以出去了,可是...... 我攥着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打开。 自己不该心软答应「彦卿」的。毕竟无论怎么想,还是让「彦卿」亲眼看到自己死去的过程要更为残忍一些。 如果,坦白呢?给「彦卿」一个心理准备,让「彦卿」知晓自己曾死去的事实,让「彦卿」明白自己复活后的状态...... 可「彦卿」知道就代表「丹恒」和「刃」同样会知道。 比起他们因此而对产生我的担忧来说,我更害怕他们在知晓后会不在意他们的身体状态。 复生算是命运的馈赠吗?这份馈赠的代价又是什么? 在这些没搞清楚前,我必须继续隐瞒下去,不能让他们滥用。 “将军——”「彦卿」忽然拉长声音喊着,”你是被传送到空间站了吗?” 如果不是透过磨砂玻璃能依稀看到模糊的人影,「彦卿」说不定还真会这么想。 但「景元」已经在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有两分多钟了,这简直比坐在马桶上被传送走还可怕! 「彦卿」甚至都做好了破门而入的准备,结果刚一抬腿准备踹过去,门就被打开了。 已经换好衣服的「景元」幽幽地盯着他,“怎么,你还想洗鸳鸯浴吗?” “真的可以吗?”「彦卿」眨了眨眼,顺势往里跨了一步,又被「景元」径直推了出来。 “当然不可以。”「景元」神色如常地回答着。 “真是遗憾啊。”「彦卿」学着他方才的样子幽幽叹息一声,又宛如闲谈般猝不及防地问道,“你刚刚站在门口在想什么?” 琥珀色的眼眸中散去了嬉闹的掩饰,唯余一片沉静,“友情提醒一下,你刚说不会骗我的。” 第79章 251. 我的确不打算欺骗「彦卿」, 也犹疑过是否进行坦白,但只要想到可能导致的后果,我就觉得果然还是继续瞒着为好。 自己能多瞒一天, 他们就要少一天的风险。 更何况, 「丹恒」和「刃」他们两个刚落地就能在竞锋舰上以对打的方式来实验获得的新能力,我简直不敢想象,要是他俩知道自己已经死而复生过, 最后会折腾成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我更为犹豫的是, 自己该不该提前向「彦卿」透露些许。 万一有朝一日自己骤然被撞见陷入复活读条状态, 也好让「彦卿」他们能有个心理准备。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自己该怎么透露才能不让「彦卿」起疑,又该透露多少才能不被「彦卿」察觉,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必须逻辑自洽...... 好复杂, 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我有些头疼地想要放弃这一打算,然而过长的沉默让「彦卿」瞪大双眼, 意识到了方才未被承诺的漏洞, “你没说不会瞒着我!” 这是当然的,毕竟隐瞒算不得这次事件的失误。 但只要我还有点理智, 就绝不会这么回答。 因此我只是安抚地解释道:“只是些没有根据的联想, 说与不说都没有意义的。” 在斗智斗勇中愈发熟练的「彦卿」已经明悟了其中的诀窍——不肯定不否定,别管「景元」说的是什么, 直接顺杆往上爬就对了。 于是「彦卿」理直气壮地要求道:“就算你刚刚想的是晚饭吃什么,都得把心理路程给我讲一遍!” 莫名的,听到这话后我心里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无奈与欣慰:孩子长大了啊...... 不对, 我自己都还没成家! 不过, 既然「彦卿」已经说到了这份上,那就当作是他替自己做出了选择吧。 因此, 我迟疑地铺垫道,“你说,死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不出意外的,听到这话后「彦卿」霎时蹙起眉头,“你怎么会想起......” 他犹豫一瞬,又将刚刚的话咽了回去,改口安慰道,“死后哪儿还有什么世界,就连十王司管的也是活人,不是亡魂。” 我缓了一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彦卿」这是以为自己在为取人性命而不安。尽管明知道那是敌人,可那毕竟是人,血液是红色的,飞溅到脸上的感觉是温热的。 ——尽管当时站在走廊时,我的内心并没有多少波澜,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对战场局势的判断上,唯一的念头亦只剩下挥刀。 若是寻常,我大可以顺着「彦卿」的话说下去,只要再讨论几句生命哲学相关,这个话题也就算过去了。 可既然已经决定好了要透露些许,再生迟疑只会让我以后更难开口,所以我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彦卿」似乎从这番态度中察觉到了什么,绷直身子僵硬问道,“那你想说什么?”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快速道:“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在你面前......” 冰凉的右手顿时攥住了我的手腕,像是生怕我会就此消失一般,他格外用力,几乎让我生出了一种腕骨即将被捏碎的错觉。 “为什么会这么想?”「彦卿」沉声询问着,又忽然进一步追问道,“你现在逗留在这里是打算做什么?” 他明显是一步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抛下我们一个人去赴......” 后面的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说出口,最后只剩下气愤的喘息声。 “......这是一个假设,「彦卿」,生死之事没人能说得准。”我按住他的胳膊向下压去,总觉得自己像是在给他做脱敏治疗,“你说过的,我们死不了。” “而且,既然没有死后的世界,那也就是眼睛一闭一睁的事,这么一想其实也就跟睡了一觉差不多,不是吗?” “那如果是我死在你面前呢?”「彦卿」轻声询问着,不出意外地感受到掌心下的人颤动一瞬。 你看,就连你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彦卿」平静地望着身前之人,“‘死了就死了,总会复活的’——这样的话,不需要实践,只需要说出口,你能说得出来吗?” 我当然说不出来,我甚至都不敢多想这样的画面。 可随着「彦卿」这话,我又抑制不住地在脑海中补全了那样的画面,包括每一处细节。 我用力捏紧指节,又陡然反应过来「彦卿」此时仍攥着我的手腕,完全能感受到自己的动作,并以此来判断自己的状态。 于是我松了手,将脑海中的死者替换为自己,“死了就死了,总会......” 我的话还没说完,「彦卿」便骤然松开了我的手腕,而后将长剑反握在手中,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向他自己的心口刺去。 脑海中霎时空白一片,但好在我在无意识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做法。 并指为掌,用力击在「彦卿」右手手腕内侧,在看到长剑脱落后攥住「彦卿」的手腕向外用力一转,随后顺势按住他的肩膀绕后,以一个擒拿的手法将人按在地上。 第86章 长剑被踢到远处,但「彦卿」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 直到此时,我心中才后知后觉地生出浓浓的害怕,甚至想要呵斥「彦卿」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还能因为什么?这不就是因我而起的吗?只要想到这点,我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沉默地松了手,将「彦卿」的长剑拾起,仔细检查着剑尖,确认上面不带有任何血色,“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彦卿」没有起来,只翻了个身躺在地上,仰面看着我,“你甚至不觉得我是在试探你逼迫你。” 我的确都未曾往这方面想过,哪怕是在「彦卿」说完之后,“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能注意到你的心理状态。” “心理状态......”躺在地上的「彦卿」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这完全是拿我当受不住生离死别的小孩子来看。” 他叹了口气,撑地起身望着我,“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路程,那我提前去探个路不是很正常吗?” 玉兆滴滴一声收到消息,但「彦卿」没有去管,而是先继续说了下去,“那些言之凿凿的话毕竟没有根据,没人知道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直白道,“所以,我不是承受不住,只是要陪你一起。” 他这话说的格外郑重,却也格外轻松,就好像真的只是打算替我去探探前路,而非是以死亡的方式。 这让我再度开始犹豫起来。 252. “......”说出来吧,你已知晓他的决心与意志。 “......”告诉他吧,在如今的局势下,你又能隐瞒多久? “......”诉之于口吧,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总不能真让「彦卿」有朝一日直面自己的尸体。 诸般想法在脑海中盘旋,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要说出口了,可最后仍然只是望着正在查阅玉兆消息的「彦卿」不发一言。 ......我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番话出口的后果,也正因如此才没办法轻描淡写地将这些讲述出来。 ——「彦卿」一定会自责的。 或许从最开始自己就不该犹豫的。 是我错了。我本以为「丹恒」和「刃」在这方面会比较出格,没想到「彦卿」同样如此。 不能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打定了注意,反复在心中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却忽然听到「彦卿」叹了口气。 就在我以为这是他放弃追问的标志时,又听到他极为失望道,“你死过了。” 陈述的语气不带任何疑问,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受信任的落寞与知晓事实的伤痛。 他像是想继续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只绝望地重复道:“你死过了。” 他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他只是在等我的坦白、等我亲口告诉他? 这个想法甫一进入脑海,就如一枚炸弹在水底引爆,扰的一切思绪全都纷乱起来。 等炸弹的余波过去后,我终于抓住了脑海中反馈出的一丝异样:不,不对,「彦卿」不可能会知道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总不会是被你们安给我的设定影响了吧?”我避开他的说法快速追问着。 按理来说「彦卿」不会想到这一层才对,所以我也不会在这方面上为难。 但现在「彦卿」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肯定这一点,哪怕是在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后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凭借着我对他承诺追问道,“告诉我们,有还是没有?” “我们?”我捕捉到了他使用的字眼,一眼瞥见他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那是「刃」和他的私聊通话,但我可以肯定「丹恒」也在。 我记得「刃」好像随着「丹恒」一同去了波月古海探查,可波月古海里应当不会有与我相关的东西,莫非是百川透露了什么? 思索间,「彦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再度追问道,“所以,有还是没有?” 第80章 253. 「彦卿」收到的是一张图片, 一个标注着红色序号1的档案袋呈打开状态被放在左上角,而后所有的a4纸按三行依次排开。 a4纸上没有字迹,每一张都是打印出的黑白图像, 粗略看去仅有一块一块的痕迹。 而将其放大后再看, 便能分辨出每一张的内容。 第一张的人带着手铐脚镣,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场地,单从范围来说, 倒是比他们一开始住的单间还要大上两倍。 第二张还是同样的场所, 不同的是他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而在他身边忙碌的无一例外均属于持明龙裔。 第三张像是为了观察反应般给出了一个特写,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如自愿般在笑着说什么, 可双略有发散的瞳孔却清晰应证着他此时的状态。 黑白的图像不会遮掩其中的细节, 「彦卿」几乎是在刚看到第三张a4纸的时候就一眼认了出来。 景元......不,不是景元。他在心中念着那个注定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而后的图像均放在此番实验的细节上, 「彦卿」清楚地看出他们这是把胸腔剖开, 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直接塞了进去。 简单,粗暴, 血腥......不遵循任何一个实验手法, 甚至「彦卿」都怀疑「景元」会先死于感染。 可更令人难过的是,他仍活着, 如同监控录像般的纸质记录清晰地复述着他的每一段反应。 ......在恒久的观念上他的确死不了,可在某个阶段,他的确失去了声息, 围观的持明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 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只等待着他再次醒来。 茫然的, 脆弱的,他望着手术台上的灯光,逐渐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又在下一个闭眼间将那些情绪全部敛去。 上方忽的弹出一则由「刃」发来的消息:或许他真的经历了千百次的死亡,有机会的话试试吧。 刚从纸质画面中脱离出来的「彦卿」骤然捏紧玉兆,无端想起他们搭乘星槎从竞锋舰上逃离,一路撞到鳞渊境的场景。 「景元」他真的是在坐星槎前来的路上学会开星槎的吗?对龙师展露出的恨意又真的只是出于剧情带入? 他会不会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思绪被强制性地掐断,「彦卿」看着那行字终究还是没忍住缓出口气来。 他将玉兆静音,而后拨出了通话。 简单的试问一定会被「景元」掩饰过去,甚至还容易让他生出警惕。更何况他们之间刚刚才发生了这种事,所以「彦卿」不打算遮遮掩掩,而是转换思路直白道,“你死过了。” 他原本只想笃定地说上一句来诈一诈,可只要想起图片中一幕幕,他就克制不住其中的情绪,“你死过了......” 「彦卿」清楚地感受到,在那一瞬间,「景元」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而后「景元」下意识垂眸避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过袖口。 显而易见的,他在思考,他在不安,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反驳什么,甚至没有询问任何。 迟来的追问更像是一种掩饰,「彦卿」不想顺着他说下去,也不能顺着他说下去。 所以「彦卿」只为得到最后的答案,问出一句:“有还是没有?” 长久的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可让「彦卿」更为难过的是,「景元」宁可以沉默作答,都不愿坦诚地说一句“有”。 他就那样静立在原地,咫尺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254. 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我依旧无法给出回应。 又能说什么呢?说我已经先一步尝试过死亡的状态,除了疼点不存在任何不良反应?说我被人用带毒的匕首刺穿心脏,复生后不会有任何毒药残留?还是说我曾服毒自尽,其效果能打个满分好评?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地狱笑话,但除了我以外,只怕他们没谁能笑得出来。 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着「刃」和「丹恒」的反馈,等待着「彦卿」的反应。 哪怕是生气到给我一剑都好,不要这样随我一同沉默。 而后,我看到「彦卿」将玉兆的音量打开,但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看到「彦卿」沉默地将长剑收回,却半分不曾向我看来。 如果这代表着一种不愿明说的终结,那我就该为他们换一个安全的出路。 事实上,没有哪里能比罗浮更为安全,但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不会长久的逗留在这里。 或许他们会去雅利洛六号看看,或许会想去黑塔空间站看看,甚至可以去空间站环绕的那颗蓝星上看看它与地球有何不同。 可是成为无名客到底还是太容易遭遇危机,除非有人能为他们保驾护航。 我不知道能不能为他们争取到这份保障,但如果不行,我还可以与公司合作。 以公司的势力来说,只要是能使用信用点的地方,他们就能提供庇护。 这其中的细节很难去勾勒,但总体就是这么两个大方向,无论如何,我总能做到的。 第87章 等我回过神来,却发现「彦卿」完全没有愤然离开的打算。 那我去隔壁睡?我有些迟疑地看着凌乱的床铺,却猝不及防地被拦腰抱住。 「彦卿」抱的很紧,脑袋都埋进我怀里,身躯微微发颤。 我下意识抬手想安慰性地拍拍他,但最后还是收手垂落在身侧,“......谢谢。” “好疼的。”沉闷的声音自怀中溢出,“我只是看着都觉得好疼,你怎么还敢笑的!” 所以「刃」他们是看到了幽囚狱的那段?虽然我不觉得那时候有留下影像资料,但万一恰好有机巧鸟路过...... 这其中的细节已经没有再深究的必要了。 “其实我也是很害怕的。”或许是因为「彦卿」主动“遮住”视线,这让我感觉轻松些许,连带着那些原本埋藏在心的顾虑都说了出来,“可我更害怕会看到你们死去,害怕习惯后会将你们的生命一并化作可以利用的条件。” 这不是我自负于自己的手段,而是因为我知道,他们总会沿着我的选择尽力走下去,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所以,如果他们能就此离开,或许正是一件好事。 “我就将这当作最后的安慰了。”我最终还是拍了拍「彦卿」的后背以作回应,而后按着他的肩膀将其拉开,不出意外的看到他湿润的眼角。 但临别前的关照只会带来残忍,所以我将其忽略过去,无所察觉般如常道:“我很庆幸你们能陪我至今。” 属于「彦卿」的玉兆内忽然传来「丹恒」的声音,“你让他先别说话。” ......我还是难得能这么顺畅地真情流露一次,没想到就这样被「丹恒」给制止了。 几乎只有一秒的时间差,玉兆内就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喂喂喂,能听得到吗?” 得到肯定回应的星清了清嗓子,夹着微弱的杂音开口就是一阵数落,“将军,这就你的不对了,列车组......哦不是,你们是一个大家庭,你看丹恒被捅了一剑变成大青龙也没瞒着我们不是?” 我茫然地看着那枚不断传出声响的玉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丹恒」和「刃」一人打了一个电话,而先前那边没声音大概率是处于静音状态。 但这种私事也不至于专门向开拓者求助吧...... 事实证明,这的确不是向开拓者求助的,而是向列车组。 三月七的声音随后响起,“你别光顾着自己说啊,你不是摇人咨询了一下,还说这位一定靠谱吗?” “哦对,你们等我一下,我给他打过去。”星显然是跟对面通过消息的,铃声刚响一下就被迅速接通。 “他宝贝的,你怎么跟被公司吃掉脑子的小可爱一样?!”气愤的声音直穿两个手机三个玉兆扑面而来,“这事儿不是简单的很吗!” “......波提欧?”我有些迟疑地询问着,视线下意识往侧方的墙壁看去。 波提欧就在隔壁的隔壁,要是想要参与其中也不必绕这么大一圈才对。 “向您致歉,景元先生,按理来说这是您与友人间的私事,我与波提欧本不该参与其中,但开拓者说这件事非波提欧不可,这才深入了解其中缘由。” ......所以银枝也在?我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一步,远离着「彦卿」的玉兆。 我本以为自己是在跟「彦卿」真情流露,再有也就是加上「刃」和「丹恒」,但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堆人来! 这种事真的适合这么多人知情吗? “我们怎么掺和进来的不重要,反正我都是你的同伙了。”波提欧抢回了发言权,直言不讳地继续道,“要我说,你就是舍不得把他们完全拉下水,但他们都他宝贝的跟定你了,你就算把他们哐哐流放出去,别人都得以为你这是另类的保护,你就说这能有什么用?” 波提欧连气都没换一口,直接转到下个角度继续火力全开,“更何况,你就算把他们关进宇宙监狱,他们都得顶着越狱的通缉跑出来找你,你到底是怎么以为他们肯撒手抛下你的?” “对啊对啊!”星隔着听筒大声附和着,恨不得当即跟波提欧拜一波把子,“像你这样的小猫咪......诶丹恒你别拉我,我这说的是正经话,真的!” 似乎是正在突破封锁圈,星有些含糊不清但格外大声地嚷嚷道,“你这样的小猫咪被喜欢也是正常的,将军你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你们还要组一辈子的日月星带娃组啊!” “......”莫名低了一辈的「彦卿」暂且忍了这种说法。 结果波提欧还趁乱忽悠道,“你要实在调理不过来,干脆跟我们走......” 这话还没能说完,重重叠叠的一句“闭嘴”就淹没了他的后续。 波提欧轻啧一声,扔下手机直接前往隔壁的隔壁敲开房门,“我说真的,跟我们打上两圈,保准你再遇到靠谱的队友恨不得直接抢过来当压寨夫人。” ......什么破用词!「彦卿」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转头就看到「景元」笑了起来,“要说靠谱队友的话,那我也算是妻妾成群了?” 状似轻松的一句话中终于不再带有如flag般的遗言味道,他看似整理好了情绪,但「彦卿」却完全不敢放松警惕。 话都说开到这份上了,要是再让「景元」跑掉,那就真的什么都抓不住了。 于是「彦卿」幽怨地拉回正题,“但某个人可打算抛妻弃子的。” 「景元」怔然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倒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他自然能明白「彦卿」这样说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彦卿」会以这种方式开口。 隔着通话的星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景元」是「彦卿」的师父,多少沾个父字,完全符合她给他们取的组合名。 于是星对丹恒眨了眨眼,低声骄傲道:“你看,我就说波提欧在这方面能以一顶三!” 像是为了佐证这个说法,通话中紧接着传来「彦卿」的声音,“波提欧说的对,这件事其实很简单。” 明明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又何必落到如此地步? 奈何「景元」在这方面固执的很,甚至没有接下这话。 于是「彦卿」叹息一声,给出了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方案,“如果让我们发现你什么都不说就大义赴死,那我们都会随你一同。” “你可以赌自己能瞒过我们,但你真的能处理掉所有的痕迹吗?” 「彦卿」刻意扬起玉兆示意着。他本来跟所有人一样,都怕「景元」会因为他们而产生压力,可事到如今,他发现对于喜欢什么事都藏在最深处的「景元」来说,还是采取这样的措施更为简单有效。 有这样的压力在,他行事才能有几分顾忌。至于这部分压力是否会对他造成影响......只有先让他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才能考虑这些。 255. 好像有什么东西错了...... 我不知道这种念头从何而来,又因何而起,但它始终盘踞在我的脑海中,试图冲出禁锢。 「彦卿」手中的玉兆随着他的动作而不规律地摆动,我下意识伸手捞了一把,却只捉了个空。 顶着「彦卿」警惕的目光,我才回过神来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刃」都给你发了什么。” “都这种时候了,你总不至于还要想一些用来反驳的借口吧?”虽然这么说着,但「彦卿」还是直接将他的玉兆递了过来。 我没有多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只匆匆翻到那张图片。 记录如黑白漫画般刻画分明,却让我感觉眼前一黑。 原来他们说的死亡是这个吗? 明明促使这场对话的过程错误,但结果竟然阴差阳错的对上了...... 黑暗的世界尚未有任何恢复,这明显是不正常的反应。 我凭借着最后残留的视觉印象将通话关闭,也来不及再多想什么,直接摸索着按住「彦卿」的肩膀快速交代道:“我大概是要先睡一觉,时间尚且无法确定,等醒来后,我会告诉你结果。” 耳畔穿来急切的呼喊声,但我的意识已经被彻底吞没,再有所感觉时,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分外熟悉的场景。 ——这还是我第一次被迫进入睡眠状态来踏足回忆,而且这份回忆还是方才看过的内容。 真切的体会要远比看到的图像更为清晰,纵使同为监牢,但这里又与幽囚狱不同。 我入幽囚狱时那边临时加了床铺,一看就格格不入。而这里就像是由房间临时改造成的囚笼,一切的家具被拆除完全,如同一个被腾空杂物的储藏室,在整体上就显得违和。 但好在它的改装还说的过去,至少有监牢的模样,但要说和这个认知不符的,就是最东边摆放出的用来工作的手术台。 ——无论是按牢房来说,还是按医疗室来说,这都极其的不合规范。 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能查到这里给出处罚,因此这种事也就不重要了。 第88章 现在可以确定,这里在环境上与图片中的内容相对应,那么自己这方面...... 我打量着身上的那沉重的手铐脚镣,它在长度上留有足够的富裕可供活动,让我可以在这宽阔的牢笼里走动,也有充足的自杀条件。 然而,哪怕是断手断脚的脱离镣铐,只要我没办法离开这座监牢,那就是永远的阶下囚。 所以这幅镣铐明显不是为了起禁锢作用,甚至它也不像奇物般有任何效果。 可除此以外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以这样的方式对我进行威慑?这怎么可能有用? 我下意识地想要摇晃镣铐试试手感,但不出意外的,我无法控制记忆中的躯体,只能看着他向固定的路线发展下去。 就像我所判断的那样,【景元】也没做无谓的反抗,给饭就吃给水就喝,哪怕是在他身上搞起了小实验,他也从不挣扎,甚至还有余力去套问些实验情况。 “选定我作实验样本的确不需要再考虑诸多实验体间的数据差异,毕竟我的每一次复生都是数据如初的新生。”被固定在手术台上的【景元】赞赏地说着,旋即又笑道,“可是你们使用的繁育血肉同样会流逝在我体内,这样做除了消耗材料以外又有什么意义?” 不知道是哪位持明低声回应道,“只要能得到实验成果就是最好的意义。” “实验成果......”【景元】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满带可惜道:“自「不朽」陨落后,持明便失去了「繁育」的能力,而后又随着战争日渐衰落,着实令人感到惋惜。” 说完,他话锋一转,一针见血道,“可如今你们想要以「繁育」的遗体残留来补全繁育的能力,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他偏头看向被特殊装置安放完好的繁育血肉,怜悯道,“这甚至只是繁育残留下的极小一部分,你们不会以为能凭借这样一块血肉,便可达到创世神一般的地步吧?” 作为实验人员,没人能比他们更了解其中数据。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实验,他们能勤勤恳恳做到现在,完全是因为这是如今仅有的一个办法。 ——可这样真的能拯救持明吗? 部分本就不坚定的实验人员因此而动摇起来。一直监控其中的持明长老恨不得能立刻换一批人来顶上,但这种科研又哪儿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于是持明长老连夜开了个大会,带上种族存亡家国大义这些冠冕堂皇的帽子,将那些人的脑子再度洗回去,然后明令禁止他们再与【景元】交谈。 第二天的【景元】照常问一些实验相关的问题,奈何被下了禁令的实验人员完全不予回应。 于是【景元】幽幽一叹,十分不走心地伪装道:“我年纪大,你们行行好,陪我聊上几句,不然一直闷着说不准哪天我就给堕入魔阴身了。” 持明长老最能体会神策的能言善道,本来是生怕他把实验人员给拐到叛变,现在一听要堕入魔阴身,这状态肯定会影响实验数据,当即就专门找了人来负责陪聊。 可惜负责陪聊的人对实验进展毫无认知,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景元】是这场实验的中心,要是一不小心【景元】出事,那他铁定就跟着一起死了。 知道没办法再从中打探出什么的【景元】再度恢复了吃吃喝喝的养生状态。 然而他能表现的很好,并不代表他真的很好,更多的时候他都蜷缩在监牢内,承受着血肉融入体内的强烈排异反应。 在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开启状态的监控下,他自然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的。 但也正是这种无法掩饰的状态,让龙师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再怎么套取情报,再怎么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最终不还是要狼狈的承受这一切? 于是,舒了一口气的持明长老终于露出几天以来唯一真切的满足笑容,然后转头继续给好吃好喝供应着。 这一系列发展让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但现在我大概懂那副镣铐是起什么作用的了。 ——用来找优越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这么看来,持明长老一直以来也坚持的挺不容易。 当然,如果他们能放弃坚持就更好了。 第81章 256. 反复轮转的实验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唯一带来的结果就是让我觉得胸闷气短还很冷。 持续的低烧状态会影响实验吗?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忽而又萌生出一种想要干呕的感觉。 被安置进来的血肉如活体般涌动着,将胸腔内的一切包裹容纳, 试图从中汲取养分开始增生。 想取出来...如果可以取出来......这样的想法如恶魔的蛊惑般不停地在脑海中转呀转, 可我又明确的知道,取出来是没用的,得不到结果的持明总会继续下去。 这时候, 自由反而成了一种需要竭力克制的存在。 好吧, 看来持明长老也没有变态到只为了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 他们还想顺道折磨自己。 忍耐...要忍耐......脑海中的想法被替换出去, 只要坚持一下,再多坚持一下...... 事实上, 如果可以我更恨不得直接一头撞墙上去, 但那些持明长老一定有在看,自杀这种事是不会被允许的。 所以, 要么熬到成功, 要么熬到死亡。 就个人立场来说,我自然是希望后者, 但......如果这个实验真能成功, 那持明族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实现繁育? 给每个人都添入一块可控的繁育血肉仿制品?那这可比把别族人转化成持明要温和的多,简直可以说是以最小的代价达成了最高目标, 而且还能保证后代的血统纯正。 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一个挺不错的思路,更何况其代价仅仅是一个人。 我恍惚地发散想着, 忽然正对上角落的那道监控, 冰冷的红光表示着它仍在工作状态,甚至如刻意提醒般稍稍移动了些许。 半分钟后, 红光熄落下去,略快的脚步声逐渐提速赶来,最终定格在牢房之外。 一张熟悉的面容。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像卧底药王秘传时那样将耳朵藏起。 “百川......”我听到自己这样沙哑地喊着她的名字。 “你只有一分钟的时间。”百川快速回应着,“如果你有需要传递的消息,或者......” 她未说完的后续在【景元】含笑的目光下骤然中断。 “你不是被抓过来的,你是故意的。”百川怔然意识到这点。 【景元】不曾在这种时候启用自己这个内应,或许就是出于谨慎的不信任,也或许他还顺带试探了自己。 而最后这个笑容,便说明他已对自己抱有信任。 到这一步就没了再继续下去的必要,百川本该就此离开,将自身的风险降到最低,可她顿在原地,没来由的问出一个问题,“为什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没有任何主体,可能包含的意思有太多太多,但百川还不至于问出“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样的话来,所以【景元】只是抵抗着最后的困意笑道,“没办法,我的时间不多了。” 仅剩的时间来不及再过多询问,百川快速回到监控室,将监控重新打开,而后选择一部分记录将中间的这段空白填上。 几乎是在她刚做完这些事之后,负责监控【景元】身体状态的装置就闪烁起红灯,不停地响着刺耳的警报声。 三下警报后,百川按下按钮将其关闭,抬手捞过一旁的文件,循着前面的记录模仿着写下报告所需的最终结果:十一月二十七日,系统时间晚八点三十二分,实验体确认进入死亡状态...... 257. 趁着现在这是梦境,我可以大胆的说一句,死亡这种清debuff的方式是真的好用。 只要能醒过来,那瞬间就是眼不花了头不疼了,如果不是醒来后床头站着一个两眼发红的人影,我觉得我现在体会到的情绪还能更愉快一些。 可这位持明长老开口就是一句,“你怎么敢骗我们!” 骗什么了?我下意识这样想着,可身体却已经格外愉悦地笑了起来,“雪浦长老这话也太冤枉我了,繁育的残留是你们夺去的,我也是被你们绑过来的,这时候却说是我在骗你们......” 浅淡的笑意中夹带着无尽的寒意,冷声道,“雪浦长老,敢做就要敢当啊。” 似是为了应证这番话,外面传来冰冷的碰撞声,纷杂的战斗声......事情好像突然就到了尾声。 “私自夺取螟蝗祸祖残遗、谋害罗浮将军,是为窃夺机要、造作兵祸、离间盟契。雪浦长老,还不打算逃吗?” “逃?”雪浦冷笑一声,倒也出奇的冷静,“在罗浮,在仙舟,我又能逃去哪儿?” 【景元】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此投降是个明智的选择。” 尽管他知道,雪浦在这种时候过来肯定不是为了质问几句,投降什么的几乎不太可能。 当然,拿自己当人质也是毫无意义的行为,毕竟雪浦可不是能复活的存在。 第89章 于是,【景元】的目光紧接着落在雪浦带来的特殊维生装置上,“繁育......” “没错,繁育。”雪浦按下一个按钮,手铐脚镣上延展而出的链条瞬间拉回绷紧,这下真的变作了与幽囚狱无异的束缚方式。 而后,雪浦直接击碎了维生装置,粗暴地划开【景元】胸膛将整块繁育残留都压了进去。 “我不会跑,也不会投降。”雪浦有些疯魔地呢喃着,“这就是最后的实验,我要看着你成为持明的母体。” 【景元】没能听到这话,毕竟这种材料都是用一点少一点,因此先前的实验从来都是选取一小块置入。 他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可这猝不及防地加大十几倍的剂量,险些让他直接昏厥过去。 耳边的嗡鸣声连成一片,就像是心跳变成一条直线般的警报,它遮蔽了一切的声响,搅动着混沌的思绪。 新进入的血肉如附骨之疽般快速蔓延到各种脏器,又很快被识别出异体组织,开始排斥攻击。 身体彻底沦为己身与繁育争夺的战场,而它们造成的破坏又很快的自我愈合。 挣扎的链条声伴随着疯狂的笑声在监牢内回荡着,景元率领云骑军攻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被硬生生划开的伤口在表面上已经愈合完全,唯有割裂的衣服和氲开的鲜红血迹彰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被云骑军拉起的雪浦没有任何挣扎,只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元】,“会成功的,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她有些迷恋地望着挣扎幅度减缓下来的【景元】,“不愧是体内有多重星神气息的存在,你们看,他完全能承受的住,以后这就是我们持明的......” 飞溅而出的血迹让雪浦的后续戛然而止,她望着那具失去声息的尸体骤然变得癫狂起来,“你做了什么!你杀了他!!这可是我们持明族最后的希望......你才是那个该被判处离间盟契罪的罪犯!” 景元斩断镣铐将人解救下来,复而解下披风将其裹住横抱而起。 见此,雪浦霎时凄厉地喊了起来,“滚开,这是我们持明的东西!而且他带有不死的丰饶,如今更沾染着繁育的血肉,你们迟早要杀了他的!” 景元回身望向再不复往日端庄的雪浦,最终只留下一句话:“他是人,罗浮人。” 这六个字说的极轻,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说与雪浦听还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这一次的复活读条格外漫长,长到白露直接住在了神策府,在照看【景元】的同时不停地翻阅着各类医书。 一本又一本厚重的书被扔下桌案,终于,白露格外烦躁地呐喊起来,“啊啊啊,这种事也没有个先例在,就算是看再多书也没用啊!” 她愤愤地又扔下手头这本,盯着它一路滑远才注意到门口的景元。 “你还好吧?”望着气色不佳的景元,白露立刻起身跑了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开始诊脉,“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忙碌了几天的景元任由白露检查着,最终得出结论,“操劳过度,气血两亏,等过会儿我给你开张药方,每天按时吃饭。” 至于按时休息注意放松什么的,白露就说不出来了。 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作为盟友的持明一族又是罪魁祸首,景元甚至都是忙到第一次有时间来探望,更别说放松休息一下了。 “我听说,有人要控诉你抹杀持明,囚禁持明龙尊......他们这分明是拿我来指控你!”白露有些气愤地说着,又关切道,“要不然我去跟大家解释清楚,至少你还能减轻点负担。” “你不能离开神策府。”景元一语否决了白露的提议,不仅没有解释更多,甚至还有心情玩笑道,“他们也没说错,毕竟你现在的确是被我囚禁在了神策府,就算解释也会是受我逼迫的。” ......才不是。白露有些难过地想着,纵使她只愿治病救人,不愿加入那烦心的争斗中,但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不会连这种程度的保护都看不出来。 明明有着同族之谊,但曾经的龙师控制她,如今的龙师要杀她。反倒是景元将军与景元先生将她保护的很好...... 白露抽了抽鼻子,向正检查【景元】状态的景元求助道,“将军,在这种时候是不是很容易树立龙尊威望,那这样能不能很快地恢复龙尊对持明的掌控权?” 听到这话的景元骤然回望过来,在那一瞬间,白露感受到了一种弥漫到感同身受的哀伤情感。 然而那种情绪几乎转瞬即逝,快到恍若一场错觉。 几秒后,白露才听到景元回应道,“试图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掌控局势会很难很难,如果是因为我,那你便不必勉强自己,这些对我而言早已称不上难事,只是会有些繁琐,仅此而已。” 第82章 258. 我以为昏迷后会从梦中醒来, 但这场梦境不仅没有结束,反而仍让我飘荡在上帝视角注视着这一切,连带着白露他们的心声都如旁白般听的清清楚楚。 倘若这是我的记忆, 又为什么会出现我昏迷后发生的事?倘若这是被杜撰出的场景, 那这其中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告诉我这样的方法很有用让我自己试试?听起来简直就跟放置了一份通关攻略般贴心可靠。 “集体记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骤然意识到,在这场梦境中,它同样存在。 所以这是集体记忆编织在了一起?那当时面对百川说的那句“我的时间不多了”又是因为什么? 它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沉声道, “很快就要开始了。”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 突如其来的震荡晃动起了整个罗浮。 罗浮不是行星, 不存在地震这类危险,如果不是在行进的过程中撞上了什么, 那就只能是人为因素。 景元扶稳白露, 随后就着不停息的晃动快步离开房间向外看去,连带着我的视角也一并转了过去。 街道上的摊位东倒西歪地摔在地上, 连带着一些食物饮品都涂了满地。 尚未折身回到神策府, 符玄就将一则消息发了过来:现已启动一级防卫系统,但还需尽快驶离该区域才行! 天舶司紧接着发来一张星路航途, 附带解析:观测到航行路线上红色区域的星系全部湮灭, 无一幸存,具体原因正在查验中。 天舶司:备用路线已重新测算无误, 未发现潜在风险,可随时切换启用。 纷杂的消息重重叠叠地在玉兆上挤来挤去,事急从权, 这些消息根本来不及递交, 一并都由其余五御之首传递给景元。 抵达神策府的景元第一时间把大屏幕拉开,将所有人拉进通话中, 同时将他们发来的信息全部调到屏幕上,极为迅速的一一扫过便将那些事都印在心里。 如今航路已经切换,按照计算,他们将擦着危险的边缘行驶而过,但这样到底还是太过危险。 “通知玉界门守卫,只许入不准出,二十分钟后彻底封锁。” “天舶司将危险范围扩大到实际范围的1.5倍重新计算一条航路出来。” “青镞,向其他仙舟同步天舶司发来的航路信息。” “工造司谴出sar-148型检测罗浮内部有无异常,同时派出一队持有实时回传系统的金人自危险范围逐渐向内探查。” “地衡司继续维持秩序,提前清点战时物资和救急物资。” “丹鼎司还请多加行制如救苦回生丹等云骑军行军必备丹药。” 至于太卜司......“符卿,测算结果如何?” 两秒后,那边才传来青雀的声音,“太卜大人还在测算中,结果稍后汇报。” 景元抿唇轻应一声,“如此便先行动起来。” 为了能够实时交流,他没有中断这则通讯,但却取出自己的玉兆点开与符玄的聊天界面,不出意外的,符玄紧接着就发来一条消息:情况不妙,景元。 而后,在通话主页面,属于云骑军和太卜司的两御同时进入静音状态。 景元将自己的投影投入太卜司,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将军,这是神战的余波。” 不知道是因为测算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还是觉得这件事着实难以解决,符玄看起来十分的疲累,却又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涉及到星神后,我无法测算更多,但依稀能感知到,这将是宇宙的劫难。” “我知道了。”景元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行为举止间不带丝毫的滞塞,几乎让符玄怀疑他是否对此早就知情。 “等等,难道说......”符玄骤然想起那个来自未来的【景元】,“他经历到了这一步?” 景元颔首示意,复而又摇了摇头,“也或许没有,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他的计算里,这件事应当不会来的这么快。” 他突然一改先前徐徐图之的想法,采取这样极端有效的方式来清理龙师,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所以想要在危机之前肃清内部。 第90章 可是这场危机来的太快,快到景元甚至还没来得及将罗浮内部全然安整下来,危机就已然爆发。 纵使剑走偏锋,但【景元】绝不会拿罗浮作赌,做出用外患来强行团结内部的事来。 所以,一定是哪里有所疏漏。 没来由的,景元想起了在幽囚狱时镜流说过的话:“仙舟已航至命运抉择的时刻,这是神明对垒的棋弈,你不站在赢的那边,就是输家。” 可在神明面前,人类的存在就如蚂蚁般微乎其微,除了蚂蚁本身,谁又会在战场上奢望蚂蚁能将敌人啃食至死呢? 所以在此之前,唯有活着的人才是赢家。 他要对罗浮上的所有人负责。 259. 视角被重新拉回,我看到自己骤然惊醒,不顾白露的阻拦冲出神策府,穿过空无一人的道路,踏着满地的狼藉站在星槎海的码头上。 身后是大口喘息着跟上来的白露,“你跑的也忒快了,都不说等等本小姐!” “原来如此。”【景元】望着玉界门的方向低声呢喃着,“是我想起来的太晚了。” “想起什么?”白露不解地看着他,“我记得你没有失忆的症状啊。” 【景元】沉默着没有解释,而是道了一声得罪后,直接抱起白露越过重重屋檐向太卜司赶去。 “等、等等!”虽然一向采用各种方法从丹鼎司跑出去玩,但白露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一张嘴就吃满肚子风的形式。 落地后的白露打了个空嗝,感觉肚子里都有些不舒服。 彼时景元刚准备散去这道投影,在注意到来者后便先停了下来。 然而【景元】既不是来给解决方案的,也不是来送达一些机密情报的,他只是向符玄问道:“你觉得,改变未来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符玄下意识看向景元,结合起他所说的话来。 或许【景元】本就打算改变这般惨烈的未来,可战争却提前爆发了,就像是命运注定,他们逃不开这场劫难。 “我也曾反抗命运,可最终却还是将我的师父推向深渊。”符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我曾一度懊悔过那是我的错,可我也会质问自己:倘若我不提出那个建议,难不成真要看方壶沦陷吗?” “所以,命运就是一个阳谋,纵使明知其后果也会甘愿入局。”说着,符玄向【景元】看去,“就像你向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可无论我如何回答,你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定。” 她说的对极了。【景元】笑了起来,再度问出第二个问题,“我记得最开始你曾多次提出想用穷观阵对我进行勘验,如今还有时间吗?” “等等等等!”白露立刻蹦跶起来,“你才刚醒!” 见白露抗拒的姿态,【景元】立刻宽慰道,“你知道的,只要我能醒来就代表一切如常。” “可这次不一样,你一下睡了好几天,甚至醒来后都没有做个检查。”白露持续要求着。 可【景元】仅用一句话就彻底拒绝了白露的好意,“这不是寻常的危机,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单从街道上家家闭户不出的情况来看,白露就猜到了几分,可【景元】的样子就像是残存的烛火要燃尽最后一丝光亮,让她心中生出无尽的恐慌来。 “......我知道了。”最终白露只如此回应着。 260. 穷观阵!这个我曾想主动经历而后又避之不及的存在竟然会在这一刻出现。 也对,在这种时候也就不需要担心身份暴露后罗浮是否会信任未来危机的说法,毕竟危机已经出现了。 【景元】踏步走进穷观阵中央,如放弃一切般缓出一口气,随后看向景元,提前示意道,“利用了你,我很抱歉。” 景元的投影没做回复,只静静地注视着他,随后才不知是否有猜到什么般笑道,“一切都是为了罗浮。” 在穷观阵启动前还需要先重启三座阵基,这些太卜司的卜者足以做到。 第一阵,宙合阵,调取时间相关信息。 第二阵,界寰阵,读取空间相关信息。 第三阵,业成阵,梳理事物因果联系。 感受到符箓被重新点亮后,符玄便知道这三阵已重启完毕,因而第一时间向【景元】提醒道,“接下来你可能会受到一些冲击,还请不要抵抗那种感觉。” 得到【景元】回复后,符玄呼出一口气,抬手起阵。 星芒在四周流淌,穹仪在反复旋转。半分钟后,符玄所说的冲击感才悄然来临。 似是被什么存在侵入脑海,将一幕幕可能发生的事枚举而出,然后通过捕捉到大脑的某种反馈来进行确认。 可【景元】能给出的肯定反馈有太多太多,符玄只能择一为主其余为辅,继续向下推算而去。 下一秒,穷观阵的光芒骤然中断消散,其余三座阵基则尽数熄灭破碎。 第83章 261. 人无时无刻不行于命途之上, 在时间与空间中移动,成就种种因果。 而穷观阵的算法——大衍万化之道,则是对事物命途中所有捉摸不定之处以枚举法加以占算。一旦将尺度放眼万古与星海, 世间便不存在变数。 符玄本是这样想的, 可......顺行逆流的时间,重叠交错的空间,既是因也是果。 这三方的混乱无序裹挟着她险些迷失在这场测算中, 可偏偏又在这种时候寻到一丝光亮。 思绪开始变得清明, 最终突破阴霾。于是她向光而行, 却望见一双极为淡漠的眼眸, 宛如一位......神明。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颂念。 “神的行径有千模万样, 神的行径不应终生期望。” “所料之事, 却难圆满成就。不虞之事,却被神给予了道路。” “你知道吗?即便是星神, 也是会死的。” 那一瞬, 她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视线打量而来。 是终末,是虚无, 是神秘, 是智识。 是毁灭,是同谐, 是均衡,是存护。 是丰饶,是巡猎, 是欢愉, 是记忆。 有无形的存在将这一切挡下,可一切推算都已在这视线下崩塌瓦解, 湮灭散去。 而后,穷观阵的测验中断,就连三座阵基的符箓都随之碎裂。 白露下意识小跑上来,为符玄诊断着,“身体上没有异常,精神上......受到了些许冲击,只需服用一次还神通气散便好。” 说着,白露便将药丸取出,塞进符玄口中。 符玄颤着手回过神来,可先前测算的一切均已被那双不染任何情绪的鎏金眼眸压了过去。 “景元......你这个混蛋!” 刚准备离开穷观阵的【景元】僵在原地,还以为符玄这是因他窃用景元的身份而怪罪自己。 因此他默然认道,“抱歉。” 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景元提醒道:“符卿?” 于是符玄又恶狠狠地向景元看去,“那可是神战,你怎么敢参与其中的!” 无端替【景元】挨了一顿指责的景元也来不及辩解什么,直接顺着继续问了下去,“方法呢?” 听到这话,符玄顿时一口气噎在喉咙里,随后才气愤道,“那不是我们可以介入的战场,甚至仅仅是为了获取一个参与的名额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但神战的到来已成为不可避免的事实。”景元意有所指地向穷观阵中心看去,坦诚道:“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景元】。” 262. 在上帝视角下,我清楚地感受到了符玄所测算的一切。 它丝毫不曾提及我所处的世界,就仿佛我一直都是景元。 过载的记忆让我有些分辨不清到底哪一方才是真实,但至少最终的目标不会改变。 因此【景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但我不会告诉你方法。” 因为这是一条必死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不需要牺牲太多,只他一个便足矣。 不等景元反驳,【景元】便先一步继续说道,“而在此之前,我需要先与流光忆庭的忆者见面。” 倘若这依旧是场败局,那为下一个自己所留下的记忆便至关重要。 “仙舟与流光忆庭确有合作,但不在罗浮,而是玉阙。”景元这话方才说完,紧接着就感觉到前方传来一阵波动,“......现在看来,流光忆庭对你的关注程度要远超想象。” “景元将军说笑了,令使的记忆总是非同一般的。”因感受到有人冥想自己而从忆质穿梭而来的黑天鹅回应着。 随后她望向【景元】,手中取出一枚空白的光锥,“我向你许诺,公司不会获得这枚光锥,也不会有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查阅到这份记忆,就像我曾说过的那样,这是交易。” 唯一的顾虑被清除,【景元】毫不犹豫地应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我么......”黑天鹅维持着神秘的语调,而后笑道,“我要你继续走下去,将你的记忆变得愈发璀璨。” 第91章 这几乎是毫无限制的要求。 见【景元】不答,黑天鹅这才望向神战的方向补充道,“你知道的,这种事无关个人,我只是在做我能做到的,以忆者之名。” 【景元】凝视着她,最终将手搭在光锥上。彩色的流光不停歇地钻进光锥内,几分钟后才在其表面凝结出一幅画面。 那是无垠的宇宙,繁琐的纹路如一沓交叠的符号般印在中央。 黑天鹅注视着那枚光锥,看着它在最下方生出一行如简介般的小字:「是未来亦是过去,是终末亦是新生。」 “需要为它取个名字吗?我觉得世界就很不错。”不知道是玩笑还是建议,黑天鹅如此说着。 这是一个很大的称呼,大到景元甚至都怀疑这枚光锥是不是将【景元】的一切记忆都装了进去。 然而【景元】直接否定了这个昵称,他看上去对起名这件事并不在意,但最后还是给了一个答案:“赠予下一个我。” 这个名字又显得小极了,就像是小时候老师会布置的作文题目:给两百年后的自己。 这听起来就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对己身的期许......若是让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说不定还会认为这是必胜的信念。 可景元记得,他已不是第一次重新来过,而这所谓的“下一个我”也不一定是再能想起这份经历的【景元】。 然而【景元】绝口不提这方面,甚至笑着向符玄与白露安慰道,“也许这次就是一切的终局。” 263. 我没能看到后续结局,但显而易见的,那不是最后一次,不然也不会有如今的我。 光锥......如果我会循着这条线走下去,那么这次黑天鹅手中也会有我需要的记忆。 可黑天鹅同样不记得这些,不然不会在上次出现时只字不提,但她曾提过,记忆会被送到净土保存。 深蓝的屋顶映着暖色的灯光,我整理完思路才坐起身,偏头看向「彦卿」。 他在我刚睁眼时便看了过来,其专注的目光很难让人忽视,但直到此时他才开口问道:“结果呢?” 这场梦传达出的信息有不少,但要说最主要的一点,那大概就是:“我们可能要参与神战。” 原本还担心「景元」会不会随意说两句糊弄自己的「彦卿」霎时沉默下来,“......你是说,我们四个,参与神战?” “也有可能是阻止神战?”「景元」不确定地答复着。 “这怎么可能做到。”「彦卿」甚至都怀疑起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听到了“阻止”二字,“我们就四个普通人,就算是不死之躯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在战场上表演仰卧起坐吗?” 「彦卿」有些焦虑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他现在大致理解了「景元」为什么会经历死亡,在这种重压下,发生什么事都很有可能。 “景元说的对,你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的。”「彦卿」碎碎念着,又跳转到神战的思路上,“如果神战不可避免,那能不能像芙卡洛斯那样?” “你是说,让无可更改的命运以另一种方式实现?”「景元」思索着其中的可能,却拿不准具体能有什么可实施的方法。 紧接着「彦卿」又提议道,“模拟宇宙怎么样?如果让他们在模拟宇宙里打上一圈,说不定就直接结束了。” “不可能的,模拟出的星神都能意识到那是虚假的宇宙,更别说是真正的星神了。”「景元」否决着这个看似有点成功率的想法,继而指出了其中最大的不可能,“而且谁能把星神关进模拟宇宙里?” 「彦卿」不死心地继续推下去,“也不一定是要骗嘛,总不能说星神打一架就为了毁灭宇宙。哦,纳努克除外。” “所以,说不定他们还很愿意主动去模拟宇宙打的。” 秉承着万分之一的可能也是可能,「彦卿」直接找星要了黑塔的联系方式。 脸接大招:这怎么突然转到黑塔了?所以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彦卿」不由得向「景元」看去,他仍在思量着什么,远大于个人的生死,远超于个人的意义。 于是「彦卿」收回视线,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脸接大招:? 脸接大招:你们不是在一起?怎么能不知道! 不是彦卿: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是......这么说吧:假如你身边有一个人,他对朋友竭力庇护,却不在意自己,那你或许可以以各种方式来逼迫他。可倘若他不仅如此,还为了救下更多,为了这个世界,那你该怎么拦他? 聊天框内沉默了良久,最终才给出一个回复:打包带走关起来 然而这只是一个玩笑的说法。毕竟,只要「景元」不乐意,那罗浮定然不赞同。 ——没人能在罗浮不赞同的情况下打包带走一位罗浮将军。 因此星很快就又补了一句:所以,你们打算陪他一起? 问完之后,星才觉得这个问题着实有些白问:也对,你们肯定会跟他一起 不是彦卿: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在那方面继续说下去。如果他可以脆弱一些,我也许能追问他,能安慰他,说不定还会直接劝他放弃。 不是彦卿:可他太坚定了,明确的目标和不息的前行让我觉得规劝对他而言只是一种阻碍。 这次对面又空白了一段时间,随后才发来一句简短的回复:他能感受到其中的真情实意,因此绝不会这样想你们。 这话中的语气与方才截然不同,显然是换了人。但和谁聊天不是聊,更何况「彦卿」只是在趁此机会弄清自己的想法。 因此「彦卿」回应道:有句话波提欧说的很对——通往地狱的道路都是善意所铺就的。我不想因为我们的善意而让他感到为难,以至于需要避着我们行事。 停顿一瞬,「彦卿」又补充道:或许我的支持才可能会将他带入地狱,但......既然有他有我,那么,就算是同赴地狱也无妨。 第84章 264. 如果是别人问模拟宇宙能不能关押星神, 黑塔只会觉得这是无聊且愚昧的挑衅,并且把模拟宇宙相关的一系列论文资料打包甩过去,可偏偏问这话的是仙舟人。 倒不是说仙舟的势力值得一份善待, 只是仙舟的底蕴毕竟在那里, 他们既然问了出来,想必是有一定的需求,而且极有可能自带方案。 如果模拟宇宙还能因此升级......分辨出其中利弊的黑塔直接将信息同步给了大黑塔。 对此, 大黑塔不以为然地给出回复:怎么, 你们准备把仙舟的燃料都填进去? 「彦卿」十分虚心求教地问道:不好意思老师, 我从未了解过这方面。所以, 是说这样需要耗费许多能量吗?只要仙舟的燃料就可以? 听起来还真是一窍不通。大黑塔托腮看着手机中的消息,指挥着旁边的黑塔小人给出更为具体的代价:将仙舟现有的所有能源都填进去也不够。 ——这还是不提硬件条件的情况下。 而且, 像仙舟那样的大联盟, 除非是岚陨落,否则她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缘由能让他们倾尽一切。 不过, 既然这家伙能说出这样不专业的话来, 想必也不是出自仙舟联盟的授意。当然,大黑塔不关注这个, 她更关心的是这个想法, 足够的大胆有趣。 于是她接手账号主动道:把你的想法详细说说,正巧我无聊的很, 说不定能往这个思路上升级一下。 「彦卿」并不怀疑她的说法,毕竟模拟宇宙的确一直在更新换代,但......这要怎么说? 他删删改改, 最终还是决定把最为原始的问题抛过去:如果不久后有一场神战爆发, 该怎么阻止? 这听起来有些像杞人忧天的说法,但好在黑塔对这个假设很有兴趣, 甚至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为何要问模拟宇宙。 黑塔:有趣,你想为星神划分战场?然后如箩筐网雀般让祂们直接蹦进来? “箩筐网雀”、“蹦进来”......「彦卿」看着这极为轻巧的用词无声叹了口气。如果真的能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刚准备打字回复,就见黑塔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我看了你们的资料,没猜错的话,你们最近应该有遇到一些危及生命的危险。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某种算命大仙的说法,但基于他们并非面对面的交流,因此「彦卿」更愿意称之为开盒。 于是他直接改了回复:网络世界果然是没有隐私的。 黑塔:我对你们的隐私没有任何兴趣,只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们一句,小心寂静岭主。 黑塔:而且,你们的信息随便一搜就能找到,说不定也是寂静岭主散布出来的。 寂静岭主?「彦卿」依稀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也仅限于一个印象。 “你记得寂静岭主吗?”「彦卿」向「景元」询问着,“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人。黑塔说让我们小心他。” “我记得她的名字是波尔卡·卡卡目。”「景元」仔细回忆着,“好像会做出一些猎杀天才的事,我们应当不会是她选定的目标。” 第92章 黑塔似乎也知道他们会这样想,紧接着就补充了关于寂静岭主的消息。 黑塔:寂静岭主,天才俱乐部#4波尔卡·卡卡目,猎杀天才,拒绝人类踏足不可知域。 黑塔:而其根本目的在于,她认定变数会加快终末的到来,所以想要将寰宇封锁在全知域中,避免提前走向终末。 黑塔:也因此,她曾制造过不少意外以作暗杀,而暗杀对象中包括一位对终末进行研究的天才。 黑塔:显而易见,你们是很大的变数。考虑到生命安全情况,你们最好尽快返回罗浮。 「彦卿」怔然地看着这些消息。所以说,他们在匹诺康尼经历的这场危机,很有可能是这位寂静岭主引导出的结果? 他下意识向「景元」看去,正对上「景元」望过来的关切视线,“彦卿?” 「彦卿」很想及时给出一个回应,可跳动的心脏仿佛凝结般将躯体一并冰封。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景元」只是想救下更多,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暗杀? 他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咽下了那些不忿,“我把这些记录转到群里,你先看看。” 像是一直守在玉兆前一样,在「景元」刚逐字逐句地看完消息时,群聊内就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 不是刃:景元,你下次不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透露信息。 不是丹恒:神战......那我该怎么升格为不朽? 不是彦卿:你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他竟然早就提过的...... 「景元」不解地看着他们的消息,左思右想也没能想起来自己曾用什么隐晦的方式提过这些。 毕竟神战这种事,就连他自己都是才知道不久。 这种事还是问个答案比较快,因此「景元」直接向「彦卿」问道,“你们这说的是什么?” 「彦卿」清了清嗓子,有样学样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去干掉所有星神,自己上位吧!” 见「景元」依旧面露疑惑,他继续学着相仿的语气:“我还有一计,让他自己升格去当不朽,这样就不需要跟你们抢了。” 「景元」这才恍然想起,那是演武仪典召开前夕,自己被列车组从人群中解救出来后发生的一系列事。 但这些话的确只是玩笑话而已! 还以为「景元」在这方面沉浸下去的「彦卿」当即在群里打字转移了话题:如果命运是某点剧本就好了,说不定还可以一路过关斩将,升格星神,世界和平。 不是刃:还得是群像文,不然咱们就要变成推动剧情发展的角色了 不是丹恒:所以怎么升格? 265. 说到升格,我第一反应就是符玄在穷观阵看到的那双淡漠眼眸。 虽然这事听起来比阻止神战还要难的多,但就结果而言或许他们说的没错,只是...... 不是景元:那真的只是玩笑话,你们不要这么快就接受那些不存在的设定啊! 不是丹恒:我现在觉得,设定什么的果然还是容易成真。 不是刃:早知道就该安排团宠剧本 不是丹恒:这样看来外面的确还是太危险了,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转到了这里,看到这条消息后,「彦卿」的视线随之而来,算作无声的问询。 我干脆打字向他们三个回复道:还要再等等,应当不会太久。 几乎是在这条消息刚发送出去的那一瞬,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按下因距离更近而准备去开门的「彦卿」,越过他将房门打开。 “景元先生,这位是我们橡木家系的现任家主,知更鸟小姐。”迪莉娅率先介绍着,随即便退后一步,停于知更鸟半步后的距离。 “知更鸟小姐的歌声闻名寰宇,总能给人以莫大的鼓舞,今日也算有幸得见。” 原本是听到敲门声而出来看看情况的波提欧在听到「景元」这话后改为默默地靠在门板上。 他已经看出来了,「景元」在该动手的时候完全不会犹豫,能让「景元」以这种语气说话,那绝对是能够搞定的,再不然也会是跟他一个调调的类型。 不出意外的,他听到知更鸟柔声回复道,“哪里,能见到传闻中的神策将军才是我的荣幸。” 粗略地跳过那些没用的废话,波提欧最后只总结出了一点:这位知更鸟小姐要派人护送他们回到罗浮。 而「景元」连个推辞都没有,说了些感谢的话之后应了下来。 虽然没太明白事情到底怎么演变成了这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这场对话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宝贝的,联觉信标就不能再升级一下,把话中的潜台词也给分析出来吗? 如此想着,波提欧向身侧的银枝问道:“他们这叽歪的是什么?” 还以为波提欧方才没有注意听的银枝抬手按在心口,称赞道:“伊德莉拉在上,知更鸟小姐主动提出要护送景元先生一程,此等品行无愧于纯美之名。” “......我怎么会想着要问你的。”波提欧摇了摇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日复一日且不求回报地付出着无数善行。” 当然,波提欧不会轻易定论说知更鸟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在这次的交谈中,知更鸟显然不是在单纯地施以善行。 在这场看着就让两方格外愉快的交谈结束后,「景元」向警惕值守的波提欧感谢示意,随后才重新回到房间。 “我就知道这家伙根本不会主动开口。”波提欧毫不客气地拉上银枝,敲开房门后径直走了进去。 266. 波提欧已经这样盯着我有两分钟了,我问他时,他只发出一声冷酷的哼,我跟银枝聊天,他也在听着,奈何就连银枝也说不出波提欧因何而变作了一只哈努努。 我看了一眼「彦卿」,最终低声称呼道,“同伙?” 啪!波提欧一掌拍在桌上,又回想起什么般挪了挪手,确认桌上没有出现裂痕。 随后,他才重拾方才的气势,冷哼道:“我还当你已经不认我这个同伙了呢!” 虽然不知道波提欧在因什么置气,但显然这个称呼还是极有效果的,我再接再厉地安抚道:“怎么会,我能平安站在这里还要多亏了同伙你。” 波提欧对此很是受用,但也没忘了他这次过来的目的,“那你说说,你刚刚跟那个家主达成了什么合作?” “算不得什么合作,只是知更鸟小姐心善,不愿让我们在匹诺康尼出事而已。”我下意识回复着,随后就发现波提欧再度变回了冷哼的哈努努。 “......好吧,我承认,我们是要帮她安全地带走一个人。” 第85章 267. 为什么!不是说傲娇已经过时了吗?!「彦卿」颇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波提欧跟傲娇这个词不兼容, 甚至他在问问题的时候也格外坦率,但这怎么都改变不了他方才的做派中充满着傲娇的意味。 可「景元」就那么顺畅地给出了真实答案,连五秒的犹豫时间都没有, 最多就只有三秒! 当然, 单从性质上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但如果是表现在回答「丹恒」的问题上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 「彦卿」陡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早就知道知更鸟会来找你?” “说实话, 我不知道。”「景元」有些愧疚地说着, “在和迪莉娅交谈时只有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了解, 也不知道她会怎么选择。” “那这个条件呢?”「彦卿」好奇地追问下去, “如果你都不知道知更鸟会不会来这一趟的话,又怎么确信她一定会送我们离开?” “准确的来说, 不是确信她会送我们离开, 只要是匹诺康尼的任意一位家主,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说着, 他向波提欧笑了笑, 变相地回应了当时那个不曾回应的问题,“就因为这个身份。” 「彦卿」读懂了「景元」的意思。 没有什么能比死亡更轻易地打破这虚假的美梦, 倘若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族还能轻易压下,这也是家族的一贯做法。 可倘若这个人不仅不普通, 甚至还是罗浮的将军呢? 那么, 怀疑、猜忌、指控,一切负面影响将接踵而来。 客流量对匹诺康尼的经济来说至关重要。 可说到底, 「景元」这还是在拿他自己作赌注。 如果不是知更鸟提出了要求,又因这个要求,将回馈从离开匹诺康尼加码到送回罗浮,最后结局如何还尚未可知。 这样想着,「彦卿」不由得对知更鸟生出一丝感激。 毕竟这种事怎么想都是知更鸟吃亏,而且安全送人离开的条件相当于免费给了我们一个保障。 ——她都把那人跟我们放一起了,总不能让我们一块出事。 咚咚!房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景元」没有阻拦「彦卿」的开门。 第93章 当然,尽管门外是谁他们都已经有了猜测。 然而,当房门打开时,他们看到的还是知更鸟与迪莉娅,没有任何其他人。 不同的是,她们旁边多了一个箱子。 「景元」看着那个箱子,总觉得有种不太美妙的记忆涌上心头,连带着后脑勺都有些隐隐作痛。 而知更鸟更是直接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因身份特殊,还请你们在登船起飞后再将其解封。” 箱子里安安静静的,里面的人显然仍处于昏迷状态。 知更鸟也没有明说什么,只是笑道,“几位已随时可以启程。” 268. 希世难得号被家族维修保养的焕然一新,就连内部都没有漏下。 知更鸟远远地看着我们带箱子登上飞船,而后才通知随行的六艘陪护飞船准备起程。 这六艘飞船的每一艘都带有匹诺康尼的家族标识,就连飞船上的武器都展露出来,维持在一个随时能开火的状态。 波提欧将箱子放下,悄摸敲了敲顶部,“里面的兄弟睡醒了没?” 箱子内没有给出回应,波提欧饶有兴趣地绕着箱子走了两圈,这才在飞船起飞后将箱子拆开。 里面的人被胶带封住口,双手被捆在身后,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沉静地打量着所有人。 总觉得有些感同身受......我上前为他解开双手,但这人仿佛认定了不替他揭下胶带便是不让开口的意思,因此他自己完全不动。 于是我替他撕开胶带,示意道,“星期日先生不必如今拘束,既然令妹选择了我们,此时便是同行的旅伴。” 提到知更鸟后,星期日的神情才变得鲜活起来,“她......” 话刚起了个头,星期日便犹豫地停顿下来。 我了然地给出解答:“她很好,只是......她当上了橡木家系的家主,我想应该没人比你更清楚那个位置会经历什么。” “不过也不必担心,她身边有一位聪明且忠诚的属下,名叫迪莉娅。” 听到这个名字,星期日霎时松了口气,“感谢告知。” 所以,这个人大概率还是星期日培养安排过去。 ——他甚至连失败后的准备都做了。 从箱子中跨步走出的星期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这才礼貌而疏离地向所有人致意,最终停在角落的窗前凝望远方。 我本想再说些什么调和的话,但最后也只是和他一起沉默地望向窗外。 「彦卿」戳了戳波提欧,低声道,“他们这是在用脑电波交流吗?” 波提欧很是认真地看着这一幕,最后才配合着低声给出回答,“我没捕捉到这种信号。” 倒是负责开飞船的银枝像是一眼看穿了他们的状态般笃定道,“景元先生这是在有距离地给出陪伴。这不是同情,因此不会让人感到冒犯,同时也能无声地彰显其存在。” 波提欧恍然大悟,直接上前揽住「景元」的肩膀,向星期日鼓舞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兄弟!分隔不代表分离,据我所知,星穹列车时不时就会邀请别人登车,说不定你还能在那里遇到想见之人。” 星期日转身正对波提欧,礼貌地回复道:“感谢你的宽慰。只是我心中所忧之事并非分隔两地,如今我已是匹诺康尼的通缉犯,离开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 “一个身份而已,等到了罗浮你就好好放松放松,不用担心通缉的问题。”波提欧自信满满地说着,想到身旁还是罗浮将军,又总觉得由自己来说这话好像不太对。 但波提欧才不顾忌这个,当即拍着胸脯骄傲道:“我还是公司的通缉犯呢,照样在罗浮来去自由,还报名参加了演武仪典的比赛,所以说去罗浮准没错。” 像是不愿过多的提及自身,星期日轻应一声,紧接着便向「景元」看去,“你身上似乎存在着许多在本质上就截然不同的音律,它们杂乱地交织在一起,却又形成精妙的乐章,这是你主动编织的吗?” 「彦卿」霎时跟了过去,“不和谐音?” 成功将注意力引到「景元」身上的星期日摇了摇头,“不,不是不和谐,只是......能将这些音符调为和谐的乐章才更为不易。” “截然不同的音律......”「景元」重复着这个用词,忽然问道,“那你能使用同谐的力量帮我看看吗?” 星期日迟疑一瞬,随后才再度开口道,“倘若你不介意的话。” 269. 精神被入侵的感觉就与穷观阵那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穷观阵是给予刺激接收反馈,而同谐的力量仅是扫描。 如果二者结合起来,循序渐进,想必一定会成为闻名寰宇的心理治疗师。 我有些出神地想着,却不自主地想到了更多,比如符玄在穷观阵内看到的那些画面。 而后,金色眼眸中的暗蓝色瞳孔仿佛带有某种魔力一般,引导着我向更深层的记忆回想而去,甚至隐隐突破某种禁锢,让我进入到更为深层的地方。 “来做个交换吧?有关记忆的交换。” “无名的人、无命的人,自遥远的彼岸而来,身披群星的光彩。” “诸神为你垂下目光,将你造就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是神明?是傀儡?又或者,这二者并无区别。” “这,即是诸神的谎言。” 强烈的排斥骤然传来,强势地中断了同谐的进程,将我与星期日彻底弹开。 好在「彦卿」和波提欧反应及时,这才没给新保养好的希世难得号造成损伤。 但更为重要是星期日,他脸色发白,看上去就和受到惊吓的符玄一样。 可我手中除了贴身携带的那瓶毒药以外,并没有任何伤药,更别说是还神通气散。 好在银枝的飞船上带有不少医疗用品,其中就包含镇定药物。 为星期日注入镇定剂后不久,他便缓和过来,以一种格外复杂的目光看着我,“你,究竟行于何种命途?” 若是在最开始问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回答巡猎,毕竟都仙舟人了,不信巡猎信什么? 但现在,无论是符玄的观测还是方才听到的声音都昭示着一种近乎荒谬的可能。 因此我只能回答说,“我不知道。” 或许是将这理解为一种拒绝,星期日不再追问下去。 “不是,你们别当谜语人啊!”「彦卿」有些急切看着沉默下来的两人,“所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咻的一下就飞出去,还什么都不解释,也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啊!” 星期日下意识地向我看来,在得到我的颔首示意后才开口解释道,“他身上那些截然不同的音符,是不同命途的回馈。” 「彦卿」沉默一瞬,随即诚恳道:“对不起,星期日先生,但其实我是刚在这个世界诞生一个多月的生命,所以还请说的简单一些。” “更夸张直白地来说就是,那是不同星神的馈赠。” 第86章 270. 不同星神的馈赠......所以在“梦”中时, 那位雪浦长老说的“体内有多重星神气息”指的竟然是这个吗? 我还以为是白露曾经提到过的巡猎毁灭和丰饶。 我闭目感知着,试图能找出一点所谓的气息,但却只差点在这种祥和的气氛下睡过去。 一个小鸡啄米式的惊醒后, 我若无其事地低头整理着衣袖。 可恶, 这一定是同谐催眠力量的后遗症! 好在在场的人似乎并未注意到这微小的动作,大概只有一直盯着我的星期日有所察觉,但他显然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我收回手, 在心中赞叹道:这可真是太贴心啦! “那, 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些所谓的馈赠去掉吗?”思索过后的「彦卿」蹙眉提问着, 看起来对我身上的这些存在很是不喜。 星期日的视线从我身上缓缓转向「彦卿」, 像是终于明白什么叫“诞生一个多月的生命”般,组织着合适的措辞解释道, “馈赠无法被收回, 它就像一个标记,印在灵魂之上。” 标记?我第一反应就是游戏战斗状态下被瞄准后的红色圆圈, 而且还是一连串的都标在了我头上。 ......总觉得下一秒好像就要被星神集体肘死了。 “那这东西能剥离出来吗?”「彦卿」不屈不挠地继续问着。 星期日仔细打量着我, 就像是在考虑该从哪儿动刀进行手术一样。但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很遗憾, 这种气息并非是沾染上去的, 因此没有消散剥离的可能。” 「彦卿」恶狠狠地咬了咬牙,“这也太霸道了, 都不管人想不想要就直接送!” 如此说着,「彦卿」像是突然醒悟了什么,以危险的目光向我看来, 仿佛是在无声地追问: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呃, 其实这种事也不是不可能......我摆出正在沉思的样子,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随后提问道,“那些不同的音符能区分出来吗?” 第94章 “可以。”星期日点头回应着,刚准备将先前探查到的种类一一说出,却又被提前打断。 “我只是想问一下,种类是否一共有十二个?” 星期日回想着计算了一下,随后点头肯定道,“十二个。” ......和穷观阵所测一模一样。 271. 十二个......「彦卿」脑海中盘旋着这三个字,旋即骤然攥紧指节。 十二个印记代表着什么?代表着「景元」被十二个星神给盯上了! 倘若这只是游戏,「彦卿」只会觉得幸运,可这并不是。 无论是令使还是普通人,都站在宇宙这块巨大的棋盘上,而以「景元」如今的身份来说,简直是在昭告所有人:我是不同的。 一切为了获取胜利的存在都将对「景元」一探究竟,甚至会如「刃」发来的那份资料一样不择手段。 “那我呢?”「彦卿」向星期日提问着,“我身上有什么?” 星期日只看着他便给出了答案,“你身上的音符由自我编织,与除他以外的诸位并无不同。” 停顿一瞬后,星期日再度看向了「景元」,“我曾担任教堂的铎音,若你有想要倾诉的内容,不妨与我说说。” 「景元」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最后还是兴致冲冲地应声道,“好呀,如果以后有想要倾诉的内容一定会找你的,到时候就麻烦你了。” 他应的利落,但「彦卿」却明白,他其实根本就没将这个选项放在心里。 272. 行驶的飞船将速度减缓下来,在银枝出示了出入罗浮的正规证件后,天舶司的人按例检测了一遍未曾带有违禁物品,随后才将他们放行。 「彦卿」早早地将预计抵达时间同步在群聊内,连带着方才星期日提到的那些馈赠也一字不落地转述过去。 因此在舱门开启的那一刻,星立刻举起手中写有四个人名的牌子,大声道,“欢迎回来!” “嗯?”看到跟在最后的第五人,星大为震惊,“你们去一趟匹诺康尼怎么还把最终boss拐回来了?!” 而星期日显然也没想到会在罗浮遇到前不久还有过对阵的列车组,而且看起来还跟「景元」他们的关系不错,因此他顿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这是与我们同行的旅伴。”「景元」简短而肯定地介绍着。 星眨了眨眼,最后蹲下身子,将接机牌往膝盖一放,拿笔在中间缝隙添上了三个大字:星期日 写完后,她重新举起,再度大声道:“欢迎回来!” 未曾想过会被“敌方”如此对待的星期日有些不适地点了点头,“谢谢。” 看出他不自在的「景元」转了话题:“说起来,怎么只有你一个在?” “还不是你们家的「丹恒」和「刃」,说什么有事脱不开身,就只能我来接啦。”星故作气愤地控诉着,连带着还一并吐槽了另外两人,“还有丹恒,说什么要去记录永狩原的动物,就连三月七都跟着一起去拍照了,可怜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这其中的幽怨意味演绎的淋漓尽致,让星期日完全无法将其跟记忆中那个说出“因为总有一天,我们会从梦中迎来”的那位开拓者对上。 倒是「景元」他们看起来都很习惯,甚至笑着回应道:“辛苦你了。” 说着,「景元」将她的接机牌收起,不知是玩笑还是承诺地说:“待下次你重回罗浮,我也定会如此为你准备隆重的欢迎仪式。” 那还是算了吧。星本想如此回复,却没忍住脑补了一下举着牌子接机的将军,又莫名幻视了体操队的拉拉队员,以至于升起些诡异的期待来,“如果我现在走出玉界门再回来,可以看到这个欢迎仪式吗?” 对此,「彦卿」毫不客气地拆穿道,“总觉得你好像图谋不轨。” “咳咳。”星心虚一瞬,随即理直气壮道,“我都在寒风中如此坚守了,这都是我应得的!” 「彦卿」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的胡言乱语,“罗浮气温恒定,哪儿来的寒风?” 刚准备再编上两句的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正在和银枝聊天的波提欧,“说起来,波提欧你的比赛好像还有五分钟就要开始了?” 猝不及防想起还有这么一茬的波提欧:“他宝贝的,差点就要变成自动弃赛了,这白来的奖金可不能不要!” 说着,波提欧就快速向竞锋舰的方向冲去。 “既然此行已圆满结束,那在下也需先行一步,前往赛场回看过往录像,以便在复活赛中更好的了解对手。”银枝详尽地解释着,最后还不忘对「景元」提醒道,“还请景元先生莫要忘记此行经历。” “我记得的。”「景元」正色应声,在银枝离开后又向「彦卿」建议道,“你带星期日在罗浮转转吧。” 「彦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随后才得到一个解释:“我们总不能让星期日一个人在这么陌生的地界自己转,而且我最多只是找黑天鹅问一些记忆相关的事,不会有危险的。” 在「景元」第一次提到黑天鹅在浥尘客栈出现时,的确有说过他的一部分记忆被放到了净土。 但「彦卿」也没忘记,当时「景元」还提了一句世界是重塑后的。 因此,不会有危险完全不能代表着其中没有风险! 于是,「彦卿」神情凝重地向星看了过去。 得到暗示的星重重一点头,随即主动举手道,“我可以带星期日转,你们去就行!” 本来只是想让星跟着「景元」的「彦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太好吧?” 这里毕竟是罗浮,以东道主的身份来说,「彦卿」陪同理所应当,但星的话...... “没什么不好的!”星笃定地说着,“我跟他打过交道,熟悉的很,而且也熟悉罗浮,更是罗浮的重要盟友,完全没问题!” 「彦卿」向身侧的星期日看去,他看起来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默默点了点头。 但「彦卿」又担心他会觉得不自在,却憋在心里不说,因此还是忍痛拒绝了星的提议,“你对流光忆庭的人也更熟悉一些,所以还是拜托你跟着将军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听到重谢这两个字,星霎时精神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 273. 虽然说着是要找黑天鹅,但我还是先带着星去了趟金人巷,为她买了些吃食,顺带打听道,“「丹恒」和「刃」他们两个是因什么事而脱不开身?”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意识到自己险些说出口的星紧急喝了口饮料来压制自己,随后改口道,“就是我也不太清楚。” 下意识的反应最为真实,应当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们两个谁都不在群里解释一下? “跟我有关吗?”我继续追问着。 星大口塞着食物,嘴里发出含糊的呜呜声,掩饰的意味极为明显。 “那就是有关了。”我沉思着,却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与我有关的东西,但想想那份实验记录档案,我忽然又觉得,他们再刨出什么与我有关的存在都不意外了。 不过......那份档案由药王秘传所得,最终留在持明,这种踪迹流转尚且说得过去,但我还是觉得它出现的有些蹊跷。 ——明明「丹恒」此前去过多次都没能取得什么有效成果。 可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这份资料除了让我更受关注以外还能带来什么? 总不能就单纯为了让「丹恒」他们了解这些。 ......如果不是为了让「丹恒」他们了解,而是为了让我了解呢? 第87章 274. 身侧之人的突然起身让星刚咽下去的最后那口骤然噎住, 她一手拍着胸口干咽下去,另一手连忙拽着「景元」的胳膊拦了一把,“等等, 你不会是要去找他们吧?” “不然?”「景元」似是疑惑的望着她, 像是不能理解这还能有什么不会。 但从他被猝不及防的一拽却依旧安稳的底盘来说,这人明显是早有准备。 坏了,自己好像已经被看穿了! 星眨巴着眼, 准备执行第二阶段。毕竟报酬都已经收了, 任务总要继续下去。 于是星抽了抽鼻子, 酝酿出几滴泪来, 噗通一声单膝下跪,双手用力抱住「景元」的右腿不让他移动, 随后才呜咽道, “我上有一双父母要养,下有一对兄妹要活, 还外带几只能吃的宠物, 将军,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景元」以温柔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其从地面拉起, 而后温声道, “你说的能吃是哪种能吃?” 简单的一句询问更像一种威胁,星当即脑补到「景元」笑眯眯地拽着帕姆耳朵拎起, 然后支起油锅,看着旁边的扑满、猫糕和梦貘,满带遗憾道, “既然这么能吃, 那就都吃了吧。” 这里的“能吃”既指“吃的很多所以能吃”,也指“能够作为可食用品的能吃”, 令人忍俊不禁...... 第95章 不对!星甩了甩头,立刻将闭嘴的声音从自己脑海里扔出去,泪汪汪的继续道,“将军,你不是还要找黑天鹅吗?这个我熟啊!流光忆庭是我家,真的!” 这是确实是真的,毕竟星穹列车就是家,家里有流光忆庭的人住着,四舍五入一下也说得过去。 如此想着,星为自己的机智重重点了点头,随后就听到「景元」应声道,“那就有劳了。” ......不对,这怎么感觉是自己被「丹恒」他们伙同「景元」一起给诓骗了? 她正想着,就见黑天鹅坐在了方才的食桌前,此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而「景元」也毫不意外地抽手重新坐下,“这星海间关注我的人未免也太多了些。” 对此,黑天鹅不置可否的轻笑一声,“谁能不好奇未来的命运呢?” 275. 如同一个真正的占卜师一般,黑天鹅扣下一副整齐的塔罗牌,以扇形的弧度向右划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然而这没有洗牌切牌,也不需要默念什么问题,仿佛只是随心而行的乐趣。 我随手点在一张上,压着它向外滑出。 黑天鹅将其翻开,示意道,“隐士,逆位。” 她完全没有要进一步解读的意思,因此我有些好奇地问,“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的含义有很多,比如迷失方向、自我囚禁等。”黑天鹅轻笑一声,将那张牌重新插回到牌堆里,“但你知道的,占卜这种东西多数还是要看卜者该怎么说到你心里。” 她将那副牌收起,见我沉默又详细道,“当然,你没有说出任何问题不代表你在心中没有问。不过要我说的话,可以针对你个人说的更具体一些。” “你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会因为担心犯错而犹豫不决,甚至抗拒自我。你固执地想要自我承担,不愿意将其向朋友倾诉或是寻求专业的帮助。” “......”我觉得她说的不对,毕竟我现在就是在寻求专业的帮助。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个流程都感觉很不规范,而且我在心中下意识问的问题更无关个人,而是未来的危机能否安然度过。 当然,我对塔罗牌并不了解,因而还有些怀疑,黑天鹅这是在故意找理由点我。 不过这种不信任对卜者来说很是冒犯,因此我没有表现什么,只是在旁边点了两杯新品茶奶,将其中一杯当作报酬递给黑天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我听说这种占卜是一定要收取一些报酬的。” 黑天鹅含笑接过,放在手边,既没有肯定这个说法,也没有否定。 没想到只是旁观就能再捞到一杯新品的星立刻插入吸管喝了起来,“所以,将军你找黑天鹅是为了占卜?别说,这测的还是挺准的,有时间可以给我算算吗?” “当然。”黑天鹅轻巧地回应着,旋即跳过占卜的问题,直切正题,“你为记忆而来,是终于准备将那绚烂瑰丽的记忆留存下来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率先问道:“如果你得到了这份记忆,会将它保存在净土吗?” 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黑天鹅的答案将决定我的下一个目标。 但......“你竟是为它而来。不,倒不如说,你果真是为它而来。” 黑天鹅叹了口气,语气中却并未有任何遗憾,反而带着一种“终于来了”的意味,“那枚光锥的确位于净土。它属于你,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好奇的询问着。毕竟黑天鹅肯定没读取那枚光锥的内容,不然也不至于使用“竟是”这个词。 “那枚光锥......”黑天鹅停顿一瞬,有些不习惯地向我介绍道,“我们一般将其称之为世界。” “它位于净土的最中央,存入其中的记忆更是足以支起用以重塑世界的大体框架,更何况下面凝结出的那行小字最能说明其中的重要性。” 星将嘴里的那口果肉咽下去,连忙追问道,“什么小字?” 本来都已经跳过这部分的黑天鹅看了我一眼,随后才缓缓开口念道,“是未来亦是过去,是终末亦是新生。” 早已听多了谜语内容的星咂了咂嘴,“好像也就还行?” 黑天鹅摇了摇头,“那是所有忆者都为之好奇的‘世界’,却从来没人能成功读取,我们都猜测这是由浮黎亲手加固的存在。” 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这听起来的确提高了不少。” 像是恍然意识到什么,星格外诧异地向我看来,“等等,刚刚黑天鹅说,那枚光锥属于你?” “准确来说,是里面的内容可能属于过去的我。” 我解释着,奈何星直接忽略前四个字,然后掐头去尾,得到一个“是我”的答案。 于是星格外好奇地询问道:“那里面到底都存了什么?” “......或许是世界末日吧。” 276. 忆者不存在肉身,这使他们得以在忆质间穿梭往来,读取记忆,感知情绪。 而同样的,所谓的净土——善见天,同样无法携躯体进入。 “所以,如果你想取回‘世界’,要么抛弃身体进入,要么雇佣忆者前往。”黑天鹅意有所指地在“雇佣”这个词上暗示着。 「景元」了然地看着她,“如果你依旧想保留我的记忆,我还有些其余的要求。” “一,不能有任何人得到这枚光锥,也不能有任何人读取这枚光锥。” 黑天鹅颇为理解地回应道:“记忆也是有隐私的,更何况这并非节选出的记忆。” “二,留下记忆的时间必须在我读取‘世界’之后,甚至可能会更长更远。” “这将代表你会在光锥内留下更多的记忆。”黑天鹅友情提示着,旋即反应过来,倘若不让其他人读取,那这份记忆就会像‘世界’一样,除了浮黎和「景元」自己以外,再无人知晓,“你想留给未来的你?” 黑天鹅第一次感觉到有些迷茫。光锥内保留的记忆多为珍贵的片段,很少有将一切都记录下来的。 可「景元」他不仅要记录全部,反而还像笃定早晚会遗忘一般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就像是......他如今的状态。 星左瞅瞅这个,右瞧瞧那个,最后没忍住问了一句,“所以将军你会周期性的失忆?” 她挠了挠头,又觉得从第一面见「景元」的时候也不像是失忆的样子。总不能说「景元」他这样一直是伪装出来的?那也太累了吧。 而「景元」也没有回应是否失忆的事,只谨慎道,“是给自己的一个保障。” 星信了这话,并表示出十分的惊叹,“怪不得罗浮能承平日久。” 这人连失忆的可能都算进去了,更别说其他大大小小的方面了。 于是星又向黑天鹅看去,有些好奇黑天鹅是否会答应这样的条件。 虽然星信任「景元」的为人,但也不知道黑天鹅对他能有多少信任。尤其是这两个要求一合并,听起来就像是:你替我把光锥带出来,至于之后什么时候把记忆留给你,那就是遥遥无期的事了。 然而黑天鹅不仅答应了,还答应的很爽快,甚至特意承诺说,“我会在穷观阵开启前将‘世界’带过来。” “又开穷观阵?”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星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呼雷不是都已经死了?那这穷观阵还能对谁用?” 黑天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身影随之消失,连带着桌上的那杯新品茶奶一并消失不见。 于是星下意识向「景元」看去,随后正色收回视线,严肃道,“我明白,不该问的不问。”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星却格外好奇地搬着椅子往「景元」的方向挪了挪。 “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机密,但还请不要外传。”「景元」无奈地回应着,“穷观阵要观测的对象是我。” 第88章 277. 原本星还以为穷观阵只会对通缉犯开放, 因此完全没往其他人方面想,以至于听到这个答案后愣了两秒才问道:“要出事了?” 这下意识的一句话问的格外熟练,带着饱经风霜的见怪不怪和“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的释然。 这么一想, 除了小青龙单独回来过年那次, 好像每次列车组到罗浮都有事要忙。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安慰道,“不用在意, 至少在演武仪典结束前不会有事的, 专心享受比赛就好。” 大概是这种轻松的语气感染了星, 她稍稍放松了些, 吐槽道,“你们这版本活动还真多啊。” 有那么一瞬间, 我几乎以为自己的确是在讨论游戏剧情, 而非正切身体会这一切。 我想回答说“活动多点奖励也能多点”。可对现实而言,付出不一定和收获成正比。 更何况一旦发生什么灾难, 对罗浮来说, 那就是该将损失控制在多少以下的问题,又哪能说的上收获二字。 第96章 我摇头将这些甩出脑海, 回归正题, “我知道他们不想我现在过去找他们,但若无从得知一二, 我也会很担心的。” 懂了,这是让自己给透个底。星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压低声音, 悄摸道, “他们应当是不好意思见你。” 我疑惑地看着星,重复道, “不好意思?” “对,就是不好意思。”星维持着那种低声,进一步讲述起来,“他们俩偷摸去了一趟持明族的波月古海,这事你应该知道吧?” 听到这个开头,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难道他们被发现了?” “确实。”星点头回应着,又连忙制止道,“你先别急,他们俩一点事都没有,就是龙师那边......” 星没忍住笑了起来,为了掩饰住这种幸灾乐祸的笑声,她还枕着手臂捂嘴趴在桌沿,肩膀一耸一耸的。 单从这番表现来看就可以知道,绝对是龙师倒大霉了。 但、就算「丹恒」和「刃」能从波月古海一路打上来,那也用不到“不好意思”这个词吧? 如此想着,我就这样问了出来,结果星顿时笑的更欢乐了。 好在她还没忘记面前还有一位听众,硬生生止住后,又直起身子悄摸道,“你家小青龙真的会随身带春药吗?” ......什么东西?!我颇为震惊地看着星,“你说什么?!” 还以为被威胁了的星当即甩着脑袋,“没有没有,我就是纯好奇一下,不回答也没问题的!” 说着,她又沉思起来,“那丹恒总不能也......” “不,我可以向你担保,他绝不会带这种东西。”我当即挽救着丹恒的风评。 「丹恒」的风评怎样无所谓,但被牵连的丹恒可是无辜的啊! “你说的对。”星点头肯定着,复而又感慨道,“时间果然能改变一个人啊!” ......现在情况紧急,我们直接把「丹恒」踢出未来籍吧。 278. 或许是觉得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星也毫不避讳地多讲了些,“他们被发现的时候还没到浅水区那块,后面一堆人乌泱泱地追着,前面也有守卫在,直接把他们包围了。” “龙师们本以为这是胜券在握,直接就上前叽里呱啦的发表劝降言论,然后「丹恒」一抬手,把那几包粉末状的东西扔了出去。” 如同将评书一般,星比划着动作,口头还来了个铺垫,“这不扔不要紧,一扔过去,那持明护卫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砰的一下就给打爆了,于是那粉末溶于水中开始扩散。” 说到这里,星给了我一个“你自己意会”的表情。 虽然我觉得事情不会发展到超过16+的范畴,但我的脑子还是不受控制地被车碾了过去。 我立刻纠正思维,引回正途,“然后他们趁乱逃了出来,拒不承认龙师提出的指控?” 毕竟龙师没能抓一个现行,更是什么证据都没有。无论是「丹恒」还是「刃」都不可能承认自己下过波月古海。 “对,大体上就是这样。”星肯定着我的猜测,“你是不知道,当时波月古海全是一片克制的龙吟,虽然没发生什么,但估摸着那些龙师也挺丢人的。” 应该是还好没发生什么,不然只怕都要不过审了。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突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如果是扩散在水里的话...... 在我颇为纠结之时,星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解释道,“那种药似乎只对持明族有效,不过「丹恒」看上去也还是冷面小青龙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游的比较快吧?” 说着,她又强调纠正道,“他们不好意思的点在于他们被将军要求写一份药物扩散后对持明的影响,因此不得不一直回忆那一幕的每一处细节,我出来之前他们还在神策府尴尬对视呢。” ......看来有了上一次的药物事件后,景元对这种事的防备性很高。 不过「丹恒」没受影响大概率是因为他并非持明,就像我和「刃」不是天人亚种,也不会经受魔阴身一样。 我将这部分内容大致又过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不过,这种事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星骄傲地一叉腰,“我当时在巡海,就在波月古海岸边,专抓放生帮。别说是听到了声音,就连「丹恒」他们两个都是在我的掩护下离开的。” “原来如此,这次还要多谢你的出手相助。”我郑重地向星说着,心中暗想道:如果有机会一定要送列车组一些礼物。 罗浮上的纪念品他们应该都买过了,一些用具什么的列车应该也不缺。 我有些贫瘠地回忆着能以礼物送出的东西,最后终于选定了一个方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手工制品。 不过这些要做也是之后的事了。 既然「丹恒」和「刃」都在神策府,那就先用玉兆向景元报备一下已归来的消息。 收到景元的回复后,我有些茫然地握着玉兆,总觉得现在好像有些无所事事。 穷观阵要等演武仪典结束后才会开启,而记忆光锥会被黑天鹅在演武仪典开启前带回。 至于持明一族的肃清问题,在“末日”时间尚不明确时,最好还是不要大规模行动。 这样一算,所有的一切都要等演武仪典结束。 似乎是看出了这一点,星主动向我邀请道,“我刚刚看赛事结果,说波提欧的比赛已经晋级了,下一场是他和卢卡对阵,将军要一起去看看吗?” 说这话时,正赶上「彦卿」带着星期日一同转到这里。 「彦卿」当即转头建议道,“演武仪典是百年难遇的赛事,有各路高手齐聚,既然正赶上,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星期日看了我一眼,随后才点头回应「彦卿」,“既是如此,的确该看上一看。” 本来因着上次观看演武仪典发生的事,我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但既然「彦卿」和星期日都去,那自己也的确没了拒绝的理由。 279. 竞锋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与我离开前没有丝毫不同。 虽然我个人感觉离去的三天时间里发生了不少事,但对处于和平状态下的人而言,这三天不过弹指一瞬。 加油声,讨论声,欢呼声......置身于人海,我却仿佛再度听到了兵刃交接的撞击声,利刃进入血肉的穿透声,和六声如同就在耳畔响起的连续枪声。 “胜者是......巡海游侠波提欧!” 直到听到主持人叽米的宣布,我这才反应过来这六声枪响的确是发生在现实的。 ——是波提欧向卢卡开了枪。 卢卡没有受伤,但是机械臂已经彻底损坏不能再使用了。 远远的,我看到波提欧向我这边看了过来,随后压下帽檐,走下擂台。 不多时,波提欧就出现在了身侧,“这就是星海间的生存法则。” “那,恭喜你取得胜利?”我有些不确定地回应着。 毕竟对波提欧而言,这种胜利还不如祝他能从一次次的围杀中活下来。 不出意外的,波提欧的确对这声祝贺不感兴趣,只嗯哼一声以作回应。 倒是星期日仿佛从他的话中读出了什么,再度向我观察而来,“我本以为,景元先生是不忌讳生死之事的。”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星期日,点头肯定道,“我的确是不忌讳这些的。” 而且自己都是死过几次的人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忌讳。 然而星期日却摇了摇头,“景元先生,你身上的音律是不会撒谎的。” ......音律连这种事都会说的吗?而且,你到底是怎么从所谓的音律中来判断这些内容的啊?! 我合理怀疑这是星期日判断有误,但仔细想想,星期日好像做了不少年的司铎,在这种事上应该不会出错。 那难道真是我自己撒谎了?不能吧? 沉思间,我听到星期日问道,“你觉得,为了一个更好的未来,因而做出的诸多牺牲值得吗?” 第89章 280.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觉得星期日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可他又说的很是郑重,让我不得不思考起来。 为了更好的未来而做出的诸多牺牲......可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 牺牲的才会更多吧? 还是说, 这个“牺牲”其实是在说我舍弃了什么人?但在目前的进程中,应当并不存在这样的“牺牲”才对。 唔,或者从星期日的角度来思考, 他是在说那场编织出秩序的梦? 这道题给出的信息太少, 为了避免理解出错, 我只委婉地回答道, “一只飞鸟自愿焚身点燃火种,它的牺牲值得敬重;但若引万鸟投火, 即使照亮黑夜, 灰烬中也只剩一片死寂。真正的未来,应是所有人联手共建的未来, 而非以埋葬他人自由而铺就的道路。” 最后, 我还附加了一句:“更何况,没人能知道未来是否会真的更好。” 第97章 这点倒是无关星期日的情况, 只是我个人对未来的不安。 星期日似乎没想到会提到他身上, 愣了一下才垂眸应着我的最后一句递进道,“倘若未来注定终结, 因而做出的诸多牺牲还值得吗?” 注定终结?我凝视着星期日,总觉得他现在就像是钻进了某个牛角尖,还别扭的不明说, 只通过不断地提问来开解他自己。 “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失败主义者, 或者说虚无主义者?”我以玩笑的语气说着,试图能让他放松一些, 旋即又安慰道,“未来是不会终结的,能被终结的只能是某个阶段。”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音律连这也说?” “不,没有。”星期日否定了我的猜测,随后才回应道,“只是我没想到,你的信念会这么强。” 我的信念倒也没强到这种地步,不然刚刚也就不会觉得心虚了,但既然要安慰人总不能自己先动摇,因此我只点头示意了一下,没详细回复这话。 倒是星期日很快继续说道,“抱歉,或许是我在查看过你身上的音律后受到了些影响,心中总是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些悲观的想法。” 很明显,他想问的话依旧没有问完,但却已经决定止步于此。 我蹙眉看着他,倒不是因为这些问题,而是因为......“所以你就这样忍了一路?” 也对,毕竟符玄是借助穷观阵来检测的,可星期日可是纯靠他自己,我不该贸然提出让他帮忙的。 “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我担忧地看着他,愧疚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去丹鼎司检查一下身体情况吧?” “不必了。”星期日开口拒绝着,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在停顿两秒后改口应声道,“麻烦了。” ......这感觉像是真有大问题!我当即拽着他的手腕快步向丹鼎司走去。 早发现,早治疗! 281. 星期日很健康,但这是在生理上。 而心理上,按白露的话来说就是:“忧思过重,没事多出门转转玩玩,少想那些有的没的,别跟你身边这位也似的。” 我抗议,因为我觉得我的情况比星期日好很多,至少我没有像他那样钻牛角尖。 但我才刚抗议了半句话,白露就一语反驳道,“抗议无效,我才是医生!” 于是我的抗议就此中断。 或许是出于礼貌的客套,星期日顺势问道,“景元先生也是忧思过重?” 说到这个,白露就变得气愤起来,“最关键的是,他从来都不听医嘱!让他休息的时候他蹦跶着乱跑,让他放松的时候他连夜加班,也就吃药这方面一直有青镞姐姐看着。” 我要再次发起抗议!这明明都是景元的问题,跟我有什么关系! 但这句抗议我只在心里念着,没有说出口。 “说起来,你也是这次演武仪典的选手吗?”白露一边填着诊断单,一边随口问着。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星期日如实回答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疑惑道,“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参赛选手?” “因为刚刚还有一位选手因为压力过大被送进来了,现在应该是灵砂姐姐在接待。”白露写完开具的药方递给星期日,“既然不是选手,那就按这个药方来。” 星期日看着上面的菜名和推荐旅游的地名有些不能理解,“这是......药方?” “放心,保证有效的。”白露拍着胸脯担保着。 于是星期日将其小心折叠收好,“多谢。” 我们走出房间后才发现白露说的那位选手是卢卡,而开拓者也陪同在一旁,似乎正在对灵砂阐述情况。 随后,灵砂让人送来了香炉,将熏香点燃,和缓的烟气蔓延开来。 对哦,以星期日的情况来看,找灵砂要一些平心静气的熏香应当也是有用的。 我刚走上前,就听灵砂说,“还请两位......” 下一秒,她察觉到我和星期日的存在,示意道,“还请几位稍等片刻。” 说完,她就先一步离开,往丹鼎司更深入的地方走去。 “诶,将军?”这才注意到我们的星挥了挥手,“你们不会是专程来看我们的吧?” “是让星期日来做个检查,没想到正巧遇到你们。”尽管明知道卢卡这是什么情况,但我还是问了一遍,“卢卡这是?” 星挠了挠头,“这不是上一场打输了,现在有些萎靡不振。” 虽然说是萎靡不振,但看卢卡的魂不守舍的样子,怎么都更偏向于心病那一类。 于是我提醒道,“若是精神问题,问灵砂司鼎最好不过,但若是心结,倒不如找一只可控的岁阳帮忙。” “可控的岁阳?”星眼前一亮,“将军难道是说?”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灵砂便在此时赶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一只如粉色小猪一般的存在。 “这是朱明仙舟的梦貘,以忆质为食,能治疗失眠多梦,缓解焦虑抑郁。”灵砂向我们介绍着,又蹲下身拍了拍那只粉色小猪,“而且它偏爱胸口的忆质,你越是焦虑,它吃得就越开心。” “么么~”粉色小猪轻声哼哼着,突然迈着小短腿向我和星期日的方向走来。 “么么~么!”它使劲嗅着味道,最后用前爪不停扒拉着我的小腿。 “这是,要抱的意思吗?”我有些不确定地向灵砂询问着,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才将它抱起。 它到怀里后的确安生了不少,甚至就像是直接睡过去了一样,还时不时地巴咂两下嘴。 星跃跃欲试地伸出手,对着梦貘的耳朵根反复揉了几把,随后又颇为遗憾道,“总觉得好像还是将军更需要这个。” 嗯?我看着此时依旧一动不动,甚至半句话都不愿意开口的卢卡,疑惑道,“你确定是我更需要?” 星沉默一瞬,捞起那只梦貘塞进卢卡怀里。 下意识将东西抱在怀里的卢卡只定定地看着那只梦貘,甚至连一个想要询问的意思都没有。 “可以让卢卡先生将梦貘带回去,抱着它睡上一觉,若是没有效果......”灵砂还没说完,就见星重重一点头,“我知道,如果没有效果就去找岁阳!” “岁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思路。”灵砂赞许地点了点头,“可惜最近事务繁忙,妾身怕是没有时间去观摩岁阳疗法了。” “没关系,如果卢卡他们同意的话,我会给你录像发一份的!”说完,星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推着卢卡快步离去。 待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后,灵砂这才开口道,“开拓者有句话说的没错,景元先生的确是更需要那只梦貘的。” “毕竟梦貘一向温顺,但刚刚却因为你身上的味道而选择了主动央求。” 在专业医士的判断下,星期日向我看来,仿佛是在无声地赞同于白露说的那些话。 这不合理,怎么看都该是星期日的问题更重! “也许是我对小动物有特殊的吸引力?”我认真地找着理由。 然而灵砂却摇头道,“将军身边的确会有许多小动物出没,但景元先生......” 她适时地停了下来,十分委婉地揭穿了我根本没有小动物奔赴的残酷现实。 可恶,我身边就不能来几只团雀助阵吗?! 这样想着,我下意识想到了身旁的星期日。 莫名被注视的星期日与我对视,眼眸中清晰地呈现出一片疑惑,就连耳后的小翅膀都扑棱着抬高了些许。 不不不,这样的想法想想就行了,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些冒犯了。 于是我只能悲伤道,“看来我的确不怎么受小动物喜欢。” ——至少相比于景元来说绝对是这样。 难过之下,我迅速跳过这个话题问道,“灵砂司鼎这里有什么能用以平神静气一类的熏香吗?” “有倒是有,只是不知道景元先生需要哪种?”灵砂的视线在我和星期日之间徘徊,旋即意识到了重点,“是要给这位朋友使用吗?” “对!”我迅速回应着,“具体需要哪一种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方才白露有过诊断,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星期日配合地拿出方才折叠收起的药方递给灵砂。 “......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灵砂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写下熏香名和用法,而后将那一页撕下,连带着方才的药方一同递回,向星期日郑重嘱咐道,“这种熏香最为适合。” 第90章 282. 午饭时间, 我按照白露开具的药方内容点下相应饭菜,顺带还外带了两杯热浮羊奶。 不得不说,白露真的很是体贴, 选取的菜品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而且还比较寻常,不存在红油乱斩牛杂或者糖球炒视肉等一类可能让游客吃不惯的菜品。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星期日礼貌问道, “只有我们两个吗?” “一般不一起行动时, 大家都是分散吃的。”我向他解释着。 第98章 就像此时的「彦卿」和我。 而同在神策府的「丹恒」和「刃」必然是会选择一起去吃午饭的。 不过, 如果他们在这个时间仍停留在神策府的话, 那大概率就是神策府管饭了。 星期日轻应一声,拿起他面前的那杯热热浮羊奶, 解开系着瓶口的绳子, 而后拆下封口,捧着喝了起来。 其实我不怎么饿, 但毕竟是我带星期日来吃, 也不能一口不动,所以我也拆开抿了一口。 柔和的香甜随着温热液体的流淌而扩散开来, 咽下后, 那种甘醇的乳香仿佛还残留在口腔中。 好喝,但对我个人而言不是很喜欢。 好在星期日似乎很习惯这个味道, 时不时地就会喝上一口。 单从翅膀抬起的幅度来看,他应该是喜欢的。 ——尽管这个说法并没有任何依据。 我将那杯热浮羊奶放回到桌上,意识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时, 又将它再度拿起。 毕竟我不能说一直盯着星期日看, 手里总要拿着个什么,权当自己有事可做。 在饭菜端上来后, 我大致都尝了两口,随后再度拿起热浮羊奶假装没事就喝一下。 几分钟后,星期日停下筷子,略带迟疑地看着我,“这些不合你的口味吗?” 虽然这并不是口味的问题,但......有这么明显吗? 顺着星期日的视线,我这才注意到热浮羊奶的包装是仅有一个小标签的玻璃瓶,而且那个标签还在我掌心的位置。 也就是说,星期日注意到了玻璃瓶内完全没有下降的水位线。 ......失策。我闭了闭眼,有些后悔于给自己也点了一杯热浮羊奶,早知道就该点仙人快乐茶的。 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向星期日坦诚解释道,“其实我耗能比较低,所以大多数时候吃的都比较少。” 星期日对这个说法持怀疑态度,但这个理由总要比“罗浮将军吃不惯罗浮饭”要正常许多,因此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或许是出于家族习惯,星期日完美贯彻了食不言的习惯,直到最后擦完嘴才向我示意道,“我吃好了。” 星期日吃的也不算多,但也都消灭的七七八八,倒是那杯热浮羊奶已经被全部喝完。 我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这杯才刚喝了还没四分之一的浮羊奶,又默默抬手喝了一口。 已经凉下来的浮羊奶有些发苦,从我不习惯的味道彻底变成了不好喝的味道。 于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那杯浮羊奶,带着星期日前往白露所写的旅游去处。 然而白露写的位置着实不像什么能旅游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些风景观赏点,而且还是白露自己走出来的那种。 否则也不会写出诸如“金人巷乾坤街东侧尽头‘民民上’旅馆楼顶右前方十二步(成年人约五步左右)”这样的地点。 旅馆楼顶空无一人,唯有清风抚过边缘的防护栏缓缓而来,带着几分闲适和安然。 白露写下这个地点时大概忘记了考虑身高因素,不需要再多进行移动,抬头就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建木。 如枯木一般的建木仍留有活力,枝干虬曲蜿蜒,就连树冠处都开着如火焰一般的蓝白色异花。 悬浮的封印密文在建木周身汇聚,飘飞着点点荧光,仿若是树之花的坠落。 若只当一处风景来看,的确显得梦幻而静谧。 出乎意料的,几分钟后,星期日疑惑道,“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会让你觉得放松?”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属于音律的问题,但星期日真的很敏锐。 “毕竟这是白露向你推荐的地方,安静而有氛围,最适合放空自己。”我由此示意他不要多想,又详细解释道,“对仙舟人来说,建木存在的意义是不同的,更何况这是我们已经看惯了的场景。” 星期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以,即便是相同的症状,白露小姐也会开出不同的药方?” “......自然。” 283. 我本以为「彦卿」会在竞锋舰继续看比赛,最多在中场休息时和波提欧银枝他们一起吃顿饭。 可远远的,我在身后几栋楼的位置上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熟悉到仅是匆匆一眼,我便直接认了出来。 那是「彦卿」,他在跟着我们。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回身寻找,他没来得及躲开我搜寻的视线,在我回身后再快速离开视野只会格外显眼,因此他站着原地没动,想赌我看不出来。 但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可是,「彦卿」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们的?从我们出发去丹鼎司? 我低头摸出玉兆,想问问他吃饭没有,却被星期日抬手覆在玉兆上。 “景元先生既已发现,又何必再去揭穿?” ......我本来是没有发现的,但星期日后面问的这两个问题的确让我觉得有些违和。 就像是他特意向白露阐述那样的症状,但其实是为了让我得到治疗。 这样的想法多少显得太过自我,因此我想找线索佐证一下。 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彦卿」向星期日讲述了什么,所以我才打算四下看看。 事实上,哪怕「彦卿」真在附近也不能说明什么,但星期日似乎笃定了我能猜到,因而直接说了出来。 又或者,他其实并不想避讳这一点。 “抱歉,我家「彦卿」给你添麻烦了。” 虽说知更鸟只说让我们安全带他离开,但既在罗浮,总归还是客人,实为不妥。 而这也让我联想到了星期日后续的安排......“你有兴趣搭乘星穹列车吗?” 被打包带走的星期日明显没有计划任何目的地,就像今天一样,都是我带着去哪儿就去哪儿。 所以,我觉得他或许会对目的地随时变更的星穹列车感兴趣。 循着开拓之路畅游星海,每一次跃迁都是全新的开始,每一颗星球都是崭新的篇章,哪怕是在旅途中,都有可能望见各种突发事件。 然而星期日只沉默地看着我,随后才开口道,“方向、目标、前路,这些对我而言并没有选择的意义。” “我的故事你已很是了解,但我尚未从你身上得到一个答案。” “答案?”我不清楚星期日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毕竟我觉得音律这种存在还是挺容易洞悉一个人的。 星期日眼中的光芒暗淡些许,却坦然回应道,“我曾反复思考:如果强者的权势财富能掩盖罪行,谁能对他们予以裁决?如果弱者为延续生存需不惜代价,谁能为他们予以担保?如果至纯善的灵魂都会犯下过错,谁能给他们予以宽慰?若以强援弱果真是乐园的根基,又是谁徒留他们在苦难的人间哀嚎?” ......这些内容过于哲学,或许景元能跟他有来有回地说上一二,但我不行。 因此我只是摇头回应道,“这些问题你恐怕没办法在我身上找到答案。” “不。”简单的一个字被星期日说的格外有力,他凝视着我,却像是在看更为深层的什么东西,几秒后才补充道,“曾经,我想创造一座没有星神的乐园,能包容所有人尊严和幸福的、只属于我们人类的乐园。” “那时,我对他们说:‘倘若你们的乐园能拯救更多的人,那就亲手为我们断绝前路吧’。而后,乐园崩塌,决出了最终道路。” 他从回忆中走出,再度将视线聚焦在我身上,“可现在,我看到有人同样在构建这座乐园,只是这座乐园并非处于梦境,而是名为现实。” ......不,这说的实在是太超过了。 “这是我的不对,是我带偏了「彦卿」他们,以至于让他们错误的以为我们的目标是弑神。”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将这方面解释清楚,“人类是无法同星神抗衡的,更别说是消灭星神。所以,这只是一个误会。” 星期日摇了摇头,“或许景元先生才是误会了什么,这并非我听信「彦卿」的一面之词,而是有着自己的判断。” “我见到了你身上的终末,也同样知晓你的立场。” 立场......在流梦礁时,翡翠也提到类似的言论,她说:“所有能看清局势的人都在为终将到来的列神之战做准备。而你,来自未来之人,你又站在哪一边?” 那时,我的回答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纵使有所立场,在星神间的对弈上也无足轻重。” 翡翠很满意这个回答,只有我不明白她到底是得到了怎样的答案。 而如今,我听到星期日简单道,“你站在人的这边。” 第91章 284. 星期日说的对, 我站在人的这边,但不是因为其他什么,仅仅是因为我见过人间百态, 而自己也同样是芸芸众生的一员。 不, 人间百态的说法着实有些傲慢。 我见过的只是「致:黯淡星」的浪漫与勇气,是「想象一朵未来的玫瑰」的挣扎与抉择,是「树海归于谧宁」的坚韧与信念, 是「受戒」的自性与无着。 第99章 ......甚至于, 其实这一路走来, 我从未深入地想过这些, 可在这一刻,它们就这样冒了出来。 最终, 我回复他说:“我们是不同的。” 星期日的确是因着一份崇高的理想而行动, 但我的动力又出自于什么?是个人?是团体?亦或者,只是因为我能去做, 所以就决定这样去做? 我摇了摇头, 将这番思路中断,“我并非是为了将你隔绝开, 只是想提醒你:这份答案我给不出。倘若你仍然认定我可以, 那么,欢迎。” 这便是要结束谈话的意思。在远远地看了「彦卿」一眼后, 星期日便配合地以一语终结了这个话题,“原来如此,他并非与你同道。” 同道......我望向「彦卿」的方向, 下意识想反驳什么, 却发现星期日的说法其实没错。 他们是因我而选定的目标,并非本意如此, 这就是本质的不同。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们为此付出的努力并未有任何的减少。 但话题已然结束,我也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因此便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星期日大概有所察觉,他凝视着我,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默然望着前往的建木。 它依旧安然地屹立在远方,依稀可以得见有化外民因它而停留驻足,因此而引来附近云骑的观望。 ......这样的存在,对知晓内情的人来说,着实无法放松下来。 285. 我最后还是没问「彦卿」到底都跟星期日说了些什么,倘若他想告诉我,总会说给我听的。 于是,在给星期日安排好住处之后,我便只身去往了神策府。 青镞看到我时并不意外,甚至提前道,“「丹恒」先生与「刃」先生都在后面房间,就是当初你住过的那间。” 这倒是好找,我向青镞点头示意,也不打扰她的工作,径直向后面走去。 已经写完报告的「丹恒」和「刃」尚未离开,一个个在景元面前乖巧的就好像被夺舍了一样,说着什么“若将军有难,随时吩咐”之类的话。 察觉到我的到来后,景元有些哭笑不得地向我示意道,“快把你家这两位带走吧。” 听到这话,我心中就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快步走了过去,“不会是他们惹什么事了吧?” 「刃」顿时扭过头来,不满道,“什么话,持明族的事,那能叫惹事吗?!” “对「丹恒」来说可能不是,对你来说的话......”我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目光,让他自行去意会。 大概是已经缓了过来,「刃」轻哼一声,毫不避讳地嘚瑟道:“那你可就猜错了,这次还真不是我。” 「丹恒」不愿回想地单手遮面,长叹一声,“我也没想到他给我的会是这种东西啊。” “他?”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从星的讲述中可以猜到这种东西指的就是春药,可是在星讲述的内容里,并不存在给「丹恒」春药的第三人。 「刃」颇为深沉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正在对景元抒发感激之情。” 而这次,就连「丹恒」都颇为赞同道,“神兵天降,不外如是。” 我的视线不由得移向景元,“你又去当救兵了?” 不能吧,先不提身份敏感的问题,就算去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捞人。 不出意外的,景元笑着回应道:“怎么会,毕竟我也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行动。” 但不管怎么看都感觉那笑中带有些许狡黠。 最后还是「丹恒」给了我答案,“他的确没亲自去。” 懂了,那就是派人去了。至于景元怎么知道的......可能是因为他是景元吧。 看出我已经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景元便率先问道,“你来神策府是终于准备要陪我一起加班了吗?或者......” 他的视线从「丹恒」和「刃」身上略过。 方才还说着“随时吩咐”的「丹恒」立刻夸张地晃了晃身子,又抬手按住额头,“糟糕,我感觉好头晕,不会是药效上来了吧!” “你坚持住啊!”「刃」更加夸张地扶住「丹恒」,一边喊着“你不要出事”一边配合地拽着「丹恒」向外跑去。 景元笑着看他们离开,并未有任何阻拦,却又在他们彻底离开后,将嘴角的弧度敛去,“若是从前,他们才不会这般体贴。” 这简单的一句似是感叹,似是伤感,可景元也只提了这么一句,紧接着便向我示意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了。” 286. 在「景元」提出要在穷观阵开启前离开一趟时,景元就清楚,这一趟必定不会简单。 仅仅是在罗浮之时,明里暗里就已经有不少人在打探他的消息,而在他离开后,更是有不少来到罗浮的“游客”、“商团”一并离开了罗浮。 景元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有事要做,但将这些人带离一定是他选择离开的理由之一。 毫无意外的,在「景元」回来以后,那些人基本上都没再返回罗浮。 因此,景元本以为他这次过来是有什么新得到的线索,可他开口第一句就是,“倘若要面临一场不可避免的神战,你会怎么做?” 这不是一句简单的提醒,而是真的在询问其中的方法。 “原来,这才是你们历经千百次仍未能解决的难题。”景元轻叹一声,不仅是为了这样的未来,更是为了「景元」,“可你本不必问我的,除非你认为,比起经历了千百次的你来说,我反而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景元」沉默着,最后才轻声道,“我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景元不由得蹙起眉头,随后便听到他又说,“倘若是你的话,一定能做的更好。” 这不是自我贬低,反而充满着真情实感——他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并依旧坚持将他们以两个不同的人来看待。 然而此时的话题已经让景元无法再在这方面继续深究下去,只能率先道,“若是神战,那便是寻常人无法踏足的战场。” “如果可以,让这场神战无从爆发是影响最小的方式。那么这就涉及到很重要的问题,这场神战到底因何而爆发?” 毫无疑问的,这个问题只有来自未来的人才可能给出解答。 「景元」努力回忆着,却很快泛起了冷汗,苍白的脸色仿佛被抽调了所有的气血,只留下一具空壳。 而后,他略过了这个问题,只问道,“你似乎对神战这个说法并不意外?” “的确如此。”景元点头回应着,“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应当知道,我曾读过《星空简史》,琥珀王存护的落锤将宣告一个新世纪的开始。” “而针对这本书,有不同人给出了不同的解读,其中有一本解读宣扬的便是灾难说。即,未来将会有一场寰宇巨灾,因而琥珀王的每一次落锤,不仅代表一个新世纪的开始,同样也代表着灾难的迫近。” 当然倘若只是如此,景元也不会这般在意,毕竟这只是解读中的一个版本。 可是,自星核开始散布之后,无论是反物质军团还是泯灭帮,他们的行动都变得格外活跃,而绝灭大君幻胧更是直接对罗浮出手,种种迹象都让景元不得不考虑灾难说的解读。 甚至不止是他,哪怕拉出任何一个人来,都能说出不少关于灾难说的理论。 这就相当于有人告诉你,在某某年会有世界末日,你大可以不信,可当真有些许迹象时,总会由此而联想到这个说法。 “倘若公开......”「景元」低声呢喃着,“若是将未来的灾难公开......” 景元摇了摇头,“最好不要。” 只是不知真假的末日谣言,大家还能将信将疑地保持现状,可若将其公布定性,秩序很有可能会因此崩塌。 都要世界末日了,既然大家都要平等的面对死亡,那还需要坚持什么底线呢? 或许大多数人不会这样想,可总有人会的。 然而「景元」却笑道,“这个很简单,我们把它以幻戏的方式推广出去不就好了?末日题材,想来写这部分的人也不少吧?” 只要写的足够真实,总会有人能从其中的细节推测出什么的,而这部分人就是需要知道“未来”的人。 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四个人同样如此,可这宇宙又何止千千万万的人? 因此,只要推的够广,就可能多一个人看懂,能多一个人看懂,就可能多一份方案。 而对于主打贸易的罗浮来说,人脉是最不缺的东西。 “可这样做的后果,你......”景元轻叹一声,在那了然的笑容中败下阵来,“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确定。” 第92章 287. 有时候我也会想, 景元对我多少有些过于纵容了。 这其中包含的究竟是他对我的信任,还是他对自己的判断?又或者,在他看来, 这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总之, 景元不仅答应了下来,而且还承诺会找罗浮最好的幻戏社来制作。 第100章 剧本自然是我来写,但不能以真实姓名来写, 毕竟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写出来的东西和一个未来罗浮将军写出来的东西受到的关注是不同的。 而这份剧本, 我打算在黑天鹅带回那份记忆光锥后再写。 ——没有什么内容能比亲身经历的过往更为真实。 所以, 这件事依旧要放在之后。 至于现在......“你的工作还需要帮忙吗?” 景元眨眼看着我, 旋即笑道,“求之不得。” 尽管他什么都没说, 但我知道, 他一定已经看出来了。 一切的等待让我生出无法抑制的不安,生怕计划的内容会彻底中断在穷观阵开启前。 倘若不是演武仪典期间不适合出现其他意外, 我恨不得让他们现在就开穷观阵测算。 时间、时间...... 288. 青镞瞅着工位上那俩一模一样的人挤在一起, 效率却没能高出多少。 具体表现就在于,景元时不时地就会停笔跟「景元」聊上两句, 一开始「景元」还会很正式地放下手头的公文回应, 但介于那些话从来都是景元天马行空的想法,「景元」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一边看着公文一边随口回应。 没想到这种时候最让人省心的反而是未来的景元, 若是未来的自己一定会很轻松吧。 青镞思绪一顿,骤然想起那惨烈的未来。 ......在那样的未来里,已经没人能陪在他身边了。 几分钟后, 景元再度停笔, 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曾声称自己是巡海游侠, 那你有离开罗浮远行到什么有意思的星球吗?我听说有一个星球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会被虚空鲸群环绕,回荡着飘渺的鲸歌,那是它们对星球的祝福。” 「景元」头也不抬地回应道,“我没远游过。” 景元托腮看着他,“一次都没有?” 这样的用词让「景元」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景元」很快收回视线,改口道,“或许是我不记得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青镞心口有些发闷,她知道景元有过当巡海游侠的梦想,对那些描写云游星海的冒险话本也极为感兴趣,倘若去过一次,便不可能不记得。 千万次的重来会催生出怎样的绝望?可即便如此,他甚至不曾有过一次的崩溃,不曾生出半分就此离开的想法。 包括现在,他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情绪稳定地回应着来自景元的所有问题。 289. 我也很想知道其他星球的故事,但我们来之前主线才到匹诺康尼,算上黑塔空间站也才四个,根本没有能讲的内容! 至于景元提到的那个会被虚空鲸群包围的星球......我不知道啊,主线支线都没说啊! 在我沉思之际,旁边的景元语出惊人道,“既然如此,我们出逃吧。” ?!我震惊地看着他,旋即又看向不远处的青镞。 青镞似乎一直有留意我们这边,在我看过去后甚至避开视线,装作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太可怕了,景元是怎么说服青镞他要跑路的?真的不会是前脚刚走,后脚就被逮回来吗? 等等,景元要跑不会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虚空鲸群吧? 我犹豫地看着桌上的公文,最后望着他那双温和的眼眸用力一点头,“如果你想去看的话,我可以在这里替你顶一段时间,你放心的去吧!” 他只是想放个假,欣赏一下风景,能有什么错! 然而景元却摇了摇头,“一个人的旅行未免有些孤独,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可景元离开罗浮真的可以吗? 这不是说罗浮没有景元不行,毕竟景元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符玄他们处理的也很好,可罗浮怎么能没有景元(比划) “不然的话,让彦卿陪你一起去吧。”我向他建议着,反正彦卿同样有游历的想法,说不定这趟出去还能有所收获。 景元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甚至反问道,“如果我说彦卿不适合,你是不是还准备找其他人?” 虽然不知道彦卿为什么会不适合,但景元说的对。 我继续向他推荐道,“或者你想跟巡海游侠波提欧一同?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你一路上都不会觉得无聊。” “或者邀请星期日?虽然你还没见过他,但我想从我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温柔体贴,能作为旅伴的话,也是不错的选择。” 景元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我当然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反而出去放松的话,会让我更加不安。 就像是开学前一天作业一字未动结果还要出门旅游一样。 因此,沉默之后,我只能对景元说一声:“抱歉。” “你不必向我道歉。”景元望着我,鎏金的眼眸中带着难以分辨的色彩,“被困住的人是你。” 我与之对视,有些难过地心想:不,被困住的人是你,这七百多年,你不同样一次都没离开罗浮吗? 可这也不能算作困住,毕竟他是真心实意的喜欢罗浮。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他心甘情愿地自缚于此。 所以,在这方面,景元是注定说不动我的。 290. 我知道神策府事务繁忙,但却没想到能有这么多,我跟景元两个人一起都处理到了亥时三刻。 换算过来就是,晚上九点四十五。 莫名有种重回高中的感觉......等等,景元他是不是根本没吃饭? 我偏头看去,这才发现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奇怪,刚刚不是还在的吗?是我太投入了没有注意?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桌案的内容又整了整,正当我准备离开时,这才发现景元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晚饭走了过来。 我立刻上前接下其中一份,准备提出离开。但景元已经坐在台阶上开始拆着包装,又腾出一只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邀请道,“一起?” 于是我在他身旁坐下,率先看了眼包装袋上的标签:星槎海炙鱼x1,米饭x1 包装拆开后里面是两个大小不同的透明盒。大的那份里装着一种特别的鱼,切好的块状鱼肉和泛着点点星光的鱼骨被分隔来,又保持着整鱼的形状,搭配着不明的蓝色汤汁,总有种它仍在深海畅游的感觉。 这不会是在说我不跟他出去玩的事吧? ......怎么可能呢?这个荒谬的想法刚一冒出来,就被我又压了回去。 不过,我的确有些好奇,“如果我答应了你,你真的会带我一起出去?” “当然。”景元回答的毫不犹豫,见我蹙眉又偏头笑道,“毕竟有些情报只有亲眼验证过才能有所判断。” 原来还是公事。我松了口气,继续问了下去,“所以你要自己去了?” 景元咽下口中的米饭,回应道:“所以我让彦卿去了,能见这样一次场景可不容易。”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又迟疑地问道,“他已经出发了吗?” 景元看了眼玉兆,“预计是十一点出发,凌晨两点抵达,四点正目睹鲸群游来。” 我立刻放下手中的鱼,摸出玉兆,在群里艾特他们三个:现在报名即可得到虚空鲸群的祝福。 不是刃:发小广告,踢出去 不是彦卿:原来玉兆也能被盗号? 不是丹恒:是那个游荡在星海的虚空鲸群吗? 感天动地,果然这种时候还是「丹恒」靠谱。 不是景元:对,就是跟那金色幽灵一样的东西。 不是刃:你这么一说显得好廉价 不是彦卿:111 不是丹恒:我刚刚查了一下,这东西好像去别的地方看,跟团的话,往来要三天时间。 不是彦卿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是彦卿:不就是鲸鱼吗?能有什么好看的!在水里游跟在宇宙游也没什么区别,顶多就多发个金光,我一点都不想看的!! 不是景元:......不是跟团,彦卿会去,一个小时后出发,一天多的时间就能回来。 不是刃:所以你要去? 不是彦卿:那我也去! 不是景元:我不去。 不是彦卿撤回了一条消息 不是彦卿:那我不去。 不是丹恒:@不是彦卿,到时候会有人开直播分享 不是彦卿:感谢星际时代,好人一生平安! 这不是很想看的吗?我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的信誉分已经低到了不能再低的负无穷。 但实话说,放「彦卿」一个人去的话,我也会觉得有些不放心,万一他到时候还说服了彦卿来做什么...... 所以,在「丹恒」和「刃」都没说要去的情况下,「彦卿」不去便不去吧。 虽然景元就在身侧,但他一直没有看向我的聊天界面,在我收起玉兆后才问道,“如何?” 我摇了摇头,“他们都不去。” 第101章 意料之内的结果。景元笑了笑,将吃完后的透明塑料盒收好装回到袋子里,“有人帮忙果然要更舒心一些,明天记得继续来上班。” 我同样向他笑了笑,回应道,“求之不得。” 第93章 291. 景元这段时间格外忙碌, 除却神策府内的繁琐公务以外,还有许多不在神策府之事,导致这两天里他时不时就会离开好久。 于是, 在第三天进入神策府时, 我一眼扫过去发现景元不在,心中也没有任何意外,只向青镞点头示意后便埋首于今日的工作。 丹鼎司人员调动报告及公共考核预案, 工造司新型金人研发量产汇报, 天舶司监察出入罗浮异常船只名录......有些报告我可以直接给出回复, 但有些内容必须由景元去过一遍, 至少留个印象。 云骑军的训练汇报、云骑军巡逻分配、云骑军紧急预案调度......等等,这些内容是不是有些过于核心了? 我偏头看向青镞, 却发现身旁之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换作了景元。 被注意到的景元笑眯眯地偏了偏头, 活像是恶作剧成功后还要在案发现场看着你笑的坏猫。 “......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到这个问题,大猫笑的更为矜持了一些, “不长, 也就一刻钟前。” 都十五分钟了,这还能叫不长?! 我起身为他让开位置, 却又被他压了下去。 就在我准备谴责他两句的时候, 就看到他拿起了我左手边那些批阅过的公文。 虽说那些都由青镞过了一遍,但此时我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连带着方才想要谴责的词都忘的一干二净。 ——总感觉现在就像是在面对老师现场阅卷打分。 “嗯......”景元沉吟一声,让我本就紧张的心脏跳动地更加剧烈起来,“是哪里出错了吗?” 景元叹了口气, 在我颤着手准备拿回来重看一遍时, 他才放下那几份公文笑了起来,“这不是处理的很好嘛。” 憋在心中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 我盯着他,咬牙道:“你现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忙了。” 甚至都有时间来吓唬我。 “忙里偷闲、忙里偷闲。”景元讨饶般地重复着,又向我眨了眨眼,暗示道:“今天我们能有一个时辰的放松时间。” “放松时间?”我不解地看着他。 难道彦卿还给那个虚空鲸群录像了?不过这都两天过去了,要看应该在两天前就看吧? 思索间,景元起身向我伸出手,“守擂赛,彦卿与卢卡。如何,想再看去一遍吗?” 原来已经要打决赛了吗?那当然是想看的,毕竟这次看他们打肯定不是自己打回合制。 我将手搭在景元掌心中,借着他的力道起身,“为了报复你,我决定要给你剧透这场守擂赛的结果。” 其实我也只是吓唬他一下,但景元却笑道,“是彦卿赢了。” 平淡的一句结果带着不必多言的信任。 “嗯哼。”我不置可否地轻应一声。 但无论是对于彦卿而言,还是对景元来说,他们在意的都不仅仅是这个结果。所以最后的惊喜还是让景元亲自去看吧。 292. 我们到达竞锋舰的时候,正赶上叽米调动观众情绪的开场白,“卢卡对阵彦卿已成为此次演武仪典观众最为期待的场面,如今这必将载入史册的一场对局即将拉开帷幕。比赛的结局究竟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礼炮调转,齐齐发射而出,宣告着比赛的开始。 飞剑环绕在竞锋舰的擂台上,在充分进攻的同时也能迅速防守。卢卡稍稍活动着右臂,侧身躲过一柄飞剑的同时出拳将其击落。 然而只要彦卿能重新将其控制,这样的击落便毫无作用。 同样意识到这点的卢卡加快了速度,在短时间内将所有飞剑击落,随后头也不回地向着彦卿冲了过去。 仿若孤注一掷的一击却只是一个假动作,在彦卿抬手准备招架时,卢卡已经绕到了彦卿身侧出拳。 可惜彦卿的剑法一向以灵动为主,这样的行动虽然的确有短暂的迷惑效果,却也给了彦卿足够的反应时间。 于是,在接下卢卡这一拳后,原本被击落的长剑再次回归彦卿的控制。 果然,非回合制到底是不一样的。我在心中悄悄点头肯定着,顺带听了一下叽米在解说中穿插的夸赞:“看来卢卡选手真是位了不起的战士,彦卿大人也要动真格的了!” 所有飞剑一并飞出,又顺从心意的以不同的角度发动进攻,疲于应对的卢卡一时间无法再找到近身的机会。 而将卢卡压制在一定的活动范围后,彦卿也终于使出了那一记杀招。 天河泻!尽管彦卿并没有喊招式的习惯,但这并不妨碍我在心里帮他喊一句,然后仿佛身临其境一般看到了不断下降的血条。 ......这种身临其境还是不要了吧! 我快速将脑海中的场景驱逐出去,继续看向擂台。 这一招显然是彦卿削弱后的结果,不然能将携带冰抗的呼雷都冻住的一招,不会只让卢卡以铁臂硬抗下来。 “你的飞剑真是坚硬,我的铁臂已经完全失灵了......”卢卡活动着铁臂,可上面覆盖的寒霜却无法化开。 再怎么样也要继续下去,卢卡坚毅的目光传达出这样的想法,视线紧盯着彦卿的动向。 然而彦卿却将手中的长剑插在竞锋舰的擂台上,摆出格斗的姿势,“既然如此,我也将弃剑不用,就让我们用双拳决定最后的胜者吧。” 卢卡的承伤能力着实不一般,在挨了几下我看着都疼的肘击、劈掌之后看着还跟没事人一样,于是彦卿直接从太极换成了八极。 又挨了一套小连招后,卢卡快速调整过来,以一记冲拳中断了彦卿的进攻。 彦卿虽然躲开了这一击,却还是被卢卡后续的假动作给骗了一下,挨了一击右勾拳。 嘶,这是真往脸上打啊。代入感很强,已经觉得疼了。如果不是景元就在身边,我都想搓搓脸。 这一击用尽了卢卡最后的力气,但他还是小看了彦卿的体质,别说是被打倒,彦卿甚至还有余力第一时间接住脱力的卢卡。 他握住卢卡的手臂,旋即踮脚将其举起。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顿时覆盖在整个赛场,只凭这一点都让人心潮澎湃,现场版的好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缓下心中被激起的情绪后,我无声地感慨道:果然,体质强才是真的强。 说起来,我的身体应该也挺能扛的,就是不知道要是这样打起来,脑子会不会被打到不清醒。 正想着,我听到身旁景元轻笑一声,感慨道,“以他如今的心性来说,若以后我出了什么问题,的确是最适合来解决后续的。” 原本还因非回合制战斗画面而激动的我顿觉一颗心沉了下去,“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倘若我真的是景元,还免不了要考虑一下时空悖论的说法,但我毕竟不是,所以......“无论落在我身上的未来如何,都不会在你身上印证。” 未来不等于未来。 293. 虽然「景元」对这场比赛感兴趣属于情理之中,可当他看得格外投入以至于对外界无所察觉时,景元才觉察出一丝异样。 那种专注的目光就像是久不曾望见这热闹的一幕,因而心生无限的关注。 甚至于,「景元」都没能留意到自己的注视。 可「景元」明明在扣关赛时就有观看比赛,那份流传甚广的视频景元也有看过,无论是感伤的情绪还是最终的那声轻叹,显然都与此时的专注截然不同。 这种状态倒像是自己曾猜测过的,「景元」拥有另一个人格的可能。 所以,在比赛结束时,景元借着彦卿说了两句,可「景元」的状态与反应并无不同。 又或者,只是他切换的格外流畅...... 而在这个话题结束后,「景元」远远地望着擂台持续沉默,直至彦卿与卢卡从擂台上走下,这才叹息一声,意有所指道,“比赛结束了。” “嗯,结束了。”景元轻声回应,看着身侧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攥紧了护栏。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提醒道:“穷观阵的准备如何了?如果可以的话,叫上白露吧。” 这听起来可不太妙,景元望着他并无担忧之色的面容,问道:“以防万一?” 「景元」犹豫一瞬,最后还是点头应道,“以防万一。” 294. 倘若黑天鹅真的能在穷观阵开启前将光锥带回来,那自己就能读取其中的记忆,并借助穷观阵将其公开。 这样一来,符玄的测算不会直接作用于我,说不定就不会导致“梦中”的后果。 只是,我不确定光锥内的记忆对符玄造成的影响如何,因此叫上白露的确是以防万一。 不过......再怎么说,开启穷观阵时会有三位将军一同,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第102章 但我没想到,黑天鹅回来的竟然如此之快,在我跟景元还在为今天多休息了一个时辰而加班时,黑天鹅就骤然出现在神策府内。 四周值守的云骑完全没想到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十分警惕而后怕地将人团团围住。 “景元将军,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黑天鹅率先开口说着,以此来解释她出现的目的。 我向看过来的云骑点头示意,于是云骑后退两步撤回武器。 但他们也并未回归原位,而是留在黑天鹅附近,做好了一有异动就出手的准备。 我走下台阶,抬手示意他们回去后从黑天鹅手中接过那枚光锥。 无论是上面的图案还是最下方的小字,它都与“梦中”的光锥一模一样。 无师自通的,我闭目感受着掌心中悬浮的光锥,意识与内部的记忆联结在一起。 而后,我看到了我,是与「彦卿」他们谈笑着、仍在家中的我。 第94章 295. 在意识深入探索前, 我听到一声叹息在脑海中响起,“终究还是又走到这一步了。” 在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这是读取记忆的某种前置, 但它再度出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记忆往往夹带着情绪,我建议你换个地方再进行读取。” “经验之谈?”我向它询问着。 而它也毫不犹豫地肯定道,“经验之谈。” 于是我将那枚光锥握在掌心, 睁眼看着面前的黑天鹅, “答应你的记忆我会留下的, 只是时间上......” 黑天鹅了然应声, “那么,我就耐心等待你的邀约了。” 说完, 她又提醒般地问道, “你方才说的经验之谈是指?” ......原来方才那句话我竟然说出来了吗?我向黑天鹅摇了摇头,“没什么, 自言自语罢了。” 或许黑天鹅能听出那是提问的语气, 但她到底没问下去,只回身看向警惕的云骑, 笑着比划出一个噤声的姿势后骤然消散不见。 惊疑不定的云骑再度戒备起来, 不过安抚云骑这种事就要交给景元了。 我望向上方的景元,向他点头示意后径直向后面的房间走去。 空荡的房间收置的格外整齐, 虽说不会有人来打扰,但我还是率先关闭门窗,又四下检查了一遍, 以确认不会出现意外。 被读取的光锥再度立于掌心之中, 而这次它没再开口。 296. 尽管外面已经泛起微明的天光,但熬了一晚上的四人却兴奋地无人去管工作了一整晚的灯泡。 「刃」兴冲冲地拿着血包在「丹恒」身上比划着, 怂恿道:“真的不试试吗?简直就是比阳光更明亮的!” “我cos的又不是丹枫,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丹恒」将血包推了回去,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你直接藏手腕的绷带下面,到时候你拿支离一比划......” “呲——”「丹恒」模拟着血液喷射的声音,“绝对能引人围观。” 「刃」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岂止啊,只怕110和120都给我打好了。” 说完又不死心地继续劝道,“还是涂你身上好,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丹恒」再度将其推开,“那涂你身上不也一样吗?” 两人你来我往了有将近半个小时,期间还夹杂着「彦卿」左右拱火的帮腔。 最后玩累了的「彦卿」提议道,“不是带了两包吗?你们干脆一人拿一包打呗,这样还显得格外真实。” 「刃」和「丹恒」对视一眼,旋即向房间主人看去。 庆幸于自己没被卷进去的「景元」当即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又担心他们放不开,开口解释道:“反正回来以后还要再收拾的。” 于是将中间的家具被搬开,为两人腾出发挥的空间,他们一人捏着一包被剪开了一角的血包面色凝重。 自告奋勇当作裁判的「彦卿」开始倒计时,“三、二、一......” 在“开始”两个字还没落下时,「刃」就率先发动了袭击,但「丹恒」同样在防备着他这一手。 于是乎,原本该瞄准「丹恒」的血液随着甩出的力道飞远,直至落在靠墙看戏的「景元」身上。 「刃」和「丹恒」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异口同声道,“这是意外!” “我信你们就有鬼了!”「景元」接过「彦卿」递来的纸巾,在衣服上点按着。 而「丹恒」也颇有心机地在此时发动了进攻,同样被「刃」也躲了过去,最后甩到那巴掌大的血包用完,他们身上也没能沾上一滴。 作为唯一的受害者,「景元」对他们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们现在往地上蹭点我还能相信一下。” “那不行,你要是相信了不就有鬼了嘛!”「刃」理直气壮地说着,看到地上的狼藉又心虚道,“你放心,回来后我们肯定会帮你收拾的,保证干干净净,比你的白毛都白!” 「丹恒」紧跟其上,点头附和道,“白白净净。” “你们最好是。”「景元」看了一眼钟表,向躲得远远的裁判招呼道,“时间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297. 一切的一切都定格在开门的那一瞬,「景元」有些头疼地抬手抵在太阳穴,身旁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将军?” “......将军?”「景元」后知后觉地偏头看去,在看到青镞后又有些恍惚地问道,“青镞?” “是我,将军。”青镞半蹲下来,关切地将掌心贴在「景元」额头,随即起身向浴铁高声喊道,“去唤龙女大人。” “是!”领命的浴铁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景元」借着扶额的掩饰打量着四周的场景,随后回头看向透明玻璃窗外那一望无际的云海,那模拟出的苍穹,那依稀可见的建筑,“长乐天......” 他低下头,并未在衣服上找到那飞溅的血迹。 白露的诊断是积劳成疾,不曾提及有任何异常。 魂穿吗?「景元」下意识如此想着,又试探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景元......” 青镞仿若未曾听到这话一般,接取药方后又认真听取着来自白露的医嘱。 无论「景元」如何明示暗示,她们都像是不曾听到看到般自顾自地继续着。 ......就像设定好的程序。 但这也不能排除是被某种力量屏蔽的可能,于是「景元」一边小心翼翼地承担着作为罗浮将军应尽的责任,一边暗中搜寻着景元的下落。 因此,在面对那场未来的灾难时,他甚至不能说应对的猝不及防,只能说在泯灭的那一瞬间都未能意识到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这是「景元」迎来的第一次结局。 可在死亡后,迎接他的依旧是格外担忧的一声:“将军?” 死亡的冲击感仿佛还作用于身体,「景元」闭了闭眼,缓和着那种心悸,而后以更为谨慎的态度来进行二周目的推进。 他依旧没能找到景元,但却成功地知晓了那场危机的来源。 神战......一个放在游戏剧情里只会引人好奇的词,放在现实后却只剩下湮灭后的尘埃。 “将军?”第三次时,青镞依旧如此担忧着。 而后是第四次,第五次......后来「景元」都会在恍惚间以为,青镞是否知道些什么,因而才一直是如此担忧的语气。 于是「景元」将未来的危机告知了青镞,青镞虽然有些诧异,却因信任而选择了相信。 可最后的最后,也只剩下一句,“抱歉,将军......” 我们没能阻止这场灾难。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景元」向她扯出一个笑来,“还有,我不是景元。” 青镞仿佛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般,只对前半句流露出一个哀伤的神情。 而后,依旧是一声“将军”。 第十三次,再度回归原点的「景元」忍无可忍地将武器刺入心脏,而后放任自己陷入昏迷状态。 可仙舟人的体质着实不讲道理,在第二天下午他便苏醒过来,甚至还要面对青镞那“我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将军的异常”的愧疚神情。 “这不是你的错,青镞。”靠坐在床头的「景元」望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团雀出声安慰着,“也不必为我而担心,我只是想休息一下,一下就好。” 说完,他便抗拒性地躺下阖目睡了过去,可梦中依旧是无法阻止的灾难,死寂到连一声哀嚎都听不见。 于是他骤然惊醒,起身前往了太卜司。 “以穷观阵的观测结果来看并无异样......”符玄盯着景元的心口蹙起眉头,纵使这个消息封锁的及时,几乎无人可知,但作为太卜兼将军之位候选者的符玄还是知晓的。 心中的担忧通通以一声轻哼发泄而出,关心的话也都化作一句:“要我说,你还不如早点把将军的位置让给我。” “好好好,等下次六御会议我一定会举荐符卿的。”「景元」一如往常般敷衍着,可神情态度中却似乎真在考虑这种事。 第103章 然而,不出意料的,在接下来的许多个六御会议上,他都未曾提到这一点。 第二十一次重来,他专门在六御会议上提出了“我不是景元”的观点,然而在场的所有人都只是看着他,一如他什么都未曾说过那般等待着后续。 于是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将阵刀握在手中。 他的手在发颤,几乎让他拿不住手中的武器,可最后,他还是挥了下去。 “将军......”熟悉的一句话让他怔然回过神来,但这不是新一遍的开始,仅仅只是青镞握住了戳在她心口的刀锋,轻声呼唤着,“景元......” 他抽出阵刀,瞥了一眼身上冒出的银杏叶,又后退两步望着前方的几具尸体静立良久。 他试图终结自己的生命,可醒来后却发现他身处幽囚狱的监牢之中。 有无数的人来探视,说了许多的话,可他都没能听清,也不想去听。 他只睁眼望着天花板,哪怕是在一个眨眼间,那些熟悉的面容都会一个接一个的冲到身前。 漫长的时间里只剩下过往的不堪回忆,痛苦被一遍遍的回想压至麻木,最后竟变得毫无起伏。 最终,他看着前来探望的元帅,发出了被关押以来的第一句话,“杀了我。” 这个请求未能得到准许,甚至于整个人都被送至玉阙仙舟,由戎韬将军开启十方光映法界一探究竟。 他们没能得到前面二十周目的任何消息,而「景元」唯一会说的话也仅有一句:“杀了我。” 最终,他迎来了第二十一次的结局。 在这最为惨烈的发展中,他仍未能得到任何关于景元的消息。 第二十二次,在青镞开口前,「景元」便先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事,你先下班休息,明早再来。”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青镞将未能开口的担忧咽下,正试图询问其中缘由之际,却见「景元」笑着看了过来,又偏头眨眼暗示道,“就当是放了个小假?” 这比第一句听来倒是正常许多,青镞稍稍松了口气,无奈地叮嘱道,“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自然,你可是我最信任的策士长。”「景元」目送着青镞离开,甚至在她回头看来时还很是欢快地摆了摆手。 简直就跟想做坏事的猫一样故作遮掩。青镞叹息一声,到底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离开了神策府。 翌日,心怀不安的青镞早早起床抵达神策府,这才发现竟然连值守的云骑都被「景元」遣散了。 空荡的神策府中仅有一人站在虚影的棋盘上,似乎就这样站了整整一夜。 听到响动后,棋盘上的人有些僵硬地回身去看,未能调动出任何情绪的面容毫无昨日欢快的样子,唯余一片死寂。 而那双如太阳般璀璨的眼眸也暗淡下来,仿若这世界万物都失了色彩,没有一丝一毫的乐趣。 不详的预感在心中弥漫着,青镞有些慌乱地问道:“景元,你在做什么?” 半分钟后,「景元」声音沙哑地回应道,“我想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觉得,以我现在的糟糕状态来说,还是由符卿来接任会更好一些,你觉得呢?” 在情感上,青镞很想回答说:白露前不久才诊断过,说将军你完全没有魔阴身的迹象,又哪儿来的什么糟糕状态。 可在理智上,青镞没办法欺骗自己,更没办法欺骗景元,只能尽力压着喉间的哽咽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景元」轻声呢喃着,声音不知飘到了过去的哪一段时光,良久才自顾自地回答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越过青镞从神策府离开,并未召开六御会议举荐符玄,也未曾向元帅汇报,甚至不曾做出任何申请便驾驶星槎离开了罗浮。 神君因迟早会到来的下一任将军而被留在罗浮,玉兆被弃置,就连星槎上的定位装置都被拆解。 他循着一切有关星神的踪迹搜寻,或真或假的讯息需要一一验证,致使进展缓慢。 更何况宇宙间还有谜语人、虚构史学家和假面愚者这样的存在。 在最后的倒计时里,他降落在一个未知星球的酒馆,点下一杯清酒后也丝毫不碰,只在旁听周围酒友谈话的同时,于脑海中整合记录着所有信息。 有人认出了他,招呼着其他人嘲笑道,“你还在追着星神的踪迹到处跑?可省省吧,这个星海间能被星神瞥视一眼的人都寥寥无几,你又算得了什么?” “就是,还到处宣扬那狗屁的灾难说,有本事你他妈的就直接让宇宙爆炸啊!” 哄笑声自四面八方的传来。 「景元」微微一叹,干脆配合着他的话倒数起来,“十七,十六......” 方才还说着爆炸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爆笑起来,“装个屁啊装!怎么,十七秒之后你要把宇宙打爆不成?” 而后有人起哄道,“你小心他把你给打爆!” 不明的主语让人分不清这个“你”和“他”指的分别是谁,但这并不妨碍「景元」从未停止的倒数,“三,二,一。” 在数到一时,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在意识到无事发生后再度笑了起来,“喂,我说......” “抱歉,预估的早了些。”不大的声音在酒馆响起,却让他们再次安静下来,他抬眸环顾一圈,轻声道,“零。” 瞬息间抵达的死亡让人连一个多余的念头都不会产生。 倘若「景元」不会“复生”,也会觉得这样无从感知的迅速死亡很是不错,可惜...... 一回生,两回熟。「景元」果断截下青镞尚未开口的话,直白道,“替我转告符卿,将军的位置归她了。” “什么?”猝不及防得到这么一句的青镞险些以为「景元」这是得了某种病重即将不治身亡,吓得她拉住「景元」时的手都在不停地发抖。 “你放心,我很好。”「景元」按下她的手安抚着,“只是突然顿悟还是巡海游侠更适合我,所以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然而已经跟了「景元」几百年的青镞清楚,他再怎么样也是舍不得罗浮的,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他肯定是不愿离开的。 不,应该说:要是出了大事,他就更不会离开了。 除非是有什么事必须要他离开才能解决。 可不管怎么说这都太突然了,简直就像头脑一热想出来的昏招,青镞紧急挽留道,“你确定不再多思考一天的时间吗?” “那太浪费时间了,青镞。”「景元」毫不犹豫地回答着,旋即又笑道,“而且,这是我深思熟虑了二十二次之后的答案。” 怎么还有零有整的?青镞不解地看着「景元」离开,这一去便直到转生都未能再见他一面。 ......这应该是第三十二次了吧?「景元」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没办法,他要记得内容有太多太多,至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就只能在有限的脑容量里被不断压缩,最终挤出脑海。 甚至他现在只模糊记得景元这个身份之下有个徒弟,别说是样貌,就连名字都已经记不清了。 等等,那我叫什么来着?他陡然怔住,干脆提笔准备顺从着下意识的感觉来写下自己的名字,可几分钟过去,纯白的纸上仍只落有一个黑点。 ......算了,名字而已,又不重要。 他盯着那张纸,梳理着最新得到的关于神秘星神——迷思的消息。 自称是诗人的沙伦·莱德曾说:“放弃追问如同豪雨放弃星辰的虔诚,放任隐喻的洪流穿过你的身体。你将看到星空尽头的真相,空萦玫瑰色的迷霁。”[1] 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看,这话像是在说放弃不断的追问,只使用借代一类隐喻才能勘破真相。 但介于这人的身份是谜语人,其留下的语言文本的可信度并不高。 只是,这句话表现出的思想又的确契合于神秘的“宇宙不可穷解,真理才是幻觉”的理念。 或者说,让人因此处于信与不信之间也是谜语人乐于看到的? 而且,迷思曾在宇宙与忆域的边界凿出大量泄口,任由其中的忆质流淌而出。 那么,到底是怎样的记忆才会让迷思选择采取这样的行为? 仅有一个黑点的白纸上没能留下任何文字,但「景元」却像是已经做过记录一般,在对应的位置划出一个椭圆来,“又牵扯到了记忆。” 看来之后要想办法结识一个忆者才行。 梳理完毕后,「景元」将那张白纸扔进篝火里,看着它被火焰吞噬,仅留下些许灰烬与被灼烧的木炭融为一体。 第五十九次,或者其他多少次。 「景元」躺在厚厚的雪地上,仰面望着陌生的星空,仍由飘落的雪花落入眼中。 ......没有北斗七星,也没有启明星。 持续未退的高热夹杂着令人不自觉瑟缩的寒冷让他觉得有些犯困,可大脑却格外的清晰地仍在运转。 第104章 ——尽管它只是在转一些浪费脑细胞的琐事。 但话又说回来,人的上限果然是无穷尽的,都这么多次过去了,自己竟然还能记得这么庞大的信息量,甚至具体到何时何地何人给出的何种线索。 这要是有朝一日回到自己的世界,保准能去参加最强大脑。 不过,介于现在用的很有可能是景元的脑子,所以哪怕回去估计也只能回归自己的日常生活。 唔,日常生活是什么样子来着?想不起来了,不过应当跟现在这样没什么区别吧。不然也不会在想到日常生活时,就跟想到未来仍要再经历的周目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这就是日常啊...... 像是突然明悟了什么常识一般,他抬臂横落在眼前笑了起来,冰凉的肌肤与滚烫的额头相贴带来一阵清爽的舒适。 于是,他维持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直至被风雪彻底掩埋。 第95章 被人从雪地里刨出来的时候, 「景元」还以为这颗星球上真存在什么隐藏文明。 毕竟从他听来的情报来说,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这颗星球的文明已被天灾所毁,除非还有什么地底人一类的隐藏文明。 直到那位地底人抱紧自己, 落下滚烫的泪水, 呜咽地重复着“将军”二字时,「景元」这才恍然意识到,这大概率是来自罗浮的熟人。 僵硬的身躯在拥抱中逐渐回温, 「景元」艰难抬手抓住对方的衣角, 将刚恢复出的力气全部用尽, 这才成功让对方感知到自己暂且还不需要有人来哭丧。 那人愣了愣, 随即迅速抄起「景元」向飞船奔去。 浸湿的衣服被尽数除去,维持在恒定温度的水池将体温渐渐带动起来, 直至恢复正常后才被人捞出擦干, 用毛毯裹起。 “多谢。”被裹成一只毛绒绒的「景元」笑意盎然地说着,“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都还能遇到老乡, 实属缘分。” 那人看着体温计上的度数呼出一口气, 随后才低声回答道,“不是缘分, 我是来找你的, 将军。”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罗浮的新任将军是谁呢。”「景元」以轻松的语气说着, 却只在变相地表示自己已不是罗浮将军。 毕竟将军换届这样的大事,星际和平播报定然会讲——哪怕罗浮根本没有举行换届仪典。 但那人却固执地以旧称呼回应道,“是符太卜。” “这样啊。”「景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又偏头看向窗外。 原本好好一个自然雪景星球被这人挖的东一块西一块, 差点没直接变成月球。 静谧的氛围中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半晌还是「景元」率先开口道, “你这样急着找我,是罗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是罗浮。”那人有些急切的回应着,琥珀色的眼眸中流淌着炽烈的情绪,“是我。” 「景元」眨了眨眼,“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那人停顿下来,眸中的炽热骤然被流淌出的泪水所淹没,“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嗯,抱歉。”「景元」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本来我该跟你聊聊罗浮上的过去现在,但我的确已经不记得多少了。” 眼见着面前这人的泪水几乎已经抑制不住,「景元」连忙补救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我是彦卿。”说这话时,彦卿一把抹去眼中的泪水,满是希冀地看着「景元」,试图能让他从这个名字中回想起什么。 然而「景元」的确忘得彻底,甚至在听到这个名字时连一丝迟疑都没有就点头应声道,“你好,彦卿。” 那一瞬间,彦卿只觉得被冻僵的人其实是自己,他缓了半晌才压下喉间泛起的苦涩,尽量平和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这个问题对「景元」而言不难回答,可关键在于他想不想回答。 ——如果连自己都认下景元的身份,那还能有谁能去找景元呢? 于是,他轻声道:“这不重要,彦卿。” 仿若一开口便会逸散在空气中的音量让「景元」都不明白自己这话到底是在跟谁说。 于是他叹了口气,抬头注视着彦卿,再度重复道,“这不重要。” ......怎么会不重要。彦卿抽了抽鼻子,赌气般地不愿再听「景元」讲话,同样不顾他的抗议,直接将人带离这荒无人烟的星球,入住在一家旅店。 新换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将人裹成一个圆润的雪人,「景元」有些不适地扒拉着围巾手套,最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其实我是要去附近的一家酒馆,不至于穿这么多的。” “酒馆......我陪你一起去。”彦卿不容置疑地说着,让「景元」莫名从他身上觉出些许威严感。 但「景元」毕竟已经抗议了两次,也不好意思第三次拒绝他的好意,只是该提醒的话还是要说的:“酒馆中鱼龙混杂,你这样的小孩子......” 他忽然停顿下来,望着面前毫无稚气的少年恍惚一瞬。 「景元」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长高了”,但介于刚刚只是闪过了一个模糊的影像,因此也就没必要专门向彦卿提及了。 彦卿没有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同,有些紧张地问道,“那里很危险?” 「景元」摇了摇头,将厚实的衣服卸下大半,“没什么,我们走吧。” 按照惯例,「景元」点了两杯清酒,准备慢悠悠地旁听四周的交谈,但彦卿却直接将他自己那杯喝了下去,而后看着酒水单又要了一杯[向邪恶追索]。 暖橙色的酒精饮料挂着相近颜色的水晶葡萄挂饰,看上去还带点梦幻感。但联系上它的名字,总让人觉得这像是被酒精冲淡的血。 「景元」托腮看着彦卿一口口不间断地续着,最后还是按下他准备去要第五杯的手,“你这是失恋了?” “没有。”完全听不出醉意的声音中甚至还流露出些许沉稳,但在感伤的情绪下,又通通变作了委屈,“比那更严重。” 「景元」端起自己的清酒抿了一口,将“难道是失恋了两个”这种玩笑话给压了回去。 酸甜的味道略过舌尖进入咽喉,后知后觉地携来一种清香感。 原来低度数的酒有这么好喝吗? 不,不行。「景元」有些抗拒地将它推远些许,在心中告诫自己,酒精会麻痹神经,影响判断,这样不好。 一个时辰的时间流淌而过,「景元」看着彦卿面前被收走的各种空杯子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 刚刚还透露出一种孤寂感的彦卿瞬间精神起来,“是要回家了吗?” 回家......「景元」摇了摇头,“回旅店,不然一会儿你要是喝多了我怕我搬不动你。” 彦卿再度蔫儿了下去,低声道,“不会的,我没醉,不然就没办法保护你了。” 说着,他又打包带走了十几瓶不同类型的酒,就连度数都成阶梯型排列。 「景元」以一种隐含不赞同的看着他,却又觉得没有开口的立场,因此便硬生生止住了喉间的劝阻。 倒是彦卿习惯性地解释道,“这是给你带的,但不知道你喝哪一种,所以就都带了。” 这显然是个出乎预料的答案。「景元」诧异地看着彦卿付下足以买下几万杯清酒的价钱,有些心痛道,“给我?” “嗯。”彦卿郑重地一点头,在回到旅店房间后又不知学着谁的样子格外生疏地踮脚揉了揉「景元」的头,“有我在,你可以让自己放松一下。” 顿了顿,他又着重补充道,“只有今晚。” 那是「景元」旅行这么多次以来第一次大规模的触碰酒精——如果用来给伤口消毒的那种工业酒精不算在内的话。 其实他喝的不算多,却醉的厉害,断断续续地重复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彦卿看着他灌下几口后屏住呼吸,直至窒息感袭来时才呛咳出声,像是将莫名的愧疚一并融入了进去,非要将自己折腾到这种地步才能舒心一些。 可他到底没卸下心防,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以外,什么都不讲。 于是彦卿拉住他的手,望着那双生出水雾的鎏金眼眸悲戚道,“将军,我是彦卿,是你的徒弟彦卿。” “彦卿......”「景元」低声念着这个名字,随后又摇了摇头,“未成年不能喝酒,彦卿也不会想灌醉我。” 彦卿颤了一下,将手收回,就像小时候做了错事那般低垂着头,轻声道,“对不起......” 可「景元」既没有教育他,也没有安慰他,甚至很是平和地笑道,“这有什么,如果不是认定你的人品,你觉得我真会顺着你的意思?” 而他没说出口的话却是:或许我真的想要放松一下,哪怕这可能是一个深渊。 而后他们都没再说话,或许是出于彦卿道歉的诚意,「景元」开了一瓶高度数的酒,一口气喝了半瓶,被呛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第105章 他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最后才向彦卿坦诚道,“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把景元给弄丢了......” 彦卿抱住他,轻拍着后背安抚道,“没关系的,已经找回来了,你就在这里。” 听到这话后,「景元」僵硬一瞬,最后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来,“那就好......” 他回抱住彦卿,语带笑意,“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找到景元并把他带回去的。” 所以......这是同意了?!彦卿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重重应声道,“嗯,一定!” 精神高度紧张后的放松使彦卿很快睡了过去,可当他再度醒来时,空荡的飞船内只留下一张字条:你要找的人不是我,去找他吧。 那是「景元」最为动摇的一次,他几乎想就这样放弃现有的一切线索,转而去抓住黑暗中的那束光。 “景元。”他呢喃着这个名字,仿佛从这两个字中汲取出莫大的勇气般再度踏上旅程。 第96章 第九十九次, 或者更多。 在睁眼看到熟悉的场景时,「景元」险些下意识说出“将军之位转给符卿”这样的话来。 他停顿着缓和一瞬,随即望着担忧的青镞笑了起来, “青镞, 我们可以赢了。” 赢......什么?青镞率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近的文件,着实没想到能有什么事是需要用“赢”来形容的。 还没等青镞追问,「景元」已经起身连发数道决策。 这是无声的战场。他们不会像曜青那样连续大捷, 但经济命脉足以拿捏住不少存在。 收拢一些, 打压一些, 毁掉一些......不同的势力落在星海这座棋盘上, 却又被维持在一个均衡的地步。 “均衡?”来自公司的合作者轻笑一声,“戳破均衡的假象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助力。” 他双手交叉, 身体前倾, 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景元」,最后意有所指地提醒道, “点燃火的人, 最终可不一定能控制得住火。” “怎么,习惯于将所有都变作筹码来押注的人也会担心这个吗?”「景元」温声反问着, 可其中蕴含的决心却是不容置疑的。 通过对不同派系的影响, 让每一方都处于应在的位置上,以微小而海量的变化去推动世界的改变。 这种微操建立在大量的情报之上, 甚至可能只是一个小失误,命运就会重回正轨。 幸运的是,他几乎没有失误, 不幸的是, 唯一的失误就在罗浮。 于是,一系列因果随之而来。 在无法望见的战场, 有神明为他们提供庇佑,可对于逐渐扩大的战事来说,这份庇佑并非是绝对安全的屏障。 以整个宇宙的层面来看,这已经是百次以来,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结局。 可对于他而言,这依旧是一个失败的结局。 “罗浮......”他压下喉间的血腥反思起来,“是我离开的太久了。” 随后,他笑了起来,带着突如其来的欢欣、兴奋、癫狂...... 而后是传遍至整个宇宙的笑声。 在重重叠叠的声音下,一团面具于星空中现身,“阿哈!” 祂以万物的欢笑声为自己的出场配音,那一瞬间仿佛连地上的尸体都在发笑。 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正如他此时的笑容下只有一片悲凉,他问,“为什么?” 可他心中又清楚:没有为什么,战争需要的是由头,而不是理由。对星神这个层次而言,战争的发起甚至可能只出于一次相遇。 阿哈笑的肆意,甚至一连分出好几个面具绕着「景元」转圈圈,以重叠的声音大笑说,“假的!你是假的,我也是假的,都是假的,宇宙是疯人的玩笑哈哈哈哈哈!” 假的......他并非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可游历星海这么久,见证到的种种真实又让他难以肯定。 假的好啊。他单手遮面再度随着四周的笑声一并笑了起来。 真好啊...... 像是被戳破了这层虚假,宇宙在瞬息间归于静止。 一切的人物场景如幻觉般消散,只留他一人在这片不可知域中沉溺。 而后,一声叹息不知在何处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又像是自灵魂深处由内而外。 他感觉自己像傀儡般被莫名的力量牵起,又如存储器般被引出了一些数据。 仿佛意识被一分为二,在此经历的一切都被抽离而出。 画面一幕幕闪回,连同情绪都被一并剥夺,压缩成一个球体。 他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甚至做好了就此被销毁的准备。 可下一秒,球体重新没入身体,却没有带来任何不同,就连失去的一切情绪也并未一同回来...... 为什么? 他空茫地盯着前方的虚空,又在眨眼间失去意识。 融合着被封存的记忆、被剥离的情感、被留存的意识......它看着他以婴孩的姿态诞生,以景元的身份成长,最终仍终结在未来的灾难中。 它始终沉默的观察着,看着他作为完整而虚假的景元在轮回间重复那徒劳无用的努力。 在濒临崩溃前,那些记忆与情绪便再度被夺去,加注在它的意识中。 最后,它终于开口了,但不是出于对这番努力的感动,而是出于对自己的仇恨,“放弃吧。若你执意继续下去,只会害了所有人。” 未曾经历过许多的年轻人对未来总是抱有一定期许和幻想的,甚至还能从它不断打压的话中分析出些许情报。 “其实你根本就是一个好人吧。”再次从它这里验证完信息的「景元」如此感慨着。 它只冷笑一声,除此以外完全不予回应。 已经习惯了它这般做派的「景元」笑了笑,顺着信息开始行动起来。 那是它拥有的记忆中都未曾见过的、最坏的发展。 白露,青镞,符玄,还有更多的生命...... 借由「景元」视角望见幽囚狱外的森严戒备后,它终于不再掩饰地大笑起来,而后用那恍若笑出眼泪的哭腔继续笑道,“你看,你只会害了所有人。” 无论如何补救,逝去的终将不再归来。 他不再对它进行回应,却很难做到真的忽略它的话。 没人能比它更熟悉自己,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用词都能化作利刃,刀刀正中红心。 而后,它向更高层次的未知对话,“虚假的拯救没有意义,若你仍执意如此,我将毁去自我。” “你知道的,我能做到。” 回应它的,只有脚下如玻璃碎裂般的裂痕。 他自破碎的虚空中坠落,脱离了程序性的宇宙,落入真正的世界,落在真正的罗浮。 通过发现他的彦卿,他见到了景元。 他不曾记得,那是它曾百般追寻的身影,也不会知道,那是它生平第一次遇到景元。 同样的,在这寰宇间,也唯有它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景元」最终还是将未来的危机告知了真正的景元,可至今未能解决的难题又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在灾难袭来的那一刻,不仅是他明确了未来的道路,它同样也是如此。 在虚假的世界它可以欺骗自己,可在现实的世界,它无法欺骗景元。 不过是再度从新开始,这一点它已经很是熟练。 它会尽力压下心中的仇恨,让自己成为自己的引导者。 只是......或许幕后黑手过度的吸取了教训,甚至不再等「景元」濒临崩溃再将记忆与情绪夺取,而是转为在每一次重启前。 它不得不引导着自己留下记忆,引导着自己去追寻记忆,引导着自己继续推进。 ——简直就像是在引导玩家进行可存档的游戏。 可这依旧很难很难,稍有不慎,“玩家”就会因为未能追溯成功而失去过往所有周目的努力。 没关系的。它压着心中持续增长的恨意安慰着自己,总归自己会记住一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某次的失败后将自己送回现实,又将捕捉自己的时间推迟至其他三人跟上来的时候! 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那一瞬间,它心中的怨恨达到了最顶峰。 为什么你还是没能做到?若是能结束这一切,又何至于将他们也卷进来...... 胸前沾染的血迹昭示着这是他自己的身体,再度被剥离记忆的「景元」还当这是一次普通的穿越,或者更具体的说,是群穿。 唯有铭记着一切的它感知着新立下的禁制,无数次地嘶吼道:你不仅害了所有人,还在害更多的人! 然而在禁制之下,这句话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 它只能看着他们走向终末,而后在新一轮失去记忆后的重启中重蹈覆辙,一次又一次...... 继续吧。它再度告诉自己,至少该找个出路,想办法将他们送回去。 至于宇宙间的灾难,谁在乎呢? ......他真的很在乎。它有些气愤地想着,甚至突然明悟为什么会是自己被抓了过来。 第106章 老实听话,不用别人说什么就会自己干活,一次不成功还有下一次,简直就是被人卖了还要主动跑回去再被卖一次! 但这种坚持在现实面前只是一个笑话。它甚至想质问他:怎么,你是觉得带着理想主义的纯真和热血反复将所有人推进火坑很有意思吗?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它已经在无数次的引导中见证了自己的执拗,若非能记起那些被剥夺的记忆,他总会继续下去。 然而他终究无从得知,能知道的也仅有上一个他残留下来的不完整记录。 光锥、记忆......新的念头使翻涌的情绪平静下来。 如果、它也能做到将记忆引渡其中...... 它花费了很多时间来引导他往这个方向前行,在走的最远的一次路上,他甚至有了参与战场的资格。 不得不承认,有他们的存在,他的情况要稳定许多,就连每次重启后的推进都能快上不少。 这场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的轮回似乎很快就能迎来终结。 又或者......阶段性的胜利。 所以,在记忆流入光锥时,它同样倾注了一切。 无论是它还是他,都已迷失在这场没有尽头的长路中。 那么,在最后的最后,看到这一切的你会怎么选呢? 第97章 298. 轮转的记忆一幕幕流入脑海, 每一次重来,每一条线索,皆尽数刻印在意识深处。 思维被海量的过去冲击到一片空白, 他咬紧牙关, 却依旧溢出了一声没能抑制得住的呜咽。 与此同时,那些一并到来的情绪开始堆积,超出负荷的心脏极快地跳动着。 像是因此被抽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双膝咚的一下磕在地上, 却也顾不上起身, 只躬身攥紧衣襟将后续的闷哼伴着翻涌上来的血腥一并咽下。 “发泄出来会更容易控制, ”它出声提醒着,“别再过多的浪费时间了。” 于是他缓和着吸入一口气, 旋即以无声呐喊的方式将胸腔内的氧气排出。 这种方式的确能使他很快平静下来, 但不稳的气息却让压下的猩红液体直接咳了出来。 “将军?”门外的云骑隔着关闭的房门询问着。 「景元」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因此在听到这话时下意识撑着旁边的凳子站起身, 尽量平稳道, “无事。” 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们没有在一开始就冲进来已经能说明这是景元特意吩咐过的。 强撑出来的力气在此时消耗殆尽, 在想到无论自己如何都还会有景元在时, 他干脆躺在地上,于心中判断道:其实你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你当然可以选。”它冷漠的说着, 又像是被这样的回答激怒般提高了音量,“反正他们从不怪你,而你也利用的坦然不是吗?” “......”他沉默着, 随后才低声道, “我从来没想着要利用他们。” 与他的犹疑相反,它紧随其后的质问极为迅速:“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虚伪?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想法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他闭了闭眼, 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笑一声,反问了回去,“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总以第三方的视角来看待这些事?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视角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它顿了一下,旋即嘲讽道:“如果不是你承受不住,又何至于让我以第三方的存在来指引。” 而他只循结果地追问道:“所以你想否认自己是在逃避?” 它没能再给出回应。或者说,它已经预料到,无论如何回应,最终都会从他口中得到它说过的那句: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虚伪?还是说你觉得这样的想法会让你觉得好受一些? 它太了解他了,正如此时他同样了解它。 咚咚!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景元」骤然收拢意识,下意识应声道,“进。” 景元推开房门,粗略地向四周扫视而过——房间内不存在第二道身影。 他没有追问什么,甚至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景元」以迟缓的动作撑地起身。 反倒是彦卿一眼看到地上的血迹,还以为有贼人刺杀,匆忙检查了房间有可能会藏人的地方,随后才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道,“将军,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没什么。”「景元」将方才生出的一切情绪尽数压下,又缓了缓因咳血而显得有些嘶哑的声音,随后才补充道,“只是一些过往的余音。” “呵。”它嗤笑一声。 虽然说着没什么,但彦卿看得分明,他在一个眨眼间便将眸中的那一抹痛色敛去,再望过来时,唯余往日里的平和。 彦卿下意识偏头看向景元,既是担忧,也是求助。 可景元恍若未曾察觉到这道视线般上前两步,最终停于「景元」面前问道,“如何,幻戏还需要吗?” 郑重注视的视线落在身上,让「景元」下意识的想要避开。 可回想起记忆中反复追寻的那道身影,他还是与景元的视线相接,在对视间一眼望进眼眸深处。 那双透亮的眼眸中正清晰地映着自己狼狈的身影。 因着方才的一番折腾,头发有些松散杂乱,而贴在额前的一部分更是被冷汗打湿,不听话地粘连在一起。 然而景元总是贴心的,无论是没有搀扶的举动还是此时若无其事的询问。 “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景元」同样如常地回应着。 景元轻应一声,忽然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说着,他又以玩笑的语气比喻道,“就像是在无垠沙漠中看到了一片绿洲,顿感希望在前。” 不是无垠沙漠中的绿洲,而是孤寂世界中的太阳。「景元」如此想着,几乎要顺势应下这话,然后问一句我能不能抱一下你。 但他只是看着近在咫尺的景元,最后笑道,“嗯,接下来只需谋划布局,乘势而上。” 299. 在他们谈话间,彦卿若有所感地抬头望向屋顶,旋即走出房间抬头看去。 与自己别无二致的少年抱剑坐在屋檐,在对上彦卿的视线后仅仅点头示意,并未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于是彦卿飞身跃起,轻盈地落在他身旁坐下,“你从一开始就都听到了?” 「彦卿」点了点头,“我们曾说过的,不会再放他一个人。” 没多少情绪的话仿若对「景元」身上的事并不在意,但坐在他身旁的彦卿却从那平静的声线下感知到了压抑的不安。 他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掩藏自己的恐惧。 于是彦卿率先挑起话头,“我知道将军的压力大,但却从来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严重。” 甚至于现在回忆起景元的情况——在指导自己剑术时,在指导自己下棋时......仿佛处处都带着端倪。 「彦卿」在专心听房间内的交谈之余,分出些许注意力来回应彦卿的话,“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坦诚的开端,彦卿郑重倾听着,却只听到对方说,“我就该听取开拓者的建议,直接把他打包带走关起来。” 彦卿蹙起眉头,不赞同道,“将军不会同意的。” “对,他绝不会同意的。”「彦卿」对此深信不疑,却话锋一转,设问道,“可如果我们执意如此,他又真的会反抗吗?” 像是打算阻止这样的危险想法,彦卿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会!” 然而在回答之后,他又顺着这个思路向下深入想去。 就算是反抗,「景元」也不会舍得伤到他们,这份顾忌就决定了他不会采取什么强硬的措施。 彦卿呼吸急促一瞬,“难道你们想......” “当然不。”「彦卿」偏头看向下方,仿佛视线能够透过层层的瓦片望见内部,“我只是有些忍不住这样想,仅此而已。” 「彦卿」没办法不去想,尤其是在听到里面痛苦的咳血声、听到里面犀利的自我质问时。 甚至他都不能去拍拍「景元」的后背,温声告诉「景元」:你从来都不曾利用我们分毫。 可只要「景元」无法迈过心中的那道坎儿,那么无论是他们谁的安慰都是没有效果的,甚至于那只会激化他心中那份从不言说的愧疚。 「彦卿」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咬牙道,“要我说,他就是道德感太高,气的我恨不得直接去杀穿波月古海!”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彦卿卡顿一瞬,随后才继续劝阻道,“这种事更是做不得。” “我知道,毕竟这只会给他们添麻烦。”「彦卿」叹了口气,像是不忍,又像是遗憾,“说起来,上次「丹恒」和「刃」能从波月古海顺利归来还要多亏景元提前向人打了招呼。” 虽然他现在说的平淡,但当时在听到「丹恒」他们复述时,「彦卿」第一反应就是:没想到持明内部还有景元派去的人! 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很合理。毕竟持明是生活在波月古海,又不是与世隔绝。 第107章 就算是持明也是要上岸讨生活的,小到吃穿用度,大到规则法章,哪一点能离得开景元的决策? 更何况持明也是会考公的,景元要是从中找不到几个可靠的出来,那只能说持明是真没救了。 想到这里,「彦卿」又自言自语道,“这么说来,持明一族内部是不是也不会团结?如果能让他们争斗起来......” “这是离间盟契罪。”彦卿适时地提醒着。 “你说的对。”「彦卿」了然点头,旋即转换思路继续思考下去,“所以去离间的这个人还得是持明才行,这样就是他们的内部事务了。” “纵使他们真的派系林立,也是没那么容易被离间的。”彦卿再度提醒着。 这次,「彦卿」沉默了许久。 就在彦卿以为他终于放弃了这个打算时,才听到他说,“这并非不可能,毕竟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明显了,但我绝不会这么做。” 只是不会,而非做不到?彦卿诧异地看着他,这才从那沉静的神态中察觉出自己与未来的不同,“所以,你能做到?” “我不能。”「彦卿」果断地拒绝着,又望着他一字一顿道,“谁都不能。” 虽然不知道究竟会是怎样的方法,但彦卿敏锐地从这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中察觉出:这个方法或许与「景元」有关,甚至很有可能是「景元」曾做过的。 而他,惯会以自身为饵。 这样一联想,彦卿不由得担忧起来,“但如果将军执意选择这样做......” 出乎意料的,「彦卿」格外笃定道,“不会的。” 那一瞬间,彦卿几乎分辨不出,这话究竟是说将军不会这样做,还是在说他们不会让将军有机会这样做。 第98章 300. 在看到「丹恒」同样跃上檐顶时, 彦卿险些以为他们真的打算去波月古海来一手离间计,直到「丹恒」出声提醒道,“你该去休息了。” 此时彦卿才意识到, 这其实只是最为普通的一次换班, 而「丹恒」应当还不知道方才都发生了什么。 尽管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但「彦卿」依旧不愿在这种关头就此离开。 于是他指了指下面,又摇了摇头。 像是知道「景元」有多不让人省心一般, 「丹恒」颔首回应, 允许了「彦卿」再多待一会儿。 ......总觉得要是「丹恒」知道了方才的事, 他们两个的最终决定还真不好说。彦卿有些担忧的想着。 几番犹豫之下, 彦卿终于还是低声问道,“所以, 将军曾做过什么?” 如果能知道「景元」做过什么, 或许他还可以帮着预防一下。 或许「彦卿」也是这样想的,但他看过来的目光中又带上些许迟疑, 最后甚至询问性地向「丹恒」看去。 “虽然景元没有告诉你这些, 但他们没说的事有很多,在我看来, 你该知道这部分。”「丹恒」如此说着, 在行动上更是丝毫不含糊,直接把先前的记录转给彦卿, 提醒道,“不要外传。” 彦卿怔然看着玉兆上收到的图片,在看到实验研究报告这样的表头时, 他骤然抬头若锁定猎物般锁定了面前的两人, “这是......” “是我们从波月古海搜出来的。”「丹恒」解释着,又暗戳戳的示意道, “我们给景元也发过一份,甚至匿名做了举报,但似乎都被他给按下了。” 听懂其中意思的彦卿颤了颤手,又陡然捏紧玉兆,“所以,如果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他没敢继续说下去,却在一瞬间对「彦卿」方才的想法感同身受起来。 几秒后,彦卿有些恍惚地低声道,“那将军宛如第二人格的自言自语,会不会是实验的副作用?” 已经吸取教训、准备尽量给「景元」换个好剧本的「丹恒」:“自言自语这种事也不至于上升到第二人格吧?” “不,刚刚那是不一样的!”彦卿反驳着,又向另一个自己看去,“你也有听到的。” 难道「彦卿」不肯现在离开是因为这个?「丹恒」发去一个示意性的目光,却见「彦卿」沉重地一点头,将方才听到的内容完整重复而出。 “......”「丹恒」沉默一瞬,旋即直接纵身跃下,在里面二人同步看过来的相同视线中,拉着「景元」走到墙角。 险些无辜被撞的景元挪动两步,为「丹恒」腾出足够的空间来。 虽然「丹恒」冲进来的样子很像忍无可忍的要打「景元」一顿,但他到底没有动手。 他只是让「景元」靠在墙角,随后一手抵在「景元」的肩膀进行禁锢,一手卡在「景元」的喉咙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如实告诉我,你的精神状态到底怎么样?” “或许不是很好。”「景元」低声回应着,“但也算不上坏,大概过一会儿就能恢复了。” 脖颈处的脉搏跳动平稳无异。见「景元」配合,「丹恒」便先松了卡在他喉间的手,“我问的是你的精神状态,不是你的情绪。” 「景元」拍了拍「丹恒」的抵在自己肩膀的手臂,在他收力后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不是情绪,我能调整过来的。” 可此时他坐在墙角,以层叠的白发配合着高低的视野差距成功遮掩住眸中的异样,让人完全无法轻易的相信这话。 「丹恒」半跪下来,从他的态度中分辨出真正的含义,“你不是觉得自己能调整过来,而是因为你没有别的办法,所以只能这样做。” 第一次的,「景元」在沉默后抗拒道,“我不想谈这些。” “可以。”「丹恒」果断的回应着,但也不出意外的带着附加条件,“只要你能把没告诉我们的事都说出来,我保证不再过问。” “......那太长了,有这个时间我能去做很多。”「景元」轻声回复着,旋即主动道,“等一切都结束时,我会告诉你们的,不会太久。” “你知道一般说这种话都......”「丹恒」停顿一瞬,又连呸三声,改口道,“我们也能做很多,就像当初在浥尘客栈想要刺杀你的人,我们已经找到了。” 然而「景元」像是早有预料因而显得毫不在意道,“谢谢。” “......你在跟谁说谢?”「丹恒」凝视着身前丝毫没有生气的人,克制着想要一拳打过去的冲动,“你都没发现你已经将我们彻底排除在外了吗?” 「景元」紧紧抿唇,不愿给出解释。 纵使他句句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它说的对,不曾利用的想法的确是为了更好受一些。 而他质问的内容,又何尝不是又一次对自我的问责? 「景元」是真的不愿意再深入想下去,唯有如此才能不被情绪吞没,维持在一个理智的状态。 于是他向「丹恒」点头示意道,“如果你接受这个说法,那么,我承认。” 「丹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彦卿」就先一步从屋檐落下,快步走了进来,反驳道:“我不接受!” 他如一阵风般蹿了过来,蹲下身固执道,“你看着我的眼睛重新回答!” 「景元」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望着「彦卿」的眼睛重复道,“我承认,我的确是在将你们排除在外,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彦卿」还能回想起在匹诺康尼时那个拥抱的温度,他想告诉「景元」:明明你说过不会再骗我的。 可当他看到「景元」眸中平静的倦意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像是紧绷了许久的弓弦,在那一刻终于崩断了。 然而对于「景元」而言,这跟弦并不直接等同于理智,因此崩断后也不会让他变得疯狂,只是将一切都变作无所谓的存在,只要能凭着一个最终目标而行动到最后就好。 所以,他依旧在意他们,只是不再需要他们去做任何。 像是在这片沉默中察觉到言语间的不妥,「景元」闭了闭眼,致歉道,“在这种时候我给出的回答可能并不准确,但我说过的,我能调整过来,所以现在不讨论这些好吗?” 是并不准确还是因情绪化而更容易暴露什么?「丹恒」如此想着,甚至想要质问他:如果给你时间,你到底是打算调整还是打算掩饰? 可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看着「景元」将双臂交叠搭在膝盖上,而后又将头埋了进去。 目睹了全程的景元在此时出声道,“不必担心,我会帮忙看着他的。” 他特意向「彦卿」示意道,“就像我曾经说过的,只要在罗浮,无论如何我都会保他安全无虞。” 我更怕你们两个沆瀣一气。「彦卿」不安地如此想着,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头应道,“麻烦你了。” 在「彦卿」他们离开后,「景元」这才抬起头,看向房间内唯一剩下的存在,“你早就知道他们在。” 景元眨了眨眼,无辜道,“难道不是你默许的?” 说着,他走到「景元」身侧,与之并排坐下。 第108章 “能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他使用着「景元」先前对幻戏一问的回答,随后又道,“如果是我的话,也会这样想。” 开拓者曾在彦卿因出任务而失踪时询问过自己的态度,当时他回答说:“他接下追拿要犯的任务,生死由不得我来操心。云骑上阵,从来如此。” 然而「景元」此时表现出来的态度,却更像是忽略了一切职责,只当他们是仙舟上最为普通的一员。 这样的心态转变,就像面对无法战胜的庞然巨物,因而显得众生平等。 景元已经知道神战的序幕即将揭开,但若只是如此,「景元」也不会突然在此时做到如此地步。 所以......“你在那枚光锥中看到了什么?在那份记忆中,又是否出现了他们的死亡?” 景元毫不避讳地询问着,又补充提醒道,“有些事只有知道了才能避免,不是吗?” ......那是「景元」在接受光锥记忆时都不愿多想的内容,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他又不得不将每一处细节都仔细看过。 片刻后,「景元」开口道,“他们没有死。” 听到这个开头,景元不由得蹙起眉头,对接下来的发展有了个极为糟糕的设想。 “我看到「彦卿」对上了寂静岭主,却又很快被捕获。他没有死,只是再也不会醒来,哪怕是锋利的手术刀落在他身上,将胸膛剖开,他也不会死。” 可他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我看到「刃」丧失理智,如同受人掌控的兵器一般陷入无尽的厮杀。他不会死,甚至只要能残留下什么,就总会再度恢复。” 可他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我看到「丹恒」被囚禁在深海之下,层层禁锢的锁链就连龙狂状态下的持明都无法挣脱,他不会给出化龙秘法,因此在这场秘密囚禁中陷入了长久的对峙。” 可他不该落到如此地步。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应当享受安稳的温馨时光。 或许他们也会为现实的琐事发愁,为一些过往感伤,可无论如何,都不应当在生死间徘徊。 所以......“在它给我看这些时我就知道,我根本无法去选择另一条路。” 毕竟胜利的可能性并非百分之百,哪怕只有微乎其微的失败概率,他都不能去冒险带他们继续。 而且,只要能将他们送回原来的世界,自己总能在重启中寻到新的办法。 反正已经重来了这么多次,也就不差后面的多少次了。 第99章 301. 明日早上十点将是穷观阵开启的时间, 因此今天景元早早的就让我回去休息。 说是为了养精蓄锐,但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怎么都睡不着。闭眼就是带血的记忆, 睁眼就是不明的未来。 就在此刻, 玉兆滴滴的不停响起,我感觉心跳都要在这一瞬间停滞了。 好在这只是星发来的消息,粗略翻过去也不存在什么求救内容, 只是在吐槽模拟宇宙的最新dlc。 我回复了几句, 没想到星直接把语音给打了过来。 “诶?竟然接的这么快!”惊诧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 旋即又流露出几分不好意思, “其实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但没想到将军接这么快, 我还没来得及提前中断。” “无妨, 左右我也无事可做,倒不如说能在这时候跟你聊聊天实属意外之喜。” “真的吗?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星停顿着酝酿了一下情绪, 旋即开始哭嚎起来, “将军,你能不能让黑塔把新模拟宇宙的难度放低一点啊!别说是通关, 我都被揍出来一百零八次了啊!” 在听到黑塔说“从你推荐的网友中获得了新灵感, 来测”时,星是满怀期待的。直到她在刚进去后的一个恍惚间被踹了出来, 她是茫然的,“你这模拟宇宙......终于卡机了?” 黑塔并不意外地看着她,“不, 是你已经失败了。” “什么?!”星大怒, “你这模拟宇宙的平衡性在哪儿?!” “谁说宇宙一定是平衡的?”黑塔随意的回答着。 身旁的螺丝咕姆赞同颔首,“逻辑:命途行者顺着星神所行之道领受恩赐, 其深入程度不同,受到的恩赐亦然不等。结论:从这一角度而言,这本就是一种不平衡。” 星倒也不想关心这个宇宙到底平不平衡,但如果模拟宇宙不平衡导致她打不过去,那些嗷嗷待哺的奖励可怎么办! 为了奖励,星鼓起勇气再度冲了进去,然后又在瞬息间被送了回来,“......我就没有新手保护时间吗?” “肯定:为了更加贴合现实而模拟出的环境并不存在新手保护时间这样的机制。” 追问之下,星这才知道他们这是在模拟什么场景,“......我打星神?真的假的?” 想了想,星又迅速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你们等我一下。” 星率先给「彦卿」发了消息:你是怎么说服黑塔做出这种不平衡的dlc的? 「彦卿」没有回答,于是星又详细地描述了模拟宇宙的情况,最后问道:你们自己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至少别让我刚进去就死出来啊! 星满带暗示地说着,试图能让「彦卿」说动黑塔给自己添点新手保护期一类的东西。 然而「彦卿」只回应道:去问「景元」 星左看右看,又划拉着屏幕上下翻看,最终从一串消息和四个字的对比间察觉到一丝违和:你们吵架了? 不是彦卿:没有。 懂了,那就是跟我吵架了!星眨了眨眼,转头就开始跟「景元」诉苦,顺带打算打听一下「彦卿」那边是什么情况。 “「彦卿」他......”「景元」有些犹豫地停顿下来,最后含糊道,“这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别多想。” “所以将军你果真跟传言中一样把人家抛下了?”星这话本就是一个玩笑,没想到语音对面却骤然沉默下来。 星瞬间站直身子,她看了看还在聊天的黑塔和螺丝咕姆,低声道,“怎么回事?” “......关于你说的新手保护期的问题,的确没有,但你可以在自身设定上加上一条:不死。” 这句回复直接转走了星的注意力,以为这只是单纯在说设定的星故作矜持道,“这样会不会太超模了啊?毕竟只要不死怎么都会通关的嘛!” “是啊,只要不死怎么都会通关的。”「景元」呢喃地重复着,语气间仿佛带有莫名的含义。 星挠了挠头,还没等她从这句话中分辨出什么,就见黑塔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嗯?星迟疑地将手搭了上去,随后才在黑塔的示意中明白这是在要自己的手机。 接过手机的黑塔直接点击外扩,询问道,“你确定是不死?” 可恶,这不会在预案上就直接被否决吧?星不由得紧张起来。 好在「景元」十分肯定道,“我确定。” 螺丝咕姆走到黑塔身侧站定,望着她手中的手机开口道,“黑塔说,这次模拟宇宙将以最大程度进行真实化模拟。提问:你是否的确有不死的能力?哪怕是在星神间的争斗下湮灭为一片虚无。” 在听到螺丝咕姆前半句时,星还在想:这就是丰饶赐福,仙舟体质,很神奇吧? 但听到最后时,星才恍然意识到所谓“真实化模拟”到底是在做什么。 ......将军真要跟星神打架?就算不死,应该也只能在战场反复去世吧? 然而对面只是再度坚定道,“我确定。” “......我明白了。”螺丝咕姆的机械声不会透露出任何情绪,但他毫不吝啬地称赞道,“感谢你的坦诚。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相信,这份信任将是开启良好合作的钥匙。” 手机内传来带有清晰笑意的声音:“虽说能与两位天才合作是我的荣幸,但我在实际上并没能做什么,因此也算不得合作。” “否定:创意与真实可行的数据同样是实验中不可或缺的环节。” 黑塔直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所以还有没有别的条件?到时候可以一并加上。” 星眨了眨眼,等待着「景元」的补充,毕竟她知道与「景元」一同的人还有三个,但黑塔他们可不知道。 然而「景元」回应说,“仅此一点。” 那一瞬间,星觉得自己明悟了。 他们的确是没有吵架,但没说他们没有冷战! 302. 黑塔的行动速度让我觉得有些超乎意料,甚至想要亲自去测一下模拟宇宙,看看能走到什么地步。 但模拟毕竟没有真实世界的经历更为精准,而且在这种时候我也没有足够的来回时间。 说起来......在语音挂断前,我纠结地停顿一瞬,“我听说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已抵达罗浮?” “对!正好演武仪典结束,我们可能也快要离开罗浮了。”星第一时间回应着,想起此时的情况,不由得追问道,“将军是需要我们帮忙吗?” 第109章 我下意识摇了摇头,在意识到星看不见后又开口回复道:“开拓之路本就是不停歇的旅程,不必过多停留。只是......” “将军你说!” 星的热情让我觉得放松了些许,原本纠结于该不该开口的话也顺畅地问了出来:“明天早上十点的那场穷观阵占测,我可以邀请列车组来参观吗?” “啊?”星本以为自己即将再参与什么大活动,没想到只是被邀请观礼。 不对,这甚至都称不上是观礼,毕竟穷观阵观测也不是新店开业的剪礼,更何况要观测的对象就是「景元」本人。 “虽然咱们关系是不错啦,但这种秘密公事让我们去真的可以吗?”星有些拿不准「景元」的意思。 尽管她不认为「景元」会专门找理由把他们扣在太卜司,但只有问清楚后才能向其他人转述,问他们去不去。 “没关系的,你们可以理解为观看一场电影。”「景元」温声说着,又像是担心会给他们造成负担,补充道,“来与不来都不妨事,来了之后也可以随时离开。” 这话说的很是轻松,但......在太卜司看电影这种事,无论星怎么想都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所谓电影就是他的记忆。 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丹恒估计是要去的,三月七就不太清楚了......星思维发散地想着,随后就听到「景元」再度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帮忙问过姬子小姐与瓦/尔/特先生。” “原来将军你这是打算把我们一网打尽啊!”星随口感慨着,又应声道,“那我直接去群里问一下,一会儿给你回复。” 通话就此中断。星返回列表,找到星穹列车一家人的群聊。 星:111 三月七:? 星:将军邀请我们明天十点到太卜司看电影,想去的现在就可以报名啦! 星:对了,将军还让我问一下姬子和杨叔 瓦/尔/特:未来的那位将军? 姬子:专门问了我和瓦/尔/特吗? 星:对的对的,他说去不去都可以,但我还挺好奇的,所以打算去看看 丹恒:我陪你一起。 三月七:也加我一个! 比起第一时间就报名的丹恒和三月七来说,姬子和杨叔沉默的时间就有些长了。 他们大概是正在商讨究竟要不要去,或是将军此举有什么深意。 因此星趁这个时间又钻进旧版的模拟宇宙安慰了一下自己的幼小心灵。 “很好!我觉得我又可以了!”通关旧版本的星气势汹汹地进入新版本,旋即再度被踢了出来。 “......可恶,景元将军经历的副本也太高危了吧!” 第100章 303. 暮色渲染了天际, 又很快被墨色所吞没。黑暗宛如一张无形的巨网,试图将人拉进意识昏沉的边缘。 沉寂的屋内拥有的唯一光源便是随着滴滴一声而骤然亮起的玉兆屏幕。 aaa银河间最强球棒侠:全票通过,明天准时到[帕姆比心] 这一声突然的响动显然惊到了一位潜藏者, 他身影微动, 发出了宛如剑身撞击在窗框的沉闷声响。 我偏头看去,只捕捉到一个快速消失的黑影,但在这种时候以这样隐蔽的方式存在还不带任何恶意, 想来也就只有他们了。 或许装作并不知情会更好一些, 就像是一种默契而无需多言的分别。 然而, 不知道是怀着担忧还是愧疚,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封锁的窗户打开, 甚至后退两步腾出了位置。 “......夜深露重, 在外面待上一晚可能会着凉,干脆进来睡吧。” 如果想要看着我的话, 在里面和在外面都没什么区别, 这样说来还不如在里面更暖和些。 没错,所以这只是为了他们的身体状况。 窗外无人回应。但既然没有发出其他响动, 应当是没有直接从四楼跳下去的。 可外面应当也没有多少藏身之地, 总不会是扒着窗台挂在外面了吧? 我探头向下看去,在路灯的照射下努力分辨着街道上的每一道身影, 然而无论是地面还是窗边都没能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形。 ......隐匿技能进步的也太快了! “彦卿?丹恒?刃?”我把他们三个的名字叫了个遍,却始终无人应答。 我可以确信刚刚露出些许失误的那位还没能离开,甚至很有可能处于一个还能看到我的地方。 既然如此......我摸出飞刀, 故意往自己手腕上比划着。 下一秒, 一道黑影如鹰隼般从上方落至窗边,又利落地翻进来威胁道, “你要是敢动手,我就直接把你的手给剁了。” 来的人是「刃」,而不是今天白天我刚拒绝过的「丹恒」与「彦卿」。 尽管明知道他们一定有互通情报分工合作,但不得不说,在此时看到「刃」还是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自然是不敢的。”我果断收了飞刀,示意自己全然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打算。 虽然人是叫进来了,但因着今天发生的事,我总觉得此时说什么都不太对,最后只能没话找话道,“枕头只有一个,归我。” 对此,「刃」毫不避讳地回应道,“我白天补过一觉。” 甚至是补过一觉而不是睡了一觉......我在心中微叹一声,权当没听出其中的不同,躺到床上闭目盖好被子,假装自己正准备酝酿睡意。 于是「刃」也不再多言,只无声地将窗户重新关好,拉上窗帘,将房间彻底置于一片黑暗中。 半分钟后,我神思清明地睁眼看向「刃」的方向,“你这样一直盯着我,我会睡不着的。” “睡不着?”「刃」缓步走来,将床头灯打开。 柔和的灯光照亮一方区域,将房间内的一切轮廓勾勒出来。 随后,他回到之前的位置继续看着我,示意道,“这样是不是就有安全感了?” ......我不是在觉得不安,也没有觉得有你在会不安全。我想这样告诉他,可最终也只是这样想而已。毕竟这番说辞只会破坏先前我狠下心来与他们做出的疏离。 所以我再度闭上眼,宁愿让「刃」以为我这是默认,也不想因一时愧疚而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 玉兆再次滴滴着发来消息。或许是见我没有要查看的意思,「刃」再度走来,伸手准备拿起我枕边的玉兆进行查阅。 我立刻睁眼按住了自己的玉兆,先一步解释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不用现在就做出回复。” 「刃」没有收回手,只静静地看着我,眸中的那一抹血色仿佛在这一刻凝成实质。 半分钟后,他收手点头应声道,“那就好。”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真的睡了过去,而恰好此时又有人发来什么需要解决的难题。 更何况,我们四个人的玉兆使用的是同一套密码,为的就是防止出了什么事要查线索结果却发现打不开玉兆这样的失误。 因此,玉兆内根本不存在私密到不可示人的存在。 所以,这种阻拦在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一种隔阂...... 我将玉兆屏幕那面扣在床上,不愿多想地强迫自己进入睡眠阶段。 或许是伪装下的呼吸频率自带催眠效果,等我再度醒来时,外面已经泛起明亮的天光。 被定在九点二十的闹钟尚未响起,房间内也已不见「刃」的身影,就如同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梦。 就像是随着黑夜转变为白天,理智也终于重新压过情感,让我深刻意识到:我终究没办法彻底的拒绝他们。 所以,只这样维持着平和的关系就很好...... 304. 我本以为昨晚会睡不着觉,直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犯困睡下,因此还特意定了一个九点二十的闹钟,没想到睡得快醒的也早,甚至比预定的时间早醒了一个多小时。 我将昨晚没回复的消息一一回复,随后起床洗漱,直接前往了太卜司。 太卜司内的卜者纷纷忙碌着,唯有同样提前到来的白露无所事事地打了个哈欠。 “将军。”白露眼前一亮,挥手招呼着,“可算来了个能陪我说说话的人!” “许久不见。”我向白露点头示意着,视线从她带来的那些药物上粗略扫过。 白露的准备很是齐全,从身体到精神,从补药到伤药,甚至就连用来抑制魔阴身的药物都准备好了。 “正好,来都来了,让本小姐来给你把个脉。”白露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我坐下,而她自己则坐到了对面,然而那大幅度甩动的尾巴暴露着她此时不安的心情。 是在担心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吗?我坐在对应位置,却没伸出手,只是笑道,“我记得龙女大人曾说过要带我去玩,不知这话可还作数?” “当然作数!”白露叉腰回应着,“我可不是没有信誉的大人,说过要带你玩,就一定会带你玩的!” 这样的回答在预料之内,我向下继续道,“正巧此时你我都有闲暇,不如就今日如何?” 第110章 白露有些犹豫地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随后才点头道,“那好吧,但你要跟着我走才行。” 我本以为白露想要为我诊断会有几分景元的授意,但若真是如此,白露也就不会轻易放弃,转而同意带我去玩。 距离十点的穷观阵开启还有五十多分钟,的确足够我们跑很远的距离去玩,但白露只停在若木亭,远远地望着建木。 “这里是第一站。”白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曾经都是别人带我来这里看风景,那时候的我基本上没见过外面的场景,因此格外喜欢这里,但这里对将军你来说应该很是平常了吧?” 说着,她将路上买的各种零食翻出来,摆放在石桌上,“但在这里吹着微风,吃着零食是很快乐的!” 白露一把将所有的零食都推到了我这边,目光灼灼道,“将军你试试!” 我随手撕开一袋零食的包装,取出一片后含进嘴里,分辨不出的奇异香甜果味渐渐扩散开来。 等我咀嚼咽下后,白露满是希冀的看着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心情回温了?” 虽然心情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味道的确还是不错的,应当属于保留了清香的果干。 所以我点头笑道,“的确如此。” 然而白露偏头看着我,最后把方才的那包零食拽开,又拆开新的一袋,“那这个呢?” “q弹软糯,甚是可口。”我给出评价。 没想到白露紧接着就又去开了新的,“这个一定可以!” 可以什么?我迟疑地停下动作,向她询问,“你是在找什么吗?” “这样说倒也没错。”白露终于不再掩饰眸中的担忧之色,“将军,我听到你在哭。” 嗯?我下意识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任何湿润的液体。 不对......“你什么时候听到的?” 如果不是我的话,那白露听到的该不会是景元在哭吧?这确挺严重的! 想到这里,我瞬间跟着担忧起来,“景元他还好吗?我今天没去神策府,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如果有需要的话......” 我的话还没说完,白露就生气地一拍桌子,“我说的是你!” 白露身上莫名生出的三倍身高的气势让我没来由的心虚起来,“我?” 不对,我为什么要心虚?这我真没哭啊! 我刚想进行辩驳,就听到白露难过道,“你在伤心,你的心在哭。” ......这是否有些太过唯心了些?我按在心口郑重道,“我刚刚问过了,它说它没有。” 然而在这一点上,白露更相信自己作为医士的判断,固执地判断道,“它有!” 或许是记忆的回归让我的思维变得格外流畅,我觉得我已经能游刃有余地接下所有人给我的剧本,因此我回应道,“好吧,它有,那应该怎么办呢?” 白露蹙眉看着我,像是打算通过望闻问切中的望来进行诊断。 十几秒后,她抽了抽鼻子,难过道,“将军,你甚至都感受不到吗?” 第101章 305. 或许白露对情绪的判断更为敏锐一些, 但我自觉还没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更不存在什么封闭自我的可能。 然而这些话在白露掏出一份清单、郑重地将最上一行的文字划掉时,我就打消了开口的打算。 “没关系, 我们还有其他方案!”白露为自己加油打气, 随即率先迈步走出。 过往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脑海,奄奄一息的身影与白露相重合...... “将军?”发现人没跟上来的白露疑惑而关切地询问道,“是感觉累了吗?” “......没什么, 走吧。” 虽说白露准备了不同方案, 但最终实施的暂且只有前三种。倒不是因为时间问题, 以白露的话来说就是, “本来就是为了让你放松放松,太赶进度的话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话是这么说, 只是白露终究还是没忍住偷偷看着那张清单发愁地叹了口气。 心病还须心药医。或许等他将要做的事都做完, 如此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吧。 想到这里,白露再度打起精神来, “将军说穷观阵这一步事关重要, 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对于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然而在这一瞬间, 我想起了那个于记忆中问出“这样能不能很快的恢复龙尊对持明掌控权”的白露。 于是, 我蹲下身与之平视,郑重道, “不用担心,如果今日之事能够顺利,那么很快就会结束的。” 白露张了张嘴, 最后小大人一般的叹了口气, 抬手抵在我嘴角两边向上戳去,“将军你也笑一笑啊, 不然会让我后悔问出这个问题的。” 澄澈之心最是难得。我笑着对白露伸出手,“那么,现在可以回太卜司了吗?” “勉为其难吧。”白露将手搭在我掌心,旋即补充道,“还要看你听不听话的!” 306. 虽然「景元」提前给打了招呼,但看着太卜司内乌泱泱的人群,符玄还是紧了紧拳头,“你还真把这当成幻戏社啊!” 彼时「景元」正清点着人数,听到符玄佯怒的声音,不由得侧头笑道,“怎么,符卿可是因有人旁观而觉得压力倍增?” “我的测算绝不会因为有多少观众而改变。”符玄轻哼一声,提醒道,“倒是你,准备将这些放给他们看没问题吗?” 说着,符玄从下方的人群一扫而过。有星穹列车的贵客在倒是很正常,但是...... 波提欧、银枝,他们是演武仪典的选手吧?还有那位星期日,匹诺康尼前橡木家系家主...... 而且,符玄有些犹豫地看着「景元」,最终还是问道,“他们不来吗?” 原本还打算解释上一个问题的「景元」停顿下来,他收拢手指,缓缓捻过袖口,随后摇头道,“我没跟他们说,但他们会不会来我不清楚。” 符玄默然点头:也是,他们一直跟在「景元」身边,应当有一定的了解,来与不来都没有什么区别的。 307. 在九点五十五的时候,景元带着怀炎将军与飞霄将军抵达了太卜司。 像是标志着什么信号一般,一切的交谈声都由此终止,只剩下卜者对穷观阵进行最后的调试。 九点五十七,一阵明显的空间波动让三位将军近乎是同时看了过去。 受托付而来的黑天鹅一抵达收到的就是一群人齐刷刷的注视,四周的云骑更是戒备到握紧了武器,确保一得到命令就能立刻给她一枪。 于是黑天鹅刚准备开口的话就此卡住,险些以为自己这是被「景元」给卖谁了。 在人群中寻到「景元」后,黑天鹅抑制着想要逃离的冲动缓步走去,将带来的压缩空间递出,“这次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而「景元」也应的毫不犹豫,“不会让你一趟趟白跑的。” 黑天鹅很想再告诉他,下次选地点不要选一个这么危险的地方,但这种地方对「景元」来说也算不上危险,更何况在这么安静的时候,她就算把声音压到最低也是免不了被人听到的。 因此她只是维持着嘴边有些僵硬的笑容,在下一瞬再度消散离开。 忆者。出身于玉阙的符玄对这样的存在并不意外,只是......她看着「景元」从压缩空间中取出的一叠空白光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符玄。”「景元」郑重地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心中的不安陡然加重了几分。 然而「景元」只是很简单的说,“我曾向你问过一个问题:你决定改变未来这种事真的存在吗?如今,我依旧想从你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时候问过?符玄下意识想着,随后才意识到,这大概率说的是未来的某次询问。 改变......未来?符玄心中生出些许期冀,可在那微不足道的希冀之上,层层铺满的......是理性的质疑。 若是以前,符玄定然会详细地追问方式方法。但现在,她只是不抱希望道:“我不想骗你,景元,但在我看来,命运的确是无可更改的。” “毕竟你又怎么能确定,改变的未来不是以另一种形式发生了呢?” 说到这里,符玄猛地意识到什么,霎时抬头看向「景元」,那一抹熟悉的笑容仿佛正明晃晃地告知她:因为我。 “你怎么能!”符玄下意识阻拦着,可她也清楚,「景元」早已知晓其中代价,并执行的义无反顾,于是后面的话随之转了个弯,低声道,“将军,你果然是个坏蛋。” 「景元」笑着回应,“那我下次争取做个好蛋?” “你最好是。”符玄抱臂轻哼一声,心中却升起一片荒凉。 「景元」以自身为锚点,只要他还在,就证明未来并无不同。 可一旦未来的结局被改变定下,那么来自未来的他们都将不复存在,又哪儿来的下次呢? 所以,他们不仅是走在改变未来的路上,更是走在自我毁灭的路上,甚至在成功后亦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曾来过,就仿佛宇宙的进程本就应当如此发展。 第111章 308.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旁观着这一幕的星挠了挠头,“难道将军要变成持明了?” 身旁的丹恒第一时间指正道,“持明是卵,不是蛋。” 而且,先不说持明龙师有没有掌握化龙妙法,就单说把罗浮将军转变为持明这种事,若非有十拿九稳的把握,那就只能是孤注一掷,不到背水一战时绝不会采用。 如此想着,他不由得向斜前方一副卜者打扮的「丹恒」看去。 视线短暂的相接,又很快错开,不曾让「景元」察觉出分毫异常。 亦或者说,他此时根本无从去察觉周围,因为他正努力地对符玄进行劝说。 “在可见的未来中,你从我这里得到的内容有限,甚至还会因此而遭到伤害,所以,我将主动把记忆注入光锥中,这样你们还可以随时查阅。” 符玄沉思一瞬,提议道,“不若我们融合一下,你让我用穷观阵观测一遍,至于记忆光锥,端看你是否需要。” 在符玄看来,无论哪个景元都不是会老老实实将所有情报一并透露出来的人,他主动表露的只是想让人知道的冰山一角。 如今好不容易让「景元」松了口,就算穷观阵会直接爆炸,也不能让「景元」轻易离开! 更何况......符玄向三位将军的方向看去,得到了来自景元的肯定示意。 有三位将军在场,就算「景元」因此而发生失控都足以在第一时间压制住。 “莫再多言,景元,你是跑不掉的。” 「景元」似乎并没有要过多阻拦的意思,只是先一步问道,“倘若出现意外,穷观阵的观测应当如何终止?” “只要关闭任意一座基阵,穷观阵都会因失去条件而中断测算,但为了避免穷观阵的损坏,最好是将三座基阵同时关闭。” 符玄如此回答着,但看「景元」并不意外的神情,总觉得这话像是特意在说给周围人听。 尤其是开拓者,她已十分熟练地将活揽下,站在一座基阵旁,举手充当扩音器向中央位置喊道,“我准备好了!” 于是「景元」不再推辞,向白露点头示意后站在穷观阵中央位置。 几个手势带动着能量快速催动着法阵,最后以一字为始,“起——” 时间,空间,因果......符玄抬起的手渐渐落下,眼神都变得有些涣散起来。 景元率先上前一步,抬手送出一道金色的流光,将其注入符玄体内。 而后是飞霄将军与怀炎将军。 受到力量支撑的符玄瞬间清醒过来,咬牙加大了算力的输入。 309. 得知穷观阵开启的时间选定在二位将军离开罗浮前时,我还以为联盟这是为了更好的了解情况。 现在看来,这一环是他们早就商定好的。 我没有排斥符玄对己身的探查,只是很好奇,当时符玄以一己之力便能探测到星神的存在,如今有了三位令使的加持,会从我身上看到更多吗? 怀着这样的心态,我注视着符玄的眼睛,看着她眸中的情绪几经变化,最后隐隐有一抹奇怪的红色开始充斥其中。 像是尖锐物体划过玻璃一般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最后化作一声轻笑。 ......终于再度出手了啊,寂静岭主。 我感觉视野被遮去,声音被过滤,意识在逐渐变得不清,只凭借着记忆中的大致方向星期日点头示意。 第102章 310. 空无一物的场地昏暗不明, 却又带着些许异常的清亮,如暗色下的水面,映射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辉。 空荡、恒远......这是一处封闭的无限空间。 “一则冒昧的邀请。”我站在原地向并未显露身躯的寂静岭主打着招呼, “客人已至, 但主人未明,这可不符合邀人入场的规则。” “规则?倘若你肯按规则来,倒是能方便不少。”身着糖果色晚礼服的波尔卡·卡卡目陡然出现。 倘若不是四周暗沉孤寂, 而面前这位女士手上转的还是把手术刀, 气氛应当能更为热烈一些。 “博识尊的计算无可违背。”她如此说着, 旋即将那柄手术刀投掷而出, “我予你自己动手裁决的权利。” 没入地面约有一公分的手术刀格外锋利,我将其抽出打量着, 确认它除了锋利以外并无任何其他附带的功能。 而就是这样一把平平无奇的手术刀, 不知已终结了多少人的性命。 “相较于天才而言,你更像一名刺客。”我评价着。 而波尔卡·卡卡目也不急切, 顺着我的话应声道, “天才的刺客。” 这一点的确无可辩驳,否则这位寂静岭主也不会在杀害了那么多人后还能如此安然地站在这里。 据说, 她不仅销毁了她自己所有的画像雕塑, 甚至在暗杀时都未曾留下一个目睹过她面容的目击者。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认真打量起她来。 棕色的长发以白色的发带缠绕盘在脑后, 依稀可见打成了一个蝴蝶结的形状,看上去有几分温婉知性,但那双灰暗的眼眸颜色却如月下的寒潭般冰冷刺骨。 ——她只理性的判断着威胁程度, 而后做出处理。 我转着手中的手术刀, 以此来熟悉它的使用,随后才向她笑道, “看来,你有足够的决心让我彻底死在这里。” 但刺客往往都是高攻低防的存在,波尔卡能让天才悄无声息地死于“意外”,不代表她能以武力解决他们。 阵刀无法顺从心意地召唤而出,我干脆反手握住手术刀向波尔卡冲去。 对于这个结果,波尔卡并不意外,甚至发出一声短促而嘲讽的笑意。 她的身影在原地消散,躲过了本该划向她喉咙的一刀,旋即又出现在不远处,“我观察你很久了,未来的罗浮将军。” 话音未落,她又消失不见,再度出现时依旧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难道你从来不觉得,你是推进终末进程的凶手之一吗?” “倘若你能结束终末,我当然可以立刻自裁。但你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结束终末,而是维持固定的结果。” 单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就不存在任何交易的可能。 我再度挥出手术刀,然而波尔卡的存在就如同一道虚幻的影像,甚至在隐去后无论出现于多远的距离,在时间上都没有差别。 于是我暂且停下了动作。 “哦?意识到了吗?”波尔卡闪身上前,任由那锋利的手术刀贯穿身躯,荡出一圈扭曲的波纹。 “你是没办法杀死我的。”她将那把手术刀收回,熟练地握在手中,旋即抬手向我刺来。 我没有躲避,只感受着刀刃刺入左侧肩胛的触感。它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的伤痛。 而后我抬手向波尔卡持着手术刀的右臂摸去,如同搅动空气一般,不存在其他的阻力。 “有看出什么吗?”她稍稍抽离了一下刺入的深度,如剖解小白鼠般沿着方才的伤口向下划去。 血珠顺着银白的刀刃滚下,流淌在她纯黑的手套上,最终于地面滴落为一片看不真切的水洼。 此时,她又是真实存在的。 “我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这改变不了你才是猎物的事实。”她抽出手术刀,看着那处开始自愈的血肉抬手按了下去,“丰饶神迹......但这样的痛苦你又能承受多久呢?” 311. 仿若早已习惯一般,这点伤势甚至不足以让他生出一丝一毫的动摇。 波尔卡蹙眉收手,旋即召出一道影像,“既然如此,那便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这道影像明显以「景元」的视角展开,在画面伊始展现出的便是仍在咬牙坚持的符玄。 她眸中充斥的血色与眼尾的赤色相映衬,又在穷观阵幽蓝光晕中妖异流转。 然而无论是帮着符玄执行观测的三位将军,还是周围等待的观众,皆由符玄背对,因此无人察觉。 “不可否认,她也是一位天才。”波尔卡对符玄夸赞着,旋即又感慨道,“天才陨落时溅起的星火最是绚烂。” 话音落下,符玄手中星轨突然迸溅出刺目火花,那些飘浮的命理符文瞬间化作万千星屑。 测算由此中断,失去支撑的身体如同断线的傀儡般栽进卦阵。 然而这一幕在「景元」看去一眼后便有了判断,“这只是心神激荡后的脱力。” “当然,我没说她是因此而死。”波尔卡望着影像轻笑一声,那道影像随之变换视角。 于是,「景元」看到了因穷观阵测算中断而落地的自己。 他机械地抬起头,将目标锁定在符玄身上,阵刀陡然出现在手中,带着未曾掩饰的杀意缓步向目标进发。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仿佛下一秒阵刀的锐利锋刃就会斩下队友的首级。 火力倾覆在「景元」脚边,却没能阻拦他的脚步。 最终波提欧轻啧一声,还是换了麻醉弹,上扬枪口瞄准发射。 第112章 像是判断出此等威胁,「景元」侧身避让,再度看去时,目标已被纯美骑士护在身后。 对现在的「景元」而言,只要能终结目标,那他对其余的存在绝不会留有丝毫的关注。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几秒后,一杆长枪带着十成十的力道将他步步逼退至离目标越来越远的距离。 本守在符玄身侧的卜者卸下伪装,握紧手中的击云,与「景元」相对而立。 「彦卿」迅速带着符玄退至三位将军身后——现在没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安全。 “让一让!”白露来不及去看混乱的战场,立刻跑过去开始检查符玄的状态,准备对症下药。 “不必如此麻烦。”星期日走到他们身边,向白露请示道,“交给我来吧。” “交给你?”白露下意识向景元看去,却得到了一个安抚性的点头示意,“那好吧。” 然而影像的重点此时都放在了「景元」身上,因此波尔卡完全没看到他们宛如早有预料般对符玄进行了安抚治疗。 “那个人是叫丹恒,对吧?”波尔卡装模作样地提问道,“你觉得他会成为第一个,还是你会成为第一个?” 说完,她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道,“当然都不是。” “你提前找人汇聚于此就是在防备着自己,所以你会被镇压下来,而丹恒也不会出事。” “然而你的失控已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你觉得你会被如何处置?你带来的一切情报还会有用吗?” 一连串的质问从她口中问出,但究其根本,她并不在意这份答案。 她松开手,任由沾满血迹的手术刀掉落在地,“时间刚好,现在,我可以走了。” 这话听起来就像已经将时间拖延足够,因此完成目标,得以离开。 但......“很遗憾,你走不了。” 原本已经隐隐开始消散的身影骤然凝实,此处的空间化作无形的牢笼,在「景元」无法退出的同时也将波尔卡一并囚困于此。 波尔卡陡然反应过来「景元」此时的状态,“你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问句,但也是一个肯定的语气。 “毕竟我来自未来?”他轻笑一声,在回应之余显得格外敷衍,然而他心中所想却是慎之又慎。 无论是资料记载还是记忆复现,侧写出的波尔卡都不是喜欢虐杀的人,相反,她在动手时干净利落,足够果决。 而她开局就要我自杀,后续又刻意展露出残酷的一面,正是为了给后续说“时间刚好”做铺垫。 好让我以为她是故意这么要求,以此来拖延时间。 倘若我一无所知,在她离开后,发现仍无法离开此处空间的我定然会以为自杀才是真正脱离的方法。 也正是因此,波尔卡才会从一开始就误导自己,想让我作茧自缚,在被困这么久后才明白其实只要自杀便可以轻松离开此地。 然而波尔卡从开头到结束的这一系列行为无非就是在攻心,实际上,她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 毕竟这是一处意识空间,只要自我了断的行为存在,那意识便无法再度醒来,正如我在记忆中所看到的「彦卿」。 这也是波尔卡会在最后留下那柄手术刀的原因。 这就是情报与记忆所带来的便利了。 “在意识之中,自己的状态当然由自己决定。”我抬手拂过肩头,只一个念头间,原本还在愈合状态的伤口便直接消失不见。 波尔卡也从这样的行为中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伪装成不知情的样子。” 这依旧是肯定的说法,因此我没给出回应,只顺势说了下去,“倘若我意识不到,你当然可以就此离开。可惜,你为了让我杀死自己的意识,来到的是我的意识空间。” “所以,在这里,我就是能主导一切的规则。” 在一个念头间,她的意识躯体便开始被扭曲挤压撕扯......她的身影渐渐不成人形,发出无法克制的凄厉尖叫。 “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是没办法杀死我的,但这样的痛苦你又能承受多久呢?”我盘腿坐在地上,将那柄手术刀上的血迹抹去后,无聊地在指尖反复旋转着,“在你哄骗「彦卿」自我了断时,又是否会想过这样一天?” 变形的腔调让波尔卡口中的话变作断断续续的不明呓语,“你...意识...同等......” “真是完全听不懂呢。”我握住手术刀的刀刃,看着掌心的血色愉快道,“但没关系,反正我不是来听你说话的。毕竟你不会向他致歉,更不会为死去的亡灵而忏悔。” “我在外面做足了准备,为的就是此刻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让你陪我一起感知这份痛苦。” “这是一份警示,对你,也是对我。” 第103章 312. 被镇压的躯体机械地反抗着, 或许是因为已在对阵中知晓「丹恒」的威胁程度,因此他的目标已然转移到「丹恒」身上。 死死禁锢着「景元」的云骑谨慎地未曾放开分毫,最后才在景元的示意下, 犹豫地给他带上一副手铐。 “他宝贝的, 你叫我来的时候只说挡着你别做出格的事,你也没说有这么出格啊!”波提欧蹲下身,看着闭目不再挣扎的「景元」招呼道, “喂——同伙?眼皮子还亮着就吱个声?” 四周的云骑因这迥异的称呼而多看了波提欧几眼, 但凡现在压在这儿的不是「景元」而是其他什么人, 他们都得因这个词而对波提欧生出几分警惕来。 然而波提欧对这些视线接受良好, 甚至呲着尖牙笑道,“我们可是能一起亡命天涯的同伙关系。” 云骑顿时不满起来, 看上去很想辩驳什么, 但又觉得这着实没什么必要。 毕竟将军对罗浮的那份爱,没人能比他们更清楚。 结束诊断的白露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没有魔阴身的迹象, 也没有任何的损伤......” 但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更显得这场失控毫无预兆。 那将军会被怎么处理?白露咬着嘴唇, 闷声道, “我再查一遍,不行的话就让灵砂姐姐也来查一遍。” “不必了。”景元出声示意着, “给他开些安神定志的药物便好。” 白露偏了偏头,分不清这是在暗示「景元」没有问题,还是在暗示「景元」的问题尚在他们的控制之内。 若是平时, 白露作为医士自然有问到底的权利, 可此时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露也不好追问下去, 只情绪低落的应声道,“酸枣仁5钱,远志3钱,甘草1钱,辅制凉茶熬煮作为药饮。” 景元停顿一瞬,歉意道,“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换个不用茶的药方吧。” 符玄自星期日的同调中醒来时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迷糊之际下意识接话道,“你平日素喜饮茶,今日怎么改了性子?” 说完她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都发生了什么,顿时起身向「景元」的方向快步走去,“他现在怎么样?” 白露摇了摇头。她也很想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事实就是她的确什么都没能诊断出。 符玄顿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难道......” 她下意识向死亡的方向想去,又不受控制地想到更为糟糕的、受人控制生不如死的境地。 最后还是景元提醒道,“暂时只是晕了过去,还没死。” 听到这话,白露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误导了符玄,“对对对,我摇头就是因为什么都没看出来。” 她急切的补充着,以至于符玄都有些怀疑这份急切是在掩盖某种事实。 不能多问,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多问。符玄闭目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向另外两名将军行了一礼,“这是足以颠覆整个宇宙的灾难......” 313. 意识空间中的一切皆为虚无,而习惯后的凄厉声也逐渐变为一种可以忽视的背景配乐。 半小时,还是一小时?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哪怕只几分钟的时间都显得如漫长的刑期一般。 “时间...你等不......”波尔卡固执地说着。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表示她同样不会自尽,有足够的时间来耗下去,而我却是等不及的。 毕竟是天才俱乐部的第四席,作为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个琥珀纪以前的人物,波尔卡能活到现在自然是有几分信念的。 “可惜,我等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动摇。” 熟悉的感觉浸入精神,纷杂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思维如同陷入一场清醒梦般恍惚起来。 意识间的私刑被解除,波尔卡的意识体喘息着瘫在地上。 我感受到自己蹲下身,强迫波尔卡与自己对视,而后又听到我的声音从口中发出,“从我的瞳孔内,你能看到自己吗,波尔卡?” 波尔卡下意识从那双鎏金的眼眸中追寻着自己的倒影,旋即又从那瞳孔中望见一抹暗蓝。 “每个意识囚徒最终都会在真理之笼中觉醒,恰如此时此刻。” 第113章 “你曾预见终末的影像,你曾听到终末的回响,却固执己见地踏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而如今,你终于得以醒悟。” “唯有斩断意识的锚点,时间、空间、乃至一切的因果都将如雨滴坠入大海般轻盈融散。” “因此,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灭才是遏制终末的唯一道路。” “遏制终末...自灭......”涣散的瞳孔中仿佛一并染上了那一抹暗蓝,波尔卡低声重复着,在望见地面上的那柄手术刀后,果决地将其捡起划开了自己的咽喉。 暗蓝骤然褪去,在意识回归清醒时,漏风的气管发出嗬嗬的声响。 显而易见的,波尔卡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的遗言究竟是什么,只会成为寰宇间又一个无解的疑问。 黑暗的意识空间渐渐远去,我望见前方有一团光亮出现,它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照亮了整个世界。 314. “终于醒了?”景元放下手头的文书温声说着,却又在下一秒抬手召出阵刀直指我的咽喉,“你是谁?”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方式。在我醒后,景元将问出这个问题。 至于最终足以定性的答案......为了防止波尔卡有可以读取记忆一类的特殊技能,我并未向景元提及。 ——我相信他能分辨出来。 因此,面对这个问题时,我回答道,“我是我。” 景元默不作声地看着我,随后才将阵刀散去,转而抬头贴在我的额头,几秒后又欣慰道,“看来是最好的情况。” 我向四周看去,却并未在房间里发现星期日的身影,而且......“我不是应该在太卜司吗?” 现在这明显是属于景元的房间,我甚至在床尾看到了那只正在舒服晒太阳的白猫! “那已经是昨日的事了。”景元提醒着,“星期日先生说一切得以解决,但不知为何你迟迟未曾醒来。” 昨天么......趁着景元为我讲解时,我悄摸开始向床尾的白猫靠近。 懒散的白猫睁着蓝色的眼瞳看着我,像是有些抗拒地甩了甩尾巴。 “白露与灵砂皆为你诊断过,最后只得出一个答案。” 然而,在我试探着捞起猫猫时,它也没有反抗。 于是我把它放在身前,用力摸了摸它柔软的脑袋,旋即熟练地为它挠着下巴,“真乖。” “......你是出于主观意识的不想醒来。” 撸猫的动作霎时停顿下来,我下意识反驳道,“这不可能,你知道我还有事要做,不可能放任自己沉睡下去。” “但那些事真的紧要到一刻也拖延不得的地步吗?你清楚的知道,哪怕没有你提供的记忆,符玄也一定会为我们讲述清所有的来龙去脉,相差的不过是种种细节。” 景元仔细分析着,明显已经把我不愿醒来的诊断当作了事实。 我撑着咪咪的肢窝将其托起,从它那清澈的眼瞳中望见自己的身影,“......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太不负责了。” 后脚落不到地的猫猫不适地来回蹬腿,连带着脖颈处的铃铛阵阵响起,我立刻将它放下,重新安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景元沉默地看着我与猫猫互动,就在我想他是不是为这只猫猫脾气太好太容易被人拐走而担忧时,他才开口道,“你此时的所作所为,正表示着你并不想听我说这些。” 我后以后觉的意识到,或许他说的没错。 自己不该在景元一开始说话时就刻意忽略他的目光,转而去捉床尾的猫猫,这怎么想都是不礼貌的做法。 更何况在景元明显还没说完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跟猫猫对话...... 失去按摩的猫猫偏了偏头,主动在我手上蹭来蹭去,却没再得到任何回应。 “喵~”它拉着长音撒娇一声,像一个求助,也像一个安抚。 最后,什么都没得到的猫猫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视线却一直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这一定是因为猫猫太可爱了,所以自己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向自己解释着,旋即向景元道了个歉,“抱歉,我不是有意忽略你的。” 景元无声地看着我,没有给出回应,反倒像是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打算欺骗自己”的神情。 第一思想总是根深蒂固的,若真能随着一句话而改变,这世间也就没那么多纷争了。 我对自己劝告着,而后彻底打消了解释的念头,转而问道,“没有人受伤吧?” 按理来说,符玄的情况最为危险,但有星期日在,最危险的反而会是我失控后造成的影响。 景元叹息一声,顺着我的提问略过了方才的话题“没人受伤,只是......” 他迟疑的停顿下来。 倘若真有什么问题,景元反而会很果断的跟我说出来,这样刻意的停顿应当不会是大事,但我仍免不了有些担心。 “是不是他们......”我有些紧张地看着景元,无声地进行着催促。 得到回应的景元笑了起来,“只是你击碎了太卜司的穹仪,符卿说等你醒来后要罚你去太卜司打工赔偿。” 啊?我去太卜司打工?我吗? 还没等我从这样的赔偿方式中回过神,景元便向走到东侧敲了敲墙壁,“你们也都听到了,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可以过来了。” 第104章 315. 明面上看, 景元这是在为他们打探我的态度,但那明晃晃的笑意毫不掩饰地表示着,他的确对此乐见其成。 相邻的房间间隔很近, 但也还足以让我跟景元来个无声的眼神交流。 为什么、明明你能看出我的拒绝, 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引入其中? 对此,景元毫不避讳地回答道,“唯有如此, 你才能算作真正的活着。” 他走到床侧, 按着我的肩膀俯身靠近, “虽然他们都要求隐瞒于你, 但我明白,这是你一定要知道、也是终究会知道的。” 心跳在一瞬间停滞, 屏息后唯余景元平稳的呼吸声在耳侧响起, “最终你是由「丹恒」和「彦卿」一同出手压下的,而「刃」站在一旁, 拒绝任何人的支援甚至靠近。” 我几乎已经能看到即将跨入门槛的三道身影, 然而景元的话尚未结束。 他用放低到极致的气音继续道,“可在最后那一击时, 你停手了。” “你没有伤到他们丝毫。” ......我的确不愿与他们兵戎相见。更何况, 就这个结果而言,听起来不是很好吗? 就像是传统的动画故事, 用爱的呼唤将黑化的队友叫回来之类的。 无论它合不合理,至少在现实中发生时,大家都能因此而松口气, 又有什么需要瞒着我的地方? “将军!”刚进门的「彦卿」立时喊着, 在看到他们的动作后又疑惑道,“你们这是?” 景元直起身子, 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检查他的伤势,已经完全痊愈了。” 伤势...... 方才还显得有几分欢快的「彦卿」霎时沉默下来,但他很快便掩去了这份不适,郑重道,“那喝药也是免不了的!” “自然。”景元很是流畅地捞起受惊的咪咪侧身让步,为他们腾出位置。 浓郁的中药味随着他们的到来而弥散在整个屋内。 也不知道是恰好赶上,还是一直在保温,那一碗浓稠的棕色汁液被端进来时还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一时间,我感觉胃部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不受控制的阵阵收缩着。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彦卿」将那碗药从「丹恒」手中接过,体贴的舀出一勺吹了吹,“来,喝药药~” 强忍笑意的语气更像一种不能哭出来的伪装,正如此时「丹恒」和「刃」皆神情紧绷,无一人因此而放松分毫。 在这一瞬,我仿佛已不再置身于有阳光洒落的温暖床铺,更像是处于冰冷而无情的回忆幻象。 无从获得解脱的躯体,再不能如此生动的面容......我闭目将那些画面打散,耳畔是「彦卿」放缓下来的哄声,“喝完有奖励的哦!”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我低声抗议着,顺着他戳到嘴边的汤匙喝下一口。 苦涩的药汁通过喉管流入胃中,霎时加剧了尚未缓和过来的不适。 看出我此时状态的「丹恒」立刻提醒道,“白露特别交代过,要是吐出来的话,那就要重熬一碗再喝。” 这简直是恶毒的酷刑!我放缓呼吸平复着方才的不适,看到面前冒出来的水球后直接一口吃了下去。 平淡的白水无法冲刷喉间的苦涩,就像我没办法让自己不去幻想当时的场景。 他们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又做了怎样的心理准备,才会固执地选择不让其他人支援? 若是我的失控当真彻底倒也还好,可偏偏又在对阵时收了手。 这样一来,伤到我的「彦卿」或是「丹恒」,又会怎么想? 第114章 ......这就是我邀请了其他人,却独独没有再去向他们提及的原因。 316. 景云坐在方才处理公务的椅子上,轻轻揉着咪咪的脑袋,但视线却一直落在前方的人群中。 「彦卿」在喂药的过程中缓和着所有人的情绪,「丹恒」看上去倒是心平气和,时不时地回应几句,不至于让「彦卿」的话落空。 唯有「刃」一声不吭地站在床尾,像是非要让「景元」能从这视线中觉出几分心虚来才肯罢休。 而知晓一切的「景元」偶尔回应一下「彦卿」的话,更多时候都在喝药和忍吐间徘徊。 粉饰太平。景元在心中叹息一声,已大致知晓了最终结果,于是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景元」快速出声阻拦着,“星穹列车应当尚未离去?” “不必担心,姬子小姐与瓦/尔/特先生知晓你此番邀请不只是为了找他们做个见证,因此特意告知,等你醒来再作交流。” 听到这话的「景元」稍稍松了口气,仿若从中汲取到些许动力般从「彦卿」手中接过那碗汤药,摇晃着底部的残汁,最后仰头全都喝了下去。 没能控制得住的表情昭示着最后那口的浓郁味道,但他也无瑕顾及口中的苦涩,只立时起身郑重道,“我跟你一起去。” 感受着他身后那三道不赞同的凝视,景元思索一瞬后回应道,“倘若你能说出我此行的目的地,便可我一同前往。” 景元清楚,他只是想找个由头离开此地,但却没想到,他竟一语笃定道,“六御议事处。” 没有缘由的推论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他判断景元要去六御议事处,还是他自己想去。 但就其结果而言,他并没有说错。 于是景元看向他身后的三人,不出意外地看到他们在对视一眼后选了一人出来,“虽说是六御议事,但彦卿作为云骑骁卫,有保护将军的职责,所以也可以进入其中。” “这是自然。”景元点头回应着,继而看向身前问道,“如何,你还要去吗?” 317. ......景元他就是故意的,而且还是一点都不带掩饰的!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个人跟着总比面对三堂会审要好,所以我忽略身后的视线,点头道,“要去。” 在我们即将跨出房间时,我听到「刃」冷声压抑道,“你不能一直避着我们。” “我知道。”我停下脚步,不敢回头的低声回应着,“三天,只要再给我三天时间。” 「刃」没再给出回复。我知道这是一种默许,他允许我再躲三天,但只要时间一到,届时他绝不会再保持沉默。 三天的时间......我能做到哪一步呢? 沉默思考的时间往往流逝得格外迅速,等我回过神来时,面前已是六御议事处的大门。 景元回身看了过来,最后问道,“随我一同,还是就此离开?” 「彦卿」因这反复的询问而感觉有些不安,就好像这里面不是什么议事的大厅,而是噬人的深渊。 但我清楚,这其实只是因为景元看的太过透彻。 毕竟这场会议不过是为了昭明此时的境地,定下后续方针,而后再由景元与另外两位将军商议,最终将答卷交由联盟。 因而在实际上并没有我非参与不可必要。 “我就不进去了,总不能因此而让星穹列车再多耽误发车时间。”我向景元点头示意,看着他推开红门,随后又掩于门后。 “那你接下来......”滴滴的玉兆声打断了「彦卿」的提问。 他取出玉兆解锁,一眼望见消息发送者,“是黑塔。” 黑塔的联系只能是因为模拟宇宙,因此「彦卿」在点开消息栏的同时,直接把玉兆往我这边移了移。 黑塔:模拟宇宙出了点问题,或者也可以称作进展,最好是让你们那位将军过来一趟。 「彦卿」心中因景元反复提问而产生的不安感才刚刚散去,再看到这样一条消息,愣是一口气憋了几秒才打字回应:非他不可? 黑塔:非他不可。 “那......”我才起了个头,「彦卿」就以锐利的视线盯了过来,咬着重音提醒道,“你上次出罗浮可是一路坎坷。” ......这的确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点头补充道,“但也是满载而归。” 「彦卿」双臂抱在胸前,不满地撇下嘴角,重重哼了一声,“如果你指的是四个人去,五个人回来,那确实是。”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用担心,虽然我不能保证寂静岭主一定会变作植物人的状态,但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再有能力来针对我们。” 这话本意就是为了安抚「彦卿」,不曾想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这里,反而蹙眉追问道,“这又是你什么时候做的?” “昨天的穷观阵。”我坦然向他回应着,又生怕他会觉得我有付出什么代价而先一步以轻松的语气开口道,“只是失控一小段时间就可以换取长时间的安宁,简直物超所值。” 提到失控的那段时间,「彦卿」呼吸一滞,僵硬地紧绷着身子。 他下意识收拢手指攥紧,发出指节骨骼变动的“咔咔”声响。 像是被这响动惊醒,他格外小心地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旋即又低下头,生怕我会注意到一般缓缓把手松开。 我装作未曾注意到这一幕的样子,将视线落在面前紧闭的红门上,感慨道,“要不是景元说我有受伤,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完,我又故作好奇地抬手反复攥紧松开,感受着实际的触感,笃定道,“毕竟失控状态下五感尽失,就算是死一遍也感觉不到。” 若是以往,「彦卿」定要反驳我几句,但现在他只是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将情绪收敛到一丝不漏。 ......我大概能明白,为什么他们对我总是一副想打又舍不得的样子了。 我现在就恨不得摇着「彦卿」的肩膀,追问一下他此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这种心理问题总要讲究个循序渐进,因此我只能拐弯抹角地继续开解道,“如果以后我还会失控的话,你可一定要趁我还没醒的时候杀了我,这样既不会感到疼,又可以去除潜在隐患,可以说方便极了。” 听到这话,「彦卿」骤然抬起头来,琥珀色的眼眸被水雾弥漫,延伸出无尽的悲伤,“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是啊。”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就把景元给卖了出去,“要不是景元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 “但他告诉我之后,我又怕你想不通,所以不敢直接问。” “我、很害怕。”「彦卿」盯着我没有护甲的左肩主动阐述着,“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血,但看着那止不住的液体在你肩头扩散开时,我还是感觉很害怕。” “就这样?”我向他眨了眨眼,表露出几分不能理解的诧异,“你这话描述的我还以为是直接戳我心窝子了。” 然而「彦卿」完全不理会我的良苦用心,反而抬手按在左肩那块不被遮掩的肌肤上。 “嘶。”冰凉的指尖在乍一触碰过来时让我下意识向后撤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你这是发烧了?我本想这样询问,但在看到「彦卿」那怔然的神情后,干脆按着他的手向方才的位置压去,“你看,什么事都没有的。” 两秒后,「彦卿」垂下手,低声道,“可如果我的剑再偏移几分,如果......” 我立刻抓住他依旧冰凉的手来回揉搓着,试图能让他尽快回温,与此同时诚恳道,“那我直接就是一个仰卧起坐,连昏睡的这一天时间都省了,简直是帮了大忙!” 而且,别说是让我仰卧起坐一次,就是十次百次也总比「彦卿」困于生死之间强。 “可是,就像你一直过不去心中的坎儿一样,我也过不去。”「彦卿」主动剖析着他的心理,“面对其他人,我可以告诉自己,剑下之人是无恶不作之徒,是只论生死的仇敌,甚至是没有生命的npc,但这一切在你身上都是不奏效的。” “你我都清楚彼此的来历,刀剑枪戟,这是谁也没碰过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一套从未实践过的军体拳,更别说是亲手......” 他喉间一哽,没能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我拍了拍他的手背,这才意识到被来回揉搓的手并未回温,反而只留下一片通红。 虽然「彦卿」并未注意到这点,但我还是心虚地收回了手。 ......这怎么想都是波尔卡的错,要不是她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看把孩子都吓成什么样子了! 我恶狠狠地在心中为波尔卡再记一笔。 但无论怎么记录这份因果,这份创伤都无可抹去。 可我同样知晓,那些安慰话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所以我只能替他转换思路,讲解道,“其实这就是一场全息游戏,死亡没有惩罚,为了通关,偶尔卖一卖血是没问题的。” 第115章 为了防止他从中悟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在说完后还要立刻转移话题,“陪我去一趟星穹列车,然后再出发去黑塔空间站,怎么样?” 「彦卿」眸色沉沉地看着我,让我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在像我一样瞒着什么。 但最后他也只点头回应道,“好。” 318. 「彦卿」负责回复黑塔,我负责询问星穹列车目前是否有空余时间,在得到随时有空的回复后,我拉着「彦卿」先一步......去找了青镞。 “嗯?用于赔礼致歉的礼物?”青镞疑惑地看着我,旋即又看了一眼几步外、正在进一步询问黑塔到底是什么状况的「彦卿」,“这一点将军应当比我更为了解吧?” 彦卿一向是个懂事的孩子,最叛逆的时候是为了第六把“举世无双”的剑而偷摸饿了自己两天,最后才知道以景元的俸禄来说,为他买一屋子的新品都没问题。 但反过来讲,如果景元都哄不好彦卿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是真的很生气了。 而让彦卿生气的点又往往出在景元身上...... 想起昨日穷观阵一事,青镞不由得叹了口气。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发表一些言论,就被「景元」提前打断道,“不是彦卿。” “那......” “也不是丹恒和刃。” “难道说......“青镞眉头紧蹙,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我打算解释一下,个人问题不上升到罗浮与列车盟谊的时候,青镞摇了摇头,“虽然外界都说我是陪同景元将军时间最长的策士长,没人能比我更了解他,但这其中显然不包括你。” “......”我沉默一瞬,诚恳道,“我也没有惹景元生气,只是想以个人的名义向星穹列车的诸位致歉。” 而且,虽然景元之前的确挺不赞同我的做法,但说到底只是采取的方式偏离了正轨,应当不至于太过生气......吧? 不知道是我表现的有些明显,还是青镞以超强的阅历读出我的微表情,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叹了口气,“就像你愿意守住过去一样,他同样不愿埋葬未来。” 而后,青镞又摇了摇头,像是觉得我们只是从不将这些挑明般点到即止。 “我对星穹列车的诸位并不算了解,大部分事迹都是从开拓者口中得知,因而对他们的兴趣爱好并无多少把握。”说着,青镞取出纸笔写下几行字,“这些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如果将军你觉得合适就圈下来,稍后我会派人送至星穹列车。” 简直是太贴心了!我感动地接过列表清单,按照人物性格每人圈了一样,最后却在开拓者身上犯了难。 要真是游戏,那开拓者最爱的肯定就是星琼,但这毕竟不是,而且我甚至都不知道星琼这种东西到底存不存在。 再往下一想,第二爱的好像是垃圾桶......但给别人送的都各有特色,却独独给开拓者送个垃圾桶周边一类的东西好像也不太适合。 更何况星也不缺这种。 而青镞对于开拓者的推荐,大多都是些中规中矩的纪念品,虽说也可以,但我总觉得少点乐趣。 与黑塔交流完前因后果的「彦卿」走到身侧,看到清单上那仅剩的人名后呼出一口气,“开拓者的那份暂时不需要过于纠结了,我们必须尽快去一趟黑塔空间站。” 于是我将清单递还给青镞,疑惑道,“开拓者被困在模拟宇宙了?” 「彦卿」哑然点头,试图组织措辞解释又放弃道,“这也是黑塔说一定要你去一趟的原因。” “那开拓者那份先从中随意挑选一种,我日后再补她一份。”我向青镞点头示意着,旋即快速折身与「彦卿」离开神策府。 319. 有过一次远足之后,第二次便有了经验,无论是离开罗浮还是与黑塔空间站接洽,看上去都显得格外熟练。 空间站的站长艾丝妲交叠双手放在身前,微微行礼道,“欢迎造访黑塔空间站。” “你好。”我向她点头示意,简单地说明来意。 艾丝妲显然是知晓此时状况的,也并未过多客套,而是主动道,“黑塔女士正在办公室等待,请随我来。” 虽然作为玩家的出生点,到黑塔空间站基本上就跟回家一样熟悉,但望着四周的构造与建筑,总有一种既像又不太像的恍惚感。 在引路途中,艾丝妲有些疑惑地询问道:“将军曾到访过黑塔空间站?” “对,我曾来过这里。”我如实回答着。 至于这个曾究竟是久远的以前,还是过往的未来,那就看艾丝妲怎么想了。 然而艾丝妲并没有要追问的意思,而是在简单的引出话题后介绍道,“黑塔空间站的布局几乎未曾改变过,唯有科室可能会有所变动。” 她沿路介绍着不同科室的分布,最后停步于黑塔办公室的门前,“我们到了。” 知道黑塔不愿搞那些敲门请进一类办公室规则的艾丝妲直接使用站长权限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若你们在离开后仍有什么疑问,可随时寻人找我。” “多谢。”我点头回应着,率先迈进黑塔办公室。 不同的天才画像在左侧摆列着,而右侧的画像有且仅有一个——黑塔。 但现在显然不是观察画像的时间,毕竟在我们一进门时,黑塔与螺丝咕姆便同步看了过来。 而除此以外,还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阮梅和......停云? 这位“停云”看向我与「彦卿」的视线格外陌生,就仿佛是面对全然陌生的存在,这让我一时间无法确定她的身份。 “这个之后再说。”黑塔一语打断了我们的对视,“现在最重要的是模拟宇宙,开拓者被困在了里面,当然,我们有能力把她安全地带出来,但是......” 黑塔饶有兴趣地向我看来,像是在打量什么新的研究课题,最后才补完了方才的话,“但是,里面模拟出的星神点名要你进去。” 第105章 320. 星神、点名、要我进去? “这消息是怎么来的?”我不解地询问着, 该不会是开拓者传错消息了吧? 或者说,她终于还是觉得模拟宇宙太难,准备拉我一起实践了? 当然, 我不是非要质疑这个结论, 但这话说出来总让我有种,平日只在新闻里能见到的国家级干部突然点名说见我的感觉。 而且以星神这个层次来说,还得是神话级。 思维发散间, 黑塔回答道, “我们能读取开拓者测试模拟宇宙的终端日志, 目前显示出的结果就只有一句——让那位景元将军进来。” 有名有姓的说法听起来更显恐怖, 但好在也还没打破次元,来一句“让那位虚假的景元过来”。 ......但万一潜藏的意思就是这个呢?我有些不安地想着, 随即看向明显有话要说的螺丝咕姆。 “这是我们在两个系统时零三十七分十一秒前收到的反馈。”不需要特意留意时间, 螺丝咕姆便可以精准的报出数据,“而终端日志被篡改的概率为12.69%——这是一个不低的数字。” 但无论最终得到的结果是经由传达而来, 还是经由篡改而来, 最终都免不了与我有关。 想来这也是黑塔他们让我尽可能过来一趟的原因。 “可如果这个结果是被篡改的,那是否说明有人想要将他骗进模拟宇宙?”回想起寂静岭主的「彦卿」认真地询问着。 说着, 他又向我眨眼看了过来, 像是在询问:你确定那家伙真不会来闹事? 我向他重重点头,以此作为确切的肯定。 再怎么说, 那些过往记忆也不是白看的。纵使世界会因每次轮回的变动而发生不同,但基础的规则理论是不会改变的。 “能突破我们防御网入侵模拟宇宙的人可没几个。”黑塔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 对此,阮梅平静地补充道, “仅对于人而言。” 黑塔冷哼一声, 毫不客气地向螺丝咕姆问道,“在那12.69%里, 属于人的占比有多少?” 说完,她又摆了摆手,“算了,我也不关心这个。” “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向你提起过,她是以阿基维利的身份进入模拟宇宙的,既是为了吸引星神,同时也是一种保护,但现在她被拆穿了。”她单手叉腰向我看来,可有可无地随意道,“如果你需要一个身份,我现在就可以导入数据,如果不需要,模拟宇宙仍在持续运行,随时能进。” “现在就开始吧。”我站在蓝色的圆圈上,望着下方的「彦卿」郑重道,“现实的安全就交由你了。” 321. 踏入模拟宇宙时,莫名而奇异的色彩在充斥在视野中,再度回过神来时,四周已是一派沉寂。 模拟宇宙不是也有区域的吗?我踏步走在虚空中,如游戏般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绿色图标。 作为唯一可见的色彩指引,我向那个图标靠近着,像是当真穿越了几层区域一般,周遭的虚空几经变化。 第116章 如同模拟出的区域尽数崩塌,但在实际上仍存在其间隔。 那一抹绿色越来越清晰,终于在场景再度变动时,足以看清里面的内容:1p 头顶图标的开拓者躺在地上,躯体反复解体重构,却还能在看到我时欢快地打个招呼,“将军,这边!” 说话间,她的身影变得透明,又再度凝实出现,乍一看上去就像是缓慢闪烁变化的led灯。 不知道是星没有要起来的打算,还是此时根本无法起身,保险起见,我半跪在地打量着她,没有贸然触碰,“现在是什么情况?” “唔,大概就是死去活来?”她利落地盘腿坐起,看着自己再度虚幻的身体眨了眨眼,复而抬头疑惑道,“将军,你当时也是这样吗?” 我没有回答她这话,只继续问了下去,“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比如疼痛,或者失去知觉?”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她还有余力吐槽道,“这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吧?” 随后,她又摇头回应,“都没有。” 我定定地看着她,正准备就此起身却陡然被攥住手腕带近些许。 “难道你......”本属于开拓者那一贯生动的金色眼眸中染上了从未存在过的威严与审视,而后是冷冽与悲悯,最后是好奇与笑意。 可无论如何变化,那种压迫感从未褪去。 “抓到你了。” 那一瞬间,我立刻挣脱她的禁锢后退两步,看着“星”大笑起来,连带着整个宇宙都在发笑,“阿哈!这样是不是更熟悉一些了呢?” 嘻嘻哈哈的笑完,祂又用开拓者的身体、或者说数据大声道,“此刻,即是群星汇聚之时。”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它头顶的图标骤然消失,而四周的虚空也重新被抹上颜色。 一道如火焰般的橙黄色光柱陡然穿破黑暗,螺旋而上的光纹彩带如同登天的阶梯萦绕在它周侧。 下方的星云灰尘遮蔽着入口,无数的陨石碎片以它为中心,在轨道静静流淌翻转。 随后,在被照亮的背景中又涌入了星河的色彩,每一个星系、每一颗星球...... 祂恢复本体,以重叠的红色面具浮夸的行了一礼,“欢迎来到——命途狭间。” 一条金色的光丝出现在脚下,指引着前行的道路,而阿哈已经在一个眨眼间抵达了目的地。 “为什么星神就不能脚踏实地呢?”阿哈轻易的戳破了我的想法,并声情并茂地讲着话念了出来,“哦,真是有趣的想法。” 随后,祂又自顾自地回答道,“但我只是一堆面具,没有所谓的脚。” 楚楚可怜的语气落在毫无人形的阿哈身上却丝毫不显违和。 “可能这就是欢愉吧!”阿哈再度点明着我内心的想法,又在一瞬间漂浮在我身前,啜泣道,“哦,亲爱的,我真是太伤心了,你对欢愉的定义居然这么狭隘吗?” 这当然不是定义,但玩家......我立刻止住自己的想法,心中却陡然又冒出一句话来:洞察生命的欢愉。 “没错没错,就是这句,看来我没有找错人。”祂所有面具的眼孔都看向我,毛骨悚然间却让我心中涌出一阵止不住笑意。 这没什么好笑的。大脑清楚能清楚地认知这点,可愉悦感仍从源源不断地外溢着。 幽蓝的箭簇划破星际,在落下后带着阵阵惯性的冲击,最终停于阿哈身前。 这是一个威胁吗?我盯着地上化作点点光芒消散的箭矢默然想着。 没想到阿哈直接移到我身后,不知道是用哪张面具重重抵在我后背,像是扮演电视剧中的持枪反派一般向天际遥遥道,“哈哈哈哈疯子!我就知道巡猎都是疯子!” 这是一个威胁。我望着空荡的命途狭间如此想着。 身后的阿哈挪腾出一个面具来,明明可以自主移动,却偏要借由弹簧将那副面具顶到我面前。 红色的面具在弹簧的作用下摇晃着,弯起的眉眼更像一个嘲讽,“诶呀,看来你信仰的那位并不愿意出面来拯救你呢。” “我没有信仰,所以你这样说是没有效果的。”我闭上眼,不去看那堪称突脸的面具。 ......随便来个谁转移一下阿哈的注意力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人,当不得祂这样关注。 像是听到了这般祈愿,我看到了曾对我有过瞥视的那位熟悉身影——药师。 祂依旧是那熟悉的坐姿,柔和的面容上充满着神圣与悲悯,充满盎然生机的绿色藤条在祂臂间缠绕,而后向我发出邀请。 “这可不行!”阿哈嚷嚷起来。 玩偶、礼盒、扑克牌......一切的小东西都化作如手一般的存在,将我禁锢在祂身边,“这个人可是阿哈带来的。” 下一秒,我感觉眼前的场景一花,再度看去,便见箭簇没入地面,只留下一段尾羽依稀可以让人分辨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巡猎在示警后,再度射出了第二箭。 不知道是被阿哈成功引入局中,还是一路追着药师而来,最终岚还是抵达了这片场地。 深蓝色的战甲在星海间映射着流动的纹路,飘动的长发与手中撑开的长弓一动一静,带着无尽的凛冽与肃杀。 我抬头望着祂,在看到后面的轮印时莫名想到了一句话:帝弓竟以光速炫七个轮椅。 “哈哈哈哈有趣的思路,祂曾听你这么说过吗?”阿哈赞扬地模拟着拍掌的声音,“又或者我来帮你转述?” ......大可不必。 阿哈遗憾地叹息一声,“好吧好吧,谁让阿哈最体贴人了呢。” “不过这种破坏游戏规则的做法......”阿哈将我更加勒紧了几分,随后又在岚停顿的动作中嬉笑道,“真是太有意思啦!” “毕竟,谁让我们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呢?” 说完,祂推动那些小礼品,控制着力道把我扔了出去,速度快到我感觉自己此时都变作了从宇宙间坠入大气层的一块陨石。 直至后背因用力撞在什么东西上而成功刹车掉在地面后,那种几乎要将我窒息的灼烧感才渐渐褪去。 估算起来,这应该飞出了有二十多秒的时间,以这样的动能撞过去还能活着,果真应该庆幸自己此时只是一道意识体。 等等,那自己究竟撞到了什么?居然在硬生生拦下之后连个碎裂声都没发出? 我很想回头去看一眼,奈何模拟宇宙同样足够真实,因此以现在的躯体而言,完全是一个爬不起来的状态。 ......这总不能是撞上星神了吧? 第106章 322. 好消息, 我撞的不是星神。 坏消息,撞的是星神筑的墙。 别说是碎裂的痕迹,单看这坚不可摧的屏障, 没给我直接存护反震弹出模拟宇宙就不错了。 也不知道克里珀有没有眼睛, 但祂的确有了个看的动作,活像是好奇我是个什么材料,竟然一头撞上去还没碎。 原本只艰难翻了个身的我望着祂庞大的身躯, 总觉得这样显得很是狼狈——尽管这是事实。 然而阿哈就跟到处安了摄像头一样, 在我才刚勉强站起来的时候就出现在一侧, 用抑扬顿挫的声音问, “祂真是个呆子——对不对?” 持续砌墙的克里珀的确不曾关注太多,甚至在看完我那一眼、知道我不能成为筑墙材料后就收回了目光, 着实有一种老大哥的朴实感。 “你怎么什么都能夸?”阿哈不满地说着, 但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你可都没有夸过我!” 沉默两秒, 未能从我心中得到任何信息的阿哈再度笑了起来, “阿哈真没面子!阿哈真没面子!” ......虽说阿哈作为欢愉星神,表现出与人类近乎无异的情感, 但那种情绪终究只浮于面具之上。 而在面具之下, 不可更改的事实便是:祂同样是星神。 后背仿佛因此而隐隐幻痛起来,连带着胸腔内脏都回应着这份剧痛。 阿哈再度将我卷起, 刻意呢喃道,“均衡啊,那家伙你可是见不到具体存在的, 不如......” 纵使心中已经有所预料, 但在骤然飞出去时那一瞬的恐慌感还是袭击了心脏。 这次又会撞上什么? 回想起方才看到的、广阔的亚空障壁,我闭上眼睛, 总不能说阿哈打算让我跟克里珀筑的墙比比谁更硬吧? 然而在速度突兀减缓停下时,预想的疼痛并未袭来。 低吟的颂歌在脑海中响起,如轻柔的风拂过荒原,如澄澈的月倾洒湖面,在无声间洗涤灵魂。 在韵律中,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它渐渐与旋律同频共振,几乎要融入...... 不,这不对。我骤然缓过神来,挣脱方才的融入感睁眼看去。 面前的星神闭目温柔的笑着,背后巨大而绚烂的星芒光环熠熠生辉,令祂整体散发出一种柔和而梦幻的气息。 由繁星点缀的衣服仿若代表着同谐在一起的文明,浩瀚昭渺。 第117章 而自己正被祂托举在双手之中,除去那温柔的面容之外,还能望见祂左右两侧与主面孔上别无二致的笑容,甚至就连扬起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差距。 诡异到像是在面对复制粘贴的镜像,每一抹笑容都是冰冷的映射,毫无温度。 巨大的轰鸣在远方响起,因战斗而闪烁的暗沉光芒预警着不可靠近的危险。 在激起的火光消散后,我看到了祂袒露着的胸膛中所流淌着金色的神血。 然后,是那双熔金眼眸。或许是认定杀戮不是过程而是目的,因而祂的目光显得格外平静。 祂同步望了过来,手腕处缠绕着的黑色飘带微微摆动,如同动手的前兆。 然而阿哈很快就将我捞到一片安全的虚空,摇头晃脑道,“这才是真疯子。” 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和音,配合道,“疯子!疯子!” 在祂再度准备缠起我时,我攥住祂其中一张面具,“接下来是博识天尊了吗?” 阿哈松了准备禁锢的动作,奇异地将那张面具保留在我手中,而其他的那些则一并在我身边左瞧瞧右看看,“你当真记得?” “奇怪,难道是迷思为你做了遮掩?还是ix将你的心思投入了不可见的虚无之地?” 祂自言自语地揣测着,又悲伤道,“我都这么喜欢你了,你竟然还不肯完全地为我敞开心扉吗?” 喜欢......“呵,如果你需要,我随时能为你敞开心扉——在物理层面。” 除去一部分未被祂探测到的思想以外,我在祂面前完全是可供随意摆控的玩偶。 好在,作为欢愉星神,阿哈的行事风格的确不可捉摸,但祂也并非全无目的。 “智识、神秘、虚无......”我松开手中的面具,按顺序说着,“最后,是终末。”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真的记得!”阿哈反而将方才的面具主动贴了过来,而后将其绕在身后,宛如一个别致的拥抱。 可祂又陡然将声音降了下来,蛊惑道,“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呢?让我再见证一次吧!” 说完,祂再度将我推开哈哈大笑起来,“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欢愉!” 所有面具漂浮起来,在我四周围成一个大圈,每一处眼孔都宛如真有人存在般露出真切的目光,“说真的,你要不要在欢愉星神的位置上坐几天?” 星神的位置又不是人人可以攀登的王座,哪儿来的坐几天的说法?更何况,我要是坐上去了,那...... “嗯?你问阿哈?阿哈那样没面子的存在,当然是去当你的欢愉令使啦!” ......沉心、静气,封闭自己的思绪。 “别这样无趣啦。”祂状似抱怨的说着,“难道你不想知道,在最开始模拟出我们存在——不是这种需要维持的装置,而是能徒手模拟出真实广阔的寰宇——的人是谁吗?” 清空心中所想后,我摇头回应道,“我不好奇这一点。” “真是个喜欢欺骗自己的可怜家伙,你明明都要恨死祂了——哦,为了防止你出去后还要自己查阅日志,我可以贴心的帮你写出来。” 阿哈摆动着周身的物体,拼出一个“祂”字。 不出意外,有能力做到这些的怎么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感谢你的告知,常乐天君,但现在我该离开了。” “小猫咪太聪明也不好,少了很多乐趣,不是吗?”祂向自己身边的面具抱怨着,“不过没关系,阿哈已经在你身上打下了标记,另一个阿哈一定会来找你玩的。” 像是幻想出了那副场景,阿哈笑嘻嘻地将一道数据推出,“那么,这个人就还给你啦。不过......” “要是以后她再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可不一定能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逮住她。” 323. 回归真正躯体时的掌控感与模拟宇宙并无区别,连带着意识间的疼痛都仿佛一并带了出来。 反而是一并出来的星看上去还精神奕奕的,以极快的反应和足够的力道扶了我一把。 “将军——”星呜呜着想给我来个感人的重逢拥抱,但最后还是在「彦卿」不赞同的目光中停下,改为抬手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我差点就以为自己是死在里面了。” “就算是连接中断了一小会儿,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吧。”黑塔如此说着,却又转折肯定道,“不过你说的对,这个实验方向还是太高危了,至少不是现在能推进下去的。” “啊?所以我的新版dlc要被销毁了?”星挠了挠头,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那说好的奖励还作数吗?” 黑塔挑眉向我看来,像是在问我作为推动这版模拟宇宙的主使有没有什么要表示的。 如果我真的是罗浮将军,那倒是能豪气地表示,那些奖励由我来出。 但实际上,我都不知道现在已经欠了神策府多少巡镝了。 而且,来之前预定的那些赔礼致歉的礼物应当同样要出自神策府的预算。 ......希望景元不会因此而需要缩衣短食。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星那活跃的脑回路就已经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我们很快就要重返匹诺康尼了。” 她眨眼看着我,像是在回顾梦中救场的那一幕,最后又摇了摇头,略带遗憾道,“这次是来自折纸大学的邀请,所以没什么危险。” 不等我打算向她透露些什么,星就再度活跃起来,“哼哼,我很快就要有折纸大学的文凭了!” 「彦卿」不由投去了一个怜悯的目光,“旁听是不发毕业证的。” “竟然!”星简短的惊诧一声,也没疑惑「彦卿」是怎么知道旁听生身份的,只好奇道,“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是吗?”「彦卿」露出一个微笑,“可能是你感觉错了吧。” 星迎着“杀气”英勇道,“肯定没错!” 见「彦卿」铁了心的不回答,星又偏头向我看来,“将军你偷偷告诉我,这是不是他的黑历史?” 我向她摇头笑了笑,“这我可不能乱说,如果真是的话,那彦卿少不得要跟我闹气的。” “诶?真的会吗?”星眨巴着眼,看上去好像对这一幕还挺期待,但莫名的直觉指引她说:他们好像都在回避这方面。 难道真的发生过什么?星轻咳一声,改口道,“我开解人很是一流,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免费的!” “好啊,到时候就要多靠你了。”我笑着如此回应,却也清楚,「彦卿」是想起了无法向任何人说出的现实。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他才刚刚大一,可等一切尘埃落定,成功返回后,现实又会变作怎样的光景? 我未曾经历过成功,因而无法确定成功后的时间锚点定在何方。但我经历过失败,可以肯定,在失败重塑时,我们的时间仍停留在原地。 送他们回去......这样的念头如终将燎原的星火般积聚。 正如它一直所坚持的那样。 第107章 324. 在确认黑塔他们会终止该版本模拟宇宙、并将数据彻底清除后, 我和「彦卿」此次到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但在消除数据前,黑塔粗略划过终端日志上的记录问我,“这个顺序代表着什么吗?” 我看着那些飞速略过的记录, 从中捕捉到每个带有特殊标记的星神名称。 ......终端日志记录的这么详细吗?那自己变成沙包飞来飞去的场面不会也记录下来了吧? 这注定是个无法被问出口的问题, 我忽略心头的尴尬,向她点头示意道,“代表密钥。” 由记忆为始, 最终抵达终末。 ——尽管阿哈没让我见浮黎, 但也许祂从我进入模拟宇宙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记录了。 “用以开启潘多拉魔盒?”黑塔追问。 “或许是, 毕竟它的确足以颠覆世界。”我含糊回答。 就像从终末再度走向记忆。 为了防止可能再有的问题, 我再度向那位酷似停云但却明显已转变为sp形态的狐人看去。 “阮梅女士,这位......”我停顿下来, 等待着她的介绍。 “如你所见, 她是遭受毁灭大君幻胧所袭击的停云小姐。”阮梅以平缓的语气讲述着,“只是, 目前除了这个名字以外, 她还未能恢复从前的记忆。” 所以,这话的意思是要我们带停云归乡慢慢复苏记忆吗? 我再度向停云看去, 看到她眼中流出几分挣扎与动容。 “我、好像记得你......”停云有些犹豫地说着, 几秒后才缓缓吐出一个称呼,“将军。” “一个很好的开始。”做完记录后, 阮梅如此评价着,“带她来见你们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只是,她的身体暂且不能经历长途跋涉, 若要回归故土, 还要再等些时日。” “四十二天。”我下意识说着。 阮梅微微摇头,“这要看她之后的恢复程度如何, 我无法给出确切时间。” 第118章 在场之中唯一能听懂我这话意思的「彦卿」低声道,“也许在现实生活中,早就过去了一个版本不止。” “现实生活、版本?”星敏锐察觉到其中用词并问了出来,“原来我不是主角而是npc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眼中却又透露出一阵担忧,“明明彦卿没我这样风趣幽默的,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这番对话在我们看来是有所依据的,但在旁人——哪怕是开拓者——看来,这都如同逃避真实的臆想。 想到这里,「彦卿」不由得叹了口气。还好,这个世界不止自己一人,否则只怕周身所有人都得怀疑自己是精神病患者。 325. 我留下了阮梅的联系方式,最终才带「彦卿」与星返回停靠在罗浮的星穹列车。 “虽然在来信中说是赔礼致歉,但大家都有一份,总感觉更像是分别前的礼物啊。”三月七捏着那封手写信嘀咕着,随后才看到门口的星,“咦,今天你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往常星就喜欢在外面浪,以至于三月七对此很是习惯,而当星去测模拟宇宙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早出晚归,因此并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总之,你回来的刚刚好!”三月七将信纸放在桌上,低头去找属于星的那件礼物,“我看看......对了,这个是你的!” 她抱着礼物盒起身,这才看到一并走进来的「景元」和「彦卿」,“诶,你这次带回来的模拟宇宙奖励有点别致啊?” 说完之后三月七才发觉自己刚刚说了句什么,“呸呸呸,真是不好意思,都怪那家伙平常总往列车里带些奇怪的东西,导致我下意识就以为......” 她轻咳一声,拽了拽丹恒的衣角,低声道,“快快快,快说些什么!” 丹恒微微一叹,不负众望地将话题引正,“如果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了先前未能说出的事,我这就去客房车厢通知姬子小姐与瓦/尔/特先生。” 我向他颔首示意,“在此之前,还请让我为先前种种而向你们致歉,同时也要因此而向你们道谢。” 丹恒沉默而探究地望着我,几秒后才点头离开。 “......突然这么郑重感觉还怪不适应的。”三月七戳了戳星,低声道,“你这一趟到底去做什么了,怎么感觉现在跟临终关怀一样?” 星悲伤地摇了摇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差点就死过一次了。” “?”三月七从她的头一路向下拍打,最后站起身狠狠地在星后背来了一下,“你吓我一跳,这不是健康的很嘛!” “诶嘿。”星叉着腰轻笑一声,“之后再跟你们说,总之还要多亏了将军。” 归来的丹恒带着姬子和瓦/尔/特一同出现,在看到我正往访客留言薄上写东西时蹙眉问道,“你是来同我们道别的?” 虽然我的本意并非如此,但......“倘若这么理解也并无可。” 毕竟星穹列车不日便将启程,此去一别大概很难再见了。 然而丹恒却仿佛从中读出了某种另外的含义,眸中的情绪几番变化,最终随着一声浅淡的叹息而出,“如果需要帮助,可以告诉我。” “这正是我来此的目的。”我向他们坦然承认着,将视线落在领航员姬子身上,“不知可否换一个地方详谈?” 姬子的目光在我与丹恒之间流转,最后才颔首道,“当然,请随我来。” 她率先引路向前,却听到身后「景元」顿住脚步:“彦卿,你留在这里。” 326. 星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眨了眨眼,继而又拍了拍沉默不语的「彦卿」,安慰道,“安心啦,将军与姬子和杨叔一起,怎么也不可能有危险的。” 然而率先回应她这话的是丹恒,“他是来道别的?” “嗯?”星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那这场道别是因为我们的离开还是他自己?” 这么一说,星才明悟丹恒的意思,“难道将军终于要离开罗浮,去当巡海游侠了?” 她下意识回应着,随后才在三月七的眼神示意下察觉到,丹恒这是在向「彦卿」询问。 顶着他们三人或疑惑或探究的视线,「彦卿」不由得有些恍惚。 上次来列车时,他还在为瓦/尔/特口中的失控设定而绞尽脑汁,可如今,所谓的设定却已成为发生过的既定事实。 ......明明距离上一次登上列车还并未过去多久,可现在回望过去,却像是一别经年。 就连此时谈及这些内容的心境都已大不相同。 最后,「彦卿」回应道,“危机没有解除,他不会去当巡海游侠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丹恒堪称严肃的质问着,连带着三月七都吓了一跳。 “......那你想听什么?”「彦卿」低沉地询问着。 丹恒略过了「彦卿」那明显不愿多谈的语气,认真问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是啊,他究竟想做什么。”「彦卿」重复着他的用词,又如自问般呢喃道,“好像从某个时候起,一切就都已变作我们看不清的模样。” 所以「彦卿」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吧!星向丹恒递去一个目光,随后又拍了拍胸脯,示意这里交给她来。 “咱们从头梳理一下,你们从未来抵达现在......”星这话才刚起了个头,就在「彦卿」抬手示意间给打断了。 “多谢你的好意,但有些事或许与你们了解的并不相同。”他扯出一个笑容,向他们认真的说着。 可在那一瞬间,星总觉得他就像漂泊无根的浮萍,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容身之地。 怎么可能!星立刻反驳了自己脑海中的突兀想法。 他们四个站在一起时总会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就像自己和三月七、丹恒一并出场,那种氛围感怎么都是不同的。 所以,他们一定也跟我们一样,在一起的地方就是家。 更何况,彦卿的确是将军带大的孩子,因此,无论从哪种层面说都没有任何问题。 如此想着,星笃定道,“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家人,这点绝不会改变!” 然而回应声自身后响起,“或许我能作为他家人一样的存在,但我远不能代表他的家人。” 原本温和的语调被理性所掩盖,显得有几分冰冷。 怎会如此,难道这个时候你不该随我一起安慰「彦卿」吗?星努力眨眼暗示着。 然而「景元」却摇头笑道,“不必如此,毕竟我所言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因着这番态度,三月七在两人间来回巡视着,最后才弱弱道,“我记得彦卿是将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难道说,是彦卿的亲生父母来抢夺抚养权了吗?” “竟有此事?!”星代入感极强地一拍桌子,又顾及着「彦卿」先一步询问道,“那个,你没打算跟他们走是吧?” 说着,她清了清嗓子,活像是等「彦卿」回答“我要留在将军这边”这样的话之后,就准备开始怒骂一番。 别管具体情况怎么样,至少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然而「彦卿」却只是看着「景元」,胸膛起伏间带着不曾言说的情绪,半晌才开口道,“我以为我们早已经默契地略过这些问题了。” 啊?星诧异地盯着「彦卿」,无声地示意:你父母真找过来了? 一时间,她的思路顺着仙舟狗血类话本疾驰而去。 该不会他们还是仙舟的敌人吧? 但看将军的态度好像又不太像...... 星晕乎乎地想着,随后才听到「景元」状似轻松地笑着应声道,“对。” 可这简单的一个字中仿佛承载着一切的考量,因而显得格外沉重。 不等星再追问什么,他们就当真略过了这个话题,向姬子和杨叔提出告辞。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三月七茫然地看着星,在星同样茫然对视过来后,又一并向丹恒看去。 丹恒默然望着关闭的列车门,随后才向姬子问道,“他想让列车帮忙做什么?” 姬子摊开掌心中的光锥,并没有要瞒着他们意思,“在开拓之余,沿路播撒一份记忆。” 这听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或许「景元」出于礼节会郑重其事,但......丹恒看向留言簿上新添的那行字,再度问道,“只是如此?” 瓦/尔/特肯定点头,以作证明,“只是如此。” “你好像很是担心,是上面写了什么吗?”姬子温声询问着,在接过丹恒手中的留言簿后才看到,那上面仅有简单的一句话。 愿此行,终抵群星。 第108章 327. “听说了吗, 有个新人编剧写的幻戏引发了轰动,就连其他仙舟都在组织观看,要求写一份观后感出来!”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 别说是仙舟, 现在公司直接在全宇宙推广,就算不看也没人不知道这个。” 第119章 “还得是新人,那么多星神说编排就编排, 我都怕什么时候直接传来这编剧的死讯。” “说起来, 我记得这个编剧的名字好像挺奇怪的?是叫......” “提瓦特。”砂金收回视线, 双手交叠放在同样交叠的膝盖上, “这个名字是有什么寓意吗?” 寓意......我望着砂金的眼睛轻笑一声,“没什么寓意, 只是随便打出来的字而已。” “是吗?”砂金不置可否的回应着。 当然不是。剧本毕竟是自身经历, 只要精简压缩就好,并没有什么难处, 唯有最后的署名让我纠结了好久。 我曾想过从我们四个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 但在这时候用起真名总让我觉得有些异样。 在思来想去十多分钟后,差点就要自暴自弃地直接叫“四个人”。 然而这样一来, 指向性又有些明显, 再模糊一点称之为外来之人什么的......这就更明显了。 所以,我最后选定了提瓦特这个名字, 就像铭记另一个世界,以此来提醒自己,在世界之外还有自己的世界。 但这些都无需说出口, 所以我在回答完砂金的问题后便总结道, “名字并不重要,毕竟它又不会影响公司的收益。” “我们的宣发投资可同样不少。”砂金前倾身子, 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但我更好奇的是另一件事,你已经走投无路到需要用这种方式了吗?” 走投无路......事实上,我不认为这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毕竟有句话是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个体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但群策群力之下往往能在多方面进行补充。 或许砂金看出了我的态度,提醒道,“有些人忠诚的信仰星神,并追随祂们的脚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对你发起刺杀。” 我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摇头笑道,“我相信,只要我仍在罗浮,便足够安全。” 所以,招我进公司的念头还是免了吧。 “那还真是遗憾。”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眸中却并没有几分遗憾的意思,反而像当初取走我玉兆时一般带着无需明言的自信。 正如我终究还是联络了公司以作交易。 可这寰宇间的能人异士并不少见,公司又为何非要在我身上这样耗费心力。 更重要的是......“这究竟是公司的意思,还是?” 玉兆的声响打断了我们之间的谈话,我向砂金歉意看去,而砂金也抬手做了个“请随意”的动作。 通话来自于「丹恒」,这让我心中陡然生出一阵不安。 毕竟大家平时有话都是在群里说的,在需要及时回应但没人回时,才会发起通话问一下。 而这时候就已经算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了。 我立刻接下通话,同时返回到聊天界面,发现里面的消息都是曾看过的内容。 ......这样就更不妙了。 “丹恒?”我低声询问着,生怕他此时正处于某种无法说话的紧急局面。 几秒后,「丹恒」才回应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收音极好的玉兆传出他的闷咳声和尽力压制的喘息声。 我立刻起身追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鳞渊境,古海宫墟。”他的声音有些发散,“我给你发个定位。” 鳞渊境......心脏被这个词所击中,我闭目打散脑海中那个被锁链层层囚禁的身影,深呼一口气点开收到的定位。 定位上的红点没有移动,却在闪烁几下后骤然消失不见。 “丹恒?”我再度询问着,可通话也已一并中断。 328. 鳞渊境依旧没有什么守卫,粗略看去,仅有磅礴的古海分隔两侧,游龙的虚影驰骋其中。 看似与以往无异,然而,玉兆消失的信号正无声地表明此地并不像以往一般安全。 尤其是......在我按照印象中的路线出发,却在半路碰到了一位持明长老时。 而且,还是那个在“梦”中曾对我做了实验的雪浦长老。 “将军平日案牍劳形,不曾想今日竟有时间亲临鳞渊境,当真是闲情雅致。”雪浦温声恭维着,只是这话怎么听都带有一种阴阳感。 而她身后的那一队护卫皆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一看就是由雪浦亲自培养出来的护卫。 「丹恒」的情况尚不明朗,我不想留在这里与她打机锋。 但雪浦带着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卫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来散步的。 ——她大概率是为了「丹恒」而来。 所以,不能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急切。 “雪浦长老说笑了,我再怎么案牍劳形,终究也不比你承担一族之兴衰存亡要担子更重。”我笑着反击回去,负手看向前方连片的持明卵,转而回身沉声道,“莫非,雪浦长老此番随我前来,是终于忍不住要将我抓去实验,将我变作你们持明一族的母体?” 那尖锐的竖瞳陡然收缩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将军说笑了,我持明一族虽苦于无法增长的人口,但却绝不会做出此等非法之事,更何况这可是离间盟契的大罪。所以,还请将军在没有证据前不要如此随意指控。” 此时的雪浦看起来隐隐放松了些许。这也很正常,毕竟自己那番话虽是质问,却也因“随我前来”的用词而无声表示:你们监控我追着我过来到底有何企图? 所以,雪浦在分析完这话之后,就会认定我并不知道「丹恒」一事。 当然,她肯定不会如此轻信这话,所以...... “既然将军孤身一人,那便留两个护卫在身边吧。”雪浦挥了挥手,有两人从中脱离而出,站在自己身后,“也免得将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又觉得是我们持明暗害。” “雪浦长老倒是贴心的很。”我粗略扫过那两人严阵以待的神情,摇头笑道,“若他们护卫不利,届时还请雪浦长老不要怪罪于他们。” “护卫不利本就该罚。”雪浦冷然说着,冰冷的竖瞳如同一种威胁,“毕竟这就是他们的职责。” 然而,哪怕是雪浦这么说,她身旁的护卫除了更为肃然以外全无半分异样。 雪浦特意向我笑了一下,意有所指道,“将军不必担忧,这些护卫皆由我亲手带大,其衷心天地可鉴。” ——不会有半分被你策反的可能。 “......如此甚好。”我最终如此简短的向她回应。 雪浦流露出一丝短暂获胜的笑容,带着剩余的护卫从我身旁略过,沿着我方才看过的持明卵方向走去。 我回身看着那两个紧跟自己仅有半步之遥的护卫问道,“倘若护卫不利,你们最终会得到什么惩罚?” 如同不会说话的木偶一般,他们坚定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罢了,你们若跟就跟吧。” 我迈步向反方向走去,身后两名护卫亦步亦趋。 待走到一片台阶遮蔽的沿边时,我停下脚步,“若不是担心可能会有的录像记录,又何须浪费如此多的时间。” 阵刀在无声息间握于手中,“离间盟契......呵。” 329. 我站在红点消失的地方举目四望,空旷的场地仅有靠近崖边的碎石可供遮掩,但若一个不慎,便将直坠古海。 雪浦还在搜寻,所以「丹恒」一定是成功藏了起来。 那么,是已经离开了吗? 就在我准备四下寻找时,我看到了枯木下的一团波澜,它如漩涡一般向内持续旋转着,正是幽囚狱的入口。 若是身处幽囚狱的地界,持明自然是不敢放肆的。 所以,为了躲避持明的追捕,「丹恒」极有可能进入了这里。 我踏入波澜,在轻风感拂过后,熟悉的阴冷扑面而来。 而与之一同抵达的,还有一道破空而来的攻击。 叮——剑锋与刀刃碰撞,一击不成又迅速做出转变,带着势要将我重伤于此、就地扣下的架势。 “等等!”熟悉的声音将这场无声而起的战斗叫停,“是自己人!” 我偏头看去,看到「彦卿」正用自己的外套来给「丹恒」系上死结。 那么,刚刚与我交手的人就是......我率先看向在黑暗中格外有辨识度的支离,随后才看到一副蒙面人打扮的「刃」摘下面罩,“我还以为是他们追过来了。” “......我也还以为这是特意设下的圈套。”我散去手中的武器,快步向「丹恒」走去,“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我更想问:为什么你们三个都在这里,又是来追查什么的? 但考虑到「丹恒」此时的情况,还是先搞清缘由,分辨出敌手,然后想办法脱离此地,将他们带到丹鼎司做个检查为好。 「丹恒」活动了一下被吊在身前的右臂,稍一动作就是钻心的疼,冷汗在额头层层渗出,最后才呼出一口气,低声道,“其实,我们本来没打算叫你过来的。” 说话间,他腹部的衣服下渗出一片暗色,却遮掩地用手臂挡住,补充道,“毕竟,你听起来并不关心我们所查之事。” 第120章 我按住他的手,沿着血迹逐渐向内摸索着他的伤势,“这不是你变成这样,却还要问我有没有时间的原因。” 「丹恒」笑了起来,青绿的眼眸在昏暗的幽囚狱中格外明亮,“有什么办法,毕竟这两天约你吃个饭都约不出来。”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吃,回去就吃!” 第109章 330. “你还记得在浥尘客栈时, 有一队......活死人?”「丹恒」不确定地选定了一个称呼,“想要暗杀你吗?” 我记得。当时「刃」还追了出去,试图能抓个人问问, 结果空手回来说按一个就原地腐烂一个, 而且还直接化作液体深入土里。 但我也记得,在四天前,「丹恒」曾对我说, 人已经抓到了。 现在看来, 在穷观阵一事后, 他们还是沿着这个人追了下去。 我在心中轻叹一声, 点头道,“控制那群活死人的幕后之人与持明有关。” 这样肯定的语气不会让他们察觉出什么不同来, 毕竟他们已经到了这里, 那肯定是与持明有关。 不出意外的,「丹恒」凝重点头, 甚至准备进一步解释几句。结果他刚一开口便牵扯到了腹部的伤口, 骤然压下一口气来。 “还是我来说吧。”「刃」接过他的后续,“操控人是被推出来的一位持明, 从他口中得知, 所谓的活死人实际上就是持明那边弄出来的秘法。” “但根据目前的追踪,持明似乎是与某个身穿糖果色礼服的女人进行了交易, 这个秘法就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我知道的,在那些记忆中。 所以自己在他们通知时展露出异样的情绪让他们推迟追查,所以自己在穷观阵时引诱寂静岭主出手。 否则按他们这样追查下去, 或许最终真的会变作自己记忆中的样子...... 但好在, 这一切都已从源头阻断,他们也不会知道自己曾与无法抵达的死亡擦肩而过。 我缓和着心绪, 随后才问道,“然后你们一路追踪被发现,持明长老终于觉得不能让你们活着离开鳞渊境?” 说到这个,他们三个却全都沉默起来,最后还是「彦卿」轻咳一声,“也算是吧。” ......什么叫也算是?我盯着他们三个不自然的神情,也不知道脑回路究竟怎么就顺着拐了过去,默然道,“你们又去搞春药了?” 「刃」轻哼一声,“我本来是说直接搞毒药的,简单省事、一了百了。” “但持明毕竟对医毒这方面太了解了,「丹恒」说不能保证成功率,所以最后就......”「彦卿」目光飘忽一瞬,转而肯定道,“但这个方法真的很有用,简直就是祛龙神药!” 祛龙......这个词让我恍然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在追踪的过程中想要进什么地方。 如果是安眠药保不齐持明有什么抗药性,如果是毒药,毒死了就更会因此而戒严,唯有这种方便实用。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问题。 “最后拿到的东西被埋在那边的门口。”「刃」提醒着,“毕竟是十王司的地盘,除了咱们应该没人会在幽囚狱大门边上选择挖坑。” 也不一定,万一有挖地道越狱成功的呢?我胡乱想着,顺着指引走到门边将埋起的檀木盒子挖出打开,里面放着的是属于「刃」的那枚玉兆。 输入密码解锁后,一眼便可以看见发在群里的一张张照片全都因为发送失败而带上了红色的感叹号。 我点开图片,粗略地一张张看过去。 这种秘法由活人所制,需要食用同类的血肉、器官、甚至脑脊液等,而且还要加上一系列的药用成分......从附上的照片中可以看到,那些白的红的拌在一起,就像一碗被搅碎的豆腐脑。 大概是出于本就不多的人口,这些人皆非持明。又或许是出于长生种的自我修复能力,这些也并非是仙舟人。 拐来的游客还是由寂静岭主提供的生命?我闭目叹息一声。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罪证足以让罗浮介入持明,对他们来场彻底的清洗。 就算其他仙舟的龙尊想要为他们求情,看到这些后都开不了口。 “要我说,封建龙族就不该有这么高的科技点,看看这一路都歪到哪儿去了。”「彦卿」痛心疾首地对他们指指点点,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我身上,“其实这部分我们来就足够了,这次只是个意外。” 我将玉兆重新熄屏放进盒子埋回去,向他们示意道,“如果你们仍要追查,我倒有个可以速战速决的好方法。” 331. 只要让我被雪浦带走,持明便可以因此来“威胁”「丹恒」他们,降低他们的威胁度。 之后再引入尚未离开的飞霄将军与怀炎将军,由二位将军出手,还能免去景元刻意打压罗浮持明的传言。 大致讲完这个思路后,我又向他们解释其中利处,“这样一来,既可以让你们顺利脱身,还能以最快速度清理持明,甚至得以保护景元,简直是一举三得。” 我本以为这其中最难实施的部分就是让他们忽略我的存在不受威胁,但没想到最难实施的部分竟然在让他们全票通过这个计划。 “我绝不会同意的!”「彦卿」恶狠狠地抗议着。 「丹恒」默然一瞬,低声道,“我开始后悔给你打那通电话了。” 「刃」虽然没有说话,但却不停转动着手腕,看上去颇有一种试图将我直接打晕带走的架势。 但我真觉得这个方法很好,方方面面都能顾及到。 然而不等我再劝,「刃」就抬手露出一个森然的笑容,威胁道,“你要再敢说一句,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十王司关起来!” 「彦卿」郑重点头,又向我安抚道,“你想想看,景元既然把之前的证据扣下,就说明他有别的打算,不会处理不了这群龙师的!” 要论处理,景元自然不会处理不了,可是距离那场末日灾难已经越来越近,能以最快的速度来斩断内部问题才是最优解。 「丹恒」挪腾着走来,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紧紧攥住我的手腕,“你一定要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去找龙师自投罗网。” “......我知道了。”我遗憾地将心中的想法暂且放下。 只是,明明有这么好的方法却用不上总觉得有点可惜。 不然等带他们离开后再想办法试试?这样对他们来说更安全可控一些,只是从一举三得变成一箭双雕而已。 我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幽囚狱的大门轰隆打开。 正准备出门缉拿身陷魔阴却抗捕出逃之人的雪衣顿在原地,“汝等,有何要事?” 说起来,我记得幽囚狱有好几个洞天出入口,只要进入幽囚狱再从别的洞天出去,就可以成功离开鳞渊境! 正当我准备开口时,后颈便传来一阵剧痛,视野定格在默然的雪衣身上,而后彻底陷入黑暗。 「刃」甩了甩手,向雪衣示意道,“我们就进去串个门,不入狱也不劫狱,判官请便。” 雪衣看着迅速从「丹恒」手中接过「景元」的「彦卿」不发一言。 「彦卿」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道,“别看我们这么默契利落,其实我们很少干这种事的,真的!” 最终雪衣还是让出一条路来,目送他们进入幽囚狱内才将大门关闭。 甫一踏入通道离开,便有一阵劲风袭来。常年寻索恶徒缉拿重犯的雪衣避开这一击,看着包围在通道口处的持明冷然道,“持明一族要插手十王司事务不成?” 332. 嘶,怎么感觉这么疼。意识回笼后,我揉着还有些刺痛的后颈晕乎乎坐起身,正准备对他们进行谴责,开口前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景元房间。 而景元依旧在处理那从来没有尽头的公务,在我起身后第一句话仍是,“终于醒了?” ......难道我是做了一个预知梦吗?我谨慎地分辨着周遭的场景,试图能从中找出些不同来。 景元倏地笑了起来,“放心,这次你只睡了一个时辰。” 那他们呢?在开口询问前,我下意识地向东侧墙壁看去,总不会是要恶趣味的给我一遍场景重现吧? 景元走过去敲了敲墙壁,在我屏息听取动静未果后,才对我笑道,“他们并不在。” ......原来恶趣味的只是你啊! 我用充满控诉的目光盯着景元,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切追问道,“那他们去做什么了?” 景元收敛了方才的笑意,走到我身侧沉声道,“执行一个计划——由景元所提出的计划。” 不行!我当即掀开被子下床,没想到腿一软险些扑在地上,然而景元却像是料想到这一幕般抬手将我扶稳、复而给重新按了回去。 完全使不上力气......我抬手按在后颈,终于从点式的刺痛中意识到问题所在,“他们给我注射了什么?” 不,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我立刻改口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第121章 景元望着我,鎏金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无需遮掩的锋芒,“是我的计划。” 我怔然地看着他。尽管他什么都没细说,但我却从这一句话中得到了莫大的安心。 “这是积蓄已久的反击,同样也是他们期许已久的反击,所以我同意了他们的加入。”似是在推演整个行动过程,那双原本充盈着温和色彩的眼眸变得理性而淡漠。 像是已经预料到最终的结果,景元平稳地阐述道,“别担心,我能保他们安然无恙。” “......你也会安全的,对吗?” 脱离了方才运筹帷幄的计算状态,景元的表情再度生动起来,笑着打趣道,“你自己想出那样的计划时怎么不说考虑一下安全问题?吓得他们三个现在都生怕你不听话跑出去。” 说着,他回身从桌案上取来一管淡金色的针剂,“若你执意参与......这是解药。” 第110章 333. 罗浮杂俎>>闲聊灌水 今天的将军又去哪儿了? #将军将军#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最近都三天没见将军了,那四舍五入就是一年过去了!将军到底去哪儿了啊! 1l 用户贰叁叁叁叁 三天没见?你该不会是药王秘传的残党来刺探将军行踪的吧? 2l 想不出好昵称 什么话!别忘了咱们罗浮可是有两位将军。这都分不出来,你才是药王秘传的残党吧! 3l 工造司茶壶 完蛋, 我才是药王秘传残党!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咱们的将军好像真有几天没出来了! 4l 想不出好昵称 我翻遍了所有的论坛记录, 确认就是三天! 5l 百川东入海 我记得今天才见过,好像是在跟公司的人谈什么。不过我当时有事,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走了, 没分辨是哪位。 6l 想不出好昵称 是未来的将军。 7l 公司滚出仙舟 一定是公司干的! 8l 独爱小桂 说起来, 大概在两个多时辰前, 我还看到(不知道哪位)将军往鳞渊境的方向去了。 9l 赵相机 啊?难道是封印又出问题了? 10l 护珠人 封印没问题, 我们小队每天都检查记录的。 11l 金人巷第一美男 那总不能是走那边的入口进幽囚狱然后被关起来了吧? 12l 用户贰叁叁叁叁 ...... 13l 想不出好昵称 ...... 14l 下雪大衣 没有。 15l 寒冷乌鸦 这个真没有。 16l 无敌剑士123 我记得隔壁帖子好像有一些,嗯, 不适合在这个分区说的猜测。 17l 想不出好昵称 ?我去看看! 334. 罗浮杂俎>>时事热点 一些主观臆断, 欢迎探讨 #鬼话连篇# #仅作揣测# #对各司各部无任何冒犯之意# 虽然神策府内外都表露的很正常,但将军大概率是遭人暗算了。 1l 土豆丝炒姜丝 草, 标题就扯这么大?不会真是胡咧咧的吧? 2l 观棋不语 楼上想多了, 楼主是时事热点区的老熟人了。 3l 用户已注销 如题,除了未来的景元将军以外, 景元将军已经三天没有出现在人前了。 老规矩, 为了区别分辨,我们称呼未来的景元将军为「将军」。 大家最后一次见两位将军普遍是在太卜司穷观阵之事后, 将军是随天击将军与烛渊将军一起离开的,而「将军」是受伤状态由「彦卿骁卫」抱着离开的。 虽然当时「彦卿骁卫」很慌乱,但之后大家也都知道, 伤势其实不算严重, 看上去更像是为了保持清醒或者其他什么而不得已弄出来的。 不过太卜司上下都签了保密协议,所以具体什么情况也不得而知。 4l 圆清流 所以暗算是怎么回事?急急急! 5l 宝饵堂灵丹妙药 稍等一下吧, 注销大佬一般喜欢串始末因果,致力于每一篇单独点进来的人都能看懂。 6l 开门我是鼠鼠 没错,对我这种基本上从不关注外界变化的人很友好! 7l 用户已注销 有的人可能注意过,其实将军在穷观阵一事后的第二天还进行了六御会议,因此严格来说是在会议结束后才就此消失不见的。 而这三天的时间里,罗浮运转有度,六御固然功不可没,但现在并非战时,有些决策只要将军身在罗浮,就必须经由将军的许可。 比如律法条目的修改补充、转送至十王司的重犯名录、云骑军巡防调动...... 众所周知,咱们罗浮只是喜欢复古,不是真的远古,重要文件的检阅批复甚至带有面部识别瞳膜认证字迹检验。 可是在这三天的时间里,这些文件全都一一下发了。 8l 用牌玩命 呃,说明将军百忙之中也没有偷闲摸鱼? 9l 装甲扑满二型 这看上去完全没有问题啊(挠头) 10l 杏核裂手 看上去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 1l 飞棋妙手 没错!有将军在,总会有一种天塌下来将军都能顶回去的感觉。 毕竟,如果不是像建木复生这样实在无法遮掩的大事,大部分事件都被将军在无声息间解决了。 12l 星槎没有海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当初有个神人在一场几亿人观看的凯旋直播里愣是不停刷屏让将军受伤了就赶紧去休息。 当时将军脸色确实不太好,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毕竟是刚从战场回来,而且无论是柔和的面容还是挺拔的身姿都看不出有任何问题。 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嘲讽诅咒,差点发展到线下约架。 结果从那天之后有半个多月都没见将军。 13l 白衣居士 我记得这个,在没见到人的第二天第三天大家还都说是在修养,第四天就完全沉不住气了,愣是找到先前喊话让将军休息的那人的账号,逼着人家写了一篇两千多字的异样观察,然后又对比着录播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含泪在神策府新发通知下面留了几千楼的将军一定要好好养伤。 要不是神策府暂且封禁了留言权限,估计几万楼都盖完了。 14l 圆清流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等等,楼主呢?不会被叫去喝茶了吧! 15l 用户已注销 正如大家所说,那位大佬用事实教会我们一切不能只看表象,可以说是这个分区绝大多数人的偶像。 16l 用户已注销 回归正题。那么现在我们可以知道,这三天的时间里,有且仅有「将军」出没在各个地方,甚至是和公司的人协商问题。 而批复后的文件下发时间,除了一些较为紧急的内容,其他大多都散在「将军」出门的时候。 因此,这极大概率是一个障眼法,想要表示「景元」在出门时仍有将军在处理公务。 但是,根据罗浮九项怪谈之“神策将军不在神策府”、及大家平日的了解可知:将军总出没在各个地方,也会出来吃个饭,或者点个外卖奶茶什么的。 然而这些在这三天的时间里都没有! 所以,我们可以合理怀疑,这是神策府连同「将军」一起在为将军遮掩实际情况。 而那些文件实际是由「将军」批复的。 17l 想不出好昵称 所以说将军是受伤后在修养吗?既然需要「将军」帮忙遮掩,那该不会是伤的很重吧? 18l 工造司茶壶 我好像明白了标题的意思了。因为是被暗算,而罪魁祸首还未被追查缉拿到,所以这件事不能扩散出去,以免引发大家的不安。 19l 里生外熟 卧槽大佬你先别分析了!看看这个[图片][图片] -该楼因不当言论已被折叠- 20l 上班为了下班 持明不一向爱搞实验吗(此处无贬义),自己单独去发帖哈。 ......等会儿?这踏马什么实验?对谁做的?! 21l 尾巴小跟班 啊?什么实验?刚刚发了什么? 22l 上班为了下班 简单来说就是拿将军做人体实验! 玛德,他们持明就不能搞点正常东西吗?(此处纯恶意) 23l 里生外熟 现在发这个会秒被夹,等我镜像翻转一下[图片][图片] 24l 罗浮第二故乡 啊啊啊,他们怎么敢的!气死我了,我现在就要去把临渊境炸了! 25l 实名上网 不必如此偏激,毕竟大部分持明都是不知此事的普通人。 26l 罗浮第二故乡 那我现在就去炸了那群龙虱!一群跳蚤也太放四了! 27l 名字不重要 ......要不是你鳞渊境也打错字了,我还以为你上面那句是故意的。 不过你说的对。我是干军火商的,看在壮士意气的份上,可以免费资助你一些。 第122章 28l 持明上网 怎么会有这种事...... 29l 从上游游到下游 楼上也是持明吧,我刚看到这个的时候也感觉天塌了...... 30l 转生后还是非酋 别塌,刚刚神策府已经辟谣了。 31l 暴躁秃头医士 辟谣个屁,那叫官方说明! 一大段看下来只说将军目前情况不便透露,请勿随意传播挑拨言论,连一句将军安好和此事无关持明的话都没说! 32l 观棋不语 确实,而且据说「将军」去了趟鳞渊境,离开时是被「彦卿骁卫」抱回去的,而且「丹恒」也受伤了。 33l 罗浮第二故乡 已出发。 34l 实名上网 大家都冷静一下,别做危险的事,自身安全才最重要。 35l 杏核裂手 楼上你什么意思?都发生这种事了你还能冷静? 36l 实名上网 我的意思是,这个时候冲动行事容易给神策府添麻烦。 37l 杏核裂手 哦,那确实是。大家都冷静一下,不能随意添乱!毕竟还有「将军」在,「将军」一定会有办法的! 38l 用户已注销 嗯......虽然我主观认同大家需要冷静的话,但客观来说,这份实验报告记录的大概率是「将军」的情况。 39l 杏核裂手 ??? 40l 用户已注销 实验记录中有带有“六尘烟”的字样,那是可以引起心魔的信息素,容易诱导仙舟人的魔阴身。 大家应该有关注过云骑军受药物影响而导致的魔阴身爆发一事,那种药物中就含有六尘烟。 而药王秘传被剿灭后,有次「将军」出门被热情的民众包围,无论是「彦卿骁卫」、「丹恒」还是「刃」,全都在为我们讲述将军曾做过的过去。 但「将军」却一直在否认、在害怕、在后退,甚至立刻散去了手中的武器。 或许「将军」的确没到魔阴身的地步,但很有可能因此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总之,无论是这份记录还是「将军」从鳞渊境被昏迷带出,都与持明脱不了干系。 41l 持明上网 我完全不知道......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42l 观棋不语 「将军」既然经历过这些,想来应该不会让将军再经历一遍,现在也只能相信了。 43l 想不出好昵称 我有点害怕,万一无论是「将军」还是将军,都认为这样的一次冒险值得...... 44l 实名上网 不用太过担心,将军还能再在将军的宝座上坐七百年呢。 第111章 335. 在敲门等待了两分钟却发现此处宅邸毫无守卫的那一刻, 星期日是茫然的。 他低头解锁几天前「彦卿」送他的那枚玉兆,发觉屏幕仍停留在来时最新浏览的那篇帖子上。 被视作自动刷新的论坛在转了半秒后一跃从44l跳到了最新的137l。 137l 罗浮第二故乡 有没有本地人支个招,临渊境被封锁后该从哪里突破? 鳞渊境被封锁了?星期日思索着从论坛中退出, 重新回归消息界面, 确认「彦卿」发来的定位的确是这里没错。 “冒昧打扰。”他对无人看守的门扉礼貌说着,旋即迈步走进。 略过前厅中园,星期日终于在廊下望见屋内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透过半开的雕花窗, 碎金般的光线淌在屋内。「景元」坐在床头, 雪色长发未束, 自肩头倾至后腰。 或许是因为卸去了铠甲与层层缠绕的腰封, 纯白的中衣使他显得有几分瘦弱,就连神情都毫无半分他们初见时那般潜藏的鲜活。 察觉到视线的「景元」偏头看来, 与光芒正对的鎏金眼眸分外透亮。他露出一个浅笑, 瞬息间便散去了方才的阴翳,“他们让你来的?” “是。”星期日坦诚回应着, 从廊下走至屋内, “关于罗浮杂俎中的......” 他本欲开口询问,却又发现这着实没什么可问的。 毕竟, 这就是一场被刻意引导的舆论。 于是他停顿一瞬, 改口道,“我本以为选择这样做的会是你。” 但从房间内仅剩「景元」一人这方面来说, 执棋者是谁已经足够明显了。 “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决胜千里,谋无遗计。”「景元」真情实感地夸赞着, 最后肯定道, “他向来有足够的魄力。” 如果只听前半句,少不得会让人生出些神策将军也会自恋的想法来, 可后半句一出,星期日就听了出来,这话单单是在夸景元。 “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编织一场调律。”星期日委婉的提醒着。 ——可以为你一人,也可包容其他人在内。 “多谢,但不必了。”「景元」摇了摇头,“有些事正因发生在现实才刻骨铭心。还有......” 他停顿下来,指尖反复揉搓着袖口,胸膛几番起伏都未能说出后续。 星期日干脆走到他身侧,抛却一切的暗喻直白道,“你知道的,我现在选定了你,所以,有些话不妨直言。” 像是因这突然的点明而怔然,「景元」手头的动作停了下来,最后才低声道,“明明我答应知更鸟小姐将你安全带离匹诺康尼,但却又将你带入了另一个危险的场景,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 星期日微叹,“这寰宇间又有何处不存危险?比起战火不断的星球来说,仙舟已经是足够安全的地方了。” 说着,他看向「景元」手中的针剂,“除此以外,你还在犹豫什么?” “不是犹豫。”「景元」拔下针帽,将尖锐的针尖戳进左腕的静脉,推动着里面的液体一点点注入体内,“我只是在想,他果然能做到更好,若非有限制在,这场无尽的轮转应当早就结束了。” 一个谎言。尽管他说的平稳,但自身散发出的苦涩犹豫与无声挣扎皆被星期日清晰感知。 可他神情未变,像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更改心中的目标。 这般对痛楚的隐忍究竟是出于神策将军的意志,还是浸染在灵魂深处的星神残响? 思索间,「景元」已将长发束起,再度穿戴起那身熟悉的装备,“药效发挥的有些慢,你介意陪我走走吗?” 336. 星期日一直都觉得「景元」与景元很好分辨,可直到今天他才知晓,当「景元」当真用心去扮演景元时,便很难有人将他们完全区分出来。 “将军!”街边的商贩瞥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立刻招呼而去,又在看到那苍白的脸色后立时顿在原地。 「景元」向他笑了笑,主动道,“我携一位友人前来就餐,只是不知道这个时间点......” “有的!都有的!”餐饮老板匆忙抓起菜单小心递出,顺口问道,“这次将军也还跟以前一样吗?” “嗯,我的话按以前就好。”说话间,「景元」将菜单递给星期日,“你想要来些什么?” 星期日仔细地上下搜寻着,最终点下几道曾在药方中见过的菜肴,“将军以前点的那些就不必了。” 餐饮老板下意识向「景元」看去,随后才明白这大概率是修养期间被限制了饮食,“我明白了!” 他回身向后厨通知一声,最后在街坊四邻的低语声和推搡的怂恿中再度走了过来,“将军,关于那些传言......” 「景元」托腮含笑望着他,故意问道,“哦?什么传言?” 神策府都发过通告了,还能是什么传言?星期日默然想着。 但那位餐饮老板却丝毫不在意「景元」打出的太极,甚至忙不迭道,“没什么没什么,将军稍待片刻,饭菜很快就好!” 星期日循着老板离去的身影看去。先前怂恿老板来问的人一窝蜂地围了上去,在得到回复后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老板,可最后也没再有一人上前。 ......或许这就是家族与仙舟的不同之处吧。 在老板察觉到视线、歉意地点头示意后,星期日才怔然收回目光。 “喜欢上罗浮了吗?”「景元」愉悦地询问着。显而易见,比起有人喜欢他来说,他更愿意看到有人能喜欢罗浮。 “罗浮的确是一个好地方。”星期日默然望着「景元」,几秒后才补充道,“按照第一站来说。” 他无声地展露出在得知「景元」最终结果后便会就此离开的打算,可这其中充斥的却是潜藏的鼓舞。 毕竟失败后罗浮将无从存续,更遑论罗浮上的游客,若是如此,又何来下一站的说法? 然而「景元」却借着上菜的间隙略过了此话,只提醒道,“粗略吃些吧,五分钟后我们就该离开长乐天了。” 337. 如果说长乐天此时的氛围是平静如水却又潜藏波涌,那鳞渊境便称得上是剑拔弩张了。 已摆出战斗姿态的云骑与持枪的持明护卫相对而立,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开战。 第123章 反复确认云骑中不存在前代持明龙尊后,雪浦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们要在鳞渊境对我们持明一族出手吗?” 为首的云骑队长不得不顶着压力回复道,“我等只是遵守职责,并非对持明有所敌意,还请列位退回至安全区域。 “安全区域?”雪浦上前一步,几乎快要与锋利的刀刃相触碰,“吾久居此地已有九百余载,可从未听说有划分什么安全区域。” 她再度上前一步,逼着云骑将刀锋微微抬起,“怎么,如今尔等终于要以安全为名,准备将持明彻底困于此地了吗?” “雪浦长老这是哪里的话。”及时出现的景元迈步靠近,距离雪浦最近的云骑收枪行礼,退至另一侧继续摆出战斗姿态。 景元站定于雪浦身前,笑道:“鳞渊境外围部署的云骑仅作守卫,主要为了防止有人偷入鳞渊境谋害持明,全然没有要围困诸位的意思。” “所以雪浦长老也不必心急,待此间事了,这些云骑自会撤回。” “呵,谋害持明。”雪浦冷然看着露出温和笑意的景元,“只怕谋害持明的人并不打算真刀真枪的出手,而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是吗?”景元轻笑一声。 下一瞬,鳞渊境深处便传来阵阵爆炸声。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将云骑彻底引入鳞渊境的信号。 雪浦知道这点无可阻拦,只能看着尚未动作的云骑嘲讽道,“这就是你说的守卫?我可只看到了他们对持明的阻拦。这样说来,怕不是方才的声响也是由云骑导致。” “雪浦长老未曾得见,又怎么能随意说是我麾下云骑所为?而且,既有异动,那岂不是更能说明我安排守卫是合情合理的举措?” 此话说到这里本可以就此结束,但......景元看着面前故作镇定的龙师提醒道,“所以,还请雪浦长老在没有证据前不要如此随意指控。” 这是几个时辰前雪浦才对「景元」说过的话,如今被奉还回来,雪浦的脸色立时变得难看起来。 倘若她知道「景元」其实从未向景元提及这话,只怕脸色会更加难看。 然而雪浦毕竟不知道此事,只试图继续给景元下绊子,“你竟然募集私兵。” “私兵?”像是被这番说法逗笑一般,景元哑然摇头,随后才提醒道,“作为云骑将军,我的一举一动皆在诸位视线之内,若真有私兵,那列位长老也就无须在弹劾我的折子上如此绞尽脑汁了。” 说话间,景元仍带着未曾褪去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被锐意的锋芒所斩断。 “若是雪浦长老已没什么可说的......”景元漠然看着她,几秒后抬手示意道,“云骑听令,即刻进入鳞渊境,缉拿破坏盟契之要犯!” “是!” 在这震天的回应中,雪浦终于意识到,自己安身的依据其实根本不值一提。 而在立根的凭仗倒塌后,她甚至都不足以立于棋盘对弈的另一端。 “众生皆棋子。”雪浦低声呢喃着,复而笑了起来,“景元,你同样不是执棋者。” 第112章 338. “为将者, 本就立于棋盘之中,又何来执棋者一说?”景元如此回应着,在望见雪浦那副“胜者不必故作姿态”的嘲讽神情后轻笑一声, 将尚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散去。 若人人都做执棋者, 那还有谁能成为护佑一方的基石? 可惜,有些人是注定听不进这些的。 景元默然望向鳞渊境深处那亘古不变的绚丽龙影,“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这是一句安抚——对整体持明而言。 仙舟一直都是将军、剑首与龙尊的配置, 无论发生多少过往都未曾改变, 包括这一次。 然而雪浦却只趁景元背对自己时, 抬手向周边护卫示意。 层层的锐利锋刃在一瞬间向景元袭去,却又被一把阵刀挡下, 兵刃相撞发出持续的嗡鸣。 景元停在原地没动, 只微微偏头,用余光看向身侧与自己错位背对的身影, “你还是来了。” “毕竟你还欠一个问题没有回答。”「景元」用力将偷袭者震退, 握紧阵刀再次问道,“你也会安全的, 对吗?” 像是对这个问题早有预料, 景元轻笑一声,终于给出了简短而确切的回复, “对。” 「景元」没再追问倘若他没来会是怎样的答案,毕竟他已做出选择。 “你终于来了。”再无需伪装的雪浦毫不掩饰地展露着目光中的狂热,“自上次见面我就闻到, 你身上的气息变得更为浓厚了。” “刚好, 我也凭借那些资料改良出了新的方法。这次,定然能一举成功。” 说完, 她将双手高举,宛如虔诚的殉道者一般高喊道,“自此,便是持明的崛起!” 如同回应一般,冲天的光柱自波月古海下升起,一道又一道陆续而出,逐渐拼凑起游龙的图案上下翻飞。 “我可以将这理解为诸位长老的联合反叛吗?”「景元」轻描淡写地询问着,完全没有要出手打断的意思。 景元望向远方高坡上的那一抹蓝白色身影,无声息间散去了准备召出石火梦身念头。 繁琐的法阵将整个鳞渊境包围在内,引来洞天的阵阵晃动。 “吾等龙裔,仅以此举贯彻不朽。” 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周遭场景骤然变化,像是将人传送进了一间密室。 明暗的交替让人下意识晃神一瞬,随后才得见此时的场景。 两侧照明的夜明珠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将坐在长桌前的五位持明长老照的如森然反派。 尽管背光,但这五人中仍有一道熟悉的身影:百川。 雪浦恍惚地看着此地,几秒后才略过方才的异样,熟练地从书架取下一份带有红色序号1的档案袋,“若非我察觉到你们对我有所隐瞒,这场实验本可以更早些开始的。” 这句话是在对那五位长老说。 早已拆封过数次的档案袋被扔在桌案上,雪浦望着桌案左侧最后一人冷笑一声,“结果,你们宁愿吸纳一位新成员,都不愿让我加入其中。” 被刻意点名提及的百川嗤笑一声,“这可不是你将实验刻意暴露给他们的理由,现在的舆论对我们可是极为不利的。” “不利?”雪浦蔑视地看着在坐的五位长老,最后敲桌示意道,“猜猜看,我将谁带过来了?” 像是才察觉到还有另外两人的存在,原本还坐的安稳的五位长老瞬间惊起,“你居然!” “我说了,若非你们对我有所隐瞒,这场实验本可以早些开始。”雪浦撤出首位交椅坐了上去,“现在两位将军都在这里,没人再有权利率兵深入鳞渊境......” 说到这里,雪浦停顿一瞬,心中莫名生出了一种违和感。 然而在那五位长老不善的目光下,雪浦也来不及深思,只继续展露出胜券在握的样子,“现在,实验开始。” 339. 无休止的实验带来无尽的虚无,有许多次,雪浦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唯有在看到那昏迷不醒的人影后才能安下心来。 或许这只是计划将成未成之时的忧虑,她这样告诉自己。 可是......太安静了。先不说远居深海的持明内部,就说偌大的罗浮一连丢了两位将军,他们居然丝毫没有要问询的意思吗? 谁来问呢?六御还是十王司?前者可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而失踪人口哪怕是将军,也并不归属于后者的业务范畴。 除非联盟派其他仙舟的龙尊前来审查,而且必须是龙尊,哪怕是将军都是不行的。 不,不对。仙舟的将军一向刚烈,若他们有十足的把握能寻到景元,因而选择举兵直发,也是极有可能的,就像那位天击将军...... 天击将军?可天击将军是曜青的将军,与罗浮又有何关系? 可天击将军不是尚未离开罗浮吗?意识到这一点的雪浦怔然看着周身的场景寸寸崩塌,就连虚假的实验体都在瞬息间散去。 于是一切的一切,皆如黄粱一梦的幻象般彻底破碎。 波涛声重新充斥在耳畔。雪浦有些恍惚地看着鳞渊境的海岸线,目睹原本亮起的一道道光柱熄灭,变作一声声由通讯器中传出的讯号:报告将军,最后一处祭坛已被损毁,所有涉案人员皆已被缉拿归案。 这才是、真实......半跪在地的雪浦颤着手仰头看向「景元」身边那位青年人,“你、是什么人?” 然而那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用平淡的语气疑惑道,“遮蔽你双目的究竟是未来还是权利?” 不带任何情绪的一问毫无嘲讽之意,就如同神明远不能理解凡人的内心。 “未来、权利......”雪浦扯出一抹笑容,“这其中有什么区别吗?只有拥有足够的未来,权利才能有所意义;只有拥有权利,才能打造更长久的未来。” “原来如此。”星期日颔首以作回应。 第124章 “可惜你醒的还是早了些。”不再扮演景元的「景元」刻意感慨着,“不然,说不定还能梦到实验成功,然后你一跃成为持明之尊的场景呢。” 说完,他又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可真令人失望,我还以为你有了什么别的好方案,没想到竟还是这些。” 「景元」蹲下身看着自知败局已定的雪浦,璀璨的眼眸内毫不掩饰其中的嘲讽之意,“不过,你能这么快醒来也很正常。毕竟你从未经历过成功,又哪里能幻象出成功后的一切。” 他用力拍在雪浦的肩膀,无形的力量从接触点涌入体内,“衷心提醒你一句,下次,别再想着算计我的朋友。” 翻涌的冲击力在体内震荡往复,在昏迷前,雪浦只听见了最后一句:“哦不对,下一次,你不会再遇见他们了。” 「景元」松手起身,漠然看着雪浦的身体就此倒在沙滩上。 而无论是星期日还是景元,都没有要过多询问的意思。 “说起来,我们在来时路上听到的爆炸声是......”「景元」有些迟疑的向景元问着,看上去似乎因来晚一步而未能辨认出方向,以至于担心这是否有伤及景元。 统筹完所有分场情况的景元眨了眨眼,清着嗓子如说书般抑扬顿挫道,“是一队慷慨出手相助的义士。他们越过了云骑的封锁,在鳞渊境深处惩奸除恶,而意图谋害持明的要犯持续抵抗,因此被义士就地处决。” 原来如此。倘若是云骑执法,总要以活捉为首,且随身带有记录。 但如果是义士就不同了,他们并不带有缉拿归案的职责,在威胁到生命安全时,处决的理所应当。 如此一来,并不存在的“要犯”便当真不存于世了。 只是......“你说的这队义士,该不会是指那支奇兵吧?” “怎么会,这事星穹列车可做不得。”景元郑重说着,“毕竟开拓本身是纯粹的,但联结宇宙后便同样串起了贸易,他们也会有他们的难处。” “那是......”「景元」霎时反应过来。 “不错。”景元含笑点头,“巡海游侠来无影去无踪,行侠仗义之名寰宇皆知,而纯美骑士更是名声在外,星海间因此而受助之人数不胜数。” “由他们出面,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正说着,那两位义士便寻了过来,“许久不见,景元先生。” 而波提欧一开口依旧是熟悉的招呼,“哟,同伙!你是不知道,今天可真他宝贝的爽啊!” 随云骑分区捣毁各处祭坛的「彦卿」等人也一并汇合过来,目光不善道,“就知道你肯定还会来。” 「景元」下意识摸上后脖颈,“既然知道就不要给我扎那一针了,还怪疼的。” 因当时单手去扎、而且还是左手,以至于下手分外生疏的「丹恒」干咳一声,移开了视线。 相比起来,「刃」就理直气壮多了,“正好,就当一个教训。” “我们特意问过了的,这药除了疼点,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彦卿」贴心地解释着。 被「彦卿」挤开位置的波提欧轻啧一声,嫌弃道,“怎么,现在不是你当初找我帮忙的时候,所以待遇就变成这样了?巴特先生?” 什么巴特?「景元」疑惑一秒,随后才回想起,当初波提欧在匹诺康尼为他们登记入住时,给「彦卿」用的假名就是巴特。 这么说来......“你给我们取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也算有。”波提欧故作深沉的说着,“我那时就想到了咔瓦岚星区出产的一种酒,叫巴特17年,雪莉桶,所以给你们起名一个叫巴特,一个叫雪莉。” 「彦卿」立时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我突然觉得巴特这个名字也很不错。” “......”「景元」沉默一瞬,感同身受道,“你的起名水平简直跟我有的一拼。” “当然,如果下次你给我起的假名能给你的一样帅气就好了。” “是吗?但我这名字可不是他宝贝的活人名字。”波提欧呲牙咧嘴地笑着,“正式起名的话,总给你们起名总要起个寓意好的,要循着阿尔冈-阿帕歇——哦也就是我的故乡——的寓意的话......” 他停顿一瞬,又很快接了回去,“那里已经被公司给毁了,不适合给你们用。” “作为非活人的幽灵,有我一个就够了。” 说完,波提欧十分潇洒的抬起手臂,压在「景元」的肩膀上,“那么,现在恭喜你守住了自己的故乡?” 第113章 340. 隐患得以消除, 亲朋于此齐聚,如同演绎着谢幕前的完美结局。 可这远不是结束。「景元」侧目看向波提欧,“你要离开罗浮了吗?” “当然, 毕竟我可是巡海游侠。”波提欧压了压帽檐, 复而又微微抬起,得意道,“舍不得?那你完全可以跟我一起......” 诱拐的话还没说完, 他就被「丹恒」按了下来, “巡海游侠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家伙, 还是不要去祸祸别人了。” “喵!你他宝贝的这是什么话?有我在, 还能少他吃的?”波提欧愤然拍开「丹恒」的手,“你们要实在担心, 干脆一起跟来就是了!” “那估计你会在赔偿方面多出不少支出。”「景元」玩笑地说着, 随即又向银枝看去。 已经明白「景元」准备询问什么的银枝抬手按在心口,诚挚道, “此次承蒙景元将军邀请, 得以于此见证诸多纯美,只是时至今日, 也是时候启程踏上寻找伊德莉拉的道路了。” “说来惭愧, 我尚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帮忙。”「景元」取出光锥给他们一人分出一个, “你们可以自行查阅其中内容,若是碰到如你们一般纯美之人,亦可以将其中的记忆分享过去。” “这是......”银枝率先读取了一个开头, 于是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我明白了,景元先生。我向你承诺, 今后在下的每一段旅途,都必将宣扬未来的危机。” 而波提欧却一反常态地什么都没说,只将那枚光锥攥在手中,半晌才向「景元」邀请道,“有时间来杜氏茶庄一趟,就当是为我饯行。” 说完,他也不等「景元」的回应,兀自转身离开了鳞渊境。 ”那么,有缘再见了,诸位。”银枝最后向所有人一礼,又郑重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因此而沉寂下来的气氛显得有几分悲壮,好似他们不是将要离开罗浮,而是准备踏入分外凶险的战场。 「景元」默然向星期日看去。 依旧不需要开口,对方便先一步给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的。在尚未见证终局前,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 于是「景元」便没再多提,只点头回应道,“好。” 341. 星穹列车是率先发车的。临出发时,星还隔着车窗大喊道,“我们还会再见吗?一定会再见的啊!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三月七颇为嫌弃将星那用力敲打车窗的双手禁锢,又因需要腾出一只手挥舞告别而被星挣脱开来。 丹恒习以为常地感受着身旁的嬉笑打闹,将目光的主体定格在景元与「景元」身上。 他抿唇看着他们,最后无声开口道:再见。 相比起来,送别朱明使团和曜青使团时的气氛就要更为沉重些。 “景元。”怀炎将军以此作为开口前的提醒。 下一瞬,两人同步看了过去。 ”炎老。” “怀炎将军。” 两道不同的称呼仿佛在无声间说明了什么,但在场的人都已不在意其中的区别。 “在你们看来,未来的那场危机能够化解吗?”怀炎将军如此询问着。 “炎老可不是需要从我这里找取信心的人。”景元率先回答着,似是提醒,似是感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他们都看的分明,倘若那场危机的确已有解决之道,那也不必再组织仙舟观看幻戏写出观后感,更不必借公司之手在全宇宙推广,甚至鼓励观众发挥想象,去探讨可能成功的拯救方案。 但「景元」却肯定道,“会的。” 当延伸出的无尽道路中根本没有失败的选项时,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而「景元」再次郑重道,“一定会的。” 听到这个回答的怀炎将军却并未因此而放轻下来,反而语带担忧道,“在罗浮的这段日子里,我们似乎已了解你许多,但最后想来,却仍觉得这些尚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我相信你依旧踏在正途,但是,希望你莫要在这场漫长的征途中迷失自我。“ “是。”「景元」低声应着,“晚辈谨记于心。” 怀炎将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与景元对视一眼后便携云璃一同登上了星槎。 随后抵达的飞霄将军对这般郑重的道别很是不适,她示意貊泽先带着椒丘登船,继而豪气而简短道,“若你们能来曜青,我请你们喝酒!” 第125章 “好啊。”景元笑眯眯地回应着,“到时候就将地点定在你家后院。” “咳。”飞霄抖动着耳朵干咳一声,“我家后院大多都是椒丘种植的药田,咱们到时候换个别的地方造。” 这说的简直和二哈拆家一样。「景元」在心中吐槽着,最后才在飞霄看过来的目光下点头回应道,“没关系,我们可以把椒丘种的草药薅过来泡茶喝。” 飞霄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最后疯狂摇头,“不行不行,这可不行,家里唯一的厨子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闲聊之中,飞霄看了一眼时间,做出了最后的道别,“我们必须要出发了,保重。” 一切热闹而繁杂的事务仿佛都随着一艘艘离港的星槎而远去。 可实际上,他们此时甚至需要立刻返回神策府处理各种后续。 “你知道的,我和人约好了要去为他饯行。”「景元」郑重地后退一步,“所以,那些工作暂且就先交给你了!” 回想起那些如杂草般无尽的公文,景元不由得叹息一声,“不然我们互换身份,由我去做饯行之礼吧。” 最终回应他的,是「景元」已经离开的背影,和远远传来的一句:“先到先得!” 342. 演武仪典结束后,许多参与的选手和观光的游客陆续离开,因此杜氏茶庄的生意变得冷清不少。 饶是如此,此时也依旧有几桌人在慢慢品着茶庄内的新品。 “这位客官要喝些什么?”杜老板下意识招呼着,随后才意识到不对,“将军?!” “你的情况......”杜老板犹豫地停顿下来,就差没明说一句:伤号是不能喝酒的。 “我来找人。”「景元」一眼便看到了独占一桌的波提欧,向杜老板示意过后便坐在波提欧对面,示意道,“我来了。” 波提欧咚的一下将一碗茶放到「景元」身前,完全不顾因力道而震在桌上的那部分“茶液”,突兀道,“我向你发出的邀请从来都是认真的。” 「景元」端起那碗茶一饮而尽,随后才回应道,“我知道,谢谢你。” 波提欧很快便添上了第二碗,继续道,“光锥内的记忆,我看完了。离开罗浮后,我将去往你记忆中第一颗被毁灭的星球。” 「景元」准备去接第二碗的手一顿,随后才如常接过,“你能救下多少?” “不会是全部,也许没有很多,甚至可能只是一个人。”波提欧将这一点看的很开,“整个寰宇都清楚的,我们巡海游侠就是一群不计代价的疯子。” 他咧嘴笑了起来,将本该递给「景元」的第三碗喝了下去,“最后一杯,你没能为我践行。所以同伙,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碗酒。” 说完,波提欧就起身挥手远去。 「景元」默然从杜老板那里取过一碗,遥遥向波提欧的背影示意,而后再度饮尽。 343. 远远地望着飞船离开罗浮后,「景元」才回程抵达神策府。 没想到尚未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格外吵闹的声音。 “不要哇将军,我错了!我下次不会随意从幽囚狱越狱出来、还把军火卖给其他人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其中的语气却颇有一种轻松越狱的骄傲感。 而且......熟悉的声线让「景元」好奇看去,“星?” “诶呀,这声音一听就格外亲切......”那人回过身来——果真是与星无异的面容——但在看到来者是谁后,那人又扯了扯嘴角,哀嚎道,“不要哇将军,我真的知道错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向景元投去一个问询的目光。 “这位是变形怪嘟嘟,能变化出各种姿态,只是体积差距不能过大。”景元率先解释着身份问题,而后才意有所指道,“同时也是论坛上那位怂恿别人攻入鳞渊境的军火商。” “没有!我没有!不要叫我那个难听的名字!”那人立刻躺在地上翻滚起来,“我才刚越狱成功,根本没有这些门路的。” “由围守的云骑识破,人赃并获。”景元再度解释着,“鳞渊境附近的云骑确有守护之责,不可放任何人进鳞渊境,以免被卷入这场风波。” 但风波既起,便总会带有连锁反应,正如此时抓住的这只变形怪。 “既然你能变成任何模样,那变一个我试试?”「景元」饶有兴趣地设下要求。 “这有什么难的?”方才还是开拓者面容的变形怪顿时一个起跳,遵循重力落地后已与另外两人毫无异处,“哼哼,怎么样,确实是惟妙惟肖吧?” 倘若不开口说最后那句话,模仿的还是很像的。「景元」在心中评价着,随后好奇道,“你这变形术有时间限制吗?” “限制?哼,那当然是......没有!”变形怪似乎很喜欢星的样子,在下一瞬又变了回去,“这就是我的本能,所以什么限制都不存在的。” 说到这里,变形怪才骤然意识到不对,“等等,你们想让我做什么?不对,我要回幽囚狱,我现在就要回幽囚狱!” 第114章 344. 两只一模一样的景元在神策府中处理着事务, 安然而乖巧的样子让青镞忍不住反复向他们看去,确认没谁趁她一个不注意给偷摸溜出去。 如此几次之后,青镞就察觉出不对来。 怎么景元沉思的时候, 「景元」也跟着沉思;景元工作的时候, 「景元」也随意划拉两道;就连景元打哈欠的时候,「景元」都像是被传染一般跟着打了个哈欠。 这同步率也太高了吧? 青镞默默注视着他们,在得到景元满带笑意的安抚后, 无声地告诉自己: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既然将军没明说, 那就是不适合挑明的。 可在看到景元打瞌睡、「景元」都要偷偷瞄一眼, 然后有样学样地一个猛点头时, 青镞终于忍不住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两人瞬间惊醒。 或者更准确的说, 是景元惊醒, 而「景元」在睁眼偷瞄旁边的反应后,跟着做出了“惊醒”的动作。 景元伸了个懒腰, 神情间未带丝毫倦意, “只是偶尔划水一下,青镞不要这么严肃嘛。” 谁说你偷摸睡觉这事了!青镞重重咳了一声, 示意性地向“「景元」”看去。 此时的“「景元」”甚至还在犹豫要不要跟着伸个懒腰, 完全没能察觉到青镞的视线。 极差的伪装。青镞给出了最低评价:要不是因为景元在,这人早在二十多分钟前就被云骑给按地上了。 接收到暗示视线的景元屈指轻敲桌案, 含笑向青镞示意着。 啪!青镞用力一拍桌子。 “「景元」”霎时一抖,下意识如学堂的学生般正襟危坐,察觉到不对后才学着景元的样子摆出一个放松的姿势。 景元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很有意思, 对吧?” “「景元」”茫然地看着他们,又像是牢记什么叮嘱一般, 露出一个看似神秘莫测的笑容。 还以为此举有什么特殊含义没想到只是在逗人玩的青镞:...... 算了,好歹证明这人的确不是「景元」。 青镞无奈地叹息一声,走到“「景元」”身侧看去,不出意外的发现这人点开的只是儿童早教类的画画软件。 ......到底是谁在神策府的工作设备上安装这种东西啊! 景元战术性闭眼,权当没看见青镞移过来的视线。 而此时的“「景元」”还因被人发现,完全僵着身体不敢乱动,最后鼓足勇气幻化出一条如尾巴状的存在悄摸去戳景元求救。 虽然因视角问题的确会有部分遮挡,但那条“尾巴”在景元腿上戳来戳去,其动态行为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青镞忽视着余光中瞥见的动作,体贴地询问道,“你是身体不舒服吧?” “「景元」”挥舞着的“尾巴”瞬间消失,而后继续向青镞展露着神秘的笑容。 ......好傻。青镞忍下心中的吐槽,权当没发觉这一切,“没关系的,累了趴着睡一会儿就好。” 说到这个,“「景元」”的眼神顿时明亮起来,示意性地看向景元。 景元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看来这些工作注定是我一个人的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景元」”本来就没有在帮忙分担,因此青镞合理怀疑景元这是觉得失去了一大乐趣。 只是......既然这人不是真正的「景元」,那「景元」去哪儿了? 不知为何,青镞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在景元看了一眼时间就突然拉起刚要睡着的“「景元」”说要去吃夜宵的时候。 晚六的晚膳,晚七的夜宵。 ......这哪里是去吃夜宵,分明是去制造不在场证明的! 青镞有些头疼地看着他们离开,报复性地将设备上的画画软件卸载。 345. 暗青的墙壁刻满着奇异的符箓,透过紧闭的光门,仅能望见里面似人非人的剪影。 第126章 随行的雪衣按下机关,将最外层的装置收起,露出可供向内探望的特制单层玻璃,“这是受丰饶民改造的特殊巴维鲁人,其名为蜃楼。” 宽阔的躯体被锢在束缚衣内,又整体置于透明罐中,乍一看如同没有双臂的尸体。 “它散发的信息素曾令数万仙舟民堕入魔阴,因此需使它持续陷入自己所造的幻境中,同时将囚室内的空气过滤,防止检修装置的匠人受到影响。” 「景元」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晓,随后才问道,“也就是说,这间囚室内是安全的?” “在理论上,是的。”雪衣严谨地回应着,“但在检修时,仍会有不少于二十名的云骑负责保护检修匠人。” “检修......”「景元」重复着这个用词,而后忽然问道,“那么,有人曾想过要杀掉它吗?” “有,判决本是如此。”毕竟它曾令数万人堕魔,那些罹难者的家人友人爱人,皆恨不得能将它千刀万剐地送入死亡,“可它现在仍在这里。” 这就说明它几乎不可能被轻易杀掉,只能令其日复一日地沉溺在幻境中。 “它仍在这里。”「景元」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敛去所有的声音后,阴暗的走廊中唯余一片静默。 「景元」望着里面闭目不醒的蜃楼,最后才客气道,“接下来,还麻烦雪衣判官带我回一趟我曾住过的房间。” 雪衣虽换作偃偶之躯已久,甚至少有感情,却还是从景元方才的探视中察觉到一丝异样。 只是蜃楼被关押完好,状态亦无异常,因此雪衣便未曾追问其余任何,只依言将「景元」带至曾经的房间。 显然,幽囚狱的房间并不稀缺。因为此处房间依旧无人入住,甚至就连之前放置的床铺都未收回。 雪衣不解地看着「景元」闭目拂过链条,似是将一些不可见的东西附着在上面,而后回身笑道,“抱歉。” 听到这两个字时,雪衣第一反应是锁链因此出了什么问题,直至意识与躯体间的连接中断,雪衣才明白这句道歉因何而来。 无法驱使的身体瘫痪在地,不能有丝毫动作,甚至不能向勘录舍发出警告。 雪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熟练折身往回,向方才的高危关押区走去。 346. “我还能再吃一份吗?”从未如此光明正大享用美食的变形怪极为小心地询问着,“就一份!” “哦?一份?”景元笑眯眯地看着他。 还以为有所希望的变形怪用着与之相同的面容眼巴巴道,“只要一份!” 景元望向桌上叠起的空盘子,再度问道,“一份?” 恍然发觉自己的确已经说了好几次“一份”的变形怪顿时蔫儿了下来。 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老板急忙从后厨端着新的一份过来,“这份是随赠的!” 变形怪瞬间支楞起来,“多谢!” 还没等他将餐盘端过来,景元便先一步按住了他的手,“你今天已经吃了不少了。” 十足的阻拦力道险些让变形怪哭出来。但同时他也知道,要是真哭出来,那这盘炒米粉铁定就飞了。 于是他硬生生压下那种感觉,配合道,“这次真是最后一份。” 看着出手阻拦的景元,老板有些担忧问道,“只是吃的稍微多了些,应该不是实验副作用吧?” 突然回想起暴食将军这个称呼的景元:......好像也不是很需要维护一下逻辑问题? 于是景元叹息一声,“好吧,最后一份。” 在景元的凝视下,变形怪压抑着想要哐哐干饭的欲望,先向老板道了个谢,随后才慢慢进食。 在老板走后,变形怪才呜咽道,“这样的吃饭速度简直是一种折磨。” “倘若不想经历这种折磨,你也可以选择不吃。”景元毫不客气地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等等!”变形怪慌忙阻拦着,“我可以!做什么都完全没问题!” “是吗?”甚至根本没起身的景元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什么都没问题?” “当然!”急于自我证明的变形怪信誓旦旦地说着,又连忙补充道,“只要别再把我关在幽囚狱那样无聊的地方就好。” 在景元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变形怪的气势陡然弱了下去,“没,你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然而景元依旧未能表态,就当变形怪以为到口的美食要飞走时,才听到景元松口道,“如果接下来的事你能做好,我可以为你向上申请每个月出来放松两天。” “我可以!”变形怪目光灼灼地盯着景元,“你尽管说!” 景元轻笑一声,刻意缓声道,“我要你,死上一死。” “这个简......”险些下意识打包票的变形怪惊恐地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在变形怪转而思考自己偷溜成功的可能性时,他才听到景元继续问道,“你不是什么形态都能变吗?那么,模拟我的死亡状态也应该是手到擒来吧?” “可是我的变换形态必须要观察过后才能变!”以为自己死定了的变形怪悲伤地说着,“我就知道你们的话从来都听不得......这下完蛋了,我要被过河拆桥了......” “倒也不必如此悲观。”景元哑然笑道,“毕竟你的确可以做到。” “我根本做不到!”变形怪执着地说着,“总不能你们两个中有谁打算死一下给我观摩吧?” “......为什么不能呢?” 第115章 347. 【星历8100年十月七日, 幽囚狱内所羁押的重犯蜃楼确认死亡,其尸体于牢中发现。同日,雪衣依十王敕令, 率两名武弁前往神策府。】 “抱歉。”方才从青镞手中经历了一场特训的变形怪在此时看来倒是有了几分景元的模样, “我承认是我非法闯入幽囚狱杀了蜃楼。” “为何?”雪衣不能理解。 若「景元」已有杀死蜃楼的方法,那完全可以向联盟汇报,相信联盟也不会愿意继续留着这样一个威胁。 可「景元」不仅没有上报, 甚至还刻意以这样的方式来将蜃楼击杀。 ——就算蜃楼是重犯, 那也是关押在幽囚狱的重犯, 其处决命令要通过联盟及十王司的手谕才行。 “汝明知此事后果。”雪衣望着默然不语的“「景元」”再次询问着。 然而“「景元」”却只是笑了笑, “我知道,所以, 还请判官将我带回幽囚狱吧。” 带回幽囚狱......雪衣不由得联想起他曾去过的牢房。 莫非, 是里面被布下了什么逃脱机关?不,如果「景元」要逃, 也就不至于在神策府中等待十王司派人前来邀请了。 所以, 是他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思及此,雪衣再度问道, “汝无辩解之意?” 对方摇了摇头, 甚至格外熟练地并拢手腕向前递出。 如此配合的态度让雪衣不由得向景元看去。 景元偏了偏头,像是担心她有所顾忌般笑道, “是需要我帮忙押送过去吗?” “不。”雪衣收回视线,将“「景元」”尚未收回的手腕压下,“十王司的意思是请将军前去一叙, 并无羁押之意。”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这只不过是为了保留最后的体面,对两边来说都好。若是邀请未至或有所反抗, 那这件事就没这么简单了。 但变形怪显然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以至于在内心疯狂控诉道:凭什么,那可是象征着身份与实力的手铐!我当年都是凭本事被抓进去的! 景元含笑的眼眸示意性扫过,意有所指道,“判官放心,既是应邀,那他便不会逃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变形怪试图偷偷呲牙回应,又被方才教育自己的“礼仪老师”青镞盯上。 呲牙的动作瞬间转变为一个重复练习了几百遍的笑容,“自然。” 348. 寻常人大多都对十王司有所避讳,再加上神策府同样参与其中,一看便不是什么简单案件,因此变形怪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一路走去畅通无阻的感觉。 没有抓捕自己回狱的判官!也没有发觉异样试图缉拿自己的云骑! ......如果这一路去的不是幽囚狱就更好了。变形怪有些遗憾地想着,但再转念一想,既然怎么都会被抓回去,那当然是选每月有两天休假时间的幽囚狱了! 更何况景元后面还承诺自己每个月都能有炒米粉吃,简直血赚! 如此想着,他脚步都不由得加快了些许。 雪衣蹙眉看着隐隐与自己并肩之人,蓦地停下脚步,“汝......” 为了炒米粉,变形怪霎时展现出无尽的素养来,“判官可还有要事?无妨,我可以在此等候。” “......无事。”雪衣默然自检了一遍自己的偃偶躯体,随后才点头示意道,“吾等继续。” 一行人渐行渐远。景元叹息一声,发出一条讯息。 十分钟后,由神策将军特批的两艘斗舰离开了罗浮。 第127章 349. 体积较大的斗舰需要两两合作,一人掌舵飞行,另一人操控武器。 此时「景元」熟练地驾驭着斗舰,而「彦卿」正在努力地翻看设计图纸和使用说明。 “自动瞄准锁定......紧急情况下的手动操纵......”「彦卿」晕乎乎地对照着操作,最后躺地将书往脸上一盖,“这也太难了吧!” 「景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安慰道,“没关系,你可以学一下简单的星槎驾驶,只要能在短时间不被击落,武器那边我来。” “不行!”「彦卿」一把取下厚重的书,坐起身自我鼓舞道,“我一定可以的!” 他刚翻开下一页,便看到窗外一个大s弯险些撞过来的斗舰,“......他们真的没问题吗?” 从未操作过斗舰的「刃」一路疾驰,每每都在惊险到几乎要撞上陨石一类的存在时又一个漂移躲了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秀操作。 但联通着的通讯中却清晰地传出他们的声音。 “等等,右边!”斗舰避开障碍后一路向右转去。 “右边这都什么啊!你就是这么导航的吗?!”斗舰骤然旋转翻飞,在转动过程中堪堪躲开陨石,几乎是差几毫米就会撞上机翼。 “我是说右边有东西!不是让你往右边走的!” 感受着自己这边格外平稳的飞行路线,「彦卿」在庆幸之余不由得感慨道,“他们居然这样子都没晕船,还是太有实力了!” 对面沉寂一瞬,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后知后觉地涌上不适来,“我恨你,「彦卿」。” “不客气。”格外满足的「彦卿」继续研究着厚重的使用说明。 350. 【星历8100年十月十二日,泯灭帮活动爆发式增长,宇宙间多次传出绝灭大君出手的消息。】 “这里是星际和平播报,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欢迎收听今天的星际和平播报节目:赛杜尼拉默星群集结文明伟力,向绝灭大君星啸宣战;星际通缉犯千楼冢伏案自首,声称自己是波尔卡·卡卡目的目标;仙舟罗浮将军病重离世,目前联盟已发出通告。” “病重离世?”百川呢喃一声,下意识望向波光嶙峋的水面。 她切实领教过神策将军的手段,因此在上次事件中并未直接参与其中,故而此时仍为持明长老,甚至在这被清洗过一遍的持明中隐隐向着核心层进发。 与此同时,百川手下也有了一批可用之人。只是...... 百川犹豫一瞬,最终还是率先道,“听说,病重离世的是未来的那位将军。” 有了这个开头,被召集过来的人纷纷议论起来,“联盟通告都发了,看来是真的。” “唉,我两度转世,三辈为人,罗浮将军都是景元没变,几次大灾大难都挺过来了,没想到这回一个病重,说死就死了。” “那两位将军可是由咱们的龙尊照看的,身体都好得很,能有什么重病?我看病重就是个幌子,实际怎么死的可难说。” “我倒是听到了些风声。”说这话的持明悄然压低了声音,却又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据说,那位将军是在幽囚狱中身亡的,甚至还有流传出的视频。” 周围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若只是寻常猜测,他们最多也就猜测一下被什么人下毒之类的,但幽囚狱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该不会是将军给......”其中一人谨慎的向周围同伴眨了眨眼,“毕竟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 “不能吧?据说那位将军的葬礼都还是将军给办的。” 咚——清晰的一记重锤被敲在头顶,“你傻啊!要不是他害的,那他肯定组织葬礼;那要是他害的,那岂不是更要积极地组织葬礼!” 一群蠢货,以那两位将军之间的关系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百川有些烦躁地看着这群叽叽喳喳却一个都说不到点上的人,克制着情绪冷声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是。”一切的议论声就此消失,转而纷纷行礼退去。 百川默然坐在座位上沉思着,最后再度抬头望向水面。 说不定「景元」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必须要上去看看才行。 可、为什么要上去?就算是真死了,景元也知晓自己的身份,能继续为自己提供保障。 百川沉思着,最终还是暗中向景元递出了消息。 只是......待景元回信之时,信纸上唯有一片空白。 351. 【星历8100年十月十五日,天舶司捕捉到航路路线上出现不少泯灭帮的遗体,疑似有人曾于此与泯灭帮交战。】 玉兆滴滴一声,接收到最新消息。 景元:罗浮已更改航路。 几秒后,景元又抱怨似的补充了一句:你倒是躲了个清闲。末日将近,一些从幻戏中察觉出什么的人全都到了罗浮,试图能找你问个清楚。 不是景元:还好我已经死了。 景元:是啊,当时变形怪的表演还蛮精彩的。你要看看吗?我可以给你发一份。 不是景元:不,只要没什么破绽就行。 「景元」对这个视频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即便知道这是变形怪演的,但那毕竟是景元的面容。 而且,比起这出戏码,他更关心的是那些针对幻戏的探讨。 正好「彦卿」不仅学会了武器使用,就连斗舰飞行都掌握了一部分,因此「景元」有了充足的时间来查看专为那则幻戏而设计的论坛。 诸神的谎言>>脑洞专区 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幻戏中的内容似乎正在现实中一一应验,但好像还没人去参考幻戏的标题。 ——为什么这场灾难要叫诸神的谎言? 第116章 352. 「景元」关注这出幻戏的任何讨论, 不是因为它出于自己之手,而是希望能从中得到不同的解法和灵感。 他看遍了理救分区的帖子,各行各业各物种皆从实际出发, 探讨着若是真有这么一天该如何自救或拯救世界。 前者是「景元」乐于见到的, 后者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可是,他很快就发现,忽略那些不可复现的方法, 其中很多内容都是自己已经在某次轮回中实践过的。 而且, 幻戏毕竟存在一定的细节模糊。针对一些解法再深思下去, 又觉如空中楼阁般不可捉摸。 所以, 论坛专门开设了脑洞专区,用以激发人们无尽的想象。 只要能有足够通关的想法, 之后过程中的种种困难便由他来克服。 ——就算实在不行, 他还可以克服自己,然后再来一次。 当然, 类似于什么一拳一个星神之类的想象就不需要实践了。 不过现在......「景元」看着那则标题, 点进了这个刚发布不久的帖子。 或许是末日前兆让更多的人关注到了这个论坛,「景元」点进去的那一刻, 玉兆卡顿几秒, 随后才开始渐渐加载。 可粗略翻看下来,十几层楼里全是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 「景元」蹙眉跳转页数, 发现无论哪一页都是不同长度的哈。 什么情况?欢愉令使来这里团建了? 下一瞬,帖子内的所有楼层全都消失不见,转而被一句句的“我们又见面啦”迅速刷屏。 ......论坛被人攻击了?「景元」如此想着。 随后便听到一道声音提醒说, “是祂来了。” 他?「景元」默不作声地询问着。 “欢愉。”它再度出声提醒, “接下来,无论祂说什么, 你都不要信。” 所以你和祂接触过?我可没在记忆里看到这段。「景元」于心中回复着,随后才察觉到原本该驾驶斗舰的「彦卿」竟然无声息地倒在地上。 “彦卿?!”他立刻蹲下身去探「彦卿」脖间脉搏,确认只是陷入了昏迷状态。 一口气稍稍松下。下一秒,一只冰凉的手自后腰一路向上,最终搭在了「景元」的肩膀,“阿哈真是想死你啦~~” 幽幽的声音让「景元」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趴在肩膀的孤魂野鬼,说着“想死你了”,但其实表达的意思是“想你死了“。 好在模拟宇宙的那位阿哈曾提过这点,而刚刚它也给出了预警,因此也不至于让人真像撞了鬼一样无措。 “你好像对我有些过于关注了。”「景元」慢慢站起身,而那只手也终于在他完全起身后抽离出去。 “阿哈当然关注你啦,毕竟是作为谎言中心的可怜虫。”祂刻意用奇怪的腔调说着,“这一点,哪怕是过去的你也不曾向你说过吧?” “别听别问别想。”它立刻呵止着,“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拿他们的生命开玩笑。” 又是一道选择题。「景元」垂眸静立在原地,忽然回身问道,“这是你的谎言吗?” 祂大笑:“是的,当然是的。” 它沉声:“不是,你明白的。” 于是鎏金的眼眸中溢出些许动摇,最终他问,“什么谎言?” 第128章 353. 【星历8100年十月十六日,外遣的两名探路斗舰确认失去联络,最后一次通讯在昨日(十月十五日)晚七点十三分。 罗浮将军景元备注:无需外出搜寻。】 【星历8100年十月十六日,反物质军团入侵罗浮。】 入侵这个词其实不太恰当,毕竟在罗浮防御网开启一级警戒状态后,就只有罗浮击落反物质军团战舰的份。 于是景元看了一眼即将过到第二天的时间,在抵达零点的那一瞬,在“入侵”前加上了“试图”二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扣这种字眼?”符玄着急地冒着白话,“反物质军团来势汹汹,肯定不是为了一头撞在咱们的防御网上求死的!” “说不定是军团终于意识到反物质不可能实现了呢?”景元玩笑地回应着,指尖不紧不慢地点下确认键。 “景元!”本就着急的符玄连名带姓地喊着他,却又在这一句之后,神奇的发现自己的确平静了不少。 景元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打趣道,“符卿如今克制情绪的本事可是愈发炉火纯青了。不错,这样一来便离将军之位更进一步。” 符玄抱臂冷哼一声,“不然你这位置还想留给谁?” 若是寻常时候,景元少不了要再多玩笑几句,可这次他只是笑道,“当然是你的,符卿。” 原本熟悉的“符卿”二字如今听来却让人有些胆寒,符玄占卜过此难何解,答案是解法在景元身上。 于是她又占卜此难可否顺利解决,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必死之局。 ——这也是符玄为何如此着急的原因。 “你已有应对之策。”符玄笃定地说着,“但景元、你是从战场上走过来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从来都不是一个的游戏。” “对,它从来都不是游戏。”景元郑重应着,“它代表着无数人的血,无数人的牺牲,和注定变得千疮百孔的世界。” “因此,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战争的存在对文明来说就是一种失败。” 符玄认真听完了他这话,然后用力将手中的一沓推演稿纸甩进他怀里,“我是说你一个人不行!” “可我不是一个人,符卿。”景元揽住稿纸,弯着眉眼冲她笑,“我还有你们呀。” “虽然目前比我还差了些,但已经比我刚上任那时强多了。”景元骄矜而欣慰地向她说着,“而且如今的罗浮相较于七百年前也好了不少。” 说完,景元又突然回想起刚处理完的持明一事和外面虎视眈眈的反物质军团。于是他轻咳一声,一语总结道,“总之,恭喜你符卿,终于不用再时刻向我念叨这将军的位置了。” ......说实话,符玄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成为将军的情况。 可能是景元战死沙场,可能是景元堕入魔阴,亦可能是景元在某时便悄无声息地倒下。 在种种设想中,最好的可能就是景元终于认定自己已足以处理一切,愿意安然退休。 可如今......符玄用力将脑海中的想法驱逐出去,试图猜透景元的打算,“罗浮防御网不可能因任何一人而停止运行,哪怕你是罗浮将军。” “合该如此。”景元欣慰点头,神态动作间没有展露出丝毫他想由此离开的念头。 猜错了?符玄蹙眉思索着。可倘若他不是想去处理外面的反物质军团,那又是因何而留下这般遗......约定? 察觉到符玄意图的景元再度笑了起来,“这是法眼观测不到的路线。” 正如当初符玄无法观测「景元」。 明白其中含义的符玄慎重问道,“那你还记得,远赴玉阙前我留给你的字条上写了什么吗?” 354. 这寰宇间的灾难从未停息,不在这里,便在那里。 又或者,四处皆在。 对于很多星球而言,是无力抵抗反物质军团的入侵的,更别说是绝灭大君。 赛杜尼拉默星群集结了六个世界文明向绝灭大君星啸宣战,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团结起来。 这是一场联合,也是一场求援。 他们不奢望援军的到来,只渴望能有足够的物资装备、武器弹药。 可这寰宇终究还是太大了,大到他们的求救声微不可察。 世人都说天灾人祸,可当有意识的人变作灾难的主体,又该如何抵挡? 王城的卫兵看着身旁因缺少医疗用品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战友,麻木地看向昏暗的天空。 那里曾落下连片的陨石,无人能再看出,那是距离他们很近的一颗星球。 空防那边的回复是,只有将它们击碎到足够小,才能使它们泯灭在大气层中。 可那些陨石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块的落下便能毁灭一个城镇。 哪怕是被击碎后的残片都将化作杀伤力极强的炮弹。 卫兵低头看着自己缺失的双腿,却生不出任何死里逃生的庆幸。 或许,是时候结束了......他伸手从身旁战友的装备里摸出一把匕首,尚未触及脖颈,便听到一声格外高昂的声音,“他宝贝的,竟然是陨石?我还以为是这地儿不让随便停船呢!”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完全不像是经历了无可抵挡的灾难后侥幸活下来的人。 卫兵贴在脖颈的匕首停顿下来,望着那两身银甲迈步走来。 其中一身银甲有着玫瑰色的长发,就像他们王城中最漂亮的那片花圃。 玫瑰比划出一根手指,担忧地问道,“这位朋友,你还能看清楚这是几吗?” 是支援吗?放下匕首的卫兵想这样去问,可许久不曾进水的嗓子沙哑到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学着对方的动作比划出一个1来。 “你这横截面够整齐的啊兄弟!”另一身银甲毫不避讳地提及他的伤势,“到时候完全可以像我一样安一套义肢。” 说着,那人还将掌心中的枪炮展现了出来,“绝对他呜呜伯的好用!” 这时卫兵才发现,这人除了脑袋仍是人体以外,其余各处皆是冰冷的机械。 而让他真正生出些许希冀的,是那简单的一句:“现在,这里是巡海游侠的主场了。” 第117章 355. 意识在深海中浮沉, 又随着骤起的海浪冲上浅滩。 「景元」睁开眼,看到蔚蓝天空中有一队飞鸟略过天际,而后又渐渐远去变作目不可及的一个黑点。 这是真实, 还是虚假? 他试图撑地起身, 掌下却像是按住了某种软滑的藻类,令他下意识甩了甩手。 然而那奇异的银白色藻丝缠绕在指缝缓缓移动——不知是因残留的海水推动还是说它其实是活体生物。 这么一想,「景元」不由得用力将它甩了出去。 “就当一场游戏, 而获胜的条件是找到令这个世界存活的方法。”祂的声音仿若从四面八方而来, 带着嘻嘻哈哈的声效。 顿了顿, 祂又贴心道, “必须是合理有效的方法哦。” 合理有效的存活方法?可......无论是从海滩上的生态还是岸边的环境来说,这个世界都不像是濒临毁灭的样子。 如此想着, 「景元」顺势望向海岸对面的区域, 却一眼看到熟悉的城市,高楼大厦, 车水马龙。 莫名的吸引力引着他忽略湿漉漉的衣服快步走去。 身后的背景快速消退, 几步间便抵达了方才看着还极其遥远的城市。 ——就像是从一个地图跃到了另一个地图。 这样的体感让「景元」的心冷了些许,再望见门店上熟悉的汉字时都变得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 “咦?”仿佛是因为「景元」的反应与祂预料的并不一致, 祂迟疑一瞬,很快又起了兴趣, “当然是因为你想来这里!” 祂不能看到我所在之处具体是什么地方。「景元」因祂的反应而下了定论。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街头,「景元」恍惚间甚至以为此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可是, 他很快便看到了破败的城市。 不, 不只是城市。一切的建筑,一切的生命, 仿佛都在那一瞬间跨越了时间,化作一捧散沙。 吹过的烈风卷着那些不知能不能算作遗体的细沙扑面而来,带来极为强烈的窒息感。 「景元」迅速抬起手臂遮掩住呼吸,可狂风下紊乱的气流着实让人捕捉不到多少空气。 要尽快找到足够遮风挡沙的掩体才行。「景元」如此判断着,同时也在第一时间摸索着前进起来。 可在整个城市都散去后,又有什么地方能成为安全之地?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有什么东西被用力扣在脸上,“清醒一点,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医院......真是久违的称呼。「景元」用力攥着指节,却更恨不得能直接咬上一口来维持清醒。 可扣在脸上的呼吸面罩却隔绝了这样行为的可能。 第129章 漫长的时间随着引擎声而持续流逝,这种声音仿佛变作了某种催眠曲,令人在不知不觉间卸下防备。 于是,「景元」再度睁开眼,看到熟悉的纯白天花板。不需要询问,消毒水的味道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所在之地。 右手手背上的那一抹白色标志着自己方才打过点滴。 房间内空空荡荡寂静无声,楼道外人来人往嘈杂不断。 医院忙碌成这样必定不是好事。他起身下床,在瞥见地上的一次性拖鞋后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号服。 ......虽然这些的更换都很正常,但自己之前的衣服去哪儿了? 疑问自脑海一闪而过。在「景元」刚走到门边时,便看到有一人走了进来,牢牢地挡在门口,“您现在还需要多加修养。” “彦卿?”「景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的样子。 难道说,「彦卿」之前陷入昏迷是先一步被送进了这场游戏中? 然而彦卿只是诧异道,“您认识我?” 听到这第二句,「景元」才意识到彦卿一直在使用这等尊称。于是他瞬间敛去了方才的松懈,犹豫道,“我不知道,我......可能是认识你的?” 迟疑的语气让彦卿明悟了过来,语气中却带着些许失望,“你、是不是失忆了?” 虽然「景元」的确是想往这个方向引导,但彦卿这未免提的也太快了,快到「景元」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以这个理由来打探消息。 大概是这短时间的停顿让彦卿意识到什么,他取出证件安慰道,“别担心,我是罗浮对灾局的。” 什么东西?「景元」的视线落在那如警官证一样的证件上,还当真看到上面的章扣着“罗浮对灾局”这五个字。 就在「景元」打算多留意一些内容时,彦卿已经收了方才的证件,再度提醒道,“你毕竟曾在死域中穿行过,所以还是多修养几天为好。” 死域?是我想的那个死域吗?「景元」看着彦卿的眼眸默然想着。 ——这个世界简直就像现实与虚幻结合后的融出产物。 “死域是什么?”在前面有过失忆铺垫的「景元」客气地询问着。 “就是你刚才见到的那一幕,那片沙化的区域被称之为死域。”彦卿极为认真的科普着。 随后,便有道声音接话道,“如果是民间版本,他们更愿意将其称呼为鬼域。” 个子较矮的粉头发女子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将「景元」上下打量了个遍,“你就是穷观阵推算出的救世主?” “这样的名头还是太重了些。”「景元」推诿着,旋即好奇道,“穷观阵又是?” 结合现代元素后的穷观阵该不会还是某种阵法吧? 说到这个,符玄脸上那努力绷起的严肃都淡了几分,“那是足以推算未来的光量子电脑。” ......可以,这很科学。「景元」默然想着,最后问道,“既然如此,有什么是我能做到吗?” 符玄与彦卿对视一眼,目光中流出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情”。 在这一瞬间,「景元」甚至都做好了即将面对另一位景元的打算,但符玄却伸手邀请道,“我是罗浮对灾局的局长符玄,很高兴你加入我们。” 对灾局的局长......倘若这个世界的确是按照自己的认知塑造出来的,那局长的位置定然会是景元。 几秒的沉默后,「景元」问了一个极为大胆的问题,“那他呢?” 骤然沉默下来的气氛让「景元」深刻意识到,无论是符玄还是彦卿都清楚自己问的这个他是谁。 也就是说,这个游戏世界的确是有景元存在的。 可下一秒,符玄轻描淡写地回应道,“他死了。” ......一个不怎么让人意外的回答。 一时间,他们三个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默契,只无声地感受着此时的氛围,仿佛只要如此便足以了解情况。 最后还是符玄红着眼眶打断了此时的状态,“等你考虑清楚了就来找我,无论是决定留下帮忙还是就此离开这个世界。” 在符玄即将快步离开病房的那一刻,「景元」出声道,“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留下。” 背对「景元」的符玄没有回身,只是以平稳的声线回应道,“这听起来更像冲动行事。” “但你也知道,这只是听起来。” 356. 虽然所有人都说景元擅布局谋划步步为营,但作为被培养的继任者,符玄从来都知道,这人更擅长权衡利弊出奇制胜。 只是大多数时候,天秤的左端是罗浮,右端同样是罗浮,因而便显得格外小心。 可当有一天,在注定失去的那一方上只站着他自己时,便到了他极为擅长的出奇制胜。 如此,他便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优解。 但无论哪种都不可否认「景元」说的对。那些话往往只是听起来像冲动行事,而可能导致的一切影响其实早在他心中来来回回量了个百八十遍。 ——就像符玄最开始听到景元说“我将要离开罗浮”时。 那时的符玄还以为他要去隔壁曜青或者朱明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参加研讨会,因而顺畅一点头,随意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时景元摇了摇头,用每次出差前的交代语气回应道,“不会再回来了。” 符玄一时间甚至没能反应过来,“怎么就不回来了?” 问完之后,她才陡然怔住,“你准备实现穷观阵的预言?” 不,不是准备实现。符玄很快理清一切。既然景元提出了告辞,那就证明其他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完毕。 这人分明是从看过未来之后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那只是穷观阵演示出的未来。”符玄咬着重音提醒,“是你从来都不会依赖的存在。” 对景元而言,他更信奉事在人为,纵使是穷观阵也不能算尽天下之变数。 可这一次,他甚至愿意押上性命,就为赌一个在穷观阵看到的美好未来。 ——甚至于,他们从穷观阵中看到的异界之人完全被白光掩盖,仅有大致轮廓,连个面相都看不出来。 于是符玄问他,“你就这么信那所谓的异界救世主会带我们赢得胜利?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愿意为我们而停留。” “不会的。”当时的景元以笃定的语气回应着,“我相信他,他能做到。” 彼时的符玄完全不明白他的底气从何而来,却注定阻拦不了景元的决心。 而现在,符玄懂了。 倘若我的牺牲换来的依旧是“我”,那么,我能做到的,他同样可以做到。 同时,根据穷观阵的推演,我不能做到的,他也可能做到。 如此一来,该选什么已经是一目了然的事了。 可是,另一个你是无法代替你的。符玄如此想着。 “好,关于他的权限我移交给你。”符玄最终说着。 第118章 357. 一行行的文字印在眸中, 又刻在脑海。资料中的一些名词甚至特意关联了相应的词条解释,力图能让来者第一时间了解此世的状况。 而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关于世界科技的选读内容, 贴心到「景元」一连六个小时看下来后, 对这个世界有了真切的了解。 “别太认真,这不是真实的世界,正如祂所说, 就当一场游戏。”它骤然出声提醒着。 还以为它不在的「景元」陡然顿住:所以, 你也认为让我通过这个游戏来获得答案会更好? 可既然不彻底阻拦我得到答案, 那又为何不可讲述? ——它清楚这才是「景元」想知道的问题。 是出于限制?「景元」无声询问。 “不是。”它如实回答, “关于那则谎言,我本可以直接告诉你。” ......所以, 重要的不是获得这场游戏的胜利, 而是这场游戏本身。「景元」盯着平板上的资料内容出神地想着。 咚咚——本就打开着的房门被敲响,「景元」收敛思绪看去。 来者是符玄, 她依旧穿着那身属于对灾局的制度, 不同的是这次身后还跟着一人——青雀。 青雀手中同样拿着一块平板,以格外新奇的视线打量过来, 最后眨眼等待符玄的开口。 符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又一时顿住,几秒后才轻咳一声, 如常道,“景元。” 「景元」了然点头,“如果感觉不适应, 暂且称呼我为将军也可以。” “将军?”符玄迟疑地看着他手上的平板,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所以你真是那种上阵杀敌镇守边疆的将军?” 这听起来很古代, 但偏偏这人对电子设备的使用又很熟练,就连他们提前准备的翻译器都不需要...... “也不完全是。”「景元」思索一瞬,找到了一个较为贴切的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星际架空。” 符玄以阅书无数的经验恍然道,“那你是个穿越者?” 第130章 说完之后,符玄才觉得这二者间其实并没有多少关联,纯粹是自己被半个月前看的那几本同类型书给引导的。 于是符玄立刻补充道,“这个问题不重要。” 没想到「景元」停顿下来,在看了一眼青雀后笑道,“是。” 青雀眨眼看着平板上持续增加的录音时间,总觉得「景元」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358. 预想中的惩罚并未到来。或许正如它所言,这个世界并非真实的世界,因而人也并非真实存在的人。 所以,关于他们是否知晓这一点并无意义。 见符玄似乎没有再询问的意思,「景元」率先开口道,“目前的情况我已知晓,但更为细节的内容......” 这话才刚起了个头,符玄便从青雀那边暂停了录音,“跟我来。” 跟过去之后,「景元」才知道符玄并不是打算给他来个直观的ppt演示,而是一路抵达了食堂。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来来往往的人都好奇地看向在场中唯一没穿制服的存在,望见是谁后又了然收回视线。 在符玄端来两份饭后,「景元」默然问道,“他们还不知道?” “他说封锁消息。”符玄掰开一次性筷子,“那时我还说,这消息不可能一直瞒下去。可他说,可以。” 说着,符玄将一块红烧肉放进口中,泄愤似的用力咀嚼咽下,“他倒果真是算无遗策。” 所以,在其他人眼中,我就是景元本身? ......这简直就像是在对应自己穿越后的路程。 「景元」掰开自己的筷子,夹起土豆丝机械地尝了一口。 那在这场游戏中,自己是否可以多次重来?或者说必须要一命通关?游戏中的解救方法又是否也会与现实对应? 还有......「景元」看向对面同样在想着什么的符玄,“我以为你们会很紧急。” 被拉回思绪的符玄反应了一下他的话,随后点头道,“当然紧急,但有些事不是急就能瞬间解决的。” 她放下筷子,蹙眉看着「景元」餐盘内几乎没动的饭菜,“总不能在解决问题前先把自己饿死?” 「景元」勉强多吃了两口,最后看这那基本上没减少的饭菜笃定道,“其实我可以靠光合作用吸收能量。” “是吗?”符玄狐疑地看着他,最后从随身设备中调出一张图片。 半分钟后,符玄向他展示着数据,提醒道,“但每个给你检测的医生都说,你只是个普通人。” 她就这样将他们从「景元」身上获得的身体数据展露出来,毫不掩饰地告诉他:在你昏迷期间,我们曾研究过你。 「景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真的好吗?” “这有什么。”符玄满不在乎地将设备递了过去,点了点上面的图像示意道,“所以,你要怎么进行光合作用?” 这是符玄跟了景元几年后总结出来的心得。有些问题景元并不介意回答,因而直接问便可以得到答案。 至于那些景元不愿回答的问题......无论是明里询问还是暗地打探,最终都是得不到回答的。 而这一招不出意外的对「景元」同样适用。对方叹了口气,承认道,“好吧,我的确没有光合作用的能力。” 符玄轻哼一声,将设备收回,监督着「景元」格外努力地吃下一半后才收了那监工般的目光。 359. 符玄明显知道自己对他们有所熟稔,因而便展露出适当的信任,隐于日常的关切...... 不得不说,这种拉近关系的方法选的很好。 只是......「景元」随着她返回之前的房间,而后提醒道,“我没想到你会更想了解我本身。当然,这是足够谨慎的做法,我并不介意这样的试探,但符卿,这样花费的时间会更长。” 听到这个称呼,符玄停顿一瞬,“所以,在你的世界也有我们的存在?” ——就像你醒来后脱口而出的“彦卿”一样? “是。”「景元」肯定着她的猜测,“无论是职位还是关系,总体而言,和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符玄定定地看着他,最后败在那坚毅的眼眸中。 她走到床头拿起「景元」之前看资料的平板,点击、输入、验证,将剩余内容解锁,“这是你先前没看过的绝密资料。” “多谢。”「景元」接过平板一一向下看去。 符玄等待着他的反应,试图能从中找出一些“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类似反应。 可「景元」却只是在看完后闭目思考几分钟,最后总结道,“所以,现在是有两个距离很近的世界,就像是树上相邻的两片叶子,在某一天从树上落下。” “而这两片叶子在降落时也挨得极近,因此在下落的过程中不断汲取着对方的养分,以缓解自身世界的“枯萎”?” 符玄点头肯定,“死域的生成正是因为养分被另一个世界所汲取。” ......这个原因好像与现实并不对应?不,也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并不知情。「景元」默然思索着,“这听起来只有把对面世界毁灭才足以拦下这场吸收。” “但倘若对面的世界正是你所在的世界呢?”符玄残忍地反问着,“那同样是一个有着无数文明的世界。” 「景元」怔然看着她,“所以,你们其实连那个世界的坐标都已经锁定了?” 符玄避开了他的视线,“你来的时候,那已经是第三个因死域而彻底消失的城市。” “我左右不了最终决策,毕竟这是宇宙级的生死存亡之事。” 而这项难题若得不到解决,那为了自身的存续,毁灭另一个世界几乎是必定会落下的选项。 “穷观阵判定,来自未来的你能够解决这一切。至于过程......很抱歉,穷观阵并未明确给出其方法都需要做些什么。” “......”纵使无论是祂还是它,都说这是一个游戏,但「景元」却还是从中体会到格外沉重的感觉,连带着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最终,「景元」低声询问道,“穷观阵说我能做到?” 这样的问题显然出乎符玄的意料,但她还是肯定道,“它说你能做到。” 若是做不到,便注定有一个世界因此而灭亡。想到这里,符玄不由得闭了闭眼。 这也是她不愿让「景元」知晓这份绝密资料的原因。 倘若这偌大宇宙的存续都需要压在一个人身上,那这样的宇宙又有什么发展下去的必要呢? 不,这是不正确的思想。符玄再度劝着自己,纵使自己这样想,那罗浮的其他人呢?仙舟的其他人呢?寰宇的其他人呢? “我们别无选择。” 就像此时的你。 “没关系。”「景元」深深呼出一口气,不知安慰符玄还是自我安慰地笑道,“我可以。” 符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毕竟这就是一场威胁,而加害者的任何话都像极了嘲讽。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景元」的笑意加深了些许,“至少你们还给了我一个机会,不是吗?” 格外真挚的语气让符玄扭过头,心中被漫出的情绪所淹没。她吸了吸鼻子,不知是夸奖还是谴责地说:“他从来都是对的,你们就是一类人。” 第119章 360. 内部会议时, 所有人都对「景元」的在场旁听没有任何意见,就好像他从未卸任。 而在会议结束后,其他五位部门的负责人默契地留了下来。 ——纵使未曾说明, 但他们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就像是符玄继任将军后的罗浮六御会议。「景元」出神地想着。 在符将军......符局长的示意下, 青雀将资料向其余四位递去,而后将最后一份递给「景元」,“这是关于死域的最新研究报告。” 「景元」将其翻开, 很是认真地随着青雀的讲解看了下去。 然而在这份资料的最后, 是关于另一个世界的情报。 星神、令使、命途行者......虽然他们观测的内容并不齐全, 但只是这种程度也足以让人感到心惊。 单从他们现在所在会议室的科技来看, 安全不像是能去观测另一个世界存在的。 可他们不仅观测到了,甚至还知晓了这么多。 ......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能做到的。 另一个世界的部分是由符玄讲述的, 她瞥了一眼「景元」, 郑重道,“熵增定律预示着宇宙最终会走向热寂状态, 届时宇宙将陷入唯余一片寂静和寒冷的死亡状态。” “而吸收了我们世界‘营养’的另一个世界, 便处于熵增状态,无序、混乱而后陷入死寂, 这是另一个世界必会经历的路程。” 似是明白符玄准备说些什么, 「景元」抬头向她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符玄直视着他, “所以,你总能救下一个世界的。” ——无论如何选择。 第131章 鎏金的眼眸中散出了真切的笑意,「景元」向她笑道, “这么说来, 穷观阵倒是没算错,毕竟无论过来的人是谁, 都能成为那个救世主。” 他以轻松的语气自我打趣着,恍惚间符玄竟当真有一瞬以为自己是在面对景元。 “但为什么不能将二者均维持在一定的安全范围呢?”「景元」出声询问。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所有目光都转了过来。 疑惑,好奇,凝重......却唯独不存在质疑。 眼看符玄打算让自己详解一番,「景元」不得不示意道,“这只是出自于我个人疑惑的问题。” 或者说,是有了全然无损的保底方案之后,折中方案的思考便不再那么重要了? 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景元便不必换自己来了。 符玄默然叹了口气,“熵增过程是自发由有序向无序发展的过程,一个孤立系统不可能自发变得有序,也就是说,它不可能朝低熵的状态发展。” “所以,是需要有什么人来改变这一过程?”「景元」再度追问。 “单纯的改变或许并无作用,除非是让它变得可逆。”符玄不抱希望地摇了摇头,“但就像时间流逝一样,你认为它是可逆的过程吗?” 「景元」霎时顿住,“可逆的......时间。“ 符玄不由得蹙起眉头,尽管他们有观测到另一个的星神说法,但更为具体的内容就不得而知了。 “难道说,你们那边还有能逆转时间的神?”驭空有些急切地追问着。 逆时而行的星神算作逆转时间吗?不,大概不算的,毕竟那只是祂一人的逆转。 但「景元」想问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倘若可以将时间回溯到某个节点,而后再顺时而行呢?” 这显然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回答,毕竟这样的操作比逆转时间更难。 在这方面完全不甚了解的惠父左看看又看看,几分钟后才等到符玄的肯定回复,“若真是如此,那另一个世界的熵增问题可以得到解决,我方世界的‘营养’也会被退回。” 符玄极为慎重的说着,而后又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了下去,“只要能固定在一个确切而安全的时间段,那我方世界也不会再有死域的出现。” “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是......”符玄有些犹豫地看着「景元」,“那远非常人能做到的事,而我们无法干涉另一个世界。” 也就是说,单就方法而言,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方法,但具体怎么实施还需要细究一下。 “你说你们无法干涉另一个世界......”「景元」取出平板,熟练地从中找出一页资料,“但我的到来是通过一则通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再回到那边的世界?” “是。”符玄肯定着他的说法,“这也是我当时问你是留下还是就此离开的底气所在。” 「景元」点头叉掉资料,“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去干涉。” “可你只是个普通人,又能怎么干涉?”符玄以略快的语速追问着,旋即又补充道,“不是我对你有所怀疑,只是......” “我明白的。”「景元」向她点头示意,“只是这件事太重要了,容不得任何闪失。” “是。”符玄有些不忍地闭目掩过眸中的情绪,却不得不继续说下去,“而且,为了说服更多人,你必须出具一份完整的计划书,并且在计划开始后,能让我们在此方世界看到或检测到实质性的进展。” 如此说完,整个会议室内都沉默下来。除了符玄以外,其余人都“忙碌”地看着手头的资料,就仿佛现在是思考时间,而非符玄提出了什么。 「景元」放下平板,将手中的纸质资料往前翻了几页,“资料中提及,你们已经在研发能预测死域的装置,因此你们必定有一定的检测手段,所以实质性的进展你们可以很容易的观测到。” 在“营养”流逝的过程中,又很快上升至一定的数字,这个数据的变化一定是很明显的。 符玄向工造司负责人看去,得到一个肯定的点头后,出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实施?” 用死亡。「景元」如此想着,但最后还是给出了一个听来格外合理的方法,“用毁灭。” 这样笼统的说法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解其意,毕竟说到毁灭他们就会下意识想到毁灭另一个世界的保底方案。 于是「景元」详细道,“或者说,通过星神。” “你们可以将我送回至另一个世界,而后那个世界会爆发一场神战,那是足以席卷世界的灾难。”「景元」依据记忆如此编纂引导着,“多名星神会因此下场,最后,记忆星神将重塑这一切。” 这当然是假的,毕竟记忆星神浮黎只是重塑世界,就像是毁灭后再诞生,而不是倒退至毁灭前。 实际上,还是需要自己的死亡来进行回溯。 因而,这在本质上是派出一个人来不断均衡两个世界,使这个世界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寻新的方法以中断这场汲取,而另一个世界也可以暂免熵增的进程。 要完成这个目标,那么这个人便不能真正死去,以免过早的进行多余而浪费的回溯。 ——也就是,我现在的状态。 编纂出的答案被定义为可行而得以通过,四周的时间都因此而停滞下来。 它说,“所以,不是让你通过这个游戏来获得答案,而是让你自己选定答案。” 「景元」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而后才意识到,它回答的是自己前不久问过的问题。 “也就是说,我仅作为一个锚点存在,其所作所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景元」的声音中压抑情绪,最后重重一拳锤在桌子上,“你明明不会拿他们的生命做赌!” “这不是赌。”它低声回应着,“这场循环终会停止,可你一人该如何停止?” 「景元」冷笑一声,“这是这个世界该考虑的事。或者该说是这个世界的原型,世界意识?盖亚?阿赖耶识?随便什么东西,总之这是祂该考虑,而不是拉上更多的人!” 然而它却赞同道,“如果只是如此,我自然会想办法送他们回去。” “所以你的潜台词是有不得不留下他们的理由?”「景元」反问着,但从他的语气来判断,无论其理由是什么,他都不会同意。 于是它沉默一瞬,最后只回复道,“你现在需要冷静。” “或许我现在是不够冷静,但我足够理智。”「景元」如此回应着。 他本想继续理论下去,可周围的时间却突然恢复正常。 于是方才还好好的桌子顿时碎裂一地,原本放在桌上的文件也纷纷落下。 “这什么情况?”青雀抱紧了自己的平板,心中生出些许庆幸。 「景元」呼出一口气,摇头回应道,“没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抱歉。”仿若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的符玄低声说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而下一秒,她茫然一瞬,困惑地打量着四周,最后按着眉心回应道,“好,计划书由我来写。” 361. 通道的位置在那片死域,侧面证明那片海滩的确只是类似于进入游戏前的初始区域。 他们全副武装漫过黄沙,抵达“门”前。 在临别时,符玄忽然问道,“你称呼另一个世界时,从来不说是我的世界,而是和我们一样的称呼。所以,你本身并非那个世界的存在。” 「景元」没有反驳,甚至看穿符玄仍有未竟之语,因而笑道,“所以?” 那笑意浮于表面,隐含着抗拒之态。符玄犹豫一瞬,最后还是说了下去,“尽管无论怎么看你都很像他,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的真名叫什么?” 未曾想到后续会是如此的「景元」怔然看着她。 “就当是为了纪念,哪怕不是名字,一个其他的称呼也好。”符玄贴心地补充着,又玩笑道,“说不定你的名字会出现在以后的历史书里。” 然而「景元」摆手向她道别,回应道,“这份历史不必留有我的名字,如果一定要写的话,就写景元吧。” 第120章 362. “他们还没醒吗?”模糊的声音穿过昏暗的意识抵达脑海。 而后是轰隆的撞击声, 身下地面的颤动仿佛一并震在腑内,令人忍不住闷咳起来。 “有人醒了?!” 「景元」感觉有什么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身侧,大声在耳边喊道, “醒醒, 不能再睡过去!” 而后是格外有规律的咚咚声响,在那种声音停止后,是一道距离近了几分的沉稳女声, “若你没办法起来, 你和你的同伴都将死在这里。” 死......意识连接躯体, 「景元」用了几秒的时间来恢复力气, 最终才得以睁眼看清此时的情况。 方才的咚咚声是女子拄着拐杖借力挪动过来的声音,而另一位男子的右眼缠绕着一层层的绷带, 左眼的眼珠内却浑浊不堪。 第132章 地板上的「彦卿」三人均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身上带有血迹,但好在呼吸起伏均匀, 只是处于昏迷状态。 斗舰不知因什么原因导致系统中断, 完全丧失动力,凭借着接轨的另一艘飞船才导致未曾成为太空垃圾的一员飘在宇宙中。 窗外一块又一块划过的陨石昭示了方才的撞击从何而来, 同时也很大概率是导致斗舰系统失灵的主要原因。 或许是撞击一直未曾停止, 「景元」感觉自己走路都有些不稳,但他还是率先开始重启系统, 向两位不知身份的好心人解释道,“这是仙舟的军用斗舰,比起一般飞船的防御性能来说要好上三倍不止。” 他喘了口气, 补充道, “如果你们的飞船上还有人,我的建议是叫过来, 直接驾驶斗舰离开。” 听到这话,男子蹙眉用浑浊的眼球努力地分辨着前方图像,最后忽然一个激灵,敬礼道,“原春霆卫第三十一云骑小队队长牧仓,向您报道!” “前云骑将军景元,向你致意。”「景元」郑重地说着,“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向你回礼。” “不不不。”牧仓连忙摆了摆手,又不知牵扯到何处的伤口导致一个猛抽气,呲牙咧嘴却又尽量抑制道,“还是重启斗舰重要。” 随后他才猛地意识到不对,“等等,前?” “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位景元。”「景元」提醒说,“如果有需要,急救医疗箱在一号仓,其他医疗用品也有存储;食物和水在三号仓,自行取用。” “是!”牧仓下意识回应着。 这时方才的女子才示意道,“那艘船上已经没有其他人了,我去将物资取过来,以免......” 她这话还没说完,不绝的陨石便砸毁了接轨的桥梁。 被重击的飞船随着陨石的带动偏离航线,几秒后才稳定在下来。 然而那已经脱离出的几十米距离便注定了他们无法再登陆至先前的飞船。 “......好吧,看来现在也不需要回去取一趟了。”女子看向重启系统后亮起的屏幕,而后才向他介绍道,“我们是巡海游侠的一员,我是洛蕾塔。” 这种时候「景元」也无需再介绍一遍自己,只驾驶着斗舰穿过这片陨石地带,“我需要现在的外界情报。” “这里是文明世界纳斯6hd3,刚刚击退了来自反物质军团的入侵,但不幸的是,绝灭大君焚风抵达此地,而后星系由此毁灭。”洛蕾塔流畅回答。 「景元」默然听完了这一段,随后问道,“时间呢?” 时间?洛蕾塔一愣,下意识看向拎着医药箱回来的牧仓。后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星历8100年十月二十一日。” 「景元」的心骤然一沉。他与景元最后的联络时间是十五日,六天的时间会发生多少变数? 他很想立刻联络景元询问罗浮近况,但却不得不全神贯注地躲避着飞速袭来的陨石。 而且,陨石袭来的方向很有可能就是绝灭大君焚风的方向,只成功躲避这些陨石仍是不够的。 “洛蕾塔,以你最快的时间学会开斗舰。”「景元」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但总不能让视力严重受损的牧仓来驾驶。 看着被塞进手里的厚重说明书,洛蕾塔第一时间翻到基础教学篇开始速记。 前方一块陨石快速袭来,「景元」猛地转动方向盘,这才在用力的途中注意到自己腹部斜穿有一则直径三厘米长不知多少的金属物体。 原来醒来后一直持续的眩晕感不是陨石撞击导致的......「景元」呼出一口气,示意道,“有把握了就来替我。” 速记状态中的洛蕾塔甚至无法进行回应,而为自己换药包扎好的牧仓则站在另一边的操作台前,摸索了几下按钮后便熟悉了键位,开始操控武器将前方难以避让的大型陨石击碎。 “我可以了!”虽然不知道「景元」打算做什么,但洛蕾塔还是第一时间替了过去。 几乎是洛蕾塔获得控制权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景元」不受控制地跪在地上。 “你......还好吗?”因为腿部受伤,洛蕾塔的只能临时顶替一阵,时间一长自然是没办法操作的。 因此可以说,目前「景元」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不是什么大事。”「景元」撑地起身,走到牧仓拿来的医疗箱旁坐下。 因着强大的自愈能力,那段金属体险些被逐渐愈合的血肉封在里面。因此「景元」不得不借用工具再度划开将它取出。 约十二厘米长的柱体从体内取出,但「景元」也无瑕分辨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左右也无非就是斗舰内某种装置的碎片。 他看了一眼地上仍没有醒来迹象的三人,又看了一眼配合默契但体力和专注力都在下降的两位巡海游侠,最后摸出一个棕色的陶瓷小瓶。 唯二清醒的两人根本分不出注意力来来关注其他地方,因而也未曾知晓身后之人用力咬着一团纱布无声地陷入了死亡。 363. “辛苦,这里交给我吧。”「景元」揽了一下险些跌倒的洛蕾塔,随后重新接管飞船的控制权,“牧仓,你也暂且休息一下。” “是。”牧仓毫不犹豫地回答着,扶着洛蕾塔向后退到不会妨碍到驾驶位置却又能及时策应的休息区。 如果自己的眼睛没在这场战役中受伤就好了。牧仓看着前方那朦胧的身影如此想着。 可随后,他手头触及到一片粘稠的血迹。 虽然他的视力的确受损严重,但他记性很好,空间感知能力也够强。再加上他本就是罗浮行伍出身,因而几乎可以模拟出斗舰内的情况。 ......他分明记得,自己包扎时这个区域还是干燥的。 如此想着,他继续摸索起来。 医疗箱的位置有轻微的移动,里面的少了一团纱布,但除此以外,无论是止血粉还是双氧水都没有使用的痕迹...... 他继续摸索着,手背却忽然被轻拍两下,而后一根同样带有粘腻血迹的硬物被递了过来。 牧仓几乎是立刻反应了过来,“将军,你受伤了?!” “已经愈合了。”「景元」如实回答着,旋即又示意道,“别忘了,长生种的自愈能力是很强的。” 确实如此。就像他的眼睛,虽然现在伤成了这样,但最多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便足以复原。 想到这里,牧仓松了口气,不再追问下去。 364. 洛蕾塔关注过同行于巡猎命途的仙舟,尤其是在得知罗浮被绝灭大君入侵后。 而再之后,便是因为未来的罗浮将军。 当巡猎飞星划过天际,便会有无数游侠从银河四方赶来,为一地带来黎明。 那么,当巡猎锋镝逆时而行,又会有多少人的命运随之改变,迎接的又会是怎样的明天? 那是洛蕾塔一直为之关注的问题。可这寰宇间的灾祸使她无从每分每刻进行关注,直至他们从战争中存活,发现了这艘明显有所异常的飞船。 他们的本意是,若有幸存者便带上一同离开。 但甫一踏上飞船,洛蕾塔便一眼从那位白发男子的伤势中判断中,他已经活不下去了。 洛蕾塔是在检查其他人情况时才猛地意识到那位白发男子的身份。 她看了一眼牧仓,到底还是没有多言。 然而,或许是顽强的求生意识,「景元」竟然醒了过来,甚至还能格外理智的对话。 那一瞬间,洛蕾塔都以为这是回光返照。毕竟她看的清楚,「景元」腹部左侧的衣物已经完全被血色浸湿,甚至在重启系统的操作间还会顺着冰凉的软铠缓缓流下。 洛蕾塔本想劝他却包扎,却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支撑「景元」行动的很有可能是一种执念,因而麻痹了身体的伤痛。 因此,若是被人提醒,那很大概率便会就此死去。 想到这里,洛蕾塔便犹豫下来,暂且接受着「景元」的指挥。 或许仙舟人的长生种体质提确是格外强健的。「景元」休整完之后便再度接手斗舰,仿佛就连恢复期都并需要不存在。 可是......洛蕾塔看向身旁的牧仓,若仙舟人的体质的确如此强健,那牧仓的眼睛也应当很快就能恢复才对。 ——毕竟这种程度的伤怎么也比濒死轻多了。 于是洛蕾塔将那段被纱布缠绕包好的金属棍拆开,递到了牧仓手边。 然而,在牧仓担忧地询问下,「景元」表现的很是正常。 或许仙舟人与仙舟人之间的体质也是不同的吧。 最终,洛蕾塔如此想着,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的想法。 第121章 365. 【星历8100年十月二十二日 玉阙仙舟报告:原定“沿古代航路前进”计划变更, 暂停于ngc6744星系,预计停泊半个星历年。监察报告已另行发送。】 符玄关闭黄钟共鸣记录,偏头望向策士长青镞, “报告上说了什么?” 第133章 青镞面色凝重地将报告转给符玄, “关于绝灭大君铁墓,需要我们着重警惕。” 玉阙仙舟曾在上一份监察报告中提过:毗邻罗浮航路上的工业行星——巴兰扎熔炉已在绝灭大君铁墓的攻击下全面瘫痪。 而如今罗浮改变航道,本该离这颗行星愈远, 但那位绝灭大君的毁灭行迹却变得离罗浮更近。 “铁墓......”符玄有些头疼地呢喃着。 在反物质军团入侵高度文明时, 纳努克会优先派出铁墓静默其科技。 根据生还者的证言, 那些用于捍卫行星的科技会陷入崩溃紊乱, 最终甚至倒戈指向主人。 罗浮虽同样精于科技,但并非盲从于科技。这一点单从工造司设计出的机巧就可以看出。 因此以铁墓来对付罗浮并非是一个好方法。 所以, 这件事一定有所蹊跷。 想到这里, 符玄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另一侧的景元,“你究竟都知道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景元从出神的状态中被唤回, 却正对上两双不赞同的视线, “符将军这可就是冤枉我了,明明我知道的内容你也都知道的。” 符玄捏紧了手中的报告, 一字一顿道, “我可还不是将军。” 自景元上次说了那样的话以后,就像是交代后事般将罗浮的一切信息给符玄同步过去, 甚至于就连此时的公务都是由符玄处理,而景元只了解其中内容。 符玄已经不是第一次代理将军这个职务,但在战时却还是第一次。 不得不说, 有景元在到底能让她安心些许。 可如今, 试图入侵的反物质军团已被尽数歼灭,但景元却依旧没有要回归的意思, 就像是......在等待什么。 而玉阙仙舟传来的这份监察报告表明着罗浮仍有危机未解,这让符玄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安。 “报告将军,玉界门外收到一则求救信号,是来自罗浮内编号为s9735的斗舰!” s9735?那不是「景元」他们离开时的其中一艘斗舰吗?怎么在这种时候...... 符玄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们出了什么问题,第二反应就是他们被迫放弃了一艘斗舰,而后这艘斗舰被人所利用。 但那艘斗舰上的连线功能还在,透过屏幕,符玄甚至能看到地上那三道熟悉的身影。 “太卜大人,我是原春霆卫第三十一小队队长牧仓,在资料档案中应该能查到。”左眼已经完全恢复视力的牧仓主动介绍着身份。 符玄调出资料一查,单从照片来看的确是一模一样,“我可以放你们进来,但罗浮此时仍处于战时,你们需经过严格的审查。” “收到。”牧仓完全可以理解其严格性,但......他攥了攥拳,“我主要为了将他们运至罗浮,只需将他们接入罗浮就好。” 洛蕾塔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跟着补充道,“我也不需要进入罗浮。” 然而,此时的景元却进入屏幕视野,开口提醒道,“哪怕不进入罗浮,你们再度返回也帮不上他半分。” “将军?”牧仓有些诧异地称呼着,旋即又坚定道,“身为云骑,我不会抛下战友。” “这不是抛弃,是信任。”景元温声说着,“他不会死在那场战斗中,相信我。” 366. “所以说,你们在穿越危险的陨石带后,正面遇上了绝灭大君焚风,而后「景元」主动提出断后,让你们往罗浮方向进发?”符玄一语总结着,又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们在一开始为何不提支援一事?” 牧仓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却固执地不发一言。 看到他这个样子,符玄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他不愿让你们向罗浮求援?” “不是不愿,是将军说,罗浮的状况不一定会多好,只要我们能离开,那他那边就不需要援助。”牧仓低声回应着。 而洛蕾塔也紧接着补充道,“事实上,他不让我们提及他的情况——如果不是景元将军猜到了这部分的话,这些问题我们本不该回答的。” 符玄看着景元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做决定的时候,就不能稍微考虑一下自身吗?” “自然是考虑了的。”景元确信般地点头,“不然也不会说不需要援助了。” 毕竟「景元」的情况他们也清楚。 但符玄仗着景元不可能会在外人面前提及这部分,因而拒不听这话。 于是景元不得不向青镞看去,示意道,“我最亲爱的策士长一定可以为我证明的。” 然而青镞早已格外迅速地“叛变”到符玄这边,甚至附和道,“想来是将军如此惯了,因此才总这样不当回事。” 于是景元明哲保身道,“我和他可是不同的,毕竟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我还是很珍惜的。” 对此,符玄和青镞拒绝发表任何赞同的意思。 367. “没有任何外伤,倒像是陷入了持续性的梦魇。”灵砂熄灭熏香,蹙眉看着仍旧未曾醒来的三人,而后将食梦貘搬了过来。 然而食梦貘在他们三个周边转了转,最后又乖乖地回到了灵砂脚边。 “不是令人情绪波荡的噩梦,应当是一个美梦,或者说是较为平和的梦。”灵砂诊断着。 “也就是说,必须要提供相应的刺激才能将他们从梦魇中惊醒?”白露沉思一瞬,取出针包,“针灸可以吗?” “恐怕不行,相应的刺激是指足以改变梦中的场景。“灵砂摇了摇头,却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做了个请的动作。 百会穴、四神聪、风池穴、内关穴......因为病人无法给予反馈,因此白露也不敢留针太久,在十五分钟后就将针取了出来。 不出意外的,「彦卿」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前来探望的彦卿在得知了这个情况后询问道,“我可以试试吗?” “据我所知,你并不精于医术。”灵砂提出前置,而后问道,“你打算怎么试?“ “只是一些言语引导。”彦卿看向病床上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就像小时候将军为我讲述睡前故事,我便会梦到那些场景一样。” 不同的是,这次他要讲述的故事是自己会为之恐惧的事物。 368. 足以燃烧星系的火焰在冰冷的银河间散去,但本该因此而化作灰烬的人却再度起身冲来。 “真是顽强的蝼蚁。”焚风有些不耐地挥手再度发动攻击,却在攻击落下后的瞬间消失不见。 这一击明显是焚风为了离开而随手打出的,因此只擦着左臂而过。 尽管没有触碰到,但因温度而受到炙烤的左臂还是有些难以行动。 原本用以自尽的陶瓷小瓶也已在第一次死亡中被融尽,「景元」只能等待着它自行修复。 “时间应该拖够了......”他拎着阵刀,躺在不知道是哪个星球的残骸上暂休,“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 “如果有神君的话,你就可以将焚风击杀于此。”它率先说着,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惋惜的成分,倒更像是引入正题前的闲谈。 但「景元」不需要闲谈,只要一个答案,“为什么?” 他问的自然不是关于神君的为什么。它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如你所知,在这场灾难中,诸神的下场大多都为了世界的存续,当然祂们也可能各怀目的,但纳努克是真的想要趁此机会解决文明世界。” 只这一点不能说明什么。「景元」默然等待着它的后续。 它叹息一声,“其实有一点你想错了。你的不死不是为了遏制多余的回溯,因为回溯的方法潜藏在记忆中,在不使用前是无法回溯成功的。” “这就相当于与时间赛跑,你必须在纳努克散布毁灭、增加无序、熵增到一定的程度前成功拿到这份记忆,然后回溯。” “也就是说,他们的存在是一种必要的保障。你可以成功无数次,但只要你比祂晚了一次,这就是整个宇宙的毁灭。” 这话听来很是危险,但......“在他们没有到来时,也就是我——或者说你——一个人时,宇宙不也没有毁灭吗?” “你不能次次都依靠在危机中激发的回忆,那带有一定的运气。”它郑重说着,“你我都不是砂金。” “......我明白了。”「景元」忽然说着,“所以,只要以后的每次,我都能比纳努克先一步找到回溯的记忆,哪怕暂且找不到拯救寰宇的方法也没有任何问题。” 它沉默着,最后承认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因为有着限制的存在,我不能讲述太多,甚至许多内容都需要你在知晓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提及。” “因此,你要怎么保证自己一定能比祂先一步找到记忆?” “凭借记忆。”「景元」如此回答着。 “嗯?”它露出一声不解的疑问,又提醒道,“流光忆庭或者善见天等其他地方,都是需要没有实体的存在才能抵达的。” “我知道。”「景元」回应着,“但你不正是没有实体的存在吗?” 第134章 它默然听着「景元」于脑海中呼唤着黑天鹅,又听到他忽然笑道,“你会怪我吗?” “......不,我很高兴。” 第122章 369. 黑天鹅循着呼唤抵达目的地时, 率先向四周看了看,这次的确没有很多的云骑,却遍布着碎石残骸。 浓度极高的毁灭气息四处逸散着, 尽管没有实体, 但黑天鹅还是因此而感受到阵阵不适。 “你......”黑天鹅走到废墟边缘,望见「景元」那烧伤的左臂,但她没有过多询问, 只循着约定道,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景元」未受伤的右手托举着一枚光锥, 再度向她确认道, “它会被带往善见天吗?” “若我此行不出意外的话,是的。”黑天鹅谨慎地回复着。 “......好。”「景元」有些迟缓的点头, 将光锥交由黑天鹅。 此时黑天鹅才察觉出一丝异常, “你是否还处于清醒状态?” 她在接过光锥后才这样问了一句,同时立刻将光锥收起, 以防状态不对的「景元」会做出其他什么事来。 然而「景元」只是轻声念道, “你说,他们的昏迷是不可更改的命定吗?还是说, 这才是祂的目的?” 黑天鹅谨慎地没有回答, 只听着「景元」身上的玉兆响了又响,而当事人却始终没有要看一眼的意思。 没有得到答案的「景元」也并不在意, 只是向她笑道,“这枚光锥就拜托你了。” 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黑天鹅取出光锥看了一眼。这枚光锥与“世界”不同,封面上是一个分辨不出面容的黑色人影轮廓, 而最下方本该有一行小字的地方空空如也, 仿佛正等待着什么人去填写。 纵使明知道这个问题可能不适合追问,但心中的好奇还是推动着黑天鹅问了出来, “你在里面封装了什么?” “封装了什么?”「景元」重复着这个问题,有些头疼地用掌心抵在太阳穴,“我不记得了,但它应该很重要,很重要。” 如果不是尚能清晰对话,黑天鹅都觉得自己这是在跟一具傀儡交流。 要探究一下吗?黑天鹅于心中思索着,手头的动作却已然促使自己收起光锥,取出塔罗牌令其漂浮在身前。 于是她顺从本心地问道,“要来个临行的谕示吗?” 以往十分配合的「景元」这次却摇头表达了拒绝,“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他自问自答:“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黑天鹅猜测这是仙舟的某种古文,虽然意思不慎明朗,但显而易见的,「景元」拒绝了这次的预测。 最后,「景元」笑着向她挥了挥手,“等下次见面再测吧——如果你我都还记得。” 黑天鹅目送着他越走越远,最后再度取出那枚光锥,望向它于掌中平稳地旋转。 “过去与未来......都留在了这里吗?” 370. “我还以为这样多少能有些效果的。”已经编了一个多时辰故事的彦卿颓然地叹了口气,“还是说他其实接收不到外界的信号?” “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灵砂肯定着他的猜测,旋即收起玉兆,向门外走去,“将军。” “近日多亏灵砂司鼎与龙女大人,才使垂虹卫在抗击反物质军团的战斗中一直保持足够的精神状态。”景元率先夸赞着。 “将军言重了。垂虹卫庇护罗浮,本就英勇无畏,丹鼎司准备的药物也只是一份保障而已。”说话间,灵砂将景元与星期日一并引入屋内,“妾身已尝试过许多方法,但均未有醒来的迹象。” 说完,她偏头向星期日看去,旋即退后一步让出身位,“请。” 在这方面,出身于同谐的同调能力的确会更合适一些。 灵砂打量着同调的做法,却一眼望进对方眸中的那一抹暗蓝,心神恍惚下不得不快速错开视线。 星期日闭目站在原地,翅膀微微舒展,如同试图庇护人类的神使。 不同的是,这次他要将三人的梦境联结在一起,而后摧毁它。 “他的手好像在动。”彦卿率先瞥见「丹恒」的动作,引得所有人一同看了过去。 而下一秒,「刃」突然暴起,手中的支离横在距离他最近的灵砂脖颈处。 彦卿反应极快地召出飞剑,却因人质的存在而难以出手。 好在「刃」缓了缓,随后便意识到什么,将手中的武器散去,“这里是......罗浮?” 彦卿松了口气,点头肯定道,“是的,你们已经安全了。” “安全?”随之醒来的「丹恒」重复着这个词,而后瞬间起身按住试图冲出去的「彦卿」。 “我要去找他。”「彦卿」拍开「丹恒」的手,“他凭什么还是选择把我们扔下?!” “不是扔下。”彦卿开口解释着,“根据发现你们的巡海游侠说,他们在进到斗舰内的时候,你们四个都处于昏迷状态。” 「丹恒」默然点头,“我们是先发现你们的斗舰失去航行动力后才过去查看情况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才进入斗舰后不久就感觉一阵眩晕。” 也就是说,这不是「景元」主动采取的措施。 “那就更应该找到他。”「彦卿」坚定地说着,“这明显就是有人算计!” “别担心,他现在还算安全。”景元取出玉兆,向他们展示着「景元」的回复:已处于安全状态,他们醒了吗? “能不能问问他现在在哪儿?”「彦卿」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玉兆,有些祈求地望着景元,“我们......” 他的后续才开了个头,耳边就忽然传出阵阵嗡鸣,病床旁用以监测身体状况的设备发出警告,几秒后骤然熄屏瘫痪。 红色的警报光芒在闪烁几秒后也骤然消失,寂静到仿若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唯有同样受到了影响的玉兆不断地传出“智慧的溃败”这五个字。 “绝灭大君铁墓。”景元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 ......开始了。 371. 无论是给谁发出的信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景元」甚至不知道牧仓与洛蕾塔有没有成功抵达罗浮。 他凭借着记忆远远地望向罗浮的方向,可空寂的宇宙看不见分毫生灵。 没关系的。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只要将时间回溯,无论他们处于什么状态,最终都将恢复如初。 所以,自己必须前往战场中央。 战场的中央......「景元」努力从废墟中分辨着方向,最终才选定着目标前行。 宇宙中的温度很低,人体的热量几乎是在瞬间散失,身体的器官似乎也因此而渐渐衰竭。 在最后,「景元」终于找到了一艘与自己一样飘荡在宇宙的飞船,这才免去了在不断的死亡复活中浪费时间。 空气循环系统、动力供应系统......都还能使用。「景元」对地上的尸体默哀三秒,旋即驾驶着飞船远去。 空洞的飞行格外孤独,「景元」时不时地就会幻听到玉兆中传出的提示音。 可每当他取出玉兆,里面都不存在未读的红点消息。 漫长的航行让人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不知过了多久,「景元」才看到前方星球有生命出现。 远远的,对面的飞行器打出红色的警报,而后发来申请通讯的要求。 “你好。”「景元」在接通通讯后向对方示意着。 “前方是危险地区,请立刻返航!”对方重复了两遍这样的说辞,似乎是见飞船没有要转向离开的意思,又进一步解释道,“我们是巡海游侠,正在组织该星球的人撤离到安全区域。兄弟,如果你是路过,听我的,现在掉头,走的越远越好。” 另一人似是在拖拽什么,喘息着高声喊道,“但如果你是来帮忙的,对面的兄弟,速速来搭把手!” 轰——从远方传来的冲击令飞船震荡起来,只作拦截的小型飞行器甚至被冲出了一段距离。 在通讯受到影响后的持续刺啦声中,「景元」甚至还能听到对面在磕撞后传出的咒骂。 不远处,星球与大型运输船间有不少来往的飞船在转运幸存者,即便经历着不断的冲击却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是速度上明显加快了不少。 「景元」甚至还能在飞船略过时看到不同打扮的驾驶员。 最终,「景元」望向更深入的地方回应道,“抱歉,我恐怕帮不上什么。” 对面的巡海游侠显然也没寄希望于一个路人能不顾生死得来帮忙,因而只再度规劝道,“那就快些走吧。” “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的目的地在前方。”说完,「景元」便切断通讯,略过拦截,避开他们的运输线,加速向内冲去。 “喂!”飞行器跟着冲了一段,但飞行器的动力远不比飞船,只能不断地向方才的飞船发送着通讯申请。 申请通过的那一瞬,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对面就先一步提醒道,“这里很危险,请不要再跟过来了。” 第135章 说完,通讯就再次被切断。 “......不是,这到底是我们拦他还是他拦我们?”飞行器中的一人颇为头疼地望着越来越远的飞船,愤愤道,“要不是老子的飞船被征用了,只要十分钟我就能把他逮回来!” 另一人摇了摇头,安慰道,“算了,听他说话还是挺有理智的,说不定在评估完风险后就退回来了。” 方才的那人沉默一瞬,随后再度望向已看不见飞船流光的无垠宇宙,“可是,往往越是这样的人,越会一去不回。” 第123章 372. 洞天被封锁后, 街道上便不再有任何随意活动的行人。 和煦的微风悄然将飘落到地面的一页菜单卷起,略过空荡的街道,推动着它渐渐远去。 电子设备瘫痪, 无线电受到干扰, 因此各处的通讯兵只能选择更为原始也更为安全的方法来传递命令——徒步。 “目前所有武器均已被锁定,若想调动,必须经过六御同审后才可启动。” 虽然这样的方式是复杂了一些, 但比起原用于防御敌人入侵的武器突然调转目标指向已方来说, 还是复杂一些更好。 忙到脚不沾地的符玄终于有时间喘出一口气, 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许久不曾见到景元了。 “他这是去哪儿躲清闲去了?”符玄抱臂询问着青镞, 心中却因此而升起了些许担忧。 青镞摇了摇头,“自他从丹鼎司回来后, 就没再见过了。” 符玄下意识想给景元发个消息, 在摸出玉兆后才反应过来,受到干扰的通讯设备根本无法发出任何消息。 “那彦卿他们三个呢?”符玄迅速追问着, “我说的是那个彦卿。” 青镞明白她的意思, 点头回应道,“暂时未从丹鼎司接到他们离开的报告。” 可紧接着, 天舶司便派人传来消息:原本镇守在玉界门的神君不见了。 虽然景元常说神君是将军这个位置上的责任与枷锁, 但凡有应召,神君未曾不应。 因此, 在这个时候神君不在,很有可能是景元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可令人担忧的点不止这一处。毕竟罗浮如今正处于上下戒严的状态,不到万不得已, 景元不可能将神君从玉界门前召走。 ——除非这件事已经严重到远超过可能从玉界门穿过的入侵者。 “如果没有决策的话, 可以看神策府内左手边第二个抽屉内的锦囊。” 符玄突然回想起景元曾说过的这话。 彼时她还吐槽了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留锦囊妙计这种东西”。 但现在, 符玄几乎是瞬间就拉开抽屉拆开了锦囊。 折叠整齐的信纸上唯有一句话,“莫要心浮气躁,符卿。” ......如果非说还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末尾还留了一个猫猫笑脸。 符玄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最后啪地一声将信纸拍在桌上,“他这是什么意思!” 单从符玄的表现来看,旁人或许会觉得景元留下的这纸提醒合情合理,但青镞很能理解符玄的心情。 毕竟猫猫什么都不说就出门,还只留下一句不用找,搁谁都得担心一下。 ——尤其是这猫还有先例在。 事实上,景元还曾向符玄留下过一句:若有其他意外,就开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 这话怎么想都觉得不妙,可彼时的符玄不方便验证,只能被景元用一些“有备无患”之类的话给一笔带过。 符玄怔然看着右手边的抽屉,一时间有些犹豫。她几乎能猜到里面放了什么,可心中却忍不住想去验证一番。 右手边的抽屉是带锁的,符玄犹豫地将手搭在上面,生物认证信息直接通过打开。 两个卷轴并排放在一起,符玄几乎是立刻就把它关了回去。 纵使并未打开查看,但符玄依旧知道里面的两份文件是什么。 ——一份卸任书和一份任命书。 373. 熊熊的火焰持续燃烧着,从中冒出的滚滚黑烟如同噬人的野兽,张牙舞爪地试图将人拖进深渊。 景元将阵刀收在身侧,望着前方的身影倏而笑道,“我还以为来的会是上次的手下败将。” 对面的绝灭大君显然对幻胧并无好感,嗤笑道,“毁灭的美丽只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中。” 因此,尽管焚风尚未抵达罗浮便已先被拦截,心中也并不在意的,“既然如此,那就先拿你来练练手吧,仙舟的将军。” 抬手间,该星域的三颗行星瞬间炸开,无数的碎片变作对躯体格外锋利的武器。 但与此同时,它也能成为掩体。 短暂失去攻击对象的焚风停顿一瞬,而后重新捕捉到目标。 景元在避让间适应着紊乱的重击,又踏着碎片不断跳跃,向焚风步步逼近。 鎏金雷纹沿着阵刀蜿蜒亮起,扩散在周边空气,将靠近至周边的碎石全部泯灭于雷光之中。 “无用的手段。”焚风抬手将某种能量压缩在掌中,而后瞬间掷于景元身后。 能量的落点瞬间坍缩成无光的微型黑洞,数以万计的星体碎片骤然被加速吸引过去。 景元快速踏着残骸逆流而上,身后的披风在引力乱流中猎猎作响,险之又险地成功逃脱边缘引力。 然而焚风等待的便是这一刻。在景元踏入安全区的那一瞬间,一团迅疾的能量正打中景元。 景元克制着身上的疼痛,用力将阵刀插在地面,堪堪划过二十多米的距离才成功停下。 若不是被拟造出的引力黑洞已然消失,他再想避开估计就很难了。 “我已与你经历了数百次的战斗,你的一招一式、战斗习惯,我皆了如指掌。”焚风面露享受地不断聚集着能量,“如此,便向你致以毁灭的赞礼。” 与喜欢摧毁人精神与意志的幻胧不同,焚风的每次进攻都拼尽全力,而选择一击必杀时,往往会是连同整个星域一并毁灭的死亡判决。 景元擦去嘴角的血迹,轻笑一声,“经验主义可是会害死人的。” 腰封处的卷轴层层散出,环绕在周围。金色的光芒瞬间亮起,随着景元的动作挥刀砍下。 意识到偷袭存在的焚风率先避让自身的弱点所在,然而景元所认定的目标根本就不是焚风本身。 而是他手中凝聚出的那团足以毁灭整个星域的能量。 金色的流光注入其中,两方能量瞬间如发生排斥反应般炸开。 “你和他对阵时,应当从未见过神君的出现吧?”景元向他笑着,“你终究还是犯了和幻胧一样的错误。” 无声的轰炸扩散至整个星域,而后向外蔓延。湮灭为齑粉地区再无半分从前的影子,仿佛这里一直便如此空旷。 374. 当神君沉默地将一捧余烬带回时,符玄就明白,罗浮目前的危机已然解除。 绝灭大君铁墓的进攻只是一个幌子,为的便是令他们失去侦查的手段。 而真正负责对付罗浮的,是焚风。 符玄将灰烬收拢至方盒中,低声宣布道,“星历8100年十月二十三日,罗浮危机暂解,阵亡人数:一。” 375. 十月二十二日,天才俱乐部与博识学会合作研发的星域防御网投入使用。 该防御网可阻拦携带高危能量体的生命和机械体进入,而不存在如此能量的其他生命或非生命则不受任何影响。 ...... 十月二十三日,公司向战场估算坐标连续发射三次虚数坍缩脉冲武器并成功起爆。 仅从外围区域未停歇的余波来看,该武器未能起到任何效果。 ...... 符玄吸纳着罗浮失去通讯的这两天的外界消息,同时头也不抬的说道,“景元曾答应过不会让你们出事,这便是罗浮的承诺,因而我是绝不会让你们离开的。” “在不死的诅咒下,我们能做到很多。”「刃」冷静地指出他们的状态,“这样把我们关在罗浮什么都不做才是一种浪费。” “浪费?”符玄抬头看着眸中写满了视死如归的三人,最后颔首道,“如果你们真觉得浪费,现在就可以去丹鼎司或者工造司或者其他地方帮忙。” “但这不属于利用最大化。”「丹恒」毫不犹豫地反驳着。 「彦卿」紧随其后,诚挚道,“这也是为了避免再有任何牺牲。” “......”符玄停笔抬手贴在额头,最后如眼不见为净般快速地批下准许他们离开罗浮的许可。 早已有些等不及的「刃」立刻取过许可,快速向外走去。 “多谢!”「彦卿」开心地向她们挥手,“不必为我们担心,再见。” 「丹恒」落于最后,向符玄和青镞颔首示意道,“珍重。” 符玄仿若未曾听闻般不曾给予回应,可在他们离开神策府的大门后,她又怔然望向青镞问道,“我这算不算是将他们亲手送上死路?” 这同样是将军之位的艰辛所在。青镞如此想着,却只是回应道,“若换作你我,也是甘愿走这一趟的。” 第136章 376. 「彦卿」并未想到,在他们登上新准备的斗舰时,上面竟已有了一人。 “抱歉,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的「彦卿」忽而顿在原地,“星期日?” 翻看着操作说明书的星期日侧目向他们看来,“我要见证一切的终局。” “若要见证终局,那就留在罗浮等待。”「刃」开启斗舰的自检系统,而后查阅着其他的设置。 「丹恒」默然点头表示肯定,“否则,你在尚未靠近战场时就会死去。” 似是知道星期日想说什么,也或许只是为了让星期日尽快打消这个念头,「彦卿」不等他再开口便坦然承认道,“我们与你们是不同的。” 「彦卿」并不打算详细解释什么,只将他带下斗舰,挡在斗舰门口笑道,“无论死在何地,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 第124章 377. 真实的场景与虚幻的构想在交叠, 「景元」感觉自己仿若迷失在不透光亮的深海中,不知方向。 这一路走来是对的吗?我有偏离航线吗?这样的念头随着流逝的生命力而中断,而后又在复生后重现。 先前那艘本就有所损伤的飞船已在神战的余波中彻底丧失机能, 因而「景元」只能极为缓慢地向着目的地移动。 ——尽管说是移动, 但其实就是在生死轮回间向目的地漂流。 “景元!”恍惚中,「景元」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真空中是不可能传声的。 ......只是错觉而已。 可在又十几回到苏醒后, 「景元」睁眼望见的不再是冰冷的宇宙, 而是熟悉的斗舰结构和那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终于还是出现幻觉了么?”「景元」偏头打量着他们, 仿若要从中找出些不同来。 几秒后, 他又笑道,“抱歉, 我还赶时间。” 「彦卿」用力攥住他的手, 眼眶湿润,“赶着去送死吗?” 收紧力道后的痛感让「景元」迟缓地思索了几秒, 而后才意识到什么瞬间推开「彦卿」, “你们为什么要过来!” “因为你在这里。”「丹恒」极为简单的回复着,同时推动着注射器, 将里面的空气排除。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景元」瞬间挣扎起来, “这是目前唯一的解法!” 「彦卿」立刻固定住「景元」的动作,解释道, “这只是镇定剂。” “长时间待在太空很容易出现头疼眩晕等症状,甚至对大脑和神经系统产生影响,导致幻视幻听的出现。” 本就怀疑他们是幻觉的「景元」持续反抗着。 “我们没有在阻拦你。”依旧在驾驶斗舰向中央前进的「刃」敲了敲操作台, “这艘斗舰还能再支撑一会儿, 这一段的路程能省去你许多时间。” 偶尔略过的漂浮物证明斗舰的确在持续航行。「景元」权衡两秒,最终点头道, “在斗舰解体前,放我下去。”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刃」格外强势地说着,“如果你还想说些什么让我们返航的话,那我将告诉你一个消息。” “等等!”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的「彦卿」立刻阻拦着。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刃」的后续已然说出,“罗浮的危机已经解除。” 「景元」停顿一瞬,将视线定格在有些惊慌的「彦卿」脸上,复而垂眸问道,“那么,代价呢?” 在这样的沉默氛围中,「景元」却倏地笑了起来,“他又一次给了我选择的机会。” 战争从来都不是没有牺牲的,所谓的胜利也不过是因为得到的东西或意义已经超过了失去。 倘若这样的结局可以接受,那么,停止轮回吧。 “可是,这样的结局,我不接受。”「景元」低声回应着。 我还能继续,在下一次的重来中,我还可以做到更好。 所以......“我很抱歉。” “说什么傻话。”「彦卿」拍了拍他的头,“是我们跟定你了。” 「景元」向他笑了笑,没再给出任何回应。 下一秒,一道饶有兴趣的声音骤然从身侧传来,“他们到底还是跟来了啊。” 「景元」立刻偏头看去,一眼就见阿哈正躺在一旁的地板上,层叠的面具将他的躯体完全淹没。 然而除了「景元」自己以外,其他三人都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般如常交流着。 “不要用这么戒备的目光看着我嘛。”阿哈以受伤的语气如此说着,头部位置的面具瞬间转变为哭泣的神情,“我可是很专心实意地在为你考虑呢。” 祂翻身坐起,层叠的面具随着祂的动作漂浮在四周,“如果他们不在此地,你还会如此坚定吗?” “......”「景元」不能理解祂的做法。当初让他们陷入昏迷的是祂,如今放任他们抵达此地的还是祂。 除非......祂是故意制造危机,以此来保证下一次的轮回。 想到这里,「景元」的警惕性直线上升,“你......” 话刚一开口,「彦卿」的视线就追了过来,眨眼等待着后续。 「景元」流畅地补了下去,“你们是怎么一路找过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在哪儿,但你的目的地显然只有一个。”「彦卿」拍了拍胸脯,庆幸道,“是亿万分之一都不一定有的概率让我们得以相遇,这大概就是命运吧!” “......幸运。”「景元」瞥了一眼换上开心面具的阿哈,无声开口道:可你的目的是什么? “不说出口的话,阿哈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祂引诱着,看上去还试图围观一场自说自话的误会戏码。 但最后,祂还是佯装叹息地回应道,“真是不讨人喜欢的小家伙,明明前面就说过的,是为了你哦~” “笑一笑,或者哭一场?”未能从中得到任何反应的阿哈不满地指引着面具去戳「景元」的脸颊,“你现在可比以前无趣多了。” 以前?这个“以前”所代表的只能是自己在过往轮回中的过去。 ——也就是它所经历的那部分。 但这份记忆显然未曾保留在记忆光锥中,因而此时「景元」也无从得知它究竟是怎么说动的一名星神。 但、为了避免自己带他们继续而留下这样的后手......「景元」叹息一声,却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简单粗暴但又行之有效的做法。 378. 远远地看到前方那庞大的模糊巨山时,「刃」尚未从中分辨出什么。 直至那“巨山”挥出的能量与一道流光相撞,他才骤然意识到那是星神。 这不对。「刃」立刻停了下来。 以斗舰的规格来说,应当在战场的边缘地区就会因冲击力而损坏,无法移动,而不是像这样竟然一路到了战场最中央,却连个不稳的抖动都没有。 ——就算是罗浮制造,这样的材质也绝不可能存在。 虽说这样的进程的确方便了后续行动,但这样的能力显然并非常人所拥有的。 「刃」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打量起来,终于在「景元」那流转着不同情绪的眼眸中察觉出异样。 「彦卿」此时正忧虑地看着外面的战场,因此「刃」只向「丹恒」投去一个示意的神色。 「丹恒」微微颔首回应,在观察了半分多钟后骤然选中目标抬手。 高压的水流顺着「丹恒」手中的重渊珠瞬间冲出。 “诶呀!”仿佛真的因此而受到伤害一样,阿哈将自己显露出来,身侧的礼盒如礼花般弹出一个个玩偶,持续念道,“你们抓到我啦!你们抓到我啦!” 尽管知道这不会有用,但「刃」还是将手中的支离指向对面的神明,“你有什么目的?”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太令阿哈伤心了。”祂的身影骤然消失,而后又在斗舰之外出现,将声音传进内部,“事已至此,不出来看看吗?” “等等。”「景元」立刻拦住他们,示意道,“我先去看看。” 他第一个离开斗舰。神奇的是,这次他既没感到失去空气的窒息,也没感到无尽的寒冷。 十多秒后,「彦卿」三人也从斗舰上走了下来。 在他们汇聚到一起时,阿哈不由得大笑起来,“现在,让我们欢迎人类的登场!” 祂高昂的说着,声音仿若一并被其他星神所感知,一时间所有视线皆注视过来。 心跳速度瞬间增幅,仿佛要直接从中炸开。 莫名的低语声层层叠叠在脑海中回荡,如同某种古老的呓语。 毁灭的气息带着不可抹除的死寂袭来,又在不远处被天彗星墙所阻拦。 原本尚在游进攻的巡猎当即举起箭矢,略过丰饶瞄准毁灭连发数箭,迫使祂无法再次出手。 奇异的歌声仿若就在耳畔响起,它直穿精神,抵达意识,却让人渐渐平缓下来。 “这怎么看都像一个陷阱。”「彦卿」三人将「景元」团团护在中央,凝重道,“是时候展现你全部的力量了!” 第137章 「景元」闭目站在原地。在他背后,一层又一层的象征符号渐渐交叠在一起,最终形成如世界光锥上显示出的繁琐纹路。 在看到图案形成的那一瞬,纳努克甚至不再闪避来自巡猎的攻击,迅速向「景元」冲去。 下一秒,人影消失,唯余无垠的虚无宇宙。 神秘的干扰。纳努克第一时间意识到此时的情况,再度锁定目标时便看到浮于他们身侧的丰饶。 同一时间,澄金的星空障壁在「景元」身边层层围起,彻底阻隔了纳努克的视线。 可紧接着,仿佛维度都被毁灭一般,纳努克直接突破了距离,出现在星空障壁内部。 这一击打在了药师身上,青玉般的神血在真空中凝聚成藤蔓,再度为「景元」四人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 幽蓝的箭矢划过暗淡的宇宙,将纳努克的下一次进攻打断。 不间断的光矢预判在纳努克的每一个落点,拦下祂的每一次行动。 智识的计算。纳努克瞥向从始至终都未曾参与这场战斗的欢愉,却已然清楚祂的立场。 未能抵达,毁灭终章。纳努克停下动作,看着瞬间崩断的藤蔓。 未被打断的银白色符号已然凝实,「景元」缓缓升至一定的高度,如吟唱般颂念起来。 “我——自「终末」而来,掠过「虚无」的空洞,穿越「神秘」的迷雾,于「智识」中遍历求解。” “我——以自我的「毁灭」为祭,「同谐」过往未来之命运,维系「均衡」,「存护」寰宇万物。” “我——借「丰饶」而复生,踏上「巡猎」之路,洞察生命的「欢愉」,将一切奉献至「记忆」。” 他睁开眼,背后重叠的纹路密密麻麻如一张大网,最终化作纯洁无瑕的晶体。 浮黎在此时显现而出,将某种被压缩的东西投注于晶体之中。 而后,晶体上缓缓出现裂痕,最后碎裂开来,迅速向四面八方流散出大量的忆质。 时间仿佛被定格于此,唯有那些忆质由远及近地重塑着一切文明。 一切都将变作记录前的样子。 ......如此,便是结束了。 「景元」望向同样未被定格的三人笑了笑,再次开口道,“对不起。” 还以为这是失败的「彦卿」向他摇了摇头,“没关系,我们同在。” 「丹恒」无声地抱住「景元」拍了拍,更改着用词回应道,“我们同往。” 「刃」刚准备开口,却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追问道,“你在因什么而道歉?” 一声叹息在此时从四边八方汇聚于此,又像是自灵魂深处由内而外。它牵连着所有,如同整个宇宙的哀叹。 有某种力量强制性地将「丹恒」分隔开,如拎着提线人偶般将「景元」拖拽而起,而后将其封锁在半透明的屏障内。 “景元!”「彦卿」用力拍打着屏障,无数的飞剑乒乒乓乓地落在上面,却连一丝一毫的划痕都不曾留下。 「丹恒」迅速向四周看去,被定格的时间并未恢复流动,“同我们一样,也是并非此世之人吗?” “......不。”「刃」紧紧攥拳,目光一直盯着「景元」所在的位置,“也或许是因为,祂的存在不受限制。” “谁?”「丹恒」疑惑地向「刃」看去,但后者只是露出一个略带绝望的笑容。 “我无法说明。”「刃」如此向他回应着,“正如我们无法说明一切,无法做到更多。” 尽管这番话中只有无尽的暗示,但只凭「刃」的语气也足以让人知晓,这同样是他们无法介入的领域。 ——他们甚至无法与「景元」同路并肩。 莫名的流光从「景元」身上被提取而出,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恍惚起来。 随着那种物质的流逝,他无精打采地垂下头,无人知晓那是昏迷还是其他什么。 “清醒一点!”他们只能隔着半透明的屏障如此呼唤着。 无力垂下的四肢仿佛昭示着什么,旋即又幅度微小地挣扎一瞬。 像是猛地想起什么,「景元」从方才的状态中挣脱而出,强打精神笑道,“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固定的流程。” 微弱的声音让这句话显得毫无说服力,可他依旧持续地呢喃道,“不用担心,很快就好。” 然而,他的意识明显已经模糊清醒,甚至将内心话都说了出来,“我还不能睡去。必须记住、记住......” 后续的声音不知是因为过于微弱而散失于未知中,还是说他其实已经完全失去意识而导致没能说完。 总之,在“记住”之后,他们没能再得到「景元」的任何回应。 时间在物质的流逝显得格外难捱,他们用尽了一切可以使用的,却都无法打碎这看似脆弱的屏障。 最终,在物质提取完成的那一瞬,「景元」的目光变得空茫起来,如同已然忘记了过去的种种经历。 可在这种空茫之下又潜藏着一份不知从何而起挣扎,就好似哪怕忘记了一切,他仍有一件事已牢牢地刻印在本能之中。 长长的物质流光团在一起,化作一个球体,而后没入「景元」胸口。 方才无论如何都无法击破的屏障在眨眼间消失不见,但宇宙的尺度却仿佛在瞬息间被拉远,将他们完全拆散。 对不起...... 379. 什么对不起?翻涌的情绪格外沉重地压在心头,但我却不明白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嗨嗨嗨!”「彦卿」用力在我面前挥着手,“你怎么了?” 我仔细思考着,却没能捕捉到异常情绪的来源,“可能是通宵的后遗症,感觉胸口有些闷,缓一下就好。” “那一会儿在车上你先睡一觉。”「彦卿」看了看时间,复而将目光落仍在争论血包用处的两人,“不是带了两包吗?你们......” 莫名的悸动牵引着我,甚至在我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打断了他们的后续,“还是你们先打车过去吧,我这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诶,这种时候?”「彦卿」眨了眨眼,故作可怜地看着我。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心如死灰地点了点头,“工作上的事。” 这方面的事他们也没有追问的理由,因此「丹恒」点头应声道:“行,那我们先过去,你记得注意时间。” 「刃」是最后出门的,他看了我几秒,最后在我打开电脑的行为中补充道,“我们在漫展门口等你。” “不用不用,我进去再找你们也一样。”我果断回应着。 咔哒一声,门锁自动落下,象征着他们已然无法再打开房门回归此地。 方才的欢声笑语彻底消散在熟悉的房间中,却又默剧般在脑海中上演。 我抬手将刚打开的电脑合上,低声道,“......再见。” 其实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我就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唔,直觉催促着我这样说一句?听来着实有些奇怪,但我又实在说不清。 ......或许是我想多了吧。我按了按心口,静坐两分钟后准备赶上他们。 然而,在我握住门把手即将压下的那一刻,有句话瞬间涌上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