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同人] 上爻》 第1章 [gl百合] 《（风声同人）上爻 作者：拿不动笔的西瓜【完结+番外】 文案 剧版《风声》玉梦cp同人。 当玉姐成为了黑无常，晓梦成为了小天师，她们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前期晓梦没有记忆，后期会恢复。 he 作者不专业，私设颇多。 内容标签：年下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玄学 轻松 主角：顾晓梦，李宁玉；配角：冥王，花木兰，毛新，杨树，季青，阿仰莎；其它：小纸人，五鬼 一句话简介：一直以来都是她们 立意：跨越时空的爱恋 第1章 白煞 夏日，江城的夜从来不甘寂寞，整个城市都是灯火通明的，但其中，并不包括某些荒废已久的烂尾楼。 “怎么样啊姐?这一趟走不走?” “我先看看。” 一个戴着棒球帽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眼巴巴的蹲在一个看上去就很年轻，满脸胶原蛋白的女孩身前用讨好的眼光叫她姐，这场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被他叫姐的女孩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嘴里叼了根草，手不停的动着，好像在算些什么。 “不是我说，大毛你这挑的什么日子，你自己算算，凶中带煞啊！” 蹲着的少女算了半天，一脸嫌弃的看着中年男人，转身摆摆手就要往回走。 “姐姐姐!我的顾姐诶！我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次别人出了这个数!”男人赶紧上前拽住她的胳膊，神神秘秘的伸出两根手指比划。 “二十万?”顾晓梦狐疑的看着男人。 “是两百万!”中年男人再次比划了一个二，激动的胡须都在颤抖。 “那边老板说了，只要能把这片厂子弄干净喽，两百万一分都不会少!” 顾晓梦心动了，两百万对她来说真不是个小数目，虽然干她们这行的要捐出很大一部分，但剩下的也能让她离梦想更进一步了。 大毛看她迟疑了，立马又吹起风来，拉住她的胳膊就半哄半劝的把她往里拉:“顾姐，真没事儿，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您身上这柱仙可厉害着呢，不可能叫您出事!” 顾晓梦是个孤儿，一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了，在孤儿院养到五岁，被大毛的爷爷收养了。大毛的爷爷是当地有名的出马高手，身上有着三家仙缘，将顾晓梦带回来，正是出于其中一位老仙的授意。 “这丫头不是寻常人，你且慢慢传授她些寻常知识，她身上的窍不是我们五家能打的，对她好着，以后惠处良多!” 得，老仙的话老毛敢不听吗？顾晓梦也合他眼缘，他也刚好缺个孙女儿，就这样把顾晓梦带到了十八岁，可谓是把必生所学都倾囊相授了。传完就放心走了。 顾晓梦估量了一下，咬咬牙心一横，决定进去冒险一把，钱是次要，主要是她喜欢冒险! 挣开大毛的手，顾晓梦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你在这看着，俩小时我没出来你就赶紧回去。” 大毛喜出望外，一叠声答应了。站在之前顾晓梦蹲的位置目送她进去。 废弃的大楼隐匿在黑暗中，依稀可见斑驳的外墙，路灯照亮的范围极其有限，阴影逐渐将顾晓梦吞噬。 大毛看着已经远去的手电灯光，心中蓦地咯噔一下，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不会真出事吧？ 顾晓梦在踏入主楼的那一刻，心中就涌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无法言说。 她天眼未开，但是仍然能感觉到那些东西的存在，闭上眼睛细细感受，顾晓梦熄了手电，挪着脚步贴着墙根前进。 “咱们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十家都有九家锁，就有一家门没关……我左手拿起了文王鼓，右手拿起武王鞭……” 顾晓梦绕着一楼转了一圈又一圈，察觉到有东西，念诵起“二神调”，想激一激它让它显形。 随着顾晓梦语速越来越快，大厅中间的气息也越来越混乱，空气如同热力爆棚般，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来了! 破空声一出，顾晓梦立即收声，猛的敲了一下不知何时捏在手里的小金锣。 叮—— 一道白色的虚影应声被定在原处，仍然保持着张牙舞爪的态势。 顾晓梦又掏出一把黄纸，点燃一张，扔到了虚影脚下，直到烧完，黄纸都没有变红。 顾晓梦松了一口气，上前观察虚影。白色虚影真的只是个“虚影”，只能靠衣服显形，衣服里空空荡荡的 ，像飘着一层雾气。 不应该啊，就这个看起来怎么也不值两百万，难道是那老板太不懂行情? 这样想着，萦绕在顾晓梦心头的不安并没有散去，她仍然保持着警惕。 再次巡视了一遍一楼，顾晓梦确信自己并没有什么遗漏，转到虚影前面，准备将她送走。 老毛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哪家的东西都会一点，但他是出马弟子，很多东西都不能用。但顾晓梦不同，她似乎完全不受限制，哪一家的她都可以来，因为她身上不是真正的“家仙”，所以连家仙不过江这个说法都对她没用。 所以，这也是大毛死活要拉她来江城的原因了，因为正这种远离东北的地方，才能真正展现她的实力。 掏出一张符掐了个决，顾晓梦盯着虚影，它的光晕逐渐柔和，虚影开始凝实了。这是彻底进入轮回的征兆，恢复生前的样子，对这个世界做最后一次告别。 虚影的脸逐渐显现，顾晓梦看向它，想问问它还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当它的脸彻底显形时，顾晓梦呆立当场。 脑袋里仿佛有千万根针在扎一样，刺的她脑袋生疼。 “因为你是玉姐啊！” “晓梦，你小心点。” ………… “这是她给你的遗书。” 各种纷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叫嚣，顾晓梦抬手紧紧捂住耳朵，无意识的摇着头。不，假的，都是假的。没有谁不在了，都是假的! 手中的符已经被攥成了纸团，顾晓梦的眼泪不自觉的往下滴落，是她这些年来从未感受过的悲伤。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看见这张脸，为什么有一种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的感觉，杂陈的不止五味，难过,欣喜、委屈，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你是谁？” 顾晓梦放下了戒备，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已经有脸的虚影。 淡雅如兰，眉眼如画，红唇紧抿。眼前的虚影面无表情，顾晓梦却觉得她温柔的过分。仔细看着，明明，明明就该穿上一身旗袍，或许，不，没有或许，她应该自由如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虚影好像是听懂了她的问题，竟然微微一笑，向顾晓梦招了招手，示意她再靠近些。 距离太过接近是出马之大忌，因为不论是多厉害的仙，上身都需要一定时间，这段时间就是出马弟子最脆弱的阶段。 顾晓梦心底的警惕之铃已经大作，告诫着她不要再靠近。但她就是像着了魔一样，脚步不自觉的就动了。 终于，她站到了离虚影只有一臂距离的地方，毫不避讳的与她对视。 “你是……玉姐?” 顾晓梦不确定的轻声呢喃，唇齿变化，明明自己从未使用过这样的称呼，叫起来却莫名的熟悉。玉姐?顾晓梦又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 虚影笑的更加灿烂了，顾晓梦也扯了扯嘴角，想回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但是下一秒，这个将起未起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嘴角。 “呲——”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顾晓梦不可置信的低下头，虚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是虚影了，反而全身都化为了实体，此时此刻，她的手穿过了自己的小腹，顾晓梦甚至能感受到那股冰凉。 听着血液滴落的声音，感受着身体热量的流失，顾晓梦看着眼前的虚影，满是不敢相信。不可能，她是不会伤害我的。 顾晓梦视线逐渐模糊，好累啊，要是能这样睡着就好了，在倒入那个怀抱前，她还在这样想。 明明自己还年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作者有话说： 在这也发发，哈哈。 第2章 黑无常 “你找死!” 顾晓梦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听到了这么一个声音，冷冰冰的，充满了怒意与上位者的威压。 是谁?顾晓梦努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却像是被困住了一样。思维还很清晰，但是无论怎么尝试都不能和身体建立联系。 十分钟前—— “大人。” “嗯” “大人……” 周末的酆都办公大楼依然人声鼎沸，大厅里各种各样的逝者搅成一锅粥，有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身故，大喊大叫着要回去的，有世界观被冲击吓的呆立当场的，还有兴高采烈东张西望的…… 这还只是接待大厅，到了时间去体验黄泉路，奈何桥这几个传统项目时，那才正正的是众生百态。 第2章 黑衣女子穿过大厅，微微高的鞋跟踩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忙着引导各路逝者办理相关业务的工作人员们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百忙之中抽空对这声音的主人恭恭敬敬的鞠躬。 黑衣女子一一点头回礼，神色处变不惊，走到电梯门前站住，按了一下负十九的键。 不同于那些工作人员清一色的西装领带，女子身上似是旧式旗袍，兰花蜿蜒其上，盘扣一丝不苟的扣到了最上面那颗，散发着和这酆都城一致的清冷。 女子神情淡然的立在电梯门口，左手搭在右臂关节处，修长的手指轻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工作人员们对她那么毕恭毕敬，已经接受自己死亡的逝者们当然也注意到了，八卦的天性就算是到了这儿也还没消失。 一个浑身血污的女孩两眼发光的盯着女子的背影，好看，真的太好看了，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看见这么纯的民国美人!那步伐，那身段，真的绝了好吗！ “大哥大哥!她是谁啊？” 女孩兴奋的拉住旁边指导她登记的工作人员，幅度小小的指了一下电梯的方向。 “嘘——小点声。” 工作人员不用回头都知道她问的是谁，每次只要大人经过接待大厅，总能引起热议。 “她是我们的老大，李大人，就是你们那边常说的黑无常。” “什么？黑无常不是范无救吗？不应该是个大叔?”女孩大惊失色，眼珠子都瞪圆了。 “你可拉倒吧，那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们那边信息更新的也太慢了，几十年前范老就退休了。”工作人员眼角直抽抽，每次都要回答这种白痴问题。还大叔呢，这话要是给范老听见，不把你丢进畜生道才怪! “那她是几十年前上岗的?是民国人？”女孩还处在被震惊的状态，忍不住想问更多。 女孩所站的位置是“见义勇为登记处”，不同于其他窗口的繁忙，这个窗口目前就她一个，工作并不忙，所以工作人员倒是和她聊上了。 “是啊，李宁玉，你应该认识吧？破译恩尼格玛二代机的天才，可惜英年早逝，受冥王提拔留下来当了黑无常。” “李宁玉?……没听说过啊，恩尼格玛我有印象，可是不是说是一个富家千金破的吗？叫什么来着，顾……顾晓梦?” 女孩迷惑了，她还算是半个军事迷，搜尽脑汁的想，这个名字也没出现只文片语。 “得得得，我一时半会和你说不清楚。”工作人员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她提起这一茬，赶紧往回找补:“快快快，你快把表填了排队投胎去吧，你应该还能投个不错的!” “切~我一点都不想投胎，太没意思了，我能不能也留下来工作啊？” 女孩看着手中的登记表直撇嘴，好像工作人员说让她投个好胎是害她一样。 “你是认真的?”工作人员看她态度倒是不假，忍不住也带上了几分认真。 “当然。”女孩分外真诚，反正上辈子读书读的就够难受了，甭管多尊贵她可不想再来一次了。 “那你跟我来，看来咱俩还有可能成为同事啊，到时候哥带你玩，对了，你叫啥啊？” “任悦，你呢？” “我叫于飞，就你们玩那游戏里凤凰于飞那个于飞。” 二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声音逐渐远去。 李宁玉早已经站在了电梯内，在任悦提起顾晓梦的时候。自己已经有多久没从旁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了？ 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顾晓梦的音容笑貌，李宁玉不自觉的勾起唇角。 “叮——” 电梯门开了，提示到达负十九楼。李宁玉刚要迈出电梯，忽然感觉心口一窒，下一秒，她就出现在了顾晓梦身边。 感受到和顾晓梦相连的血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李宁玉只觉得好像自己已经几十年没有跳过的心又重新活跃起来，跳的她发慌。 恰到好处的搂住顾晓梦软倒的身躯，李宁玉怒不可遏的看着眼前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白煞。一声低吼，左手上翻，一根如同凝实般冒着黑雾的锁链射了出去，将白煞缠了个五花大绑。 白煞恼羞成怒的嘶吼，想要挣脱锁链，但都是无用功，她越挣扎锁链就缠的越紧。 再未多看她一眼，李宁玉紧张的检查了一番怀中人的伤势，那白煞只能虚张声势，让顾晓梦有小腹被贯穿的痛感，制造幻象，但无法真实造成伤害，只是有些伤到了心脉，比想象中的要重。将手抵在顾晓梦背心，缓缓抽出萦绕在她心脉处的鬼气，白煞的鬼气一碰到她探入的气息就吱哇乱叫的散了，顾晓梦的脸色也随之红润了不少。 李宁玉眉尖微蹙的凝视着怀中爱人的面容，却伸出手轻轻抚平了她蹙起的眉峰。太久了，这么多年，为了不破坏和冥王的协议，自己都只能隐身出现在她的身边，偶尔上身助她，她也毫无记忆。 放心不下她的伤，李宁玉再三权衡，原本打算带她回一趟冥界，虽然顾晓梦体质特殊，但是冥界对于生人来说还是太阴，不利于她恢复，还是叫了一位鬼医上来看看她。 “大人，这位小姐只是心脉有些受损，鬼气抽的及时，并无大碍，我给她留几粒药，服完就能好彻底。” 鬼医摸着自己的小白胡子替顾晓梦号完脉，颤颤巍巍的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陶瓶递给李宁玉。 “多谢陈老。”李宁玉双手接过，微微躬身致意。 陈老连连摆手称莫要客气，拐杖往地上一杵就消失不见了，一如他悄无声息的来。 取出一粒药放入顾晓梦口中，李宁玉轻轻在床边坐下。 冥界的药不比人间，制作材料特殊，服用时都是入口即化，倾刻见效。 可能是药起效果了，顾晓梦的面色也更加红润，呼吸逐渐平稳，从半昏迷转到了睡眠状态。 害怕自己身上的鬼气扰她安宁，李宁玉没有再触碰她，能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感受她，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慢慢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两年。这段时间是最重要的，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 凝视着顾晓梦的睡颜，想起今天的意外，李宁玉一阵后怕。 那白煞是那片废弃工厂的地缚灵，有十几年的道行，倒让她修出了几分灵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顾晓梦身上，让她去忘川河中待一百年已经很便宜她了。 不过……由于磁场联系，地缚灵一般都有一些别的灵体所没有的能力，这个白煞的能力大概就是化形。化成一个人潜意识中最深刻最重要的人，以此来让他们放松警惕。 这倒是不知道该喜该忧。 第3章 苏醒 浑身都软软的，好像浮在水面上，水也好像有粘性，将顾晓梦紧紧吸附住。 顾晓梦茫然的飘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环顾四周，一望无际的水，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自己这是死了吗？师父也没和我说过地府还有这一站啊。 顾晓梦正挠头，下方的空气忽然波动了，一瞬间，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艘船上。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顾晓梦身前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洋装的女人。 “发送电文前……施伦堡先生在遇见我父亲之前……”顾晓梦被眼前背对自己侃侃而谈的女子吸引了，这声音……和自己好像! 顾晓梦绕到女子面前，刚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间谍的职业生命，是毁灭。”入耳清清冷冷，让顾晓梦一个激灵，又是一道熟悉的声音，是谁? 一个穿着军装的背影，看见她的那一瞬间，顾晓梦心中就涌起一阵莫名的情感，酸酸涩涩的，堵的她心口都在难受。 与她近在咫尺，顾晓梦想伸手触一下那瘦削的肩膀，突如其来的胆怯，却让她在离她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下了。 手一挥，顾晓梦却是真真正正的碰到了纤细冰凉的肌肤。 猛的睁开眼，顾晓梦还不知自己是不是仍在梦中。 “还难受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却不似梦中那般冰冷，而是充满暖意，温温柔柔的。 李宁玉见她呆住了，低眉一笑，并没有抽走被她下意识紧紧抓在手里的胳膊。 “玉姐……” 顾晓梦喃喃道，感受到手中不似常人的冰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也不顾牵动了伤处龇牙咧嘴。 “您您您您好!您是弟子的仙家吗？”赶紧放开握住李宁玉的手，顾晓梦激动的有些磕巴。 那种危急的情况，能让自己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也只有老仙了。 从小到大，和自己一起学习、工作的那些出马弟子在被老仙上身前后都会很难受，轻则咳嗽呕吐，重则昏迷抽搐。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这些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每次自己都是闻到一阵特别的香味睡过去，再醒来一切就都顺利解决了。 自己那位从来不知道名字性别的老仙，也只会在她遇见危险时才会出现，也不需要供奉。 第3章 所以那些同行一直羡慕不已，她也一直洋洋得意吃嘛嘛香，她知道，也对老仙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独属于她的直觉，今天一见到李宁玉，她就笃定她就是保护了自己那么当年的人。 “不。”李宁玉轻轻扶住顾晓梦的肩膀，害怕她歪倒。 “我是你的玉姐。”李宁玉的声音很轻，但是顾晓梦还是听见了。 “那，我以后能叫你玉姐吗？”顾晓梦知道她就是，只是不想告诉自己，没再继续追问，却抛出了另一个更想知道的问题。 “可以。”李宁玉微微颔首，再次冲顾晓梦轻轻一笑。 “玉姐~”顾晓梦也是轻轻喊的，淡淡的两个字，还带着小女儿的娇俏。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几分羞涩，好像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属，有了安全感。 “嗯，我在。”李宁玉凝视着顾晓梦的脸，扶住她肩膀的手慢慢滑了下来，缓缓附在顾晓梦的手上，眼眶微不可察的红了。 她已经不再是人，没有流泪的资格。 一个红了脸颊，一个红了眼眶，悠悠几十年岁月，也不知所求为何。 迫于李宁玉的压力，顾晓梦硬是在床上躺了两天才下床，她把自己的胸口锤的哐哐响，保证自己已经没事儿了才得到能够出去走走的同意。 “晓梦，鬼气所伤不比别的，要上心，不然难免落下病根。” 李宁玉吹着刚刚熬好的中药，示意顾晓梦等药凉了喝完再出去。 顾晓梦泄气的坐下，真的不是她不想配合，是因为这药实在是太苦了!比那些药丸还要难吃。 “玉姐~我都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顾晓梦生无可恋的趴在桌子上，撅着嘴看李宁玉搅那碗黑乎乎的药。现在那碗药落在她眼里，比白雪公主的后妈熬出来的毒药还要恐怖! 经过两天的相处，顾晓梦撒娇撒的越来越娴熟，也越来越理所当然了。她和李宁玉的关系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亲密了起来。 “良药苦口。”李宁玉依然慢条斯理的搅着药，时不时吹一下，还抽空白了一眼那个试图蒙混过关的家伙。 才刚刚两天，时间太短了，连让顾晓梦好好恢复都不够，李宁玉并没有说太多，只说自己是地府的工作人员，等以后有时间了再慢慢说。 顾晓梦恢复了部分记忆，这是李宁玉没想到的，而且这两天看样子，她的记忆碎片还在继续恢复拼凑。 按照当初冥王说的，她在这一世结束之前是不会恢复记忆的才对。看来，必须要找一个时间去见见冥王了。 想起冥王李宁玉就头疼不已，连眉头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虽说很讨厌那碗药，但是不讨厌端药的人啊！顾晓梦托着下巴欣赏李宁玉的眉眼，太好看了，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清冷而高贵。 发现李宁玉眉头紧锁，顾晓梦心里一慌。怎么回事，难道玉姐生气了？ 顾晓梦忽然觉得，药也没那么苦了。赶紧抢过李宁玉手中的药，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几口全干了下去。那药还没凉好，又苦又烫的，让顾晓梦连连干呕，咳得差点没把早饭都吐出来。 李宁玉丝毫没料到顾晓梦会去抢药喝，在被她的反常行为惊到的同时，也心疼她呛的难受。 有些好笑的拍着她的背，给她接水漱口。 “你说说这是急些什么，往日也没见你这么积极。”李宁玉以为她是想赶紧喝完药出去放飞。 顾晓梦吨吨吨下一大杯水才缓过劲来。眼睛因为剧烈的咳嗽而充满雾气，湿漉漉的盯着李宁玉转，活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玉姐~我喝完了，那你别生我气。” “我没有生气啊。”李宁玉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应该是刚刚自己想到冥王时的那些微表情让顾晓梦误会了。 看着顾晓梦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李宁玉又好气又好笑。气都归结到冥王身上了，笑则是笑顾晓梦这个小傻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迷糊，这么不爱吃药。 “放心，我不会生气的，除非你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李宁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颗糖，塞到还哈着气的顾晓梦嘴里，给她吃了一记定心丸。 听到玉姐这样说了，而且还给自己剥了颗糖，顾晓梦终于放下心来，含着糖含糊不清的嘟囔。 “玉姐你放心好了，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对了玉姐，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要出去放风了，顾晓梦才终于想起问这个问题。 李宁玉站起身，面朝南方。 “杭州。” 第4章 约定 “杭州?!” 顾晓梦大为震惊，明明昏迷时自己还在江城，离杭州十万八千里呢，也没昏迷多久啊，怎么忽然就到杭州了?难道…… 李宁玉听出她话语中的震惊，转过身坦率的回答:“如你所想，我自然有一些别的法子。” 顾晓梦更加崇拜她了，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推开门出去，顾晓梦又一次被震惊了。本来看屋里的摆设，她就知道这栋房子的风格是偏复古的，有一种民国风情，但是没想到这么原汁原味，简直比她在电视里看到的还要精致。 三层的独栋小楼，还带着花园。花园中甚至还挖了一个小塘，水中有游鱼，塘上有凉亭。 能拥有一栋终于这样的房子，这就是顾晓梦从小到大的梦想啊，这次的铤而走险，也正是为了给她心目中的小洋楼添砖加瓦。 “太好看了，玉姐，这是你的房子吗？” 顾晓梦看着塘里自由自在的小锦鲤，心都快化了。 “你喜欢吗？” 李宁玉看她这么高兴，心中自然也难免欢喜。顾晓梦眼中冒着星星，连连点头。 李宁玉看她在院子里乱转，好似在观赏什么稀奇物件，忍不住想笑。 以前的顾大千金住的房子可比这要好上百倍，没想到如今倒是反过来了，不知道她当初有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天。 “喜欢就住下吧。” 顾晓梦刚刚有些过于激动，现在转累了，坐在凉亭里休息。李宁玉挨着她坐下。 “啊？” 顾晓梦没想到这茬，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大了嘴不解的盯着李宁玉。 李宁玉挑一挑眉，追问道:“怎么，不愿意?” 顾晓梦头摇的像拨浪鼓，下意识的回答:“愿意愿意!我太愿意了!” 李宁玉满意的轻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再给她反应的机会，李宁玉站起身:“你先熟悉熟悉环境，这里的任何房间你都可以去，挑一个最喜欢的，我有些事，要晚点回来。” “噢噢，好的。” 顾晓梦看她要走，连忙起身相送。还有些呆呆的，完全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自己就和玉姐同居了。 一离开顾晓梦的视野，李宁玉就原地消失了，下一秒，她出现在了酆都办公大楼负十九层。 负十九层是李宁玉的办公区，是独属于她的空间，也是里冥王最近的空间。 李宁玉在沙发上坐下，将茶几上摆着的书挪到一边，手一翻掏出一张黄色符咒。 符咒无火自燃，发着幽幽蓝光。 李宁玉盯着手中的符咒迟迟没有动作，眼见它快要烧完，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终于张了口。 “妖魔鬼怪快离开。” 字正腔圆，清清冷冷。李宁玉板着脸，念的分外严肃。 她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身为冥王，要弄这样一个口令，腔调还如此奇怪! 话音刚落，李宁玉面前就出现了一道扭曲着的黑色漩涡，将手放到中间闭上眼，再一睁眼，李宁玉就来到了一片冰天雪地之中。 “哟~这不是小宁吗？好久不见啊，真是稀客。”李宁玉刚刚适应满世界的白，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慵懒而惬意，是她一贯的风格。 “参见冥王。” 李宁玉闻声寻到了冥王所在，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诶诶诶，又客套了。”冥王听见李宁玉的声音，笑眯眯的来扶她。 一头银色的大波浪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和她身上的一套白色滑雪服相得益彰，狭长的红眸里蕴满了笑意，上下打量李宁玉，好像在看离家求学放假才归的女儿似的。 “礼数自不敢忘。”虽然冥王总是会作出一些令人无奈且不着四六的事，但她始终有恩于她，所以李宁玉同样十分尊重她。 看着她摇头，一副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的样子。冥王打了个响指，面前的雪地上出现了一套桌椅，各类饮茶物事一应俱全。 “说吧，什么事找我?”冥王自顾自坐下，倒了两盏热茶，端起一杯轻抿一口，另一杯推给李宁玉。 这个空间是冥王的，她可以调节任何地方的参数，李宁玉一踏入这个空间她就感受到了，神念一动，李宁玉身边的温度立马就变成了最适合她的，所以就算她此时穿着夏装旗袍也丝毫不会冷。 李宁玉也坐了下来，将这两天的事简要叙述了一遍。 第4章 “这样啊，以前好像没有这种先例呢。”冥王听完李宁玉的话，撑着下巴思索起来。 “不过想想也是，她本就是个例外，毕竟以往也从没出现过魂魄未归地府就直接去往人间的情况，所以自然不能拿一般的标准来衡量她。” “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约定是否依然奏效?”眼下，这才是李宁玉最关心的问题。 “自然，只是如今……咦，我竟然看不透她的命格了。”冥王本想看看事情的发展，却不料无论如何都搜索不到顾晓梦的信息了。 “为什么会这样？”李宁玉眉头紧锁，之前那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难道就因为那个地缚灵？有些不太可能。 “有意思，你不用担心，约定依然奏效，只不过现在得换一种方式考核她了，既如此，你也不必隐藏自己了，和她正常接触就是。”冥王将抿了半天已经微微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红眸中飘着的漫不经心安定下来，神色透出几分认真，偏头看向李宁玉。 “难道你不想?” 李宁玉嘴唇微张，半晌，却哑然无言。 第5章 同居 李宁玉一走，顾晓梦就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在院子里盲目的转了几圈，将环境熟悉的差不多了，这才想起来李宁玉走之前让她去挑房间。 真是的，怎么莫名其妙就住下了呢，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地段，真是太麻烦她了。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顾晓梦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看起了房间。 小院里有一栋三层小楼，两间平房。顾晓梦最先逛的是两间平房，第一间是厨房。 厨房里的一应家伙事都和这个院落保持着一致的风格，摆着精致的瓷碗和筷箸。盛放调料的小陶罐却是空空如也，看那纤尘不染的样子，应该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 看来自己这些天吃的饭菜应该也是叫的外卖了。院子里也没别的人，是玉姐叫的外卖吧？ 顾晓梦想了想她拿着手机点外卖的样子，忍不住偷偷笑。 既然玉姐是地府工作人员，资历也很老，那肯定不是现代人了，平时应该也很少来人间，不知道这老干部一样的人是怎么学会智能手机的呢？ 另一间房是一间暗室，屋内灯光晦暗不明，顾晓梦一时不能适应，视线都变的有些模糊了。 缓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适应这样的黑暗。顾晓梦闭了闭眼，这暗室比较小，只放置了一张木桌，拉了几根晾照片的绳子。 绳子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夹什么照片。应该也是许久没人来过了。 太过昏暗阴冷，顾晓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紧退了出去。不知道玉姐设个暗室做什么呢？难道玉姐喜欢摄影吗？ 连顾晓梦自己都没察觉，探索房子的过程，好像也是探索玉姐的过程。通过房子来走近她的世界，了解她的喜好，慢慢的，一点点的，拉进自己和她的距离。 三层独栋的第一层就是客厅和客房，墙上挂着不少工笔画，有物有景，透露着画师不俗的笔力。 之前担心顾晓梦受伤万一需要上下楼很不方便，李宁玉将她安排在了一楼的客房，住了两天已经看的差不多了，如今倒是不必再细看。 二层有三间房，最靠近门的那间最敞亮，落地窗，梳妆台，大衣柜，牛皮沙发，一样不缺。还有单独的浴室，还是那种带浴缸的。 房间一尘不染，干净的出奇，梳妆台上也没有化妆品，完全没有生活痕迹。但是墙角的绿植还绿油油活的好好的，也不像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被那株显得有点突兀的小盆栽吸引，顾晓梦凑近看了看，原来是一盆君子兰。小家伙被养的很好，叶子十分饱满，看起来生机盎然。 房间里的衣柜是双开门的，接近两米。惊讶于如此高大的衣柜，谁那么有钱能买这么多衣服把她填满哇，顾晓梦拉开衣柜瞧了瞧。 这不瞧不要紧，衣柜里居然还真的挂着几件衣服。 这毕竟是玉姐的家，看归看，没有她的同意顾晓梦也不会乱动她的东西。 大致扫了扫，顾晓梦发现柜子里大多是洋装，看起来十分利落飒爽。也有几身旗袍，白的、红的、黑的，以黑色居多。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就是，柜子里居然还挂着两身军服。虽然同为军服，但是两件衣服的颜色款式明显不同。一件是黄棕色的，国军制服。一件是蓝色的，解放军制服。 这些衣服带给顾晓梦一种很厚重的感觉，历史的气息铺面而来，应该是年代久远，但是被保存的非常好，能看得出来主人对它们的爱惜。 怀揣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顾晓梦步入了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比旁边那个要小的多了，家具也非常少，只有书桌，床，衣柜和桌椅，陈设非常简单。但顾晓梦却非常喜欢这间房，莫名有一种归属感和亲切感。 床头上挂着一幅画，线条流畅简单，可以明显的看出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画中人曲线优美，清冷窈窕，想必作画之人是十分了解画中模特的，抓住了其神韵。 明明风格迥异，顾晓梦却下意识的将它与一楼客厅那些画联系起来，直觉的认为它们应该是出自一人之手。 顾晓梦忽然有些累，轻轻锤了锤胸口，挪到书桌前坐下休息片刻。 书桌上摆了很多书，顾晓梦看了看，有中文的，英文的，还有她从来没见过的，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语言的。 中文的她看了看名字，大多数是和密码有关的，还有一本《共产党宣言》，想来其他那些应该也差不多。 顾晓梦看着那些书暗暗咋舌，玉姐喜欢的都是这么高精尖的东西啊，还都是外文的，看来真的是个学霸。 默默的，顾晓梦心中对李宁玉的崇拜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扫完一排书，顾晓梦这才注意到桌面上还摆着一个相框，趴到桌上盯着它看。 是个红色的小裙子。乍一看顾晓梦还以为是一副画呢，细细研究之下才发现原来是实物。 裙子好像是用布叠的，看着像是染上去的颜色。好像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粉红的裙子都微有些泛黄了。 看上去就挪不开眼了，顾晓梦看着那个不算精致的小裙子，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酸涩和难过。激的她险些掉下泪来。 怎么回事？顾晓梦自己也不知道。今天参观各各房间时，总会忽然涌起一些无法言说的情绪。比如现在的酸涩，就好像是深深的刻入了她的灵魂一样，她也无法控制。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顾晓梦有些茫然，心中泛上几分惶恐。 “喜欢吗？”轻轻柔柔的声音让顾晓梦一惊，李宁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侧，看着不知何时到了她手中的相框发问。 “嗯。”顾晓梦点头，她真的很喜欢，也不仅仅是喜欢，不明所以的，脑中闪过救命稻草这四个字。 “送给你。”李宁玉从顾晓梦手中接过相框，变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又递回顾晓梦手中。 顾晓梦有些不好意思收:“不用了，这应该很珍贵吧？” “没事，它本就属于你。”李宁玉目光如水。 本就属于我?什么意思？顾晓梦有些迷惑。 还没等顾晓梦发问，李宁玉走到床边坐下，再次开口:“怎么样，你喜欢哪一间房？” 顾晓梦毫不犹豫:“我喜欢这一间。” “哦~” 李宁玉微微沉吟，继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以的，你可以住，你确定就这间吗？” 顾晓梦一喜，连忙点头，刚要道谢，却又听见她说:“不过这也是我的房间，你得和我一起住。” 什，什么？ 顾晓梦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刚刚这是听见了什么？请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仿佛听见了她的心声，李宁玉淡笑着开口:“决定好就不能改了，那就这么定了。” 顾晓梦欲哭无泪，苍天啊，自己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为什么之前不问问清楚就瞎答应。这下倒好了，不光莫名其妙的同居，还莫名其妙的同房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花了五分钟来接受这个事实，顾晓梦再度向李宁玉扬起了笑脸，算了，玉姐都没说什么，我要是介意那也太矫情了。 “玉姐，你会英语吗？” 李宁玉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微微一愣，旋即缓缓点了点头。 “好厉害啊，那你还会别的什么国家的语言吗？”顾晓梦表示钦佩。 “德语，法语，日语”李宁玉想了想，诚实的回答。 她这边云淡风轻，顾晓梦却惊掉了下巴。四国语言?现代都很少有人能做到，更不说玉姐不是现代人，这也太厉害了。 这样一来，那些密码学的书籍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了。 “玉姐，这些书是你的吗？”顾晓梦指着书桌上那一排书，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嗯，我的业余爱好。” 神特么业余爱好!顾晓梦只觉得自己丢人现眼! 第5章 第6章 帮忙 “不用急，你也会的。”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那如遭雷击，不知道说什么的表情，暗自轻笑。 啊？顾晓梦又困惑了。她发现自从自己遇到玉姐，智商直线下降，玉姐有时候说的话，她分开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在一起就读不懂了。 “不说这些了，晓梦，我能请你帮些忙吗？”李宁玉双手撑着膝盖，注视着顾晓梦的眼睛。 “当然了!我的命可是玉姐你救的，帮什么忙都可以!” 顾晓梦一听李宁玉要找她帮忙，眼睛都在放光，全身都洋溢着一种兴奋，太好了!自己有机会报答玉姐了! “就算这些事，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直面你本不该面对的黑暗?” 李宁玉早就料到了顾晓梦一定会答应，因为这是她的女孩，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一心想要好好保护她的女孩，不管时间如何流逝，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玉姐，那都不算什么，再说了，我们干这行的，看的脏事还少吗？可是玉姐，我没那么厉害，能帮你些什么呢？” 什么脏事险事，顾晓梦都不怕。一股执念从心底升起，自己一定要好好保护玉姐。 可是自己能力真的不算强，当年老毛还在世的时候，惯顾晓梦惯的厉害。顾晓梦天赋又高，所以成天不好好学，到现在，她最能仰仗的资本就是老仙，可是老仙不就是玉姐吗! 她都做不到的事，自己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顾晓梦悔不当初，早知有今日，自己之前就应该好好学习! “是这样，我是地府工作人员，这你是知道的。前一阵子，酆都大狱出了叛徒，我们一时不察，使得大狱内有部分囚犯逃出，冥王下了命令，让冥使分区寻找，将他们全部缉拿归案。” 李宁玉顿了顿，发现顾晓梦听的很认真，神色并无异常，松了口气，放心讲下去。 看来这辈子的她托生到玄门还是很好的，不然别说并肩，就算自己靠近她都会被吓的够呛吧？ “因为我们身份特殊，不能让太多的人看见，因此需要寻找玄门子弟的帮助，协助我们来完成这个任务。” “我选择的人，是你。晓梦，这个任务非你不可，所以，你愿意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是吗？” 顾晓梦凝视着李宁玉的眼睛，那里充满了期待与鼓励，一阵热血上涌，脱口而出:“我当然愿意!” 真好啊，终于又可以和玉姐并肩作战了。顾晓梦此时处于一种非常兴奋的状态，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中的想法是“又”。 “好。”李宁玉低眉一笑，执起顾晓梦的手，拉进二人的距离:“我相信我们能做到。” 晓梦，我真的好怀念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哪怕只是那么短短十几天，这次，我不会再离开。 太近了，顾晓梦都能闻到李宁玉身上的香味，一种冷冷清清的木调，鼻尖快挨到一起，顾晓梦感觉自己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 顾晓梦咽了咽口水，张嘴准备说点什么，让气氛正常一点，李宁玉却忽然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天都快黑了，吃晚饭吧。”李宁玉轻轻拍了拍顾晓梦的手，站起身来:“你想吃点什么？” 旖旎的氛围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顾晓梦如梦方醒。 “啊，都行的，我不挑食。” 李宁玉示意自己明白了，先行下楼安排去了，顾晓梦独自坐在房间凌乱。 两手覆盖住自己的脸，迟来的热度慢慢升了上来，一声哀嚎，顾晓梦扑倒在桌子上，脸怎么这么红啊！ 吃完晚饭，二人坐在院子里消了消食。就那样静静的坐着，听着夏夜的虫鸣，望着渐渐爬上天幕的月亮，时不时交谈两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顾晓梦还在恢复中，这几天都是不到十点就困了，李宁玉见她面有倦色，看了看表，也不早了。 “你要早点休息，回房歇下吧，等你好彻底了，我们就开始工作。” 顾晓梦左手撑着脑袋，眼皮子是有些打架，天气很舒服，氛围太有安全感，她就容易犯困。不再反抗，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李宁玉上了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顾晓梦就清醒了过来。等等，今天开始……就要和玉姐住一间房了吧？ 顾晓梦停住了，看着已经在铺床的玉姐，几分羞涩压不住了。偷偷侧目打量她，李宁玉收拾的动作十分娴熟，有些微皱的被子在她手下服服帖帖的。 玉姐这么优秀，怎么样的人或者鬼才能配得上她呢？顾晓梦渐渐出神，想想玉姐给别人铺床的场景，忽然有些难过。 “好了，你可以去洗澡了，睡衣我已经帮你放进浴室了。” 李宁玉的声音将顾晓梦拉回现实世界，自己就跑了这么会儿神，玉姐也太迅速了吧。 自己的贴身衣物醒来那天玉姐就已经全都安排好了，睡衣裤什么的也都有，感激她照顾周全的同时，顾晓梦也有些奇怪，为什么玉姐买的尺码都这么标准啊，连内衣都…… 不想让李宁玉一个人待太久，顾晓梦冲了个战斗澡就火速出来了，揉着湿淋淋的头发回到卧室，发现玉姐在摆弄几件衣服。 “这么快？我先给你把头发吹干。”顾晓梦出来的太快，李宁玉微有些讶异，起身去拿吹风机。 顾晓梦有些不好意思，前两天是因为伤势不方便，现在她都已经好了，不能再麻烦李宁玉了。 “不用了玉姐，我自己来就行。”顾晓梦想拿过吹风机，却被李宁玉避开了。 “乖，坐下。” 顾晓梦顿时没脾气了，乖乖坐下，一副任玉姐摆布的样子。 李宁玉调到了中档，不远不近的吹着，时不时按摩一下头皮，揪出不小心钻进她领口的碎发。 太舒服了，顾晓梦不自觉的咪起了眼睛，微微缩着脖子，像只餍足的小猫咪。 顾晓梦的头发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刚刚过肩的样子，所以她平时都是散着头发的。 李宁玉就不一样了，她的头发应该很长，但她都是盘起来的，顾晓梦倒是从来没见过她散着头发的样子，肯定也很好看吧。 吹风机的轰鸣声停了下来，顾晓梦忽然觉得世界都安静了。李宁玉摸了摸她脑后最厚的头发，确定都吹干了，才把吹风机收起来。 把吹风机放回原处，回头发现顾晓梦还在那呆着，李宁玉回到床边坐下，唤她:“晓梦，过来一下。” 顾晓梦本来抱着自己一条腿发呆，听见李宁玉叫自己，感觉穿上拖鞋噔噔噔过去。 李宁玉拍拍床边，示意顾晓梦坐下。顾晓梦乖乖坐下，几件衣服摆在玉姐和自己中间。 仔细一看，这些衣服都有些眼熟，有利落的洋装，有鲜艳的裙子，这不是隔壁房间衣柜里的吗？怎么单单没有军装和旗袍呢？ “这些衣服你可以试试，应该都可以穿。”李宁玉拿起一件短打的外套，爱惜的摸了摸，递到顾晓梦手中。 顾晓梦轻轻摩梭了一下，衣服是皮质的，摸起来很滑顺，质量也是显而易见的好，一看就不是人造皮革。 “真好看，玉姐，这是你的衣服吗？” 看得出来玉姐很爱惜这些衣服，顾晓梦也没舍得把衣服展开。 “这些衣服都是你的，你穿上肯定特别好看。”李宁玉轻轻摇头，含笑看着顾晓梦，透过她的目光，顾晓梦仿佛看到了身着红裙翩翩起舞的自己。 “那，我就穿了？”顾晓梦用衣服遮住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试探着问李宁玉，她也很喜欢这些衣服，虽然以为从未穿过，但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嗯，什么时候穿都可以，这些你都可以穿。”李宁玉点头，思索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手一翻，将一张卡递到了顾晓梦手里。 “你想买什么，都可以用这张卡。” 顾晓梦惊了，等等，怎么这个事态发展的越来越奇怪了？! 第7章 妇人 直到躺在床上，顾晓梦的脑子都是懵懵的。自己怎么就接了玉姐的卡，怎么就和她同床共枕了呢? 刚刚顾晓梦死活不收，坚持到最后却被李宁玉一句话打败了。 “我不能在人间消费，很多东西都需要你去采买，快收下。” 顾晓梦僵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收下了。虽然很想反驳，但是这个理由真的好合理。 “那我拿了，说好了，只买我们一起用的必需品。”顾晓梦在做着最后挣扎。 李宁玉当然表示毫无意见，只要她收了就好。 小院在山脚下，远离闹市，白天林间动物活跃，还不觉得安静。到了这夜晚，却是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了，万籁俱寂。 两个人虽然是睡在一张床上，但却盖了两床被子，好像都有些紧张，一人占了一边床，中间留的地方都可以再躺一个人了。 明明很困，但是顾晓梦怎么都睡不着。轻轻转头，李宁玉在黑暗中朦朦胧胧的，看也看不清。 第6章 这个地方这么偏，外卖是怎么送到的呢？ 这的小动物为什么这么奇怪啊，晚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玉姐怎么连呼吸声都没有呢？ 顾晓梦胡思乱想着，想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蓦地愣住了。 玉姐为什么没有呼吸？她确实没有呼吸，因为她已经……死了。 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顾晓梦忽然打了个寒战。这些天的相处，玉姐除了皮肤温度比常人低很多，其他的和正常人无异。 顾晓梦几乎快要忘记，李宁玉是地府工作人员，这意味着，她已经不是活人了。 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顾晓梦忽然很心疼李宁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玉姐的亲人了，那她该多孤独啊。 没关系，还有我呀！虽然不知道玉姐为什么当了我的保家仙，但是我是这个世界上和她最密切的人了，以后我可以一直陪着她的。 这样想着，顾晓梦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用的嘛，心情顿时愉悦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神一松，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宁玉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 听着枕边人逐渐绵长的呼吸声，李宁玉逐渐勾起唇角。上一次和她同床共枕，还是裘庄那夜，第二日，二人就从此阴阳两隔了。 真的过了好多好多年，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新中国也早已成立，越来越多和顾晓梦一样的孩子都愉快活泼的成长起来了，而她，终于又在这黄金年代，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怀念了那么久的怀抱，又有重新拥有的机会了，她们已经错过了太多年，不能，也不会再错过了。 李宁玉偏头看向顾晓梦，轻轻阖上眼睛。 晚安，晓梦。 又休息了两天，顾晓梦的伤势彻底恢复了。李宁玉仔细探查了她的心脉，还叫鬼医来看了看，都说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迟了。 “晓梦，这个东西你拿好。”二人在院中坐着，李宁玉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物件，摊在掌心。 顾晓梦接过，入手冰冰凉凉，是玉石的质感。放到眼前细细一看，小物件呈青色，令牌形状，拴着红绳，上面还刻了几个小字。 “通关文牒?” 顾晓梦念出那四个小字，抬头疑惑的望着李宁玉，李宁玉点点头。 “这是地府的通关文牒，每个月的初一、初七、十三、十八、二十五，我都必须在冥界，会顾不到你，你若有事，摔碎这个令牌就能下来找我。” 哦哦哦，顾晓梦连连点头，忙将小令牌挂上脖子，绳子不长不短，令牌刚刚好落在心口的位置。 “这把木剑你也收好，这是冥王特赐的法器，受过加持，不惧水火，一般的小鬼不敢靠近。” 顾晓梦拿起桌上的木剑，喜不自胜。木剑细细长长的，没有镀漆也没有抛光，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但入手的那一刻，顾晓梦就感受到了它的能量。 手一握上去，就能感受到充沛的力量，让顾晓梦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这把剑为千年雷劈木所制，蕴含天地灵气，勉强配的上你，喜欢吗?” 李宁玉见顾晓梦摩挲着剑身，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不住发问。 其实千年雷劈木在冥王那算不得什么，她那里还有很多好东西，只是李宁玉怕顾晓梦驾驭不了，只能挑了一把最温和的桃木剑，上次匆忙，等过几天述职，得再去一趟看看还有什么适合晓梦的东西。 顾晓梦又一次被李宁玉的土豪行为所震惊，看着手中的剑，一时只想把它供起来。 这是雷劈木好吗？还是千年雷劈木!这剑要是放在老毛坟头，他都能兴奋的爬出来，哪个门派要是得了这么把好东西，肯定要当传家宝了。 咧咧嘴角，顾晓梦只觉得喉咙有点发紧:“玉姐，这已经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了，这也太神了，忽然觉得我以前用的法器都不叫法器了。” 李宁玉轻笑:“没事，随便用，你喜欢就好。” 两人鼓捣了好一阵子，才把各式装备法器都清点完毕，顾晓梦摸着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顿时信心大增，觉得自己强了好几个档次，都能单挑大红了。 “玉姐，我们一共要负责几个呢？” 顾晓梦只知道要协助李宁玉完成任务，但不知道具体细节。 “我们这片区域不多，只有五个，但是危险等级不清楚，犯的罪过也不同，所以有些可以用暴力逮捕，有些却只能通过完成她们执念的方式，让她们不再留恋人间，心甘情愿去轮回。” 顾晓梦懂了，其实以前出马也是，师父也教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散了那些清风烟魂的魂魄，不然得背些重因果了。 “那，我们怎么能找到她们?罗盘应该不起作用吧？” 李宁玉摇头，刚想回答，忽然耳朵一动，继而就笑了:“有些人不用我们特意去找，她们自己会出现，不信你听。” 她话音刚落，一阵叩门声就响了起来。这是顾晓梦到这以来，第一次听见有人敲门。 叩门声其实不大，甚至有那么一些试探的意味。顾晓梦看向李宁玉，询问她要不要看门，下一秒，却见门自己打开了。 微微一愣，知道是玉姐的杰作了。 门口敲门的人也惊的不轻，方才还紧闭的门忽然开了，顺着前面望过去，院内仅有的两人还坐在凉亭中未动呢。 心中对此地的怀疑顿时全消，高人，真的是高人呐。 “进来吧。” 清脆的声音传来，门口的人赶紧跑了进去，还不忘顺手合上院门。 看着来人，顾晓梦微微一愣，这人一看就是个贵妇，浑身珠光宝气的，一头短发染成了棕红色，还烫了个小羊毛卷，一打眼就能看出她是人，也没被东西缠，这能和她们有什么关系呢？ “请问顾晓梦顾师傅在吗？”贵妇小跑着过来，微微喘着气，弯着腰小心赔笑。 顾晓梦看着她一顿，怎么是来找我的?我在杭州人生地不熟的，难道不该是找玉姐吗？ 虽然迷惑，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我就是，您先坐下吧。” 顾晓梦站起身，正准备再去端一把椅子，旁边一直未发一言的李宁玉动了，轻轻一挥手，一个椅子出现在了贵妇的旁边。 贵妇惊的浑身一抖，刚刚因为二人年龄产生的一些轻视和怀疑瞬间消散，扑通一声给李宁玉跪下了。 “大师!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她被脏东西缠上了!” 第8章 有鬼 阿姨您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顾晓梦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干净利落，赶紧在她碰到李宁玉之前将她扶住了。 如果李宁玉不自己有意现身，别人是看不到她的，而就算她现了身，别人也摸不到。 顾晓梦是例外，她既能看到，也能摸到。对此，她也询问过李宁玉，李宁玉只说是冥王的意思，为了配合行动。 刚刚幸亏把那阿姨扶住了，要不然她一摸一个空，还不得吓个半死。 将哭的梨花带雨的贵妇扶到椅子上坐下，顾晓梦忙给她倒了杯水顺气。 “阿姨您先别急，慢慢说。” 那阿姨将茶水一饮而尽，从荷包里抽出来一张丝帕搽着眼泪，拉住顾晓梦的手，看她跟亲闺女似的，一边连连道谢，一边话匣子就打开了，将这么多天来的恐惧与担忧都倒了出来。 她情绪还是比较激动，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听她说完，顾晓梦好一会儿才把事情理清楚。 原来那阿姨叫李婵，家里是煤老板发家，现在经营一家房产公司，还真算是个贵妇。 她们家有个独生女，叫季青，今年24岁，刚从浙江大学研究生毕业，本来一直好好的，活泼爱笑，孝顺父母，三个多月前忽然像中了邪一样，整个人一蹶不振，瘦了一大圈，也沉默寡言了，谁和她说话她都不理，上个月还出了车祸，大腿骨折，还断了两根肋骨，到现在还在医院里休养。 顾晓梦看了眼李宁玉，李宁玉抱着手臂，右手指轻轻叩击着左手关节，眉尖轻轻蹙着，看的出来她在思考。 顾晓梦不想打扰她，想了想，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问了下去。 “阿姨，我对令爱的遭遇表示痛心，但是这并不能说明她遇到了脏东西啊，您为什么这样认为？或者说，您觉得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李婵拍了拍心口，她似乎已经忘记李宁玉了，把顾晓梦当成了救命稻草，拉着她的袖子，把声音压的很低，好像在害怕什么。 “顾师傅，我和你说，绝对有鬼!我之前晚上不放心她，想去看看她，每次走到门口都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跟闹耗子似的，我们家绝对没这种东西，还有一次，最可怕!阿姨来打扫她的房间，在窗户上发现了一个血手印啊!吓死人了，那个阿姨死活都不来了!” “而且，最离奇的是，她出车祸那天，和换了个人似的，像是恢复了以前那样，打扮的漂漂亮亮，还化了妆，我问她，青青啊，你要去哪儿啊？她还对我笑了，说她要去赴约，说有人在等她。结果刚刚出门，就出事了!你说说，这铁定是有鬼要害我们青青啊！” 第7章 说到激动处，李婵又抹起了眼泪，凄凄切切的望着顾晓梦。 顾晓梦安慰的拍拍她的手，心里已经有数了，根据她的描述，季青十有八九真被脏东西缠上了，而且这东西还想要她的命。 看向李宁玉，李宁玉也在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心中已有了答案。 李宁玉起身往家里走，李婵看她走了，十分不安，以为是高人不想帮她，也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 在她要追李宁玉之前，顾晓梦拉住了她:“您别急，我们会帮你的，我们这就可以出发，她事很多，不会一直都在。” 李婵这才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心中反而更高兴了，果然是高人，忙才对，要是她们俩能一直一起跟着她处理事情，她反而放不下心呢。 幸亏顾晓梦不知道她的内心戏，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吐槽有钱人的脑回路了。 她此时正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背上刚刚整理的背包，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的，雄赳赳气昂昂的就和李婵出门去了。 关上院门，李婵是坐自家车来的，司机就停在门口，李婵为表诚意，亲自给顾晓梦拉开了门，迎她进去。 上车前，顾晓梦回头看了一眼住了这么几天的小院，原来从外面看，竟是这个样子。 看向身边早已隐去身形的李宁玉，二人相视一笑，李宁玉丹唇轻启:“我在目的地等你。” 坐上车，为了缓解气氛，也确实出于真实想知道，顾晓梦把心间的疑惑问出了口 “我以前都在东北活动，这是第一次来杭州，是谁给您介绍我的呢？” 李婵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翻起了衣兜，先是摸出来副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后又摸出张皱皱巴巴的名片，将名片举到了眼前细看。 “对对，是这个叫毛…毛新的小伙子说的，他给我露了一手，说你比他更厉害更有经验，就给了我这个地址，说求不求的来你还要看缘分，我这不就碰碰运气来了。” 顾晓梦顿时明白了，在心里咬牙切齿。原来是大毛这个家伙，当时自己一醒就给他去了电话，怕他担心，现在倒好，来了杭州不仅不告诉自己一声，还接起私活来了!甭管岁数，好歹自己也算他师姐，下次见面一定要把他捶一顿! 车子驶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季青住的医院，顾晓梦不禁暗自感叹玉姐住所的偏远，真的算是一处室外桃源了。 一下车，李婵就迫不及待的拉着顾晓梦往里进，一路上步子急匆匆的，却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有些为难的看着顾晓梦。 “顾师傅，青青她醒了以后就又不理人了，若有冒犯，您不要怪她啊。” 顾晓梦表示理解，李婵这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请她进去。 这是一间私人病房，陈设很豪华，摆了很多小挂件和盆栽，看的出来是有人精心布置过的。但是，从迈入门的那刻起，顾晓梦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冷，是那种触及灵魂的冷，甚至让人感受到一丝绝望。 门和床之间隔着一道帘子，绕过帘子才能看见病床，但此时吸引顾晓梦注意力的并不是病床或者病床上的人，而是赫然立在床边的李宁玉。 玉姐居然这么精准，地府的信息系统果然厉害啊！ 李宁玉站在床侧，看着床上的人，目光中透露出几分同情。 不方便和李宁玉打招呼，顾晓梦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病床上，看着床上的人，微微睁大了眼睛。 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倚着床背坐着，她并没有睡着，但却无声无息。黑色的长发没有打理，就那么潦草的披散下来，整个人形销骨立，快要瘦脱相了。 但这都不是最让顾晓梦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其实是女孩的眼睛，她从未见过如此灰暗的眼神，没有焦距，只透露出浓浓的死寂。 “你好，你是季青吗？” 为了给她足够的安全感，顾晓梦选择尽量缩小自己，在李宁玉身侧蹲下，将声音放的又轻又柔。 李婵也在旁边巴巴的望着，半晌，果然不出所料的没有回应。 顾晓梦没有再继续询问，而是闭上了眼睛。一闭上眼，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李宁玉看着身旁的女孩，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忽然感到莫名的骄傲。真好啊，她的女孩依然在熟悉的领域熠熠生辉，几乎能够独当一面了。 顾晓梦用心感受了片刻，猛然睁开眼睛，眼底尽是难以置信。季青身上的三盏灯，竟然全都灭了! 看来，她真是招惹上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顾晓梦目光沉沉的，交代李婵看好她，自己去去就回。 走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顾晓梦回头看，李宁玉果然跟了过来。 “玉姐，刚刚我探查了一下，她身上的三盏灯居然全灭了!看来，这是个厉害角色啊！” 李宁玉轻轻摇头，伸出两根手指:“两个，那房间里，留有两股不同的鬼气，看气息，实力应该不相上下。” 两个?!顾晓梦大为震惊，要知道，能对人造成这种影响的，一般都是厉鬼，而厉鬼生性孤傲，都是单打独斗，几乎从不与其他鬼结伴。以往，至少是她，出师以来还从未遇见过如此情况。 第9章 天眼 顾晓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骨子里同时升腾起一股熊熊战意，来就来了，我们奉陪便是。 李宁玉点点头，略微迟疑了一下，将另一个发现说了出来。 “实力虽然相似，但是两股气息表达出来的情绪却完全不同，一股充满了暴力和杀戮，而另一股，却是柔和且坚韧。” 李宁玉对这些鬼的气息有着天然的辨识能力，因为她是审判者，通过气息里的感情波动就能很好的判断出受审者有没有掩饰什么，而顾晓梦境界还没达到这种高度，感受不到。 顾晓梦微微一愣，困惑的看着李宁玉:“玉姐，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两个东西，一个想伤害她，另一个是想保护她?” 李宁玉微微颔首，其实以她的权限，这种事情的因果她都能在生死簿上查的一清二楚，但是现在不一样，此事事关顾晓梦，她的权限受到了一定限制，能了解的信息有限。不过凭借这些信息，她也能大致推理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不能告诉顾晓梦。 “那玉姐你隐去气息，我们在病房里守株待兔，它们应该还会回来。”顾晓梦想了一会儿，提议道。 那个害人的东西应该还会回来，因为季青身上的三盏灯都灭了，现在就是下手的最好机会，她们等在病房，既能保护季青，也有机会抓住它。 李宁玉表示同意，二人回到房间，李婵正坐在床边劝季青吃东西。 “青青啊，这汤熬了好久，对你的恢复很有好处，你喝一点吧。” 李婵端着汤，舀了一勺往季青嘴边送，她仍然不为所动，就像没听见一样，呆滞的注视前方，既不拒绝，也不接受。 李婵见她回来了，忙放下汤起身相迎:“大师，青青这两天越来越严重了，之前还愿意喝汤，现在连汤都不喝，只能输营养液了。” 顾晓梦看着李婵抹泪，心中也有几分难受，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把大致安排说了一下，让她宽心一点。 李婵自然是连连感谢，问她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没有，尽管提就行。 顾晓梦表示暂时没有，但是需要李婵离开病房一下，明天早上再回来，不然要是晚上有什么事，吓到或者影响到她就不好了。 虽然不舍得，但是李婵也表示理解，依依不舍的握了握女儿的手，拎着包走了。 李婵一走，病房就安静了下来。顾晓梦坐到了她原来坐的位置上，看着她身侧的李宁玉。 季青一直表现出一副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样子，但顾晓梦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受不到，所以她不能和李宁玉说话，对着空气说话，别把她吓得病情加重才好。 肩膀一重，冰凉的柔软落了下来，李宁玉倒是说话了。 “我在这很不方便，先去处理一些事情，晚一点我再过来。” 李宁玉是有很多工作的，就算要考核顾晓梦，其他的工作也不能丢下，这些天为了好好陪她，李宁玉特地告了几天假，几十年来她头一次休息这么久，下面都快成一锅粥了，一堆乱麻等着她去处理。 此时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让顾晓梦拘谨，考核内容她也不能过度干涉，倒不如先行离开，让她自己理理思路。 顾晓梦忙点头，对李宁玉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玉姐再见！”无声的用唇语说，顾晓梦怕李宁玉看不清，说的又慢又夸张。 李宁玉被她可爱到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消失不见了。 顾晓梦被她摸得缩了下肩，李宁玉都走了，她的眼睛还在不停眨巴，怎么回事啊，自己从来不是个害羞的人，怎么老是在玉姐面前脸红啊。 拍拍自己的脸，不想了不想了，正事要紧。 第8章 刚刚比较着急，只是探查了个大概，要是真想探查出些什么，顾晓梦还是需要开一下天眼。 就连实力差她一大截的毛新都能修成天眼，她却怎么都不行，师父说和她的体质有关，她也不再想了。 修不成就修不成吧，修了也没什么好处，整天看着那些神啊鬼啊的，闹心，反正有需要的时候，用符也可以暂时开。 说干就干，因为没有带现成的，顾晓梦从背包里掏出朱砂和毛笔，趴在床头柜上就开始画。 画了十几张开天眼符，顾晓梦想了想，还画了几张常用的灵符，不知过了多久，一小碟朱砂被她画没了。舒展下身体，扭了扭脖子，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离子时也不远了。 画符需要很强的专注力，对精神力的消耗也很大，长久的盯着一个东西看，顾晓梦眼睛都有点花了。 快速将东西都清理干净，顾晓梦给自己用了张开天眼符，她将符贴在自己眉心，口中快速念了几句什么，那符金光一闪，融入眉心不见了。 顾晓梦再次睁眼时，眼底已经变成了淡金色，效果只有一个小时，事不宜迟，顾晓梦感觉看向了季青，望进了她深不见底的瞳孔。 整整一个小时，顾晓梦一秒都没有浪费。本来也不需要这么久，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仔细看。 表情有些凝重，季青的情况确实非常糟糕，身体中有两股气息在纠缠，准确来说，是在肆虐厮杀，打的不可开交，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而季青不言不语，漠视外界的原因也被她发现了，并不是抑郁症也不是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而是因为，她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了三魂，七魄都没有了! 七魄主管一个人的感知和所有情绪，失去一魄都会让人变的反复无常，别说七魄全失了，可以说，现在的季青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顾晓梦掏出罗盘，拔了季青一根头发，系在了指路的龙首上。 “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砍己巽门……”脚下按口诀踏着步子，顾晓梦在病房内转着圈。 龙首一开始毫无动静，顾晓梦口诀念了一半，它忽然飞速旋转起来，感觉像个电风扇。 顾晓梦大喜过望，看来是有希望。果然，没过一会，龙首的速度慢了下来，逐渐停在了一个方位，是南。停了大约十秒，又缓缓转到了东北方向，自此不动了。 顾晓梦了然，将罗盘搽干净收好，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推测。看来这七魄在两个人，啊不，两个鬼手里，二人各执一半。 但是这也不算什么好消息，首先方向和区域太大，能寻到的概率小之又小。其次，季青的七魄被分开了，如果七魄分离太久，就算以后归位了，也很有可能会造成她的情感缺失。 没有行之有效的方法，现在她们只能被动等待了。 看了看表，刚刚那一番折腾下来又过去了俩小时，现在离子时只剩几十分钟了，顾晓梦推测，如果它们今天回来，也一定会选在半夜十二点这个阴阳交替阴气最重的时候。 靠在椅子上假寐，顾晓梦静静的等着那一刻的到来。 下意识的摩挲着李宁玉送给她的挂坠，这还是这几天来头一次和李宁玉分开这么久，才几个小时，顾晓梦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顾晓梦嘲笑自己，就算小狗也没这么黏人吧，跟得了相思病似的。 等等……相思病?可能夜间寒气上来了，顾晓梦猛地打了个寒战，她意识到了些什么，却不敢再往深处想。 转移注意力看向床上的季青，她刚刚睡着不久。阖上眼睛的季青看着没有那么死寂，反而透露着几分温和，呼吸声清浅，只是瘦弱的身体时不时下意识的抽搐，看起来睡得不怎么安稳。 顾晓梦莫名很心疼她，失去七魄，但三魂还在，她的人魂现在应该也很慌张，就像和妈妈走散了的孩子一样。而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只有等抓到那两个鬼才会知道了。 第10章 杨树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夜深人静，病房内静的出奇，只能听见机器运转的声音。 12点将近，顾晓梦依然闭着眼睛，显出一副熟睡的样子，手中的定身符却是蓄势待发，精神力拉满，保持着十足的警惕。 “哐—哐—”突兀的撞窗声忽然响起，顾晓梦猛地站起，下意识将手中夹住的符飞了出去。 搞什么啊！病房在23楼，怎么可能有敲窗声?迅速给自己拍了张开天眼符，顾晓梦看向窗外。 窗帘并没有拉上，原本还能看见远处大楼投射出来的灯光，现在再看，却已经被一层黑色蒙住了。 定身符生效了，哐哐声没有再继续。顾晓梦上前一看，那黑色竟然全是头发! 头发从上一楼垂下，蛛网似的蔓延了整个窗户，甚至还有往病房里钻的趋势，只是现在被定住了，卡在窗户缝隙里动弹不得。 看样子，这是个没有本体的地缚灵，应该是看季青太虚，想来拉她当替身，身上的气息不是很强。 虽说样子十分可怖，但实力却并不强，就算顾晓梦不在这，她也不一定能成功钻季青的空子，看来，这只是个死在医院的可怜人，并不是她要找的对象。 超度需要一定时间，顾晓梦现在没有精力，只能先给它烧了些纸，遇见即是有缘，等这件事情忙完，再来度它。 定身符效果过去，黑发像被火烧了似的，胆颤心惊的收了回去，顾晓梦轻叹口气，跑的这么快，也不知道收到钱没有。 不再管它，顾晓梦转过身子，一打眼，惊出一身冷汗。 季青的病床前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顾晓梦，但显而易见的，并不是李宁玉。 没等顾晓梦出手，她就自己转过来了，嘶哑的开口，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消了磁的磁带。 “我不是………坏人。” 看到她的正面，顾晓梦抬起的手臂放了下来，难怪自己没有发现她进来，因为她的气息太微弱了，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形体了。 她的形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因为此时太过虚弱，她只能保持着刚刚死去时的样子。 两个眼睛都肿的只剩一条缝了，脸上各处青青紫紫的，耳鼻都有出血，遍体鳞伤，衣衫褴褛。顾晓梦微微偏头，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看样子，她应该是那两股气息里柔和的那股了，是在保护季青吗？顾晓梦上前两步，还没开口，眼前鬼却瞬间移动到沙发上，朝那边一看，原来是李宁玉回来了。 李宁玉轻按住那女鬼的肩膀，扶着她坐下，一只手抵住她的背心，为她输送鬼力。 顾晓梦在一旁安静的看着，李宁玉和走的时候一样，穿着一身夏装旗袍。应该说，从见她的第一眼，她就一直穿着夏装旗袍，暗色系，上面的花路不同，但都异曲同工。 大概一炷香时间，那女鬼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固了起来，气息也在慢慢变强。 又过了五分钟，李宁玉收回手，慢慢收了功力。朝一直等在旁边望着她的顾晓梦弯了弯眉，眼神中透着嘉许与鼓励，好像在说干的不错。 顾晓梦垂下头摸了摸鼻子，玉姐怎么跟哄小孩儿似的。 “多谢二位。” 李宁玉的鬼力精纯，远非一般鬼魂能比得上，受了她不少鬼力，女鬼不光得到了恢复，力量也增强了很多。 女鬼稳住了形体，甚至能将自己死时的模样隐去，显出了作为人时的模样。 脸色依然惨白，但没有伤痕的五官显得非常干净，一头利落的短发英气十足，原来刚刚被血污染惨不忍睹的衣服是白色的，手臂上的线条若有若无，看得出来锻炼的效果。 鬼自然对身为黑无常的李宁玉有一种天然的惧怕，哪怕李宁玉收着气息并没有释放出来。 两道目光汇聚到她身上，女鬼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显得精神些。 “我叫杨树。” 她们俩一直不开口，杨树无奈，只能自报家门。她本身的声线偏低沉，和之前的嘶哑完全不一样。 “你和她什么关系？是你想害她吗？”终于等到她开口，顾晓梦指了指床上的季青，知道她七魄全失对外界完全无感了，说话自然也不用避着。 “我……她是我爱人，我从来没想过害她，我做的事都只是为了保护她。”顺着顾晓梦的手指看向床上的季青，杨树的目光软下来，溢满了爱意与哀伤。 爱人?顾晓梦微微一愣。半晌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宁玉，没有说什么。爱人就爱人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顾晓梦一直认为爱情是灵魂与灵魂的碰撞，与性别无关。 只是她有点困惑，又有些高兴。李宁玉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并没有为爱人两字侧目，也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 顾晓梦点点头，示意杨树继续说。 “我是个孤儿，读高中那会儿，她们家来资助贫困生，我们就这么认识，然后在一起了，今年刚好第十年。” 第9章 话匣子好像打开了，闷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杨树忽然有了倾诉欲，反正已经死了，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她比我小两岁，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都上初中了，还是那么单纯，扎着一个小丸子头。” 杨树眼里充满了怀念，甚至拉着顾晓梦的胳膊跟她比划，伸出两手隔空捏了个球。 “你看，就是这样的丸子，那时候我特调皮，跟个猴一样，青春期的孩子自尊心也强，不乐意被资助，就故意欺负她，把她的丸子捏坏了。” 她自顾自的，顾晓梦和李宁玉都安静的听着，没有回应，她也好像并不需要回应，戏开场了，就算台下空无一人，也要继续唱。 “她多好啊，被我欺负红了眼眶也不告状，最后还特意让她爸爸资助了我，本来我就学习不好，这倒好，拿了她家的钱，没办法了，只能使劲学，成绩蹭蹭的往上涨，不然对不起她啊。” 杨树笑了，那段时间自己除了吃饭睡觉和偶尔出去和季青玩，几乎都在学习，简直是她最努力的时候。 “后来要高考了，我问她，你以后想干什么？她说她想当个检察官，惩恶扬善。这种天天看书的活我干不了，我当时想，但是警察我能当啊，然后我就去考了警校，以后和她一起守护正义，多好。” 凝视着沉沉睡着的季青，杨树的情绪渐渐低了下去，眼睛里充满了痛苦与悔恨，喉咙滚了滚，低下了头。 “现在才知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是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 杨树不敢再看床上的季青，那个当年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她心爱的小姑娘，现在被她害成这样，形销骨立，只能靠营养液勉强度日。 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杨树身上冒起了阵阵黑雾，李宁玉见状，迅速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透了几分威压。 杨树闷哼一声，停止了颤抖，身上的黑雾飞快散去，无影无踪。 “抱歉，你需要冷静，一旦你失去理智变成厉鬼，就再也无□□回了。” 李宁玉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见她逐渐安定下来，收回了手，不再言语。 鬼是没有眼泪的，但是顾晓梦有啊。莫名其妙的，她很为杨树和季青难过，阴阳相隔，生离死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痛。 本来干她们这行的，应该看淡了生死，毕竟万事万物都不会正真消散，死了，变成鬼魂，忘却前尘进入下一个轮回，若有缘，日后终会相遇。魂飞魄散了，就融入了这天空海洋，花花草草，所有你经过的地方，她都在。 道理她比谁都懂，但是真见了，她又比谁都难过，要不是这身天赋，连师父都会说，她不适合干这行。 第11章 卧底 “那你……” 顾晓梦微有些哽咽，抽了抽鼻子，想了想，心中的问题还是没能问出口。 联系到她的职业和惨不忍睹的死状，那句你是怎么死的似乎也没什么问的必要了。 “你想问我怎么死的?”杨树缓了一会儿，恢复了正常。 看着顾晓梦抱歉的眼神，杨树大度的摆了摆手:“卧底暴露，稀里糊涂的就死了。”说的轻描淡写，个中的残忍与苦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对这样的人，顾晓梦从来都抱有深深的崇敬，人民卫士，无名英雄，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话，英雄二字，从来都是沉重的。 “你之前怎么搞的那么狼狈?”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去投胎，显然，心中怀有牵挂与执念，是不可能安心轮回的。她这样为国家服务的人，身上是有国运庇护的，她若不愿往生，地府也无法强制她什么。 “因为肖三!”杨树的目光重新变的凶狠起来，扫人如梭，透出一股肃杀。 “他是我卧底的贩毒集团二把手，我就是暴露在他手上的，打死我又怎样，哈哈哈，他也没有讨到好!还不是被我反咬一口，被他老大一枪崩了。”杨树怒急反笑，腾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离季青一米远的地方，又猛地顿住，转头看向顾晓梦和李宁玉。 “我不恨他杀了我，也可以原谅他生前干的事，但是，他不该把主意打到青青身上!” 杨树死了以后，一直处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醒着，又好像睡了。她感觉自己是根路灯，或者电线杆。每天都有无数人从她身边走过，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好吵，好烦。杨树心里只觉得躁闷，自己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她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持续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杨树都快习惯了。一个穿着一身黑的人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同于那些聒噪而看不清脸的人，他就像突破了迷雾，清晰可见。 “不好意思警官，因为你走的方式太过惨烈，为了防止你心存怨恨扰乱人间公共秩序，只能让你在这过渡一段时间。” 穿着西装的男人一脸温和，夹着文件夹，满怀歉意的朝她鞠了一躬。 警官?噢，自己好像确实是个警官，从来没有穿过警服的警官。浑浑噩噩的记忆松动了几分，往昔的碎片向她袭来。 “杨树同学，经过我们认真仔细的研究，结合你入学考试以及各种心理测试的结果，我们认为你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一个适合潜伏在地下当卧底的好苗子。我们诚挚的邀请你加入我们，但是当然，我们也不会强求，一切凭你自己做主。” 报道那天，穿着白衬衫的威严老者，将自己请进了办公室，最初她还惴惴不安，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合格，却没想到，老者说出的是这样一番话。 卧底，这两个字似乎离自己太过遥远，是只有香港警匪片里才会出现的东西，那些电影里的卧底，几乎人人身怀绝技，而且，好像他们都是男的，并没有见过女卧底。 下意识的，将一丝疑惑问出口。略显幼稚的话语，老者却并没有一笑了之，反而皱紧了眉头。 “这就是世人的成见呐，任何一个年代，都有着无数觉醒者，他们之中，又如何没有女人?性别并不是限制，女性可以在任何一个行业做到顶尖，警界自然也不例外，相反，警察这个职业，我们需要吸收更多女性啊。” 出了办公室，杨树心里一直萦绕着他那一席话，胸中的什么东西好像就要破土而出。 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对女性抱有偏见的环境中，杨树似乎已经快随波逐流的麻木了，在孤儿院，总是男孩子更容易被领养。很多小女孩，被老师们故意打扮成小男孩的模样，就是为了让一些家长更合眼缘。 对此，杨树也一直抱有一丝不屑，这样的家庭不去也罢，没什么大不了的。内心是反感的，原因却一直说不出来，现在她知道了，这是身为女孩的自尊。 那些天杭州的天气一直不怎么好，杨树刚出警院大门，天空就开始飘起了雨点，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的，后面越下越大，不到十秒她就被淋了个透心凉。 杨树没带伞，前面雨下的小，她还准备加速跑一跑，看能不能在没下大前赶到公交站，现在好了，不用挣扎了，索性不慌，还有些事需要想，她在雨中慢慢的走。 路过十字路口，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车和行人了，乌云压阵，这样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在外面多待一秒。路中心的执勤点上，荧光的反光衣都暗淡了几分。 杨树等着绿灯，偏头打量着那个交通警察。雨太大了，视线都变的模糊，宽大的制服套在身上，她几乎辨认不出警察的性别。 执勤点有遮阳伞，但在大雨面前不堪一击，交警也不会一直站在伞下，跑出来指挥交通的时间更多，被淋透，也就不回去了。 绿灯亮了，杨树一路走到对面的站牌，心中还在想着，为什么不就站在遮阳伞下执勤呢?这不就是遮阳伞存在的意义吗？ 没想通，公交车久等不来，杨树无聊的四处打量，这才发现，原来公交站的广告牌上是征兵宣传。 荒凉壮阔的山脉，无比清澈的天空，可能是拍摄角度问题，飘扬在猎猎风中的五星红旗，似乎和天空中翱翔的雄鹰在同一个高度。国旗下，一排战士逆光而站，只留一个背影。 人一生中，应该有一段为信仰奋斗过的日子。 杨树默念着这句话，转过头看了看天，刚刚的雨下的太过筋疲力尽，好像快要放晴了。 没过多久，一缕光刺破了浓浓的云层照了下来，真的晴了啊。杨树伸出手想接住阳光，光却从她的指缝溜走，照在了地上。 杨树恍惚了一下，低了低头。执勤点上的交警似乎也在为突如其来的晴朗而高兴，摘了帽子，想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没有恼人的雨水阻挡，杨树终于清晰的看见，帽子下那一头湿透了的乌黑秀发。 原来是女生啊。 终究没能踏上那辆珊珊来迟的公交车，杨树再次出现在了白衬衫老者的面前。 “我愿意加入。” 老者有些意外她会回复的这么快，望着浑身湿透的女孩，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怀念和释然。 第10章 “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做出这个选择吗？” 怕湿衣服弄脏沙发，杨树没有坐下。衣服黏黏糊糊的，她下意识的揪了揪领口。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己从有记忆以来，就活的很随便，吃什么？随便。穿什么?随便。住哪里?还是随便。 这十几年光阴里，她做的唯一不随便的一件事就是爱季青，那个误闯入她生命中的一道光，认真的，热烈的爱季青。 而现在，她好像发现了第二件自己想去做，而不是得过且过的事。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好，能成功把这件事做到极致，世人不能得知也无所谓，只要季青能够知道，女性，是可以走的很远很远的。 季青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家里人从没轻视过她，但是一直以来，都有人不无遗憾的对季父说，你们家生的要是个男孩就好了，能够继承家业后继有人了。甚至，这些话都是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 就算从小接受的是先进的教育，季青天生单纯软糯的性子使然，她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些话对她造成的影响，这种影响，她们在一起后变的犹为明显，她好几次无意识的对杨树感叹，要是自己是个男孩就好了。 那时候不觉得，现在听来犹为刺耳。杨树想让她的女孩知道，女孩怎么了，也能成为了不起的大英雄。 杨树的视线越过老者，看向他身后一墙的警号，那都是被封存的警号。 “我想做手指间的缝隙，让阳光透过我，来到人间。” 第12章 往昔 记忆碎片散落各处，杨树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脑子好像被水洗过一样。 “那么，你愿意去轮回吗？你这辈子是为大义而死，接下来的十世，都会过得非常美满，事业有成，儿孙满堂，且都是寿终正寝。” 冥使看了看文件，将杨树的未来都念了出来，是意料之中的美满。 “不，我还有事没做完。”杨树下意识的摇头，想都没想，拒绝的十分干脆。 事业有成，儿孙满堂?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你想清楚了？如果你放弃投胎，就只能在人间当孤魂野鬼了。” 冥使有几分意外，这么好的条件，几乎没有人会拒绝，毕竟人死灯灭，此生已了。虽说未来仍旧逃不过生老病死，但也能少受轮回之苦。 从冥使出现开始，杨树的身体就慢慢恢复了行动能力，用行动回应他，杨树转身就走。 冥使摇摇头，叹了口气，在文件夹上画了个叉，也消失不见了。 就一辈子的事，却总有那么些放不下的痴儿。 不知道该去哪儿，杨树漫无目的的走。去找季青吧，心里有这么个声音。可是季青在哪里？她还在等我吗？知道……我已经死了吗？ 从杨树答应老者那天开始，她就在警校除名了，随着训练的开始，她的档案被列为最高机密。 培养卧底，是不可能让她与外界断绝联系的，越是干净的履历，就越惹人生疑。所以那几年，杨树和季青一直自然的保持着联系，过的很充实，忙着训练，忙着恋爱。 在她应该上大三那年，季青考上了大学。意料之中的，她考的很好，如愿以偿的上了浙江大学，学习法律，离她检察官的梦想更近了一步。 也就是那一年，杨树消失在了季青的生活里。三年的训练，她顺利结业，被送进了肖氏集团。 不可能告诉季青，自己去当卧底了。走之前，杨树给季青留下了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珍重，等我。 等我穿上警服归来的那一天，我一定娶你。 再次见到季青，没想到是那样一个场景。杨树怎么也没想到，就算死了，肖三也依旧阴魂不散。就像她没想到，自己卧底五年几乎天衣无缝，却是因为季青暴露的。但那完全不能怪青青啊，她什么也不知道，只能苦笑，只能感叹命运不公，造化弄人。 那天季青的发小过生日，非要拉着一大帮人去吃烧烤，本来除了和杨树一起，季青是很少去那种地方的，但是实在拗不过，又怕扫了她的兴致，只好跟着一起去了。 发小选的夜市一条街，在全市都有名。不论是街头混混还是成功人士，三教九流的，下了班，都会在这里一聚。 最多的就是露天烧烤摊，喝一扎冰啤酒，吃上几根烤的喷香滴油的烤串，江风一吹，这感觉，比做神仙还要舒服上三分。 烧烤摊大多提供唱k服务，十元一首，两百包场，露天ktv说来就来，一条街上都回荡着各种歌声，鬼哭狼嚎群魔乱舞，杂糅在一起，却也没那么难听。 季青她们这些象牙塔里的孩子，虽说成年已久，但大多还没走出自己的舒适区，步入社会。身处这样的环境，或许是对身上那些束缚的反抗，狂欢的比那些入社会已久的中年男人更加疯狂。 不知怎么，季青手中就被谁塞了一只话筒，歌已经点好了，是一首陈奕迅的十年。 季青唱歌很好听，杨树一直这样认为，她第一次在她面前唱歌，是杨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歌，被她唱的那么婉转动听。杨树惊叹不已，感叹她应该去当个歌手，肯定会和she、蔡依林她们一样火。 她说的无比诚恳，季青却只觉得她在调侃，红着脸唱完，说她是只会捡好听的说，天天哄人。杨树十分委屈，坏笑着将蛋糕上的奶油抹了季青一脸，凑到她耳边说，如果要说好听的，我就应该说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天，肖三带着他们几个谈完一笔生意，刚好也在那吃饭，开完一听啤酒，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摄去了心魄。 只一秒，杨树就红了眼眶，僵住了身体。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也太陌生。熟悉，是夜深人静时会萦绕在心头，回荡在耳边的声音。陌生，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 一直南美洲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那一瞬间的失态，没能逃过肖三的眼睛。 “怎么了小杨?”肖三挑着桌上的毛豆吃，听不出情绪的问她。 “没事儿三爷，这油烟子太大，被熏了下。”杨树只能这样掩饰，自然的揉了下眼睛，还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骂咧了几句。 肖三没再追问，招呼她和其他弟兄们喝起酒来，仿佛将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季青也举杯参与了进去，直到歌声结束，直到她们离开，她一直没有回头。 肖三拥有一双最毒辣的眼睛，混迹毒场多年，任何的细枝末节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在集团里，他一直有个外号，叫终结者，卧底的终结者。 选择在他手下做卧底，是最危险的，也是最明智的。肖三极度自负，他一直觉得自己威名远扬，不管是警察还是敌对势力，敢送人到他手下做卧底，那就是送羊入虎口，傻得可怜，况且他也不认为，有人有那个胆子。 沉寂多年的猛虎一旦睡醒，打个喷嚏都会死人。枕戈待旦这么多年，杨树早已察觉到了不对，但证据收集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她不可能这时候离开，否则，这五年的努力就都付之东流，功亏一篑了。 留下来，证据收集完了，她的死期也就到了。在她成功将情报送出去的十分钟后，肖三就带着打手闯进了她的房间，将她带回了总部。 被发现了的卧底，总是没有好下场的。在肖三手下没撑到一个小时，她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奄奄一息间，杨树吐着血沫子:“三爷，让……让…小的……死个明白。” 肖三冷笑，一脚踩上了她的小腹，内脏早不知道碎成什么样子了，杨树连哼一声的力气都不再有。 原来，那天肖三起了疑心，回去让手下出去调查那天在他们那桌附近的人，尤其是那些弄出动静，比如——唱歌的。重点关注对象里，就有季青。没过几天，亲信传来可靠消息，说季青从前有个当警察的女朋友。警察，这两个字是他们这行最敏感的。目标缩小，紧盯在季青身上，直到上午，亲信偷拍到季青的手机背景，正是她和杨树的合照。 脚跟在杨树肚子上碾了碾，肖三居高临下，像看着一条死狗一样看着她。 “你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杨树笑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早已经散了架，她完全感觉不到疼了，只觉得身体很轻，快要飘起来了，应该是肖三给她注射的那些东西起效果了。 真好啊，她没有忘记她，有在好好等她。对不起啊青青，我好像，不能娶你了。 拼着最后一口气，杨树声若蚊吟，仿佛还在垂死挣扎:“大……哥，我是冤…枉…” 最后一个字未能说出口，杨树再也无法说出口了，她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季青世界里的太阳，也再也不会升起了。 “死鸭子嘴硬。”肖三依然冷哼，掏出一只雪茄点上，漫不经心的庆祝自己的又一次胜利。殊不知，死神的镰刀，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他的头顶。 第11章 杨树受了那么多折磨，到死都没有承认自己是卧底。肖三狂归狂，终究要拿出实质性的证据，势必会将她的手机解开，送给集团最高领导肖严检查。而杨树给他备的大礼，正在手机里等着他呢。 果然如杨树所想，肖三找来人，现场破解了她的手机，无比自信的呈给了一直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的肖严。 一只雪茄还没抽完，子弹就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肖三手一抖，雪茄掉在地上，他无比惊愕的看着他的老大。 肖严沉着脸，眼里是望不到边际的怒火，肖三只觉得，自己会在那怒火里灰飞烟灭。 “哼！好啊，好啊，好你个肖三，真是不枉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栽培。” 将手机砸向他，肖严怒极反笑。 肖三早已经没了刚才的威风，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爬过去捡起了手机。 屏已经碎了，但丝毫不影响他看里面的内容，越看手越抖，滑动图片的速度越来越快，肖三不可置信的扔了手机，快速爬到肖严身边，扯住他的裤脚摇头。 “不不不!老大，这怎么可能呢?我跟您这么多年了，我对您的忠心您都是知道的!这都是假的，一定是杨树这个婊子陷害我的，她是条子!老大!条子的话不能信!你要相信我啊老大!” 肖三解释的语无伦次，这么多年来，坐到了这么高的位置，他是狂傲的，一旦为高权重，利欲心就会极速膨胀，手底下也不可能有多干净，但他也只是贪了点小钱，他自问做账做的滴水不漏，怎么会这么离谱。 肖严无动于衷，看着他在地上涕泗横流，内心却已经给他判了死刑。 他们这样的集团，嘴上说着再铁的关系，一旦掺杂了毒与利益，就会脆弱的不堪一击，怀疑的种子一旦被埋下，顷刻间就会势如破竹般长成参天大树，原来的信任越深，被背叛时烧起的怒火就会越旺，吞噬的人就会越多。 自从进入集团，到肖三手下工作，杨树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从那天开始，她就慢慢开始布下了今日之局，为肖三打造一个完美无缺的三面间谍身份。 最开始的两年，她得不到肖三的信任，只能游离于机密之外，但那时候，最不惹眼，也最能给她机会拍下各种“可疑”照片的机会。 肖三和警察“勾肩搭背”的，和敌对集团的小头目吃饭的，搂着肖严的小老婆之一进酒店的。有些是捕风捉影，强行往上套，有些则是真实的。 后来，能有机会跟着肖三谈生意，接触肖三的账，她就开始私下联系警方，伪造肖三的私人账户转账记录，几乎全是和敌对势力的资金往来，且以收入为主。 备忘录里，从三年前开始，她就三五不时的写下私密的“心情日记”，俨然装作自己是不小心撞破肖三秘密的，将自己害怕告发肖三被报复，但又不想欺骗肖严的矛盾心理展现的淋漓尽致。 半真半假的图片混着可谓是天衣无缝的证据，扯了那么长的线，成功的将肖严绕了进去，往昔那些本没有放在心上，似是而非的记忆，轮番涌上心头，成为扎向肖三最锋利的利剑。 抬手之间，不可一世的肖三爷倒在了血泊之中，久久合不上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世高明，竟然败在了这么个黄毛丫头手上。 这一局，终究是杨树赢了。 第13章 喜欢 那天杨树一如既往的在街上游荡，她能看见所有人，却没人能看见她。 游荡了这么多天，她的魂体变的虚弱，这种情况在白天显得犹为明显。果然是实践出真知，死了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鬼不能见阳光都是假的，就算晒了太阳，也不会魂飞魄散，只是晒久了，会变的虚弱。 走到某个十字路口，杨树累了，想找个树荫歇歇。 还没站稳，就听见前面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尖叫，下意识的望过去。 杨树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那样一副场景，一切好像都在她眼前以十倍的速度慢了下来。 绿灯还有几秒，上面的小人已经开始奔跑。斑马线上的人不多，都在匆匆赶路，跨过人群，她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小姑娘。 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这么多年，她也长大了，最爱的运动套装，变成了成熟利落的风衣长裤。她又瘦了好多，原来的婴儿肥也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呢？ 五年不见，她真的好想抱抱她的小姑娘，双手插兜站在她面前，笑着对她说一句好久不见。或许，路边盛开的樱花也会适时落下，落在她们因接吻而颤抖的眉睫上。 但那不是现实，现实没有樱花，也没有吻，只有一辆失控疾驰驶来的车，惊慌失措的人群，和浑然不知的季青。 身体里的力量在汹涌，是自从死后从未有过的充沛，竭尽全力的去推，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季青自己意识到了危险，往后一个趔趄，堪堪避过了迎面而来的车头，但仍然被刮到了。 飞速而来的车辆，即使只被车头四分之一的面积撞上，造成的损伤也绝不会轻。 眼看着季青还是飞出了两米多的距离，鲜血在她身下渐渐晕开，杨树目眦欲裂，但她此刻无法上前，因为下一秒，她就被从车里下来的肖三扑在了地上。 决定鬼魂实力的最关键因素，就是怨恨与怒火，负面情绪越多，生前越恶，死后的鬼就会越强大，但当然，这样的鬼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杨树本来就没多少仇恨，再加上之前在那过渡之地待了那么久，心中除了对季青的执念，再也没什么波澜。本来她的实力远远比不过肖三，但刚刚亲眼目睹季青出事，现在发现原来是肖三上了司机的身，想要害她，怒火中烧之下，也有一战之力。 “我们打了一架，他似乎比我要害怕光，没多久就跑了，后来我就一直跟着青青，大概一个月前他找到医院来，还带了帮手，我拼尽全力还是不及他，但他们也伤的不轻。” 顾晓梦眼眶还红着，刚想开口，却发现如鲠在喉，清了清嗓子，她不愿意让李宁玉听见她的哭腔。 “怪不得你之前透支的如此严重，他们上次来，有对季青做什么吗？” 顾晓梦抽了下鼻子，语调恢复了正常，开始分析起了情况。李宁玉依然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她，伸手揉了下她的头顶。 顾晓梦缩了下脖子，红着双兔子眼睛，不敢回头看她。 “我不知道，她们好像想从青青身上得到什么，拿出个奇怪的葫芦对着她照，还真有东西被吸了出来，我扑上去抢了几个。” 听她这么问，杨树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小心翼翼的从胸口的衣服里掏出了几个淡黄色的小光球，托在手心里。 小光球雀跃着，在离她手掌一厘米的地方上上下下的飘，但不会离开她身边，好像是在和她玩耍。 杨树怜爱的看着手心里三个活泼的小家伙，伸出手轻轻挨个蹭了蹭。 “这是季青的三魄!” 顾晓梦既忧又喜，喜的是有三魄在杨树手里，而且看样子被保护的很好，她们可以通过魄与魄之间的联系追踪到余下四魄的下落。而忧的是，那四魄落到了肖三那样穷凶极恶的鬼手里，不知道他会不会对季青的魄造成一些无法逆转的伤害。 事不宜迟，现在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季青余下的四魄，让七魄一起归位。 “来，把这三魄先给我一下。”顾晓梦伸出手，慢慢靠近在杨树手上活跃着的三魄，感受到了有些强大的陌生气息，三魄有些害怕，也不到处撒欢了，紧紧的挤在一起。 “别害怕，她是在帮你们，是好人。”杨树目光柔和的注视着它们，轻轻安抚，将她们递到了顾晓梦手中。 顾晓梦掏出一个小符袋，将三魄放了进去，怕杨树不放心，特意和她解释:“你别担心，这是养魂袋，在里面更安全，这样对它们更好。” 杨树感激的笑了笑，再次向顾晓梦和李宁玉深深鞠了一躬，真好，老天待她还不算太薄，起码让青青能遇见这样两个热心肠的厉害角色。 顾晓梦扶起她，摆摆手示意她完全不用客套。将包内带的纸人、香炉、糯米、地图等等都拿了出来，点上香，摆了个小阵。 “天灵灵，地灵灵，弟子晓梦拜请东方五鬼到坛前，南方五鬼到坛前，西方五鬼到坛前，北方五鬼到坛前，本境五鬼一齐到坛前!” 顾晓梦念着，拿出一根银针挑破手指，将血滴落到刚刚挑出来的五个小纸人身上，片刻，血液被吸收，小纸人都像有生命力一样活了过来。伸胳膊扭腿的，在法阵里到处跑。 将装着三魄的小符袋放在法阵中间，顾晓梦又开始念念有词:“会悟江边站，金刚列两旁，千里灵魂至，急急入窍来……” 随着她的念词，小纸人们将符袋围成了一个圈，在那交头接耳，像是在开会，时不时还回头瞅一眼顾晓梦。 半晌，顾晓梦都念到第三遍招魂诀了，它们好像才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推了一个代表出来，那个小纸人往西北方颠颠跑了半天，一屁股坐下来，不动了。 第12章 顾晓梦一喜，轻轻提起小纸人，底下的地图是杭州的详细地图，能精确到街道。它屁股下坐的地方赫然是城郊火葬场。 早就应该猜到是那里，一个城市里，可以说是最能养魂，阴气最重的地方了，怪不得肖三还能找到帮手，原来是在那。 锁定了位置，顾晓梦本来打算立即出发，却被今夜很少出声的李宁玉拦下了。 “要去也不是现在去，现在已然到了丑时，阴气聚而未散，不宜去那种地方，休整一晚，明早再去。”李宁玉捉住了顾晓梦的手，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可……”顾晓梦欲言又止，她也知道此时不适合去那种聚阴之地，但是多一秒季青就多一分危险，抛开任务不谈，她真的很想帮帮杨树，她们之间真的有太多遗憾了。 “我知道，季青不会有事的。”李宁玉将顾晓梦的手夹在两手之间轻轻摩擦着，更深露重，这手快凉的和她有一拼了，只能摩擦生热。 顾晓梦一愣，低头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夹在李宁玉两手之间的手，热度又升了上来，这次不仅仅是脸，连脖子都有要红的趋势了。这，说正事呢！玉姐这是干嘛呀！ 手心很快就出了一层汗，顾晓梦赶紧把自己的手救了回来，下意识捏住了耳垂降温。心脏咚咚咚的，顾晓梦只觉得真的快蹦出来了。 看李宁玉那云淡风轻的样子，顾晓梦也微微放下心来，看来玉姐知道些什么，季青的魄应该暂时没有危险。 还是有些迟疑，顾晓梦看向杨树，杨树赶紧开口:“是啊，这位大人说了没事那应该暂时不会有事，你先好好休息。” 顾晓梦这才放下心来，今天一天连轴转，还花了不少符，精神力有些透支。此时一放松下来，她就有些眼皮打架，没一会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李宁玉取了张毯子给她搭上，坐在沙发边看着她睡觉。顾晓梦睡相很好，此刻睡的沉了，轻轻的打着小呼噜，是不是砸吧一下嘴，一脸满足。 伸手将她额上一缕调皮的头发归拢上去，李宁玉目光柔情似水，看着她轻笑。 “大人是喜欢这位大人的吧？” 第14章 城郊 杨树其实一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大人对顾晓梦的感情。就算面上不怎么显露，眼里的柔情也是骗不了人的。更别说她已经表现的够明显了，朋友之间哪有搓个手搓的面红耳赤的。 “我能看出来，这位大人应该也是喜欢您的，她的样子，和我最开始追青青时候的她一模一样。”杨树和李宁玉一样，坐在爱人身边守着她。看着顾晓梦刚刚的鸵鸟行为，不自觉的想起了以前的青青，有感而发。 李宁玉今夜心情似乎很好，含笑看了杨树一眼:“看的不错。” 是找到同类的喜悦，杨树心中对李宁玉天然的惧怕都淡了不少，目光下意识的落到她手上。 李宁玉的身材和外形一直都保持着她死时的状态没有变过，仍然年轻精致，举手投足间都是风雅。那双纤纤巧手，自然也是没有变的。 杨树忍不住在心内暗叹一声，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都没派上过用场呢。 顾晓梦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她一咕噜爬起来，抓了抓乱成鸡窝的头发，一边套鞋一边懊恼:“晚了晚了，杨树你怎么不叫醒我?” 杨树不需要睡觉，自从受了李宁玉的灵力就神采奕奕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鬼，笑起来没有半分阴沉，反而是充满少年感的阳光。 “没事儿，李大人走之前交代了要让你好好休息。” 顾晓梦掏出包里背着的一次性洗漱用品跑进病房自带的洗手间，叮叮咚咚一阵，咬着牙刷出来了，嘴里全是泡沫，含含糊糊的:“玉姐走了？” “嗯。”杨树点点头“她说还有事要处理，需要一些时间。” 顾晓梦哦哦哦点头表示理解，但内心还是有点小失落，怎么玉姐都不叫她就走了呢，当然，失落只是一时的，她马上就又风风火火的投入了洗漱中。 多年的侦查能力，顾晓梦那一丝失落没能逃过杨树的眼睛。暗自偷笑，自己是不会告诉她李大人在她旁边看了她一夜，在她醒过来前五分钟才离开的。毕竟，就是要让顾晓梦察觉并正视自己对李宁玉的不同，她们才能更近一步。 深藏功与名，杨树暗下决心，她们帮了她这么大一个忙，尽快撮合这对有情人，可能是她唯一能给的报答了。 事不宜迟，顾晓梦立即给李婵去了电话，吩咐她回来照顾季青，再将昨日发生的种种略去杨树那部分简要说了一遍，杨树和季青的事，她们一直不知道。 李婵自然是千恩万谢，直呼找对人了，赶紧安排专车供顾晓梦使用，还贴心的派人去买了方便在路上吃的早点。 坐上车，告诉了司机要去的地方，顾晓梦咬了一口包子，满嘴蟹味，吃的她眼睛都瞪圆了。 杨树也和她同去，此时坐在她旁边，看她吃的那叫一个香，沉寂已久的胃好像重新复苏了一样，但吃不到东西了，只能生咽口水。 可能是怨念的目光太深，埋头苦吃的顾晓梦都无法忽视。抬头看了一眼身侧表情明显不对的杨树，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包子。顾晓梦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你是不是也想吃?你等一下。” 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几口吃完，顾晓梦擦了擦手，在包里一顿翻，掏出来一根细香。喜滋滋的点上，默念口诀，手在空中虚画了几下，将香塞进了杨树手里。 “好了，快趁热吃。” 杨树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的香，她居然拿住了，而且那香到她手里就自燃了，飘出来的烟……一股蟹黄包子味? 身为人的意识还没消散，杨树觉得吸香很奇怪，但就像吸血鬼天然渴望血液一样，鬼魂对香火的渴望也是一种本能，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香火就是他们的饭。 犹豫了一会儿，杨树抬头看了眼顾晓梦，和她充满鼓励的眼神对上，终于下定决心埋头吸了一鼻子。接着也瞪大了眼睛，竟然真的是包子!那香居然变成了实实在在可以嚼到的包子! 时隔这么久再次品尝到人间的美味，杨树也顾不上多说，抓紧时间埋头苦吃。 顾晓梦看的直乐，就喜欢看新鬼这种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又取了支香，顾晓梦和杨树解释:“其实这并不是真正的包子，但是对于你来说也算是了，人们上祭品时点的香，其实是一种媒介，将人间的祭品传到下面，那边的人就可以吃到了，而这边的祭品相应也会变的没那么美味。只不过我会点别的法子，手边没有祭品也能让你吃到任何想吃的东西。” 再次画了支香塞到杨树手里，这下她没半点犹豫，猛吸一大口，被冰冰爽爽的气息激的眼睛都咪起来了，是冰可乐! 真的没想到还能再次喝到她最爱的饮料，杨树激动的不行，连话都不想说了，看向顾晓梦的眼神里又加上了一层感激。 她们在后面吃的倒是开心，殊不知前面的司机大哥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顾晓梦的职业，但是从后视镜里看，全程看起来只有顾晓梦一个人在自言自语。意识到背后有些什么东西，司机汗毛倒竖，两股战战，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目的地。 将顾晓梦请下车，又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现场，扬了顾晓梦一鼻子灰。 杭州的火葬场说是在城郊，但罕见的不位于偏远农村，反而身处一处还算繁华的地段，只是以它为圆心，两公里以内都没什么建筑物。 火葬场门口有几家稀稀拉拉的店，卖的都是花圈，冥币，纸马，纸船这一类逝者用的东西。间或有人进出，面上都有戚戚。 白天看起来，倒是个挺正常的地方。但顾晓梦可以肯定，她们没找错，肖三和季青那四魄，一定在这。 因为顾晓梦能感受到符袋里三魄的喜悦，在里面一直非常安静的小家伙们一下车就变的躁动起来。轻轻摸了摸符袋，示意它们稍安勿躁。 顾晓梦动了，却不是朝着火葬场内里，而是旁边的扎纸铺。背包空间有限，她带的大部分都是外面轻易买不到的东西，类似冥币之类的她确实没备多少，更别说纸马纸船这一类体积较大的引路标了。 打打杀杀是仙家之大忌，干它们这行的，轻易让一个鬼灰飞烟灭与杀人的后果差不多严重，都会让你背上很重的因果，轻则影响气运，重则威胁生命。 肖三是厉鬼，不可不除，但是他身边的帮手，就不知道是自愿还是被胁迫的了，到时候纸马纸船一起用上，能度就尽量度了吧，免得以后再生事端。 第15章 出窍 既然来了，就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玉姐昨天说的很对，夜晚阴气太重，虽说有利于杨树行动，但是对对方的增幅明显更大。 白天就不一样了，她给杨树帖了张遮光符，让杨树能够完全不受日光的伤害。但肖三他们就讨不了好了，白天，他们的战斗力会大打折扣。 第13章 暗自懊恼，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说风就是雨，什么事都只知道往前冲，但是真冲上去了呢？那些平常一点的还可以对付，但一旦出现大红或者上次地缚灵那样有特殊能力的鬼，自己多半还是会落下风。要不是李宁玉，她上次可能真就要留在那和那地缚灵作伴了。 火葬场从来都不是一个能让人开心的地方，烈日的暴晒下，连树都是枯的，耷拉着叶子，完全没有半点精神。看门的老大爷坐在太师椅上摇扇子，摇头晃脑的跟着收音机咿咿呀呀。脚边卧着一只大黑狗，身姿挺拔，一双吊睛眼炯炯有神。 杨树对这种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惧怕，活着的时候她就怕狗，现在就更怕了，紧紧的贴在顾晓梦身边，生怕狗发现她了。 进门的时候，狗确实发现她了，从卧着的状态立了起来，整得连顾晓梦都紧张了，却没想到它只是往杨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拉长身子伸了个懒腰，尾巴敷衍的摆了两摆，又重新趴下去了。 一直进到里面走廊，远离了狗的范围，杨树才放下心来。顾晓梦被那狗的行为笑到了，转头对她说:“得，这还是个见过世面的狗，天天都见各种各样的鬼，你可能还真不入不了它的眼。” 杨树无奈，自己如今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连狗都不拿正眼看她。 这火葬场还真的不算小，前面有栋主楼，办理各种业务，签火化协议，存放遗体骨灰等等。后面是个宽阔的大场子，方便灵车停放与搬运遗体，焚化炉都摆在后面。 顾晓梦决定从主楼开始，一间房一间房的查，有三魄在手方便了很多，越靠近另外四魄，它们就会越躁动，就像活着的指南针。 杨树毕竟是个鬼，穿墙这类的事情不在话下，还可以提醒顾晓梦哪里有工作人员，免得撞上。毕竟一个年轻小姑娘大白天的背着个包提着纸钱在火葬场徘徊，怎么想都觉得有问题。 搞侦查，杨树是专业的，顾晓梦五感通达反应又快，两人配合的还算默契，很快就排查完了一层楼，而且没碰上过一次巡视员。 二层是停尸房所在的地方，没盲目行动，顾晓梦放下手中提着的两大袋东西歇了歇，让杨树先上去看看，半晌，她下来告诉顾晓梦:“停尸房门口有两个警卫，他们还是轮流换班，不管干什么都能保证门口有人，怎么办?要不我去引开他们?” 顾晓梦头有点大，扯了扯嘴角，看着杨树直摇头:“不行，先不说你现在又没实体，又碰不到阳间的东西怎么把他们引开，你这万一要是成功了，给他俩吓出好歹怎么办?” 杨树挠头，真烦人，她老是忘记自己已经死了这个事实，怪不得以前看那些鬼故事里老有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的人每天和平常一样上班打卡，那时候还笑他们傻，现在才体会到了，真是只有刀割在身子上才知道什么叫疼。 顾晓梦思索片刻，问杨树:“你还记得厕所在哪儿吗？” 杨树一愣，指了指走廊尽头:“那儿呢。” 顾晓梦提起东西扬了扬头，示意杨树跟着她来。火葬场的厕所和它的年龄一样大，洗手池锈迹斑斑，天花板角落里已经布满了点点黑斑，便池旁边的墙角因为常年潮湿已经布满了青苔，那叫一个惨不忍睹，顾晓梦都觉得，可以直接取景恐怖片了。 看了又看，顾晓梦终于寻了个勉强还算看得过去的地方，把东西放下。又脱了外套垫在底下，这才盘腿坐下。 之前李宁玉给她的那几件衣服，她依然好好挂在柜子里没有穿。那些衣服她很喜欢，干她这行的天天免不了和脏东西打交道，她不想让那些衣服被玷污，眼下穿着的是路边摊一百三件的普通外套，一般办事的时候她都这么穿，脏了就直接扔。 给自己贴了张符，下一秒，顾晓梦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杨树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扶她，双手透过她，扶了个空。 “顾大人?顾大人!” 顾晓梦双目紧闭，她又摸不到，急得不行，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忽然感觉有肩膀被人拍了拍。 一回头，顾晓梦笑意盈盈的看着她，摊了摊手，作了个大变活人的魔术假动作。 杨树看了看地上不省人事的顾晓梦，又看了看她面前的顾晓梦，傻眼了。 杨树结结巴巴的，咽了咽口水:“顾……顾大人，你，你死了?” 顾晓梦噗呲一笑:“死什么死啊~我用了震魂符，可以灵魂出窍一个时辰，抓紧时间，我们现在就去。”在空中画了几下，季青的那三魄摇摇晃晃的从符袋里飞了出来，钻进了顾晓梦的荷包。 杨树有点酸，毕竟是季青的魄，之前那么黏她，这才到顾晓梦那待了多久，出来看都不看她一眼了，亏了十几个小时不见她都有点想她们了。 没注意到杨树的小表情，顾晓梦此时有点激动，这震魂符她第一次用，还是玉姐前几天手把手教她画的呢。顾晓梦天赋确实很高，这种复杂的符，她看李宁玉画了一遍，被她握着手带着画了两遍就会了。想想那冰凉的触感，还怪害羞的呢。 这还是顾晓梦第一次体验魂体状态，实在是太轻盈了，在空中飘着，完全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两人直接从天花板穿了上去，到了停尸房门口，没着急进去。 感受到口袋里三魄莫名的欢腾，顾晓梦知道找对地方了，肖三应该就在里面。 对杨树打了个手势，对视一眼，俩人贴着墙根穿了进去。里面很大，有整整一面墙的冷冻停尸柜。还放着一排停尸床。 按风俗，逝者的遗体要先在外面停一天，第二天入冷柜，第三天才能火化。此时那一排床上只有一具尸体，用白布蒙着，透出了不少血印。估计去世的方式不太体面，多半是意外事故。 顾晓梦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向杨树，杨树摇摇头，示意她也没有发现。更加确信肖三肯定在这里，顾晓梦冷哼一声，嘴中开始默念些什么，一开始声音很小，后面越来越大，杨树听着听着就有些发晕，感觉身体有些没力气。 顾晓梦语速越来越快，就如同蚊子煽动翅膀一样，嗡嗡嗡的，完全听不清她在念谢什么，杨树只觉得天旋地转。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已经快晕了，杨树看见眼前透着血印子的白布剧烈的抖动起来。 顾晓梦在杨树耳边打了个响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念诵，杨树如梦方醒，凝了凝神看向前方，发现好像并不是幻觉，是那床单真的在抖。 准确来说，应该是床在抖，带动了床单抖。地震了?杨树疑惑的看了看四周，别的东西都没动啊。总不可能是尸体在动吧？ 刚刚否决，结果下一秒就被打脸了。只见床单抖动的越来越剧烈，连带着床哐啷哐啷响，褶皱越来越多，一只白的发青的手从白单下伸了出来，接着，床上的“人”缓缓坐了起来。 活动幅度过大，蒙在遗体面上的白单滑落下来，顾晓梦和杨树得以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看上去像是个中年男人。 男人的头瘪了一半，从正面看，就像被削掉一样。裸露的上半身有几处极为可怕的伤口，血刺呼啦的，按创面来看，像是建筑工地上的粗钢筋。 饶是见过大场面的顾晓梦和杨树也有些不适，努力咽咽口水，抑制住忍不住上反的胃酸，顾晓梦皱着眉又看了一眼尸体。 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尸体的眼睛猛的睁开，一半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另一半瞪的快要爆掉了，怨恨，她居然在一个死人的眼神里看见了情绪。 作者有话说： 这章可能有点吓人～ 第16章 胜利 他看着杨树和顾晓梦的方向，眼中凶光毕露，扯出了一个超越人类极限的笑，整副牙连牙花子都露在了外面。 “杨树……你还敢来。” 毕竟是尸体，声带早已经僵硬了，他发出的声音破碎且断断续续，好像一架坏掉的老机器，零件还在挣扎着摩擦。 顾晓梦深吸口气，胸口微微起伏，凝视着床上的尸体，心中怒不可遏。肖三太过猖狂，攫取活人魂魄已是重罪，现在他居然还敢借尸还魂，侮辱尸体。这样肆意扰乱人间秩序，他犯下的罪足以将他打入铁围山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肖三维持着那个滑稽又阴沉的笑，咔擦扭了扭脖子，发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身子一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片刻就又扭曲着站了起来，全身骨头咔嚓作响，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 现在杨树和顾晓梦都是魂体状态，而肖三不知如何进入了这具尸体，估计一时半会出不来。实体的他暂时无法对她们造成伤害。 但是刚刚肖三制造的动静太大了，对本该无比寂静的停尸房来说简直就是平地一声雷。外面的两个警卫肯定已经听见了。 示意杨树盯着肖三，尽量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别有其他举动。顾晓梦迅速移到门外看了一眼，那两个警卫果然听见了，面面相觑，脸色都奇差无比，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第14章 看他们哆嗦着手要去摸钥匙，顾晓梦抬手揭掉额上的符纸，魂体瞬间归位，楼下的她猛的睁开眼睛，抓起背包就跑。 几乎用了必生最快的速度，顾晓梦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多亏了警卫因为紧张钥匙一直对不准锁孔，赶在他们打开门前一秒叫住了他们。 “住手!不要开门!” 顾晓梦气喘吁吁的大吼一声，看见两个警卫停下手转身看她，终于才有空停下来歇歇。 撑着膝盖缓了缓，顾晓梦掏出那把李宁玉给她的桃木剑快步走到门前。 “你……你是谁?” 警卫虽然已经快被吓破了胆，但职业本能还算在，知道盘问一下眼前来人。 现在离得近，顾晓梦细看才发现，原来这两个警卫居然是货真价实的警察? 一个年纪稍长，剃着一个看起来很凶的平头，看臂章是个协警。另一个看起来就很年轻，文文弱弱的，胸前却写着警察二字。 顾晓梦心下暗叹不好，警察啊，应该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吧，这该怎么解释呢？ 捏诀举剑的手放了下来，确认门锁死了，顾晓梦稍微放下心来，盘算着该怎样说才能让他们好接受一些。 还没等她盘算出个所以然，那个年轻的警察看她举止怪异又久久不说话，手已经摸上了腰间，换成准备作战的步伐向她走来。 顾晓梦一看，妈呀，情况不对，这这这是要掏枪吗？ “冷静啊警官!你们现在不能开门，里面有东西。”顾晓梦喉咙滚了滚，还是没能直接说出僵尸二字，其实严格来说，那具尸体现在不算僵尸，应该算有意识的活死人。 “我们当然知道有东西，说，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你们弄出的动静?”那中年警官的目光在桃木剑和顾晓梦脸上游移，没说话，年轻的警察依然表示怀疑。 “没有我们，只有我，我是个天师，刚刚你们应该听见动静了，里面真的有东西，是僵尸。” 顾晓梦担心里面的情况，内心有些焦急，此时也不管了，反正怎么说他们估计也不会相信，倒不如直接坦白。 年轻的警察果然不信，脸涨的红一阵白一阵，义愤填膺，看来是把刚刚被吓到的原因都归咎到了顾晓梦身上。 “装神弄鬼的，都什么年代了，还僵尸，天师，你怎么不说你是林正英啊？” 好像已经坐实了对顾晓梦的怀疑，那警察摸出腰侧别着的手铐就打算上前来将她铐住。 顾晓梦语塞，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不过下一秒，那个一直未发一言的中年辅警叫住了他:“小陈，你先等等。” 走到顾晓梦身前，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她:“你说你是天师？怎么证明?” 顾晓梦内心一喜，看来有机会，这个辅警一看就是个懂行的。 刚想开口解释，又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停尸间年久失修的门直接报废在了肖三疯狂不计后果的一撞上，木门应声而倒，激起一大片木屑灰尘。 辛亏刚刚因为说话，三人离门还有一段距离，不然就都被砸在下面了。 两个警察目瞪口呆，顾晓梦最先反应过来，左手捏诀抄起桃木剑就扑了进去。 毕竟是尸体，反应没有常人敏捷，顾晓梦趁肖三爬起来还没站稳，剑花一挑直刺他的双腿。 剑是挑了进去削去了他小腿上的半块肌肉，肖三却也不是吃素的，腾空一翻直接跃到了顾晓梦身后。剑差点没能拔回来，顾晓梦被他带的一个趔趄。 将剑往腰后一插，手中墨线绕开，顾晓梦决定换个方法，想要用浸了黑狗血的墨线绕他全身将他定住。 肖三附身的尸体体型非常健硕，比顾晓梦高上许多，且肖三一直都在不断的挣扎移动，顾晓梦躲避的同时还要绕线，难度极大。 “对不起顾大人!我们谈崩了!”杨树不知道在干什么，大声的朝顾晓梦吼了过来。 顾晓梦忙着腾越挪移，完全没有功夫去看她在哪，也大声吼了回去:“我也发现了!” “两位警官帮帮忙啊！”肖三完全不知道疲倦，生前累积的经验还在，他的打法并不是瞎打，反而十分凶狠，几乎能全全到肉。 顾晓梦有武术的底子，仗着她身材纤细，每次都只能险险避过他的拳头，体力消耗之下，渐渐力不从心了。 那两位警官的世界观遭到了巨大的冲击，尤其是那个年轻的，此刻已经完全僵住了，他也想摸枪，但是手已经软成了面条。犯罪分子他不怕，但这是什么，是僵尸啊，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僵尸! 中年警官强上一点，虽然也在抖，但起码还有行动能力，听见顾晓梦的喊话，他从年轻警察的腰间拔出他的配枪，瞄向他们缠斗的方向，却迟迟未扣扳机。 顾晓梦迟迟没听见声音，下意识往那边一瞥，却被肖三抓住机会一拳锤到胸口。力气之大让她直接倒飞出去，在地上滑了一米多远。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锤锤过，顾晓梦疼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眼冒金星的往旁边看，见警察好像准备开枪，顾不上痛的厉害的胸口，大喊出声:“打腿!” 警察枪口下移，砰砰砰几枪，枪枪打在关节处，肖三跪在地上，丧失了行动能力。疯狂的嘶吼着，肖三仍然往前挣扎:“杨树——我要你的命!” 见他一时翻不起什么大波浪，顾晓梦稍微松了口气，嘴里一股血腥味，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前车之鉴，她依然不放心，绕到背后先用墨线缠住他的脖子，再绕到腋下，实实在在的将他包成了个五花大绑的粽子。 眼瞅着他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顾晓梦还拍了几张符在他最重要的几个穴位，防止肖三的灵魂从身体里出来。 做完这一切，顾晓梦才大出口气，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顾大人你看!”杨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还掐着一个鬼的脖子，那鬼看起来很年轻，十三四岁的样子，浑身湿透，甚至还在淌水，一看就知道是溺死的。 “老实点!”杨树狠狠瞪了一眼那小鬼，小鬼噤若寒蝉，连连点头摆手，示意自己不会跑。 杨树摊出手，赫然是四个小光球，它们此时正兴奋的在杨树手里上下悦动。 感受到符袋里那三魄前所未有的激动与喜悦，顾晓梦也是大喜过望:“太好了!这是季青另外四魄!”她们看起来很好，没受到什么伤害。 赶紧将她们放入符袋中让七魄团圆，顾晓梦感觉连胸口的痛意都淡了不少。 “真是太好了!七魄一归位，季青就能恢复了。” 杨树此刻也是喜上眉梢，连带着看旁边溺水小鬼的眼神都善良了不少。 “那四魄在他手里呢！肖三当时和疯了似的撞开门，我还没来得及拦他就看见了这个小鬼，他其实在房间里，只是猫在冷冻柜里，看见局势不对想跑，被我抓回来了。” 那溺水小鬼估计被杨树揍的不轻，此时看她的眼神哆哆嗦嗦的，下意识的往看起来善良的多的顾晓梦身侧靠。 第17章 落定 顾晓梦调整了下姿势，盘膝坐在地上，暗暗运功。向脸色青白的小鬼发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鬼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飞速的低下了头:“刘……刘金生。”声若蚊吟。 顾晓梦头一次碰见胆子这么小的鬼，忍不住说话的声音都放小了几分，害怕把他吓到了。 “你别害怕，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你是被肖三胁迫的吗？”指了指地上已经完全僵直的肖三，虽然顾晓梦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但她还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刘金生连连点头，看了眼旁边的肖三，眼中既有恐惧也有厌恶。 “我本来不住在这的，是他把我抓过来的，让我去帮他打这个姐姐，不然就打我，还让我藏好那些小光球，说要是球没了就让我魂飞魄散。” 顾晓梦轻叹口气，肖三真是把人性的恶演绎的淋漓尽致，看向刘金生:“你想去投胎吗？” 刘金生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他真的不想再这样孤独的漂泊下去了，因为他是横死，所以地府不能收他，他只能在阳间游荡到原本阳寿该尽时，再去投胎。 买来的纸船派上了用场，顾晓梦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去捡早被甩在地上的背包，掏出毛笔朱砂和黄纸。 “知道你的生辰八字吗？” 刘金生微微一愣，似乎对这个词很陌生。顾晓梦见状，换了种说法。 “把你的出生年月日告诉我，知道是几点更好。” 小鬼仔细想了想，报出了一个日期。顾晓梦推算了一下时辰，提笔写在了黄纸上。将黄纸贴在纸船上，再往纸船的船舱内塞上了不少纸钱，顾晓梦将纸船点燃。 纸船一点点燃烧，映着顾晓梦的脸熠熠生辉，那小鬼的身形也渐渐开始透明。惊喜又诧异的看向顾晓梦，顾晓梦笑着对他摆了摆手。 “快走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第15章 随着纸船的彻底燃尽，小鬼也彻底消失了，只余下一句谢谢还萦绕在顾晓梦和杨树耳边，这是他说的最大声的一句话了，是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下来，仿佛刚刚那一场恶战并不存在，但被撞碎的门，一地的残肢，被五花大绑的肖三，以及快被吓傻了的年轻警察，无不昭示着这并不是一场梦。 背起书包，顾晓梦想赶紧回医院，虽然七魄已经找回来了，而且看起来状况还不错，但是能早一分还是早一分好。 可肖三这个烫手山芋还需要解决，而且这一片烂摊子，还牵扯进了警察，估计不会走的那么容易。 果然，一直站在楼梯口的中年警察看顾晓梦背起包，赶紧叫住她:“小师傅留步。” 顾晓梦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没办法走的那么轻松，停下脚步看他。 除了对付那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她刚刚那一系列操作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看她一本正经的对着空气说话，烧钱烧船，虽说心底仍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那句实打实的谢谢他可是听到了的，对顾晓梦完全不再持怀疑态度，语气中都带上了几分恭敬。 “这……我们的同事已经在路上了，等会可能需要您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中年警察赔着笑，内心也是十分苦涩，这种事还怎么配合调查，要不是以前住在农村听说过，加上今日的亲眼所见，他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顾晓梦点点头，她肯定配合啊，就是不知道这警察叔叔有没有说清楚，别到时候又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她拷上了。 走到肖三面前三步远的地方，顾晓梦垂眸看他。她们一大早就来了，一顿折腾之下，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光线透过绿色的菱形窗户打在顾晓梦身上，光影发生了一点点变化，让她看起来也十分破碎。 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肖三现在口不能言，这具身体唯一属于肖三的部分，就是他的眼神，就算到了此时，依然怨恨如毒蛇般的眼神。 “你确实输给了杨树，彻彻底底的。” 警察来的很快，但顾晓梦没想到的是，居然来了这么多人。 从窗户望下去，五辆警车上下来了几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察，将火葬场围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和之前的两位警察有所不同，他们都是特警。 毕竟这么大的事，来人调查可以理解，但也不用来这么多人吧?再说这种容易让人三观炸裂的灵异事件，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吗？ 顾晓梦有点想不通，但是没那么多时间给她困惑，一个穿着白衬的老者在三名特警的护卫下向她走来。 “你好，我是浙省公安厅厅长，刑政。”老者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精神矍铄，目光炯炯，向顾晓梦伸出右手。 顾晓梦不卑不亢的握上去，心下暗自感叹，好一身浩然正气。被他的目光看着，明明自己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却不自觉的有些发虚。 “我的战友已经简单告诉了我们一些事，你能把刚刚发生的情况再详细的介绍一遍吗？”语气上虽是在询问，但实则是命令式的肯定句。 顾晓梦当然能，把从到火葬场之后发生的事都详细的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杨树和刘金生的那部分，只说是自己为了缉拿一恶魂前来。 一气儿说完，顾晓梦都有些口干舌燥。刑政的眼神浩如深海，她无法从中读到情绪，不知道他到底信没信，斟酌着开口:“您可能有些无法相信，但我可以担保这都是真的，那位警官看见了全程，他可以作证。”指了指自从刑政来，就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中年警察。 “不，我很相信你，但是我想知道，顾天师是不是还有些信息没有透露给我?” 刑政看起来依然云淡风轻，并没有对这样不可思议的事表现出什么难以置信。 听见他的话，顾晓梦心下一惊，她只是隐瞒了和杨树相关的部分，因为那是她的隐私，对火葬场事件并没有丝毫的隐藏啊，难道…… 有些举棋不定，顾晓梦转头寻找杨树的身影，想要征求她的意见，却发现从刚刚开始一直因为寻回七魄而高兴的杨树，现在眼眶红了个彻底，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顾晓梦回头看了看，确定她凝视的对象就是刑政，心下的猜测坐实了几分。 “全都告诉他吧，你瞒不过他的，但别告诉他我在这。”杨树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轻轻对她开口。 既然杨树都这么说了，顾晓梦就更不介意说出来了。 “我是为了帮杨树，你认识的那个杨树。”顾晓梦一五一十的开口，刑政的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看上去，似乎是不可置信和释然。 轻轻叹了口气，她其实不太愿意讲述逝者的往事，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早已经随着经历人的死亡而消散，留下来的尽是遗憾。 但她还是从季青的母亲来找她帮忙说起，将杨树对她说过的事全都重复了一遍，到进火葬场结束。 刑政看着她的眼睛，就那么笔直的站着，久久没有动作，等了好久，久到顾晓梦怀疑杨树是不是记错了人，他终于开口:“杨树啊……那个孩子还没走吗？” 声音不再似之前威严，反而蕴含着一种父辈的关爱，好像是在关心离家的游子最近过的还好吗？ “没有，她还在呢，守在季青身边，您有什么话想对她说，我可以代为传达。” 杨树的档案一直为绝密状态，由于她仍然有关系密切的人在世，所以就算牺牲了也并未公开，连追悼会都没有邀请外人。能将她的过往包括季青都了解的那么详细，刑政心中仅存的一丝怀疑被打消了。 没想到防住了生人的报复，却还是没逃过亡人的恶毒。 刑政推了推眼镜，看向目光诚恳的顾晓梦，想说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是我们对不起她。” 直到今天，他依然记得第一眼看见杨树时，她那个意气风发的样子，那个浑身湿透却目光坚定的样子，也忘不了杨树的尸体被发现在城郊垃圾场时的样子。 不光是她，往昔那些因为缉毒工作而牺牲的战友，他们的各种样子，刑政这辈子都忘不掉。看着老者的目光罕见的陷入痛苦，明知道他听不见，杨树还是忍不住开口。 “路是我自己选的，这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些不长人心的毒贩。善良的人，总是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顾晓梦复述了一遍杨树的话，告诉刑政这是她之前对她说的。 刑政笑了笑，谈起往昔战友，他的气场似乎没那么强大了。79个挂在墙上的警号，一个月前，杨树正式成为了第79个，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没说过这样的话，那些前赴后继的人，终究都是同一种人。 “她是我带过的最好的学生，也是最好的警察。” 作者有话说： 希望不要被吞 第18章 吃饭 刑政将大部分人带了回去，只给顾晓梦留下了两位法医，等着顾晓梦处理完肖三的事再将尸体身上因为打斗而损毁的部分缝上去。 顾晓梦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停尸房门前守着的并不是火葬场的警卫而是货真价实的警察了，好像是因为这位逝者生前是为了给大家讨薪而被开发商蓄意报复推下楼身亡的，引起了很大的社会舆论，因此警方才会派人守着，以免开发商进行什么破坏。 她刚来杭州，一门心思忙季青的事去了，没怎么关注社会新闻，自然也就不知道。看了看，他的魂魄已然早就离体，投胎去了。 正犹豫着该用什么办法处理肖三合适，顾晓梦忽然感觉肩上微微一沉，几分凉意透过衣服，舒服的她一哆嗦。 “干的不错。” 熟悉的声音和气息，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害怕吓着两位法医，顾晓梦找了个理由将他们先支进了一片狼藉的停尸房寻找残肢，压抑着惊喜，回头小声说话。 “玉姐!你回来啦~” 少女声线上扬，分明是听见李宁玉话后的喜悦，微微眯起眼睛，一副求表扬的小模样。 李宁玉本就比顾晓梦要高上那么几分，再加上一直穿着小高跟，顾晓梦看起来刚刚齐她颈部，此刻眨巴着眼睛看她，活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狗。 低眉一笑，李宁玉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嗯，非常棒，做的很好。” 顾晓梦咧嘴乐，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顺势拉起了李宁玉的手，一甩一甩的。 李宁玉任她牵着，眸中神色又柔软了几分，被她握着的手微微往回拢了拢，虚虚回握。另一只空着的手轻抵上顾晓梦的背心，为她运功调理。 感受到背后一阵热意涌起，顾晓梦浑身都暖了，心口的痛意早已缓解，她不愿意让玉姐浪费功力。连忙往旁边一躲，让李宁玉的手落下来。 “不用了玉姐，我没什么事，就是刚刚运动过量有点气息不稳而已，早就好了。” 其实顾晓梦她们刚到火葬场时她就回来了，只是一直像从前那样，隐去了身形和气息，默默旁观。不发生危急顾晓梦生命的情况，她是不能亲自出手的。 第16章 什么都没说，李宁玉手一翻，一颗乌黑的药丸躺在她手心，将手送到顾晓梦面前，努了努头，眼神示意她吃掉。 看着熟悉的药丸，顾晓梦立马感觉一阵苦涩从喉间泛了上来，苦兮兮的看着李宁玉，收获的却是温柔却不容置疑的眼神。 舍不得瞪她，顾晓梦闷闷的拿过药丸，狠狠的瞪了一眼依然在地上跪着的肖三，都怪他!药丸入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但是苦过之后，依然是熟悉的甜。李宁玉塞了一颗小冰糖到她嘴里，顾晓梦立马满足了，眯起眼细细品味。 李宁玉给她吃的糖都是冰糖，并不是奶糖棒棒糖那种，而是老式的用天然蔗糖熬出来的糖，甚至连包装纸都没有。 第一次吃时，顾晓梦觉得很新奇，问她为什么是这种糖，却问的李宁玉一愣，她只吃过这种糖，这种糖原汁原味的，也最好吃。 顾晓梦明白了，毕竟李宁玉不是现代人，跟不上时代很正常，于是自告奋勇的和李宁玉保证，她过几天就请她吃别的更好吃的糖。但是现在她不觉得了，因为细细品味之下，还是玉姐喂的糖最好吃最甜! 看着小朋友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李宁玉在心中一笑，在转身看向地上的肖三时，眼神中没有半分情绪。 伸出五指对着肖三虚空一抓，一个不知道是的东西直飞而来，落到李宁玉手心。顾晓梦凑过去一看，居然是个紫色的小葫芦。 “玉姐，这应该就是他偷季青魂魄用的法器吧？”联想到杨树之前描述的场景，顾晓梦合理的怀疑。 “嗯。”李宁玉点头，轻轻旋开壶嘴:“这本是冥警的法器，是他趁乱出逃时顺出来的。” 将壶口对准肖三的眉心，李宁玉开口:“收。”下一秒，一团黑雾从“肖三”身上被吸了出来。那葫芦好像有着巨大的牵引力，黑雾负隅顽抗了半天，仍然未能敌过，嘶吼着被收进了葫芦。 李宁玉盖上盖子，晃了晃葫芦，动作优雅流程，好像是在醒什么美酒。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再未施一眼于他，李宁玉淡淡开口:“他生前所犯之罪已让他被判十层监狱劳役五百年，现如今趁乱判出大牢，偷盗法器，强取魂魄，扰乱人间公共秩序，他休想再转世为人了。” 顾晓梦忍不住心生惆怅，但又有些畅快。果然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是真的，你生时做的每一件事，地府都有记录，不要因为一时逃过而沾沾自喜。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倒是真的报的长远。 无辜逝者的身体因为肖三的离去而软倒，顾晓梦上前轻轻扶住他，唤来法医，告诉他们她的事已经办完了，可以进行殓尸了。 顾晓梦早让杨树带着七魄回医院了，先让它们重新熟悉季青的气息，免得出来了几天连主人都忘记了，到时候顾晓梦回去融魂时就能更好更顺利了。 走出火葬场的大门，顾晓梦心中一阵轻松，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也不嫌弃那明晃晃的日头毒辣了，反倒觉得它温暖可爱。看向身边的人，顾晓梦没由来的难过，要是玉姐也能感受到这样的温暖就好了。 偷偷看了一眼身旁与她并肩的李宁玉，顾晓梦有些苦恼的抓了抓头发，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啊，老想这些有的没的，每次一想到玉姐，情绪变化就很大，这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 怀揣着一份小苦恼，顾晓梦拦了辆出租回医院，坐上车，因为担心司机害怕，顾晓梦一开始规规矩矩的坐着，连眼睛都不敢没事往李宁玉那边乱瞟。 但开着开着，顾晓梦就憋不住了，没办法，李宁玉存在感太强，她真的无法忽视，而且明知她在身边却不能和她说话，顾晓梦觉得很不自在。 假装是在看风景，顾晓梦往身侧瞥了瞥，头刚扭过去，视线就和李宁玉撞了个正着。怎么玉姐也在看自己呀？ 下意识清了清嗓子，顾晓梦用嘴型和她说话:“玉姐，晚上我想请你吃饭。”一字一顿，很努力的想让她看清楚。 李宁玉失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好了，可以说话了，司机听不见的。”这么说话真是怪难为她的。 顾晓梦惊奇，试探着叫了一句司机:“师傅?”声音已经足够大，但前面的司机师傅依然专心致志的开着车，连眼睛都没有往后瞟。 “玉姐你真的是什么都会啊！”顾晓梦一脸崇拜的看着李宁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追上玉姐的脚步呢。 “为什么忽然想请我吃饭？”李宁玉看着顾晓梦时，脸上总是挂了一副浅笑，无论说什么都显得十分宠溺与亲切。 顾晓梦有些不好意思，不自然的摸摸鼻子:“为了答谢玉姐的救命之恩呀。”理由半真半假，其实她就是单纯的想请李宁玉吃饭。 “玉姐你想吃什么？”不同于普通的鬼只能吃香火和贡品，李宁玉是可以吃人间食物的，这一点让顾晓梦欢欣鼓舞。 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美食，阳光透过车窗打在顾晓梦连上，她的脸红扑扑的，能清晰的看见一层小绒毛。不自觉的添了添嘴唇，李宁玉鬼使神差的说了一个字。 “你。” 第19章 火锅 啪的一下，顾晓梦的手机掉在了车内垫着的红色胶垫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 “什，什么？”顾晓梦看美食时认真而愉快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略显僵硬的看向李宁玉。 李宁玉被顾晓梦的小表情逗到了，清了清嗓子，看着她扭曲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逗小朋友的行为有几分恶劣。 “我的意思是，你决定就好。”顾晓梦实在可爱，李宁玉还是忍不住想要逗她:“不然晓梦以为是什么？” 顾晓梦噎了一下，脸颊迅速红了一个度，说话都磕巴起来:“没，没没啊，我就是这么想的”扭头看向那边的窗户，以手充扇在耳边疯狂扇风。 “这车上的冷气真不给力，热死我了。”把刚刚的问题抛之脑后，顾晓梦也不敢再看李宁玉了。 李宁玉看着空调出风口处疯狂涌出的气流轻轻一笑，看来不能再逗了，不然该炸毛了。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的到了医院。刚上车时顾晓梦就给李婵打了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李婵欣喜若狂，在病房坐立难安，索性跑到医院门口等她了。 顾晓梦一下车她就迎上来千恩万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差点让她又闹了个大红脸。幸好李宁玉接着下来，让李婵转移了注意力。 看这位大师也来了，李婵又激动又感动，扑上去也想握住李宁玉的手，却依然被顾晓梦不动声色的挡开了。 “没关系阿姨，不用客气，既然答应了我们就会帮到底，先上去看看季青吧。” 说起宝贝女儿，李婵果然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声称好，将二人带了上去。 杨树果然已经站在了季青床边，七个小光球已经离开了她，在季青身边上下浮动，时不时轻轻触一下她的身体，看起来和她十分亲近。 碍于李婵在这，顾晓梦不方便和杨树打招呼，仅仅眼神向她致意，看见七魄情况很好，心中松了口气，可以融魂了。 她们出去了一天，季青好像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地沉默。看着消瘦的她，顾晓梦不禁想，现在这样的情况，恢复情感对她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情之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李宁玉走到顾晓梦身边，轻轻开口。看顾晓梦忽然顿住看着季青，她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这么多年了，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目光晃动。好像玉姐总是能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不过她说的很对，自己不是季青，不能替她做决定剥夺她的感情，换做是她，她也是一样的，宁愿余生守着回忆而活，也不要如行尸走肉一般，忘记她爱的人。 情绪散的很快，顾晓梦抬手轻轻将正到处晃的小东西聚拢起来，再分别引入位于眉心、四肢、心口、小腹的命穴。 融魂的过程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因为在魂魄入体时，那些附着在魄上的情感与记忆也会逐渐在主人的脑海中重建，稍有不甚就会对身体尤其是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所以一般天师在进行融魂工作时都会找亲近的人配合，让其专门负责防御外敌，排除干扰。以往她也做过几次，那时候实在没人，拉上了毛新给她帮忙。 毛新是个干活大大咧咧的半桶水，顾晓梦一直不放心他，每次都要分出一小部分精力看着才会安心。而今有李宁玉在她身边，她再也不用体会那种将性命系于其他人身上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了。 可能身边人给她的安全感太强，顾晓梦第一次完全全身心的投入了融魂工作，是前所未有的顺利。和以往累个半死不同，顾晓梦居然觉得还有余力。 在最后一魄顺利进入后，季青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面部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时而微笑时而拧眉，一下从毫无感情过渡到情绪爆发，季青的心电监护仪也发出了刺耳的警报。 第17章 李婵慌得不得了，以为她这是怎么了呢，赶紧就想跑出去找医生，却被李宁玉出声阻止了。 “她没事，这是魂魄归位必须要经历的情感恢复过程，可能会持续一段时间，在她没彻底恢复前暂时不要请医生打扰。” 李宁玉的话李婵是一万个相信的，且她话音刚落，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又恢复了正常，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李婵心疼的坐到床边，拉着季青的手又开始抹眼泪。 “我的青青啊，你怎么这么苦啊。” 她自顾自的絮叨，却不知床的另一边，有一个人也虚虚握住了季青的手，听着她的话偷偷红了眼眶。 “融魂时间有长有短，因人而异，她不会有事的，只是身体太虚，最迟明天中午应该就会醒。”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顾晓梦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望向李宁玉，像做题的小学生每做一题都会不自觉的看看家长一样，后者的点头同意总是能让学生欢欣鼓舞。 和李婵告辞，顾晓梦说还有事要和李宁玉一起处理，明天中午她们再过来。李婵自然没有异议，毕竟是大师，能对季青尽心尽力她已经很满足了。 临走时，顾晓梦回头看了一眼杨树，杨树却垂着头，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季青，像是在兀自思考什么。 没再打扰，顾晓梦和李宁玉一起退出了病房，轻轻将门带上，顾晓梦轻叹一口气。 今天顾晓梦叹气的频率好像格外高，李宁玉知道她同理心很强，一定也没少为杨树和季青的事难过，虽然此时她心中也很有感悟，但她依然不舍得小姑娘难过。 向下弯的唇角可不能出现在她脸上。李宁玉轻轻揽住顾晓梦的肩。 “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顾晓梦一个激灵，立马把自己从忧伤的情绪里拔了出来，对啊，之前在车上就一直在看要请玉姐吃什么来着，结果后来发生了点小插曲把这件事带过去了，她都差点忘了。 抬手看了看手表，顾晓梦这才发现已经快到下午五点了，今天她就早上在车里吃了几个包子，不看不觉得，一看时间忽然感觉好饿啊，什么都能吃下去了。 “玉姐吃过火锅吗?火锅怎么样？”顾晓梦生平两大最爱，烧烤和火锅，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再配上一瓶凉凉的冰可乐，嘶~简直绝美。 她已经好久没吃火锅了，不知道玉姐能不能接受，期待的小目光投向她。 “可以。”李宁玉稍加思索，点头同意了，她吃什么都好，无所谓的，想了一会儿，又补充到:“辣的也可以。” 今时不同往日，她的胃也早已不是那个穷留学生的胃了，虽然平时极少吃人间的食物，但总归是比从前要好多了，起码什么都能吃。 “好嘞~那我们就吃重庆火锅!”顾晓梦美滋滋的下起了订单。因为李宁玉身份特殊，不适合太过招摇的在人间活动，她们打包好了食材和汤底准备回家吃。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顾晓梦干劲满满。布菜摆盘，烧水放汤底，而李宁玉则被她安安稳稳的安排在石凳上只等吃。 已是盛夏，杭州的夏日日子很长，她们回到家已经快六点半天还依旧未黑，落日余晖还遍撒在大地上。 李宁玉坐在石凳上，听顾晓梦的不去帮忙，视线却从未离开过她。手中变出几粒粮食，李宁玉有意无意的将它们投入池中喂鱼，这里的鱼鲜少被投喂，全都蜂蛹而上。 顾晓梦此时正在厨房切菜，叮叮咚咚的。厨房的门正对着凉亭，李宁玉能很清晰看见她的动作。不知道在切什么，顾晓梦的手动的很有节奏感。因为动作，她扎的不是很紧的头发垂了下来，挡住了一小半侧脸。 可能有些不舒服，她伸手想将它们再挽上去，夕阳橙红色的光芒就是在那一刻照进了厨房，打在了顾晓梦脸上。 李宁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里尽是怀念与温柔。 似乎是感应到了，顾晓梦扭头对李宁玉一笑，唇语告诉她再等等。 好，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有人在看吗哈哈 第20章 糖衣 顾晓梦拿托盘端着几碟菜回来的时候，火锅已经煮沸了，蒸汽掀的锅盖直往上扑腾，汤也烧滚了，在即将溢出来的边缘。 李宁玉见状，伸手上去想要掀开锅盖，再点一些水进去，手还没摸到，就被顾晓梦惊慌失措的叫喊声给打断了。 “玉姐!别上手啊，小心烫着你!”顾晓梦刚踏上连通凉亭的回廊就被李宁玉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摔飞出去。 害怕她因为着急而摔倒，李宁玉的手顿在空中，乖巧的没有再动，等顾晓梦嘟囔着真是的真是的将菜都一一摆在桌子上时，锅已经不能再等了，她还是将手落下去，捏住锅盖上的把，将它掀了起来，另一只手拿起水壶又倒了些水进去。 被蒸汽熏烤了这么久的锅盖，可想而知会有多么热，但李宁玉面不改色的将它捏了起来，哄开的水汽扑面而来，差点把二人淹在里面。 隔老远就能感受到锅的滚烫，蒸汽飘到她边上，顾晓梦觉得上半身都有些黏腻了。不再害怕李宁玉会被烫到，因为她终于想起来，李宁玉是鬼，是没有痛觉的。 真是的，怎么老是忘记玉姐是鬼啊。将一碟羊肉倒入锅中，顾晓梦咬着筷子尖尖，偷偷斜眼看李宁玉。 李宁玉依然和第一次见她时一样，庄严肃穆的夏装旗袍，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一张脸未施粉黛怎么能这么好看。此时的她正用筷子将顾晓梦刚刚倒进去的羊肉分开，让它们能尽可能的充分吸收汤汁。 专心致志的，升腾而起的白雾也熏到了她身上，莫名为她染上了几分烟火气息。咬着的筷子渐渐放下，顾晓梦不自觉的拖起下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秀色可餐，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个词。顾晓梦下意识舔了舔唇角，正因为这份生动，她才会一直忘记玉姐已经是亡人了吧?世界上哪有这么风华绝代的鬼啊。 不知怎么，那些典籍里什么推磨鬼，吊死鬼的狰狞画面浮现在眼前，顾晓梦不禁偷偷乐了。 “什么事让晓梦这么高兴?” 李宁玉将肉散开，却发现顾晓梦迟迟没有下其他菜，转头想要询问她还想吃什么，却看见她拖着腮看着自己傻笑。 眼波流转之下，和记忆里那个她重合了。只有在她眼中，李宁玉才能看见最真实的自己，是她自己也认识不到的自己。内心最柔软处仿佛被什么击中，暖暖的，又带着几分酸涩。语气不自觉的又轻又软，一向没什么好奇心的她忽然很想知道小丫头在想什么。 顾晓梦恍惚回神，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对着李宁玉傻笑，本来在玉姐面前就没什么聪明的形象，这么好的氛围，自己还是别告诉她自己刚刚走神因为她想到吊死鬼了吧。 羊肉卷很嫩，不多时已经散发出了迷人的肉香。顾晓梦咽了咽口水，伸出筷子夹了两片肉，放到了李宁玉碗中。 烫的正正好的肉上还沾着辣椒，是一看就能让人分泌口水的那种。锅底是顾晓梦自己调的，多年吃火锅的经验终于派上了用场，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十分有信心的，充满期待的看着李宁玉。 “嘿嘿~玉姐，我高兴是因为又有好吃的了，这汤是我自己调的，你快尝尝。” 李宁玉看了眼碗里的肉，看起来已经吸饱了汤汁，迎着顾晓梦期待的目光，她抄起筷子夹了一片送入口中。 她一直行的正坐的直，做什么都很认真，吃饭也不例外。身形没什么变化，几乎只有手和嘴在动，将肉夹到嘴边，下巴微微低下将肉含入嘴中，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慢条斯理的咀嚼。 顾晓梦也夹了肉，一边看着李宁玉，一边将几片肉同时送入了嘴中，她都已经囫囵个吞下去了，李宁玉比她先吃的却还没吃完。 不好意思的挠头，顾晓梦忍不住挺了挺身板，玉姐吃饭都吃的这么艺术，本来觉得自己吃饭和别人一比还挺文雅的，在玉姐面前也显得太潦草了。 “很好吃。”李宁玉终于将那一片肉吞了下去，抬眸看向顾晓梦，眼中充满肯定:“晓梦很有天赋。” 嘿嘿一笑，有些害羞的低下头，顾晓梦的心终于放下了，玉姐夸她手艺好了，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顾晓梦下了些丸子什么的，又给她夹了几片肉。 “那就好，玉姐喜欢就多吃点。”顾晓梦想着刚刚李宁玉的样子，只夹了一片肉送入了嘴中，看这样吃会不会更香一点。 “玉姐，你吃饭真斯文，不像我，都是狼吞虎咽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吃一片肉，顾晓梦真的觉得变香了，羊肉的鲜溢满了唇齿。 李宁玉太专心，没想到她刚刚净盯着自己吃饭了，还发出了这样的疑惑，忍俊不禁:“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吃你做的饭，自然要细细品味。” 没故意哄她，这是实话，她确实是第一次吃她做的饭。 第18章 顾晓梦感觉自己都快要飘起来了，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真好，玉姐说她做饭好吃，还吃的这么认真。 给李宁玉疯狂夹菜，顾晓梦美滋滋的保证:“放心吧玉姐，我以后一定经常做给你吃。” 李宁玉笑着说好，吃饭的速度确实快了不少，但是依然斯文，时不时也给顾晓梦夹菜，嘱咐她不要光顾着下菜和看她吃饭，自己也要好好吃。 顾晓梦说着要吃麻辣火锅，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很冷吃辣，顶多过过嘴瘾，所以今天的锅算是微辣。 但是李宁玉已经有几十年没吃过辣了，如今胃是不用担心了，味觉上冲击倒是挺大。没吃一会儿，嘴唇就辣的通红，微微发肿了。 觉得嘴又热又麻，都快没知觉了，李宁玉端起顾晓梦倒好的冰可乐抿了一口，充足的二氧化碳激的她微微眯起了眼。 可乐其实并不是现代才有的稀罕物件，之前在德国留学时它就开始风靡，从1927年进入中国市场，一直红火到现在。 李宁玉不常喝这样的东西，一般只喝茶或者咖啡，在人世时尚不爱喝，下去了也喝不着。不过冥王倒是很喜欢。现在尝一尝，味道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就是气更足了。 李宁玉平时的自然唇色是淡淡的红，有时甚至还有些苍白，现在被辣到，唇色变成了深红，刚刚又润了润嘴唇，水光潋滟的，像冰糖葫芦的糖衣。 “玉姐，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呀？”吃了快半小时，顾晓梦嘴一直没停过，羊肉、牛肉、丸子、青菜，虽然李宁玉也一直在吃，但一多半还是进了她的肚子。 快吃饱了，想着李宁玉那优雅斯文从容不迫的样子，顾晓梦忽然想起，除了知道她是地府工作人员，级别还不低，自己对玉姐其他的好像还一无所知呢。 李宁玉已经快吃饱了，速度又慢了下来，正放了筷子歇歇，拿长勺将锅里的白沫舀出来，听见顾晓梦的问题好像并不意外，偏头看她。 “你觉得我像干什么的?”李宁玉手下动作不停，偏过头看她，将问题反抛了回去。 顾晓梦扒拉扒拉勺子，思考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觉得吧，玉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特别有文化那种。” 肯定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培养出李宁玉这样的孩子，通身的气质不说，还精通四国语言。 李宁玉又笑了，顾晓梦发现玉姐似乎很爱笑，尤其是自己问她问题的时候，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问题都太幼稚?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她喜欢看玉姐笑，如果幼稚的问题能让她笑的话，她愿意一直当个幼稚的傻子。 “你觉不觉得，我像资本家的大小姐?”李宁玉看着她，似乎想在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东西，资本家的大小姐，真是个遥远的词了。 顾晓梦眼中显出几分迷茫，什么是资本家的大小姐啊？她的生活其实很单调，平时除了在看古籍学习就是在练功，或者奔波在处理东西的路上，连电视剧都很少看。 但是没关系，她有手机啊，赶紧掏出手机查了查，翻了好几个对这个词条的解释，顾晓梦大概了解了，对李宁玉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像，其实我觉得玉姐更像革命家。”回忆起刚刚资本家旁边蹦出来的相关词条，顾晓梦觉得那样的描写好像才符合李宁玉。 英勇无畏，大爱无疆。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这是一种直觉。 李宁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此时的她不懂革命者，但是也是懂的。真的过了太久，那些熟悉的人有比她先离开的她没见到，有比她后到的她是见到了。 上面的人一个个走，她在下面一个个接，以同志的身份送他们最后一程，唯独一个人，她最好的同志，她没能接到。 “我是个研究数学的。” 没再提革命家，李宁玉觉得自己远远够不上这么高尚的词汇，她并没有那么高尚。斟酌片刻，她还是觉得数学家这个称呼更适合自己。 其实说她是资本家的大小姐也没有错，因为顾晓梦以前是，所以作为家人的她，也是。 第21章 好梦 “哇，玉姐你真厉害，我最怕算数了。” 顾晓梦一脸崇拜的看着李宁玉，小时候师父教她的古籍里，她最怕的就是《九章算术》，十个指头都用上了，还是老算不清楚。想起卧室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书，好像还有和密码相关的。 “你的业余爱好真是研究密码?”那可完蛋了，这么高精尖的爱好，自己怎么培养啊。 没想到自己一句玩笑话被她记得那么清楚，李宁玉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想了想，换了一种说法。 “以前是职业，现在是爱好。” 顾晓梦都有些蔫吧了，默默拿筷子戳碗里刚捞上来的青菜，玉姐真是个天才，以前就那么厉害，会那么多东西，连死了都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而她呢？连九章算术都学的要死要活的。 她们吃了很久，从暮色四合吃到夜色渐深，天色偷偷的暗了下来。李宁玉的家远离闹市，偏居杭州城外一隅之地，空气是真的很好，最近几日都在放晴，抬头就是满天繁星。 她们坐在小池上的亭子里吃火锅，抬头只能看见亭子顶，看不见头顶的星空。 可乐足饭饱，顾晓梦满足的摸着撑的圆滚滚的小肚子，将两条腿伸的老长，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炎炎暑日，回家以后顾晓梦就换了一条比较休闲的五分裤，只到她膝盖。虽说她平时比较糙汉吧，防晒霜不抹妆也不画，但好底子就是摆在那里，小脸白里透红，嫩的和鸡蛋似的，一双大长腿笔直笔直的，此时全部伸直，都到了李宁玉脚下。 顾晓梦吃的很舒服，还得到了玉姐的夸奖，心底里那点因为数学引起的小小打击早就无影无踪了，两条腿一弹一弹的，四处观望，欣赏夜景。 小院是很典型的苏杭风格，池中不光有游鱼，还养着几朵荷花和睡莲，装饰很古色古香，院中隔几步就挂着一盏小灯笼，淡黄的灯光，柔和且温暖，和顾晓梦一直梦想拥有的家一模一样。 可能是这地方人烟太过稀少，环境少有的原生态，顾晓梦居然发现了几只萤火虫。绿绿的小光点在空中漂浮着，她已经好久没看见这小东西了。 立马起身凑上去，害怕那些小家伙们害怕，顾晓梦将动作放的很轻，尽力柔和自己的气息，伸出手想去碰一碰，却没想到有一只胆大的，往这边试探着飞了飞，竟然直接落在了她手上。 顾晓梦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像冻住了一样，但又想让李宁玉也看看，只能慢慢将身体往那边转，像个在做分解动作的机器人。 慢慢转过去，刚好和李宁玉的视线对上，其实她的视线也一直跟着她在走的，晚风一吹，带走了所有的燥热，是久未有过的惬意，李宁玉两手向后随意的撑着椅子边缘，放松的对顾晓梦弯弯眼睛。 “很好看。”是唇语，她说的也一字一顿，好像也生怕吓走她手上的小可爱。 将手端着往李宁玉的方向挪，萤火虫在她手上乖乖歇着，一动不动。空着的那只手还没到就焦急的向李宁玉挥舞致意，看到了她的邀约，李宁玉站起来，将手搭到了她的手心。 顾晓梦捧着她的手，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轻轻将萤火虫渡到她掌心，没想到那小家伙不给面子，在李宁玉掌心停留片刻就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两人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光点，看它和同伴越飞越远，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小家伙太不给面子啦~都不多和你玩会。”顾晓梦望着萤火虫消失的方向和李宁玉打趣。 李宁玉有些恍惚的看着自己的手，刚刚它们好像也有了些温度。 “也许是我的手太凉，它瞧不上吧。” 本来高高兴兴的顾晓梦听了这句话，心里却泛起了丝丝疼意，虽然看玉姐的脸色，她好像并不是真的在意，但顾晓梦还是很心疼。 嬉皮笑脸的蹭过去再度握住李宁玉冰凉的手，这次不为别的了，只为让那一双柔软染上一些温度。 “我体温高呀~我可以当玉姐的专属暖宝宝!” 垂眸看着被顾晓梦捧到心口的手，少年人的火热不光温暖了李宁玉的手，还烫进了她的心，她还是她，永远那么一腔赤忱，无条件的对你好。 被火锅熏了小半天，顾晓梦觉得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染上了火锅味，低头嗅了嗅，有些嫌弃自己，顾晓梦火速跑去浴室洗头洗澡。不把自己捯饬的香喷喷的，她可不好意思和玉姐一起睡。 等她披散着一头滴答水的黑发出来时，李宁玉已经换好睡衣，拿着电吹风在桌旁等她了。 李宁玉实质上来说是没有实体的，因此她也不用洗澡，甚至衣服也不是真的衣服，只能从她曾经真实穿过的衣服中挑，凝实在她身上的。 至于顾晓梦为什么能触碰到她，她就不知道了，顾晓梦是个例外，很多事情都不能用常规去看。李宁玉的睡衣是一身蓝，看上去像是棉麻面料，趋于保守，但顾晓梦觉得穿着肯定很舒服。 第19章 顾晓梦十分自然的走到桌边坐下，李宁玉将吹风机调到热风模式，先对着手试了试合适的距离，然后轻轻给她吹着头发，柔软湿润的发丝从李宁玉指缝间划过，顾晓梦偏头和她聊天。 “玉姐，明天办完事我陪你去买个手机吧？”李宁玉是没有手机的，对此顾晓梦一开始很惊讶，地府有一套自己的通讯系统她是知道的，但是现代社会，手机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联系了。 李宁玉表示同意，点了点头，又想起她站在后面，顾晓梦看不见，出声补充:“可以，买个和你一样的吧。” 顾晓梦完全没意见，甚至在为马上又要多一个玉姐同款而高兴。太好了，那到时候，自己肯定是玉姐手机上第一个联系人，肯定也是她微信的第一个好友。 一个坐在那里，乖乖的被吹着头发，絮絮叨叨的，还是不是伸出手比划比划。一个噙着笑听，手下动作温柔，时不时做出一些回应。熟稔而自然，像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很多年的默契。 太久没吃火锅，再加上今天被玉姐夸，心情大好，顾晓梦一时没收住吃了很多，再加上喝了两大杯冰可乐，刚刚还好，可能胃还没反应过来。等到夜深人静躺到床上以后，却忽然发起难来。 顾晓梦和李宁玉一人一个被子，互道晚安后，顾晓梦就把自己裹成了一根油条，背对着李宁玉将自己蜷成了一团，她喜欢这样的睡觉姿势，因为很有安全感。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完美，如果不是这么不会挑时间的胃痛的话。顾晓梦愁眉苦脸的微咬下唇，她本身胃就不太好，这是八字决定的，她错了，就不应该那么放纵。 又胀又疼，顾晓梦想要强迫自己睡着，不要去想那些东西，分散注意力。结果不光没能成功睡着，胃闹了半天得不到反馈，似乎越闹越凶了。 想试试换个姿势会不会好一点，顾晓梦轻轻咬牙，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却意外和李宁玉对上了眼，她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困意。 “玉姐，你怎么还没睡？”因为难受，顾晓梦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都没有往日显得活泼。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李宁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起了她。软趴趴的声音，额间隐隐的虚汗，皱起的眉头，让李宁玉立刻就觉得不对了。 “没事儿……我，我就是吃的有点撑。”太丢人了，顾晓梦都不好意思说出口，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和个孩子一样不知饥饱，还能把自己吃撑了。 翻身下床，李宁玉倒了一杯温茶，左手一翻出现一颗黄黄的小药丸，示意顾晓梦赶紧吃了它。 那药丸柴胡味太浓重，熏的顾晓梦连连咳嗽，心一横，还是仰头吞了下去。 “这是柴胡养胃丸，对胃痛胃胀很有效果。”自从和顾晓梦重逢，她就一直准备着一些常见的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药虽然管用，但是生效是需要时间的，现在的顾晓梦因为刚喝下去一大杯水，只觉得更难受了一点，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宁玉。 李宁玉又心疼又好笑，往顾晓梦那边挪了挪，不断搓着手，搓了一会儿，放到脸上试了试，觉得不算冰凉，轻轻将手伸进了顾晓梦的被窝。 感受到柔软按上腹部，顾晓梦整个人都僵住了，薄薄的睡衣起不了什么隔绝作用，李宁玉的手也并不凉，她却只觉得臊的不行，这还是第一次和玉姐这么密切的接触呢，也太近了吧。 李宁玉侧躺着，左手有节奏的在她胃部按摩，右手则放在顾晓梦背后，哄小孩似得，有一搭每一搭的拍着:“马上就好了，快睡吧。” 脑子里想的都是有的没的，顾晓梦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羞的一晚上睡不着，却没想到因为太舒服加上她今天和肖三斗了一场，本身就很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宁玉的手依然按摩着，直到顾晓梦微皱的眉头逐渐松开，呼吸也逐渐绵长，她才真正放下心来。手却舍不得离开那份温暖。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李宁玉轻轻笑了笑，阖上眼睛睡去。 晚安晓梦，希望你能做个好梦，而那梦里有我。 第22章 苏醒 顾晓梦今天醒的格外早，是被窗外布谷鸟的声音吵醒的。布谷布谷声仿佛就在耳边，顾晓梦很不满的动了动身子，眼睛眯开一条缝想要看看天色。 意识比身体机能更早复苏，大脑反应还很迟钝，但依稀觉得眼前景致好似不太对，怎么视野忽然狭隘了这么多？残存的神智实在不足以支持她想太多，眼皮子一合，又要沉沉睡去。 这时，身体却渐渐醒了，手下传来的触感姗姗来迟，顾晓梦一个激灵猛的抖了下，像是在楼梯上踩空一样。 自己的手明显搭在一个东西上，从感觉来看，滑滑软软的，忽然联想到刚刚视野里那一抹蓝，顾晓梦终于清醒的意识到了些什么。 救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势，难道自己在玉姐怀里，手还搁在她身上将她半搂着? 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顾晓梦又一次掀开眼帘，怕被什么发现似的，飞快的扫了一眼又赶紧阖上。指腹的温度迅速升了上来，居然真的是。 顾晓梦纳闷极了，她平时睡觉真的特别老实，基本睡着什么样睡醒就是什么样，昨天不是背对着……哦，昨天好像睡着之前真的和玉姐贴的挺近，她的手还伸进了自己的被窝给自己按摩。 可是……也没有这么，这么那个什么啊？ 顾晓梦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从小被老毛一手带大，从记事起就是自己一个人睡，除了毛新也没什么其他朋友，她对自己的私人领地有一种独特的占有欲，所以有时候她宁愿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待着。 从小到大没和别人住过一个房间，睡过一张床，但是不知道怎么就答应了玉姐，甚至现在还睡进了她怀里。 但顾晓梦丝毫不排斥，甚至还有点雀跃，有点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羞涩。 李宁玉没有呼吸和心跳，除了身体依旧柔软，其实就像一尊被精心雕琢过的白玉像，因此顾晓梦完全无法判断她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嗅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顾晓梦的脸悄悄红了，连呼吸声都不敢恢复正常，因为她怕被李宁玉发现，她还不想起床，想多在李宁玉怀里赖一会儿。 其实早在顾晓梦第一次睁眼的那一瞬间，李宁玉就知道了。鬼总是有着远超常人的五感，更别说被她时刻关注着的顾晓梦了，气息变化显而易见。 同样不想打破这份安静，也害怕贸然醒转惹得顾晓梦不自在，李宁玉暗暗掐算，过了大概十分钟，才又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伸展了一下上肢，让自己和顾晓梦的距离稍稍拉远了点。 “早安，晓梦。” 李宁玉垂眸看着也一副刚刚睡醒模样的顾晓梦，和她道早安。 顾晓梦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揉眼睛，可眼神分明是清醒已久的澄澈:“玉姐早安~” 李宁玉不由的轻笑，这家伙还装的挺像模像样。 抱着花到达病房时，已经差不多十点了。来之前顾晓梦和李婵通过电话，李婵在那头兴高采烈的说季青已经醒了，而且能吃东西会喊人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对她浮夸的感谢，听的顾晓梦头皮发麻。 挑了一束绣球花，她之前听杨树提过一嘴，季青喜欢绣球花，因为它们圆滚滚的，长的可爱，单纯的人，喜欢的理由也这么单纯美好。 再次推开病房的门，顾晓梦觉得耳目一新，从前那股盘踞着的恶心气息随着肖三被抓捕而渐渐消散了，十点的阳光正好照进窗户，让房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富有生机。 “你好啊季青，恢复的怎么样了？” 顾晓梦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将鲜花搁到床头柜上，看向此时床上清醒着的季青，温柔发问。 一进门就寻视了一圈，顾晓梦既没看见李婵也没看到杨树，也不知道她们都去干什么了。而这次李宁玉是隐了身形出门的，她就跟在顾晓梦身后，但旁人看不到。 所以此时的病房，看上去只有她和季青两个人。听见她的招呼，季青原本看向窗外的视线转过来看向她，长发依旧披散着，但明显已经被好好打理过，柔顺的披在肩上，眼中虽然没什么光，但却不似从前那般死寂。 “我好多了，请问……你是?” 李婵怕季青刚刚恢复吓到她，还没敢和她说请顾晓梦给她招魂的事，所以季青并不知道她是谁，神情中带上了几分疑惑。 看见她略显疑惑的表情，顾晓梦忍不住欣慰，真好，终于有情绪了，还知道困惑的话那说明魂魄损伤不大。 “我叫顾晓梦，是你妈妈请来的……医生，因为你之前情况不太好，所以她找我来看看，现在看来你恢复的很不错，那我们就能放心了。” 斟酌片刻，既然李婵没有告诉她，她就先不说了，免得再让她受到惊吓。 第20章 “您其实是天师吧？” 季青看了看顾晓梦，微微抿唇，露出了顾晓梦见到她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虽然很淡，但那也是笑啊。她伸手指了指顾晓梦的袖口。 顾晓梦低头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贴在手腕大陵穴处的符漏出来一点，让她看见了。 对季青竖了个大拇指，顾晓梦露出赞叹的表情，示意她很厉害，善于观察。 “我以前很喜欢看灵异小说和僵尸片，所以比较懂。”谈起这些，季青似乎来了些精神，左手在输液，血管清晰可见，白皙的近乎透明。用没事的右手撑了下身体，微微向上坐直了点。 “我从小就怕鬼，因为对此一直深信不疑，上大学是为了练胆才看的，既然有像你们这样的行业，所以世界上肯定真的有鬼，对吧？” 季青语调微微上扬，带出了几分激动，看向顾晓梦，眼中带了几分探究和希冀。 顾晓梦没想到她的感觉这么敏锐，哑了哑，不知道该说有好还是没有好，她感觉就算她说没有，季青也不会相信。 “她很聪明的。” 熟悉的声音传来，刚刚不见踪影的杨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顾晓梦转身看向她，眼前一亮。 杨树穿上了警服，板板正正的，一头痞痞的短发在警帽下显得服服帖帖，杨树逆光站着，看着顾晓梦投来的惊艳的眼神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啪的一声立正，向她和李宁玉敬了个礼。 顾晓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眼热，很想开口夸她很帅，但想起不能和她说话，只悄悄笑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看着现在容光焕发英姿飒爽的杨树，李宁玉也笑了，中国人，每一代都有自己的脊梁，她们没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很精神。”李宁玉可以和杨树说话，她夸了她一句，是来自前辈的欣赏。 没想到一向少言的李宁玉也会夸她，杨树更不好意思了，下意识的抬手想抓抓头发，却摸到了警帽，赶紧又放下了。 “顾天师，你在看什么？”顾晓梦刚刚虽然只转过去了一下，而且没有说话，但是季青察觉到了，她那么突兀的转过去，肯定看到了什么。 “这……”顾晓梦看着季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杨树今天忽然穿成这样来，显然是有什么目的，可能她也想再和季青见一面，只是…… “是不是她?!肯定是吧！我求求你大师，让我再见她一面吧，就一面!”看着顾晓梦欲言又止的样子，季青忽然情绪爆发了，开始不管扎针的左手，两手抓住顾晓梦的袖子哀求她。 顾晓梦大惊失色，赶紧稳住她的左臂，想要先安抚住她的情绪:“你先冷静点，冷静点，我会帮你的，小心你的针。” 季青听话的不再动，但是刚刚动作太大，针已经漏了，手背马上鼓了起来，顾晓梦按了床头铃叫护士来处理。 右手依然死死拽着她的袖子不放，用力之大甚至带着顾晓梦的手都在颤抖，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眼中充满期待，就像个和亲人走失，孤立无援的孩子。 顾晓梦望向李宁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李宁玉向她点点头。心下顿时松了口气，顾晓梦轻抚季青的肩膀安慰她。 “她就在这里，你先把手处理好，等下就让你见她。” 第23章 看见 “真的吗？” 得到顾晓梦确切的答复，季青却没有了之前那样斩钉截铁的肯定，气势忽然泄了，拽住顾晓梦袖子的手也无力的垂下。 没受伤的那条腿蜷缩起来，季青用右手紧紧搂住，刚刚止住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阿树在这，但她看不到她，原来阿树真的已经不在了。 去她追悼会的路上出了意外，后来一直不太清醒，混沌至今才醒，没有看到尸体，她依旧骗自己这是大梦一场，阿树根本没有离开她，她不奢求她回来，只希望她能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平安的活下去。 可是刚刚顾晓梦的回答戳破了她名为幻想的泡沫，只留下了一地破碎的虚妄，她的阿树真的已经不在了。 想到了什么，她又开始将泪水努力往回憋，胡乱的抹着脸，因为强行稳住情绪咽回眼泪猛的咳嗽起来，不行，阿树在这，不能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能让她不安心。 顾晓梦轻轻拍打她的背，给她倒了杯温水，护士进来询问情况，顾晓梦想了想，问护士这针能不能先停一下能不能到晚上再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让护士先把针拔了，晚点再打上，护士依言拔了，嘱咐了一句让回头冷敷一下就带上门离开了。 季青缓了又缓，终于不再咳嗽，又抹了抹脸，对着顾晓梦笑了起来，眼眶依然红肿着，笑容却无比灿烂。 “你看我好看吗？好久没打理了，阿树会不会嫌弃我?”季青无所适从的拨弄着头发，略显紧张的询问顾晓梦，明显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顾晓梦点点头，她期待着要见意中人的样子，终于让顾晓梦将她和杨树记忆里那个含羞带怯的小女孩联系起来了，虽然有些憔悴，但依旧是好看的。再说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她，杨树都会觉得她好看。 另一边，杨树看着顾晓梦和她交谈，也有些紧张的整理着自己，帽檐正了又正，下摆拽了又拽，依然觉得哪里不对，最后站到李宁玉面前问她。 “李、李大人，我这样还能看吗?” 李宁玉认真的将她从上看到下，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于是向她点点头。 从包里掏出开天眼符，顾晓梦看向季青:“你准备好了吗？这张符能让你看见她两个时辰，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说，两个时辰以后，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季青点头，顾晓梦又转头看向杨树，杨树已经走到了床边，笑着对她说谢谢，看起来阳光又自信。 顾晓梦没再多言，银针扎破手指将血挤到符纸上，贴在了季青的印堂处。 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她们，顾晓梦和李宁玉退出了房间，将门带上，顾晓梦长叹口气，给李婵去了电话。 原来李婵在楼下咨询营养师，到现在还在排队。顾晓梦告诉她下午有要事，事关季青的恢复，不能被打扰，让她别回病房。 因为两个时辰后她们得回来给事情收个尾，询问杨树她的去留，来回跑着不合算，就先不回去了。准备就在附近逛一逛。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到了商场，看顾晓梦好像兴致不太高，李宁玉想了想，准备用美食来哄哄她。不由分说的牵起她的手，将她往不远处的甜品店拉。 顾晓梦一愣，感受到手心忽然传来的柔软，连忙跟上李宁玉的步伐和她并驾，毕竟李宁玉此时隐去了身形，她们若是一前一后，顾晓梦的手一副被什么扯着往前走的样子，被人看了去，肯定不是觉得顾晓梦有毛病就是觉得自己疯了。 此时两个人肩挨着肩，这样就算牵着手不细细看来也就是顾晓梦手臂自然下垂。 找到一张最角落的桌子坐下，顾晓梦掏出手机扫了二维码点餐，划着页面问李宁玉想吃些什么。在耳朵上虚虚挂了蓝牙耳机，这样她就不用遮遮掩掩小声和李宁玉说话了，别人看到也只会以为她在打电话。 李宁玉想了想，说了两个她最熟悉的，一是芒果布丁，因为顾晓梦喜欢，尤其是miss赵做的，想起第一次和顾晓梦一起回家，那时急于与顾民章交谈，试图劝说他让顾晓梦离开机要处，对这美味的布丁竟是食不知味，后面也就没机会再吃到了。 第二个，是抹茶千层，依然是有一次冥王非要拉着她吃的，她尝了尝，一股淡淡的茶香混合杏仁的香醇，她觉得还不错，顾晓梦应该也会喜欢。 顾晓梦翻了一下，还真找到了李宁玉说的这两样，果断点上了，又点了两杯果茶。 “你有在用我的卡吗？”看顾晓梦对着手机一顿操作，然后告诉自己已经买好了，李宁玉面上不显，心中还是有些迷惑。 顾晓梦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摆手说没有没有，玉姐这个霸道总裁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不用?说好是我请你吃的。”李宁玉微微皱起眉头，怎么能让晓梦花钱呢。 顾晓梦一直不想用李宁玉的卡，总感觉怪怪的，此时也打着哈哈，说现在的店基本都不刷卡，都是用微信支付，李宁玉的卡没有绑定，所以暂时用不了。 正好，她们点的东西都端上来了，顾晓梦松了口气，招呼李宁玉赶紧吃东西。李宁玉若有所思，不过倒是没再追问。 李宁玉用的是幻化出来的筷子，旁人是看不到的，所以她只用吃东西时稍微低一点点，坐在角落是不会引人注目的。 舀一勺布丁送入口中，初时芒果味最为浓郁，慢慢的椰奶的香味也晕开了，入口即化，唇齿留香。暗自赞叹一声，连李宁玉都觉得分外好吃。 “咦，这个味道我怎么好像在哪儿尝过。”布丁入口，顾晓梦的眼睛瞬间亮了，迫不及待的又舀了一勺，细细品味之下，竟是连眼睛都咪起来了。 第21章 “玉姐，这个布丁真的太好吃了，而且我感觉它好熟悉啊！”是一直未有的激动，顾晓梦虽然一向重口腹之欲，但也未像今天这么反应激烈过，都不像是吃了好吃的，倒像是中了彩票。 李宁玉看着顾晓梦欣喜的样子，又仔细品了品布丁的余味，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测，不切实际的同时，她又感觉分外合理。 “你可以问问她们家的老板怎么做的。”李宁玉提醒顾晓梦可以去看看，这家店面不大，看名字也不是什么连锁大品牌，老板很大可能就是厨师。 顾晓梦觉得有道理，连忙起身去找老板，所幸现在店里不忙，老板刚刚在后厨，听见有顾客找，很爽快的就出来了。为了让李宁玉也能听见她们说的话，顾晓梦特意将老板请到了桌边。 老板是个看起来四十几岁的女性，穿着一身家居休闲服，可能因为要处理食物，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还戴了个手术帽。 听顾晓梦询问芒果布丁的做法，还夸奖做的好吃，老板笑的乐不可支，表示非常乐意教她，两人谈了好一会儿，老板还说看她特别亲切，要送她一些自己新研究的甜品让她尝尝。 顾晓梦谢过她，不好意思再耽误她时间，忙送她回厨房，忽然想起还没问一句她姓什么。 “我姓顾，叫顾晓梦，请问您贵姓呀？” “我姓赵，你叫我miss赵就行了，在外国待久了朋友们都这么叫哈哈。” 其实就算顾晓梦不问，李宁玉也知道那就是miss赵，和当年见面除了因为年岁不同而多了几丝皱纹以外，没有其他丝毫变化。 顾晓梦会觉得她做的布丁格外好吃味道熟悉，她也会觉得顾晓梦分外亲切，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 经年一别，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日，兜转几十年，在这样的时候再见到她，明明从前不是特别熟的人，李宁玉却依然觉得无比怀念。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24章 木兰 本来只是准备在甜品店歇歇脚，但顾晓梦好像真的很喜欢miss赵的厨艺，miss赵看起来也很喜欢她，甚至邀请她进厨房一起做甜品。 顾晓梦疯狂心动，但她没忘记还有李宁玉，如果自己去做甜点了，玉姐会不会无聊啊。犹豫了一下没直接答应，回头眼巴巴的瞅着她，小眼神里既有歉疚又含期待。李宁玉哑然失笑，这幅样子，好像自己是恃强凌弱的地主似的，点点头示意自己并不介意:“你好好玩吧，我刚好回冥界一趟办些事。” 顾晓梦不好意思的揉揉脑袋，冲李宁玉甜甜一笑，转身喜滋滋的和miss赵换衣服去了。 暗叹一声，李宁玉好笑的摇了摇头，真不愧是miss赵带大的孩子，不过倒是没白带她来，顾晓梦是真的高兴就好。 李宁玉找到厕所，选了间亮着绿灯的进去，掏出一张符，轻叹口气，倒是没再多犹豫。 “妖魔鬼怪快离开。” 青烟一晃，厕所的白瓷地板上多了一团灰烬，下一秒，空间扭曲感传来。李宁玉本来已经微微闭上眼准备适应即将到来的一片雪白，却没想到迎来了一股暖湿的咸风。 微有些诧异的睁开眼，蓝天白云，绿椰金沙，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才几天不见，冥王的空间竟然又变成了热带风情吗?按理说她没道理这么快就腻啊。 不过也就仅仅困惑了几秒，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就瞬间了然了。 “李大人。”眼前的沙滩上有两把躺椅，但却只有一把有人，一个一身甲胄与现代格格不入的女子站在有人的躺椅侧，感受到李宁玉的出现回身看向这个方向，松了口气似的大踏步往这边走。 剑眉星目，气质从容，在离李宁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一直按着配剑的手抬起，向她行了个拱手礼。李宁玉微微躬身，向她回了个礼。 “花大人。” 来人正是花木兰，她自魏晋南北朝战死以后就一直留在冥界，主管冥警的选拔与训练，维护冥界秩序。从资历来看，那是比李宁玉老太多了，第一次见到她时，李宁玉都被惊到了。 花木兰为人十分冷清，平日里除了喝酒练剑也没有别的爱好，李宁玉的工作也和她没什么交集，两人又都不是热情的人，所以这么多年关系也止步于点头之交了。 原以为她只是和自己打个招呼就走，却没想到她却脚下生根似的站在原地，看着李宁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花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要是这还看不出来她应该是有话想说，李宁玉也就不是李宁玉了，是对前辈的恭敬，李宁玉唇角带笑的又躬了躬身子。 李宁玉如此干脆，倒是让花木兰松了口气，她也不是拖沓的人，向李宁玉一拱手，看了眼躺椅的方向:“冥王殿下老毛病犯了，我有要事在身须得即刻去办，还要劳烦您盯着她喝药。” 原来是这事，李宁玉自然是答应的，花木兰道了谢，向冥王方向拜了一拜，消失在原地。 李宁玉轻叹口气，走到躺椅前看冥王，没有了以前的大波浪，她今天的头发只齐肩膀，随意的绑了个马尾垂在身后，穿着一身亚麻长裙，今天穿的倒是清新阳光，和这景色相得益彰了。 弯腰行完礼，李宁玉拿起小桌子上插着吸管的椰子递到冥王手中:“快喝吧。” 可能是因为旧疾，冥王本就白皙的脸今日更白上了几分，有些恹恹的窝在躺椅里，看见李宁玉都不积极打趣了。 看着手中被强塞的椰子，又看了看李宁玉，苍白的唇勾了勾，冥王笑的花枝乱颤:“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小宁啊，你怎么知道我把药放在椰子里?” 冥王轻叹一声，无奈的将吸管叼住，不情不愿的吸了起来。手往旁边的躺椅上指了指，示意李宁玉坐下。 李宁玉依言坐下，盯着吸管里褐色的液体，没和冥王搭话，冥王喝药她是知道的，比顾晓梦还要艰难，而且她只要中途放下，就打死不会再喝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没办法，几千年来的习惯，改不了了。 吸了半天，终于发出来吸空了的声音，冥王紧皱着眉头打了个响指，吸管中又变成了澄澈的椰汁，手中多了一个插着管的椰子，她递给李宁玉。 李宁玉接过椰子，放到桌子上没喝。刚刚吃了太多甜点，还喝了一大杯水果茶，她此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您老人家也就这么点爱好了吧。”李宁玉看她不太舒服，难得的调侃她。冥王挑了挑眉，果然显得很诧异，松开椰子笑了起来:“我没事的小宁，你不用哄我。” 不过不得不说，看见一向正经的李宁玉会打趣了，冥王还是很高兴的，拿吸管戳着椰肉:“刚刚，木兰和你说什么了?” 这里是冥王的空间，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只是为了尊重，她屏蔽了花木兰的声音，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又很想知道:“是和我有关的吗？不是的话就不用说了。” 李宁玉将花木兰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改变。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冥王的眼睛带上了几分惆怅。估计这个世界上因为一句话就能牵动冥王情绪的也只有花木兰了吧。 “这也太公事公办了吧。” 冥王明显有些不开心，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都耷拉了下来，戳椰子的动作变的更用力了。 冥王和花木兰之间的那点事，整个冥界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简单总结来就是，冥王殿下追了花将军几百年，但却屡屡碰壁，可谓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真实写照。 而且外面流传了好几十个版本，因为编出来的朝代不同故事也就大不相同，传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但真正的故事李宁玉是知道的，怎么说呢，这就根本不能算是个故事，因为另一个主人公从始至终可能都没有感受到过冥王对她的追求。 花木兰其实和史书里记载的不大相同，不是与男儿一般热情奔放，恰恰相反，她很安静，总是一个人待着，和她的酒与剑作伴，除了工作以外从不与人有过多的交往。 从出生以来就不知情为何物的冥王不知道为什么就偏偏对她来了感觉，坚持不懈的追了她几十年，而花木兰却始终对她恭恭敬敬的，丝毫不僭越上下级关系。 摸不着这到底是变相拒绝还是什么，冥王曾经一度陷入怀疑，以为她这是情感缺失，消极了一段时间，等大家都以为她看开了放弃了以后，她去了一趟花木兰的宅子，却又重振旗鼓甚至愈加有信心了。 于是就这样追到了现在，冥王几百年如一日的追，花将军几百年如一日的恭敬疏离，那一趟到底是什么让她重振信心，旁人不知道，李宁玉也不知道。 但冥王对她的真心她是知道的，比如花木兰是严冬时战死的，她一直对冬天很抵触，所以只要她出现在冥王的空间，那么空间里一定是夏天。 她这几十年来倒也没怎么关注过她二人之间的事，如今细细观察之下，她倒觉得花木兰不像完全没对冥王动心，不过一次还不足以下定论，需得多看几次。 第22章 “唉。”冥王长叹一口气，好似释然了，终于放过了手中的椰子，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咳:“不是述职的日子，小宁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眼见冥王唇上染了一抹殷红，李宁玉把想说的事放到了一边，深深的拧起眉头。 “这次怎么如此严重?”冥王的旧疾她是知道的，是远古战争时留下的，但从前发作也顶多只是咳嗽两声，虚弱一阵，从来没有到会让她吐血的程度。 无奈的摊手，冥王坐起身来，侧身将一直藏在椅子里的后背给李宁玉看，亚麻材质很轻薄，良好的光线照射下甚至能看见内里隐隐约约的……绷带? “这不是前段时间出了点事，被罚了50饮罪鞭，刚好赶上旧伤复发，没什么大碍。”见李宁玉看完，冥王无所谓的搽了搽唇上的血迹，又重新躺了回去。 第25章 秘密 五十饮罪鞭，冥王说的云淡风轻，李宁玉却下意识的瞳孔微缩。在冥界，冥王虽然名义上是最大的，但是也不能肆意妄为，天地规则每十年都会进行一次考核，如果判定这十年间出现过什么重大失误是会有相应惩罚的。 饮罪鞭是地府最常见的刑罚，它会因人而异，受刑人的罪过越深重，修为越高深，所承受的伤害就越强。 自杀在地府是重罪，本应处三百年极寒地狱劳作，但判官念李宁玉有功，减判她于血湖地狱劳作十年，每日受三次洗罪鞭，十年间日日不断，都没有让伤口完全愈合的机会。 回想起那种痛楚，连李宁玉都忍不住打寒战。到了冥王这样的境界，恐怕洗罪鞭鞭挞的就不只是□□了。 怪不得她会吐血，李宁玉犹豫着该不该将本来要说的话说出口。 “不用担心，天地规则虽厉害，我也不是吃素的，你那点事还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说吧。”冥王看出了李宁玉的犹豫，拖着下巴轻笑看着她。 李宁玉不再犹豫，将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冥王变出一张薄毯盖在腿上，笑着睨她:“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准了。” “小宁，我也有一件事想让你帮忙。”沉默了一会，冥王忽然开口，纤细的十指下意识的抠着薄毯，看向李宁玉。 冥王平日里放荡不羁随心所欲，地府的日常运转和人间基本相似，都被她交给了三个人，黑无常李宁玉领导的行政机关，花木兰将军领导的执法机关以及判官钟馗领导的司法机关。 而冥王自己就当了甩手掌柜，不是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折腾各式花样就是和花木兰待在一起。 “您的嘱托都是我的分内之事，请但说无妨。”李宁玉微有些诧异，冥王私下里待她一直很好，二人其实并不像上下级，而是知己好友，但她还从未请求过自己什么事，冥界以她为首，有什么事需要做她只需下达任务即可。 “我不是以冥王的身份让你去办公务，而是以郁荼的身份请你这个朋友帮帮忙。”冥王无奈，想请李宁玉帮她追人，她这张老脸还真有点拉不下来。 在miss赵的亲自指导下，顾晓梦成功做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甜点，一个勉强成型的抹茶千层。千层皮叠的有些不太齐，坚果碎和奶油都有些放多了，不过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相当成功的。 顾晓梦不好意思的接受了miss赵的夸赞，走出后厨把一直带着的薄膜手套摘下，时间有点久，手都闷的有些微微发白了。 抬手看了下时间，顾晓梦一惊，居然已经三个小时了？刚刚太过专注，时间过的也太快了。下意识抬头望向她们坐的方向，却发现李宁玉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位子上，两手交叠拖着下巴，看着她浅笑，就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顾晓梦忽然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她太小，每次师父出去看事都不带着她，哄她在家里和毛新玩。她也不争，只是到了日落时分就巴巴的坐到门口等。老毛的身影总会从村子的尽头出现，捏着买回来的糖人或者地瓜干，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像一块黄黄的怡糖。 修行的最高境界，不是你去看万物，而是让万物进入你的眼，看着安静坐在那，与周遭世界相隔绝的李宁玉，她好像终于有些理解了师父教导她的话。 小跑着扑到李宁玉面前，顾晓梦看了一眼周遭，没有其他顾客，放心的抱住李宁玉的胳膊摇了摇:“玉姐对不起~让你久等啦！” 半是道歉半是撒娇，李宁玉被扯的身形一晃，无奈的看着笑靥如花的女孩:“没有，我也是刚刚回来。”其实她已经回来半个小时了，只不过顾晓梦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发现她罢了。 二人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启程返回医院。走到病房门口，顾晓梦抬手敲了敲，季青的声音传来:“请进。” 只探进去一个头，顾晓梦快速巡视了一圈，李婵果然没有回来，杨树和季青两手交握，都坐在床上，此时循声一起望向门口。 迎着两人的视线，顾晓梦略显尴尬的咳了两声，将身后的李宁玉让了进来，反锁上门。 “没打扰到你们吧？” 其实准确来说，季青现在是靠在杨树身上的，已经快缩进她怀里了，看着二人依偎的场景，顾晓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脸热，说话都有些没底气了。 “顾天师，李大人，谢谢你们，我们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杨树站起身迎接她们，和季青交握的手依然没松开。 季青也挣扎着想起身，但被顾晓梦和杨树一起按下了:“你还没恢复，就别乱动了。” 杨树摸摸她的头，示意她乖乖坐着。季青好像掉了很多眼泪，现在眼眶还红着，被杨树摸的缩了缩身子，像只被欺负的小兔子。 “顾天师，我能请你帮我们拍张照吗？”季青看了下手机，离两个时辰还有一刻钟。 “可以是可以，就是……”顾晓梦有些犹豫该不该告诉她拍了也只有她一个人，杨树的痕迹是不会出现在照片上的。 季青将杨树拉近一点，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杨树看着她，眼中充满惊讶，起身去衣柜处找什么东西了。 “我知道她不会出现在照片上，但是我能看到她的，我能看见就好了。”季青期待了好多年，要和杨树结婚，能和杨树有一张证件照贴在红本本上，她都和她说好了，到时候她穿警服，她穿检察官的制服。不过好可惜，她还没考上检察官呢，现在只能用西装代替一下了。 杨树果然在衣柜里找到了熨的平平整整的西装，不过她碰不到，顾晓梦过去帮忙拿给了季青。 杨树帮着季青套上外套，将扣子一颗颗扣上，衣领翻好，端详着小姑娘，总觉得缺点什么。 “青青，我给你梳头发吧，这么端正的照片，丸子头扎不了喽，我要给你盘个你以前最讨厌的耙耙头哈哈哈”杨树轻轻拢起季青披散着的长发，笑着打趣她。 季青不乐意被欺负，没扎针的手轻轻打杨树，鼓着眼睛瞪她。 杨树也不还手，笑着没说话，拿过一边的梳子轻轻梳起，无比轻柔，从头梳到尾。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边梳边念，季青的肩颤了起来，越抖越剧烈，明明是笑的肩抖，泪水却是夺眶而出，哽咽着开口:“傻瓜杨树，这明明是妈妈念的，你又不是我妈妈，我才不嫁人，才不会子孙满堂。”死死咬住嘴唇，将哭声闷在喉咙里。 明明这应该是妈妈在自己和杨树的婚礼之前念的，念完就应该把自己的手交到她掌心才对。 杨树眼眶也红着，从背后拥住季青，轻轻在她耳边烙下一吻，像是要把自己烙进她的灵魂和血脉:“乖，别哭，成小花猫一会儿照相就不好看了。” 顾晓梦到浴室打了一盆温水，给季青拧好毛巾，让她擦擦脸上的泪痕。季青轻声道谢，将脸埋入热毛巾中轻轻吐息，半晌才抬起头，被热气熏得红腾腾，看上去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阿树，我好看吗？” 有资格做你的新娘吗？ “好看，青青，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最好看的。” 季青最后看了杨树一眼，是笑着的，杨树也笑着看她，二人一起转向顾晓梦早就端好了的镜头。 “三二一，茄子!” 杨树一身端正的警服，咧着一口大白牙，笑的依然充满少年气，左手搭在季青肩上，将季青搂在怀里，季青眉眼弯弯，靠着杨树，笑的腼腆又羞涩，像是第一次与心上人亲密接触的少女。 快门声响过，季青肩膀一空，身边的空气好像都凉了。保持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照相时，杨树并没有说茄子。 那句话依然萦绕在耳边，顾晓梦和李宁玉都听见了。生时只能将最爱的人藏在最隐秘的内心，死后才能放肆的昭告天下。 “青青，我爱你。” 第23章 第26章 定情 杨树走了，她是穿着一身警服高高兴兴走的，离开前李宁玉和她说了一番话，顾晓梦没听见，但看杨树的反应就知道她非常惊愕，对着李宁玉深鞠一躬，踏入了去往冥界的通道。 李宁玉这次回冥界就是为了和冥王请示，杨树之前已经放弃轮回，只能在阳间漂泊，也享受不到香火的供奉。她为杨树争取到了一个机会，送她去花木兰那里参加冥警的训练，念在她有功，还特准她休假时能上来看看季青。 季青仍然保持那个姿势没动，连嘴角微笑的弧度都没有改变，只是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轻带上门，二人无声无息的离开了，留给她一个可以独自宣泄悲伤的小空间。 已近黄昏，快到饭点了。从病房出来后，顾晓梦没有再为二人而难过，遗憾虽有，但她们已经比大多数走散的人要幸运的多，起码还能再好好告别。 准备去商场取放在甜品店的蛋糕，走到电梯口，李宁玉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扯住了顾晓梦的手，指了指某个方向。 “晓梦，今夜无事，我们去看电影吧。”一反下午的主动与自然，僵硬片刻，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顾晓梦看向李宁玉指的方向，确实有一个影院。 “可以啊，那我们去看，玉姐你挑。”顾晓梦欣然同意，兴冲冲的走在前面，却没有再伸手牵住李宁玉。晓梦好像有点奇怪，李宁玉凝视着她的背影，沉思两秒，忽而低眉一笑，抬脚赶了上去，连步伐都莫名的轻快几分。 片子是李宁玉挑的，顾晓梦去买观影必备的爆米花和可乐，回来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的两张电影票，电影叫《同心难改》，顾晓梦砸吧砸吧嘴，看名字就好文艺啊，果然是玉姐的风格。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李宁玉居然在这现出了身形。其实在她眼中，李宁玉现不现形都是一样的，不过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因为她注意到，有好几道视线都投向了这里，自知自己可不会吸引那么多眼球，是谁在招蜂引蝶一想便知。 心中莫名涌起一阵自豪感，中间还夹杂着一丝酸意，看吧，玉姐就是好看，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群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下意识挪动脚步挡去大半视线，顾晓梦忿忿的戳着可乐里的冰块。玉姐是她的! ! !真想给他们一人套上个袋子扔出去。 “玉姐，你怎么实体了呀，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明明之前连小甜品店都没实体化，顾晓梦有点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在这么多人的电影院现身。 从顾晓梦怀里的爆米花桶里捞出一颗爆米花，爆米花粒粒饱满，每一粒上都均匀的覆盖着黄油，甜的李宁玉眯起眼:“因为不想浪费电影票，偶尔而已，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顾晓梦哑然，这个理由吧，摸了摸兜里的黑卡，她觉得好像没什么说服依据啊。 电影快开场了，广播里开始通知《同心难改》可以检票了，等候厅里刚刚或坐或站聊天说笑的一大群人呼啦啦全站起来涌向检票口，顾晓梦吃了一惊:“玉姐，这部电影这么火吗？” 李宁玉点点头，示意顾晓梦仔细看看电影票，一排三号和一排四号，她买的时候只剩这两张了，看位置就知道并不是最好的观影视角。 随着人群慢慢往里走，顾晓梦发现有点不大对，怎么周围的人看起来好像都是一对一对的，而且，怎么这么多两个女孩子一起的? 怀揣着一丝疑问，她以为是自己刚刚看完杨树和季青，滤镜还没消退，看谁都有点不太对劲，闺蜜朋友之间看个电影也很正常啊。 不过这种对自己的怀疑在她落座后掏出手机查了查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时被彻底粉碎了。 “震惊!英国知名女星丽莎·蕾和茜多·塞丝将联合出演大尺度同性题材电影!” “点进来，就看美女小姐姐谈恋爱!” “导演谢米姆·萨尔弗的专访:她们之间的性张力十足，火花非常激烈!” ………… 救命，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一部怎样的电影？环顾了一下四周，顾晓梦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盛大的场面了。 灯已经熄了，大荧幕上正播放着消防安全知识动画，顾晓梦扭头看身边的李宁玉，她们离屏幕很近，光影毫无遮拦的打在她脸上，将她衬的忽明忽暗。 玉姐选电影的时候知道是这样的题材和内容吗？盯了一会李宁玉专注的侧脸，想起下午杨树对她说的话，顾晓梦脸上一热，不自觉又转了回去，猛吸一大口冰可乐降温。 之前趁她去帮季青拿西装，杨树和她说过几句话。她靠着门，笑的一脸狡黠。 “顾天师，李大人喜欢你。” 一句话石破天惊，惊的顾晓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抽衣服的手一顿，偏头轻声呿她:“你瞎说什么呢!” “是真的，顾天师，那天晚上你在医院睡着了，李大人一夜没睡，就在那坐着看了你一夜，她的眼神我能看出来，她对你都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顾晓梦明显愣了，玉姐那天看了自己一夜?为什么呀。 杨树变的认真起来，拍拍顾晓梦的肩膀:“顾天师，喜欢就要抓紧了，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的，有时候你不得不信，一定不要错过啊。” 杨树没说这些话以前，顾晓梦一直以为自己对玉姐只是对姐姐的喜欢和对她身为自己仙家的依赖，因为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同性别的挚友，李宁玉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缺。 从前她也完全没想过谈恋爱这回事，遇见李宁玉之前，她一直是个独身主义者，什么男人女人，她通通不要，一个人生活多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逍遥又自在。 可是现在想想，如果要在一起的对象是李宁玉的话……好像都变的有些憧憬起来了呢。 电影里两位女主角已经相遇了，顾晓梦心里乱七八糟的，此时根本看不进去电影，悄悄掏出手机把亮度调到最低。找出搜索引擎，想了想，略显羞涩的输入了一行字。 “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下面的答案五花八门，挑了个点赞最高的，顾晓梦细细看着，一朵红云渐渐爬上她的脸颊。 喜欢和她产生身体接触? 自己确实很喜欢牵着玉姐，虽然她的手很凉，但是每次握住总是有一种很安心很幸福的感觉。在心里默默打上一个对勾。 一段时间不见就会很想她? 这说的一段时间是多久？一个小时吗？每次玉姐要回冥界，好像她才刚走自己就开始想她了，特别是闲着的时候，手机都玩不进去，只顾着看表了。又默默划上一个对勾。 ………… 有想和她doi的欲望? doi?什么意思？有些涉及到顾晓梦的知识盲区了，她点进了那个词条，还没看两行，又慌忙退了出来，手机都差点打翻了。 “怎么了？”李宁玉本来在专心看电影，听见动静转头看她。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旗袍，外搭蓝色披肩，让本就修长白皙的天鹅颈更具美感，她只是微微扭了头，从顾晓梦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半张脸。 电影正在放一个户外场景，似是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屏幕里的阳光映射到外面，为观影人身上都披上了一缕色彩。 玉姐今天怎么还涂了口红？视线完完全全落到了她的薄唇上，是新鲜且自然的颜色，好想……咬一口啊。 久听不见回答，李宁玉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刚刚聚精会神盯着屏幕，眼睛里的光还没褪去，微波摇晃:“嗯?”怕吵到人，刻意将声音压的又低又沉。 顾晓梦心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多烟花同时炸开，鬼迷心窍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玉姐，我喜欢你。” 李宁玉本来困惑的眼神凝固了，整个人好像都被定格住了，就那么盯着顾晓梦，久久的盯着，眼神里是顾晓梦看不懂的汹涌。 确实有点久，久到顾晓梦都从方才的心情中抽离了出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什么不再多试探几次呢？心中的焰火渐渐冷掉，甚至开始沮丧和害怕，怎么办，玉姐会不会走，会不会再也不理她了？ 在李宁玉的目光里自惭形秽，顾晓梦垂下头，李宁玉却终于动了，感受到一股温柔且强劲的力量搂住自己的脖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比平常更加温柔的声音，低低的，蛊惑人心，简直要人命。 “你终于说出来了，我都等好久了，我的小姑娘。” 作者有话说： 甜吗？ 第27章 安乐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安乐乡，顾晓梦想，那肯定就是李宁玉的怀里。 机械性的抬手回搂住李宁玉的腰，她实在是太瘦了，自己的手环一圈都觉得空空荡荡的。脸不争气的红成了番茄色，微热的鼻息全倾泄在李宁玉脖颈处，痒痒的，让她都有些苏了。 第24章 感受到李宁玉轻颤了一下，依依不舍的在她肩上蹭蹭，顾晓梦退出了她的怀抱，担忧的看着她:“玉姐，你冷吗？” 李宁玉噗嗤一笑，自己那是分明是情动的表现，傻孩子居然还以为是自己冷呢。眼里都是笑意，李宁玉心情大好，温柔道:“我不冷，在爱人的怀抱里怎么会冷？” 坐在她们两侧的小情侣们早就注意到了她们的举动，不经意一瞥之下被两人的颜值完全吸引了，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电影好像显得没那么重要了，耳朵悄悄支起，她们也想在那一锅加了蜜的粥里分一杯羹。此时听见了李宁玉的话，顿时笑的乐不可支，悄悄议论。 “天呐，这个姐姐也太会撩人了吧，温柔的御姐真是太可了，我猜她一定是攻!” “那可不一定，我看另一位也不差，不许人家年轻有为啊！” ………… 她们自以为是很小声的低声言语，却尽数落入五感通透的二人耳中。顾晓梦不知道什么是攻，但这不妨碍她从两个女孩子激动的语气中猜出来她们讨论的可能并不是什么纯洁的事。 李宁玉耳朵微微动了一动，笑容又深邃了几分，放松的往椅子里窝了窝，牵着顾晓梦的手继续欣赏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两人的手也没放开。比起十指相扣，顾晓梦更喜欢和李宁玉掌心相对而握，让李宁玉能拖住她，她也能拖住李宁玉。 悄悄斜眼去看交握的手，顾晓梦脑海中忽然突兀的冒出一句广告词:“暖暖的，把你捧在手心里。”，暗自轻笑，女朋友，爱人。玉姐说了，她现在是她的爱人，当然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啦~现在她可以名正言顺的牵玉姐的手啦！ 扣着她的手，李宁玉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她脉搏跳动的频率，很明显，她此时脉搏的有力与微快昭示着她并不如表面平静的内心。不知道这又是想什么把自己给想激动了呢？ 难得实体化一次陪顾晓梦出来玩，今天的纪念意义又如此之深刻，当然要尽兴而归。商场很大，她们走到一楼，开始一层层的往上逛。有的只作短暂停留，感兴趣的就多流连一会。 比如顾晓梦，刚刚走到二楼，她就被电玩城吸引的挪不开眼了。站在一家家居店门口，李宁玉发现顾晓梦频频看向某个方向，也向那处投去了眼神。 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着，伴随着鼓声乐声甚至还有枪声，看起来很热闹。其实说是热闹，李宁玉觉得应该用吵闹来形容，但是看得出来顾晓梦很喜欢。 谢绝热情迎上来的家居店迎宾，李宁玉牵着顾晓梦的手往电玩城走，偏头问她:“那个是什么地方?”李宁玉不常来人界，就算来了也不会到这样的地方来玩，所以她对电玩城一无所知。 顾晓梦嘿嘿一笑:“那是电玩城，里面有很多游乐设施，需要投币，什么都有，射击类，赛车类，音乐类，就是个玩的地方，很受年轻人欢迎。”说完，有些惭愧的为自己的贪玩挠头，真是的，都这么大的人了一天到晚还只知道玩。 “噢，我第一次来，还得劳烦顾小天师教我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打趣，顾晓梦把胸脯拍的哐哐响:“没问题!这个我可是最在行了。” 到自助兑币机处换了两百块的游戏币，顾晓梦用两个小密封袋分别装好，每人一百个币，其实能玩很久了。 颠颠手里沉沉的钱袋子，李宁玉巡视了一圈，将目光投向了离她们最近的娃娃机。 现在的娃娃机种类越来越多，内容越来越丰富，抓到的难度也越来越大。往往都只能让你看着马上就要掉进洞口却偏偏悬而又悬的娃娃望洋兴叹，然后不甘心的继续投入一个又一个的币。 看李宁玉似乎表现出了一丝对娃娃的兴趣，顾晓梦撸起袖子摩拳擦掌，不就是抓娃娃吗，看她给玉姐抓上个一大兜，绝对指哪打哪! 两个币一次，二十个币喂了进去，顾晓梦手上仍旧空空如也。急得抓耳挠腮，顾晓梦看了看身侧一直看着她抓没有开口说话的李宁玉，发现自己抓着摇杆的手都出汗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平时就是指哪打哪，不蒸馒头也得争口气，不能再怯场了。又掏出两个币投了进去，顾晓梦刚准备操作，打右侧方伸出来一只玉手，轻轻覆在了她按在方向键的手上，浅浅往左跨了一步，李宁玉半环住她，另一只手也握上了她抓住摇杆的手。 “我来试试吧。”李宁玉从背后环着她，按下右键，带着顾晓梦的手摇摇杆。盯着缓缓移动的爪钩，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柔软，顾晓梦忽然有种梦回幼儿园，被老师抓着手一笔一划学写名字的感觉。想当初，她可没少为那个晓字哭鼻子，太难写了，真的太难写了。 眼睛逐渐瞪大，爪钩放了下去，抓住了那个蓝色小乌龟的大脑袋，完蛋，只抓到了头，顾晓梦心道肯定没希望了，却不料它却稳稳的起来了，晃晃悠悠的往洞口靠过去，哐的掉了进去。 机器上的一圈小彩灯亮了起来，发出叮铃铃的庆贺声:“congratulation! ”抓娃娃这种事，抓不出来才是常态，听见这边的动静，周围一圈人都投来了艳羡的目光，示意自己的伴侣或好友学着点。 眼睛彻底瞪圆了，和那只被抓起来的小乌龟一样圆，顾晓梦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宁玉，大眼睛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与惊叹。 李宁玉低眉一笑，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示意她先去把玩偶捞出来。顾晓梦低下身子伸手探进洞里摸了半天，拽住它的尾巴将它拽了出来。 翻看着它身上的标签，顾晓梦想看看这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小乌龟有没有名字，尾巴下藏着一个标:“精灵宝可梦，杰尼龟。”李宁玉也凑过来看，顾晓梦一字一顿的将标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原来它叫杰尼龟啊，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精灵宝可梦是部动漫，我小时候还看过呢。”终于想起这小家伙为什么这么眼熟，顾晓梦兴奋的告诉李宁玉，说不明的激动与自豪:“我太喜欢了，玉姐你真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李宁玉伸手戳了戳杰尼龟的小圆脸，云淡风轻道:“我刚看你抓了几次，计算出了最适合抓握的点与机械臂的力度，基本十拿九稳。” 顾晓梦满脸崇拜，佩服的五体投地。怎么办，玉姐真是太厉害了，真的什么都会，她真的快被迷死了。果然所以的技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值一提。 电玩城之行真的十分尽兴，顾晓梦是这样觉得的，今天她就是分外开心，分外亢奋，这里赚足了她的笑声。李宁玉也是这样觉得的，因为她终于再次拥有了顾晓梦，也看见了她最迷人最真实的笑容。 那么多的项目，好歹混了这么多年，顾晓梦倒也不会场场都输给李宁玉，起码在射击上她是完美的扳回了一城。 一百发子弹发发命中目标，电子屏上奔跑的狮子，犀牛，长颈鹿一个接一个倒下，道具枪的样式仿的是老式猎枪，重量也很相当。顾晓梦嫌坐着影响发挥，站起来将枪端着，三点一线，动作异常的标准。 李宁玉比她先打完，一百发命中了80发，也算是个不错的成绩了。搁下枪看着她打，透过时空，李宁玉仿佛看见了那个在非洲草原上猎狮的顾晓梦，那个把死亡当作冒险游戏，肆无忌惮的顾晓梦。 在她的记忆里，太阳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耀眼。 作者有话说： 居然一条评论都没有耶 第28章 大狗 第二天就是初七，是李宁玉必须在冥界的日子。昨夜二人睡下时她还在，清晨尚未睁开眼，顾晓梦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将手往身侧搭了搭，却落了个空。 看来玉姐已经走了，顾晓梦昨天晚上半宿没睡着，此时困顿的不行。将自己拱到李宁玉的被窝里，嗅着她的气息，又安心的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顾晓梦睡的很饱，但夏日总是让人浑身酥软，窝在凉爽的屋内不想动。侧躺着看窗外，老式的两开窗未关，望出去就能看见不远处山上的林海碧波，看上去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轻轻在床上滚了一滚，想起昨日种种，顾晓梦真的觉得有些不真实。揪起薄被捂住嘴唇，顾晓梦忍不住偷笑，像一只终于吃到葡萄的小狐狸，吃的还是心上人亲手栽的葡萄。 终于舍得离开床把自己收拾起来，整理好床铺洗漱完毕顾晓梦就下楼去了。边走边看外卖，她饿了，但是这里的厨房好像没什么食材的样子，也做不了饭。 挑挑捡捡看了一路，直到顾晓梦走到亭子里坐下，也没挑着一个合适的。玉姐住的地方实在有些偏，要么是超出了配送距离无法配送，要么就是显示需要两个小时送达，且配送费甚至能高过她点的东西。 这么贵，还不如让她去一趟市区吃呢。犹豫着到底是打车去市里吃还是点需要两个小时才能送达的外卖，顾晓梦随意的划拉着屏幕，举棋不定。 想了半天，她最后选择用抛硬币的方式来决定。如果抛到正面就去市里，反面就点外卖。跑回房间拿放在包里的五帝钱，取出一枚往天上一掷。 第25章 五帝钱片刻就落了下来，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顾晓梦凑上去一看，傻眼了。阳光的照耀下，暗铜色的五帝钱散发出金光，顾晓梦清晰的看见，那五帝钱是竖着的。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别吃了?顾晓梦表示不信这个邪，将它又捡了起来，在手上颠了颠，准备再掷一次。 还没掷出去，顾晓梦就被门口的声音吸引了注意，三声间隔有序的敲门声，顾晓梦扬声道:“谁啊？” 等了半晌，并未传来回答。顾晓梦疑惑的摸过去开门，不会又是毛新那家伙擅作主张吧？将门打的半开，顾晓梦看了一眼，门口空无一人。 难道不是人?顾晓梦下意识想，但是不应该啊，不是人的话就算她看不到也能感觉的到啊。想彻底推开门出去看看，没推多远门的底部就像撞到什么东西似的受到了阻碍，向下看去，顾晓梦这才发现门口有个塑料袋。 将塑料袋提到眼前，还没看里面是什么东西，顾晓梦就闻见了铺面而来的香味。勾的她本来消停了的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 心下已经有了猜测，顾晓梦把东西拎到桌子上放下，三下五初二就将包装拆开了，四下翻找着，里面果然有一张字条:“记得趁热吃。” 一看就是李宁玉的字迹，还没吃着饭呢，顾晓梦顿时就连心带胃一起暖了起来。她就知道，李宁玉怎么会饿着她呢？肯定早就把她的饭食都安排的妥妥的了。 将袋子里的小碗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都是顾晓梦爱吃的菜，连菜带饭几乎摆满了整张小石桌。美滋滋的揭开盖子，菜都还热气腾腾呢。 顾晓梦一直没想起来问李宁玉，这里这么偏，家里又没食材，那几天在这养伤时每顿不落的精致饭菜和补汤是哪里来的呢？现在她可算知道了，估计都不是人送的，不然哪有这么快，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白斩鸡浸在鲜香的酱汁里，撒上葱花和姜丝，看起来无比诱人。顾晓梦食指大动，夹起一块刚想送进嘴里，隐约听见门口又穿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就好像有爪子在挠地一样。 难道是刚刚那个送东西的人没走?顾晓梦心生疑惑，抓紧把那块鸡肉塞进嘴里，跑进屋里给自己贴了张开天眼符。 嚼着肉往大门处走，顾晓梦满意的眯起眼，真的很好吃啊，鸡肉的纤维感保持的很好。打开门，门外的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只不过多了个东西。 准确来说，是多了只大狗。一大坨金黄色的狗狗蹲在离门不远的地方，看着顾晓梦出来，吐着舌头冲她疯狂摇尾巴。 顾晓梦呀的一声上前，蹲下去摸了摸狗狗的头。她一直都很喜欢狗，尤其喜欢黄色的狗。这可能是她小时候对她人生中第一个小伙伴加的滤镜吧。 那时候她十岁，有天跑去竹林子里玩，看见一个大纸箱，里面有一窝小奶狗，顾晓梦当时就挪不动道了，在那磨磨蹭蹭了一下午，最后下定决心抱走了一只，一只最胖最安静的小黄狗，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笨笨。 一开始她害怕老毛不让她养，偷偷把笨笨藏在屋后面的草垛里。第二天她放学回来，第一时间摸去草垛看小狗，却发现小狗不见了。心急如焚的跑去找老毛，却发现老毛把笨笨托在怀里，正用她小时候用过的奶瓶喂她喝奶呢。 笨笨给她带来了很多欢乐，她以为她们能永远在一起的，但却好景不长，仅仅相处了两个月，笨笨长得慢，才刚刚学会凶人。那时候临近年关，顾晓梦有一天放学回来把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着她，本以为她是长大了知道出去玩了，结果半个月过去了也没回来。 为此顾晓梦大哭一场，缠着老毛非要让他摆坛找笨笨，老毛也确实摆过，却只是叹息一声告诉她笨笨可能找不回来了。 她确实是个重感情且十分念旧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笨笨在她心中永远占据着一块地方，她也因为笨笨对黄色的狗狗特别有好感。不过她知道，谁也代替不了她的笨笨。 揉了揉大狗的狗脸，顾晓梦和它说话:“你是谁啊？到这里来干什么呀？” 这狗分明是活着的，而且这条金毛犬虽然毛上沾了些灰，但毛发顺滑有光泽，脖子上好像还有项圈，不像是流浪狗的样子啊。 轻轻转了转项圈，将有字的那一侧对着自己:“西瓜?”将铭牌上的字念了出来，顾晓梦有些不确定的喊它:“西瓜?” 西瓜轻吠了一声，继续冲着顾晓梦摇尾巴。顾晓梦失笑，居然真的叫西瓜。西瓜好像有些蹲累了，两爪一伸趴了下来，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口水肉眼可见的滴落下来。 顾晓梦顺着它的视线望过去，顿时啼笑皆非，没好气的胡噜它的大脑袋:“你还真不见外啊！那可是我女朋友给我送的，我都没吃上呢你还想吃啊？” 西瓜扭头看顾晓梦，咧着嘴吐舌头，漆黑的大眼睛里尽显无辜。顾晓梦实在是被它可爱到了，考虑到它可能会是跟着主人来这玩意外走失的，作为一只平时养尊处优的狗，顾晓梦谅它自己在野外估计也弄不到什么食物。 西瓜聪明的很，看出来顾晓梦的心软与动摇，嗖的一下站起来，颠颠儿的就跑进了院子里。顾晓梦一愣，赶紧起身去追。这狗真的也太不见外了吧！ 顾晓梦踏进门的时候，西瓜已经规规矩矩的蹲在石桌旁滴口水了。看得出来它很馋，但它并没有去乱扒桌子上的饭菜，即使这张桌子并不是很高，以它立起来的身高扒上去也不难。 心道这家伙还挺乖的嘛，顾晓梦走到桌边看了看，给它夹了个鸡腿，用手拿着塞进它嘴里:“小朋友还挺有礼貌，奖励给你的。” 西瓜轻轻咬住，大尾巴摇的快要起飞，趴在地上啃鸡腿去了，嘎嘣嘎嘣的，吃的那叫一个香。 刚刚摸了狗，顾晓梦去洗了个手回来坐下继续吃饭。看着仅仅在自己洗手的时间里就把鸡腿啃的干干净净的大狗，顾晓梦陷入了沉思，这条狗要怎么办啊？! 第29章 西瓜 中午的饭有一半落在了西瓜肚子里，尤其是那道白斩鸡，她都没捞着几块。 将吃完的包装盒收拾好，擦好桌子，顾晓梦留了个塑料碗给西瓜喝水，拖着下巴看它趴在地上吧嗒吧嗒，顾晓梦问她:“你到底是谁家的小朋友啊？” 西瓜喝水的动作忽然停下了，站起来哒哒的往外跑，快跑到门口的时候停下来回头看看，发现顾晓梦没跟上，嗷呜一声将头往门外摆了两摆，好像是在让她快跟上。 顾晓梦一脸惊讶，快步跟了上去，本来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想到西瓜居然真的听懂了，好像还准备带自己去找它主人。 小跑出去，西瓜一直在顾晓梦不远处，保持着一个能让她跟上的速度。跟着它七弯八扭的跑了半天，这个地方真的是未开发，树枝都是肆无忌惮的生长，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一面扒开纷杂的枝丫趟路，一面还要注意脚下防止滑下去。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它主人能在这深山老林子里? 又跑出去大概五分钟，顾晓梦回头望了眼，小院已经看不见了，明明阳光普照，林子里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以自己这个谜一样的方向感，如果西瓜不带着自己，估计摸回去还需要费不少力气。 西瓜在前面不远处停下了，转圈嗅着什么，瞄准一个地方开始刨，两只前爪比铲子好用多了，刨的底下那些已经快沤烂了的枯枝败叶四处飞。 怕被波及到，顾晓梦站在略远一点的地方没有凑上去。西瓜刨了半天，忽然亢奋的吠了声，叼了个东西放在顾晓梦脚下。 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一截卫生纸，蹲下身做了半天心理准备，顾晓梦才下定决心把那团黑乎乎的东西给捡起来。 捂着鼻子将它提的老远，顾晓梦略显嫌弃的看着它，仔细辨认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天气热，顾晓梦穿的本来就少，风一吹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抬头看看天，天也有些阴沉下来。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讨好转圈的西瓜，顾晓梦将东西举到它鼻子跟前，询问道:“这是你主人的东西?” 西瓜凑上去嗅了嗅，尾巴垂在身后甩了甩，低叫了两声。 “走走走，带路回去。”顾晓梦推推大狗的脑袋示意它赶紧带路回去。不戴个手套和口罩她是打死都不会研究这玩意的。 回去的路上西瓜明显显得没那么急了，走的还略显悠哉，顾晓梦在后面看着它那小肥屁股一扭一扭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狗还真势利啊！来的时候急吼吼的，现在东西找到了，这么不紧不慢! 回的路上顾晓梦特意记了时间，那个埋东西的地方离小院大概二十分钟的路程。 始终保持一只手完全不接触那东西，因为顾晓梦不想开门的时候弄脏它，毕竟这里是玉姐的家，现在也是她的家。 不过到门口推上门时，顾晓梦傻了眼。推了推，不动。使劲推，依然不动。显然是出来的太急把门带上了，而顾晓梦没有钥匙。 第26章 准确来说，是她根本就用不着钥匙。这小院的门是旧式的红门，外面还有两个扣环，只能从里面锁不能从外面开。 顾晓梦走的时候明明只是把门掩上了，怎么可能从里面锁上呢？现在还没过午夜十二点，也不可能是玉姐啊，难不成进贼了？ 害怕真有什么不对，目测了一下院墙的高度，大概两米多一点，努力一把应该可以翻进去。顾晓梦向后退了几步，将手中的东西暂时放在了地上，假意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一个助跑鹞子翻身似的就上去了。 顾晓梦骑在墙上洋洋得意，看来小时候干的那些爬树翻墙的事没白干啊。 不过下去的时候没那么顺利，胳膊肘在墙檐子上刮了下，落下来没太立稳，一屁股给她摔得呲牙咧嘴。 没时间管屁股，顾晓梦揉着腰一瘸一拐的往楼里走，仔仔细细巡视了一圈，楼上楼下都转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从包里翻出罗盘掐了个诀，指针丝毫没有转动。顾晓梦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有贼，如果不是人那就好办多了。又把不知道塞在背包哪个犄角旮旯的橡胶手套拿出来套在手上。 大门后面的插锁锁的严丝合缝，绝对不是风能吹成的。之前贴的那张开天眼符还没失效，但顾晓梦没在院子里看见任何东西。 不再去管，该见的时候自然能够见到。打开门把已经又在扒拉门板的西瓜放了进来，主楼的门她带上了，玉姐还没回来，西瓜可不能进房门。 没把那东西拿进院内，顾晓梦原地蹲下研究。林子里阴冷潮湿，适合真菌繁殖，什么东西都腐烂的快。小心翼翼的把最上面的一层灰和浮土扫下来，顾晓梦轻捻那团东西。 这手感好像是布，将它颠来倒去看了几遍，由于腐化的太严重，顾晓梦始终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什么，只能初步判断是布做的，按体积来看可能是手绢方巾之类。 蹲了半天她腿都麻了，站起来踢踢脚，将那团布放进带出来的塑料袋里系好，准备等李宁玉回来再和她一起研究。 关于西瓜的主人暂时没有找到头绪，看起来西瓜得在她们这待几天了。看着大狗粘了不少灰的长毛，再加上刚刚去了一趟林子，顾晓梦觉得再不给它洗个澡玉姐回来可能就要把它赶出家门了。 让它进浴室是不可能的，顾晓梦提了几桶温水，将沐浴露挤到塑料碗里端出来，在院子里就开始和西瓜大战。 给狗洗澡，尤其是给一只精力旺盛的大狗洗澡绝对是一件非常让人崩溃的事。顾晓梦一下午的功夫尽和西瓜斗争去了，一边要把它按住让它别到处跑，一边要给它搓，真是废了老鼻子的劲。 等澡洗完了顾晓梦一身衣服也都湿透了，一半是西瓜洗澡时挣扎的太厉害溅出来的水，一半是它洗完澡优雅甩毛时甩出来的。 暂时没办法吹，顾晓梦给它寻了个干净地方晾毛，又马不停蹄去给它弄了个窝。材料实在有些，窝确实比较简陋，就是个大纸皮上铺了一堆干草，顾晓梦把窝安置在暗房背风侧的屋檐下，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去处了。 折腾完这些顾晓梦也累的够呛，打着喷嚏洗澡去了，等彻底把自己拾掇完天色已经擦黑了。吹完头发走出去一看，西瓜已经自觉的跑进了它的窝里卧下，看起来并没有嫌弃窝破。 顾晓梦欣慰的笑笑，看来这小东西还是有点良心的嘛。看了看手表，顾晓梦坐到凉亭里吹风，夏日傍晚洗过澡在禾场里吹吹自然风，简直是最惬意的事。 没过多久，顾晓梦手表上的时针正式指向了七，预料之中的，与中午别无二致的敲门声响起。果然，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她就知道晚饭肯定会准时送达的。 开门取东西，也是和中午一样的空无一人只有袋子。菜色和中午完全不一样，竟然都是牛排意面沙拉这样的西餐，每样都有不少，幸亏有西瓜这个新来的超级吃货，不然肯定会浪费一堆。 白天还好，被莫名其妙出现的狗弄的搓手不急，紧接着就围着它转了大半天。现在闲下来了，玉姐不在，她倒是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书看不进去，手机也不想玩，抬手看看表，也才晚上八点，玉姐至少还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回来。自己一定要等她回来。 等着等着就把自己等到床上去了，今天着实有些累，没躺多久就眼皮轻磕睡着了。将李宁玉的枕头抱在怀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什么也没盖。 李宁玉转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站在床边瞧了她许久，明知自己走路无声依然下意识放轻脚步往里挪了两步。 想将她放在本就薄的空调被外的胳膊放回去，拿起来时却眼神一滞。顾晓梦翻墙时不小心刮破的手肘破了些皮，微微有些红肿。 冰凉的手轻轻贴在伤口上，冷淡却并不冰冷的内息吐出，不到片刻伤口就无影无踪了，手肘又恢复了以往的白嫩。 第30章 早安 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怎么能照顾好自己呢？不过幸好，自己以后再也不会与她分开了，不管怎么样，就让她这么一直赖着吧。 本来擦破皮的地方有些微微发热，却忽然传来了一抹细腻的阴凉，顾晓梦一个激灵，睡眼惺忪的睁开眼。 发现李宁玉坐在床边，顾晓梦一囫囵爬起来，搂住她的胳膊，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眼睛依然眯成一条缝。 “玉姐~你回来啦。”和周公下棋下了一半的她明显魂儿还没彻底回来，说话的调子也是一拖三长，软软糯糯的，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明朗清脆。 还没等李宁玉回话，又揉着眼睛嘟噜:“我好困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呼吸声重新平稳，将头偏在李宁玉肩头，放心的沉沉睡去。 感受到她又绵长起来的呼吸，李宁玉失笑，看来今天在家真是累坏了。抬手抚了抚顾晓梦的短毛，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柔声道:“睡吧。” 昨天睡得太早，今天天还没亮顾晓梦就醒了。侧身看着李宁玉，她闭着眼睛，还在睡。李宁玉睡相比她好太多，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头正颈直，一动不动。 李宁玉腕上一直戴着腕表，黑色皮质表带，十分小巧，看得出来她应该很喜欢这块表，好像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顾晓梦轻轻挪了挪身子，将头缓缓抵近李宁玉的腰，小心翼翼的伸手碰她的表带，凑的近，她第一次看见表盘上的时间。 一点三十六，顾晓梦盯了半天，也没见分针走动。看起来这块表应该是玉姐去世时戴着的，时间随着她的离去永远定在了那一刻。 李宁玉现在是鬼差，这就意味着她已经死了，没有呼吸和心跳，也没有体温，和这个世界割断了联系。 其实李宁玉的死一直是梗在顾晓梦心里的一根刺，她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件事，哪怕她是鬼并不影响她们在一起，但顾晓梦依然觉得心痛，觉得她是不应该死的，不应该死在那样美好的年纪。 一直没有问过李宁玉她的死因，是因为她怕她无法面对。其实她可以从李宁玉的衣着和谈吐上推出些细枝末节，她生活在那样的动荡年代，又会死的有多轻松呢？ 仅凭自己的想象就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痛，顾晓梦放在表上的手颤了颤，她太软弱，起码现在还没勇气去听。 一点三十六，从手表上看不出是正午还是半夜。不过她私心希望是正午，起码能让她的爱人沐浴着阳光离开，她还能骗自己，心有慰藉。 如果是半夜，那么孤寂，那么阴森，也不知道有没有人陪她一起，她见着来引魂的鬼差会不会害怕。 李宁玉看起来无比强大，从正式遇见前就一直是她在保护自己，她永远一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人相信就算天塌下来了也不用担心，因为有她顶着。 但在心底，顾晓梦总是存着几分对她的心疼与怜惜，她不信，李宁玉就没有渴望过别人对她的爱，纯粹热烈毫无保留的爱。 手表动了动，交叠着的手分开，左手自然的寻到了顾晓梦头上，轻轻拍了拍。李宁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早安，晓梦。” 因为那块手表而莫名汹涌的情绪被李宁玉的轻轻一拍彻底点燃，顾晓梦忽然色向胆边生，脚轻轻一蹬，往上冒了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偷亲了亲她的脸，一亲完满腔的热血瞬间消散，用空调被捂住头，心脏扑通扑通跳。 李宁玉刚刚醒来就莫名其妙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下意识抬手触上被顾晓梦亲到的地方，刚刚的柔软仿佛还在，温度从顾晓梦手上传递到她脸上，给她也染上了一抹红。 看着把自己蜷成虾米的顾晓梦，本来还有几分羞涩的李宁玉顿时忍俊不禁，想多看看她这幅害羞的样子，但又怕她憋坏了。 伸手去拉被子，拉不动，又轻拽着被角将她来回晃了晃，哄道:“晓梦，快出来了。” 顾晓梦现在慌得不得了，又热又闷，心里咚咚的，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第27章 等了半天不见顾晓梦动，李宁玉半带威胁性质的开口:“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喽——”故意将尾音拉长了些，让人浮想联翩。 顾晓梦也是快憋的不行了，心下一横，反正亲都亲了，自己的鸵鸟行为也太怂了，索性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把脸埋进两手之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玉姐我错了，我不该偷亲你。” “哦?给爱人一个早安吻也是需要道歉的事吗？”跪坐到顾晓梦身边，把她的手拉了下来，笑意盈盈的开口。 她完全不会也不应该生气啊，能拥有一个爱人的早安吻多幸福啊，就是每天来一个她也不会嫌多的。 轻轻探到顾晓梦身前，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比顾晓梦那蜻蜓点水般的落荒而逃要有诚意的多，李宁玉足足停了好几秒。 “morning ~礼尚往来。” 早晨实在太过甜蜜，顾晓梦吃早餐时都没太好意思往李宁玉那个方向看，只顾埋头吃饭，甚至比往日里又多添上了一碗，把她撑了个半死。 西瓜卧在李宁玉脚下，舔碗舔的不亦乐乎，用的还是顾晓梦特意给它洗出来的新瓷碗。 早上她们一出楼门西瓜就扑了上来，并且看都不看顾晓梦，直冲李宁玉而去。摇头摆尾的，简直将身子都扭成了一条麻花，力度之大动作之夸张甚至让顾晓梦以为它是从舞狮队里跑出来的。 顾晓梦骂它势利眼，本来想着在玉姐面前替它美言几句，现在也不用说了，这么会扭就自己扭去吧！看能不能扭到她心里! 不过事实证明它一副憨憨样子还真杀伤力挺大，李宁玉也撸上了它的狗头，眼神询问顾晓梦怎么回事。 顾晓梦撇撇嘴，倒也不可能真和西瓜置气，一五一十的把昨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李宁玉引着西瓜往石桌边走，若有所思的样子。 吃完早饭收拾完，顾晓梦起身去西瓜临时搭的小窝里那里拿昨天从林子里带回来的那个可能属于它主人的东西，因为怕它换了新环境会害怕，顾晓梦昨天就把袋子放在狗窝后面与墙的夹缝里。 一早上的美好心情在看到狗窝的那一刻烟消云散，如果那个本来就只是勉强叫窝的窝它还是个窝的话。干草以窝为中心向外辐射了一大圈，散落各地。硬纸板也被撕的七零八碎，忍住想吐血的感觉上前看，幸亏塑料袋还完好无损。 提着塑料袋往回走，顾晓梦气的额上青筋直冒，直磨牙花子，十几米的路硬是给她走的脚底生风。 西瓜可能已经有了危机感，蹭的一下站起来躲到李宁玉后面，趴着装死，两只前爪捂在眼睛上一动不动的。 顾晓梦气呼呼的把它从李宁玉后面揪出来，蹲下去揉它的狗脸:“你这个逆女! ! !你要记得你是只金毛啊！不是哈士奇，也不是阿拉斯加!会点什么不好你非得会拆家!” 其实她根本没下重手，但是看见李宁玉在看它，西瓜嗷嗷卖惨，要不是李宁玉看见了，还以为它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呢，叫的这么凄惨。 无奈的摇摇头，李宁玉感叹道:“怎么这么会演，它干什么了？” 顾晓梦终于放过了手里的狗，西瓜一溜烟跑没了，躲的顾晓梦远远的，找个角落垂泪去了。 连眼神都没施舍它一个，顾晓梦还气着呢，可没空和它玩什么它逃她追，誓要让它插翅难飞的智障游戏，坐下歇口气，向李宁玉告发她的罪行。 “它太坏了!把我昨天辛辛苦苦给它搭的窝全给撕了，就算嫌弃窝破也不能这么对它吧？都撕坏了我看它今天晚上睡哪!” 端起李宁玉的给她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顾晓梦气鼓鼓的还不忘和她说句谢谢，李宁玉觉得她现在就像只小河豚。 “嗯，确实太坏了，那我们罚它中午不能吃肉。”李宁玉做出了终审判决，剥夺西瓜的食肉权一中午。 谁也不能欺负她的爱人，狗也不行。 第31章 可乐 话虽这样说，但是顾晓梦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没能忍心彻底绝了西瓜的肉，但是确实少给了它几块，毕竟该罚还得罚! 西瓜像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没敢再闹腾，夹着尾巴麻溜的扑在碗里埋头吭哧吭哧的吃。 再次吃上熟悉的饭菜，今天都是各色家常小炒，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炒菜心、还有一个蘑菇汤，顾晓梦终于想起来问李宁玉关于饭的问题。 有些艰难的把好不容易嚼烂的脆骨吞了下去，顾晓梦看向李宁玉:“对了玉姐，我们每天吃的饭都是谁送的啊？我看这地方附近没什么饭馆啊。” 李宁玉拿着勺子轻轻捋汤，让它的温度适宜下喉。这些饭菜就像是一出锅就被送来了，吃到现在还很烫。 “这些菜都是在各地的餐厅订的，做好以后于飞会送过来，为了保持最大程度的原汁原味，他走的都不是人间的路。” 搅的差不多了，李宁玉将勺子在碗的内边缘轻轻刮了刮，以防等下喝汤时滴落。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于飞是我的一个部下，脚程比较快。” 哦哦点头，顾晓梦的猜测得到了印证，果然是这样，她就说嘛，肯定不是人送过来的，不然怎么每次保温工作都做的这么成功。 “这些天的饭菜，都还合你胃口吗?”这些菜都是李宁玉从各地评价最好的餐厅订的，基本都是按顾晓梦以前的口味来的，不知道现在的她喜欢的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没有没有啊，都很好吃，其实我一点都不挑食，什么都吃，很好养活的。”顾晓梦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她的话，几乎每盘菜都雨露均沾，埋头苦吃之下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 李宁玉看着她认真吃饭，不禁心情大好，时不时给她夹菜，嘱咐她慢点吃不要噎着。看来还是有变化的，以前不吃的东西现在都吃了，不知道等以后恢复记忆了是会依然吃还是不吃了呢？ 不禁一愣，这好像还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或许可以让属下去收集一下相关资料，今年年底的冥界行政工作总结大会就有议题了，可以叫《再生人记忆重建后前世今生饮食习惯的大冲击》 不是开玩笑，这真的是个好议题。因为基本工作总结完以后的集体讨论环节，那些循规蹈矩的正常议题在冥王那是过不了审的，难为李宁玉每年都得想一个毫无意义且又令人无语的问题，诸如《将地府的彼岸花大面积换成向日葵的可行性》之类的。冥王还美其名曰活跃氛围，增进同事感情，缓解工作压力。 不行，得找个时间润色一下，让它显得更加奇葩一些才好。抱臂看着顾晓梦，李宁玉忍不住在心中轻笑，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 顾晓梦不知道李宁玉心里那些弯弯绕，最后喝了半碗汤收尾，抽了张纸擦嘴，长吁口气，一脸满足的摸着肚子。 “太好吃了玉姐，再这样下去我就要长胖啦！”捏了捏肚子上并不存在的赘肉，顾晓梦半撒娇的冲李宁玉喊。 也伸出两指在她肚子上按了按，看着顾晓梦轻笑:“哪里胖了？都没多少肉，你喜欢就好，那就多吃点。” 嗖的一下把自己缩了回去，被李宁玉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的一弹，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了，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顾晓梦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她们研究了一上午那个从树林带回来的东西，经过尽可能的复原和修复，她们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个帽子，不是运动式的鸭舌帽，而是渔夫帽。 不过也仅仅只是知道了这是个普普通通帽子，没有任何能够辨认出它主人身份的线索，和李宁玉商量了一下，顾晓梦决定再次启用五鬼阵。 不过和上次寻季青的魂魄只用判断方位不一样，这次要复杂的多，首先要看她是否还在人间，在的话又是哪个具体的地方，有没有找到的可能。如果她已经不在了，甚至可以问出她的死因。要问的东西多了，需要的贡品和道具也就多了。 纸人、香炉、糯米、地图、纸钱是必不可少的，这次还多了几样别的，代表森林的树枝，代表河流的一杯水，代表城市的金属块以及定方位用的墨线等等。 将所有东西在屋内的大桌上依次排开，李宁玉把西瓜缚在脚边，禁止她捣乱。站在不远处看顾晓梦操作，认真工作的人最有魅力这句话确实很对，全身心投入到自己自信行业的精气神就是不一样，看着就十分有生机。 照例刺破手指将鲜血滴到五个小纸人身上，顾晓梦嘴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弟子晓梦拜请东方五鬼到坛前，南方五鬼到坛前，西方五鬼到坛前，北方五鬼到坛前，本境五鬼一齐到坛前!” 片刻，小纸人们应声而起，开始扭胳膊扭腿的到处跑。手中捏着颗小银铃，顾晓梦轻轻一摇，干脆且悠长的铃声漾开，刚刚还上窜下跳的纸人们立马列队站成了一整排，就差没来个向右看齐了。 顾晓梦将塑料袋放到它们面前，烧了一张黄纸，询问道:“她是否还在人间?” 五个小纸人互相看了几眼，齐刷刷的全部摇头，但是迟疑片刻，又齐刷刷的全部点头。 第28章 顾晓梦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思索片刻，她又试探的问道:“那她本应已入轮回，但仍逗留人间?”这次小纸人们坚定不移的点头，看来猜测是对的，应该是她已经死了，但仍然在人间逗留，就像杨树一样。 其实像杨树这样的情况很少，只要不是死的地方磁场过于奇怪成为地缚灵，不管以何种方式去世都是要收归地府的，除了头七或者被“喊”上来，就基本没有了来人间的机会。 看来准备好的地图和小树枝什么的排不上用场了，顾晓梦问了下一个问题:“那她因何而死?” 小纸人又动了起来，这次显得很兴奋。先是五个小纸人手拉手的走在一起，躬着腰看起来有些艰难，走了一会有个小纸人忽然向后仰，脚下一滑好像马上就要跌到地上了，带的其余四个都不稳了。 说是迟那是快，飞速后撤一把给它顶了回去，结果自己摔了，这个小纸人很敬业，在桌子上滚了好久滚到边缘到了摔地上，还抽搐了几下，捂着胸口假装哇哇吐了好几口血，最后彻底不动了。 好像看懂了又好像没看懂，顾晓梦不禁吐槽这都是些什么鬼，把掉在地上的纸人拎起来放回阵中心，忍不住的心累。 这一个个的怎么看起来怎么都不太聪明，连个五官都没有，这么卖力这么敬业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该了解的也都差不多了，顾晓梦将最后一小摞黄纸烧了以示感谢，将阵给撤了。 顾晓梦将结果告诉了李宁玉，有了死亡地区和死亡原因，在地府系统里一查就能查到是谁了。既然她们把西瓜带回来了，也该好好给她一个交代。 没想到还挺顺利，顾晓梦心情愉悦，忽然想起自己中午没喝完的可乐还在外面石桌上放着呢，这么热的天别再热涨瓶了。 跑出去把它拿回来，还有大半瓶，还好发现的不晚，还没热。边走边拧开瓶盖，顾晓梦咕咚了一大口，却僵在原地没能咽下去。 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手中的可乐，噗的一口全吐了出来。可乐竟然没味道了，一点味道都没了，变的和白开水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人评论一句吗呜呜 第32章 任悦 一言难尽的擦擦嘴，顾晓梦退到石桌旁坐下，将可乐往桌上一扔，背起手敲敲桌板，不知道在对着谁说话:“出来吧” 没有味道的东西她不是没吃过，一般的鬼是吃不到人间食物的，但是一些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修为深厚或者在地府有一定地位的鬼是能碰到的。鬼“吃过”的东西在数量上并不会减少，但会变得没味道，有些甚至会很难闻。 让她匪夷所思的不是可乐没味道，而是居然会在玉姐的房子里发生这样的事，难道这家伙感受不到李宁玉的气息吗？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屏息凝神片刻，果然感受到前方出现了一阵气息波动。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贴开天眼符，顾晓梦刚准备起身进屋取一张，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孩在她面前显了身形，梳着高高的马尾，正对她不好意思的挠头。 “大嫂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之前真的不知道这是你们的房子。”女孩脸色涨红，深深的向李宁玉鞠了一躬。 顾晓梦本来还沉浸在她能直接看见女孩的惊讶与困惑中，听见她的称呼更是被雷的不轻，连连后退:“你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嫂啊！李大人是我们的老大，那你当然就是大嫂啦!”女孩指指屋内的方向，理所当然的看向顾晓梦，眨巴着眼睛，一副我什么都懂的样子。 李宁玉这个恋爱谈的一点都不隐晦，最起初是她的直属部下发现，这个原来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在办公室的工作狂老大最近总是找不到人，他们还暗地里八卦来着，纷纷猜测是什么原因。 直到有一天，李宁玉发了个通告，大意就是告诉他们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去打扰她，平时需要处理的东西编好号送到她的办公室，等每个月的述职日她会去处理的。 通告发出的当天，趁着李宁玉难得在地府，有胆大且八卦的人去问她，是不是好事将近了。李宁玉大大方方毫不遮掩的回应，根据当时去问的那个人描述，他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抖着腿回复了一句恭喜，李宁玉收拾着文件，淡笑着回了他一句谢谢。 当时其他同事听他的描述都惊掉了下巴，半晌没说话，李宁玉为人淡漠，平日里深居简出，虽说也很少对他们摆什么脸色，但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场摆在那，对于领导，属下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畏惧感与距离感，最久的员工都跟了她五十几年了，也几乎从来没见她笑过。 顾晓梦消化了半天，还是觉得难以接受，她们知道她是玉姐的爱人，这她完全没意见，并且非常高兴。但大嫂这个称呼也太那个什么了吧！活像□□老大的媳妇儿。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自己花枝招展的跟在山鸡哥造型的李宁玉身后的画面，顾晓梦不寒而栗，吓的连连摆手:“别别别，这叫法怪吓人的，你叫我晓梦就好，实在不行就顾小姐，对了，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谁吧？” 女孩刚刚准备开口，之前被顾晓梦赶出门玩的西瓜回来了，估计是看见顾晓梦站在凉亭里，想来讨好她，撒着欢跑过来，却看见了被顾晓梦挡住的女孩，明显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西瓜疯了似的扑到她身边，尾巴快要摇上天了。 “啊！西瓜!”女孩也是一愣，看见扑来的大狗惊叫出声，同样难掩惊喜的神色，蹲下身想要抱它，却和西瓜之前扑她一样扑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地府公务员了，她尝试着用之前于飞教她的方法屏息凝神，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手上，试探着摸了下它的脑袋，摸到了一手舒服且熟悉的毛。 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主人，还感受到了久违的抚摸，西瓜又快乐又委屈，蹭着她的手转圈圈，大狗子呜呜咽咽的眼泪直掉。 见状，女孩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一下一下顺着西瓜的毛安抚它:“对不起小西瓜，姐姐不是故意要丢下你的，真的对不起。” “这是你的狗?”原本在屋内的李宁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手上拿着一本文件夹，缓缓向这边走。 看见李宁玉，女孩呆了呆，立马放开手中的西瓜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向李宁玉鞠了个躬:“我、我是它的主人，李大人您好，我是秘书处新来的员工，我叫任悦。” 任悦接受完考核才刚刚入职，恰逢李宁玉最近经常不在地府，除了去地府报道那天的惊鸿一瞥，她还没见过她呢，更没机会跟她说话。 年纪轻轻就死了，她在人间还是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小傻子，当时完全无法理解于飞他们对李宁玉的尊敬与畏惧，连看见她笑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到底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现在她好像有些明白了，身体比她先做出了反应，李宁玉身上确实有一种让人想要臣服的气质。李宁玉今天穿的依然是一件黑色夏装旗袍，看向她时的神色淡淡的，虽然是在询问，目光中却是早已有了确定答案的从容不迫。 如果于飞在这，一定会嘲笑任悦还是太年轻，没见过世面。和顾晓梦在一起时，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很收敛了，表情也比之前要柔和丰富太多，和从前那个不近人情的李宁玉根本没法比。 刚刚偷喝饮料之后的不经意一看，任悦才发现这里是李宁玉的家，当时她就怂了，在跑与不跑两个选项之中纠结了半天，却被顾晓梦逮了个正着。 后悔，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看得出来西瓜现在是真的很伤心，也是真的很爱任悦这个主人，以至于它之前最想讨好的李宁玉经过它身边时它都没抬一下头。 到顾晓梦身侧坐下，翻看着手中的文件夹，李宁玉淡淡开口:“我知道，你现在是在休假吗？” 任悦跟着李宁玉的移动转方向，面朝她站好，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学生，听到她的问题老老实实的回答:“是，于哥说这几天没什么事，让我到处转转，熟悉一下工作流程。” “那你熟悉完了？”将文件夹合上，手轻轻向上一扬，它就回到了原本待着的冥界档案馆。李宁玉抬头，声音略有起伏。 “熟……熟悉完了，我这两天一直在底下看来着，今天、今天因为想看看西瓜才上来的。”明明李宁玉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任悦还是莫名的紧张，下意识的拽自己的衣角。 她本来只是想回趟家看看西瓜怎么样了，却没想到一踏入传送阵就莫名其妙被传送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口令念错了呢，难道这是李大人特意给她的考验？ “都熟悉完了？那你背一背地府工作条例第十二条。”李宁玉搭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等待她的回答。 地府工作条例第十二条?任悦不解的挠挠头，开始回想，地府工作条例本来就不多，只有三十六条，很快她就回忆起来了。 第29章 “凡地府工作人员，在试用期内不得于……非工作需要时进入人间。” 越说越没有底气，任悦逐渐低下了头。完蛋了，刚上任就违反规则，还撞在了老大的枪口上，一定没有好果子吃了。 果然，李宁玉高了两度的声音传来，任悦觉得里面还隐藏着训斥与讽刺:“看来只是用脑子记了，并没有往心里去，连最基本的规则都无法遵守，我很为你的职业素养担忧。” 第33章 彼岸 任悦将头低了又低，像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两只手绞来绞去的，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李宁玉也没有再开口，两腿交叠将目光移开，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了顾晓梦面前，一杯端在手里。 空气一时之间有些凝滞，顾晓梦一直在旁边看着并未做声，她是玉姐的爱人这并不假，但公私分明，工作上的事她还是不宜参与。 不自觉的两手交叠，虽然明知李宁玉不是在训自己，顾晓梦心里还是毛毛的，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觉得她说的那些话似曾相识。 玉姐真的很有威严，和她在一起这一段时间，顾晓梦还从未见识过她的冷脸，如今见识到了，虽然依然迷人，但她还是不希望这冷脸是对着自己的。 莫名想起了之前被地缚灵伤到后昏迷时做的那个梦，那个在船上对不知道是谁的人说话的玉姐，语气似乎也是冷冰冰的，冻人三尺，比今天更不留情面。 顾晓梦很少做梦，就算做了梦也会在醒来后很快忘掉，但那天那个梦一直存留在她的脑海中，只是自从醒来以后，她的生活节奏都太快了，一环套着一环，让她无暇去想。 今天还是第一次回忆起来，顾晓梦有意识的从中过滤有效信息，她总觉得那个梦不简单。闭起眼睛一帧帧回忆，很快她就发现了第一个疑点，那个声音和自己很像的年轻女人穿着的衣服，和玉姐之前给她的一件好像啊。 “规则制定出来不是用来打破的，而打破规则，是会有相应处罚的。”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李宁玉终于再次开口。 蓦地一惊，顾晓梦的思绪被打断，也睁开眼睛看向任悦。 任悦连忙抬头，赶紧开口:“是我有错在先，我愿意接受李大人的一切处罚。” 如果鬼会出汗的话，任悦的后背肯定早就被汗湿了，在心里吐吐舌头，她还以为要被辞退了，抱怨自己实在太莽撞了。 “并不是我要处罚你，而是规则，还有，你不要心存侥幸，觉得处罚会很轻松。”李宁玉盯着任悦，神情莫测。 和李宁玉的目光对上，任悦被黑白分明的澄澈震了一下，听了李宁玉的话心中一紧，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半年的工资或者三次洗罪鞭，二选一。”李宁玉举起两根手指，目光平和的看着任悦。 要钱还是被打？任悦犹豫起来，被打三下，应该也不会太痛吧? 看出她的踌躇不决，在心中暗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道洗罪鞭的恐怖，不然半年的工资怎么会和仅仅三下洗罪鞭划等号呢？ “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半年的工资。”李宁玉将水搁下，出于好意提醒她，秘书处还挺缺人的，虽说宁缺毋滥，但任悦还勉强能用，还没到被归结为“滥”的地步。 老大都这么开口了，任悦只要不是傻就肯定不会选洗罪鞭了，含泪选了半年的工资。 “你告诉于飞一声，让他编号报到我这里，过几天我会去批复的。”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还没等任悦答复，李宁玉再次开口道: “给你一个小时。” 任悦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指指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乖乖趴在任悦身边的大狗。忍不住在内心轻笑，西瓜这家伙倒还挺会看形势，刚刚发现气氛不对，安安静静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摇尾巴。 老大这是准她陪西瓜玩一个小时？!任悦喜出望外，无比激动的谢过李宁玉，低头撸着狗子一顿猛亲。 李宁玉转身看向一直未发一言的顾晓梦，牵住她的手，低眉一笑，抱歉道:“刚刚没能顾的上你，我们进去吧。” 也得亏任悦现在已经一门心思的扑到了西瓜身上，不然一定会疯狂吐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顾晓梦也被李宁玉突如其来的笑弄的措手不及，她老是会害羞，听见李宁玉的抱歉，连声摆手:“啊，没事儿啊，那是玉姐的工作，不用考虑我，我们走吧。” 反客为主，拉着李宁玉进屋，不打扰任悦和西瓜的喜悦，免得她们不自在。 李宁玉把任悦文件里的信息捡了一些重要的讲给了顾晓梦，和五鬼表演的大致一样，任悦是摔死的，就在她们发现帽子的那处山林。 当时她和一群驴友徒步登山，那天天气骤变，雨下的特别大，她们卡在山上一时下不来。刚好队里有个新人，心态不稳脚下也不稳，一不小心就要滑下去，一群人连着不稳。最后任悦把自己腰间的绳子割断了，将她们推了上去。所以后来于飞才会在见义勇为登记处遇见她。 西瓜是她的狗，养了两年了，是之前她外出旅游时捡回来的，至于它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可能只能用狗狗和主人之间深厚的联系与感情来解释了。 听的顾晓梦一阵唏嘘，忍不住感慨道:“唉，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李宁玉也很赞同，想了想，询问顾晓梦的意见:“你喜欢西瓜么？” 顾晓梦眼前一亮，连连点头，她当然喜欢了，她喜欢几乎一切黄色的狗，而且西瓜真的很聪明很通人性，特别合她眼缘。 “那我们可以留下它，让它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李宁玉看着顾晓梦浅笑，或许以后这个小家可以慢慢被更多的爱填满。 顾晓梦笑的眉眼弯弯，拉着李宁玉的手甩个不停，家这个字和李宁玉靠在一起可真好听。但是顾晓梦想了想，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对。 “玉姐，任悦应该还有其他亲人朋友吧？我们非亲非故的，她会放心把西瓜交给我们吗？”不过好像也不是非亲非故，起码任悦和李宁玉是认识的，现在和顾晓梦也算认识了。 “任悦父母都去世了，我们争取看看吧。”话虽这么说，但李宁玉认为任悦十有八九是愿意的，而西瓜和顾晓梦也很有缘。 掐着时间差不多了，顾晓梦和李宁玉出去找那一人一狗，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任悦的笑声。 出去一看，她们玩丢球游戏玩的正酣呢，没有球，任悦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个塑料瓶子和它玩，西瓜累的气喘吁吁的，却仍是乐此不疲。 看见她们出来，任悦就知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等西瓜再次将瓶子捡回来后就没有再扔了，给它接了点水让它喝。 二人本来打算询问一下关于西瓜的事，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任悦就先开口了，她对二人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开口道:“谢谢李大人，能和西瓜待上一个小时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我在人间没有什么可托付的人了，不知道能不能让西瓜跟着你们，它很乖的，真的很少调皮。” 任悦看得出来，她们很喜欢西瓜，也对她很好，自己走了这么久西瓜的毛还是干干净净的，肯定是有人给她洗过澡。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赶紧欣然点头表示非常愿意收养西瓜，这可太好了，一拍即合，不正是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吗。 和二人说了很多西瓜的喜好和小习惯，顾晓梦听的很认真，甚至还掏出手机备忘录来记，李宁玉只是认真听着，毕竟她的记忆可是比照相机可靠，这么多年从未衰退。 交代完所有事之后，任悦就要返回冥界了，短时间之内无法上来，但顾晓梦和她约定等到她可以自由往返两界的时候，她可以随时来看西瓜，毕竟她永远是它的主人。 任悦十分动容，再次道谢之后就回了冥界，等西瓜喝完水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呆呆的四处望了望，它好像意识到了些什么，轻轻打了两个喷嚏，冲任悦最后在的地方吠了两声，转身向顾晓梦和李宁玉摇了摇尾巴，默默回到顾晓梦昨天给它搭窝的地方躺下了。 今天可能是西瓜狗生里最跌宕起伏的一天，心情乱七八糟的，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疗伤了。 第34章 苗疆 既然西瓜要在这长住了，顾晓梦就抓紧置办起来它的生活起居一应设施了，嫌弃网购太慢，一个下午跑了好几次宠物商店。 小窝、狗粮、营养罐头、便盆、小毯甚至还有各种小玩具，一个都没给它落下，等都买回来堆在一起真的快像座小山了，顾晓梦组装着犬舍，还在问李宁玉她是不是太奢侈了。 这些东西都是顾晓梦自己去挑的，李宁玉有事没跟着去，等回来时她已经开始装了，李宁玉在一旁看着，让恢复了不少活力的西瓜别上去搞破坏。 装着狗舍的小门，顾晓梦想起件事，转头看向旁边的李宁玉，困惑道:“玉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门被锁的事吗？我问过任悦了，她说不是她，但我没感觉到别的气息，你说会是谁啊？” 第30章 李宁玉是知道这件事的，事后她也探查过，门上没有留下任何可感知的气息，如果不借助判官的判官眼，她确实查不到蛛丝马迹。 “我也不得而知，不过眼下这件事暂且可以放一放，我们先去一趟云南，可能回来以后那个鬼是谁就会水落石出了。”一般感知不到气息，那么对方不是实力远超她就是气息过于微弱，想要远超她起码也得和冥王境界相当，会行此无聊之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李宁玉是更倾向于后者的。 “云南?!怎么要去那里?”顾晓梦手下一停，满脸惊讶的望李宁玉。 李宁玉轻叹口气，她没那么多时间时时刻刻盯着，还是手下来汇报的，知道时她也吃了一惊。 “死在我辖区那五个人里有个苗族女孩，她死的比较蹊跷，心中怨气大，回去寻仇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要及时组织，免得她做出扰乱秩序无可挽回之事。” 将调出来的档案拿给顾晓梦，趁她翻看间在一旁补充:“我们要去的地方虽说在云南境内，但处在云贵交界处，离贵州月照机场比较近，所以我定了明天早上飞贵州的航班。” “阿仰莎，女，苗族，1993年1月23日生于云南猛峒，2020年5月15日死于浙省杭市，死因不明。”顾晓梦将最关键的几行信息念了出来，盯着死因不明这四个字瞧了半天，困惑的抬头询问李宁玉:“玉姐，这个死因不明是什么意思？还有连地府都查不到的死因吗？” 早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李宁玉肯定的点头，又拿出一份文件，将它翻到最后一页指给顾晓梦看。 “当然，冥界也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自然也有许多未知超脱于六界之外，你看这份尸检报告的总结。” 这份文件是浙省公安厅出具的，封面上还盖着写有绝密二字的漆封，总结上写着无任何机械性损伤，也排除自身疾病诱发的死亡，大意就是不知道她的死因。 “联系到她的出身，我怀疑她的死可能与她的家乡有关，或者说和蛊有关，她应该有些眉目，不然也不会趁乱逃脱千里迢迢赶回云南。” 将两份文件送回它们该待的地方，李宁玉也蹲下身帮顾晓梦拼西瓜的小窝:“西瓜这里我会让于飞常来看看，你不用担心。” 顾晓梦点头，手下动作加快，玉姐总是想的那么周到，她当然一点也不担心，眼下还是快些把窝搭好吧，不然西瓜今晚都没地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就登上了飞机，这还是顾晓梦第一次坐飞机，又紧张又期待，在候机室坐立难安。李宁玉也是第一次坐飞机，倒是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展着一本书看，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顾晓梦，昨天可差点就露陷了。 之前那个因为不能在人间实体化所以需要寻找玄门弟子合作的理由是她编的，是为了更加合理自然的让顾晓梦接受。其实她在人间是有合法身份的，也能在不故意干扰除工作所需以外秩序的情况下自由实体化活动。 昨天晚上临睡前顾晓梦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问她买了几张票，她说两张，顾晓梦就惊了，非要看她的身份证，无奈之下只能将身份证拿给她看。 李宁玉的身份证与一般的身份证无异，只不过出生年月肯定不是她真实的出生年月了，顾晓梦特意留意了一下，1989年7月1日，右上方的照片露出衣服的一角，看样式好像是衬衫，头发依然梳的一丝不苟，她还从未见过有人的证件照能照的如此好看。 看完之后她就理所当然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这样光明正大的四处活动不会有什么影响吗？李宁玉又对当初对她说的那番话来了个缩小解释，只说那个规则主要是针对在她辖区内的活动，而辖区外只要不扰乱秩序还是可以的。 李宁玉这么说顾晓梦当然也就这么信了，她从来不会怀疑李宁玉，不管她说什么她都会信，倒是让因为某些原因只能暂时隐瞒她的李宁玉暗自过意不去。 顾晓梦的飞行体验并不怎么良好，她晕机晕的挺厉害，飞机爬升时就开始耳鸣，等开始稳定飞行时也没好多少，头疼的厉害，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李宁玉自然没什么感觉，顾晓梦难受了一路她也照顾了一路，爬升时将顾晓梦搂在怀里，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背上轻拍。她头疼时就轻柔的给她按摩太阳穴，哄着她睡觉。 索性杭州到贵阳飞行时间并不长，不然顾晓梦都觉得她会直接报销在飞机上了。下了飞机将脚踩到地上的那一刹那她才终于缓过来，长吁一口气，笑着对一旁扶着她的李宁玉说这可总算接地气儿了。 片刻不带停的，二人又跟着地图踏上了从六盘水开往曲靖的火车，下火车之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到猛峒镇，最开始顾晓梦还有心情欣赏窗外的风景，和李宁玉有说有笑，可云贵川的路十有九绕，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可不是白唱的。 没开出去一会儿走上盘山公路顾晓梦就不行了，就算系着安全带她也感觉快被甩出去了，整个人和车一起左晃又晃，幸亏上车前以防万一备了呕吐袋，顾晓梦差点没把胆汁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开到一个服务区加油休息，顾晓梦软着腿下去洗脸漱口，接过一旁刚丢完垃圾回来的李宁玉手中的湿巾，确定将自己擦干净之后将自己埋入了她的肩膀，像只躲避危险的小鸵鸟。 “玉姐~”闷闷的声音传来，还带着一些不好意思与扭捏:“我太丢人了，吐了一路，又臭又脏，还要麻烦你收拾。” “什么话，这不是应该的?和我还要见外吗？”李宁玉轻轻揉了一下顾晓梦的发顶，有些嗔怪的意味。 李宁玉心疼她，换作平时肯定不会让她受这罪，早就带着她走鬼路了，但这次不一样，从出发开始就算在考核内，李宁玉依然不能轻易出手。 抚着顾晓梦被冷汗微微打湿的背，给她注入了一些气息让她能舒服点，李宁玉不自觉在心里添上了几分对阿仰莎的埋怨。 又撑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猛峒，询问了镇上的人才知道阿仰莎的家乡火烧寨在猛峒西边几十公里外的山里，还没通路，需要赶马上去。 天色已近黄昏，连夜进山实在不安全，再加上顾晓梦今天一天折腾的够呛，需要好好休整一下，两人一合计，干脆今天就在镇上过夜。 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店，顾晓梦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鞋都没脱，让她睡了一会儿，李宁玉也舍不得叫醒她，干脆替她将被汗湿的衣服都褪了下来，套上睡衣，能让她睡的舒服些。 和上次一样，李宁玉依然连眼睛都没睁，全凭手感，而顾晓梦也和上次一样，睡得人事不醒，不过心境和关系变了，如果这次她中途醒来，事情会如何发展恐怕也不得而知了。 第35章 走马 猛峒离曲靖很远，也不似大理和丽江是远近闻名的旅游城市，属于半开化状态，镇上的居民以熟苗为主。平日里虽说也有游客驴友造访，但只是少数，担心晚上不安全，李宁玉特意守着顾晓梦没睡，运了一夜的功。 一夜平安度过，云南海拔高，山里是真的冷，一大早上雾大的连从二楼望出去都望不见东西，昨夜盖的被子也从最开始的一床加到了两床。 进山的路还有几十公里，需得租到马匹才行。李宁玉看了看睡得正酣的顾晓梦，昨夜给她喂了不少温水，这歇了一夜好歹脸色是恢复红润了。将她放在外面的手和脚塞回被窝，掖了掖被角，抬手给房门下了道禁制，李宁玉掩上门出去。 猛峒气温低，特别是早上，就算是常年生活在这样气候里的当地人也都披着褂子，李宁玉那一身夏装旗袍实在过于格格不入，在不熟悉的苗族地界她并不想引人注目，于是取了一件军大衣出来披在外面，略怀忐忑的走出巷口，不动声色的环顾了一圈，并没有人向她投去异样的眼光，这才彻底放心。 小镇确实很原始，不发达的交通让这里的发展始终要落后外界一步，保持着多年来的原汁原味。路还是青石板的，车道也并不宽，延着长长一条路望到底也看不见几辆汽车，拖着满满一车蜂窝煤的驴车倒是时有经过。 微高的鞋跟踩在石板路上，发出的笃笃声更为清晰。清晨的街上并没有多少人，大多数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少部分勤快的打着哈欠起来用铁丝将卷帘门勾起来。 李宁玉信步走着，每一步都迈的不大不小。这里的发展确实十分落后，除了通车通电，街景样貌几乎仍然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样子，低头看着脚下不知道被磨过多少年的青石板，她一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在哪儿。 那时杭州城的路也是这样的路，她还记得曾经有个人信誓旦旦的说了，整个杭州城就没有她走不了的路。她说了，她就愿意相信，所以就算后来真的有她走不了的路时，她也想尽一切办法让她走出来了。 这几十年来，除了最初那十年，她每年都会来一次人间，但她每次来时除了那里，不会在其他地方停留，也不会去过多了解这个让她为之奋斗终生的，慢慢到来的黄金时代。 第31章 当年离开前，她交代过顾晓梦让她一定要活到八十岁，但她知道晓梦其实只是停留在了那美好且残酷的二十五岁，而所谓的八十岁也只不过是二人看穿一切后的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她也停留在了那个三十岁的夜晚，一直穿着夏装旗袍，活在那个她们初见的夏天。等到某一天，她会亲自去迎接二十五岁的顾晓梦，和她一起去仔细看看这个黄金时代。 却没想到最后出了点小意外，让顾晓梦再世为人了，不过这倒是没关系，现在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慢慢来，好事多磨，她等得起。 微微出神的凝视着脚前，一小队蚂蚁正颤颤巍巍的列队前行，排头兵用两根小触角探索着未知的世界，渺小却勇敢。 李宁玉站着没动，目送它们渐渐走远，半晌才抬起头，拐进了一家早餐店。云南的特色早点是米线，李宁玉要了一份，嘱咐店家汤和粉用两个袋子分开装。店家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妇女，看李宁玉白白嫩嫩的样子不像本地人，操着一口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给她热情推荐饵丝，说是特别好吃。李宁玉难却她的盛情，也要了一份。 多年前滇西南的对外贸易全靠茶马古道来开展，因为很多寨子不通公路地处偏远，所以当地依然有不少人养马，平时闲着不用时也可以租给驴友游客之类的，赚点小钱。 到当地的马集上去选，确实有不少好马，李宁玉不是专业的，但她知道该怎么挑一匹好的走马，走马，顾名思义，就是指那些速度快走的稳专门用来赶路的马，当年的马帮多用的就是这种马。 之前她看冥王选过，说是得一高人指点，告诉她挑走马不能看体态，再威武的高头大马走起来也没有那些瘦不拉几的走马厉害能驮人。走马最重要的是看它的步子，要那种前颠后走的，总而言之就是步子得迈对。 当年为了挑一匹最好的走马送给花木兰当生辰贺礼，李宁玉被她拉着挑了整整一个月的马，愣生生的让她都能认清楚那些马场每个马的名字品种了冥王才挑到一匹满意的小马驹，至于那匹小马驹有没有博得美人一笑，这倒是不得而知了。 本来并没有抱着能挑到两匹好的走马的心态转了一圈，却没想到真的让她发现了，两匹瘦蔫蔫的马在角落里没精打采的吃草，时不时站起来原地颠两步，李宁玉仔细观察了半天，确定这确实是两匹好的走马，随即定下了。 马的主人是个老头，典型的苗族打扮，头上缠着一圈福布，蹲在旁边吧嗒吧嗒抽旱烟，李宁玉和他搭话说要租马他才站起来。 听说李宁玉要去火烧寨老头就高兴了，说他家就住在隔壁寨子，他可以给李宁玉她们当向导，李宁玉自然没有意见，让他过一个小时去酒店门口，等等就出发。 李宁玉出手阔绰，让本来没把她当回事的其他马主眼红了，见她租的是两匹最瘦的马，认为她是个外行，扬声道:“幺妹儿，化抓叔的马那么瘦，连米都驮不起来一斤，你租了要吃亏的!” 李宁玉转身离开，并未理会，反倒是那个被称为化抓叔的大爷跳脚了，蹦起来拿着烟斗指着起哄者的鼻子骂，那些都是苗话，她听不懂，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话，不过这些就与她无关了，天气冷，再不回去早饭就要凉了。 脚下步伐明显加快，门口的禁制没有任何动静，顾晓梦睡得依然安稳，甚至在睡梦中翻了几个身，将手和脚又蹬了出来。 将早餐放在小桌上，数着时间让顾晓梦又睡了五分钟，不得不叫她起来了。手太冰，李宁玉先用热水泡了泡才动手拍顾晓梦。 “晓梦，该起床吃早饭了。” 顾晓梦依然睡着，纹丝不动。 没办法，李宁玉只能轻轻掀了被子摇她，又将她摇来晃去的耸了半天，顾晓梦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这一觉睡的实在太舒服了，顾晓梦眯缝着一只眼，发现是李宁玉，又放心抓住她的胳膊，将头埋进了她的手掌里，变躺为趴，嘴里嘟囔着:“玉姐~再眯三十秒，就三十秒。” 李宁玉一动不动由她依着，三十秒一过，顾晓梦果然自动弹起来了，哼哼唧唧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神采奕奕的扑上去亲了李宁玉一口。 “玉姐早安！”新的一天，又满血复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顾晓梦好像亲李宁玉亲上瘾了，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亲一下她的脸颊，最开始李宁玉还有些端着，后来渐渐放开了，也会温柔的回她一句早安晓梦，将吻再轻轻烙回去。 第36章 入寨 云贵高原地势高低起伏，山高谷深，虽绝大多数处在热带与亚热带季风气候区，仍有不少高峰耸立在其境内，展现出雨林与雪山并存的绝美画卷。 两匹马若是走在林间不知名的小道上，从上往下看，小道被茂密的树叶层层掩盖，让你根本无法发现其中人的身形。 两匹马被称为化抓叔的马主人一前一后拴在一起，本来他准备在前面走着牵马，让李宁玉二人各骑一匹，被顾晓梦婉拒了，说她们赶时间，同时骑的话比较快。 化抓一想也是，笑着嘬了口旱烟，没拒绝的翻身上马了，他反正对他的马儿们有自信，它们可都是能驮得起四五百斤大米还能健步如飞的好马，驮两个女娃娃算什么。 后边李宁玉也动作利落的跨上了马背，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前面留出一个宽敞的位置，微微斜了身子朝顾晓梦伸出手。 顾晓梦长这么大还没如此近距离的看过马，更别说骑了，刚刚她拒绝让化抓在前面牵马而是选择和李宁玉共骑一匹，一是为了满足她的小小私心，还有一个就是她真的不会骑马。 李宁玉一手伸给她，另一只手虚虚的拽住缰绳，座下的小马并不十分老实，轻轻打着鼻息，在原地颠着步子，但她依然坐的比挺比挺，要是穿着马靴和军服，就像个表面上柔净文弱，实则暗藏杀机的女将军。 顾晓梦缩着脖子笑眯了眼，伸手拽住了李宁玉的手，那手白白净净的，却格外有力量，见她踩上马镫李宁玉伸过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让她借力跨过了马背。 随着顾晓梦安全的落座，那马似乎也感觉到可以出发了，一扬前蹄，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顾晓梦坐立不稳，惊呼一声向后仰倒跌进了李宁玉怀里，化抓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两匹马都小跑起来。 李宁玉托住了顾晓梦，干脆没再放开，往怀中拥了拥，敞开军大衣将她也裹了进去。 “别害怕，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令人放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晓梦顺势依进了李宁玉怀中，伸手轻揪着马儿的鬃毛，偏头问李宁玉:“玉姐，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骑马？” 其实这是个傻问题，就从她那个看见马都一脸稀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应该是人都能看出她没骑过马，更别说李宁玉了。 李宁玉将顾晓梦被压住的头发理了出来，回答的坦坦率率:“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共骑而已。” 骑马这种事很简单的，顾晓梦也不是不会，只是忘了，暂时还没想起来，等她日后想起来了，自己骑得定没有她好。 顾晓梦哦的一声，拖的长长的，显然不太相信李宁玉没看出来。 听出怀中人语气里的怀疑，李宁玉将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用气音笑着和她打趣:“噢~看来我想和顾小天师共乘一匹马这个理由不太有说服力啊，难不成我这只是当了个工具人？” 没想到工具人这种新颖的词汇会出现在李宁玉口中，还被她说的这么一本正经。顾晓梦顿时乐不可支，将原本的问题忘到了九霄云外。 “玉姐~这词儿你哪学的啊？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潮了。” “听同事说过，是用的不对吗?”李宁玉如实回答。自从她和顾晓梦重逢，她就开始重新有意识的熟悉并学习现代社会的东西，包括这些年轻人创造出的新词语，她都会在遇到时记下来，揣摩猜测它们的用意，总是八九不离十的。 看顾晓梦疯狂摇头，李宁玉才放下心来，刚刚看她笑的那么开心，她还以为是她出错了呢。 近乎原始的森林里空气非常的清新，就像个天然的大氧吧，不用坐车走盘山路，能呼吸到这么新鲜的空气，还有美人在怀，啊不是，是还能在美人怀，顾晓梦觉得这可能是她这两天中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 事实证明李宁玉挑的这两匹马确实不错，走了快将近两个小时都没停下来歇歇，还是李宁玉提出的下马活动活动，马才跟着她们休息，吃吃干草补充体力。 林间风向多变，怕旱烟熏到两个幺妹儿，化抓叔早就把烟给掐了，此时喂着马儿干草，指着前面的山头和二人说话。 “翻过这个山头就要到火烧寨喽，马儿吃的饱饱的，我们很快就能到喽！” 顾晓梦踮脚望了望，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山林，她并没有看见什么房屋，估计有也被叶子挡完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古代的将领都喜欢在深山老林子里安营了。 第32章 趁着在休息，和二人距离近了，化抓叔憋了一路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你们两个小幺妹去火烧寨干啥子?那寨子偏，还是个苗寨，很少有外地人知道，除了专业队伍，我还没送过多少游客去那哩。”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李宁玉并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说来找朋友，顺便小住两天，修养下身心。 化抓一看就是很多年的老烟枪了，趁着休息的这么点功夫，也赶紧将烟给点上，站在离二人稍远的地方开始抽，猛抽几口后一脸享受的长吁口气，苍老精瘦的脸在白烟中若隐若现。 “晓得你们可能知道，但老头子我还想啰嗦两句，火烧寨不比猛峒，是个生苗寨，里面不光有白苗和黑苗，还有蛊苗哩，我看你两个小娃娃亲切，进去了可莫乱动东西，招惹了蛊苗死都不晓得啷个死的!” 李宁玉出手大方还很有礼貌，比化抓以前带的客人不知道强多少倍，见她们两个汉人小姑娘要进生苗部落，想着其中忌讳她们应该不知道，特地出于好意的提醒她们一下。 二人自然向他道谢，又歇了一会儿就重新开始走，再次坐到马背上，顾晓梦觉得比上次适应多了。 “玉姐，你说阿仰莎会不会是蛊苗的族人?”顾晓梦从小学习各种巧术，看过各种奇闻异事，民族秘辛，关于苗族的自然也包含在内，就算化抓不说她也是知道的。 “很有可能，从阿仰莎的生平来看，她小学读了一半就去了猛峒，待在寨子里的时间并不多，应该是个对蛊术不甚精通的蛊苗。”要不然也不会对别人种的蛊毫无防备与察觉。 蛊苗是苗族里最神秘也是最稀少的一支，善于炼蛊与用蛊，那些小说里写的那种神神道道的类似于桃花蛊，子母蛊，噬心蛊之类的，没有你找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 种蛊的方式也是千奇百怪，除了通过空气，什么都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染上蛊，所以与蛊苗的人打交道一定要万分小心，绝对不能吃别人递的东西和水，不与别人产生身体接触。 吃饱了的马果然跑的更带劲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颠着颠着一个小村就出现在了三人的眼前，化抓烟杆往那一指，宣布那就是火烧寨，火烧寨终于快到了。 快行至寨门口，化抓自告奋勇的说带她们进去，生苗普遍比较排外，他带她们进去能免去不少麻烦，还说他一个外甥就住在火烧寨，房子很宽敞，她们可以在那住着，收费不贵。 两人同意了，毕竟还不知道要待多久，有一个落脚之地还是很有必要的。 火烧寨看起来很大，各式各样的木屋草楼参差不齐的分布着，穿着传统苗服的人随处可见，看来还是个常住人口很多的村子。 寨口进去就是主道，三人早已从马上下来，此时正牵着马缓行，顾晓梦一下马就用拇指掐住了中指第一个指节，这是玉姐刚刚教她的，能防一些简单的蛊。 寨子里忽然来了两个生人还是很引人注目的，道边门外的人们纷纷向她们投去目光，还没拐出弯，化抓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顾晓梦回头一看，是一个缩在道旁边卖瓜子的老太太。 作者有话说： 防蛊办法是真的哟~ 第37章 鸡蛋 化抓起先并没有注意到缩在道边的老人，此时被猛地一叫浑身打了个抖，回头看见是她，一溜小跑就过去了，对着那个老人一阵点头哈腰，脸上写满了尊重与畏惧。 顾晓梦仗着眼睛尖，仔细往那边瞅，那老婆婆就缩着身子挤在一级台阶上，面前摆了个大的晒盘，里面盛满了瓜子，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苗服，而是裹着一件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袍子。 在顾晓梦偷偷打量她的时候，她原本看着化抓的眼睛猛地转过来，盯着顾晓梦和李宁玉，眼神浑浊不堪，透着股毒蛇的阴狠劲，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 顾晓梦猛地和她目光对上，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仿佛被什么看透了内心，李宁玉不动声色的迈出半步将她挡在身后，隔绝了那道令人浑身不快的视线。 那老婆婆将目光停留在李宁玉身上更久，李宁玉也八风不动的看着她，好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顾晓梦握住李宁玉的手，她刚刚依稀看见那老婆婆侧脸上盘踞着的刺青，好像是蝎子。 不知道她和化抓说了什么，化抓蹲在她旁边连连点头，不住的用袖子擦汗，好半天才边作揖边倒退着走回来，冲二人猛的挤眉弄眼使眼色，牵着马赶紧准备埋头往前走。 三人还没来得及抬脚，前方就传来了一阵骚动，不远处的坡道上风风火火下来几个人，均是连哭带骂的，旋风似的就刮到了瓜子摊前扑通跪下，周围房子里的人听见动静都出来了，但都扒在门边，不敢往近前来，面上神色各异。 李宁玉拦住了想要牵马开溜的化抓，示意他她们先留下来看看，化抓急的连声叹气，怎么这两个小女娃娃什么热闹都敢往前凑呢！但没办法，又不能先走，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掏出旱烟走到另一边坐下吧嗒吧嗒抽去了。 此时的瓜子摊前跪了三个人，两个妇人，一个比较年轻，一个则看起来久经风霜，还带着一个看着八九岁的小男孩，看得出来家里人应该很宝贝他，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把长命锁。 只是他现在看起来并不太好，满头大汗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疼的嗷嗷直嚎。旁边的妇人也没闲着，年长的那位对婆婆不住作揖，不知道用苗语说着些什么，年轻的那位则是制止了小男孩翻滚的行为，作势在他后臀上拍了几巴掌，边拍边骂:“叫你不争气!叫你贪玩!还敢多拿蛊婆的瓜子!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你这个臭小子，快给元婆道歉!” 小男孩本来就够难受的了，还被阿妈劈头盖脸一顿揍，顿时愈加难过，嗷的一嗓子嚎的更厉害了，声音都哑了，哭着向元婆道歉。他阿妈也在一旁赔不是，说一些孩子小不懂事，稍微惩罚一下就好，求您高抬贵手之类的话。 那元婆听了半天，终于动了，伸手在袍子下摸了摸，摸出来一个黑漆漆的壶，递给那孩子奶奶，一边数落她一边让她去取东西。 孩子奶奶当然一个劲的点头哈腰，接过那壶就慌忙火急的冲到了最近的一户人家，那家的主人也挺好，赶紧将她让了进去给她拿东西。 没多久她就出来了，一手攥着元婆的壶，一手挎了个簸箕，顾晓梦的注意力全放在了那个簸箕身上，紧张的将手搭在李宁玉肩上，想要一探究竟。 她们离元婆比较近，周边围的人也比较少，视野还是相当好的，顾晓梦一眼就看见，那簸箕里盛了三个鸡蛋和三根红线，是那种红色的棉线，三根都剪出了差不多的长度。 元婆先接了壶，示意她把筐放在地上，仰头喝了一大口，僵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属于人的表情，看那样子，是十分的陶醉。 苗人嗜酒，无论男女老少，他们的生活是无法与酒分离的，这个元婆虽然诡异，应该也不例外。 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架住小孩，元婆站起来从框里拿出鸡蛋，一个鸡蛋上缠一根红线，将鸡蛋放进手心搓着，使的力看起来不小，也不知为何鸡蛋竟没碎。 把男孩的衣服掀起来露出小腹，将鸡蛋放上去滚来滚去，口中念念有词，同样的步骤重复了三次，小孩清晰可见从一开始的哭号挣扎变成了后面的小幅度抽搭，等第三个鸡蛋滚完以后，彻底不哭了，揉着肚子茫然的看向他妈妈。 元婆将最后一个鸡蛋扔进筐里，低头问了小孩一句什么，小孩算是真的怕了她了，拽着妈妈的裤腿探出头猛的摇摇头。 元婆看起来很满意，又掂起她的壶喝了一口，连那一大娄的瓜子都没要，提着壶慢慢踏上了村道，顺着上坡拐进了一排平房后面。 李宁玉紧盯着她的背影，眼中晦暗不明，半晌没动，这个人能量并不强，但却让她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难道她能看出自己的不同？ 两个妇人见孩子终于好了，可算松了口气，元婆一走，本来离得挺远看热闹的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吓得顾晓梦赶紧拽着李宁玉往前迈了几步，占据有利地形，才算没被挤出去。 那老妇人坐在台阶上，两手交叠的打来打去，配合着激动的语气在和围观群众们说着什么，大家也都七嘴八舌的回应，虽然顾晓梦听不懂，但能感觉出那大婶应该是在骂街。 她骂了一会儿，想起了那三个鸡蛋，拿出一个扯掉红线放在地上敲了敲，剥开以后居然是白玉无瑕的蛋白，和煮出来的如出一辙。 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才对，从那妇人进屋去取鸡蛋和红绳到出来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拿的应该是生鸡蛋才对，而且那鸡蛋壳上还沾了些脏东西，怎么都不像被煮过的样子，现在居然熟了。 剥出蛋白来大婶也没有停下动作，又小心翼翼的扒开蛋白，裸露出原本应该是蛋黄的部分。 第33章 为什么说是原本应该是蛋黄的部分呢？因为它现在已经不是蛋黄了，两个一分为二的蛋白里凹陷的部位，此时正蠕动着满满的虫子，白色黑色参杂着，什么样的都有。 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的退了半步，有胆小的已经拔腿走掉了，妇人们也都捂住小孩的眼睛不让他们看，那刚刚被滚鸡蛋的小孩刚好看了个正着，也惊了个不轻，抱着阿妈的腿一个劲的往后躲。 她又紧接着把剩下两个鸡蛋都敲开了，和第一个是一样的情况，只是最后一个鸡蛋里的虫比较少，看着也没那么有活力，可能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滚的吧。 顾晓梦又看了一眼，也觉得从胃底涌起几分不适，那些虫子有肥有瘦，看着有些像蛆却又不完全一样，还在不断的往旁边蛋白里钻。 看向身边的李宁玉，却发现李宁玉依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纵然是见贯了，她也还是忍不住发问:“玉姐，你真的不觉得这个恶心吗？” 李宁玉收回目光，摇头道:“这些应该都是将死的虫，不会再进入人体内了。” 顾晓梦在心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玉姐就是玉姐，但是她就没有怕的东西吗？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李宁玉笑了，后退半步将顾晓梦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眼中藏着她尚不懂的深情，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李宁玉柔声开口，声音中似有几分怅惘。 “除了失去你，我什么也不怕。” 顾晓梦愣在原地，李宁玉老是犯规，总是用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一些似真似假，或严肃或揶揄的话，让她老是被突如其来的心意弄的不知所措，紧了紧二人相握的手，顾晓梦悄悄凑到李宁玉耳边。 “放心吧玉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你到哪儿我都会跟着你，就算你想甩开我也甩不开的。” 第38章 失踪 该看的东西都看完了，趁着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还放在那鸡蛋身上，李宁玉带着顾晓梦退出了人群，化抓看她俩终于动了，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 “走走走赶紧走!” 确实没有什么再留在这的必要了，二人跟上了化抓的步伐，火烧寨依山而建，高低起伏各有不同，村道也多蜿蜒曲折，化抓外甥家住的比较靠里，应该是寨子边缘了，他牵着马带二人左拐右拐绕了半天才到，停在一栋房前。 那房子与大多数苗家寨子一样，红墙黑瓦，此地多雨，房檐倾下方便雨水自然滴落，只不过比想象中要大，三层楼高，门口还修了个小马厩。 化抓熟练的打开马厩的门将两匹辛苦一路的马放了进去，此时马厩里还有一匹马，看体态是匹地地道道的云南马，应该和化抓是老相识了，一看见他就兴奋的扬起了前蹄，不断甩着尾巴。 笑呵呵的给三匹马儿添上水粮，化抓拍了拍那匹马的头道:“哦—阿满长大了，以后可以跟着哥哥们驮东西了!” 害怕李宁玉和顾晓梦等急，化抓也没耽搁太久，很快就栓好马出来了，敲着此时紧闭的大门，屋外并没有落锁，看来是屋主自屋内将门反锁了。 化抓边敲边喊，将门震得哐哐响，很快屋内也传来了响动，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混杂了几句大声的苗话过后门终于开了。 显然早已听出叫门的人是化抓，屋内人开门后显得很激动，踏出来一个熊抱就和化抓搂在了一起，化抓也紧紧的回搂他，还在他背上锤了两下，好像是在夸赞他又长结实了。 苗族男子大多是精瘦型的，肤色也普遍偏白，纵然非常的强悍看起来也不会那么有威慑力。而眼前和化抓拥抱的人则完全不同，身材魁梧健硕，晒得黝黑黝黑的，用古铜色来形容都有些不足。 比化抓要高将近一个多头，连带着让化抓在他的拥抱之下跟个小孩子似的，要不是在此地遇到，且他身上穿着最普通的苗服，二人都要以为他是藏族人了。 叔侄之间好不容易叙完旧，这时那大高个才发现李宁玉和顾晓梦的存在，打量了一下二人，遂而向化抓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化抓拉着外甥侧了身子先将二人让了进去，回头左右探了探头，扯着他就进去了，将屋门重新落好锁:“走吧起索，进屋我再和你说。” 顾晓梦环顾了一圈室内，是意料之外的干净与整洁，屋内并不是她想象的那种苗族传统的摆设装饰，而是更偏向汉族城市风一些，沙发窗帘吊顶，该有的都有，甚至还在地上贴了白瓷砖。 虽然起索不知道她们是谁，也还没摸清楚发生了什么，仍然礼数十分周到的请二人入坐，给她们倒上水，还站起来给她们斟，那礼数周到的，都快能比之汉文化课的礼仪老师了。 化抓笑眯眯的看着这个五大三粗的外甥，向李宁玉与顾晓梦介绍他。 “这是我外甥，单名一个起字，你们可以叫他起索，他对汉族文化非常痴迷，也很爱干净，你们要是在这住的满意希望能抽些空给他讲讲。” 转头又和起索说:“她们都是汉族人，来我们这找朋友，顺便看看风景散散心，你有啥想问的也别藏着掖着了，赶紧问吧！” 听见化抓的介绍起索眼睛都亮了，他就知道这两位器宇不凡的女士是汉族的，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其中一位身上穿着的还是旗袍。 起索起身将右手按在胸口冲二人鞠躬，行了个经典的苗礼，李顾二人自然也不会怠慢，都起身回应了。 起索可以说的上是火烧寨里的一朵奇葩了，生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苗族部落，他竟然从小就对汉族文化兴趣浓厚，由于种种原因他至今还没出过寨子，但靠着马帮和舅舅带回来的书和故事，他也了解了足够多的汉族文化了。 “你们叫我起就好了，不用太客气，阿舅都和我说了，你们尽管住就是了，要是有什么事我都可以帮忙。” 起索确实十分有热情，这还是他们寨子第一次来两个女汉人，而且都看起来那么不凡，他肯定可以从她们那学到些什么。 李宁玉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从他的眼神里她就能看出，这个半大孩子并不是什么坏人，也缺乏做坏人的潜力。 顾晓梦连连点头，有些好奇他们这支苗族的名字为什么都这么奇怪，就像化抓，她始终没想明白这个词有什么意义，不论汉话或者苗语，都是毫不相干的。 将心中的一丝小疑惑问出了口，起索非常乐于解答，笑着看了一眼身边正喝着茶砸吧嘴的化抓，给顾晓梦解释。 “我们苗族的苗名不管男女都是一个单字，那个单字就是我们的名了，不过称呼他人的时候往往也要在后面添上父亲的名字，像我叫起，我父亲叫索，所以别人叫我都叫起索。我阿舅名化，我阿大名抓，别人也都叫他化抓了。” 他这一番话说下来顾晓梦算是终于相信他是真心热爱汉文化了，深居这偏远的苗寨从未出去过，普通话居然说的这么标准，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噢——”顾晓梦恍然大悟的拖长语调，和李宁玉对视一眼，顺势就将此行的目的问了出来。“那你听说过阿仰莎这个名字吗?” “阿仰莎?当然!阿仰莎可是我们苗族的神女，给女孩取这个名字表达了好多父母对她的爱，说起来我们寨子里就有好几个叫阿仰莎的了。” “真的?那你认识她吗？” 没想到这还是个如此有特色的名字，顾晓梦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线索了，调出存在手机里的阿仰莎照片，顾晓梦将它展示给起索看。 起索小心翼翼的接过手机，将脑袋凑了上去，就看了一眼照片就惊呼起来，分外激动，差点没拍桌子。 “这是阿仰莎·金啊！她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可她不是失踪了吗?” 作者有话说： 作者取名废，纯瞎编 第39章 仙娘 “失踪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晓梦一愣，资料里显示阿仰莎是去猛峒上小学了，怎么到了起索这就是失踪了呢？ 起索也愣了，挠了挠头，眼睛望着天回忆，实实在在的把他知道的说出来了。 “阿仰莎的阿爸是马帮的一个小队长，见过些世面，所以她上小学的时候就去了猛峒，然后就很少回来了，我们的联系也少了，三年前是她最后一次回来，去年夏天她阿婆忽然说她失踪了，她也真的一直没回来过了。” 最开始起索还不相信，因为当时寨里有好些人受偶尔到来的驴友和他的影响，对山林外的世界越来越好奇，想出去看看的欲望也越来越强烈。 “阿仰莎阿婆特别守旧，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编了故事来吓我们，让大家都不敢出去，但是后来连族里新任仙娘的继任仪式她都没回来，我就相信了。” 化抓见她们相处的还挺融洽，不想听他们谈论这些，觉得也没有留在这的必要了，拍拍起索的肩膀和二人招呼一声就上楼睡觉去了。 第34章 起索转身招呼他:“阿舅，你的被子在我房里，抱过去盖吧！” 化抓楼梯已经爬了一半，应了声背对着朝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起索这番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飞快过滤了一遍，其中有两个字让李宁玉不免留神，因为她还从未听说过。 “仙娘?” 顾晓梦抢先一步开了口，李宁玉手握成拳撑着下巴，原本打算轻启的薄唇顿时抿住了，侧头看了顾晓梦一眼，笑容一闪而逝。果然她也注意到了。 “对，仙娘，你们可能不知道，仙娘是我们蛊苗才有的职业，虽然是叫仙娘，但是有男有女，不过大多数还是女的，一个灵验的仙娘是很受苗人尊敬的，她能说出你家所有的能见人和不能见人的事，请你逝去的家人上来和你交谈，所以仙娘的继任仪式在我们蛊苗里算是最大的事，没有例外族人不管在哪儿都要赶回来参加的。” 起索说的十分认真诚恳，不过他也知道让两个汉人接受这样陌生而又不可思议的事物是很难的，怕顾晓梦和李宁玉不信，他还特地举起了手发誓。 “我对仙娘和蛊神起誓，我起索说的都是真的，如有半分虚言……” 还没等他说完顾晓梦就将他的手按在了桌子上，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你先别急着发誓啊，我们也没怀疑你说的是假话呀，不然我们也不会问嘛。” 起索精通苗话和汉语，还和阿仰莎是好朋友，而且到现在为止基本已经可以断定他确实是个实在且没有坏心眼的人，这几天在火烧寨里活动估计还需要他的帮助，是时候可以慢慢透露她们的身份与目的了，不过还需要稍加润色。 顾晓梦看向李宁玉，向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李宁玉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伸手将桌子上的茶盏都移到了一旁。 从包里摸出两张小纸人，顾晓梦将它们平放在桌子上，一人头上弹了一下。两张纸人立马蹦了起来，捂着被弹的地方指对方，互相扭打起来，在桌上翻来滚去，打的吱哇乱叫。 “这这这!” 起索大惊失色，黝黑的脸挤在了一起，本来不那么明显的眉毛此时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川字。 小纸人滚着滚着到了桌边，眼看就要往下掉，起索赶紧母鸡护崽子似的护住它们，眼下打急了眼的纸人哪顾得上他，突如其来的妨碍让它们十分窝火，齐刷刷“啪”的一下甩到了起索手上，将他打了个正着。 看着差不多了，顾晓梦将两个小家伙拎了回来，在俩扁扁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凶道:“你们俩一见面就打架，都给我安分点!”，又重新将它们塞进了背包。 纸人在起索手上那一拍就和羽毛一样轻飘飘，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痒，目光依依不舍的追寻着顾晓梦手里的纸人，宽厚的大手下意识的抓上脑袋。 “这是什么神迹？纸片为何会动!你简直和仙娘一样神奇!” 见目的达到，顾晓梦拉上拉链，笑着开口:“照你所说的，我还远远比不上仙娘，会的只不过是些借助自然规律的雕虫小技罢了。” 简单的介绍和解释了一下汉族的道教文化以及萨满教和出马仙，顾晓梦介绍李宁玉时没说实话，只说她和自己一样，也是干这行的。 起索听完，看着二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起初他还以为她们只是有胆量有文化的游客而已，没想到她们居然如此厉害，应该算是汉族的仙娘了。 顾晓梦的解释她也没听进去，只认为是汉人与生俱来的谦虚，她们只不过是在推脱罢了，连连摆手，看着二人的眼光充满敬畏与崇拜。 “等后面有时间我再和你详细讨论这些，你也知道这次我们是为了阿仰莎而来，得先解决她的事，照你所说，她是有父亲的?她父亲现在住在哪儿你知道吗？”暂时没告诉他阿仰莎已经死了，只说阿仰莎确实是失踪了，她们是受人所托回来找找线索。 本来就打算帮助她们，现在见识到了顾晓梦的厉害，起索想帮忙的心思就更加强烈了，顾晓梦一问他就赶紧开口。 “不，她阿爸在她念高中的时候出事了，跌下山崖没的，她阿妈在她出生时就没了，所以她高中只读了一半就去外面打工了，现在就她阿婆还在寨子里了，不过自从阿仰莎阿爸出事以后，她就一直古古怪怪的，变的很可怕，寨子里的人也不怎么与她来往了。” 起索每次回忆起当时阿仰莎阿爸去世时她从猛峒赶回来奔丧时的样子都会很难过，她阿爸一直是起索非常敬佩的人，他小时候听到的大部分故事都是从他那听来的，那时候每个夏夜，他都会带着阿仰莎和他爬上屋顶，将他们搂在怀里，吹着风看着星星，绘声绘色的讲述那些他从外面听来的故事。 蛊苗的孩子们从小就喜欢养虫、找草药，那些诸如武松打虎、唐僧取经之类的故事通常提不起他们的兴趣，只有起索和阿仰莎是他的忠实听众，只要他外出回来，一定会黏着他不放。 而见过世面的人想法也总是不一样的，于是当年在他的力排众议之下，阿仰莎成为了火烧寨第一个出去读书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儿。 阿仰莎也很争气，从小听着外面世界的故事长大的孩子，心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也不缺少苗族女子都有的勇敢，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开始，起索就一直盼望着她能飞得高高的，飞过这重重高山，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 但可惜，羽翼未丰的雏鹰离开了老鹰的保护，生活就不那么好过了。 起索身强力壮人高马大，那天扶着他的灵柩下葬，和阿仰莎在坟前守了半天灵。走的时候他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 阿仰莎穿着丧服直直的跪在坟前没说话，一直盯着那个小土包出神，从她回来开始她就没开过口，没掉过泪。 起索等了一会儿，觉得她应该还没有从悲伤和震惊中缓过来，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后面传来轻飘飘的一句话，其中蕴含着的绝望与心碎就算是他都能听出来。 “起，我飞不出去了” 第40章 元婆 “那后来呢？” 顾晓梦轻叹口气，听起索这样说的话，阿仰莎的爸爸确实是个很好的父亲，有知识有远见，而且是真心疼爱阿仰莎的。 虽然顾晓梦没有父母，但是师父于她而言就像是父亲一样，当年他去世时，纵然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离开，但顾晓梦也低落了好久，所以失去至亲的痛苦她懂。 “后来她没再回学校，在寨子里待了一段时间，过了守丧期之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三年前她最后一次回来也只待了几天，我都没见到她的面。” 起索也有些失落，他从小就和寨子里的孩子们合不来，只和阿仰莎有共同话题，也幸亏他天生就长的人高马大小时候才不至于被别人欺负。 “你知道她阿婆住在什么地方吗？” 李宁玉思索片刻，她家既已无父无母，左右也只能从那个不知道现在是否还在世的阿婆入手了。 “知道知道，就住在坡下面，她现在一个人靠偶尔种种田，卖卖瓜子为生，寨子里的人都是看她可怜才偶尔去买买，平时也基本不与她来往，因为她实在是……” 起索说了一半欲言又止，一脸的憋闷与犹豫，似乎在想该如何组织语言，到底该不该说。 听见瓜子二字，顾晓梦忍不住想起了进村时看见的那个古怪的元婆，和李宁玉对视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思索。 “你说卖瓜子?不会就是村门口卖瓜子的那个元婆吧？” 不会这么巧的吧？ 起索满脸讶异，惊奇道:“你怎么知道?你们进村时遇到她了吗？” 好吧，看来就是这么巧，果然是万物冥冥之中自有缘分，顾晓梦无奈的摊摊手，将进村时看到的事简单的复述了一遍，起索听的目瞪口呆。 “老天爷，元阿婆居然开始对小孩子下这样厉害的虫蛊了”起索单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做了个奇怪的动作指向天空。 “元婆很不喜欢汉人，幸亏你们没有和她起什么冲突。” 想起那鸡蛋里蛄蛹着的那一堆虫子顾晓梦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他:“那虫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起索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具体的蛊种:“虫蛊只是一个大类，我们蛊苗的蛊引有很多种，蛇、蝎子、蟾蜍都能当，其中虫蛊最难养，也最让人防不胜防，元婆这种虫蛊不是她亲自取是取不出来的，别人去取的话那虫还会随着皮肤进入取蛊人的身体。” 顾晓梦听的倒抽一口凉气，脑补了一下虫子跑到自己体内的画面都觉得慎人，赶紧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都甩了出去。 李宁玉在这时候伸手搭上顾晓梦的肩膀，她还处于一种汗毛倒竖的状态，冷不丁一激灵，回头想看她，却被她按住了。 “乖，别害怕，暂时别动。”李宁玉轻柔的声音传来，顾晓梦炸起的毛瞬间服帖了，乖乖的坐着不动，连眼睛都不敢乱眨。 第35章 静静感受着她的手在肩胛处游走，似乎在写些什么，她的手总是那么凉，像块冰冷的凉豆腐一样，顾晓梦被她划拉的很痒，忍笑忍的非常辛苦。 不过幸好，李宁玉的手也并没有停留太久。 “好了。”轻轻拍了拍顾晓梦的肩膀，示意她可以放松下来了。顾晓梦立马放松下来，长舒口气，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并没有看出什么变化。 “元婆不可不防，我给你身上下了道禁制，应该可以起到些保护的效果，但之后仍要处处留心，千万别大意。”看着顾晓梦眼巴巴求答案的眼神，李宁玉还是忍不住和老妈子一样嘱咐她。 毕竟苗寨和别处不一样，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实体，中了也就罢了，但顾晓梦不能中，不论别的，李宁玉绝对不会允许她承受那样的痛苦，那么多毒物千奇百怪，她肯定会害怕的。 眼睛里亮晶晶的，顾晓梦忍不住动了动身子，将两条腿往后挪了挪，低头去看腿中间露出来的那一小部分椅子，笑咪咪的悄悄开口:“谢谢玉姐~”被保护着的安全感真好啊。 起索再三询问，确认顾晓梦和李宁玉一定要去找元婆，做了很大的心理斗争一样，猛地将椅子拉开，右手握拳锤了锤自己的胸口，随即亲吻了一下左手，将其高高举起:“神女啊，请保佑我吧!” 神色坚毅果决起来，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锁上门，带着顾晓梦和李宁玉出门去了，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的，结果刚刚下坡就泄下气来。 一个接近一米九，肌肉发达，晒得黢黑黢黑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大高个越走越矮，气势也越来越低迷，虽然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元婆的威胁性，但顾晓梦还是忍不住想笑。 “顾小姐，真的不是我丢人，我对元婆实在是有心理阴影，从小她就不待见我，真的很凶，给我赶走了好几次，后来只要她在家我就从来不去，现在也真是愈演愈烈了。” 看出了顾晓梦毫不掩饰的笑意，起索都不好意思起来，但苗族汉子都敢作敢当，实话实说，也不遮掩自己确实很畏惧元婆，大大方方的去指她现在住的地方。 “这个坡望下去，那个平木屋就是了，我带你们到门口，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顾晓梦就喜欢和这样爽朗干脆的人打交道，自然非常赞同，道了谢就等着往下走，李宁玉也向他微微颔首:“多谢。” 起索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的笑，本来这就是答应了她们，应该做的事，现在没能完全做到，他倒是该先说一句对不起。 阿仰莎家比较小，看着只有起索家一半大，也比较老旧了，果然将她们带至了门口，帮忙叫了叫门就退到了一遍。 半晌，门内半分动静也无。李宁玉耳朵微微动了动，仔细的感知片刻，刚想抬手叩门却忽然眼神一遍，瞳孔微缩。 扯住顾晓梦将她往后一拽，顾晓梦被拽了个趔趄，差点跌进了李宁玉怀里，几乎就是她们往后站稳的那一瞬间，门打开了，一盆血水泼了一地。 第41章 现身 一张苍老的脸出现在开了一半的小门中，阴恻恻的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人。 顾晓梦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血水，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进她的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血也不简单。 “您是元婆吗？我们有些事想请教您。”李宁玉毫不避讳的迎上了对面人的眼神，不卑不亢的和她对视，眸色沉沉，是无声的对峙。 起索说过，元婆年轻时是个泼辣角色，跟着马帮出过寨子，大江南北的到处跑，是听得懂汉话的，也会说，所以不需要翻译，他才提出在外面等。 不知深浅的笑了一下，苍老而干瘪的脸上皱纹四起，明明生活在云南这样一个水灵灵的地方，却如老树一样干枯，像是被什么抽去了气血一样。 “我不欢迎汉人，奉劝你们离我远一点。”沙哑的声音，枯朽如漏风风箱似的，充满了不屑一顾与嘲讽，顾晓梦听着她说话都觉得有点难受，总感觉她像被什么东西卡着脖子了一样。 “关于您孙女的事您也不想知道?” 李宁玉确定顾晓梦已经站稳，松开拦住她腰的手，避开地上被血水溅到的位置，稍稍向前迈了一步，伸手递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阳光打在上面，微微有些反光晃眼，看起来是条银手链。顾晓梦看清之后很是惊讶，毕竟她还没见过呢，玉姐这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没有孙女。” 元婆冷哼一声，砰的一下合上了门，震得门板活页处的墙皮都掉下来一层。不过虽然时间很短，但元婆在看到李宁玉手中手链时的细微表情变化早已悉数被她尽收眼底。 不必太过激进，不出意外之后两天的明察暗访还多着呢，既然她如此不欢迎她们，那她们乖乖先走就是了。 顾晓梦再次看了一眼脚前被血水浸染的一片土地，颜色被土壤吸收了不少，只能依稀看出深了的那一块颜色，认真盯了又盯，还是没察觉出到底是哪儿不对，望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轻叹口气跟着李宁玉下去了。 找到猫在拐角处的起索，三人又重新回到了他家，虽然没出现，但起索也一直支棱着耳朵听，意料之中的，元婆果然不欢迎她们。 “现在该怎么办？”再度坐到桌旁，起索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李宁玉拉开椅子坐下，不过顾晓梦这次并没有坐到她身侧，而是在她的授意下坐到了对面，三个人一人占据一方。 “静观其变，不过最起码这次收获还是很大的。”李宁玉习惯性的揉了揉太阳穴，将那条银链摆在了三人面前的桌上，往中间推了推。 李宁玉看向旁边的起索，询问道: “你看看这个，认识吗?” 起索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只手伸出去摆弄了一下银链，仅仅简单看了几眼，他就看出来了，确认了几处关键点，略显激动的叫道:“我认识，我认识的! 这是阿仰莎阿爸送她的十岁生日礼物，她很宝贝，一直随身带着的。” 顾晓梦也将目光放在了手链上，眼中也闪烁着一丝激动与兴奋，不过她并不是因为认识这条手链，而是因为这是阿仰莎的东西，而且如果起索所说如实，那么它与阿仰莎之间还存在很深的羁绊，无疑会让她们寻到阿仰莎的希望大上许多。 “我问你，元婆与阿仰莎的关系是不是很不好？或者说，她是不是很不喜欢她的孙女?”李宁玉盯着那条细细的链子，微微沉吟。 没想到她话题转变如此之快，起索一愣，回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结果摇到一半又改成了点头，话语中透着几分怀疑与不确定:“这我不清楚，不过元婆一直以来都对阿仰莎父亲让阿仰莎去上学很不满，而且阿仰莎也很怕她，但讨厌应该算不上。”起索又想了想，再度补充:“不过自从阿仰莎阿爸去世，元婆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有一次我路过，还看见她和阿仰莎大吵一架，准确来说，她一直在骂阿仰莎。” “这又是为什么？”顾晓梦有些疑惑，儿子死了，她不应该是对这剩下的唯一亲人更加珍惜了吗？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在刚刚死了儿子的情况下再与孙女为难吧？ 起索显然也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耸了耸肩膀，摇头作无奈状。 顾晓梦轻轻拿起手链在手中把玩，看得出来手链的主人对它很爱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它还是那么新，好像刚锻出来一样。 “对了玉姐，你刚刚看见了吗?元婆的手腕上有好几道口子，割的还挺深，那血水会不会是她洗手的水，顺便泼出来膈应我们。”顾晓梦忽然想起来这件事，刚刚她无意中瞥见元婆的袖口处颜色深了一块，开始她还以为是她在处理什么动物，结果细细一看在她手腕内侧看见了好几道伤口，这还只是在袖子外的，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还有。 李宁玉正在脑中将已经知道了的信息勾勒成一张关系网，不断的往其中填补细节，以便点与点之间产生联系，形成新关系。听顾晓梦这么一说，脑中忽然又有一盏小灯被点亮了。 “刚才注意力大半放在她身后了，这我倒是没注意。”李宁玉对顾晓梦投去赞许的眼光，又看向对面的起索，她忽然想起还有个重要细节。“你之前说过，元婆在她儿子死后就变的奇奇怪怪了，具体是怎么个奇怪法？” 究竟什么事，会让处在深山之中，代代炼蛊的蛊苗人都觉得奇怪甚至害怕的呢？ 起索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太好的事，这么大个子还抱着胳膊打了个哆嗦，声音都忍不住低了几分:“自从阿金叔去世，元婆就老是往后山坟地跑，毕竟丧子之痛，大家都可以理解，但是后来有天晚上，有人看见她在乱葬坟里挖尸体，还边挖边吃什么东西，就这样慢慢传开，她也确实越来越神叨了，所以大家渐渐都不敢和她来往了。” 蛊苗确实会很多邪门的蛊这不假，但这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会是一回事，用就是另一回事了，排开蛊不说，蛊苗人也还是普普通通的民众罢了，要吃饭要睡觉，看见这种画面也照样会怕。 第36章 真是个怪人，难道就是因为儿子的去世让她心理扭曲了？顾晓梦挠了挠头，询问道:“你能带我们去阿仰莎父亲的坟那看看吗？我们去祭拜他一下，顺便看点东西。” 元婆这暂时找不出什么其他线索了，之前她们也问过起索，阿仰莎读过书有文化谈吐，还特别勤快能干活，在寨子里人缘很好，也没有和人结过仇。 既然知道阿仰莎的魂魄回来了，现在又有了手链，就可以进行招魂了，不出意外魂魄健全的话她的魂是能够招出来的，到时候可以明明白白的直接问她回来的目的和对杀人凶手的怀疑。 起索当即表示可以，于是三人又动手前往坟地，火烧寨的坟地都在一块，是后山的一处山坡，据说是很久以前的某位仙娘选的，说那个地方风水最好，能造福子孙后代，于是大家就都埋在那了，幸亏圈出来的那片位子还挺大，不然这么多年早就埋不下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人，看见起索带着她们上山都忍不住投来了好奇与探究的目光，有和起索相熟的好事者还会用苗语和他说上两句，起索就简单回回，说她们是化抓介绍来的客人，他带她们上山看看风景找找蘑菇药材之类的，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问的人自然也就信了。 他翻译给她们时，顾晓梦乐的直拍他肩，夸他演技好，很有当间谍的天赋，李宁玉也笑了，整的起索还闹了个大红脸。 翻过了小半座山，离寨子里的房子越来越远，眼前的山道似乎暂时也快到了尽头，树开始稀稀拉拉起来，偶尔能看见几个墓碑立在林间，起索走在最前面开路，拐过了最后一道弯就回头低声说到了，侧身指给李宁玉她们看。 山道就那么点寨，起索的大个子在前面一挡顾晓梦和李宁玉就只能看他的后背了，此刻他侧身让出了大半的空位才得以让二人看到前面的场景，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片还算开阔的土地上林林总总立着快四十几块墓碑，就在他指的墓碑前面，坐着一个人，顾晓梦姑且认为她是人吧，一个穿着西服，显得和此处格格不入的人。 “这有人吗？”顾晓梦心下觉得有几分不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看向起索。 起索一愣，环视了一圈，以为她是在问这平时有没有人来祭拜，摇头道:“我们除了新丧一般都只会在初一的时候来祭拜，平日里是不会有人来的，这样不好。”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并没有看见墓碑前坐着的人，顾晓梦点点头回应她，又扭头看向李宁玉，李宁玉正看着女孩的背影，眼中微弱的金光一闪，平淡开口，是十足的肯定。 “阿仰莎。” 作者有话说： 也太惨了吧哈哈哈，四十章竟然一条评论也没有 第42章 生死 面对墓碑盘腿而坐的阿仰莎明显一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子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顾晓梦也是一愣，看了看她的脸，又回忆了一下证件照，嗯，确实重合了。 “你，你们看得见我?” 阿仰莎从地上爬起来，朝二人所站的方向走，试探着发问，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与激动，她出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碰见能看见她的人。 “当然，你是阿仰莎吗？”顾晓梦肯定的回答，又上下扫了眼她的样子，询问了下基本已经确定了答案。 “什么？!什么阿仰莎？”还没等阿仰莎说话，一直站在一侧的起索察觉出了不对，环视了一周，他确定什么也没看到，眼瞅着顾晓梦和李宁玉都盯着一个地方说话，还问是不是阿仰莎，起索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往后退了半步，有些难以置信。 差点忘了她们还没有告诉起索有关阿仰莎的真相，之前是对他不放心，现在看来起索是个值得相信的人，顾晓梦看了眼李宁玉，李宁玉点点头，一伸手一张开天眼符就出现在手中，顾晓梦划破手指滴了滴血上去，将符纸给了起索。 “贴上吧，很抱歉我们之前告诉你的并不是全部的事实，贴上以后你就知道了，别害怕。”顾晓梦指挥着他将符纸贴到印堂处，起索手都在抖。 起索的胆子是真的和身材成反比，实在小的可怜，颤颤巍巍的不敢睁眼，顾晓梦哭笑不得，也没办法逼他，最后还是他自己想明白了，毕竟对面是阿仰莎，他从小到大的伙伴。 “我的老天!阿仰莎!真的是你!”现在的阿仰莎看起来精力还不错，至少比那时的杨树好太多，起码还能维持住身形，并不是死去时的样子。在起索眼中，她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元婆说你失踪了，我一直以为只是你不想再回来了，没想到你居然!” 起索情绪十分激动，冲上去抱她，结果穿过她将自己抱了个满怀，还低头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双臂。阿仰莎换到了另一个位置，原本的忐忑与担忧顿时被冲淡不少，忍不住看着起索发笑，打趣道:“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呆啊起，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 看来这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阿仰莎了，顾晓梦长舒口气，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虽然这铁鞋还没来得及踏出去。 “看来你确实是阿仰莎了，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顾晓梦一副警察办案的语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掏出警官证给她看，反手将她拷回局子里一样。 “好像大概知道一点，是因为我越狱了吗？”看着顾晓梦眼里写满了我什么都懂，你根本瞒不过我，又看了看旁边除了最初叫了她的名字就未发一言的李宁玉，阿仰莎气势低落下去，还是坦白从宽吧。 “你也知道你那是越狱啊？”顾晓梦十分没好气，虽说她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关一天也是关，就算牢门开了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跑啊！跑就算了，在去世的地方好好呆着也就不说你了，但是居然还跑这么远! 顾晓梦平日里脾气是很好的，对待这些夙愿未了的鬼也不会多说什么，反而还会尽心尽力的帮她们，看着她现在一副炸毛的样子，李宁玉失笑，看来来这里的历程实在把她折腾的够呛。 “我知道错了，但是我是实在没办法了，你们能帮帮我吗？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们的，该有的惩罚我也不会逃的。” 顾晓梦也不会真的和她置气，最后白了她一眼，还是认真对待道:“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阿仰莎看了一眼旁边抱着胳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起索，有些不自然的往寨子的方向望了望，询问道:“起，我阿婆现在是不是变的很奇怪?” 起索点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详细展开。阿仰莎也没追问，长叹口气，转向顾晓梦，话语中尽是颓丧:“我阿婆疯了，我知道你们很厉害，希望你们能帮我阻止她，千万别让她酿成大错。” 去世的那天，阿仰莎还在陪老板一起出去见客户，谈生意。自从她父亲死了，阿婆不让她读书，把她困在寨子里不让她出去，她不甘心这样的生活，寻机会逃了出去，一路辗转到了杭州，最开始还没够年纪，只能在厂里打黑工。后来成年了，就找了家小公司做销售，一边做一边攒钱，慢慢的也有些起色了。 其实那天和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不同，照样穿的人模狗样陪老板在酒桌上喝的烂醉如泥，期间她去厕所催吐，看着镜子里那个满脸通红眼神迷离的人，她都觉得陌生。以前那个说要好好读书，立志闯出一片新天地，勇敢而又充满朝气的女孩去哪里了呢？ 强撑着把老板搀上车，自己坐到车后座，头一栽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就身在丰都大楼了。 “其实我知道我是怎么死的。”讲到这，阿仰莎叹了口气:“那天上车的时候，借着头顶灯我看见后车座上写着几个字，应该是合则生，分则死。” “合则生分则死?”顾晓梦重复了一遍，疑惑的看向李宁玉，李宁玉迅速搜刮了一下记忆，确定的摇了摇头，那份调查报告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细节。 “你确定？”看着低头陷入回忆的阿仰莎，李宁玉伸手搭上她的肩膀，阿仰莎触电似的颤了一下，被迫对上了她的眼神。 车座靠背上出现一行这么奇怪的字，如果真有的话调查档案里是不会略过的，就算不大书特书也会标红加粗。 阿仰莎坦然的和李宁玉对视，答道:“我确定，而且那些字在我死后就会消失。” 李宁玉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所期待的真诚与坦率，心中对她已经有了初步判断。 今天一大早二人就从猛峒出发，行了好几个小时才到，这一顿折腾之下到现在已近太阳落山之时了，还没来得及吃饭。眼下太阳越来越低，林中也没多少热气儿了，再加上这周围墓碑林立，穿堂风一阵阵的吹，怎么都不算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既然已经找到阿仰莎，而且知道她并没有行什么报复之事，那就不用太着急了，几人一合计，决定先转战回家，边吃边聊。 起索到寨子里仅有的一家小饭馆里打包了不少菜，都是当地正宗的特色菜，平时也不会有多少人去吃，一般都是农忙时太累不想做饭才会光顾。 第37章 她们吃上了饭，自然也不能忘记阿仰莎，让一个几个月没尝过食物的人看着别人吃饭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啊，起码顾晓梦觉得，这比打她一顿还难受。 化抓刚刚睡醒就走了，说是要赶在天黑前回家，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不过他走了倒让顾晓梦松了口气，阿仰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要一直留在这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 征得了起索的同意，顾晓梦在阿仰莎面前摆上了一个小香炉，往里插了三柱香。阿仰莎本来半死不活的趴在属于她的那一亩三分地上，见状就是一愣，和当初的杨树一模一样，在顾晓梦的指导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边她吃的欢，那边的起索看的啧啧称奇，也凑过去闻闻香，想看看是什么味道，闻了半天没闻出来，被顾晓梦给推了回去。 一顿普普通通的饭将几人的关系又拉近不少，尤其是阿仰莎，茶足饭饱之际看向顾晓梦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感激。 四人围坐在茶几边，要开始说正事了，却没想到阿仰莎斟酌半天，开口第一句就是:“杀我的人是我阿婆。” 李宁玉早就猜到她肯定是知道杀她的人是谁，之前也怀疑过元婆，不过始终也只是些许怀疑，因为动机不足，仅仅只是重男轻女的讨厌，不至于让她千里迢迢跑去杭州杀她的亲孙女，除非她是真的疯了，要不然…… “准确来说，是我阿婆的虫。”阿仰莎的声音不高，充满了无奈与惆怅，或许还有那么一丝难过。虽然元婆从小就不待见她，但她毕竟是她阿婆，是她唯一在世的亲人了，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至亲，确实很难让人接受，虽然现在想来早有预兆，却依然让她过了好久才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第43章 化金 “顾天师，你们知道我的尸体在哪儿吗？” 阿仰莎平平淡淡的一句话，简直是平地一声雷，这种感觉不亚于你半夜睡觉，听见你舍友坐起来，用略显焦急的声音说:“我头呢?谁看见我头了?” 本来应该见怪不怪丝毫不怕的顾晓梦忽然心底一阵发毛，有些虚的转头问李宁玉，带着几分不确定:“是，是在浙省公安厅里吧？” 李宁玉摇了摇头，顾晓梦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明明前天看的资料上说尸体还留在公安厅呢。 “不在了，准确来说是昨天不见的，就在我们出发的时候。”李宁玉将一份资料递给顾晓梦，抱歉道:“昨天你状态不好，今天又一直忙到现在，所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顾晓梦接过密封袋，将密封线一圈圈绕开，听出了李宁玉语气中的抱歉:“这有什么啊玉姐，你不还是为了我好吗，这我还能不知道?道歉也太见外了吧，以后可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出对不起的意思奥。” 看顾晓梦一副你再敢因为这些小事和我说对不起我就跟你着急的样子，李宁玉往椅背上一靠，两腿交叠，轻声道:“好，以后尽量不说。” 以前因为性质问题，不能告诉顾晓梦的事太多了，她们之间就算再亲密再惺惺相惜，哪怕到了最后托付身家性命的时候，中间也像隔着一层雾似的。而现在总算可以不顾虑那些，除了暂时确实不能说的，她什么也不想瞒她，就算是真的忘记了，她也觉得不应该。 这些年，早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工作里看透了自己的内心，爱她爱成了习惯，看着她一年年过来，到现在总也觉得对不起她，所以也老想着说抱歉，不是见外，可能是想把以前放在心里没说出来，或者那些说出来她没听见的抱歉都重新说一遍。不过既然顾晓梦不喜欢，她就不说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顾晓梦高兴的抿了抿嘴，开始看那份资料，资料很短，就那么几行字，图文排版也杂乱无章，看得出是加急赶出来的。 图文加起来才两页纸，顾晓梦仔细看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心惊，指着一张图问阿仰莎:“这是你吧？” 阿仰莎坐在顾晓梦右手侧，赶紧探头来看，连连点头，肯定道:“我确定，这就是我的尸体。”图片里的阿仰莎双目紧闭，却是站着的，看照片里她身后的储尸柜，就知道她应该是在某个停尸房。 不应该，确实不应该，说句不好听的，那个时候的阿仰莎早就已经死透了，怎么还能站起来呢？而且看她与普通尸体无异的状态，也并没有尸变，整个人就好像梦游一样。 而且据报告里说，尸体出了停尸间后，整栋楼的监控都出了问题，莫名雪花状了一段时间，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监控员也跟鬼遮了眼似的，居然什么也没看见，还是事后交班时看记录，被接班的人发现的。 所以说，阿仰莎的尸体就在遍布监控的公安厅里不翼而飞了？ “不对啊，你不是几天前就已经回来了吗?你怎么知道你的尸体不见了？”顾晓梦察觉到一丝不对，按道理来说，人死以后就和自己的身体断了联系，魂魄成为了看客，别人对你的所作所为你也只能看着，同理，如果不是在一旁看着，你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体被移动了。 阿仰莎茫然的摇头，回答道:“我不知道，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和我变的很近很近，而且她好像在呼唤我，让我回去一样，我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但我感觉，应该是被我阿婆藏起来了。” 她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她知道了是阿婆杀的她，本来是想讨个答案，但再次见到阿婆时，她就知道这个答案其实不求也罢了，真相其实就早就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只是她一直不敢看。 “你之前说是你阿婆的虫杀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宁玉皱眉看着那份报告，这尸体消失的确实诡异，而且如果真如阿仰莎所说，尸体被元婆藏起来了，那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如果不是用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方式，那就只能是借了阴间的道了。 “合则生分则死这句话是蛊引，这种蛊只有我阿婆会，我小时候她说过，是她独创的，现在想起来，我老板的车后座是可以合上的，她肯定将蛊下在了坐垫上，我一进去拉开座坐下就诱发了蛊虫，一碰即死。”阿仰莎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真的喝的太醉了，她其实都记不太清车座是她拉上去的还是本就如此，只不过是最符合结果的合理推测。 “那诱因呢？既不是中毒也不是失血，这蛊到底伤了什么，让法医都查不出死因?”顾晓梦有些好奇，就算是蛊虫要人命，也总得有个症状吧?什么心脏骤停，中毒之类等等，一个好好的正常人就像睡着了一样，说没就没，实在过于不可思议。 阿仰莎笑了，看了一眼眉头紧皱，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已然僵化的起索，无奈的摊手，为难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虽然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作为蛊苗的儿女，我不得不承认，蛊就是一种特别神奇的东西，就好像阎王爷的催命符，它有太多种方法取你的命。” 从下午就一直阴沉着的天到了此时终于发作了，狂风卷着暴雨一起袭来，雨点从无到大只经历了短短几秒，客厅的窗户有一扇没关，被风吹的哗哗响，不少雨丝被斜着吹了进来。 窗外闪电划破天际，随即就是一记响雷了下来，听声音仿佛就炸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震的起索回了魂，感受到穿堂风的凉意，害怕冻着她们，赶紧站起来去关窗户，就这么两分钟，窗边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洼水了。 起索关完窗回到沙发边，并没有着急坐下，而是来回踱着步，眉头皱的越发紧了，在眉心处挤了一个大写的川字，本就因为黑而显老的人顿时更老了。这一反常的举动顿时让三人将目光都聚集到了他身上。阿仰莎忍不住发问:“起?你怎么了？” 起索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还没等阿仰莎再次发问，他就开口了:“阿仰莎的尸体，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能是被化金叔给赶回来的。” “化金?”别说顾晓梦和李宁玉了，连阿仰莎都不知道是谁。 “化金叔是隔壁寨子的，我一个表叔，前几天我阿舅从寨子里下来准备去猛峒，到我这歇了歇脚，无意中提起他来的时候看见化金了，说他接了个单子，要去杭州一趟。”起索回忆着，当时他听见杭州还特地留意了一下，现在想想，他应该就是奔着阿仰莎的尸体去的。“你们不知道，化金叔的之前老本行是赶尸，只不过近些年生意少了，他年纪也大了，做的也很少了。” 赶尸?顾晓梦思来想去，觉得好像也只有这个理由最能解释为什么阿仰莎的尸体能够被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停尸房，且以这么快的速度到达苗寨。 第44章 赶尸 在蛊苗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家长们就会吩咐他们，别去碰一些刚死的小孩子，别人把小孩子挖走的时候，要是你看见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更不能出声。 因为那是赶尸的师傅拿小孩去炼油，炼好了油，就能做噬心蛊，就可以外出做事了。 噬心蛊是一种非常恐怖的蛊，它甚至能控制你的灵魂让你受他摆布。或者就干脆让你变成个活死人，看样子你还是你，可你已经死了，你的灵魂，是别人的了。 第38章 师傅们会找到那些刚死不久的小孩，而且据说，死的越惨，练出来的油越好，把他们放到一个罐子里，用自己的血养着。 等到下一个月圆夜拿出来，直立着绑在法坛前面，开始用各式的蛊虫喂它，不过不是吃，是让虫子在小孩身上爬。 等到蛊虫死掉之后，不是真正的死了，就是变色，没有毒了，就像能量放完了一样，开始用一个类似于油灯一样的东西烤小孩的下巴。 当然，油灯里的那些油，自然也是尸油。一边烤，一边念咒，还不停的往小孩嘴里塞一些蛊虫进去。 等蛊虫爬出来后，又换新的虫子，一直到没有蛊虫愿意进去为止。似乎蛊虫是有自己思维的，或者不叫思维，应该叫主人赋予的神力。 这个时候，就会把那个死小孩全身涂满一种液体，然后浸泡在自己的血和药水的混合水里，泡到明天，就拿出来，放进装有蛊虫的罐子里，直到被虫子吃光。然后把骨头弄出来扔掉。那么，那些吃了小孩尸体的蛊虫，就变成了“噬心蛊”。 炼好了噬心蛊，就可以外出接尸体回家了。 师傅们到了接尸体的地方，找到别人所描述的棺材，他会先放一只蛊虫进棺材里去，如果蛊虫爬出来的时候很精神，那么他就会打开棺材。 如果蛊虫爬出来的时候蔫了或者虫压根就不肯进去，那师傅就不会去碰那个棺材，那这次的赶尸也就宣告失败了。 等虫子爬出来后，师傅就会围绕着那个棺材撒一圈灰，然后摇起铜铃，只响一声。等所有要打开的棺材四周都撒上了灰以后，师傅开始念咒，念完后，开始摇铃。 还有节奏的，摇完铃之后，从左到右，打开所有的棺材盖，师傅挨个的把里面的人的嘴巴捏开，喂他们“噬心蛊”的蛊虫。 然后用符贴在他们的脑门上和嘴巴上。贴好以后，师傅站到一个事先看好的地方，大叫一声“起！”然后摇一下铃。那些棺材里的人，会直直的立起来。 然后又摇一下，大叫“跳！”，那些人就会跳出来，站在地上。 然后再摇一下，大叫“排！”那些人就会整齐的排成直排。等他们排好队之后，师傅就用朱砂浸过的绳子，把他们自手臂下方，也就是腋窝那里，一个个绕一下。 把他们都串起来之后，师傅会在绳子上涂上尸油，并且把装尸油的瓶子，绑在绳子的最后面。做完这些之后，师傅就可以开始领他们上路了。 不过并不是全部都是跳着走的，道行高的师傅，能让他们走着，只是比较僵硬罢了。而且他们的手，并没有伸出来，相反，用涂满了尸油的绳子，捆在了身后。据说，是为了防止尸气太重，冲破了蛊，造成反噬。 师傅在去接尸体的路上，就已经勘察好了路段，一般走到什么地方，就该休息了，师傅心里都有数的，快天亮了，就会安排他们休息，他们不躺下来的，都是站着。一直到回到自己的家乡，吐出了蛊虫，入了土，才躺下来。 赶尸的速度也都非常快，最远的也不过三天就能回来，可能是因为尸体们好操控，且都不知道累。 既然如此，阿仰莎确实非常有可能是被赶回来的，只是不知道，元婆要她的尸体做什么。 问阿仰莎，阿仰莎也只是摇头，沉默的垂着头不说话，好像在挣扎些什么。李宁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也没再开口，带着顾晓梦上楼去了。 天色已晚，外面又是狂风暴雨，现在不适合出门了，多重要的事也留到明天再说吧。 看得出来起索确实很爱干净，也很会过日子，客房打理的敞敞亮亮的，床单被罩也都是新的，房间内散发着一种药草特有的清香。有阳台，还带着一个小浴室，虽然显得比较狭窄，也没有浴霸暖灯，但是能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苗寨里享受这样的待遇，顾晓梦已经很满意了，知足才能常乐嘛。 站在花洒之下，任由温热的水淋遍全身，顾晓梦闭着眼长长的出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踏入这座寨子，她就总觉得好累，脑子里好像蒙了一层雾似的，拨也拨不开。 将这一切都归咎于这两天赶路太累了，可能没休息好，顾晓梦不再作他想，伸手去摸放在架子上的旅行装洗发水，可能是它实在太小，这一摸摸了个空。眯缝着眼将水关上，顾晓梦小猫洗脸似的胡噜了两下，想让眼睛的视力恢复，等能彻底睁开眼时，再去寻它。 一睁眼，顾晓梦愣在了原地，一脸茫然的看了眼地板，还没沾上泡沫的白色瓷砖都是流水的痕迹，让上面蔓延着的红色显得尤为扎眼。 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上面也满是鲜红，而且随着她低头的动作，仍然还有鲜血不断滴落。顾晓梦摸了一把鼻子，确定血是从这流出来的了，可能是因为刚刚洗的是温水，水和血同时流下她分辨不出，以至于都没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顾晓梦捏住鼻子昂起头，想着可能是水土不服，等着它自己停，结果过了好几分钟，鼻血依然没有停住，反而有些越流越凶的趋势，那些血都往后流，顾晓梦吐的不及时，还咽进去了几口，差点被呛的咳嗽。 意识到这样不行，顾晓梦赶紧又将头低了下来，动作之间一阵眩晕，天旋地转的，顾晓梦下意识的扶住了墙。 看着越来越红的地板，顾晓梦终于觉得这可能不只是上火这么简单了，这血流的和凶杀案现场似的，呼吸沉重起来，好似被什么揪住胸口，忽然有些慌张，不敢再看地上的那些血，顾晓梦开口唤道:“玉姐!你在吗?” 李宁玉此时正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阳台上洗顾晓梦换下来的那些衣服，职业原因，她的袖口上总是沾着些朱砂和墨水，需要重点照顾。听见浴室内顾晓梦的声音，李宁玉一愣，立马放下手中正搓着的袖子，快步走到浴室门口，搭上门把手。 “晓梦?你怎么了？”语速一改平时的平稳，带着几分焦急。她能听出顾晓梦声音里的害怕，因为那声音气很虚，还带着些颤抖，是她从未听过的。 顾晓梦听见了李宁玉的声音，她也听出了玉姐声音里的焦急，很想回答她说没事，只是流了点鼻血，但一只手捏着鼻子，进气的通道被阻塞了一条，她越发喘不上气，只能张开嘴呼吸，扶住墙，一时间竟开不了口。 敲了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李宁玉却听见了顾晓梦粗重的喘息声，心中的不安被无限的放大，压了下把手没压开，门从里面反锁了，李宁玉再不客气什么，直接穿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满地的鲜血，还没来得及心惊，一把将欲倒未倒的顾晓梦揽入怀中。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关于噬心蛊的传说大家看看就好，我也忘了是之前在哪儿看到的，是改动过一些的资料，不过真假不知道，不用害怕哟！ 第45章 记忆 “玉姐……” 顾晓梦坠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不用看都知道来人是李宁玉，放任自己继续下坠，顾晓梦晕晕乎乎的开口:“玉姐，你怎么在晃?我好晕啊。” 李宁玉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女孩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完美的腰线脊线就在眼前，但李宁玉顾不上这些，满眼都是蔓延开的红。 扶住肩膀的手向上搭在她后颈处，稍稍向下透了几分力，语气中带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没事儿，很快就好了，你乖乖低头，捏好鼻子别动。” 本来还在晃着的顾晓梦闻言果然站定了，软软的应了声好，乖乖的捏着鼻子，微微低头，窝在李宁玉怀里一动不动。 失了这么多血，顾晓梦此时的脸色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红润，再加上她眼神迷离的状态，看着不像失血过多，倒更像是喝醉了酒。 李宁玉点了她的穴位，又渗入了不少力量去凝血，顾晓梦的鼻血总算慢慢止住了。暂时松了口气，李宁玉低头扫了一眼地板，又飞快的移开视线，羽睫微颤，抬手打开了下方的水龙头，让水流自由冲刷，带走满地血色。 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的顾晓梦擦了擦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飞快的将她塞到被子里去了。山里的夜晚更深露重，又没有暖气，刚刚湿着身子那么久，再着凉就更不好了。 李宁玉的衣服也沾了不少血，随意挥手换了一身，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检查一下顾晓梦的身体，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 坐在床边，李宁玉抓住她的手，注入了一道最纯的精神力，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从头到脚的将她的每寸经络都细细探查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罕见的现出一丝茫然，在确定一切如常之后，李宁玉停下无用的探查，冷静的将所有可能的原因都列了出来，一个个否决，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 坐到床尾去，轻轻将顾晓梦的脚踝拿出来，给她换的睡衣很宽松，也比较短，脚踝那一截就露在外面，是与其他地方一致的白。害怕她冷，李宁玉将两只脚踝轮流拿出被子查看，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终于给她发现了端倪。 第39章 顾晓梦的右脚脚踝上方一点，有一个小红点，仅仅只是淡红色，而且面积之小，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比之针眼都不遑多让。 李宁玉最初还以为是毛细血管破裂而已，轻轻擦了擦，将视线放在在小红点上，精神力完全输出，足以将那小红点放大数倍。 如果此时有手机摄像头的放大功能，其实也有这样的效果，小红点其实并不是一个圆点，而是一只扬着尾巴的蝎子。 几乎是瞬间，李宁玉就想到了元婆下午泼出来的那一盆血水，自己拉的还算及时，但晓梦还是有可能被溅到了几滴。将她的脚放进被子里，小心掖了掖被角，李宁玉冷哼一声，讽刺的勾起唇角，仿佛在隔空对元婆下战帖。 “区区蛊术，就算再厉害，也不过伤到实体，能耐我何?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把主意打到晓梦头上，你的下场一定会比那只地缚灵精彩的多。” 一道闪电适时划破夜空，将李宁玉的脸衬的忽明忽暗，几百米外的元婆拄着拐杖坐在床边，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心有所感的看了一眼窗边，干枯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拉了拉被子，将床上的隆起覆盖的更严实了。 李宁玉担心顾晓梦晚上会再有什么事，并没有睡觉，也无心运功，只是牵了她的手，坐在床边支着头看她。 脸上身上的血迹早已被她擦了去，但李宁玉总觉得还能闻见那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她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味道，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尤其讨厌它出现在顾晓梦身上。 上次看见顾晓梦流鼻血，还是二十几年前，过了这么久，却还是历历在目。那天是顾晓梦的八十岁生日，一如既往地，她照例去陪她过生日。 八十岁的顾晓梦看起来和七十九岁的她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李宁玉看到她的第一眼，觉得她的气色要比去年还好上许多。一头银丝还如年轻时那样茂密，打理的一丝不苟，甚至她还化了妆，涂了口红。 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摆在桌子上，李宁玉讶异极了，从三十五岁到八十岁，这是她第一次见顾晓梦过生日，还是过有蛋糕的生日。 这么大的生日蛋糕，顾晓梦也没有邀请别人，桌上只放了两个红酒杯，两幅餐具，李宁玉知道，其中一幅是给自己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其实当时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但顾晓梦在分完蛋糕后，颤颤巍巍将红酒一饮而尽后，那喷涌而出的鼻血，还是让她三魂失了七魄。 其实不光是鼻血，她的耳朵和鼻子都有出血，血不要命的流，顾晓梦只来得及笑了一下，就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就当李宁玉以为要接到她时，她却又转身回到了这个世界。 就算知道她离开人世会马上与自己团聚，但李宁玉也绝不希望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在一个处处充满光明的新世界，为什么要用这样痛苦而又黑暗的方式死去呢？是想体会与她别无二致的痛苦吗？可那不一样啊，她当年是心怀希望离开的，她死的其实很轻松。 果然，李宁玉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十二点刚过，顾晓梦就开始发烧，本就红润的脸泛起更加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起来，伸手一摸就是一脑门子的汗。 无暇再想其他，李宁玉匆忙打了一盆凉水，在用灵力疏导的同时辅以物理降温。不过今天的顾晓梦似乎闹了脾气，很不配合，敷上去的毛巾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重新甩下来，反而将枕头和被褥都弄湿了不少。 烧的浑身打颤，冷汗一身一身的出，顾晓梦的表情也是变幻无常，时而沉静时而活泼，时而笑嘻嘻，时而又像是被什么魇住了一样，牙关咬的咯噔咯噔响。 如果鬼能出汗的话，李宁玉现在早已经也汗湿了，打开行李箱撕开带来的退烧药，喂都喂了好半天。附在她耳旁不断的安慰，说她是李宁玉，说让她乖，却罕见的没什么大作用，该用的方法都用了，急也没有用，退烧是个过程，只能等了。 不断的换冷毛巾，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晓梦的体温终于降下去了，这是个好消息，李宁玉悬了半晚上的心总算落了一半下去，而另一半，和顾晓梦起起伏伏的情绪拴在一起，始终落不下来。 现在她的情绪好像又过渡到了一个新阶段，变的没那么起伏，但李宁玉却更揪心了，因为显而易见的，她哭了，她现在的情绪都是负面而痛苦的。 不断的擦着顾晓梦滚滚而下的泪珠，李宁玉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心中已经有了一丝小小的猜测，但火苗藏在那里，谁也不知道烧起来的到底是洗涤心灵的奥运圣火还是食人骨血的地狱烈焰。 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洒进房间，顾晓梦睁开了眼睛。不自觉流了一晚上泪的眼睛显得有些肿，透着浓重的混沌与迷茫。 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李宁玉就感觉到了，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李宁玉试探性的开口:“晓梦?” 顾晓梦散乱的眼神忽然有了焦距，一瞬不瞬的盯着李宁玉，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又好像都是情绪，李宁玉被她看的有些空。 “玉姐……” 顾晓梦忽然开口，同样的声音，但似乎哪里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嗯，我在。” 李宁玉应她。 “李宁玉。” 被她叫的心一抖，这好像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叫她李宁玉，预感到有什么好像要破壳而出了。 “李上校，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恢复记忆啦 第46章 通透 顾晓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大群巨大的蝎子、蛇、蜘蛛这样的毒物在黑黑的隧道里疯狂追逐她，她吓得心惊胆颤，一路慌忙逃窜。 隧道里一丝光也没有，她的腿一刻不敢停，跑了很久很久，心如擂鼓，身后毒物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就在顾晓梦快要绝望的时候，眼前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着光的洞口，大喜过望，顾晓梦一鼓作气跑到面前，也不管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纵身一跃。 然后，她就什么都想起来了。藏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她涌来，置身其中，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初初降世，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她。上大学时，意气风发的她。踏进密码船，直面黑暗锋芒毕露的她。这其中，有太多的人来来去去，母亲、父亲、李宁玉。顾晓梦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到头来，身边还是空空如也。 看着熟悉到极点却又陌生无比的那张脸，还有外表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李宁玉，顾晓梦无法欺骗自己这只是一场丰富的噩梦，小天师的单纯脆弱混着顾上尉的遗憾痛心，四顾茫然，顾晓梦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浓重的黑暗将她包容在其中，给了她一个肆意流泪的机会，再浓的黑暗也总会有散去的那一天，睁开眼，就又是万里晴空。 “晓梦，你……” 李上校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雷，炸在李宁玉耳边，炸的她内心激荡，声音颤抖。难以置信的看着顾晓梦，李宁玉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玉姐，我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这个骗子，说好了我们要一起出去的，你说过了的。” 顾晓梦死死的盯着李宁玉的脸，声音飘忽不定，似乎是在质问她，又好像是在喃喃自语。 李宁玉瞬间红了眼眶，勾住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压住她的脑袋，拍打着她的后背，一如当年做出承诺时一样，李宁玉不断的在她耳边呢喃:“对不起…晓梦……对不起。” 李宁玉的话好像开启了什么闸门，顾晓梦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将自己埋进李宁玉的颈窝，大口大口的深吸着她的味道，像是在吸食世界上最让人痴迷的毒/品，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甘愿沉沦。 “李宁玉，你这个大骗子……” 顾晓梦忽然发起狠来，猛的一口咬在李宁玉肩上，这一口没留半分情面，咬的极狠，如果李宁玉会流血，这一口下去肯定立马见血。 明明被咬的是她，被骂的也是她，李宁玉却偏偏在这时候笑了起来，是与平日里的她极不相符的开怀傻笑，一把一把的摸着顾晓梦的后脑，幸好她还会生气，会咬人，发泄出来就好，能发泄就好…… “是我不对，不该骗你，都是我不好，你受苦了。” 李宁玉发自内心的诚恳道歉，顾晓梦却不愿意听了，红着眼退出她的怀抱，恶狠狠把她一瞪，凶巴巴的开口，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只有我能说你不好，别人都不行，你自己也不行，听见没有!” 鼻音让她的语气显得软趴趴的，半分气势也无，就像一只被人戳中痛点，恼羞成怒的猫猫。但顾晓梦本人却以为自己很凶，吸了吸鼻子，半晌又开口道:“其实我说你不好，也不是真的，你很好，一直都很好。” 她很好，所以才会一直换着花样的陪在她身边，一直保护她的吧，这些年多亏了她，自己这个作天作地的家伙才能平安健康神经大条的长到现在吧？ 第40章 李宁玉失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晓梦刚刚恢复记忆，醒来看到李宁玉情绪一时过于激动，现在冷静下来莫名有些脸热，记忆回来了，但现在的她还是顾小天师的性格要多一点，毕竟这么多年的记忆是她踏踏实实活出来的。 忽然想起什么，顾晓梦着急的去掀李宁玉的衣领，其实明知身为人的她用这样物理攻击的方式是伤害不到她的，她也不会感到疼，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没事，你伤不到我。” 李宁玉宽慰她，本来捂着领口不欲让她看，但她执意要看，李宁玉还是无奈将她刚刚咬的那侧拉下来给她看了一眼。 白玉无瑕，没有任何伤口。 顾晓梦喉头一滚，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她可没有忘记她已经和李宁玉在一起了。现在再回首看，她才知道李宁玉爱她爱的到底有多深，她爱李宁玉爱的又有多热烈。 缘分斩也斩不尽，无论过去多久，该在一起的人还是会在一起。 左右天光快大亮了，索性不再睡，顾晓梦斜靠在李宁玉怀里，二人闲散的说着话。李宁玉这才知道，顾晓梦所恢复的记忆只截止到她二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往后的事她一概不记得了。 暂且没想起追问她后来的事，顾晓梦忽然想起了什么，向阳台望了一眼，偷笑着向李宁玉挤挤眼。 “お姉ちゃん、今日の朝陽はきれい” 姐姐，今天的朝阳真美。 她特意用日语说了这句话，李宁玉听懂了，又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呢，笑她的幼稚，调侃道:“我不是说过了，你也会的，只是忘了而已，现在这不是想起来了？” 记忆恢复了，曾经学过的那些知识和语言也重新回到了她的脑子里，那种感觉奇妙极了，明明前一天还一句不会的洋文，今天说出来就如母语般自然了。顾晓梦美滋滋的，法语、德语、英语、日语交替着来，时不时还整出两句意大利语。 李宁玉也随着她，她用什么语言说她就用什么语言答，反正她会的她也都会，有些可能她不会的，她也还会。 二人放松自在的在床上闹了半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下楼，背起背包出门前，顾晓梦忽然想起昨晚那止不住的鼻血，记忆恢复的那么突然，想来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她觉得是元婆有问题，将猜测和李宁玉一说，却在她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宁玉将昨晚的发现告诉她，顾晓梦扭了扭脖子，将手掰的咔嚓作响，这个元婆!她一定要讨个说法。 到客厅时，才发现餐桌上早已摆好了早餐，起索围着围裙还在从厨房端东西出来，看见她们下来了热情的招呼:“早上好!快吃早饭吧，一些粗食也不知道你们吃不吃的惯。” 顾晓梦爽朗的笑笑，和李宁玉落座，等起索也解开围裙坐下以后就舀了口粥送进嘴里，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好喝。” 起索的厨艺得到了认可，嘿嘿笑了半天。他喝两口就抬头看看顾晓梦和李宁玉吃的怎么样了，看着看着，他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 “起索?” 本就五感通透的顾晓梦现在又恢复了特工的本能，轻而易举的就能察觉到起索的视线。 “啊，抱歉顾小姐，我只是觉得，您今天有些不一样。”起索被叫破，一时羞涩的不行，他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哦?我今天怎么不一样了？”顾晓梦心情大好的咬着勺子，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副落落大方与自得，就是之前的顾晓梦所没有的。 起索抓耳挠腮，忽然福至心灵。 “您今天就像一朵盛开了的玫瑰，明媚漂亮极了。” 第47章 蝴蝶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 吃完早饭一行人兵分两路，起索和阿仰莎去找化金求证那天他运回来的到底是不是阿仰莎的尸体。虽然根据推测应该八九不离十，但是如果得到了一个本地苗族的证实，后续局势就会对她们有利的多。 给起索贴上了开天眼符，他也能和阿仰莎自如的交流相处了，这么多年不见，想来他们就有很多话要说。 而李宁玉和顾晓梦则准备再去会一会元婆，明察不行，这次她们可以暗访嘛~ 顾晓梦换上一身起索给她准备好的苗服，让她在寨子里活动的时候不那么突兀。也不知道他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新衣服，顾晓梦穿上照照镜子，看着镜子里满身小银片，熟悉又陌生的自己，美滋滋的转了个圈，转身捏起并不存在的裙摆，对李宁玉行了个屈膝礼。 “我好看吗玉姐?” 李宁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够好看的了。” 在她心里，她自然是最鲜艳的了，好看的人自然披麻袋都好看。 顾晓梦嘿嘿一笑，挽起李宁玉的手出门去了。 说来奇怪，今天早上下楼时，顾晓梦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阿仰莎，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是吃着吃着饭，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起床的时候并没有贴开天眼符。 一时惊的勺子都差点没握稳，顾晓梦再去寻阿仰莎的身影，发现依然能看见，激动的难以言表。李宁玉给她探查了一下，发现顾晓梦这么多年都未能开的天眼竟然开了。 虽不知为什么天眼偏偏现在就这么自然的开了，但顾晓梦相信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现在她只需要高兴，因为再也不用浪费那么多的开天眼符了，最近她老是一贴贴一天，符纸和朱砂消耗量巨大，这可都是钱啊！ 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再是那个杭州小富婆，顾晓梦现在只是个就算赚了钱也得捐出一大半的穷光蛋倒霉鬼罢了。 倒霉鬼出门时就不得不放开了李宁玉的手，为了缩小目标，方便探查，李宁玉恢复了魂体状态，别人都看不见她，顾晓梦再挽着她算怎么回事。 完全隐匿身形她做不到，顾晓梦给自己拍了张能够遮掩气息的符，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降低存在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 沿着起索规划出来的人最少，最隐蔽的小路走，没一会儿就猫在了元婆房子后山的小树林里。李宁玉不用遮掩，顾晓梦刚好选了个适合一个人藏的地方，背靠一块石头，简直得天独厚。 李宁玉面对房子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了望天，转身对顾晓梦说:“你先在这藏一会，我去看看，马上回来通知你具体情况。” 顾晓梦了解的点点头，将自己缩进了草和石头之间的缝隙里，待在那一动不动，五感全开，严阵以待提防意外情况。 李宁玉放心的看了她一眼，原地消失不见。 刚刚的一切并不是演给李宁玉看的，虽然有让她安心的成分在，但她也确实是为了提防周边的变故。顾晓梦以前虽然能力强也聪明，但做事不够周全，总是毛毛躁躁的。现在这个致命弱点得到了很好的预防，记忆的恢复让她的本能警惕性增强了不少，虽然还不算完美，但也是够了的。 李宁玉走了快十分钟，顾晓梦一只脚都蹲麻了，幅度很小的动了动，换了个脚接着蹲。抬头望了望天，昨天的坏天气似乎在今天又有了征兆，早上出门时的晴空不复存在，南边一片浓浓的乌云压了过来，等风刮起来，大雨也要倾盆了。看来今天也不太适宜出门。 又等了将近五分钟，当顾晓梦心尖不可避免的开始涌上一丝担忧时，李宁玉适时出现在她面前，要不是顾晓梦一直盯着，估计要被她吓一跳。 松了口气，顾晓梦赶紧站起来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发现仍然全须全尾才放心，询问道:“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宁玉一动，将一个小玻璃瓶展示给她看，里面有一只红色的小虫在爬，这边触触那边撞撞，一副悠然自得丝毫不慌的样子。 “去抓了个小东西，耽误了点时间。” 顾晓梦凑上去看，伸手弹了弹玻璃瓶瓶身，小虫立马不动了。顾晓梦疑惑道:“这是?” “这应该就是进入你体内的那种蛊虫。” 这虫是在昨天被那盆血水泼到的地里找到的，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让她逮到了这只漏网之虫。说起来这还要感谢昨天那场雨，蛊虫皆在密闭阴冷的环境下长大，喜潮湿。昨天的雨让它不至于被晒死，也更加流连有养料的地方，所以今天才有机会能找到。 “原来就是这小东西，这么小一只，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顾晓梦嘀咕着。其实不说这是蛊虫，一般人真的看不出来。因为它长的确实是平平无奇，和一般的无害小虫长的都差不多。不过应该就是这样才能降低别人的警惕性吧？ 李宁玉点头，将玻璃瓶收了起来:“回去再研究，发消息告诉起索，阿仰莎的尸体确实在元婆这，让他们争取速战速决。” 顾晓梦依言掏出手机，给起索发短信。起索几乎是秒回，将短信内容展示给李宁玉看，一个感叹号后紧跟了一句明白。 “元婆在房间里，阿仰莎的尸体被她放在床上，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式，尸体保存的很完好，被棉被盖着似乎也没有腐烂迹象，与新死亡的无异。” 第41章 想来应该也是蛊虫一类，蛊种复杂但她们了解不多，李宁玉并没有自己进去，而是将自己的“眼睛”放在了顾晓梦的小纸人身上，将它沿着墙边裂缝塞进去，借它视线看了看。 门和窗都被严严实实的关着，室内昏暗无比，但却出乎意料的整洁，想象中遍地是虫，满墙是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房内家具很少，没有任何现代社会的气息。墙角放着几个陶罐子唯一一张木桌被擦的一尘不染，上面只放了个铜盆——元婆之前用来泼她们血水的那个。 元婆却依然把自己缩在那个又脏又破看不出颜色的旧袍子里，拄着拐杖靠坐在床边，双目紧闭，好似在睡觉。 环视一圈，室内布局立马呈现并保留在李宁玉脑中，没再多耽搁，李宁玉唤回小纸人，抽身离去。 将所见之物以及摆设大致的向顾晓梦描述了一下，二人一致觉得，那陶罐大概就是蛊虫的栖息之地了。 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东西的摆放很正常，也没有什么特别邪性的东西。要不是阿仰莎的尸体躺在床上，顾晓梦都要怀疑是不是盯错了人，元婆也只是个失心疯了的厉害蛊师罢了。但是现在，越是平静一切正常越让她们觉得元婆诡诈。 正思虑着该怎么做，顾晓梦忽然神色一凛，将李宁玉拉着转了个方向。李宁玉微微一愣，顺着顾晓梦的视线看过去，一只花蝴蝶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 云南素有世界蝴蝶之谷的美称，蝴蝶的种类非常丰富，数量上也是众多，所以在这出现蝴蝶并不奇怪，不过奇怪的是，这只蝴蝶直愣愣的朝她们所在之处飞过来了，越过了好几处野花开放的旺盛处。 眼见蝴蝶越飞越近，顾晓梦电光火石间想到了李宁玉刚刚“借眼”的方法，这蝴蝶莫不是元婆放出来的眼睛? 和李宁玉对视一眼，从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顾晓梦笑着回头，将头颈前后转了转，像和观众打招呼似的对着蝴蝶挥挥手，潇洒利落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48章 芒果 信号传递出去，不知道那边元婆的心情怎么样，反正顾晓梦是心情大好，不就是挑衅吗？当谁不会还是怎么地?跟在李宁玉身后一路哼哼着歌回去的。 起索接到顾晓梦的通知，一找到化金就急吼吼的回来了，扯着骂骂咧咧的化金进门时，李宁玉和顾晓梦正坐在桌子旁研究那蛊虫，顾晓梦伸出一根手指头在玻璃瓶旁边绕圈圈，那虫也跟着绕圈圈，逗的她直乐。 一看起索回来了，还带了个苗族老头，顾晓梦知道应该是化金，赶紧和李宁玉起身迎了上去。 “我连饭都没吃就被你拉着来了，你小子要是敢骗我，我不打得你回娘胎重造我就不回去!”一个和化抓一样打扮的人被起索拽着袖子，明明在他面前显得很瘦小，却是声如洪钟，一看就是个暴脾气，在气势上就不输人。 起索急急的拽着他走，又怕他摔倒，还得不停的赔小心赌咒发誓:“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你化金叔，等会你就相信我了。” 化金虽很不耐烦，但也步履不停，还想数落他什么，看见李宁玉和顾晓梦时却不响了，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在顾晓梦身上停留了一会，狐疑的看了眼身边的起索:“还真有汉人幺妹儿，你小子没找人骗我吧？” 起索苦着脸摇头，那边顾晓梦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上前替他解围道:“阿伯，我们真的是汉人，起索跟你说的那些也是真的。”虽然不知道起索都和他说了些什么，但总归就是那些情况，不会骗人就是了。 对着两个水灵灵的汉族小幺妹化金还真讲不出什么重话，干干的咳嗽两声，化金给自己寻了个地坐下，宏声道:“别说那有的没的，阿仰莎呢？让我看见她我就信了。” 顾晓梦一听，这还不简单，看来这化金并不是什么自欺欺人的老顽固，只要相信眼见为实就行了，顾晓梦赶紧掏出一张开天眼符给化金贴上。 跟着一起回来的阿仰莎早就站在了他面前，符贴好一睁眼他就看见了。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凭空出现个大活人他也丝毫不慌，只是自己用苗语暗骂了句什么。 “化金叔好，我就是阿仰莎，是利金家的女儿，元婆的孙女。”阿仰莎规规矩矩的和化金打招呼，自报家门。 “啊，还真是阿仰莎啊，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化金看了她几眼，和前几天见到的样子对比了一下，模样是对上了。 心中的怀疑终于打消了一点，看向他们的眼神平和几分，化金道:“到底找我什么事？还有，你们俩不是一般人，这我老头子可是看的出来的，说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语气。 顾晓梦一笑:“确实该跟您说，我们其实也就是一般人，只不过职业特殊点，是个不出息的天师罢了。”随后一指李宁玉:“她也是，但是比我厉害多了。” 李宁玉微一抿唇，向化金轻轻颔首。 “哦，那你们又为什么来这呢？”化抓神色不动，再次询问。 “我们是受人之托来调查有关阿仰莎的事，既然来了就要忠人之事，阿仰莎死的不明不白，尸身还被人利用，她现在无法投胎，我们总得给她个交代。”顾晓梦说了个半真半假，也不是非请他作证不可，没有必要把自己的老底都交出去。 化金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看了眼旁边老实站着的阿仰莎，哼道:“不是，等等，怎么叫尸身被人利用了？我老头子虽然是个臭赶尸的，但也不干混事，当初阿仰莎的尸体可是她阿婆求我赶回来的，我亲眼看着她落葬，这还有假?” 她们之前一直在心底默认化金是知道元婆请她将尸体赶回来另有他用，受那些民俗故事的影响，她们有些先入为主的觉得赶尸人是个偏邪一点的职业。听他这样说，顾晓梦惊讶的看向起索，起索也是一脸懵，向她摊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具体细节。 “您不知道?”顾晓梦将阿仰莎拉到身边，示意让阿仰莎来跟他说:“还是让苦主来和您说吧。” 阿仰莎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化金越听神色越凝重，听到后来明显情绪上来了，两撇小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妈的!老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竟然在自家门口失了手，我说那个脾气比天大的倔妮子放下身段来求我，我还真当她是念孙心切，没想到她竟然干这种糊涂事，血脉相残啊！我蛊苗之耻辱!” 化金拍了桌子还不够，腾的站起来，叉着腰满客厅乱转，边转边骂，他的反应之激烈一时让四个人都哑然而立。 顾晓梦倒是很高兴化金是个性情中人，这样他就不会为了什么民族荣誉感而包庇元婆了，只不过他骂街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些，顾晓梦实在担心这楼房的隔音质量。 眼见他越骂越上劲，顾晓梦颇为无奈的和李宁玉对视一眼，李宁玉朝她抬了抬手做了个结印的动作。顾晓梦一呆，屏息凝神的环顾了一圈房间，发现整个房间的外围竟然都笼罩着一层金光，原来李宁玉早就布下了隔音结界。 顾晓梦忍不住感叹，李宁玉果然还是那个李宁玉。做事就是那么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破绽。 有了化金的“倒戈”，顾晓梦她们就没太大后顾之忧了，据起索说他在族里地位挺高，起码舆论和立场上她们就没落下风。 择日不如撞日，该来的都会来，不如今天就让事情全都止步于此，以免拖久了再生事端。 这次李宁玉没再隐匿身形，三人光明正大的前去，去之前顾晓梦问阿仰莎要不要就留下来陪化金，反正他被气的心脏疼，说是不想去看元婆那个糟心的，就留在家先歇着，等她们有需要再过去。 阿仰莎沉默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顾天师，该来的总会来，我总要面对她的，倒不如硬气点，当面问清楚。” 顾晓梦表示理解，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外面的天气一如她们回来时那样不好，黑云压寨，顾晓梦望一望就知道不是个好天象。预示着惩罚的雷电在云层中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劈下来，劈向谁。 四人一排，立在元婆家门口，顾晓梦离李宁玉很近，起索离阿仰莎也不远，顾晓梦单肩背着双挎包，想起昨天吃的哑巴亏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她准备站在门口下战帖，骂上一句有本事你就出来啊，想了想，太幼稚，还是没能干出来。 一时间站在那，气势还挺唬人，但四人却都没响，正当李宁玉悄无声息的收回放出去精神力，准备上前敲门时，那扇久闭未启的门竟然自己缓缓打开了，室内很黑，门开了从亮堂的外面朝里面看，看不到什么。 一阵奇异的味道传来，顾晓梦下意识屏住了鼻息，但还是吸上了一口，那好像是一股烂苹果的味道，又像是一颗早已熟透汁水四溢的芒果。 “欢迎了客人们，久等了。” 第49章 复生 裹着灰布的老人慢悠悠的走到门口，做了一个向内邀请的动作，今天的布将她的头都包了进去，全身几乎只露出了苍老的下半张脸和两只手，她站在那，顾晓梦瞬间觉得空气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第42章 “元阿婆!你到底把阿仰莎怎么了!” 气氛有些凝固，起索沉不住气了，率先打破僵局，大声质问元婆。从前他虽然怕她，但是因为阿金叔心底对她还有几分尊敬，但现在是彻底看出了她的蛇蝎之心，这样的人应该为族人所共耻! 元婆呵呵一笑，头都没抬，转身又慢慢悠悠的进了房间，好似在说你们不进来，我也无可奉告。李宁玉抬手拍了拍顾晓梦的肩，低声耳语:“万事小心，别莽撞。”还没来得及等她反应，信步踏进了房内。 顾晓梦看不得她的背影，一看就心里发慌，也紧跟着进去了，起索和阿仰莎自然也不会落后，一群人鱼贯而入，本来还勉强算宽敞的房间瞬间拥挤起来。 不可能完全屏息，顾晓梦将呼吸的频率与幅度降到最低，到屋内那股浓郁的气味越发重了，她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可能的气味来源，起索也揉了揉鼻子，表现出几分不适应。李宁玉和阿仰莎不用呼吸，自然就不会被困扰了。 “呵呵，你为什么要参和进来呢？本来已经没你什么事了，怎么?你是舍不得我那乖孙女，想下去陪她吗？”元婆走到床边坐下，缓缓将头上的布摘下，眼睛里闪着毒蛇一样的光。一天不见，她们惊讶的发现，元婆竟然又苍老了很多，如果以前她看着还只是枯树皮的话，现在就像是僵尸，干瘪的没有人样了，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放干了一样。 起索一愣，气瞬间也冲上来了，上前一步指着她怒道:“你说什么呢！瞧瞧吧，阿仰莎果然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恶毒的老巫婆!你没有心!” 元婆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一具尸体，嗤笑道:“没错，我就是没有心哈哈哈哈，她是不是我杀的重要吗？而且，你应该马上就可以去陪她了，如果这个小蹄子现在还没魂飞魄散的话。” 起索又气又觉得她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可言，就算气急了在骨子里也毕竟是个单纯的人，想骂她都骂不出来，起索忽然一阵眩晕，靠着桌子缓了好半天，还真是气的发晕啊。 “不如让起索去好好理理思路，自我介绍就不必了，你那么神通广大，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是谁了吧？元婆，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听看是不是很有意思。”看了一眼起索，顾晓梦忽然巧笑嫣然的上前，摊手对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好似真准备给她讲故事。 元婆不动声色的打量她，冷笑道:“好啊，愿闻其详。”她就不信，她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这从前呐，在一个小村子里，生活着这样一家人，一家三代三口，日子过得很不错，当家人能干肯干，孩子用功上进，老人身体健康，好像还是幸福的一家”顾晓梦在房间里缓慢来回踱步，仿佛沉浸在了回忆里。“但是有一天，不幸忽然降临了。当家人有次外出遇事，再也没能回来，他这一走，那个家就塌了。那老人接受不了啊，自己辛辛苦苦带大的当家人，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李宁玉看似八风不动的站着，其实一直在暗自提防，目光在顾晓梦和元婆身上来回游移。 “接受不了会怎样呢？原来就存着的怨恨与偏见就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把心思打在了她从来都不待见的孙女身上，精心筹划，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了她，打算让儿子在她身上重新活过来，您说，我说的对吗？” 顾晓梦停下步伐，转身看向她，眼中的嘲讽与戏谑隐匿不见，充满肯定的一脸平静。 元婆最初只是盯着她，一直盯着，良久，又开始发笑，笑的浑身颤抖，连靠着的床都一并带动，好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现在见了阿仰莎，你还笑的出来吗？呐，她现在就站在你旁边。” 骤然停下了笑，元婆忽然变的神神道道起来，左右张望，甚至一改她蹒跚的步伐，在房内四处翻找起来，将能掀的东西全掀了，好像阿仰莎会藏在下面一样。 黄铜盆被掀翻到地上的声音和她的尖叫声一样刺耳:“不可能!哈，你骗不到我，那个小贱人早就死了，死透了!魂飞魄散，是魂飞魄散你懂吗？” 其实阿仰莎并没有站在她身边，而是站在李宁玉和起索中间，一瞬不瞬的看着元婆，多讽刺啊，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是就站在这里听，还是忍不住难过，她不懂，怎么就会这样呢？ 起索瞠目结舌的看着状若癫狂的元婆，觉得她是真的疯了，一时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轻轻将手搭在阿仰莎肩上拍了拍，怎么这样一个恶毒的人，能生出阿金叔那么好的人呢？ 顾晓梦看着她发疯，丝毫没有被她的疯狂吓倒，走到阿仰莎身边，将一张符递给李宁玉，李宁玉会意，夹住符纸向前一飞，那符纸就贴到了元婆头上。元婆一声嘶吼，拼命的去抓，符纸却和长上去一样，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她就在这，好好看看吧!” 顾晓梦将头往阿仰莎的方向歪了歪，示意她自己看。元婆本来扯着符，在抬眼的那一刻瞧了个正好，整个人僵在那，手还交叠着抓在符上没放下来，一脸天崩了的表情，盯着阿仰莎，嘴唇不断嵡动，用苗语一遍遍呢喃着什么。 “阿婆。” 阿仰莎看着她，上前一步开口唤她。 李宁玉刚刚其实也放了半分注意在阿仰莎身上，因为担心她受到刺激，按捺不住心底的怨恨而成为厉鬼。以为她多少会有些情绪波澜，却没成想她这么平静。李宁玉不由得在心里给她添上了几分，应该是个修行的好苗子。 “别叫我!”元婆念叨的东西忽然被打断了，又恢复了从前的镇静，向前两步，几乎是走到了阿仰莎面前，和她脸贴脸:“你现在不应该是在地狱吗？啊？为了你的愿望害死了你老子，你怎么还没在地狱？” 元婆的唾沫喷到了她脸上，阿仰莎刻在灵魂里的记忆让她颤栗起来，但她还是逼自己挺直了脊梁，镇静的和她对视，语气平稳，不卑不亢道:“不是，阿爸是支持我的，我只是做了他想要我做的事和我想做的事。” “放屁!胡扯!”元婆用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猛地呛咳起来，拐杖笃笃作响，几乎要在地上戳出一个洞。“要不是为了交你的学费，他就不会死! ! !” 元婆仰天长啸，和之前有所不同，李宁玉前所未有的有了危机感，感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了。顾晓梦觉得鼻尖的味道愈发浓重，下意识的离李宁玉近了一点。 “来了就都别走了，我的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就在这永远的留着来见证吧哈哈哈哈哈。” 拐杖沉沉往地上一杵，仿佛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地面开始微微震动，众人惊疑不定，四下看着，这么巧忽然地震了？ “小心!都往房中间站。”李宁玉耳朵微微一动，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到房中间，起索眼见不对紧随她们，三人围作一圈。 震动只持续了一段时间，片刻即止，若不是顾晓梦强烈的第六感作祟，她都要以为是元婆在虚张声势了。 第50章 领域 不过下一秒，动静就又排山倒海般的来了，无数只密密麻麻的虫子从陶罐里、墙缝里、床板下、甚至元婆的衣服里涌出来，组成虫潮，浩浩荡荡的往中心方向移动，明显将她们当作了猎物，见猎心喜想要将她们吞入囊中。 “玉、玉姐，这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三人围成一个圈，顾晓梦将李宁玉送给她的桃木剑剑拔了出来，抵在前方，随时防备着那些毒物扑上来。她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虫子，实在是铺天盖地，密密麻麻。 “那还用说?肯定是元婆自己养的，这么多蛊要养很久很久，她肯定已经谋划好多年了!”起索情绪十分激动，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拧成一股绳，也学着顾晓梦的样子抵在身前。 那些不知从何处涌出来的毒物，此刻都不约而同的停在了离三人半米的地方，将她们围在了圈内，刚刚还无比活跃的毒虫大军，都好像蛰伏起来了，在等待一个总攻的号令。 李宁玉静静的看着元婆，久违的处于这样一种十分具有压迫性和危机性的环境，和顾晓梦背靠背站在一起，从内心深处涌起几分莫名的激动，沉寂已久的鲜血都沸腾了起来。 “怎么样？我的这些宝贝可都饿了很久了，你们既然这么无私爱多管闲事，不如也帮我一个忙，喂喂虫吧？” 元婆抓住从她身上掉下去的最后一只虫，是一条半寸长的大黑虫，身上还长着毛刺，像一只大号的毛毛虫，元婆眯着眼睛摸它，就像在摸自己的孩子一样。 阿仰莎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是灵体，不畏惧这些伤害。原本她在开口说了那一句话之后就一直没再抬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此刻猛然惊醒，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蛊虫围住三人，冲上去挡住元婆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最恨的不是我吗？有什么事冲我来就是了，不要再伤及无辜了!”阿仰莎罕见的语气强硬，梗着脖子看着她，张开双臂试图护住身后三人。 第43章 她们对她的好是真心的，她已经欠下了那么多债，不能再欠下去了，不然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与之前的盛怒与癫狂不同，元婆好似直接无视了她，将拐杖再度往地上一杵，感受到暴风雨到来的前奏，顾晓梦紧张的阈值拉满，握住剑柄的力度都大了几分。 沉寂片刻，所有的沉默都在这一刻爆发了，毒物们群起而攻，顾晓梦大喝一声，持剑迎了上去，一波波的虫源源不断。剑花挑了一个又一个，本来不染纤尘的剑身沾满了绿色红色的粘液，顾晓梦看的眼冒金星，心疼的无以复加，边砍边骂道:“你大爷的!”这可是玉姐送给她的宝贝，她一直没太舍得用，上次扎肖三已经够让她心疼的了，现在又来了这一出。 起索的衣服毕竟只是衣服，拧成一股绳也还是衣服，胡乱的甩着，还要时不时注意别打到李宁玉和顾晓梦身上，最开始还算好，后面打着打着就要散架了，起索有些招架不住，大声道:“两位小姐!你们还有别的工具吗？我的衣服快撑不住了!” 起索和她们靠的近，音量却不自觉的放到了最大，几乎是吼出来的，震的顾晓梦耳朵嗡嗡的，也跟着大声吼了回去:“你先坚持住!我一会儿想办法!” 毒虫是千奇百怪的，并不仅限于地上爬的，还有天上飞的和水里游的，水里游的可以暂时按下不表，在狭小的空间里，天上飞的却是比地上爬的更加棘手。 元婆的虫里有不少会飞的，从四面八方飞来，成了三人面对的主要麻烦。 李宁玉所站的那一面面向内侧墙壁，毒虫相对较少，开始时她与顾晓梦低声耳语了几句就一直立着未动，她那边的虫绝大部分都由顾晓梦分担了。 体力有限，但毒虫似乎无限，也不知疲倦。打到现在，那些虫仍然从各处不断的往外冒。胳膊开始酸软，顾晓梦挥剑的速度明显慢了不少。 飞速的环视一圈，顾晓梦暗暗咬牙。空着的手从兜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符往稍远处的地上一扔，一圈黄澄澄的明火燃了起来，烧成了一道防火圈，噼啪之间，空气里尽是烧焦的味道。这样一来绝大多数的蛊虫都被隔绝在了外面，顾晓梦和起索压力骤减。 起索惊喜道:“顾小姐!这样的好东西你怎么不早用!虫最忌火，真是太好了!” 其实顾晓梦也不是刚想起来，只是火一旦烧起来火势就不好控制了，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坑在里面了，她还是想着慎重，不过眼下确实到了不得不用它的时候。 虽然被火燎着的虫依然前赴后继，但这火也并不是一般火，而是更高一级的灵火，专克邪物。一些体积小的就直接被烧的没剩多少，失去行动能力了，威胁性不大，顾晓梦和起索顿时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火同样阻挡不了飞虫，地上的防护有了，只需要时有分神，二人面临的主要挑战还是空中。 顾晓梦手中剑依然不敢停，不过有了闲暇打量局势，先偏头看了看李宁玉，她依然保持着闭眼的姿态未变分毫。地上的残肢已经堆成了小山，看向元婆，她却仍老神在在的靠着床沿，把玩着手上的肥虫，察觉到顾晓梦的目光，元婆直直与她对上，看着她笑了笑。 那笑中的不怀好意太过明显，顾晓梦就不信她真的有无数的虫，虫总有穷尽的时候吧，莫非她还有什么底牌? “我回来了。” 沉浸在思考中，一时都未感知到身边人的动作，肩膀被熟悉的手搭住，顾晓梦一喜，赶紧扭头看向她，欢呼道:“玉姐!” 她扭头过去，李宁玉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头转过来，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头却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动作。顾晓梦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这种目不斜视并不是目视前方的提防，反而透着几分不愿转头的僵硬。顾晓梦下意识的担忧李宁玉会不会是受伤了，再度叫了她一句，语气中染上了急迫。 又梗了两秒，李宁玉终于将头转了过来，眼神中充满无奈，一丝忐忑被她藏在最深处。顾晓梦和她对上眼，惊讶的长大嘴巴。 李宁玉的眼瞳变成了红色的，并不是戴了乱七八糟的美瞳的那种劣质且生硬的红，而像是红宝石，是纯净而水润的红色，透着属于李宁玉的平稳镇静，与她从前在书里看到的妖冶也毫不搭嘎，不过好似却有那些妖精吸魂摄魄的能力，不然为什么她会看着看着就深陷其中呢？ “会害怕吗?”李宁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太自然的移开视线。 顾晓梦一愣，将头摇的像拨浪鼓:“怎么会，很好看的。” 李宁玉一笑，在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属于黑无常的领域一开，这瞳色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变回去了。只是这些年她自己都不太能够习惯，是以担心顾晓梦会害怕。 “贱人!你干了什么!” 耳边又响起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顾晓梦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刚刚光顾着看李宁玉去了，都将眼前的毒虫忘在了脑后，实在是太不该了。 赶紧扭回去看，顾晓梦被眼前的景象惊的不轻，终于知道为什么元婆要质问出这句话，她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三人为圆心，快一米多为半径划出的比那防火圈还要大不少的范围内，所有的虫都好像被定格住了，飞虫的翅膀保持着扇动的姿态，爬虫迈出去的爪也停在了原地，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屋内的空间分成了两部分，屏障内的虫都动弹不得，而屏障外的虫仿佛被墙拦住了，无法向前再进寸步，而是都拥堵在那，逐渐堆了起来。 第51章 仙娘 起索更加茫然，环顾四周一圈，发现那些虫好像真的都不会动了，仍然不敢轻举妄动。瞅瞅顾晓梦，见她拿着桃木剑的手垂下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噼里啪啦将地上的虫一顿踩，把已经被各种汁液染的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服也甩了出去。 顾晓梦大脑飞速旋转着，她知道这肯定是李宁玉的杰作，联想到她忽然出现的红瞳，想着从前看过的那些古籍，一个几乎是确定的怀疑呼之欲出。 “玉姐，你不会是黑无常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其中已然带上了几分肯定。 “猜对了。”李宁玉轻笑道，她那么聪明，她就知道她迟早会猜到:“不过没有奖励。”双手扳过顾晓梦的肩膀，李宁玉深深的望了一眼元婆的方向，元婆正双手交握在一起不停的抖着，埋着头从下往上看她们，神神道道的不知道又在念些什么。 “辛苦了，现在交给我吧，乖，让我上一下你的身。”时隔已久，顾晓梦再次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昏昏沉沉之间还未来得及说话，就一头栽进了黑甜乡。 身体的全部控制权都交给了李宁玉，顾晓梦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没有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失去意识完全进入黑暗，再次醒来时，顾晓梦神清气爽，感觉大脑无比清醒，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 所以醒来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被李宁玉上身前的情况，元婆看起来还有所准备。睁开眼眨了眨，环视四周，顾晓梦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起索家的卧室里。 天气阴沉，手机不在身上，房间里空无一人，顾晓梦无法判断到底过去了多久，虽然从自己的身体状况就能看出来，之前的那场恶战在李宁玉的压制下，应该还是她们占了上风，但是看不见她，顾晓梦的心还是落不下。 立马翻身下床跑出门，刚到楼梯上就看见李宁玉背对着楼梯的方向坐在沙发上，没看见阿仰莎，起索躺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有两个人围着他，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哒哒哒跑到李宁玉身后，顾晓梦抬手环住她的脖子:“你回来了!怎么样？没受伤吧？” 被环住的人原本坐的笔直而挺拔，此时悄悄放松了下来，半依在后面人的怀里，李宁玉说:“放宽心，没什么事，元婆的问题已经解决了，阿仰莎也走了，现在就剩下他还有点小麻烦。”李宁玉指了指对面的起索。 知道既然李宁玉已经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起索家，那就说明事情早就做完了，一切都在她的掌控范围内。顾晓梦一时之间有些怅惘，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玉姐就又将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了。 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李宁玉没有实体，她也知道让李宁玉上她的身活动是最妥当的，她们已经这样合作十几年了，能将她的实力最大程度上发挥出来，又能最好的保护她，而且这样也算并肩作战了，最起码要是受伤了，痛的是两个人。 顺着李宁玉的手去看起索，仔细一瞧才发现，起索双眼紧闭，脸色还有些发绀。 顾晓梦惊讶道:“他这是怎么了？” 李宁玉道:“之前元婆在他身上种的蛊发作了，不过仙娘已经来了，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 仙娘?顾晓梦看向围着起索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化金，另一个没见过的要比化金矮上一些，穿着和顾晓梦身上差不多的一身苗服，辫子盘起来，看起来白白胖胖的，看来这应该就是前几年刚上任的仙娘了。 第44章 “你醒了?” 仙娘侧头看向悄悄摸到她们身边的顾晓梦，笑着对她说话。 顾晓梦冷不防和她对上眼神，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年轻，甚至可以说是这么小，白嫩的脸上婴儿肥未褪，眼神无比清澈，一眼就可以望到底，因为在笑，两个小酒窝将显未显，看起来就是一幅小孩子的样子。顾晓梦实在无法将她和那些阴毒的蛊虫与蛊术联系起来。 “来，把手给我，让我瞧瞧你身上的蛊。” 仙娘朝顾晓梦伸出手，顾晓梦犹豫了下，转头去寻李宁玉，李宁玉早已站到了她身边，捉住她的手，冲她点点头，向仙娘道:“多谢。” 顾晓梦不再迟疑，将手递给了她。仙娘握住她的手腕，一只金色的小虫从她的袖子里爬出来，爬到了顾晓梦的胳膊上。 “别害怕，它不会伤害你的。”仙娘看出了顾晓梦的紧张，安慰道。 顾晓梦握住李宁玉的手紧了几分，她愿意相信那小虫不会害她，但之前杀了那么多虫，此刻又感受到这种酥酥麻麻的蚁爬感，难免有些不自在。 仙娘的手很软，而且很凉，是那种冰凉，不像活人该有的温度。小金虫歇在顾晓梦手腕处，仙娘也闭上了眼睛，莫名有一种紧张感，顾晓梦屏住呼吸，室内静了下来，听不见任何一个人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晓梦觉得自己都快缺氧了，仙娘终于睁开了眼，张嘴向无人处吐了一口气，将小金虫收了回去。 小金虫现在不是金色，而是血红色，是顾晓梦看着它一点点由金变红的，就好像是从她体内吸出了什么东西。仙娘在沙发上坐下，肉眼可见的疲惫。 “好了，她种在你身体里的蛊已经取出来了，不会再对你们造成影响了。” 顾晓梦长出口气，看来那天是真的中了蛊，这种东西真的防不胜防，后知后觉的向她道谢。 李宁玉看了看顾晓梦的手腕:“我们?” “对，你们。”仙娘靠在沙发上，微笑着将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顾晓梦身上:“她给你种的是一种很古老的蛊，种在一个人身上，但会同时对两个人产生影响，你和你的爱人。这种蛊可以由蛊主设置诱发条件，可能哪天只是因为你吃了一碗方便面，你们俩就一起死了。应该是她从上任仙娘那继承过来的，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仙娘不出门就可以靠她的虫知晓天下事，知道她俩是一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再加上她们也没想藏着掖着，所以顾晓梦也没有多意外。 一不小心听到了仙娘的吐槽，这话可不能接，顾晓梦无心参合进去，有一个让她困惑的点:“那我那天流鼻血是蛊发作了吗？但是玉姐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啊？” 看向李宁玉，顾晓梦现在又喜又忧，喜的是那天晚上李宁玉并没有被影响，忧的是不知道隐患到底有没有真的被拔除。 “那自然是因为，她不是活人咯。而且你流鼻血也不是因为蛊发作，而是你体质特殊，对蛊的抵抗能力太强，起了应激反应，让你想起了一些东西而已。”仙娘冲她们俩眨了下眼，一幅我可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这才长出一口气，覆在李宁玉手背上轻点的手都敲得更轻快了。 “元婆的烂摊子我会处理的，谢谢你们不远千里来替我苗族女儿伸张正义。”仙娘收起了笑意，脸上挂上了一本正经的严肃，诚恳垂首。 李宁玉微微颔首，回她一笑:“客气了，分内之事而已。”顾晓梦也在一边点头附和，来之前她其实算过一卦，卦上说有惊无险，而且可能会有大机遇，看来这机遇说的是元婆，还真是福兮祸之所倚啊。 第52章 入夜 起索身上的蛊也是元婆下的，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被下了，如果起索离开寨子周边的特定范围，那蛊就会发作，让他一直昏睡。所以起索这么多年不能离开寨子，就是她伙同前任仙娘干的。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也无从得知，只不过元婆在顾晓梦心中的恶毒程度又上了一个档次。 起索醒来时仙娘已经走了，她事情很多不便久留，所以蛊虫的事是由她们代为转达的，起索听罢怅惘了好久。 阿仰莎入了轮回，尸身已经找人掩埋了，就在她阿爸的坟旁边。元婆伏诛，据仙娘说要按照她们蛊苗的规矩来惩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切都尘埃落定，这里的故事似乎告一段落了。 今天再住一天，和化抓约好明天他来送她们去镇上，顾晓梦订了后天的飞机票回杭州，心境有了变化，要是放在从前她估计还想在云南到处转转，而如今她只想快些回杭州，重新再去感受一下那些曾经让她为之失魂的地方。 走之前给起索留下了电话，反正他的蛊已经解除了，他没什么事就可以到处去看看了，在这里多亏了他的照顾，顾晓梦邀请他一定要去杭州，她肯定给他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起索也没拒绝，爽朗的答应了，说过些日子一定登门拜访。 似乎和来时一样，顾晓梦与李宁玉共乘一匹，唱着歌儿离去了。其实顾晓梦现在已经可以独乘一匹了，但化抓不知道，仍然只牵了两匹马，并且十分自然的就跨上了前一匹。顾晓梦嘿嘿笑的溜到李宁玉的马旁边，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在说:“你看呀，不是我不愿意自己骑，人家已经上去了我总不能再把老爷子赶下来吧？” 李宁玉本就没有放她独自骑一匹的心思，眼下看她巴巴的站在马旁边仰头期待的看着她，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将手递给了她。顾晓梦十分绅士的在她手背烙下一吻，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比起来的时候，回去的飞机之旅可是轻松多了，虽然依然会有生理上的不适，但现在算来这么多年也毕竟是个坐飞机的老手了，精神上倒是没那么大压力了。而且事情的顺利解决，也让本就美丽的心情更加美丽了。所以，她还有时间和李宁玉聊天说笑呢。 “玉姐，刚刚那仙娘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坐在靠窗的位子，遮光板拉上了，顾晓梦不想往那边看，侧头靠在李宁玉的肩膀上闭目养神，忽然想起来这么件事:仙娘走的时候把李宁玉叫过去了，还神神秘秘的给了她一个什么东西。李宁玉回来没跟她说，她也就抛在脑后了，不知道刚刚为什么忽然想起来了。 “没什么，一个苗族特有的小药膏而已，她说是谢礼，你也有份。”李宁玉手一翻，一个小陶瓶凭空出现在她手中，飞机上人多眼杂，她悄悄的给顾晓梦看了一眼就收回去了。 顾晓梦看了，确实好像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陶瓶，仙娘还真的是有心，那么年轻就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还能坚守自己的底线，把自己过的与正常人无二，真的很了不起了。 “我没想到仙娘居然这么小，而且对我们这么友善。”顾晓梦真的觉得她的运气很好，无论走到哪都有贵人相助，师父以前就说过，她这辈子就是个遇贵人的命，反正她觉得挺好的，但也不能就指着贵人来帮她，凡事还得是靠自己。 李宁玉表示赞同，当初化抓把仙娘叫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心里暗自提防。 “玉姐，你的眼睛真好看。”顾晓梦看了看李宁玉的眼睛，还没有变回原来的颜色，依然是纯粹的宝石红。 李宁玉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睛，望着顾晓梦轻轻眨了眨，笑道:“我以为你会害怕的，应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消。” 顾晓梦晃了晃她的胳膊，摇摇头表示并不会，笑道:“你之前怎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黑无常吗？是怕我发现你位高权重，不敢再与你来往了？” 李宁玉哑然，当然不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如今被她发现了倒是很好，省去了让她解释的步骤。明知她在揶揄，李宁玉可不打算再理她，轻轻瞪她一眼，也闭目养神去了。 去了一趟云南也不过短短一周，再度站到家门口顾晓梦只觉得恍如隔世。从前看不知道，现在只觉得这栋宅子简直就是从民国保留下来的，原汁原味，李宁玉站在她身侧，穿着她熟悉的旗袍，与以前的款式都别无二致，就好像一切都从未改变。 看她站在门口迟迟未动，李宁玉沉默片刻，跨步走到家门前，伸手将门推开，做了个迎接的姿势，轻声道:“欢迎回家。” 顾晓梦的鼻子蓦地酸了，有一个属于她和李宁玉的小家，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上一世分离的太早，她都不敢也来不及想这些。眼泪马上就要滚落，顾晓梦不想失态，慌慌张张的扯起一个笑，钻进门内，李宁玉只听到那颤巍巍的声音扯着嗓门喊:“西瓜——西瓜你这个傻狗，姐姐回来啦！” 顾晓梦的那点情绪自然逃不过李宁玉的眼睛，轻叹一声将门带上，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记忆初初恢复，等会儿她一定还会忍不住掉眼泪，这些难过，还是到了晚上一并安慰了吧。 西瓜此时睡的正香，不得不说作为一只犬它实在是太失败了，连顾晓梦进来都不知道，相反还被她吓了一大跳，全身的狗毛都炸起来了，顾晓梦实在是对它是不是真的能看家护院深表怀疑。 第45章 不过于飞确实把它照顾的很好，一个星期了还是这么干净整洁，皮毛油光，于飞肯定帮它洗过澡吹过毛了，倒是难为了这臭小子，将它伺候的这么好。 西瓜认清来人之后就疯了，围着顾晓梦不停的舔，蹭了她一手的口水，它倒是没有敢舔李宁玉，只是亲热的往她那扑了扑，蹭了蹭。气的顾晓梦咬牙切齿，捉住它的狗脸一顿猛揉:“你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只知道找我这个软柿子捏。” 折腾了一天也都累了，安顿好西瓜，顾晓梦早早的就进了房间，李宁玉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从外面进来，发现顾晓梦半伏在书桌上。 悄无声息的摸到她后面，发现她并未睡觉，那个裱着小裙子的相框被她搂在怀里，顾晓梦眼睛一瞬不瞬，就只是呆呆的看着它。 美丽的眼睛里不该被空洞填满，李宁玉轻轻在床边坐下:“这下真的物归原主咯。” 顾晓梦眨了眨眼，没应声，却伸手将李宁玉的手抓了一只去，连胳膊一起也搂在怀里，挨着小相框放着，顾晓梦轻轻将头搁在了她的手心里，喃喃道:“玉姐，我是在做梦吗？” 其实自从记忆恢复以来，顾晓梦就一直处于一种很飘忽的状态，明明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她却忽然觉得陌生与不安，老实说，她有些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在裘庄做的一场光怪陆离的疯癫大梦。梦醒了，就只能继续对着那一堵堵沉默的白墙。 “不是。”李宁玉用拇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柔声道:“感受到了吗?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你趴的桌子，房间，这个世界也都是真的。” 李宁玉将声音放的很轻，哄孩子似的，让人很有信服力。 顾晓梦无意识的蹭了蹭李宁玉的手背，小猫拱毛线球一样，低低的嗯了一声。其实她也不是真的糊涂了，只是这裙子让她记住了她最绚烂的时候，也让她忘不了失去她的痛，就算时隔经年，就算她已再世为人，就算她现在依然在她身边。 顾晓梦看着桌上的一堆密码学的书，说她要试试破电文，看看那些东西还记得多少。李宁玉给她出了几道题，撑在一边看她做。 最开始还比较生疏，不过做着做着似乎就找到感觉了，伏案疾写。暖光灯洒在她身上，她看了多久题，李宁玉就看了多久她。 但是看着看着题，不知怎么就看到了床 上。不记得到底是谁先脱的衣服，也不知道是谁先吻上的谁，该发生的事，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生了。 春光随着被子的滑动时有泄出，窗子好像有条缝没关紧，一缕夜风进来，将桌子上的演算稿纸吹的哗哗齐翻，木铅笔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 纸被翻到了最后一页戛然而止，是顾晓梦破译出来的最后一道加密电文:我想爱你，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 竟然单机了52章qaq 第53章 平行 今天一大早，顾晓梦就从被窝里拱了出来，因为李宁玉昨天回去述职之前说今天要带她去过节。 她神神秘秘的，顾晓梦一时都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节，想起来之后就笑话她都这么多年老妇老妻了，还过什么小情人的节日。心底却偷偷期待着，昨晚一个人翻来覆去觉都没睡好。 顾晓梦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开始梳妆打扮，把以前那些衣服全都拿出来一件件试。红裙子?不行不行太盛大了，脑补了一下被人围观的画面，顾晓梦都笑出了声。旗袍也穿不出去，虽然不知道李宁玉今天到底要带她去哪儿，但是她觉得旗袍应该也不适合。 李宁玉昨天离开前说最近下面太忙，今天可能会晚些到家，顾晓梦试着衣服，开始偷偷期待李宁玉会穿着什么回来呢？ 是之前她惯常穿的旗袍?还是军装内衫？总不能是睡衣吧？顾晓梦乐不可支，毕竟她见过的李宁玉，除了不穿，基本都是穿着这三样的。 试了半天，顾晓梦还是选了那身最干净利落的骑马装，将腰带束好，扎了个丸子头，看了看镜子，很好，还是这么好看。 美滋滋的下楼，西瓜早就叼着它的小饭盆在门口蹲着了，听见顾晓梦下楼的动静，巴巴的用爪子挠门。顾晓梦最怕听见这样的声音了，赶紧三步作两步上去将门拉开，一把将大狗搂进怀里:“西瓜，今天过节，给你加鸡腿。” 西瓜听懂了，高昂的吠了两声，虽然它不知道为今天过什么节，但是可以看出顾晓梦今天心情很好，既然她心情好了，那它表示今天肯定有好日子过了。一时间一人一狗都笑眯了眼。 自从顾晓梦正式搬进来，开启和李宁玉的同居生活，她们就开始慢慢往家里添置东西。三五不时顾晓梦总喜欢拉着李宁玉去家居城，大到桌子沙发，小到一对对的那种情侣杯，逛到什么就买什么，厨房也不再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壳子，顾晓梦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着的，就喜欢在厨房鼓捣各种菜式。 顾晓梦手艺本就不赖，天天锻炼之下更是进步神速，李宁玉从来不挑剔她做的菜，每每都吃的很虔诚，更是让顾晓梦感叹她好养活的同时极速膨胀，也不乐意再出去吃了。 喝着一早熬上的美玲粥，顾晓梦埋头吹着，时不时朝门口瞅瞅，锅里还温着不少，是给李宁玉留的。 “瞧什么呢？”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顾晓梦勺子一抖，差点烫了舌头，嘴里还含着粥，嘟嘟囔囔的埋怨李宁玉:“玉姐，你怎么又神出鬼没啊，吓死我了。” 后面传来一声轻笑，李宁玉在她身侧的位子上坐下，安慰的拍拍她的背，笑道:“顾上尉胆子这么小，还怎么捉鬼？” 顾晓梦瞪她，胆子小怎么了，谁规定天师就不能胆子小了？她顾晓梦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虽然她旁边坐着的是个鬼头子，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她怕鬼。 瞪完以后，顾晓梦才看到李宁玉的装束，眼睛瞬间又比刚刚睁大了一倍。千算万算没想到，李宁玉穿的居然是一套和她很像的骑装。平常一直盘着的头发也被她束了起来，再加上这么一身利落飒爽的衣服，顾晓梦觉得自己好像遇见了少年时的李宁玉。 李宁玉看顾晓梦一幅呆了的样子，噗嗤一笑，伸手到她面前晃了晃:“看傻了？”顾晓梦回神，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玉姐，你这衣服是哪儿来的?”李宁玉只能穿她曾经穿过的衣服，顾晓梦其实应该问她这衣服是几时穿过的。 李宁玉挑了挑眉:“自然是我曾经穿过的，怎么，同样是年轻时在德国留学，难道只有你顾大小姐能穿上这身小洋装，我李宁玉就不行吗？”是啊，李宁玉也曾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顾晓梦一愣，继而失笑摇头，这都有多久没听见过李宁玉这种夹枪带棒的揶揄方式了？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瞬间一簇小火苗窜上心头刺挠，顾晓梦猛一侧头吧唧了她一口，糊了她满嘴粥。李宁玉索性加深了这个吻，直吻的顾晓梦脸红脖子粗才松开。 这么久了，顾晓梦还是学不会接吻的时候换气，经常要把自己憋的背过气去。在红润上轻咬一口，李宁玉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低低的夸赞句:“粥熬的不错。” 直到将一切都收拾安顿好出门，顾晓梦还不知道李宁玉要带她去什么地方，住在靠山地带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太方便，不过李宁玉在，一切都好说，她可以带着顾晓梦走下面的路嘛。就和哈利波特里的飞路粉一样，只不过不必钻进壁炉，也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等顾晓梦被李宁玉拉着从通道里钻出来再重见天日时，她才终于意识到，李宁玉带她来的是游乐园，看起来还好好做过很多攻略。 没有人会不喜欢游乐园，虽然对这个地方有些惊讶，但顾晓梦依然很高兴:“玉姐，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来游乐园。” 李宁玉牵着顾晓梦的手，环视了一遍周边的环境，应道:“嗯，我没玩过，所以想和你一起试试。”现在在人间住着的日子越来越多，顾晓梦又再她身边，她想，似乎是时候将弦松一松，来肆意的感受这新世界的风和日丽了。 “好啊！走走走，跟着我玩不会有错!”顾晓梦眼睛里光芒闪烁，接过李宁玉递来的早已买好的游乐园通票，拉着她检票入园了。 今天是工作日，游乐园里的孩子很少，大多都是些小情侣，多的是手拉手牵在一起的人，各项目排队的人都不在少数。 其实虽然是顾晓梦拍着胸脯说要带着李宁玉好好玩，但再丰富的游园经验也赶不上针对园区项目特点制作出来的游玩方案，能最好的体验每一类型的活动。顾晓梦看了看，果断选择根据方案来就是。 最开始就是当头一棒，最高能的过山车。以前顾晓梦来玩从来没做过过山车，不过现在她很期待，一方面，她很久没体验过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了。另一方面，她想在心底里悄摸期待一下，不知道玉姐会不会尖叫呢？ 盘算的好好的上去，结果什么都是白瞎，顾晓梦吓的吱哇乱叫，坐的晕头转向。而李宁玉将手覆在顾晓梦手上一起抓住保险杠，除了被风吹乱了些，就跟没事人一样。顾晓梦无比抓狂，后悔，当事人就是非常后悔，她又忘记了李宁玉实质是灵体，外界的物理作用一般对她没什么影响。 第46章 含泪去坐了旋转木马，以前顾晓梦每次来也都没玩过，和过山车不一样，这是顾晓梦嫌它幼稚。但这次不一样了，有李宁玉就不叫幼稚了，而是一种情调。 和她们一样富有童心的人还挺多，顾晓梦和李宁玉上去的时候只剩下一匹够两个人骑的高头大马和一辆南瓜车。本来二人准备坐南瓜车，结果后面上来了一对情侣，那男生一直道歉，说她女朋友小时候被马踢过，晕马，问她们能不能把南瓜车留给他们。 顾晓梦啼笑皆非，和李宁玉对视一眼，表示愿意将马车换给他们，不论他说的是真是假，反正她们也不是非骑南瓜车不可。再说，今天都穿的骑装，不骑骑马好像确实亏了。 越玩兴致越高，顾晓梦带着李宁玉激情四射的在场里野了半天，没想到最终兵败于老本行上。鬼屋是每个游乐场都必不可少的传统项目。 顾晓梦胆子确实不大，走到鬼屋前就开始犹豫，开脱似的和李宁玉商量:“我们干什么要来玩这个啊玉姐，这鬼我们还不是天天见，早就司空见惯了。” “哦?”李宁玉看了一眼说话没什么底气的小天师，善良的没有戳穿她的辩解，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宽慰道:“来都来了，就玩玩吧，反正对我们来说都是小儿科了。” 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顾晓梦死死的拽着李宁玉的手，怕在黑暗里和她走散。鬼屋里的氛围和音乐都是满分，扮鬼的演员也很敬业，从各种地方跑出来，拉拉她的辫子，扯扯她的裤脚，总之都让她措不及手，吓得冷汗直冒。 那些鬼们很有眼力见，可能觉得顾晓梦比较好欺负，很少骚扰李宁玉，后来顾晓梦发现了，后面那小半段几乎是挂在李宁玉身上出来的。 摩天轮也是必做项目，二人排着队，顾晓梦以上厕所的名义偷偷跑出去，买下了卖花女孩剩下的所有花，将大大一捆抱到了李宁玉面前。李宁玉讶异的看着一大捧花，很快反应过来，接过了花，放在鼻尖嗅了嗅，是玫瑰独有的芳香。 原本保持着八卦的心，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抱着几分猜测，现在花一送，也不用猜了，顾晓梦彻底的宣告了主权。 坐上摩天轮时，暮色已经四起，检票员笑着祝她们观赏愉快，两颗心随着仓的升高而升高，缓缓爬升至顶，二人同时为万家灯火而痴迷。 “玉姐。”顾晓梦不知何时摸到了李宁玉身边“这万家灯火里，也有我们一盏。” 在游乐场最高的位置，有玫瑰花的遮挡，顾晓梦对李宁玉做的事，只有春天的樱桃树知道。 第54章 惩罚 睁开眼时，顾晓梦一时还有些恍惚，头晕晕的，好像宿醉醒来的感觉。 撑着酸软无比的身子坐起来，思绪慢慢回笼，昨夜种种瞬间浮现在眼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穿好了睡衣，明明昨夜睡去时已一丝不剩，应该是李宁玉后来给她换上的吧。 不自在的动了动腿，一抹红霞爬上了脸。另外半边床空空荡荡没有人，顾晓梦悄悄吁出一口气，她现在不太想见到玉姐，只有一点点，昨夜才将自己彻底交付于她，体会到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那样的失态，她怕她会羞死在李宁玉面前。 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瞧瞧外面的天发现时候也不早了，顾晓梦觉得李宁玉应该是下楼喂狗去了，也换了身衣服起来了。将床单和被罩拆下来放进盆里泡好时，看着那处渐渐晕开的红色，顾晓梦又有些晕了，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升了起来。 一路忐忑着下楼，顾晓梦在楼里楼外找了一圈，却没找到李宁玉的身影。到狗舍看了看西瓜，发现它正窝在那睡回笼觉睡的正香，肚皮圆滚滚的，明显就是已经吃饱了的样子。 站在原地仔细思考了一下李宁玉可能的去向，顾晓梦恍然大悟，看了看日历确定，是了，今天是农历八月十八，李宁玉应该回地府述职的日子。那她应该今日凌晨就走了，明日凌晨才会回来。走的时候就把狗粮添上了，这是知道她今天肯定起不来吧？ 想起昨天自己不争气的样子，顾晓梦就憋屈的慌，气的鼓鼓囊囊，这次不算，等过些日子玉姐有了实体，她一定能重新证明自己! 现在在家，顾晓梦不至于那么无所事事了。除了将该洗的东西洗了，花园里的花都浇了一遍，和西瓜玩玩丢球游戏，剩下的时间里她只干了三件事:画符、研究数学、想李宁玉。 画符和研究数学都是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的事情，但是这并不影响她想起李宁玉，因为这件事已经和呼吸一样，融入了她这么多年的人生，融进了她的骨血，举手投足间都有她的影子，思考着这道符她会怎么画，这道题她会怎么解。思绪一动，处处皆是她。 全神贯注的投入进一件事时，时间是过的最快的，几乎是没意识到无聊这件事，就又快到睡觉的点了。数着数着凌晨就快到了，顾晓梦扭扭脖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先去看了看西瓜，西瓜真的是只特别省心的狗，只要别让它的狗碗空太久，顾晓梦就那么散放着它，偶尔理一理，它能自己和自己玩一天。 锁好门洗漱完毕重新躺到床上，顾晓梦觉得好像刚刚才从床上爬起来一样，这一天真是快的不可思议。 早上的忐忑早已平复，顾晓梦觉得自己一会儿肯定能平静且不失礼的面对李宁玉，欢迎她回来，然后面不改色的对她说一句辛苦了，一语双关。 按照前几次的惯例，李宁玉应该是一过零点就回来了，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顾晓梦撑着眼睛等到了快两点，李宁玉也没有出现。 顾晓梦昨天没睡好，白天又消耗了不少精神力，快熬不住了，想着可能是底下最近事太多，李宁玉一时被绊住了脚。迷迷糊糊的放任自己睡去，算了，想说的话明天再说，等自己再一觉醒来，估计已经到玉姐怀里了吧？ 怀着一丝期待睡去，再次睁眼时，顾晓梦却发现自己依然只是抱着李宁玉的枕头，维持着入睡时的姿势，基本没有变化。 有些奇怪，地府最近工作这么多吗？顾晓梦在心里嘀咕着，还是不死心的下楼各处转了一圈。见不到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她联系不上李宁玉，烦闷的咬了咬嘴唇，之前一直没来得及，等李宁玉回来一定要立刻赶紧马上带她去买手机! 和昨天的悠然自得不同，今天的她明显静不下心来，一上午的时间符没画成一张，题也没做完一道。心中的不安随着日头的升高越来越强烈，如果不是晌午收到了于飞捎来的口信，顾晓梦差点捏碎了小玉牌下去找她。 “老大让我来告诉您别担心，今日她被冥王召去开紧急会议了，要明天才能回，您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就行了。”和以往放下饭敲门就走不同，这次要替李宁玉传口信，于飞等到顾晓梦开门还在，没进去，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她。 顾晓梦提了一上午的心终于落下了地，开会啊，那就好，幸亏她还知道给自己捎个口信。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顾晓梦连带着对于飞都热情了很多，邀请他进去喝茶。于飞赶紧道谢，说自己还有事要办，就不叨扰了。 知道李宁玉没事就好，虽说既然已经知道她是黑无常，就应当知道她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回地府述个职而已，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顾晓梦记忆恢复不久，对李宁玉持有的患失感太强，心底难免多想。 于是挨到第三天晚上，顾晓梦才终于把李宁玉给盼了回来。因为顾晓梦熬夜的功夫不太到位，为了晚上不再睡过去，她特意睡了个午觉，直接睡到黄昏，现在仍然精神抖擞，靠在床头翻那本《共产党宣言》。 看着看着一抬头，顾晓梦突然看见李宁玉在书桌前坐着，侧身对着书桌，一条胳膊撑在桌面上，正看着自己。， “玉姐?!”顾晓梦又惊又喜，立马从床上跳下来，蹦到李宁玉身前将她搂了个满怀:“辛苦了。”感受到李宁玉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没开口说话，顾晓梦奇怪的退出来，后退一步坐到床上，保持着和她差不多的高度。 李宁玉罕见的出了会神，又马上调整过来，对顾晓梦微微一笑道:“抱歉我回来晚了，昨天临时出了点急事。”说着，放在膝盖上的那只手动了动，执起顾晓梦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晓梦总感觉今天的李宁玉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在她握上她的手时格外强烈，李宁玉的手今天似乎比平常还要冰上很多。 仔细打量她，顾晓梦还觉得她今天脸色也更加苍白，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更加轻柔。将目光落在她一直撑在桌面上没有挪到的胳膊上，顾晓梦心有所感的皱起了眉，严肃道:“玉姐，有个问题我希望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跟人打架去了?” 李宁玉一愣，最初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发现顾晓梦确实是认真的，噗嗤一笑:“怎么会?你说我能和谁打架呢？” 她是觉得好笑，逗了逗顾晓梦，却并没有将她逗着，顾晓梦将她从上到下又扫视了一遍，巴巴的皱着眉望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起码，李宁玉的那条胳膊还是没动过。 第47章 “真的，我只是有点累，本来我昨天晚上就该回来了，但是实在走不开，现在已经很晚了，睡觉去吧。”顾晓梦直勾勾的看着她，将她看的有些心虚，暗叹一声半真半假的说了话，不过适时展现的虚弱确实将顾晓梦都带偏了，看了看表，真的不早了，顾晓梦赶紧将李宁玉让到了床上。 再次躺到李宁玉身侧，这次心底没了几分旖旎，多了些潜在的担忧。真如她所说，李宁玉好像确实累了，都没多和顾晓梦说两句话就合上了眼。将头轻轻抵在她的臂弯处，顾晓梦却睡不着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睡的太多还是什么，顾晓梦始终闭不上眼。暗自运功，将自己的五感放到最开，精神力主要集中在眼部，可以破除世界上大多数障眼法。 说是直觉也好观察也罢，顾晓梦总觉得今天的李宁玉不一样，气息虚浮中带着紊乱，脸色苍白，体温极低，左手臂活动的范围也不大，她怕她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让自己受伤了。 立马去看李宁玉，靠近她的右侧被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端倪。顾晓梦于是又慢慢慢慢的试探性抬头，撑起大半个身子，想跨到她另一侧去。 刚刚坐起来还没开始动作，就听见一道颇为无奈的声音:“好了，别折腾了。”刚刚已经“睡着”的人睁开眼睛，缓缓坐了起来。本来准备缓两天等差不多了再告诉她，但现在只怕是不行，低估了她对自己变化的敏锐程度，再不让她知道她可能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李宁玉轻叹一声，抬手解开了她今天穿着的军装内衬的纽扣，揪住衣领想了想，还是将衣服褪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甜甜 第55章 坦白 昨天情况有点混乱，顾晓梦早都顾不清李宁玉有没有脱这件事了，眼花缭乱，黑灯瞎火，该看见不该看见的她都没看见。眼下这么一脱，给顾晓梦造成的冲击倒是不小。 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顾晓梦移开视线，却没忘记正事，又强迫自己转回来，直视李宁玉。将衣服尽数褪完的李宁玉垂着眸子不说话，显的有些乖。顾晓梦快速而又精确的在她面前扫视了一圈，白玉无瑕，似乎是没什么问题。 但顾晓梦并没有放心，反而咬了咬牙，上手轻轻推了推李宁玉的肩膀，入手是冰凉的柔软。 “转过来。” “啊？”李宁玉揣着明白装糊涂，抬头看她，装出来几分不明白，眼睛轻轻眨了眨，罕见的现出一幅纯良无辜的模样。 顾晓梦本来装的挺硬气，看着她这幅样子就软了下来，但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李宁玉肯定有问题，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反常的遮遮掩掩。 “李宁玉!” 完了，顾晓梦罕见的叫了她全名，还这么凶，李宁玉内心轻叹一声，知道瞒不过了，认命的将大半个身子转了过来，面向床头柜。 立马将视线落在上面，猜想得到映证，顾晓梦紧紧的将唇抿成一条线，眼眶猛的发红，哆哆嗦嗦想抬手摸摸她的背却又不敢。 本该和其他地方同样光滑润泽的背，此刻却布满了一道道的鞭伤，横七竖八的排列着，重叠在一起的地方还有着大块青紫，伤口并没有结痂，丝丝鲜血覆在其上，皮开肉绽，顾晓梦只是看着就觉得疼，心脏一阵阵紧缩。 李宁玉知道自己的后背现在肯定不会好看，本想多搪塞几天，但知道顾晓梦一定会起疑心，况且她也不想和顾晓梦分开这么久。或许还恶劣的想要顾晓梦心疼一下，再躺在她怀里好好睡个懒觉。 “这是怎么回事？”等了许久，李宁玉终于等来了身后人颤抖的开口，感受到炙热的气息靠近后背，细细密密的吻落在每一处没有伤的地方。 其实大概也能猜到李宁玉到底是为什么受了这些伤，准确来说，是挨了这些罚，但是顾晓梦今天偏生想听听她自己说。 李宁玉没回头:“不怪我，在元婆那我用了黑无常的领域，按规定这是禁止在非我管辖范围内的区域使用的，再特殊也不行，然后就被那小气的判官依律判了二十饮罪鞭。” 没瞒她，李宁玉选择了实话实说，瞒着她又有什么用？伤都让她看到了，只会让她越发想多，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揭开原因，就算这原因会让她觉得是她的错，会让她心疼，但那也比捂烂了好。 确实和顾晓梦猜的八九不离十，但她没想到的是这次李宁玉能这么利索的说出来，愣了半晌，莫名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将原本的火苗浇了个一干二净。顾晓梦轻轻扳上李宁玉的肩膀，让她稍稍侧了下身子，嘴硬的哼道:“你现在倒是长进多了，这就对了，你不和我说我更难受，疼吗?” 前面气势汹汹，其实越往后越弱，顾晓梦怎么可能会不心疼她呢？往前凑了凑，像小孩治伤一样，轻轻往她背上呼气。感受到一阵阵的凉意，李宁玉笑了笑，思考了会这个问题，答道:“现在不疼了，冥王有特效药，内服就能很好的止痛，我已经吃过了。” 李宁玉想起什么，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顾晓梦，顾晓梦接过一看，竟然是当时在苗寨仙娘偷偷给李宁玉的那个小瓷瓶，当时问她她还说是土特产，藏着掖着到现在，越来是药膏吗？ 顾晓梦一拧开瓶盖，一股独特的草药味就涌了出来，很快充盈了整个房间。 “你帮我涂上吧，仙娘确实有真材实料，她的虫很厉害。”当时准备离开时仙娘悄悄把她拉到一边，笑着把小瓶塞给她，还说马上就能派上用场，能让她轻松不少。现在看来，仙娘确实是不出户而晓天下事，每族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技能，有些让人不得不信服。 听她这么说顾晓梦就放下心来，用小手指沾出一点药膏，轻轻点在伤口边缘，全神贯注的，完全不敢用力，慢慢的往血上覆盖，边涂边倒抽冷气，仿佛痛的人是她。 侧着眸子看她，她大部分身体都在她后面，李宁玉只能看到她的部分动作，明明那么精巧的手，涂个药这种小事都显得那么笨拙，心窝发热，李宁玉安慰她:“放心涂，一点都不痛的，这药很温和。”这是实话，她现在确实不疼，因为刚刚吃了冥王那颗药不久，药效可以持续一段时间，而且仙娘给的药也确实很好，涂上以后一点都不刺激，反而会让她感觉凉嗖嗖的，很舒服。 不知道是信了李宁玉说的话还是从她的表情神色看出来的，她觉得目前好像确实没什么大问题，手下忙碌起来，在保持轻的同时，速度也快了不少。 一时之间室内又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见涂药膏的窸窸窣窣和顾晓梦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玉姐，下面关于自杀的惩罚，是真的吗？”顾晓梦沉默着，忽然开口道。 李宁玉道:“如果你说的是在极寒地狱待三百年的话，确实是这样，不过我没有，判官说念我有功，给我轻判了，不然我现在肯定也不会在这。” 李宁玉以轻松的语气说出来，顾晓梦却真的没办法轻松的听去，以前的她挺傻，还以为李宁玉离开后能平稳的睡去，不再理会这世间的烦恼与冲突，等她再睁眼的时候，黄金时代就已然造访了。现在倒是知道了，死亡并不是真正的终结，反而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自杀是重罪，因为漠视生命权，不论因为什么原因都不能逃避惩罚。 “好了。”没有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顾晓梦终于将她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取过那件最软的睡衣轻轻而又缓缓的给她穿上。 李宁玉诶了一声，也长出口气，重新侧躺着倒回床上，顺带将顾晓梦也拉了下来，一只手勾住她的胳膊:“睡吧，累了。” 这次不是装，李宁玉确实是累了，虽然身上的伤暂时不疼了，但是毕竟伤还摆在那，对精气神的损伤都很大，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顾晓梦今天的情绪波动有点大，现在是睡不着了，只能怀着满腔的无以言说阖上眼，轻轻在李宁玉额头上烙下一吻:“辛苦了，我爱你。” 第56章 布丁 断断续续半个月，李宁玉真在家歇了个踏实，连地府的例会都被冥王免了，让她好好养伤。顾晓梦更是好吃好喝的不停送，要不是李宁玉现在身形不会再有什么变化，一定会长圆一圈。 当着顾晓梦的面叫来了一位鬼医检查，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儿了，顾晓梦才终于彻底放心，解了李宁玉的禁足令，整整半个多月，她才终于得以踏出卧室的大门。不过这半月倒不是度日如年的憋闷，相反，她甚至还嫌时间过得有些太快。 之前李宁玉的突然失联让顾晓梦心惊不已，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带她去买个手机，办个卡，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儿顾晓梦实在是不想再体会了。 山里打车不好打，李宁玉动用了一些小小的能力，直接带着顾晓梦到了离车站最近的一处林子，然后二人再乘公交车去市里。毕竟虽有捷径，但在人间生活，自然不能太过依赖这些特殊力量，那不然多没意思，而且扰乱人间秩序，对谁影响都不好。 第48章 顾晓梦的手机是两年前买的，当时她斥巨资买了一款最新的国产手机，肉痛了好久，到现在用着都挺好，没什么毛病她也不打算把它换了，毕竟浪费钱。虽然她现在不缺钱，但是也远远比不上之前，钱嘛，留着都是娶媳妇儿的。 顾晓梦带着李宁玉在那些商场的手机专柜里来回转，问她看上了哪款。这两年又出了不少新机型，各有特色，顾晓梦看着都心动不已跃跃欲试。 李宁玉对这些没什么太大的讲究，毕竟她平时也不用手机，买个手机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和顾晓梦联系。边走边看，目光飞速扫过柜台里那一部部模型机，李宁玉忽然驻足，抬手敲了敲透明玻璃柜，呼唤店员道:“您好，能把这部取出来看一下吗？”店员闻声而来，将模型机取了出来。 顾晓梦巴巴的凑上前，想看看是哪部手机入了李宁玉的法眼，仔细一瞧，那一抹熟悉的白色分外亮眼，这不是她的手机吗？! 李宁玉侧头看她，将手机展示给她看:“这是你那个吧？”虽说是疑问句，但李宁玉内心是确定的，毕竟这种东西她怎么会看错呢？ 顾晓梦呆呆的点点头，在手机更新换代如此迅速的今天，她的手机早就可以称得上是老古董了，没想到李宁玉居然选了个跟她一样的。 “这款手机，有黑色的吗?”李宁玉将它在手上颠了颠，抬头问店员。那店员是个顶年轻的小姑娘，和李宁玉专注而深邃的眼神对上，蓦地有些脸红，手忙脚乱的翻了一下柜子，又拿出一部递给李宁玉:“您看看，这部就是黑色的。” 李宁玉依言打开盒子，确实是黑色的，除了外壳颜色不同，其他部分和顾晓梦的完全一样。满意的点点头，李宁玉眼神询问顾晓梦的意见，顾晓梦自然也是赞同。她算是看明白了，媳妇儿有和她用情侣款的心思，她还能上赶子反对不成?只有傻子才能干得出来那种事。 买好手机办好卡，顾晓梦还给她申请了个微信号，将自己加了进去。李宁玉的智商自然不是别人能比的，比如看完顾晓梦简单的一番操作后，李宁玉就完全能顺利的用了，一点儿也不像个刚刚拥有智能手机的“老年人”。 将东西都拿好，谢过店员走出专柜时，李宁玉已经知道怎么视频聊天了，按一下试试，视频通话请求忽然从屏幕上跳出来，吓了顾晓梦一跳。 通了以后李宁玉马上就挂断了，顾晓梦挽着她的胳膊走，突然突发奇想，自己给自己逗乐了，和李宁玉说:“玉姐，下次你下去的时候就可以给我打视频电话，带我看看望乡台彼岸花之类的，提前熟悉熟悉嘛~” 李宁玉道:“可以的。”反正是自己人，那些东西她总会看到的，不如提前看看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李宁玉答应的这么认真，顾晓梦一时间懵了，拽着她欲言又止好半天，终于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玉姐，你说下面有信号吗？” 之前对miss赵那莫名的熟稔感和亲切感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刚好在这个商场买手机，顾晓梦一定要去甜品店见见miss赵。 今天是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正是商店生意最萧条的时间。miss赵正做在桌边算账，忽然从后方蹦出来个影子，将她抱了个满怀。少女欢心雀跃的清脆嗓音听的她一震。 “miss赵，我回来啦！” miss赵是真的吓了一跳，继而发现是顾晓梦，表情忽然就变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心情愉悦的和小忘年交打招呼:“晓梦啊，好久不见啦。” 顾晓梦眼眶红红的，嗯了一声，低低呢喃道:“好久不见啊。” miss赵对她的意义非比寻常，时隔这么多年再次见到她，顾晓梦是真的热泪盈眶，她相信一切都没有变，她还是以前那个她。 就像现在，和以前一模一样。顾晓梦撒娇功力见长，她说想吃芒果布丁，miss赵二话不说就进了后厨，将顾晓梦和李宁玉安排着坐下，一人上了杯花茶，这次却是说什么都不让顾晓梦进厨房。 芒果布丁吃上了，顾晓梦吃的近乎虔诚。和以前一模一样，味道、摆盘，甚至是其上点缀的小点心。顾晓梦就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巧的事。 店里不忙，miss赵坐着看她们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眼见两人的芒果布丁快要到底，她又张罗着去再弄些什么吃的来，却被二人拦下了。 顾晓梦说想让miss赵教她一下芒果布丁的做法，因为她爱人很喜欢，她想学会了回去给她做。miss赵来了兴趣，笑着问她找了个什么样的对象，帅不帅，人好不好。 顾晓梦也笑，指了指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李宁玉道:“很漂亮，人也很好，miss赵，她就是我爱人。” 她一直将miss赵当半个母亲，现在能把李宁玉介绍给尊重的长辈，她很满足。 miss赵愣了半秒，立马反应过来，笑着看了一下二人此时交握在一起的手，祝福道:“你们很配哦！” 第57章 静谧 在小店里消磨了一下午，直到落日西斜才提着第二次做出来的抹茶千层牵着李宁玉的手依依不舍的和miss赵挥手告别。 miss赵也抹着围裙在店门口送她们，笑着说有空常来玩，顾晓梦这孩子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小李虽然冷了点，但也谦逊有理，她是真心喜欢她们。 拎着蛋糕盒走出大厦，顾晓梦的心情十分美丽，牵着李宁玉的手一甩一甩的，眉眼间都满含笑意，这算是带李宁玉见过家长了，真好，这下可再也跑不掉了。李宁玉任她拉着，被感染了，她今天心情也很不错，不可避免的想起潘汉卿，那似乎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裘庄匆匆一别，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知道他好好活在人世就好，李宁玉不想再去打扰他好不容易恢复宁静的生活。 看好了生死簿，李宁玉在他去世那天亲自去接的他，换上了当年他送给她的第一件衣服，是一条白色的长裙，在她要嫁给第一任丈夫的前夜。 少年时，李宁玉总是仰望着哥哥的，哥哥总是走的太快，她要竭尽全力的跟上。与那时大多数的父兄一样，哥哥给李宁玉的爱与关心是沉默的，送裙子的那夜，二人有过一次促膝长谈，聊了很久很久，直至天光大亮。 那一夜聊的东西实在太久远了，无外乎方向、信仰。饶是李宁玉这样的好记性也不可能将它全记住，但她记得，那天在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下，他将裙子交给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浮土，向她伸手:“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吧，别担心阿玉，有哥托着你。” 哥哥的承诺一诺千金，但最后却没能实现，潘汉卿一直怀揣着这个最为隐秘的痛，一如他不为人知的黑暗过去，将它埋在泥泞里，一蹶不振，任其腐烂。以至于后来他见到李宁玉时，情绪会是那样的失控。 在病床旁睁眼，潘汉卿第一眼看见的是床上自己的身体，第二眼看见的就是身着白裙，早早等在床侧的她。 “李铭诚。”这个名字是父母取的，登记造册拜在冥王本上，不管潘汉卿还是别的，现在他只能是李铭诚。李宁玉看着已经是耄耋老人的哥哥微笑，能安稳的活到这个年岁，感受新中国的气象，她还是很为哥哥高兴的。 太久太久没听过这个名字，没见过这个人，李铭诚当即僵住，眉毛胡子都跟着一起抖，死死的盯着李宁玉，像是要把她盯穿。半晌没说话，颤颤巍巍的挪到李宁玉身前，举起的巴掌高高扬起，却怎么也放不下，老人嘴唇抖的像糠筛，半天才说出一句:“你这个逆女啊李宁玉，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活该啊。” 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最开始的痛恨与臭骂，没过多久就换成了痛哭与悔恨，头发花白的老人不管不顾的扑在李宁玉身上，毫无顾忌的嚎啕大哭:“是哥对不住你啊，哥哥没用，没能把你托住，是哥哥没用，阿玉啊，别原谅哥哥……” 李宁玉眼眶通红，却依然微笑着将快瘫倒的李铭诚托住:“我早已经长大了哥，早就该换我来托你了。” 和李宁玉一起待了三天，李铭诚提起过顾晓梦，说她一人孤身在台湾，应该不会好过。他问李宁玉，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牺牲她自己，而不是她。 李宁玉低头笑了笑，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和以前告诉顾晓梦的差不多的理由:“因为我是她的玉姐，而且我想，我好像很早以前就开始爱她了。” 李铭诚后来选择了转世投胎，他说之前浑浑噩噩，现在再来一次才能好好感受妹妹牺牲一切带来的黄金时代。李宁玉亲自送他入了望乡台，看他喝下孟婆汤，现在的他，早应该是一个健康快乐的小男孩或者小女孩了，只是与她再无瓜葛。 既然已经来了城里，顾晓梦就和李宁玉商量着买点食材回去做晚饭，到附近最大的农贸市场逛了一圈，顾晓梦挑了不少东西，嘴里还嘟嘟囔囔着菜单，偏头问问李宁玉:“玉姐，炖个鸡汤给你补补身子，番茄炒蛋，凉拌拉皮，炒青菜，你还想吃些什么吗？” 第49章 其实这样的情况李宁玉大多数都是摇头称不知的，本来这次也准备和往常一样，李宁玉却忽然看见道旁小摊上的一道菜，停下来脚步。 “我想吃这个。”李宁玉指指旁边那摊主放在门口的大塑料桶。 难得李宁玉会提要求，顾晓梦略显好奇的去买了一份那东西回来，啼笑皆非的看着李宁玉:“玉姐，你居然喜欢毛豆腐?”真是稀奇，当初在裘庄那么多日，她从来没见过她将筷子伸向那盘毛豆腐，没想到现如今居然想吃了。 李宁玉接过顾晓梦挂在手指上的小碗，还没凑近就已经闻到了毛豆腐那特殊的味道，鼻翼嵡动，李宁玉轻笑道:“想尝尝了，你当时不是挺爱吃的吗？” 顾晓梦和李宁玉以前都是不会做饭的，但是几十年过去了，现在的顾晓梦经过了十几年独立自主的锻炼，算是比较熟练的掌握了做饭这项技能，而李宁玉却是不会的依然不会，所以算是隐隐占了上风的顾小姐在切菜时，生出了几分颇为得意的意味。 李宁玉这次没有只是在外面坐着，而是进了厨房，从顾大厨那领了个洗菜的任务。洗菜并没有什么难的，李宁玉将青菜泡进水里，一片片散开，细心的揉搓着。顾晓梦在一旁打鸡蛋，两根筷子摇的飞快，还不忘记瞅她的动作:“玉姐，你怎么连洗菜都洗的这么好。” 李宁玉好笑的瞧了她一眼:“打住，盲目崇拜不可取，我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洗菜和洗衣服自然都是在行的。” 得，瞧吧，顾晓梦认栽了，自己这张嘴可永远说不过她。 虽说是要补身体，但鸡汤也不能熬的太过油腻。鸡是已经处理好了的，顾晓梦想了想，决定还是清炖好，把香菇、虫草花之类温补的药材塞进鸡肚子里，再扔几片姜，撒上必要的调料，盖上盖先大火煮半小时，再转小火焖上俩小时。 等顾晓梦再次进入厨房将盖子掀开，鸡汤的香味立马溢了出来，连在院子里和李宁玉玩的西瓜都待不住了，丢下球跑到厨房门口哈喇子直流。 “玉姐，尝尝咸淡。”顾晓梦迫不及待的舀出一小勺，确定吹的不烫嘴了连忙送进刚刚进厨房的李宁玉嘴中，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李宁玉咽下，眼前一亮，真心的夸赞:“很好喝，咸淡适中，一点都不腻。”这不是恭维，她是真的觉得顾晓梦炖的这道汤很好喝，很合她的口味，看来这是捡到宝了。 听她说好喝，顾晓梦立马笑完了眼，赶紧给自己也舀了一勺，没来得及吹凉就喝了，烫的她龇牙咧嘴，含泪饮下。不过味道确实不错，看来她以前拿毛新练的那些手没白练。 门外摇了半天尾巴的西瓜见她们二人喝的火热，自己啥也没有，之前又被勒令不许进厨房，只能在门口干着急，原地转圈圈，冲着顾晓梦汪汪叫。 顾晓梦这才想起家里好像还有只吃货没投喂，看它那焦急的样子，忍不住和李宁玉相视一笑，给西瓜捞起一只鸡腿，放进水里稍微涮了一下下，拎着塞进了它嘴里。 “来啦来啦来啦，不会忘记你的!” 第58章 小鬼 又在家里歇了快半个多月，顾晓梦和李宁玉几乎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日子宁静的不像话，自从家里的厨房开始开火，顾晓梦就让李宁玉告诉于飞，以后不用再送饭了。 二人想在院子一角辟出个小菜园来，说起这话时，李宁玉正在锄草，戴着顾晓梦硬要给她拗上的草帽和手套，看起来很有一幅干活的样子。 “认真的?”李宁玉有些惊讶，她以为顾晓梦只是心血来潮，将做饭当作一种业余爱好与调剂。 “当然!” 顾晓梦也戴着草帽，扶着木条在旁边钉着，毕竟是想弄个菜园子，总该有围栏，况且家里还有西瓜这家伙，她可不想将来辛辛苦苦养的菜全被它给嚯嚯了。 “难道你是骗我的?我做饭不好吃?”顾晓梦停下活计，手撑在木条上，对着李宁玉挤眉弄眼。 “怎么会。”李宁玉无奈又纵容的笑，怎么会呢，不说本来就很好吃，就算是不好吃，那也得好吃才行，反正顾晓梦也跟着一起吃呢，饭都做出来了，也不能浪费吧？ 顾晓梦得意的笑，将木条钉进土里，小锤子都挥的更卖力了。她才不是一时兴起，只想一粥一饭，洗手为佳人做羹汤。 盛夏时重遇，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的过去快小半年了，这段时光在顾晓梦本就魔幻的经历里也显得跌宕起伏，如今再想起来，顾晓梦觉得自己还真是有够傻的。 初秋时节，山里已经开始转凉了，度过了前一阵子的多雨期，杭州总算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如果在这暖阳下小憩一会，睡个午觉，肯定会酥人半身骨头。 那么会享受的顾晓梦，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吗？当然不，所以在看完天气预报说最近一周都是晴天之后，顾晓梦不知道又从哪儿弄来了两把躺椅，支在院子中间，每天吃罢午饭和李宁玉一起刷好碗，顾晓梦就会拉着她去午睡。 两把躺椅放在一块，顾晓梦脑袋一偏就能搁到李宁玉肩膀上，薄毯盖在身上将二人一裹，就又是一个美好的中午。 第一天的时候顾晓梦还提心吊胆的，因为毕竟李宁玉是地府的人，平时正大光明的在人间活动就算了，如今晒起了日光浴，真的不会对她有什么影响吗？ 李宁玉开玩笑称有影响，影响就是她不会晒黑，但是顾晓梦有晒黑的风险。结果顾晓梦还是满脸担忧，李宁玉只好正色起来告诉她，说是冥王的恩典，她本质上和那些阴差还是不一样的，特地试验了一天，发现确实没什么影响，顾晓梦才彻底放下心来。 今天午饭吃的有些撑，顾晓梦一时半会儿没能睡着，一只手抱着李宁玉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盖在眼睛上遮挡光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说话:“玉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 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最近她们确实很闲。 李宁玉轻笑一下，她确实已经是个老年人了，而且很老了。她没笑出声，但顾晓梦的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骨骼传到，她能感觉到她的肩膀轻轻震了几下。 “你笑什么呀，说不定以前我就是这么干的呢。”顾晓梦目前恢复的记忆仅仅停留在二十六岁的生日，对于之后的事情，她一概没想起来，也没有问李宁玉，只是问了她到底活到了多少岁。 李宁玉抿了抿唇，她该怎么告诉她确实是这样的呢，生日时满头银丝的她拿着旧报纸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一坐就是一天，也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不过好在顾晓梦也并没有追问，她被晒出了不少睡意，迷迷糊糊中已经快要睡着了，遮着太阳的手放下，偏头看了看李宁玉，眼皮轻磕:“反正……不记得了，那就当是没有了。” 李宁玉看着她睡着，顺了顺她的头发，没有再搭话，可能没想起来对她来说是一种幸运吧，毕竟那段回忆应该充满痛苦与失意。凝望了她一会儿，李宁玉也不再思考，卸下心神，放任自己进入了黑甜乡。 与以往的睡到自然醒不同，顾晓梦这次是被吵醒的，准确来说，是被拽醒的。感觉到裤脚被人拉动了，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西瓜。用鞋侧碰了碰它，示意它别来打扰。 结果碰了碰，裤脚依然被拽着，而且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顾晓梦猛然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这脚感好像和平时不太对，身高和体型都不像西瓜。 哐的一下弹起来，顾晓梦腿一缩，赶紧睁眼看地上，看清楚的那一瞬间，顾晓梦傻眼了。一个赤身裸体什么都没穿的小孩子正坐在地上允吸着手指，看起来约摸一岁多大小，乌黑的眼珠滴溜溜的冲着顾晓梦转。 只这么一眼，顾晓梦就知道这小孩子不是活人。最简单的，也是最让她惊讶的一点，小孩腹部有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看起来像是贯穿伤，一看就没活了。 四下看了看，李宁玉不在，西瓜也不在，再一看手机已经快下午四点了。估计是她带着西瓜到附近解决排泄问题顺便遛遛狗了，平时她总是等顾晓梦一块起，应该是今天睡太久，西瓜等不及了。 有些茫然的挠挠头，顾晓梦和地下的小家伙干瞪眼半天，想了想也不能让她在地上干坐着，顾晓梦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小孩子很乖，肉嘟嘟的，在顾晓梦怀里动也不动，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时将顾晓梦萌的心都化了几分。 将宝宝稍稍举高一点看了看，顾晓梦发现那个洞确实是贯穿伤，规则的圆形伤口将她的小腹贯穿了，还是个小闺女，也不知道是怎么没的。 将她抱在怀里颠了颠，顾晓梦又觉得让人家光着有点不太好，将她抱进房里，拿出她最近闲置的家伙什，三两下给她剪出件小肚兜，立马烧了给她套上。 小家伙应该是第一次穿衣服，摸着自己的小红肚兜惊喜的呀呀摆手，兴奋的两只小脚丫子一蹬一蹬的，看着顾晓梦咯咯笑，将小脑瓜子埋进她肩膀上蹭来蹭去。 第50章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评论 第59章 青青 李宁玉牵着狗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副这样的画面:顾晓梦抱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在院子里晃来逛去，将小池塘里的鱼指给她看，眉眼弯弯，温柔的不像话。 李宁玉松了手中的牵引绳任西瓜跑开，走到顾晓梦身后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子？” 顾晓梦正搂着小朋友教她认鱼，过分认真都未察觉到李宁玉的靠近，听见她的声音先是一惊，然后笑逐颜开的握起小孩的手腕，帮着她向李宁玉打招呼:“宝宝，这是李阿姨，我们说李阿姨~好!” 小家伙倒是很配合，一只手被顾晓梦握住了，另一只手塞在嘴里，咿咿呀呀咧着嘴对李宁玉笑，哼哼唧唧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说的话。看见李宁玉盯着她看似乎还有些害羞，猛地转头又扎回顾晓梦怀里，小屁股一拱一拱的，埋头作鸵鸟。 顾晓梦实在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屁股，真的软乎乎的，还……挺有弹性? 李宁玉将她的幼稚行为收入眼中，没好气的拐了她一下，拍拍手把小孩从她怀里刨出来，搂进怀里竖抱着。发现换了怀抱她倒也不认生，只是睁着大眼睛瞅着李宁玉滴溜溜的转。李宁玉也低头看看她，是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李宁玉没想到，出去溜了个狗回来，家里还多出了个小娃娃。 顾晓梦将之前的那些全都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李宁玉点点头，将小家伙的肚兜掀了一个角，看了看她伤口的位置，微微皱眉，李宁玉用手轻轻覆盖上去摸了摸，停留了一会儿，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 小孩子太小，鬼力不足以支持她维持正常的样子，现在有李宁玉的鬼力帮助，就不会再那样了。小鬼也低头去看自己的小肚子，发现一直以来的那个洞没了，也伸手摸了两把，小肚子现在圆嘟嘟白嫩嫩的，一时没反应过，小鬼可能有些害怕，摸着摸着眼眶就红了，豆大的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是怎么了？”李宁玉一开始都没发现小家伙在哭，以为她是好奇才一直埋着头，直到感觉到一滴凉凉的液体滴到手上。未生而夭的孩子界于阴阳之间，依然会正常长大，直到阳寿本该尽时才能再入轮回，他们都是有眼泪的。 顾晓梦也凑上去看，半矮了身子去看她埋下去的脸，发现哭成了小花猫，一时间又心疼又好笑。起身对李宁玉作口型:哭啦！ 小孩子不辨美丑，肚子上的洞自她出生时就有，在她眼里是自己的一部分，现在忽然之间没了，她只会觉得惶恐，而不是高兴。虽然没照顾过孩子，但李宁玉毕竟始终年长几岁，思索了一下，轻轻晃着宝宝往屋内走，顾晓梦赶紧跟上。 走到桌旁坐下，李宁玉指了指桌子上的香烛，顾晓梦猛地拍手，小孩儿嘛，这还不好哄，有奶便是娘。在屋里屋外找了一圈，只找出来一板哇哈哈，还是之前逛超市买回来的，说是给李宁玉尝尝，但买回来就忘记了，一直没喝。 眼下也没有更适合她的东西了，就凑合着喝吧。顾晓梦点燃香，将奶拿着在上面晃了一圈，插上吸管塞到小家伙手上。她还小，不太能抓得住那么大一瓶奶，李宁玉将她抱在膝上，帮她托着奶的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哭倒是不哭了，抽了抽鼻子，开始为这瓶奶发愁。 顾晓梦看着她扣扣这里扣扣那里就是不把吸管往嘴里塞，顿时笑的不能自已，半晌给自己也扎了一瓶，在小家伙面前晃:“小宝小宝，来看姐姐怎么喝。” 小宝眼睛滴溜溜的跟着她的动作转，看她慢吞吞的将吸管含进嘴里，愣了一会也七歪八扭的开始鼓捣自己的那瓶，低下头去含它，在李宁玉的帮助下终于喝上了。人生第一次喝到这样的味道，小孩子对它都没有抵抗力，小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抱着不撒手。 顾晓梦将自己那瓶递给李宁玉，示意她尝尝。李宁玉接过，低头抿了一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嗯，酸酸甜甜的，确实很好喝，怪不得晓梦那么喜欢。 顾晓梦看着她含住吸管喝奶，咽了咽口水，刚刚喝下去的奶都白喝了，忽然有些口干舌燥的，顾晓梦低头看了看小家伙转移注意力，发现李宁玉的动作和她高度重合，一时间没了半分旖旎，躲在心里暗自偷笑。 “说说你怎么看?”趁着小孩在专心喝奶，李宁玉问顾晓梦。 搬了个凳子在对面坐下，顾晓梦揪了揪头发，回忆了一下她腹部规则的贯穿伤，斟酌道:“她肯定不是正常流产，我觉得可能是胎神作怪。” 李宁玉点点头表示赞同。胎神，民间传说的胎气，俗话说动了胎气就会对孕妇不好，小孩难以存活。有些地方讲究家里有孕妇时就不能开工动土，装修之类的都是大忌，因为怕伤了胎神，生出来的孩子就有缺陷，甚至会直接夭折。 不过顾晓梦她们所说的胎神和民间的胎神并不相同，说他们是神只是长久以来叫惯了，不如说是在孕妇怀孕气血虚，三把火不足的时候趁虚而入，偷吸她们的精气，更有甚者，还会吸她腹中胎儿的精血，以至于孩子先天不足或者流产成为死胎。 小宝腹部规则的伤口，就是典型的在尚未成型时被人取了精血所留下的，会随着她的长大而逐渐长大，不过可以用鬼力遮住不显就是了。 两人相望，同时看了一眼低着头边玩脚丫子边喝奶的小孩，相顾无言，二人都觉得可惜。本来应该在阳光下好好长大，却在还没出生时就被偷走了为人的资格。投胎做人的资格是很珍贵的，不是每个人去世后下辈子就一定还会是人。 “玉姐，给这小家伙取个小名吧，总不能一直小宝小宝的叫吧？”顾晓梦想了想，觉得还是取个名合适，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叫她才好。 李宁玉也觉得还是取个名字比较好，取个简单好记的就可以了，也不知道会和她待多久，大名现在她们还没资格替她取。 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小脑袋瓜，本来准备用今天的日期做名字，一看才知道今天初三，想了想，二人都觉得不太妥。 吸管发出了触底空吸的滋滋声，李宁玉怕她再戳着嘴，把管捞了出来，小家伙有些不太情愿，感受到拉吸管的力道受到了阻碍，李宁玉这才发现，她居然已经长了两颗小牙了。 顾晓梦看她这么有活力，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都学会捣蛋了，叫你坏坏好不好啊?”小孩自然听不懂她说话，该咬的依然咬。 “要不叫青青吧?” “青青?”顾晓梦默默念了两边，觉得挺好听的，问小家伙“青青?你说好不好？” 小家伙还没学会什么叫双标，就像不太理会顾晓梦一样，也同样不待见李宁玉说的话，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总之，二人达成了统一意见，小家伙有了人生中第一个名字，虽然只是临时的，青青，一个念起来就很温柔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和季青没有任何关系哈哈哈 第60章 下地 遇见即为缘分，况且李宁玉觉得青青无缘无故出现在院子里绝非巧合，而像青青这样的孩子又很特殊，地府的生死簿上并未登记造册，李宁玉查不到她的来历，只有借助判官的判官眼或者去问冥王才能弄清楚。 思来想去，李宁玉和顾晓梦商量，准备下次再下去的时候把她带上一起，问问青青的具体情况，顺便让她和冥王认识一下，反正早晚也得见面。顾晓梦自然是求之不得，能在是活人的时候去地府，还见冥王，这是多少干这行的梦寐以求的事。 毕竟是见冥王，虽然顾大小姐从出生就几乎没有不敢见的人，不敢走的路，但是这冥王吧，怎么说呢，她也不是个人啊。这阴路吧，好像也不是路。况且冥王和李宁玉还有层关系在，而且她还知道自己，离下去的日子越近，顾晓梦就越有些忐忑。 下去的那天顾晓梦琢磨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带，就将李宁玉之前送给她的那把桃木剑别在了腰上。还揣了两瓶奶，抱着青青坐在沙发上等李宁玉操作。 这几天青青跟着她们，似乎也没给她们的生活带来什么负担，因为之前的那些日子她一个人待惯了，很是省心，通常自己就能和自己玩好久，西瓜偶尔也可以带带孩子，顾晓梦还特意将小纸人们拿出来陪她玩。将她放在目视能及的地方，她们就能该干嘛干嘛了。不过她们知道，青青还是很期待有人陪她一起玩的，所以也时常去逗逗抱抱她，只让人感叹孩子太好带了。 现在坐在沙发上，万事俱备只欠李宁玉燃了手中的符，但她良久未动，顾晓梦疑惑的看她:“玉姐?”不知道她是在干什么呢？ 李宁玉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青青，将符收进了掌中心，对着青青开口:“青青，到我这来。”青青已经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词，好像也知道她叫青青了，所以很自然的就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李宁玉膝盖上，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合适的地方窝倒。 第51章 “来，教你句咒语，要好好听。”顾晓梦在一旁茫然的看着李宁玉一系列操作，没看懂她这是要干什么，满头雾水。不过还没等她发问，李宁玉的咒语就念了出来:“妖魔鬼怪快离开。”依然的字正腔圆，一本正经。 顾晓梦喉头一梗，还没等她因为李宁玉的迷惑行为被迫笑出声来，眼前就出现了一道亮光。李宁玉牵起她的手往里一探，瞬间天旋地转，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看清所处的地方，李宁玉微微一愣，上次见到冥王时她还在撒哈拉沙漠晒日光浴呢，现在居然又换了个度假村，看起来很有三农气息，但好像不是她一惯的风格啊。 “哎呀，这不是我们小宁吗？哟，这次舍得带家眷了？”三人出现在屋子的正中间，冥王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沙发上喝咖啡，对于三人的出现丝毫不意外，笑眯眯的起身研究。 “来乖乖，让姐姐抱抱。”冥王对顾晓梦怀里的青青拍拍手，巧笑嫣然的看着她，眉眼间一举一动都是风情万种，可惜青青还不懂，不过冥王本身的强大对鬼有着强烈的吸引力，特别是在她刻意柔和了的情况下，于是青青一个犹豫，还是扑进了她的怀抱。 李宁玉之前并没有对她描述过冥王的具体形象，比她想象的要更热烈，也更加年轻，至于外貌，和那些乱七八糟的野史里画的那些无比严肃甚至恐怖的鬼毫不相干，就算顾晓梦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无数，也不能不承认她确实很美，红瞳银发，顾晓梦甚至觉得她还带着些异域风情。 “喔~看起来你家小朋友沉迷于我的美貌不可自拔了哦。”冥王逗了会儿青青，小家伙在她怀里乖的跟什么似的，巴巴的扒在她肩膀上一动不动。转眼看顾晓梦看着她稍稍有些出神，漫不经心的朝李宁玉打趣。 李宁玉轻嗤一声，似是已经对她这种行为司空见惯，执起顾晓梦的手正式向她介绍:“这是顾晓梦，我爱人。”又将冥王介绍给她:“晓梦，这是冥王，她名为郁筡。”这世上知道冥王名讳的人很少，李宁玉算一个，她知道冥王并不会介意她告诉她。 “你好啊，我是郁筡，是小宁的姐姐，也算是你的姐姐了，放心，以后有我罩着你。”冥王刚刚一直故作高深，非要等到李宁玉亲自介绍才正式和顾晓梦说话，其实她不知道，李宁玉早都把她早就知道顾晓梦并且一直暗中为她们提供支持的事抖搂出去了。 “参见冥王。”和冥王的手握上，顾晓梦恭恭敬敬的压弯了腰，不仅仅是因为出于对冥王的尊重，更多的是感谢她一直以来对李宁玉的照顾，没有她李宁玉也当不了黑无常，或许她们就真的连再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看顾晓梦这么正式，冥王立马咧了嘴，一边将她的动作挡住将她扶起来，一边冲李宁玉使眼刀子:“生分了不是?学什么不好要跟小宁学这个，下次再行礼就不用来见我了。” 李宁玉和顾晓梦早就被她划入了好友这一范畴，属于她为自己打造的小圈子之内，是她的一片净土，她不愿意染上别的东西，李宁玉她是管不了了，但顾晓梦这还不是地府公务人员呢，完全用不着这么恭恭敬敬的。 顾晓梦看了看李宁玉，见李宁玉满眼无奈的看着她，对她点点头，顾晓梦倒也不是那么拘小节的人，见李宁玉都同意了，也爽快的答应下来，不用行礼也少了不少麻烦，一时间对冥王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 冥王见她点头，这才满意，抱着青青转身朝另一间房走去。她这一转身她们才看到，怪不得青青一动不动这么安静，原来是趴在冥王肩膀上睡着了，脸上的小肉肉都压的鼓了起来，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这间房就是餐厅，一走进去就发现桌上摆了一大桌菜，还有各种好酒，率先坐下，冥王指挥着她们也赶紧找地方坐下。 “来来来，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们没有吃饭，陪我一起，算是庆祝我和晓梦的第一次见面。”冥王将青青横放下来，平放在怀里抱着，一只手拖着下巴，笑看着顾晓梦。“不过等一等，还有个朋友要来。” 其实她不说顾晓梦也知道，她总是下意识的往门边看，就算再漫不经心，但看的次数多了，顾晓梦也是能发现的，就是不知道什么人，能让冥王这么牵肠挂肚。 外面是个大晴天，大的从屋里看屋外，甚至有些晃眼。过了也没多久，正聊着，顾晓梦忽然看见冥王整个眼神都不一样了，眼睛立马亮起来看向庭院，怎么形容呢，就和顾晓梦看见李宁玉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心悦之人。 李宁玉还没和她说过花木兰的事，顾晓梦好奇的跟着往门外瞅，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夺取冥王的芳心，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一身甲胄的人走进来了，虽然裹的分外严实，但那纤细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个女子。 “木兰! 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我说过这是私人聚会，不是述职的。”花木兰一进来就朝冥王行了个礼，然后对李宁玉和顾晓梦分别拱了拱手。冥王赶紧摆手，招呼她过来坐下，好像对她穿的这么正式不太满意。薄唇微微撅起来看着花木兰，看起来有那么点委屈。 听见木兰二字，再看这一身甲胄，顾晓梦立马联想到了花木兰，震惊的转头看李宁玉，李宁玉冲她点了点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觉得挺魔幻的，几千年前的人，兜兜转转居然有缘在千年后遇见，甚至共处一室。 花木兰低了低头，看起来犹豫了一会，还是挥手换了一件衣服，依然是干练利落的古装，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竖在脑后。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眉宇间充满了英气。 作者有话说： 芜湖 第61章 心乱 “这样才对。”冥王咬着铁叉子的尖尖，笑眯眯的看着她。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来这儿坐。” 花木兰本来准备走到对面的脚步一顿，依言到冥王身边坐下，一眼就被她怀里的青青吸引了目光，小孩子长的粉粉嫩嫩的，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好看吗？这是我女儿。”冥王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木兰的视线，捋了捋青青的头发，偏头去看她，神色分外正经，让人分不出真假。 旁边从花木兰一进来就开始看戏的顾晓梦立时捂上了嘴，看着李宁玉眼睛疯狂的眨，她真是怕她一不小心笑出来。这冥王是怎么回事，她这忽然多出了个孩子，搁谁谁能信?这年代还想用这么拙劣的试探方法，啧啧啧，还需要学习啊！ 李宁玉看顾晓梦挤眉弄眼的，忍俊不禁的抿了抿唇，有她们在还是没笑的太肆意，她看出顾晓梦眼里的嘲笑，小幅度的向木兰那边努努头，示意她继续看。 木兰闻言果然一愣，立马将视线从青青身上挪到了冥王脸上，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好像是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假。以往她对冥王的话是从不怀疑的，也并没有去质疑的意思，但是这次，她莫名的不相信。不是在于她时常与她接触，并未发现她有任何怀孕的迹象，而是她从来没想过，冥王会和他人结合。 一时有些失神，木兰惊觉失礼，立马又挪开视线，忍不住又扫了一眼青青，下意识的觉得她和冥王长的一点也不像。冥王的女儿? 心中忽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问题还是得回答:“好看。” 木兰不会撒谎，这并不违心，因为青青长的确实很好看。 说罢，垂下眸子不再看冥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面上是依然的平平淡淡。 冥王的笑意倒是深了很多，看了李宁玉一眼，好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回答，将怀里的青青搂起来一点，递到木兰怀里:“骗你的，这是她俩的孩子，你抱抱。” 木兰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顾晓梦，李宁玉是个女子她知道，但这个人看起来也是个女子，她们俩怎么可能有孩子?青青换了个地方，有些不安的动了动，木兰又赶忙低下头将她搂好。她从没抱过小孩子，软嘟嘟肉乎乎的，脖子那块跟没骨头似的，她都害怕给抱折了。 看出了她眼中的震惊，顾晓梦在心中默默为冥王掬了一把泪，和木兰打招呼:“你好啊，我是李宁玉的爱人，我叫顾晓梦。” 听见她这样说，木兰瞬间又抬起了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微微张了张嘴，话在喉咙里滚了两滚没出口。同为女子如何能在一起呢？这……这不是有违伦常之事吗？终究未能说出口，木兰只觉得有些恍惚，好像一直以来的认知发生了一些变化，这是她们的事，她也没有资格说三道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冥王，想了想，有些艰难的祝福道:“你好，我是花木兰，祝你和李大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就不必了，这不是已经有了吧，虽然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顾晓梦笑弯了眼，连声谢过她的祝福，实在没想到那个在传奇故事里征战沙场的将军居然这么可爱，一直没说话的李宁玉也微笑着冲她点头。 因为要吃饭，谁抱着青青都不方便，李宁玉接过她将她放在了里屋的床上，看不看见的也不用管，反正是冥王的地方，什么风吹草动的她都能感觉的到。 第52章 席间一直是顾晓梦和冥王在说话，从远古战争聊到末法时代，从挖坑种树聊到修墙筑屋，一幅相见恨晚的样子。 李宁玉偶尔参与附和几句，而花木兰只是埋头，时而动一下筷子，从未开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宁玉和她相邻而坐，正剥着手中的虾，忽然感觉身侧有一道阴影靠了过来。 “李大人。”花木兰将声音放的很轻。 李宁玉丝毫不意外她会找她说话，但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时候找她，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吃完饭，看来她还是低估了冥王在花木兰心中的地位啊。 “嗯?”李宁玉将剥出的虾尾放进顾晓梦碗里，故作惊讶的看向花木兰:“怎么了花大人?”同样的压低了声音。 花木兰显得有几分不自在，看了一眼那边仍然在聊的热火朝天的两人:“我能问问，你和顾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吗?” 李宁玉莞尔:“自然可以，我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算起来得有八十年吧，那时候……”故事太长，短时间是讲不完的，李宁玉挑拣了一些能让她明白的关键节点，密码船、裘庄、生日、以及这一世的兜兜转转。 花木兰听完沉默良久，回到了正常坐姿，过了会又偏头看向她:“真的没有人会阻止你们相爱吗？”虽然现在早已是新世纪，但花木兰还是千年前的花木兰，过去的岁月里，她还从未见过一对能走到这一步的女性。 “自然是有的，但是我们已经熬过了世俗，一切能阻止我们的东西早就不存在了，毕竟，在长久的时间面前，世俗又算得了什么呢?”李宁玉看着她，意有所指:“现在这个世界早就不像以前了，只要相爱就都会有机会的，花大人，恕我冒昧问一句，您有喜欢的人吗？” 花木兰被她问的一愣，这个问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下级从不逾越，平日里深居简出，同级之中她又很少来往，这个问题……不过为人实诚，她确实认真的思考起来，其实本来不用思考她就能直接脱口而出的没有，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受到了她们的影响，竟然将身边的女性也考虑在内了。冥王的脸忽然出现在脑海中，木兰瞬间挺直了脊背。 “冥王大人，我还有些事，先行告退了。”花木兰腾的站起来，向冥王三人拱拱手，还未等她回答就转身瞬间不见踪影。 冥王一愣，木兰还从未这么仓促失态过，不免看向李宁玉:“这是怎么了？” 李宁玉深叹口气，无奈的摊了摊手:“我尽力了，好事多磨吧。”要不是为了冥王，她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还去打探人家的感情生活，不过好在，还是起了不少作用的。 第62章 胎神 冥王一如既往地不会去探听她们说话，此时听见李宁玉的话，再联系花木兰的举动，一想便知道是和她有关，略带惊喜的开口道:“小宁这是给我说媒去了？” 李宁玉哭笑不得:“谁能替你说媒?我不过是借你的东风，问上一问罢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有用的。”迎着冥王希冀的目光，李宁玉将刚刚她和木兰的对话简要的复述了一遍，听着听着，冥王的眼神都亮了，喜行于色的一巴掌拍上李宁玉的肩膀:“干得漂亮!”拍完又想起什么，赶紧对顾晓梦说:“我没用大力奥。” 顾晓梦憋笑憋的很艰难，连声嗯嗯嗯，却还是在冥王一个人傻乐的时候悄悄摸上了李宁玉的肩膀，轻轻揉了揉。 “形象崩塌了。”顾晓梦忍不住的感叹。 “什么？” “我以前一直觉得，冥王应该是那种严肃古板的老古董你知道吧?” “所以，不能刻板印象。”李宁玉轻笑，冥王确实是个很具有两面性的人，像现在这样干净纯粹的时候也有，有些时候的杀伐果决也是存在的，只是她有些面藏的很深，不深入接触是很难发现的，顾晓梦以后慢慢就会懂了。 “你们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蹭顿饭吧？”冥王想起了正事，几天前李宁玉就说要带顾晓梦来一趟，所以她才准备了一桌好菜等着。本来她还以为是关于顾晓梦的事，现在看她倒是恢复的还不错，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青青那个小丫头身上了。 “嗯。”李宁玉点头，将意外和青青的相遇说了一遍，虽然她觉得这很有可能并不是意外。冥王响指一打，兴致就来了:“这还不简单？” 于是三人又走进了卧室，青青被李宁玉放在了大床正中央，小肚子上搭了个薄毯，正仰着头呼呼大睡，顾晓梦不自觉在脑子里给她补上小气泡，跟着鼻子呼吸的节奏一鼓一鼓的。 在床边坐下，冥王将青青的小手握进掌心闭上了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直到她睁开眼将青青的手重新放回去，这才轻啧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搞的，胎神最近都这么狂吗？这都是第多少个了，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果然是胎神，李宁玉疑惑道:“很多?为何我没接到过任何报告?” 冥王点点头，解释道:“是昨天他们刚刚报上来的，我正想今天跟你说，没想到你就是为这个来的，最近各地像青青这样中途流产的孩子格外多，各种方式都有，各处的冥使报上来，每个区都有十几二十个，不过唯一你管辖的区域是例外，只有青青一个，而且，她是所有孩子里夭折时最大的，还有三周就降世了。” 胎神之所在比较奇特，他们吸食的都是那些上辈子亦或是更久以前与他们有血海深仇且那孩儿是有过错那方的精气，也大多不会让孩子无法出生，因为他们更喜欢将气运和健康吸走，让他们的一生都充满坎坷，万事不能如意，这才是最好的报复。以往地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不反对太过分的报私仇，况且实行的胎神也是要背因果受惩罚的。 但是最近确实反常，而且各地的冥使去查，基本上都查不出什么线索，那些像青青这样的小胎灵也被破格带回了冥界，因为她们大多未有神智，本能会趋势她们跟着人走，尤其是孕妇，然后附在孕妇身上，完成她们本该完成的下一段旅程，会严重扰乱社会秩序。 顾晓梦看着青青，回忆着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陷入了思考。确实，青青出现的着实太过突兀，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这些胎灵应该是只会待在自己的妈妈或者跟着偶然路过的与她们气息相投的孕妇身边，怎么忽然出现在她们这种深山老林子里了呢？青青只是个幌子，幕后人很难说不是奔着李宁玉来的。 “一般不会轻易发生这样的事，这更像是一场有计划有组织的活动，有人在利用那些胎神，青青也是她们的挑衅。”李宁玉顺理成章的分析，现在她基本可以断定，应该是有人冲着她来，她的仇人那确实是真不少，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过了这几十年的平静日子，她还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还会找她的麻烦? “有道理，相关的详细资料已经放到你办公室了，剩下的就交给你啦！”冥王耸肩，眼皮子灵活的转了一圈，拍了拍顾晓梦的肩:“继续好好表现哦，晓梦。” 抱着青青告辞，顾晓梦好不容易下来一次，也没着急回家，直奔李宁玉的办公室就去了，刚好看看那些资料。 踏进去的时候，她以为自己是又做梦了，虽然有想过李宁玉的办公室可能会和以前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她没想到会这么还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甚至桌子上还摆放着一盆君子兰。 几乎是瞬间，有什么东西涌上了眼睛，顾晓梦喉咙发干，看着李宁玉抱着青青走到了那张她常坐的办公椅坐下，一根手指被青青攥住，抬头冲她微笑。 和以前不同，这张办公桌是有人的，而且那个人还对她笑了。顾晓梦也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和她面对面坐下，双手交叉拖住下巴，话题先围绕着君子兰展开了:“玉姐，你不是不喜欢君子兰吗？” 李宁玉嗔她，明知故问，但依然不动声色的将问题抛了回去:“有吗？你几时看见我把它扔出去了？” 啧啧啧，这幅端的不行慢条斯理的样子，不愧是当年那个李科长，顾晓梦忽然汗毛倒竖，来了，那种当年初初和李宁玉交锋的刺激感来了。 “嘿嘿，没有啊，我知道其实玉姐最喜欢君子兰了，是吧？因为是我送的。”现在的顾晓梦不比以前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充分掌握了李宁玉吃软不吃硬的道理，腻歪着不和她硬碰硬。 果然不出所料，李宁玉只是又给了她个白眼，好像是确实无法反驳，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63章 怪我 穿的人模狗样站在大厅接待来自各地逝者的任悦在接到于飞的通知，让她去一趟李宁玉的办公室时，整个人都有不好了，老实说，她还没从之前的阴影里走出来，一闭上眼全是李宁玉讽刺的表情。 “没事儿，老大不记仇的，好好表现啊。”于飞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任悦一躲，深深的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电梯，按下了负十九的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电梯门再次开启时，任悦就又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了。本来开门时，她以为会看见桌上的文件堆成山，而李宁玉埋首其中，对她的到来视而不见，然后晾她半个小时。但事实是，桌子上并没有文件，李宁玉也没有在看文件，而是抱臂靠在桌边，看着电梯门开，淡淡的说了句:“来了。”语气一点儿也不凶，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柔和。 第53章 “李大人，您找我有什么事吗？”任悦有些僵硬的笑，从电梯里踏了出来，这才发现，原来书桌后面的椅子上还坐了个人，李宁玉将她挡了一大半，进来时她都没看见。 顾晓梦抱着青青靠在椅子上，小幅度的对任悦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青青这样的年纪，最是贪睡，才刚刚醒一会儿就又睡着了，她要和李宁玉去地府各处转转，带着她不方便，所以才叫了任悦来。将孩子递到她怀里，顾晓梦能感觉到任悦的四肢都僵硬了，暗地里偷笑:“我相信你可以的，我们不会去太久，青青很乖的，你就陪她好好玩就行。” 小孩子软软的一团，任悦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她只照顾过小狗，没有照顾过小孩啊！为难的看了李宁玉一眼，发现她并没有在看自己，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冲顾晓梦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好好干的。顾晓梦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揽过李宁玉的肩膀出门去了。 这次时间有限，自然得参观那些最经典的景点了，奈何桥、黄泉路、望乡台、丰都大楼等等，都是不容错过的。在书上读百遍万遍，不如亲眼见一遍。现在身处丰都大楼，自然要先把大楼逛一遍。平日里大楼戒备森严，但是现在她有李宁玉带着，就像有一张活的通行证，在楼里穿梭，甚至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顾晓梦这次算是真开了眼界，毕竟隔着一界，上面的资料更新的不那么及时，再加上顾晓梦又没有干过需要下阴的话，师父又不来给她托个梦指点指点，此前确实对地府现在现代化发展，有些地方比人间还要超前。但她之前一直都怀疑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在她的记忆里，地府应该仍然是古代的样子，判官和黑白无常也应该在一个像衙门的地方工作，而不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感觉怎么样？”带着顾晓梦上到大楼的楼顶，俩人并肩坐在天台边，看着望不到边界的酆都城。李宁玉感受着耳畔呼呼而过的风声，伸手将顾晓梦耳朵上夹着的一缕头发顺下来，笑看着她。 “很奇妙。”顾晓梦想了想，将双手往后一撑，整个人放松下来，眯着眼惬意道。“和我曾经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罐啤酒，李宁玉将其中一瓶递给顾晓梦，顾晓梦惊喜的接过来喝了一口，居然还是冰的。“我当时醒过来，心情比你更奇妙，就觉得我是不是没死成仅仅只是做了个噩梦，或者是龙川肥原给我打了什么致幻药，想借机窃取情报，瓦解我的信仰。”李宁玉也抿了一口酒，看着城市的尽头，太阳渐渐的开始向地平线上落下。 “毕竟，我是个数学家，我一直是想当然的认为，人死即灯灭，我的一切就将不复存在，这双手算了这么多年，就没算过会有这样一天到来。” 顾晓梦能够想到当时的场景，李宁玉可能面上依然无比镇静，但内心肯定也是惶恐不安的，拍拍她的手背，顾晓梦道:“那时候换做是我，肯定也不会相信的。” 那时候的她不懂玄 / 学知识，一直视生命如单行线，所以才会视死亡如一场冒险，并视死如归。李宁玉死了以后，她才开始相信并幻想是否会有地府的存在，李宁玉会不会根本没有离开。这总是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无法言说的精神支柱。 “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能多给我一些你还在的痕迹呢？”顾晓梦轻轻锤了一下她的肩膀，心疼归心疼，但是脾气谁没有，有些时候，顾晓梦还是有些埋怨她的。 “其实我一直都在，在你走过的路里，读过的书里，喝过的酒里，流过的泪里，你目之所及的风花雪月，难道不是处处皆有我吗？” 将锡瓶罐捏的嘎吱作响，顾晓梦低头笑了一下，目光平静的看着李宁玉:“你不在了，我赏那风花雪月干什么呢? 自然就会错过你了，归根结底，还得怪你。” 李宁玉一愣，过了会儿看着她笑开了:“是，晓梦教训的是，怪我，确实怪我。” “不管当时怎么想的，但是我现在又不怪你了。”远处的夕阳越沉越低，橘色的光芒照耀大地，顾晓梦眺望着远方，地府的街道上也处处是车水马龙，和人间并没有什么两样。“现在想想，在哪里其实都一样，花有重开日，人有再少年，李宁玉，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第64章 孟婆 将喝完的啤酒罐收起来，李宁玉站起来背过身向顾晓梦伸手，笑意盎然道:“想不想体验一下蹦极？” 顾晓梦还坐在地上，抬头望着她，逆光而站的李宁玉眉眼柔和的不像话，无限的天地都在这一刻缩小，好像天地间只有她们二人。吃吃一笑，顾晓梦伸手搭上了细腻的柔软，被大力一带，撞入了心上人的怀里:“你抱的动我吗？”没骨头似的歪在李宁玉身上，顾晓梦笑着揶揄她。 “试试就知道了。”李宁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手下一动，顾晓梦就稳稳当当的到了她的怀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顾晓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带入了云霄，死死的搂住她的脖子，顾晓梦连叫都没来得及叫。 稳稳的停在云层之中，顾晓梦感觉到耳边呼呼的风声缓了下来，才慢慢睁开眼。同样是在空中，和坐在飞机上往下看的感觉完全不同，顾晓梦的细胞都在颤抖，又有一种爽利的刺激感直冲天灵盖。 “怎么样，不担心我抱不动了？”看着顾晓梦瞪着眼睛环顾四周，李宁玉低头看她。虽说曾经她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手无缚鸡之力，但是时代变了，原来体能乙下的顾上尉现在决计是不如她的。 顾晓梦嘿嘿一笑，摇头摇的分外卖力，一直勾住她脖子的手一用力，在她脸上轻嘬一口:“李上校现在再去测体能，肯定是甲上，没得跑!” 李宁玉搂住顾晓梦的手紧了紧，提醒道:“抓紧了。” 将拖住身体的气泄了，放任两人一起从云端坠落。身体忽然失重，眼前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变换，顾晓梦忍不住嗷嗷叫了出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玉姐——救命啊！” 李宁玉也被风吹眯了眼，她体会不到心如擂鼓的感觉，看见天不怕地不怕的顾晓梦如此失色，忍俊不禁的安慰她:“马上就到了，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一路火花带闪电，也不知道顾晓梦到底有没有听到她的安慰之词，嗷嚎着下来，李宁玉轻轻将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她还软的很，有一种找不着北的感觉。 李宁玉打趣她不是还猎狮吗，感情是欺负人家狮子老实?顾晓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擦汗，辩解道:“我这不是害怕，只是还没准备好，再加上我现在有一点点轻微的恐高，没办法，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啊。”换做以前她说不定反应没这么大，但是这辈子她就是恐高，以前还没恢复记忆的时候更严重，站在楼上都不怎么敢往下看，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带她上去的时候，李宁玉特意挑好了落地的位置，眼下她们正站在黄泉路的起点。顾晓梦缓了一下，感觉好了很多，环顾四周一圈，忍不住感叹道:“果然黄泉路上看不见别人，只能看见自己啊。”就算自己开了天眼也看不见。 李宁玉点点头，其实她是可以看见的，现在的黄泉路热闹的很，什么样的存在都有，不过当初她并没有走，也不知道如果走的话，是不是也只能看见她自己。 牵着顾晓梦的手踏进黄泉路的更深处，二人闲庭信步般的走着，看着黄泉路边独树一帜的风景，现在的彼岸花正是只开花的季节，彼岸花是亡者之花，本该邪魅和妖治，但顾晓梦看着看着，总觉得它们被一层白光笼罩，反而有几分圣洁。将自己的看法告诉李宁玉，李宁玉道:“自然，每个人眼里彼岸花都是不同的，你心性纯良，看见的就是圣洁。要是大奸大恶之人，看见的都不一定会是花本身，甚至可能会被其带入殊途。” 说着，李宁玉想起来一件冥王曾经做过的荒唐事，毫不犹豫的分享给了顾晓梦:“曾经有几年，这一片种的都是向日葵，因为冥王突发奇想，觉得这万年不变的彼岸花太过单调，说要打造地府新气象，于是让我们将所有的地方都种上向日葵。” 顾晓梦听的目瞪口呆，继而笑出声来，忍不住道:“这像是冥王会干出来的事，那后来呢?现在怎么又没种了？向日葵在地府是不是活不了？” 李宁玉摇摇头，似乎觉得后续发生的事就更有意思了:“向日葵是可以种活的，但是刚刚实行一年，我们就接到了群众的大量投诉，都强烈要求把彼岸花种回来，迫于无奈，冥王又让我们把向日葵铲了。”顾晓梦笑的前仰后合，真的是，这冥王也太不靠谱了，这是什么不着调她干什么啊。 笑完这件事还不够，顾晓梦问李宁玉冥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黑历史。李宁玉无奈，内心吐槽了一遍冥王黑历史可多着呢，想了想，捡了几件不至于让她太跌份的继续给顾晓梦讲。于是剩下的一路上，李宁玉就净给她讲这些了，顾晓梦一路走一路笑，黄泉路没走完，人就已经笑的不行了。 第54章 “哟，是什么事让这位小娘子这么高兴啊，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黄泉路快要走到尽头，一路的迷雾尽数散开，二人渐渐能够看见前面的人群了。还没彻底走出去，顾晓梦就听见前方传来一个充满笑意的声音。 雾气彻底散开，前方若隐若现的奈何桥下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袭玄色长裙，头发束成髻高高的挽上去，眉眼清朗俊秀，手上还拿着一把折扇，就那么几步就能看出她器宇不凡，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停在二人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二人，却是先向顾晓梦行了个礼，然后才慢悠悠的朝李宁玉拱拱手。 “晓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孟婆。”李宁玉似乎对她的行为习以为常，轻笑一声，转头向顾晓梦介绍她，然后又转向孟婆:“这是我爱人，顾晓梦。” 其实就算李宁玉不说，顾晓梦也能猜出来，守在奈何桥边的女子，应该就是孟婆了，只是这孟婆倒是挺年轻的，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样子。顾晓梦和她打招呼:“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我叫顾晓梦。” 孟婆先白了李宁玉一眼，然后又高高兴兴的去找顾晓梦握手，力气之大都让她觉得有些发紧:“你好晓梦，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奈何你家那位把你藏的和宝贝一样，就是不把你带下来玩玩，这不才拖到了今天，走走走，你当初都没尝尝我的汤，今天必须给你安排上。” 第65章 鸳鸯 还没反应过来，顾晓梦就被孟婆拉跑了。“诶诶诶?”顾晓梦一只胳膊被扯住，错愕的回头看李宁玉。李宁玉无奈的摇摇头，示意顾晓梦放心跟着她去，也迈步跟了上去。 奈何桥边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一个寻常布衣打扮的少女正在一个齐自己腰深的大缸里舀东西，舀出来的东西盛进碗里，被排队的亡灵喝下肚，就是忘却前尘的孟婆汤了。 “阿依，快替我舀上一碗汤，要缸底最浓郁，最有劲的!”孟婆的声音老远传了过去，舀汤的少女一抖，转过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张包子似的小脸鼓了鼓，似乎有些不太情愿的道:“你一大早就没了踪影，现下又来使唤我，太为老不尊了!” 本来还笑意盈盈的孟婆闻言动作一僵，钳住顾晓梦的手终于放开了，对顾晓梦干笑两声，扯了扯唇角:“失陪一会儿。” 顾晓梦揉了揉有些轻微痛感的手腕，睁大了眼睛看着孟婆一撸袖子，风风火火的上去一把揪住阿依的耳朵，将她拎的转了个圈:“嘿我说，阿依最近吃的不多脾气见长啊，为师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老这个字，在我这可是忌讳!” 阿依被揪的龇牙咧嘴，连声求饶，刚刚的气派劲烟消云散，灰溜溜的回去继续舀汤了，顾晓梦看的目瞪口呆，孟婆这行为，现在倒是一点儿和端庄淑雅沾不上边了。 “那是孟婆的徒弟，叫阿依，别看她身形小，其实她是明朝人，比我们年长许多。”李宁玉赶了上来，刚刚孟婆“欺负”阿依那一幕她可没有错过，想起还没介绍那个小徒弟，顺道给顾晓梦提了一嘴。 顾晓梦点头，倒是不觉得奇怪，这地府上上下下几千年什么人才没有啊，她们在其中确实还太年轻，在这一众名副其实的老鬼中脱颖而出，李宁玉这也算是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了。 孟婆收拾完阿依，又赶紧走了回来引上顾晓梦，折扇打开遮住了下半张脸，开口就是一句:“见笑了见笑了，小徒顽劣，实属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却是笑的眉眼弯弯。擦了擦莫须有的汗，顾晓梦也只能嘿嘿嘿的笑，不怎么违心的说了句:“严师出高徒，严师出高徒嘛！” 那边阿依撇下一众面面相觑的鬼，端着碗盛的满满的汤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来了来了”，稳稳当当的停在三人面前，顾晓梦一看，那汤居然一滴没撒，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了孟婆一眼，阿依目光一转，将汤举到顾晓梦面前，笑嘻嘻的道:“这位姐姐，你一定会喜欢这碗汤的。”盛情难却，顾晓梦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了碗，转头去看李宁玉。这可是孟婆汤，据说一滴就能让人心如稚子忘却前尘，早就闻名天下，眼下这么大一碗，要是自己喝了…… 李宁玉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在旁边翘首以待的孟婆:“你确定没下毒吧？” 孟婆一愣，痛心疾首的看着她:“李大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是有几条命敢在你的人碗里下毒!” “哦~”李宁玉拖长了语调，看向一边暂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顾晓梦，温柔道:“没事，可以喝，这汤能滋补心神，对你有好处，放心，这碗里没加那可以让人忘却前尘那一味引子。”孟婆汤虽是以能让人忘却前尘著称，但其实最大的作用是洗涤灵魂，消除一切负面能量，让灵魂恢复原本的干干净净。 “哦哦，好的。”得到了李宁玉的答复，顾晓梦不再犹豫，笑着将碗举起来向孟婆示意了一下，埋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盛汤的小瓷碗不大也不小，顾晓梦本来只打算喝两口意思意思，却没料到一下没忍住，一滴没留的喝了个干净。 下意识的舔了一下嘴唇，顾晓梦抬头看向孟婆，眼睛亮晶晶的，惊喜道:“很好喝，真的。”她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顾大小姐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东西没吃过没喝过，但是这碗汤好像就是不一样，老实说她根本形容不出来这具体是个什么味道，但入口以后醇香和清冽交杂，到现在砸吧砸吧还在回甘。 孟婆猛的一击掌，看着顾晓梦喜笑颜开，折扇轻轻在她肩上一敲:“哈哈哈哈哈，有眼光啊，晓梦真是有眼光。”又跃跃欲试的看着她:“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身体轻盈了几分？灵台清明了不少?” 仔仔细细的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像没什么大变化。顾晓梦看着孟婆期盼的目光，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挠了挠头迟疑道:“呃，喝完以后忽然很饿算效果吗？” 孟婆本来欲脱口而出的我就知道塞在了喉咙里，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晓梦:“啥？” 李宁玉本来稍稍提起来的心一下松懈下来，忍俊不禁的拍拍顾晓梦的头:“走，带你去吃地府特色。” 于是临时将送汤的任务交给了别人，一席四人浩浩荡荡的吃饭去了。走捷径回去丰都城，找了个犄角旮旯的小馆，孟婆和阿依明显轻车熟路，一坐下就拿起菜单叫老板，清脆的少女音扬的老远:“掌柜的! 给我们上个鸳鸯锅!” 第66章 芭蕉 “好嘞……鸳鸯锅一个!” 店员听见了，也是嘹亮的回答，不一会儿锅就端上来了，一锅里面飘着几片番茄，一边则全是红油，看起来就分外诱人。 店员是一幅古代店小二的打扮，这家店的装修看着也十分复古，其实不能说是复古，可能这店本身就是从古时候开下来的。顾晓梦研究了一下桌子，桌子是木的，中间有个坑，锅放上去刚刚好卡住，原本她觉得应该是放酒精块的地方，但是仔细一想，木桌子怎么放酒精块呢？那桌子不得跟着着了?瞧了瞧四周，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阿依拿了菜单回来，先推到顾晓梦身前，问她想吃些什么，顾晓梦也不扭捏，道谢接过菜单翻了翻:“玉姐，这黄虹拱月是个什么东西啊？”，顾晓梦小小声的问旁边的李宁玉，这名字都太奇怪了吧！ 李宁玉看了一眼，附在顾晓梦耳边回她:“是香蕉。”实在是没想到火锅店的菜单里还有香蕉，顾晓梦一时语塞，又觉得好笑，将菜单推给了李宁玉，让她点。李宁玉适时挽救了她的尴尬，从善如流的点了几道菜，然后将单子推给了孟婆。 “玉姐，你点菜点的很娴熟嘛！”顾晓梦轻轻撞了撞李宁玉，挤眉弄眼的看着她。李宁玉道:“来吃过几次，下面的店不是太多，这家确实很有特色。”她们说话间，阿依早就勾完去交给小二了，一会儿的功夫，菜就都上齐了。 将菜一边下了一半，顾晓梦正咬着筷子等锅开，对面的阿依一筷子伸进锅里，捞了一片肉出来，吃的含糊不清的，还不忘招呼她们吃:“你们快吃呀，等会儿过头就不好吃了!” 孟婆一折扇敲在她头上，嫌弃道:“能不能端庄一些?整天风风火火的有没有女孩家家的样?晓梦是客，应该让她先尝，你又乱动筷子。” 孟婆那一下打的不轻，阿依捂着脑袋委屈道:“那，顾小姐第一次来不是不知道怎么吃吗，我给她打个样还不行嘛。” 顾晓梦在对面看着这师徒二人相爱相杀，一时连捞菜都忘了，不过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没搞明白这火也没有，锅也没煮开，下进去的东西能吃吗？ “尝尝你的黄虹拱月。”李宁玉夹了块香蕉放在顾晓梦碗里，顾晓梦拿筷子戳了戳，发现居然戳不怎么动，这香蕉是越煮越硬了？略显忐忑的将香蕉放进嘴里，触感是冰冰的。轻嚼两口，居然爆浆!没尝出来那到底是什么酱，但和香蕉搭配起来，味道真的是一顶一的好。 “怎么样，好吃吧?”孟婆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她，期待她的反应。顾晓梦诚实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火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菜，但是好吃确实是好吃。孟婆早就看出来她的困惑，笑着给她解释:“这是我们地府的特色，叫冷火锅，仅此一家，这原理嘛，我无法解释，这是店家的独门秘方，就算冥王来了也只有吃的份。” 第55章 顾晓梦恍然大悟，夹了片羊肉啧啧称奇，没想到这人才处处有，地府格外多呀，真的是，连这种东西都能想的出来，居然还如此好吃。 在这家吃饭的人很多，她们也没要单间，就坐在大堂，也没有别的鬼会多看她们一眼，虽然没有寻常火锅店的云雾缭绕，大厅却依然热闹非凡，喝酒划拳，聊天小聚，看起来和人间别无二致，四人很享受这样的氛围，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顾晓梦和她们聊的还挺投机，尤其是阿依那个丫头，鬼灵精怪的很，说话总是天马行空的。一顿饭吃到了尾声，四人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有道熟悉的身影窜进饭店，钻到了她们桌旁。 来人正是于飞，他先向四人见了礼，然后附在李宁玉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宁玉眉头一皱点点头，低声道:“我们马上回去。” 于飞猫着身子退了出去，听见了李宁玉的话，顾晓梦问她:“怎么了玉姐?”孟婆和阿依也关切的看向李宁玉。 “青青好像出了些问题，我们得赶紧回去一趟。”李宁玉微蹙着眉，听她的语气，事情好像还比较着急。孟婆折扇一摇:“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反正有人替班，我们与你们同去。”说完就大声招呼店家:“小二，将花销挂我账上!” 等小二一迭声出来时，四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转瞬回到李宁玉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任悦抱着青青在房间里来回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青青在她怀里哭的撕心裂肺，四人赶紧迎了上去，自从将她抱回来以来，李宁玉和顾晓梦就几乎没有见她哭过，就算哭也都只是撒娇般的哼唧，从来没有这般大阵仗过。 “这是怎么了?”李宁玉将青青从任悦怀里接了过来，搂在怀里轻轻颠着，看见李宁玉和顾晓梦，任悦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松了好大一口气，青青要是再哭下去，她就要陪着一起哭了。 将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道来，其实本来都挺顺利的，因为青青睡觉老实，一觉也睡的挺久，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她才醒，结果一睁眼就哭了起来，哭声由小到大，到后面的撕心裂肺，任悦怎么哄都哄不住，不敢找李宁玉，后来把于飞叫了过来，于飞觉得情况不太对，赶紧去把情况告诉了她们。 这边青青一到李宁玉怀里，哭声立马小了下来，眯着眼睛看她，逐渐变成了抽噎，呼吸也平稳了，眼泪汪汪的，还冲李宁玉笑了一下。其实她除了颠她两下，什么也没干，任悦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李宁玉看着青青苍白的小脸，陷入了思索之中。 “呀，小青青好可爱呀！”阿依瞧青青这个粉嫩的白团子可爱，为了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别再哭，将刚刚从火锅店离开时顺手带的香蕉递给她玩:“看看这是什么呀?” 岂料本来冲她呵呵笑的青青一看见香蕉，呆了两秒，立马瘪了瘪嘴，清澈的眼睛里流露出几丝惊恐，死死的巴住李宁玉的肩膀，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第67章 成精 “诶诶诶怎么又哭了?”阿依不知所措的看向李宁玉，李宁玉示意她将香蕉拿走。阿依乖乖照做，果然，青青马上就不哭了，她再让香蕉出现在青青眼前，青青反应更大了，立马又一次嚎啕大哭，吓得阿依立马退后老远。不知道是把她惹急眼了还是她真的被吓到了，这次香蕉被拿走了她还是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咳嗽，看得让人揪心不已。 李宁玉怕她被呛着了，将她竖着抱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青青将小脑袋搁在李宁玉肩膀上，埋脸蹭眼泪。一群大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猜不出来青青为何会害怕香蕉。虽然寻常来说，这世人都各有各的怕处，有的怕老鼠，有的怕蟑螂，还有的怕巨物，但说到底，这些东西都有着确实会让人害怕的特征，这怕香蕉……从古至今倒是第一次见。 “玉姐，你说青青怕香蕉，会不会和她之前的经历有关？”顾晓梦沉吟片刻，忽然想出这样一种可能性，怕一种东西，也不仅仅只能因为它看起来可怕，也有可能是被它伤过，就好比有些小孩怕鸡毛掸子，是因为被揍过，一看见它就又想起了被揍的疼痛，所以才会产生恐惧。 “很有可能。”李宁玉赞同她的观点，复又像是在问自己一样:“但为何会是香蕉呢？”顾晓梦一时无言，伸手摸了摸青青的脑瓜子，这也是她所疑惑的。 一直沉默着的孟婆忽然开口道:“你们听说过芭蕉精吗？” 芭蕉精?顾晓梦一呆，这是什么鬼东西?看孟婆的样子，她不像是在开玩笑，扯了扯嘴角，顾晓梦僵硬道:“我只听说过芭蕉扇。”看向李宁玉，发现她也有一丝疑惑，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你们不了解也很正常。”孟婆解释道:“毕竟现在能成精的东西很少了，动物尚且难，更别说植物了，但是正因如此，一旦修成就绝非等闲。 我们那时候一直有个传说，说是不能在家门口种芭蕉树，因为它会吸家里的光，被照久了就会生出灵气，成精。这芭蕉精呢，成精以后夜晚就能自由走动，而它夜里只干一件事，那就是偷、小、孩!”孟婆的声音越说越低，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说完将折扇一收一敲，还颇有几分说书人的味道。 虽然相信她说的应该是真的，但是顾晓梦还是愣了一愣:“你的意思是，青青曾经被芭蕉精带走过?” 孟婆耸耸肩:“只是一种猜测嘛，提供新思路而已。” “虽然听着不靠谱，但是好像确实也有这种可能性，但是芭蕉精偷孩子是为什么呢？”顾晓梦觉得，万事皆有可能，但是芭蕉精偷孩子，也总有它的目的吧？难不成它就是享受这种刺激与快感? “活孩子当然是偷去养着或者戏耍咯，至于像青青这种，可能要么是想收她当小弟，要么是想炼化了她，毕竟人和鬼有好坏，芭蕉精自然也有好坏之分。”孟婆一幅这么多年这种事我都见多了的表情，不过她确实说的很有道理。 李宁玉一直听着没开口，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此时有些无精打采的青青，摸着她的脑袋哄了哄，在她身上摸索，伸出两只手指轻轻按压，一寸寸摸的异常仔细，一路从指尖摸到后劲某处，李宁玉眉头倏然皱起，手指夹住什么东西微微用力，灌进力道猛地抽了出来。 “不用猜了。”李宁玉的语气无比冰冷，是顾晓梦久未听过的声音:“就是芭蕉精。”她将青青交到了任悦怀里，举起了手中的东西，众人赶紧凑上去看，奈何那东西太小，被李宁玉用指尖挟住也只剩一个尖尖，不过从它那形状以及大小，她们不难猜出来这应该是个针尖。 将针尖递给顾晓梦，李宁玉解释道:“这针头被黑狗血浸染过，但独属于芭蕉梗的味道难掩，你们一闻便知。” 顾晓梦低头仔细嗅了一下，发现确实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很是酸涩，又有些许腐臭味，有点像香蕉节烂了的味道。剩下众人依次闻了闻，纷纷表示赞同，阿依忍不住想要骂人:“谁这么缺德，用芭蕉梗做针扎人家小孩子。” “如果我没想错，那青青双脚脚腕处应该也有这样的针。”孟婆轻轻用折扇敲了敲头，皱着眉头看向李宁玉，任悦很有眼力见的把青青抱到了她们跟前。李宁玉像先前那样摸上青青的脚腕，有了目标明确的很，果然不出孟婆所料，李宁玉在双脚脚腕对应处，分别拔出了两根和之前一样的针。 “据说这坏的芭蕉精关孩子，都是将孩子的双脚锁住，青青是灵体，它可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所以才会沾上黑狗血再扎，因为黑狗血能伤到青青，让她变的虚弱。”孟婆将她的猜测说完，大家都觉得这可能就是事实了，一时间愤慨无比。 懂得这些妖术，看来这芭蕉精道行还不低，活了这么多年的精怪不好好修行，尽找些邪门歪道，连冤死的小孩子都不放过，还下此毒手，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不仅仅是芭蕉精的手笔。”李宁玉看了一眼手中的针尖，冷哼一声道:“别忘了，这芭蕉精也是精怪，属阴物，也会被黑狗血伤到，况且，它又怎么去弄黑狗血呢。 这枚针断在风府穴里，那处平日里推拿按压可以起到很好的舒缓颈椎作用，但有异物作乱，则会引起剧烈的头疼，这就能解释刚刚青青为何啼哭不止了，至于为什么我们回来就好，或许是那针恰好再度位移了。” 李宁玉一番解释有理有据，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但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发现她眼底结着浓浓的寒霜，一时有些心惊，下意识的握上了她的手。 第68章 龙川 孟婆和阿依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走的时候阿依还念念不舍，说让她们多带青青下来玩，顾晓梦笑着答应了。以孟婆对李宁玉的了解，知道这家伙是不会轻易找别人帮忙的，但又有些担心她死鸭子嘴硬瞎逞强，还是落下一句有什么事找我，有偿帮忙。 顾晓梦将她们送出门挥了挥手，虽然只是相处了短短的半天，她也能感觉出来她们都是很好的人，起码相处起来很舒服，不然李宁玉也不会介绍给她认识。回头看向李宁玉，这才发现刚刚任悦也被遣走了，李宁玉将青青斜抱着，低头看着她的小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56章 “玉姐。”顾晓梦走到李宁玉面前问她:“你刚刚是怎么了？”李宁玉眼底的寒霜散去了很多，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与平静，冲顾晓梦摇了摇头，她将青青递到了顾晓梦怀里:“没事，等会和你说，有件事我想验证一下，你先抱着青青，我出去一趟，青青要是哭了你就给我打电话。” 顾晓梦一愣，不明所以的点点头，玉姐这是不放心她看孩子？李宁玉没再多说，转身就消失了。顾晓梦心里嘀咕着，看来还是急事呢，一边想着和青青干些什么好，照理来说她这么大应该已经会走路了才对，不知道是因为没人教还是怎么样，青青还不太能走。 刚将青青放在沙发上，本来小家伙正抱着顾晓梦拿给她的一块布玩的咯咯笑呢，咿咿呀呀想把布绑在顾晓梦手腕上。谁知玩着玩着，青青表情忽然呆了一下，小手揪了下头发，往后一躺就开始嚎啕大哭。 一点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眼泪决堤。“诶诶，这是怎么啦？”顾晓梦慌忙准备把她抱起来，忽然想起了李宁玉的叮嘱，赶紧掏出手机点开紧急联系人拨了出去，电话马上被接通了。 “玉姐，青青哭了，本来玩的好好的，突然就哭了。”李宁玉那边很吵，有很多刺拉刺拉的杂音，但顾晓梦还是能够很清晰的辨别出她的声音:“好，我这就回来。” “别啊玉姐，你忙就行，青青我能……”顾晓梦话还没说完，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忙音，低头一看，显示无信号了。没让她就等，几乎是下一秒，李宁玉就出现在了房间中心，只来得及向顾晓梦点点头，李宁玉就上前抱起了青青。 闭眼将手放在青青额头上，顾晓梦清晰的看见属于李宁玉的淡红色鬼气进入青青的身体。随着鬼气越输越多，青青哭声渐渐小了，双眼轻磕，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手还紧紧牵着李宁玉的衣角。 “唉，这小可怜见的，青青这到底是怎么了，来下面一天哭的恨不得比一年都多。”和李宁玉配合着把青青放到沙发上，顾晓梦感叹的轻语。此时才想起了李宁玉的不对劲:“玉姐，你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出？难道青青的哭闹和你离开有关？” 李宁玉蹙眉点点头，拉着顾晓梦在青青旁边坐下，怕惊到青青，抬手布下隔音罩。“青青被人下了道咒，那咒应该是以我鬼气为引，到下面来以后就被激活了，只要我离开她一定的距离，她就会很难受，所以才会哭闹。” 顾晓梦一愣，好像确实是这样，那之前的一切就都有了解释，心绪莫名有了些起伏，顾晓梦问她:“玉姐，你觉得，会是谁?”她觉得李宁玉应该已经有怀疑对象，而且十拿九稳了。 李宁玉看着她，露出了一个十分轻蔑的笑，随意的语气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而又非常轻微的人:“可能，会是一个老熟人。” 看见她的表情，顾晓梦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脑子一时有些恍惚，呼吸一滞，胸中的情绪一下就涌了上来，一股火差点将她顶的人仰马翻，顾晓梦想说些什么，但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来，手也抖的厉害。 李宁玉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情绪瞬间柔和下来，一把握住顾晓梦的手，轻轻摩挲着，温和的安抚她道:“不要生气。” 感受到熟悉的柔软，依然的冰凉。顾晓梦胸口剧烈起伏着，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将李宁玉的手牵到自己脸颊边贴着，轻轻蹭了蹭。 过了这么多年，上辈子的事了，她本来以为她已经全放下了，现在提起来，内心还是无比的恨，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的恨，就算他在李宁玉走后不久就因为最莫须有的罪名切腹自尽，他的一命也远远比不上李宁玉的半点。 “龙川肥原那个鬼子。”顾晓梦终于将这个名字说出了口，是牙齿摩擦着发出来的:“真变成鬼了还在这里污浊我大好江山!” 正常来说，人死了以后都是要回到自己的户籍地去的，外国人也不例外，会有人来领他们回去，该受的惩罚一点也不会少。龙川并没有回到日本去，是李宁玉后来当上黑无常时偶然发现的。 不知道他是用障眼法瞒过了日本郎君还是用了什么其他的诡计，但其实李宁玉早就猜到了。像他那样的人，自诩论智谋谁也玩不过他，死后发现还有一个新世界，肯定想着再来一次一定要赢，来一场真正的“地狱变”。 其实绝大多数时候，李宁玉并不是个记仇的人，死了以后，很多事情她就已经放下了，对于龙川肥原，她并不恨他将她逼入绝境只能自戕。 但不代表她不会恨他同时也将顾晓梦逼上了绝路，看着那个光芒四射的女孩一点点黯淡，像曾经的她一样成为人尽皆知的黑寡妇，最后独自一人孤独的在异乡死去，比她更痛苦。 起码她是听着她的琴声，安然入眠。这笔债，不管于国于家还是于她，她李宁玉都会讨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老冤家 第69章 还阳 将青青送到她们面前，这是龙川肥原的挑衅，他知道李宁玉一定会想到是他，可能不知道已经隐匿进了哪个黑暗的角落，静静的等着李宁玉来找他呢。 至于为什么龙川肥原早不把歪心思打到这一世幼年顾晓梦身上，她们商量了之后，觉得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龙川根本不知道顾晓梦转世成为了顾晓梦，毕竟她灵魂未经地府，是少有人知的秘密。 而且，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做出将想要报复的对象扼杀在摇篮里，这种在他看来无比失身份的事。 李宁玉看向顾晓梦，轻轻一笑，就好像一只善于暗中蛰伏，有着多年捕猎经验的猫，将暗处老鼠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胜券在握道:“他以为自己给我留了个题，等着我破解以后巴巴的去找他，我偏不遂他的意，跳梁小丑无须挂齿，晓梦，我带你出去散心。” 顾晓梦轻轻咬住了下唇，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看着李宁玉的眼睛都在发光，应道:“好，我们去度蜜月啊。”她实在是太喜欢李宁玉这种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目空一切的派头了，以前或许还有所收敛，而现在的她确实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不过嘴上说着是度蜜月，她们也不可能真的去，婚礼还没办呢怎么能让蜜月先提上日程呢，而且龙川肥原下的咒已经被李宁玉破了，他肯定能察觉到，如果她们久久没有动作那他肯定就会按耐不住，所以有些方面又不得不防，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颗芭蕉树，解决解决青青的问题。 这么多天两人也早都和青青处出感情了，青青很乖，而且也非常省心，在懵懂无知的时候被龙川下咒折磨，她们对她还怀有几分愧疚之情，既然缘分已经如此深厚，她们也不想把青青送走，让她再次颠沛流离，所以二人一商量，决定正式收养青青，让她成为这个小家的一份子。 叫来于飞替青青登记造册，因为顾晓梦还不是地府的人，在底下没有开户，所以青青理所当然的署在了李宁玉名下，以防以后青青稍微大点独自活动的时候，被哪个不开眼的当成了无处归的小鬼抓了去。 不知道青青高不高兴，但是看着李宁玉户口簿上的烫金小楷，顾晓梦摸了摸，倒是满满的羡慕，感慨道:“玉姐，你的户口簿上，还想不想再加个人啊？” 李宁玉失笑，斜睨着她，调侃道:“哦?顾上尉心里想的真的不是让我上你的户口簿吗？” 顾晓梦一愣，在那嘿嘿傻乐:“嘿嘿，都一样都一样。” 芭蕉精、龙川、胎神作乱。这三者之间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没有再问冥王，因为这可能是顾晓梦面临的最后一次考验，所以就算冥王知道也不会告诉她们什么有效信息的。 顾晓梦决定用老套路，先从芭蕉精下手，用五鬼阵来判断它的大概方位。用一根棒棒糖哄骗了青青做阵眼，很快就算出了芭蕉精的位置，出乎意料的，它居然就在她们家附近，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考虑到青青对芭蕉的惧怕，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二人还是决定将她放在地府，思来想去不知道该放在谁那里好，这差事却被冥王主动揽了去。 虽然觉得冥王多半怀有一些偷偷摸摸的小心思，但是李宁玉还是将青青交给她了，冥王自己不会带肯定有人能帮着带，加上没有魂体会不亲近她，也不用担心青青会认生。 果然，她们走的时候冥王将青青揽在腿上，嘴里含着棒棒糖，捉起青青的手和她们说拜拜:“来青青，和妈妈们说再见。”青青一只手想去抢冥王的糖，一只手对着她们挥了挥，相当敷衍。 顾晓梦一步三叹着女未大就不中留了，一边牵着李宁玉的手和她一起被传送到之前算出来的那个坐标。刚从阵里踏出来顾晓梦还觉得有些迷茫，在底下玩久了竟然觉得上面太亮堂了些。 环顾四周，顾晓梦三步并作两步往开阔处跨去，向远处望了望，一眼就看见了她们的房子，忙招呼李宁玉:“玉姐快看，那是我们的家。” 第57章 李宁玉走到她身边往家看了看，此处正对着她们卧房，视力好的人在这站着就能看见卧室里的东西，只不过看不太清晰。 “嗯?”李宁玉想起些什么，回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地下，又回头看向窗户，背对窗户比了个瞄准的手势，对着林子调整方位。 顾晓梦一时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也开始搜寻脑海中的的记忆，一切和芭蕉树有关的东西，只可惜以前并没有怎么观察过这片林子，现在脑子也像被水洗过一样，半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干脆专心致志的看李宁玉比划，她不断调整方位，盯着某一处想了一会儿，抬脚往那边走。为了活动方便，李宁玉身上穿的是衬衣和军裤，微微高的足跟踩在地上，印下一个个小坑。 初秋时节，落叶纷纷扬扬，风一吹就能掉一大片。按理说地上铺的叶子应该薄厚差别不大，可这里却有一处，叶子要比其他地方厚上不少，李宁玉踩上去都碰不着泥地。 李宁玉站定，嘱咐道:“把叶子都扫开吧。”她必须让顾晓梦完成的部分尽可能的多，有些步骤她不得不得不做，所以这些大家都能做的就交给顾晓梦了。 “好嘞!”顾晓梦到旁边摸出来根长树枝，拿着一顿扫，没一会儿就将这一小片区域的叶子都扫了个干净。然后她就看见，这一片区域内，出现了一个和别处颜色都不一样的圆形。 第70章 寻树 “咦？”顾晓梦看着颜色明显与其他地方不同的那个不规则的圆，拿树枝轻轻捅了捅，树枝很轻松的就陷了进去“这的土比别处松多了，一看就是后来草草回填的，玉姐，这难道就是那个芭蕉树留下的坑?” 李宁玉点点头:“我觉得错不了，况且，我之前确实看见这有一棵芭蕉树。”她说的信誓旦旦，顾晓梦倒困惑了，好奇道:“你来过附近?”这个地方离家并不算近，四下又没什么特色鲜明的地方，李宁玉会来这干什么呢？ “不是，先前在家中养伤，看窗外风景时发现的，那时它还在此处立着，就它一棵芭蕉孤孤单单的，我心中还觉得有些许奇怪，却没把它和芭蕉精联系起来。” 李宁玉如实道，这次的芭蕉精涉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让她有几分恍然的感觉，果然学无止境，在这方面，她还是要再读上许多书的。 顾晓梦恍然，原来是在家看见的，虽然距离很远，但李宁玉现在的五感都异常通透，能看得清也是正常的。 蹲下去捏起一点土，两指捻了捻，还放在鼻端闻了一闻，有些纳闷:“玉姐，你说孟婆那故事里，芭蕉得长在人家的门口才能成精，这荒郊野岭的算怎么回事呢？我们家门口有芭蕉树吗？” 李宁玉倒是真的蹙起眉来想了想，先回了一句:“这就要问当时你在的时候有没有种了。” 最初十年不曾上来过，李宁玉再次见到顾晓梦的时候她已经在台湾了，几十年没有回来，还是后来她偶然才发现顾晓梦在杭州山里还有一处宅子，依然有人守着。 应该是退守台湾前她着人守的，那人倒真是衷心耿耿，一守就是这么多年。待到守宅人仙去，李宁玉才真正接手了这个房子，慢慢修缮，定期维护，才得以有现在这个样子。 “我?我怎么会知道呢？这不是你的房子吗？”顾晓梦一愣，她二十六年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栋房子的存在，之前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李宁玉的房子呢，难道竟是自己的么？ 一直以来顾晓梦都没有问过李宁玉关于她二十六岁以后发生过的事，可能是她默认李宁玉并没有参与过，毕竟那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嘛。李宁玉也没有主动喝她说过，因为她不想让她再回忆那些长久的痛苦。 这一来二去，竟然弄的连基本信息都对不上了，李宁玉失笑道:“我这一穷二白的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功夫?当然只有顾大小姐才会有这样别致的山林别墅，我不过是跟着沾沾光罢了。” 顾晓梦摊了摊手:“风水轮流转，现在换我一穷二白了。”其实她们俩现在应该算是旗鼓相当，别看顾晓梦年纪不大，赚的倒是不少，虽然捐都要捐去一大半，但还是有富余的。李宁玉这些年虽不怎么注意敛财，但日积月累下来，好东西也不在少数。 正经事要紧，虽是在打趣，顾晓梦仍然警惕的环顾四周一圈，先前算出来的藏身之地就是这儿，这坑看着新鲜，估计也只是草草掩埋不久，这芭蕉精做戏倒是做的全。 拿出许久未用的罗盘定了定方位，这才发现指针飘忽不定，四处乱转，很明显此处有强有力的磁场。心下一动，顾晓梦立时对此刻的情况有了判断，勾起一抹笑从兜里掏出张符。 将符一扔，顾晓梦掐了个诀，符纸无风自燃片刻烧了个干净。二人站在林中，屏息凝神的等着，半晌却不见什么动静，连虫鸣鸟叫都没有，沉默的有一丝诡异。顾晓梦轻啧，皱起眉头对林中不悦道:“还不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哦。” 在心中默数三秒给它下了最后通牒，顾晓梦冷哼一声，又掏出几张符来，顺道还摸出了针线盒，往中指肚上轻轻一扎，挤了滴血出来。 淡淡的血腥混着泥土味散开，顾晓梦清喝一声:“破!”符纸迎声朝四面八方飞去。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细微的破碎声响起，手里的罗盘安定下来，耳边又重新有了声响。 “哎哟！谁打我?”眼见西边她们过来的地方，一棵松树凭空变成了棵三米多高的大芭蕉，树上青的黄的小芭蕉还挂了一大串，而且这芭蕉树还会说话，要是一般人瞧见，指不定怎么怀疑自己的眼睛，哭爹喊娘的逃跑了呢。 顾晓梦拍了拍手，得意洋洋的看了李宁玉一眼，李宁玉会心一笑，给她竖了下大拇指，顾晓梦心情大好，乐颠颠的走到那棵芭蕉树下，大刺刺的拍拍它的树干，答道:“我打的，怎么了？” 芭蕉树冷不丁被她一摸，树叶簌簌作响，虽是成精有灵识了，但离人形还差的远呢，所以眼下除了会说话、能自由行动，它和一般的芭蕉树没什么两样。只见它微微弯了弯树干，上半部分左右晃了晃，好像在摇头，二人听见它唯唯诺诺略显僵硬的声音:“没……没事啊。” 它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眼力见还是有点的，它一眼就能看出这女人身后缚着的桃木剑不是凡平，那上下滚动着的雷电气息，哪棵树会不害怕呢？ 还有后面那个女人，虽然一直没开口，但它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身上的气场，在暗地里窥伺着的猎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悄悄摸上来，扼住你的咽喉。 第71章 报恩 思及于此，芭蕉树又抖了抖，四周的枝蔓都往回缩了缩，三米多的大树硬生生缩成了一米多的既视感，像个抱成团的刺猬。 “别装了。”顾晓梦捏了捏拳头，轻轻锤了锤树干道:“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吗?芭蕉树晃了晃叶子，声音中透着几分迟疑与迷茫:“不……不知道。”难道这人这么气势汹汹的，不是想把它抓去炼化了吗? 顾晓梦本来也只是想诈诈它，看它那个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聪明的主，身上气息也并不浑浊，一看就知道没有取过别人性命，心下的怀疑顿时落下一大半，这芭蕉精多半不会是主谋。 “你认识她吗？”顾晓梦将临走时揪下的一根青青的头发缠在了它的一处枝丫上。芭蕉树顿了一顿，叶子忽然就抖动的欢快起来:“是小芭蕉吗？我感受到她啦！”枝丫将那一根头发牢牢卷住，其他地方的枝叶也伸过来将头发团团围住，似乎是在因为青青的气息而雀跃。 “小芭蕉?你说的是一个腹部有伤的小女孩吗？大概一岁左右。”顾晓梦见芭蕉精是这反应，顿时一愣。它应该是认识青青的，而且似乎很喜欢她。 “对对对!”芭蕉精点了点枝丫，因为高兴原本对顾晓梦的畏惧都消散了不少，摇摆着向她打听小芭蕉的下落:“大人，您知道小芭蕉的下落吗？我跟她走散好久了，我担心她会有危险。” 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这事态的发展好像不是她们原先所预想的样子。李宁玉不动声色的将原本释放出来的气息收了回去，上前道:“先把你知道的关于小芭蕉的事都说出来。” 芭蕉精分外诚恳的将老底都抖落了个干净，原来他是长在青青家院子门前的芭蕉树，只不过早在青青的爷爷出世时它就生出灵智了，本来它只是潜心修炼，直到青青妈妈怀孕被胎神所害，青青生下来就没活了，家里人伤心欲绝的同时将她埋在了芭蕉树下，芭蕉精就带着它了。 “不是所有的芭蕉精都偷孩子的!”芭蕉精说着，义正言辞的为自己洗白冤屈。芭蕉精有传承记忆，也不是真的傻，刚刚那一阵子缓过来就大概明白顾晓梦她们为什么会来找她了。“小芭蕉不是我偷的，是因为她被埋在我旁边，又只有我能看到她，她慢慢长大一点点就很依赖我了，我舍不得把她赶走。我就一直带着她，大概半年前，她忽然就不见了，我也是为了找她才离开我原来的坑的。” 第58章 “好吧，我错怪你了，对不起噢！”顾晓梦看芭蕉精那委委屈屈的样子，真心实意的道歉，伸手顺着树干的纹理摸了摸，像是在替狗狗顺毛一样。 “诶呀呀，大人你摸到我的痒痒肉啦!”芭蕉精枝丫下意识的一缩，咯咯笑起来，顾晓梦失笑，却是伸手又挠了它两下:“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树也有痒痒肉的。”笑闹之间，最开始的敌对氛围瞬间消弭于无形。 “你说不见了？为什么会不见？是发生了什么吗？”李宁玉思忖了片刻，指节敲了敲芭蕉精。顾晓梦和它拉近了距离，但总要有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和顾晓梦闹的正欢的芭蕉精忽然一僵，然后正色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天我和平时一样例行修炼，小芭蕉就在我旁边玩，她很乖的，一般来说不会跑远。但那天我快要收功的时候，忽然感觉全身被钉住了一样不能动，然后等我运功了好几个周天能动了以后，小芭蕉就不见了。” 小芭蕉的失踪让芭蕉精很受打击，认为是自己的原因没有照顾好她，于是就开始四处流浪，寻找和她有关的蛛丝马迹，而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今天顾晓梦她们来找它，它才重新感受到小芭蕉。 “你想的不错，确实是有人设计陷害你，我问你，你运功结束以后有没有发现自己少了什么东西？比如，重要部位的芭蕉梗。”李宁玉轻轻刮下来了一丝丝芭蕉树的表皮组织，放在鼻尖嗅了嗅，再让风将它们带离。 芭蕉树先是下意识的摇了摇枝丫，又想起了些什么，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那天我气息运转不通，就觉得可能是我无意中磕碰到了一些比较关键的地方，或者，小芭蕉那时候在长牙，老是会抱着我的树干啃，我有块地方都快被她啃秃了，你们看。”芭蕉精指了指最低矮处的树干，果然有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 芭蕉精有些不安的道:“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小芭蕉的下落啊，如果小芭蕉冒犯了你们千万不要怪罪啊，她还小，要是有什么要赔的尽管找我就行了。” 李宁玉忽然的问话让芭蕉精有一种她们是来寻仇的错觉，下意识的觉得肯定是青青不小心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情，准备给自家孩子收拾烂摊子了。 顾晓梦看它那视死如归的样子觉得分外好笑，又因为它对青青不加掩饰的好而感激，笑着回答道:“你想多啦，我们不是来寻仇的，是来报恩的。” 第72章 长户 “报恩?”芭蕉精很是疑惑。 顾晓梦和李宁玉相视一笑，携手郑重的向芭蕉精鞠了一躬，如此这般的将遇见青青的事说了一遍，也说了现在青青和她们待在一起，她们也很喜欢青青，想要收养她。 本来顾晓梦说的时候还有些顾虑，万一芭蕉精反对该怎么办?毕竟是它找了这么久的孩子，却没料到它反而满是惊喜。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小芭蕉能跟着你们二位是她的福分，小芭蕉不懂事你们一定要多担待，我请你们吃芭蕉!” 芭蕉精高兴的左右摇着叶子，将树枝上挂的成串的芭蕉抖了一大串下来，都是黄色的，砸在落叶上闷闷的一声，看着倒是没砸坏。 顾晓梦忍俊不禁的摇头，这傻精怪，也不问问是真是假就这么欢天喜地的将凝聚了自己修为的芭蕉落下来给她们。李宁玉将那串芭蕉捡起来，轻轻拍了拍芭蕉精的主干，柔声道:“谢谢，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这些年见过的人鬼精怪都不在少数，但她同时也很少遇见如此纯善的。拥有一颗最为淳朴最为自然的心，是追求大道的路上最必不可缺的，她相信，这芭蕉精是有福泽的，假以时日应该能真正入道。 又了解了一些其他情况，尤其是和胎神有关的，渐渐的，一条清晰的脉络逐渐在李宁玉脑海中浮现，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唇角抿了抿，眼中寒意一闪而过。 二人走的时候，芭蕉精还从自己的树干底部取下了一小块一寸见方的木头，说是要送给小芭蕉，因为她很喜欢用自己磨牙，说着说着，本来还十分开心的芭蕉精忽然有些伤感，叶子都湿润了起来，泛起了点点水珠。 李宁玉代青青道谢后收下了，并没有告诉她因为恶人的从中作梗，青青现在很惧怕芭蕉，也不喜欢亲近和芭蕉相关的东西，因为假以时日这件事解决，等青青长大些她会将原委都告诉她的。 顾晓梦安慰道:“放心，以后等青青长大一些，我们会带着她回来看你的，她一定会记得你的。”芭蕉精愣了一会儿，点点枝丫，一头扎回原来的坑里，将枝丫茂密的一侧冲着东方，刚好背对着二人。如果按照人形来说，那该是她的正面。 “青青，这个名字取得真好，枝繁叶茂，四季常青，小芭蕉一定会好好长大的。” 从芭蕉精处离开，果真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原有的安排都被打乱，顾晓梦挽着李宁玉的手，长吁口气:“玉姐，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李宁玉笑着看她，手指就着她缠上来的手臂轻敲，故意问道:“你觉得呢？”顾晓梦噗嗤一笑，伸手往前一劈，大有一幅开天辟地的气势:“那咱就来个夜探长户村!” 刚刚芭蕉精告诉她们，青青就是长户村的，那一段日子不太平，村里有几个和青青差不多的孩子，胎神也时有出没。 李宁玉记得那份档案上，长户村确实被重点标示出来了，这件事和龙川绝对脱不开关系，既然芭蕉精的线索止步于此，那这长户村到底藏着什么猫腻，就得她们去试试水了。 李宁玉就知道顾晓梦肯定也能理到这一层，话不多说，纵身将顾晓梦一带，不出片刻就到了长户村。其实这长户村就在杭州，只不过在另一边的市郊，和她们家倒是南辕北辙。 保险起见，李宁玉定的出口离村子还有一定的距离，在处植被茂密的高地上。一踏出阵法二人就非常自然的猫在了一棵树后，开始冲着长户村的方向观察，地形优势，下面的景象基本一览无余。 和大多数江浙地区的古村落相似，长户村依山而建，依溪而建，规模还不小。青砖黄墙，木质结构也时有出现，透着几分江南地区独有的风情。 她们在芭蕉精那待的时间不算短，此时太阳已经开始夕晒，有做饭早的人家已经升起了火，炊烟袅袅。小黄狗懒洋洋的趴在村口高地上敞着肚皮享受最后一缕阳光，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静谧而美好。如果，排除盘旋聚集在村落上空，若有若无的那些黑气的话。 顾晓梦看见了黑气，李宁玉自然也不例外，二人对视一眼，分别运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认真观察那些黑气，顾晓梦将全部精神力集中在了眼部，发现那些黑气里还透着些红，是煞气。 通常会出现在夭折的人较多之处，除此之外，顾晓梦想看的更近一步，确实分析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李宁玉眼中红色若隐若现，半晌，得出了和顾晓梦差不多的结论。 不能判断这黑气到底来自什么，但凭借它和煞气互相缠绕相互滋生这一点就能看出，它们定是一丘之貉，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 斟酌片刻，二人决定下山去村里看一看，毕竟实践才能出真知。只不过，衣着打扮得稍微变一变，李宁玉还弄出两只塞满东西的包，二人就可以乔装成外出采风旅游的驴友了。刚好二人都是画画的好手，在专业上是横竖不怕被拆穿的。 第73章 借住 看好了村落的布局，二人从一侧下山，踏上了正常通往长户村的路。路还是土路，不过经过了修整，不至于太坑坑洼洼。 顾晓梦背着包走在李宁玉后面，看着前面渐行渐近的村落，忽然想起了之前去火烧寨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可没想到会有后面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不知道这次又会发生些什么呢，不过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顾晓梦轻提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李宁玉，和她并肩而行，笑着挽住她的胳膊:“玉姐，又到了考验你演技的时候了。” 李宁玉穿了件冲锋衣，是顾晓梦硬要给她套上的，嘴上说着要让二人看起来更像个驴友，其实就是想看看李宁玉穿这样现代的衣服是什么样子。 她心底里那点小心思，她还能不知道么？于是干脆装作不知的顺意做戏做全套，将盘着的头发散下来挽了个马尾，看得顾晓梦眼睛都直了。 眼下被顾晓梦一拉，胳膊带着长长垂下的马尾扫到了她手上，将顾晓梦扫的一缩，下意识的就抓起她的一缕发丝绕在手指上玩耍。李宁玉余光一瞥，笑道:“演戏之事我自然是不在话下，但顾上尉就要仔细着了，毕竟……”连装醉都不会呢。 顾晓梦故作羞恼，去搡她肩，叫道:“谁说的?以后再得机会让我演一次，我定瞒的过你!”二人打打闹闹的往村里进，看上去倒真像是出来采风写生的大学生。 按照芭蕉精的描述来说，青青家应该在村庄里中间靠后的位置，预备先从那调查起，她们从村前排走过，发现这村子看着挺大，但着实是没什么人气。 第59章 刚刚一路走过来，大多数是关着门的，从蒙灰的大门好印着上一年生肖的对联就能看得出，目前应该是没有人住了。而开着门的，则大部分是老人家在门口坐着，应该是些留守在家的空巢老人。 其实这也挺符合现代大多数村庄的样子，况且此处离杭州市区不算太远，又不处于深山之中，交通也算便利，村里的劳动力都去市里打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从直觉上，顾晓梦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慢慢走着，二人也在留心四周的变化，与火烧寨不同，这里的人并不是与世隔绝，看来平时来采风旅游的人应该也不算少。 所以在门口坐着的老人大都不会向她们投来什么奇怪的目光，偶尔瞥上一瞥也很快就移开了，这倒是给了她们很好的反观察机会。 青青家放在村里来说应该算是个大户人家，芭蕉精说她们家红砖青瓦五间房还带个小院子，门口除了芭蕉树之外还种了两棵杨梅树，还是挺好找的，二人走了有快二十分钟，远远的就看见了两棵杨梅树，长的格外高大粗壮，估计是和芭蕉精种下的时间相差不远。 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顾晓梦原本还担心经历了之前的情况，她们家会不会也大门紧闭人走茶凉，行至跟前时才松一口气，大门微掩着，是那种老式的大铁门，为了防止它自动合上，家主人还在门缝处颠了块砖挡着。 就是这里了，顾晓梦在门口站定，抬手就想敲门，又想到了什么，觉得不太好，转身对李宁玉说:“玉姐，要不你来?”李宁玉一愣，只当她是没想好怎么说，点点头应下了，思虑片刻，抬手敲了敲门，声音不大，却传的足够远。 要是顾晓梦心里的真实想法被李宁玉知道了，她肯定也会无语扶额。其实她想的也不是什么负责事，只是敲门之前她看了一眼李宁玉，觉得她看起来才想那种乖乖孩子的感觉，应该更容易让别人相信。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要见到青青的亲生父母，顾晓梦忽然有一种不合时宜的，界于“见亲家”和“见公婆”之间的感觉。 顾晓梦正看着乖乖孩子李宁玉暗自为自己的脑补暗自偷笑呢，院子里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还有由远及进的应答声:“来了来了，是谁啊？” 二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就咯吱一下被拉开了，想来里面的人没有料到外面是生人，让出来半个身子，脸上挂着的笑容在看见李宁玉和顾晓梦之后大部分转为了疑惑与询问，但依然很是友善的道:“你们是?” 她看起来挺年轻，刚刚应该是在里面做饭，普通的衬衣长裤外面还罩了件围裙，头发有些凌乱，一张脸未施粉黛，还因为生火的缘故而挂了些薄汗，充满询问的眼里满是真诚和不设防。 顾晓梦心下一叹，这个年纪，这和青青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五官，应该就是青青的妈妈了吧？ 李宁玉适时露出一个得体而不失优雅的笑容，解释道:“您好，我们是来长户村采风的，来之前朋友说的之前住过的地方现在关了门，不来不想叨扰，但实在是天色已晚，您看能不能让我们住上一日，您放心，房费不会少的。”李宁玉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顾晓梦，示意只有她们两个人。 女人恍然大悟，探头看了看她们身后，赶紧笑着将她们让进来了，热情道:“这样啊，没事没事，那快进来吧，随便住就行。” 第74章 陈悦 “那就太谢谢啦！”顾晓梦从李宁玉旁边探出头，笑颜如花的对女人道谢，先李宁玉一步踏进了院门。李宁玉随后进来，对上女人的眼神，也笑着道:“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女人正在将本来因为开门而移动了位置的砖头挪回原位，再将大门掩回去，听见二人的问话连忙抬头应答，笑的十分腼腆:“我姓陈，单名一个悦字，你们看着应该不大，叫我一声陈姐就行。” 无怪陈悦会认错，顾晓梦现在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自然是年轻的。而李宁玉的样貌与体形也停留在三十岁没有再变过，因为多年修炼，阴气滋养的同时，她不仅变的强大和苍白，还变的更显年轻了，虽说气色与常人不同，但确实也变得好了。加上她们这一幅打扮，陈悦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们是外出旅游的大学生，现在这个不是挺火热的吗？ 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也并没有反驳，反而很是亲昵的叫了她一声陈姐，逗的陈悦喜笑颜开，刚想和她们再说些什么，忽然鼻尖翁动，意识到了什么，哎呀一声转身跑回了厨房。顾晓梦一愣，才后知后觉的问到鼻端飘过的一丝糊味，再想到陈悦身上系着的围裙，便知应该是她的饭糊了。 失笑摇头，她还真觉得青青生的有点像妈妈，不光长的像，性格也有点像，有一点儿冒冒失失。刚好趁着这个空当，顾晓梦仔细的环视了一边院落，眼神锐利如锋，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刚刚陈悦将她们引至了院落中间的小木桌旁坐下，眼下再环顾四周，可以说是一切都能尽收眼底了。院落不大不小，地是水泥地，院中比较空，西边的角落里种了些花草，看上去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从叶片的光泽水润就能看出，主人将它们养的很好。东边向阳处摆放了两排金属晾衣架，洗好的各色衣物整整齐齐的晾在上面。 顾晓梦扫了一眼，没看见小孩子的衣物。不由得轻叹口气，要是没有胎神这个意外，青青应该正常降生的，衣架上也应该晾着她各式各样漂亮的小衣服。只可惜，万事没有如果，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眸色逐渐深了几分，散出去的目光收敛回来，但是该讨的债还是要讨的。 “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李宁玉将桌上陈悦之前倒好的热水吹凉了一些，推到顾晓梦面前，出言询问。虽然未经允许随意打量别人家的行为很不礼貌，但是情况特殊，眼下不得不看，只能等到后期说开了再道歉了。 顾晓梦将头转过来，先前眼中流淌着的情绪尽数收了回去，一回神就发现面前似乎挪过位置的茶杯，望着李宁玉欣然一笑:“玉姐呢？” 李宁玉摇了摇头，她刚刚开了领域，将整个院落都笼罩了进去，范围之大甚至辐射了整个村，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一直笼罩着的黑雾不算。此地本该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顾晓梦狡黠的眨了一下眼睛，将杯子端起来轻啜一口，故作神秘的悄声靠近李宁玉，对她说了两个字。 低头。 李宁玉一愣，下意识的往脚下看，抬了抬脚，并没有什么异常。沉默片刻，忽然福至心灵的再伏下一点身，探头看了看桌底。在看清楚的一瞬间顿时明白过来，直身看着顾晓梦，眼中是化不开的赞许，中肯夸道:“晓梦的风水堪舆之术学的不错，远远超过我了。” 顾晓梦喜滋滋的咧开嘴，刚想说些什么听见屋里动静，原来是陈悦救完场出来了，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出来，放在桌上招呼二人吃。 顾晓梦欲脱出口的话也变成了谢谢，不拘谨的拿起牙签就插了一个放进嘴里，李宁玉也动手插了一个，看的陈悦笑容满面。 看起来只是中途出来招待一下被单独留在院子里的客人，女主人还有再进去的意思，像是要给她们做晚饭。二人连忙起身拒绝，奈何怎么都拗不过，陈悦执意要做，说饭已经蒸好了，就炒几个家常菜，很快就能吃的上。 二人无奈，又被勒令不许进厨房帮忙。明明也算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陌生人，陈悦的莫名亲昵和那种让人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让二人有了一种久违的被长辈照顾的错觉，明明从心理上，二人怎么说也要年长一些。 于是并不太心安理得的，二人在外面等着陈悦将菜端出来，她还做一道端一道，半点不给她们帮忙的机会。只是她看着温温柔柔，实际上做起事来倒是风风火火，说很快就是很快，四个菜马上就上桌了。 白灼菜心，肉末茄子，西红柿鸡蛋汤，农家小炒肉。三菜一汤，还有一锅白花花的大米饭，家常菜做的非常漂亮，让人下意识的就咽口水。顾晓梦真心实意的夸赞道:“陈姐，你做饭真香，能吃到你做的饭真是有福气。” 作者有话说： 相关知识纯属瞎编 第75章 财鱼 陈悦没想到会被顾晓梦这么直接的夸赞，笑的嘴都合不拢，给二人盛上饭，谦虚道:“没有没有，都是家常手艺哈哈哈。”眼中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陈姐，只有我们三个人吃饭吗？要不要再等等?”顾晓梦拿着筷子，试探着问道。 按照芭蕉精的话来说家里是有四个大人的，从衣架上晾着的各色衣物就能看出它所言不虚。李宁玉也看着陈悦，没有动筷。 陈悦正拿着一双公筷给二人布菜，闻言一愣，眼中闪过几分忧伤，手下夹菜的动作一顿，但那一筷子小炒肉还是精准无误的被她放到了李宁玉碗里。 笑道:“放心吃吧，就我们三个，家里其他人去市里办事了，最快明天才能回来，你们安心住着，他们回来也没事，家里有多余的客房。” 第60章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和凝滞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直觉他们办的事应该和青青有关。但明显现在不是说出来的好时机，二人默契的决定循序渐进，过段时间再说。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本来我们也是来这写生，准备待几天，就不用着急再去找地方了，太谢谢陈姐了。”顾晓梦夹了一筷子肉沫茄子吃着，笑眯眯道。 陈悦也笑了，但是这笑容明显没有刚刚的灿烂，而是有些勉强，不过她掩饰的很好，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和刚刚一般无异，席间三人谈天说地，没有酒，把茶言欢，这顿晚饭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秋深时分，今天的天气还算晴朗，她们吃饭吃的不算晚，但现下已是暮色四合。 吃饭中途陈悦就起身合上了大门，并进屋拉亮了院子里的灯，眼下橙光温暖，抬头还能看见隐约而出的繁星，看来明天又是一个不错的好天气。 顾晓梦刚刚笑着结束一个话题，抬手想夹东西，却无意中碰了下旁边的瓷碗，筷子好似一下没拿住，吧嗒一下一前一后掉在了地上。 顾晓梦呀的一声，道了句抱歉，弯下腰去捡筷子。 陈悦连忙起身道:“没事没事，我再去帮你拿一双。”顾晓梦挥挥手示意不用了:“没事儿陈姐，我已经吃饱了，就不麻烦了。” 但不出所料，热情的陈悦依然去帮她重新取了一双筷子。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顾晓梦一双略带惊奇和疑惑的眸子。 “咦，陈姐，这桌子底下怎么有个洞?是抹水泥的时候装修师傅没抹好吗？”顾晓梦用刚刚捡起来的筷子，指了指桌下她“刚刚”发现的洞。 是个圆形的洞，很规则，碗口那么大，就好像是用碗扣在地上花出来的一样，大概有半尺深。 陈悦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洞，也下意识的弯下腰看了看桌底，笑叹道:“我们乡村人家装修哪儿还用得着请师傅呢？水泥都是家里自己抹的，倒也不是没抹好，这个洞是特意留的。” 一旁的李宁玉目光闪了闪，顺着她的话问了下去:“哦?为什么呢？是方便排水吗？” 这么没脑子的问题，其实她也不想问。因为那坑就半尺深，一眼就能望到底，怎么可能是排水用的?只不过是没话找话罢了。 显然，李宁玉这个问题也让陈悦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不是嘲笑。就是在刚刚的谈吐之中，她觉得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很有文化底蕴的，谈吐和举手投足间都很有礼貌。 不过到底是城里大学生，没什么生活经验也很正常，她弯了弯眼，笑着给她们解了惑。“不是的，这个倒是说来话长。” 原来是许多年前，她老公小时候的事。那时候他老公还很小，就刚刚上小学一年级左右，忽然发烧发抽搐了，送到医院一检查，说是脑瘤，要开颅，吓得她公公魂不附体，赶紧把她老公带到了北京看病。 手术动了以后恢复的都挺良好的，但人就是一直不醒。后来他公公不知道在哪碰见个高人，说让他回老家，去市场上挑一条二斤二两重的财鱼然后放生。 从财鱼身上取一片鳞下来，再用红纸写上她老公的生辰八字，拿瓷碗倒扣着埋在院子正中央，封上以后在那处的表面留一个碗口大的洞，而且让她老公这辈子都别吃财鱼。这边刚刚把坑挖好，那边她老公就醒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我老公呢，这也是后来他们跟我说的，有点玄乎吧？你们别害怕，当个故事听听就行了。”陈悦回忆着，没忘记在最后补上一句让她们别怕，不过她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应该也不会信这种东西了。 李宁玉和顾晓梦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几十年前，难道龙川肥原那么早之前就开始布置了？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二人不约而同的沉吟起来。 陈悦发现她们忽然不说话了，以为她们是害怕或者不信，连忙打起圆场来:“我就觉得这些很不靠谱，现在这样的年代呀，还是得相信科学。” 顾晓梦回过神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恼的回陈悦的话:“唉，刚刚听陈姐的故事听入迷了，不害怕不害怕，我们这种四处写生的，经常天南海北到处跑，也老是留宿别人家中，所以听得了很多这样的故事，早就不害怕了。” 陈悦这才松了口气，这样才好，别大晚上的说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吓到她们就不好了。刚想出声夸她们有胆识，就听见顾晓梦又一次开了口。 “对了陈姐，之前我在安徽那边的时候也听了个和小坑有关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第76章 投胎 陈悦一愣，继而来了兴趣，笑着点头道:“好啊，说实话我胆子其实很大，挺喜欢听这种故事的。” 顾晓梦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丝愧疚和不自在，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那好像是前年吧？我去安徽凤阳那块写生，住在一个大姐家，有一次晚上我要出去，她嘱咐我别往村西头走，说那边前几天刚出过事。 然后她跟我说，说是村西头有个人家，女主人怀孕的时候装修，在墙上打了个洞，结果后来生孩子的时候难产。 生出来的孩子刚好心口的位置有个洞，没过多久就没了，唉，其实说起来挺可怜的，只是我确实没再过去，不知道是真是假罢了。” 一边说，顾晓梦一边观察陈悦的神色，前面她还兴致勃勃的听着，从怀孕开始，神色眼见的就变了，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等顾晓梦说完，陈悦的脸已经完全惨白了。 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俱是于心不忍，但也没办法。 陈悦脸色惨白，眼睛里闪烁的俱是恍惚和不可置信，她盯着顾晓梦，双手紧了又紧，攥了又攥，筷子快被她捏断了。 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竭力抑制住了，深吸一口气，颤抖的开口道:“哦，这种事都有啊，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顾晓梦眼眶微红，缓缓点头，镇静开口:“我相信这是真的。” 陈悦的神情变了一变，难以抑制的悲伤流露了出来，还带着些许迷茫，她问顾晓梦:“你说这是不是以前造了孽？为什么啊……” 也是在问她自己，问老天，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才见过一面的女儿，就那样死在她面前，被埋在院前的树下，这不是造孽是什么呢? 只是看着她，顾晓梦没搭话。因为她无法回答，青青和她所受的，只不过是无妄之灾，甚至这灾祸还是因她而起。 “陈姐。”一直没说话的李宁玉终于开口了，她坐在陈悦旁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陈悦的手都快和她一样冰了。 “被胎神害死，因为意外夭折的孩子，来世会非常幸福美满的，这算是地府对他们的补偿。”等青青长大，活到她本身该活到的年纪去投胎，下辈子的人生她可以自己选择，这算是李宁玉对她小小的私心。 “……幸福……美满。”陈悦任由自己被李宁玉握住，嘴里很轻很慢的重复着这两个词，抬头和李宁玉对视，目光交错，陈悦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一滴泪没忍住落了下来，她很快抬手拭去，又重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哎呀怎么尽顾说这个了，快吃水果吃水果。” 陈悦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为自己开饰成听故事听的感动了。她不想说，二人自然不会拆穿她，配合的装作什么也没看出来，依然谈笑风生的吃着水果。只不过秋风里，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发酵。 吃完饭二人就被她赶到屋里去了，说是客房，其实很大，收拾的也非常干净利落，床单被罩本来就没人用，陈悦非说积了灰，张罗着又换了一套，说家里的洗手间是独立出来的，让她们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自己去洗澡。 李宁玉笑着应下，站在门口看她离开，将门合上，边解外套边往床边走。顾晓梦已经先一步将她们带的东西安置妥当，换好拖鞋坐在床边，两手撑在床上，眉目舒展的望着她。 李宁玉将冲锋衣的拉链拉到底，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内衬，看着顾晓梦的神情挑了挑眉，询问道:“累了？” 顾晓梦笑了笑，摇头，将李宁玉拉到床边坐下，将拖鞋推到她床边，示意她穿上。后者很乖觉的换上了拖鞋，一看就是家里自己纳的，那种鞋面是红红绿绿的碎花的，李宁玉已经很多年没穿过了。 顾晓梦看她换好了，低头闷声笑了笑，伸脚平行着碰了碰她的鞋，稍稍往后坐了坐，细细尝尝的腿在空中晃来晃去，顾晓梦将头靠在了身边人的肩膀上。 李宁玉微微放松了些身体，让顾晓梦靠的更舒服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揽住了她的肩膀。 心意相通，她知道顾晓梦现在心情一定不太好。无须言语，顾晓梦闭上眼静静的靠着李宁玉，半晌，长长的吁了口气，睁开了眼，但是依然没动。 “玉姐，失去孩子……是不是很难过？” 感受着从顾晓梦身上传来的澎湃生命力，不太意外她的询问，李宁玉抬眸想了想，半天才回答道:“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第61章 伸手捋了捋顾晓梦的发丝，补充道:“但是我想，应该也是有一些难过的。” 那时候兵荒马乱，重要且刻不容缓的事情太多了，好像这样的事都显得微不足道，没有时间想，李宁玉将她深埋在心底。 但是夜深人静时，被噩梦惊醒，有时候竟也会梦见那未曾谋面的孩子，看不清脸，也不可爱，浑身是血的对着她哭，总是冷汗淋漓的睁眼，李宁玉知道，是自己对不起她。 后来去了地府，她曾经还去问过，知道像它那样自然流产的孩子是不会在地府停留的，也不会缠在妈妈身边，更不会在阳间受苦。 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安排着再次投胎。前缘已尽，只能说自己和那个孩子没有缘分，李宁玉也就都释然了。 李宁玉看似冷清无情，实则心怀大爱，最为细腻，尤其是那些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和事。 顾晓梦自己没有生育过，没有当过妈妈，不能说完全感同深受。但是她多多少少能体会到这种感觉，当年的她同时失去了爱人和孩子，会有多难过? 从李宁玉肩头离开，顾晓梦伸手反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道:“玉姐，我敢确定，她不会恨你的，有这样一个妈妈，她一定很骄傲。” 李宁玉愣了一下，笑着低叹一声:“谁知道呢，不过我相信，她肯定长成了一个和你一样，阳光快乐的姑娘。” 第77章 村尾 并没有去洗澡，因为二人知道，今夜注定不能安眠，到了半夜，还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毕竟月黑风高夜，什么都好干。 顺势往床上一躺，顾晓梦笑看着李宁玉，神神秘秘的道:“玉姐，你下午为何会夸我的风水堪舆之术?” 李宁玉嗔她，就知道这个人，被夸了一次不够，还得抽丝剥茧的再来一次。看着她翘首以盼的样子，李宁玉罕见的生出一丝想要逗她的心思，故作不足道:“哦?我何时说过？有这回事儿吗？” 顾晓梦像是猫儿被挠了下巴一样，又是舒服又是羞恼，嗷呜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和仍然坐着的李宁玉滚到了一起，用脑袋轻轻撞了撞她的腰:“你这是鱼的记忆吗？” 这是顾晓梦说话里很少不带玉姐的，从前她就喜欢玉姐玉姐的喊，现在也依然喜欢，只有在少部分时候才会不带这个称呼，要么是生气了，要么…… 李宁玉无奈抿唇，自然得顺着小祖宗的意来，想了想怎么说不会太刻意，于是就将顾晓梦之前看出来的过程重新说了一遍: “是是是~我探查的主要是气，而你观察的重点在于场，刚好陈姐家的问题就出现在场上，所以你说的很对，这就是认准目标，精准打击了。况且我的堪舆之术确实不如你。” 顾晓梦踏进院子里，将布局陈设打量第一遍之后，就看出了这院子的风水局，五间房刚好为五脏，分属金木水火土。 依照五脏的排列顺序，很容易就能看出这户人家掌管生育的子宫之所在大概在什么位置，没急着看，等落座后往底下一瞧，还真是这么回事。 在子宫的位置上打了个洞，孩子当然是留不住的，身体上的伤也伤在了相同位置。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那陈悦以后怀的每一个孩子都不会平安出生，而解决办法很简单，那就是把坑给填上，抹平。不过问题就出在，她愿不愿意相信她们。 之前那个让她们家把碗埋在地上的高人，多半和龙川肥原脱不了干系，这个破除灾厄的方法也是顾晓梦闻所未闻的，显而易见，这是他做的局。 不知道在他们身上动了什么手脚让他们真的深信不疑。总之，让那个所谓的高人的真面目在陈悦家人面前被揭穿，他们应该才会相信。 今天晚上的行动，是为了探探长户村的底，看看有没有什么“钉子”需要拔除。简单算了算吉时，刚好是凌晨一点，现在才九点左右，算起来还能歇上一会儿。 不过顾晓梦早就坐不住了，翻身起来掏了东西就开始画符，符这种东西是消耗品，自然是多储备些好。李宁玉也盘膝坐在床上暗自运功，梳理着近期愈加澎湃充盈的鬼力。 同处一室，目之所及但互不相扰，二人安心干着自己的事，脑子中的夜梆敲响的那一瞬间，顾晓梦停下了手中的笔，长舒口气。 李宁玉缓缓睁开眼睛，满是清明。很快对视一眼，二人无声笑笑，顾晓梦将手指掰的嘎巴响，好戏就要开场了，拔钉子，她可是专业的。 为了不惊动陈悦，李宁玉就以灵体的状态行动了，毕竟能少一个人的动静是一个人的。 而顾晓梦则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院子边缘，在李宁玉的帮助下一个鹞子翻身骑上了墙再翻身落下，几乎没闹出动静。 这也就是她们家院子刚装修不久，以前农村那种扎在院墙边上的玻璃渣子现在没有了，不然顾晓梦非得被扎成刺猬不可。 凌晨一点，长户村早就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乌云将月亮遮去，今晚月光不太好，放眼四周也没有半点灯光。 放在正常人身上，那就是伸手不见五指，能见度极低，不过对于她们来说，黑暗是最不是问题的问题，毕竟二人都能在黑暗中正常视物。 “那边。”李宁玉朝村西头一指。虽然整个村庄都被黑气笼罩着，但是村落的西边，也就是靠近后山远离村口的那一侧，黑气是最重也是最看不透的。顾晓梦点点头，随在李宁玉身侧拔腿朝那边走去。 长户村地势西高东低，村道不是很宽，大概就是五个人能并肩走过的程度，平时开开电动三轮车和摩托车还可以，要是汽车的话应该不太容易，主要是到头了也就没路了，村里开小汽车的人应该不会多。 近期杭州都没有下雨，位于山区的长户村也不例外，地上的泥土都干了，一道明显的车辙印保持着印下时的模样干住了。顾晓梦低头看着那道车辙印，一直蔓延到前面看不见的路的尽头，与混沌合为一体。 提示这么明显了，再不跟着往前走，祖师爷都得被她气活。长户村规模确实不算小，二人迈着正常的步子，又大概走了十分钟才走到车辙印的尽头。 到了这附近，人家已经比较稀少了，只星星散散点缀着那几家，其中一家上方黑气格外浓郁，她们的目的地很明确了。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那个方向迈进了一步。这也是个带着小院子的房子，但看起来十分老旧，门上红漆斑驳，早就被风雨剥落的只剩一层了。不过把手上并没有积灰，想来应该是有人住的，起码应该也是时不时前来居住。 屏息静气的贴着门细听里面的动静。万籁俱寂的乡村，一丝风吹草动鸟叫蝉鸣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路走来，有李宁玉的强大气场压制，村里的狗都没有一只敢叫，全都趴在家里瑟瑟发抖。但眼下，顾晓梦却清晰的听见了一阵爪子挠门的声音。 眸中隐约有火苗跳动，没有再犹豫，抬手就是三张符拍在门楣上，是隔音结界。顾晓梦对着院门抬腿就是一脚，果然和她猜的一样，院门并没有上锁。 大门被重重踹开，门页狠狠的砸到墙上。门内的东西被吓了一跳赶紧慌忙逃窜。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顾晓梦清喝一声:“给我站住!”，同时一道定身符就从袖间飞了出去，像开了自动巡航功能的导弹，稳稳当当的就贴在了他身上，让他不能再动弹半分。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李宁玉相信她能处理好，也不太被允许插手，在一旁作壁上观。 顾晓梦见目标动弹不得的僵直在那，顿时冷哼一声，一副非常轻蔑的模样，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处:“我看啊，这和龙川肥原一样的狗杂碎，实力也不怎么样嘛。” 第78章 夺舍 定身符效果强大，即使被顾晓梦重重的踹了一脚，他依然纹丝不动，在逃跑的时候被定住，身形滑稽又狼狈，面目狰狞，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要不是因为赶时间，顾晓梦非得让他这么站着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天。 “说话吧？我只是定了你的身，又没封住你的嘴。”顾晓梦绕到他身前，抱臂笑嘻嘻的看着眼前身形枯瘦的男人。吊睛眼，鹰钩鼻，下颌处还有一道长长的疤。 看着像被什么动物的爪子挠过一样。男人的眼珠子倒是可以灵活移动，此刻正死死的盯着顾晓梦，浑浊的眼睛里尽是怨毒。 “要杀要剐……随……”男人刚开口，一句威胁的话还没说出口，嗓音顿时变的低沉起来，像是忽然被什么扼住喉咙一样。表情变的痛苦，口中含糊不清的咕哝两声，乌黑的鲜血快速顺着嘴角淌了下来。 顾晓梦脸色一变，刚想抬手碰他问问他是怎么回事，被瞬间移动过来的李宁玉拦住了。被李宁玉格在身后半步，快速过来的人也是眉尖微蹙充满寒意，只是盯着眼前人的变化，没有抬手动作。 短短几秒，男人的眼睛就失去了神采，眼眶突出，表情依然痛苦而狰狞，嘴角的血稀稀拉拉的往下淌，就这么失去了生机，不过因为定身符的原因，他依然保持着逃跑时的姿势僵硬的杵着。 第62章 顾晓梦瞳孔猛震，死了？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人如此迅速的在自己面前死去，而且还是以如此诡异的方式。眼下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狰狞的脸，夜风一吹，顾晓梦忽然觉得有些冷。 李宁玉蹲下身去，从下方看了一眼男人的下巴。起身拉着顾晓梦稍微往后退了半步:“是美言咒。”顾晓梦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看向李宁玉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问，她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种咒。 “你不了解很正常，这是我在一卷，日本的书上看见的，是我国咒术传入日本后，日本术士钻研出来的歹毒咒语。” 美言咒，听名字好像是个非常浪漫的东西，但事实上并不是，它非常阴毒，可以称得上是日本排名前三的恶咒了。 美言美言，顾名思义，被下咒人只能说有利于下咒者的话，更有甚者甚至话都不能说，只要对保密对象说话，那咒就会被激活，埋在体内的奇毒会顷刻发作，夺去宿主的性命。下巴处的莲花烙印，就是此咒最明显的标志。 听的顾晓梦头皮一阵发麻，顿时咬牙切齿，这么多年过去，这个鬼子依然如此丧心病狂，甚至愈加变态。看来这男人应该是第二种，不过让顾晓梦疑惑的是，这咒会是他自愿被种下的吗？ 直觉上她觉得不会，毕竟那样他应该不会蠢到开口和她说话，来葬送自己的生命。毕竟，她不是龙川肥原，不可能丧心病狂到去害人性命，一切功过自有判官评判。 “玉姐，这下怎么办？他的尸体……”人死的这么诡异，如果报警的话就太麻烦了，倒不是怕别的，只是长户村的事情还没有了结，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最佳时期。 如果警察来了，不仅她们会成为众矢之的，还会连累陈悦一家。但也不能任由他的尸体腐烂…… 李宁玉变出两幅银线手套，递了一幅给顾晓梦，自己带好后抬手摸上了男人的口袋:“暂时放我那里吧，等处理好这件事再交给警察，看有没有人认领。” 纵然她知道自己不会被男人身上的任何东西影响到，她依然膈应的慌，知道毒不会传播，也不会让顾晓梦去碰。 顾晓梦点点头，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先扔到李宁玉的办公室去再说，只是这么个人，她真不想让他的血脏了李宁玉的地方。 在将他的尸体送走之前，她们得先从死人身上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毕竟死人可不会说谎。首先翻的就是衣服，只可惜二人仔仔细细的将他的口袋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有效信息。 将目光投到了房间内，顾晓梦推门进去，站在门口就被那一幅惨样惊的呆立半天。屋里全是各种垃圾，没洗的脏衣服全堆在一起，在外面还好，在里面待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时间，对那人的恨又浓上了几分。 “你在外面等着。”李宁玉摸完最后一寸确定没有东西才过去，看见顾晓梦那因为恶心而纠结在一起的五官，再看了一眼里面的盛况，笑了笑，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没有急吼吼的冲进去了。 捏着鼻子皱着眉，顾晓梦猛的摇头。开什么玩笑，她知道李宁玉可以不呼吸，那样就闻不到臭味了，但是她又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进去被熏呢。迅速跑到通风口吸了一大口气，顾晓梦不再犹豫，屏息踏入了房内。 整个主房已经成了垃圾场，不知道多久没清理过，苍蝇在里面乱飞，享受着属于它们的饕餮盛宴，不知道在垃圾上产了多少卵，顾晓梦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看。 强忍不适的趟过小腿高的垃圾迈入偏房才松了口气。虽然气味依然难闻，但起码室内没有垃圾，如果忽视床上发黄发干的被子，还能勉强下脚。 偏房比较小，墙壁上糊满了各种报纸，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灯，一张床，以及一张木桌子。不约而同看向那张木桌，那里面应该会有些信息。 果然，最上层的柜子一拉开，顾晓梦就在里面发现了他的身份证。拿起来一看，胡小军，出生日期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一日，家庭住址长户村九十六号。身份证上的照片虽然不那么清晰，但也能看出就是他。只是…… 顾晓梦下意识的摩挲着身份证的边缘，皱眉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总觉得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 是鼻子……还是眼睛?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整体都有些不太对，这身份证显示的有效期是从去年五月份开始，到现在也只是一年多，怎么他的面相变化这么大？ 联想到出发前看过的资料，李宁玉辖区的那三名逃犯，这些事情都不会没有关联，电光火石间，顾晓梦脑子中飞快闪过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抬眸望向李宁玉，声音里是感觉贴近真相的激动:“玉姐，他不会是夺舍的吧？” 第79章 疯癫 夺舍，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民间常说的借尸还魂。在一具身体刚刚断气，主人的魂体离体的那一刹那，游荡的灵魂去抢占他的身体重新活过。 还有一种就是在身体原有的灵魂因为某种原因变的残缺而脆弱，就比如之前的季青，强大的恶灵将原有灵魂赶出来，占据他的身体。 李宁玉眼神一亮，手一扬，胡小军生前的资料就出现在了她手里，迅速打开翻阅。 一目十行的略到了最后一页，顾晓梦也凑在一边看，不自觉的将最后一行念了出来:“于二零二零年十月确诊为胰腺癌。” 李宁玉手里的资料和判官手里的不同，每个人人生的剧本，是在你出生前就决定好的，命定了，你一生中所遇见的大事，李宁玉手中的档案，就是一个人的“命”。 而运和气是能后天改变的，一样的剧本不一样的运气，过的生活也截然不同，掺杂了运和气的命，才是一个人真正的人生，这份资料，则只在判官手里，他的判官眼一看便知，这人未来的归处。 但李宁玉没有资料，不代表她不能知道，堂堂黑无常，想知道一下这个还是很简单的。最直接的，她能感受到这房间内曾经较长时间停留的灵魂气息。 每个灵魂的气息都不一样，她潜心一探便知。将精神力仔仔细细的覆盖到这座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半晌，李宁玉睁开了眼，笑着敲了下正眼巴巴瞅着她等着出结果的顾晓梦道:“说的真准。” 顾晓梦闻言激动的一蹦三尺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其实她早就觉得不对，因为胡小军死了，但他的魂魄并未离体，当时还以为是龙川的邪术直接让他魂飞魄散了，却没想到也可能是因为夺舍。 毕竟占据的是别人的身体，再死一次就是真的死了，灰飞烟灭，再也入不了轮回。虽然他这边的线索暂时断了，但也解决了个麻烦，还是很值当的。 继续捏着鼻子在房间里翻找了半天，找出了胡小军以前的病例，确实是得了癌症，胰腺癌晚期，估计就是因为这大受打击才让那家伙趁虚而入的。 而且他此生注定孤寡，也更容易被人盯上。再没有找到什么别的有效信息，顾晓梦是半分钟都不想在里面待下去了，最后寻视一圈就拉着李宁玉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依然是趟着垃圾的，因为想为李宁玉开道跑的太快，不少垃圾都被她踢开了，带的地面一层浮土都扬了起来。 幸亏她一直嫌臭捏着鼻子，不然非被扬一鼻子灰。现在真的很少有农村室内的地不抹水泥了，看来胡小军家条件真的不太好。 快速跑到空气流通处，顾晓梦松开捏住鼻子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着和旁边看起来一点没事的李宁玉说话: “玉姐，我现在真心知道当鬼的好处了，幸亏你不会被熏到。”要是李宁玉不能控制自己的呼吸，她才不会放任她进去。 “嗯，辛苦顾上尉。”李宁玉鼻翼动了动，看起来也恢复了正常呼吸。听见顾晓梦这么说，淡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拿了瓶水给她漱口。 顾晓梦美滋滋的接过喝了一大口，等她闭目顺自己的呼吸时，李宁玉将水接过，也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其实顾晓梦不知道，李宁玉根本就没有闭过气，从进门开始，就呼吸的是和她一样的空气。 她是不会留爱人一人被熏，而自己安然无事的。不过顾晓梦这么认为就让她一直这么认为吧，这样更好。 “玉姐，你说这方阳和龙川肥原是什么关系啊？”顾晓梦已经完全顺过了气，睁眼问李宁玉。 刚刚李宁玉已经将那股气息和剩下的三名逃犯对比过了，确定了是其中一个叫方阳的，人倒是年轻，三十几岁就死了，因为生前虐待动物被判了牢狱三十年。 每天都要被他生前虐待的动物撕咬，估计是受不了才会趁乱逃出去。不过这样的人是怎么被龙川找到和他沆瀣一气的就不得而知了。 李宁玉低头思考了一会儿:“可以肯定的是，方阳以前和龙川并不认识，肯定是被什么好处收买，但不会是买命价，被他骗了。” 收拢人心，龙川肥原最擅长，尤其是开空头支票。这么多年看着中国一步步变的更加强大，知道当年自己彻头彻尾的输了，足够他心理更加扭曲，对中国人他肯定也不可能真去拉拢，在他眼里，都是他为之一用的弃子。 第63章 顾晓梦点头表示认同，目光扫过院子角落里被油布遮住的小汽车，若有所思道:“玉姐，我觉得方阳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在他这并没有发现什么涉及那方面的东西，长户村的异变、胎神的躁动，应该和他没有直接关系。” 李宁玉表示赞同，方阳只是一颗最先出局的棋子，在棋局中所起的作用不大，可能只是为了转移视线，诱骗对手落子罢了。 走到车边掀起油布，车只是一辆普普通通的国产车，看起来应该有些年份了，车上只有方阳的气息，不是胡小军买的，也不知道是他从哪个犄角旮旯开回来的。 检查了一遍车，并没有查出别的气息，但本能的，李宁玉觉得这辆车沾过血，因为她看着车，总觉得异常的阴冷，还有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不过这气味并不是现实中的，因为顾晓梦就没有闻到。此时她正拍着车前盖嘀咕，这辆车放在这岂不是引人怀疑吗?若有所思的看了车最后一眼，望了望月亮，李宁玉对顾晓梦道:“回去吧，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顾晓梦点点头，现在回去还能睡上一会儿呢。拉上李宁玉的手踏出院门，顾晓梦将门口贴着的隔音符撕下来烧了，原路返回了陈悦家，翻墙进去躺到床上时看了看手机，凌晨三点半，竟然不知不觉的过了还挺久。 在垃圾堆里趟了半天，顾晓梦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对劲，把自己和李宁玉的衣服都扒光了扔到了李宁玉的空间里，换上干净的新衣服才躺到床上。 隔音符就画了那么三张，在胡小军那用完了，要不是怕大半夜去洗澡吵到陈悦，顾晓梦一刻也不会多等。 这下就不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李宁玉也受不了自己脏脏的，回底下洗了个澡，香喷喷的回来要搂着顾晓梦小憩，被顾晓梦一扭身躲了过去。 顾晓梦将脸埋在被子里，含含糊糊的道:“玉姐快别碰我，你不嫌我臭我还嫌弃我自己呢。”拗不过她，二人难得没滚到睡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顾晓梦就跳起来去洗手间冲澡去了。她洗完出来的时候发现陈悦已经起床在厨房做早饭了，听见她出来拎着锅铲到院子里招呼她: “晓梦，这么早洗澡啊？”顾晓梦正搽着头发，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洗完澡浑身都舒坦了，顾晓梦笑着答话:“陈姐早上好，啊，我经常早上洗澡，可以更好的保持清醒。” 陈悦乐呵呵的应下也没再追问，说看她们起来了就开始准备早饭了，马上就可以吃了，就又拎着锅铲回去了。二人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心里闷叹一口气，乖乖的去吃早饭了，想着日后一定要好好帮她。 吃着陈悦下的瘦肉鸡蛋挂面，顾晓梦刚刚回答完陈姐问的昨晚睡得好不好，李宁玉在点头附和过之后，忽然状似不经意的问出这么一句:“陈姐，我想问一下，你们村子有没有神智不太清楚甚至有些疯疯癫癫的老人?” 这一问，倒是将陈悦给问的愣住了。 第80章 守村 “这……我们村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位，他其实是有家的，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有家不愿意回，白天天气好的时候会在村子里乱晃，晚上也不知道在哪儿睡的……反正挺可怜的。” 陈悦挑了一筷子面，回忆起村里确实有这么个不常在眼前晃但是又早已融入到生活中去的人。带着询问的眼神看着李宁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这样的人。 李宁玉看出来了，笑道:“您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我们的写生任务里还有个对特殊群体的刻画，我想着要是长户村有，就可以不跑那么多地方了，放心，不会打扰到他的。” “哦哦哦，这样啊，没事儿，林老爷子其实挺…挺可爱的，也不怎么邋遢，每天都乐呵呵的，我们村的小孩都喜欢和他玩，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开始逛了，你们可以出去碰碰运气。”陈悦埋头将面条吃进嘴里，给她们指了个大概方向。 吃完早饭二人就回房间背上背包出发了，毕竟是以写生为理由的，总不能两手空空就出去了吧? 陈悦在院子里扫地，看着她俩出去笑眯眯的停下了手中的活，拄着扫把道:“我就不带着你们逛了，想来你们写生应该也有自己的想法，中午记得回来吃饭，我给你们做我的拿手好菜。” 陈悦真的很善解人意，顾晓梦笑着朝她挥了挥手示意知道了，挽起回头颔首的李宁玉出门去，半路上和李宁玉说:“玉姐，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平了陈姐对青青的遗憾，毕竟这件事也是因我们而起。” 李宁玉点头赞同，并不完全是心怀愧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们觉得陈悦是个值得她们付出与报答的人。好人必须有好报，不能让她们眼前的世界再失序下去。 她们起来的早，就算在家吃完早饭了时间也依然还早，离日头完全升起来还有段时间。不过这不比城市，村里的人都勤劳朴实，大部分也都是早早的起床，扛着锄头准备下地。 因此，走在村道上，她们还碰见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她们的目光都是温和的，有些老人和小孩子还会冲她们笑一笑。和之前在火烧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顾晓梦挽着李宁玉的手走的十分惬意，脚下都快踏起舞步了。 一旁的李宁玉看她自得的样子，好笑的拍了拍她的手，睨道:“看起来顾上尉心情很好?看这架势，是想在这乡间小道上来一首爱的华尔兹?”时间还早，找林老爷子也不是什么紧急任务，似乎是被身边人影响了，李宁玉也有着不错的好心情。 听李宁玉调侃她，顾晓梦干脆松开了她的胳膊，在路上倒着小退了两步，真的开始有节奏的用着舞步后撤，身后背着的大包丝毫没有影响她，腾跃挪移之间，身姿依然那么轻盈。 顾晓梦将手被在身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对李宁玉笑的狡猾又羞涩，晨曦撒落在她脸上，以李宁玉卓越的视力看去，甚至能将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粉粉的，确实很像水蜜桃，好想…… 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顾晓梦此刻才不会知道李宁玉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只看见刚刚她的玉姐好像有些出神了。怎么能在看着自己的时候心不在焉呢？ 顾晓梦腮帮子一鼓，觉得自己胆子现在越来越大了。飞快的巡视了周围一圈发现并没有人。于是缓了脚步等李宁玉追上来，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伸手将她拦住了。 难得出一次神的李宁玉感到前方道路受阻，略显茫然的抬头，正对上了顾晓梦那双星光熠熠的含情眼。只见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站定正她面前，扯了扯并不存在的裙摆，向后半步屈膝向她发出邀请: “李大人，不知能否享此殊荣？”李宁玉一幅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一双眸子同样顾盼生辉，将手半递了出去，被面前的人一把握住，低头快速烙下一吻:“太荣幸了，我的小姐。” 不过这场乡间小道上的即兴舞蹈演出并没有进行下去，一是在外面，正事要紧，也不能在这一直嘻嘻哈哈的闹下去，再一来，是因为观众的忽然打断。 身后的嘻嘻一笑差点没惊的顾晓梦汗毛都竖起来，赶紧回头看，怎么可能，刚刚明明没有感觉到任何人的气息。 这一回头，和一双清澈的眼睛对上了，这眼睛的主人大半个身体都躲在了道旁的一棵大树后面，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不过看见他的一瞬间，二人就知道这是她们要找的守村人，林老爷子。 守村人，很多人都认为那只是传说里编来骗人的东西，其实并不是。不能说所有，但大多数村庄里都会有一个守村人. 不论男女，一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疯疯癫癫，但是遇上了什么事都会上去帮忙，村里人的红白喜事也都会叫上他。 若守村人死了，那就是他为村里挡了大灾，若是一个村子的守村人好好的，那就说明村子没什么问题，或者，问题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李宁玉早上问陈悦，其实就是想确认一下这个村的守村人是否还在世，得到了肯定答案就能松一口气，来问问看，说不定还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二人与他隔的不算远，大概十余步的距离。顾晓梦看他的同时，他也在看着顾晓梦，顾晓梦慢慢向他靠近，轻声询问:“林老爷子?” 对面的人完全探出了身子蹲在地上，他头发胡子都绪了很长，衣服破破烂烂的，但是并不脏，眼神无比清澈，他盯着顾晓梦，双手抱膝冲她嘿嘿一笑:“我认得你。”然后又偏头看向李宁玉:“我也认得你!” 第81章 大师 顾晓梦一愣，有些奇怪的和李宁玉对视一眼。并没有急于冒进，保持着原有步速慢慢朝林老爷子靠近，二人停在了离他两步远的地方。 顾晓梦蹲下身去和他对视，指了指旁边的李宁玉，疑惑又诚恳的发问:“您说您认识我，也认识她?” 老人嘿嘿一笑，并没有直接答话，而是忽然乐呵呵的跪下，先给顾晓梦磕了个头:“您老好!”然后迎着二人诧异的目光，又给李宁玉磕了个头:“您老也好!” 第64章 他这两个头磕的实实在在，顾晓梦都能听见沉闷的撞地声。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前挪了挪，将他扶起来坐着，同时道:“您这是干什么啊，这怎么还跪上了？” 林老爷子被她这一掺，顺势坐到了地上，一只手拽住她的胳膊，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她，看了一会儿又将拉着她的手松开，闭上眼睛摇头晃脑一阵，又重新看向她。年迈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但是又异常的红润，一双眼睛清澈见底。 “西边的路不好走，山里有鬼!”忽然凑近顾晓梦，林老爷子在她耳边悄悄说话。没等顾晓梦反应过来，他就一翻身站了起来，单手扒着树干转圈圈，边转边喊 :“苦把阴阳来做舟，谁料车马困沙洲，一个老儿头发白，杀气腾腾向东来。”再不看二人一眼。 顾晓梦一时傻眼，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个情况，看了看李宁玉，倒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了。李宁玉不动声色的望了眼东边日益升起的红日，唇角勾了勾，轻轻拍了拍顾晓梦的肩道:“晓梦，我似乎还从未见过你作画。” 顾晓梦脑袋一偏，似乎来了兴致。她见过李宁玉的画，玉姐倒是真的没有看见过她的画。转瞬，她也明白了李宁玉的用意。 既然说好了是出来写生的，就得带点真东西回去，也不算单纯的骗人了。眼睛一转，顾晓梦从包里拿出简易画板夹和铅笔，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个姿势开始作画。 眼见顾晓梦这就心无旁骛的开始了，李宁玉暗叹一声，也从包里拿出了画板。看着眼前人认真的背影，想了想，似乎是在心里勾勒了一下该如何将她搬到纸上，半晌，轻轻落笔。 顾晓梦其实也是个极其能沉得下心的人，可能平时看起来有些不着四六，但关键时候也是绝对不会掉链子的，尤其是这一世踏入了修行之门，更是能不动如山。 当然，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该有的警觉是一定会有的，知道有李宁玉在她身边，留在外部的感觉就大大减少了，以至于直到画作完成，她也没有前后张望一下。 揉了揉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动作而有些酸痛的颈部，顾晓梦长舒口气，这才想起好像一直被她抛之脑后的李宁玉，赶紧回头寻她，发现她正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自己。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顾晓梦拿着画快步跑到李宁玉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久等啦玉姐，我刚刚太投入了，你是不是很无聊?”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过头的前一分钟，李宁玉才刚刚将画板和完成了的画作收进背包。轻笑着摇了摇头，李宁玉伸手想要去拿她藏在身后的画，顾晓梦没躲，任由她拿去。 轻轻咬了咬下嘴唇，忽然有些忐忑的等着她评估。她的画虽然画的也很不错，但她见过李宁玉的画，尤其是素描，总觉得自己是在班门弄斧。 “很好看，线条很流畅，林老爷子的神韵也抓的特别好。”李宁玉认认真真的看完画，又认认真真的点评。 她其实看见了她作画的全过程，挺好的，李宁玉觉得很有人情味，比自己的死板要好多了。顾晓梦抿唇偷笑，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真实写照吗？ 望了一眼大树底下的林老爷子，从刚刚顾晓梦开始作画时起他就靠着树干睡着了，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他胸口一直有起伏她都以为他是一睡不醒了。 此刻已经是日上三竿，到了要吃午饭的时间，他依然没有要动的意思。二人也没再同他说话的意思，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正值正午，门口的大铁门开到了最大，顾晓梦还没踏进去就闻见了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先进屋把东西放下了，二人才准备进厨房告诉陈悦一声她们回来了。 结果陈悦早都听见了动静，和顾晓梦同时掀了厨房的门帘，吓了一大跳。 “哎哟哟，回来啦？你们俩这走路都没有声音，吓了我一跳，去院子里歇会吧，午饭马上就做好了。”陈悦笑着拍了拍胸口，示意厨房里面有烟呛人。 二人都过意不去，怎么可能又坐在那让她一个人忙活呢？非要进去帮忙。陈悦拗不过她们，只好让她们帮忙把已经做好的菜端出去。 这活肯定是没问题的，顾晓梦刚准备将一盘红烧排骨端到院子里，被陈悦拦下了:“晓梦，把菜端到对面那个屋，那里有张大桌，刚刚你大哥他们给我来电话说马上就到家了，中午人多，在大桌上吃饭。” 顾晓梦点点头，依言将菜端了过去，李宁玉也端了一盘，紧随其后。那个屋子里的圆桌确实很大，是农村里吃流水席用的，紧凑点的话，一桌应该能坐十来人，中午做的菜不少，八菜一汤。 收拾完厨房过来，陈悦笑道:“昨天晚上太仓促了，都没什么好菜，今天一定要让你们尝尝我的真功夫!” 顾晓梦正在摆李宁玉拿过来的碗筷，一边也笑着应道:“昨天已经够丰盛了，我也会几道拿手好菜，改天也一定要做给你尝尝。”陈悦笑的前仰后合，连连点头。李宁玉第一次拿了三双碗筷，正准备再出去，问陈悦:“陈姐，中午要几副碗筷？” 陈悦想了想道:“再拿四副吧，应该够了。”也跟着李宁玉出去了。等将碗筷板凳都摆好，陈悦刚想掏出电话问问他们到哪儿了，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刹车的声音。 “悦悦!快来见见大师!” 第82章 毛新 大师? 陈悦一愣，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李宁玉。就在这愣了一秒的当口，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一身道袍的男人，白白胖胖的，还挺着不小的肚子，一串长长的佛珠挂在脖子上，看形象想来就知道是那所谓的大师了。 后面跟着的应该就是陈悦的家人了，本来落后那大师一步的男人看见陈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嘘寒问暖。 后面青青的爷爷奶奶就主动招呼大师，请他赶紧先进屋吃饭，那大师双手合十对二老拜了一拜，点头也往前走了。 原本安静的环境忽然变的热闹嘈杂起来，李宁玉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那大师，眼里具是有些不可思议的笑意，满含讽刺。这年头，老百姓的钱这么好骗的吗？ 就连这样的歪瓜裂枣都能出来骗钱了？干的还是这样牵连一家性命的大事，实在是，需要惩罚。 眼神一冷，李宁玉抬手弯了弯食指，正准备对着他的腿来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力量，将她的手轻轻拿住了。“玉姐且慢!”一道声音轻轻扫在李宁玉耳边，是刚刚出来的顾晓梦。 外面忽然这么热闹，顾晓梦自然也是察觉到的，将东西都摆好迈过门出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然后她抬头，果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再然后，她就发现李宁玉想要给这个她的老熟人一个见面礼。一时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出于良心，还是拦了这么一下。 寒暄完后陈悦也去和大师打了打招呼，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宁玉和顾晓梦，害怕她们尴尬，赶紧上前和爱人介绍她们:“老公，这是两个大学生画家，来这写生，暂时住在咱家。” 转头又笑着向二人介绍道:“晓梦，小玉，这是你们于哥，他叫于良，大老粗一个哈哈哈，你们不用拘谨，家里我说了算。”说完，还冲二人挤了挤眼睛。 于良和顾晓梦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那么孔武有力但看起来十分精壮，还很有几分书卷气。他和陈悦一样热情，对二人表示欢迎。 二人也笑着回礼，说着叨扰了之类的客气话。后面落着的那位大师在二老的陪同下将各房间简单的转了下，此时也行到了跟前。 顾晓梦拉着李宁玉往门边让了让，大师经过的时候瞥了一眼，这一眼直接让他呆立当场，顾晓梦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状似有礼的对他说了句:“大师好。” 这句话说的大师浑身不自在，中午饭吃的也是僵硬无比。不过顾晓梦暂时没有当众下他面子的打算，但是也不会让他这么乐颠颠的过了，吃饭的全程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看的他汗毛倒竖，食不知味。 挨到吃完饭，他说要在院子里开坛摆阵，让家里人都出去等一等，李宁玉和顾晓梦也表示要继续上山写生，于是一家四口先去了邻居家休息，嘱咐大师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他们一走，刚刚被嘱咐上山小心的二人又重新溜了回来。 站在围墙外，顾晓梦笑着拍了拍手，将自己的包取了下来，侧身对李宁玉说:“玉姐，把包给我一下。”李宁玉虽然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还是依言将包取了下来。 只见顾晓梦后退三步，举起一个包猛的一发力，那包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弹入了院子里。没有重重的砸地声，反而是砸到什么东西的闷响。 “哟，这都能接住?”顾晓梦一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动作，将李宁玉的包扔了进去，这次手上更是加重了几分力。 “哎哟！”这次除了砸到东西的闷响，还传来了一声惨叫，不过滑稽的戏份比较多。顾晓梦满意的轻哼，转头冲李宁玉挤眼睛:“玉姐，你先穿墙过去吓吓他，我随后就到。” 第65章 李宁玉失笑摇头，但是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这么些年来其实她也见过毛新，不过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个毛头小子，以至于刚刚一个照面都没认出来他，还是见顾晓梦的反应才猜出来的。 对于整蛊小辈，她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是既然顾晓梦难得这么兴致高昂，她也不介意展示展示自己身为黑无常的威严。 在她穿墙而入的同时顾晓梦也骑上了墙头，兴致勃勃的看好戏。李宁玉凭空出现在毛新眼前的时候，他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顾晓梦第二个包扔的力气属实大了些，砸他砸的不轻。但是他又不敢将包撇在地上，被砸倒也没让包碰上灰。 眼下他刚将两个包放在桌上，揉着肩膀苦着脸想要去和顾晓梦怎么说，一回头，李宁玉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双足凌空，显然不是人。 毛新目瞪口呆，眼睛睁的溜圆，抬手指着李宁玉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另一只手过来按住抖得不成样的胳膊，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天师。 虽然学艺不精，但是也能吓唬吓唬人。想到这，毛新赶紧掏出了一堆符，但是半天点不着，急的他冷汗直冒。 李宁玉就抱臂欣赏他那一出啥也不是的战斗准备，内心暗叹，幸亏老毛还有顾晓梦这么个徒弟，不然他真的会被毛新气的爬上来。要不是老毛有仙缘已经去了上界，她真想让他来看看他这孙子的样。 冷哼一声，不再给他反应的时间，李宁玉挥手布下结界，原本收着的气势和威压一点点朝毛新笼罩过去，本来已经够紧张的毛新感受到她的气场，瞬间喘不过气的萎靡下来。 勉强抬眼看着李宁玉，毛新暗自在心底骂娘:“妈的，不是说超度婴灵而已，怎么碰上这么个狠角色，这女的长的这么好看怎么这么狠，完了，得他妈交代在这了!” “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地府报道。 毛新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面容扭曲，涕泗横流，颤颤巍巍的开口:“大……大人，我阳寿还未尽啊！怎么……怎么……” 骑在墙头上的顾晓梦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要是毛新能稍微镇静一点，就能越过李宁玉看见墙上的顾晓梦。 第83章 进度 害怕毛新那点胆子真的被李宁玉吓到要跟她回去，顾晓梦决定大发慈悲，从墙上一跃而下，边拍灰边走，走到李宁玉身侧，笑眯眯的朝地上的毛新扬了扬头道:“嘿，黄泉路一起走啊!” 毛新看见她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一样，连滚带爬的抱住顾晓梦的腿，颤颤巍巍的哭诉:“晓梦啊你怎么也死了，是谁害了你呜呜呜……你下去肯定会当官的，帮我求求情吧呜呜呜……” 顾晓梦气不打一处来，扯了扯腿想把他这张狗皮膏药给甩掉，这么大个大男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哭哭啼啼的，真丢人! 飞快的看了一眼李宁玉，顾晓梦一把薅住毛新竖起来的发髻:“别哭了别哭了，我说大毛你能不能动点脑子?到现在是人是鬼你都分不清了吗？” 毛新鼻涕眼泪都快蹭到顾晓梦裤子上了，此时被她说的愣住，先是看了看她身后，有影子!毛新的眼睛亮了几分。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胳膊底下传来的温热，也有体温!看着顾晓梦又哭又笑，毛新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还不快放开!”顾晓梦没好气的动了动腿，示意毛新赶紧放开她。要不是念着从小的情分，现在脾气大有所长的顾天师早就上脚了。 后知后觉的松开胳膊，毛新擦了擦鼻涕眼泪站起来，看了看李宁玉，发现她只是淡淡的扫了自己一眼，双脚也已经落到了地上。 威压似乎在顾晓梦出现时就收了回去，这是不要他的命了？毛新的心肝现在都有些不好，连带着脑子都不太会转了，还没明白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顾晓梦见他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就知道他确实被吓的不轻，偷偷和李宁玉对视一眼，决定惩罚到此为止了。不再让毛新困惑。 顾晓梦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本来还以为他多少会有些生气，连应对他生气的说辞都想好了，却没料到他倒是心服口服了。 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毛新略显尴尬的接受比自己小不少的顾晓梦的说教，虽然他好像一直管她叫姐，毕竟干他们这行的，年龄不重要，实力才是硬道理。 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李宁玉，这个美丽而恐怖的女人居然是黑无常，怪不得那么厉害。只是这么厉害的人和顾晓梦是一对，毛新忽然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所以，你为什么会穿成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样来这招摇撞骗?”顾晓梦在将他一顿教育之后才注意到他这个扎眼的装扮，道袍、佛珠、文王鼓，这是将各门各教都集了个遍啊。 “唉，现在讨生活越来越难了，什么人都来和我们抢生意，这能让我看上去更专业一点，不过也就只能骗骗外行。” 毛新深叹口气，想起什么，又朝顾晓梦连连摆手道:“但是我接的都是有把握的单子!而且我不是在搞诈骗啊，我真的会帮他们解决问题的!因果报应我都懂，我是不会干出那种害人害己的事的。” 这顾晓梦倒是相信，毕竟那么熟，毛新的为人她还是知道的，虽然确实只是半桶水荡啊荡，看上去很是不着四六，但是品性不坏，没有修歪。也不至于干出什么要背大因果的事。 “你有把握解决这家的事?”顾晓梦狐疑的打量毛新，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到底要解决什么事。 毛新一愣，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不…不是超度婴灵吗？”在说出这个答案的一瞬间他就恍然大悟这家的事情应该不简单，毕竟可是连黑无常都来了。 “他们为什么会找你？”一旁只是听着的李宁玉忽然开口问了毛新一句。虽然知道这是自己人了，想着是黑无常在和自己说话，毛新还是不自觉的颤了一下。 “好像是别人介绍的?他们是今天早上忽然来找我的，急急吼吼的说要请我帮忙，谈妥了之后就来了。”毛新回忆了一下，看着李宁玉的脸色。 还是不敢主动和她说话，转过脸问顾晓梦:“怎么了姐?这家的事很麻烦吗？”刚刚他转了一圈，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啊，甚至连婴灵的影子都没发现。 “等会儿问问是谁和他们介绍的你。”顾晓梦沉吟了一会儿，嘱咐他道。既然有了毛新这个天然的掩护，那她们就能暂时不暴露身份了，她们不想让陈悦再有什么心理负担，还是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将陈悦家存在的问题和相应的解决办法一一详细的告诉毛新让他代为解决，末了，顾晓梦特地强调了一句:“你就装作不认识我们就行了。” 毛新点点头，既然有顾晓梦在这他们还要去找别人，就知道顾晓梦肯定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爽快的答应了，但毛新还是忍不住嘀咕，顾晓梦难道是个侦探吗？ 一顿折腾下来也过了不少时间，李宁玉看了看表，应该让陈悦他们回来了。提醒了一下顾晓梦，示意毛新好好解决，李宁玉抬手撤了结界，二人又重新翻了出去。在村庄各处都看了看，逛到日暮时分才慢悠悠的逛回家。 晚餐依然的丰富，不知道毛新的工作进展的顺不顺利，二人回来的时候看见院落中心的那个洞已经被填平了，也不知道毛新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毛新被安排在二人隔壁的一间房，入夜等他们都已经歇下之时，毛新悄悄的溜到了二人的房间，给她们汇报下午的工作进度。 “对了，他们说让他们来找我的那个人也是个大师，好像还是个日本人。” 第84章 面对 “日本人?” 顾晓梦低着头，一字一句的拖出这三个字，尾调微有些上扬，毛新以为她是对那个天师的身份有所怀疑，又补充道:“我也挺奇怪的，还特意问了于良，他说确定那师傅就是日本人，他亲口说的，而且长的就挺日本。 你说现在连小日本鬼子都来和我们抢生意了，冤不冤啊！” 顾晓梦深吸口气，和正看着她的李宁玉视线对了个正着。李宁玉将她的手寻过来握住，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顾晓梦原本有些微微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对着她笑了一下，恢复了原有的镇静。 “你有没有那个大师的联系方式？”顾晓梦将大师两个字咬的格外重。 “嘿嘿，我就知道你会问!”毛新得意一笑，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顾晓梦看“这是于良给的地址，他说那日本大师没有联系方式，他们家以前就和他有些渊源，才知道他地址的。” 顾晓梦冷哼一声，还渊源呢，简直是孽缘!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将纸条给了李宁玉。毛新见她对日本大师那么上心，一时来了兴趣。贼兮兮的打听消息:“怎么了姐?要去干架吗？” 瞪了他一眼，顾晓梦将他往门外推搡，赶他离开:“怎么哪儿都有你?行了行了，夜深人静回去练功去吧。” 毛新被她连拉带拽的送出了门外，连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关在了外面。愤愤的想锤一下门却又不敢，只能在心里暗骂顾晓梦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揉着被推疼的肩膀走了。 第66章 房内，顾晓梦将门锁上，听见门外毛新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晌才转过身。李宁玉坐在床沿上，手里拿着一份档案，正在翻看。顾晓梦走到她身边时，她刚刚看完最后一页，将档案合上，向顾晓梦望过去。 “玉姐，不给我看看吗？”顾晓梦站在她面前，并没有坐下，眼含笑意的看着她。李宁玉没说话，看着眼前人，尤其是盯着她的眼睛。 看来看去，好像并没看出强颜欢笑的意思。顾晓梦反倒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有些夸张的摇了摇头，还是转身在她旁边坐下。 “你不要把我想的太脆弱了，过去的事已经是过去式了，这我是懂的。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但是只是有一点点，真的。”顾晓梦看着李宁玉，忽然伸手将她散落的一缕发丝拾了起来，认真的将它绕进了盘着的发里。 李宁玉知道，以顾晓梦的聪明和她曾经对龙川的了解，纵容地名变了，她肯定也猜出来了那地址是哪里的地址。 那个地方一直是横亘在二人心中的一根刺，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也是一处难以愈合的伤疤。顾晓梦对那里的恐惧与憎恨，要远远超过她。 “是，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在一起不是吗？晓梦，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李宁玉感受着她在自己头上的动作，轻声道。她的愿望是什么，她是知道的，李宁玉没有直说，因为她相信她们之间的默契。 顾晓梦将那一缕头发弄整齐了，一双手无处安放，又滑向了李宁玉的脖颈处。揉了揉，动作细软的给她捏起了颈椎。“我知道，那些事总要有个了断，从哪里开始，就要让它在哪里结束。” 李宁玉轻笑，微微缩了缩脖子，将顾晓梦作怪的手扯了下来，她的手本来就有些凉，被自己一冰更凉了几度。轻轻吻上爱人的手背，似乎是想让她尽快回温。鬼使神差的，丁香细软从轻启的唇中探出，小小的舐了一下与之接触的皮肤，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忘了连口腔里都没有温度，冰凉的湿润感惊的顾晓梦猛的打了个哆嗦。不再克制和掩饰自己的冲动和心情，顾晓梦任由自己的手被她握在手里，俯身吻上了她的后颈。好像是在学习李宁玉刚刚的动作，顾晓梦闭着眼轻舐着，甚至还学会了举一反三。 半跪在床上，顾晓梦从斜后方抱住李宁玉，将她窟的有些紧，动作未停，李宁玉感受着湿湿的冰凉，一时竟分心的想到，晓梦这个样子，真像只小狗。 一只还没长大的小奶狗，生气撒娇的时候，就会坦出肚皮让你摸一摸，给它顺顺毛。难过或者怕你难过的时候，就会用那条粉嫩嫩，甚至还有些小软刺的舌头舔舔你，湿漉漉的眼神把你一望，顿时什么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有些炙热的鼻息喷洒出来，顾晓梦停止了单纯的，不带肖想的动作，但是并没有松开她。嗡声嗡气的声音在李宁玉耳边响起。 “玉姐，其实我不是害怕那个地方。”李宁玉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静的听着。“那里留给我的回忆不只是痛苦，也有很多甜蜜，虽然只有短短的十几天，但是那是我长久的人生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可能李宁玉不会知道，那时的她将一天当成一年过，甚至在最初局势还没那么紧张，她还没理解的时候，想过要不要拖延着，和李宁玉在那一起被多关几天，真是幼稚至极。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到了李宁玉的前襟上，她将身后人的手握的更加紧了，不断摩挲着。身后传来她的体温，她很安心。 “我只是害怕面对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懦弱，愚蠢，自大，自负，这几样，她一个不落的全占完了。与其恨那个鬼子，恨天，恨地。其实她知道，最应该恨的只是她自己，只能恨她没有尽早强大起来，只懂得依赖。 “不是。”李宁玉将顾晓梦环着她的手拉开，将她拉下来坐着，转过身想和她对视，却被顾晓梦躲开了。一转之前一直顺着她的意思，李宁玉第一次有些强硬。 将顾晓梦的肩膀扳正，强迫她与她对视。顾晓梦挣扎片刻，忽然放弃了。因为她很想看看，李宁玉眼中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你一直是我最好的同志，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微微仰头将顾晓梦眼角的泪吻去，李宁玉温柔的抵上她的头，目光缱绻。 不是想象中那个懦弱无能，灰拜无光，甚至有些破碎的自己。从眼前人的眼中，顾晓梦重新看到了自己。 自信强大，光芒闪闪，被李宁玉眼里所有的星光所环绕，是被宠爱的自己。 第85章 前夕 二人第二天就和陈悦她们告辞了，陈悦依依不舍，还想留她们多住几天。但是顾晓梦不想再被动下去了，她要主动杀过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但是走之前，顾晓梦送了陈悦一幅画，画上是青青，现在那般年纪，穿着小肚兜，胖乎乎的青青。陈悦很喜欢那幅画，直说这小娃娃长的可爱看着亲切。 一下更不想让她们走了，只可惜这次确实住不了，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送她们出了门。 家里的咒已经被顾晓梦破了，李宁玉看过，陈悦会有两个可爱的女儿。留下毛新在这看着，顾晓梦担心龙川还会不会有什么使坏的后手，走之前还特地用朱砂在隐蔽之处画了几道护家符。 按照毛新说的，于良和龙川本来已经说好了，但是他第二天早上忽然有急事要求换人，说来不了。而那天晚上，可能就是因为有方阳这个变故，才让龙川肥原突然改变了计划。 如果方阳是归属于他的，咒也是他下的，那么他完全可以第一时间得知方阳的死。顾晓梦觉得，这个猜测很合理。 不打无准备之仗，去找龙川之前，二人先回了趟家，要准备的东西不少，尤其是顾晓梦，各类符都要准备，常用的更是要多备一些。 刚到家就开始画，顾晓梦整整一天都投入其中，连吃饭都没顾得上。画到将近凌晨才停，要不是李宁玉告诉她，她都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眯缝着眼揉着僵硬无比的肩膀和脖子，顾晓梦将脖子抻了嘎巴响，伸了半天懒腰，打着哈欠去找李宁玉，却发现刚刚叫她的李宁玉不见了。觉得有些奇怪，她环顾了一圈室内，试探性的叫了一句:“玉姐?” 没有回应，正当她皱眉起身准备去寻的时候，李宁玉出现在了门口，正从外面走进来，她走的很慢，手里还端了个托盘。顾晓梦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说道:“玉姐你去哪儿了？好香!” 鼻尖嗅到一阵香气，顾晓梦低头一看，托盘上是一碗面，像是手擀面，白白软软的面条，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撒着葱花。只是看着，顾晓梦就觉得好吃，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她看向李宁玉:“玉姐，你饿了吗？” 李宁玉看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瞅着，还问自己是不是饿了，十分好笑的开口逗她:“对啊，我饿了，让于飞送来的宵夜。”顿了一下，又故作懊恼的开口道:“哎呀，我把你忘了，怎么办？你想吃吗？要不我分你一点?” 顾晓梦长长的噢了一声，看着含笑的李宁玉叫起来:“玉姐!你学坏了，又逗我。于飞送来的东西从来都是外面的包装，什么时候还需要你用我们家托盘端着了？我可没那么好骗!”顾晓梦哼哼两声，现在她可骗不到自己了。 被看破了，李宁玉就不再与她装了，将她推到桌前坐下，将筷子塞到她手里道:“既然知道了那还不快吃，面快陀了。” 顾晓梦嘿嘿一笑，没再贫嘴，搅起一筷子面送进嘴里，紧锣密鼓的吃了起来。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确实饿了。 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不允许她狼吞虎咽，即使是饿了，也是小口小口的吃，不过速度快了不少。不到五分钟，一碗面就见了底，被她吃了个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多少。 “好吃吗?” 听到李宁玉的发问，顾晓梦擦了擦嘴，凭良心竖了个大拇指:“好吃，要不是吃不下了我都想再来一碗。”心满意足的摸了摸有些撑的肚子，顾晓梦忽然电光火石间意识到，这碗面不是外面的包装，该不会……是李宁玉做的吧! 猛的转头看向李宁玉，顾晓梦艰难发问:“玉姐，这碗面……不会是你做的吧?” 李宁玉坦然的点点头，眼中蓦的闪过一丝紧张，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她下午在厨房鼓捣了一下午，就为了做出一碗她觉得正常的面。 那些半成品多的厨房都装不下，全被她藏进了空间，扔进了饿鬼地狱。 顾晓梦目有戚戚的望着她，半晌哀嚎一声，两下蹬掉鞋子扑到了床上，将自己埋了起来，闷闷的声音掺杂着生无可恋:“怎么能这样啊！玉姐你为什么连做饭都这么好吃，我唯一的优势啊呜呜呜……” 李宁玉眨巴眨巴眼睛，失笑摇头。实在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无奈的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揪了下她的耳垂:“难道家里多个人会做饭不好吗？以后只是你一个人做饭的话，会累死的。” 第67章 李宁玉想为自己洗手作羹汤，这本来应该是一件会让她一蹦三尺高的事情，但她还是很郁闷，毕竟做饭门技能她可是学了十几年。 感觉还没李宁玉这一次搞定的面好吃。难道这就是天赋压制吗？依着她的手闷闷的开口:“玉姐，你做饭这么好吃，我以后会没信心进厨房的。” “不会的，那我以后尽量做难吃点?” 顾晓梦一梗，哭笑不得的开口:“这…这倒也不必，那还是做好吃的好。”就知道她会这样说，李宁玉揉了揉她的发丝:“傻气。” 桌上的符纸已经被顾晓梦收了起来，李宁玉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顺她头发，闲聊般问道:“都准备好了?” 顾晓梦瞅她道:“嗯，准备好了，肯定能杀他个片甲不留。”今天她画了一整天符，几乎画了每一种，任何她能想到的，以防龙川肥原不按套路出牌。 李宁玉道:“虽然明天按理来说依然属于你的考核，但这是两个人的因果，我可以插手。”这么多年，她们都在成长，龙川的实力必然也不可小觑，不然也不能够逃避地府追查那么多年。 “玉姐，不到关键时刻，我希望……你明天不要动手。”看着李宁玉，顾晓梦有些犹豫的说出这句请求，她知道这样的请求或许有些过分。 李宁玉回望着她，眼睛亮亮的，其中充满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有怜爱，有无奈，还有些自责。冲她点点头，李宁玉道:“我答应你。” 她明白顾晓梦想要亲手了解龙川肥原的心情，这个任务由她独自完成，李宁玉会不放心，看着她有受伤甚至更严重的危险，她更是不安心。但是以前，这份心情是由顾晓梦来承担的，那时候的她可能会更焦灼吧？ 当年我也有不对，那这次也让我尝尝你的痛苦吧。 第86章 重游 一夜未眠，二人都打了一夜的坐来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第二天清晨，顾晓梦将一切东西收拾妥当，就坐在院子里开始擦剑，等着李宁玉给西瓜添粮。 “好了，走吧。” 李宁玉将西瓜安顿好，走过去叫顾晓梦，发现她还在擦剑，忍不住笑道：“你都擦了一早上了，这么宝贝吗？” 顾晓梦抬头看她，手下的动作仍然在下意识的进行，她确实爱惜这把剑，连擦剑用的都是最好的绸缎。 “当然，这可是你送给我的见面礼。”摸了摸脖子，那上面也还挂着一枚呢。顾晓梦想了想道：“主要是今天这手闲不下来，总想干点什么。” 从今天打坐完毕开始，顾晓梦就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沸腾，是一种兴奋的战栗，就好像运动员站上了跑道，就会不自觉的原地颠步子，那是身体本能的兴奋。 “看来是迫不及待了。” 李宁玉淡笑着摸摸她的头，要准备出发了，她作为老妈子，还是想啰嗦几句，握住顾晓梦擦剑的手，她神色认真道：“晓梦，龙川的狡诡多年未变，甚至可能更进一步，不惧他是一说，但也不可盲目托大。” 顾晓梦点点头：“放心吧玉姐，我有分寸，会保护好自己的。”当然也会保护好你的。 李宁玉点头，拉住了她的手，顾晓梦借着她的劲站了起来：“玉姐，走吧。” 裘庄和她们的家遥望而对，一东一西，二人没有着急，并不打算借下面的道，而是坐着地铁和公交车就去了。 毕竟又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人，还够不上她们走捷径，再说了，这么久了，二人还没有好好逛逛这现在的杭州城。感受着和以前截然不同的风景，除了耳边的乡音仍在，其他的都是焕然一新。 等二人慢慢悠悠的到了地方，已经是早上十点了，太阳快升到顶上，朝气最为蓬勃的时间。 这些年的发展之快，让原本坐落在山林中的裘庄都被开发了出来，在三大改造时期被拆除，成了一个造纸厂。 这么久过去，造纸厂污染太大，渐渐的被荒废下来。此处位于杭州市郊，拆迁也没拆到这来，就一直任它这么杂草丛生下去了。 站在门口，看着这早就物非人也非的地方，顾晓梦眼里都是唏嘘。谁也不会想到，几十年前，这里是一片多么繁荣古朴的庄园。这庄园的土，又染了多少鲜血，埋葬了多少生命。 “准备好了吗？” 李宁玉也看了半晌，转头询问顾晓梦，知道她肯定也思绪良多。 “嗯，走吧！” 不再驻足，顾晓梦率先走了进去。其实说是走，其实不是。因为造纸厂的大门被锁起来了，直接进进不去。不过年久失修，围墙下面有一个半人高的洞，一猫腰很轻松就能过去。 底下的杂草已经长了很高，几乎没到顾晓梦小腿，幸亏现在不是雨季，不然她们肯定得沾一脚湿泥。右手按着剑在前面探路，顾晓梦潜心感受着周遭的气场变化。 和以前的格局差不多，造纸厂也有两栋大楼，一处在东，一处在西，只不过是红砖铸的罢了，院落中间也没有喷泉，更没有食人鱼。 站在本该是喷泉的地方，顾晓梦忽然有些好奇，地下的审讯室有被填上吗？或许，等结束以后还能下去看看，当初由她进行的审讯里，审讯对象并没有龙川，如果可以，这次她想也将他按上刑凳。 “玉姐，你觉得他会在哪儿？”顾晓梦看向身边的李宁玉，站在这，她反而收起了自己一直警惕着的精神力。 “东楼。” 李宁玉笃定的回答，与顾晓梦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们都太了解龙川，既然是他引的她们来这，又怎么会不在主楼以主人的态势来“迎接”她们呢？ 毕竟在裘庄，他认为他就是能掌管生死的神。虽然到最后，也没玩过李宁玉，玩火自焚了。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牵起手，踏进了早已落满灰尘的大楼。造纸厂的大楼里很空，当年废弃时里面的设备应该都被拉走了。 现在以车间为单位的厂房都是空着的，剩下墙上掉了漆的标语和已经不知道落了多少灰尘的凌乱木桌依然醒目。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这地方可不好走，地上散落的零碎件太多，顾晓梦已经不止一次看见还插着铁钉的木条横亘在道路中间了。这要是扎上去，一针破伤风指定是跑不了了。 大楼的楼梯呈螺旋状上升，中间留了个天井，空间很大，抬头就能看见东楼的楼顶，封闭且不透明，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来。 站在天井中间，顾晓梦抬头向上看。二人进来这么久了，什么动静都没听见，虽然按理说这种废弃多年的房子就应该安静，但是绝对的安静，就透露着一丝不寻常。 “怎么？龙川大佐好大的面子，还要我们亲自请你出来吗？”不想再等下去，顾晓梦一脚将面前的铁皮罐踢飞，冷哼出声。声音和着铁皮罐突兀的丁零当啷传的很远。 半晌，铁皮罐带来的系列回声停了下来。二人竖起耳朵听着，果然，周遭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副鼠辈的样子，只会藏在黑暗里干龌龊事。”顾晓梦听见了，继续和李宁玉嘲讽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音量，好像就是直白的说给某人听的。 她话音落地没多久，四周就响起了掌声，巴掌一下一下的拍着，很是真诚的鼓掌，环绕耳边，顾晓梦一时没能辨出它到底来源于何处。 “上面。” 李宁玉出声提醒，神色淡淡的向上看，顾晓梦也抬头，就看见一个人缓缓从天而降，落在她们正对面的不远处。 “没想到这么多年来，顾上尉的嘴上功夫，还是这么令人叹服。” 对面的人不紧不慢的向她们走来，那高昂的态势和微笑着的虚伪面孔，不是她们那阴魂不散的死对头又是谁呢？ “一样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令人作呕。”顾晓梦随意的看了他一眼，视线就移往了别处，就好像她多看一眼真的会吐出来一样。 龙川肥原依然是笑着的，仿佛并没有听出来顾晓梦的冷嘲热讽，将视线移到了李宁玉身上，眼睛咪了咪，十分绅士的朝她伸出了手：“李科长，没想到我们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李宁玉看着他，并没有说话。双手交叠虚虚的搁在腹部，也并没有要伸手握手的意思。只是坦然与他对视，充满智慧却又暗藏杀机的眼神里，藏着所有她想说的话。 “脏手拿开。” 顾晓梦看着他，觉得浑身哪里都不爽，窜到李宁玉身侧贴着她，用剑将他的手拨到了一边，剑花一挑，剑锋直指他的胸口。 龙川肥原好像早就料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伸手按上了顾晓梦的剑，回应道：“好吧，看来两位美丽的女士好像不太想见到我呢。” 第87章 三关 “废话少说，你这么煞费苦心的请我们来，就是为了站在这叙旧的吗？” 顾晓梦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要打便快点打，打完好回家。 第68章 龙川肥原挥了下手，不远处房间内的桌子和板凳刷的飞了过来，钉在三人身侧。自己先坐下，龙川将衣服下摆捋直，伸手邀请二人落座。 “顾上尉，还是这么直率。” 冷哼一声，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和她同时落座。今天二人不约而同的都穿上了军服。 早上去衣柜里将尘封已久却仍如当年的军服拿出来时，顾晓梦一时感慨万千。这套军服是李宁玉的，手摸上内侧，还能感受到当时缝制的痕迹。 而李宁玉身上的军服毫无疑问自然是她的，当年她离世时着的这身衣服，到了下面理应一直都是这套。 而对面的龙川，穿的也是他的军服。看来三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在跨越近百年的今天，在裘庄，用原来的样子，将故事原原本本的结束在这里。 “既然大佐这么周到，又是亲自迎接又是设台待课客，倒是让我们这些空手来的有些羞愧了。既如此，我就为今日之宴添上一壶热茶吧。” 李宁玉很自然的翘着二郎腿，将手在桌上一扫，一套完整的茶具出现在桌面上，茶壶冒着腾腾热气，一看就知道已是烧滚了的。 顾晓梦单手撑着下巴，抬眸去看那壶烧滚的茶和雕刻精美的茶具，这茶具.....怎么有几分眼熟？ 还没等她想起来，龙川就已经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送到鼻端细细品闻，眼睛一闭，显出一幅享受的样子 ：“嗯—这上好的龙井，我已经好多年没有闻到过了，这相佐的甘霖想必也十分美妙。李科长，不知我可否一问，这甘霖来自何处啊？” 见他只是将茶盏放在手中把玩，并不去喝那杯茶，李宁玉心中冷笑，就知道他不会轻易上当。不过她也并未真想凭这个就解决了他。 端起面前顾晓梦已给她斟好的茶，轻轻举杯示意，好像那茶水对她没有温度一样，仰头一饮而尽道：“自然是大佐游离在这凡间喝不到的美味，孟婆汤了。” 龙川肥原手微微一僵，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下，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宁玉道：“这等美味，看来我是无福消受了，不过看来李科长好大的面子，这孟婆汤都能随随便便拿来泡茶。” 盛的略微有些满的茶水在龙川放下的过程中满出来一点点，洒在他的手腕处。一条极细的，无人察觉的浅灰色的丝线沿着他的手腕蜿蜒而上，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边的顾晓梦终于想出来了这套茶具为何眼熟，轻笑着抿了一口茶，顾晓梦对着龙川扬了扬头，答复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吗？ 毕竟厉害的人到哪里都厉害，别说孟婆汤了，就算是冥王的茶具，想用也是能拿来用的，你说是吧，玉姐？” 李宁玉笑而不语，却没有否认。依龙川肥原的势力，他肯定早就知道自己是黑无常了，又何必多此一问。显然是没话找话，还正好往仿佛吃了火药一般伶牙俐齿的顾晓梦身上撞，既然他想找怼，那就随他去吧。 从一见面开始，顾晓梦就没有一句话是不带刺的，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夹枪带棒，处处阴阳怪气。泥人也有三分火气，龙川肥原被她怼了这么久，虚伪的面具快要挂不住了。 眸色一沉，低声道：“顾上尉真当自己现在还是杭州城的霸主，船王的大小姐吗？顾小姐现在应该也不小了，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要是换做以前，或者是刚才那个状态的顾晓梦。现在那一桌的物什应该已经到了地上，摔的粉碎了。不过此刻的反倒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毫无温度的看着龙川。 顾晓梦只是嘻嘻一笑，斜斜的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像只袒露胸腹的小狐狸，要多放松有多放松，随意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我呀，现在虽然没有船王罩着，但是有无常郎君罩着，一样，一样。” “倒是你啊龙川君，你的大日本帝国现在连军队都没有了，您才是像那路边的野花，无根的浮萍啊，啧啧，可怜，可怜。”顾晓梦摇头叹息，啧啧叹惋。就好像她是在真心为龙川考虑一样。 眼皮子忍不住的抽动，龙川闭眼深吸口气，总算是崩住了没让自己破功。双手撑着膝盖，换上了一幅职业假笑，干脆不再管顾晓梦。 转向对李宁玉道：“李科长，当初时间紧任务重，我还有好多东西都没能和你交流，如今我们再切磋，如何？” “愿闻其详。” 李宁玉静静的看着他，等着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刚刚才知道您当了黑无常，我看，这切磋比试，就比些这方面的吧，我们三局两胜制，我们三个，一人出一题，依二位看，怎么样？” 顾晓梦耸了耸肩，摊手道：“无所谓。”能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就行。李宁玉沉思片刻，也点头道：“可以。” 龙川好像有些意外她们没有反对，故作深沉的也思考了一会儿，对二人道：“我一直想与李上校下一盘棋，怕此次不下，以后便没机会了，这第一局，就让我与李上校二人，摆桌对弈吧！” 顾晓梦皱眉道：“慢着，好像不太对吧？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和玉姐的专业领域有关吗？这下棋，是怎么个有关法？” 第88章 棋局 “有确实是有的，倒是得看看顾上尉愿不愿意配合你的玉姐了。” 龙川肥原就知道她有此一问，故意没先说条件，等着她耐不住了，主动跳出来。 “愿闻其详。” “这些年，我无意中寻到了一副极好的象牙棋盘，便为李上校留了下来，筹备今日之局。只是美中不足，二方棋子中各缺了一枚，不知顾上尉，是否愿意充当其中一枚棋子?” 说罢，龙川肥原起身理了理衣服，准备往楼上走，都走到楼梯口了，发现顾晓梦和李宁玉仍然坐在原地，丝毫没有要动的意思。 “我没有李上校随取随用的能力，还烦请二位跟我来。”龙川肥原内心长叹一声，总觉得李宁玉都被顾晓梦给带歪了。 二人对视一眼，李宁玉将顾晓梦拉起来，在她耳边轻语道:“谨慎些，不可不防。”下棋就算了，还偏要顾晓梦充当棋子，龙川肥原必定没安好心。 顾晓梦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刚刚她依然表现着一副若干年前纨绔子弟的样子，虽然是为了气他一气，但也有想要麻痹他，让他认为她依然没太大威胁性的目的。 虽然以他的精明，不知道伪装到底起不起作用，但到了现下，确实也要机警和戒备起来了。 拾阶而上，到了二楼最靠近楼梯的房间，龙川停下，说是进屋去取棋盘。顾晓梦倚在门口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等他托着棋盘出来时，李宁玉已经在靠近天井那侧的走廊上，摆好桌子了。准确说，是将底下的桌子挪了上来。 茶具撤掉，将它送回了该去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壶茶和三个茶杯。靠近天井一侧的走廊边本有栏杆，但年久失修，栏杆已经腐朽掉了，大头已经消失，只余下底下短短一截桩桩，探出头就能看到一楼。 “呵，李上校这动作倒是快。”龙川肥原意味不明的笑着，将棋盘搁置在了桌上，红黑各方十五个棋子，安静置身其上。 “我看此处望出去风景不错，也是个空气流通之处，这最重要的，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见大佐布置的棋盘吗？” 李宁玉又自顾自饮了杯茶，有意无意的看了下楼下。 “不愧是李上校，眼力丝毫不退。” 龙川肥原只是僵住片刻，仍然笑着应答。看来李宁玉的缜密不减当年啊，这实在是……太美妙了。 顾晓梦微微蹙眉，棋盘?自己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不动声色的探头出去看。眼神来回寻梭几圈，盯着一楼大厅和衔接处看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 这厂房的建造时间很早，也在很久以前就废弃了。别处都是水泥地，唯独一楼大厅的地上铺的是瓷砖。 在一楼身处其中之时，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眼下在二楼往下一望，虽然有些杂七杂八的异物，但是细看之下不难看出，那瓷砖的分布之均匀，中间用黑色平铺的一长条，不就是楚河汉界吗？ “看来大佐准备良久啊，说吧，到底怎么个操作法?”顾晓梦才不会让他看出来她是最后一个发现端倪的呢，理直气壮的挥手。 “顾上尉来看这棋盘，红黑一方，各差一枚棋子，这红方，差的是一枚车，而这黑方，差的是一口炮。” 龙川肥原将那些棋都归到了原始位置，把空缺指给二人看:“女士优先，二位可以先选。” 询问性的看向李宁玉，顾晓梦对象棋研究不深，只能随意下上两局解闷，完全称不上行家，所以选哪个，就要倚仗李宁玉了。 略加思索，李宁玉伸手，将本来斜方位搁在桌上的棋盘移了移，让红方对准了自己这边，沉声道:“既如此，我就不与大佐客气了，车我要了。” 又看向顾晓梦道:“晓梦，你觉得呢？” 车可以说是一方的棋中最为犀利的，棋手能否善用车，事关棋局的成败。无论哪一方，她其实都不惧。但是红方，更能发挥晓梦的作用，让她成为她最强有力的搭档。况且，她喜欢红色。 第69章 “当然可以！”顾晓梦点点头，表示无论挑什么她都能接受。 “好，那相应的，我这边也出个人。” 龙川肥原笑着拍拍手，赫然，一道浑身冒着黑气的身影出现在一楼，那颗炮本该站着的位置上。 “好你个龙川！你竟然还敢炼傀儡！”看清楼下冒着黑气的东西，顾晓梦瞳孔紧缩，怒视着龙川。 龙川肥原轻松的耸了耸肩，疑惑道:“都是你情我愿，利益交换，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们的法律，我可不听。” 鬼修所炼的傀儡，是地府最不容忍的邪术，因为它会将被炼之人的魂魄吞噬干净，让它彻底沦为鬼修的附属品。 一般的鬼修，若是有大冤屈或是暗地不动，地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一旦发现哪个鬼修，私自炼了傀儡，则必人人诛之。 也不知道，龙川肥原是怎么瞒过地府追查的。 “龙川大佐。”李宁玉抱臂斜睨着他，眼中罕见的杀意流转。“看来，今天我们要不死不休了。” 和她无声的对峙着，半晌，肩膀开始有频率的抖动，龙川肥原竟是笑了起来，笑的浑身颤抖，一说话，几乎是要将自己咳断气:“不死不休，好一个不死不休啊，我等了这么多年，好，好啊！” “请大佐，说规则吧。”李宁玉只是冷眼看着他，冷冷道。 几乎是一瞬间，龙川肥原收了笑，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顾晓梦看的直皱眉，这个疯子。 “为了符合我们的主题，那我就加点东西，用奇门遁甲在这盘上设个生门，不管是哪方将了军，或者是将帅走到了生门，就算赢。你们看，行吗？” 龙川肥原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扫来扫去，似乎想瞧出一点破绽。但李宁玉依然气定神闲，而顾晓梦，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依然一脸鄙夷。 “是吗？那就再好不过了。”李宁玉微一颔首，用手在搁在她肩膀上的顾晓梦的手上轻轻点了点，偏头柔声道:“去吧。” 顾晓梦点头，看了龙川肥原一眼，转身下了楼，在红方车的位置站定。 “红方先，李上校，游戏，开始了。” 第89章 傀儡 自古走棋，按照惯例都是红方先走。李宁玉擢起一枚卒，先行一步。 顾晓梦持剑站在属于她的起始位置，李宁玉不动车这枚棋子的时候，她不需要有任何动作。观察着对面的炮，看身形应该是个男的，一身黑袍将全身都笼罩在其中。 连带着脸上都冒着黑气，顾晓梦看不太清他长什么样子。傀儡这种东西，往往只有两种极端的灵魂才能炼到极致。 一种，是落入十八层地狱的大奸大恶之人，一种则是初生婴儿这样的极度纯洁之人。 将对面之人从头到脚仔细来回打量了几遍，顾晓梦猜测，他应该和方阳一样，也是那次从狱内逃出来的，一起归顺了龙川肥原。 细细眯起眼沉思，龙川肥原到底许诺了他们什么呢？让此等奸恶之人愿意为他卖命。 还有，这棋局的生门，会是在哪里呢？顾晓梦不再想他的事，定神在脑海中掐算着，离位……坤位……乾位…… 算出生门对精通奇门遁甲的她来说并不难，几分钟后，顾晓梦收了手，心略微往下沉了沉，这局棋的生门在黑方，这意味着龙川肥原的胜算比她们高了很多。 这个死狐狸，顾晓梦狠狠的剜了上方的龙川肥原一眼，又转眼看向他对面的李宁玉，眼神变得坚定下来。再难的棋局她都破过了，还怕这不成? 不再思虑这些有的没的，顾晓梦回头挽了个剑花，再次目视前方，站定不动了。纤细的背影看上去非常有力量，她真正的沉下心进入了状态。 楼上二人同时将目光收了回来，心思各异。将自己手中的车斜方进了一位，龙川肥原摸上了茶杯，却并不喝，只是摩挲，话家常似的开口道:“顾上尉，好像成长了很多。” 李宁玉送炮前进了一步，抬眸看向他，似笑非笑道:“自然，人都是会进步的，大佐。” 似乎听出了李宁玉话语中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字，笑道:“不是今日见到顾上尉，我还不知道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黑无常大人，在你们中国不是有，孟婆汤吗？喝了以后，前尘尽忘。” 李宁玉盯着棋盘思索片刻，终于动了手中的车，楼下的顾晓梦感知到了，往前迈了一格。 再度抬头看着龙川，李宁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总有些人生来是不一样的，大佐，您还是专心棋局吧，别再重操审讯那一套了。” 李宁玉怎么会看不出他是在想让自己分心，低劣的手法，，不想同他胡扯，她也早就算出来，生门的位置对她们不利。 龙川肥原冷笑一下，果然没有再说话，靠在椅子上，低头埋入了棋局。一时间变的无比安静，棋面上的棋子被频频调动，不断有子跨过楚河汉界，两方咬的越来越紧，好像决战将一触即发。 顾晓梦已经约过了界限到了黑方的地盘，离生门只有两步，但黑方的炮，同样离生门也很近了。离的如此近，她已经能清晰的看见傀儡身上的每一处。 比稍远处看的要高大不少，顾晓梦要矮上快半个头。原先通体漆黑一片她未能看清，眼下却看见，他的手是干枯的，皮肤紧皱，看着就像个缩了水的鸡爪。 眼见他那黑色的指甲，顾晓梦无奈提防的同时又忍不住暗地里吐槽，这鬼难不成以前做了个黑色的美甲吗? 随着局面越来越紧张，上方的气氛也变得胶着微妙起来，李宁玉手上捏着那张车，迟迟没往前推。 其实一早就算出来，无论是要去将军还是要去生门，车炮总有一战，只是早晚问题罢了。但是……看着对面满含笑意的龙川肥原，李宁玉眼中寒意四溢。 棋子丢了只怕都是理由，龙川肥原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顾晓梦和他的傀儡一战罢了。只不过已经到了最后一战了，说到底还是要对上的，也不算被阴，但李宁玉就是很不爽。 “怎么了李上校?没想好怎么走？” 李宁玉以行动回了他的话，将手中已经握的更加冰凉的棋子向前进了一步，落棋无悔。视线马上落到了顾晓梦身上，果然，她感受到了。 顾晓梦调息片刻，目光坚定的举剑，一步踏入炮的攻击范围。一直略微低着头的傀儡瞬间抬起头，没有丝毫迟疑，抬手袭击过来。 立刻举剑格挡，顾晓梦眼中战意熊熊，嘎巴一下扭了扭头，低喝一声:“来吧！” 傀儡的力道比她想象中要轻上一些，但是也没轻到哪里去，他的双手十分诡异，在与她剑接触的那一刹那变的无比坚硬，如果这不是把桃木剑，恐怕都会被擦出火星。 快速挪着步子，坚决不让那双手靠近自己半步，眼下这样的战斗对她来说是不利的，因为只能限制在一个棋格中，如果她完全踏出了这一格但又没能踏进生门，那就输了。 这样就导致她必须谨慎使用那些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符，因为雷火无情，它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使用者。 久着不下，短短十几秒二人已经交手了七八招，傀儡招式凌厉犀利，招招带着杀意，顾晓梦多数时间是在防守，瞅准时机反攻，发现他皮肤坚硬如铁，桃木剑很难一下对他造成伤害。 李宁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屏息凝神，场地对顾晓梦的压制很大，看眼下的样子，她还能招架的住，如果…… 眸光晃了晃，李宁玉的脑海中瞬间响起一道声音:“玉姐，终于能和你并肩作战了！”忘不了当时顾晓梦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闪烁着的欣慰与喜悦。心中冒起的念头消灭，李宁玉轻轻吁了口气。 是啊，现在她长大了，她想要的一直是并肩作战，自己不能再自作主张了。 就在李宁玉心思平静下来的档口，低下战况突变，傀儡趁顾晓梦抽剑的那一刹那回攻，剜到了她肩膀处。 心脏骤然被捏紧，明知此刻不应该让她分心，但李宁玉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晓梦！” 顾晓梦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袭来，但避无可避，在感觉到痛意的一瞬间，她紧紧咬住下唇。巅峰状态打他都尚且有几分吃力，眼下受伤，战线绝不可再拉长！ 一咬牙，顾晓梦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紧紧扣住那傀儡的手，阻止他抽出去。右手一动，两道雷符拍了出去，一剑刺出。 电火猛的在眼前炸开，顾晓梦被冲击波漾开，将全身力气都灌注在脚下，给自己贴了张反方向的御风符，两股霸道的力量对冲之下，顾晓梦只觉得头痛欲裂，几欲吐血。 紧紧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眼前的电光，也是能听到李宁玉喊的那一声，很想立马开口答应她一声，嘴唇却像被什么粘住一样，张不开。 那是两道灵力最强的符，雷电持续了将近十五秒，顾晓梦缓缓睁开眼，看了眼面前那个如果还能被称之为傀儡的傀儡，它此刻退后了好几步，心口处被炸开一个大洞，正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 第70章 按照规则，离开他的棋格他就已经输了。顾晓梦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最后一刻，她借着雷符强大的力量将桃木剑送进了他的心脏。 没有回头，深知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不太好看，顾晓梦高高举起左手竖了个大拇指:“我…咳咳，没事。” 第90章 胜一 李宁玉紧紧攥拳，立马又松开了。没有忘记棋局并未结束，一步将车掷入了生门。 底下的顾晓梦感受到了，也迈步踏了进去。一口强撑着的气顿时吐了出来，控制不住的往地下坐，被瞬移到她身后的李宁玉扶住，倚在了她怀里。 李宁玉一手扶着她坐下，一时抵住她的背心为她运功调理。顾晓梦胸口一阵阵闷痛，闭眼感受着体内李宁玉力量的运动方向，呼吸之间配合她一起调理。 刚刚两张雷符叠加产生的力量无比强大，亏得那柄桃木剑是千年雷劈木所制，格挡在身前，替她挡了一大半的力道，要不然，她得被轰的够呛。但是虽然如此，她也伤的不轻，很是狼狈。 先前傀儡那一下挖的就深，顾晓梦还紧紧的扣住他的手，导致那指甲在里面搅了搅，进的更深了几分，眼下那里留下了五个指形的洞，幸亏没伤到要害。 头发因为电弧的影响微微竖了起来，脸被熏的有些黑，脖子上和脸上都不可避免的挂了彩，添了几道血口子。 右手虎口处因为一直握着剑柄，与雷电直面冲击，伤的比较严重，可以称得上是血肉模糊了，皮肉边缘还带着点焦黑。 李宁玉揽着她，替她调理了半天，观察着，发现她体内汹涌翻腾的血气逐渐平稳下来，运气收掌，将她微微斜了斜，去查看她身前的伤口。 快速的将她打量了一遍，自己的呼吸却有些紊乱了，眼眶微微泛红，小心翼翼的托起了怀中人的手。 “玉姐，我没事的。”察觉到了李宁玉的不对，顾晓梦赶紧开口宽慰，气已经顺过来了，但嗓子还有些哑。 方才刚刚战斗结束，也称得上是惊心动魄的大场面了，顾晓梦肾上腺素飙升，都没怎么感觉到疼。眼下呼吸平稳，身体的疲惫感一下涌了上来，疼痛感也猛然袭来。 苦着脸笑了一下，顾晓梦只能咧咧嘴安慰自己了。 “乖，忍一忍。” 李宁玉看了她一眼，柔声安慰她。旋即掏出一小瓶陶葫芦装的药粉，轻轻洒在她虎口处，然后迅速拿纱布将伤口裹上。 顾晓梦倒抽一口凉气，暗地里咬牙，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扭曲。这药粉洒上去是真的疼，李宁玉动作麻利，她也能少受不少罪。 肩胛骨处的伤口也是如法炮制，顾晓梦闷哼一声，连连苦笑。 等身上能看见的所有伤口都处理完了，顾晓梦才彻底松了口气，放软了身体靠着李宁玉，整个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从刚刚处理伤口开始，李宁玉就一直很沉默，此刻也只是默默将她搂着，用水润湿帕子，专心致志的擦去她脸上的灰。 李宁玉是半环住她的，别着身子去给她擦脸，其实这个姿势有些扭曲。被胳膊挡住了大半，顾晓梦看不太见她的全脸，只能瞅见一只仍然微红的眼睛。 李宁玉没有眼泪，但她此时的眼睛看起来却是水光潋滟的，睫毛又长又翘，衬的眼睛也很灵动，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顾晓梦真的觉得，她好乖。 于是，她就笑出来了，低眉笑的好不开心。面前替她擦脸的人当然看出来了，没什么气势的瞪了她一眼，李宁玉终于开口道:“伤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顾晓梦嘿嘿一笑，左边肩膀和右手虎口还是少活动为好，顾晓梦灵活的用右胳膊挽住了李宁玉，将身体重心稍稍往那边移了移，撒娇道: “哎呀，我都说了我没事的玉姐，这都是点皮外伤，奈何不了我，现在已经不疼了。”又冲她挤眉弄眼道:“玉姐，我刚刚厉不厉害?” 厉害，当然厉害，厉害的都快要把她吓的心脏重跳了。又白了她一眼，但李宁玉还是点了点头。打的确实不错，能不受伤就更不错了。 嘿嘿一笑，顾晓梦想到了什么，抬头去找龙川肥原的位置，发现他正站在傀儡的尸体旁边，俯身查看他。 和李宁玉对视一眼，撑着她的胳膊站起来，挺直了腰杆，朗声道:“怎么样啊大佐，这第一局，是我们赢了吧?” 龙川肥原闻声也站了起来，带着笑边鼓掌边往这边走，钦佩道:“没想到啊，顾上尉风采丝毫不减当年，现在看来，像是更胜一筹，是我和我的属下学艺不精了，甘拜下风。” 看起来云淡风轻的，好像并没有因为输掉第一局而怎么样。 顾晓梦眯了眯眼，凝视了他一会，视线绕过他，看向后面正在一点点消失的傀儡，他要魂飞魄散了。 瞳孔微缩，刚刚自己对他造成的伤害，远不足以让他魂飞魄散，应该是龙川肥原又对他做了什么。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狠啊。 “顾上尉的法器看上去颇有灵性，不知可否借我一阅啊？” 龙川肥原面带笑容的看着顾晓梦暂时搁在地上的剑，询问道。 “你也说了，我的剑有灵性，所以它对那些邪祟的东西啊，天生排斥，大佐来拿的话，我怕它一不小心伤到你。” 龙川肥原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摘掉手套拿绢布擦了擦手，转身缓缓往二楼走，边走边道:“既然这样，那顾上尉好好休息，第一局胜负已分，这第二局比什么，就交给二位定夺了。” 顾晓梦凝视了一会儿他的背影，脑海中纷杂无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宁玉刚刚查验完地上傀儡的身份，确认他就是越狱那五个鬼中的一个，将他的信息报了上去。 “坐一下吧。” 李宁玉小心避过伤口，从身后圈住她，柔声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李宁玉也看见了一丝龙川肥原的背影，唇边甚至勾起一些笑意，只不过，都是冷笑。 “好。”顾晓梦不再思考，回神对着李宁玉笑了笑，乖乖在她变出来的软椅上坐下，软绵绵的靠着靠垫。 “玉姐，我总觉得那龙川肥原还藏着些别的事。”顾晓梦觉得，在三局两胜的情况下开局就输了，龙川肥原不可能会这么平静，他肯定留有后手。 李宁玉掏出一件干净外套为她披上，此时正在小心翼翼的为她穿袖子，回应她道:“不管他打的什么算盘，最后都会露出马脚的。” 目光触及她搁在腿上缠满纱布的手，李宁玉轻轻按了按她未受伤那侧的肩膀，面若寒冰，却柔声道:“晓梦，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第91章 追魂 接下来是相安无事的两个小时，龙川肥原在楼上坐着，端着盏茶却又始终不喝，手上拿着本书读着。 楼下，顾晓梦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软软的窝在躺椅里，侧身睡的香甜，反正有李宁玉陪着，就算是地狱也是宾至如归。 趁着她睡着，李宁玉坐在一边看她，将她未受伤的那只手握着，有意无意的摩挲着，思索着下一局该比些什么。 这第一局，龙川肥原明显是设了套的，说明他对顾晓梦的能力有一些了解。棋局根本不难，难的是让她在短距离与傀儡作战，要不是冥王那把桃木剑，这场比试的结果还不一定呢。 既然第一局他并不公正公开，那第二局，她们也不必留任何情面，何况，本就没有情分可言。 目光将这栋建筑环视了一周，这是工厂，也是裘庄。既然是裘庄……玩味的笑了笑，李宁玉忽然想到了一个很适合龙川肥原的项目。 两个小时的休息虽然不足以让顾晓梦彻底恢复到巅峰状态，但是也能让她的精气神好一大截。 缓缓睁开眼，除了最初的那一瞬间是朦胧的，顾晓梦马上恢复了清明。视线首先去寻找李宁玉，发现她就坐在自己身边，而自己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 李宁玉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就看了过去，此时正好对上眼。李宁玉软声道:“醒了?感觉怎么样？”将她那只好手放开，起身察看了一下她的肩膀处的伤。嗯，不错，华佗老先生的药治外伤还是一绝的，伤口已经开始收口了。 “我一直就没事啊，现在感觉更好了!一圈能打死一只老虎!”顾晓梦笑道，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还试图要抡一抡胳膊。 被适时按住，李宁玉瞪了她一眼，教训道:“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还想收拾老虎?我看你收拾老鼠都费劲。” 顾晓梦嘿嘿一笑，自知理亏，不敢再说什么了。转头去寻找第一局的手下败将，顾晓梦又挂上了另一幅面孔。 “好了大佐，我休息够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下一局啊？”擦拭着那把立了大功的宝贝剑，顾晓梦抬头朝楼上喊。桃木剑挡了雷击并没有变黑或损毁，反而更加显得灵力澎湃，光彩照人。 龙川肥原合上书拾阶而下，应道:“自然是随时都可以，只不过顾上尉别忘了，这第二局主题由你们定，主题未定，如何开始?” 第71章 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二人将目光同时投向李宁玉，顾晓梦率先开口道:“玉姐，怎么样？” 李宁玉笑而不语，手一翻，一件精致的小巧物件出现在她手掌心，是一只古铜色的蝴蝶。 “这是什么?” 顾晓梦凑近看了看，这么小，感觉看起来像个发卡或者别针。 “此乃地府秘宝，名为追魂蝶，是冥警用来追查失踪魂魄下落的。”手轻轻一扬，鬼力丝丝透出，手中本来如同摆件一样的蝴蝶忽然鲜活起来，扇动着翅膀在她手中振翅上下飞舞。 龙川肥原看着蝴蝶沉默了片刻，又豁然道:“看来这地府的宝贝是真的多啊，我竟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古籍上我也未看到过类似记载。” 并未反驳，李宁玉淡淡笑了一下，解释道:“其实追魂蝶和人间的警犬很类似，作用基本上是一样的。” “玉姐，那你想出的这第二局肯定和追魂蝶有关了?”其实一想就知道了，不然李宁玉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拿出这追魂蝶来展示了。 “没错。”李宁玉随意挥动着指尖，追魂蝶跟随着她挥指的节奏而动作。“第二局，就以追魂蝶为媒介，我们来一场寻宝游戏。” 没错，寻宝，这正是李宁玉想到裘庄后灵光一闪想出来的游戏。算起来，几人的命运，正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裘庄宝藏而联系在一起的，如今故地重游，刚好再将那宝藏寻上一寻。 “寻宝?”龙川肥原话语间拐了个弯:“愿闻其详。”一旁的顾晓梦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期待着她的解答。 “规则其实很简单，追魂蝶除了追踪，其实还有一项能力，那就是隐藏气息，掩盖踪迹，我一共有五只追魂蝶，全都放出去，两个小时内谁找到的多，谁就获胜。至于范围，就局限于现在这造纸厂内。” 李宁玉娓娓道来，将规则说了一遍。顾晓梦自然是不会反对，摸了摸下巴，觉得这游戏其实听起来很熟悉。 “这游戏倒是有趣，只不过我觉得该换个名字，不该叫寻宝，该叫捉蝴蝶。”龙川肥原也没有反对，而是似是而非的开了个玩笑。 并没有回应他的玩笑，李宁玉道:“蝴蝶一旦放出，两个小时内谁也无法掌握它们的踪迹，这也是它们不会打草惊蛇的原因。范围我会设定好，让它们在造纸厂内活动，能不能找到，就各凭本事了。” 龙川肥原不置可否的应道:“我自然相信李上校的为人，那我们何时开始?” 李宁玉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回道:“现在是下午两点五十一分，我们三点整开始如何？”二人都没有意见，又分作两处，开始了准备工作。 拆了顾晓梦手上缠着的绷带，李宁玉替她上了新药，又寻了干净绷带缠上，免得比试过程中来不及换药，耽搁伤口恢复。 “玉姐，待会我们俩是一起还是?”顾晓梦垂眸看着她操作，想起这个问题。毕竟这是比谁找的多，二人分开的话，找到的胜算能大一点。 “我和你待在一起。”李宁玉将给绷带打了个朴实无华的蝴蝶结，抬头和顾晓梦对视，对她眨了下眼，半开玩笑道:“这样你才能保护我啊。” 顾晓梦愣了愣，无奈的摇头道:“玉姐，想保护我你就直说好了，不用照顾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什么让自己保护她，分明就是让自己乖乖跟着她的另一种说法罢了，恐怕只有当初懵懂无知的顾小天师才会相信她的说法。 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李宁玉将她扶了起来，笑道:“知道就不要说出来了。” 三点整，李宁玉将五只追魂蝶拿了出来，用鬼力唤醒，五只蝴蝶同时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原地，三人同时行动。 第二局游戏，开始了。 第92章 南方 虽说游戏立时已经开始了，但三人却都站在原地一动未动。顾晓梦不动是因为李宁玉也并未活动，但龙川肥原为什么不动，她就不知道了。 不过想来应该也只有两种可能了，要么是在追踪蝴蝶的气息，要么就是想等着顾晓梦二人先行动，他再尾随其后。不过这第二种……顾晓梦觉得，以他那自诩为大日本帝国军人的骄傲，他大概也是做不出来的。 果然，五分钟时间过去，龙川肥原终于动了，向她们一点头，退后两步道:“两位请便，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转身离去，看这语气，是真把自己当这裘庄的东道主了。 不过没人理他，顾晓梦刚刚屏气凝神的感受了一下蝴蝶的气息，果然一无所获。而且她也简单算了一算，发现竟也算不出它的准确方位，看来这地府的反侦查做的很不错，让人只能大海捞针了。 “走吧。” 李宁玉从放出蝴蝶后就一直闭着眼睛，顾晓梦站在她身侧，能看见丝丝缕缕的鬼气从她身上逸出，向四面八方不同处散去。 回头笑着向顾晓梦示意，李宁玉原本伸手准备牵她，但瞬间又放下了，顾晓梦现在左肩不太能抬，右手又不太能牵。一时间，对罪魁祸首的怨念又加重了几分。 等着顾晓梦和她并肩，李宁玉道:“晓梦，东南西北，你喜欢哪一个？” 顾晓梦一愣，惊讶道:“玉姐，难道你都算出方位了?”不会东南西北都有吧？ 李宁玉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摊手道:“自然，毕竟这是我地府秘宝，就算完全切断联系，我也能感受到它们的大致方位。”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龙川肥原都能借故削弱顾晓梦，她李宁玉又怎的不能?况且这是凭实力，如果龙川也受过冥王敕录成为地府工作人员，他也能多多少少感知到。 “那我选南边。” 顾晓梦朝南边一指，因为刚刚龙川肥原选了北边，她还是能少见少见吧。 “好，那我们走。” 南方就是二人进来的方向，此时却是又原路返回了。顾晓梦打量着四周，和进来时没什么区别。这地方是真的很破了，有几间房比较潮，连墙皮子都快掉光了，曾经的辉煌完全找不见一点影子。 顾晓梦唏嘘道:“玉姐，你说这裘老庄主要是知道裘庄现在变成这样了，会作何感想啊?” 李宁玉也曾心有体会，岁月的变迁，她也是真真切切的感受过了，侧眸问道:“晓梦，你可去过故宫?” 顾晓梦有些意外，摇了摇头道:“没有。”上一世那个年代，北京还是北平，明面上，她从未有资格涉足那片土地。而这一世则是没什么机会出去旅游，大多数时间都在家学艺。 “我前几年去北京地下办事，刚好在故宫附近，于是顺便上去看了看。”李宁玉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其实有些啼笑皆非。 “那时我就在想，这皇城，本来是皇帝老儿作威作福的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又哪有资格进。但是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就变成了景点，人人皆可进，还可随便评头论足。要是这历代皇帝还有一缕残魂在，应该都能被气活吧。” 顾晓梦也觉得奇妙，感叹道:“还真是敢叫日月换新天呐，也不知道这裘老庄主还有没有转世了。” 毕竟，投胎做人的名额有限，不可能谁去世以后都能马上投胎。地府对绝大部分人，都不讲究功过相抵，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先把你罚的服服帖帖，再论功行赏。该受的罚受尽了，才能转世为人。 二人说着，不多时已经走出了厂房，李宁玉脚步却依旧不停，带着她向后厂区走。 因为原先这里是个造纸厂，污染严重，所以周边的环境不太好。尤其是那些小沟渠，几乎已经变成了臭水沟，废弃了这么多年也没恢复过来。 “唔，这是什么味儿?” 再往后走一段，就是工厂的污水处理区，两个大泵立在水池旁边，风吹雨打，早已生锈了。 池子里已经没有水了，但是厚厚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淤泥积了一层。也被不知道哪儿的无良老板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把自己的建筑垃圾生活垃圾都一股脑拖到了这个无人看管的地方倾泻。 空气中满是无法形容的味道，越靠近池子越冲，顾晓梦忍不住用袖子捂住口鼻，太臭了!上一个让她这么想吐的还是在胡小军家，但跟这个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来，戴上。” 李宁玉将一个口罩挂在了她耳朵上，帮她戴正了，还掏出一个小的空气净化器挂在她脖子上。 顾晓梦任她摆弄，好半天才敢呼吸，不知道是确实有效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味道确实小了不少，起码在可接受范围内了。 “谢谢玉姐。”顾晓梦眉眼弯弯的道谢，过了一会儿又捏着口罩梁叹气道:“忽然觉得，做鬼真的挺好的。玉姐，你知道我的阳寿……” 话还没说完，李宁玉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她的头，警告道:“不要再瞎说了，祸从口出知不知道?” 顾晓梦吃瘪，乖乖的不再说了，暗地里仍然在嘟嘟囔囔着:“底下有人了，当鬼有什么不好的。” 第72章 “看见了吗？”李宁玉听见她在嘟囔些什么了，轻轻瞪了她一眼，转移了话题。 “啊?蝴蝶吗？”顾晓梦愣神，继而马上聚精会神的去看那污水池，目不转睛的将精神力放到每一寸去看，没多久就发现了惊喜。 “我的乖乖，它怎么停在那了？”寻视了一圈，顾晓梦居然在污水池里跨越东西两边的管道上看见它了。 管道锈的完全，古铜色的蝴蝶停在上边跟变色龙似的，要不是顾晓梦目力过人且站的角度刁钻，真要被它瞒过了，这小东西还真是会藏啊。 “正常，隐匿气息时，它们最喜欢往这些环境恶劣的地方藏，因为人之常情，这样的地方没人想多打量。” 顾晓梦挠了挠头，询问道:“玉姐，它现在能听你的乖乖飞上来吗？” 李宁玉睨她一眼:“你说呢？” 希望破灭了，顾晓梦垂头丧气的耷拉下脑袋，掀开眼帘半仰视着李宁玉道:“真的要这样吗？” “当然，顾上尉，任务艰巨啊。” 李宁玉在顾晓梦右肩上拍了两把，将她往前推了推，真诚道:“这个我可没法帮你。”这可都是要算她功绩的。 又要臭一遍。顾晓梦长叹口气，认命的跳下了池子。这池子并不深，大概不到两米，她还是能轻松胜任的。 三下五除二摘了蝴蝶，顾晓梦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腰身一轻，侧脸一看，笑容瞬间出现，她就知道李宁玉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第93章 亲密 “玉姐，你不是不管我的吗？” 顾晓梦亲呢的搂着李宁玉的脖子，嬉皮笑脸的和她打趣，反正现在也不用担心李宁玉抱不动她。 李宁玉斜眼睨着在她耳边说话的人，气音笑道:“好吧，看来是我出尔反尔了，怎么?要我再把你丢下去吗？” “别别别!” 紧了紧胳膊，往下看了一眼，顾晓梦立马松开了李宁玉的脖子，跳到了地上。在她要再次开口说话之前将蝴蝶递到了她的面前。 “玉姐，正事要紧!” 她一脸以死纳谏的真诚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李宁玉光天化日之下要干什么呢。李宁玉一句话堵在嗓子眼里没说出来，被顾晓梦拽走了。 接下来仅仅半个小时，她们就在各处又找到了两只蝴蝶，无一例外，都在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顾晓梦无比郁闷，搜集了三只蝴蝶，都没有一丝喜悦。 毕竟让人到下水道去掏东西，确实是一种心理上的折磨。 将最后一只蝴蝶细细擦了扔到李宁玉手上，顾晓梦把一次性手套扔的老远，右手不能洗，就着李宁玉倒的水狠狠的将左手搓了个干净。 “走吧玉姐，反正已经赢了，剩下两只送给龙川吧。” 顾晓梦快步跑离了下水道入口，到了一处开阔的场地，将口罩一摘，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头一次感觉到清新的空气是这么可贵。”起码之前在胡小军家就那么一会，顾晓梦喝了一大口水，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臭味。 “抱歉，是我的错。” 李宁玉满含歉意的摸了摸她的发顶，选第二轮主题时没把追魂蝶的小特性放在眼里，只想着提高对龙川肥原的难度了，却忽略了关键步骤需要顾晓梦亲自动手。 若说第一次看她去捡心里还存了些调笑的心思，这接下来的一而再再而三，就只剩心疼了。毕竟顾晓梦带着伤，还要被臭气熏，她平时那么爱干净，着实可怜了点。 发现李宁玉是真的在抱歉，顾晓梦一愣，瞬间不自在起来，将她的手扯下来握在自己手里，软声道:“你抱歉干什么？我就是矫情矫情，反正被臭的也不止我一个，能让龙川那鬼子也被臭一臭，我可高兴了。” 顾晓梦冲着李宁玉疯狂眨眼，逗的后者忍俊不禁，故作无情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倒是心宽。” 离约定的两个小时还有大概五十分钟，虽然不知道龙川肥原找到了几个，但她们赢了是肯定的。 今天天气还不错，太阳此时正夕晒，是秋意盎然里难得的烈，并不是很想这么快就进入那个看起来总是暗几分的大楼内，二人像是在家中一样，如法炮制的放了两个躺椅，眼睛一闭，晒太阳。 “玉姐，我还是觉得龙川肥原没那么简单。”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身体被她勒令放松下来，但精神却微微崩着。 “他说要和我们来三局两胜，没过多久，这两局就被我们轻松的赢了，第三局根本就不用比了。”李宁玉也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顾晓梦自顾自的说话。 第一局他说要下棋，但那盘棋也不是续上了什么绝世残局，虽然也挺难，但是有限，远远没达到成为他决胜局筹码的程度。 至于第二局，李宁玉出题，她动用了冥界特有的物什，别人都只略知一二，有很大的机会她们能动手脚。龙川肥原在已经输了一局的情况下，却仍然没多问一句。这轻飘飘的态度，实在很让人怀疑…… 怀疑龙川肥原是不是别有用心，这三场比赛，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就好像是在热身一样，几十年的准备，他不会放任自己再输一次的。 “玉姐，我觉得他等会肯定会翻脸。”顾晓梦沉吟片刻，挣起身看向旁边的李宁玉。 李宁玉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睁开了眼睛，再度看向她时，眼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情感。微微启唇，轻声道:“晓梦，还记得你当时为什么要和我住在一起吗？” 顾晓梦一愣，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回想了一下，带着几分不确定道:“是因为……你说要我和你合作抓逃犯?” “是，但这只是表面原因。”李宁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在提醒她，可以想想更深层次的原因，更深层次…… 顾晓梦忽然被提醒，腮帮子鼓起来，瞪李宁玉道:“好啊玉姐，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你不就是看着我没那时候的记忆，诓骗无知小孩吗。” 自己那时候还是张白纸，虽然说就算没有记忆也依然喜欢上了她。 李宁玉笑了，眼波流转，居然有一种嚣张肆意的快活。 “其实抓逃犯，只是个幌子，是冥王给的恩赐罢了。”李宁玉看着顾晓梦亮晶晶的眼睛，把一部分她一直不知道的事告诉了她。 “其实这一世从你出生开始，我就和你建立了联系，我们之间有冥王烙下的血契，所以在你遇到棘手的事情时，我才能上身助你。” 顾晓梦眼里露出几分恍然，她知道李宁玉就是她身上的仙，但是不知道原来她在自己还没跟着师父学习之前就在了。 “依照我和冥王的约定，我是不能在其他时候出现在你面前的，但上次你被地缚灵所伤，醒来的时候，你叫了我的名字，这说明你从来就没忘记过我，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 李宁玉对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冥王破例，准许我换个方法陪着你，也给了我另一种考核你的方式。” 要感谢顾晓梦尽力保住了之前的记忆，不然二人又要平白浪费几十年时间。 心底忽然泛起酸，顾晓梦晃了晃神，半晌才啊了一下回神，抓住了一个词道:“考核?” 李宁玉点点头，迟疑了片刻，轻叹一声，询问道:“你就不好奇，明明是你协助我，为何每次关键的步骤都由你来做吗？” 抓了抓脑袋，顾晓梦有些惭愧的摇了摇头，她还真不知道，也没去深想，谁做不是做呢？她做了李宁玉不就能少做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黑白无常本该是地府最为知名，也是公认最为亲近的两个职位，为何上次下去，我没向你引荐白无常?” 李宁玉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顾晓梦有些不可置信，看玉姐说这些话的意思，不会…… 有些艰难的开口，其实曾经也幻想过，但也仅仅只敢幻想:“玉姐，你该不会是想说，这考核，是考核下一任白无常的吧？” 李宁玉点点头，顾晓梦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呢?” 目光坦然的看着她，李宁玉反问道:“这为什么不可能?” “这世上的能人异士那么多，论破译，我不算什么，当天师，我更算不上老几，白无常和黑无常，可算是政府首脑一样的存在。” 这种感觉，就像她是要去竞争总统一样虚无缥缈。 李宁玉坐正，将左手搭上了右手手腕，这是她一惯说正事的姿势。 毫不避讳的和顾晓梦对视，她一字一句道: “晓梦，不要妄自菲薄，你也很优秀，在一些东西上的造诣远超我。不过最重要的，你别忘了我刚刚说的，黑白无常只有最亲密无间的人才能同时出任，这世上和我李宁玉最亲密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第94章 厉鬼 顾晓梦猛的怔住了，看着李宁玉眼中的自己，抑制不住的抿了下唇，身子向后撤了撤，垂下眸子不看她 低声道:“既然这样的话，我肯定愿意当的。”耳后的细软处悄悄红了，她不敢抬头，所以没有看见罪魁祸首也不自在的舔了下唇。李宁玉很是庆幸，不论多羞涩，她总归是不会败在脸红上了。 第73章 “那就好。”李宁玉彻底放心了，其实她早知道顾晓梦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万分愿意的。但是心底里还是存了一丝丝忐忑，毕竟现世安稳，世界那么繁华…… 下意识的讲这句话说出口，李宁玉还没来得及后悔，顾晓梦就笑了，看着她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你在想什么啊”，像是在看个小傻子。 “玉姐，这世间万物哪有你重要。” 李宁玉一时语塞，正要说什么，眼神往上一滑，眉眼微蹙，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 “看来顾上尉和李上校已经稳操胜券了。”令人厌恶的熟悉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晓梦转头看去，瞪了他一眼，真是会扫兴。 “那是自然，怎么样啊大佐，您逮了几只蝴蝶啊？”顾晓梦完全转了过来，依然倚着靠背不动，漫不经心的看着龙川肥原。 龙川肥原一笑，将手中抓着的东西上下抛了抛，豪不遮掩的展示给她们看:“不多不少，刚好两只蝴蝶都落入了我的网中。” ”哦~那太可惜了，大佐又输了一局，现在你已经三局两负了，怎么样？”顾晓梦缓缓站起来，慢慢伸了个懒腰。 龙川肥原微微眯起眼睛，再度抛起两个蝴蝶。在它们落下的一瞬间，扬手将它们打了出去。 破空之声传出，几乎是瞬间，蝴蝶就到了顾晓梦面前，直取她命门。但她早有准备，一直按在腰间的手扬起，一挡一拨，两道撞击的声音近乎同时响起，蝴蝶被她格挡住，打飞到不知道何处了。 将剑往身前一顿，一股无形的气场瞬间蔓延开，顾晓梦的发丝无风自动，冷声道:“哼，输了不认账，没想到你龙川肥原这么多年，越活越回去了!” 龙川肥原见自己的“明器”被轻松挡下，眉毛跳了跳，听见顾晓梦的厉声质问，却是笑了出来，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原地转了个圈，眼睛瞪大的看着对面的人。 “你也说了，我早就不是当年的龙川肥原了，我怜香惜玉，不舍得暴殄天物，最后因为这露了破绽，不然我他妈能被你们两个婊子搞死!” 龙川肥原抬手指着李宁玉，眼眶血红，死时的样子若隐若现:“哈哈哈哈哈，现在我还讲什么规则，讲什么智取，狗屁!都是狗屁!既然来了，今天谁也别想走!” 龙川肥原仰天长笑，身上整整齐齐的军服已经不在，而是披头散发，侧腹部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眼睛血红，终于露出了死时的样子。 顾晓梦微微侧了一下头，看着他狰狞的死相，眼睛里除了憎恶和冷漠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疯子。” 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和傻子，几十年来一直执迷不悟，不管对错，当年的结果就是他技不如人，还依然固执己见的觉得自己是天才。 李宁玉眸色渐沉，看着已经完全丧失理智步入癫狂的龙川肥原，觉得他有几分不对，隐隐有要变成厉鬼的趋势。 “晓梦小心，他要变成厉鬼了 ” 听见身边人的提醒，顾晓梦偏头笑了笑，点头道:“好嘞。” 果然，撂下狠话的龙川肥原全身黑气暴涨，几乎快要将他吞噬，眼睛越来越红，再度迎上他的目光，顾晓梦从中已经看不到多少理智了。 “死，都得死!” 龙川肥原嘶吼一声，合身扑了过来他手中也拿着一柄剑，当年鹫巢铁夫送给他的，让他切腹自尽的剑。 顾晓梦迎上去，短兵相接，几乎已经是火星直冒。手腕一沉，虎口又是一阵剧痛传来，顾晓梦感受到微超预期的冲击，心下微微一紧，看来龙川肥原是真的疯了。 龙川肥原没有丝毫的章法，全凭蛮力的挥剑。顾晓梦并不是特别精通剑术，见招拆招，他瞎打的招数虽然让她接的很累，但是两人打了十几个来回，一时谁也招架不了谁。 而李宁玉想要帮忙，却被另一群东西绊住了手脚。在龙川肥原扑向顾晓梦的一瞬间，从四面八方不知道何处，冒出了一大群死气沉沉的婴孩。 全身青黑，瞳孔雪白，浑身冒着和龙川肥原一模一样的黑气，张牙舞爪的朝李宁玉扑过来。 李宁玉脚步一顿，心下大骇，这群原本和青青一样的胎灵居然也被他炼成了傀儡，一想到这些孩子本应正常的出生，快乐的长大，眼下却被炼成什没都不知道，眼里只有杀戮的傀儡，龙川肥原，实在是丧心病狂! 这些孩子和之前的逃犯不一样，逃犯一旦被发现，不管是不是傀儡，都可以就地正法!但孩子不同，尤其是胎灵，地府中人发现傀儡的踪迹，必须将它们扭送回下面，不得使其灰飞烟灭，否则自己也会受到反噬。 这是地府为数不多的禁止性规定，因为早年间有一种禁药曾经在地府流传，可活死人，救白骨，有很大的利益可以谋取。 而这位禁药中有一个必不可缺的药引，就是傀儡的最后一缕魂魄。导致当时的地府很多官吏和邪魔外道同流合污，大肆炼制傀儡制药，事情闹的太大，严重影响了地府秩序，惊动了冥王。 于是冥王震怒，下了死命令，日后若地府再有一人发现非逃犯的傀儡擅自让其灰飞烟灭，重罚!还在地府从上到下每个鬼差身体里都下了一道禁制，如有违反者就会受到反噬，轻则魂魄有损，重则灰飞烟灭。 连花木兰和钟馗这样忠心耿耿，在地府轮值千年的鬼将都被下了，那件事发生时李宁玉还没死，但是她上任当天，冥王还特地和她提了一句。 看着少说一二十个已经扑到自己身前的傀儡，李宁玉罕见的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左手锁链一出卷起冲在最前面的两个胎灵，李宁玉瞬间移动身形，到了百米之外。 第95章 结界 地府。 冥王坐在床上逗青青，青青和冥王待了一阵子，受到了最为精纯的鬼力滋润，看起来精神好了一大截。每天就是乖乖的喝奶睡觉，然后咧着嘴自己和自己玩。 此时她刚刚睡醒，正坐在床中央玩小汽车，冥王坐在一边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手里拿着小面包，时不时撕一小块塞进她嘴里。 本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美丽画卷，门口传来的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一身甲胄的花木兰步履匆匆的踏进室内，一见冥王就躬身行礼道:“参见冥王!” 冥王扭头看见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诧异，目光一转，柔声道:“怎么了木兰?是有何急事?” “回冥王，人间一处忽然涌现出大量胎灵傀儡，属下恐它们祸乱人间，斗胆请冥王暂解禁制，让属下去降了它们。” 花木兰话语中透着几分焦急，不论地府还是人间，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过这么多傀儡了，况且…… “这样啊…”冥王好像并不是很意外，看向床上依然玩的很开心的青青，她不认生，正在冲着花木兰咯咯笑。“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 花木兰一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困惑，按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可是据线报，黑无常大人似乎也在那处，还有上次那个天师。”话还是没说完，这是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没有接了令转身就走。 冥王站起身走向她，眼里有一丝欣慰转瞬即逝，摇头道:“正因如此，才不能去。” 花木兰偏头，迟疑道:“可黑无常大人毕竟是个文官，况且体内还植有禁制，她如何能敌得过那么多傀儡?” 冥王低头撕着面包，复又抬头看她:“我知道，但此事我们不可插手，这是她的劫数，只能靠她自己去趟。” 笑了一下，将剩下的面包一分为二，一半塞进了自己嘴里，一半递到了花木兰面前，询问道:“要么？” 花木兰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摇头，但看见冥王略显期待的目光，忽然鬼使神差的接过了那块面包，只虚虚握着，没有吃。 冥王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喜。 花木兰很是不自在，感觉手里的面包在微微发烫。不再犹豫，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告退。”后退三步，转身离开。 冥王慢条斯理的咀嚼着，目送她离开。半晌将面包咽下，重新坐回了床上。看着对外界发生了什么毫无所知的青青，轻叹口气。 “这是你们的最后一劫，小宁，盼你的贵人真当是贵人。” 李宁玉闪身到了百米外，原本围着她的那群胎灵只在原地愣了一秒，就立马调转方向往她现在所在之处奔去。 李宁玉将原本缠住的那两个胎灵暂时敲晕甩的老远，胎灵不能放进地府空间，否则踪迹难寻。 剩下的一大批傀儡娃娃转瞬即至，李宁玉故技重施，缠住两个，又瞬移去了别的方向。胎灵傀儡伤痛不惧，又不能下杀手，一时之间也只能僵持。 喘口气的空当，才能抓紧时间去看顾晓梦。那边的二人似乎也陷入了僵局，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在李宁玉腾移的空当，顾晓梦又与龙川肥原过了几十招。顾晓梦毕竟是人，会痛会流血，体力有限。而另一边的龙川已成厉鬼，是不要命的打法。 第74章 右手和左肩上的伤口早已崩裂，身上也添了两处新伤，血一滴滴的淌下来，已经快要连成一条线。顾晓梦的伤处已经麻木，她微喘着气，扭了扭脖子，依然双手持剑，望着对面持剑未动的龙川肥原。 此时她脚下正在不自觉的颠着步子，全身都在微弱的颤抖，但不是因为害怕和恐惧，而是因为激动和兴奋。 顾晓梦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感觉有一股细微的电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虽然闻到的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但看着对面身上多处被劈的焦黑，同样没讨到好的龙川肥原，觉得愈加兴奋，好像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原地颠了两步，不再犹豫，顾晓梦闪电般的出剑，再度向龙川肥原攻去。龙川肥原似乎愣在了原地，丝毫未躲，任凭这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膀，那处的黑气一碰到桃木剑就疯狂逃窜。 微微一愣，顾晓梦觉得不对，疑心有诈，立马收剑后撤。 可能是因为黑气被她打散了不少的缘故，龙川肥原好像恢复了一些理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又笑着抬头看向顾晓梦。 “顾上尉只顾自己打的酣畅，可别忘了李上校啊。” 顾晓梦眉头一皱，下意识的需要扭头去看李宁玉，但下一秒又生生抑制住了。不行，不能分心，要相信玉姐，不能上龙川肥原的套。 “别鬼扯，我们两个的对局，用不着管别人!” 龙川肥原见她毫不动摇，却也不恼，嗤笑一声:“是么？我看你是不想面对现实吧，你听听，哪儿有她的声音。” 顾晓梦耳朵动了动，四周确实静的出奇，什么时候?明明刚才打斗的时候她才听见李宁玉所驭的锁链声了。 冷冷的看着他，将剑锋指向他的脖子:“你干了什么?” 龙川肥原却是丝毫不讲理的耸肩，盘腿往地上一坐:“我不知道，我累了。” 顾晓梦怒极反笑，本来就该知道他是个流氓，没想到他现在疯了，变得更流氓了。 觉得一时半会他不会对自己出手，顾晓梦快速扭头环视了一圈，确定自己没看见李宁玉的身影。 眉头一紧，但心思静了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她催促着自己赶紧想办法，找出破绽。种种可能性在脑海中跳动。 思绪忽然回到初见李宁玉那一天，下意识摸上脖子上的吊坠，摩挲了两下，顾晓梦又将手放了下来。 三张符出现在手上，顾晓梦沾了点血在上面，结印分别贴在了自己的额头和双耳上，低喝一声:“都给我破!” 果然，下一秒，耳边嗡的一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样，那些原本没有的声音重新入她耳中。 快速眨了几下眼，顾晓梦扭头去找李宁玉的位置，却看见了让她几乎目眦欲裂的一幕。一个和之前那个傀儡一样的，浑身冒着黑气的身影，静静站在李宁玉身后一丈远的地方，但她好像一无所知。 “玉姐!小心身后!” 第96章 终局 李宁玉是忽然发现顾晓梦不见了的，在她不知道第多少次腾挪出去之后的一个回眸，场中既没有龙川肥原的影子，也没有顾晓梦的影子。 眉头一皱，她瞬间就意识到这是龙川肥原搞的鬼，是不知什么时候中了幻术?还是有某些脏东西在搞鬼? 因为晓梦是不可能在知道她担心的情况下无缘无故消失的，怎么着都会拼着告诉自己一声，除非是事发太过突然。 就在思索之间，周围环伺而动的傀儡又扑了上来，李宁玉眼中闪过几分不耐，继续尽可能多的将它们摔晕，让它们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又闪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抓紧时间闭上眼，李宁玉屏气凝神，正准备寻出诡物破绽，那东西的障眼法却先被顾晓梦破了。 在感受到背后突然多出来的气息那一刹那，也听见了顾晓梦焦急的高声提醒。 李宁玉毫不怀疑顾晓梦的话，一个瞬移，局势瞬间扭转，但是望着眼前的黑影，李宁玉的心底并没有多放松。这竟然又是一个傀儡，但不是竞争力有限，只会扑咬的胎灵傀儡。而是像之前和顾晓梦对战的那个傀儡一样，一个拥有很强战斗力的傀儡。 另一边的顾晓梦看见李宁玉转瞬逃离了危机，大大松了口气，回头看着龙川肥原，惊怒道:“没想到大佐手底下的能人不少啊。” 那口气刚松就又微提起口气，因为她也注意到了，李宁玉那边忽然冒出来的那么多小傀儡，以及那个虽然现在还未动作，但必不是善茬的黑影。 龙川肥原呵呵一笑，手撑着膝盖看她，似乎有些遗憾的开口询问:“过奖了，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顾上尉，你是如何这么快就知晓我是对你用了障眼法的啊？” 顾晓梦冷笑，再次扭头看了李宁玉一眼，她又移动到了百米之外。 充满眷念的眼神在转过头来时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讽刺，她答道:“因为你的无知。” 和当年一样，他始终都没猜到，李宁玉会用自己的命送她出裘庄，还顺带着送了他一份大礼。 就像现在他也不会知道，顾晓梦之所以会这么快猜出这只是障眼法而不是李宁玉真的离开了，是因为他不知道顾晓梦十足的信心，她相信玉姐是不会一声不响消失不见的，再不济也会给她留下线索的。 李宁玉那边麻烦缠身，刚刚吃过亏，她能看出那些傀儡都不是好对付的，必须赶紧速战速决! 不想再给龙川肥原继续说话的机会，顾晓梦祭出一道火符，迅速将火炸到了龙川肥原所在之处。 烈焰滚滚，将地上的小石子烧的噼啪作响。但顾晓梦明确的发现，原本在那处席地而坐的龙川肥原不见了踪影。 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身体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顾晓梦就地一滚，迅速起身一看，果然，龙川肥原正在她本来站着的位置。 顾晓梦暗自咬牙，是她大意了!从她们进来以来龙川肥原一直没有用过像玉姐那样的瞬移能力，表现的和正常人无异，导致她一直忽视了龙川肥原已经不是人了，有瞬移能力了这个事实。 不再犹豫，顾晓梦站起来后撤几步，又是几道攻击性的符咒射了出去，龙川肥原不可避免的沾到了，灵火钻进他体内，黑气不断溢散，激的他不断发出痛苦的嚎叫。 顾晓梦将剑在自己左手手心一抹，让自己最新鲜的血液沾了上去。桃木剑一时剑光大盛，上面的雷光噼啪作响。 丝毫不顾地上还在燃烧着的火焰，顾晓梦找准位置尽全力一刺，桃木剑瞬间贯穿了龙川肥原的身体。 龙川肥原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上插着的那把剑，剑上的滋滋雷光从他心口的位置朝着他四肢蔓延。 顾晓梦死死的咬着牙，将手中的桃木剑往里更送了几分，手腕一拧，剑柄转了一圈。 “怎么样啊大佐，痛彻心扉的感觉不好受吧？” “哈哈哈哈，顾上尉你别得意，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龙川肥原喉间咯咯作响，他的面部已经快要被上逸的黑气遮住了，但顾晓梦依然能看清他笑的十分狰狞的嘴。眼皮一跳，心下顿时涌上了几分非常不好的预感。 “看见那边的傀儡了么？那都是我送给李宁玉的大礼，你不知道吧?地府中人不能对傀儡下手的，违者，魂、飞、魄、散!” 龙川肥原身上的黑气快要消失殆尽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了。 “怎么样，这么多傀儡…你打的过吧？就算打不过，也不要让李上校帮忙哦，不然……她死的一定比你惨……地狱见呐…这次，看你们能不能来一场地狱变!” 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龙川肥原的身影消失不见，却留下一缕黑色的烟雾，与其他的黑气各位不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进入了那个一直站着未动的傀儡身体里。 顾晓梦还未来得及完全消灭刚刚听到的消息，身体抢先一步行动迅速跑了过去，一道定身符直接拍在了傀儡的背心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善言，但顾晓梦相信龙川肥原说的话。就算原本只信了几分，但望向远处仍然在和一众傀儡纠缠的李宁玉，几分也变成了百分百。 要不然，李宁玉也不会被那一群小傀儡纠缠这么久。原先她还以为是她不忍对小孩下手，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因为有好几次自己已经陷入危险，她察觉到，一定会来助自己的。 经过连续的恶战，顾晓梦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散架了，拿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离脱力不远了。 咬牙提气，顾晓梦一剑从黑影背心处刺入，却发现根本刺不进去。又添了几分力，也依然毫无要动的迹象，好像前面有一块钢板挡住了似的。 顾晓梦眉间紧缩，用力准备将剑再拔出来，却发现拔也拔不动了。 未等她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身前的黑影竟然动了，低吼一声，浑身一震。一阵无比强烈的冲击波传来，无形的力场荡漾，顾晓梦胸口如遭重锤，连人带剑一起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几米开外。 第75章 不过并没有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而是落在了一片熟悉的柔软上。是抢先几秒注意到异常，瞬间移动过来的李宁玉。 “玉姐……”顾晓梦头晕的七荤八素，侧头吐出几大口血，染红了李宁玉半边衣襟。感受到脑袋下手臂的颤抖，顾晓梦咧开嘴笑了笑道:“好险，差点脑袋就开了瓢了。” 李宁玉没说话，只是静静将她托在怀中，顾晓梦明显可以感受到身边景致极速的变化，是李宁玉带着她在瞬移。 余光一瞥，那抹黑影居然也随在身旁，他居然也会瞬移么？ “玉姐，你抱着我不累么，快放我下来!” 李宁玉低头望了她一眼，眼角绯红，低喝道:“别乱动。” 顾晓梦长叹口气，她确实都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了，要不是时候不对，躺在李宁玉身上还怪舒服的。 “我们得赶紧解决他啊玉姐，不能将他放出去为祸人间。”顾晓梦劝说李宁玉道。她虽然有点晕，但看的出来李宁玉只是围着厂的边缘绕圈子，并没有出去的打算，也不能钻进空间一走了之，想必也是怕那傀儡出去以后酿成大祸。 “我会想办法解决他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带着一个人所以必须实体化的缘故，李宁玉有些气息不稳。“你干的很好，龙川肥原那个小鬼子被你亲手干掉了，你为我报仇了，谢谢你，晓梦。” 听见她夸自己，顾晓梦有几分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下，又有些怅然的看着前方:“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还没完呢，他的魂魄还没散尽。”身后一直紧跟不舍的黑影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看见他的残魂进去了。 她顾晓梦，一定要让龙川肥原的魂魄在这世上散的干干净净。 “玉姐，龙川肥原都告诉我了，你不能伤害杀傀儡，我们合作，你牵制住他，我来给他致命一击怎么样？”顾晓梦乖乖笑着，继续和她打商量。 李宁玉根本没有思考，斩钉截铁的就是一句拒绝的话:“不行!不用你帮忙，我遛都能把他遛死!” 微叹口气，顾晓梦一副很伤心的样子，失落道:“玉姐你好绝情，你这样说好像我一无是处一样，好吧，我不去了……玉姐，我有点累，你让我摸摸你的脸吧？” 顾晓梦在自己唇上抹了一把，颤颤巍巍的抬手，一整个手掌都是殷红的。李宁玉的脸一如既往的冰，但现在自己的手已经快要和她一个温度了。 “怎么样，凉吗？”李宁玉将她往上抱了抱，略微低眉看她的手。 顾晓梦摇头，微蹙着眉望远处眺望，那一群小傀儡和无头苍蝇一样，跟着她们到处跑，但是速度远远追不上她们。 这样兜圈子根本就不是办法嘛。 “玉姐……对不起啦。” 顾晓梦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李宁玉浑身一滞，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她心底涌了上来。她想开口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想抬手去摸嗓子，发现连手也抬不起来。 几层厚厚的符咒挡了她的眼睛，上面还留着顾晓梦的血，而怀中的顾晓梦也不见了。 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晓梦给她贴了三张定身符。聚力想冲破符咒的封印，不知道是刚刚消耗过多还是符主人的执念太强，符咒竟然纹丝不动。 “你不用担心玉姐，我在你背上贴了一道结界符，肯定可以保你平安的。” 顾晓梦继续絮絮叨叨，伸手将透过小腹的剑拔了出来，是刚刚倒飞时插进去的。无视强烈到快要麻木的疼痛和已经行至眼前的黑影。继续缓缓和李宁玉说话。 “没事的……玉姐，我是人……死一死没关系，马上……我就可以再和你见面啦！” 黑影行至她面前，一爪掏来，顾晓梦抬剑格挡了一下，剑很快就被打掉，黑影一剑掏进顾晓梦胸口。 却是被顾晓梦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把住，不能退出半分。感觉身体里的血快要流空了，顾晓梦透过黑影肩膀看向不远处一大批马上就要跑过来的小傀儡。 “跑快点啊……孩子们。”顾晓梦不满意的嘟囔，脑子不太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原来这就是快要死亡的感觉么，那玉姐当初也是这样? 一秒，两秒，小傀儡们一拥而上，顾晓梦闭上眼睛，一道无比耀眼的光从她心口处爆开，爆炸声震耳欲聋。 李宁玉并没有被封住视觉和听觉，她看见了身后几乎要亮瞎人眼的光，白光与红光交替闪烁，是她用心头血点燃了所有具有攻击性的符咒。 就算是掀天的爆炸，她依然从中捕捉到了顾晓梦的声音，虚弱，但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玉姐，就让我保护你一次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正文完结啦 第97章 落定（正文完） 猛烈的爆炸之后，就是长久的寂静，静到连呼吸声都没有。 贴在李宁玉额间的符掉落了下来，在半空中燃成了灰烬，被一阵风送走了，似乎彰显着主人的离去。 李宁玉忽然觉得有些冷。僵硬且缓慢的回头，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太过剧烈的爆炸甚至对环境造成了影响，地面焦黑，靠近她们的一堵墙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巨大裂缝。 李宁玉紧紧握着拳，为什么她没有看见顾晓梦的魂魄，甚至没有感觉到她一丝气息?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李宁玉翻出生死簿，想去找顾晓梦的气息，依旧查无此人，就好像她从不曾在这天地间存在过一样。 李宁玉感觉自己此刻无比镇定，镇定的连她最引以为傲的大脑都无法运作了。 其实有一种最为简单直接的结论，只是她完全不愿意去考虑，那就是顾晓梦已经魂飞魄散了。因为不光是她，那些傀儡也已经寻不到踪迹。 李宁玉久久的站在原地未动，就那么面无表情，麻木的站着。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在黑色夜幕的遮掩下，乌云隐匿了身形，但它携带来的大批水汽还是要降下的。 雨丝劈头盖脸的砸到了李宁玉身上，她并没有运用鬼气躲开。 淋了一会，头上的雨忽然没了，是有人给她撑了一把伞。 “小宁，为什么要在雨里站着?” 李宁玉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脑中梵音一响，灵台仿佛清明了起来，迅速转身紧紧揪住来人的袖子，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大人，我找不到晓梦了，我又找不到她了。” 从未见过她这般六神无主的样子，冥王任她揪住自己，目光柔和的拍拍她:“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李宁玉一怔，拽着她袖子的手松了几分，对着她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你有你的难言之隐，是我技不如人。”地府有地府的规矩，冥王此番现身人间，已是罔逆规矩不顾。 冥王笑了，狭长的红眸中透着十足的满意，拍了拍李宁玉的肩，笑声清朗:“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一条挂坠出现在她手中，在李宁玉眼前晃了一晃，道:“瞧瞧这是什么?” 李宁玉猛的睁眼，一把将挂坠握进了手里，不可置信的细细看着，她在里面感觉到了顾晓梦的气息，而且很浓郁。 “这，这是我给晓梦的通关文牒?”黑色挂坠满是裂痕，但可以看得出来就是通关文牒。“莫非、莫非晓梦的魂魄没有散!” “谁与你说她的魂魄散了?”冥王抱肩看着她，并不放过机会同她打趣。 “可是那血契……”李宁玉先前并没有感知到一丝顾晓梦的气息，而且，她和晓梦相连的血契断开了。那血契是魂魄之间的连接，只有其中一方消失才会断开。 说了一半，李宁玉忽然明白过来。那血契本来就是冥王下的，难不成是她解开了? 看着眼神发生变化的顾晓梦，冥王扑哧一笑，知道她现在心安了，思维重新清晰起来，连忙撇清关系:“我之前可不是故意看你着急的啊，你知道的，聚拢魂魄需要时间。” 原来是先前灵符爆炸时，直接炸碎了顾晓梦一直放在胸口的通关文牒，她的魂魄直接入了地府。虽然仍然受了重伤，但在快要消逸前被冥王拦截住，经过修复暂时放进了小挂坠里，这才耽误了一会才来寻李宁玉。 “是我傻了。” 李宁玉笑的比哭难看，将挂坠紧紧贴在胸口处，仿佛感受到了顾晓梦的生命力，自己的心好像重新开始了跳动。 若不是鬼没有眼泪，她此时早已喜极而泣，深深的鞠了一躬，她沉声道:“冥王恩情，宁玉没齿难忘。”其他的，已无需多言。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行动派，走吧，再不回去青青可就成我女儿了。”冥王受了她三秒礼，然后扔掉伞拍拍她双肩，空间一曲，二人就回到了冥界。 顾晓梦这次确实伤的很重，魂魄受损不可轻视，冥王和李宁玉天天用鬼力滋养她，也过了整整一个月她才恢复意识。 从通关文牒中出来，见到李宁玉的第一眼，顾晓梦只是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你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啊？” 第76章 李宁玉只觉胸口一滞，眼中的欣喜立时僵住，紧紧抿住唇不让自己内心的惊涛骇浪泄出半分，偏头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真的还没清醒。 对面的顾晓梦眯着眼睛盯着李宁玉看，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仿佛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笑眯眯的看着李宁玉道:“哦，我知道了!这里是阴曹地府，你是李宁玉，是李上校，是黑无常大人! 也是我最最——爱的人! 话音刚落，发音的地方就被什么软软的东西堵住，顾晓梦的目光瞬间软了下来，闭着眼感受这份久违的柔软和冰凉。 正渐入佳境时，忽然感觉嘴唇一痛，是李宁玉咬了她一口。顾晓梦瞬间睁开了眼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道:“你咬我干什么!” 现在她们都是鬼了，魂体之间互相伤害会痛的! 李宁玉眼眶湿漉漉的，不知是情潮未褪觉得自己有些失分寸，还是怒火中烧气出来的。她扫了一眼面上十分无辜的顾晓梦，冷哼一声道:“顾上尉现在不是很出息吗，都能以一当十了，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顾晓梦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秋后算账，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决定顺着李宁玉来，总之先顺毛摸吧。 一下拱进她的怀里，顾晓梦撒娇道:“哎呀玉姐，我错了嘛，你先前说过的，准我骗你一次的，我们这不是扯平了嘛。” 李宁玉被气笑了，不想正眼瞧她:“是让你那样骗的吗？”都把自己的小命折腾没了，魂魄也差点散了。 顾晓梦唉哟唉哟的哼哼，捂着胸口说这里疼那里痛，李宁玉虽然依然一脸冰霜，但手已经默默探到了她背心处，替她滋养心脉。 顾晓梦冲她嘿嘿一笑，就知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李宁玉一时语塞，无可奈何的凶了回去，但是凶的毫无威胁性。 养伤养了近一个月，顾晓梦彻底生龙活虎以后就立马被冥王催着走马上任当上了白无常。新官上任总有一大堆事情要忙，顾晓梦天天被底下的一群小鬼缠的头都快炸了。 而她的好搭档黑无常，总是会在她对着一堆文件焦头烂额的时候施施然端着一杯水走过，认真诚恳的对她说两个字:“加油!” 真的是没日没夜的忙了快一个月，顾晓梦才把那些积攒了多年的事处理完，慢慢步入了还算惬意的正常生活。 那天顾晓梦参加完庆功宴回来快累成狗了，将穿的规规矩矩的领带一扯，直接瘫倒在床上长出口气:“可真是累死我了!玉姐，你别说，这地府的官服真有意思……” 今天的升职宴有不少人参加，各个朝代的都有，大家伙都穿的花式各异，五颜六色的，一般人看衣服都能看晕。 顾晓梦瘫了一会儿，发现房间里出奇的安静，有些奇怪。今天李宁玉是比她提早回来的啊，还说在家等她，怎么这会儿好像没人啊。 有些疑惑的坐起来，发现家里确实有点安静了，青青的声音也没有。站起来到各个房间转了转，依然没人。顾晓梦犹豫了一下，迈步朝后院走去。 她们现在住在比较郊外的一处院落，地广人稀，风景独美，顾晓梦很是喜欢。主要是现在上班瞬间就能过去，离的近和远都没什么关系。 房子还是冥王送的，她说是给顾晓梦的任职礼物，最开始她还觉得不好意思，推脱说不要，结果冥王打了个响指，隔不远处的土地上又冒起一栋房子，冥王笑眯眯的劝说她:“你看，这可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顾晓梦哑然，最后默默接受了。 推开后院门，顾晓梦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就有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劈头盖脸的落到了她身上。 “surprise!” 听见这么多声音，顾晓梦一脸呆愣的抬起头，发现自己后院草坪上占满了人，冥王拿着一根放过的彩条卷喊的最大声，一看刚刚落在她身上的东西就是出自她手。 “这，这是什么情况？”顾晓梦反应了一会儿，还是没摸透情况，看着几乎宴会上所有的人又换了一套衣服站到了自己家后院，她一时都怀疑这是冥王新想出来的整蛊游戏了。 “跟我来啊~” 冥王冲她眨眨眼，轻轻拍了拍手，站在她后面的一大批人瞬间移到了两侧，将路让了出来。顾晓梦这才发现，她们身后的地上，竟然有一条长长的红毯。 迟疑的看了冥王一眼，顾晓梦在她的眼神授意下踏了上去，众人又是一阵欢呼，顾晓梦一步一步的走着，每走一步，她走过的地方都会绽放一朵曼珠沙华。 红毯和花，还有不见踪影的李宁玉，顾晓梦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的情况了。 红毯并不是很长，顾晓梦走到尽头，面前是一道空间门，踏进去，就会去到另一处空间。往后看，身后已经全部被曼珠沙华铺满了。 在顾晓梦心口处点了一下，冥王附在她耳边轻言:“这种时刻，应该给你们助助兴，快进去，只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一到我们可就要进去了。”话音刚落，顾晓梦就被她给一把推了进去。 一阵天旋地转，顾晓梦刚落地就发现，这里是李宁玉的空间。只是与之前的素净严肃不同，此时的空间，几乎可以说是大变样。 到处都是挂着的大红灯笼，地上铺了红色的地毯，几张大桌子上堆满了美食美酒，连在桌子上进行整理工作的小纸人都是用红纸剪的，放着舒缓的音乐，到处都透着一股喜庆。 “这都是冥王设计的，她执意如此，我不好推脱。”顾晓梦听见李宁玉的声音，立马停下了四处打量，将视线汇聚到她身上。 李宁玉笑的一脸无奈，缓慢冲她走来。 顾晓梦视线下移，落到她身上，她今天穿的是那身白色的旗袍，今天似乎还画了淡妆。 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顾晓梦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道:“玉姐，你今天真好看。” 李宁玉轻笑，揶揄道:“难道我平时不好看?” 顾晓梦嘿嘿笑道:“当然不是，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都好看。” 说完，她后退一步，原地转了个圈，身上的衬衣摇身一变，变成了那身红裙子，甚至连发型都跟着变了。 目光火热的看着李宁玉，炽烈眷恋的眼神一如当年，曲膝向心上人伸出手，顾晓梦轻声道:“这么美丽的裙子，这么漂亮的人，不知道这位美丽善良的小姐愿不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呢？” 没有欲拒还迎，李宁玉轻挑下眉，将手放到了她的手心里:“我很荣幸。” 和着不知道是什么曲子的音乐毫无章法的挑了一场，顾晓梦只觉得酣畅淋漓，几乎快要飘飘然了，却没想到，更加飘飘然的还在后头。 跳完一曲，她发现李宁玉额角见汗了，惊奇的看着她道:“玉姐!你怎么流汗了?” 李宁玉笑着在她头上抹了一把:“你不也是吗？”说完，在她唇上轻点一下，也是温的。 顾晓梦回想着，明明刚刚牵手时还没有呢。坏坏的笑了一下，顾晓梦凑上去寻到了李宁玉的唇，含含糊糊道:“我们可不能浪费冥王的礼物。” 心跳如擂鼓，看见对方一直白皙的脸染上一抹微红时，她才明白冥王礼物的真正意义。 两人渐入佳境，难舍难分之时，冥王带着一大群人如同抢亲劫匪一样闯了进来，看见二人的样子难免起哄，非要将她们闹个大红脸。冥王还趾高气昂的嚷嚷道:“说过了，只给五分钟!” 于是这场似乎是迟来，又似乎是恰逢其时的婚礼，在众人热热闹闹的围观起哄中进行下去了。 青青被冥王抱在怀里，帮着撒花瓣。花木兰今天也穿的各外明丽，笑倚在角落里独自饮酒。孟婆揪着徒弟的衣领不许她到处窜。 于飞和任悦吃着东西划着拳。因为和二位新人认识破格进入大佬云集婚礼的杨树快将巴掌拍上了天，她依然觉得两人能走到一起也有自己的一分功劳。 一切的苦难都已过去，代表幸福的种子在世人认为黑暗的地方生根发芽，往后漫长余生，好友作陪，二人会安稳的携手度过。 婚礼上，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李宁玉附上顾晓梦的耳朵，轻言道。 其实早在那个夜晚，我就将自己嫁给了你。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啦~ 第98章 番外一 一向雷厉风行的黑无常和刚刚上任的白无常结婚了，虽然参加婚礼的人不多，且大部分都是地府头部人士，但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毕竟，谁规定头部人士就不能传播八卦呢。 二人一时风头无两，早已在地府打响威名的黑无常没有多少人敢招惹，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在了白无常身上。 顾晓梦前一阵子好不容易空闲下来的办公室，一时又变得人来人往，有好些不是她手底下的人都想一睹芳容。 今天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顾晓梦将文件交回给来人手里，叹口气告诉她:“这应该是由判官大人处理的事情，我没有权限。” 第77章 来人抱歉着把文件接过来，斜着眼偷偷瞧她，笑容满面风风火火的又出去了。 顾晓梦失笑摇头，抬手看了下表，刚好到下班时间，她一刻也没多待，将桌上略显凌乱的东西分门别类码好，套好椅背上的外套出门去了。 走到电梯边按了一下负十九的键，电梯上了一层，开门就是李宁玉的办公室，她来找李宁玉一起下班，这些天都是这么个流程。 顾晓梦进门就拿起李宁玉的杯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水还是温的，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选在合适的时间倒好的。 顾晓梦三两下搞定，后退两步，一屁股瘫坐在沙发上，忍不住和李宁玉吐槽道:“玉姐，我今天嘴都要说干了。” 李宁玉正在签文件，最后一份文件签好她就可以下班了。在工作时她都是极认真的，并没有和顾晓梦搭话，合上文件夹，旋上笔帽，李宁玉这才笑着起身:“怎么，今天又有多少跑错地方的?” 顾晓梦嗔她一眼，无奈道:“怎么说也得有十几个，不过比起前几天还是少多了。”他们的热情还真是无法招架。 李宁玉也走到沙发边坐下，想起了什么，笑着摇头道:“我当年刚上任的时候，围观的人可比现在多。” 她刚上任的时候，有不少前辈来看她，工作也没完全上手，威望不高，听说还很漂亮，来看热闹的人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顾晓梦鼓着腮帮子瞪她，佯怒道:“好嘛玉姐，你就是在说我没你有魅力嘛!” 李宁玉失笑，将她扳过来，给她捏肩膀，边捏边道:“不是，当时不比现在，地府也比较古板无聊，所以有什么新人新事都会成为焦点。现在好玩的东西多了，最重要的是，有手机了，有些人也不用亲自跑腿了。” 顾晓梦被她捏的眯起了眼，想起今天被迫和别人的合影，忍不住想笑。真是万万没想到，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到了下面竟然还享受到了这等明星般的待遇。 “玉姐，我们等会儿回阳间一趟吧？”顾晓梦想起了什么，微微回头看向李宁玉。 “好，确实有些事需要交接一下。”李宁玉点点头，表示赞同。 她们走的太突然，最近在下面也都很忙，一直没时间上去看看，既然今天想起来了，就先回去交接一下吧。 “对了，花大人想邀请我们明天一起吃饭，去吗？”李宁玉想起今天下午“偶然”碰见花木兰时她说的话，询问顾晓梦道。 “木兰?”顾晓梦微有些诧异，她怎么忽然想起和她们一起吃饭了“好啊。” 顾晓梦交际花的美名可不是白叫的，短短几个月她已经和李宁玉的老同事们混的很熟了，尤其是花木兰和冥王，因为她们总是来逗青青，不过二人总是分开来，一次也没有遇见过，就像是约好了一样。 李宁玉都按了好一会儿了，顾晓梦肩颈处都微微发热了，赶忙按住她的手，不许她再按:“好了玉姐，我们走吧。” 李宁玉点头，二人将手一牵，心念一动，转瞬之间就出现在了阳间的家里。其实和走的时候别无二致，毕竟在大多数岁月里，这栋房子总是没有人烟的。 她们的忽然出现，最先惊扰到的就是正趴在窝里睡觉的西瓜。之前她们在靠近厨房的一处角落给西瓜砌了个宽敞的窝，是用原木盖的，里面的软垫、饭盆等等一应俱全，西瓜一只狗住在里面绰绰有余。 之前顾晓梦昏迷，李宁玉走不开身，就让刚过试用期的任悦每天回去照顾西瓜，任悦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一个鬼，天天总往阳间跑也不是办法，这次她们上来就是想把西瓜交给别人养。 西瓜一听见动静立马就立了起来，最初没认清，还俯低身体弓着后腿发出低吼威胁，后面顾晓梦唤了它一声，它才一愣，发现原来是主人回来了。 欢天喜地的蹦出来，它都快将自己舞成一头小狮子了，绕着她们俩不断蹭来蹭去。顾晓梦也好久没见它，好好的揪住它的狗脸揉了一把。 食盆里的狗粮都是新鲜倒进去不久的，一直以来饭量很大的西瓜居然还剩了不少，顾晓梦叹了口气，捏捏它的大耳朵道:“看来西瓜小朋友最近食欲不振呐。” 狗狗都亲人，喜欢热闹有生机的环境，两人都不在家，而且位置又偏，方圆几里都没有人烟，就算任悦会时不时来陪它，它孤身一狗也会害怕。 “西瓜啊，姐姐不能再照顾你了，给你找个新家好不好？”顾晓梦给它顺着毛，一板一眼的和它解释，她相信西瓜是能听懂的。 果然，西瓜本来头挨着李宁玉，屁股拱着顾晓梦正吐着舌头惬意享受顺毛服务，听见顾晓梦说话忽然愣住了，大脑袋转过来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 “你放心，我们以后也会去看你的，不是不要你了，但你能看出来，姐姐不一样了，对吗？”顾晓梦继续和它沟通。 西瓜好像能看出来她的不同，转了一圈，舔舔她的手，原地趴下了。大耳朵耷拉着，尾巴也没大有精神的一甩一甩。 像个虽然不太情愿，但依然乖乖接受大人安排的小孩子。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西瓜确实也太颠沛流离了。 思忖一番，二人心中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继续安慰了它好一会儿，又陪它玩了会丢球游戏，顾晓梦给它填了碗水，拍拍它的脑袋道:“乖乖，姐姐们有事，等会儿再来接你。” 把西瓜送到一户合适的人家养着是这次来的主要任务，还有一个说重要不重要，但顾晓梦觉得必须要马上解决的就是，她必须去告诉毛新，自己已经死了。 因为那家伙以为她失踪了，总是时不时就用她的生辰八字和头发招魂! 顾晓梦不堪其扰，也不知道他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自己的头发! 瞬间出现在毛新家，毛新正坐在客厅里扎纸，二人都没掩饰自己的身形，但是为了防止单子本来就不大的他惊吓过度当场去地府报道，顾晓梦还是先站在门边叫了他一声。 “大毛!你在干吗呢？” 本来扎着纸昏昏欲睡的毛新直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瞬间吓清醒了，本能的骂了一句:“他妈的谁!” 结果在转头看到顾晓梦的一瞬间立马僵住了，随即脸一瘪，欢天喜地的扑上去想要给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却没想到一抱一个空，直接扑到了地上。 拉着李宁玉闪到一边，顾晓梦拍了拍自己的衣角，笑骂道:“你想干嘛啊！” 毛新茫然的看着自己落空的双手，又看向顾晓梦，他这才发现，原来顾晓梦已经不是人了，颤抖着手指着她，眼里含了一包热泪:“你你你，我的晓梦啊——你怎么年纪轻轻就去了啊，我怎么和爷爷交代啊晓梦啊——” 听着他的鬼哭狼嚎，顾晓梦有些感动，但更多的却是好笑，走到他旁边蹲下，捏了条纸船捅捅他的脚:“别号啦，师父他老人家早就投胎去了，不会被你气活的。” 毛新捏住纸船的另一头，哭倒是不哭了，吸了吸鼻子，眼中倒是透了丝欣喜:“晓梦啊，你来找我了，是我的招魂术起作用了吗？你的尸体在哪儿呢，我一定给你找个风水宝地葬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顾晓梦就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哂道:“还尸体，尸什么体，早就炸成渣渣了!” 第99章 番外二 “啊？你死的这么惨啊！”毛新哭丧着脸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惨什么惨，你别在这号了，被你天天叫魂才是最惨的。”顾晓梦无语的挥了挥手，看着他真情实感的眼泪又有些不好意思，蹲下身语重心长的道: “我现在待在地府当了白无常，比起从前自在多了，你也是玄门弟子，反正都能看的见我，以后我上来工作偶尔会来看你的。” 毛新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道:“白无常?你当上了白无常?” 顾晓梦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毛新喜不自胜，满怀激动无法释放，刚准备去抱顾晓梦又想到了什么，改成用手狠狠的锤子下地。 “真是光宗耀祖!祖坟上冒青烟了啊！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有出息，肯定很高兴!” 顾晓梦哭笑不得，可能寻常人听见她说在底下当官了只会吓得连连闪躲，而他们却要互道恭喜，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去办。”顾晓梦看了一眼李宁玉，想起来那件这次上来要办的一件正事。 “你说。”毛新看着她，一副义不容辞的样子。 “长户村你还记得吗？我给你个地址，以后每年清明和中元节，过去烧烧纸。” 顾晓梦醒来后，原先那些不能查的东西已不再是禁忌，查看了方阳和胡小军的生平，这才发现，原来当时房间里的垃圾，不仅仅是垃圾。 胡小军的魂魄太虚，在被方阳夺舍后就已魂飞魄散。而方阳被龙川肥原控制，那个房子，成了她们处理胎灵尸体的地方。 第78章 那么多的胎灵，尸身总要有一个地方藏，她们就被埋在胡小军家，客厅的地下。 看来当初那些垃圾，正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用垃圾的味道，来掩盖平日里若有若无的尸臭。 那些尸身李宁玉早已派人去敛了，虽然它们早在那天魂飞魄散，但有人烧纸，说明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他们。 让毛新去做这件事，是为了让他积阴德，以后下去了，能争取谋个一官半职，虽然顾晓梦会帮他，但自己也得有点真材实料嘛。 “没问题!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毛新将胸口拍的哐哐响。本来想问问她，以后逢年过节要不要给她烧些纸，但看了她们二人一眼后，话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算了，都当上黑白无常了，那还能缺钱吗？ 和毛新交代好了该交代的事，顾晓梦自然的牵起李宁玉的手出去。 顾晓梦在底下昏迷了一个月，等养好伤新官上任处理了一堆历史遗留问题，已经又过去了两个月。 走的时候是初秋，而人间此时已是隆冬。 杭州的雪落下的比较晚，前不久好像刚刚下过一场，路边的牙子旁堆满了被清洁工铲到一边的积雪。 “玉姐，冥界是不是不会下雪?” 想和李宁玉光明正大的在街上走一会儿，不能太引人注目，顾晓梦拉着李宁玉转了个圈，悄然添上了一袭冬装，李宁玉明白她的心意，也换上了曾经穿过的冬装。 “冥界四季如春，除了极寒地狱，别的地方不会有雪。”李宁玉想了想，发现忘了个人，又笑着补充道:“对，冥王大人的空间里也能看到雪。” “这样啊。”顾晓梦牵着李宁玉的胳膊甩了甩，两手交握，现在她们的温度一模一样的低。“我还没和你一起看过雪呢，下次杭州再下雪，我们上来看看吧？” 她们在盛夏相识，也在盛夏分离，确实还没有一起看过雪。谈恋爱都没有一起看过雪，有点点小遗憾。 “好，你想看雪，我们可以现在就去更北方的地方。”顾晓梦的提议，李宁玉当然是赞同的。想了想，北方现在正下着大雪，更加气势磅礴些，应该很值得一看。 “不要，我就想看杭州的雪。”顾晓梦摇头，埋头一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看着石子不见踪影，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玉姐，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去冰岛玩?顺便还能看看极光呢。” 冰岛?李宁玉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地方，想了想，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比较麻烦。” 底下也是有国家划分的，出去也得办签证，底下的签证比上面批的可慢多了，每年还有名额限制。 顾晓梦一愣，笑的眉眼弯弯，底下真的和上面没什么区别嘛! 行至偏僻处，二人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后，同时闭上了眼，下一秒，又出现在了自家院子里。 将西瓜牵上，把它的一应物什和狗粮玩具全带上了，二人怕带西瓜走阴路会吓坏它，于是决定带着她打车。 一般的车不让带狗，二人研究了一下，打了个货拉拉，那车主还贴心的带了两个小马扎，二人坐在车里搂着西瓜左摇右晃的，还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顾晓梦一时扶着旁边的把手，一手搂着西瓜的脖子，对着李宁玉笑的不能自己:“玉姐，这个比过山车可好玩多了。” 李宁玉坐在她对面，也伸手抓着把手，虽然车子时不时颠上颠下，她依然稳稳的坐着，看着对面的人笑的温柔，希望不管什么时候，她都能这么开心快乐。 颠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两人一狗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她们准备把西瓜送去季青家。这是考虑很多之后的结果。 她们在人间认识的人不算多，毛新大大咧咧还三天两头不在家，肯定养不好狗。她们问过杨树，季青是喜欢狗的，她肯定会收下西瓜。 于是二人就牵着狗来了，没有事先和季青打招呼，因为不好打，总不能给她托个梦吧？肯定会吓到她。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是个高档住宅区，领居和领居之间隔的不近，在底下张望了一下，没看出来里面有没有人，抬手按了一下门铃。 没过几秒，里面就传来了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是谁啊？” 顾晓梦笑着应道:“是我们，还记得我吗？” 片刻，门就打开了，季青探出头看了看，一脸惊喜，赶紧跑出来将门打开。 “顾天师，李小姐，你们怎么来了！”一开门，却发现她们俩中间还站了只狗，正乖乖抬头瞅着她，粉嫩的舌头吐在外面，一副好宝宝的样子，分外能骗人。 “呀，你们养狗啦？好可爱的金毛啊。”果然如杨树所言，季青一看见狗狗这种毛茸茸的东西就没有抵抗力，蹲下身子去摸西瓜的脑袋，笑的眉眼弯弯。 “我们进去再说吧，外面冷。”李宁玉开口道。 可能屋里开了空调，季青只穿了一件白色毛衣，估计看见她们太高兴，没添衣服就出来了。 “对对，外面冷，快进去。”季青以为是她们冷，赶紧懊恼的让开路将她们让过去，然后拍了拍西瓜的头:“走小家伙，进去姐姐给你倒热牛奶喝。” 室内果然很暖和，是很简约的装修风格，以暖色调为主，一看就很抚慰人心。入户的玄关处，还放着几盆可爱的绿植。 顾晓梦轻吐口气，看向正给她们拿饮料的季青，满脸欣慰。 看来她生活的很好，既然这样，杨树就该放心了。 第100章 番外三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季青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端着三杯热牛奶过来，放在了桌上。又转身回去取了一只碗，乘了一碗清水放在乖乖趴在地上的西瓜面前。 “你不能喝牛奶小家伙，还是委屈你喝点水咯。”虽然之前嘴上说着要请它喝牛奶，但季青知道很多狗都乳糖不耐受，喝牛奶对它们并不好。 顾晓梦笑看着她，为她的细致周到而欣喜。看来杨树没说错，季青是真的很喜欢狗，而且比较了解怎样照顾狗狗。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然后还有一件事看看能不能麻烦你。”顾晓梦端起牛奶抿了一口，这牛奶带着些微甜，很是香醇。 季青也坐在一侧的沙发上，笑着应道:“我已经完全恢复了，都上了一个月班了，今天刚好在家休息你们就来了。”她们来的确实还真巧，早一天晚一天她都不在家。 紧接着她又道:“和我还说什么麻烦，有什么事我一定帮忙。” “听说，你很喜欢狗?”顾晓梦见季青一直在摸着西瓜的狗头，西瓜也愿意和她亲近，感觉很有戏。“她叫西瓜，是之前有人托我们照顾的。” “喔，原来如此，你叫西瓜啊~”季青长长的喔了一声，笑着拉了拉它的前爪。看向二人，好像已经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了。 “二位大人是要去什么地方，不能再照顾西瓜了吗？”季青十分善解人意，帮她把要说的话说出了口。 “是啊。”顾晓梦看了一眼默默捏着牛奶杯轻啜一口的李宁玉，决定换一种委婉的方式告诉季青:“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生活，但是那个地方不能带西瓜。” “这样啊。”季青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儿，应道:“既然这样，就把西瓜交给我来照顾吧。” 顾晓梦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心中的一块小石头落了地，笑道:“不会忙不过来吗？检察官是不是天天都要加班?” 季青笑着摇头:“哪儿有那么恐怖，我是新人，事情还不是太多。” 顾晓梦瘪了瘪嘴，刚想吐槽就是新人干的活才多呢，就发现李宁玉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里一咯噔，顾晓梦干咳了两声，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玉姐这是什么眼神嘛。 “刚好，她还能陪陪我，是不是，小西瓜。”季青将西瓜的上半身搂了起来，那家伙贯会看人脸色。知道季青很喜欢它，趁着这机会直接窜到了沙发上，乖乖窝在季青旁边不动了。 室内开着空调，季青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和一条单层的针织裤，此时盘腿窝在沙发上，显得分外娇小，西瓜看着恨不得都比她魁梧。 “它用的东西我们放在门口，那我们就先走了?”顾晓梦犹豫了一会儿，决定不在这多待了，毕竟她总觉得她们在这，会让季青睹人思人。 “好，你们放心吧，你们是我的大恩人，我肯定会好好照顾小西瓜的。”听见她们说要走，季青连忙站起来，西瓜也听见了，大脑袋也昂了起来。 “好，那我们走了，你……好好保重。”顾晓梦踌躇了一会儿，看了看和她一起站起来的李宁玉，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和她说说杨树的近况。 “我会的顾天师。”季青知道她要说什么，神色柔和的笑了笑:“你们费了那么大力气把我救回来，我怎么可能不好好生活呢。” 顾晓梦没有再多说什么，本来想拍拍她的肩膀，想到什么，又将手放了下来。和西瓜打了声招呼:“喂，小东西，姐姐走了啊!” 第79章 西瓜正忙着舔李宁玉的手和她玩，仰躺着让她挠肚皮，闻言嗷了一声，灵活的从沙发上翻了下来，颠颠的跑到顾晓梦身边来来回回的蹭了她几下。 李宁玉先一步出去，将空间里带的西瓜的东西都弄了出来，然后二人就真的离开了，季青敞着门牵着西瓜在门口看着她们走，走了好一段路，顾晓梦回头，还能看见季青朝她们挥手。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晓梦决定最后回头看一眼，这次再回头，她们已经变成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点了。 不过顾晓梦现在目力惊人，站在上坡往下看，她还是能看到她们的样子。 季青依然敞着房门没进去，反而坐在了台阶上，搂着西瓜的脖子，将头轻轻的搁在它的圆脑袋上。西瓜站在一级台阶以下，乖乖的站在那任她倚靠，一动不动的，像个大枕头。 顾晓梦回头望着，忽然觉得把西瓜交给季青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凡尘间的事告了一段落，短时间内她们不用再上来了。难得来一趟，顾晓梦不想那么早回去，拉着李宁玉的手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 “玉姐，你刚刚瞪我干什么？”顾晓梦和她手牵着手逛着逛着，就想起来了之前那一茬事。 李宁玉脚步一顿，略显无辜的看向她:“我什么时候瞪你了?” 顾晓梦这样那样比划了一番，示意就是她之前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你是不是以为我想吐槽之前刚在机要处上班的时候，你让我加班破译的事啊？” 李宁玉摊手，一脸无奈:“我是想提醒你，别说漏了嘴让季青知道你已经去地府报道了。”自己小心眼，居然想到那么远去了。 顾晓梦撇了下嘴，对李宁玉吐了吐舌头:“玉姐，你对我也太没信心啦！” 李宁玉低眉，笑而不语。 南方的冬天，风吹到身上还带着一股湿意，径直吹进人的骨头。以前的每个冬天，饶是顾晓梦这般讲究，出了门也得将自己裹成一只小熊。 常言道，最冷不过化雪天，今天就是这么一个化雪天。 路上的人都匆匆低头走着，不想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再多待上一秒。 不过现在的顾晓梦和李宁玉可以完全无视这寒风刺骨的天气，自由自在的游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走着走着，就发现在这样一个天气里，竟然有一个小摊，在卖手工冰激凌。 顾晓梦第一眼看到就愣住了，拉着李宁玉过去看，发现真的是在卖冰激凌，是一个将自己裹成小狗熊的女孩子。 “小妹妹，这么冷的天你在这卖冰激凌，能卖得出去吗？”顾晓梦看了一眼小车上的菜单，发现种类还不少。 “我，我这叫错峰上市，反季营销!”那小姑娘冻的哆哆嗦嗦的，还伶牙俐齿的反驳。 “错峰上市是这样用的?”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苦笑不得道:“那你给我来两个吧，一个草莓的，一个牛奶的。” “好嘞!”那女孩听见她要照顾生意，眼睛都亮了起来，顾晓梦有理由怀疑，这是今天她卖出去的第一个冰激凌。 “给!拿好了~”很快她就将两个球球铲出来了，分别装进两个小杯。 “好，谢谢啊小老板，祝你生意兴隆!”顾晓梦接过冰激凌，笑着祝她生意兴隆，她可是认真的! 顾晓梦回头，笑着将冰激凌举到李宁玉面前。李宁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真是什么都要凑热闹。 拿过其中一个，李宁玉用小木勺轻舀一小块喂进她嘴里。顾晓梦笑着一口含了进去，被冰了一下，眯了眯眼。 真像只小猫咪。 顾晓梦搓了搓手，往掌心吐了口气，准备和李宁玉说话，不经意一回头，却发现不远处的商场门口站着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大爷，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红彤彤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咽口水。 “玉姐你等等，我去买几串糖葫芦啊，给青青和冥王她们也带几串回去，不然她又得问咱们为什么不给她带特产!” 将另一盒冰激凌也塞进李宁玉手里，顾晓梦回眸一笑，小跑着去买糖葫芦。 李宁玉端着冰激凌，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跑越远，她永远那么生动明媚。 在月色和雪色之间，她是第三种绝色。 作者有话说： 很明显最后一句是余光中老师写的哈哈 第101章 冥王木兰番外一 自天地初开，就有生有死，郁荼就是那时起当上的冥王。 众界均应有主，但冥界阴冷苦寒，也是个全新的地界，没有人愿意主动前去，众神为此事大战了三年，最后却是战胜者郁荼不声不响的去了。 将被众神打的奄奄一息的陆压道君拦下，郁荼将自己的伴生神器拍入了不周山下，孑然一身的踏上了冥界之地，成为了新的一界之主。 但偌大冥界，她一个人可是管不来的，况且她向来是个享受的主，不可能事事亲为。于是，将最早一批来到冥界的人都留在了下面，按照罪过等级干相应的活，干完以后才能再次进入轮回。 冥王用了两百年，才让苦寒无比，寸草不生的冥界渐渐有了生机。一切都运转的井井有条，她也就闲不住了，让那陆压道人偶尔替她照拂，她开始踏寻六界，想要为冥府揽来可造之材。 神界被她排除在外，毕竟她当年胜出还毅然决然离开，就是因为厌倦了那里的一成不变和冷漠无情。 她又用了一千年，将四界寻了个遍，也碰上了几个意气相投的朋友，趁机将她们拐回了冥界，奉为座上宾，陆压道人也就不用时不时跑去冥界替她看着了。 在她离开神界整整两千年后，人界才开始慢慢有了雏形。人界是六界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界，被其他五界认为是中转站，而人，是六界中最脆弱的生物。 在人界的茫茫历史长河中，冥王一直是个旁观者。征战杀伐，政局动荡，甚至就算有妇孺死在她面前，她也只是看着。 因着她虽不喜条条框框，但是却是相信因果之存在的，毕竟冥界的存在，正是大道运行，因果满载的证明。 她只是一路走一路看，有时候，她是位极人臣的一国国师，有时候却又只是随意行走的旅人，这一切都凭她意愿，她郁荼自从混沌中醒来之时，就成为了自由的代名词。 大汉之时，她行至一处小院，见那处梨花压枝，风景独好，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敲门进去想讨杯水喝。 开门的是个女子，似乎刚刚哭过，眼眶红肿，但却并不显得孱弱，那泪珠反而为她增色几分。 冥王心下留了个心眼，又观此人天庭饱满，气色极好，生来就是有福之相，谈吐间颇合她意，于是离开时冥王记住了她的生辰八字，待她寿尽之时将她接到了冥界。 自此，奈何桥边有了熬汤人，孟婆被她诓去，一待就是几千年。 在等待孟婆寿终正寝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寻到了她所心仪的另外几员大将。刚正不阿自带威严的判官钟馗，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黑白无常，只差总领冥界兵权的大将军了。 不过现世安稳，她自是知道将才，须得在乱世战场上找。在人间待了这么多年，历史车流滚滚，其实每个朝代实质上都是一样的，她也差不多腻了。 看着目前的发展，汉朝大厦将倾，若是在下一个太平盛世来临之前找不到这个可塑之才的话，她就回冥界当她的闲散神仙了。 只不过，这大厦倾的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快，在战场边缘徘徊，她时不时关注着战局的变化，观察着有没有冒出来的新秀。 至于是交战双方哪一方的将领，就与她无关了，哪一方的将才都是将才，只要合她眼缘就是了。 没想到这一晃又晃了两三年，她整日游手好闲，拎着壶清酒在里战场最近的小城镇晃悠，凡间战火伤不到她分毫，众人只顾逃命，她却乐得自在。 只是这一日，有些不同。 外族的铁蹄踏过了破碎的城墙，这座支离破碎的小城仅仅用了三天就被他们攻下了。不管是官兵还是民众，好像都只顾着逃命。 冥王在暂居的小屋子内打坐，元神出窍与远在天边的陆压下棋，忽听得外界喧闹无比，不得已中断了棋局，留下一道残篇出门查看情况。 却未料到外面已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不远处的民居已有多处着火，士兵边跑边解盔甲，想为自己谋条生路。早在乱世中颠沛已久的乞儿仍然呆呆的坐在路边看着一切，连哭都不会了。 冥王倚在房门口看着他们奔逃，甚至远远的看见已有人倒在了外族的箭下，摇摇头，她准备走了。 她喜欢与世人亲近，却无法体会他们的喜怒哀乐乃至恐惧，因为她是神，因为同样的场景已经在她眼前上演了几百次，她甚至能够看透他们，说到底，都是那一批灵魂在杀来杀去。 希望那修佛修疯了的地藏王菩萨能拯救他们吧。 冥王没再看，转身欲踏入小巷之中，还没来得及回头，却已经被拽住了手。 第80章 心中诧异的看过去，拽住她的人已经跑了起来，那人一身甲胄，看装扮应该是她待的这个国家的士兵，可能是看她落单心生怜悯，处于好意带她逃跑吧。 冥王配合的被他带着跑，他似乎非常熟悉房屋坐落与地形，没一会儿就跑出了不远的距离，将硝烟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跑进了城中心处的一处房子，那人终于停下了，转过身来看向她，气没喘匀就急着开口:“此地暂时安全，你待在此别动，我去将那孩子救上。” 冥王眼睛一眨，那士兵就跑没了影。轻轻一击掌，冥王眼里俱是笑意。哎呀，方才竟是先入为主了，这士兵分明不是什么小郎君，而是个英俊挺翘的女子。 真依她言待在原地没动，冥王索性找了片干草坐了下来，靠在墙上等她。 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但手上并没抱什么孩子，冥王往她身后瞧，也是空空如也。 “孩子呢？” 士兵摇摇头，脸色分外的差，冥王鼻尖一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进了她鼻中，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她的甲胄破损了一大片，似乎还若有若无的渗着血。 就像被撕去了鳞片的小白龙一样。 她倒下的毫无预兆，冥王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她，入手就是一片黏腻，她站的地方也已经有了一片小血洼了。 冥王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生命力的流逝，明白若是自己不出手，她一定会死在这。 没有丝毫犹豫，冥王一挥手，她们瞬间来到了百里之外，仅仅百里之隔，这的城池却仍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且城内有重兵把守，城门外壕沟暗井不断，冥王一看便知是何情况了，原来她待的那座小城早已成了弃城，那的士兵和百姓也只不过是诱敌深入的饵料。 随便找了一间无主的屋子，将她放在了床上，冥王早就出手止住了她的血，还简单处理了一下，替她裹好了伤口。 坐在床边看她，冥王觉得有些好笑，自己身为冥王，不敛魂魄就算了，竟然在这上着竿子救人? 末了，又摇头叹息，也罢也罢，谁让自己看上她了呢，这地府大将军之位，非她莫属了。只是眼下她只是个小兵，还是得放她在战场上多历练几年才好。 她伤的确实很重，一连昏迷了几日才醒，迷迷糊糊睁眼，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去了地狱了。但是呼吸之间，她依然能感觉到伤口处的痛楚 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醒了?感觉如何？” 原本在和陆压道人解棋局残篇的冥王瞬间就感知到了房内人气息的变化，和陆压道了别，起身快步走到了她旁边，将她扶了起来。 靠着松软的稻草枕头，床上人就着冥王的手喝了几口清水，终于有气力说话了，看向坐在床边的冥王，士兵一脸正色的感谢道:“多谢搭救，感……感激不尽。” 应该是常年行军打仗的缘故，她的肤色远不如寻常女子白皙，但却处处透着明朗，一看就非常有生命力。 “不必谢我，是你救我在先。” 冥王笑的十分洒脱，托腮看向她，问道:“小娘子姓甚，名何啊？” 她略显青涩的脸顿时僵住了，刚想问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女儿身的，这才想起自己是为她所救，她替自己包扎的伤口。 踌躇了半天，她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启合:“我姓花，名木兰。” 第102章 冥王花木兰番外二 花木兰伤的确实严重，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才能下地，衣食住行，自然全要倚仗另一位屈尊纡贵。 起初她还很不好意思，但如今羽翼未丰，她又如何斗的过冥王，总是三言两语就被她逗的面红耳赤，索性任她宰割。 冥王是不稀得听她的心音，若是真听了，定会被这个未来的大将军给逗的笑掉大牙。 “近日城中可太平?” 花木兰披着衣服下床，挪到窗边往外看，她知道那座小城已经被破，而眼前这人也不知是何能耐，竟然带着重伤的她逃过了追兵，到了百里之外的磬城，此处也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太平~”冥王倚在桌边，手中摆弄着什么东西，似是很无聊，托腮看着她:“有我在，万事皆安。” 这句话说出来，在这烽火乱世似乎有些太过轻飘了，但花木兰相信，她真的有这样的实力，哪怕千军万马杀到她面前，她恐怕眼皮都不会掀一下。 只是她还不知，现在展现在她面前的，还只是冥王千般能耐里最不足为人道的一小部分罢了。 “不日我就要去寻驻城守军了。”看了一会儿，花木兰在床边坐下，看向冥王，犹豫着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虽是替父从军不假，但却也是要忠君报国的。如今她的行伍已经四处飘零，若寻不到残部，她就要加入磐城守军了。 “我要是走了，你待如何？”最近都是她在照顾她，问出这样的问题好像显得有些不自量力。 冥王丝毫不惊讶，拨弄着指甲对她嫣然一笑，继而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无妨，天下之大，我哪里去不得。” 最近待在她身边是因为她确实需要照顾，但冥王认为既然要培养她，自己就不能时时刻刻都拴在她身边。 花木兰便没有再说什么。 小半月稍纵即逝，到了要走的那一天，花木兰又重新打扮回了男子模样，在冥王面前展现了这么久的真面目，再度裹上束胸，穿上一身甲胄，她都有一丝不习惯了。 “我要走了。”花木兰背着包袱，向倚着门框目送她的冥王告别。 冥王今日着了一身绯红的红裙，长发没有收敛的披散在下，剔透白皙，是与这世间污浊格格不入的清丽。 “我们会再见面的。”冥王看着她，信誓旦旦的应道，在她眼里，并没有分别这个概念，因为不管是生离还是死别，对她影响都不大，再见都只是时间问题。 花木兰将目光放在她脸上，深刻的盯了一会儿，像是想将她刻进脑海中，不会忘掉。 忽的转身而去，花木兰没有再回头，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冥王依然倚着门框，捕捉到了那句散在风中的，极轻的道别。 再会，阿荼。 花木兰一走，冥王的世界又安静了下来，虽说她一直沉默寡言，在时也绝对称不上喧嚣，但冥王确实觉得，身边有一股隐隐约约的东西被抽走了。 继续在城中潇潇洒洒的混着，她本想着再过几日，估摸着花木兰在新队伍里安顿下来了就去寻她，却不料神界突生事端，将她绊在了半途。 有一位神陨落了。 消息一出，在整个神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但郁荼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因为与旁人不同，她初建冥界时就隐隐约约窥到了，自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神，并不是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大道依然在无形之中制约着一切。 那位老神仙比冥王大上不知道多少万岁，冥王觉得他就算陨落，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但没办法，这毕竟是第一个陨落的神，他残存的气息不知该存在何处，神界一时众说纷纭。 冥王极力反对将陨神的气息放在冥界，在她的据理力争之下，众神和议，将神陨之处设为泰山府，另辟一处小世界，推选一泰山府君管理此处。 事至此就与冥王无关了，至于那位泰山府君由谁出任，也无需她管。 只是人间与神界时间流速不同，她上去一趟下来，随便抓住一个人一问，发现离当初与花木兰分开竟已过了三年。 懊恼的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如今她音讯全无，若不用点特别的法子，定是寻她不到。于是手上决一掐，足尖轻点，冥王就出现在了想要出现的地方。 并没有让自己即刻出现在她身边，而是落在了一个离她半里地的位置，冥王一看，发现此地竟是军营。 让旁人看不见她，冥王信步在军营里逛着，此地军队巡逻有序，纪律严明，士兵看上去皆是炯炯有神，明显是一支多胜之军。 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木兰待的地方还不错。信步走着，查探着花木兰的气息所在，冥王想也未想，掀帘进了营帐。 里面只有一人，背对着门坐在案几前，听见门口的动静却是头也不回的道:“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冥王抱肩站在原地，笑看着她的背影。三年过去，没想到她竟然已当上了一军统帅，不愧是她看上的人，进步实在忒神速了。 那边花木兰听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有些疑惑的转头望了过来，目光触及正巧笑嫣然看着她的冥王时，狠狠的恍惚了一下，继而不可思议般的扭头站了起来。 “你……”花木兰走近两步，停在冥王面前，打量着她，欲言又止。 冥王见她的样子，就知她明显是认出了自己，心中忍不住产生了些快慰，不长不短的三年，自己这个过客没有淡出她的记忆。 “你清减了。”冥王上下瞧着她，将手搭在她肩膀上，认认真真的说出这句话。连日征战，统帅这么大一支队伍，想想就不是容易的事。 第81章 听得她开口，花木兰却也笑了，饱经风霜的脸上黑眼圈依然那么明显，将冥王请到桌旁，应道:“你怎会在此?” 在大军之中如出入无人之境般直入统帅营帐，这世上应该只有郁荼能这么轻松的办到了吧？ 明明她从未展现出自己不同于常人的一幕，花木兰却依然有些执拗的相信着。 “自然是来赴我的再会之约。”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斟了杯茶，冥王道:“只是中途有事耽搁了些时日。” 其实对她来说，和花木兰分开仅仅是三天前的事，但对花木兰来说，那日一别，已过了三年有余，她想，这自然也要有些解释。 花木兰开怀一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营帐门一动，是那个本该送东西来的士兵来了，士兵端着托盘进来，只是愣了一愣，就依言将东西放下离去了。 冥王往托盘里瞅了瞅，都是一些疗伤的物什，自然而然的一手端起托盘，一手去牵花木兰，将她往床边带。 “又受伤了？”是询问的语气，她牵人的手上力气却是松之又松。 花木兰却是被她一牵就动，乖乖跟着往床铺的方向走，听见她的询问，思虑了一会儿，应道:“只是小伤。” 是不是小伤她说了可不算，冥王轻啧一声，伸手去解她的铠甲，却被她轻轻捉住了手。花木兰移开视线不敢看她，轻咳一声:“我等会自己来吧。” 冥王一拍她的手，不由分说的松了她的衣带:“又不是第一次，对我你有什么好羞怯的?放心，不会有人打扰的。” 明明她没有用力，花木兰却感觉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把心一横，闭眼随便冥王动作去了。 对于冥王来说这只是几天没处理，驾轻就熟罢了。可苦了木兰，整整三年过去了，她已从无名小卒成了一军之将，却还是在冥王面前没有任何招架能力。 将笨重的铠甲卸下，接着就是粗薄的衣衫，沿着肩膀剥下来，露出单薄瘦削的颈背，照例，她依然裹着束胸。 横七竖八的伤疤布满了她整个背部，看来这三年她过得很艰难。挑起一指药膏，冥王轻轻抹在她伤口上，惹得她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疼吗？”冥王仔细涂着，问她。 花木兰想也未想的摇头，但细细感受之下，惊奇的发现确实不疼，同样的伤，怎么这次好的如此之快。 冥王得意一笑，不疼就对了。 “木兰御下有方，不知方不方便请教?”冥王想起这件事来，虽说地府将军之职还空着，但冥兵还是有很多的，木兰现在虽然不能去任职，但能从这学习些方法回去交给旁人先训着也无妨。 花木兰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明明看她也不会是对军事感兴趣的人。不过仍然仔细思索了片刻，她诚实道:“其实我不知，去年我阴差阳错的被提拔，一直沿用从前的训练方式，可能他们会听我的，大概是因为我能和他们同甘共苦。” 冥王空闲的手打了个响指，遗憾的想，坏了，看来这冥兵应该是练不成了。 “若是有一日打完仗了，你可愿为我做事?”冥王涂好了药，等着它被晾干，伸手提了下花木兰的衣服，问道。 第103章 冥王花木兰番外三 “自然愿意!”花木兰顿了片刻，几乎是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失礼，敛了敛目光，掩饰道:“但我除了打仗，怕是没有什么傍身之技了，不知能否帮到你。” 冥王收回手，指尖还停留着她的余温。嫣然一笑。 “不必担心，等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知晓了。” 花木兰便也笑笑，不再追问。 只是就连冥王也未料到，这一天竟来的这样快。 冥王到这里的第三天才知，原来此处军士训练有素，粮草辎重齐备。是因着皇帝将花木兰所领的部队派为了排头兵，率先迎敌。 四处烽火狼烟，冥王一眼便知它气数已尽。对面袭来的是势头正猛的敌国，草原游牧民族，骁勇善战，打起仗来，拼的是人头。 自选定花木兰做她地府的将军开始，她就再没翻过她的命簿。因着她先前的出手，已使她命格发生变动。 在军中住了半个月，花木兰什么也没说，但越来越频繁的会议，许久未松动过的眉。任谁也能知道局势的紧张。 那日子时，冥王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花木兰从账外进来，手脚放的足够轻，但甲片的摩擦声足以让她听见。 “回来了？”冥王坐起来，一只手靠在床桌上，懒洋洋的支着脑袋瞧她。 花木兰轻嗯一声，走到她身边，步子迈的极慢。觉得她的眼神太过奇怪，冥王轻轻挑了挑眉道:“如何？不认得我了？” 轻轻摇头，花木兰坐在了她身侧，向来坚定的眸子里罕见的盛了迷茫，欲言又止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 “阿荼，明日便要开战了，我会派人护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原来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冥王笑了。虽然她从不把人间的战场放在眼里，但既然花木兰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我知晓了。”冥王看着她，唯有些疑惑的将手搭在她肩上:“你怎还不脱甲衣?” 甲片冰凉，带着肃杀的气息，冥王手一放上去，就感知到一股寒意。往日回帐，她总是第一时间就将甲衣卸下挂靠在木桩上。 花木兰一噤，轻笑道:“今日不累，我再穿穿。”将手覆在冥王手上，她道:“日后阿荼想做何事？” “日后?”冥王无所谓的耸肩:“自然也是四处漂泊，游历名川大山，赏遍各处美景。” “甚好。” 花木兰点点头，似是放心了。 第二日清晨，下了蒙蒙小雨，军营内的旗帜都被打湿了，不堪重负的耷拉下来。冥王一早就将东西收拾好了，跟随她的亲信阿骥出营。 花木兰亲自来送。 “待胜了这一场，我便去找你。”花木兰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她，一字一句的承诺。 冥王冲她挥挥手，笑的通透。这一场不论结局如何，自己都是稳赢的。若胜了，那她等来的便是花木兰。若败了，来的就是冥界大将军。 生与死不过是两个不同的阶段，于她而言无甚意义。 于是道了声好便再未回头，冥王骑马迎着晨曦而去，花木兰在其身后久久伫立，目送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将军，该点兵了。”不知过了多久，身边近卫小声提醒。 花木兰终于收回目光，恢复成平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将军，不怒自威:“走吧。” 再听到花木兰的消息是在三天后，冥王在阿骥的护送下已到了距军营四百里的地方。一座像磐城的小城。 这里的清晨从来都是热闹的，但今天格外喧嚣，冥王有些好奇的从支开的窗户看出去。 “狄国退兵了!狄国退兵了！” 大街小巷到处都有人在喊，有人自发的敲起锣击起鼓，各处欢欣鼓舞。 冥王耳朵轻轻动了动，觉得有几分稀奇，以汉的国运，竟能获得如此大的胜利?不过知道此战的统帅是木兰，她倒是愿意相信她有这个实力。 看来要来寻她的会是花木兰了。冥王忽然有一丝期待。但这份期待没存在多久，便落了空。 阿骥摇摇晃晃的从屋外撞进来，喝的酩酊大醉，两只眼睛都糊成红色。直接一把扑到了桌上，用力一扫，茶壶茶杯咣咣当当碎了一地。 “郁小姐。”阿骥看见了靠近他的冥王，无意识的喃了一声 ，极悲壮的嚎哭起来。 冥王心底已经有了准确判断。 但还未等得她开口，那边的阿骥就哇的呕出一口血，下一秒，抽出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自颈侧一划到底，大量的血液喷溅而出，站在他面前的冥王不可避免的被波及。 未再有一句言语，阿骥含恨而终，一双眼竟都未合上。 冥王感受着脸上的点滴滚烫，轻叹口气。阿骥这般果决，方才连她都被惊着了。索性在长椅上坐下，静静等了片刻。 点点光晕汇聚在阿骥尸体上方，渐渐凝成了一个人的形状，与他生前一般无二，只是脖子上有处极深的刀口。 “说吧，到底怎么了？”冥王偏头看着他，阿骥魂魄初初离体，还不知自己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郁小姐!”阿骥大惊失色，摸向自己的脖子:“我竟还没死吗？” 冥王翘起二郎腿，冲他摇摇头。 “非也。” 阿骥这次不用再问为何了。因为身为魂魄的感官逐渐被唤醒，此刻他眼中的郁荼已不再是郁荼，这是一个灵魂面对王者的本能战栗。这是所有魂魄都应当知道的事。 阿骥扑通一声跪下。 “大人，将军，将军他战死了。” “你是如何知道的?”郁荼问他。 “我出去买东西，坊间都传遍了。狄国退兵了，但是花将军和十万军士都陨在了迷魂凼，一个都没出来。” 第82章 阿骥仍是恨的刻骨铭心，却半滴泪水都流不下来。 冥王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暂停斗争。与敌国达成协议重修于好，年年向敌国进献粮食布帛。 为表诚意，有的统治者愿意割让城池或是减灭军队，让对方放心。 原来是这样。 冥王忽然明白了为何出发前花木兰一反常态，怕是她早就听见了风声，知道这一战注定回不来。 这又有何妨呢。 冥王召来范无救，让他将阿骥带下去好生安顿，起身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往日的军营。 战场在一里外，冥王站在昔日的营帐前，都能闻见前方传来的浓重血腥味，整个天空似乎都被熏染成了红色。 原来存放粮草的地方已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整个营地一片死寂，到处都是灰烬和散落的兵器。 冥王叹了口气，不无可惜的摇摇头。 待到了战场中心，才能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尸横遍野，成千上万的残肢，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泥土已经被血沤了个透。 几百个冥使正在打扫战场，收集散落各处的魂魄。见到冥王纷纷行礼。魂魄不全是进不去酆都城的，只能永远做个孤魂野鬼。 冥王目不斜视，在战场上找寻花木兰的尸体，她一眼就寻到了她之所在。 两军交战的中心。 花木兰的尸体静静的躺在红土上，身边未见她的战马。 冥王蹲下身搂起她，松了口气。身上的伤虽多，但好歹肢体没有残缺，头也没事。这样的她，冥王虽心里有些钝钝的难受，但她知人总会有这一遭。 “木兰，跟我走吧。”冥王擦净她嘴角的血，轻轻在她耳边唤道。 过了许久，没有半点动静。 冥王有些困惑，她先前特意吩咐冥使，木兰的魂魄由她亲自引，难道有哪个不知道的先将她引走了? 抬手叫来一个鬼差，冥王得到的是否定的回答，那鬼差唯唯诺诺。 “白无常大人吩咐过我们，没人敢动花大人魂魄。”毕竟以后可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冥王将他差走，罕见的有些困惑，那现在是何情况。木兰的魂魄既不在她体内，也未被勾走。 于是屏息凝神，冥王仔细追溯，感知到一些丝丝缕缕的气息。心中一紧，觉得有些不对劲。下一秒，她就出现在那气息所在之地。 并未直接显身，冥王扫视一圈，竟然是皇宫。 “国师，你要的朕都已经给了，仙丹还有多久能练成?”看起来形容枯槁的皇帝已撑不起一身朝服，一边咳嗽，一边催促一旁高人打扮的国师。 国师一甩拂尘，高深莫测的摇头道:“陛下，此事急不得，十万大军的魂魄以百胜将军为引，起码需要九九八十一日。” 冥王眼睁睁的看着他掏出一块带血的兵符。 那是花木兰的。 无需再看下去，冥王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竟然不光是为了给敌国诚意，还含着这样一份歹毒用意。 坑杀十万将士，只为了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冥王沉寂千年的心被无边无际的怒火填满，她觉得地藏菩萨的誓言实现不了了。冷笑一声，冥王直接现出了身形。 毫无疑问。那皇帝和妖道俱被吓的屁滚尿流，跪下朝她不住磕头，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神仙显灵。 又哪知等来的是世间最厉害的催命符。 抬手一摄，兵符落入她手中。 闪到妖道面前，冥王冷冷的看着他。他低着头抖的像糠筛。但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木兰的魂魄呢？”冥王声如寒铁。 “我，我不知道，神仙大人，我我我都是骗人的，根本不知道怎么勾魂。”妖道几乎说不出话来。 冥王没兴趣再搭理他，直接将他的魂魄生生剥离了出来，听着他的鬼哭狼嚎，一把将他扔进了十八层地狱。 又转身去看面如土色的皇帝，他早前还挣扎着想跑，却发现身侧有几堵透明的墙壁，将他困死在其中。 冥王一点点靠近他，手中现出刀和箭，面无表情的用眼神将他牢牢固定住，刀和箭悬浮在他上空。 皇帝已被吓晕过去，但又被冥王唤醒，他必须清醒的感受这一切。 刀和箭轮番上阵，他身上被戳了不知道多少洞，最开始尚能惨叫，到了后面只是一口口吐血，面如死灰。 冥王在一旁站着，任他污浊的血打湿裙摆，两个时辰后，将刀箭弃置一旁，拎起他的衣摆。 “汉王朝亡于你手，从此万劫不复。”冥王已经看见了这个朝代的未来，狠狠将他扔在地上，拍拍手，转身离去。 “你们配不上木兰。” 冥王从大殿里出来，站在皇宫中心迷茫了片刻。天空洋洋洒洒的飘下雪来，想必她今日之举很快就要被传入神界那群老古董耳中了。 人间的帝王按照理论上来说，应当和她是同一级别。她擅自杀害君王，大大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被天道发现，这是重罚。 郁荼被罚于泰山府思过三百年，日日需去领天道责罚。不过这些她倒是不甚在意。 不知道当年花木兰的魂魄到底出了什么意外，这三百年间凭着那块兵符上残留的气息，郁荼以魂补魂，终于在禁足期满前一个月将她的魂魄修补了出来。 冥王小心将她的魂魄自养魂袋里放出来，轻笑的抱臂瞧着，等着同她说话。 魂魄落地，慢慢化成人形，是身着一身甲衣的她，当年与她分开的样子。冥王冲她一笑，丹唇轻启。 “木兰，好久不见。” 花木兰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半晌，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四周白茫茫的环境，最后将目光落在对面的冥王身上。 有些迷惑似又有些局促，花木兰凝眉问道:“我已经死了吗？您是?” 冥王恍惚片刻，未料到她会忘了自己。过了一会儿，又对她笑开了。 “我叫郁荼，是冥界之主，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冥界的将军了。” 这次是惊喜啦！ 第104章 地府番外 2022年第一天。 元旦佳节，不止是人间的法定节假日，也是地府的法定节假日。但不管是哪一天，世间轮回都不会停止，地府的业务部门也不会放假。 顾晓梦一大早起来就耷拉着眉眼，唉声叹气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李宁玉看在眼里，却是在内心深处偷笑。 还不是因为她昨日运气不好，抽签决定哪些人放假哪些人值班，她倒霉的获得了值班这根为数不多的幸运签。 但黑无常大人李宁玉，一如既往的稳定发挥，抽到了放假。 这就意味着这美好佳节，顾晓梦就不能和李宁玉一起庆祝了。 这可是她当上白无常的第一年! 顾晓梦显然有些失落。不过李宁玉能在家好好休息一天，她还是很高兴的，毕竟玉姐天天也很累，不管白天……还是晚上。 吃着早饭，顾晓梦险些被噎在嗓子里的油条呛的再死一次，好在李宁玉及时递来的豆浆解了燃眉之急。 甘醇温和的豆浆滑入喉咙，顾晓梦狠狠将不听话的油条咽下去，这才愉悦的眯了眯眼。 没由来的又开心起来，顾晓梦捉住李宁玉因为刚放下豆浆碗，暂时闲置在一边的手，扯到桌下悬空晃了晃。 李宁玉刚才在吃油条，她更偏爱将油条揪成小块，蘸一蘸豆浆再吃。白皙的手指上免不了沾上些油。 “干什么，没觉出我手上都是油吗？” 一点都不凶的嗔怪，顾晓梦一点也不怕。反而嘿嘿一笑，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玉姐，你在家好好休息，等下班回来我陪你出去玩。” 李宁玉失笑摇头，提醒她要记得一件提前约好了的事:“别忘了之前和冥王约好的，今晚聚餐。” 顾晓梦果然是忙晕了，连忙噢噢噢。冥王确实说过元旦要和她们吃饭，而且她们也答应了。不过，饭局自然不止她们三个。 “冥王大人就喜欢组一些饭局，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成功追到花大人，真是的，连单独请人家吃饭都不敢，这一点还真比不上我。” 顾晓梦絮絮叨叨的自我嘚瑟。李宁玉无奈又宠溺的看着她，白了她一眼。 是是是，谁不知道她顾上尉有多勇敢，短短几天就拿下了高岭之花，俘获了意中人的芳心。 又腻歪了半晌，表上的时间正正好好的跳到了八点，顾晓梦不得不走了，于是匆忙起身在李宁玉颊上烙下一吻，瞬间消失在原地。 “再见亲爱的。” 李宁玉又好笑又无奈，起身收拾碗碟。顾晓梦近些日子也不知道和谁学的，时不时就喜欢搞这种突然袭击。 顾晓梦一走，室内忽然显得安静下来。李宁玉将桌上零散的几个碗碟收进洗手池，挤了点洗洁精，拿起丝瓜囊刷起来。 第83章 房间里的摆设很轻简，大部分家具都是木质的，并没有多少现代的元素。 布局也都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房间里的书厚厚几层，床头上摆着二人婚礼时孟婆抓拍到的照片，书桌面上搁着立在玻璃瓶里的彼岸花。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但处处透着温暖的小家。 说起青青，她尚年幼，二人暂时在大床边替她放了张小床，不过这张床甚少迎来她的主人。 因为青青老是以各种名义，因为各种原因被冥王和孟婆她们抱走，个中原因有二，一时因为青青实则是个有福缘的孩子，初生的干净灵魂，大家都很喜欢她。 第二个原因嘛，就是她们把青青领走时，冲着俩人挤眉弄眼的笑，那揶揄的眼神，一看便知是什么意思。 大前天青青被冥王借走了，说今天聚完餐再还给她。顾晓梦前天还笑说，这是怕她们不赴约，把青青当人质了。 这的生活也是生活，顾晓梦和她白天上班，中午晚上一起吃饭时，会互相聊聊工作里碰见的事。或者是遇见哪个有因果的人，或者是碰见了哪个蛮横不讲理的鬼。 往往都是顾晓梦说，她听。晚上若是有青青在，二人还要负责看着她吃饭。她已经断了奶，正开始学会拿起勺子，把饭米粒扒拉的到处都是。 晚上闲暇无事，她们就会在郊外散散步，一路沿着忘川河往下走，远远的看黄泉路边铺天盖地的曼殊沙华。最后走到奈何桥边，向孟婆讨碗压箱底的陈年老汤。 当然，是没加眼泪的那一种。 惹得孟婆经常一瞧见她们就白眼连天，抱怨道:“两位小姑奶奶还真把我这给当茶馆了。”，话虽如此，依然稳稳当当盛满两碗汤送到二人手上。 俩人就坐在桥边慢悠悠的将汤喝干净，若是定好了该接青青的日子就再顺道去不知道谁家把她接回去。 每一天好像都过得一样，但真正过上了这样细水长流的日子，人都变得干净温吞了起来。 顾晓梦偶尔兴致来了，就会在旷野上起舞，幻出一席红裙，在彼岸花丛中翩飞。李宁玉通常会在旁边看。 不过有时也会被她拽过去一起跳。 李宁玉回了一趟人间。 今天难得有空，她想去置办一些年货。 还有不到一月就是农历的新年了，天界会降下福泽，人间焕然一新。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时节，地府中人是不能出现的。 不过这没什么，因为地府也会过春节的。就算不被天人两界待见，但都是中国人待的地方，年无论在哪都是要过的。 而且底下也有春节联欢晚会，有不少在人间没得到赏识的人反而在底下一炮而红。 偶尔冥王也会上去致个词，虽然她的致词往往都是些不着四六的东西。 先去了一趟泰山，是受冥王所托去找泰山府君讨一块泰山根部的泰山石。陆压认识李宁玉，亲自迎出来将东西给她。 是两个红色的锦帛盒子，一个绣着锦鲤，一个绣着腾龙。 陆压知道冥界的规矩，猜到她应该是新年前最后一次上来，祝道:“新年快乐。”然后一指她手中绣锦鲤的盒子，笑道:“这是给你的新婚贺礼。” 李宁玉微愣，这确实是她未料到的，但还是笑着冲陆压点点头，行了个礼，谢道:“谢过府君大人。” 陆压着一身墨绿长衫，瞧上去与冥王像一对孪生姐弟，温润一笑，转身回了泰山府。 接着，她又去了一趟海南岛，收罗了几大袋椰子，原因自不必说，顾晓梦前一阵子正感叹地府的椰子一点都不正宗。 杭州自然也是要回的，一些能想到的东西挑挑拣拣买了许多，甚至还选了几身衣服。虽然最后全要烧掉有些可惜，但没关系，毕竟使用期是无限的。 人间这些年发展的太快，李宁玉回去，差点没能寻见哥哥的墓地。哥哥孑然一身没有后代，他的碑是李宁玉立的。 虽然知道他早已转世，但李宁玉还是想来看看。他的墓旁有两株粗壮的柏树，也是当年她一起种下的。 其实只是单纯想来看看，墓碑上刻着李铭诚三个字，旁边还有一排小字，妹李宁玉立。 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联系了。 “哥，从今年开始我真的过得很好了。” 一来二去，去了很多来之前没想到的地方，没想到竟然逛逛捡捡将近一整天。直到顾晓梦给她打电话她才反应过来。 顾晓梦下班兴冲冲回家，没想到竟然没看见李宁玉。知道她肯定不会自己去冥王那，有些好奇，顾晓梦罕见的给她打了电话。 李宁玉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含糊，滋滋拉拉电流声一片，顾晓梦一听就知道她不在地府。 不过没过多久，李宁玉就出现在了家里的客厅。顾晓梦立马靠过去道:“玉姐，你去哪儿啦？” 李宁玉的东西都堆到了空间里，此刻两手空空。为了和人间环境相容，她出去时换了件白色羽绒服，领间还有一圈白色绒毛，更将她衬的白了几分。 这衣服是顾晓梦给她挑的，不过还是第一次看见她正经穿上身，立马眼前一亮，小小哇一声，伸手揪了揪柔软的白毛。 “我就说这衣服适合你。”顾晓梦上下打量着她，简直赞不绝口。 李宁玉无奈的看着她，道:“你别想了，我不会穿着这个去吃饭的。” 小心思一眼被看穿，顾晓梦嘿嘿一笑，继续撩着毛，也并没有强求。 毕竟底下都是一群老古董，穿的不是袍子就是铠甲，李宁玉穿一身羽绒服去算怎么回事？肯定会被冥王她们一顿玩笑。 她可舍不得。 冥王是最喜欢氛围感的人。 每一次聚餐她都能整出一个主题来，千变万化，次次不重。顾晓梦记得一个月之前她们还在毛乌素沙漠吃烤全羊，今天就挪到了一个白雪飘飘的高山之巅。 屋内更是张灯结彩，红通通一片。 顾晓梦二人竟然是最晚到的。她们到时，众人已在客厅里围成一片磕瓜子了。见二人姗姗来迟，有人定不会放过打趣的机会。 “嘿，这俩人，怎么聚个餐还磨磨唧唧的，一会儿得罚酒啊。”话痨的孟婆抓着瓜子起来迎接，瞧了一眼二人交握的手，将顾晓梦扯走。 花木兰最近和李宁玉走的比较近，眼见二人被分开，也悄无声息的站到了李宁玉身后，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冥王抱着青青坐在沙发上和钟馗聊天，青青总不老实的想去揪钟馗的胡子。 众人一坐上饭桌，李宁玉就一人发了个椰子，没人想到还会有这一出，尤其是顾晓梦。先是齐齐一愣，继而都笑得前仰后合。 “新鲜的海南特产。”李宁玉罕见的接上了茬。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里，李宁玉竟然又每人递了件礼物，每个人都不一样，发了一圈发完，李宁玉回到顾晓梦身边坐下。 “我和晓梦给你们的回礼，希望大家能喜欢。” 冥王掂了掂手里的小木匣，红眸中透出的笑意深邃，失笑摇头。一声低叹悠扬在唇边。 “咱们小宁呐，真是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第105章 元宵番外 上元节一过，就代表着春节正式结束。新的一年逐渐走上正轨，地府公务人员也可以正常到人间执行公务了。 让顾晓梦喜不自胜的是，这次抽签，她和李宁玉都抽到了休假。李宁玉是先抽的，她自然不出意外的抽到了休假。 轮到顾晓梦抽的时候，旁边的一圈人都围过来看起了热闹，有人开玩笑道:“顾姐，抽到班也没事，我和你换。” 顾晓梦平常和她们相处惯了，此时正紧张，毫不客气的挥手嫌弃道:“去去去，别瞎说，我肯定抽到休!” 一边小心翼翼的瞧了身边的李宁玉一眼，闭目从箱子里抽出一根签，举到她面前，问道:“玉姐，你帮我看。” 李宁玉将签拿过来，夹杂着愉悦的淡淡道:“是休。” 顾晓梦顿时一蹦三尺高，继而睁开眼凑过去一瞧。李宁玉摊在手里的签，一端赫然是黑色的。 地府与人间大都是反着来，吉祥话如此，吉祥色也是如此。所以若抽到了黑签，就代表着令人激动的休假。若抽到了红签，那就不好意思了。若是找不到人顶班，就算冥王约你你也去不成。 这厢，顾晓梦和李宁玉周围一片欢欣的氛围，似乎沾了她们二人的好运，接下来抽了五个人，每一根都是休。 不过顾晓梦只是扫了一眼，依然沉浸在可以和李宁玉共度上元节的喜悦里，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低头看了看腕上的表，不偏不倚正好指到五点。 顾晓梦正兴奋，一刻都等不了，拽拽李宁玉袖子便道:“我们走吧玉姐，假期从此刻开始，下班啦!” 李宁玉宠溺又纵容的看着她，心中却是似有似无的松了口气。牵上她的手，二人同时消失在原地。 只是虽然放假，二人也去不了阳间。晚上洗漱完毕，顾晓梦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看平板，等着李宁玉洗完出来。 第84章 青青也在顾晓梦身边安静的趴着，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 地府公务人员的电子设备上都装着两套系统，一套是地府的，一套是人间的。顾晓梦正浏览着地府新闻，青青的小脸忽然凑到跟前。 “灯灯!”青青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了，声音里奶气十足。 顾晓梦转身看了看小家伙，将被子扯到她身上，伸手揉了揉她的小短毛。 她应该是看见了平板上的孔明灯，据说今年地府要在北边的草原开灯会。算算时间，是明日戌时 “青青想去?”顾晓梦问她。 青青就地一滚，小被子跟着搅成了麻花。贴着顾晓梦蹭了蹭，高高兴兴的嗯了一声。 眼看着青青日渐长大，两人其实并没有教她叫她们妈妈。因为她们一致认为，青青应该是这天地的孩子。当初名义上收养了她，只是想让她有个靠山。 倒不曾想她现在成了大家的开心果，真正吃着百家饭长大，反倒同她们越来越亲了。 “好，待会儿我们商量商量。”顾晓梦看出了她确实很想去，只是明日戌时她们有一个早就约好的饭局，必须得赴。 “商量什么？”李宁玉刚好从浴室出来，听见了这句话，看样子似乎需要自己的参与。 顾晓梦半支起胳膊看她，旁边的青青也赶快挣扎着坐了起来。 “玉姐。”顾晓梦指一指和她紧挨着的小家伙。“青青想去看灯会，但是灯会明日戌时才开始。” 李宁玉随意擦着头发，待它不滴水，就将毛巾弃置一旁。上床坐到青青身边，和顾晓梦一左一右将她夹起来。 “这样吧，青青，明日你先和阿依姐姐她们一起去看灯，我们有点事，忙完就去找你，好吗？” 李宁玉和青青说话，声音往往都会放的很轻。柔和且温软，却时常带着强大且让人信服的能量。 “好!”青青听懂了，继续高高兴兴的点头。脑袋在李宁玉胳膊上蹭一蹭，便一骨碌从二人中间爬出去，爬到了自己床上。 “睡觉。”青青小小打了个呵欠，冲二人挥挥手，便一头栽了下去。没过一会，呼吸就均匀了。 留得顾晓梦和李宁玉在一边看着她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顾晓梦才感叹道:“玉姐，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冥王她们都说青青好带了。”这根本就不用带的。 李宁玉也失笑摇头，过去将她被子盖好。看着她恬恬的睡颜，忽然鬼使神差往在她床边一指，下了个结界。 结界的能量波动，顾晓梦自然是感觉得到。有些诧异的转头望着李宁玉。眼睛一眨，内里便充满了似有若无的迷朦情意。 “玉姐，你设结界做什么?”顾晓梦明知故问。 李宁玉抬手一挥，顾晓梦身前的平板便出现床头柜上。 “明天调休，开心吗？”李宁玉却是答非所问。 顾晓梦欣然点头。李宁玉便靠近她，将她一带，二人同时躺倒下去。还未来得及出声，耳边热意先至。 “既然高兴，那就要做一些高兴的事。” 顾晓梦想说话，无奈发声不得。旁边的人今日似乎颇不讲理，顾晓梦只得低低笑起来。侧身揽过她的腰，反守为攻。 夜，很长。 第二天中午，二人就将青青送到了孟婆那里。孟婆是整个地府假最少的，因着奈何桥边只有她一个人守，所以调休基本与她无缘。 几百年前终于受不了了，她和冥王磨了许久，才给自己磨来个白打工的小徒弟阿依。 阿依很喜欢青青，青青也非常喜欢和这个瞧起来不太大的姐姐玩。一见面就往她身上扑。 “阿依，青青将拜托你了，我们晚些也会赶过去。”顾晓梦向阿依道谢。 一旁靠着奈何桥石梁的孟婆不乐意了，一拐顾晓梦的胳膊，道:“诶诶，怎么回事，我和阿依一起去灯会，你怎么不拜托我?” 闻言，顾晓梦和李宁玉对视一眼，俱有些愣。 李宁玉问道:“你也去?那奈何桥谁守?” 孟婆神秘兮兮的一笑，装模作样的四处瞧了瞧，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吧？今天晚上有人替我们。”她一副这惊天大秘密只有我知道的样子。是巴望李宁玉能问她几句。 但李宁玉偏不如她意，抱臂轻点，看顾晓梦和阿依说的差不多了。便叫她道:“晓梦，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顾晓梦向阿依和孟婆告别，李宁玉丢下个能郁闷死人的眼神。留下孟婆憋屈的不行，只能去逗青青解闷。 “玉姐，你说谁会来接她的班呢？”顾晓梦和李宁玉手拉手漫步在忘川河边。 李宁玉笑道:“肯定是冥王和木兰。”要不然孟婆也不会如此激动。 顾晓梦惊讶道:“啊？冥王，她来干什么。要是想和花大人约会，干嘛不去看花灯呢？”偏选个无聊又没甚景色的奈何桥。 李宁玉摇摇头，无奈道:“冥王的心思，谁知道呢。” 今天和她们约的朋友倒是有些与众不同，与其说是朋友，倒不如说前辈。 正是前任的黑白无常，谢必安与范无救。当初范无救将黑无常之位传给了李宁玉，谢必安便也跟着辞职了。 两人现在全世界到此打卡旅游，好不快活。前一段时间听说这一届白无常也上任了，便回来约好见一面，聊聊天也传授传授心得。 四人约在茶楼，顾晓梦没见过这两位，路上还有些紧张，不知道等会儿该如何说话。李宁玉安慰道:“没事，他们很好说话的。” 顾晓梦知道她这话说的倒是不假。世人皆认为黑白无常是勾魂使者，见者避之唯恐不及。只是甚少有人知道。 只有至善至德之人，死后才能得黑白无常亲自接引。因此，历届黑白无常待人都是较和善的。 而若是死后见着了牛头马面两位大人，那就惨了。只能祈祷着判官能少判你几年地狱业火之苦了。 见面果然，两位大人即使卸了任也穿着一黑一白。于是顾晓梦便自信的上前行礼。 却不料，她礼刚行完。对面两位都笑将起来，转身莫名的看着李宁玉，发现李宁玉也带着笑意。顾晓梦自觉不妙。 “见过范大人，见过谢大人。”李宁玉也上前行礼，她与顾晓梦行礼方向一致，只不过口中的名号与顾晓梦截然相反。 顾晓梦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将人认错了。其实谢必安穿的是黑衣服。范无救穿的是白衣服。 “怎么样丫头，以后不敢刻板印象了吧？”范无救大笑着同她打趣，谢必安也笑着向二人点头。 于是四人均带着笑意入座，且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气氛都活络了起来。 聊天品茗一下午，四人均意犹未尽。又转战去一家小饭馆吃了顿饭。已到亥时，惦念着灯会上的青青，二人才起身告辞。 临走时，谢必安拍拍顾晓梦的肩膀，将两只玉镯推进了她手腕，左右各一只。 “这是白无常的法器，今日就正式传给你了。不急，回去慢慢摸索。” 顾晓梦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欣喜的瞧着玉镯，真诚的向谢必安道谢。 二人站在原地，目送顾晓梦和李宁玉离开。她们走出去没多远，二人就看见她们不知不觉挽在一起的胳膊。 “老谢，我们当了多久黑白无常。”范无救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精准无误吐出一个数字:“一千八百年六个月又三天。”他与范无救生前是挚友，舍生取义同一天而死。 范无救又坐下，执起酒杯饮了一盏，叹道:“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呐。” 作者有话说： 截止这章就标完结啦，应该不太可能会再有番外了。有的话微博会更，大家去那看就好了。 希望犹豫看见的朋友能打个分哈哈，谢谢啦~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