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弟弟竟是绿茶狼崽子》 第1章 《小可怜弟弟竟是绿茶狼崽子》作者：双言寺【完结】 简介: 【骄傲阳光大美人哥哥受x白切黑绿茶弟弟攻】 江燃这人漂亮张扬，爱美又颜控，是远近闻名的孩子王。 第一次见到江洵，是在他五岁那年。父母同他说，这个瘦小黝黑的小孩以后就是他弟弟了。 江燃有点不满意：“好吧，那你喊我哥哥，以后我保护你。” 江洵小声喊他：“哥哥。” 从这天起，江洵的日常就是跟在哥哥身后，当他任劳任怨的小尾巴，当他忠诚的小骑士。 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江燃满意了。 于是从幼儿园到大学，这声哥哥一喊就是十几年。 —— 江洵知道，他的哥哥从小就是只骄傲的小孔雀。 漂亮，热烈，才华横溢，追求者无数。 起初，江洵觉得能当江燃的弟弟就是最幸福最满足的事情了。 后来，江洵还想更贪心一点。 他哥最疼他。 哪怕他再放肆一点也会被原谅的，对吧？ —— 江燃知道，他弟是只沉默胆小的绵羊，内敛寡言没朋友，从小到大都很依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可怜。 哪怕已经变得又高又俊，长大成了成熟的男人，也和小时候一样。 比如每次打雷的时候，江洵都会害怕得跑来和他睡觉，比如他出去和别人玩的时候，江洵会想办法当他的小跟班，又比如江洵独自睡觉或是出远门的时候，总是要带走他的衣服…… 江燃对他的小绵羊弟弟很纵容。 直到有一天，江洵抱住他，低眉顺眼地连声喊着哥哥，眼神和落下的吻却那么烫。 江燃才后知后觉。 哦，原来这小子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还是他亲手养成的。 骄傲阳光大美人哥哥受x隐忍心机白切黑弟弟攻 【阅读指南】 1.日常文，会从幼崽时期开始写，节奏比较慢热，没有副cp 2.攻受不在一个户口本，也没有血缘关系！ 3.攻受身心属于彼此 4.大概会有一点团宠受的属性 5.发现不喜欢请及时止损哦，谢绝写作指导，空口鉴抄／ky／人参公鸡等会删评，祝大家阅读愉快。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甜文 轻松 主角视角：江燃 江洵 其它：幼崽养成，慢热日常文，轻松，甜宠 一句话简介：我弟先是我弟后来是我男朋友 立意：爱自己，爱生活 第1章 “叫我哥哥，以后我就会保…… “怎么又是我最先被找到！？江燃，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一阵嘹亮童音惊起，树枝上的鸟雀纷纷扑腾翅膀飞走。 只见几栋居民楼围出一片空地，空地边缘栽着桂花树，九月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落在树底下站着的七八个小朋友身上。 其中个头最大的那个小胖子正在恼怒大叫，而在小胖对面，那个叫江燃的小朋友，只是慢悠悠地拍了拍刚才跑乱的衣摆。 在这群小孩里面，江燃漂亮得格外出众，衣服也格外整洁干净。 面对质问，江燃看了这小胖子一眼，抬抬下巴。 “和我有什么关系嘛，谁让你吃太多饼干，我一眼就看到你蹲在柱子后面啦。” “喂喂！”小胖的鼻子差点被气歪。 其他小伙伴连忙拉偏架，叽里呱啦地给江燃说好话，顺便催促小胖开始下一局。 “哼！藏好了啊，等下我就来找你们——” 小胖悻然闭上眼睛开始倒数。小朋友们顿时嗷嗷叫着四散跑开，纷纷冲向平时习惯躲藏的地方。 江燃没有跟着跑。他站在原地，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不慌不忙地走到空地边缘的某片树荫下。 这棵树下摆着圆桌板凳，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这里纳凉打牌，惬意的很。 江燃乖乖把这几个老人都喊了一遍，最后指着他们身后的小角落，双手合十着说：“我们在玩捉迷藏，我想躲在这里，拜托爷爷奶奶不要告诉他哦。” 他这模样机灵又礼貌，瞧着就让人心喜，老人们哪有不答应他的道理。其中一个老太太边点头边逗他：“燃燃，等会儿要找你们的是小扬，他可是我孙子，我是不是应该帮他啊？” 这是傅家的老太太。江傅两家是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关系很好，江燃的父母偶尔没空去幼儿园接江燃放学，比如今天下午，就是托傅老太接的。 江燃歪歪脑袋：“啊？不可以这样的……”他眼睛一转，补充道，“我们刚才约好了，谁输了就不能随便吃零食和看电视，我觉得他很需要的，傅奶奶，你不要帮他啦。” 江燃那双琥珀色眼睛灵动狡黠，傅老太看着心都要化了。 “好好，别怕，奶奶替你打掩护，奶奶不告诉那小子哈。”傅老太说。 接下来的游戏时间，老太太果然没有暴露江燃的位置，三两句就把路过这边的孙子给忽悠走了。 不远处的玩伴正在气急败坏地找人，蹲在小角落的江燃一派悠闲，捞过旁边那只吃百家饭的流浪橘猫。橘猫心宽体胖，懒洋洋地甩甩尾巴，任由这只人类幼崽挠它的肚皮。 新的一局洗牌之际，傅老太似是想到了什么，反压住扑克牌，压低声音，有些犹豫地开口。 “燃燃，我听你妈妈说，这几天想带个小朋友和你认识。”傅老太努力措辞得委婉一点，“你……知不知道呀？” “啊？”江燃又挠了挠橘猫，恍然大悟，“我知道的呀，妈咪和我说了，有个弟弟要过来。” 在半个月前，爸爸妈妈就和他说过了这件事。 年仅五岁半的江燃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所有意思，不过他知道，那个和他同龄的弟弟家里出了些意外，没有人照顾，所以要先来他家一起住，而且可能会住很久很久。 就是不知道那个弟弟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长得好不好看……想到这里，江燃有些期待。 “爸爸昨天就去接他过来啦。”江燃说。 傅老太观察江燃的神色，见他并没有明显的抗拒之色，才放下心来。她抚了抚江燃的头发：“好，好，燃燃就当是交个朋友。” 这时候，参与捉迷藏的其他小朋友都被找到了，只剩下江燃没被发现。 小胖嘟嘟囔囔：“江燃怎么不见了，哼，是不是怕被我发现，偷偷跑回家了啊……啊？你怎么躲在那里啊！？” 在小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江燃从一群老人身后钻了出来。 江燃得意地翘起嘴角：“没找到吧。” “……”小胖看着江燃，又看看刚才忽悠自己的亲奶奶，眼泪差点掉下来。 江燃一点都不管玩伴的死活，他仰头看看天色，发现已经天边开始变暗。圆桌边的老人已经陆续起身，准备回家做饭。 嗯，妈咪说这个时间她就可以下班，然后和他一起回家啦。 江燃踮起脚尖，举目眺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妈咪！” 年轻女人的五官锋利漂亮，严肃的表情在看见江燃之后立刻柔化许多。她笑着喊：“燃燃。” 江燃已经飞扑了过去：“妈咪我跟你讲，今天老师教我们唱了两首歌，下午还让我们做算数，我全部都做对啦……” 郁青荷低头看了一眼扑到她面前的江燃，上班的疲惫瞬间淡去。她把江燃抱起来：“那我们燃燃真厉害。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傅奶奶的话呀？” “当然有，我很乖的。” 江燃摇头晃脑地夸自己：“我每天都拿小红花的。” “嗯，我们燃燃最厉害了。”郁青荷抱着江燃掂了两下，把他放下来，找到圆桌边的傅老太道谢。 江燃则是溜到那群小伙伴身边，扬声宣布：“我要回家了，拜拜。” “啊？你这么快就要回家啦，明天继续来玩呀！” “对呀对呀，明天不用去幼儿园，你记得下楼来玩呀！” 玩伴们依依不舍，小胖也是瞪大眼睛看他。 “知道啦，下次再玩。”江燃在口袋里摸出几颗糖，顺手给小胖子塞了两颗，小胖立刻破涕为笑。江燃把剩下几颗糖塞给其他小伙伴，跑到郁青荷身边拉着她的手回家了。 …… 江燃家住在五楼。旧小区没有电梯，江燃一口气跑上楼，等着大人开门。 这个小区的户型面积不算大，但他们家干净整洁，处处透着温馨。窗外天色渐暗，橘红色的夕阳落了进来，给屋子里的家具镀上昏黄的色调。 江燃一边嘀咕着猜测今晚会有什么好吃的，一边爬上椅子，啪嗒一声打开客厅的灯。小孩子思维跳脱，他很快放弃思考晚餐吃什么，转而想到刚才捉迷藏时傅老太和他说的话。 江燃忽然萌生出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年幼的他尚且无法辨别，这种情绪究竟是兴奋还是紧张，又或是随着家庭新成员即将到来而产生的担忧。 第2章 江燃扭过头：“妈咪，那个弟弟是不是要过来了？” “对，今天早上六点半的火车，现在应该快到了。” “哦……”江燃从椅子上跳下来，郁青荷连忙接住他。 “燃燃，小洵的父母帮过我们很多，他们家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所以爸爸妈妈不能放任不管。”女人捞住江燃，蹲下来耐心地说，“如果燃燃不高兴，不愿意爸爸妈妈做的决定，一定要说出来，好吗？” 江燃认真地思考了几分钟，昂着下巴说：“我也没有不高兴的。” “但是……”江燃的声音变低了一点，悄悄伸出小拇指，“妈咪要保证，还会和之前一样喜欢我。” “毕竟我是那么可爱的小孩，妈咪肯定还是最爱我的，对不对？” 郁青荷失笑：“当然。妈妈会照顾那个弟弟，也希望燃燃和弟弟可以好好相处，但妈妈最爱的小朋友永远是燃燃。” 她认真地和江燃拉了拉勾。 “嘿嘿，拉勾了哦……妈咪，那个弟弟长得好看吗？”江燃对这个问题很在意，“我希望他是好看的弟弟。” 郁青荷回忆几秒：“我只在小洵刚出生的时候亲眼见过他，但他小时候也很可爱，他爸爸妈妈的长相都非常标致。” 她说到这里神色稍黯，很轻地叹了口气。江燃抬手摸了摸母亲的眉峰，心里对那个弟弟更期待了。 母子俩正说着，江燃耳尖微动，听到门外传来了钥匙碰撞的哐当声。 吱呀—— 下一秒，家里的防盗门被打开。江燃猛地抬起头，就见儒雅俊朗的男人在夕阳中踏进屋子，男人眉眼疲倦，和身后的男孩一样风尘仆仆。 “哈哈，老婆，燃燃宝贝，我回来了。” 江燃扑过去抱住江振松的大腿，大声喊了句爸爸。 “哎，哎，乖乖燃燃。”老江弯下腰，用胡渣蹭了一下儿子的小脸，挤眉弄眼的示意江燃去看他身后的男孩。 江燃的目光随之落在父亲身后的小男孩身上。 那个小孩和他差不多高，细胳膊细腿，肤色晒得黝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小男孩的衣服有些破旧，看着也不太合身，白色短袖微微泛黄，裤子起了毛边。 小男孩站在男人身后，抿着唇一声不吭，拳头握着，看上去像是一只警惕又惨兮兮的小土狗。 江燃和他对上视线。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俩就像是两只幼兽碰面，带着好奇互相打量。 不过说实话，江燃其实有点失望，因为这个弟弟又黑又瘦，根本就不好看嘛……江燃刚才的期待太高，现在有点小小的落差。 至于这个新来的弟弟，已经整个人愣在原地。 原因很简单——江燃太漂亮了。 纯黑的短发蓬松柔软，瞳色偏淡，显得剔透澄澈。露出的小脸和胳膊都是奶白的，眉眼精致灵动，让江燃像是橱窗里的那些洋娃娃，但是漂亮可爱多了。 男孩对上江燃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他猛地低头，入眼就是自己皱巴巴的裤子和黝黑的皮肤。 他已经懵懂地明白了何为自渐形秽。 江振松拍拍小男孩的肩膀，带着他走进屋子里，给这两位小朋友互相介绍。 “燃燃来，这个弟弟叫江洵，他比你小半个月。弟弟和咱们是同一个姓，很有缘的。” 光是听着介绍，江燃也不知道名字要怎么写——好吧，他也不太认识复杂的字，他只是默默记住这个弟弟的名字要怎么读：“哦，江洵。” 老江转头和江洵介绍：“喏，小洵，这就是叔叔的儿子，你得喊他江燃哥哥。” 江洵张了张嘴，发出短促的气音，到底没喊出来。 “燃燃，来试试和弟弟交个朋友？”江振松鼓励地看着这两个小家伙，“咱们小区这么多小朋友都跟在你屁股后头跑，说明燃燃是很厉害的老大啊，是不是？” “好吧……” 江燃慢慢走近几步。他看着这个瘦小黝黑的弟弟，略微有些不情愿地说：“江洵，你叫我哥哥，以后我就会保护你啦！” 江燃的声音还带着软乎乎的奶音，配上这番话有种老气横秋的可爱。 两个小朋友的距离凑得更近。江洵顿时闻到了很好闻的味道，有点像是甜甜的柑橘。他们靠得太近，江洵能够清晰地看见眼前这人雪白漂亮的小脸蛋。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呼吸很急促：“我……” “嗯？”江燃哼出疑惑的鼻音，“你干嘛往后退呀，你不想和我交朋友吗？” “不……”江洵艰难地挤出一个字，小幅度摇头。 江洵不肯说话，旁边的老江看着有些着急，就要过来打圆场，不过被郁青荷用眼神拦住，示意他再等等。 江燃又等了几十秒，终于听到江洵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因为你好漂亮。” 江燃：“啊？” 江燃更加疑惑不解。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是很好看的小朋友，但是觉得他漂亮为什么还要后退呢？江燃想不明白，当然，江洵本人也还没有到可以理解这番心境的年龄。 不过真诚的夸赞总是让人身心舒坦，江燃对此很是受用。他仔细端详几秒，发现江洵的五官轮廓其实还不错，那双眼睛特别有神。 江燃开始觉得这个新弟弟变得顺眼了一点。 “你快点喊呀，喊了我就保护你。”江燃催促他，“不然……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哦，哦……”江洵胡乱应了一声，他盯着双手叉腰的江燃，竟然有些目眩神迷。 憋了半晌，江洵低下头，很小声地喊了一声：“哥哥。” “哎！” 江燃清脆应下，彻底高兴起来，抓住江洵的胳膊晃了晃。江洵仍然拘谨沉默，他被抓得手臂颤抖了一下，头也始终低着。但这回，江洵没有立刻往后退。 旁边提心吊胆的江家父母也终于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 很好，家里有两个小豆丁了，以后的日子要更热闹咯。 第2章 弟弟，好用好用！ 老江带着江洵坐火车跨越了好几个省，千里迢迢赶回来，本该是要好好下顿馆子接风洗尘的。 只是他们俩都困乏极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出门，下馆子的计划顺势推迟，只是决定在家解决这顿晚饭，等到明天再吃顿大餐迎接江洵的到来。 “小洵，你要不要现在先洗个澡啊？”江振松弯下腰询问，“坐车肯定坐累了，叔叔先给你放热水，洗完澡吃完饭就能睡觉，行不行？” 江洵紧绷着身体站在这家人面前，他撑着困意仰起头，很慢地摇了一下：“……不用。” 郁青荷朝丈夫使了个眼色，安抚江洵：“那就等会儿再说，不急啊，先让燃燃带你逛一逛咱们家怎么样？燃燃？带弟弟看看我们家吧。” “哦哦。” 江燃点点头，招呼道：“走呀！” 江洵仰头看了看两个大人，踌躇几秒，慢慢跟上江燃的步伐。 这间屋子的户型是很简单的三室二厅，总面积不大。大门进来就能看见相连的客厅和餐厅，往左转是厨房，右边则是三个卧室和卫生间，中间有条狭窄的过道隔开。 在摆放了各种家具之后，屋子里显得略微有些拥挤，角落里还放着不少玩具。江燃站在卧室中间的过道上，展开双臂比划两下，兴致勃勃地给家庭新成员介绍。 “你看，大门进来就是客厅啦，然后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诶，诶，你转过来，看，那里是我睡觉的房间。”江燃哼哼两句，昂首挺胸，“我很厉害的，已经可以自己睡觉了哦。” 江洵沉默地听着，在心里默默地跟了一句：“我也可以的。” 房屋布局很简单，江燃只花了几分钟就给江洵介绍完了。江洵嘴上不吭声，实际上眼睛睁得很大，跟着江燃的介绍努力熟悉这里的环境。 “家里就是这样的。”江燃摆摆手，结束了这番讲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江洵安静了一会，犹豫再三，小声问：“那我……要做什么吗？” 比如要在规定时间做各种家务，又或者必须让出所有的玩具和衣服……好吧，他现在也没什么可以让的。 反正江洵已经知道了，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免费得到的，他能够住进这里，这个漂亮的哥哥还说要保护他，那他肯定要付出一些代价吧？ 江洵拽着衣摆，嘴角和眼尾都有些耷拉，表情怏怏的，瘦弱的身躯看上去格外可怜。 “啊？” 江燃完全没跟上江洵的思路，他困惑地歪歪头：“什么要做什么？你在说什么呀？” 江洵沉默片刻，有些磕绊地说：“我在这里住，你……你要保护我，我要做事情。” “嗯嗯，然后呢？” 江燃依旧一头雾水。他盯着眼前的江洵，忽然想起了他前几天看的动物世界，那只在荒野中独自求生的小黑豹。 第3章 江燃的思维跳到别的地方畅游，过了一会儿之后才回归主题。他眨眨眼，在江洵瑟缩的目光里茅塞顿开：“哦，你说这个呀！对哦，你是我的弟弟，那就要听我的话，然后就是……唔，我想一下。” 江燃试图模仿他前几天偷看的警匪片里的台词，但他并没有记全乎，刚开头就卡壳住了。 面前的江洵还在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呢。 不行不行，不能磕巴，哪有当大哥的连规矩都说不好的，这样太丢人啦。 江燃连忙开动脑筋，掰着手指补充道：“反正就是……你要跟着我，不许随便乱跑。还有还有，玩游戏的时候，你不许帮别人，只能帮我！” “我就想到这么多，别的以后再和你说哦。” 江燃凑近江洵。他们俩身高相仿，站得近了就会额头碰额头。江燃用自己的脑门轻轻磕了江洵一下：“你听懂没有呀？” 江洵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些好像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他认真点头：“听明白了，我会做到的。” 江燃看了看乖乖跟着自己的江洵，心情舒畅地宣布：“很好！你就是我的第九个小弟！不对，你是要和我一起住的，是和他们都不一样的弟弟。江洵，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啦。” 家…… 江洵怔然几秒，低下头嗯了一声，眼眶不知怎么的有些泛红。 窗外的夕阳彻底变暗，头顶的白炽灯微微泛黄。江燃的琥珀色眼睛映满细碎的光，嘴角扬起的笑容纯粹明亮。 江洵站在灯光下，好像在这一刻开始踏进了这个家。 …… 江燃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儿歌，慢悠悠地溜进厨房。江洵谨记自己身为小弟的职责，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燃身后。 江燃回头瞄了他一眼，心里嘀咕。比起他那些吵吵闹闹的伙伴，这个弟弟的话真的好少。 “妈咪，我给弟弟介绍完啦，我厉不厉害？”江燃仰头邀功，余光乱瞄。 郁青荷下班路上买回来的熟食卤肉正放在灶台边上。江燃说完嗅了嗅空气里的香味，踮起脚尖扒拉住料理台边缘，偷偷捻了一块卤肉塞进嘴里。 偷吃完这一块，江燃眼尖地发现塑料袋后面还有一个小袋子。他费劲地伸手勾了几下，发现是爸爸喜欢吃的花生米。 江燃很喜欢这种香香脆脆的东西，立刻再次偷吃。 “很好，燃燃做得很棒……哎，燃燃，不要手抓。”郁青荷在翻炒青菜的间隙回过头，有些无奈，“而且这些肉已经冷了，妈妈还没加热呢……花生米也不要吃，吃了会咳嗽的。” “不冷，好吃。而且我没有用手抓呀。”江燃得意地展示，并且发挥主观能动性忽略了后面那个问题，“我隔着塑料袋抓的。” 郁青荷眉峰微挑，即使没有说话，多年班主任生涯养成的气势还是让她充满压迫感。 江洵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何种反应。 不过江燃本人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恃无恐地又啃了一口，甚至拉住江洵的袖子让他靠近。 “江洵，啊。” 江洵茫然地跟着张嘴：“啊？” 江燃飞快地在江洵嘴里也塞了两颗花生米。他看着这位“共犯”，又看向郁青荷：“妈咪你看，江洵也吃了哦。” “……” 郁青荷看着手足无措的江洵，叹了口气，在江燃头顶轻轻一敲，挥挥手把这两个小朋友赶出厨房。 郁女士做事很利索，没过多久，餐桌上就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老江已经简单冲了个澡，神清气爽地溜达到餐桌边，伸手出来抱了抱妻子。 “哎呀，好香的饭菜，老婆辛苦了。” 江燃熟练地跟着说：“妈咪辛苦啦。” 江燃闻着饭菜香气，已经很自觉地爬上他的专属座椅，拿着卡通勺子和小筷子坐等开饭。 这也是邻里们非常羡慕江家父母的一点——江燃虽然有点挑食，但吃饭很自觉，从幼儿园中班开始就自己吃饭了，完全不需要大人过多操心。 “哇，今天还有番茄炒蛋……江洵，你干嘛不坐呀。” “哦，哦……我坐。” 江洵局促地在他身后站了几秒，试探地坐在他旁边的那把椅子上。实木餐桌椅很宽大，江洵只碰到了椅子边缘的那一小部分区域，跟站着没什么区别。 “小洵可以自己吃吗？要不要姨姨喂你？”郁青荷问。 江洵连忙摇头：“我自己吃。” 江家的餐桌是小圆桌，四人围坐在桌边开始吃晚饭。江燃避开了青菜和胡萝卜，挑挑拣拣地夹了两块金灿灿的鸡蛋。 他扭头看了江洵一眼，就见这家伙正在埋头吃饭，大人夹的菜全部都吃了下去，碗里没有菜了也不说话，只是闷头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几乎都是随便嚼了几下就囫囵吞下。 真奇怪，江洵竟然喜欢吃白米饭吗？ 江燃觉得这种口味有点刁钻。 郁青荷温声问：“小洵，是吃不惯这边的饭菜吗，怎么不多吃点呀？” “好吃的。” 江洵紧紧扣着碗沿，忽然神色惶然：“我吃不多的……也不会吃很慢的。” 江家父母哑然。 这样的思虑和忧愁，放在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身上实在罕见，但想到江洵前段时间的遭遇，他们又忍不住叹息。 “没事啊，细嚼慢咽吃多点才好呢。哎，好，小洵不挑食，很棒。” 江洵闷闷地应了一声，吞咽的速度还是没有减慢。江燃坐在旁边鼓了鼓腮帮子，觉得这很不对。 妈咪说不挑食很棒，那他挑食是不是不棒？不行，他怎么能被弟弟比下去。 江燃想到这里，勉为其难地夹了一根青菜放进嘴里。 “……”噫，还是不喜欢的味道。 可是当着新弟弟的面把菜吐出来，会不会很没面子呢？江燃这么想着，苦着脸嚼吧嚼吧，把青菜吞了下去。 夫妇俩一直注意着江燃，被这一幕逗得差点乐出声，刚刚的愁绪也淡了。 江燃抬起脑袋，暗示他们：“爸爸，妈咪，你们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不夸他？他比平时多吃了两口青菜诶。 老江忍着笑夸他：“燃燃也特别棒！今天主动吃青菜了，很大进步哦。” 江燃被夸得飘飘然，嘴角露出小小的酒窝。不过这种飘飘然在他试图吃胡萝卜的时候荡然无存。 唉，虽然被夸了很高兴，但不好吃就是不好吃呀。 郁青荷不知道儿子在心里叹气，她再次往江燃和江洵碗里都添了菜。 江燃眼睛滴溜溜的转了几圈，扭头看向旁边安静扒饭的江洵。 他不介意爸爸妈妈给别的小朋友夹菜的，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洵可以扒饭扒得这么快。他才吃了几口，江洵就快要把饭吃完了呢，难道是因为江洵碗里的菜更好吃吗？ 思索片刻，江燃歪着身子凑过去，小声说：“江洵，我跟你换，你的给我……哎呀，你把碗拿过来一点嘛。” “？”江洵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把自己的碗递了出去。 江燃在江洵碗里挑了挑，试探着浅尝一口。几秒后，江燃肯定点头。 他太聪明啦，这么神奇的事情竟然被他发现了，原来别人碗里的更好吃！ 江燃把江洵碗里的菜全部夹了过来，然后一股脑把自己碗里双倍多的菜夹给江洵——其中大半都是他自己不爱吃的，有大人夹的，还有他要面子自己夹的。 江洵盯着手里的不锈钢小碗，更加茫然。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碗里快要冒尖的菜，又觑了江燃一眼，才迟疑地继续低头扒饭。 饭菜莫名其妙的开始在两位小朋友碗中规律轮转。但不得不说，江燃这番操作让他们俩都吃得更多了。 郁青荷哭笑不得：“燃燃，你在做什么？怎么夹弟弟碗里的啊。” 江燃有些心虚地抬头，手里的动作还是很诚实，把郁青荷夹给他要求吃完的胡萝卜也偷偷塞给了江洵。 “弟弟碗里的好吃。”江燃如是说。 而且还能帮他解决不喜欢的菜呢。江燃想到这里，笑得眉眼弯弯。 新弟弟，好用，好用！ 第3章 “因为你是我们家的新成员…… 江燃这番鬼鬼祟祟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大人。郁青荷盯着他看了几秒，还是无奈提醒。 “燃燃，不能这样夹，这样是不礼貌的哦。而且弟弟也要吃饭是不是？这样会打扰弟弟的。” 礼貌是什么来着？江燃在进食的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注意力，回想道，哦，妈咪之前好像说过，要友好，要乖乖听话遵守礼仪，才是懂礼貌的好孩子。 “好吧，好吧……” 江燃垂头丧气，颓废地啪叽一下趴在餐桌上，侧过头问江洵：“弟弟，刚才我把你的东西夹走了，你会不会不高兴呀？” 江燃说到一半，又很不讲道理地嘀嘀咕咕。 第4章 “不对……你是我弟弟，不可以跟我不高兴的。” 江洵捧着碗，直愣愣地看着江燃鼓起来的小脸，再次出了神。 江燃这张柔嫩的脸蛋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肤色在白炽灯下呈现出细腻的奶白色。琥珀色的眸子睁着，像是一对昂贵又漂亮的宝石。就连微微拧着眉头苦恼，不讲道理发号施令的时候，也还是那么漂亮。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比他之前见过的小朋友都要漂亮……江洵愣愣地想。 “弟弟？江洵？” 江燃拖长音调喊了他一声。 江洵猛然回神，拘谨地摇头又点头：“没有。没有不高兴。” 江洵不知道江燃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只知道江燃一通操作下来，他碗里的菜更多了。 他其实……很愿意的。 得到这番回答，江燃朝着母亲哼哼唧唧两声，表示自己没有不友好的。不过在母亲的注视下，江燃还是暂时停止了饭菜交换。 当然，发现新大陆的江燃还是有继续偷偷给江洵夹他不喜欢的饭菜。 反正江洵看起来什么都吃啦。 …… 两位大人最终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江燃这回偷偷挑食，并在心里暗暗思索如何改进烹饪方式吸引江燃。 这顿饭的气氛可以说是非常和谐，至少江家父母担忧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在结束这顿晚餐之后，江洵的精力彻底耗尽，他坐在沙发上撑了片刻，忍不住睡着了。 “妈咪，弟弟是不是睡着了啊？” 江燃倒是一点都不困。他趴在沙发边上，凑过去仔细观察：“噢，是睡着啦。可是他还没有洗澡……脏脏。” 江燃小小年纪就已经展现出了洁癖的端倪。他鼓着软乎乎的小脸，伸手揪住江洵的衣袖，看起来有点想把江洵摇醒。 不过他很贴心的没有大声说话，而是把嗓音压得低低的。 江振松也和幼子一样说悄悄话：“没事，等小洵明天睡醒再洗吧，这么来回折腾肯定累了。别说小朋友了，爸爸都困了。” “啊！那爸爸快点去睡觉呀。”江燃扭过身子推了推老江的大腿，又忧心忡忡地看向江洵，“那弟弟在哪里睡觉？沙发上吗，可是很不舒服的。” “燃燃隔壁那个房间不是空着的吗？弟弟暂时先去那个房间休息。” 郁青荷说着，弯腰抱起熟睡的江洵。她的手刚碰到江洵的肩膀，原本闭着眼的江洵顿时肌肉紧绷，颤颤巍巍地就要睁开眼。 “嘘，小洵，姨姨带你去房间里睡觉，不怕啊。” “……”江洵的警惕没能抗过困意，他含糊地说了声谢谢，再度昏睡过去。 江燃跟在大人身后，看着弟弟被抱进之前无人居住的客房。他对江洵的好奇心还没有消退，干脆爬上床，蹲在床边观察了好几分钟。 弟弟睡着了还在皱眉头呢，是梦到了不高兴的事情吗？ 江燃伸出食指，很轻地戳了戳弟弟的眉心，试图把那里捋平。 “燃燃，燃燃？” 江燃扭头：“唔？什么事呀妈咪。” “弟弟已经睡觉了，我们不要打扰他。”郁青荷朝江燃招招手，轻声喊他，“燃燃过来，妈妈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哦……” 江燃就着房间外的灯光，再看了江洵一眼，听话地跑到郁青荷跟前。他仰起头：“妈咪要和我说什么？” “是关于弟弟的。” 郁青荷把他抱起来，穿过狭窄的过道，回到白炽灯下的客厅。她捏了捏儿子的脸蛋，挑着小朋友能够听懂的方式说道：“弟弟的情况有点复杂。燃燃，他以后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妈妈了，而且前段时间在亲戚家里过得很不好。” “啊……” 江燃重复道：“很不好？” 郁青荷点头：“很不好。” 江燃眨了眨眼。孩童过于跳脱的思维让他在瞬间想到了很多种夸张假设，比如江洵只能像某位巫师一样睡在阁楼，又或者是每天要分拣一箩筐豆子，还会吃不饱穿不暖……啊，怪不得弟弟看起来瘦巴巴的呢。 而且弟弟还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呜，他要是见不到自己的爸爸和妈咪，一定会哭的。 想到这里，江燃对江洵那副瘦小黝黑模样的那点小挑剔也没了。他的眸子里甚至浮着很淡的水光，这番神情配合着那张漂亮的小脸，让他看起来像是悲悯又心软的天使。 “妈咪。”江燃把脑袋拱在女人颈窝，“那我们应该早点接弟弟过来的呀。” 郁青荷低声说：“嗯，我们也很后悔没有这样做。” 只可惜他们两家居住的城市相隔太远，彼此工作也忙，他们有几个月没有联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以至于等到他们发现事情不对时，已经过去了许久。 “小洵现在可能有点怕生，而且他受了刺激，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燃燃不要生他的气，好不好？” 江燃晃了晃肉乎乎的手指头：“我才不是随便生气的人呢。他都喊我哥哥了，我肯定不欺负他的。” “但是，但是我也不能……”江燃皱着鼻尖思考道，“我也不能和弟弟说这些，妈咪你说对不对？” 江燃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遇到了很不开心的事情，还有人在耳朵边叽叽喳喳提起这些事……嗯，那肯定很烦的，江洵肯定也会这样觉得吧？ 江燃得出结论：“我悄悄的。” 悄悄的，不让江洵知道他和妈咪讨论过这些事情。但是当大哥保护江洵就不用悄悄的，可以光明正大保护！江燃在心里迅速做出规划，微卷的发尾一晃一晃。 而江燃说出的话，让郁青荷有些哑然。毕竟这样的敏锐和澄澈，无论是对于孩童还是成年人来说，都是太珍贵的东西。 她亲亲江燃的脸蛋，肯定道：“是，燃燃说得很对。我们燃燃是特别好的宝贝。我听你爸爸说，小洵本来是不乐意跟别人说话的，但是和我们燃燃相处的就很好。” 江燃得意：“那当然，谁会不喜欢我呀。” ……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江洵已经陷入了睡梦之中。 但他的梦并不安稳。抽象凌乱的灰色画面不断跳转，从泥泞的山路到人声嘈杂的长街，灌入耳中的俱是听不懂的语句。好不容易有色彩覆盖灰暗，却是血色和火光骤然绽开。 尖锐的哭喊从四面八方传来，江洵感觉自己像是被施了魔法，只能和石头一样站在原地。 但他的身体始终在颤抖，体温好像也随着弱下去的哭声消失了。 这种麻木又悲伤的情景持续了不知道多久，梦境里的画面再次变化。他站在矮小的土坯房里，脚下踩着凹凸不平的地板，听到姑姑和姑丈毫不避讳的交谈，以及对他的训斥。 “怎么办？他们都不在了，我们真的要抚养那小子吗？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明明都做生意了，当时让他们家帮扶帮扶我们，连三十万都不愿意拿出来，才给了五万……现在好了，还丢下个拖油瓶让我们照顾……晦气！” “你哥就是没把你当回事儿呢，不然咱们家哪用过得这么苦，连市里的房子都买不起……能怎么办，先养着呗，到时候想想办法……喂，江洵，去把垃圾倒了！江洵！听见没有？！” “……” “……什么人？来要遗产的？哦，原来你是他爹妈的朋友啊，行行行，这小子你带走呗，正好少一张嘴吃饭。” “……” 江洵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也听不懂大人们抱怨的是什么意思。但他能感受到言语里表达出来的厌恶。 他们在说谁已经死掉了不会再回来了……是谁呢，明明爸爸妈妈只是去很远的地方工作没办法回来…… 梦里感受的厌恶像是黑色的脏臭海水，伴随着尖啸的风声，一阵阵拍打着他瘦弱的身躯，直至将他完全淹没……不，好像没有淹没。 江洵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变得急促，喉咙里发出类似于幼兽的低低哀鸣。 “……江洵，江洵！” 朦朦胧胧间，被呼喊的仍是他的名字，但喊他的声音似乎变了样，不是那不耐烦的成年人，而是稚嫩清脆的……属于孩童的声音。 与此同时，江洵还感觉到有一双温暖柔软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随后还摇了他两下。 江洵带着浑身冷汗睁开眼。 江燃趴在他旁边，雪白漂亮的脸蛋凑到他面前。看见江洵醒来，他的眼眸弯起明显的弧度。 “你醒啦，你刚才噫噫呜呜的，我还以为你要哭鼻子了呢。” 黑夜竟然已经过去了。明亮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落进来，把九月底的燥热一并带进了房间。梦中让人窒息的黑色海水缓缓退去。 江洵抿着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漂亮小孩，以及落在对方身上的阳光。他有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 睁眼之后，江洵已经忘记了梦到过什么，只余下让人颤栗的恐惧和抗拒。他张着嘴，呆呆地和江燃对视，表情有些滑稽。 第5章 江燃眨眨眼，十分担忧地回头求救：“妈咪——完蛋啦，弟弟睡傻啦！” “嗯？别急，妈妈这就过来。” 郁青荷的声音和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江洵猛然回过神，白着脸回答江燃刚才的判断：“没，没有！” ……他不是傻子，他不会碍事的。 江燃被他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炸毛一般弹起，叉着腰说：“没有就没有，你这么大声干什么嘛。” 江洵心中泛起惶恐。他抠着床单，闷闷地低头：“对不起……” 不过预想中的斥责和疏远没有到来，他这位新认的哥哥十分大度。 “好吧，我原谅你了。” 江燃已经把这件小事飞速翻篇，趴回被子上翘起小腿，“你睡了好久呀。不过妈咪说你坐火车坐了好久好久，要多休息的。怎么样，你现在休息好了吗？” 江洵很慢地点了点头，目光悄悄落在江燃脸上。 江燃的发尾略微有一点卷，让他的头发看起来很蓬松。他撑着下巴趴在被子上，眼睛很大很亮，看起来像是一只狡黠慵懒的，对玩伴抱着友善态度的好奇小猫。 “江洵江洵快点起床，都快要中午了，我们等会儿还要出门呢！” 江洵看了看门口的郁青荷，又看向身旁的江燃，鼓起勇气开口询问：“我们等下要去哪里？” 江燃对他的迟钝表示非常惊讶。 原本懒洋洋趴在被子上的小猫拱了过来，一头撞翻坐着的江洵，嘴里还教育着。 “你好笨呀。你是我们家的新成员，我们当然是要出去庆祝一下，欢迎你加入呀。” 第4章 我们幼崽就是这样说话的啦…… 被撞翻的江洵仰面躺着，表情更呆滞了。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江燃刚才说的话。 新成员，庆祝，欢迎……他这种不被喜欢的小孩，大人口中的拖油瓶，也可以被欢迎吗？ “小洵，等会儿我们一起出门吃饭。”郁青荷走过来，肯定了江燃的说法，“先起床怎么样？” “哦，哦……我现在就起来。” 江洵有些飘飘然地起床，跟在江燃身后去卫生间，做梦似的用水果味儿童牙膏刷了牙，又被塞了一块小面包垫肚子。 看着江洵做完这番流程，江燃总算满意地点点头。 他仔细琢磨过了，他们都要准备出门了，弟弟肯定是要等吃完饭再回家洗澡的。澡洗不了，但牙齿还是要刷干净的，现在这样就很好。妈咪昨天还问他能不能先借弟弟一套衣服出门，哼哼，那当然是可以的啦，出门怎么能穿乱糟糟的衣服呢，弟弟穿得乱也不行。 江燃满意地绕着江洵检阅一圈，伸手捋平对方头顶翘起的发丝，才哒哒哒地跑回自己房间，准备换掉睡衣准备出门。 江燃这人从小就是颜控又爱美，说话都还不利索的时候就会挑剔衣服，现在上幼儿园了更是臭美。 他蹲在自己的小衣柜前面挑挑拣拣，从里面翻出一套崭新的浅棕色小熊背带裤，还非常认真地给自己搭配了小领结。 “妈咪，帮帮我。”江燃扯着背带裤的扣子，喊来母亲帮自己换衣服。 郁青荷看着儿子的臭美样，没忍住笑他：“燃燃搞得这么隆重啊，不是说这套衣服要留到幼儿园表演再穿吗？” “我说过吗，咦，好像是哦……” 江燃只纠结了几秒：“哎呀，反正今天也是很重要的日子，不管啦。” 他换好衣服，低头端详片刻。这套衣服上的小熊绣得憨头憨脑，背带上还点缀着亮晶晶的挂饰和扣子，看上去格外洋气。 江燃很自觉的把袖子和裤腿理得整整齐齐，站在落地镜前面转了好几圈，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新衣服。 江燃大声感叹：“魔镜魔镜，哪个小朋友这么好看呀，啊，原来是我！” 镜子不语，只是默默映出江燃臭美的小模样。 房间门口，江洵很有边界感的没有进去，只是挨在门框边站着。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燃，在心里默默附和这句自夸。 在姑姑家那个小村子，江洵遇见的小孩总是穿着清一色的衬衣或是背心，人们行走在乡间土路上，所有人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但江燃不一样，换上新衣服的江燃漂亮洋气又精神，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江洵觉得，这样的江燃又从狡黠的小猫变成了爱美的小孔雀。 郁青荷笑着在儿子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走过来摸了摸江洵的脑袋：“小洵，等会儿也去换一套衣服出门吧，睡觉出了汗得换身干净的才好。本来昨晚就该给你换的，但是怕吵醒你。” 换衣服？ 江洵骤然回神，磕磕绊绊地开口：“可是我没有……” 五六岁的小孩再怎么早熟，也做不到面面俱到，更何况江洵被江振松带离姑姑家的过程并不顺利。 江洵惶然地发现，他忘记给自己准备换洗的衣服，他所剩无几的东西几乎都留在了另一座遥远的，也许他再也不会回去的城市。 江洵有些懊悔。 正在喜滋滋欣赏自己的江燃扭过头，漂亮的眼睛眨巴两下，看向弟弟身上的旧衣服。 “对嘛，弟弟不能这样出门，衣服都睡得皱皱的了，不好看的。” 江洵像是被江燃的视线烫了一下，昨天那股莫名其妙的羞耻卷土重来。他攥着门框边缘，缓缓往后退，声音跟蚊子似的：“我没有衣服换的……那我不和你们不出门了吧。” “啊？这有什么嘛。” 江燃很困惑：“你躲什么呀，你没有可以穿我的嘛，而且你不出门，我们怎么给你庆祝，再带你去买东西呀？是吧是吧，妈咪，你会给弟弟买衣服，再给我也买点新衣服的对不对？” 江燃说着，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期待。 江燃的小心思实在太好懂了，郁女士和老江都是了然地笑起来。只有江洵愣在原地，数不清是第几次产生了又酸又涩的感觉。 …… 十分钟后，江家夫妇俩带着两位小朋友出门。 直到出门的时候，江洵还在时不时垂下脑袋看自己穿着的衣服。 这也是一套背带裤，是和江燃那身相同的款式，只是颜色有些不一样而已。 旧小区的楼道很暗，楼道感应灯时灵时不灵的。台阶边缘覆着滑溜溜的青苔，空气里常年散发着潮湿的霉菌味。 不过江洵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太好闻的味道，他耸耸鼻尖，只闻到了衣服上很淡的甜甜橘子味，和江燃身上是一模一样的。 这么频频走神，江洵没注意到台阶，脚底踩空，踉跄着差点摔倒。 “哎！弟弟！” 不等夫妇俩伸手捞住，江燃已经反应极快地一把抱住他，两个人顺着力道扑靠在墙壁上，震得墙灰扑簌簌掉落。 潮湿的霉菌味彻底被甜甜的柑橘皂角味道覆盖。江洵被江燃扑了个满怀，眼睛睁大，手都不知道要放哪里。 “来，先起来。没有弄疼吧？”郁青荷把两位小朋友拉起来，挨个揉揉脑袋，帮他们拍干净衣服上沾到的墙灰。 “我不疼的。” 江燃回答完，老气横秋地批评江洵：“江洵，下楼梯要看路的……咦，我刚才有没有撞疼你呀？” 这般说着，江燃伸手摸了摸江洵的后背。 “哦，哦……对不起。不疼的。”回过神的江洵低头道歉，拘谨地和江燃保持一点距离，步子小心翼翼的。 “你干嘛和我说对不起？我没有让你道歉呀，我是……哎呀，算啦，笨蛋弟弟。” 江燃嘴里嘀嘀咕咕，伸手抓住江洵的手：“我牵着你走，应该就不会摔了吧？” “……嗯嗯。” 柔软的小手牵在一起，他们俩的身子理所当然再次变成了紧紧挨着。江洵被江燃牵着，哪怕是被说笨也没有不好的情绪，只是偷偷用余光去瞧江燃。 太好了，哥哥好像没有生气。江洵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他们这会儿正路过三楼。忽然，楼梯左边的铁门咔擦响了一声，弹出来一个小胖墩的身影。 小胖瞪大双眼，目光来来回回的在江燃和江洵之间看。 江燃不解，昂起下巴：“你干什么这样看我呀？” “我刚才都听到了！！你……你刚才竟然……” 小胖悲愤欲绝地攀比：“你竟然骂他笨！江燃，你之前明明只骂我的！” 江燃：“？” 江燃的小脑瓜直觉这番质问有点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小胖的目光在江燃和江洵之间转得更快，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语气也更加悲伤：“你们还穿一样的衣服！” 江燃：“？？” “他是谁啊！怎么能和你手牵手？！江燃我不跟你第一好了！奶奶，奶奶，我也要买这种裤子！！”小胖墩撕心裂肺地嗷嗷大叫完，又跟一阵风似的哭着冲回家了。 江燃简直一头雾水。 明明这小胖墩平时可喜欢跟他找茬了，什么叫和他第一好呀？ 第6章 江燃扭头看了看乖乖被他牵着的江洵，撅着嘴哼了一声，手里抓得更紧。 他就要和江洵这样乖的小朋友玩，他就要牵！ “那个……”江洵本人看起来手足无措，“刚才那个……” “哦，不用理他。” 江燃想了想，和江洵介绍了一下，“刚才那个哭鼻子的家伙叫傅斯扬，平时我们都会一起玩的。等我们吃完饭回来，要是遇上其他小朋友，我就带你去认识他们哦。” 江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江家夫妇没有干涉小朋友们的社交，只是笑眯眯看着刚才闹腾的一幕，隔着铁门对傅老太点头致意。 走出小区之后，江燃很快把这段小插曲抛在脑后，步伐变得雀跃起来。 周末的街道很是热闹。放眼望去全是花花绿绿的商铺牌匾，电线杆贴满了垃圾小广告，唱片店里播放的乡村音乐和街边吆喝凑成了合奏，大马路上还有些年轻人骑着摩托车横冲直撞。 “哎这小伙子真是，在街上骑这么快干什么？”江振松目送摩托车远去，伸手护着妻儿往边上靠，格外注意挡住江洵的视线。 “爸爸，我们去哪里吃饭？” “就是我们平时经常去的那家店，他们家的红烧排骨特别好吃，燃燃还记不记得？” 江燃记得的，他还记得那家店的芋头炖得特别好吃。这么想着，江燃的脚步更加雀跃。 在他身旁，江洵的模样依旧有些紧绷。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唯有这一家三口是稍稍熟悉的存在，江洵下意识往江燃身边靠近了些。 “唔？”江燃扭头看看江洵，把他抓得更紧了点。 约莫走了五分钟，他们来到小饭馆门口。江燃还没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还能听到夹杂方言的交谈。 “老板，还是老样子。”郁青荷撩开门口的塑料帘子，遥遥地报完几个菜名，低头询问小朋友的意见，“你们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江洵快速摇头，没有说话。 “有的，有的！” 江燃则是眼馋地看着隔壁桌的鲜肉丸子：“爸爸，妈咪，我还想吃那个，那个，还有橙汁！” “没问题，那燃燃敢不敢自己去和老板说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 江燃的执行力非常强。回答完父母之后，他转身就要往前台的方向走。 “不对不对，那你还想吃什么？不许摇头……哎呀，你跟我一起过去好了。”江燃拽上旁边一声不吭的家伙，直直走向柜台的位置。 “叔叔，叔叔！” 忙碌的老板闻声抬头，左右张望一圈没看见人，最后一低头，看见两个小豆丁站在自己面前。 其中一个小朋友漂亮得像是洋娃娃，老板知道这是老江家的孩子，另一个小孩倒是面生，不笑也不说话，神情看着有些阴郁。 “怎么啦？”老板和蔼道。 “叔叔叔叔，我们要再加一份丸子，我好想吃。”江燃软乎乎的嗓音听起来很甜，他指指江洵，“他也想吃！” 江洵：“？” 江洵迟疑两秒，点头：“嗯。” 江燃对弟弟的上道表现很满意，仰着脑袋继续报：“然后还要大鸡腿，还要橙汁，不要冰的哦。” “好好好，叔叔给你们记下啊。” 老板被小朋友可爱得不行。他吩咐后厨几句，反手拿了个塑料杯子，在窗口的大锅里给他们装了杯糯米糍。 “来，尝尝，花生馅的，不要钱，叔叔送你们的。” 江燃歪歪脑袋想了想，双手捧着接过来，十分诚恳地说：“好哦，谢谢叔叔，祝叔叔生意……生意，就是那个，店里每天都会有好多人来吃饭的！” 老板听得通体舒畅，龇着大牙笑：“哎呦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吃完还要再来找叔叔啊！” 江洵站在旁边，有点被江燃强悍的社交能力震撼住。他侧过头，看见江燃已经动作迅速地挖了一颗糯米糍塞进嘴里。他不争不抢，只是沉默地看着江燃。 然后他发现江燃的表情有点奇怪。 “……” 江燃的嗓子眼糊的慌。江燃甚至觉得，他现在的情况比之前出门旅游遇上的堵车要严重好多好多。 江洵看着江燃皱起来的小脸，犹豫一下还是问：“哥哥，你怎么了？” 江燃说不出话，半晌之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堵——车！” 江洵：“……？” 江洵很迷茫，他左顾右盼，哪里有车？ 这时候，江燃总算把糯米糍吞进去了。他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江洵，转了转眼珠，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 “江洵，啊。” 江洵条件反射张嘴，下一秒，他嘴里就被江燃用塑料小勺塞进了一颗糯米糍。 江洵：“……” 后厨煮的汤圆非常香甜，但也相当粘糊，甜滋滋的花生酱和糯米糊在一起，在最初的味蕾冲击过后，就完全糊在了喉咙里。江洵非常艰难地吞下去，被噎得翻了个隐忍的白眼。 江燃摇头晃脑：“懂了吧？你的喉咙刚才也堵车了。” 第5章 “那你今天开心吗？”…… 江洵：“哦……” 原来是这么个堵车法。 两位小朋友也没有想到，一颗小小的糯米糍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他们面对面站着，努力吞了好一会儿才把嗓子眼捋顺。 “虽然有点堵堵的，但是里面的花生酱好香。”江燃仔细品鉴片刻，“你还要吗？” 江洵摇摇头以示婉拒。 江燃也不勉强，一手拽住他，另一只手端着那杯没吃完的糯米糍，回到父母身边。 家长们其实时刻关注着小朋友的情况，尽管如此，郁青荷还是问了他们一句：“燃燃和小洵去和老板说了吗？” 江燃昂起脑袋：“当然，妈咪不要看扁我，我做事你放心。” “是，是，燃燃很厉害的，小洵也很勇敢，那燃燃手里拿的是什么？” 江燃献宝似的把塑料杯子递给郁青荷：“是叔叔送的，里面是花生酱，超好吃的，还有两个，妈咪和爸爸一人一个。不过要小心，吃这个很容易喉咙堵车的。” 江振松喜滋滋地接过来，和妻子分着吃了。隔壁桌的老大爷瞧着这一幕，心里稀罕得不行，很自来熟地和江家父母搭话。 “你们家这孩子真是乖乖，一点都不护食呐？要是我家那小孙子肯定不给我。嘿，小朋友长得也真是标致，以后肯定是个俊小伙！” 老江非常骄傲：“那是那是，哎，两个都是乖崽。” 江燃平时被父母夸得多了，对此习以为常，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江洵则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也被夸了。 …… 饭菜上得很快。考虑到两位小朋友的口味，郁青荷点的全是小孩子爱吃的菜。 当然，由于江燃过于挑食，里面还是有那么几样配菜是他不喜欢的。 江燃故技重施，偷偷摸摸把不喜欢的菜拨给江洵。 “咳。”郁女士敲敲桌子，“燃燃？” “好吧，好吧，我自己吃就是了嘛。” 江燃嘴上这么说着，还是继续顶风作案，把不爱吃的青菜全部扒拉给江洵。 郁青荷：“……” 江洵倒是对此毫无怨言。他把江燃不要的菜都默默吃了，然后接着习惯性的闷头扒白米饭。 江家夫妇俩见状还是有些难受。他们知道江洵的性格，也知道他还没办法自然地和他们一起生活。但这种事情急不来，只能等他慢慢习惯。 两人给小朋友又添了些菜。 天花板挂着的吊扇吱呀吱呀转着，与不远处的食客交谈声交织，变成了让人放松的白噪音。 吃饱喝足过后，两位小朋友有点犯食困，尤其是江燃，不知不觉就挨到了江洵旁边，脑袋往前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就要趴在对方身上睡着了。 江洵看着倒是还好些，大概是昨晚睡饱了的缘故，他现在还算是精神。他微微侧着身子，下意识抬起的手臂有些紧绷，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应对快要倒进自己怀里的江燃。 毕竟江燃身上暖融融的，整个人香香软软的。江洵不可抑制的被吸引着想要亲近，又害怕自己哪里没做好，会惹了这位哥哥生气。 “……”江洵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戳戳江燃的肩膀，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江振松有些好笑，轻轻按了按儿子的发顶：“燃燃困了？要是想睡觉了，那我们就不去逛街了，先回家休息怎么样？” “嗯嗯……嗯？？” 江燃一个激灵，立刻醒盹：“不行不行！” 江燃用力眨眨眼，伸手搓了搓自己软乎乎的脸颊：“我好了，我醒了，不要回家嘛。” “燃燃都要睡到小洵身上去了，还能逛街吗？”江振松逗他。 “可以的！” 生怕大人们真的要回家，江燃扭过头，小声指挥弟弟：“江洵江洵，你快点说你不要回家，就说你也要逛街，你超级想出去玩的！” 第7章 在江燃的催促下，江洵张了张嘴，最后艰难无比地开口，眼神根本不敢看大人：“我，我也想去。” 江燃立刻接上：“爸爸妈咪听见没有呀，江洵说他也想去，不是只有我想去的，不能现在回家哦。” “你呀你，就知道骗弟弟。” 郁青荷屈指弹了一下江燃的脑门，侧头瞥丈夫一眼：“行了，你也别逗孩子了。不回家，我们现在就去逛街。” “哎呀……” 江燃捂住被弹了一下的额头，也不生气，而是得逞地朝江洵翘起嘴角，摇头晃脑地感叹：“有弟弟真好，说话都更有用了。” 这么说着，江燃凑得更近，蓬松柔顺的头发几乎要蹭到江洵的脸上。 他端详江洵几秒，越看越满意：“不错不错。” 江洵愣了愣，别开脸：“嗯……” 江振松笑着看两位小朋友贴贴，掏出钱包去结了账，招呼妻儿：“走喽。” 午后的阳光有些闷热，水泥地被晒得微微发烫。这个时间的街道空旷了许多，好些人搬着板凳坐在沿街的店铺门口吹风，昏昏欲睡地摇着蒲扇。 在江燃他们离开饭馆之后没多久，一辆暗红色的汽车从街道穿行而过，扬起的风把地面上的塑料袋卷得哗啦作响。 江洵猛地顿住脚步，手心的温度变得冰凉，太阳穴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饱餐一顿的满足感，以及被江燃身上的甜蜜柑橘味包围的轻快激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颤栗。 “……” 太过年幼的孩童不知道如何自我调节情绪，于是江洵只能嘴唇泛白地愣在原地，瘦弱的身躯开始微微颤抖。 江振松和郁青荷对视一眼，想到好友的遭遇，立刻明白了江洵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嘘，别怕，别怕啊。” 江振松侧身挡在两个孩子面前，隔绝了他们看向马路的视线，郁青荷一手拉住一个，把两个孩子搂在自己身前。 而江燃在懵了几秒之后，反应过来弟弟的情绪不太对。 “诶？弟弟你怎么了呀？江洵——” 江洵目光发愣，没有回答。 江燃干脆不问了，直接张开手臂，紧紧地搂住江洵，用最直白的方式安抚对方：“抱抱，来抱抱。” 小孩子偏高的体温顿时传递过来，嗅觉再度被甜滋滋的柑橘调填满。江洵很细微地颤了颤，似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样，用力拽住江燃的衣摆。 郁青荷有些不忍，一边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安抚他，一边和丈夫叹息：“他们怎么就遇到这种事了呢……也好在小洵当时没有直接看到，不然可能连出门都没办法。” “嗯，但小洵应该是有些应激障碍，还是需要干预。下周我们带小洵去医院看看吧？市医院好像新开了个心理门诊，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总要试试，我这几天去看看怎么挂号。” 两位家长很快商量好了事情，再次把目光落回孩子们身上。郁青荷弯下腰，温声询问：“小洵，要不要姨姨抱你过马路？” 江洵僵硬地站着，稍稍回神，但不愿意麻烦别人：“不……不用。” 江燃不像大人那样知道事情原委，他只知道弟弟好像很胆小，连过马路都不敢。 身为大哥的责任感顿时在他内心爆发。 “不怕！我牵住你！”江燃仍旧维持着抱住江洵的姿势，一只手努力伸过去，紧紧抓住江洵。 “哥哥……” 江洵下意识喊了一声，缓慢地眨了眨眼，从惶然畏惧的僵硬中缓过来。 “哎！”江燃用脑袋蹭了蹭他，“弟弟不怕哦，我们等下去买漂亮衣服，你肯定会高兴的。” 就和中午醒来时那样，江燃宛若温暖明亮的火，驱散了那些无法解释的恐惧。江洵盯着江燃那双漂亮的眼睛，手心里的温度一点点重新变暖。 “……嗯。” 好在江洵的异常没有持续太久。在江燃的安抚下，他慢慢恢复过来，没有再出现那些应激反应。 家长们带着两位小朋友，步行到了卖衣服的老街。 此时的街道远不如后来建得规整繁华。狭窄的老街仅有三四米宽，两旁坐落着各种店铺，服装店门口撑着铁架，挂着花花绿绿的衣服。 夫妇俩带着两个孩子拐进一家之前去过的店。江燃瞄了一眼店门口，发现铁架子上扎着一串气球，他怀疑是在搞活动。 他们一行人刚走进去，老板娘就认出了郁青荷：“郁老师中午好，带孩子来买衣服啊。” 郁青荷点点头：“中午好，来看看有没有适合两个小孩穿的。” “有的有的，前几天刚进了一批货，这几天店里搞活动打折呢，您随便看，有喜欢的可以试试。” 不用老板娘客气，也不必家长提醒，江燃走进店就已经开始挑了。他停留在前面几步，仰头盯着墙上挂着的衣服。 老板娘顺着江燃的视线看过去：“小朋友的眼光很棒哦，这款衣服最近很畅销的，光是昨天就卖了十来件呢。” 江燃皱皱鼻尖：“唔？卖掉了好多吗，那我不要了。” 老板娘：“啊？”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老板娘非常纳罕：“小朋友不是喜欢这件吗，怎么又不要啦？” 江燃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很多人买的话，我就会和其他小朋友穿得一样呀。” 江燃晃着手指强调，柔软的小奶音很严肃，臭美得理直气壮。 “我要和他们穿不一样的。” 老板娘：“……”好有个性的小朋友。 江家夫妇对儿子的德行已经习以为常了，尤其是江振松，看着还挺骄傲的，徒留老板娘怀疑人生。 江燃发表完意见，扭头看到站在衣架阴影下的江洵，思索几秒，补充一句。 “但是嘛！如果是弟弟和我穿一样的，我还是答应的，就像今天一样，毕竟他是我的弟弟了呀。” 江洵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背带裤，把裤子上的金属扣子攥得发烫，和他砰砰跳的心一样烫。 “好，好。”江振松笑着说，“今天给燃燃和弟弟都买漂亮衣服。” 江燃眉开眼笑，在墙壁上的一排排衣服中挑了一套，让老板娘帮自己叉下来，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江燃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地撩开帘子出来。 他毫不扭捏地在落地镜前面走了几圈。偏亮色的黄色上衣绣着亮晶晶的珠子，造型简单活泼，衣摆的小扣子在江燃转圈时叮当作响。 江洵站在角落，呆呆地盯着江燃，觉得江燃真的好像一只漂亮骄傲的小孔雀。 江燃抬头，注意到弟弟直勾勾的视线，叉着腰走过去：“江洵，我好不好看呀？” 江洵说不出违心的话，闷闷点头：“好看。” “那你也试试！我刚才看到了差不多的，我看看……是黑色的，姨姨，帮我把那件也叉下来呀。” “好嘞。” 江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抱着一套新衣服被推进了试衣间。江燃嘀嘀咕咕：“你会不会自己换衣服呀，要不要我帮你？” “不，不用。” 在哥哥的催促下，江洵晕头转向地换上了新衣服。等到江洵换完走出来，江燃眼前一亮。 ——江洵的父母都是长相非常标致的人，江洵本人的五官结合了父母的优良基因，除去目前太瘦弱，并且晒得有些黑之外，其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配合着江洵面无表情的沉郁模样，再加上江燃的优秀审美，这番造型意外的有点酷。 江燃满意地咂咂嘴。 很好很好，这样的小弟带出去也是很有排面的啦。 “爸爸，妈咪，你觉得这两套怎么样？”江燃拉着弟弟，站在父母面前得瑟，“我挑的哦。” “好看，燃燃特别厉害。” 郁青荷看向江洵：“小洵喜欢这件吗？” 江洵犹豫许久，还是没能忍住新衣服的诱惑，忐忑地点了点头。 “好，那这两件我们要了。” “没问题，等会儿给您包起来。”老板娘指着墙上的一排裤子，向郁青荷推销。 “郁老师要不要再买几件？这是新款的牛仔裤，现在很流行的呢……我们小朋友看上去也很喜欢，要不要再来几件？这些也是在打折。” 江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排牛仔裤看了几分钟，眼睛睁得很大。 任谁看了江燃这副模样，都会觉得他还想要新衣服，但出乎意料的，江燃用力摇了摇头。 “不要了，买一套就可以了。” 江燃那双琥珀色眼睛很亮，在服装店灯光的映衬下，像极了澄澈剔透的宝石。 他掰着手指数了数 ，认真回答：“买衣服要花钱的呀，爸爸说过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是要赚的，要每天去上班才能带回家的。但是爸爸妈咪每天回来看起来都很累……我不要买这么多。” 幼童的嗓音软绵绵的，但条理格外清晰，话语中的关切完全出自真心。 第8章 两位家长听到儿子这么说，恨不得把他抱起来亲两口。 “哎呦，我们燃燃怎么是这么可爱的宝宝啊。”老江一脸幸福，咧嘴傻笑，“这么心疼爸爸妈妈呀？” “嗯嗯……不过，不过今天是要给弟弟买衣服的。我有好多好多衣服了，但是弟弟才一件衣服呀？” 江燃皱着眉头纠结片刻，咬牙说：“要不……从我的小猪存钱罐里拿一点点硬币出来，给弟弟再买几件吧？” 话是这么说，江燃其实很不舍。毕竟存钱罐里面的硬币他存了好久好久，现在才能晃一晃就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呢。 但是……他是当哥哥的人，要对弟弟好一点的。 “买！”江燃闭上眼睛，心一横，“我存钱罐里面的硬币拿一半出来！” 江燃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江洵从未想过会有别的小朋友把硬币都拿出来给他买衣服，整个人都呆住了。 江振松大手一挥：“燃燃乖，你的硬币继续攒着，爸爸有钱，不用担心，爸爸给你们买。” “真的？爸爸不骗我？” “不骗燃燃，骗人是小狗。” “好哦！”江燃欢呼一声，扯住江燃的手腕转了几圈，一头扎进衣服的海洋。 半小时后，江家父母给两位小朋友买下了七八套衣服。 老板娘数完钱笑得合不拢嘴，还把店门口的气球拆了几个下来，送给两位小朋友。 江燃喜提几套漂亮新衣服，还有几个大气球，眼睛笑得亮晶晶的。江洵亦步亦趋地跟在江燃身边，视线在那几个装衣服鞋子的塑料袋上面打转。 “江洵——” 江燃拖着音调喊了一声，尾音里的兴奋根本藏不住：“弟弟，你现在有没有高兴一点呀？” 江洵抿着唇，盯着江燃那双宝石般的眼睛看了几秒，又抬头看向两位大人。 这只警惕又惶然无助的幼兽，终于稍稍放下防备，鼓起勇气表露自己的情绪。 “开心。”江洵很小声地回答了一句，又觉得这样说话别人会听不见，于是再次加重音量，“开心的。” 第6章 燃宝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江家夫妇带着两位小朋友逛遍了那条老街，不光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给江洵添置了不少日用品，带着小朋友们吃了糖葫芦，最后在夕阳里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出门大半天，小朋友的精力差不多彻底耗尽了。江燃原本还想着要带江洵认识小区里的小伙伴，逛完街之后就悄悄推迟了计划。 回家吃饭洗澡过后，江燃就像电量耗尽的玩具小猫一样，抱着枕头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燃燃怎么趴这里睡着了。”郁青荷轻轻捏了捏江燃的鼻尖，得到了一句不满的哼哼。她笑了笑，准备把乱扭的江燃抱起来。 “哎，老婆等等，让我先拍个照。”江振松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连忙制止妻子要抱江燃回房间的动作。 他去卧室把相机拿出来，乐呵呵地按下快门：“老婆你说，咱们的宝贝怎么睡觉都这么可爱啊，拍下来，都拍下来，等年底把照片洗出来都装进相册里。” 沙发上睡着的一团小豆丁无意识哼唧一声，像是在赞同父亲的说法。 江洵站在旁边看着江振松凹角度拍照，眼底不自觉有些艳羡，又有些许茫然。 真好，哥哥这么漂亮，拍的照片肯定也很好看的。姑姑和姑丈就不会给他拍照，不过他也没有哥哥好看……不对，为什么不是爸爸妈妈给他拍照，他之前为什么是住在姑姑家呢……爸爸妈妈的工作忙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束吗？他感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爸爸妈妈了。 纷杂的思绪来得突然，江洵的眼神开始变得恍惚，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眼见着要把嘴唇咬破皮。 “小洵？” 伴着叹息，一双大手在江洵头顶搓了搓。 江振松已经拍完照，回头瞥见江洵的表情，出声唤回他的注意力：“叔叔也给你拍一张吧？” 江洵愣愣抬头：“啊？” “来，这个姿势就不错，不动啊……拍好咯。” 相机咔擦一声，江洵拽着衣摆愣愣站立的模样被记录下来。 “不错，拍得很清晰。小洵你看，这相机还是叔叔前几年买的，老贵了。”江振松端详照片几秒，笑着分享，“但是我们想把燃燃的成长都记录下来，贵也是值得的。以后小洵就和燃燃一起拍照，怎么样？” 江洵抿着唇，踌躇地点了点头。 一旁，郁青荷见丈夫已经拍完照片，把蜷缩在沙发上的江燃抱起来，准备把儿子放到床上去睡。江洵犹豫几秒，抬腿跟上郁青荷，最后停在江燃的房间门口。 昨天初到江家，江燃当讲解员介绍家里布局的时候，江洵的注意力几乎都在这位哥哥身上，只是勉强记住了布局，根本没有仔细观察。直到这会儿，他才有空仔细观察起房间里的细节。 房间不大不小，墙壁贴着简单的诗词挂图和认字表，书桌上堆着各种绘本和玩具，中央的一米五小床铺着星星床单……嗯？ 小床的四周堆满了枕头和被子，环绕床铺的地板上也铺着厚厚的软垫，简直是把中间的床牢牢圈起来。 江洵费解地看着这一幕，试图揣摩这番布局的用意，但最终还是没有参透。 五六岁的小孩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江洵的困惑太明显，郁青荷扭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明白他在困惑什么。 “嘘，燃燃睡着了，我们就不吵他了。”郁青荷把房门掩上，伸手摸了摸江洵的头发。 “小洵是不是在想，燃燃的床边为什么要堆这么多东西啊？” 被说破心里在想什么，江洵有点慌张：“嗯……嗯。” 郁青荷蹲下来，悄悄揭儿子的底：“你燃燃哥哥的睡相特别不好，但是前阵子他不知道哪里学的，说要独立，要自己睡觉。” “我和你江叔叔呀，就只好给他的床堆满被子枕头，在地板上也铺上软垫，免得他掉下来摔疼了。” 不仅如此，每晚还要去江燃房间里瞧瞧，看他有没有从床上掉下来，有几次他们就在软垫上捡到了滚下来的江燃。 话是这么说，郁青荷脸上没有任何厌烦之色，连烦恼都是带着无奈的纵容。她看着江洵夸道：“小洵的睡相好很多，昨晚姨姨去看你，睡得板板正正的。” 江洵被夸得别扭了一下，同时漫无边际地想道，哥哥睡着容易掉下床，那是不是应该有人抱着他睡觉才比较安全呢？ …… 江燃不知道弟弟心里在琢磨什么，他沉沉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又变得精神奕奕了。 江燃很自觉地换掉睡衣，踩着卫生间的小板凳刷牙洗脸。做完这套清洁流程，他光着脚跑到客厅，张嘴就喊：“妈咪！” “哎。”郁青荷在阳台上应他，“燃燃醒了啊，妈妈蒸了肉包子，在厨房那个桌子上，燃燃去看看还热不热。” “好哦。” 江燃冲到阳台抱住郁青荷的大腿，大声说了句“妈咪早上好”，又跑回客厅。他扭头，这才看到沙发上安静坐着的江洵。 “你也起床啦，你有没有吃包子？” 江洵点点头，过了几秒，他又补充道：“……我只吃了一个，还有好多，是哥哥的。” 江燃十分纳闷：“啊？你怎么才吃一个啊？我不要那么多的。” 弟弟怎么吃这么少呢？爸爸妈咪老是说他吃饭还没楼下那只大橘猫吃得多，但就算是这样，他早上也起码要吃两个包子呀。 这么想着，江燃转头就跑向厨房，把料理台上放着的那盘包子端出来，哐当一声放在茶几上。 “我不要这么多，你和我一起吃。”江燃抓起个大包子塞进江洵手里，十分霸道地宣布包子的分配。他们的身子凑得很近，江燃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洵。 刚睡醒的江燃眼睛还有些湿漉漉的，软乎乎的脸颊上压出来道红印，头发乱七八糟的翘起几根，跟炸毛了似的。 雪白漂亮的脸蛋凑过来，鼻尖差点戳到江洵，呼吸间带着甜甜的牙膏味。 江洵呆呆地手捧包子，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只毛茸茸又暖融融的小动物贴贴了。他跟个石头那样一动不动，半晌之后小声说：“我可以继续吃吗？” “当然可以啊。唔，难道你不爱吃吗？妈咪做的肉包子很香的。” 江洵不太敢和江燃对视，胡乱地低头啃了一口：“没有，我爱吃的。” “那不就好啦，我吃三个，还有的都给你。” 江燃迅速瓜分完包子，挨着弟弟啃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江燃听了几秒，认出来那是他的小伙伴们的声音。 “哇，他们这么早就在楼下玩了呀。” 郁青荷洗完衣服回来，揉了他一把：“不早了宝宝，现在都快十点了。” “哦……” 江燃三两口把包子啃完，一拍手，招呼弟弟：“江洵江洵，我带你去认识我的小伙伴！妈咪，等下你带我们下去好不好呀。” 第9章 “当然可以。”郁青荷说。 江洵连忙把嘴里的包子吞下去，紧张地蜷了蜷手指：“哥哥，他们会打人吗？” “什么？打人？当然不会呀！随便欺负别人的都是大坏蛋，我才不和这样的人玩呢。而且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的。” 江燃这么说着，用力摇头：“反正不许！” 江洵迟疑几秒，选择相信他这位漂亮的哥哥。 “那好吧。我们要现在下楼吗？” “是哦，你快点吃……但是也不要整个塞进嘴巴里呀，哎呀，笨蛋弟弟！没有着急到不让你吃完的！” “……哦哦。” …… 五分钟后，郁青荷带着兄弟俩下楼。 不远处的嬉笑声更清晰，江燃牵着江洵的手腕，很快来到小区角落的小沙坑旁边。 正在玩游戏的小朋友们立刻发现了江燃，呼啦啦地围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江燃说话。 “燃燃你终于来啦，刚才在楼下喊你你都没理我们呢。我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还准备国王游戏！” “哇，江燃今天的衣服也好漂亮。” “咦，等等，燃燃，你旁边的是谁啊？” 面对叽叽喳喳的小伙伴们，江燃抬起手摆了摆，示意大家听自己说话。等大家都安静下来，他才拉过江洵，洋洋得意：“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的弟弟！他叫江洵。” 小朋友们：“？！” 弟弟？他们没听说过燃燃有弟弟啊！ 一双双眼睛顿时看向江洵。 瘦小黝黑的男孩站在江燃身后，没有说话。他的手臂和后背紧紧绷着，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让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起来有些阴郁。 ——江洵在警惕和抗拒着这些同龄人。 远处的大人们闲谈着，小朋友们面面相觑，气氛稍微有些凝固，这些小朋友打量着江洵，有点被他的表情唬住了。 江燃对朋友们的反应很不解：“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呀？” 空气凝滞半晌，江燃对面的小胖墩震声开口：“弟弟？那我呢，我还是燃燃的小弟吗？” 江燃：“？” 什么嘛，傅斯扬之前不是死活不愿意当他的小弟吗，怎么现在又说些奇怪的话了。 小胖墩目光炯炯地瞪了江洵一眼，对江燃说：“我已经让我妈妈去买新衣服了！” 江燃：“？？”啊？ 江燃很困惑，江燃想不明白，江燃决定先不理小胖墩。 江燃扭头看了弟弟一眼，接着给他介绍小伙伴。他最先指向小胖：“我昨天和你说过他的啦，他叫傅斯扬。” 他又挨个介绍其他人：“这是连靖，这是陈华姝，还有他，叫涂嘉明……” 江洵跟着江燃的介绍，看向面前这些小朋友。 站得最近的这几个小孩，明显是和江燃关系最好的那几个。在他们身后，还有四五个同龄小孩，江燃也给江洵念了一遍名字，不过江洵没怎么记住。 江洵不得不承认，这群小朋友里面，随便哪个看起来都比他要更洋气，和哥哥的关系也很好。 “……” 江洵攥着手指，安静地杵在原地不动。 江燃等了几十秒，苦口婆心地教育弟弟：“笨蛋江洵，你怎么站着不动，你要和大家打招呼的呀。” “……哦，哦。” 江洵憋了几秒，语气有些硬邦邦的：“你们好。” 小朋友们犹犹豫豫：“你好……？” “对嘛对嘛，要打招呼的啦。好啦，现在介绍完了。” 江燃终于大功告成，很有孩子王风范的叉腰点点头，满意总结：“以后大家就一起玩了哦。” 江洵迟疑两秒，第一个响应江燃的话：“嗯。” 这些小朋友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位新来的冷脸小朋友和他们一样，都很听江燃的话，于是很心大的忘记了刚才被唬住的感觉，开始试着和新伙伴相处。 大家跑着散开，继续玩木头人游戏。 但是没过多久，小朋友们纷纷注意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江燃和这个新出现的弟弟也太亲近了！ 他们的手甚至都是一直牵在一起的！！ 小朋友们有点嫉妒。 即使是年幼的小朋友，在五六岁时也已经有了一点基础的审美，而这种基础审美驱使着他们亲近江燃。 拜托，江燃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大家都超喜欢和他一起玩的！但是和江燃玩得再要好的小朋友，之前也没有机会一直和他牵手的呀。小朋友们心里嘀嘀咕咕。 日头高悬，气温越来越热，逐渐有楼道传出饭菜的香气。小朋友们已经结束了木头人游戏，紧接着开始玩国王游戏。 说是国王游戏，其实就是另类的过家家罢了。江燃毫无疑问被大家推选扮演国王，还有小朋友把草茎缠绕成一个圈，别上绿叶和小花当作是国王的王冠。 有国王的角色，自然就有守卫国王的骑士，这几个骑士名额向来都是被小朋友们争抢的。 而这时，小胖看着江燃，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地开口：“喂，江燃，你们牵了好久好久了，我也要牵！” 其他小朋友一听也激动起来。 “对对，我也要牵手！” “我还没有和燃燃手拉手过呢，他牵了好久了，该轮到我了！” 这些小朋友围在江燃身边，叽叽喳喳的，像是一群快活的小鸟。明明是清脆悦耳的童音，在江洵听来却有些烦躁。 但他不知道这股烦躁和落寞从何而来，只能低下头，徒劳地沉默。 出乎江洵意料，抓着他的手并没有松开。江洵悄悄抬起眼，看见江燃柔软红润的唇瓣在张合。 “哎，不行的，他可是我弟弟，我当然要牵他，起码今天要牵着的。”江燃晃晃手臂，给小伙伴们画大饼，“你们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两只小手依旧牵在一起。太阳晒得他们已经出汗，手心都变得有些湿漉漉的，江燃还是没有松开。 江洵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又出现了酸酸的感觉。 “……行吧行吧。”小胖墩忍耐道，“就算不能和你手拉手，那让我来当骑士总可以吧。” 江燃：“唔……我想想。” 江洵没有看傅斯扬，只是抬起头，极其专注地看着江燃。随着江燃陷入沉吟，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揪住了，细微的疼痛密密麻麻，好像有闪电在跳来跳去。 年幼的孩童遭遇变故，跨越千百公里来到陌生的城市。他对江家人仅有的认知，都源于父母曾经讲述过的故事和那些给他看过的照片。他和江燃刚刚认识，他还做不到像是真正的亲兄弟那样肆无忌惮，也做不到亲昵任性。 他胆怯，畏惧，疑心重重，不敢主动亲近。可江洵觉得……他确实是想跟在江燃身边的。 只要挨在江燃身边，好像就站在太阳底下一样。 “……不行，我才是哥哥的骑士。” 除了最开始那句干巴巴的“你们好”，江洵第一次和这些同龄人对话。 赶在江燃开口之前，江洵攥着拳头，闷声回答：“我，我要一直跟着哥哥的。” 傅斯扬气得跳脚：“你！你是新来的！我已经给江燃当了很久很久的小弟了！我才是骑士！” 江洵闭上眼睛：“但是，我可以和哥哥一起住的。” 哥哥说过了，他是更高级的小弟，哥哥只会喊他弟弟。 傅斯扬：“我和江燃还一起上学呢！” 江洵咬牙，接着说：“我以后也会和哥哥一起上学……吧。” “……” 江燃数次开口，试图制止小伙伴们的争吵，但都打断失败了。于是江燃眼睁睁看着局面越来越夸张，就连其他小伙伴也加入了这场奇怪的攀比之中。 ——这些家伙甚至捡起地上的树枝，充当电视剧里骑士的佩剑，吱哇乱叫着挥舞。 江燃被这群小朋友围在中间，相当困惑地挠了挠头。 等等，这些家伙在搞什么呀？ 江洵以一敌多，默默在地上也捡了根树枝，眼神流露出些许幼兽般的不屈和凶狠。 童音响彻云霄。 “决斗！决斗！” 第7章 弟弟：那很坏了 “冲呀！！我才是江燃的骑士！我要消灭你！” “呸呸呸，我才是最厉害的，嗷嗷！看剑！！” 一群小豆丁嘴里叫着乱七八糟的台词，唰唰唰挥着树杈就冲了上来，动作多少有些没轻没重的。 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大人们瞥见这一幕，吓得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他们急急忙忙停止闲谈，赶过来想要拉住小朋友们。 “哎！不能这样搞，很危险的啊！喂，小崽子给我把树枝放下啊！” 小朋友们打上头了，无人在意大人们的制止。等大人们走近了，还能听见他们在放狠话。 叫的最凶的还要属小胖墩傅斯扬。这家伙对着新来的江洵宣战：“我跟燃燃已经认识好久了！你哪里和他更亲了，你别想和我抢！” 第10章 瘦弱的孩童沉默握拳，过了几秒，才面无表情地给出回答：“可是，我和哥哥是一个姓，我们都姓江，我和哥哥是一家人。” 这句话的杀伤力相当强。 傅斯扬把自己的名字反复默念几遍，悲伤地发现自己和江燃还真不是一个姓。傅斯扬最后咬牙怒吼：“你等着，我明天开始就和江燃一样姓江！！” 大人们在紧张之余忍不住笑出声，正在赶过来的傅斯扬他爸更是一个踉跄：“……”不好，被孝到了。 大人们三步并两步，很快就要赶到决斗现场，不过还没等他们拉架，已经有人先行动起来了。 ——江燃跳进决斗双方的中间，双手叉腰，大声说：“停一下！停！不要决斗啦！” 江燃是个实打实的孩子王，在这群小朋友里威望极高。他这句话刚喊出来，决斗双方就立正站好，齐刷刷停下来。 停归停，战火并没有熄灭。那个叫连靖的短发小女孩嘟嘟囔囔：“燃燃，我们还没比完呢！” “可以玩游戏的时候再比嘛。这些树枝尖尖的，戳上去肯定很疼的。”江燃劝架的架势有模有样的，逻辑特别有条理，“这样大家都不开心了呀。又不是只玩一局国王游戏，大家肯定都能轮到的，再说啦，可以在玩游戏的时候再比的，是吧？” 小豆丁们一琢磨，觉得江燃说的好有道理，于是纷纷丢掉手里的武器，暂时休战。 不过江洵没有放松警惕，他仍然握着手里的树枝，只不过把尖的那头对准了地面。 大人们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小豆丁们好一通教育。当然，小朋友们记吃不记打，大人还没训完，他们已经全部跟着江燃跑远了。 其中一个小朋友的母亲无奈摇头，扭头和郁青荷说：“这号召力……你们家燃燃可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啊。” 郁青荷也笑着摇头：“这小子，搞得有模有样的。” 大人们没有继续干涉小朋友之间的活动，只是站在几米外守着他们。 这场国王游戏即将开始，小胖墩还是不死心，恨不得躺地上打滚：“江燃，我想站你旁边！你就不能有两个骑士吗！” “不要，不要，今天我要让江洵来当我的骑士，就要他，我只要他一个人当。”江燃牵着江洵，态度非常坚决，一定要在这局游戏里给江洵独一无二的地位。 江洵抿着唇，心脏砰砰跳，手攥得紧紧的，手心都被那根树枝硌得发红。 “而且江洵很厉害的，一个人就能守住我的城堡。” 江燃替弟弟夸下海口，夸完才凑到江洵耳朵边，悄悄问他：“是吧？江洵，你肯定跑得过他们的吧？” 江洵已经被夸得有点迷失了自我，重重点头：“嗯。” 这群小朋友被江家兄弟俩的坚决态度唬住了，将信将疑地瞅着江洵，试图判断他的实力。 江燃继续给玩伴们画大饼：“反正他很厉害的。快开始吧！下次，下次一定，总会轮到你们当骑士的。” “哦！”江燃画的大饼被大家吃了。 游戏开始后，小豆丁们四散跑开，游戏前的冲突很快被抛在脑后。 江燃站在代表城堡的小沙堆后面，双手叉腰，指挥他的骑士弟弟以及“兵团”进攻和防守，说话又快又清晰。 随着游戏的进行，那些对江洵稍有不满的小朋友们也都开始转变态度，对江洵改变了看法——因为江洵确实和江燃说的那样，跑得特别特别快。 而且江洵那身板看着瘦弱，实际上力气还挺大，抢夺旗子的时候甚至可以赢过吨位最大的傅斯扬。 江洵尽职尽责地守在他的国王哥哥身边，完全就是寡言又忠诚的小骑士。 十来分钟后，充当裁判的小朋友跳进人群，扯着嗓子大喊：“这局结束啦——国王打败敌人，守住城堡，还多占领了一座城堡！国王胜利！” 江洵一个急刹车停下奔跑，在江燃面前站得板板正正，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很亮。他抹掉额头跑出来的汗珠，闷不吭声地盯着江燃看，像是守家成功之后讨要肉骨头的小狗。 江燃对弟弟的表现非常满意。弟弟说赢就赢，别人都做不到，他这个当哥哥的也超有面子的。 江燃给弟弟竖起大拇指：“哇，你守住了两座城堡。弟弟，你好厉害！” 江洵依旧没有吭声，但嘴角悄悄翘起来一点点弧度。 其他小朋友气喘吁吁，听到江燃的这番夸赞，又有点嫉妒了，纷纷在心里琢磨下次要跑过江洵。 不过，这个新来的小朋友确实有点厉害，难怪他能被江燃选中当骑士呢。小朋友们这般想道。 “行啦，该回家吃饭了。”旁边守着的大人过来，赶小鸭子似的把孩子们往家里赶。 郁青荷也来到兄弟俩旁边。江燃非常自觉地牵住弟弟的手，准备和母亲回家。 人群乱糟糟的，小胖墩看着江家兄弟俩手拉手的背影，跑过去拉住江燃的袖子，有些鬼鬼祟祟地说：“喂，江燃你等一下，我要和你说悄悄话。” “什么呀？你说。” 傅斯扬抓耳挠腮：“悄悄话，悄悄话你懂不懂！你还牵着你弟弟呢。” 江燃歪了歪脑袋：“好吧，那你要快点说完。”说着，江燃松开手，扭头和江洵交代，“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的。妈咪，你也等等我。” 一直紧紧握着的小手松开，微风吹在刚才汗湿的手心，让手心的温度一下子变冷了许多。江洵默默站在原地，视线始终跟随在江燃身上。 不远处，江燃已经走到傅斯扬面前。 这个年纪的小孩编不出什么坏话，傅斯扬绞尽脑汁才憋出一句：“江燃我跟你讲，我，我就有个小表弟，他很烦的。他老是打人，还会抢我的遥控器！” “哇，那他好坏。”江燃如此评价，“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和我说这个呀？” 傅斯扬也是第一次进行挑拨离间，有些磕巴地说：“你不也是多了个弟弟嘛，他要是和我弟一样很坏呢？” “是吗。”江燃仔细想了想，皱起眉头，“可是江洵不是这样的呀。傅斯扬，你不可以这样乱说的。” 小胖墩：“啊？好像也是……” 江燃睁着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眼睛，软乎乎的嗓音很认真：“他以后都是我弟弟，我就是要和他很亲很亲的。傅斯扬，你不许欺负他，” 小胖黯然神伤：“哦……那你以后还会和我玩吗？” “会呀，但是你不能和之前那样老是和我作对的。哎，我要回家了，给你。” 江燃顺手从口袋里掏了颗糖塞过去，小胖墩又喜笑颜开了。江燃转身，步伐轻快地跑到弟弟和母亲面前：“我回来啦。” 江洵乖乖站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问哥哥和玩伴交谈了什么，江洵只是垂下头，余光忍不住看了看傅斯扬手里那颗糖。 “江洵，你在看什么？哦——！你也想要是不是？”江燃恍然大悟，“我也给你几个哦？” 江洵憋了几秒，小声说：“两个就可以。” 他想要比那个谁多一个。 江燃根本没听到弟弟在别扭什么，从口袋里掏了掏，直接把剩下的一大把糖果都塞给江洵。郁青荷的眉心抽了抽，这才知道家里消失不见的糖果都去哪里了。 “弟弟你看！我有好多好多，都给你。” 江洵双手捧着那把糖果，鼻尖耸了耸，隔着大白兔糖果纸闻到了甜甜的奶香。 江洵一只手被江燃牵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护着装满糖果的口袋。他侧过头，音调也微微上扬：“谢谢哥哥。” …… 吃过午饭，小朋友们的兴奋劲还没过，一个个午觉都不睡，又跑下楼疯玩到了天黑。直到晚饭之后，江燃才结束玩耍时的兴奋状态，在父母的指引下，收拾自己的小书包。 江洵站在旁边，盯着江燃的小书包看了半晌。 “蜡笔，铅笔，橡皮擦……咦，不对。”江燃掰着手指清点半天，忽然抬头，“我明天要去幼儿园的，那弟弟呢，弟弟会不会和我一起去啊？弟弟，你去不去的呀？” 江洵抠着衣服上的纽扣：“我不知道……” “啊？”江燃歪歪头，求助地看向父母。 “小洵。”郁青荷蹲下来，平视江洵的眼睛。 “明天就是周一了，燃燃要去幼儿园上学的。小洵知道在幼儿园要做什么的，对吗？” 江洵点头：“知道的，可是……” 江洵看上去有些迟疑，话音顿了半天，却是攥着手指没再说什么。江燃也顾不上他的小书包了，凑到弟弟面前干着急。 老江拍了拍儿子的脑袋，眼神充满鼓励：“小洵想和叔叔阿姨说什么？没关系，想说什么都行。” 他们耐心等了几分钟，江洵才在沉默过后补充：“我知道的，我有上幼儿园的，爸爸妈妈之前每天都来接我，但是在姑姑家住之后，我就没有去幼儿园了，姑姑不让我去，说我以后都不要去学校。” 第11章 说到这里，江洵的话音低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该是最贪玩调皮的，也是抗拒去学校的。但江洵心里明白，如果他不去，那就只能自己孤零零守在家里，没有人陪他玩了。 可是，去学校又会遇到很多小朋友的吧，会不会有姑姑家那些小孩一样的呢？ 面对这样复杂又矛盾的问题，不到六岁的小孩明显不知道要怎么继续思考，他默了半晌才闷声说：“我明天也要去吗？” 客厅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声。江燃困惑挠头，努力思考为什么江洵的姑姑不让他去幼儿园。两位家长则是被气得差点红了眼，还要努力控制着，不在孩子们面前表露出不好的情绪。 “去，怎么不去！燃燃都去了，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江振松用力揉了揉江洵的脑袋。 “叔叔今天已经去和园长商量办了入学手续，明天小洵就和燃燃一起去幼儿园，可以学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还能认识好多朋友，好不好啊？” 江燃蹲在旁边，听到这话，举起手抢答：“好呀好呀！我会看好弟弟的！而且昨天给弟弟买的新书包可以用上啦。” 被江燃一打岔，那股闷气无声散了。郁青荷哭笑不得：“好，知道燃燃很乖，但是现在是问小洵的意见。怎么样，小洵想不想去？” 江洵仰起头，慢慢地想。 他不想和其他小朋友玩的。但是，如果幼儿园里也是有哥哥陪着，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那应该会是很棒的吧？ 江洵心里被隐秘的期待填满，用力点头：“想的。” 于是幼儿园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依旧是个大晴天。早上八点多的太阳已经十分毒辣，天空碧蓝无云。 幼儿园离他们住的小区不远，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江洵紧紧跟在江燃身后，被大人领着走进了大班。临近上课，班里已经坐着二十几个小朋友，还有几个家伙因为不想上学哭得稀里哗啦。 有眼尖的同学看到了江燃牵着的生面孔，立刻叫起来：“老师老师，这个同学之前没见过耶。” “因为这是我们的新同学。” 老师摇了摇手鼓，把小朋友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位是新来的江洵小朋友，以后也是我们大（1）班的一份子，是大家的朋友。江洵同学，可不可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呀？” 江洵站在讲台边，看着这些陌生的同龄人，本能的抗拒又涌了上来。他低下头，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子，没有接老师的话，也没有搭理讲台下的那群小孩。 “喂喂，江洵！”江燃晃了晃弟弟的手腕，“你怎么在发呆？你要说话的，自我介绍——自我介绍知不知道呀。” 江洵不想和其他人说话，但是对江燃没有这种抗拒的情绪。听到江燃开口了，他便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 原本不说话时的小表情酷酷拽拽的，盯着江燃的时候又变得有些呆愣。 “哎！好吧，看来还是要我来嘛。” 江燃叉着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代替江洵介绍：“大家好，他叫江洵，是我的弟弟，以后也是我们班的同学啦。” 等江燃念完了介绍词，江洵才快速地点了点头。这些小朋友看到是江燃在说话，都很给面子的鼓掌，自我介绍的环节就算是结束了。 江燃从从容容地走下讲台，随手把小书包塞进桌洞里。他们幼儿园的儿童课桌并不是规规矩矩按照行和列排布，而是围在一起并成矩形，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 江洵的位置就在江燃旁边。江洵规规矩矩坐好，把自己的新书包摆好之后，忍不住悄悄伸手，把江燃快要掉出来的书包也放好。 幼儿园里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多出一个小朋友而有什么变化。班里时刻有老师看管着，小豆丁们之间的氛围还算是挺友好的。 一节音乐课结束后，江洵看着手里课本上花花绿绿的图案，鼓起勇气想主动问江燃几个问题。不过还没等他问出来，十几个小朋友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涌到了江燃的桌子前面。 江洵：“？”哪里来的这么多人。 若说无序，这些小朋友竟然排起了整齐的队列，若说有序，他们像一群小鸭子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听得人脑瓜子都嗡嗡的。 “嘿嘿，江燃你看，这是我舅舅买的巧克力，从国外带回来的——哎呀我也不知道国外是在哪里，反正好好吃的，给你一块。” “江燃江燃，给你这个糖，下次玩游戏我想和你一组！” “等下是不是手工课啊！我们肯定要折小鸟了，燃燃那么厉害，能不能帮我呀？” 江洵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小声地喊了句哥哥，可惜他的声音瞬间被其他人掩盖了，江燃似乎并没有听到。 “……” 江洵坐在江燃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一茬又一茬冒出来的小朋友，陷入深深的思索。 这好像和他昨天晚上想象的幼儿园生活不太一样……难道他以后都要防这么多人吗？这样的话，能不能让哥哥不来幼儿园啊？ 第8章 哥哥给他的小鸟是最特别的…… 作为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江洵很少思考这样深奥的问题，也很难把这些事情想明白。 江洵坐在人群之外，心想，他只想和哥哥待在一起，不想要有这么多人凑过来和小鸭子那样吵吵的。这么多人，把他都挤到旁边了，搞得他像是在姑姑家一样，连话都说不上。 江洵低下头，眼神郁郁。 “哎呀，别挤，别挤呀！” 被簇拥在人群里的江燃站起来，相当熟练地给其他人画大饼：“可以一起玩呀，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嘛。” 经过江燃的一番疏通，围过来的小朋友们才陆续散开，表情还是依依不舍的。等到周围空下来，江燃才朝江洵勾勾手指：“江洵，你刚才是不是喊了我呀？” 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的江洵抬头，眼睛睁大了一点：“哥哥听到了？” 江燃翘起嘴角：“我耳朵很灵的！来，你靠过来一点。” 江洵听话照做。下一秒，江燃就往兜里掏了掏，把刚才收到的各种糖果分给了江洵一半。 “这些都给你。” 江洵抓着这些糖果愣了愣，仔细装进书包里。江燃撑着下巴问他：“你不吃吗？” 江洵点头又摇头。 “啊？为什么，你不喜欢吃吗？”江燃百思不得其解。 江洵说：“不是的，我先装好……谢谢哥哥。” 小朋友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江洵只是觉得，虽然这些糖也是江燃给他的，但肯定没有昨天江燃给他的好吃……不管怎么说，哥哥给的东西要装好，不能弄丢了。 江燃没懂，但是没有干涉弟弟的行为。 吵闹的课间结束，到了小朋友们最喜欢的手工课。当然，上课之后的教室也没有安静到哪里去。 几个老师把天蓝色的儿童课桌排成两列，让大家面对面坐着，并且在每个人都分发了几张方形彩纸。 “今天的手工课，我们要学习折纸，折千纸鹤，也就是一种小鸟。”老师说着，拿出一只已经折好的千纸鹤给大家展示，随后开始手把手教学。 小豆丁们对这种手工活动还是很感兴趣的，叽叽喳喳的跟着老师学了半节课，至于剩下半节课就是给大家自由发挥的。 这些小孩精力旺盛，思维跳跃，折到一半就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扮演超人，挥着彩纸嗷嗷叫着对打，又被赶过来的老师按住。 江燃对角色扮演不感兴趣，他趴在桌子上折完两只小鸟就不想折了，干脆把没用完的彩纸拿来画画，画着画着还小声唱起了歌。 相比之下，江洵属于安静得出奇了。江燃画完一幅简笔画，扭头看到弟弟还在折腾手里的纸，挨过去问：“你还没折好呀？” 江洵不太熟练地摆弄着彩纸，轻轻嗯了一声：“我没折过，刚才老师太快了，没学会。” “那你早说呀，我教你。” 江燃直接挨在了江洵身上，拿过一张新的彩纸。小孩子的手软乎乎的，手指看着有些肉，但分外灵巧。他边折边说：“你看，这样这样，然后那样，就好啦。” 江洵看得目不转睛，连连点头。 不等这只小鸟折完，一道童音在他们俩身后响起：“江燃，你也给我折！” 江燃头也不回：“哎呀，我没空呢。” 江洵侧过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小男孩，哥哥也没有给他介绍过。 “那你别给他折，给我折就有空了。”那个小男孩挤过来，试图把江洵推开。 江洵抿抿唇。 他看似瘦弱，但被这样蛮力推搡也没有离开座位，只是被推得摇摇晃晃，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们闹的动静不大，老师暂时没有注意到。小男孩使劲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动，开始生气：“喂，你谁啊，你走开！” 第12章 这个小男孩的嗓门很大，周围的小朋友立刻齐刷刷看过来。课桌对面的傅斯扬也看过来，发现是有人欺负江洵之后，竟然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幸灾乐祸。 哼，他跟江燃关系这么好，都比不过那个叫江洵的，这个同学竟然这样推江洵，江燃肯定会不开心的啦。傅斯扬这般幸灾乐祸地想。 果不其然，江燃皱起眉头，对那个小男孩说：“你才走开，你不可以推他的。” 老师在教室另一端喊了他们一声，不过没能熄灭战况。小男孩不服气地和江燃说：“为什么啊？他都是刚来的，那么黑，还不会说话。” 江洵攥紧手，面无表情的，看起来阴沉沉的，不和那个小男孩争辩。 江洵知道，争辩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看吧，看吧，他连话都不说！” 气氛凝滞片刻，江燃皱了皱眉，替江洵反驳：“谁说他不会说话的？他只是没有和你说话。新来的又怎么了，他可是我弟弟！” 小男孩被江燃说得噎住了，张大嘴巴直抽抽，气得直瞪眼。 江燃伶牙俐齿：“还有，我妈咪说了，想让人帮忙，是要请，还要说谢谢的，你这样我才不帮你呢。” “就是就是！”那个叫连靖的女孩拉着小伙伴一起扯脸，“就不帮！” “你们……你们……哇！” 小男孩没有得到认同，还被狠狠反驳，直接哇的一声哭了，他往地上一躺，开始左右打滚。江燃对此无动于衷，看到疾步赶来的老师，还无辜地眨眨眼。 周围的小朋友七嘴八舌汇报状况，老师听完只是摸了摸江燃的脑袋：“燃燃小朋友说得很对，刚才保护弟弟也特别勇敢。小洵小朋友不用把刚才听到的放在心上，你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大家本来就是要和谐友爱的。” 说罢，老师又急匆匆地把地上打滚的小男孩扶起来带到隔壁小教室，边哄边教育，这段小插曲才算是告一段落。 围观的小朋友纷纷散开，江洵攥紧的手缓缓松开。他心里甜滋滋的，又有些担忧。 “哥哥，刚才你和他吵起来了。” “怕什么呀，我又没说错，老师都说我做得对呢。”江燃凑到他耳边，语调轻快，“我可是和你一起的，江洵，你不高兴吗？” 好吧，江洵承认，他现在很高兴。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在爸爸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之后，江燃是第一个这样维护他，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 他特别高兴。 于是江洵点头，还无师自通了夸人的技能：“高兴。谢谢哥哥，哥哥好厉害。” 江燃被夸得浑身舒坦，嘴角翘得高高的：“那当然。刚才那只小鸟已经折好啦，送给你！” 这节课剩下的十来分钟，江燃心情很好，还顺手帮了其他小朋友，特别是刚才课间上供了糖果的几个小孩，江燃都很有义气的帮他们折好了千纸鹤。 不过江洵仔细观察过了，江燃帮了这么多人，也只有他手里那只小鸟是哥哥亲手折完的，其他人的都是帮忙折了一些步骤而已。 哥哥送给他的小鸟是最特别的。 …… 这所幼儿园是有午托的，小朋友都在幼儿园里吃午饭和午休，直到下午四点放学才让家长们来接回家。 吃午饭的时候，江燃趁着父母不在身边，光明正大的把自己不爱吃的菜都挑给江洵了。江洵懵懂接过，觉得哥哥对自己真的太好了，然后主动把自己碗里最好吃的排骨分了江燃一块。 这就像是个小小的讯号——江洵已经开始尝试着主动亲近新的家人。 当然，此等殊荣让傅斯扬再次气得牙痒痒。 “喂喂，江燃，我也吃胡萝卜啊？你怎么不给我！”傅斯扬伸长脖子往江燃的方向凑，“你怎么光给他不给我啊？我也是你小弟啊！哦——我知道了，我用肉肉跟你换！” 江燃又扒拉了一块洋葱给江洵：“不给，不要，你自己碗里都有好多，你自己吃。” 江洵平静地补充：“因为他是我哥哥，只给我。” “……喂！” 他们这么打打闹闹着，结束了江燃江洵共同上学的第一天。下午四点，老师们拿着花名册，核对完接送的家长才把小豆丁们放出园外。 今天是江振松来接小朋友回家。老江带着兄弟俩去老街买了绿豆沙，又带他们去公园玩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家。小区门口，他们还碰上了下班回来的郁青荷。 “妈咪！” 江燃一蹦一跳的跑向郁青荷，蓬松黑发在夕阳下泛着金边。江洵盯着江燃的背影看了几秒，也走过去。 “今天在幼儿园高不高兴？”郁青荷低头看着两个小朋友，“有没有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 “有的，有的，刚才我已经和爸爸说啦，我再讲给妈咪听……唔，等一下哦。” 这个年纪的小孩总是热衷于重复讲某件事，江燃之前也很喜欢给父母重复讲述幼儿园发生的事情。不过今天他卡了两秒，伸手把江洵拉过来：“我都讲过了，现在轮到弟弟来讲！” “啊？哦，哦……今天很高兴的……” “那很好啊，老师上课教了什么呀？小洵还习惯吗？” “习惯的，哥哥给我折了小鸟。” 他们谈笑着一同走向回家的楼道，姿态稀疏平常，仿佛江洵也早就是家里的一份子。 他们拐过花坛，来到楼道口，就看见他们这栋楼前面停着辆灰色面包车，卸货工人正在把车上的纸箱子搬下来，水泥地上已经堆了五六个纸箱子。 在面包车旁边，站着个面容清秀但憔悴的年轻女人，以及一个和江燃差不多高的小男孩，看着像是母子俩，也在和卸货工人一块搬东西下来。 “挡住你们了？不好意思啊，我往边上挪挪。”年轻女人看见这一家四口，搓了搓裤缝，把箱子推开。 郁青荷朝两人点头：“不碍事，您是……四楼新搬来的邻居？我是住在五楼的。” “对，对，您好您好。” 江燃转了转眼珠，想起来他们家楼下那户人家好像是在前两个月搬走了。他朝那个阿姨看了一眼，听到她介绍自己姓林。 至于林阿姨旁边的那个小男孩，被她伸手在后背拍了一下，也语速特别慢地说了句“您好”。 “你好呀。” 江燃仰头看着这对母子，弯起嘴角，露出非常标准礼貌的笑容，和新邻居打招呼的样子一点都不怯场。不过江洵没有动，只是挨在江燃身边。 作为初次见面的新邻居，两位大人多交流了几句，三个小孩则是隔着几米距离互相打量。 江洵的目光在哥哥和那个邻居小孩身上转了一圈，手指慢慢捏紧衣摆，另一只手捏住口袋里的千纸鹤翅膀。 不过在打过招呼之后，小孩们就没再怎么交流，更没有手拉手和抱抱。江洵抓着衣摆的手才悄然松开。 一旁的大人寒暄完，江家几人准备上楼，江燃很有礼貌地挥挥手和新邻居说了声拜拜。老江见江洵一直没说话，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小洵？” 江洵抬头，看了看笑容明媚的江燃，扭头看向新邻居。 几秒后，他学着江燃的样子，很不明显地对母子俩中的小孩露出微笑——嘴角大概扬起了一个像素点。 “拜拜。” 新邻居：“……？” 奇怪，忽然感觉有点冷。 第9章 天塌了，热乎没半天的小鸟…… 昏暗的楼道前，新邻居和这个似乎不太友好的江洵对视几秒，默默扭头去看江燃。 江燃脸上还挂着明媚纯粹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嘴角还有小小的酒窝。他笑着挥完手说完拜拜，扭头就看到弟弟和新邻居在大眼瞪小眼。 江燃困惑地挠挠脸颊：“你们干嘛突然瞪眼呀？” 江洵率先挪开视线，乖乖回答江燃的问题：“我在打招呼。” 那位邻居小孩默了几秒，小声对江家兄弟俩——主要是对着江燃说了声再见，然后缓缓缩回了母亲身后。 “那我们就先上楼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们。”郁青荷对母子俩点点头。 “哎，好的好的，谢谢你们。等安置好了我再登门拜访。” 江家夫妇带着孩子们爬上五楼。江燃一回到家，就拎起自己的小书包倒过来抖了抖，很快抖出一大堆糖果和积木零件。 江振松抓起沙发上的糖果掂了掂，调侃儿子：“今天又满载而归啊，是不是特别多小朋友都喜欢咱们燃燃啊。” 江燃毫不谦虚：“那肯定啦。” 老江哈哈大笑。郁青荷过来敲了敲丈夫的脑门：“别贫了，过来帮忙做饭。燃燃，你和小洵先玩一会儿啊。” “哦哦，来了。”老江相当温顺地跟着妻子去厨房帮忙了。江燃放好糖果，抬头看看时钟，一拍手：“六点了！” “？”江洵没跟上江燃的节奏，眼神充满疑问。 第13章 “六点了，我喜欢的动画片就要开始放啦。”江燃理直气壮地指挥弟弟，“江洵江洵，你去开一下电视嘛。” “哦哦。” 江洵听话地来到电视柜前面。这年头他们用的电视机还不是薄薄的液晶屏，而是方方正正的大块头，和江洵在姑姑家见过的也一样。只不过江家里的这台电视机要大得多，屏幕装的下好几个他。 江洵没有在姑姑家看过电视，不过旁观过如何开关。他摸索着辨认出最大的那个按钮，伸手按下。 电视屏幕很快亮起，但几秒后发出了滋滋的电流声，随后彻底变成了一片雪花。 江洵哽住：“……” 来到新家没几天就闯大祸弄坏电视机，江洵眼前一黑，有点想从地缝里钻回乡下。 “哎呀，怎么又坏了。”江燃却是习以为常，“明明前两天还能看的呢。” 江洵心如死灰，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没有怪你的呀，家里的电视最近老是坏，爸爸说是什么……什么接触不良。”江燃从跳下沙发，也跑到电视柜前，“但是我会修哦。” 江洵目光敬畏，默默退到旁边，给江燃留够了修电视机的发挥空间。 只见江燃抬起手，对着电视机的外壳梆梆来了两下。电流声滋滋的更响了，但相当神奇的是，那片黑白雪花屏竟然真的恢复成了正常的画面，动画片恰巧在播放片头曲。 江洵：“？” 江洵的目光更敬畏了。 江燃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变得更加厉害。他哼着片头曲，跑回沙发上坐好。至于江洵，他无心看电视，而是小心翼翼地把书包里的千纸鹤拿出来，捧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 “你看你看，哈！他一拳打倒怪物！”江燃满眼都是动画片里热血沸腾的组合技，跟着呜呜哇哇了几下，才发现江洵这家伙根本没在看电视。 “你在玩什么……哦，是小鸟呀，你很喜欢吗？我可以再给你折哦。” “谢谢哥哥。”江洵小声道谢，还是很宝贝手里那只小鸟，“这只就够了，这只最好。” 这是哥哥给他的第一只小鸟，也是他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收到的第一份亲手做的礼物。 …… 他们看了半集动画片，就被大人们拎去吃饭洗澡了。而在洗澡这件事上，江洵很坚持。 “我自己可以的。”江洵小声强调，“真的。” 江燃举手：“妈咪，我也要自己洗！不过让弟弟先啦。” 郁青荷无奈：“好，好，燃燃也自己洗。小洵等一下，姨姨去给你放好热水啊。姨姨相信你很棒，可以自己洗，但是如果要洗头发的话还是姨姨帮你，好吗？” 江洵安静地点点头。 浴室里的所有尖锐物品都收起来了，盛放洗澡水的是个红色的塑料浴盆，毛巾和衣服放在了小朋友能够得着的小板凳上。 两位大人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浴室门口的过道，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江燃排队等洗澡，干脆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搭积木。守在浴室外边的江振松不经意侧过头，余光瞥见电视柜上敞开的塑料袋，懊恼拍掌。 “哎呦，浴室里的儿童沐浴露没了，我这记性，买完忘记拿进去了。” 此时江洵已经在浴室里了，按小朋友的行动速度来估摸，应该已经泡进浴盆里了。 郁青荷想到江洵坚持要自己洗澡不要别人帮忙的样子，捏捏眉心，低头问自己儿子：“燃燃，你去把沐浴露拿给小洵好不好？” “啊？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江燃拍拍手站起来，昂首挺胸接过任务。他够住浴室门把手，吱呀一声把玻璃门推开。 江燃只看到江洵的背影。 脱掉衣服之后，江洵看起来更瘦了，肩胛骨凸起明显的一块，简直称得上是瘦骨嶙峋。 江洵背对着门，动静很轻，趴在浴盆边缘搓着手臂，在浴盆里扑腾出细微的水花。 “江洵！” ——“喂，江洵！看看这是什么？” 从背后传来的呼唤与记忆中的声音短暂重叠，江洵一个激灵，控制不住大声说：“出去！给我出去！” 江洵发着抖，几乎是吼着的。那声音里抗拒和驱逐的意味相当明显，听起来像是幼兽的嘶鸣。 江燃愣在原地。 弥漫水雾的浴室安静了几秒，江洵才意识到来的不是姑姑家的那几个小孩，而是江燃。 是他新认识的，那个像是小太阳的漂亮哥哥。 “哥哥……？” 江燃没有回答。他站在原地，仍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从小到大就是家里的宝贝，父母长辈都疼他，同龄人把他当孩子王。他想要什么都能实现，哪怕有时候犯错误了，父母也不会被很凶的骂他，而是和他讲道理的。 江燃抽了抽鼻子，不敢置信地想，哪有人这样凶过他呀？就连喜欢和他斗嘴的傅斯扬，也没有这样凶巴巴的吼过他呢。 明明他是来帮忙送东西的，明明他对弟弟很好的，什么好东西都分享给弟弟了呀…… 江燃后知后觉了委屈的情绪。 他扁扁嘴，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出来。软乎的嗓音带上了浓浓的鼻音。 江洵已经彻底慌了，无措又懊恼地抓着浴盆边缘。 过了好一会儿，江燃才问：“江洵，你刚才是在赶我走吗？” 江洵用力摇头，嘴笨地重复：“不是，不是的！” “那你干嘛那么凶啊？我就是来给你拿沐浴露，我又没干什么……” 在弟弟面前哭鼻子好像有些丢人了。江燃不说了，他丢下手里的沐浴露瓶子，用力抹了抹脸上的眼泪。 江洵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是，我不是说哥哥……！” 江洵想爬出浴盆去抓江燃，但他还记得自己没穿衣服，又胡乱地拽过毛巾挡住。只不过补救措施好像晚了一步。 “我今天还保护你呢，我，我还是哥哥呢，你怎么可以这样凶我……” 江燃越说越委屈，好不容易抹掉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他的鼻尖和眼睛红红的，脸蛋沾着湿漉漉的眼泪。江燃生气极了，也委屈极了，后退一步，对江洵说出了他能想到的可怕的狠话。 “江洵，我不要和你好了，你把我折的小鸟还给我。” 第10章 点击就看燃宝珍贵录像…… “不要！” 江洵从未想过，他最喜欢的礼物竟然不到半天就要被收回去了。 江燃不理他，已经转身跑出了浴室，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关回去。 门口，江家夫妇俩听到动静，着急忙慌走过来，就看见自家儿子泪眼朦胧，闷头从浴室里面冲出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燃燃？跟弟弟吵架了吗？”江振松弯下腰想把儿子抱起来，不过江燃灵活地扭腰躲开，没有让父亲抱。 “我生气了。”江燃指着自己的心口比划两下，“这里不好，被抓住了，不开心。” 比划完，江燃就跑回自己房间，抱着膝盖坐在床尾和墙壁形成的小角落里，当一朵闷闷不乐的蘑菇。老江急得抓耳挠腮，看看儿子又看看紧闭的浴室门，想把角落里的蘑菇抱出来。 郁青荷拉住丈夫，低声说：“相信燃燃，他可以处理好的，小洵也不是坏孩子。刚认识总会有小摩擦，给他们一点时间，实在不行我们再帮忙处理。” “……哎，行，听你的。” 此时的浴室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几分钟后，江洵穿着睡衣从浴室里面跑出来。他甚至来不及把衣服穿整齐，身上也还有没擦干净的水。 这样匆匆忙忙跑出来，江洵却没有看到江燃的身影，表情看上去也快要哭了。 “哥哥？”喊了一声无人回应，江洵只能求助地看向江家夫妇俩。 “嘘。”江振松很小声地提醒他，“在房间里呢。” 江洵闭了闭眼睛，脚步很轻地踏进江燃的房间。此时早已天黑，这个房间没有开灯，只有过道里的小灯泡照进来一点光。江洵在昏暗的环境里辨认了几秒，才在床尾找到江燃。 “哥哥。” 江燃听到声音，红着眼睛抬头看了江洵一眼，整个身子再次扭过去背对江洵，不肯看他。 江洵蹲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江燃的衣摆。 江燃发出一声带着浓浓鼻音的哼。 “对不起，哥哥，我，我刚才不是在赶你走。”江洵反复准备了好几遍要如何道歉，这会儿说出来还是有些磕巴。他垂头丧气地一遍遍重复，“对不起……” 江燃稍微扭过来一点点，嘴巴撅起的弧度还是可以挂油瓶：“可是你刚才就是在凶我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凶啊？” “我……我和哥哥说。” 江燃想了几秒，终于转过来面对弟弟：“好吧，那你说，我听着。” “就是……就是之前……”江洵又挪过来一点，咬着嘴唇顿了几秒，才结结巴巴地把藏在心底的恐惧说出来，“我在姑姑家住，有次我在洗澡，结果那边的哥哥弟弟扔虫子进来。” 第14章 ——那时候乡下平房的浴室没这么多讲究，说是浴室，其实就是普通的小隔间，也没有装热水器。江洵知道洗澡都是要烧热水的，没有人帮他装，他每次都等大家洗完之后拿着水瓢从厨房的大锅里盛水，来回跑好几趟装个一小桶就这么洗。 而在江洵住进姑姑家没多久的某天，他照例跑了几趟装满了小桶，刚刚坐下还没脱掉衣服，就听到姑姑家的几个小孩在木板门外嘻嘻哈哈。 “喂，江洵，看看这是什么，哈哈哈，大虫子！” 下一刻，发霉的木门被踢开。门外的小孩看都不看里面的人，扬手就把抓到的虫子扔进浴室，啪的一声砸到江洵脚边。 “……”江洵颤抖着渡过最初的惊吓，没有哭喊，也没有求助大人，最后自己用塑料盆拍死了那几只虫子。 江洵其实不怕虫子，却还是对这样的场景留下了些许阴影。毕竟再早熟的孩子也会害怕无法预知的恶意。 “就是这样，我以为……”江洵喉咙发紧，垂着脑袋说，“我刚才以为是他们。” 江燃听到这里，那双琥珀色眼睛已经瞪得圆溜溜的，眼看着又要冒出来眼泪。他气得锤地板：“那也太坏了！坏蛋，坏蛋，怎么可以这样呀！那虫子有没有咬到你？” 江洵摇头。江燃心里的正义感再次爆棚：“弟弟不怕！有我在，绝对不会有人这样欺负你！” “我知道的。” 江洵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极其专注地看着江燃，“哥哥和他们不一样。对不起……哥哥，以后我不会那样大声和你说话。” 江燃干脆地说：“不用道歉啦，我原谅你了。” 江洵惊喜地睁大眼。 “弟弟，我刚才跟你发脾气，是因为我不开心。”江燃已经彻底换成和江洵面对面坐着，他掰着手指，认真解释，“你是我弟弟了呀，你凶我，我就会不高兴的，我不想你凶我，我想和你好的。” “但是我现在知道了，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这次不和你生气了哦。” 江燃说完，歪着脑袋看了一眼江洵的形象，顺手把江洵没穿整齐的睡衣捋了捋。 “还有，我也要和你说对不起。”江燃凑近了一点，“我应该先听弟弟说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江洵哪里想到这位骄傲漂亮的哥哥会和自己道歉，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连连摇头。 “摇头干什么呀，我还是会讲道理的好不好……反正我们现在和好了哦。”江燃带着鼻音嘀咕完，伸出手指，勾住江洵的小拇指晃了晃。 江洵不敢用力，只是很轻很轻曲起小拇指勾住。他仍然有些忐忑。 “那，那哥哥给我的小鸟，我还可以留着吗？” 江燃用力点头：“可以！” 相遇以来的第一次小矛盾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就在两位小朋友的互相坦白下完美解决了。在小角落里挨着坐了几分钟后，他们才手拉手走出房间。 家长们站在房间门口，客厅的白炽灯映出他们些微泛红的眼底。看见孩子们出来，夫妇俩立刻调整好情绪。江振松逗他们：“和好啦？” 江燃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们才没有吵架呢。” “嗯，燃燃和小洵没有吵架，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郁青荷快速地眨了眨眼，蹲在两位小朋友身前，安抚地揉揉他们的脑袋。 女人锋利的五官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她温声说：“我们在同一个家里生活，有矛盾，有不高兴的事情，会吵架，都是很正常的，燃燃你看妈妈有时候也会和爸爸吵架，是不是？” “是哦。” “但是我们会听对方说明白哪里生气，也很快就会和好，燃燃还记不记得之前帮爸爸妈妈传过话？那就是在帮我们解决问题。所以啊，如果燃燃和小洵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和对方说清楚，好不好？” “嗯嗯！” …… 两位小朋友和好如初，关系比之前还要更好了一些。转眼一周过去，到了所有小朋友和打工人最爱的周末。 虽说已经到了九月中旬，但琴洲市的天气依旧燥热。江燃在周六清晨早早被热醒，在厨房找到了郁青荷。 “妈咪我起床啦，我们今天去哪里玩呀？” “燃燃，我们今天先不去玩，我们要先去一趟医院……燃燃，你在吃什么？” 郁女士回过头，就见江燃打开冰箱偷吃，嘴里正咬着冰棍的包装袋。 江燃满脸无辜：“我热嘛。” 郁女士：“……”她深呼吸一下，隐忍地拎走冰棍，“空腹不要吃冰，妈妈会打你屁股的。” “哦……” 江燃转了转眼珠，试图转移话题：“妈咪刚才说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去医院，有谁生病了吗？” “也不是生病，就是需要检查一下。” 没有哪个小孩会乐意去医院，江燃瘪瘪嘴：“我不想去。” “不是燃燃要检查，是小洵。” “咦？” “昨晚我问过小洵了，他不太想去医院，但是呢，妈妈和燃燃说过弟弟情况不是很好，燃燃还记得吗？我们得带他去检查检查。” “记得的。”江燃点点头，“那怎么办呀？” 郁青荷压低声音，哄他：“这就需要燃燃帮忙了。妈妈想请燃燃去说服弟弟，再陪弟弟一起去医院。” 江燃一口答应：“没问题，但是我怎么和弟弟说呀，他都不想去诶。” 郁青荷思考几秒：“弟弟现在和燃燃关系最好，应该会对燃燃有关的事情感兴趣。爸爸之前给燃燃录了很多视频，燃燃愿不愿意让弟弟看这些视频？” “可以的呀。哦——我知道要怎么办啦。”江燃恍然大悟，一溜烟跑到江洵睡觉的房间。 这时候江洵也醒了，正在仔仔细细地捋着被子想叠整齐些。江燃一个起跳蹦上床，凑到江洵面前问他：“弟弟，你是不是不想去医院啊？” 江洵动作顿了顿，有些磕巴：“啊？嗯……一定要去吗？” 好嘛，弟弟果然不愿意。江燃摇摇头：“可是妈咪说你要检查完才能好的。弟弟，你先和我们过去，然后我就给你看我的录像！爸爸说很好玩的，怎么样？” 关于哥哥的录像？还是很好玩的？ 这番话狠狠勾起了江洵的好奇心，他被哄得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那好吧，我去刷牙。” 江燃得意地翘起嘴角。哼哼，大功告成！ 他跑出去和家长邀功，然后看着父亲从某个盒子里取出一张储存卡给相机换上。 “燃燃，相机给你保管，等到了医院再给弟弟看。” “好哦！” …… 周末的医院特别多人，尤其多感冒发烧的小孩，隔着老远都能听见门诊楼里传来的哭声。江洵牵住江燃的衣角，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老江带着他们左拐右拐，来到医院的僻静角落。一栋新建的小楼坐落在这里，来往的医护和患者肉眼可见少了很多。 老江在导诊台前取新病历，郁女士在和医生沟通基础情况，两个小孩则是在她视线范围内的椅子坐着。 “哥哥。”江洵小声喊道，目光落在江燃手里捧着的相机上打转。 “哦哦，我开给你看哦。” 江燃被父亲教过如何使用相机，这会儿非常熟练地找到按键，调出了这张储存卡里的视频。 这个年代的相机自然比不上后来的，屏幕很小，录的视频并不长，画质也比较一般。 卡了几秒后，出现在画面里的是更年幼的江燃，看着约莫两岁。小小一团裹在毛茸茸的外套里，画面背景是医院的墙壁。 江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那团可爱漂亮的人类幼崽。 ——“燃燃啊，等下我们去打针哦。” 设备条件一般，录像里的说话声带着些许电流杂音。不过江洵还是辨认出来这是郁青荷的声音。 视频里的江燃脸颊很红，带着有些含糊的奶音：“打针是什么？针做坏事了吗？” 屏幕外的江燃挠挠头。咦，这段视频他好像也没有看过。 相机里的画面晃动几下，护士拿着针筒靠近。小团子眨巴着大眼睛看她，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人间险恶。下一秒，针扎进他的手臂，小团子脸一皱，瘪着嘴哭出来。 “哇——！” 什么呀，怎么是他哭鼻子的视频！？ 江燃气急败坏：“爸爸也没说是这段呀！江洵，江洵你不许再看了！” 江燃连忙伸手挡住屏幕不让弟弟看。江洵沉默又倔强地抓着相机的边缘，食指悄悄撑起江燃的手心。 “要看哥哥。”江洵说。 露出的视频画面里，小团子江燃皱着脸，大声控诉：“骗人！骗人！是针在打我！” 第11章 原来只要害怕就可以和哥…… 这段视频只有大概两分钟，最后在江燃的大声控诉中戛然而止。 第15章 屏幕外，江洵还在定定地看着暗下去的画面，嘴角弯起很细微的弧度。 “我拿了个新的病例本过来，护士说……燃燃，你怎么跟炸毛了似的？”江振松纳罕地看着自家儿子，在他头顶按了按。 江燃举着相机晃了晃，拽住父亲的裤腿，谴责道：“爸爸，你怎么装的这个视频呀？” “不是燃燃和小狗玩游戏的视频吗，多可爱多好玩啊。”老江接过相机瞄了一眼，懊恼，“嗯？怎么是这段，我装错卡了？” “唉！爸爸是糊涂蛋！” 江燃叉着腰摇摇头，在心里嘀咕。弟弟本来就害怕医院，还给他看这个，看完更怕了怎么办？在幼儿园里，万一哪个小朋友哭了，可是经常会让其他小朋友也跟着哭哭的呢。 最主要的是，怎么是他在哭鼻子呀，他昨天才刚在弟弟面前掉眼泪，今天又来，好丢脸的！ “燃燃对不起，爸爸装错了。”老江干脆地道歉，又紧张地观察了一下江洵看完视频是什么反应。 江燃鼓着脸，揪住江洵的衣袖：“江洵，你赶紧忘掉刚才看到的东西，听到没有呀？”江燃说着说着，还不忘完成出发前妈咪交给自己的任务，拐回正题试图消除弟弟对医院的抗拒。 “那是我之前的样子！我现在一点都不怕的，所以你也不用怕！” “哦哦……我现在就忘掉。”江洵顺着江燃的意思说完，心里还在想刚才看到的内容。 视频里的哥哥是小小的一团，眼睛那么大，脸蛋又白，好可爱。 …… 而另一边，郁女士已经和医生沟通完基本情况，一行人随即走进儿童心理诊疗室。 这间诊疗室是相当温馨的风格，还专门为儿童患者布置了玩乐放松的小角落。 “来，坐，小朋友们坐一起就好。” 负责诊疗的是位年长和善的女医生，她对江燃和江洵露出微笑，温声问了江洵几个很简单的问题。 江洵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边缘，低着头慢慢回答：“爸爸妈妈去上班了……在哪里？就是，就是很远的地方上班。嗯……姑姑家里不开心，因为他们不好。” 小孩子的叙述有些乱，不过医生没有半点不耐。这么断断续续聊了几分钟，医生几乎把病历本写满了一页。 江燃则是茫然地眨眨眼，在心里琢磨好久才反应过来。他扭头看了看江洵，忽然有些难过。 弟弟原来不知道的呀……那他是不是更不能随便和弟弟说这件事了？弟弟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的。 “好了，只有这几个小问题，很简单的对不对？小朋友回答得特别棒。”医生鼓励完，带着他们俩来到角落的玩乐区，“小朋友先在这里玩一会儿，可以吗？” “嗯嗯！” 安顿好小朋友，大人们才开始交谈。医生拿着病历本，低声解释江洵的情况：“……初步来看，在巨大的创伤刺激之后，他对这件事情进行了选择性遗忘，并且合理化了这件事的结果。与此同时，和车祸相关的事物会让他感到不适——还是有必要再对他做个脑部ct检查，排除脑部病变的可能。” 老江面露不忍：“那医生，我们要怎么对他的情况进行干预？” 这位医生叹了口气：“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因为他的年纪太小，情况也还算稳定，所以我并不建议用药。尽量避免用这件事情刺激他，然后多些亲子互动，或者是用游戏帮他治疗脱敏。” “……” 为了避免让这些事情影响小朋友，大人们交谈的声音不大。角落里的江燃动了动耳朵，只听到什么疗法，还有脱什么……脱敏？ 哎呀，听不懂，爸爸妈咪知道是什么就好啦。 江燃晃晃脑袋，挨着弟弟搭积木，搭出了个非常标准的金字塔，然后如愿以偿得到江洵的惊叹声。 江家夫妇和医生结束交谈，转头看到他们俩亲昵的模样，心里的愁绪顿时淡了许多。他们又带着江洵做了个ct检查，确认没有损伤之后带他们才回家。 …… 虽然诊疗的时间不长，但从医院回来之后，江洵的兴致还是变得不太高。江燃非常善解人意，没有再带弟弟出门和小伙伴玩。在家长们午睡之后，江燃神秘兮兮地打开电视机。 “弟弟，我和你说，昨天连靖和告诉我6台最近每天都有很刺激的电影可以看，你要不要看呀？” 江洵在脑海里回忆一下，想起来连靖是那位短发的小女孩，之前玩国王游戏的时候和他抢旗子抢得很起劲。 想到这里，江洵有点不想看她推荐的电影。但江燃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是期待。 “看，和哥哥一起看。”江洵说。 “好哦。” 江燃熟练地调台，并且把声音调低很多。伴着一阵阴森森的背景音乐，屏幕上闪现出灰暗的画面，几只浑身僵硬的生物一蹦一跳。 江燃：“？？” 僵尸恐怖片，确实很刺激。 江燃感觉自己好像被小伙伴骗了，但是他扭头看了看江洵，发现弟弟竟然波澜不惊，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江燃于是咬咬牙接着看。 其实剧情还是很搞笑的，但僵尸这种生物的形象对江燃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午后的太阳毒辣，客厅的窗帘拉了大半，也就让客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在这种绝佳观影氛围里，江燃忍不住也压低了嗓音，悄悄问：“弟弟，你不怕吗？” 江洵诚实地摇头。 有哥哥在旁边，江洵并没有害怕的情绪。 江燃顿时觉得自己不能被比下去。 “嗬嗬——” 就这么坚持了半小时后，电视屏幕上的僵尸发出诡异的嘶吼，扭曲的面孔占据了整个屏幕。江燃闭目：“要不，要不别看了吧……” 江洵听话点头：“好，那不看了。” 江燃如释重负，愤愤然地决定下次不要听小伙伴的推荐了。 电视机被关掉，两人溜回房间，午睡的家长并没有发现小朋友偷偷看了半截恐怖片。 江燃自己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到了夜晚躺上床，江燃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耳边有僵尸在呜哇呜哇吓他。 “……” 江燃辗转反侧，很想去找爸爸妈咪一起睡，或者是和弟弟一起挨着睡觉……不行，他不能害怕，他可是当哥哥的人，他才不会害怕这些东西。 江燃努力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是最勇敢的小孩，他不怕——！ 五分钟后。 江燃蹑手蹑脚地下床，就着走廊里没有熄灭的灯光，溜到了隔壁房间。 为了方便晚上查看孩子们的情况，兄弟俩的房间门都是半掩着没关上的。江燃悄悄推开房门，熟练上床。 客房的床质量不太好，江燃的重量压上去之后，床板立刻发出吱吱嘎嘎的动静。 “？！”没睡熟的江洵猛然睁开眼。看清来的是江燃之后，他又倏然放松下来，不再警惕。 他很小声地问：“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江燃哽了两秒，理直气壮地说：“中午不是看了很吓人的电影嘛，我怕你不敢自己睡觉，就过来陪你啦。” 江洵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有用一点，于是小声反驳：“啊？我没有害怕的。” “你就是怕的！哎呀……你就说你怕嘛，然后想要我陪你睡觉觉。”江燃干脆自己动手，掀开江洵的小薄被，整个人钻进去和江洵抱在一起。 “说嘛——” 江燃压着嗓音，音调却是拖长的。他以为是在和弟弟发号施令，实际上跟撒娇没什么区别。 江洵整个人被抱住，浑身都暖融融的，隔着衣服还能听到江燃的心跳声。江洵感觉有点头晕目眩，又有点说不出的开心。 原来害怕就可以和哥哥抱抱，甚至可以和哥哥一起睡觉吗？ 江洵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说：“我怕，要和哥哥一起睡觉。” 第12章 晚安吻 有了弟弟给出的台阶，江燃就顺理成章躺下了。 九月中旬的夜晚依旧不见得有多凉快，盖个薄薄的被套刚刚好，他们抱在一起，很快就热出了汗。 “……” 江燃很纠结。他觉得整个人都躲在被子里才比较安全，但是真的好热哦。 这么想着，他还是没忍住悄悄把脚伸出被子外面。这下凉快是变凉快了，但总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僵尸咬了。 江燃于是又动作很轻地缩了回来。 江洵在旁边安静躺着，尽职尽责扮演抱枕。江洵其实也觉得有些热，但他觉得被哥哥抱着睡觉好开心，根本不想松开。 两人就这样抱着躺了一会儿，江燃小声说：“弟弟，你是不是还没睡呀？” “嗯。哥哥也没睡。” 江燃决定不要去想那些可怕的僵尸，把注意力都放在弟弟身上：“你也不睡觉，那我们来说悄悄话怎么样。” 他趴在枕头上，右手还抓着江洵：“弟弟，你有什么想问我的都可以问哦。” 第16章 “我……什么都可以问吗？” “嗯嗯！” 或许是窗外的朦胧夜色和门外的灯火太温柔，又或许是江燃实在太像温暖的阳光，这只警惕孤僻的幼兽暂且放下心防，主动和江燃聊起来。 “我也不知道想问哥哥什么……那哥哥最喜欢吃什么？” “最喜欢吃什么？我喜欢好多好多东西，我喜欢蛋糕，喜欢草莓，喜欢糖醋排骨……我选不出来最喜欢的诶。”江燃一口气报了一大串食物，“那你呢？弟弟，你老是吃白米饭，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江洵张了张嘴：“我也不知道……就是，能吃饱的我都喜欢。” “啊？这样吗。” 弟弟的喜好也太潦草了吧？江燃直觉不太对，琢磨几秒：“反正以后我有好吃的肯定都会分给你，你全部吃一遍，总会找到自己喜欢的嘛。” 江洵很轻地嗯了一声。 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悄悄话，这些在大人看来有些无聊的问题，对两个小朋友来说却像是交换了非常重要的秘密。他们头挨着头，不知不觉更熟悉彼此了。 “和你睡觉好好玩，弟弟，明天我也和你一起睡觉吧？但是这个房间的床板好硬。”江燃挑剔道，“我听爸爸说要给你再买一个……不用这么麻烦呀，你去我的房间不就好了嘛。” 江燃做决定的速度非常快，这件事就这么单方面定下来，江洵根本来不及拒绝——好吧，江洵其实也不是很想拒绝，甚至还有些期待。 窝在被子里嘀嘀咕咕半天，两位小朋友的电量终于快要耗尽。江燃打了个哈欠，抹掉溢出的眼泪，总觉得还缺了点仪式感。 对了！他想到了！ “弟弟，你想不想要晚安吻呀？就是睡前给你一个亲亲！”江燃的尾音翘起，“妈咪说了，只有很亲很亲的人才可以给晚安吻的。” 晚安吻……很亲很亲的人？ 江洵的心脏忽然砰砰跳起来，渴望和激动的情绪几乎在瞬间填满胸腔。在这样激动的情绪下，江洵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江燃歪歪头：“你怎么不说话啦，你不想要吗？要不这样！不要你就摇头，要就点头。” 江洵激动到手臂都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急促。过了两秒，江洵用力点头。 “好哦，亲亲！”江燃笑得眉眼弯弯，毫不犹豫地啵唧一下亲在江洵的侧脸。 这个吻微微湿润，是温暖的，带着小孩子身上干净清爽的甜味。 江洵：“！” 江洵一下子睁大眼睛。 给完晚安吻，江燃心中的仪式感终于得到满足。他满意地点点头：“亲亲完就要睡个好觉！” “好。” 过了几分钟，江燃已经昏昏欲睡，江洵却还是激动得手心出汗。 “哥哥，你睡着了吗？”江洵用气音问。 “没有，但是我很想睡觉了……你想说什么呀？” “那个，以后……以后……”江洵紧紧攥着被套边缘，脸颊红得发烫。 “唔？想说什么就说嘛。” 江洵闭上眼，忐忑无比：“以后还可以这样亲亲吗？”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当然可以的呀，以后每天晚上我都给你晚安吻，你想要几个就……就几……” 江燃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脑袋一歪，彻底进入梦乡。江洵等了几秒没等到下一句话，鼓起勇气睁开眼，发现江燃已经睡着了。 “……”江洵悄悄挨得更近了一点。他不敢主动亲吻，只是动作很轻很轻的，用脸颊碰了碰江燃的脸。 就像月光不愿惊扰枝丫上熟睡的小鸟。 他们互相搂着进入了梦乡。 凌晨时，江家父母过来看他们俩，就见他们俩搂成一团，胳膊和腿不分你我的叠在一起。估计是这样贴着太热，被子早就被踢掉了。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紧紧地搂在一起。 亲密无间。 …… 第二天早上，江燃又是被热醒的。他和江洵仍然紧紧抱在一起，被子已经不翼而飞，他们躺的位置也不是床的中间。 ——从江洵八爪鱼似的姿势不难看出来，江洵有在很努力阻止他到处乱滚，有点效果但不多，他们俩都挪到了床沿，再多滚一圈就会双双掉下去。 江燃挠挠头，从弟弟怀里扭出来下床。踩在地上的触感不是冰冷的瓷砖，是郁青荷紧急搬过来铺上的软垫。 江燃醒来还记得昨晚和弟弟说好的事情，睁眼就去找郁青荷：“妈咪妈咪，我想以后想和弟弟一起睡！” “嗯？如果弟弟也愿意的话，当然没问题。” “好耶！那我现在就去把弟弟的东西搬到我房间来！” 江燃顾不上吃早餐，吭哧吭哧地把江洵的东西都搬到自己房间，这才心满意足，拉上江洵一起吃面条。 叮铃——叮铃—— 江燃刚放下碗筷，就听见门铃响了。他跑过去打开里面那道木门，隔着防盗铁门看到门外站着新邻居母子俩，那位林阿姨手里还拎着一袋水果。 他对这母子俩笑了笑，扭头喊人：“妈咪，楼下的阿姨过来了。” “好，燃燃帮妈妈把门打开。” 江燃得到指令，打开防盗门让新邻居进来。江家夫妇俩也很快也放下手头的事情，来到客厅接待新邻居。 林女士笑容腼腆：“叨扰了。前几天一直在整理家里的东西，今天才来登门拜访。青荷姐前两天介绍的门锁师傅很厉害，谢谢。” “哎，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咱们都是邻居，互帮互助应该的。” 大人们聊得融洽，孩子们则是凑在沙发另一边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江燃开了话头。他问那位邻居男孩：“我叫江燃，他是我弟弟江洵。你叫什么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孩的语速放得很慢：“我叫，林……林温棋。” 小朋友之间交换名字就是一个友好的交友讯号，开了这个头之后，他们也开始聊了起来，只不过更多时候是江燃在说，另外两个家伙安静听。 在林家母子登门拜访之后没多久，又响起了门铃声。门外的傅老太精神抖擞，身旁还跟着个圆润的身影。 “青荷啊，我家老头今天从村里拎了好几袋青菜过来，给你们家分点儿……哎这是，原来小林也在，刚才上楼路过以为你们娘俩不在家，正好，等会儿也带一把回去。” 大人们正寒暄，跟傅老太上来的傅斯扬已经冲到了小孩堆里：“嘿，你们在玩什么？我也来和你们玩。” 江燃看着自家弟弟和两位同龄的小伙伴，思索要怎么招呼他们一起玩。他灵光一闪。 “对了，你们想不想画画啊？” 这个提议全票通过。江燃跑回房间，打开书桌上的箱子掏出一整套水彩笔，又拿了一沓a4纸出来。 几个小朋友在客厅连接过道的那块空地坐下，江燃还挪了几张小板凳过来当桌子。 江洵抬头看了江燃几秒，抓过画笔，再三斟酌着在纸上勾画出几道线条。 不过很显然，绘画是江洵的短板。哪怕是从孩童的水平来说，他画出的图案也有些过于抽象派了。 江燃端详半天，看完感觉眼睛有点疼。眼睁睁看着江洵完成了一幅抽象派大作，江燃终于忍不住了：“笨蛋弟弟，你怎么这样画呀。你看，小花是这样的。你的手不要动，我教你画。” 江洵乖乖低头：“好，谢谢哥哥教我。” 他们俩的对面，傅斯扬猛然想起前阵子楼道碰面的那次，江燃就是只骂了江洵，没有骂他。新仇旧恨之下，他想当首席小弟弟好胜心再次被激发出来。 “江燃，江燃！你怎么又是光骂他不骂我啊？你赶紧骂我两句笨蛋！” 骂完也手把手教一下他！ 江燃：“？” 江洵瞄了这小胖墩一眼，慢吞吞地说：“哥哥干什么骂你？哥哥骂我就好了。” “为什么不能骂我！我也画的差劲啊！” “哥哥在教我。” “江燃，燃燃！骂我！！” 虽然双方根本不在同一个争宠频道上，但还是吵得有来有回。林温棋慌乱地看着这一幕，试图让自己也要合群一点。他也跟着说：“那……那，江燃，你也骂我一句吧。” 空气里顿时充满了争着被骂的声音，场面差点乱成一锅粥。 江燃：“……？” 江燃双手按住脑袋，迟疑地看着他们。他心想，这些家伙的脑子是不是都坏掉了，怎么有人不要夸夸，要他骂人的啊！？ 第13章 今天是特别勇敢的燃宝 “江燃江燃，你赶紧骂我！” “哥哥别听他的，骂我吧。” “可以也……也骂我一下吗？” 面对这样离谱的讨骂请求，江燃用他年仅五岁半的阅历和脑瓜琢磨了一下，最终狠狠拒绝了他们，并发出灵魂质问。 “我才不骂。你们是不是脑袋坏掉啦？” 第17章 请求被拒，江洵和傅斯扬看起来有些失望，林温棋则是暗暗松了口气。 “而且我不是想要那种骂人。”江燃伸手比划比划，很认真地解释，“我只是觉得弟弟有时候有点笨蛋，但是我一点都不讨厌的，我很愿意教他，也很愿意和他一起玩的。” 说到这里，江燃扭过头，凑到询问江洵耳边小声的意见：“弟弟，如果你不喜欢我这样说你，以后我就不说你笨啦。” “没有的。”江洵快速摇头。 即使年幼，江洵也是可以辨别出来，江燃这样说他的时候根本没有带有恶意，反而是很亲昵的。江洵不知道怎么用语言形容，但他一点都不讨厌被江燃这样叫。 “只要是哥哥说的，就没关系的。” 江燃被这话哄得莫名高兴：“嗯！别人都不许这样说你，只有我可以说。” 旁观的两个小朋友：“……” 奇怪了，怎么听完更想被江燃骂两句了？ 江燃高兴了几秒，反应过来：“不对，好像说到其他地方去了……你们干嘛让我骂你们，要夸夸才对呀！” “……”小朋友们愣了一下，醍醐灌顶，是哦！ 这几个家伙总算是停止了离谱的请求，开始埋头画画。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很难安安静静做完一件事，画归画，他们还是聊得叽叽喳喳，开始熟络起来。 江燃还发现了，新邻居好像有点结巴，但是没关系啦，让他慢慢说还是可以说得很清楚的。 几米之外的沙发上，大人们也熟稔起来，边喝茶边聊着家常，聊着聊着就说到琴洲市的治安。 “对了，我多嘴一句。”林女士压低声音，“我有个当警察的堂哥和我说，最近几个月人贩子越来越猖狂，好几个市都出了大案。孩子们还小，咱们得看紧点儿。” 大人们正色道：“明白的，多谢提醒。” 这个话题太严肃，他们没有多说。几家人围坐着闲谈了半小时，纷纷告辞离开。 …… 等到周一上学，那位新邻居林温棋也转来了他们幼儿园，只不过被分到了隔壁班。 小朋友的日子平静又充实，很快又过了两周。江燃已经完全习惯了身边跟着个小尾巴的日子，小尾巴本人也慢慢变得没这么拘谨了。 这天下午放学，江家夫妇俩要加班，江燃和江洵是跟着傅老太回家的，半路还碰上了林家母子，索性结伴回来。 他们回到小区门口时，就见一辆三轮车停在入口那栋楼前面，车上满满当当摞着几十个大西瓜。 三轮车周围站着好些大人在挑西瓜，江燃一打眼看过去，发现都是自己认识的，是他那些小伙伴的家长。 江燃扭过头往小区里看了看。虽然已经放学了，但还有好多小伙伴还没回来，角落空地的沙坑边只有三四个小孩，有对夫妻坐在沙坑附近边抽烟边看着他们，其他大人估计都在门口买西瓜。 “奶奶，我也要西瓜。”傅斯扬渴望地看着板车上的几十个大西瓜，被馋得发出嘿嘿傻笑。 “那西瓜切开红红的，肯定很甜，奶奶，买一个吧，我要吃。” “你啊，真是大馋小子，奶奶去买。”傅老太无奈摇头，“等会儿燃燃小洵还有温棋也来奶奶家吃啊。” “好哦！” 江燃也踮起脚尖，往三轮车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时，小胖墩忽然撇撇嘴，语气很是嫌弃：“他怎么这样啊？抢女孩子玩具算什么男子汉。” “啊？什么？” 江燃顺着小伙伴的视线看过去，只见沙坑旁的几个小孩似乎出现了争执——有个高高壮壮的男孩堵在另外一个小女孩面前，想要把她手里的玩具抢过来。 抢玩具的那个男孩约莫十岁左右，江燃不太认识，但他认识那个被抢玩具的女孩，她叫陈华姝，和连靖关系很好的，他们平时也都会一起玩。 下一秒，没抢到玩具的男孩竟然伸手抓住女孩的碎花裙摆，看他的动作，居然是想把裙子掀开。 女孩愣在原地没有动，也没有向大人求救，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不敢出声。 沙坑旁边守着的那一男一女和男孩面容相似，八成就是男孩的父母。但他们看着自己儿子要去掀小姑娘的裙子，还是无动于衷的坐在旁边吸烟。 门口买西瓜的大人还没注意到沙坑旁的动静，江燃拧了拧眉头，干脆扔下书包，整个人直接冲了过去。 他的嗓音在风里遥遥传来：“喊人过来呀！” 从小区门口到沙坑有十几米的距离，江燃跑得很快，在那个男孩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之前，江燃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咚——！ 江燃狠狠地一头撞翻了那个想掀裙子的男孩。 “啊——谁撞我！” 把人撞翻之后，江燃自己也失去平衡，完全没办法刹住车。在惯性作用下，他猛地飞扑出去，整个人都趴在了沙坑里。他用右手撑着地面，才没有让脸蛋也埋进沙子里。 “呜！” 江燃浑身颤抖了几下，发出短促的呜咽。 幼嫩的皮肤在沙子上用力滑过，尖锐的沙砾瞬间擦破了皮。他的掌心和手臂被擦出了好几道细细的血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江燃晕头转向地撑着沙子爬起来，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迹，感觉自己有点头晕。 他其实特别想哭鼻子，因为手心真的好疼……但他又不想在坏蛋面前掉眼泪。 江燃这么想着，死死忍住了掉眼泪的冲动，憋的眼眶泛红也没哭出来。 这个变故发生在短短几秒之间，别说是小朋友们傻在原地，就连大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有江洵眼尖地看到哥哥手心好像出血了。 除了江洵之外，没有人发现江燃在忍痛。刚才和江燃同行回来的新邻居林温棋看着江燃的背影，眼睛睁得大大的，几乎忘了呼吸。傅斯扬愣了两秒之后，扯着嗓子大喊。 “燃燃摔了！都怪刚才有人抢玩具！！” 大人们也顾不上买西瓜了。江洵已经捡起江燃的书包，飞快地跑了过去。 等到江燃从沙坑里面爬出来，门口买西瓜的大人们已经乌泱乌泱地赶了过来。 “嘶……”江燃小声地抽了抽气，扭头去看刚才撞翻的男孩。 那个男孩被他撞飞之后也是砸在了沙坑里，吃了一嘴的沙子，这会儿被他父母扶着，龇牙咧嘴地站起来。 小女孩眼里含泪，被大人护着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沙坑里的两人站起来之后，那个男孩恶人先告状，指着江燃大喊：“你竟然撞我！你害我摔了！你赔我！！” 江燃咬牙忍住手心传来的疼痛，昂着头，毫不犹豫地呛回去。 “就是撞你怎么了！你还欺负别人呢！你活该！” “哎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男孩的父母站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燃，“小孩子家家的也没做什么，不就是想借人家玩具玩玩吗，又不是什么大事。你这小子干嘛要来撞人呢？你看看你看看，我儿子手臂都出血了！你父母在哪儿啊？赔钱！” 江燃抿着嘴，手心疼得他还有些微微发抖。他不想仰着头看他们，气恼地往后退几步变成平视，眼神又亮又凶。 “就是活该，就是活该！人家都不愿意给他，那不是借，是抢！你们就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让他停下，你们也是坏蛋！” “你……你！你这崽子怎么跟大人说话的呢？” 江燃的一番反驳伶牙俐齿，那对夫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们对江燃怒目而视，男人往前一步，右手扬起，看着竟然想打江燃。 “哎，哎，你们想干什么？”傅老太一把护住江燃，“你还想对孩子动手？你知不知羞？” 江洵跑到江燃身后，默默抓着他的衣摆，无声表达自己和哥哥统一战线。 男人恶狠狠的：“明明是这小子把我儿子撞到了！我教训教训这小子怎么了？” 这时候，刚才差点被欺负的小女孩站出来，颤声说：“他想抢我的玩具，还想掀我的裙子，燃燃才把他撞到的……” 赶过来的大人已经弄明白了事情经过，纷纷挡在老人小孩前面，七嘴八舌地主持公道。 “听见没，老刘啊，做人也要讲讲道理，这事儿不明摆着是你们做错了？” “我说话难听哈，做父母的不好好教育孩子，十来岁了还不知道尊重别人，那你们还挺失败的。” “小小年纪就知道欺负小姑娘，呸！” “反正这事儿燃燃做得没错！你们别想仗着他家长不在就欺负小孩！” 邻里们平时就对江燃稀罕得不行，哪能见他被欺负？更何况今天这事儿根本不是江燃的错。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那对夫妻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徒劳重复。 “我家儿子还小，又不是什么大事。” 傅老太护住小孩，白了他们一眼：“还小？燃燃才五岁都知道这些道理，你家孩子是不是要等到二十岁也还小啊？” 第18章 那对夫妻脸上终于有些挂不住，却还是拉不下脸认错道歉。 江燃听着这么多大人在主持公道，心里总算放松下来，手心里传来的疼痛感也更明显了。他吸了吸鼻子，缓缓蹲下来。 “哥哥？”江洵蹲在江燃面前，小心翼翼地拉住江燃擦伤的那只手，整个人慌乱又无措。 他满眼都是真切的关心：“哥哥，你疼不疼啊？” “嗯……” 江燃的声线有些发抖。他伸出没有弄疼的那只手拽住江洵的衣服，小声喊：“江洵，江洵……弟弟，你过来点，挡着我。” 江洵连忙挨过去，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舒展得面积大一点，好让江燃可以靠过来。 江燃低下头，把藏着的那只手心摊开，细密的血珠还在不断往外冒，已经把衣服弄脏了。 江燃终于忍不住眼泪了。他把整张脸埋在弟弟的颈窝挡住，牙齿咬住弟弟的衣领，不让自己号啕大哭出来。 “疼死我啦……我的手都冒汁了……” 第14章 大晚上不睡觉在干什么呢…… 听到江燃这样说，江洵觉得心里又酸又疼，难过得好像自己也快要掉眼泪了。 他垂着头，很轻很轻地对着江燃的手心吹了吹，不出意料发现江燃又抖了两下。 这些伤口深浅不一，深的口子还在往外渗血，落在幼嫩白皙的掌心上简直是触目惊心。 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也变得灰扑扑的，沾满了沙子，袖口上还染上了斑斑血迹。江洵知道哥哥那么爱干净，看到了肯定会不高兴的。 “……” 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怒火在江洵心里腾升，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只动物，什么动物都好，这样就可以肆无忌惮冲上去撕咬坏人。 江洵侧过头，神情郁郁地盯着那一家三口看了几秒，飞快地，不经意般地挥了挥手臂。 沙坑旁散落着几块小石头，被江洵这么挥开，其中一块石头就骨碌碌地滚向了那一家三口。 江洵的力道控制得很好，那石子滚落几圈，刚刚好落在那几人面前。 刚才想伸手打江燃的男人甩开妻儿走在前面，如江洵所愿一脚踩上石头。男人走得急，踩上去顿时踉跄起来。 “喂，没长眼睛吗！扶我啊！”男人滑稽地挥舞手臂，朝自己的妻子怒吼。不过他妻子无动于衷，甚至还往旁边挪了几步。 男人嘴里叫骂着，踉踉跄跄好几步往侧后方扑倒，直接脸朝下摔进了沙坑里，和他儿子一样吃了满嘴沙子。 其他邻里更不会去扶他了，甚至还有个嘴毒的年轻人摇头奚落：“看看，人在做天在看呐，为人父母的纵容孩子作恶，还仗着自己是个大人就想打孩子，啧啧，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咯。” “……呸！”男人丢了脸，骂骂咧咧地站起来骂地上的石头，快步走远了。 目睹这滑稽的一幕，江洵依旧面无表情。他搂紧了怀里小声抽泣的哥哥，用侧脸贴了贴江燃，无声又笨拙地表达安慰。 “燃燃？燃燃怎么蹲在地上？让奶奶看看……哎！怎么伤成这样！”傅老太大惊失色，声调都有些变了，“快，快起来，奶奶给你消毒。燃燃疼不疼啊？” 江燃连忙在弟弟的衣领上快速蹭了蹭，把眼泪全都糊在上面，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惨兮兮之后才别扭抬头。 他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不疼。” “燃燃真坚强……嘿，刚才真是骂得轻了！” 周围的邻居们争着想把江燃抱起来，被江燃摆摆手拒绝了。他的几个小伙伴满眼崇拜又担忧，傅斯扬和林温棋一人捧着个大西瓜蹲在他旁边。 “燃燃你刚才太厉害了，跟流星一样，咻的一下就把那个坏蛋撞飞了！” 江燃再次咬牙忍住疼痛，故作轻松：“当然，我超厉害的。” …… “嘶！嘶嘶！” 在外人面前的逞强模样没有维持太久，回到家的江燃趴在沙发上猛吸凉气，疼得眼泪汪汪的。 江家夫妇接到邻居们急吼吼的电话，立刻放下工作提前赶回来了，这会儿正在给江燃的手心重新消毒，一并把里面的细沙挑出来。 “乖啊，燃燃不疼不疼，爸爸给你吹。咱们燃燃是特别勇敢的小英雄。”江燃这模样给夫妇俩心疼坏了，抱着哄了半天才舍得教育一句，“不过燃燃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多喊些人，不要自己冲上去，好不好啊？不然爸爸妈妈会心疼，小洵也会心疼的。” 江洵蹲在旁边默默点头。 “知道啦，今天就是，我不过去就来不及了嘛……呜，不想消毒了，好痛。” 在江燃斯哈斯哈呜呜叫的时候，江家的门铃被按响，陈华姝的父母提着水果和牛奶来登门道谢。 “厂里这几天活重，离不开人，华姝都是跟着她奶奶回家，没想到就是一下子没看着……多谢你们家燃燃帮忙，不然华姝不知道要挨那家人怎么欺负。燃燃，叔叔阿姨替华姝谢谢你。” 江燃在外人面前很有包袱。他止住呜咽，有模有样地回：“不用谢哦，帮助朋友是应该的。” “哎，燃燃真是好孩子。”陈华姝的母亲往口袋又掏了几下，拿出一管膏药，“这药是外边儿带回来的，特别管用，不介意开过封的话给燃燃也涂点……那家人也是欺人太甚，他们夫妻总是大晚上吵架扰民就算了，还这么纵着孩子欺负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是，今天这事儿实在太过了。我和老江会和他们理论理论。” 陈家夫妇对那一家三口也是颇有怨言。郁青荷反过来安慰：“不过他们是在这边租房的，我听钟姨说是合同快要到期了，之后不继续租给他们了。” “哎，那敢情好。” “……” 小朋友听不懂大人讨论的事情。江燃的手已经处理好了，被包成了粽子似的，他回了房间，懒洋洋地靠在江洵身上。 “哥哥。” “嗯？怎么啦。” 江洵捧着江燃受伤的那只手，小声问：“如果我被欺负了，哥哥也会这样保护我吗？” “那当然的呀，我都说了，只要你喊我哥哥，我就会保护你的。华姝只是我的小伙伴，你是我的弟弟，如果是你被欺负了，我会跑得比今天更快。” 江燃毫不犹豫地回答完，补充道：“但是我不想要你被欺负，你也不许傻乎乎的让别人欺负，听到没呀。” “……听到了，我会听哥哥的话。”江洵这么应着，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一大颗糖，整个人都甜滋滋的。 …… 虽然光荣负伤了，但江燃的日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有变化的大概就是他仗着手上的伤没好，每天都指挥弟弟跑腿，并且挑食挑得理直气壮，每顿都吃得比楼下橘猫还少。 不过挑食其实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江燃大半夜饿得睡不着觉。 “……” 江燃在床上翻了个身，肚子也跟着咕噜噜叫了一声。 这是他受伤后的第三天。手心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他的手没再缠着创可贴，只是伤口依旧不能乱动，碰到就会疼。 江燃又翻了个身。 江洵很紧张。他轻轻扒拉住江燃，在黑暗里睁大眼睛仔细观察江燃的手。 “哥哥又疼了吗？” “不是的，弟弟，我好饿。” “啊？”江洵用自己仅有的一点经验提出建议，“那……忍忍？等睡着了就不饿了。” “不好。饿了就睡不着的。哎，弟弟，我记得客厅还有面包，我想吃！” 说到这里，江燃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利落地翻身下床。 江洵被自己哥哥这惊人的执行力惊呆了。 “哥哥？” 虽然江燃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好吃的，但他还是记得前段时间看的僵尸恐怖片。他趴在床沿，拉住江洵的手：“江洵，陪我去嘛。我们得悄悄的，不然就会吵醒爸爸妈咪了。” 要是吵醒了，岂不是就会发现他在幼儿园没有把饭吃完啦？那可不行！ 江洵陷入沉思，主要是在思考要怎么在不惊动大人的前提下抵达客厅，并进行一番进食的行为。 “弟弟？江洵——你怎么不说话呀，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去吗？”江燃实在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客厅，他凑近江洵，“可是我最相信你了，我要你陪着我……现在只有你可以陪我的呀。弟弟，我好饿的。” 江燃撒娇起来相当熟练，语调又软又轻，上扬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江洵已经被短短几句话哄得神志不清，把所有顾虑抛在脑后。 “我现在就下来陪哥哥。” …… 一墙之隔的主卧。 “老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动静在客厅里。”郁女士戳醒丈夫，用气音问。 “嘶，还真是有声音。燃燃和小洵应该早就睡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是有老鼠，还是说……有贼？不对啊，防盗门我锁好了的。” 第19章 这个可能性让两人心下一惊。老江利落翻身，顺手抄起一根组装桌椅用剩的钢管。 “我去看看究竟是不是进贼了。” 第15章 偷吃被发现啦 对于小孩子来说，在大人睡着之后溜出来行动，就是一场属于夜晚的奇妙探险。 江燃成功拉上弟弟当自己的共犯，心情变得非常好。他迅速规划了一下路线：“弟弟，我们慢慢走哦，不要发出声音，出去以后从沙发后面绕过去，面包在柜子里。” 江洵严阵以待：“嗯！” “快走快走，我的肚子要饿扁了。” 两个小孩轻手轻脚地溜出房间，江洵还很有远虑地把房间门还原回半掩的状态。走廊过道每天晚上都开着一盏小灯，他们就靠着这微弱的光线，穿过走廊来到客厅。 客厅里一片黑漆漆的，江洵的脚步顿了几秒，询问：“哥哥，我们要开灯吗？” 江燃想了想：“不要开了吧，开灯容易被爸爸妈咪发现。弟弟你看，外面月亮这么亮，我们可以看见的。” “哦……”江洵觉得有道理，跟着江燃把客厅的窗帘拉开。柔和的月光洒落进来，在地板上映出两个挨在一起的小小人影。 “我记得零食在第二层……找到啦。”江燃从抽屉里掏出个塑料袋抖了抖，倒出来几块面包，还有两块面饼也掉了下来。 他随机抓了一块面包撕开包装袋，几秒之后被这块干巴面包噎得差点翻白眼。 “……卡喉咙，弟弟，救命……” “哦哦。”江洵手忙脚乱地摸到茶几边上，给江燃倒了杯水。因为太慌乱，杯子还在桌面上磕了两下。 “呼……这个面包好干，我不喜欢吃。咦，这里还有面，弟弟，你想不想吃煮面呀？”江燃突发奇想，“我看过妈咪用电磁炉，只要把面饼和水倒进去，等一下就咕噜咕噜冒泡泡变得很香很香，然后就可以吃啦。你想不想吃啊？” 江洵原本是不饿的，但是听完江燃生动形象的描述，他忽然也感觉有点饥饿。 “有点想吃，但是……” 江洵的话音还没落下，江燃已经溜了出去，几分钟后就从厨房带着电磁炉回到了客厅。因为右手掌心还有些疼，他抱着电磁炉的姿势相当别扭。 “……”江洵和江燃大眼瞪小眼，再次被哥哥这惊人的执行力惊呆了。 他看着江燃手里抱住的炉子，愣愣地张大嘴巴。 江燃把电磁炉放下，歪歪头：“你怎么啦？” “这个……”虽然江洵现在是无条件支持和听从哥哥的话，但深夜使用电磁炉这一课题还是超出预料了。 江洵谨慎地说：“这个……要不还是算了吧？哥哥。阿姨之前说过这个很危险，不让我们碰的。” “啊？好像也是哦。” 江燃刚才也就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点子，轮到具体实操的时候也难住了。他遗憾地放下炉子：“那还是不要弄了吧。” 江洵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夫妇俩蹑手蹑脚地穿过了走廊。 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清晰了，不仅如此，还有哐哐当当的玻璃碰撞声，以及伴随着很轻的说话声。 到底是什么生物在客厅啊？？ 啪——！老江猛地打开客厅的灯，气沉丹田：“谁在那里……里……啊？燃燃！？小洵？” 只见白炽灯下，两个小豆丁蹲在客厅角落，在开灯后吓得一激灵，仰着脑袋和大人面面相觑。 几个面包袋子和面饼散落在地上还没收拾，他们旁边摆着个电磁炉，电线弯弯绕绕的缠在椅子腿上，简直是人赃俱获。 “……” 两位家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两下。他们用力深呼吸，拼尽全力才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江振松默默放下了手里拎着的钢管，郁青荷则是松开了按住电话座机的手，顺便把已经按上去的报警电话删掉。 江燃露出无辜的笑容：“爸爸妈咪也醒啦？” “……是啊。”郁女士再次深呼吸，“燃燃，你和小洵大晚上的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睡觉？” 江燃转了转眼珠，琥珀色的大眼睛看起来格外无辜可怜：“在吃宵夜。” 江洵没说话。他抬头看看大人，又扭头看看江燃，表情相当担忧。 在江洵的认识里，半夜偷偷溜出来吃东西是很严重的错误，被发现了就要被臭骂一顿，甚至可能要挨打——他没在姑姑家这样干过，但是他见过那几个兄弟因为这个理由挨打。 他不想哥哥挨骂或者挨打……这么想着，江洵垂着脑袋往前踏了一步，忐忑又坚定地挡在江燃前面。 两位家长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地揉揉额角，无奈叹气。 “所以燃燃和小洵是饿了，对吗？” 江洵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低着头当蘑菇。江燃则是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承认：“是哦，我好饿的，就起来找东西吃啦。不过弟弟不饿的，是我叫他起来陪我的。” 家长们哪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回事。老江摇着头把地上的电磁炉收拾起来：“饿了就饿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以后燃燃和小洵饿了就和我们说，知道了吗？这些东西是带电的，你们还小，用着很危险的。” 两个小朋友乖乖点头：“知道啦。” 起都起来了，大人们自然不能饿着孩子。江振松去厨房煮了碗鸡蛋面分给两个小朋友。 江燃今晚确实是饿了，难得比弟弟吃得多。江洵率先吃完自己的那份，接着就被郁青荷叫到了旁边。 “小洵，姨姨问你一个问题，你哥哥在幼儿园有没有吃饱？” “饱的。”江洵紧张地搓着手指，按照江燃之前吩咐的话术回答。 女人心里门清儿，叹气：“那怎么要半夜偷偷溜出来吃东西？” 江洵支支吾吾，垂着头答不出来。 “小洵，姨姨不是想骂你，也不会怪你和燃燃，只是想请小洵帮个忙。”郁青荷在他头顶揉了揉，“不要太纵着你燃燃哥哥，挑食吃太少会长不高，还会伤身体，到时候是要去医院的。所以姨姨想请小洵监督一下哥哥，至少让他每顿都吃完半碗饭。” 江洵睁大眼睛。居然有可能要去医院吗，这也太可怕了……江洵牢牢记下来，认真点头：“我会让哥哥多吃点的。” …… 江燃毕竟还是小病号，家长们没舍得对他说半句重话，只是在他吃饱之后耐着性子跟他讲了道理。 这么折腾半宿，大家也都困了，吃饱喝足的江燃拉上弟弟回去睡觉。 一夜美梦。 翌日醒来的江燃精神抖擞，并且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们小区楼下的公告栏前面站着好多人，一眼扫过去都数出来十多个，大人小孩都有，不知道围在那里干什么。 江燃趴在阳台窗户的防盗网上，盯着那里看了半天：“爸爸，那里为什么那么多人啊？诶——我好像听到傅斯扬在喊我的名字。” “嗯，确实和我们燃燃有关，走，爸爸带你去看。” “走！”江燃的好奇心被彻底勾起来了。他牵上弟弟，跟着老江来到楼下的公告栏。 围在公告栏前的邻居扭头一看，纷纷过来关心江燃：“哎，是燃燃来了，燃燃的手好些没啊？” “好多啦。”江燃踮起脚尖，“你们在看什么呀？” 说到这，邻居们都笑起来：“这个要燃燃自己来看。” 公告栏的高度对于五岁小孩还是有点难度的。老江干脆把儿子抱了起来。江燃探头看过去，就见公告栏上新贴了一张手写的信，上面的字迹有些歪扭。 江燃对着信端详片刻，颓然：“……爸爸，好多字我都不认识，讲什么的啊？” “这是道歉信。是那天欺负燃燃的那家人写的道歉信。” 江振松只字未他们是怎么和那一家子协商的，只是摸了摸江燃的脑袋：“他们想欺负燃燃，没道理就这么算了。” 这封信完完整整地把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也甭管那家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起码是老老实实对那天被欺负的两个孩子道了歉。并且在那天之后，那家人都不怎么敢出现在邻居们跟前。 江燃听着父亲把道歉信的内容告诉他，嘴角已经翘得高高的。江洵站在旁边若有所思，认真地把这番流程记下来。 邻居们也是看得神清气爽。 “这么欺负人，早该道歉了！” “就是，咱们燃燃可是好孩子，他们连小孩子都不如。” “嘿呀，燃燃这么勇敢，记得让爸爸妈妈给你几朵小红花。” 江燃的耳尖微微红了一点。 哎呀，这么多人夸夸，搞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啦！ 江燃差点被夸得尾巴翘上天，让他更加震惊的是，他的事迹竟然已经在整个幼儿园传开了。 ——受伤之后，家长们干脆给小朋友请了几天假。江燃在家里歇了好几天才回去幼儿园上学。他重新踏进幼儿园之后才发现，他挺身而出打倒大孩子的事迹，已经被小伙伴们炫耀了好几天，其中特别大嘴巴的涂嘉明同学更是给他越说越传奇，演变到最后已经染上了些许神话色彩。 第20章 江燃刚走进班里，就听到有同学和他说：“哇，燃燃你来了，你竟然可以打飞小学生，你好厉害！” 虽然隐隐感觉不太对劲，但江燃还是维持住了孩子王风范。他非常风轻云淡地挥挥手：“轻轻松松！” 江燃这波装得很成功，周围顿时哇声一片。 “江燃，我听说你直接飞起来了，咻——的一下，跟电视上的超人一样！” “对对！燃燃，我听说你身上还在发光！是金色的光，然后那个小学生就被你打得飞到天上去了！” “打飞那个人的时候你脚底下还开花了！！哇，是红的黄的蓝的一大片，好可惜啊，我没有看到。” 江燃：“？？？” 啊？？可惜什么呀，那天没有发生这么多事情吧！ 第16章 小朋友也要被数学折磨吗…… 江燃也不知道在这短短几天里，关于他的故事究竟传了多少个版本。 围在江燃身边的小朋友越来越多，一个个满眼放光，嘴里说着各种怪话。江燃脑瓜子嗡嗡的，差点都忘记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燃燃，你表演一下呗！”有个小朋友满脸激动地提议，“让我们也看看你那天的样子！” “……” 江燃望着这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稍微有点进退两难。沉思两秒后，他凑到江洵耳边说：“弟弟，你和我表演一下。” 江洵瞥了这些同龄人一眼，还是乖乖配合自己哥哥：“好。” “你们看好哦。” 江燃一个蓄力往前扑，脑袋拱在江洵的颈窝。江洵扶稳哥哥之后，很配合地往后快速退了好几步，演技非常浮夸地坐在了地上。 江燃尽力还原了一下当时的现场：“反正就是这样把那个人撞飞啦——你们自己表演去，不许撞我弟弟！” “哦！” 小朋友们一窝蜂跑去演情景剧了，老师拦都拦不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经过这么一茬，江燃的形象变得更加高深莫测，已经成了幼儿园里的一个传说。 …… 在小伙伴们的盲目崇拜中，时间来到了月底。 “燃燃，小洵。” 这天是江家夫妇俩一块来接他们放学。江燃从幼儿园出来，就见街上洋溢着快活的气息，几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咦，大家都笑得好开心呀。”江燃疑惑，“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那是，因为我们要有一周的假期了，开不开心？” “哇！” 放假意味着可以玩，放假一周就能玩一周。捋通这个逻辑，江燃也露出快活的笑容。 一家人干脆找了家饭馆解决晚餐，吃饱喝足过后，郁女士开始询问两个孩子的意见：“这个假期很长，我们打算先回一趟乡下村里，去燃燃的外婆家里住几天，你们想不想去？” 江燃立刻点头：“想！我好久没有见外公外婆啦。” “那小洵呢，你想不想一起去？” 问出这话时，郁青荷心里其实还是有些担忧。毕竟江洵姑姑家就是在乡下，江洵那几个月过得太糟糕，也许会对那个场景心有抗拒。 她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不想去也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城市旅游，周围有很漂亮的风景可以看。小洵想去哪里？” 如郁青荷担心的那样，在听到说要回村里之后，江洵的嘴角就抿紧了，肩膀绷得有些僵硬。但江洵没有吵闹着拒绝，只是挨在哥哥身后，磕巴了一下：“我都可以的，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那就我们一起去外婆家嘛。”江燃很是期待，“弟弟，外公外婆家里养了好多小动物的！有狗狗和兔兔，还有小鸭子和大白鹅！如果放假的话，姐姐和小舅舅也会回来的吧，他们都很好的！” 江燃说到这里已经完全兴奋了，抓着江洵的手臂晃动好几下，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你也一起去嘛！弟弟，我想和你去玩——” 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江洵的耳朵有些麻麻的，脸也有些热。每次只要哥哥这样和他说话，他就好像控制不住自己了，哥哥说什么他都想答应。 江洵彻底迷失在哥哥的撒娇里：“好，我和哥哥回村里，我也想和哥哥玩。” 出行计划就这么愉快的定了下来。第二天一大早，江家四人就坐上了回乡下的大巴车。日头逐渐高悬空中，大巴车吱呀吱呀的停在了镇上的客运站点。 各个村子其实大差不大，大路上铺了水泥，穿到每家每户的小路就是土路了。家家户户住着土砖结成的房子，门口不时有散养的牲畜路过。 江洵走在路上，垂眼看着地上扬起的灰尘，觉得这里和姑姑家的村子有些像。 不，还是不一样的……江洵侧过头，安静地看着旁边和他牵手的江燃，心里出乎意料的平静。 ——因为姑姑家里没有江燃哥哥。 一行人穿过几条路，最后停在一座院子前。院内白墙黑瓦，门口还栽着几棵郁郁葱葱的柿子树。 有位头发微白的老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喂鸭子。江燃蹦到老人身后：“外婆，你猜谁来啦？” 老人脸上一下子笑开花：“我猜猜啊，是我们的燃燃乖乖回来了，是不是？” “答对啦。” 老人转过身抱了抱江燃，看到江燃身后的陌生小孩，愣了两秒，抬头看夫妇俩：“青荷啊，这就是那个孩子？” 郁青荷点头。江燃牵住弟弟的手，很隆重地给老人介绍：“这是我的弟弟，他叫江洵！” 老人用手背抹了一把眼角，摸了摸江洵的头顶，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江洵有些茫然。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但这位老人很温和慈爱，他并不觉得害怕。 郁外婆带着一家子回到屋子里，把前几天买的瓜果零食都拿了出来。不过小孩子闲不住，江燃在客厅里坐了没一会，就拉上江洵跑到屋后去了。 “外公和大舅他们要晚上才回来呢，弟弟，走，我先带你去看兔兔。我上次回来，外婆买了五只兔兔回来养，现在应该都很大只啦！” 说话间，江燃来到了屋后的雨棚底下，打开了兔窝的栅栏门。 “看，这就是兔兔……咦？！” 江燃傻眼了。 上回离开外婆家前，他有的是五只可爱的小白兔，现在回来，他有的是一大窝数都数不清的兔兔。 虽然兔子本身的气味无法避免，但兔子们和整个兔窝都打理得很干净。栅栏门一打开，江燃和江洵就被兔子包围了，还有兔子咬住江燃的裤腿，咬了几下发现嚼不动又跑走了。 江燃呆呆地看着兔子大军：“怎么这么多呀？” “还不是你阿公，让他把公兔子母兔子分开，他给我忘了，这下好了，生了一大堆兔子。”郁外婆站在后门，答道。 江燃对着兔子们蹲下，数得脑袋很晕乎：“那也……那也太多了吧！” 江洵蹲在哥哥旁边，也在心里默默数着究竟有多少只兔子。 “燃燃宝贝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吗？” 一道年轻的男声忽然在江燃头顶冒出来。不等江燃有反应，来人就已经把江燃提溜起来，整个抱在了怀里。 “燃燃别动，让我抱抱。” 江洵如临大敌，左右张望着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来人相当戒备。 江燃则是惊喜地喊道：“小舅舅！！” 舅舅？ 江洵仰头观察几秒，发现来的这个人并没有对江燃做什么，只是抱着江燃亲了一口。 江洵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石头。 这位小舅舅看着只有十七八岁，和郁女士的五官很像，是如出一辙的锋利俊美，不过没有郁女士那么严肃有气势，整个人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 “哎，燃燃乖。” 郁行峥抱着江燃掂两下，又翻过江燃的右手仔细检查：“我听说宝贝去当小英雄，还摔疼了是不是？” “哎呀，早就好啦。”江燃礼尚往来的也关心了一下舅舅的行程。 “我听妈咪说，你去好远的地方训练，竞什么……竞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前两天回来的。” “哦……” 江燃从舅舅怀里跳下来，拉住江洵的手：“舅舅，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的弟弟，妈咪说以后我们会一起住的哦！咦，这样的话弟弟是不是也要喊舅舅？喊外公外婆的呀？” 郁行峥低下头，在江洵头顶搓了一把：“原来姐姐姐夫说的那位小朋友是你。嗯，理论上是要跟着燃燃喊。” 江燃扭过头，对弟弟眨巴了一下眼睛。 江洵对陌生的人仍然有些拘谨，不过还是顺着江燃的暗示，很小声地喊：“舅舅。” “哎，好。燃燃，你还没回我刚才的话呢，燃燃是不是在说兔子变多了？” 郁行峥坏心眼地逗小孩：“那是因为兔子的繁殖周期非常短，这就涉及到了一个知识，叫做斐波那契数列。来，你们俩也是五岁的小朋友了，也该学学了。” 第21章 江燃：“？” 江燃咂摸了一下舅舅说的什么数列，发现每个字都不认识，组合在一起更是听不懂。 郁行峥已经抽过一根树枝，在兔窝前的沙地上写了一串公式。 他的字迹行云流水，非常潇洒，很快列了一大段小孩子眼中的天书。他边写边说，也不管小朋友们能不能听明白。 江燃听着小舅舅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问旁边的江洵：“弟弟，你听得懂吗？” 江洵在努力理解，但高中知识并不是五岁小孩靠努力就能随便理解的。 于是江洵摇头：“听不懂。” “弟弟，你说舅舅为什么要给我们讲这个啊？我的眼睛要冒星星了，好晕。” 江洵再次摇头：“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哎，听题啊，你们俩不许走神。”郁行峥继续逗他们，还伸手捏住江燃的脸颊，强制自家小外甥接受知识的洗礼。 “我刚才讲了一遍原理了，来，燃燃来算算，假设最开始有五只兔子，半年之后会有多少只兔子？” “？” 江燃睁大眼睛，看似清醒，实则人已经晕了好一会了。面对高三生的刁难，江燃如此回答：“有好多只！” 第17章 他要当哥哥的小狗 江燃睁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答得非常真诚。他边答还边比划：“就是特别特别多只，比这里的兔兔还要多好多，最后变成兔兔王国。” 江燃畅想了一下兔子王国是怎样的盛景，得意地说：“舅舅，我答的对吧？” 郁行峥笑着摇头：“你这机灵鬼。” “你就说对不对嘛。” “对，答得很对。” 得到肯定的答复，江燃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他扭头和弟弟炫耀：“我厉害吧，这么难的题我答对了。” 江洵用力点头，眼神非常敬佩：“哥哥最厉害。” 这时，其他大人也从屋子里出来。郁青荷看向兔子窝前蹲着的一大两小，问：“郁行峥，你在跟你外甥说什么？” “姐，我在给他们讲题呢。”少年站起来。 郁女士眉峰微挑：“你能给他们讲什么题？” 江燃抢答：“舅舅在给我和弟弟讲那个什么，肥波……呃，肥什么树。听不懂的，但是舅舅说我答对啦，我厉害吧！” 几个大人围过来看地上写的各种公式，又看看笑容狡黠的江燃，无奈又好笑地跟着夸他。 在知识洗礼之后，江燃不太想继续和舅舅说话，干脆和江洵一起蹲在栅栏门前，试图教小兔子排队。 “你最大只，你站前面，这只站后面……你不许跑呀！回来！” 面对小朋友的指挥，兔子大军无动于衷，在兔子窝里乱窜，还有一只胆大包天，在江燃的鞋子上踩了一脚。 江燃气鼓鼓地不理这些兔子了，拉上江洵：“弟弟，我带你去看别的小动物。” “哦哦。” 郁家老两口确实养了不少动物，成群的鸡鸭散养在院子外面的田地里，还有三只大白鹅卧在后门，见江燃来了，只是懒洋洋地叫了两声。 江燃悄悄和弟弟分享：“大鹅很凶的。之前有人想来偷摘外婆种的黄瓜，被大鹅啄得手指头都肿啦。” 大白鹅好像听明白了江燃在夸它，又嘎嘎叫了两声。而这时，几只田园犬汪汪叫着，一只接一只从后门的狗洞钻进来。 五只大狗两只小狗，黑的白的黄的，见到江燃之后就兴奋地摇着尾巴扑过来。 “我就说怎么没有看见你们，原来你们出去玩了呀。”江燃抓住领头那只大黄狗的爪子和它握手，郑重地给它们介绍江洵，“我回来住几天哦。你们看，这是我弟弟，也要和我一起住的。” 江洵拍掉手上的灰尘，也和这只大黄狗握手。 江燃还是对刚才不配合的兔子大军耿耿于怀，这会儿见狗狗们回来了，又开始指挥它们排队。 好在狗狗们很听话，从大到小排得整整齐齐，一起朝江燃摇尾巴。江燃这下终于满意了，感叹：“还是狗狗好，我喜欢狗狗。” 江洵蹲在旁边，迟疑几秒：“那哥哥最喜欢的小动物是狗狗吗？” “最喜欢……？”江燃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嗯！最喜欢狗狗！因为狗狗的毛很软，很听话，我指挥的时候都很乖的。但是其他的小动物我也喜欢的啦，我之前去农场玩，那里的小羊也很软的。” 江洵若有所思。 两位小朋友蹲在院子里，和各种小动物玩了一下午。江燃还在院子里捡到好几根鹅毛，很有创意的把鹅毛别在了自己的衣服后面当装饰。 等到他们玩累了回到屋内，就看到郁外公和郁家大舅一家三口踏进院子。 一大家子站在一块，让客厅都变得热闹拥挤起来。江燃跑过去喊舅舅和舅妈，最后抱住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脆生生地喊：“姐姐！” 小姑娘的气质和她姑姑郁女士很像，见到江燃之后，原本淡淡的表情立刻变成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江燃：“好几个月没见你了，燃燃，你长高了。” “真的呀？那我很快就要比姐姐高啦。” 长辈们被他逗得直乐，纷纷过来捏他的脸蛋。江燃被抱着，笑容明媚，灯火在他眼里映出漂亮的倒影。 ——江燃是全家疼爱的宝贝。 江洵站在人群边缘，仰头望着江燃。他如同幼兽一般警惕着这么多不熟悉的人，同时在心里想着的是……他也想抱他的哥哥。 下一秒，江燃就从姐姐怀里跳下来，再次牵住江洵的手，在江洵耳边说：“弟弟你看，大家都很喜欢我，也会很喜欢你的，不会有人欺负你的啦。” 江洵愣了两秒，很轻地嗯了一声。 原来那些灰暗难过的经历都被江燃记着，并且被他用更加温暖美好的记忆渐渐覆盖。 …… 村里吃饭吃得早，等到一大家子吃完晚饭，外边的天色也还没暗，橙红色的夕阳铺了满天。 吃饱喝足的江燃搬了个板凳出来，和江洵坐在院子门口嘀嘀咕咕。 在他们说话时，院子门口路过了几只大狗，他们家的那两只小狗顿时热情地冲过去嗅闻，尾巴摇成螺旋桨，还试图去咬其他狗的嘴筒子。不过那些大狗很冷淡，还冲小狗吼了几句，狗叫声听上去非常烦躁。 小狗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江燃目睹了小狗交友失败的全程，脸上露出真情实感的难过：“为什么其他狗狗不和小黄小白玩啊？” “我也不知道。”江洵挨在他旁边，脸上同样有些落寞。 毕竟他之前在姑姑家住，其他孩子也不和他玩，还要欺负他。 交友失败的小狗垂着尾巴回到院子里，趴在小朋友面前哼哼唧唧，耳朵都耷拉下来。两个小朋友和小狗面对面坐着，表情有些同步的伤感。 几只幼崽悲伤了一会儿，江洵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盛，没忍住开口：“哥哥，如果我和小狗一样想和你玩……你会烦我吗？” “不会，肯定不会。”江燃斩钉截铁，“你不许这样想。我会不理其他人，但是一定会理你的。” 心底萌生的不安瞬间被击碎，江洵悄悄往哥哥的方向靠过去，很轻地和他贴在一起。 不远处的郁行峥借过姐姐带回来的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伤感的人类幼崽回到屋子里。客厅的电视开着，新闻频道刚刚报道了几宗拐卖案件，见小朋友回来了，老人调到了播放动物世界的频道。 江燃扭头看见摆弄相机的郁行峥，决定把刚才的困惑抛给大人：“舅舅，为什么那些狗狗都不理我们家的狗狗啊？小白小黄很友好的，它们就是想交朋友啊。” “燃燃唱歌的视频也有啊，二姐，改天借我都拷贝过来呗……嗯？燃燃问什么？” 郁行峥放下相机，听小外甥重复完问题，才回答：“因为这两只小狗才三个月，太小了，还喜欢一见面就咬人。就好像你们太小了，大孩子都和大孩子玩，不是和你们玩。” 江燃鼓了鼓脸：“但是舅舅会和我玩呀，有些大孩子也会和我玩呢。” “那是因为燃燃太可爱了，大家都喜欢你。” 江燃点头，觉得这个理由很对。 “怎么还自己类比上了。”郁行峥逗他，“燃燃，你也是小狗吗？” “不是！” 虽然小狗很可爱啦，但江燃觉得不够威风。他大声说：“我是狮子！嗷呜！” 江燃嗷呜嗷呜叫着，从沙发这端跳到郁行峥那端。 “燃燃哪里是小狮子。”小舅舅伸手捞住江燃，指着江燃衣领上的鹅毛说，“宝贝这么臭美，明明是小孔雀。” 江洵坐在旁边，也往哥哥的衣领鹅毛上瞄了一眼。他觉得郁小舅舅说的有点道理。 哥哥有时候真的很像爱美又漂亮的小孔雀。 不过江燃对这个动物形象不是很满意：“不要，孔雀不威风！我就要当小狮子！” 第22章 他说着，张嘴露出乳牙，嗷呜一口咬在小舅舅的手指上，咬完还要问这一屋子的长辈。 “哼哼，我是不是最凶猛的狮子？” 猛不猛的不好说，反正特别萌。 被咬了一口的小舅舅瞥了一眼手指上的牙印，没好气地弹了弹江燃的额头。其他人则是顺着江燃的意思附和：“嗯，燃燃超级猛的。” 江燃被夸得非常满意。他扭头看了看江洵：“弟弟，你要和我一样威风！不对，我要比你威风一点点。嗯……我是小狮子，那你就是……” 江燃卡了两秒，在电视屏幕上找到答案：“弟弟就是小狼！” 但江洵犹豫了片刻，竟然摇头：“我不要当小狼。” “啊？为什么呀。”江燃指着电视屏幕上那几只奔跑着的矫健身影，“你看，狼狼好酷的。” 江洵看向屏幕。几只灰狼奔跑在林间，爪牙锋利，眼神凶狠，浑身充满野性的力量。 江燃端详着弟弟黑白分明的眼睛，又琢磨了一下弟弟平时不爱说话的模样：“明明很酷很厉害的嘛，和你也有点像的。” 江洵沉默几秒，还是说：“我不当小狼，要当小狗。” 他不在乎酷不酷，他只想当哥哥最喜欢的。 他要当哥哥的小狗。 第18章 被燃宝萌晕是人之常情…… “啊？小狗？虽然狗狗很可爱，但是没有小狼威风呀。” 江燃看看电视上仰天长啸的狼王，又扭头看了一眼门口趴着摇尾巴的小狗：“狼狼多威风。” 江洵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是哥哥喜欢小狗。” 两个小朋友坐在沙发上，针对江洵究竟是狼是狗这个问题讨论了半天。 电视上的画面变化，成群的绵羊出现在两个小朋友视线中。江燃暂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吃草的小绵羊被老虎追赶，喃喃自语：“好可怜呀……” 江洵陷入沉思。 这样的话，好像当绵羊也不错。 反正能让哥哥喜欢，能和哥哥在一起的都不错，他什么都可以当。 “……” 客厅里的大人们没有打断小朋友幼稚的讨论。他们心里的滤镜厚得很，反正自家小宝贝做什么都是特别可爱的。 郁小舅舅接过拍摄重任，端着相机给两位小朋友拍了好多张照片。郁大舅则是和父母妹妹低声交谈着，时不时看向江洵，目光满是惋惜和不忍。 这时候，两位小朋友关于狼和狗的讨论终于告一段落，江燃注意到大人的表情，心里非常好奇。他也不扭捏，直接就问：“大舅，妈咪，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弟弟呀？” 闻言，江洵也忍不住有些好奇，但他和郁家人都不熟悉，不敢直接询问，只是用余光瞄他们。 面对小朋友的提问，郁家的大人都顿住话头，最后是郁外公开口：“燃燃，你记不记得前几年你外婆住院？” 江燃努力回忆几秒，颓废摇头：“啊？外婆生病了吗，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呀。” “那可太正常了。别听你外公瞎问，你那时候还特别小，也就不到两岁，能记得才奇怪呢。”郁外婆瞪了丈夫一眼，温声和小孩解释，“之前外婆心脏不好，做了个手术。当时条件不好，是小洵的爸爸妈妈帮了我们大忙。” ——几年前，郁外婆的心脏出了严重问题，需要动大手术。彼时的江郁两家并不富裕，江振松的生意也才刚刚起步。 同是创业初期的江洵父亲得知了这件事，毫不犹豫掏了十几万出来借给他们。 那几个月是郁青荷和丈夫最忙碌的时候。后来江洵的父亲因为生意缘故常常在国外，江洵母亲的科考工作也不得空闲。两家人总约着要带小朋友们见面，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推迟，连带着这几年都几乎没有碰面，谁成想他们还没来得及赴约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只是这些遗憾不必现在讲给孩子们听。老人来到江洵面前，带着厚茧的手摸了摸江洵的头发。她的嗓音有些沙哑：“总之你的父母是很好的人，我们都很感激。好孩子，以后我们也是你的家人，在我们面前不用拘谨。” 江燃抓住江洵的手，轻轻晃了晃：“我都说了吧！” “……嗯。” 江洵看向郁家人，心中仍有疑惑，但他必须承认，这些和他才刚见面的郁家众人，竟然比他的亲姑姑一家要友好得多。 至少在这里，他不用害怕下一秒会被恶作剧捉弄。江洵抓着江燃的手，露出很细微的笑。 众人没有在这个话题过多停留，而是心照不宣的接着逗小朋友玩。 “对了，爸妈，我这学期不在学校住宿了。”郁行峥逗完小孩，抬头和老两口说，“过几天我会在学校附近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房子能租。” 江燃一下子竖起耳朵。他知道小舅舅读的高中和妈咪上班的学校不是同一个校区，他和小舅舅也不是每周都能见面。 “舅舅为什么不在学校住呀。”江燃率先问出了大家的疑惑，其他人则是担忧地看向这位高三生。 郁小舅舅耸了耸肩：“别这么紧张，不是大事。就是我宿舍有几个舍友矛盾很大，每天闹得慌，影响休息。那边宿舍住满了换不了，我想着干脆搬出来算了。” 郁青荷和丈夫对视一眼：“那怎么不早和我们说？没必要租房子，两个小朋友睡一块，我们那儿刚好还有间客房给你，放完假你搬过来吧，家里住还能吃得好点。” 郁行峥也不和自家人客气，点头：“行，谢谢二姐姐夫，我还能帮你们带带孩子。” 江燃是在场所有人里面最高兴的。他兴奋地和江洵分享：“小舅舅很会讲故事的！他还会变出好吃的和好玩的东西！是吧舅舅，你会继续给我变好东西的吧？” 小舅舅本人捏住江燃的脸蛋搓了搓，感慨：“嗯，会。大人的世界多复杂啊，还是小朋友好。” “错啦。”江燃摇摇手指头，纠正他，“什么小朋友好呀，舅舅你要说清楚的，是我特别好。唔，弟弟也很好！” …… 那些或美好或沉重的过往，以及学业问题住宿问题都属于大人，小朋友们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 第二天清晨，江燃就被外婆家养的大公鸡吵醒了。他一骨碌爬起来，摇醒江洵：“弟弟起床啦，我带你去找小伙伴玩！我在村里也认识好多朋友的哦。” “啊？哦哦。” 两个孩子爬起来刷牙洗脸吃早饭，刚走出屋子，就看见院子门口蹲着几个孩子，有男有女，有两个看着和江燃年纪相仿，还有几个约莫七八岁。 江燃哇了一声：“你们怎么来啦。” “嘿嘿，我昨晚听我妈说你回来了，这不一大早就来找你玩。”其中一个男孩傻笑了两声，“走啊燃燃，去玩！” “好啊，但是我要先和你们介绍一下我弟弟！他也要一起来玩。” 江燃举起牵着江洵的手，示意这群小伙伴来认识一下，然后和江洵介绍：“弟弟，这个小伙伴叫黑豆。” 江燃指了指刚才说话那个小眼睛但眼珠子特别黑的小男孩，又指向其他人：“她叫圆圆，他是小土锅哥，这个是他弟弟小土碗。” 这次的伙伴介绍和之前小区里的可太不一样了，江洵默默看了他们一眼，试图记住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 江燃念完挠了挠头。乡下孩子大多习惯叫这种花名，江燃之前也叫习惯了，这样正正经经互相介绍才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些孩子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怪怪的，不过他们不觉得尴尬，而是自己乐得前俯后仰。那个小土锅挥挥手：“嗨呀，我爸叫土锅，我不就是小土锅了吗？都叫习惯了，叫大名更奇怪呢。走走，去玩！” 孩子们的心思很快放在了玩上。郁行峥被长辈们派去看小孩，江燃便快快乐乐地拉上弟弟跟小伙伴出门了。 孩子们走在田埂上，身后跟着他们的郁小舅神态悠悠闲闲，像个放羊的。 “哇，那里怎么有这么多果子。”大家漫无目的地追着跑了十来分钟，江燃忽然指着不远处问。 只见前面不远处有大片的葡萄藤，成熟的葡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侧边还栽着几排郁郁葱葱的枣树和柚子树，也结满了果。 黑豆顺着江燃的视线看过去：“哦哦，那是拐杖头老爷爷种的，就是胡子特别多，那个很凶的那个老爷爷。” “哦——”江燃记起来了，那个老爷爷的脾气特别不好，每次见他都在骂人。 “嘿嘿，我们去摘一点葡萄吧？”走到果林前时，小土锅震声说，“他上次骂我，我现在要吃他的果子！” “啊？” 江燃拧起眉头：“直接去摘吗？我们不能偷东西呀。” “嗨呀，那老头上回骂我骂得可凶了呢！我就吃几个，不过分吧。” 江燃对此很坚持，不乐意去偷摘，其他小伙伴也不勉强他，嘴上说着让江燃不要告发他们，就一溜烟跑进葡萄园了。 第23章 只剩下江洵还乖乖站在江燃旁边，对水灵灵的葡萄没有任何想法。 郁行峥慢悠悠地警告那群小孩：“被抓住可是要挨打的啊。” 小孩们已经被葡萄蒙蔽了双眼，假装没听到郁小舅舅的提醒。江燃叉着腰摇了摇头。 “那个老爷爷脾气是很差啦，但是这是他辛辛苦苦种的，总要和他说一声的嘛。”江燃牵着弟弟，也慢慢地走到这片葡萄园里，老气横秋地说，“弟弟，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 “嗯，我听哥哥的。”江洵侧过头看江燃，只觉得他的哥哥要比所有人都好。 郁跟在后面的郁行峥看得好笑，过来逗他们：“那燃燃宝贝不想吃吗？” “想的呀。”江燃转了转眼珠，“舅舅，你带钱了吗？我们可以买一点回去嘛。” 郁行峥一摊手：“没带。” 江燃：“……”好吧。 五六岁正是容易嘴馋贪吃的年纪。这片地方都飘着葡萄的甜味，江燃吞了吞口水，踮起脚尖嗅了嗅离自己最近的葡萄，进行一些嗅葡萄止渴的行为。 小屁孩们吃得忘乎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果林旁边的屋子走出来个人影。人影发现有小贼在偷吃，立刻往这边赶来。 “谁家小崽子在偷我的葡萄！？” 江燃正闻葡萄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几秒后，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赶过来，吹胡子瞪眼：“你们几个还想跑？！不许跑，要是跑了我就挨个去找你们家长！” 几个被抓包的小孩自知理亏，排成一排站在老头面前。老头点完人数，扭头看到江燃，表情还是凶得像是要吃小孩：“你是……哦，你是郁家那个小孙子吧？你也偷吃了？” 江燃摇头：“你不能冤枉小孩的哦，我没有偷吃。” “那你刚才凑过去闻什么？” “闻什么？就是闻葡萄呀。” 老人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闻葡萄？” 江燃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爷爷的问题好奇怪，净说些废话。他诚恳又耐心地解释：“对呀。我的鼻子就在葡萄前面，当然就是闻它呀。老爷爷，你种的葡萄好大好甜，闻着就好好吃，我没有吃，就闻一下嘛。” 第19章 小小年纪就知道疼人，这…… 江燃答得诚挚又实在。江洵握着一根树枝，警惕地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老头，生怕自己哥哥会受到什么伤害。 站在他们身后的郁行峥没忍住笑了一下，帮小外甥说话：“闫老，燃燃真没偷吃。” “是吗？” 老人家低下头，表情还是凶巴巴的，他就这么盯着江燃看了好几秒，仿佛下一秒就会吃小孩。旁边排成一排的偷吃小贼们大气不敢出，愁眉苦脸地看着江燃。 不过江燃没有很害怕这个老爷爷，他相当耐心地再次重复：“是呀，你要相信我，啊——你看，我嘴巴里都没有葡萄。” 江燃张大嘴巴，示意几秒，苦口婆心地劝：“老爷爷，你不相信我就算了，你要相信你的葡萄呀，闻起来真的甜甜的。” 老人家冷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哼笑一声：“你这小家伙，说话倒是跟抹了蜜似的。” 语气变得太快，江燃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疑惑歪头：“嗯？” 老头摆了摆手，一口气摘了七八串葡萄，全都塞进江燃怀里：“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再摘。” 江燃睁大眼睛：“哇，谢谢爷爷。” 排队挨训的小贼们：“？！”还能这样？原来只要把老头夸一顿就有吃？！ “我也想吃……”小土锅看得眼都直了。 “刚才不是偷吃了吗？休想再吃。哦，我记起来了，就是你小子上个月玩鞭炮，把我的麻袋给炸了个窟窿是吧！”老人的胡子眼看又要吹起来，还顺带瞪了一眼郁行峥，“你这小伙子也是，怎么不拦着他们？” 郁行峥懒洋洋地说：“拦了，拦不住。” 老头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江燃一点都不害怕，他捧着一大串葡萄，高高兴兴地拉着江洵来到果园里的水龙头前洗葡萄吃。 “好甜的。”江燃浅尝一颗，感觉从嘴巴一路甜到肚子里，“弟弟，张嘴。” “啊。”江洵听话张嘴，被江燃塞了一颗葡萄，“谢谢哥哥。” 闫老头种的葡萄不愧是能吸引一群小贼，甜度水分都让江燃赞不绝口。 “哎，燃燃，我没得吃吗，啊——”郁行峥在江燃面前张嘴，示意自己也要。 江燃对自己人还是很好脾气的，给小舅舅也塞了一颗又一颗，最后没耐心了，把整串递给他：“哎呀，你这么大人了，自己吃嘛。” 递完之后，江燃想了想，也把洗好的葡萄分给老头子一串。 “……”老人哭笑不得，“你这家伙，借我的葡萄献给我呢。” 江燃听不懂什么是借花献佛，反正他和弟弟吃得很开心啦。其他排排站的小孩脸上有些不服气，又带着心虚和眼馋，组合成了相当丰富的表情。 这些小孩也是能屈能伸，在后面嗷嗷叫：“老爷爷对不起，我们再也不敢了！” 老头呵呵冷笑：“是吗？你们这些小子，给我把草拔干净再走。” “……” 江燃扭头看了一眼，就见这群偷摘葡萄的小孩全都蹲在地上，吃了多少葡萄就被要求把多少杂草。 江燃和江洵坐在葡萄架下，翠绿色的藤蔓挡住了阳光，他们手里捧着甜滋滋的果子，风里是晒过的青草味和各种各样的果香。 那些挨罚的小孩们在吭哧吭哧拔草，和微风吹过葡萄藤的沙沙声混成了催眠的白噪音。 江洵一时晃了神。 他好想一直这样和哥哥靠在一起，长大也不要分开。 …… 拔完草之后，偷摘这件事就算是翻了篇。 老头看着凶，实际上并没有拿这些小孩怎么样，看他们拔完草，还臭着脸给了他们几串葡萄。 小孩们也不记仇了，吃得心满意足，互相约定好下午继续玩才回去吃午饭。 午后的太阳更是毒辣，江燃出门时头顶戴了一顶小草帽，江洵和他戴的同款帽子。 下午还是郁行峥去看孩子，也还是上午那群小孩，人齐之后就浩浩荡荡来到村里的小河边。 说是河，但这两个月没怎么下雨，其实就是浅浅的小溪流，还不到小朋友的小腿高。即便如此，在旁边看守他们的大人也多了几个，就怕小朋友们出什么事。 “你们看，好多小鱼。”江燃眼尖地看到水里游过一群鱼，“那里也有！” “是啊，这条河有很多小鱼的，嘿嘿，我们下午就来捉小鱼吧。” 江燃举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要空手抓吗？” “不用啊，有这么多荷叶，够了！” 黑豆说完就跑到了河岸不远处，一把薅了好几片荷叶下来。江燃踮起脚尖看他，困惑地思考这番用意。 江洵看了黑豆手里的荷叶一眼，转过头和江燃说：“我之前看过其他人捞鱼。把荷叶折起来就可以装水和小鱼了。” 江燃恍然大悟：“哦！荷叶当捞小鱼的网！” 说话间，小伙伴们已经分好了荷叶，各个挽起裤腿踩进了溪水里。水底下的泥沙被带起，溪水搅得混浊起来，鱼群仓皇游向四周。他们跟着在水里跑，晃得水花四溅。 江燃默默后退两步，把裤腿挽得再高点，顺便悄悄远离这些小伙伴弄出来的浑水区。他拉住江洵的袖子，小声说：“弟弟，我们去这边守着，别让小鱼跑了……哎呀，你笑什么嘛，你也发现他们把衣服弄脏了吧，我们就在这里抓鱼！” 江洵点头，听话地跟着哥哥一块后退。 两人顺理成章躲在旁边划水，一人赶水一人堵，竟然也捞了不少小鱼装进荷叶里。 过了半天，抓鱼抓到吱哇乱叫的小孩们终于发现江燃在摸鱼。黑豆大喊：“燃燃，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你看我们抓到好多条！” 江燃得意地翘起嘴角：“我和我弟弟也抓到好多。哎，小舅舅，你看我和弟弟抓的鱼！” 江燃捧着荷叶，摇摇晃晃地往岸边走。郁行峥赶紧过来接自家小外甥。 “慢点走啊燃燃。” “哎！哎……啊！”江燃才刚应下，脚下就踩到滑溜溜的石头，整个人往前一扑。 “哥哥！”江洵几乎在瞬间伸出手，用尽力气拦腰抱住江燃。 这个小意外把大家吓了一跳，小伙伴们全部冲过来，七手八脚的想要扶住他们两个，最后还是郁小舅和其他大人把他们都拎回了岸上。 这么一折腾，荷叶里装着的小鱼趁机跃入水中溜走了。 小孩子们看着同伴狼狈的模样，大眼瞪小眼了几秒，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江燃跟着笑完，懊恼：“鱼鱼都跑走啦。” “我这里还有一条没跑走，给你！反正还没天黑，再捞嘛，哎，燃燃你别下去了，我们给你捞！捞完分给你和你弟弟。” 第24章 江燃眉眼弯弯：“好哦！” 小孩们又闹哄哄地散开去捞鱼了。江洵甩掉手心里的水，看了看溪水里的小孩，转头望着江燃。 他已经发现了，这些小伙伴和他在姑姑家遇到的那些人不一样，虽然有点小缺点，会偷摘老爷爷的果子，但心眼不坏，更不会欺负同伴。 江洵觉得，是他这位漂亮哥哥特别好，所以在他身边的人也都很好。 一定是这样的。 “……” 小朋友们抓鱼抓得热火朝天。江燃玩累了，坐在岸边扒拉郁行峥的背包：“舅舅你怎么还背了书包……哇，你带了橘子葡萄和果汁，还有零食！” “是啊，特地给你们带的，怕你们馋了饿了。” 江燃拆开一袋混装口味小饼干，挑挑拣拣吃了两块，随后拿起橘子。他看了几秒，犹犹豫豫地放回去，没过多久又拿起来，把这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江洵蹲在旁边看着他，欲言又止。 “弟弟——”江燃笑容狡黠，“我不想剥皮，指甲会弄得好脏，你给我剥好不好？” “好。” 江洵没有任何迟疑，很快拿起橙子剥好皮：“哥哥，给。” “弟弟真好！”江燃挨过去和江洵头碰头贴贴，张嘴咬住橘子，很快皱起脸，“酸。” 江洵顿了顿，默默拿起另一个剥开皮，自己尝了一瓣才递过去：“这个甜的。” 江燃笑得更开心了。 解决完一个橘子，不远处的小伙伴在朝江燃疯狂招手。江燃应了一声，扭头叮嘱弟弟：“我过去一下哦。” 他说完就跑远了，江洵坐在原地解决酸的那个橘子。 “怎么就挑走了草莓味的，吃零食也挑剔。”郁行峥瞥了袋子一眼，摇着头感叹，“燃燃这家伙，挑食挑得不行，胃口还小，偏偏每次吃饭都那么乖。” 还经常仗着自己漂亮，每次都满脸无辜地挑食，让人生不起气来。 旁边的江洵回想起这段时间和哥哥的相处，默默点头。 得到赞同，郁行峥来劲了：“是吧，我说燃燃挑食，妈还训我——哎，你发现没，他就爱吃香的甜的，不吃酸不吃腥，也不爱辣和苦。” 江洵再次点头。 两人于是开始讨论饲养江燃的心得。郁行峥干脆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笔记，上面记满了饲养江燃的各种经验。 江洵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本子，只恨自己不识字，看不懂如此重要的笔记。 “哦，他还不爱吃板栗，上回买的糖炒板栗没吃多少。” 郁行峥说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个五岁小孩讨论饲养江燃的心得。 他有些稀奇：“听得这么认真，你也说说？你还知道什么？” 江洵看了这个小舅舅一眼，闷声回答：“哥哥没有不爱吃板栗。” “哦？” “如果是已经剥好的，哥哥会很喜欢吃，上次就是。”江洵抬头，“所以我给哥哥剥了。” 被讨论的江燃正站在小溪边，叉着腰指挥小伙伴把小鱼装进荷叶里，小模样神采飞扬的。 “哦，哥哥还不喜欢弄脏衣服。”江洵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燃，接着补充，“哥哥平时都不会跳进沙坑里面玩的。” 江洵说得头头是道。 一般小孩这个年纪正是自我又闹腾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要照顾别人。但江洵看上去没有半点不乐意，反而还因为自己可以让江燃高兴，显得有些骄傲。 郁行峥挑了挑眉：“这么纵着燃燃啊？他可是你哥哥。” 这小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疼人，有点东西啊。 第20章 不好，有坏蛋！…… 郁行峥问完，并没有想过得到什么回答。 这个年纪的小孩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纵容什么是疼人呢，大概只是这家伙格外依赖燃燃，才会想要这么做。郁小舅刚想换个话题，就听见江洵很认真地回答。 “因为哥哥对我很好，所以我也要对他好。这些事情都很简单，我想为哥哥做，我想让他开心。” “你觉得燃燃很好？” 江洵的视线始终落在江燃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才点头：“很好，特别好……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郁行峥哑然。 他的小外甥确实特别好，所以他们都忍不住想要给燃燃更多的爱。这么看来，倒也不用担心燃燃多一个弟弟会过得不好了。 江洵这小子看着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兄控。 “挺好。”郁行峥拍拍江洵的肩膀，“有眼光，燃燃就是最好的宝贝。” 江洵对此非常赞同。 这时，江燃指挥完小伙伴，从岸边跑回来重新坐在草地上，问他们：“小舅舅，弟弟，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刚才看见你们嘴巴一动一动的！” 郁行峥说：“我们在说燃燃特别好。” 江燃有些狐疑：“真的吗？弟弟，你刚才在和小舅舅说这个？” 江洵用力点头：“嗯！” …… 一群小孩玩到天色渐暗，村头和巷尾传来家长们喊吃饭的声音，他们才带着捞起来的小鱼回家了。 江燃也分到了好几条小鱼，高高兴兴地带回家，养在院子后面的小水池里了。 乡下的娱乐活动比城里丰富多了。村里那些小伙伴每天都早早来叫江燃兄弟俩出来玩，漫山遍野的跑，什么都能玩得开心。 郁家小表姐后来也跟着去带孩子，被江燃拉着加入孩子堆里，也玩得很开心。 他们在村里住了三天。 这时候的网络还不发达，村里头的电视都常常信号不好。江燃和江洵几乎没有待在家里，而是每天奔跑在旷野中。微风吹过的是稻草和野花的气息，为他们的童年回忆添上了纯粹又朴实快乐的一笔。 回到城里之后，江振松夫妇俩还约上几个关系好的邻居，带着一群小朋友去公园野餐。 他们原本还要去看江燃的爷爷，但老人家在别的城市就职，放假期间还在指导学生，忙得脚不沾地，他们就没去打扰。 …… 假期不知不觉结束，生活又回到规律的两点一线。郁行峥暂时搬到了江燃家里住。作为忙碌的高三生，等他晚上放学回来，小朋友们基本都睡了，只有周末可以一起玩。尽管如此，江燃还是很开心。 十月的琴洲市不再燥热，天气渐渐变冷，等到快要元旦的时候，江燃已经穿上了蓬松暖和的棉袄。 某天放学后。 临近期末，郁女士频频加班，今天也是拜托楼下的傅老太去接兄弟俩。 他们那栋楼的几个孩子正好一块回来，边走边叽叽喳喳说话。小孩们回到小区也不肯上楼回家，都聚在楼下玩耍。 江燃裹紧自己的棉袄，掰着手指头数：“元旦快要到啦，老师说要表演的，下个月我的生日也要到了……诶，弟弟，之前妈咪说你只比我小十几天，那我们的生日是不是可以一起过？” 生日？江洵怔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之前是怎么过生日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江燃的问题。 不等江洵回答，江燃就摇头纠结起来：“可是两个人一起过生日，要在哪一天过呢，而且大家就不是只看你了呀……当小寿星是要最特别的。算了，回家问问妈咪怎么办吧。” 江洵默默点头：“我都可以的。” “你们在说生日啊？过生日好开心的，生日那天可以吃蛋糕，还能收礼物！”旁边的小伙伴听到两人的讨论，也凑过来插嘴。 傅斯扬格外兴奋：“嘿嘿，我天天都想过生日！今年我过生日，我爸爸给我买了好多玩具，还有一大箱零食，什么糖都有！” 听小胖墩报了一长串的零食，大家都有点馋了，分外渴望垃圾食品。 连靖压低嗓音：“对了，李叔叔那里有卖辣条和干脆面，那个干脆面还送画片呢！我们去买点吧？我还有五毛钱的零花钱！” 连靖口中的李叔叔，就是小区门口那家小卖部的老板。 “我看看，我也有五毛，能买一包干脆面了！” “我有一块，能买两包辣条嘿嘿。” 小孩们对收集画片和垃圾食品毫无抵抗力，说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江燃不太喜欢油腻腻的辣条，但是也很馋画片。 “但是我奶奶说不让我买了，她看着我，我肯定买不了的。”傅斯扬垂头丧气。 林温棋小声说：“我妈妈也……不让我老是买……买这个，她说会上火。” “是哦，我妈妈也不让我买，被发现了我就要被打屁股的。” “我也是我也是。” 一群小朋友垂头丧气，不消片刻，就开始计划怎么去买零食。 这事儿他们其实干了不少次。比如派出几个小伙伴拖住大人，其他人偷偷摸摸去小卖部里面买零食。 小卖部老板总是被孩子们要求保守秘密，要是凑巧老板不在小卖部那就更好了，孩子们会把钱放在柜台上，等下次见面再和老板说买过什么。不过大人们对小朋友的把戏心知肚明，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25章 小朋友们围成一圈，小声密谋了半天，最后讨论出的结果就是江燃江洵还有傅斯扬去采购——江燃长得乖嘴又甜，犯了错也不会挨骂，江洵对零食不感兴趣，但江燃走到他就哪跟到哪。傅斯扬么，纯属是他自告奋勇想去挑自己喜欢的口味。 “走！” 密谋完毕，江燃牵着弟弟的手，鬼鬼祟祟的准备溜走。可惜大人们时刻注意着他们，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的动静。 “哎，燃燃，你们要去哪儿？”林温棋的母亲林锦喊住他们，“你们要出去吗，是想去小卖部？” 江燃急刹车：“唔……那个，姨姨，我们就是出去看看啦。” 林女士对小朋友的安全问题很坚持。她柔声劝：“燃燃，小洵，阿姨必须看着你们的，这是答应了你妈妈的哦。” “是啊，燃燃想吃什么？棒棒糖吗？奶奶带你去不就好了。”傅老太也说。 傅斯扬：“奶奶，我也要！” “去去去，你就别吃了。” “……”傅斯扬忍辱负重，“我不吃，我看他们买行了吧！” 江燃没有搭理嗷嗷叫的小伙伴。他承载了一众小伙伴的采购计划，又想到郁女士的叮嘱，最后灵活变通：“那奶奶和姨姨就在店门口等我们嘛，我们买完就出来。” 大人想了想，点头：“那也行。” 两个大人带着他们几个来到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林温棋也跟着母亲在门口等待，顺便负责放哨。 小胖墩扯了扯江燃的袖子：“喂喂，江燃，我奶就在门口，我们买辣条会被发现的。” “大人在门口等，我们买完就装进口袋里，反正棉袄的口袋这么大，装起来他们就不知道了嘛。”江燃说。 说话间，他们已经拐进了门口的小卖部，两个大人和林温棋则是在门口等。这间小卖部的面积并不大，布局十分之曲折，货架层层叠叠，收银柜台藏在店铺的角落里。 小卖部老板并不在店里。他不在店里，八成就是去小卖部对面的麻将馆旁观了，这是小区居民都知道的。老板瘾大，喜欢站麻将店门口看人打麻将，看到自己店里来人了才回来，有时候老板看在兴头上，还会让客人先拿东西下次再付钱。 “那更好了，没有人知道我们买干脆面和辣条啦，我们等下把钱放在桌子上就好了。”江燃说着，扭头就看到在他们小区吃百家饭的那只大橘猫，正窝在柜台角落的纸箱子里，懒洋洋地看着这些人类幼崽。 江燃很惊喜：“猫猫！我就说这两天没见你，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知道。”江洵小声回答，“我那天听到李叔叔说现在冬天冷，给它做个窝过冬。” “哦！” 江燃伸手挠了挠橘猫，听到橘猫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江燃边挠边疑惑：“为什么我一摸你就呼噜噜啊，是坏掉了吗？” 江洵谨慎猜测：“它是不是喉咙不舒服？生病的时候喉咙就是这样的。” 橘猫抬头，默默和小孩对视。 傅斯扬也不懂。他跟着和橘猫大眼瞪小眼，忽然嘿嘿笑了一声：“你们看猫猫的腿，好像大鸡腿哦。还有它背上这里，好像虾的那个什么……虾线！和我奶奶上次弄的虾好像！” 橘猫：“……” 橘猫听不懂人类在说什么，但橘猫觉得有点烦。 就在他们和猫说话时，小卖部门口缓缓停下一辆灰扑扑的货用面包车。 两个男人搬着几个装货的大箱子下车，熟门熟路的抬腿往店里走，看着估计是来给小卖部送货的工人。 因为小卖部布局凌乱，小孩们逗猫的地方对外面的人来说是视觉盲区，但小孩们能看到外面的动静。 江洵抓住江燃的手指：“哥哥，门口有人。” 江燃顺势抬头。 来的不是小卖部老板。面包车里下来的两个男人已经快要走到店门口，他们把不大的店门挡住，店里光线都暗了不少。他们穿着灰色工装外套，头戴黑色鸭舌帽，脸上还戴着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江燃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想到了电视剧里的坏蛋，好像都是这样把自己挡得严严实实的。 江洵没怎么看过电视剧，但他小动物般的直觉让他浑身紧绷起来，开始本能发抖。 小孩子遇到突发的危险，本能反应总是躲起来。 他们俩对视一眼，默契地往柜台的方向后退。江燃一手牵住江洵，一手扯住傅斯扬的胳膊，猛地一缩。 他们顿时藏在了收银柜台底下。 这时，门口送货的男人已经走进小卖部。他们环视店里的东西，低语。 “赶紧抢了就跑，三哥的车还没熄火。” “不对。刚才还看见那几个小娃跑进去了，奇怪，怎么现在不见了？” 第21章 燃燃是最勇敢聪明的宝宝…… 十分钟前。 一辆面包车停在这条街的尽头, 车里的人盯着老旧小区的外墙，车厢里烟雾缭绕，满是二手烟的味道。 “三哥, 那些小孩都放学了, 有几个跑进小卖部了。小卖部老板还在对面那个麻将馆里还没回来。” “走！趁现在抢一个娃过来，就抢那个最漂亮的。” “但是门口有大人啊。” “一个老的一个女的，你还怕抢不过？抱起来马上就跑, 我在车里等你们。趁那个小卖部老板不在, 快去！错过这次机会只能去别的省了。” “……” 面包车缓缓在小卖部门口停下。 如他们最初计划的那样，他们装作前来送货的工人，搬着几个大箱子下车, 大摇大摆地走进小卖部，门口守着的大人根本没有发现不对劲。 但走进小卖部之后, 他们却有些傻眼了。店里堆满了各种货物，却唯独不见人影。 他们明明见到了几个小孩跑进去，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快点找，等会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五分钟，没找到就撤。” …… 与此同时, 收银柜台底下。 小卖部的面积不大, 收银台的区域自然也小。木制柜台构成半包围结构，牢牢挡住了外面看过来的视线。三个小孩挤在柜台底下, 把狭窄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江燃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很凉，心跳也快得像是在打鼓, 咚咚咚的, 江燃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蹲在布满灰尘的柜台底下，忽然有些紧张和迷茫。 他刚才是不是应该冲出去才对？可是刚才那两个大人堵在门口，位置那么小, 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抓住的……不对，那两个大人真的是坏蛋吗？万一只是来买东西的大人呢……如果真的是坏蛋，他们躲在这里被发现了该怎么办？他现在往外喊大人来得及吗？还是先躲起来，要是真的被发现了再喊？ 无数个问题瞬间冒出来挤在脑海里，年幼的孩子无法同时思考太多问题，江燃顿时感觉脑袋有点晕。 ……不行，他是当哥哥的人，他要保护弟弟和小伙伴，不可以慌张。 江燃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处角落的环境并不好。狭窄的空间堆了好几个纸箱子，地上那个散开的塑料袋里装着带泥的土豆和洋葱。木制桌椅的底部都有些发霉，不怎么流通的空气里充满灰尘和霉菌的味道，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着实不太好闻。 但江燃没精力计较这些气味，也没空关注自己的衣服会不会弄脏。他警觉地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在他身旁，江洵同样浑身紧绷着，一只手紧紧牵住江燃的手。他的目光在这处小小的角落打转，试图找到趁手的工具来防身。 唯一还在状况外的就是小胖墩了。傅斯扬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左看右看，张嘴就要问江燃在干什么。 “你……” 江燃反应极快，趁着傅斯扬还没发出声音，立刻伸手捂住傅斯扬的嘴巴，同时连连摇头，无声地比了个安静的口型。 “嘘——！” 傅斯扬被小伙伴严肃紧张的模样吓到了，瞪大眼睛，连忙听话点头，表示自己不说话。确认小伙伴不会发出声音，江燃这才把手松开。 江燃蹲在他们俩中间，一手牵住江洵的手，另一只手拉住傅斯扬的手腕。 三个小朋友紧张地蹲在柜台底下。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们都有些发抖，只能紧紧咬住嘴唇，才不会让自己尖叫出来。 脚步声渐渐靠近柜台的位置，走动时衣服摩擦的簌簌声在安静的小卖部里格外清晰。 “奇怪，那几个小娃到底藏在哪里了？明明看见他们跑进来了。” 江燃睁大眼睛。这两个大人果然是在找他们的！ 可是他和弟弟根本就不认识这两个人呀，这两个人为什么非要找他们呢……想到这里，江燃浑身一激灵，猛然想到爸爸妈妈平时教他的东西。 ——这两个大人是来抓小孩卖小孩的！如果被抓走，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 第26章 这是年幼的江燃对危险状况的有限认知和理解。 要跑走吗……不行的，大人堵在这里，他们跑不出去的。得想个办法让他们以为这里藏着的不是小孩。 坏人和他们仅有一个小小的柜台挡着，江燃再怎么冷静也只是五六岁的小孩，他害怕又慌张，后背已经被冷汗浸得有些发冷。 哐。 货箱被放在了柜台上。脚步声停在了柜台前，衣服摩擦的声音更明显，大概是那两个大人想弯腰在柜台这里看看。 这时，江洵握住江燃的手轻轻晃了一下，下巴朝橘猫的方向抬了抬。 他们对视一眼，再次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江燃动作小心翼翼的，伸手戳了戳橘猫，又飞快缩回。橘猫不解，喉咙发出了类似引擎发动的咕噜咕噜声。 男人警觉地看过来：“什么声音？！” 江燃屏住呼吸，再次迅速地在橘猫后背轻拍两下。橘猫对人类幼崽非常宽容，夹着嗓子喵了一声。 “什么玩意儿？原来是猫啊，嘁，还以为是那几个小孩。去，一边儿去，真是晦气。”男人抬脚，往橘猫的方向踹了一脚。 原本懒洋洋趴在窝里的橘猫灵活躲开，尾巴尖的毛炸开。它粗着嗓子叫了两声，估计是在骂人。 橘猫硕大的身体竟然灵活异常，它从地上一跃而起撞向男人，那威力和辆半挂的冲击力相比也不逞多让。 刺啦一声，橘猫在男人手背上狠狠挠了一下。 “呸！什么猫还敢抓人！” “喂！别跟猫计较，把外面的人招进来就麻烦了，赶紧找人。” 橘猫跳到了距离柜台两三米的货架上，目光睥睨地盯着这两个人。 被橘猫一搅和，那两个男人不再想要翻找柜台，而是转到货架后边，想看小孩子是不是藏在了后门或是什么地方。 江燃不敢探头，只能靠听觉判断外面的情况，并在心里默默思考着要怎么应对。 脚步声好像走远了，不在收银台这边了。江燃还隐隐约约听到其中一个大人在小声说话。 “怪事，难不成是小卖部有后门，他们从那里跑走了？” …… 店门外。 “小李不在店里呢，又去看人打麻将了吧，他这人也真是，瘾咋这么大。嗯？怎么这个时候来送货？小李都不在，难不成是提前联系好了的？”傅老太有点老花眼，盯着送货的面包车自言自语。 在那两个工人走进小卖部之后的半分钟，林锦女士蹙起眉头，感觉不太对劲。 “不太对……提前约好了也不是这样的，不用核对一下就直接送进去吗？他们的打扮也有点奇怪……” 林温棋忽然扯住母亲的衣袖：“妈妈，他们拿的箱子……好像是空的。我刚才看到，看到箱子有缝，里面没……没有东西。” 空的？既然是来送货的工人，又怎么会拿着空箱子？ 千百种可能性在林锦脑海里瞬间转过，最后定格在某个最坏的可能。 她死死地盯着那辆距离他们几米远的没有熄火的面包车，又看向已经进去两个工人的小卖部。 如果真的是那种情况……有车里的帮手在，她一个人怕是抢不过，至于附近店铺的人会不会帮忙，她不熟悉，也不敢赌。 林女士当机立断，小声吩咐儿子：“棋棋，快去小区里喊人过来，之前带你认识过的叔叔阿姨都可以喊，快！要最快！” 林温棋没有问母亲为什么，立刻转身就跑向小区里。他大概猜到了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有危险，这回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快。 傅老太终于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小锦啊，温棋怎么突然跑回去了？” “燃燃他们怕是有情况，您先别动，我怕那些人急了会做出不好的事情。”林锦守着这边的情况，她生怕惊动歹徒，只能装作不经意的模样微微侧身，试图找到更多的帮手。 就见几十米外，下班回来的郁青荷正拎着一袋青菜往小区的方向走，她旁边是周五提早放学的郁行峥。 正好！林女士赶紧背过手，对着郁青荷姐弟比划手势，暗暗指着小卖部门口的面包车。 远处的郁青荷一下子顿住脚步。虽然她没完全理解林锦的意思，但她看懂了林锦焦急的眼神和口型。 这位邻居说了句“燃燃”。 郁家姐弟有些毛骨悚然，立刻意识到家里的小宝贝可能有危险。 “行峥，你外甥估计遇到麻烦了。”郁青荷语速极快，“我现在报警和喊人。” “姐你喊，我去堵住小卖部。” 郁行峥话音未落，已经先姐姐一步冲向小卖部门口。 …… 小卖部里。 那两个男人仍然没有找到小孩，已经开始焦虑起来。 距离他们走进小卖部已经过去了两分多钟。这个时间很微妙，能够买一次东西，能够搬运拆卸一次货物，但再久些就容易引起怀疑。他们不约而同地想，接着找，再找不到也不能拖了，抢点钱也好。 货架上的橘猫还在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它的后背微微拱起，爪子还没收回肉垫里。 柜台底下，江燃的后背和手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腿也蹲得有些发麻。江洵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而傅斯扬六神无主，也只有抓住江燃才不会哭出来。 脚步声离柜台越来越远了，两个大人在另一端的货架附近翻找——江燃听到了铁制品哐哐当当碰撞的声音，他记得只有角落的货架放了锅碗瓢盆，那里和收银台有好几米的距离。 “哥哥。” 蹲在最侧边的江洵无声喊了一句。他比了比手势，示意坏人已经走到了另一边。 江燃再次掐住自己的手心，牙齿把嘴唇都咬出了深深的牙印。只犹豫了两秒，江燃做出了一个对于五岁小孩来说格外坚定果断的决策。 “跑出去。” 江燃尽力稳住心神，一把拉起弟弟和玩伴，压着嗓音冷静指挥：“快跑！快跑！” 躲在柜台底下的三个小朋友冲出来。 在江燃发出声音指挥之后，那两个大人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找不到小孩。其中一个男人怒道：“靠，就说怎么找不到，原来那几个小娃躲在桌底下！！”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之后，江燃立刻放开嗓子大喊：“爸爸！妈咪！舅舅！叔叔姨姨——！救命呀——！” 不管认不认识，喊的人在不在这里，总之江燃把能喊的人都喊了一遍。 童音清脆嘹亮，外面的人只要不是聋子，就能知道这几个小孩在求救，而这也意味着那两个男人已经暴露了。 “抢！肯定有人过来了，抱住快走！” 江燃右手牵着江洵，左手扯住腿软的小胖墩，争分夺秒地往外冲。 江洵抿抿唇，在跨出柜台的下一秒，空着的那只手用力一推，用尽全力把门口的那排小货架推倒。 架子上的饮料罐子顿时摔落下来，哐哐当当砸了一地，把货架之间的狭小道路堵住。 “靠！！”那两个男人差点被绊倒，气得爆出几句难听的脏话。 没有被挡住的小卖部门口亮堂多了，江燃在昏暗的角落躲了几分钟，乍一看到外面的夕阳，他被刺激得眯了眯眼睛。 冲出小卖部的瞬间，江燃回过头，仰头看了那两个坏人一眼。 大人也许会被口罩和鸭舌帽遮挡视线，但五岁小孩不够高，在这样自下而上的角度，江燃清楚得看到了那两个坏人的眉眼是什么模样。 “燃燃！小洵！” “扬扬！” 门外那辆灰色面包车的引擎震动，发出突突的声响。家长们反应及时，在几个小朋友冲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几个大人被喊了过来。再加上江燃刚才的呼喊，周围几家店的人纷纷冲过来。算上小区里喊来的大人，足足十来个成年人正在往小卖部这边赶过来。 在街对面沉迷看麻将的老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举目眺望几秒，发现竟然是自己家出事了，也慌里慌张跟着人群往自己店里跑。 江燃带着两个小朋友冲出小卖部，立刻就被紧张的大人接住。傅斯扬则是嗷嗷叫着被傅老太抱住。 “燃燃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小洵呢？” 江燃咬着嘴唇摇摇头，他这时候才看到抱着自己的是小舅舅郁行峥。 在他们冲出店门之后，那两个图谋不轨的坏人也跑了出来。 他们原本还想把小孩强抢过来，但周围实在来了太多人，他们不再有下手的机会。 面包车的车门滑开，车上的同伙催促道：“快走啊，愣着干嘛！？” 周围的邻里总算咂摸出这是怎么回事，纷纷怒喝：“好啊，你们两个是不是想对孩子动手？！别想走！！” 说罢，邻里们就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包围过来，想要按住那两个男人。 “让开！”个子更高的那个歹徒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折叠刀，低着头呵道，“都给我让开！” 第27章 亮出的水果刀让周围的大人稍稍退开了些。 郁青荷这时从后面赶了过来，从郁行峥手里接过江燃：“燃燃，燃燃？让妈妈看看……还有小洵，我看看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个小朋友同步摇头。 郁行峥目光凶狠地看向准备跑走的歹徒。宝贝外甥差点被拐走，他怒火中烧，扔下书包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拦住歹徒。 江燃抬起朦胧泪眼，扯住郁行峥的袖子：“舅舅，舅舅不要去。” 郁青荷也急道：“行峥！算了，他们有刀，别靠近！” 场面僵持了几秒。 邻里们也都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见小孩们都没有事，大家面对挥舞的刀尖还是往后退开了。 两个拐卖失败的歹徒跳上车，那辆面包车连门都来不及关，几乎在瞬间就冲了出去，不出几秒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娃娃们还好吧，啊？造孽呦，这么小的娃，幸好没事。” “我刚才就说怎么那辆车停在店门口呢，原来是想抢小孩的！” “光天化日的，他们竟然这么大胆啊！还好孩子们没出事。” 这些邻里义愤填膺，大声怒骂那些拐卖犯。不过几位家长顾不得和邻里们说话，匆匆道谢过后，郁行峥把江燃抱过来，郁青荷则是抱起江洵，带着两个孩子先回到家里。 …… 从江燃进入小卖部再到他从坏人眼皮子底下跑出来，总共也才过去五六分钟。 但这短短的五分钟堪称惊魂，江燃的情绪绷到了极致。直到趴在母亲怀里，周围都是熟悉的大人，江燃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才骤然断开，眼泪不断从眼眶里滚落。 “妈咪……我怕……”江燃很小声地抽泣，一只手还是紧紧抓着江洵，“好吓人的坏人……” 江洵也在发抖，但他哭得含蓄，只是用力抱着江燃的手臂。 郁青荷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后怕的情绪一阵阵翻涌。她的手臂和声音都颤抖着：“不怕，不怕啊，坏人已经被我们赶跑了。对不起燃燃小洵，妈妈不该因为改试卷不来接你们，对不起……” 在他们旁边，傅老太想着让孩子们先待在一块，索性跟着来到江家。林女士也带着儿子过来，林温棋慢慢走到小伙伴们身边，目光关切地看着他们。傅斯扬这会儿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抓走了，趴在奶奶怀里号啕大哭。 三个小朋友的外套都变得脏兮兮的，尤其是江燃的白色外套，已经沾满了各种灰尘，跟个小灰猫似的。 客厅里的抽泣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哭过一场后，江燃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抹掉眼泪。他扭头看到同样眼睛红彤彤的江洵，张开双臂用力抱住。 “弟弟，太好啦。”江燃贴着江洵，“我们赢了坏蛋，我们都好好的。” “……嗯。”江洵用脸颊轻轻贴住江燃。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仍有些泛红，没有了往日的阴郁感，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在江燃江洵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嗷嗷大哭的傅斯扬也打着嗝止住哭声。 傅老太自责地说：“青荷，对不住啊，我本来答应你要看好燃燃和小洵的，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我太不该了。” “我也对不住，我就应该跟进去看着孩子们的。青荷姐，我……我真是不好意思。”林女士搓着裤缝，懊恼极了。 江燃抬起头看这些大人，蔫蔫的抿着嘴，主动说：“妈咪我错了，我以为有大人在门口，我就不是乱跑。下次我不会自己跑出去买东西了，不要骂奶奶和姨姨，也不要骂弟弟。” 细说起来，这几个小朋友今天确实调皮了，但谁还舍得在这时候责怪孩子？ “不骂，燃燃和小洵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郁青荷摸着儿子的脑袋，对傅老太和林锦摇摇头，一双眼睛通红，“别这样说，本来就是我麻烦你们帮忙看孩子，说起来也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亲自看好，怎么能怪你们呢。也谢谢你们反应及时，没有让那些人得手。” “是啊，幸好，幸好……”傅老太搂着孙子，这时候才觉得气喘顺了点。 相比其他地方，琴洲市的治安算是很不错的，连小偷小摸的案件都少。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些坏人会猖狂到当街就抢的程度。 小孩贪吃，小卖部老板没有看店，大人没有守在身边，坏人猖狂……种种巧合之下，才造成了今天的情况。 家长们后怕地喃喃着菩萨保佑之类的话。郁青荷还是自责于没有亲自来接孩子，又和江燃和江洵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 江燃已经不哭了。他眨了眨眼睛，软乎乎的手指轻轻擦在郁青荷脸上：“妈咪，不要道歉啦，大家都哭鼻子了。” 江燃说完，扭头看到郁行峥，也伸手戳了戳舅舅的脸：“怎么舅舅也哭鼻子啦。” “是啊，舅舅的魂都要被你们吓掉了。” 江燃抓了一把空气，煞有介事地拍在郁行峥心口上：“给舅舅安回去了，不哭哦。” 稚气的动作让大人们的心更软了。不过被江燃这么一打岔，沉闷的气氛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 …… 在外省出差的江振松在电话里得知这件事，吓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惊魂未定地丢下全部工作，火急火燎买票赶回来。 不过先一步赶来的是琴洲市的民警和医生。 叮铃—— 家长们仍有些惊魂未定，隔着防盗铁门看了几眼，见外面来的是几个民警，还有两个提着药箱的医生。 等来人出示证件确认身份，郁青荷才把他们都放进来。 “郁青荷女士，是您刚才报的警，对吗？”为首的那名民警对大人说，“小卖部是第一现场，其他同事正在勘测，我们过来了解一下孩子们的情况。” 分局的出警速度还是很快的。他们到达之后发现小孩的情绪还不稳定，便先去小卖部里搜集物证线索，并记录了邻里们关于这件事的说辞。 考虑到小朋友们刚受惊，不适合外出，他们体贴地来到江燃家里了解情况。 这会儿亲眼见到了这几个五六岁大的小朋友，他们不由得更加怜惜，也对那些猖狂的人贩子更加愤怒。 随行的女医生过来仔细检查过孩子们的情况，又简单评估了心理状况，才松了口气：“没有受伤，情况良好。” 家长们也跟着松了口气。 “孩子们没事就好。”其中一位女警征求家长们的意见，“是这样的，因为当时在店里的只有小朋友本人，我们想要现在和小朋友了解事发时的大概情况，就在这里，不用去局里。” 若是其他情况，他们可以等孩子们的情绪完全平复下来，被安抚好了，再按照程序慢慢询问，但行凶未遂的歹徒现在仍在逃逸，他们急需更多线索进行抓捕，否则会有更多的潜在儿童受害者。 几位大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对此都算是配合。郁青荷点头同意：“可以的，不过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情况，如果他们不愿意回忆，请不要让他们再次受惊。” “请放心，我们明白，孩子们是放在首位的。”女警在小朋友们面前蹲下，温声询问，“小朋友们，叔叔阿姨请你们帮个忙，我们想了解一下当时是怎么回事，可以么？” 女警的语速很慢，时刻注意着小朋友的反应，以便在小朋友出现不适之前停止刺激。所幸这几位小朋友的状态还不错，没有出现应激的情况。 听完女警的问题，几位小朋友互相看了看对方。傅斯扬还有些抽抽噎噎的，不太能说出完整的话，但也不愿意和小伙伴分开。 江洵紧紧拽着江燃的手，没有拒绝，但同样没有和女警说话，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江燃身上。 最后还是江燃说：“可以的哦，我来说吧。” 随行的民警连忙打开录音笔和录像设备，摊开笔记本进行记录。 江燃闭上眼睛，认真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有些害怕。但现在妈咪抱着他，舅舅在旁边守着，弟弟牵着他的手，还有这么多叔叔阿姨。江燃又不是那么害怕了。 “那两个人是端着箱子进来的，是好大的箱子。他们的脸都不露出来，我有点怕，就拉着他们躲起来了。” “他们在骂人，在找我们。” “我们差点被发现了，猫猫跳出去抓了坏人，坏人就去另一边了。” 江燃慢慢地复述当时的情况。孩童的语言并不如成年人那么清晰简洁，但他说得生动，大家听得不由自主提起一口气。 “然后我就想，要跑出去，因为外面才有认识的大人。” “……” 无论是心理素质和情绪调节能力，还是叙述的语言组织能力和逻辑性，又或是应对危险的反应能力，江燃在幼儿园小朋友这个年龄段里面都是极其优秀的。 民警们听着江燃的叙述，眼神相当惊艳。 第28章 “谢谢燃燃小朋友告诉我们这些情况。小朋友今天特别聪明勇敢，幸亏小朋友保持冷静，才没有让坏人得逞。” 夸完江燃，他们也把在场的其他小朋友夸了一遍。他们又简单问了几个细节，就结束了对小朋友的询问。 郁青荷揉了揉江燃的脑袋，问道：“方便问一下现在是什么进度吗？” “我们在追捕那辆面包车。” 一位实习生嘴快地小声答道：“琴洲市的道路监控没有连成网，那辆车开进乡道之后就不见了。也是可惜，小卖部门口没有安装监控，不然能把那些人的样子拍下来。” 当时围过来的群众虽然多，但嫌犯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又始终低着头，导致没有大人看清楚他们的模样。 那些人对这周围的道路和监控布局很熟悉，躲开了大部分的监控。 江燃歪了歪脑袋。 咦，那些人的样子？ 江燃看着他们，喊了一声：“叔叔姨姨。” “哎，小朋友想说什么？” 和江燃对上视线，几位民警的表情和声音都立刻柔和下来。刚才谈话的那位女警蹲下来：“小朋友想和我们说什么？” “叔叔姨姨。”江燃眨了眨眼，仰头看这些民警，“我看到了坏蛋是什么样子。他的眉毛好像断掉的棍子，还有眼睛……” 大人们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地看向江燃。 江燃伸手比划了两下，总觉得形容得还不够准确。他垂头思考几秒，对大人说：“我明白了！我去给你们画下来哦。” 第22章 有哥哥在，他什么都不怕…… 江燃的行动力非常强。 说完要给大人们画出坏人的样子, 他就从郁青荷怀里跳出去，跑到房间拿画笔和白纸去了，动作快得大人们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从房间里拿出纸笔, 录像设备的位置已经调整好了, 还给他铺好了桌椅。 江燃趴在桌面上，边回忆边画。一旁的大人几乎屏住呼吸，全都紧张地看着他落笔。 民警们最初并没有报以太大希望, 毕竟江燃年纪太小, 肯定没办法和专业人士那样画出清晰的人像。 但等到江燃结束绘画，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小朋友的笔触很稚嫩，画出来的线条也做不到大人那样规整连贯。但江燃对神韵的把握极其精准, 画出的人物眉目可以说是相当传神。 “粗断眉，斗鸡眼, 眉毛上方有颗黑痣……”其中一位民警对着画纸咂摸几秒，猛地一拍手，压低的嗓音也掩盖不住激动，“这个长相……隔壁省前阵子不是发布了通缉令来着，有个逃犯的五官特征和小朋友画得很像啊！” “哦你说那个抢劫犯是吧, 对对, 是很像！赶紧传回去深度比对，如果是真的, 那就可以根据那个逃犯的信息进一步推测他们逃跑的路线了！” 江燃抱着画笔，理解了一下这些复杂的词汇：“那我是帮上忙啦？” “是！小朋友可帮了我们大忙！太厉害了, 改天我们给你发小红花和奖状啊！” 江燃昂首挺胸。 警方已经迅速行动起来, 带着线索继续工作，留下那位女警和医生，同家长们继续交代事情。 “虽然孩子们没有受伤, 但还是受了刺激，我们会定期检查评估孩子们的心里情况。” “嗯，辛苦了。” 郁青荷看向几个孩子，目光最后停在江洵身上，她心里仍有懊恼和自责……万幸孩子没事，不然可没办法和已故的好友交代了。 “上头很重视这件事。”女警说，“过几天我们会跟琴洲市各个幼儿园和中小学部门沟通，让大家提高警惕。临近过年，这些贩子越来越猖狂，手段也五花八门，装成和尚尼姑，装成收破烂的，甚至明目张胆地抢，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林女士微微叹气：“明白了。我们教孩子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不能跟陌生人走，但没想到这么猖狂……” “刑警队已经介入，我们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再给大家透个底，咱们市要准备搞道路监控网了，以后会更安全的。” …… 再晚些的时候，民警们补足程序，和家长们也做了笔录。 江振松连夜坐飞机赶回来，快要天亮的时候才到家。回到家时江燃还在睡觉，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被子里，和江洵紧紧挨着。江振松轻轻摸了摸江燃的头发，心稍稍落回实处，手还是发抖的。 “唔？”江燃正好睡醒一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小声说，“咦，爸爸回来啦。” “吵到燃燃了吗？回来了。爸爸哪儿都不去了，什么出差都不去了，对不起燃燃。”江振松把儿子抱起来，冒出的胡茬戳得江燃痒痒的。 “哎呀。” 江燃老气横秋地在父亲头顶搓了一把，安慰他：“你和妈咪不要这样呀，是我自己乱跑才会遇到坏人的。” “那燃燃和小洵以后不要随便去外面，去玩也有有大人陪着，好不好？” “嗯嗯！” 郁女士让江振松陪儿子说了会话，就把他赶出房间，让江燃继续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小卖部的李老板提着两箱奶上门拜访，楼下的林家母子凑巧也过来探望，索性和他结伴过来。 请他们进来后，郁女士主动说：“李老板，昨天太匆忙忘了和你说，如果店里被孩子们碰坏了东西，你就列个清单出来，过几天我们给赔上。” “哎，别这样说，那点东西有啥重要的，娃娃们没事就行。我今天是来和你们道歉的，要是我当时在店里，娃娃们估计也不会被盯上。” 郁青荷摇摇头，说：“大家也没想到那些人会这么猖狂。” “是啊，是啊，这光天化日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有责任，我真是得把这赌瘾给戒了，太坏事儿了，哎。”老板苦笑着骂了自己几句，“燃燃呢？你们家两个娃娃现在还好吧？”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低烧。” ——发烧的是江燃。 患有心理创伤的江洵没有出现不良反应，只是比之前更粘着江燃了。倒是江燃在天亮后开始有些低烧。大概是因为他当时比其他小朋友都更冷静也更紧张，骤然放松后身体有些不舒服。 说话间，江燃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出来了，江洵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手，他们俩身后还跟着紧张兮兮的郁小舅。 见江燃出来，客厅里的众人对他又是一顿嘘寒问暖。 “哎呀，没事的啦，就是脑袋有点晕晕热热的。”江燃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他扭头看到小伙伴林温棋也在自己家，立刻语气诚挚地说，“你也来啦，我听妈咪说了，是你发现了坏人的箱子是空的，你好厉害！” 大概从来没有被同龄人这样诚挚热烈地感谢，林温棋的脸有点红。他磕巴了一下：“没，没有……帮助小伙伴，是，是应该的。” ——这是江燃教他的。 江燃摆摆手：“哎呀，反正你就是很厉害的，多亏你发现啦。” 林温棋已经脸红得不会说话了，磕磕绊绊地说了句谢谢，藏在林女士身后不敢看江燃。 “……” 江洵在旁边看着哥哥对那个邻居小孩露出笑容，低头抿了抿唇，又往江燃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点，若有若无地和江燃贴在一起。 “唔？”江燃侧过头，困惑地看了弟弟一眼，就这么任由他贴贴自己。 前来探望的邻里们没有停留太久，他们关心完两个小朋友的情况之后就告辞离开了，没再打扰江燃休息。 江燃昏昏沉沉的，被大人哄着趴回了床上，江洵寸步不离的跟他趴在一起。 “弟弟，你不要离我这么近呀，我发烧了，等下你也要变得烫呼呼的了。”江燃侧过脸，忧心忡忡地说。 江洵摇头，固执地挨在江燃旁边不肯走。 “好吧。”江燃也不勉强，而是伸出手戳弟弟的脸颊，忽然问，“弟弟，你昨天会怕吗？” 江洵摇头又点头，措辞了几秒，才慢慢地说：“怕，但是有哥哥在，我就不怕的。” 江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这样呀……爸爸带你回来，就是想让你开开心心的，结果我乱跑，害你也遇到了坏蛋。我本来说过要保护你的。” 江洵连连摇头，小声反驳：“哥哥一直都在保护我啊。” 如今再想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江洵已经不太记得细节了。他只知道他的哥哥始终握紧他的手，从未想过要丢下他。 明明是同样年幼，但哥哥就是很厉害，而他什么都没做。 想到这里，江洵的语气也变得闷闷的：“哥哥，我没有他那么厉害，没有发现箱子是空的，我没有帮上哥哥的忙。”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楼下的林温棋。 “啊？” 江燃的脑袋像是糊了一层浆糊，他懵懵的反应了好几秒，才明白弟弟在说什么：“谁说你没有帮忙的！你没有说话，没有让坏蛋发现我们，还能明白我想做什么，哦！我们跑出去的时候你还推倒架子把坏蛋绊倒了对不对！” 第29章 江燃伸手摇晃弟弟：“你是不是笨蛋呀，你可有用了！听见没有呀？” 在江燃嘀嘀咕咕的时候，江洵就这么趴在他旁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亲耳听到哥哥的肯定，方才的那点小忧虑又都烟消云散了。 “我听见了，我有用的。” 江燃笑了一下，浓浓的睡意席卷而来：“那你就不许乱说自己没用了……你可是和我最最好的……” 江燃话还没说完，脑袋就一点一点的歪着睡着了。 江洵默默看了几秒，学着江燃平时给他晚安吻的模样，缓缓凑过去，忐忑又轻柔地在江燃软乎乎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想要哥哥不难受，可以做个好梦。 …… 那天的事情事关小朋友的安全问题，闹得沸沸扬扬的。那天下午参与密谋采购的小孩通通被家长揍了一顿，狠狠教育过后才算是长了教训。 又过了两天，江燃的烧退了，勉强恢复了平时活蹦乱跳的模样。 傅斯扬和他们一样在家休息了好几天，今天才被允许出来玩。 不过除了玩耍，江燃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要和小伙伴们一起感谢那天的橘猫！ 如果没有猫猫，他们肯定会被发现的。 江燃是在前两天提出的这个意见，小朋友不必说，当然是江燃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大人们知道那天的橘猫立大功，也答应得很爽快，还帮忙给猫准备了食物。 于是江燃今天下楼叫上了一众小伙伴，在花坛边找到了橘猫。 “猫猫对不起，”傅斯扬率先忏悔道，“我再也不说你的腿像鸡腿，也不说你的背像虾线了。” “猫猫哥……唔，姐……叔……？”江燃本来想叫得尊重一点，开口才发现他不知道橘猫的性别。 他也不太好意思现在掀起猫猫的腿看它究竟是男是女，只好用了个不分性别的称呼。 “猫猫大侠，谢谢你那天帮我们拦住坏蛋，我给你画了一张奖状哦。”江燃掏出了一张笔触童趣稚嫩的手绘奖状。 橘猫大侠听不懂人话，也看不懂奖状，沉稳地趴在花坛边上看着他们。 江燃接着从身后的袋子里掏出一个大碗，说：“我们还准备了礼物——你看，是肉肉！” 橘猫大侠弹射起步，整辆猫冲到了鸡胸肉面前。 “咳，我念一下奖状哦。”江燃清清嗓子，“猫猫大侠非常勇敢，一点都不怕坏蛋……” 橘猫大侠不是很想听小朋友念奖状。它的注意力都在那碗鸡胸肉上，每一根绒毛都透露着急切。 猫听不懂人类幼崽在说什么，猫只知道自己已经五分钟没吃饭了。 “诶，你要去哪里……等下再吃好不好呀。”江燃念到一半发现猫要溜了，赶紧握住橘猫的前爪，苦口婆心地劝它，“你听我念完嘛，猫猫，哪有颁奖颁到一半去吃饭的呀，在录像呢！” 他刚退烧，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外套上的毛绒小球垂在他脸边，衬得他的脸小小的，看着可怜又可爱。 江洵无条件支持哥哥的一切做法，他蹲在另一边盯着橘猫，企图用目光给橘猫增加压力。 其他几个小朋友蹲在周围，也是满眼期待地看着橘猫，一副很荣幸参与颁奖典礼的模样。 橘猫：“……” 橘猫和这些人类幼崽对视几秒，竟然做出了类似叹气的动作。它重新蹲坐在原地，目光无奈又宽容。 “喵。” 第23章 “哥哥，什么是喜欢？”…… 江燃抑扬顿挫地给橘猫念完了颁奖词, 最后把一朵小红花贴在橘猫额头上。 “好了哦，猫猫大侠可以吃饭啦。” “喵呜！”橘猫立刻闪现到了碗边埋头狂吃。 这场特殊的颁奖典礼到此结束，小朋友们呱唧呱唧地鼓掌。郁行峥结束录像, 在江燃头顶揉了一把。周围守着他们的大人则是趁着人齐再教育了一遍安全问题。这群小豆丁都怕了, 脑袋一点一点的跟小鸡琢米似的。 在这件事之后，家长们把孩子看得更紧了。这么心有余悸的过了几天，警局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江燃画出的线索非常有用, 警方结合五官特征和现场提取出的各种痕迹, 快速锁定了嫌犯身份，在琴洲市和隔壁市相邻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那辆面包车的踪迹，顺利把他们抓捕归案。 值得一提的是, 警方还顺着线索一锅端了那几个坏人所在的整个拐卖犯罪链。与此同时，琴洲市要建设监控网络的消息也由官方公布出来, 市民们总算是安心了许多。 …… “好，很好，两个小朋友恢复得很不错，心理评估也没问题。” 这是破案后的第三天。医生和心理咨询师再次上门，替江燃和江洵做了个检查。 江燃乖乖坐在沙发上：“是吧, 我都说我已经好啦, 爸爸妈咪还不信，哦, 小舅舅和弟弟也不信。” 江洵不说话，只是在心里默默想, 前几天哥哥发烧, 看上去像是蔫掉的漂亮小花，他们会担心是很正常的吧。 “干嘛这样看我呀，我本来就好了嘛。”江燃费劲地弯了弯手臂, 试图展现自己的肱二头肌。不过冬天穿得多，他怕冷，更是裹得和蓬松小面包一样，这动作做出来跟小鸟扑腾没什么区别。 大人们被江燃逗笑：“那是因为大家担心你呀。燃燃小朋友，你前几天帮了我们大忙，我们局里决定给你颁个奖。” 江燃一下子睁大了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咦？还有奖励吗？” “有的，当然有的，来，你看这是什么？” 顾及到小朋友的人身安全，警方没有大肆宣扬江燃的功劳，不过给他准备了奖状，还把一份零食礼包和奖金交给家长保管。他们也给当时同样冷静的江洵发了朵小红花。 “哇。” 江燃喜滋滋地接过奖状端详了好久。虽然他不认识上面的字，但是奖状金光闪闪的诶，他喜欢！ 他和弟弟额头上都贴了小红花，他们都超级厉害的。 江燃得意地翘着嘴角，摇头晃脑：“是哪个小朋友这么厉害呀，哦，原来是我！” “嗯，燃燃最厉害了。” 大人们再次被江燃萌得压不住嘴角的笑。应江燃的要求，夫妇俩还把这张奖状裱了起来，留作纪念。 …… 坏人落网，日子总算彻底回归正常。 不过江燃觉得他还是很忙的，他数了数，过两天要去参加他们幼儿园的元旦表演，表演完是小舅舅的生日，接着就是他和弟弟的生日，再接着就要过年啦。 这些事情对小朋友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大事，江燃还专门画了个日程表呢。 最先到来的是幼儿园的表演，江燃这几天都在拉着弟弟一起排练。 他们这个节目是让班上的二十几个小朋友共同参与的情景舞蹈剧，主题是自然与动物，每个小朋友都能表演一种小动物。剧本也不复杂，是欢乐轻松的小节目，很符合幼儿园小朋友的心性。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郁小舅天天在家说江燃是只臭美的小孔雀，等到抽取扮演的角色时，江燃竟然真的抽到了小孔雀。 江燃原本是有些不满意的，毕竟他想当威风凛凛的小狮子，但老师给他看了表演的服装，居然有好多彩色的羽毛装饰，还有亮晶晶的塑料宝石和珠子。 江燃一下子又满意了，每天排练的兴致都很高，今天也是如此。 “弟弟快来，我已经搭好舞台了！” 江燃挥着手里的台词本，喊江洵过来配合自己表演。他搭的舞台其实就是在床上堆了几层被子，摞出高度当成舞台的模样。至于台词本么……给小朋友的台词本没有字，都是很简单童趣的绘本。 当然，台词本有归有，等到表演的时候，小朋友们大概也是记不住台词要自由发挥的。不过幼儿园的园长很乐观，本来就是给孩子们玩的节目，让孩子们临时发挥反而更有趣。 就比如江燃现在，说是复习台词，其实他已经把老师教的台词都忘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就是在对着台词本自由发挥。 “孔雀大王今天心情很好，孔雀大王发现了一只小狼！啊，小狼小狼你好呀！” 江燃站在自己搭建的简陋舞台上，房间的白炽灯明亮温暖，映得江燃的小脸更加软乎。 江燃站在床下，仰着头愣愣地看他。 “弟弟，到你说话啦，你怎么一动不动的？”江燃蹦到床沿，伸手去拉江洵。 “哦，哦……我现在说。”江洵有些目眩神迷。 虽然家里搭的舞台没有幼儿园那么气派，但是这里没有其他吵吵闹闹的小朋友，只有他和哥哥。 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排练和舞台，他很喜欢。 江洵爬上床，看着江燃，语气有点飘忽地接道：“小狼很好，小鸟你好。” “什么呀，我才不是小鸟，是孔雀大王！但是没关系，就算小狼把孔雀大王当成小鸟，大王也喜欢狼狼的。” 第30章 江燃肯定地点头：“没错，小鸟就是喜欢小狼！” 傍晚的夕阳从窗外洒落，他们藏在房间里悄悄排练，大人们在厨房做饭，哐哐当当的动静传到房间变得模糊不清。 江洵完全没有注意外界的动静。他看着江燃的眼睛，忽然问道：“哥哥，什么是喜欢？我，我不是说喜欢吃葡萄的那种。”江洵努力措辞，“是说……小鸟和小狼之间的。还有……哥哥和我。” 他是说哥哥和他之间的。他很喜欢哥哥——如果哥哥也喜欢他的话。 “什么是喜欢？” 江燃缓慢地把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陷入沉思：“对呀，喜欢到底是什么？” 小孩子总说自己喜欢这个喜欢那个，总是会有各种各样想得到的心爱之物。可要细细分析喜欢究竟是何物，又忽然答不出来了。 江洵攥着自己的台词本，紧张却安静地等待答案。 “喜欢……我喜欢草莓，是因为它很好吃，我喜欢狗狗，因为它很可爱。那我和弟弟呢……我肯定是喜欢弟弟的，那我和弟弟的喜欢是什么？” 江燃拧着眉头，很努力地想要想明白。 江洵则是已经愣住了，因为他听见了哥哥说喜欢他。 心脏又砰砰跳起来，和那天在小卖部遇到坏人的紧张心跳不一样，现在的心跳更热烈，江洵整个人都变得愣愣的，目光落在江燃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哥哥说喜欢他。 他肯定也是喜欢哥哥的。他的哥哥天下最最好，他一定是喜欢的。但他还是想要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 他想知道为什么心脏会砰砰跳。 “……” 江燃眨巴眼睛，迷茫地和弟弟对视了几秒，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喜欢就是我想把好吃的分给你，想和你一起玩游戏，想和你一起做手工，想每天睡觉之前亲亲你——没错，这就是喜欢！我都不和别人这样的！” 孩童的喜欢就是如此纯粹又简单。 “嗯……” 江燃说得坦荡，听的人倒是耳垂泛起了红。 江洵现在完全看不出前几个月沉郁的模样，被哄得两眼发直，嘴角也忍不住往上翘。他有些扭捏，声音很小，却很坚定：“我，我也最喜欢哥哥。” “哼哼，你就是要最喜欢我的，你可是我弟弟！”江燃哼哼唧唧地说，“这么说的话，以后我们明天都要亲亲一下哦。” “以后？等我们长大也要吗？” “当然了，爸爸也会每天亲亲妈咪的呀，我们当然也要每天都亲亲的！” “哦哦，我听哥哥的。每天都要……”江洵用他不到六岁的脑瓜思考了一下，“那……如果有一天没有亲亲会怎样？” 会有惩罚吗？就像他姑姑家那些小孩那样，没写完当天的作业就要挨打。 好问题。 江燃抱着台词本思考片刻：“那就欠着！今天不亲亲，第二天就要一起亲。就和我们去李叔叔店里买东西那样，要是今天没有给钱，那就明天要给嘛。” 江洵似懂非懂。 “还要有那个什么，利……利息？” 江燃不太确定地从脑海里翻出这个词。他其实不知道利息是什么啦，但是他看电视剧里面的那些人只要说完利息，就会掏出更多的东西，比之前欠的还要多。 江燃试着理解了一下：“没有亲亲还要给利息。如果今天没有亲亲，那明天就要亲两下，再不亲就要亲三下！” 江洵顺着哥哥的话捋了捋，有些迟疑。他总觉得这好像不是惩罚……可以多亲一下，那不是奖励吗？ 不过看哥哥信誓旦旦的模样，江洵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了“惩罚”是什么。过了片刻，江洵想到另一种可能，再次提问：“哥哥，那如果今天多亲了一下呢？明天是不是就不能亲了？” 如果第二天就没有亲亲了……江洵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惩罚。 额度分配问题对五岁小孩来说也是有点难度的。 江燃鼓着脸琢磨了好一会儿，终于捋明白了：“多亲了就多亲了呀，反正我喜欢亲亲，今天多亲了就和超市里那个……那个买一送一的一样嘛，明天的亲亲明天再算。” 话都说到这里了，江燃觉得自己有必要更新一下作为大哥的规矩。 “那就说好了哦，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都要亲亲，今天没有亲，明天就要补回来，要补很多很多，你听到没有呀？” 第24章 只有他才有的生日愿望劵…… 这场关于亲亲的讨论以江燃的新规定结束。 小朋友不知道亲吻的更深一层含义, 也不明白喜欢和爱的特殊意义。他们只知道想要用这种方式和喜欢的人亲近，纯粹又热烈。 当然，江燃大概也不会想到, 这个约定真的沿用到了他们长大。 …… 很快到了他们幼儿园表演那天。虽然室外有些冷, 但这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暖融融的。 园长请了保安队来维持秩序，每个受邀入园观看表演的家长都核对了身份, 做足了安全工作。幼儿园的露天大草坪很快坐满了小朋友和家长, 最前方是刚搭好的舞台。 江燃他们班的节目被安排在了第一个，这群小朋友已经换好了衣服，从侧边排着队准备上场。 “弟弟你看, 好多人。”江燃探着脑袋，越过舞台的背板往观众席看, “比上次还要多。” “嗯……” 江洵很轻地应了一声，手上抓着等会儿要用的表演道具，道具上的扣子了半天都没扣进去。 江燃歪歪脑袋：“弟弟，你是不是在紧张呀？就是会感觉麻麻的，好像手都不听使唤啦。” 江洵犹豫两秒, 还是点头：“……嗯, 之前没有见这么多人。” 说完，江洵就垂下头, 盯着那个没扣上的道具不吭声，悄悄用余光去看江燃的反应。 小朋友们都没有化妆, 但是多多少少戴了头饰。江燃头上就带着类似于桂冠的蓝绿色头饰, 缀着的珠子和他的眼睛一样亮晶晶的。 江燃没有不耐烦，而是凑过来，没有任何扭捏或是不好意思的直接抱住江洵, 边抱还边伸手搓了搓江洵头顶的狼耳朵头箍。 “别怕，你跟着我就好啦，大家都是来看我们表演的，会很用力給我们鼓掌的！” 江洵埋在哥哥的颈窝，轻轻吸了一口带着柑橘调的沐浴露味道：“我不怕了。” “啊？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什么，你们还抱抱！”不远处的傅斯扬凑过来，眼红地说，“喂喂，燃燃，你怎么不问我啊？” 小胖墩抽中的角色很有反差，是长颈鹿。为了符合角色外形，让自己的脖子和身形修长一点，傅斯扬特地咬牙减肥了一周，不过效果甚微。 这么凑过来，傅斯扬头顶的长颈鹿头箍差点戳到江燃。 江燃摆摆手：“别撞我……你又不紧张，你刚才还在偷吃辣条呢！回去我就告诉你奶奶。” “……江！燃！” 他们打打闹闹地开始了节目表演。不出所料的，小朋友们演着演着就在台上跑得乱七八糟，每个人都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台词也各不相同。他们跟着音乐蹦蹦跳跳的，倒是和演出主题很相符。 “弟弟，你看我的衣服。”江燃在舞台中央跳着摇晃，“太阳一照就在发光，我肯定是最好看的小朋友。” “我看到了，哥哥最好看。” 江燃被哄得心花怒放，不仅手牵着，侧脸也和江洵贴在一起。江洵犹豫片刻，在所有观众的注视中伸手搂住江燃的腰。 正巧这时音乐声落下，负责摄像的老师咔嚓一声，把这热闹又快乐的一幕记录了下来。 照片的正中央，格外漂亮的那个小朋友和他旁边的小朋友紧紧挨着，笑容明媚，紧密无间。 …… 幼儿园放假早。文艺汇演结束当天，大家就收拾收拾放寒假了，不少小朋友不愿意和同伴分开整个假期，哭得稀里哗啦。 江燃就没有这个烦恼了。他表演的兴奋劲还没过，再加上放假了高兴，晚上拉着弟弟在被窝里说悄悄话说到凌晨，才忍不住困意闭上眼睛睡觉。 在江燃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半掩的房门被推开。 一道颀长的人影从隔壁房间溜达过来，过道的灯光把影子拉得长长的。 江燃没动，倒是江洵第一时间睁开眼，警惕地看向来人。辨认几秒后，江洵稍稍放松下来。哦，来的是郁家小舅舅，他们之前讨论过怎么养哥哥，这种人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郁小舅溜达到床边，手指在江燃的脸颊上轻轻戳了几下。 “唔……？”江燃睁开朦胧睡眼，盯着这个不靠谱的大人看了好一会，目光幽幽地说，“小舅舅，我在睡觉。” “嗯？我刚才还听见你们俩在嘀嘀咕咕呢。”郁行峥嘴角噙着笑，“没事，反正燃燃现在也醒了。” “舅舅，你不要无理取闹。”江燃困得下一秒就要再睡回去，苦口婆心地劝他，“你是大人，你要成熟一点。” 第31章 “反正燃燃明天不上课。而且燃燃小时候也是这样闹我的，我经常半夜起来陪你玩呢。” 真，真的吗……？江燃闻言有点心虚，转移话题：“那舅舅过来干什么呀？” “燃燃忘记了？今天是我成年生日，舅舅最喜欢的就是燃燃宝贝了，当然是第一个来听你的祝福啊。” “哦……” 江燃不知道成年是什么，但是看小舅舅这么隆重的样子，估计是很重要的。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非常响亮地小舅舅脸上吧唧一口：“好了哦，舅舅生日快乐。” 郁小舅满意了，转过头问江洵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生，生日快乐？”江洵拘谨地说完，斗胆说，“可以放哥哥睡觉了吗？” “行，你俩睡吧睡吧。” 得到了小外甥的卡点祝福——虽然是小外甥本人不是很想卡点。总之郁行峥心满意足地回房间去了。 江燃困得声音都是飘着的：“弟弟，成年原来这么隆重吗？成年到底是什么呀。” “我也不知道。” “那成年生日那天也要在困困的时候就起来说生日快乐吗？唔……如果很重要的话，也不是不能起来。” 江洵把被子盖好：“哥哥不想起来的话，白天说也可以的。不过我听说，成年之后就可以做好多事情了。” “哇……那是不是可以吃好多东西，可以我们两个出去玩？嘿嘿，那我们成年以后也要做这些事情，我要和弟弟一起。” “好。” 两个小朋友讨论成年还是太早了，也不理解成年究竟意味着什么。他们说着说着就迷迷糊糊地搂着睡了过去。 等到他们白天醒来，郁家老两口已经从村里过来，中午和他们一块出去吃了顿大餐，当做为郁行峥庆祝成年生日。 这样愉快的气氛让江燃更期待自己的生日了。不过他还在很纠结是单独过还是和弟弟一起过。 “如果是和我一起，那些叔叔姨姨肯定是要和我说话的。”江燃比划比划，纠结得眉头都要打结了，“他们会把我举起来，问我幼儿园学到什么呀，和小朋友玩了什么游戏呀……反正就是很多人的。” 江燃并不讨厌大人们这样做，他只是不希望弟弟在生日那天变成透明泡泡一样。如果大家都围在他身边，那弟弟怎么办？ “怎么办呀弟弟。” 江燃干脆把这个问题交给江洵本人：“你想要怎么过生日？” 江洵有点迷茫：“我不知道……” 江洵其实不是很在意这些，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哥哥。江燃说话的时候，他就在看江燃一眨一眨翘起来的睫毛。 “弟弟也不知道呀……反正我想和你一起过。” 江洵轻轻拉住江燃的手指：“那就一起。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 “好哦，那等你生日的那天，我再给你补个只有你的！” 于是生日的安排就这么定下来。 江燃生日那天刚好是周末。和他们关系要好的几位邻居还有江郁两家的亲戚们，都收到了两个小朋友的生日邀请。将近二十个人来到江燃家里，让不算宽敞的客厅瞬间变得拥挤起来。 客厅里挂着彩带装饰，各种玩具摆在客厅，江振松还特地买了几个小旋转彩灯，把客厅照得相当酷炫。 江燃头顶戴着和弟弟一样的纸质生日王冠，毫不怯场地站在人群中央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发表讲话：“大家好，今天，我六岁了！” 周围的大人小孩笑着给他鼓掌。 江燃伸手拉过江洵：“弟弟还没有六岁，但是他今天和我一起过生日，所以他也六岁了！” 打架继续鼓掌。江洵不太自然地和哥哥并排站着，接受这些友好的祝福。 他们俩在大家的注视中小声许愿，吹灭蜡烛。大蛋糕很快分下来，小孩们吃得欢天喜地。这些做客的小伙伴给兄弟俩送了各种零食和卡片。 “谢谢你们哦。”江燃抱着满怀的礼物，眼睛弯成了月牙。他身旁的江洵也抱着好几份礼物，生疏地学着他的模样向同伴道谢。 “对了，弟弟，我也有礼物给你哦。” 江燃放下这些礼物，从房间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你看！” 里面是五花八门的折纸，小鸟小青蛙小汽车，看得周围那些小朋友哇哇直叫，羡慕得差点流口水。 江洵的眼神明显亮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往里面看了一遍又一遍。 “谢谢哥哥。”江洵的声音都是雀跃的，“我好喜欢。” 江燃骄傲地挺起胸膛：“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弟弟，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生日，你还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我可以都给你哦。” 江洵知道不可以太贪心，很迅速地摇头：“没有了，哥哥给了很多了。” “真的？” 江洵又有点犹豫了。这么踌躇了几秒，江洵很小声地说：“那……那我可以再要一个愿望吗？” “你说呀。” 江洵鼓起勇气：“我想许愿以后能一直和哥哥在一起。” 江燃眨了眨眼。 在年幼的江燃看来，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许愿，这本来就是必定的事情。 他已经和弟弟很亲了，怎么可能长大就分开呢？ “这个不用许愿的，你不要浪费愿望呀。”江燃说。 江洵摇头：“我知道，但是我的愿望就是这个。我……我还想要把这个愿望用东西记下来。” 江燃努力理解了一下弟弟是什么意思：“哦，是不是跟电视里面那些人的小纸条一样，那个什么……字……字据！” 郁青荷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宝宝，你要给小洵立字据啊？” “立字据？可是我不会写字呀……哦，我可以画下来嘛。”江燃再次展现超强执行力。他拉着弟弟跑进房间，掏出纸笔画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两个圆头圆脑的火柴人靠在一起，江燃还别出心裁地加了粉红色的爱心背景。 画完这张，江燃的灵感来了，唰唰又画了几张：“我再给你多画几张，这是不能生气，这是要一起出去玩……好了，给你！” 江燃把几张纸条塞进江洵手里。江洵捧得更小心翼翼了，整个人都洋溢着高兴的气息。 这可是他哥哥手绘的，只有他才有的生日愿望劵。 第25章 江洵心想，他要赚钱养家…… 江洵很宝贝那盒折纸和愿望劵, 反复摩挲好几遍之后，才轻手轻脚地放进角落里藏好。 “哥哥。”江洵转过身，很是紧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某个东西, 攥在手里不敢拿出来, “我……也给哥哥准备了礼物。” “诶？弟弟准备了礼物呀，快给我看看！” 江燃探过去，满眼期待：“你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呀……哇。” 只见江洵紧张地摊开手掌, 露出里面握着的一块小石头。这颗硬币大小的石头是蓝粉色的, 这颜色倒是常见，奇特的是这颗石头竟然是心形的，表面打磨得很光滑, 一点硌人的棱角都看不出来。 江洵不太敢看江燃的表情，别过脸说：“是上次和哥哥一起回村里, 在河里捡的。我……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哥哥，只有这个了，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喜欢。” 江洵忐忑极了。 来到江家几个月，他已经逐渐融入这个家庭，得到很多关爱, 也不必忧虑衣食住行。但他到底只是个五六岁的小孩, 攒不出什么昂贵的礼物。 这颗石头是他现在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看上去比较体面的礼物了。 江洵蜷了蜷这几天磨破皮的手指：“……哥哥不喜欢的话, 我下次再做个更好看的。” 不过江洵的担忧是多余的，江燃相当喜欢这个礼物——江燃举着石头看了几眼, 直接扑过去抱住江洵,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是你磨的吗？我就说你前两天怎么躲着我，原来是在偷偷磨石头呀。还是爱心的形状，弟弟, 我好喜欢！” 温热柔软的唇瓣压在脸颊上，连带着心脏好像也变得软乎乎的。江洵怔了两秒，脸上也露出笑容：“哥哥喜欢就最好了。” 对待这份生日礼物，江燃也拿出了十足珍视的态度，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藏宝盒里。 等到他们俩交换完生日礼物，其他小伙伴已经等不及了。小伙伴们不知道两个寿星在说什么悄悄话，蹲在门外大声喊他们俩出来过来玩游戏。 江洵得到了哥哥的礼物，对这些叽叽喳喳的小伙伴的忍耐度都提高了很多。 几个小朋友坐在客厅里搭积木，话题聊着聊着就变成了家长们的职业，顺带展望起了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江燃挨着弟弟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弟弟，之前我是不是都没有和你说过呀，爸爸是做生意的，妈咪是高中班主任。” 江洵是知道做生意是什么的，就是能赚好多好多钱的那种，特别厉害的，他的爸爸就是做这个的，不过经常要出差。怪不得江叔叔也经常在外面忙得没空回家。至于另外一个职业…… 第32章 “哥哥，高中是什么？”江洵虚心请教，“班主任又是什么？” 江燃挠挠脸颊：“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特别厉害的老师。”江燃回忆几秒，接着说。 “之前我和妈咪走在路上，有几个人看见妈咪，马上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跑走啦。但是妈咪不会随便凶我，肯定也不会凶你的。哎，弟弟，你以后想做什么？” 江洵晃神了几秒。他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他们工作忙到连他的生日都没来得及参加，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回来。 “弟弟？” 江燃用积木在江洵脸上轻轻戳了两下，凑到他面前去看：“你怎么又不说话啦。” 那双眼睛澄澈漂亮，实在是吸引目光。江洵的注意力重新被拉了回来：“就是想到别的……哥哥刚才问了什么？” “就是问你以后想干什么呀。” 旁边的小伙伴七嘴八舌抢答，这个年纪的小孩哪里会做职业规划，全凭喜好大放厥词。林温棋看了江燃几秒没有说话，傅斯扬说想当美食家，连靖想当太空人，还有几个小朋友吵着当魔法师比较好还是当超人比较好。 江洵则是陷入沉思。 江洵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希望以后能给哥哥买好多零食，可以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哥哥。 反正他要赚钱养家。 …… 江燃和江洵的生日会在一众小朋友的豪言壮语中结束。 在江燃的生日过后半个月，江洵真正的生日也到了。夫妇俩单独给江洵买了个小蛋糕，并且以已故好友的名义给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这段时间潜移默化的疗法还算奏效，加上有江燃在身边陪着，江洵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这让夫妇俩松了口气。 天更冷了。 江燃赖床赖得越来越晚，有好几天醒来时，窗外还飘着细细密密的雪，不大，但枝丫已经落满了白。 临近年关，道路边上的绿化带树木已经挂上了红灯笼，老街的店铺张灯结彩，这座城市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 年前自然少不了大扫除。 江家夫妇俩虽然疼孩子，但坚持让小朋友参与劳动，江燃江洵兄弟俩也是需要大扫除的。 “燃燃，你看那些是什么？”郁青荷敲了敲门板，示意江燃去看客厅的角落。 就见那个角落的玩具丢得乱七八糟，还有几支水彩笔滚在沙发底下。 江燃看了半天总算想起来了，是他前几天玩的汽车赛跑大赛，摆出来的场景没有收拾完。 “如果不想捡的话，下次就不要乱丢，是不是？”郁青荷说，“既然是燃燃弄乱了，那燃燃就要负责收拾干净。” “知道啦——” 江燃拖长音调应了一声，把那些散落的玩具捡进玩具篮里。捡完了玩具，他凑到沙发边缘看了看底下灰扑扑的空间，又伸出自己白嫩干净的手看了一眼。 唉，要是小舅舅在家就好了，他可以让小舅舅帮他拿，但是舅舅回村里了。 江燃扭过头：“弟弟——” 江洵拿着抹布看过来：“怎么了哥哥。” “你看沙发底下，我的笔跑进去了。”江燃双手搭着趴在江洵的肩膀上，软乎乎的声音甜得黏黏糊糊，“弟弟，你帮帮我，把里面的水彩笔捡出来好不好呀，我知道弟弟最好啦——” 江洵的脑袋都有些发麻，贴着江燃那边的耳朵还有点热。他脱掉外套免得弄脏，二话不说就趴下身子去拿沙发下面的画笔。 把画笔都拿出来之后，江洵还顺便拿抹布把沙发底下的瓷砖擦干净了，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是小孩子。 江燃双手托着脸，蹲在旁边看他：“弟弟，我这样叫你捡东西，你会不会生气啊？” 擦地板的动作顿了两秒，江洵摇头：“不会的，我很高兴。” “真的？” 江洵认真地点头：“真的，不骗哥哥。以前在姑姑家，我也要干活的，我不喜欢……但是哥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在姑姑家时，他也总被呵斥着干活，要擦地板扫地倒垃圾，做得不好还要挨骂。 但哥哥不一样。大概是哥哥撒娇的声音太好听了，叫他做事情的时候笑得好好看……江洵只觉得被哥哥使唤是因为他很有用。 是他在被需要。 “这样呀……”江燃知道弟弟是乐意的，顿时就放心了，夸人的话张嘴就来，“你擦得好干净，弟弟，你好厉害，我要给你颁奖，就叫……叫家庭卫生小能手！” 江燃仿照他在幼儿园得的奖状，编了个奖项出来。江洵被哄得眼神都要飘起来了，恨不得变成八爪鱼可以同时干几份活。 “那，哥哥……我今天表现好，能不能多要一个亲亲？”江洵紧张无比地开口，第一次试着向兄长讨要奖励。 “能呀！” 江燃立刻给他兑奖，亲完还说：“要是弟弟今天表现特别好，晚上还可以继续亲亲。” “……好。” 江洵的眼神更飘忽了，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开始到处找可以干活的地方。 当然，江燃也没有把活都丢给弟弟。他们俩弯下腰，按住抹布在地板上往前冲，宛若两台扫地机。 兄弟俩的干活热情非常高，擦完地板还到处找可以做的事情，半晌后端起餐桌上放的几个碗，准备放到厨房的水槽。 碗里放着不锈钢的勺子，端起来哐当哐当的晃悠。江燃又晃了两下，忽然笑起来：“弟弟你听，好像之前老师教我们唱的歌。” “？” 江洵的音乐细胞比较一般，仔细听了半天没听出来，但还是很捧场：“哦哦，好像。” “弟弟，你也晃一下，这样！”江燃兴致勃勃地指挥弟弟和自己合奏。为了演奏得更有节奏感，江燃还拉着弟弟蹦了两下。 也就是这蹦的两下出了点意外——他们俩脚下打滑踉跄几下，手里拿着的碗顿时脱力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江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啊……” 江洵的表情变化更明显，整个人懵住了，嘴更是紧紧抿着。 打闹过程把碗摔碎，在江洵看来是很严肃的事情，至少在姑姑家是绝对不允许的。来到哥哥家里这么久他都小心注意了，没想到今天还是……要是他拿稳一点就好了。 在客厅擦灯罩的夫妇俩已经听见动静，连忙过来把两个小朋友拎起来放到没有碎碗的地方。 两个大人的表情稍微有些严肃，把小朋友仔细检查过后才松了口气：“没有受伤就好。” “没有弄疼的。”江燃说。 郁青荷按了按眉心：“燃燃，这是怎么回事？” 江洵惴惴不安地看着大人。 江燃转了转眼珠，快速思考了一下。 他是当哥哥的，结果贪玩让弟弟要跟着挨骂……这怎么行，要不试试蒙混过关吧。 “刚才有个妖怪从窗子外面飞进来啦，他吹了一口气，我们的碗就起飞了，然后，啪——就摔了！” 江洵听得一愣一愣，目光十分迷茫。夫妇俩没忍住抽了抽眉毛，被自家儿子的鬼话连篇弄得又气又好笑。 郁青荷故意问：“真的？那燃燃告诉妈妈，刚才的妖怪是多高，长什么样子，会说普通话吗，现在又去哪里了？” “他做完坏事就跑走了嘛，他和冰箱那么高，样子是……唉……好吧好吧。”江燃编不出来了，摇头叹气，装模作样地在自己手背上拍了一下。“好嘛，我说谎了，没有妖怪，是我想让碗唱歌，结果碎掉了，我错啦。” 承认完，江燃拉过自己的共犯，十分自觉地来到客厅的墙壁前，舒展双臂趴在墙上。 江洵茫然地跟着照做，他们俩顿时就像是两块蓬松面包糊在了墙上。 棉袄帽子和墙壁挡住了江燃的脸，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失真。 “我们现在就面壁思过，不可以再罚我们了哦。” 第26章 燃宝：我的牙呢？！…… 两个小豆丁糊在墙上, 和墙壁贴得严丝合缝，开始进行面壁思过。 江振松的表情没绷住，他被孩子们萌得嘴角上扬, 忍不住拿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郁青荷摇着头, 过去把这两个贴在墙上的小孩给挖了下来。 “妈咪？说了不可以再罚我们了的哦。” 江燃的表情倒是挺放松的，还在和大人讨价还价。江洵依旧是那副惶惶不安的模样，局促地抠着手指。 “哎, 别怕啊, 不就是摔碎几个碗嘛。”老江伸手在小孩们头顶搓了一把，“不小心把碗打碎了没关系，就当是岁岁平安了。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是不是？我洗碗的时候也磕坏过几个, 不打紧。” 江洵被这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愣了几秒。 郁青荷也在小朋友头顶揉了揉，尤其是对着江洵安抚道：“没关系的, 燃燃和小洵这次只是不小心摔碎了碗，不是故意要打碎的，所以我们不会批评你们。” 第33章 “但是不要再拿着碗玩了，很容易打碎，最主要的是会割伤自己, 也不要说谎, 听明白没有？” “嗯……”江洵小声说，“对不起。” 江燃挠挠脸颊, 跑去把扫帚拿过来：“知道啦，下次一定小心！” 大人们把碎片清扫干净, 这个小插曲就算是翻篇了, 完全没有发生江洵想象中的责骂。 大扫除过后，一家人还去附近的超市进行了年货采购。 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江燃溜着小推车, 整个人兴奋极了：“妈咪，我想要这个果冻和牛奶片，这个山楂条我也想要……” “好，喜欢就拿。” 大过年的，家长们对小朋友的要求很纵容。江燃更高兴了，认真挑选了一大堆喜欢的零食，还不忘问江洵：“弟弟，你想要吃什么？” 江洵的目光落在一罐青柠味果汁上停留几秒，闻言只是摇头：“没有的，哥哥挑就好了。” 看着弟弟拘谨的样子，江燃在心里嘀嘀咕咕。 都一起住了这么久了，每次买东西的时候弟弟还是这样，想要什么都不敢说。明明他们都是一家人了，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嘛。 高配得感的江燃小朋友不能完全理解弟弟的性格，但他知道自己是当哥哥的，所以弟弟不会的东西都要教。 “你想要就说出来嘛，弟弟，没关系的。”江燃丢下推车，拉着江洵的手来到刚才那个货架前面，“我刚才就发现你在看这个啦，你想要对不对？” 江洵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嗯，想要。” 江燃得到肯定的回答，非常迅速地把那罐饮料扔进小推车里。 “想要就说嘛，说我就要这个，除了这个东西别的我都不想要，爸爸妈咪又不会吃小孩。”江燃摇头晃脑地教育弟弟，“想要的东西不说出来怎么会得到呢？光是想的话，你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变成你的呀。反正爸爸会买单，嘿嘿。” “哦……”江洵缓慢地眨了眨眼，尝试着接受这个观点。 所以想要就要表达和行动，对吧？ …… 这么忙忙碌碌过了几天，到了除夕这天。 这会儿还没有明令禁止在城里燃放烟花爆竹，一大早的就有人在小区门口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传遍了整条街。 江燃的爷爷和姑姑都从外地回到琴洲市过年。他们都在外地任教，前几个月没空回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江洵。 一大家子回乡下吃了顿年夜饭，过几天又回到郁青荷的娘家拜年。 江家夫妇俩和所有亲朋都提前打过招呼，大家对江洵的态度很自然，把他当做早就在江燃家里生活的小孩。 江洵没有几个月前那么瘦骨嶙峋了，脸上的表情也生动了许多。他跟着江燃走街串巷拜年，生疏地说着新年好和恭喜发财，得到同样的祝福。 在这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里，江燃数着手里厚厚的一沓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要存起来！以后我就是大富翁了……弟弟明年也要和我一起收好多红包。” “嗯！” …… 这样轻松快乐的新年又过了一个。江洵来到江家两年了，两位小朋友已经从幼儿园毕业，成为了一年级的小学生。 一年级的江燃最近很苦恼。因为他的牙齿开始有些摇晃。 他和江洵在六岁左右都还没有换牙齿的迹象，江家夫妇俩为此还有些发愁，特地带他们去牙医那儿检查了一下。不过他们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个挑食，一个在五六岁那时候营养没跟上，所以比一般孩子稍微晚些开始换牙。 这件事渐渐被江燃遗忘在脑后。他原本以为换牙没有这么快到来，结果这这天早上，他不过是嘴馋啃了个梨子，他的门牙竟然就毫无征兆的掉了！！ ——江燃起初并没有发现不对劲，但他嚼了几下，发现嘴里有颗奇怪的硬物，而他的舌尖碰到了牙齿缺口，这才感觉晴天霹雳。 他的牙齿就这么突然的掉了一颗。 江燃张嘴想喊家长，才发出一个音节，就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他好像说话有点漏风了！ 江燃顿时两眼一黑，整张脸皱成了苦瓜。 “哥哥？”旁边的江洵注意到哥哥扭曲的表情，忧心忡忡地凑过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江燃紧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地把手里那颗只啃了一口的梨塞进江洵手里，自己跟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浴室里。 江洵有些摸不着头脑：“？” 浴室里。 江燃把门锁上，这才呜哇一声把那口梨吐出来。只见一颗小小的乳牙刺在果肉上，果肉上还沾了点血。 江燃抠下这颗乳牙看了几秒，缓缓抬头，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掉的那颗牙齿正好缺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江燃对着镜子看了好久，脸上挤出来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感觉天都塌了。 他的牙齿怎么突然掉了啊！他不好看了！！ 江燃攥着这颗乳牙，悲伤地蹲在地上不想说话。浴室的地板冷冰冰的，但他觉得自己的心比地板还要冷。 “……” 与此同时，江洵坐在客厅，手里还拿着那颗梨子。两年过去，江洵已经很会揣摩哥哥的心思了。一般来说，哥哥不想吃了的东西就会塞给他，让他来解决。 至于一声不吭跑走……哥哥通常不会不和他说话，这种情况大概是哥哥遇到了点小情况想自己待着。 江洵分析完，决定先把哥哥吃剩的这颗梨解决掉。 咔擦——老江买回来的梨又脆又甜，一口下去咔擦声清脆，乳牙掉得也非常干脆。 江洵：“……？” 江洵默默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就见自己的牙掉了一颗。 虽然那颗牙齿这几天稍微有些摇晃，但掉的实在是突然，江洵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短短五分钟内，一颗梨竟然放倒了两个小朋友的乳牙，也算是战功赫赫了，要是梨子能有社交圈，这颗梨想必也是要变成一段传奇。 可惜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和梨子的悲喜更不相通——如果梨也有悲喜的话。 江洵同手同脚地走到阳台，对着洗手池边的小镜子看了好几眼，确认了自己忽然缺了一颗牙齿的事实。 完了。他的牙齿少了一颗，哥哥该不会觉得他不好看，要去找别的小朋友吧？ 这时，江燃回到了客厅。他蹲在浴室等了几分钟没见牙齿长出来，只能蔫头耷脑的出来了。 江燃看见弟弟，本能的想要说话，准备张开嘴巴又反应过来自己缺了牙齿，只好含恨闭上，用幽怨的眼神去看江洵。 “我……” 江洵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很快又闭上嘴不敢说了，同时在心里焦虑。 哥哥竟然不和他说话……他的哥哥那么厉害，会不会是已经猜到他缺牙齿了？所以哥哥不说话是在嫌弃他吗？ 莫大的悲伤淹没了江洵。 而在江洵对面，江燃睁大眼睛看着弟弟，等了半天没等到弟弟主动和自己说话，甚至没有关心他刚才跑去浴室的行为。 为什么啊！难道弟弟已经发现他是缺牙齿的小孩了吗，不说话是不是在觉得他这个哥哥不好看了？ 江燃也被莫大的悲伤淹没了。 在这番惊天乌龙下，两个小朋友都郁郁寡欢，不敢多和对方说话。他们像是两朵悲伤的蘑菇，分别坐在沙发两端独自悲伤，一些必要的沟通竟然是靠手势交流的，连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是低着头扒饭，不敢看对方是什么表情。 小朋友身上弥漫的悲伤气息太浓郁，他们进入静音模式大半天后，夫妇俩总算发现了不对劲。 郁青荷把他们俩叫过来：“燃燃，小洵，你们俩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江燃和江洵齐齐摇头。 “那怎么看着浑身没劲的，噎不说话，还是你们俩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有什么问题要说出来呀。” 两人再次摇头。 任凭夫妇俩怎么问，小朋友就是闭着嘴巴不说话。夫妇俩急坏了，最后说：“燃燃，小洵，你们这样不说话，我们会很担心的，有什么事情和我们说，好吗？不然我们要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听到要去医院，江燃这才松口，说了掉牙齿以来的第一句话：“不要……不去医院，没有生病。” “嗯？那燃燃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要和爸爸妈妈说啊。” 江燃的表情看上去快要碎了，眼泪看着也要掉下来了：“我的牙齿掉了……我不是最好看的小朋友了。” 原本已经做足心理准备，预设自己要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了，骤然听到江燃的说法，夫妇俩都怔了几秒。 “啊？燃燃只是掉了一颗牙齿？” 江燃不乐意地叉起腰，很是委屈：“什么叫只是掉了一颗，那可是我的门牙，门牙！我都不敢张开嘴巴说话了。” “好，好好，这是大事情。” 第34章 郁女士哄完儿子，转头问另一个小朋友：“那小洵呢？小洵为什么不愿意说话？” 江洵很小声地说：“哥哥不和我说话，我以为哥哥讨厌我了。” “没有啊，我没有讨厌你的。”江燃瞪大眼睛，感觉自己很委屈，“哪里是我不和你说话，明明是你不理我。” “不是，我没有不理哥哥。”江洵咬咬牙，承认道，“我，我的牙齿也掉了……我怕哥哥讨厌我，我不敢说话。” 江燃：“？” 江洵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也张开嘴，露出和江燃掉的位置一模一样的门牙空缺。 江燃缓缓发出了漏风的一句：“啊？” 第27章 他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两个小朋友面面相觑。 他们大眼瞪小眼, 互相瞪了好几分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俩一天没有跟对方说话, 害怕自己被讨厌……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啊！！ 谁能想到他们俩会在同一天掉了门牙啊！ “什么梨子呀, 怎么谁咬一口都要掉牙齿，爸爸，你看你买的坏梨！”江燃气鼓鼓地迁怒父亲, 指着茶几上的果盘说, “爸爸下次不要买这种梨了。” “好好好，不买了啊。” 江振松边笑边应，笑得话都说不出完整。郁青荷也是被小朋友逗得不行, 但她稍微克制一点，没有笑得很大声。 “哎, 燃燃小洵啊，这可是你俩第一次换牙，很有纪念意义的，我去拿相机给你们拍下来啊。”老江笑得肚子疼，就要起身去拿相机。 江燃恼羞成怒, 头发都差点炸开。他拽住父亲的袖子：“不好看的, 爸爸不许拍！” 江洵沉默地看着大人，头一次主动伸手拉住江振松的衣袖, 无声表达抗拒。 老江很遗憾：“好吧，好吧, 我不拍。” 两个小朋友的静音模式解除, 大人们总算放下心接着忙活自己的事情，腾出空间让小朋友交流。 空气很安静，江燃和江洵对视几秒之后, 忽然也开始笑得停不下来：“原来你也缺了门牙，我们这叫同甘共苦——弟弟，你怎么不早和我说啊！” 这件事离谱中又带着好笑，江洵的嘴角也弯起明显的弧度：“我不是怕哥哥讨厌我吗。” “我还担心你觉得我没有之前好看了呢。”江燃抓着弟弟的肩膀晃了两下，“现在我们都缺牙齿，谁都不许笑谁！” “嗯嗯。” 江洵不可能笑哥哥的。就算掉了一颗牙齿，他的哥哥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小朋友。 得到江洵的承诺，江燃的包袱总算少了一点。等到他周一来到学校，悄悄摸摸观察了一下他的小伙伴们，发现和他关系要好的几个同伴都在换牙齿，嘴里缺得乱七八糟，傅斯扬说话漏风漏得最明显。 江燃心里平衡了，焦虑烟消云散。 就算是在换牙齿，他也还是最好看的小朋友！ …… 一年级小学生的活动要比幼儿园丰富多了。 仲秋时，江燃所在的小学组织一年级学生去秋游。一大群小朋友整装待发，叽叽喳喳地排着队前往琴洲市新建成的大型游乐园。 “班长，等下是不是跟着你就可以啊？” “燃燃，你带了啥好吃的啊？” “班长班长，我有薯片和辣条！我等下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啊？” 这些小朋友喊的班长正是江燃。 江燃还是和幼儿园那会儿一样受欢迎，周围都是吵着想找他说话的小朋友。江洵站在旁边看着这些同龄人，默默往江燃的方向靠近了点。 “哎，哎，你们别挤啊。”江燃反手握住弟弟的手，“先上车，到游乐园再说，老师说我们要按班级顺序排队玩的……哎，都说不要挤，我要和我弟弟一起坐的！” 其他小朋友闻言只好散开，还有个别小孩眼红地瞪向江洵。江洵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瞥了他们一眼，很细微的勾了勾嘴角。 十分挑衅。 “……” 大巴车载着他们来到游乐园。这是去年新开的，主打琴洲市最大游乐园的称号，不仅游玩项目多，还有大片的草坪绿化，整个乐园占地面积非常广。 小孩们嗷嗷叫着冲下车，老师赶紧拿起喇叭喊他们回来，仿佛在管一群不听话的比格。 江燃他们班的小孩倒是没有这么横冲直撞，乖乖跟在老师和班长江燃身后，排队玩了好几个项目，玩到中午还意犹未尽，整个班来到乐园角落的草坪上吃午餐。 “弟弟，你刚才居然一点都不怕。” 他们刚从儿童版的海盗船下来。江燃有点头晕眼花的，扭过头瞄了一眼弟弟的脸色，发现这家伙竟然风轻云淡。 江洵思考两秒，小声说：“我怕的。但是我抓着哥哥的手，就不怕了。” 江燃身为哥哥的威严顿时得到了极大满足。他头不晕眼不花了：“那你一直牵着我。” “好。” 游乐园的边缘并没有实心的外墙，而是刷着彩漆的铁制围栏，透过空隙可以看到外面的街道。 江燃这个班上的小朋友们分到的区域就在围栏边的草坪，大家三三两两坐着。傅斯扬咋咋呼呼地扬起餐布摊开，把背包里的零食都倒出来。林温棋从包里掏出一盒家里烤的蛋挞，其他几个小伙伴也是热情万分地把食物掏出来。 这一堆全是同个小区的小孩，大家熟悉得很，打闹着互相抢零食。小胖墩更是宛若饕餮在世，短短几秒就扫空了好几样东西。 “哎，傅斯扬你不许抢，这是我留给我弟弟的！”江燃连忙把最后一块麻薯塞进江洵嘴里，顺便把一袋水果递给江洵，“弟弟去洗一下。” “哦哦。”江洵收到哥哥指派的任务，乖乖去草坪边缘的水龙头那边洗水果。 乐园里一片欢声笑语。而这时，乐园外的马路却是突发意外。 有辆轿车从侧边小路汇入主路，因为超速行驶和另一辆车相撞。砰的一声巨响，两辆车都掀翻在地。 马路上顿时响起各种鸣笛和尖叫声，乐园里也有小朋友看到这一幕，被吓得哇哇大哭。老师迅速赶过来带他们离开这处角落，不让小朋友靠近这里看到不好的画面，手忙脚乱地安抚他们。 别的小孩或多或少出现了尖叫或是哭泣的反应，只有江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细看就会发现，他并非不害怕，而是浑身肌肉僵硬，嘴唇和脸色一样惨白，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在江洵脑海里一遍遍闪过，最终和脑海深处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 ——泥泞的山路凹凸不平，暗红色的旧型号轿车从道路尽头驶来。 更年幼的他站在屋子前翘首以盼，等着结束工作的爸爸妈妈过来接他。 他在姑姑家住了三天，但是这几天都过得好不开心。还好爸爸妈妈都出差回来了，可以和他一起回家。 年幼的孩童面露期盼，眼见着数百米之外的那辆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意外却在瞬息之间发生。 一辆超速驾驶的货车从侧边冲过来，与路上平稳行驶的轿车相撞。火光和血色在灰扑扑的泥土路上绽开，四面八方的呼喊与尖叫灌入江洵的耳中。 “愣着干嘛，赶紧救人啊！” “不行啊车被压在下面还起火了……坏事了，小两口好像没声儿了。” 被大脑刻意遗忘的痛苦在此刻重见天日，那些自我麻痹的借口终究化作泡影。 江洵愣愣地想，原来他早就见不到父母了。 “……” 江燃原本是背对着围栏坐在餐布边，听到动静之后他瞬间回头。 只见乐园外面的街道乱成一锅粥，隐约还有火光，而他弟弟站在草坪边缘，对老师的呼喊毫无反应。 坏了！ 想到自家弟弟的遭遇，江燃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冲到草坪边缘抱住江洵，顺便用手掌捂住江洵的眼睛。 这样抱住弟弟之后，江燃才发现弟弟浑身冷汗，手心更是和冰块一样冷。 江燃蹭了蹭江洵的脸颊，连声喊他：“弟弟，弟弟？江洵！你不要吓我呀，弟弟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江洵稍稍回神，眼神还是空茫茫的，看着江燃的手心不说话。过了几秒，江洵才颤抖着开口，声音轻得就要散在风里。 “哥哥，我想起来了……” 江燃心里又惊又慌，把江洵抱得更紧：“弟弟别怕。” 江洵没有再说话。这么抱了片刻还是没反应，江燃当机立断，和旁边同样着急的班主任简单说明了情况，借手机打电话给了父母。 接到儿子电话的江家夫妇俩吓了一跳，连忙赶过来接他们回去。夫妇俩急坏了：“小洵？小洵，想哭就哭出来，没关系的啊，我们都还在这里呢，你燃燃哥哥也陪着你，嗯？” 江洵没有哭，只是两眼无神地重复：“我想起来了。” 江燃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急得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第35章 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见江洵的状态实在不对，只好哄着他去了趟医院。江洵很配合，被大人带着做了各项检查，只是和医生对话时毫无反应。 这两年一直为江洵检查的那位医生说：“大脑没有异常病变，但是他的情绪很糟糕，也比较抵触和外人沟通。先避免使用药物，尽量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这孩子的性格比较特殊，可以试试开诚布公的和他聊一聊。” 夫妇俩又把江洵带回家。跑了趟医院回来，江洵也没有大吵大闹，还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不说话，任由江燃抱着。 郁青荷无奈，只能尝试着说：“小洵，你父母的东西，我们都尽可能帮你收起来了，遗产方面比较复杂，但我们请了律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被你那些亲戚拿走。等你长大以后会交给你。” 江洵的眼皮颤了颤。过了好几分钟，他轻声说：“我爸爸妈妈……在哪里？我想去看他们。” “在琴洲市的公墓。” 因为江洵父亲的父辈已经过世，江洵母亲的娘家情况比较复杂，他们俩的后事是江洵姑姑一家处理的。姑姑家心有怨恨，自然是处理得很潦草，连骨灰盒都是随便丢在杂物间。 “之前我们和你父母聊起过生死问题，他们喜欢风景好气温适宜的地方。接你过来之后，我们做主替他们做了决定，埋在了靠近琴洲河的那片公墓。” 老江叹息：“小洵，你现在状态不好，改天再带你去，行不行？” 江洵咬着嘴唇，难得固执地摇头。 夫妇俩无法，趁着还没天黑带上两个小朋友来到公墓。 周围树影婆娑，将干净的墓碑照得光影斑驳。江洵沉默地看着墓碑照片上熟悉的面容，肩膀一点点垮下来，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去吧。”许久之后，江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想到自己被带去医院，让夫妇忙前忙后，低声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这哪里是麻烦？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洵这种沉闷消极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他不吵不闹，也不哭，只是和丢了魂似的，做什么都是表情木木的，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了许多。江燃比他更着急，每天变着法子哄他。周末时，夫妇俩干脆带他们去了隔壁市的温泉度假村散心。 秋日的夜空很晴朗，一颗颗星子散落在天幕，晚风沙沙，静谧安宁。 江燃握着江洵的手，陪他坐在院子外，一起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哥哥。” 江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还是空茫茫的，连同他的声调一样。他忽然开口：“你之前就知道吗？” “嗯……”江燃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其实知道的，但是我怕你难过，怕你会受刺激，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弟弟对不起。” 江洵很轻地摇头：“我没有怪哥哥。” 江燃的关切和爱那么热烈。五六岁的小孩为了不伤害他，竟然能够把这样的秘密藏了两年……江洵绝不可能因此生气。 江洵把头靠在江燃的肩上，声音平铺直叙：“我以为他们只是上班太忙太忙了，我以为他们很快就回来看我。我……我原本都想好了要怎么和爸爸妈妈介绍，说我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哥哥，我想告诉他们，哥哥特别好，我真的很喜欢。” 原来早就见不到了。 江燃心疼得不行，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哥哥，我只有你了。” 江洵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仅有的浮木，紧紧搂着江燃的后背，力道大得有些勒人。 江燃愣是眉毛都没皱一下，还艰难地伸手抱住弟弟。几秒之后，江燃感觉到有温热的眼泪落在他颈窝，接连不断，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江洵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哭。 江燃抿了抿唇，努力安慰：“弟弟不要哭。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也会很爱你的。” “……嗯。” 江洵的眼泪掉得很凶，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江燃一句句回应，拿出了所有的耐心来安慰弟弟。 夜色渐深，低低的抽噎声才慢慢停歇。 抱住江洵的怀抱始终没有松开。这两年来和哥哥相处的温暖记忆一点点清晰，在这夜风里温柔的覆盖伤痛。 江洵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的嗓音还很沙哑，却恢复了些活人感。 “哥哥会陪着我的，对吗？”江洵轻声问。 江燃毫不犹豫：“对。” “哥哥会和我最要好，比其他小朋友都亲，对吗？” “对。” “那我们会一起长大，以后也不会分开，对吗？” “对。” 江燃的每句回答都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江洵低声说：“谢谢哥哥。” 江燃摇头：“谢什么呀，我说过，只要你喊我哥哥，我就会保护你，会一直陪着你。” 他们在夜风里安静拥抱，交换着最珍贵的承诺。 就如过去的那两年那样，他们将会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得到同样的长辈庇护。他们会共享成长过程的所有喜怒哀乐，共同见证彼此的每一步。 无论是潮湿雨季还是万里晴空，无论是微风还是骄阳，无论是喧嚣人群还是秘密角落……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共同成长过程里的记忆。 无论如何，他们将在同一片星空下陪伴彼此，成为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们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第28章 少年期 “燃哥, 你现在回家么？要不要和我们去吃炸串？听说校门口新来的那个推车炸得可好吃了。” 艺术楼的音乐室里，十来个校乐团的学生结束排练，窸窸窣窣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坐在最前面的江燃朝这些同伴摆摆手：“下次再说吧, 我要去接我弟回家了, 等你们先去测评测评味道怎么样。哎，我走了啊，拜拜。” 江燃拎起小提琴琴盒, 慢慢悠悠地走出音乐室。 这间大教室的前后都有落地镜, 江燃路过时，镜子里清晰的映出了少年的模样。 寒来暑往，七八年时间过得飞快, 此时的江燃已经是初三生。十四五岁的少年长开许多，眉眼是极为锐利的秾丽漂亮。偏偏那双琥珀色狐狸眼总是带着笑, 黑发发尾稍卷，让他的头发看起来蓬松柔软，一下子中和了眉眼带来的攻击性。 同样的蓝白色校服穿在身上，江燃就是清爽又漂亮，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小王子那样。 在江燃走出音乐室后, 乐团的同学才敢小声讨论。 “幸亏我不和江燃同班, 他也太好看了，天天打照面我可顶不住……不知道以后谁能和他谈恋爱。” “哎, 我觉得江燃要是恋爱了，他弟估计会不乐意吧？上回碰见他们兄弟俩回家, 他弟根本不搭理别人。” “……” 江燃不知道乐团的同学在讨论他和他弟弟。他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踩着落叶前往校体育馆。 他们俩就读的是琴洲市一中的初中部，学校前几年刚翻新，多了好几栋楼。江燃七拐八拐, 最终来到一中的体育馆门口。 里面还有不少学生在运动，室内篮球场里更是气氛热烈，似乎是在进行训练赛。江燃从后门拐进去，站在观众席顶端往下看，发现这场训练赛已经接近尾声。 他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家弟弟。 江洵这几年个子蹿得特别猛，早就看不出当年刚到江家时瘦弱矮小的模样了，那张脸也长得越来越英俊。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瞳孔很黑，看上去格外冷酷。 话说起来，弟弟会加入篮球队还是因为他来着。江燃撑着下巴，想到上学期他嘀咕弟弟实在是太内敛没朋友了，随口让他加入个社团玩玩，这小子隔天和他说进了篮球队。 挺好的，就算不爱说话，起码也能锻炼身体。 江燃这么走神了几秒，篮球场上已经分出胜负。江洵胜出之后也没什么表情变化，朝队友们点了点头，率先转身往休息室走。他们小时候的玩伴林温棋也在篮球队，结束后同样走进更衣室。 江燃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门口等他们，顺便外面喝水的几个队员聊起了天。 “哎，燃哥，要不要我们进去帮你喊你弟出来啊？” “嗨呀，江燃自己就可以去喊嘛，又不是外人，是吧？” “就是就是，谁不知道江燃是那小子的家属。” 他们嘻嘻哈哈地调侃，毕竟江家兄弟俩的关系好得路人皆知，江洵的哥宝弟性格也是他们队里都知道的。 江燃笑了笑：“不用，我在门口等他出来就行，就一会儿的事。” 不过江洵这家伙今天格外墨迹，估计过了十来分钟，江燃蹲在外面百无聊赖地折了七八只青蛙，才看到自家弟弟从休息室里面出来。 “阿洵！”江燃站起来，朝江洵喊，“你干什么去了？我在这等了好久。” 第36章 “哥？” 江洵脚步一顿，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他快步走过来抓住江燃的手：“哥，乐团那边训练完了？我打完球出了汗，刚才休息完简单冲了个澡。你怎么不喊我，要是知道你过来，我就再快点了。” 在江洵身后出来的几个队友刚才没见着江燃，现在骤然听到这一长串话，表情惊悚了几秒，着急忙慌探头出来看到江燃，又露出果然如此的释怀笑容。 就说嘛，只有江燃才能让他弟开口说这么多话。 “嗯？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我排练完算到你们也要训练完了，过来等你回家。”江燃一副我算得真准的骄傲模样，从书包里摸出两瓶青柠味果汁，把其中一瓶塞进江洵怀里，“小卖部刚好还剩两瓶。” “谢谢哥，正好我没带水。” 在他们俩说话时，林温棋也从更衣室出来，迎面飞来的就是江燃抛过来的果汁。 “谢谢燃燃。”林温棋笑着道谢。 林温棋也在长个子，这么多年过去，他说话已经不结巴了，整个人斯斯文文的。他们相识好几年后才发现林温棋居然要比江燃年长半岁，幼时的称呼也就一直保留下来。 “哎，谢什么，你上次还给我们带烤饼呢。”江燃无所谓地说完，瞄了一眼这两个比他高的人，悄悄站上台阶给自己增高。 江洵则是瞥了一眼林温棋手里的果汁，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那瓶。他望着江燃，眼皮稍稍垂下来，仿佛在无声地问怎么别人也有。 江燃困惑地歪了歪头：“？” “……” 林温棋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众所周知，虽然江洵这人沉默寡言，但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兄控，特别依赖江燃。不过问题不大，江燃和他们关系都很好，也很会拿捏他弟弟。 林温棋朝这兄弟俩笑笑：“我妈厂里最近忙，我先回去做饭了，明天见。” “行，拜拜。” 江燃应完，回头看弟弟：“你怎么不喝啦？你不喝的话给我喝两口，好久没尝这个味道了。” “好。”江洵把瓶子重新递回去，就见江燃习惯性的在瓶口咬了两下，才仰头灌了一口。 江洵的目光落在他哥沾了果汁的樱粉色唇瓣上，半晌后别开脸：“哥，他都没想过要给你分一点。” “……？” 这句指控实在是突兀。江燃没说话，盯着江洵看了几秒，终于恍然大悟：“哦，阿洵，你是不是还想要别的啊？” “……嗯。” “早说嘛，一直在看我，能从我口袋里变出来吗。” 唉，他弟就是这样，有时候就是很敏感的小可怜，会和别人争宠，是需要很多关爱的。 江燃从口袋里抓出两颗糖，剥开糖纸塞进江洵嘴里：“喏，高兴了没有？只有你才有糖。” 江洵垂下的眼皮又抬了起来：“高兴了。” …… 橘红色的夕阳铺了满天，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校园，校道显得有些空荡。江燃和弟弟并肩往校门外走，聊起篮球队里的情况。 “怎么样，最近和那些同学相处得还可以吗？”江燃很操心弟弟的交友问题，“我前几天听说你们队里还有人打架呢。” 江洵乖乖地如实汇报：“挺好的。打架的是二队的人，好像是之前就有小摩擦，一吵架就打起来了，我没有参与，打的时候我躲开了。” 江燃在心里暗暗摇头。 弟弟小时候就很拘谨，不喜欢和其他小朋友玩，他总是要操心弟弟会不会被人欺负。 现在弟弟长大了，不至于被欺负，但弟弟还是这样的绵羊性子，也没多少朋友，只能跟在他旁边。 “我看你们这几周训练量都挺大的，哦对，刚才我还看到有个家伙进球的动作好脏，就是想传球被你拦住那个，你没有磕着碰着吧……”江燃边走边嘀嘀咕咕，抬眼看到弟弟在笑，眼睛一下子瞪圆，“你笑什么呀，哪里很好笑吗！江洵，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江洵轻轻摇头又点头。 他只是觉得哥哥这样嘀嘀咕咕关心自己的模样，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 “在听。” 已经连赢好几周训练赛的江洵眼都不眨，张口就说：“撞到了，那些人跑起来就没轻没重，我肩膀还在疼。” “啊？我看看。” 江燃连忙停下来，伸手抓住少年的肩膀，隔着校服轻轻戳了一下。 江洵嘶了一声。 “很疼？”这里毕竟还是在外面，江燃也不好就地把弟弟的衣服扒了，只好说，“晚上回去我给你涂点药。” “嗯。” 天快黑了，他们并肩走出校门。 外面的街道变化很大。琴洲市前几年重新规划建设了道路，路面宽敞了很多，周围高楼林立。 七八年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城区重新规划，他们已经搬离了年幼时居住的那座老小区，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买了新房子。老江的生意蒸蒸日上，最近忙得不见人影。 同伴们还是很要好，当初那群小朋友几乎都是一路同校同班，不过傅斯扬前两年跟着外派的父母出国读书了，这群小伙伴还为此伤感了好多天。 仿佛只是一眨眼，他们都从说话漏风的小豆丁变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 江燃的思绪从年幼的记忆收回来，拉着弟弟挤上公交车。这会儿天气还热，车里开了空调，封闭车厢里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简直冲得人天灵盖发麻。 好在身旁的弟弟刚洗过澡，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熟悉——是他们在家里常用的那款。 江燃眼前有点发黑，艰难地转过身，在弟弟颈窝吸了一口沐浴露的味道才缓过来：“早知道骑车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说话间，公交车在新的站点停下，又乌泱泱的挤上来几个人。 “周五人多。”江洵不动声色地抬着手臂，撑起一个小小的保护圈：“哥，你过来点。” “还是我弟可靠。” 江燃和弟弟贴得更近了点。他窝在弟弟怀里，拿出手机，“我问问妈今晚要不要带点菜回去。” 一中管的不严，只要不被抓到在学校里玩手机就没关系，江燃平时都会带手机方便联系父母。 郁女士也在一中任教，不过是在高中部，和他们不在同一个校区。她今年带高三，还是科组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哦，原来刚给我发了信息，她要开会，晚上就在学校食堂吃了，她让我们自己解决晚饭。阿洵，我们去楼下那家店吃吧。” “好。” 江燃给郁女士回完消息，顺手打开了朋友圈。最新发布的那条是他们校乐团的成员在发他们吃的炸串，最后还放了张之前吃大排档的照片做对比，那张照片正是江燃和那群同学的合照。 江燃玩手机从来没有避开过弟弟，这条朋友圈也是如此。 江洵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几眼，不知为何忽然有些烦躁。 哥哥的人缘实在太好太好了，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孩子王，长大以后更是受欢迎，朋友到处都是，连这样的合照都是一抓一大把。 江洵无法解释此刻的烦闷。他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大概只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依赖和占有欲在作祟。 公交车吱呀吱呀停下，两人随着人群下车。 “哥。”江洵忽然开口，“夕阳挺好看的，我们拍一个？” 江燃抬头：“……？” 最后一丝夕阳余晖已经消失，天上都能看见月亮了，哪儿好看了！ 江燃惊疑不定地抬手摸摸弟弟的脑门。温温凉凉的，没发烧啊，难道是最近累傻了？ “哥，行不行？” 江洵垂下头，和小时候那样安静地看着江燃。 江燃不至于拒绝这样的小请求——虽然这个请求有点怪怪的。他点头：“你想拍就拍，还用问我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出镜？” 江洵说：“要的。” “？” 江燃一头雾水地被弟弟揽住肩膀，两个人在路灯下拍了张合照。背后的夕阳已经彻底见不到影了，只能看见一轮明月高悬。 江洵看着新鲜出炉的第不知道多少张合照，终于满意了，轻敲几下键盘编辑文案，也发了条朋友圈。 其他人肯定没有他和哥哥的合照多。 第29章 舌头灵活有什么用处吗？……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 小区门口那条街的各种快餐店都人满为患。江燃选了家米粉店，等出餐的时候看到了他弟刚才发的朋友圈。 “原来你刚才拍照是为了这个啊……阿洵，怎么突然想起来发朋友圈？唔, 你这构图拍得还挺不错的, 进步很大嘛。” 江燃放大图片仔细品鉴了一下。照片上的两个少年靠在一起，大概是刚才拍得有点突然，他的笑容中带了茫然的意味, 他弟脸上也有很淡的笑。他们身后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远处是明月和闪烁的星子。 第37章 不错，把他拍得很好看。 “诶，阿洵你看, 这颗星星好亮。”江燃指着照片右上角，示意弟弟来看。 他们是面对面坐着的, 江燃说话时身子往前凑得很近，他们俩的鼻梁都差点碰在一起。白炽灯映在江燃的瞳孔，比照片上的星子更明亮。 江洵盯着哥哥的眼睛看了几秒，缓缓往后退，和他稍微拉开点距离：“嗯, 是很亮。哥, 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跟我说，最亮的那颗星星是因为它最有钱。” 江燃：“？” 骤然听到幼时说的胡话, 江燃脸皮一热：“你怎么记这么清楚？小时候以为谁更有钱就能开更亮的灯，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你怎么还笑呢, 忘掉, 赶紧忘掉！” 江洵努力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没说好还是不好。 江燃搓了搓发烫的脸颊，低头假装很忙, 指尖划拉着江洵的朋友圈。不看不知道，这么一划拉他才发现，他弟的朋友圈几乎全是他们俩的合照，有时是他的单人照，总之他的出镜率是惊人的百分之百。 江燃沉思几秒，觉得他弟这作风很眼熟……哦，他想起来了，和他朋友圈一位很爱晒猫的朋友十分相似。 算啦，反正他这么好看，晒出去也是很长面子的。 这家店出餐很利索，江燃欣赏了数十张弟弟的摄影作品，热气腾腾的粉已经端了上来。江洵点的是一碗渔粉，他不爱吃鱼，点了碗拌粉。 江燃对准桌面拍了张照片发进家人群里，给家长们展示自己有在好好吃饭。 “怎么给我加了萝卜丝……嘶，刚才忘记和老板说我不要了。”江燃和小时候那样，嘀咕着把不喜欢的配菜挑到弟弟碗里，顺便从弟弟碗里顺走点自己喜欢吃的。 江洵习以为常：“哥，试试鱼肉？你不是说他家的又鲜又香么。” “啊？算了，上回吃了一块里面全是碎骨头，挑了我半天。”江燃摆摆手，有点嫌弃，“麻烦，不吃。” 江洵叹了口气：“好吧。” 江燃很不擅长挑鱼刺，连带着也不爱吃鱼肉，平时就挑食挑得狠。虽然这家店的鱼肉味道不错，但他还是不想尝试。 江燃挑剔完，就看见他弟相当灵活地用舌头挑出鱼刺，吃得又香又迅速。 他感叹道：“阿洵，你的舌头怎么就这么灵活啊？” 江燃说得无心，被夸的人差点呛了一下。 “……天生的吧。”江洵说。 舌头灵活好像也没什么大用吧，除了挑鱼刺方便点，江洵压根想不出有什么别的作用。但是被哥哥单独拎出来夸奖，江洵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微妙。 江洵默默低下头，挑了块最嫩的鱼肉，把里面的鱼刺挑干净之后才放进江燃碗里，顺便把自己碗里的鱼丸分了两个给哥哥，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阿洵真好。”江燃眨眨眼，笑得眉眼弯弯，“不愧是我弟。” 他们俩饱餐一顿，才拎着书包回家。江燃的琴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弟弟手里，自己两手空空走在前面。 两人回到家，郁女士还没回来，老江在外省出差已经有半个月了，同样不在家。 江燃把书包丢进自己房间，又拐进隔壁江洵的房间，翻出自己的睡衣准备洗澡。 ——新家有四个房间，他们不必再和小时候那样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但江燃这么多年早就养成了习惯，总是跑到弟弟房间里一起睡，他的东西也放的到处都是，江洵房间里一半都是他的衣服和各种零碎物品。当然，他房间也有很多弟弟的东西。 他们之间总是不分你我的亲密。 “阿洵，我先去洗个澡。刚才公交车上的味道熏得我太难受了。”看得出江燃已经忍耐多时，拿着睡衣直奔房间里的浴室，还不忘回头吩咐，“客厅还有葡萄，我想吃，你去洗点好不好啊——？” “好。” 江洵任劳任怨地完成哥哥的任务，也拿起同款睡衣去洗澡。他房间的浴室被哥哥占了，路过时还能听到哥哥在哼歌。江洵笑了一声，转身去了客卫。 “……” 江燃这人洗澡墨迹得很，等他洗完出来，弟弟早就洗好了，正靠在书桌边看数学试卷。 “阿洵，这周末的卷子是不是有联考题和竞赛题啊？”江燃边走边问，余光扫到了弟弟的领口。 这家伙的睡衣扣子没扣完，最顶上的两颗扣子松开，锁骨那儿还有些没擦干的水迹。江燃移开目光，把弟弟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江洵刚到他们家时，不仅瘦弱矮小，还在乡下晒得特别黑。一起住了几年后慢慢白回来了，现在彻底看不出当时黑不溜秋的痕迹。不过和江燃还是有明显的肤色差距。 江燃的皮肤特别白，怎么晒都晒不黑，江洵到底是比他深了个度。 “阿洵。”江燃原本还想说数学题的事，盯着弟弟看了半晌之后，语气变得幽幽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又高了？” “有吗？我没注意。” 江洵放下试卷，走到江燃面前垂眸观察了几秒：“好像是高了一点。” 江燃的目光也变得幽幽的。 明明弟弟刚到家里那会儿还是比他矮的呢，结果不出两年就和他一样高，现在好了，居然已经比他高了五六厘米！ 江洵对此的意见是：“哥，你别挑食，估计就能长高不少。” 江燃撇撇嘴：“我已经很努力不挑食了好不好，比小时候好多了。是你长得太高了，发育是这么个发育法的吗？” 江洵低下头，安静地看着哥哥的脸。 这张脸还没有完全长开，仍带青涩，却已经那么漂亮。这会儿说着看似责怪的话，眉头微微拧着，睫毛轻颤，好像下一秒就要发火，偏偏因为刚洗完澡，唇瓣和脸颊被热气熏得泛起很淡的粉，显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江洵觉得自己的心好像也轻轻颤了一下。 他走神地想，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呢？哪怕已经看了快十年还是会被惊艳。他不敢想象，等到哥哥成年，等到彻底长开究竟会多好看。 “阿洵？江洵！你发什么愣？你今天不是说你磕碰到了吗，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江洵回神：“……什么？” “上衣脱了啊，不然我怎么给你涂药。”江燃抛了抛手里的药膏，催促弟弟，“快点快点，刚才吃完饭给忘了，赶紧坐下，脱了给我检查一下。” 江燃说得坦荡又自然。毕竟他们从小就是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什么没见过？只不过长大之后少有这样罢了。 江洵默默看了哥哥几秒，慢吞吞地把上衣脱掉。 等到上衣脱下，江燃的动作猛地顿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眼前的少年坐在床沿，上衣放在旁边。他露出的肌肉并不夸张，薄薄一层流畅紧实，青涩却有力。 江燃不敢置信地盯着弟弟的肌肉看了几秒，一把掀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漂亮的手臂，他再掀开衣摆——腰肢劲瘦柔韧，腹肌若隐若现，约等于没有。 “为什么？”江燃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啊，我是你哥，怎么我还没有肌肉你先有了？我明明就是几天没看你，你的肌肉怎么变出来的？阿洵，你不讲道理。” 江洵：“……” 到底是谁不讲道理还不好说。 江洵拉住江燃的手，熟练顺毛：“因为我在篮球队训练，有点肌肉很正常的。哥，别急，以后你肯定也会有的。” 江燃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指尖戳他：“不说了。你肩膀哪儿疼？转过来给我看看。阿洵，是别人撞了你吗？” “算是，进攻防守的时候经常会有磕碰。” 江洵乖乖转过来，背对着哥哥，说：“左边肩膀，靠近肩胛骨那里，哥，你看到了吗？” “我看看啊……” 江燃睁大眼睛寻找了好几秒，最后整个人都要趴过去了还是没看到哪里有伤痕。他迟疑地沿着弟弟的肩胛骨一路摸过去，边按边问：“阿洵，你是说哪里疼，这里……？” 温热的指尖落在少年的肌肉上，没什么力道讲究，戳得乱七八糟。 “……嗯。” 江洵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却变得低沉了点，隐隐还有些委屈的意思：“就是这里很疼，应该磕青了吧，碰一下就会难受，皮和骨头连着都是疼的。哥，你仔细看看。” 真的有这么疼？江燃又急又疑惑，对着灯光又找了半天，终于在弟弟后背看到某个疑似磕碰伤痕的印子，淡得没有任何存在感。 好险，要是他视力再差一点就看不到伤在哪里了。 第30章 他想养的只有他哥。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窗外的风把窗帘吹得鼓起来, 哗啦声格外清晰。 江燃抓着弟弟的肩膀，把这个家伙翻过来，指尖还戳着那块不认真看就会漏掉的“伤痕”。他也不说话, 就这么挑着眉看江洵。 第38章 “哥？” 江洵仰头, 一副内敛又委屈的模样：“怎么了，不是说给我涂药吗？” 江燃哼了一声：“江洵同学，吓你哥很好玩吗？你知不知道宫中假孕可是大忌！你自己看看你这磕的印子……但凡我视力差一点都要看不见了。” “哥, 你又不是皇帝。” 不对, 他哥有时候比皇帝还不讲道理。 江燃叉起腰，眼睛瞪得更大：“你还狡辩，不许转移话题！” “好, 我错了。”江洵干脆利落地认错，抓着哥哥的手臂拉近, 让哥哥靠着自己坐下。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江洵太懂要怎么让自己哥哥心软了。他低眉顺眼地说：“当时确实很疼，是青了一大块。现在缓了两天好多了没这么明显，按上去还是会疼的。哥，我就是想让你帮我涂药, 想要你关心我。别生气行不行, 哥……” 听到江洵这么说，江燃的气势一下子软下来：“干嘛呀, 又不是不给你涂……前两天就弄疼了怎么不和我说？” 他根本不希望自己弟弟受什么伤，就是这小子说得这么严重, 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 光是在吓他。 江洵把下巴搭在哥哥肩膀上，声音放得很轻：“嗯，我应该早点说的。哥, 别生气了，你说过要和我最好的。下次我不谎报军情了。” 事实证明，江燃就是很吃这套。被这样顺毛哄下来，江燃已经完全不气了。他在弟弟脑门上敲了两下以示警告：“我记住了啊，下次不许吓我了。” 说完，江燃还是挤出药膏，在那块可以忽略不计的伤痕上涂开。 他们凑得很近，药膏在他们俩的体温共同作用下化开，清凉的，混合了沐浴露的味道，很快在空气里弥漫开。 江燃抹得很认真，垂下的睫毛翘而卷，呼吸顺势落在弟弟的颈侧。 江洵侧着头，忽然觉得肩膀上那块皮肤开始发烫，连带着浑身都好像泛起了热。涂抹的过程不过一两分钟，江洵却觉得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他的肩膀不自觉的微微绷着肌肉。 “好了。”江燃大功告成，在弟弟肩膀上拍了拍。 “谢谢哥哥。”江洵隐约松了口气，动作利索地把旁边的衣服穿上。 江燃把手上的药膏洗干净，拿起嗡嗡震动的手机，看到班级群里发了新的推荐题本。 “阿洵，明天去买题本吧，买完还能去隔壁的图书馆看看。”江燃说着提议，其实并没有等弟弟回答，毕竟弟弟总会答应他的。 “那就定个明天的日程安排……嘶，谁给我发了几十条消息，哦，原来是傅斯扬这家伙。他喊我们俩和他打游戏，阿洵，你来不来？” 当初他们这群小伙伴送傅斯扬出国，一个个伤感得不行。不过他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还是可以日常联系的。就比如现在，大洋彼岸的傅斯扬正在喊他们俩打游戏。 江洵看了眼他们这些儿时玩伴的小群，发现群里没有信息，显然是傅斯扬私聊给他哥的。想到这里，江洵下意识的在心里轻啧一声。 虽然他们几个当了六七年邻居，小时候还有过命交情，但这不妨碍江洵有些莫名的不爽。 “也行。”江洵说。 他们很快开了语音连麦。傅斯扬一边操作游戏人物，一边扯着变声期的公鸭嗓激情吐槽国外的伙食。 同伴实在太吵，江燃悄悄把连麦的音量调低，往弟弟的方向凑近。 他们兄弟俩已经过了变声期，江燃的嗓音更为清越，江洵在变声过后则是变成了标准的低沉音。 此时的连麦语音里，傅斯扬说到学校的饭堂，更是语气激昂，差点破音：“他们根本不会烹饪，他们就是在糟蹋食物，岂有此理！天理难容！” “要不我给你空运点吃的过去？”江燃被朋友撕心裂肺的声音喊得脑瓜子嗡嗡响，把音量再调低了点。他安抚完朋友，在江洵耳边小声说。 “阿洵你别不吭声，你声音好听，你多说点话。” “哎你俩怎么又和小时候那样啊，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傅斯扬嘟嘟囔囔到一半，话锋一转，洋洋得意地说，“赢了，看我操作厉害吧？” 江燃甩甩手腕：“不错，还差一点就能追上我的操作了。” “嘿，江燃你怎么这么得瑟，改天我们来pk一把。”傅斯扬被噎了一下，转头吐槽江洵，“刚才你咋回事，也太菜了，走位怎么这么离奇？” “我不擅长玩这个。”江洵漫不经心地敷衍完傅斯扬，和江燃说话的语气瞬间放柔了很多。 “哥，我打的不好，你有空教教我吧。刚才我装备还被他抢了。” 江燃一口答应，并且很护短：“行啊，晚点我就手把手教你。傅斯扬你什么意思，你刚才还抢他装备了？不许欺负我弟，听见没？” “没有啊！江洵我不是就捡了你一个医疗箱吗！不是，等等，啊？” 傅斯扬喊完冤枉，感觉自己有些记忆错乱：“啊？” 不是，上次他开黑找不到人，喊江洵凑数，那小子不是操作秀得飞起吗，今天江燃也在场怎么就变成柔弱小可怜了？？ 傅斯扬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他怀疑自己被江洵那小子给溜了。 …… 兄弟俩和傅斯扬打了一个多小时游戏，结束连麦之后，江燃又手把手教弟弟打了好几局才睡觉。 兄弟俩周末没有报什么补习班。江燃一觉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 他闭着眼摸了一把旁边的床单，发现并没有余温——昨晚他们俩悄摸打游戏到大半夜，江燃困得走不动路，很自然的赖在弟弟房间睡觉……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睡了个懒觉，江洵倒是早就起床了，去楼下跑完几圈回来还煮了早餐，卡着他起床的时间端出来。 解决完早餐，江燃和弟弟骑车去买题本和练习册，买完又去市图书馆借了几本书。他们俩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在图书馆附近的湿地公园转悠。 “我就说这个花肯定开了，上回过来还书都已经有花苞了。”江燃仰头看着公园里的木槿花，有点手痒痒的想画下来。他还想说点什么，忽然顿住脚步，“等等……阿洵，你听那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江洵侧耳辨认几秒：“好像是有声音。” 这座湿地公园种了各种园景树，中央有个不大不小的人工湖。这里环境很好，他们小时候还经常过来野餐。 他们俩此刻站在湖边，右侧是一大片绿化灌木丛。就在他们俩前面几米的草丛里，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是有东西在草丛里晃动挣扎，还有很微弱的咕咕声。 江燃和弟弟对视一眼，把自行车停在路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拨开那片灌木。 只见灌木里面躺着一只浑身雪白的鸟，它左边的翅膀有些弯折，爪子朝天的在灌木丛里扑腾。 “这是……鸽子？好像不是普通鸽子，阿洵你看，它腿上绑了东西。”江燃迟疑地看了几秒，避开鸽子翅膀，撩起那片绑着的布，看到上面写了一串联系电话。 江洵观察片刻：“应该是赛鸽。” “赛鸽？那上面的号码应该就是它主人的联系方式了。总不能放着不管，我打过去看看。” 江燃说完，已经很迅速地按照号码拨了过去：“你好？我们在琴洲湿地公园捡到了一只鸽子……嗯，好，那我们在这里等你过来。” 挂断电话，江燃小心翼翼地把这只鸽子捞出来放在草坪上。江洵问：“它的主人怎么说？” “那个叔也是琴洲市的人，他已经在开车过来了，咱们等他一会儿。阿洵，你在群里发个信息，说我们晚点回家吃饭。” 江洵乖乖照做。 在等赛鸽主人过来的时间里，江燃画好了木槿花和赛鸽的素描，他刚把本子收起来，就看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匆匆赶来。男人满脸络腮胡，穿着灰色冲锋衣，肌肉看着很发达。 公园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各回各家吃饭去了。男人很快锁定了路边的两个少年：“两位好，我刚才和你们联系过，是来接赛鸽回去的。” 江燃站起来：“朱先生是吗？你的鸽子在这里，我们不敢乱碰，只是把它从草丛里面捡出来了。” 江燃露出身后的草坪。那只受伤的赛鸽蹲在地上，弯折的翅膀底下有些血迹，看上去很萎靡。 “对，没错，是我们家的雪影。”朱先生满脸心疼，把赛鸽放进笼子里。这位朱先生很健谈，边收拾边和兄弟俩解释，“这是我爸养的赛鸽，他腿脚不方便，都是我帮忙喂的。这次比赛也是我爸想报名参加，还是我折腾的。等会我带雪影去兽医那儿看看，嘿，老头要是知道可要心疼坏了。” 朱先生安置好赛鸽，诚恳道：“多谢两位小朋友，幸亏有你们，不然雪影就麻烦了。我给你们发个红包，或者请你们吃顿饭吧？” 江燃摆摆手：“不用的，我们也没做什么。”说完，江燃还扯着弟弟往后退了一步，阻止了这位朱先生掏钱夹的动作。 第39章 男人挠头，看到两人都推着自行车，干脆说：“这赛鸽是我替我爸养的，我本人的爱好不是鸽子，是骑行，咱们市那个骑行俱乐部就是我和我朋友合伙开的。要不这样，咱们加个联系方式，你们要是喜欢骑行，有空可以过来玩，我给你们开会员。” 江燃没有扭捏，痛快点头：“好啊，那多谢叔了，有空我们就过去看看。” “……哥。”江洵侧头看着哥哥爽快的模样，又看向这个陌生男人，下意识往前踏了一步，半挡在江燃面前。 ——他还记得当年人贩子的事情，对这种陌生人的邀约总是不吝啬怀疑的态度。 那位朱先生看着江洵护住旁边少年的警惕模样，并不恼，反而笑得更爽朗。 “你们兄弟俩关系可真好……”他说着迟疑了两秒，“哎，是兄弟吧？” 江燃疑惑：“是啊，不像吗？” “像。你俩这么俊，一看就是兄弟。” 江燃被夸得浑身舒坦：“那是，我和我弟都好看。” “是，还关系好。能和和睦睦关系要好的兄弟可太难得了，等你俩成家立业以后也能互相帮扶。” 朱先生说着自己就笑了：“嗨，看我说的什么……你们俩还小，成家立业的事还早着呢。两位，我约了兽医，先走了啊。” “行，再见。” 江燃对朱先生的话不以为意。长辈们总把未来和成家立业什么的挂嘴边，他只当朱先生也一样说习惯了。 江洵则是陷入沉思。 立业是肯定要的，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要赚钱养家。 但是成家……朱先生的话忽然点醒了江洵之前回避思考的某些问题。 虽然他们现在还小，那过几年呢？他们会长大成人，会走出社会，他的哥哥也许会认识别的人，也许会和别人建立某些亲密关系，甚至和千千万万个普通的兄弟那样，在长大之后和兄弟渐行渐远，把重心投入到自己的家庭，在此之外才会和兄弟联络感情或是互相帮扶。 这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江洵光是设想一下都觉得呼吸不过来。 他想赚钱养家，不是想帮扶别的什么人。 他想养只有他哥。 第31章 “躲什么？都说了每天都…… 江洵很清楚自己的性格。他对外界其实并不上心, 甚至称得上是冷漠孤僻，偏偏他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偏执，哪怕耍心机也要达成。 从小到大, 江燃就是他最在乎的存在。 所以他会想要变成哥哥喜欢的模样, 也会想要独占哥哥的注意力。 比喜欢更先一步意识到的，是占有欲。 “……” 公园里已经没有别的行人了，空荡荡的草坪上, 兄弟俩并肩站在一起, 目送那位赛鸽主人提着笼子匆匆离开。 江洵脑海里思绪纷杂。他试图弄清楚这些忽然冒出来的怪异想法。 他从小就喜欢待在哥哥旁边，不喜欢看到别的小伙伴和哥哥更要好。刚才的那些想法，会不会是受到了长期以来的习惯影响？ “阿洵。” 江燃抓住弟弟的手臂晃了两下, 凑过去喊他：“阿洵？弟弟，发什么呆, 该回家了。” “……嗯，走吧。” 江洵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江燃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对。 两人骑车回家吃完饭之后，发现那位朱先生给江燃发送了好友申请和骑行俱乐部介绍，还给江燃转了个红包, 不过江燃没收。 江燃打开俱乐部的介绍文章看了几眼, 恍然：“雪影俱乐部……哦，上回我们去步行街那个新商场买东西, 南门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俱乐部吧。叔还用他家鸽子当俱乐部名字呢。” 郁青荷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雪影俱乐部？是刚才你们说的那个人开的吗？” “嗯, 就是他家的赛鸽中途受伤掉队被我们捡到了。” 江燃顺手把那篇介绍发进家人群里：“这个, 看着还是很正规的。” 郁青荷扫了一遍：“还可以，我有同事参加过这里的活动。燃燃小洵要是有空可以去玩玩，我看有琴洲市内的周末骑行活动。” “到时候再说啦。”江燃丢下手机, 余光扫到茶几上的果盘，扭头明示弟弟，“诶，阿洵，我想吃橙子，但是吃完手黏糊糊的好脏，不想去洗。” 江燃这话说得理直气壮，那双琥珀色眼睛弯着，盛满灵动狡黠的笑意，即使是这样任性的使唤，被江燃说出来也不会让人有半分反感。 江洵已经伸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嘴上故意说：“哥，你刚才不是说你已经吃饱了，所以剩下小半碗是我……” “诶！”江燃急了，连忙扑过去捂住弟弟的嘴巴，“你说什么呀，我当然吃饱了，不信你看。” 江燃跟个八爪鱼似的扒拉过来，江洵的大脑还没做出反应，手已经先一步扶稳了他。 “燃燃？”郁女士目光如炬，似乎在判断儿子是不是又在挑食。 江燃：“……”哎呀，弟弟怎么还坑他呢。 江燃干脆扯过弟弟的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腹部温暖柔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江燃拖长了音调，扬起的尾音又轻又软：“妈，我饱了的！不信你让阿洵摸摸，圆滚滚的是吧。我就是嘴巴想尝尝别的味儿，这叫饭后水果……弟弟——阿洵，你到底帮不帮我剥啊？” 江洵的手臂僵硬了几秒。 怀里的少年暖融融的，秋天的衣服不厚，他们贴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手心底下的触感哪有什么夸张的圆滚滚，但他确实可以感受到温暖的体温。 江洵的嗓音飘忽了一瞬：“……是。我看着你吃完的。我现在就给你剥。” “……”郁青荷看着任劳任怨的江洵，又看看叉腰等吃的江燃。她的眼皮抽了两下，欲言又止，“小洵，你不要这么惯着你哥。” 江洵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哥哥，轻声回应郁女士：“知道了。” “什么啊。”江燃很不满意，“什么知道了，不行！” 郁青荷把报纸收起来，叹气：“燃燃，这么让弟弟惯着，你以后成家怎么办？难不成还能让你媳妇照顾你吗？” 江洵蜷了蜷手指。 中午遇到的那个赛鸽主人也提到了成家的事情。 可是……他哥会任性会撒娇会哄人，唯独不是会照顾人的性子。就算是成家，也该是有人照顾他哥才对。 江燃本人对此仍旧不以为意，还在弟弟耳边嘀咕：“阿洵，你看妈怎么这样，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情……我现在不是还有你吗？” “嗯，现在是有我。”江洵几乎是脱口而出，“哥，那以后呢？” 江洵大多数时候是喊江家夫妇俩叔叔阿姨，但他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是近乎父母的存在。 就连江燃说话时都不会特意区分。 他们亲密无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既然这样，江燃的未来里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什么？” 江燃没明白弟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奇怪地说：“以后当然也是啊。总不能以后你就不当我弟弟了吧？好哇，你敢不要你哥！” “不是的，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洵的语速下意识加快，“我不可能不要哥哥的。” “那你刚才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我……”江洵自己也愣住了，回答不上哥哥的问题。 是啊，那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燃也没不是真的要较真，只是哼哼唧唧着说：“反正你不许听妈乱说，你不和我好还能和谁好？” “嗯。” “燃燃，你在嘀咕什么坏话呢？”郁青荷走过来，拿着报纸在儿子脑门上轻敲一下。 江燃捂住脑门：“没有坏话。妈咪，你吃你吃。” 江燃借花献佛，把弟弟剥的橙子掰了几瓣递给郁青荷，还故意喊了幼时的称呼。 “肉麻。”郁青荷看着这两个家伙，笑着摇头回房间了。 等郁女士离开后，江洵才从刚才的状态恢复过来。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可能跟哥哥分开的。他侧头看着哥哥鼓起来嚼嚼嚼的脸颊，悄悄表忠心：“哥，我以后还给你剥橙子。” 江燃满意了：“这还差不多嘛。” …… 兄弟俩这周末没别的活动安排，这两天基本就是做做家务，窝在房间里打游戏写卷子，江洵还有竞赛题需要完成。 周日晚上，兄弟俩还在书房做作业。江燃不爱写数学题，没做几题就不耐烦了，扯过旁边的草稿纸画火柴人漫画和速写。 江燃在艺术方面很有天赋，小时候就能画画帮助破案，长大之后对色彩和线条的把握更是敏锐，学乐器也是得心应手。他不仅加入了校乐团，还学了好几年绘画，经常参加各种比赛。 铅笔落在纸上的唰唰声接连不断。他们俩连做作业都要挨在一起，两张转椅并排摆在江燃房间里的l型书桌前，两人就和同桌似的。 第40章 “……”江洵眼睁睁看着他哥在那里画了半小时，终于忍不住提醒，“哥，你才写了两题。” 江燃转移话题：“阿洵你看，我画的是上周五我们散步遇到的那只猫，和李叔叔那只橘猫特别像。” 当初小卖部那只橘猫痛击人贩子，间接保护了几位小朋友。江燃给它封了猫猫大侠的称号，后来大家还很热心的把它抓去割了蛋做绝育——虽然橘猫本尊可能不是特别乐意。 五六年时间里，那只橘猫被大家照顾得很好，最后在某个温暖的春日安详闭上了眼。 那是江燃第二次如此真实地认知到死亡。第一次则是他意识到江洵再也见不到亲生父母。 “那只小猫的花纹和大橘真的好像，后腿也像鸡腿。那个姐姐说它也是领养的流浪猫。”谈笑间，江燃又摸了一张速写出来。 “是好像。哥哥画得很漂亮。”江洵把这几张漫画看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被转移了话题。 “……哥，你的卷子。” 江燃装作听不懂弟弟在说什么，接着说：“对了，省内美术比赛的时间定了，我下下周应该要去清岩市一趟。” 江洵动作微顿：“要去几天？” “不清楚，三天左右吧，不至于去太久。” 兄弟俩就着出行应该带什么东西讨论了十几分钟。江洵列完行李清单才发现江燃还在画画，而他自己的卷子也停在了说话前的那题。 “……” 江洵无声地叹气，抓住江燃的手腕：“哥。明天周一，要早点起床，你的试卷还没写完。” “诶。”江燃应了一声，见弟弟还是没忘记初衷，干脆蹬了蹬地板，连人带转椅滑到旁边，搂住弟弟的脖子摇晃。 “我就是不喜欢算这个嘛，反正也不是不会做，弟弟，你的给我抄答案呗，明明你小时候都是做好之后把答案给我的，弟弟，阿洵，你最好啦…… ” 江洵被晃得魂都有些打颤。 哥哥眼里的笑容那么明媚狡黠，哥哥是热烈的，又甜滋滋的，特别招人喜欢。 事实证明，江洵是抵御不了哥哥撒娇的。 在江燃说完之后，江洵的大脑就变得空白，手已经自动把自己的试卷递过去了。 “……”唉。 江燃抄完答案，捏着鼻子看向最后几题需要动脑子的复合题型，一口气全解了出来。 解决完作业，又洗完澡，江燃终于舒了口气，直挺挺地往后仰倒在床上。 他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等到弟弟躺下，慢吞吞地睁开眼，就见弟弟站在床边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干嘛在床边站着呀？”江燃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刚才不是还说要早点睡觉吗。” 江洵有点纠结：“哥，今晚也是一起睡吗？” “不行吗？” 江燃侧躺着看向弟弟，忽然翻身起来，拉着弟弟弯下腰，捏住他的脸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十几秒。 江洵下意识屏住呼吸。 “阿洵，你今天怎么回事？我看你走神好几次。” 江燃眯起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情藏着我？” “没有。”江洵摇头，轻轻握住江燃捏住他脸颊的手，“我能有什么藏着哥哥，就是在想一些小问题而已。” 江燃狐疑地盯着他，最终没有追问。江燃顺着这个姿势，用力一拉，把弟弟扯上床。 “……哥！”江洵失去平衡，整个人趴在了江燃身上，脖子还被江燃搂着。 大概是这些年早已养成习惯，无论是拥抱还是晚安吻……江燃从不觉得这样亲近有什么不对，在他心里，弟弟仍然是当年那个需要他安抚和保护的小可怜。 “诶，你别扭开啊。” 江燃重新捏住弟弟的脸颊，动作极其自然地亲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倏然睁大的眼睛，以及比平时略显僵硬的动作。 江燃满意点头：“都说了每天都要亲亲的，你往旁边躲干什么……好了，睡觉吧。” 第32章 因为燃燃是小甜豆 房门紧闭,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床头那盏小夜灯。 他们小时候住的那套房子面积很小，幼时的他们总是挤在一米五的小床上睡觉。而新家面积大了好几倍, 卧室里自然是用上更宽的大床。 ……当然, 更大的床并不妨碍江燃睡得乱七八糟。江燃此刻已经进入梦乡，斜着躺在床上，双手抱住弟弟的胳膊, 腿也架在弟弟身上。 他们紧紧挨着, 江燃清浅的呼吸声就落在江洵耳边。 “哥，怎么办，我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江洵在微弱的光线里注视着江燃, 无声呢喃。 睡着的江燃给不出什么回答，只是又翻了个身。江洵动作很轻地顺着哥哥调整位置, 让他可以睡得更舒服些。 江燃的睡相很差，这是江洵来到江家的第一天就知道的事情。小时候他还想过，是不是要有人抱着江燃睡觉才不会掉下床，没成想这份活最后是落在他身上，一干就是好几年。 江洵缓缓低头, 碰了碰哥哥的脸颊, 以这种姿势维持了好几秒。 “唔？” 江燃哼出很模糊的鼻音，扒拉得很紧了, 脸颊埋在江洵的颈窝蹭了几下。 ——江燃在某些方面其实是很迟钝的人。或者更恰当的说，他的情感太纯粹热烈, 在习惯之后就会一直延续。 他们之间所有的亲近都源自于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但江洵自己清楚, 别的兄弟并不会和他们这样亲密，哪怕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只是他也喜欢，并且习惯于被江燃这样对待。 江洵在黑暗里睁着眼, 纷乱的思绪让他毫无睡意。 一直以来，他最满足也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江燃是他的哥哥。 可现在，他好像有些不太满足。 床头的小夜灯发着浅蓝色的光，秋日的天气很干爽，身旁是熟悉到习以为常的怀抱。 在这静谧的深夜里，少年人那青涩又浓烈的情愫正在悄悄破土而生。江洵还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不满足，他只知道这份满足和不满足都和他的哥哥有关。 少年尝到了愁的滋味。 …… 江燃并不知道弟弟心里这些纷杂萌动的思绪。周末结束，他们俩又回到规律且忙碌的学习生活当中。 他们几乎是一路同班，只有三年级那年，电脑随机分配把他们俩分到了不同的班。结果可想而知，江洵每节下课和每天放学都准时出现在哥哥的教室外面，风雨无阻，比游戏里定点刷新的npc还准。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江洵是个兄控。 除了那年被分在两个班，其他时候他们都在同班，每天同进同出。 不过就算可以同班，他们俩也不是能一直当同桌。就比如这周，江燃的位置轮到了第二排，而江洵在最后一排，两个人分布在了教室的对角线两端，连话都不能随时说。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江洵一抬头就能看见哥哥在干什么了。 江燃的人缘特别好。他会给人讲题，会说笑话，最主要的是，他实在太漂亮了。哪怕他有些自恋臭美，脾气其实算不上温和，也一样招人喜欢。 每节下课都会有很多人来找江燃，他有时还会收到情书。 江洵与有荣焉，并且有些焦躁。 …… 江燃对弟弟的小心思依旧一无所知。 一周很快过去。这周五放学后，江洵的篮球队和二中有个友谊赛，江燃作为家属陪同观赛，还在赛后和他们一块去吃了顿饭。 等到兄弟俩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江燃一拉开门就发现玄关处多了双皮鞋，还有个大行李箱放在旁边没收拾。 “诶！阿洵你看。”江燃语气轻快，“爸爸总算回来了。” 老江这次是在国外出差，辗转各个园区考察，折腾下来足足花了二十来天。 “嗯。”江洵应了一声，敏锐的发现客厅气氛不是很对。 江洵拉住江燃的手腕，轻声喊：“哥，等等。你听。” 夜有些深了，客厅的顶灯没有开到最亮，交谈的声音也不清晰。江燃反手捂住弟弟的嘴巴，两人鬼鬼祟祟地蹲在门口偷听客厅里的谈话。 “……对他们事事上心，也要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啊，这几天你都这么晚才下班是不是？” “你不也是连轴转了这么多天？你还和我说你有规律三餐。” “……” 哦，江燃听明白了，是老江觉得觉得郁女士带高三太累了，不要这么拼命，郁女士也觉得老江出差这么多天，连轴转不把身体当回事。总结来说，就是两个工作狂互相心疼急眼了。 父母争执的时候并不多，这种情况占了大多数。客厅里的交谈没再继续，从声音来判断，是郁青荷回房间去了，江振松没再说话。 家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或许在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孩子都会不知所措。就连已经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七八年的江洵，面对这种情况也还是会感到不安。 第41章 江洵抿了抿唇，侧头去看哥哥的表情，发现哥哥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副早就知道要怎么应对的轻松模样。 “你们俩蹲门口干什么呢？”江振松早就发现了门口偷听的两个小孩。他朝门口喊了一声，让他们俩进来，“腿蹲着不麻？” 江燃从从容容地站起来：“这不是看到气氛不对嘛。爸，什么时候的飞机，怎么不和我说啊。” “今天上午的飞机。那边任务提前结束，就直接回来了。”江振松没有把负面的情绪带给孩子们，他在自家儿子头顶揉了几下，又拍拍江洵的肩膀，“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在外说一不二的江总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表情很懊恼。江燃丢下书包，语气轻松：“还得我出马，是不是？” “是，要燃燃帮我传个话，让你妈妈别生气，我刚才不是想说她。”江振松从箱子里拿出个首饰盒，“哦，对，我给你妈买了礼物，还没拿给她呢，燃燃，你等会儿……” “爸，这是你买的礼物，这个你自己给，我只负责把妈妈哄高兴点。”江燃摆摆手，拉上弟弟准备去当传声筒。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眼神很期待，“等等，我和弟弟也有礼物的吧？” “有，当然有。怎么能忘了你和小洵呢，你俩的礼物在盒子里。” “等下我就来拆！” 江燃拉上弟弟，先去完成要紧事。他们家的书房被设计成了工作室，郁女士坐在书架前不说话，白天扎起的头发散下来，神情也很懊恼。 江燃在虚掩的房门上敲了两下，喊道：“妈。” “哎，燃燃和小洵回来了？” 郁青荷同样不是把情绪发泄到孩子身上的性格。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小洵是去打友谊赛了吧，怎么样？” “很好，特别好。”江燃张口就夸，“妈，你是没看见，弟弟跑得特别快，他进了好多个球，大比分全是弟弟的功劳。” 江燃的夸奖总是热烈直白，江洵耳尖微动，在长辈面前有点不好意思。 “那很好啊，小洵这么厉害。燃燃拍了照吧？发群里给我们看看。” “没问题啦。” 江燃顺势说：“那出去一起看嘛，我用投影仪放出来。爸在外边出差这么久，肯定想和你说话的。” 江洵：“对。” 江燃接着说：“你们俩就是互相关心嘛，怎么还生气了呢。妈妈，你这么累的话不仅爸心疼，我和阿洵也会心疼的呀，爸他就是太着急了。阿洵你说是不是？” 江洵：“是。” “……”江燃悄悄肘了一下弟弟，“不要这么惜字如金好不好。” 江洵：“……好。” 江燃不说弟弟了，走过去拉住母亲的手臂摇了摇，又在母亲肩头按摩几下：“哎呀，反正爸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就等着送给你了，他现在估计在客厅急得团团转呢，别生气啦。” “你呀你，说得这么夸张。”郁青荷本来就不是真的和丈夫生气，被两个孩子一哄，更是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燃燃，你跟你爸说，我没有和他生气，但是下回不能再这样糟蹋身体了，不然买什么礼物都不好使。” 江燃笑起来：“好哦，我现在就去说。” 哄完母亲，江燃拉着弟弟离开书房，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家里的灯光都是暖色调，暖白色的走廊灯照得江燃那张脸的轮廓更显柔和。 江燃仰头看着弟弟：“阿洵，怎么刚才话全让我说了，你也要说几句的嘛。” “反正有哥哥在，大家都会很快高兴起来的，你说就足够了。” 江燃摇头：“那不一样的。你也要学学呀，万一以后碰上吵架了，你总要会哄人的嘛。” 江燃说的头头是道，江洵半低着头和他对视几秒，忽然笑了一声：“哥，我已经很会了。” “嗯？” 江洵慢慢地重复：“我会哄人。” 对于江振松和郁青荷这样的长辈，江洵会拘谨无措。对那些外人，他不在乎也不屑于哄。但要是说到哄江燃，大概没有人会比他更擅长了。 江燃困惑了几秒，不知道弟弟怎么突然口出狂言。 不过正事要紧啦。江燃把这件事暂且抛在脑后，带着母亲要传达的话回到客厅。 “爸，我哄完了，接下来你自己搞定吧。好好沟通嘛，妈妈这几天还一直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燃和小时候老气横秋讲道理的模样太像了。江振松没控制住表情，脸上露出明显的笑容。 “……爸，我还没说完呢，严肃一点，不要笑。妈还说，她没生气，但是她很关心你的身体健康。要是下次还这样，你送的礼物就要翻倍了。对了，还有我的！” 江洵听到哥哥这段话的结尾，已经预知到了接下来的流程。 ——年幼的江燃每次当完父母的传声筒，总是要举着肉乎乎的手，很严肃地和父母比划，索要他的奖励。 “我这么这么——辛苦，跑来跑去给你们当电话，让大家变得高兴。爸爸妈咪记得要奖励我新衣服，不然我会伤心的哦。”小江燃通常会这样说。 果然，已经长成少年的江燃还是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煞有介事地对江振松说：“妈妈还说了，下次还这样，给我的礼物也要翻倍的，给弟弟的也是。” 老江哭笑不得：“燃燃，你是不是在假传圣旨？” “谁让你们不是自己沟通的，让我代劳也是要有代劳费的。”江燃被戳穿了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更加理直气壮了。 他晃着指尖，笑容狡黠：“这叫中间商赚差价，你们便宜我啦。” 第33章 这兄弟俩怎么比他谈恋爱…… 江燃每次当完传声筒, 总要暗搓搓夸大一下说法，以此赚点辛苦费。家长们哪里会不清楚，只是很乐意纵着家里的宝贝。 更何况江燃的要求从来都不过分。 江振松非常痛快：“行, 翻倍, 给你们都带更多礼物，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 “爸，这可是你说的, 我上回看中了一块很漂亮的表呢。要是下次还要我帮忙哄人, 我就收费了。”江燃又轻轻肘了一下江洵，“阿洵别愣着，你快说你想要什么。” 江洵顿了顿, 报了个便宜的东西：“我想要一个机械模型。” 江总大手一挥全部同意。这时，郁青荷从书房里出来, 给丈夫热了一盘肉包子加餐。一家人坐在客厅欣赏江洵在篮球赛的风采——江洵本人略显局促，也可能单纯只是不好意思。 这场算不上矛盾的家庭矛盾，在江燃的协助下轻松化解。 看完比赛视频，江燃高高兴兴地拆了父亲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他和江洵的礼物都是一座精致的雕塑摆件，外形像是神话里的某种神兽, 刚好能凑成一对。除了摆件, 还有不少零碎的礼物，总之能哄孩子高兴的小玩意儿都被江振松买回来了。 …… 江家夫妇俩很注重亲子之间的活动。老江出差累了二十来天, 回来狠狠休息一天之后，提议全家出去走走。 正巧琴洲市西城区有座挺出名的山开了满山顶的花, 附近还新建了个文化主题公园, 他们打算先去附近爬山看花，看完再去主题公园里逛逛。 出行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只不过在他们抵达山脚下之后，才发现那座山的山道在维修, 这几天暂停对游客开放。 “今天爬不了山了。”江燃对着公告栏研究片刻，回头对父母和弟弟说，“那我们直接去主题公园吧，那边仰着头也能看见山顶的花，就当活动颈椎啦。” 夫妇俩的心态同样很平和：“燃燃说得对，在哪儿活动不是活动。” 江洵也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哥哥的脸上。 大概是因为江家夫妇俩都是情绪很稳定的人，在他们的教导下，江燃的情绪也总是很稳定且健康的。 江洵还记得某年春天，他还很小，似乎是他刚来到江家的第二年。 那次也是全家出去玩。他们原计划去观看乐园的马戏团演出。但郁女士因为因为头一天熬夜改试卷，忙得晕头转向，出发之后才发现把演出邀请票落在了学校。 那几张票并不便宜，还需要预约，再购票已经来不及，他们不得不临时改变出行计划。 在得知票没有拿上的第一时间，江振松就安慰妻子：“没事儿，那几张票就当是留作纪念了，看不了表演还能去别的地方嘛，下次有表演我们再去看。” 而年幼的江燃短暂失落了几秒，就伸出肉乎乎的手，握成拳头，示意大家看过来，尤其是要求弟弟看着他。 “虽然不能去看嗷嗷叫的小老虎表演，但是没关系呀。” 江燃没有因为去不了原本期待的地方而闹脾气，而是眨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晃晃拳头：“现在可以去的地方更多啦。我们来抽奖哦，一等奖是去公园看小鸟，二等奖是去河边看小鱼！弟弟，你来抽——好耶，弟弟中奖啦，你抽到了看小鸟！这是你的奖品。” 第42章 小江燃张开右手，虽然手里空空如也，他还是有模有样地抓了把空气，把看不见的奖品塞进江洵手里。他们很迅速地更改了出行计划，高高兴兴地去湿地公园看乌鸫和麻雀，以及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小鸟。 那天江洵就知道了，他的哥哥总能把意外变成很愉快的事情。 今天也是如此。 …… 这座主题公园是为了宣传琴洲市文化建立的，随处可见各种雕塑和文化长廊。周末的天气很好，不少市民都拖家带口来这边游玩，还有些来露营和野餐的。 江燃放眼望去，还看到有七八个小摊在售卖各种纪念品，比如挂件发带什么的，很多女孩子在挑选。 一家四口在主题公园逛了半个上午，在附近的文化餐厅吃过午饭就准备打道回府。在临走前，兄弟俩忽然被人喊住。 “嘿！江燃江洵！好巧啊，你们回去了吗，要不要下午一起玩啊？” 江燃听到这熟悉的公鸭嗓，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穿搭乱七八糟的男孩跑过来。男孩和江燃的父母打过招呼，才满脸期待地看向兄弟俩。 “一起玩呗，我刚才还在群里喊你们出门，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 说话的男孩叫涂嘉明，也是当初住在同一个小区的玩伴，江燃在幼儿园时撞飞小学生的事迹就是他传播的。 “哦，行啊。刚才在吃饭，没看手机。”江燃看了看江洵，“阿洵，你想先回家吗？” 江洵不假思索：“不用，我跟你一起。” “哦，小明是吧，搬家之后好久没见你了。”郁青荷笑笑，“燃燃和小洵想去玩的话就去吧，我和你爸先回家。” “好哦。” 虽然夫妇俩不太理解涂嘉明的穿搭，但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们没有干涉见孩子们的社交，愉快地先回家了，让江燃江洵去和朋友们玩。 等大人离开，涂嘉明才哭丧着脸说：“唉，我上周和女朋友分手了。” 江燃诧异：“什么，你又分手了？” “是啊……喂喂，什么叫又啊！我也就被甩了三次而已！” 他们这群儿时玩伴里面，有自由张扬但是对所有表白都明确拒绝的人，比如江燃。有一心学习，对恋爱不感兴趣的人，比如江洵和林温棋——江洵说不好对恋爱到底感不感兴趣，反正他只对自己哥哥感兴趣。 也有一门心思都在吃的人，比如傅斯扬，还有和闺蜜形影不离的，比如连靖和陈华姝。 当然，他们之中也有热衷早恋的人，那就是涂嘉明。 十四五岁，正是春心萌动，对异性好奇又渴望接近的年纪。涂嘉明天天往群里分享他怎么追人，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这家伙恋爱的事情。 “我以为这次一定可以长长久久了。”涂嘉明悲伤不已，“为什么啊！是我哪里不够好吗，为什么她要和我分手？上次我搞了这身新造型，裤子也是新买的，就想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我想和她抱一下，她一下子把我推开了！你们懂那种想抱但是抱不了……呃。” 涂嘉明悲伤到一半，视线落在江燃和江洵身上，忽然哽住了。 ——江燃吃完午饭有点犯困，干脆踩在江洵身后的台阶上，搂住江洵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弟弟的后背，跟个树袋熊似的。 江洵生怕他站不稳，还伸出一只手扶着他。他们贴在一起，姿态自然又亲昵。 涂嘉明更悲伤了：“……”什么意思啊！这兄弟俩怎么比他谈恋爱的时候还黏糊！ 江燃困惑地等了几秒：“接着说啊。” 涂嘉明：“……我等他们几个过来再继续说吧。” 他们在树荫下闲聊了半小时，江燃趴在弟弟背上昏昏欲睡，其他几个小伙伴才从家里过来。 连靖是和陈华姝手挽手一起来的。两个女孩紧紧挨着，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脸上都挂着笑容。 江洵的目光在两人挽着的手臂上短暂停留了两秒，似乎想借此分析自己的案例。 “看啥？哦，看我俩挽手臂？”连靖发现了江洵的目光，大大咧咧地说，“华姝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就喜欢这样手挽手。你和你哥不也是黏黏糊糊的。” 江燃还趴在弟弟背上，歪歪头看她们，坦然承认：“那说明我和阿洵也关系好啊。” “嗯，我们关系好。”江洵语速缓慢地重复。 落在最后的林温棋听到这话，侧头看了看这两人，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这兄弟俩还是和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只不过……他似乎没有在其他兄弟身上看到这样的相处模式。 “涂嘉明，你把我们叫过来什么事儿啊？”连靖往旁边的栅栏上一坐，问道。 涂嘉明把刚买的雪糕分给大家：“今天就是想和你们聚一聚……咳，主要还是想请你们帮我出出主意。”他说着，又提起了悲伤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和我女朋友分手了……” 草坪上，江燃被涂嘉明塞了不太喜欢的口味，探头一看，发现弟弟手里拿的那根雪糕也不是很喜欢。最后还是林温棋主动把自己的递给江燃：“燃燃是不是喜欢这个口味？” “对。”江燃满意地啃了一口雪糕，问涂嘉明，“那你需要什么提供什么帮助？” “对啊，你想让我们怎么帮你，不对，你俩到底咋分的？”连靖纳闷地说。 江洵没有说话，盯着他们手里的雪糕，心里遗憾自己拿到的不是哥哥喜欢的口味。 被问到了痛处，涂嘉明幽怨开口：“她说我形象太差了……明明我那天是特地改变形象去见她！喏，就是这身，你们看，我多精神啊！我本来还准备了染发剂，说要给她染个金头发的。” 涂嘉明一边说，一边展示了一下他的荧光绿紧身九分裤和骷髅头衬衫：“这不挺好看的吗？” 江燃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和小伙伴说，他女朋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不太妙的审美才和他分手的。 “反正吧，我就想请你们帮我优化一下形象，看看是破洞裤更好还是紫色九分裤，我一定要让她刮目相看！”在同伴们震耳欲聋的沉默中，涂嘉明神秘兮兮地说，“对了，我还打算组个暗夜家族，你们要不要来？我还带了染发剂！有绿蓝紫三种颜色，特别符合暗夜气质，你们要不要试试啊？” 林温棋怀疑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你说什么家族？什么染发剂？” 涂嘉明已经把背包里的不知名染发剂掏了出来。 在场几个人里，只有连靖对染发剂很感兴趣，剩下四个人全都后退了两步。 涂嘉明非常受伤，哀嚎道：“你们为什么都后退啊——” 众人沉默。 江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忍住吐槽：“小明啊，你这个暗夜家族气质，怎么说呢……你还不如让大家染个七彩的呢，我们这儿有六个人，再加上傅斯扬，正好组个彩虹战队。” 涂嘉明愣了两秒，醍醐灌顶：“你说得对啊，江燃，还是你点子好，这听起来多有气势啊，这样，我染红色，你呢？” 江燃：“？” 等等，冷静点，他刚才说的是反话啊！ 第34章 “哥，你再这样，等下我…… 凉爽的秋风吹过, 几片树叶飘下来落在江燃头顶，他们身后的行人还在和纪念品小摊激情讲价。 几个少年围着草坪上的几管染发剂沉默不语。 涂嘉明急得抓耳挠腮：“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燃哥，你选个颜色呗。” 江燃幽幽地说：“小明,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刚才在说什么。” “啊？什么听懂没听懂的？江燃你不选啊, 那就让江洵来。” 涂嘉明完全没有听懂朋友说的反话，已经开始畅想大家染发之后一起出门的盛景了。他随机以江洵为例，试图让大家觉得他的暗夜家族大计非常妙：“如果江洵染个蓝色的……不行, 单蓝色太单调了, 要染混合颜色挑染，加个灰色吧？嚯，那也太酷了, 江洵你说是吧？” 江洵：“……” 江燃想象了一下他弟顶着这张冷冷淡淡的脸，染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不能再想了, 这也太好笑了。江燃的嘴角翘起，眼睛笑得弯弯的。 江洵面无表情地看他：“哥。” “诶。” 弟弟越是面无表情，江燃就越想逗他。江燃忍着笑，故意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小明说得挺好的啊，弟弟, 你就染个灰蓝色怎么样？肯定超酷的。” 江洵闭了闭眼：“……哥。” “你也觉得很酷是不是？”江燃靠在弟弟的肩膀上, 还抬起手搓了搓弟弟的短发。 江洵怎么会不知道哥哥在逗自己，索性顺着他的话说：“是, 很酷。我可以染，但是哥哥要和我染一样的。” “我才不要呢, 你先。” 他们俩对面, 涂嘉明听得两眼放光：“真的吗？你俩同意了？” 闻言，江洵伸手锢住哥哥的腰，另一只手牢牢捂住他的嘴, 强制终止了这场玩笑。 第43章 “唔！”江燃扭了两下没挣开，瞪了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一眼。 “我们没同意。我不染发。”江洵还是捂着哥哥的嘴，无情地对小伙伴说，“我哥也不染。” 涂嘉明：“……”什么玩意儿，他白高兴了？ 另一旁，陈华姝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连靖放弃染发可怕的想法，说得嘴角差点起燎泡。 林温棋大概这些同伴里面最成熟的了。他看着这些不靠谱的朋友们，深呼吸两下，提醒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中不让染发，冷静点，朋友们。” 涂嘉明：“……哈？好像是哦。那我染发剂白买了？嘿嘿，但是我还买了纹身贴，青龙白虎都有，也很有气势的，你们要不要啊？” 江燃：“……？” 事已至此，江燃还是决定狠心戳破小伙伴的幻想：“小明，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你女朋友就是被你现在的风格吓跑的？” “啊？真的？” “我猜是真的吧。”江燃已经挣脱了弟弟的魔爪，他啃完雪糕，再次晃晃悠悠地挂在弟弟背上。他探出手拍了拍小伙伴的肩膀，“我也只是猜测一下啊，也许她比较喜欢平平淡淡的穿搭风格呢，你这个有点太……嗯……太小众前卫了，你看我们都不这样。” 江燃终究还是说得委婉了一点。 涂嘉明感觉天都塌了：“真的吗？江燃，你长这么好看，怎么说出的话这么冰冷？我明明看网上说男生这样穿是很潮流的。” 江洵冷淡地说：“我哥的审美总不会错。” “我也觉得燃燃说得没错。”林温棋推了推眼镜，“小明，就和之前那样穿衣服就行了。” 陈华姝默默点头赞同，只有连靖还对那些染发剂跃跃欲试，试图在自己那头短发上捣鼓几下。 被大家拒绝了暗夜家族的组建计划，涂嘉明有些颓废：“行吧……嗨，我这不是觉得，我长得不高，也没有你们这么帅，普普通通的，所以想从别的地方努力一下么。” 他倒也说得很坦诚。 这群小伙伴里面，两个女孩一清丽一明艳，林温棋长相斯文俊秀，江洵是很有攻击性的俊美长相，至于江燃么，他从小就漂亮，是走在街上会惊艳路人的程度。 相比之下，这位小伙伴确实要大众脸一些。 听到朋友这么说，江燃摆摆手，语气轻松：“谢谢你夸我们。哎，别丧呀，虽然染发剂用不了，但我们还是可以给你搞个新造型出来的嘛。” 涂嘉明顿时精神起来，洗耳恭听：“您说您说。” “最主要的是你这个裤子……”江燃看一眼这个荧光绿紧身裤都觉得眼睛要被刺伤，“你换回牛仔裤就可以了，不用这么潮流的颜色。” “嗯嗯嗯。” 其他几个同伴也凑过来，七嘴八舌地给他出谋划策，很快给他弄出一份还不错的穿搭方案。 江燃想了想，补充道：“还有就是，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你的暗夜家族风格，你……你要不然就别说话，至少可以装一下忧郁。” 也算是非主流里面比较体面的方式了。 江燃总结：“总之不要惦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了！” “好吧，好吧，我不搞了。” 在朋友们的极力阻止下，涂嘉明总算是彻底放弃了那个可怕的计划，也算是避免了长大之后多一桩黑历史。 他试图从别的角度分析自己恋情失败的原因。 “哦，她还说过我太抠了。”涂嘉明仰天长叹，“其实我已经把零花钱都掏出来了，但是我就这么点家当……唉，咱们要是可以赚钱就好了。” 同伴们插科打诨，打趣他这么早就开始思考赚钱的事情。 江洵若有所思。 虽然这个同伴不是很靠谱，但这点说得没错。哪怕他不是和同伴一样发愁恋爱经费，但他想养哥哥，那就必须想办法赚钱。 …… 江燃丝毫不知道弟弟已经在琢磨要怎么赚钱养家。他见小伙伴还是有点颓靡，干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们去走走吧，上午我和阿洵来过，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行啊行啊，这公园上周才建成开放，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他们不远处，纪念品小摊的生意相当火爆。他们没有在树底下干站着，干脆也去围观那些小摊贩。 江燃给朋友们买了几份小吃，自己则是凑到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前面。 “阿洵你看，居然还有卖小动物发箍，这里有个狼耳朵的。”江燃兴致勃勃地指着角落的几个发箍，拿起其中一个，“你还记不记得幼儿园有一年的元旦表演？你当时戴的就是大灰狼发箍。” 江洵也看向这个做工精良的发箍，点头：“记得，哥哥是孔雀大王。” “你都记得呀。”江燃想起自己小时候执意要当孔雀大王，耳尖微微变红了一点点，嘴里还振振有词，“毕竟我这么好看，肯定要当孔雀里面的大王，是不是？” 江燃挨个欣赏这些饰品，又拿起一个狐狸面具，扭头和林温棋说：“温棋你看，还有面具。我记得你之前演了狐狸，你的面具还是我帮你戴上去的呢。” “对，当时演的狐狸。” 他们幼儿园并不是同班，林温棋那个班的表演也和小动物有关，那时候林温棋说话还会结巴，人也内向，几乎没有小朋友和他玩。 还是江燃去给他捧场，夸他演的狐狸可爱。 林温棋想到这里，把这个狐狸面具买了下来。 “……” 江洵盯着他们沉默两秒，轻轻抓住江燃的手，和江燃一起握住那个狼耳朵发箍。 “怎么了？”江燃歪了歪头，和自家弟弟对视几秒，恍然大悟，“哦，你喜欢是不是，我给你买。” 江燃动作迅速地把这个发箍买下来，顺手安在了江洵头顶。 江洵不太适应地侧了侧头，但没有把发箍拿下来。随着他的动作，灰色的狼耳晃动了几下，看上去毛绒绒的 其他人戴这种童趣发箍或许会有些滑稽，但江洵的五官太优越，表情冷淡，头顶着这个发箍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江燃抱着手臂，眼里的笑意明媚灵动，故意逗他：“来，弟弟给我嗷呜一个。” “……不叫。”江洵拒绝道。 江燃拖长了音调：“小狼小狼，嗷呜一下嘛，我想听。” “哥，你再这样，等下我要咬人了。” 江洵别过脸：“而且我说过我更喜欢狗的角色。” 江燃不挑：“那也可以啊，叫一个听听嘛。” 江洵没吭声。小伙伴们已经逛完附近的摊贩，兴高采烈地往前走，和他们隔了好几米的距离。 江燃没等到弟弟给自己嗷呜，正准备见好就收，江洵忽然凑到哥哥耳边，很轻地说：“汪。” 江燃的脚步晃了一下。 奇怪，被他弟这么汪了一声，他的耳朵怎么好像有点麻麻的？ …… 一群少年在主题公园玩得不尽兴，还去附近的湖里划船。不过他们几个全都划得乱七八糟的，奋战一小时船还在原地，最后还是老师傅把他们救回岸上。 天快黑时，他们才各回各家。 江燃和江洵踩着夕阳余晖推开家里的大门。刚走进去，就听见客厅里的大人正在闲谈。 “……虽然都是男孩子，但毕竟都十四五岁了，对吧。” “你说的也是，还是分房比较好。” “……” 江洵的脚步顿了两秒，脸上还是平静冷淡的模样。江燃则是根本没听清客厅里在讨论什么。他只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喊：“小舅舅，你忙完工作啦？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客厅里的交谈声停下，坐在侧边沙发的年轻男人回头，那双丹凤眼盛满懒散的笑意。 “燃燃宝贝和小洵回来了？我也好久没见你们了，呦，长高了是不是？” 七八年过去，郁小舅郁行峥已经大学毕业，和老江一样选择创业。他瞄准了风头正好的互联网行业，发展得风生水起。当然与之对应的，郁行峥也是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听到舅舅问自己是不是高了，江燃立刻挺直腰杆，顺便悄悄踮起脚尖。他还在弟弟身后拽了一下，暗示弟弟蹲下来一点。 “没错，舅舅真厉害，一眼就发现我长高了，看，我和弟弟差不多高了……不对，我比弟弟更高了。” 郁行峥也不戳穿他：“好好，燃燃真高。” 江燃被夸得很满意，对配合他表演的弟弟也很满意。他下午玩累了，坐没坐相地歪在弟弟身上，一个人就占半个沙发。 郁行峥眯起眼，在这两个贴贴的小孩身上观察片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家人在客厅闲谈了几分钟，准备去吃晚饭。站起来时，江燃还是懒洋洋的和江洵靠在一起，搂着他的肩膀趴过去。 江洵习以为常，稳稳地扶着他，不过江燃根本没使劲，浑身的重量都压在弟弟身上，江洵不得不换了个姿势搂住江燃。 第44章 郁行峥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怪异：“燃燃，你和小洵……每天都会这样抱着吗？” “抱？是呀。” 江燃扭头：“我和弟弟关系好嘛……唔，舅舅也想要吗？” 小舅舅至今孤家寡人的，难道是看到他和弟弟关系这么好，羡慕了？ 江燃在心里进行了一番合理推测，慢悠悠地松开弟弟，一个起跳扑向自家小舅舅。 “既然舅舅也想要，那就抱抱哦。你这几天是不是没休息好啊，有黑眼圈……虽然很淡很淡，但是舅舅也要好好休息呀，不能和我爸妈一样忙工作忙到忘记自己的。”江燃的嗓音轻快，抱着舅舅嘀咕了几句。 被外甥关心的郁小舅已经完全忘记刚才思考了什么问题，变得飘飘然的，整个人心花怒放。 算了，先不管了，谁能不喜欢被燃燃抱抱啊。江洵那小子浓眉大眼的，应该不至于这么没品。 第35章 小狼崽子开窍 郁小舅一直觉得, 他们家燃燃宝贝可能是什么甜豆转世，不然怎么这么会撒娇和哄人。能被这样甜的宝贝抱抱，那也是被抱的那个人的福气。 郁行峥的思路已经彻底偏了, 完全忘记刚才要提醒什么, 只觉得自己心花怒放。 “诶，小舅，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江燃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 晃了一下舅舅的手臂, “舅舅怎么还走神了，我在说很重要的事情好不好。” “好，对, 燃燃说得对。”郁小舅说。 旁边，江洵怀里忽然空了, 只好默默把哥哥买回来的各种纪念雕塑摆好，那个狼耳发箍则是被他藏在背包里没拿出来。 江洵侧头看了舅甥两人一眼。 虽然哥哥丢下他去抱其他人，但江洵没有太大感觉。大概是因为郁小舅经常和他交流如何饲养哥哥，更何况哥哥本来就是家里疼爱的宝贝。 如果哥哥抱的是那些同龄人，那就不一样了……江洵觉得自己一定会心里很烦闷。 “燃燃, 来, 再关心舅舅几句。”郁行峥被哄得身心舒畅，揉揉外甥的脑袋, “有什么想要舅舅都给你买。” “真的？舅舅，我前两天看到一个拍卖会, 有把小提琴音色特别好, 这个也可以吗？”江燃故意报了个昂贵到夸张的小提琴，“会把你的金库掏空的。” 郁行峥眼都不眨：“没问题，赚钱本来就是给你们花的。” “哇。”江燃很捧场地说, “小舅舅这么厉害——” 江燃边撒娇，边跟弟弟眨眼，一副有福同享的模样：“阿洵，快快快，你也来！舅舅好大方的。” 江洵只是摇头：“不了。” 他和小时候那样，并不会跟着一起撒娇。不过江燃撒娇的架势非常熟练，一看就是从小到大没少这样。 “这有什么呀。” 江燃眼见着小舅舅好像被自己哄得飘飘然了，都快要给自己摘星星了，这才停下来，改口让舅舅给自己买一套新颜料就好。 “买，等下就给燃燃买。” 江燃心满意足，松开了抱住小舅的手，自然而然的又和江洵靠在一起。 郁青荷看着这几个家伙，笑着摇摇头，让大家去吃饭。 几个大人先一步走向餐厅，两个小孩落后几步，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江洵安静几秒，问：“哥，你很喜欢那把琴吗？” “也不算。我听了那把琴的音色，很特别，但我没有喜欢到想要的地步。” “那哥哥刚才和小舅说……” “阿洵你笨呀，我是故意吓小舅舅的，我要溢价这么高的琴干什么。”江燃伸了个懒腰，“而且我已经有一把很喜欢的琴，也用习惯了。拍卖会的那把琴是别人喜欢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燃看向弟弟，眼睛弯弯：“我只要自己喜欢的。难道阿洵买东西不是买自己喜欢的吗？” 江洵愣了两秒，轻声说：“嗯，是要买自己喜欢的。” 不论是买东西，还是其他。 …… 这一顿是定做好送过来的私房菜，捡着江燃的口味定的。在场四个人都盯着自己吃饭，江燃难得没有挑食。好吧，主要是没机会。 “哥，再吃两个。”江洵剥好两只椒盐虾放进江燃碗里，又给他夹了块牛排。 江燃被弟弟伺候习惯了，他懒得伸手，还指挥弟弟：“哦哦，我还要那个鱿鱼，阿洵你帮我夹一下……我看到了，你又给我夹萝卜丝和茄子！江洵！” “燃燃，不要挑食。”郁女士说。 有长辈撑腰，江洵又给江燃夹了些青菜，还在哥哥背后抚了两下以示顺毛。 江燃最终还是咬咬牙都吃了。 餐桌另一端，郁行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两个小孩的相处。 不错，这小子很会照顾燃燃。只不过确实有点太依赖燃燃了。 “你们……” 郁行峥刚起了个话头，江燃就看过去：“我们怎么了？哦，舅舅也要吗……给，多吃点啦。” 江燃说着就给小舅舅夹了块排骨。郁行峥再次被打断施法，被小外甥哄得又忘记了刚在思考的事情。 一顿饭结束后，郁小舅才从刚的状态回过神，沉默片刻。 他刚才是不是忘记了什么来着。哦，他要提醒这两个小孩的。 “……” 不过江燃已经回房间了。 吃饱喝足，江燃把今天买的各种战利品拿进房间，尤其是那个狼耳朵发箍。他顺便看了一眼群信息，发现小群里里多了几十条信息，全是傅斯扬的哀嚎。 ［小傅想吃饭］：你们又背着我出去玩？？什么，你们还去划船了！这国外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小傅想吃饭］：我跟你们讲啊，我今天早上吃那个干巴面包，结果嘴给面包划破了，我真的受够了！ 江燃把快乐建立在了小伙伴的痛苦上，笑着对弟弟说：“他好惨啊。” 傅斯扬哀嚎完，跟吃不到瓜的猹似的急得嗷嗷叫，让大家给他转播今天的趣事。 江燃懒得打字，语音转述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傅斯扬听完在大洋彼岸捶胸顿足，恨不得自己就在现场。 复盘完小伙伴坎坷的爱情之路，江燃把手机收起来，随口说：“早恋真麻烦啊，阿洵你说对吧。” 江洵没说对还是不对，他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忽然喊道：“哥。” “怎么了？” 江洵从这几天纷杂的思绪里面挑出一个简单的问题：“哥，你觉得……早恋，不，不是早恋，就是恋爱，你觉得恋爱怎么样？” 江燃有点没听懂：“什么怎么样？” 奇怪，弟弟怎么突然和他提起这种问题来了？ “就是……之前有人和你表白，你都拒绝了，为什么？”江洵说到这里，心里难以抑制地泛起酸涩。 不仅有女生给他哥写情书，似乎还有男生暗搓搓的想表白，不过他哥并没有意识到。 每次看到有人对江燃表达心意，江洵总会觉得烦躁。他庆幸哥哥从来不会答应别人，又始终恐惧着某一天江燃会答应别人。 “阿洵，你这个问题好笨。” 江燃干脆地说：“因为我不喜欢她们啊，不喜欢当然要拒绝，不然耍别人玩吗，那可不行。” 他说着，眯起眼观察弟弟的表情：“难道你想要我去谈恋爱？” 江燃的话音还没落下，江洵就已经又急又快地出声：“不想！” 这声反驳几乎是脱口而出，江洵反驳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攥着手指，悄悄抬眼看哥哥的神情。 ——江燃的眼睛瞪圆了一瞬，但没有特别的情绪，似乎只是被弟弟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 那双眼澄澈漂亮，好像还根本没有和同龄人那样春心萌动，对那些情感都迟钝得不行，却又好像对一切都那么通透。 “不想就不想嘛，说这么大声干嘛……反正我也不想。” 江燃随口说：“谈恋爱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腻腻歪歪吗，一起上学放学吃饭游玩什么的……反正我有弟弟啊。” 江燃说着，忽然笑起来：“阿洵，他们那些谈恋爱的人，还没我们俩这么亲呢，我们还能一起睡觉。” 江燃显然只是突发奇想才会这样对比，但听的那个人不这么认为。 江洵的心脏忽然重重跳动了一下。 …… 江燃整理完东西，晃悠回客厅和小舅舅闲聊。江洵坐在他旁边，任劳任怨地充当人形靠枕。 郁行峥看着这两小孩，今晚被打断好几次的想法又变得清晰。斟酌片刻后，郁小舅直接问：“燃燃，你现在还是经常和小洵一个房间睡觉吗？” “对啊，怎么啦？” 郁行峥措辞着说：“燃燃，你和小洵都是十四五岁了，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燃燃，你舅舅说得对，毕竟你俩都长大了。”江振松补充。 客厅安静了几秒。 江洵蜷起手指，不安和慌乱几乎在瞬间涌上心头，而他尚且没有理清思绪，茫然的情绪也一并到来。 第45章 嗡鸣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要和哥哥分开？是他做错了么。 比他反应更大的是江燃。 听到家长们的建议，江燃叉起腰：“为什么啊，长大了就不可以和弟弟一个房间吗？” 江燃甚至感觉有点委屈。 他早就习惯了和弟弟一起睡，哪天不挨在一起睡觉都会不习惯，还可能会从床上掉下去。 他和弟弟关系这么好，为什么要分房？ 江燃掰着手指说：“有什么必要分房嘛，弟弟也是男孩子啊，而且我们关系那么好，又没有吵架。” 江燃还扩大范围，试图论证自己说得很对：“舅舅有时候也会和我一张床睡的呀，又不是不行。为什么弟弟不可以？” 只不过舅舅可能不会和弟弟那样抱着他，让他不要滚下床而已。 郁行峥听到前半句还在下意识点头，点着点着发现自己又被外甥带偏了：“……这不一样，燃燃。” “燃燃，我们只是提出建议。”郁女士耐心解释，“我们只是觉得，你们俩现在已经不是小朋友，也许会需要私人空间，而且你们总会长大，未来总有时间是需要分开的，是不是？” “可是现在我和弟弟不用分开啊……”江燃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分开睡，大概只是他太习惯了。他小声说，“而且弟弟又不是什么危险分子，我们清清白白的，关系好着呢，怎么就不可以一起睡觉了……阿洵，你没有烦我的吧？” 江洵快速摇头。 “看吧，我们不用什么私人空间的。”江燃委屈地说。 几位长辈看向江燃那双无辜委屈的眼睛，不由自主反思自己的建议是否太过分。他们这样大眼瞪小眼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强行要求两人分开睡觉。 …… 于是到了晚上，江洵身边依旧是熟悉的温软怀抱。 江燃白天玩累了，闭眼没多久就睡沉了，他大概是梦到自己和弟弟一起去吃大餐，还发出了含糊的梦话。 “好吃……弟弟，阿洵……亲亲。” 江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任由哥哥在他怀里动来动去，过了许久才闭上眼睛睡着。 但江洵今夜的梦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童年曾经看见过的灰暗火光，梦见了走过的小溪和田埂。梦境里始终有人牵着他的手，眉眼明艳姝丽，笑意轻快。 梦里的人喊他弟弟，在靠近时也没有变过称呼。 窗外仍是灰蒙蒙的，月光黯淡，树影婆娑。江洵在静谧的黑暗里猛地睁开眼，沉沉的呼吸在房间里格外清晰，汗珠沿着他的额头滚落。 江洵手脚冰凉地想，他好像并不清白……他辜负了长辈的期望。 他确实是危险分子。 第36章 赚大钱乃人之常情！ “弟弟……” 江燃闭着眼睛, 咕哝着喊了声弟弟，手臂抱得更紧了些。 清爽的沐浴露味道随着体温传递过来，让江洵的思绪更乱。 刚才的梦境光怪陆离。心底隐秘的想法在梦中被不断放大, 欢喜和情愫终于浮出水面, 构筑成最纯粹的渴望。江洵在睁眼之后就已经忘记了梦的画面，但江洵知道，刚才那个梦和他的哥哥有关。 “……” 急促的呼吸乱了频率。惶恐, 迷茫, 不安……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同时出现的还有一丝原来如此的恍然。 毕竟他的哥哥那么好，哪里都好, 那么耀眼又热烈。可是，江燃是他的哥哥啊……江洵甚至不太敢往下深思, 不敢继续分析自己的内心。 “弟弟，阿洵……？” 江燃摸到江洵发冷的手，半梦半醒地抓住搓了两下，和小时候那样安慰他：“不怕不怕……我在哦。” 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心尖，江洵的不安情绪淡了几分, 低声说：“我没事, 哥哥继续睡吧。” 等到江燃再次睡熟，江洵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臂和腿, 动作很轻地去浴室里换衣服。 这会儿已经是仲秋，冷水浇在手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江洵低着头, 漫无边际地想, 如果他真的那么混账……他是不是太对不起长辈们了，以及，他大概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吧？ 江洵的手已经被水流浇得冷透了, 指尖被冰得泛红。以这样一动不动的姿势站了许久，他终于转身回到温暖的房间里。 也就是十几分钟没有看住人，江燃就已经翻身翻到了床边，手臂垂在地上，眼看着整个人都快要掉下来。 江洵轻轻叹气，熟练地把他哥挪回去。可惜没有外部阻力拦住，江燃挪回去没几分钟又滚回了床沿。 江洵站在床边，沉默了好几分钟，最后还是把自己冷透了的手捂热，重新搂住哥哥。 “嗯？弟弟，你身上怎么冰冰凉凉的。”江燃嘀咕了一句，尽可能地搂住旁边的人，在睡梦里安抚，“我给你暖啊……” “……哥。”江洵像是被怀里暖融融的人烫到，下意识想挣开。 “别动，别动……乖乖睡觉才能长高。”江燃大概是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在江洵背后拍了几下，紧紧扒拉住江洵。 “哥，对不起。” 江洵低低地说，“我可能有些不太好的想法。” 睡着的少年当然给不了回应。 整个小区都陷入安静的睡梦之中，空气静谧冷冽，直至窗外渐渐亮起，微弱的光线沿着窗帘缝隙透进房间，江洵终于从乱糟糟的思绪里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他需要一点时间进行实验和确认。 他必须弄明白，他萌生的这些情绪究竟是习惯使然，还是说……他确实是个觊觎哥哥的混账东西。 …… 江燃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还没从梦里回过神。 他昨晚梦到了小时候和弟弟回乡下住的经历，他们还在田坎上烤红薯，被烫得斯哈斯哈。只不过他隐约感觉到弟弟昨晚好像起来了几次。 旁边的人摇了他两下：“起床了，哥。” “几点了？我感觉才没睡多久。”江燃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打了几个哈欠，困得直揉眼睛。 “哥，别揉，等下眼睛又红了。”手比大脑更快一步，江洵已经抓住哥哥的手腕让他别乱动。 江燃顺势往弟弟怀里一歪：“不揉了，我再眯一会儿……好困啊阿洵，不想起床……嗯？” 江燃的视线不经意往下一瞥，忽然发现弟弟穿的睡裤好像和昨晚的不是同一条……他们昨天明明穿的是兄弟装，除了尺码不一样，款式图案都是相同的。 “阿洵，你怎么还换了裤子？” “我……”江洵浑身僵住，支吾几秒，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江燃坦坦荡荡地说：“哦，你做梦啦？” 江洵安静了好几秒才含糊地说：“……嗯。” 天亮之后，沉睡的小区就活了过去。他们能听到楼下有模糊的说话声，但他们没有说话，只是对视了几秒。 江燃没了睡意，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弟弟的短发稍微有些乱，眼睛垂着没敢继续看他，竟然有种颓丧感。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江燃对弟弟的情绪变化还是很敏锐的。他觉得弟弟不是在害羞，反而像是在回避。 “江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江燃抓住江洵的手，“还是有事情瞒着我？” 江洵快速地说：“没有。” “真的？”江燃拧着眉头，“你没骗我吧。” 江洵再次快速地说：“没有。” 江燃不解。那弟弟的表情怎么怪怪的？难不成是梦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又或者是有什么瞒着他不想说？会是因为其他人所以不方便说吗？ 江燃忽然有些烦躁。 不许的。他和弟弟是最亲的，怎么可以因为别人就瞒着他？ 江燃抿着嘴唇，说不出这股不高兴是从何而来。烦躁归烦躁，他还是动作自然又习惯的穿上江洵递过来的外套。 “哥，今晚……” 江洵踌躇着起了个话音，还没把下半句说出来，江燃就已经干脆地说：“不行。” 江洵：“……我还没说完。” 江燃把脸扭到一边：“我还不知道你吗？每次你露出这种表情，肯定就是要和我说些让我不高兴的话。” 江洵哑然。 他确实想说……要不像长辈们说的那样分房算了，但现在看着哥哥的眼睛，他反复张嘴都没能立刻说出来。 哥哥会不高兴的，还是算了。 …… 江燃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去到学校之后，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活力。 至于江洵……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江洵觉得都不能让自己的想法被发现。即使是需要实验和确认内心想法，也不能被发现，任何人都不行。 于是兄弟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一中的学生多，每到课间就乱糟糟的。江燃把刚才那节课的笔记收好，顺便给前桌讲了一道数学题。 第46章 这会儿已经是第三节下课，江燃早餐没吃多少，现在饿得肚子咕咕叫。他转过头，朝隔壁桌的江洵招了招手——他们这周又换了位置，他和弟弟只相隔一个过道。 “阿洵，你是不是带了吃的？快给我块面包。” “带了。”江洵低着头把刚才写的分析夹进书里，从书包里拿出面包，是江燃爱吃的口味。 江燃啃了几口，总算没有饿出怨念。 “你俩怎么还带了干粮……唉，要是我有更多零花钱，我一定要买一箱面包带过来。”涂嘉明这周也坐在附近。他仍然对那天提到的赚钱念念不忘，恨不得立刻变成金融大鳄。 江燃和小伙伴聊了几句，视线略过窗户外面的走廊。 下课期间，不少同学都在外面放松，外边角落还有早恋的小情侣在悄悄牵手，被朋友发现起哄之后又红着脸松开，逃回各自的班里。情侣中的男生临走前还在女生手里塞了一条发绳，让这些闲得发慌的同学又起哄了一阵。 江洵顺着哥哥的视线，也往外边走廊看了一眼，指尖在桌面轻敲几下。 “……” 熬过最后一节课，铃声一响，学生们立刻冲向食堂。江燃和江洵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也跟着大部队来到一中的食堂。兄弟俩挑了角落的位置，在他们坐下后，同班的林温棋和涂嘉明也在这桌坐下。 涂嘉明还在长吁短叹，白日做梦可以天降百万砸晕他。 江洵抬起眼，说：“涂嘉明。” “嗯，嗯？江洵你喊我啊。”涂嘉明愣了一下，“你喊我啥事儿啊。” 江洵虽然也是和他们一块长大的玩伴，但别说主动找他们玩，主动说话的次数都少。也不知道这次是想说什么。 江洵平淡地说：“你是不是想赚钱？” “嗯嗯，您有计划啊？！能不能说来听听？”涂嘉明兴奋搓手。 江燃也有些意外，撑着下巴看向弟弟：“阿洵有主意？” 江洵没敢看哥哥的眼睛。 他只是想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顺便尝试着赚钱。如果他真的有那些混账的想法……江洵垂下眼，他至少要能养活自己和哥哥。 “最近手链挂坠和发圈很风靡，可以试试这个。”江洵说得很简洁，“这些东西的原材料很便宜，但是高质量成品的利润不错，也有很多人愿意买单。” 涂嘉明两眼放光：“有道理，有道理啊！” 不等同伴激动完，江洵立刻泼了一盆冷水：“但是各个小卖部里面都有售卖，想要有人买单，必须要有其他吸引人的特点。” “也是啊，上次我们去主题公园，大家伙买的都是印了琴洲市文创标志的纪念品。” 林温棋补充：“还有，学生之间私自售卖物品，进行金钱交易，通常是不允许的。而且我们不可能手工制作这些东西。” “对啊，那咋办。” 江洵说：“和工厂投资合作，我们只进行宣传和定制方案。” 餐桌对面的林温棋思索几秒：“我妈妈的厂里就能生产这些东西，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提供渠道。” 他们几个就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江燃饶有兴趣地听了一会儿，跟着提想法：“你们既然要卖这些东西，那要比那些店里的更吸引人啊，我想想……总要有些创意是不是，加点噱头来宣传，比如说是买了就可以和爱人白头偕老……或者干脆出根据顾客想法来制作款式，独一无二才能吸引人嘛。” 江洵立刻明白了哥哥的意思：“可以设置定制款和会员制。” 几个家伙讨论得更起劲了。他们都要畅想到占领琴洲市内市场了，涂嘉明忽然卡住：“不对啊，我们没钱，上哪里批发原材料，怎么和工厂谈合作？” “哦，我有啊。”江燃不以为意地说，“我可以入股，给你们提供初始资金，怎么样？” 江燃的零花钱是他们当中最多的——江洵的其实和他一样，但江洵总是不好意思拿钱，每次都会想办法退回。江家夫妇俩知道江洵的性格，后来也就没有强求。 听到江燃这么说，涂嘉明立刻双手合十，虔诚弯腰：“老板好！财神爷好！” 这桩临时起意的小饰品生意就这么决定下来。江燃虽然提供资金还出了点子，但他对具体的宣传和经营不感兴趣，索性把这些琐碎的事情都丢出去，自己当甩手掌柜。 他很信任自己的小伙伴，尤其是信任自己的弟弟。投资完就没有再管。 江洵手握这笔钱，暗暗逼迫自己尽快捋清心里的想法，并且把注意力放在这个赚钱大业上。 …… 他们几个都不是拖拉的性格，那天中午在食堂讨论完，立刻说干就干，拿着江燃提供的资金开始琢磨。 短短几天内，他们就和林锦女士的工厂谈好了合作，拿出一批样品，悄摸在校内完成了初步的宣传推广，顺利地接了不少订单。当然了，虽然这生意搞得有模有样，但他们还是比较低调的，没有宣扬到老师面前。 总而言之，他们的饰品生意很快在学生之间推广开，甚至还占领了附近几个学校的市场。 谁不想和朋友或是早恋对象拥有专属的手链挂坠呢？而且这些东西还物美价廉，谁看了都想买一个尝尝咸淡。于是这桩生意非常火爆。 这几个家伙每天都会给江燃汇报情况，而江燃本人通常懒得看，不过他总会提出一些奇妙的点子让他们去试试。 江燃原本以为，这生意没这么快能有成效。没想到在一周后的某天，他们一家吃完晚饭，郁女士和他们闲聊起来。 “燃燃，妈妈之前有个同事调到初中部了，我今天听她说，你们那边很流行买手链和挂坠？” “手链吗，好像是的……嗯？” 江燃点头点到一半，仔细品了品，忽然反应过来郁女士在说什么。 那不是他弟还有那几个朋友这阵子在捣鼓的生意吗，才几天没仔细关注就这么火了吗？？ 第37章 “我不允许你跟我分房睡…… “怎么了？”郁女士看着自家儿子的表情, “燃燃也知道？还是说燃燃也去买了？” 江燃摇头：“我没有买啦。” 他当然没有买，因为他就是这桩生意的幕后股东……他床头还放着好几件样品呢！ 江振松摇摇头，觉得有些好笑：“听说还有同学给他们厂家做宣传……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搞出来的。” 听到父母的疑惑, 江燃用余光瞄了弟弟一眼。好的, 弟弟没什么反应，估计是暂时不想被长辈知道。 江燃非常善解人意，替弟弟瞒下来：“嗯……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同学这么厉害, 还挺有生意头脑的嘛。” “那倒是, 你们这些小孩挺有意思的，不过商业模式还是可以优化的……”江振松说着，被郁青荷拍了一下手背, 便笑眯眯地停下话音。 江燃又夸了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几句，拉着这位同学回房间。 天气渐渐变冷, 江燃穿着羊绒衫，勾勒得腰肢劲瘦利落。他刚夸完弟弟，眉眼还是弯弯的，笑意明媚灵动。 江洵安静地看着江燃，过了好几秒才艰难移开视线。 只要哥哥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笑, 他就会被吸引走所有的注意力。哥哥在身边, 他根本没办法冷静地分析和思考。 江洵低下头，向江燃汇报：“哥, 我们现在分了普通款和定制款的生产线，市场前景很好, 你觉得现在的效果还可以吗？” “可以啊, 你们办得很漂亮嘛。” “工厂那边已经可以稳定生产了，哥，我不太擅长和工厂对接和宣传, 后续的事项是他们负责的，可以吗？”几乎全权把关的江洵说道。 江燃知道弟弟的内敛性格，不甚在意：“可以啊，你们安排就好，我只是赞助商而已。” 几个问答下来，江洵蜷着手指，狠狠心主动说：“哥，我想……我们以后分房睡，可以吗？” “可以……嗯？你说什么？不可以！”江燃一下没从刚才的话题转过来，顺嘴应了句可以，才反应过来他弟问的什么问题。 江燃顿时睁大眼睛，凑过去抓住江洵的手臂：“什么分房？我刚才还在夸你，结果你跟我说……你竟然说你要和我分房睡觉！？前几天明明还是和我说要一起睡的，江洵，你怎么这样啊……” 江燃的声音有些恼怒，眼里的笑意也化成了浓浓的委屈。 “不是的……我只是，我……” 江洵只是和这双琥珀色眼睛撞上视线，就觉得心里好像被狠狠揪了一下，早就准备好的借口和说辞也忘得一干二净。 江洵闭了闭眼：“哥，我刚才说错话了，你别生气。” 江燃不看他：“那你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分房？前几天明明都说不烦我的。” 江洵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沉默几秒，才回答道：“哥，我没有烦你，知道。我就是……遇到一些问题还没有想明白，我怕我的状态会影响哥哥。” 第47章 “问题？” 江燃抬眼：“我不能帮你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吗？” “不是不能，就是……”江洵顿了顿，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说法来和江燃解释。 没能立刻进行回应，江洵下意识地去看江燃，就像小时候做错事了那样，眼里藏着迷茫和慌乱，甚至带上了几分央求的意味。 “……算了。” 被弟弟这样看着，江燃终究还是心软了，没有再逼弟弟非要和自己说清楚。他稍稍踮起脚尖，用额头撞了一下江洵的脑袋，咕哝道：“江洵，如果你需要空间来想问题，那我们可以分房几天，但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不许拒绝，也不准再说以后要分房，听见没有？” 他才不要以后都和弟弟分开睡觉。 “……好，我听见了。” 江洵拒绝不了哥哥的要求，只是低声承诺：“我会尽快弄明白那些问题的。哥，你别和我生气。” 江燃哼了一声：“这才差不多。” …… 江燃其实很好哄，被弟弟温言细语地顺毛之后，很快就忘记了那段小小的别扭，还是和弟弟形影不离。 几天过去，比江洵心里隐秘而见不得人的情愫更先被发现的，是这几个家伙越发红火的饰品生意。 也不怪老师们发现不对劲。毕竟这生意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已经到了几乎人手一个定制款的火爆程度。 校领导们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他们暗中调查一番，发现最核心的人物竟然是几个学生，甚至是一班的那几个年级前三的优等生。 于是这天放学后，江燃他们班的班主任叫住了负责这生意的那几个同学，让他们去办公室一趟。 江洵对此有所预料，应完班主任，低声和江燃说：“哥，我过去一下。你在班里等我？” 江燃盯着他弟的侧脸看了几秒，站起来拎着书包就要跟过去。 班主任转头看到无关人员跟过来，提醒道：“江燃？老师只是要和你弟第谈些问题啊，你不用过来。” “没事的，老师，我也过去听听。” 班主任：“……”还是第一次见有学生主动来办公室喝茶的。 她委婉地说：“最近咱们学校不是流行各种定制手链吗？老师是想和这几位同学了解一下情况，和你没关系啊。” 江燃脚步不停：“哦，老师你说这件事……我是股东啊，有关系的，我肯定要过来。” 班主任：“……？”啊？股东？什么股东？ 班主任一头雾水地把这几个学生带进了办公室里。 此时已经放学，办公室没有别的人，只有这几位做生意的学生，哦，这几位同学的家长也已经在办公室了。最中间的办公桌上还放着一打手链样品。 江燃一踏进办公室，就看到江总和郁女士坐在椅子上，正表情无奈地看着他们几个。 江燃眨眨眼：“爸，妈，你们怎么来啦。” “来看看你们几个倒腾的生意。” “哎呀，小意思啦。”江燃挠挠脸颊，拉着弟弟在办公室里坐下。 等学生和家长都到齐了，教导主任才摸着他锃光瓦亮的头顶，说：“是这样的啊，我们经过调查呢，发现最近风靡校园的这些东西是这几位同学的生意。我们呢，也不是想批评同学们，但是这里涉及了比较大额且复杂的交易，所以我们还是请来了各位家长，希望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和细节，处理好这件事情。” 在场的家长都是很讲理的人，几个同学也不是刺头，很快就条理清晰地把他们这几天的安排说了出来。 这么一复盘，大人们才发现他们这生意竟然还挺正规的，不仅找了专业的工厂定制生产，商品执行标准都符合要求，整套订单流程和售价也很合理。细究起来，他们算是和工厂合作拿分成。 “……你们几个啊。”大人们又无奈又好笑，“搞得还挺像样的。” 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摇摇头，把他们这个年纪做生意的利弊分析了一遍，委婉地劝这几个优等生把重心放在学习上，最后腾出空间让家长和学生沟通。 几位家长已经从刚才的交谈弄明白了事情经过。林锦叹气，对其他几位家长说：“对不住啊各位，给孩子们提供渠道的时候只想到了让他们实践，没有考虑到其他问题。” 大家都是多年邻里，并没有计较，况且也不算什么大事。 林锦拍拍儿子的脑袋：“温棋，你不是和我说，燃燃的爸妈都是知道的吗，你这是骗我给你们打掩护呢？” 林温棋乖乖和母亲认错。 旁边，涂嘉明的父亲在儿子的后脑勺抽了两下，没好气地说：“好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想当大老板了是吧。” “哎呦！没敢当大老板，这不是想当当小老板嘛……哎呦！别敲了爸！” 至于江家这边……江振松在儿子头顶揉了一把，调侃他：“燃燃，没想到你竟然是大股东啊。” 江燃点评自己：“嗯，我是天使投资人。” “你啊你……那小洵呢？”郁女士问。 江洵和小时候那样低着头，有些局促地说：“这件事是我提议的。哥哥只是投了钱，我负责了策划和各项环节的推进。” “哎，别低着头啊，做得挺不错的。那天我还纳闷哪个小子搞得有模有样，原来就是你们几个。” 江振松语气很轻松：“要表扬你们，生产过程合法合规，各个环节也处理得很好。” 江洵抬起头。江燃轻轻肘了他一下，下巴微抬，小表情很得意，仿佛弟弟被夸就等于自己被夸了。 “但是下次要注意啊，比如合同签署的问题，如果不是温棋的妈妈刚好是工厂主任，你们很容易吃亏的。还有获取订单到生产的过程也需要注意……” 其他两个参与者已经被家长教育完了，凑过来听得连连点头。 江洵同样安静听完，反思片刻：“谢谢叔叔，我明白了。” 江总问这几个家伙：“你们后续有什么想法？” “我们想过后期发展线上订单。” ——这几年正是网购用户大规模增加，开始全民普及网购方式的时候。这个回答让大人们有些惊讶，不得不称赞孩子们有想法。 秋冬的天暗得快，校园里的路灯早已亮起。他们就着这件事讨论教育完，已经有了处理结果——这个产业由大人们，主要是由江振松代为管理，小孩们作为元老依旧持有有股份，但在上学期间要以学习为主。 江燃和小伙伴们的初次创业搞得轰轰烈烈，又迅速地暂时落下帷幕。 几家人在外面吃了顿饭，作为这件事的结尾，晚上回到家之后，江振松找到江洵，把他叫去书房。 江燃在门口探头探脑，担忧地说：“爸爸，你要和阿洵说什么啊？不要骂弟弟，我才是大股东哦。” “好，好，不骂，燃燃看爸爸是那种随便骂人的坏家长吗？” “不是。”江燃摇头，还是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书房门口等他们。 书房里，江洵攥了攥指尖，主动道歉：“对不起叔叔，这件事情是我没有考虑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哎，哪里的话，今天我可没乱说。你们这个生意做得挺像样的，就是你们的年龄和身份不太合适，所以我们不建议你们继续做。” 江振松摆摆手，分享道：“小洵，叔叔之前和你爸妈聊天的时候，听说过他们俩的事情。你爸妈是高中同学，你爸这人呢，才是一心想着赚钱的家伙，他刚上高中就帮人代购漫画书和文具，还有午饭跑腿业务。你妈妈当时就是他最大的客户。” 江洵微微睁大眼，专注地听江振松讲起父母的故事。随着长辈的讲述，父母早就模糊的形象忽然在此刻清晰起来。 “当然啊，你爸爸后来也被老师训了，因为他带着好多同学不听课，成天琢磨那些东西。”江振松笑完，仍然惋惜，“他们要是还在，估计也会觉得你做得挺不错的。小洵，之前叔叔就和你说过，你爸妈留下的遗产还有部分产业，我们都替你管理起来了。如果你对这些感兴趣，那在课程学习之余可以跟着我学学，怎么样？” 江家夫妇俩始终是宽容又开明的，即使是在这些事情上也是如此。 江洵怀着感激，以及一丝难言的愧疚，认真点头：“好。” …… 做生意的事情已经暂告一段落，兄弟俩还没解决完的事情是……分房的问题。 反正江燃是坚决不想和弟弟分开的，但弟弟最近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 没等江燃想明白弟弟的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就已经到了美术比赛的时间。比赛是在周末，他们得提前过去，于是在周五放学后，江燃就和其他比赛的同学来到校门口，准备坐大巴去隔壁市。 和江燃同行的熟人还有林温棋。他是参加去围棋比赛的，顺路坐车过去。 上车前，江燃回头，对前来送他的弟弟说：“那我去了啊，阿洵你早点回家。” 第48章 “嗯，东西都带齐了吧？” “齐了，齐了，不都是你给我收拾好的嘛。”江燃挥挥手，“我上车了，阿洵拜拜。” 目送着江燃往前走，江洵在心里缓缓呼出一口气，心想，哥哥要去比赛几天，这几天他可以不被干扰，可以完全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内心，这样很好…… 江洵心里想着，抬眼一看，就发现江燃拎着小行李箱，哥俩好的搭住林温棋的肩膀，笑盈盈地和朋友上车了。 江洵：“……” ……好什么啊，一点都不好！！ 第38章 “我只说最后一遍，放回…… 江燃并没有看到弟弟幽怨的目光。他知道这次开展的比赛有美术和围棋, 地点都在清岩市，林温棋那家伙八成也会参赛。 “你前几天还和我说你不一定参加，我说不可能你还笑, 这不还是来了嘛。”江燃伸手搭在朋友的肩膀上, 刚搭完就后悔了，因为他没这么高，搭着有些别扭。 但江燃还是顽强且表面风轻云淡地拍了拍朋友, 维持了曾经孩子王的风范。 “因为前几天想着可能要去厂里帮忙处理事情, 但是现在都搞定了。这次比赛也比较难得，高中不一定有空参加，最后还是过来了。” 大概是年幼结巴的缘故, 林温棋现在说话的语速也偏慢。不过江燃对朋友很有耐心，听完这一长段话才点头：“就是嘛, 体验体验还是很好玩的，我还等着你拿第一呢。” “既然燃燃说了，那我尽量拿第一。” 林温棋笑着应下。他不经意侧过头，余光瞥见了路灯下站着的江洵。 两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碰了下视线。林温棋没忍住在心里轻啧，怪异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虽然他们这些朋友每次和江燃亲近的时候, 江洵总会不乐意, 但江洵今天这个眼神好像幽怨过头了吧？ 简直跟老婆被人抢了似的。 “……” 江燃已经先一步上车，把行李箱放好。参加美术和围棋比赛的学生有男有女, 附近这几排坐的都是男生。江燃刚坐下就感觉有点窒息的晕。 这些青春期男生总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江燃觉得有点像狗味儿, 不, 也不能这么说，外婆家养的那些狗狗可能还好闻点……明明他自己就不会，难不成是这些人不爱干净？ 唉, 要是弟弟在旁边就好了。 江燃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家弟弟。虽然都是初中男生，但江洵身上总是很干净清爽，从来不会有异味，抱着很舒服的。 眼看着有个不认识的别班男生想在自己旁边坐下，江燃连忙招手，让小伙伴过来：“诶，温棋，你快过来坐。” 等到同伴坐下，江燃才舒服了一点。 他这些朋友的一大优点就是爱干净，就是可惜不是弟弟，不然他就可以埋进脖子里呼吸一下了。 想到这里，江燃扭头看向玻璃车窗。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他弟站在路灯下没动。他朝外面还没有离开的江洵眨眨眼，试图用眼神表达对弟弟的想念。 路灯下，江洵的表情愣了一瞬，原本阴郁的眼神立刻柔和下来，无声地喊了句哥哥。 学生们陆续到齐，老师清点完人数便发车了。江燃看了看窗外站着没动的江洵，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 ［燃］：阿洵别傻站着了，外面不冷么，早点回去吃饭吧。 ［江洵］：好，我现在就回去。 大巴车缓缓拐向另一条街，江燃看到弟弟终于挪了脚步，这才退出对话框。 在弟弟的对话框下面，他们的朋友小群也很热闹。连靖在群里发语音大声哀嚎。 ［连大靖］：原来你们这几天问什么审美参考就是为了做生意啊！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 ［陈］：小婧，他们说了，但是你那时候一直念叨染发剂，没听他们讲完。 ［小明］：就是啊！请明鉴！！ 江燃笑着往下划拉信息，还看到傅斯扬在群里得意地炫耀，说他在琴洲市还有人脉，这几天跨太平洋帮忙宣传了，这回也算是参与了小伙伴们的活动。这番得瑟的发言让连靖气得嗷嗷大叫。 大巴车行驶在高速路上，车里难闻的味道更明显了。江燃看了没一会儿就放下手机，免得越看越晕。 这帮学生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安静没多久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话。 江燃虽然人缘好朋友多，但也不是整个年级的人都认识。车上那几个参加围棋比赛的同学就是他不熟的。 那几个男生大声畅谈国际局势，说了十几分钟，不知聊到什么，忽然有人朝着江燃这排的方向，故意捏着公鸭嗓结结巴巴说话。 “哎呦……明天，我一定，拿到，第一！” 林温棋推了下镜框，没有搭理这些人。 江燃睁开眼，头也不抬地呛道：“哪里来的鸭子？说话真难听。” “你！” 江燃语调懒洋洋的：“同学，拿第一就先不用考虑了，多看看新闻再说话吧。” 周围几个同学顿时笑出了声。不等那个人反驳，坐在江燃附近的几个同学已经转过头，嫌弃地蹬向那几个大谈局势的男生，显然也忍受多时。 那个男生哽了片刻，灰溜溜地坐了回去。 “好了，谢谢燃燃。”林温棋按住江燃，“不用搭理这些人。” “我才不跟他们浪费时间。”江燃嘀咕了一句，重新闭目养神。 林温棋看了江燃一眼，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情。 小学那会儿他们同班，有次遇到了班级诗朗诵比赛，他说话还有些结巴，时不时有同学嘲笑，甚至模仿他说话。 而江燃很仗义，每次都是替他教训那些嘲笑的同学，还会拉着朋友们，一句话一句话陪他一起念。 林温棋觉得，江燃是他见过最好的人，能和江燃成为朋友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好吧，这么想来倒也能稍微理解江洵那小子的想法了，毕竟有这么个哥哥，谁都会依赖的。 …… 琴洲市和清岩市有将近三百公里的距离，他们坐了两个多小时大巴，终于到隔壁市订好的宾馆门口。 江燃第一时间拎着行李箱下车，他在外面呼吸完新鲜空气，才从晕车里稍微缓过来，看向周围的几辆大巴车。 这次是省内的比赛，周围几个市的学校都派了学生参赛。他们估计也是放学后过来的，陆陆续续停了好几辆车在门口。 江燃缓了几分钟，去老师那里领了房卡。 一中没有奢侈到给学生配单人房的程度，都是两个同学一间房。看到江燃去拿房卡，有几个男生蠢蠢欲动，想要和这位年级风云人物同一间房。 “一起？”林温棋注意到江燃略微苍白的脸色，过去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江燃点头：“嗯，走吧。” 江燃把行李箱放好，在群里和父母汇报了几句才下楼吃饭。 就这几分钟的功夫，江洵就给他发了十来条信息，从会不会晕车问到住不住得习惯，操心得很。 江燃懒得打字，给他发语音：“晕车，现在还难受……我才刚到呢，饭都没吃，怎么知道能不能住习惯呀，不过肯定没有家里舒服。” 江燃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还真说准了。他认床，一晚上都睡得不安稳。 “……” 这次的美术比赛有好几场，持续一天半，第一场比赛在周六上午八点半开始。他们比赛的地方是清岩市某个中学，江燃大早上拎着颜料盒走进候考区域，整个人还是困得打了几个哈欠。 在这群十四五岁的少年里，江燃的脸漂亮得太突出了，即使是这样困倦的模样，那双琥珀色眼睛仍带了几分潋滟笑意，反而更让人移不开眼。 不少考生都在偷看江燃。不过江燃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视，表情很平静。他在走廊上随便找了个通风的空位，靠在柱子上醒盹。 在他左前方几米，一对不知是朋友还是情侣的男女学生正在说话。 “我们俩在不同的试室呢，不知道知道够不够……” “你怎么了？” “我，我有点想去洗手间，东西不知道放哪里。” “哦哦，那我帮你拿着不就好了，还有十几分钟，我等你回来再去考场。” “那拜托你帮我看一下，我去洗手间一趟，很快就回来！谢谢你哦！” 女生如释重负，把颜料箱递给男生之后就快步跑远了。 江燃不甚在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只当这是朋友之间最普通的互相帮助。 他昨晚晕车晕得没胃口，又没休息好，现在有些怏怏的，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困晕过去。 “再去洗把脸算了。”江燃小声嘀咕，拎着颜料箱往卫生间走。 这个学校的男女卫生间是完全独立的，分别在走廊的两端。江燃沿着指示标往前走了十几米，忽然瞥见刚才那个男生。 ——那个帮忙保管颜料的男生拿着两个箱子，快步走到一楼卫生间外面的花坛角落，打开了属于女生的那个箱子。 第49章 江燃眯了眯眼，停下脚步。 那个男生左右张望几下，快速地把盒子里的某个区域抠下来，塞进了自己的颜料盒里。 江燃视力很好。他看到那个女生的颜料盒是有分离的，每种颜料都装在单独的封闭小格子里，而那个男生把白色和浅灰色的颜料拿走了。 江燃的睡意散得差不多了。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这趟比赛怎么老是遇到坏心思的人。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这个男生身后说：“同学，麻烦把东西放回去。” 这个男生被冷不丁出现的江燃吓了一跳，爆了句粗口：“什么放回去，你谁啊？” “这不重要。你刚才不是把别人的颜料拿走了么？”江燃平静地说，“放回去吧。” 男生大概也没料到自己偷偷摸摸的举动被看到了，还有人特地过来阻止。他握紧手里的箱子，压低声音：“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江燃扯了下嘴角：“我就是看不惯，不行么？” 男生有些急了：“她画得很好，肯定能进决赛，你也是我们这个考场的吧，少一个竞争对手不好吗？！” “我不需要这种方式来拿到奖项。” 江燃干脆地拒绝了男生的拉拢，语气冷淡地反问：“那个同学应该是你的朋友吧？” 男生被问得哑口无言，但那只手还是抓着颜料盒子，似乎不愿意放回去。 江燃垂下睫毛，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笑意。 他很少有不笑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狐狸眼总是盈满笑意，狡黠的，又或是柔和的，和这双眼睛对视总会觉得心尖发颤。 但不笑的时候不一样。江燃的瞳色本就偏淡，没了笑意点缀，近乎有种无机质的冷漠。 江燃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这个矮瘦的男生面前，轻声道：“背叛朋友是很没品的事情。” 他小时候就是孩子王，小区里那一大群小屁孩都听他的话。现在长大了，仍然有有着难以忽视的气势。 江燃垂着眼睛，慢条斯理地把自己的袖口挽起来。他的手腕纤细漂亮，却充满优雅的力量感。只是这样安静站着，就带有极强的攻击性和压迫感。 “我只说最后一遍。” 江燃挽好袖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男生。 少年的嗓音清越柔和，分明是这样漂亮的模样，说出的命令却是冷漠且不容置喙：“放回去。” 第39章 江洵把脸埋在了哥哥的睡…… 美术比赛征用的这所学校面积不算大。这处角落虽然种满了花草遮挡视线, 但周围有不少候考的学生，这里动静一大，便有同学往这边看过来, 目光嫌恶鄙夷。 “你……我……我现在就放回去行了吧！” 那个男生被江燃的气势吓得有些腿软, 眼看着周围地学生越来越多，最终还是哆嗦着把那两格颜料放了回去。 在男生把颜料放回去没多久，那个去洗手间的女生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她迟疑地看着这一幕：“那个……你们怎么了？这位同学, 你和我朋友有什么误会吗？” 江燃言简意赅：“没有误会。他想拿走你的颜料, 我顺手制止了。” “啊？！”女生满脸不敢置信，下意识喃喃，“可是我跟他认识很久了,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见女生不信，江燃也无所谓：“信不信随你, 你可以检查一下你的颜料盒。祝比赛顺利，再见。” 反正他做了愿意做的事情，别人信不信，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住的。 江燃没有再多说，也没有给那个男生半个眼神, 拎着颜料箱转身去自己的考场了。 在江燃身后, 女生从朋友沉默的反应里察觉到不对，终于接受这个事实。她想和江燃道谢, 但已经找不到江燃的身影了。 …… 江燃已经到了自己的那个考场。 清岩市在琴洲市的北端，气温明显要冷个好几度。江燃缩在外套里搓了搓手指, 后悔没有多穿件毛衣。 好在比赛很快开始, 江燃干脆把注意力都放在绘画上。他画画很快，色彩和线条都极为亮眼，监考的工作人员没忍住在他身后停留了几次。 一整天的比赛很快结束。下午那场结束后, 江燃饿得肚子叽里咕噜，拎着工具箱快步往外走。 “请等一下！” 江燃走到校门口时，忽然被人喊住。他回过头，发现是早上碰见的那个女生。 女生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请等等，同学！上午的事情我已经弄明白了，谢谢你帮我拿回颜料。我已经和那个人绝交了，真的非常感谢你。” 江燃点头，坦然收下对方的道谢：“我知道了，不用谢。” 女生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早上我不该怀疑你的，如果没有你，今天上午的绘画我就没办法完成了，同学，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不用了。”江燃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朝女生摆摆手，说了句再见，就开始和电话里的人说话。 “阿洵，你卡得好准时，你怎么知道我比完啦？猜的，那你猜得好准……吃饭？什么安排，嗯？没有谁呀。” 比起和别人说话，江燃现在的语气明显要轻快得多，还有些撒娇的意思。 女生在原地站了几秒，心里恍然大悟。 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果然是有对象的，就是这对象还挺粘人的呢，一考完就卡点打电话过来，跟有分离焦虑似的。 …… 江燃不知道这误会大了去了。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去特意纠正。他跟江洵在电话里嘀嘀咕咕，回宾馆喊上林温棋去吃饭。 他们美术比赛的同学第二天上午还有项目，倒是围棋比赛的同学已经比完了，可以自己先回去，也可以在这边玩半天跟大部队一块走。 林温棋没有先回去，而是打算等江燃比完再一块坐车回去。等江燃放好颜料，两人来到宾馆楼下的商业街吃饭。 兄弟俩的电话还没挂断，江燃戴着耳机听他弟说话。 “……什么，妈妈居然做了红烧排骨！我也想吃……阿洵，我今天累死了。”江燃拖长语调，懒洋洋地抱怨，“这里也睡不好。对了，我还碰到了很坏心思的人。” 不仅电话那头的江洵一下子悬起心，走在旁边的林温棋也紧张地看过来。 江燃安抚地摇摇头，解释：“不是对我，是有个人想偷别人的颜料结果被我发现了……嗯？没什么的，我就顺便阻止他了。” “哥哥好厉害。” 江洵这才放下心。他在电话那头踌躇几秒，问道：“哥，你那边没有遇到打扰你的人吧？” “没有啊，别的人我又不熟。”江燃正说着，就看到有同校的男生走过来，想邀请他去吃晚饭。江燃暂时拿开手机，疏离客气地拒绝：“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一块吃，谢谢。” 等那几个男生离开，江燃才继续对弟弟说：“哦，刚才遇到的就是不熟的人，我没去，我跟温棋一块吃饭。” 旁边，林温棋的表情有些古怪，坐车来清岩市那会儿对江洵的理解又消失了。 确实有点怪啊！ 这兄弟俩真的很亲，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江洵最近的态度有些奇怪，就说这通电话……怎么不太像是兄弟之间聊的内容？ “阿洵，我准备吃饭了，先不说了，晚点再和你聊。” 江洵：“……好。” 江燃挂断电话，和朋友在小餐馆的角落坐下。 林温棋看了他几秒：“燃燃，你今天遇到的那个人，后面应该没有找你麻烦吧？” “没有，他不敢。”江燃弯起嘴角，“我也不怕。” “嗯，还是要提防这种人。他敢背叛朋友，那也可能对陌生人做出不好的事情。” “放心啦，我没这么笨，我有注意保管自己的东西，再不济我还能找成年人帮忙的嘛。” “那就好。对了，燃燃，你和你弟每天都要打电话啊？”林温棋状似不经意地问，“他很粘你。” “是啊，阿洵他就这样的，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江燃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你怎么啦？今天的问题奇奇怪怪的。” 林温棋顿了几秒。 虽然大家都是一块长大，但相比起和江洵的关系，林温棋确实要和江燃更要好。或者准确地说，江洵只和江燃要好，对其他同伴都比较冷淡。 林温棋并不在意江洵是否冷淡，但他在意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江燃，归根到底，他只是希望江燃可以无忧无虑，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不过江洵也很在意江燃，大概只是他多想了吧。 林温棋看向江燃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轻笑着摇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 江燃今天实在是累了，吃完饭就没再做什么，很快回宾馆洗漱睡觉。 但江燃恼火地发现，哪怕头一天晚上已经在这里住过一晚，他还是有点认床。 而且他的睡相在新的地方并不会得到改善。这是江燃在半夜两点发现的——他睡着睡着就从床上滚了下来，脑袋嗡嗡的睁开眼。 第50章 一米二的床终究还是太限制自己发挥了。 好就好在这宾馆在床边铺了地毯，掉下去的动静没有很大，不至于影响旁边睡着的小伙伴。 江燃揉着摔疼的骨头，疼得直抽气，咬牙切齿地默默爬起来。 没有弟弟在旁边真的太不习惯了……江燃想到这里，没忍住在心里小小的迁怒弟弟。 没有人抱着他睡觉，他总是要从床上掉下来……弟弟居然还这么狠心的要和他分房睡觉。 江燃不讲道理地给弟弟记了一笔，恼怒地给江洵发信息。 ［燃］：你居然还想和我分房！阿洵，你不准这样想，要是你在就好了！［打滚/］ …… 几百公里外的琴洲市。 夜已深，四周都静悄悄的。江洵只开了一盏台灯，独自坐在书桌前沉思。 桌面上散落着七八张覆满笔墨的草稿纸，上面写满了假设条件和分析结果——江洵试图从理性的角度分析自己的情感产生原因和构成。 不过很显然，江洵的分析不太顺利，不然也不至于凌晨两点还在深思。 江洵低头盯着纸张上的字迹，缓缓闭上眼。 他假设了无数种可能性，比如幼年依赖，比如混淆了亲情，比如生理性需求带来的错觉……可分析到最后，他发现无论什么假设都离不开江燃。 都是江燃，只有江燃。 江洵在书桌前坐了许久，才动作僵硬地躺到床上。 虽然江燃一整天都不在家，但这个房间仍然充满江燃的气息。是某种清爽又甜滋滋的，让人很安心的气息。 江洵平躺在床上，手里攥着江燃换下的睡意。他在黑暗里安静许久，缓缓地低下头，把脸埋在了睡衣里。 属于哥哥的气息就这样包围了江洵。 江燃的信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江洵几乎有种被抓包的慌乱。顿了片刻，江洵才放下手里的睡衣，给哥哥回信息。 ［江洵］：哥，你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还有考试吗？ ［燃］：睡了，又醒了，我睡着睡着掉下来了！ ［燃］：好疼的，要是阿洵在就好了，我也不至于掉下来［哭唧唧/］ 即使相隔了几百公里，江洵还是可以想象到江燃哼哼唧唧撒娇的模样。他哄了几句，对面才扔过一个表情包，接着去睡觉了。 江洵安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表情包，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哪怕哥哥不在身边，他也没办法完全冷静地思考，总会推测哥哥在做什么。 江洵捧着手里不属于自己的睡衣心想，但这好像恰恰说明了自己的问题。 …… 分析结果已经接近明晰，但江洵并没有表现出来。 周日上午，郁青荷发现厨房里的酱油和面粉用完了，让江洵下楼买回来。 江洵乖乖应下，来到小区附近的超市准备采购。忽然，有人在超市门口喊住他。 “你……你是那个江什么，江洵对吧！” 江洵回头，看见一个约莫四十岁的女人。她穿着件皮袄，五官能看得出年轻时候底子不错，但脸上有很多皱纹。 “你认错人了。”江洵转身就要走。 女人连忙喊住他：“不会错，你和你爸妈这么像！呦，都这么大了，别走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你姑姑啊！” 第40章 “哥，能不能多心疼我一…… 周日的街道人来人往, 超市门口更是有人进进出出。江洵平静地看向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 自从五岁那年来到琴洲市，他就再也没有回过姑姑家，将近十年过去, 他早就已经不记得对方是什么模样。 女人伸手想去抓他：“江洵, 我真是你姑姑，你该不会不认人了吧？！” 女人的声音尖利，周围的行人纷纷往这边看过来。江洵冷淡地看着这个女人, 迅速做出决定：“去那边说。” 五分钟后, 江洵带着女人来到一间连锁快餐店里。此时并不是饭点，店里空荡荡的，江洵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还是城里好啊, 村里再怎么发展也比不过。”女人往外面繁华热闹的街道看了几秒，视线转回来, “江洵，你还认得我吧？” “不认识，你找我有什么事？尽快说完，我要回去了。” 江洵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手机放在旁边, 已经悄然开启了录音状态。 “嘿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 我可是你亲姑姑！你小时候没地方去了，还是我养大你, 好吃好喝供着你呢。江洵，要不是有我们, 你就要变成流浪汉了！” 女人瞪着江洵, 自以为当年的小孩并不记事，颠倒黑白地打感情牌：“你这人怎么还没良心呢！你该好好感谢我们才对。” 江洵几乎想要冷笑，他打断了女人的胡编乱造：“我记得小时候的事情, 不用和我说这些。” 虽然当年姑姑一家没有对他没有暴力殴打，但对于五六岁的小孩来说，那样的不管不顾潦草放养绝对称得上是虐待。如果不是江振松在那年秋天把他带到琴洲市……江洵想，他大概早就不成人样了，指不定去要饭都比在姑姑家好。 他压下脑海深处的糟糕记忆：“有事快点说，没必要扯这些。” 听到江洵说他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女人的表情尴尬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开始大吐苦水：“江洵，你是不知道哇，我们就住那个村里，哪里有这么好的条件。你姑丈前些年赚了钱，结果现在整天跟人赌博，你二表哥不肯读书，跑去别的省当什么马仔了，全靠我一个人养家……” 女人的废话很多。江洵原本想打断，但出于某些考虑，还是耐着性子继续录音。 又扯了半天，女人终于讲到正题：“前阵子你大表哥喝了点酒，在村里头开车撞到了人，赔了好多钱呢！” 江洵的指尖一顿，抬起眼：“他喝了多少？” “哎呀，不多的，就是吃席的时候喝了几两白酒而已。我翻到你爸掉在床底下的日记，他说他那个朋友在琴洲市，我就想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没想到真给我找到了。” 女人搓了搓手，对江洵说：“侄儿啊，姑姑为了摆平那家人，把积蓄都掏出来了。他们明明都说好了不准再追究，结果现在他们说还要钱去做手术，不然就要闹起来。正好现在找到你了，你能不能给点钱给姑姑啊？” 江洵已经差不多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平静地反问：“你知不知道，我爸妈就是因为有人酒驾才出事的？” 女人讪笑：“这……这……再怎么说，那也是你表哥！姑姑要是再掏钱，那就要把家里的东西都卖掉了！” 女人裹紧了身上的皮袄，动作间露出了手腕上的银手链：“侄儿，你爸之前做生意挣了钱，现在不都是在你那里吗？救救姑姑呗，给个七八十万就好了。” 江洵垂下眼，几乎感到荒谬。 所以他这个姑姑找过来的原因，是她儿子惹了事，自己还舍不得花钱，不愿意过苦日子，所以找上门来要钱？ “我没这么多钱。”江洵说。 女人不信：“带你走的那家人应该很有钱吧，听说也是做生意的。你肯定零花钱，几万总有吧，都先给姑姑救救急啊。” 江洵没有说话，极黑的瞳孔平静漠然。 “侄儿！再怎么样我们也是一家人，你要是不给，我就去你学校找老师，说你不顾家里人死活！” 江洵忽然笑了一下。 他的五官虽然俊美，却总是有种不近人情的阴郁，这样微笑起来，又带上了彬彬有礼的感觉。 江洵慢条斯理地说：“好，你把卡号告诉我，我把钱转给你。我会转告他们，尽量给你们一些帮助的。” 至于这个帮助……是帮那个素未谋面的受害者还是帮他这个姑姑一家，就不好说了。 女人喜上眉梢：“好，那可太好了！侄儿，收养你的那家人怎么样啊，他们家有没有孩子啊？” 江洵站起来，终止了这场对话：“不用问了，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 此时的江燃还在隔壁清岩市。他刚完成所有项目，伸着懒腰准备走出校门。还没等江燃出去，校门附近那栋行政楼忽然走出几个人，其中有个老头用沙哑的声音喊他。 “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你也来比赛？” 江燃扭过头，看见一个胡子拉碴，脸色特别臭的老头。不仅没有学生敢往老头身边走，连主办方的工作人员都不敢和他搭话。 江燃辨认几秒，恍然大悟：“啊，是闫爷爷啊，我来比赛的，您怎么在这？我好几年回外婆家都没都没见您，好久没吃您种的葡萄了。” “哼，当了好几年苦力，家都没空回，今天也一样。”闫老头脸色还是很臭，摆了摆手，“去去，赶紧回家吧，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能拿什么名次。” 江燃也不怕他，礼貌地和闫老头道别，随后跟着学校的大部队回了琴洲市。 第51章 路上颠簸几小时，等到江燃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好累啊，有没有人迎接我——”江燃拖着音调往客厅里喊了一嗓子，“爸，妈，阿洵？” “哥。” 江洵快步走出来，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江家夫妇俩也从书房里出来，逗他：“我们的大画家回来啦？” 江燃哼哼唧唧：“是呀，大画家好累。” “哥，你和我说你下午四点才到。”江洵和往常出门回来那样接过江燃的行李箱，“我还没来得及出门。” “怕你早早的在等嘛，反正大巴停学校门口，回家很近的。”江燃活动了一下颈椎，扑过去抱江洵。 “这两天睡得一点都不好。”江燃嘀嘀咕咕地抱怨，“昨天就想回来了。” 江洵心里有愧，没有和平时那样把江燃稳稳抱在怀里，更没有蹭脖子，只是虚扶了一下，很快就松开手。 这样略带疏离的态度很快被江燃发现。 江燃眯起眼，略微有些不爽。 他不过是出门两天，他弟怎么不和他亲近了？不对，不对……不是和他疏离的问题。 “哥，这两天是不是很累？我给你按按。”江洵在他肩膀上轻轻按摩几下。 江燃盯着弟弟看了几秒，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阿洵，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江燃很敏锐。 弟弟的状态不对，但又不是他比赛前那几天的不对劲，而是某种更为压抑的，甚至称得上是愤怒的情绪。 只不过这种情绪被江洵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恐怕江燃也要被糊弄过去。 弟弟很少出现这种情绪，一定是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才会这样的。如果不问出来，以这个家伙的性格，很有可能就这么藏到天荒地老也不说。 夫妇俩停住动作，担忧地看过来。 江洵摇头：“没有，哥，我没什么事。” “你骗人。” 江燃干脆地说：“你的眼睛眨得很快，还不敢看我。江洵，你到底碰见什么事了，还是碰见谁了？” 江洵顿了顿：“是有一些麻烦，但我可以自己处理的。” 这是江洵的心里话。江家在这些年已经帮了他足够多，江洵不想再添麻烦。或者更确切地说，江洵不想让哥哥知道他的亲戚是多么恶心糟糕的人。 江洵再次说：“真的没事。” “笨蛋……笨蛋阿洵。” 江燃急得像小时候那样教训弟弟。他抓住江洵的手臂摇晃：“你怎么这样呀，明明平时哪里碰疼一点都要和我说疼……” 怎么真的遇到麻烦了，就想要自己扛着不告诉大家？ 江洵握住江燃的手，张了张嘴，没说话。江燃又气又急，干脆在弟弟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郁青荷无奈地把儿子拎开：“燃燃，你怎么还咬人呢。” “明明是阿洵不说话！” 江振松叹气，在儿子头顶揉揉，才对江洵说：“小洵，就算已经十五岁了，你们两个在我们看来也是小孩。遇到麻烦了，长辈总要帮忙解决的是不是？小洵，能不能把你遇到的问题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江洵沉默了十几秒，才低声说：“哥哥才刚回来，先让哥哥休息吧。” “不要！我一点都不累。”刚才还在喊累的江燃一口拒绝，“你现在就告诉我，好不好嘛。” “……” 江洵低头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坦白：“今天上午，我遇到了我姑姑，她找我要钱。” 江燃瞪圆眼睛：“……什么？！” 夫妇俩一下子坐直身子：“小洵，你慢慢说。” 江燃拽着江洵在沙发上坐下，双手紧紧捂住弟弟的手。江洵安抚地轻拍江燃的手背，措辞着把今天上午的谈话复述了一遍。 复述完，江洵低声补充：“今天上午的对话我录了音。被撞伤的那一方是村里人，不太懂法，应该没有报警处理。按照我姑姑的描述，我那个表哥不是单纯的酒驾，是醉驾。我推测，他们有对受害者进行威胁的举动。我已经给她打了十万，她现在已经构成勒索了。我……有一些想法。” 家长们正色道：“小洵，你做得很好。不过这件事不该是你自己去面对的，我们会和你一起处理。” 江燃点头：“就是啊！” “小洵，叔叔这两天去把详细的情况调查清楚，之后怎么处理，包括你有什么想法，我们再一起商量，可以吗？” 江洵安静地看着两位大人：“……好。谢谢叔叔阿姨。” “谢什么，自家孩子遇到麻烦，肯定要帮忙处理的嘛。” 江振松在两个孩子头顶搓了一把，脚步匆匆地出门了。郁青荷也没有干坐着，翻出曾经的档案一一核对。 有大人在忙碌，江燃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拉着江洵回房间，狠狠地在弟弟头顶揉了好多下，嘴里不重样地谴责江洵的姑姑一家。 “哥，你别生气了。”江洵看着他，哄道。 看着哥哥为他生气的模样，江洵心里的烦躁和愤怒忽然消失了大半。 “我怎么能不生气……我要被气死了！他们怎么还敢来找你！明明之前都那样对你了，怎么还敢找过来要钱！”江燃整个人都气鼓鼓的，微卷的发梢乱晃。 虽然生气，但江燃也没有说什么脏话或是摔打东西，他只是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最后在枕头上狠狠锤了几下。 像是张牙舞爪的小动物。 江燃扭头看见弟弟还是内敛安静的模样，心疼又生气：“我弟明明这么好，他们怎么那么坏！” 江洵站在床沿，垂下睫毛看他。 遇到亲戚的烦躁，情愫见不得光的苦涩，以及此刻被关心的甜蜜，一起交织成了说不出的滋味。 “不行，他们这样坏的人，必须去蹲大牢！”江燃大声说。 “会的，哥哥，他们会有惩罚的。” 江洵拉住哥哥的手，让他坐下来：“别和那些人生气了。哥，要是你还生气……” 比江燃要高大许多的少年蹲了下来，伏在江燃的腿上，那安静落寞的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哥，能不能多心疼我一点？” 第41章 “弟弟，欺负你的那些人…… 少年伏在江燃的腿上, 黑发低垂，宛若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江燃立刻把生气的事情抛在脑后，只顾得上心疼弟弟。他在江洵头顶摸了摸, 用力把弟弟拉起来：“我最心疼的就是你了。阿洵, 哥哥抱抱。” 面对哥哥的拥抱邀请，江洵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抱过去。 温暖的体温顿时传递过来, 江燃抱得很紧, 认真地给弟弟承诺：“就算他们找过来，我们也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什么伤害。阿洵，我们是一家人, 我们永远会和你一起解决麻烦。” 江洵伏在江燃身上，以这种极其亲昵的姿势被抱住。他安静地和哥哥对视几秒, 缓缓低头，把脸埋在江燃的颈窝。 “好。”江洵说，“哥哥最好了。” 江燃在心里叹气，侧过脸，在江洵的脸颊上亲了一下。亲完发现弟弟有些颤抖, 江燃干脆又亲了几下。 “……哥。”江洵闭上眼睛, 始终没舍得拒绝。 那些糟糕的情绪，那些阴暗的想法, 都在这个温暖怀抱和亲吻里烟消云散。 …… 江振松和郁青荷都是雷厉风行的性格，他们借助人脉, 很快弄清了江洵姑姑一家这十年来的动向。 不调查不知道, 这两天查了才发现，这一家子居然都是极品。 江洵的姑丈前几年靠放贷赚了点钱，近几年沉迷赌博, 还和人做局骗钱。犯事的大儿子初中就辍学了，整日游手好闲，有过偷盗和猥亵的前科，被关了两年才刚放出来。这父子俩还涉及了一些帮派问题，这也是被撞伤的那家人没有报警处理的原因之一。 江洵的姑姑明面上没有做什么违法违纪的事情，但根据乡民们的说法，她仗着丈夫儿子有点小势力，在村里没少悄悄威胁人，村民们都敢怒不敢言。 “不仅如此，她昨天来找小洵要钱，已经构成了敲诈勒索，并且是对未成年人敲诈。”江振松冷笑着说，“这些足够把他们送进去了。” 客厅里，夫妇俩把一打文件资料放在客厅，江洵也拿出了列出的录音分析，是江燃这几天陪着他一起分析的。 郁青荷斟酌几秒，询问江洵：“既然要把他们送进去……那就包括他们当初虐待你的事情，这次大概率会再次提起，小洵，你能接受吗？” 听到母亲的提问，江燃立刻丢下手里的草稿纸，揽住旁边的江洵，整个人和弟弟贴贴在一起。 一副哥哥就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怕的保护姿态。 江洵有些不太自然地动了一下，很快又被搂得更紧了，还被哥哥拍了几下后背。 江洵不动了，任由江燃抱着自己，朝夫妇俩点头：“可以的。” 第52章 “小洵，这件事完全以你的感受为主，不用勉强自己。” 江洵摇头：“我没有勉强，真的没关系。” 当初他尚且年幼，连反抗和逃离都做不到，但如今不一样，他在安稳的环境里长大，有着真正的家人，过去的那些事情早已无法影响他。 想到这里，江洵攥紧指尖，忽然有些恨自己出现不该有的情愫。 “没有勉强就好。其实有件事情之前没有告诉你们——当时的情况虽然不太好界定，但在把小洵带走，并且和相关部门备案之后，是有工作人员来处理这件事的，你那个姑丈是有罚款处罚和三个月刑拘的。”江振松说。 这件事并没有在家里提起过，江洵闻言有些惊讶，江燃也睁大眼睛看向父母：“爸爸，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一直想让他们得到惩罚呢。” “当时你们俩还小，也是怕影响你们，后来索性就没说。”郁青荷说道，“提起这个呢，只是想和小洵说，当时带你离开，我们并没有轻易放过虐待你的人，这次也不会。” 江洵下意识抓紧江燃的手，喉咙微涩。江燃倒是觉得理所当然：“那肯定嘛，才不会随便让人欺负弟弟呢！” “嗯，不会有人欺负我。”江洵轻声说。 一家四口围坐在客厅，把这些证据捋清楚，准备全部提交给律师。 这么复盘一遍，江燃又被这家人恶心到，气得锤了几下沙发上的抱枕。 江洵熟练地哄他：“哥，别气，他们很快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那姑丈和表哥就是社会败类，姑姑也是自私又贪心，明明是做错了事，还不舍得钱财，不乐意放弃好日子。 又蠢又坏不过如此。 “好，没问题的话，我会把这些材料都递交上去。小洵也不用担心，你的户口之前就是跟着你爸妈的，后来独立出来了，跟那家人没有关系。” 郁青荷以极为平等的态度询问：“小洵，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江洵踌躇片刻，尝试着提出：“我能不能……去见见被撞伤的受害者？” 两位家长权衡片刻，江振松说：“我已经联系了被撞伤的受害者一家。他们目前在桐省医院里住院，如果小洵想去，过两天刚好周末，我带你一块去。” “叔叔，我可以自己去，不用太麻烦你。” 江燃举手：“我也要去的！我要陪着弟弟。” 郁青荷无奈地敲敲儿子的脑门：“不准单独行动，让你爸带你们俩去。” 事情就这么敲定下来。那些证据和资料都提交给了律师，而老江在周五晚上带着孩子们来到桐省医院。 桐省距离琴洲市有上千公里的距离，要比琴洲市冷得多，放眼望去，路边的树枝已经光秃秃的了。这里算得上是江洵的故乡，但江洵对这座城市并没有特别的情感。他们来到某间病房门口，见到了一位朴素的中年妇女，还有个面容憨厚的年轻人静静躺在病床上。 妇女晒得黝黑，手上带着厚厚的茧。她带着口音问：“你们，你们是前两天电话里联系我的人？”她说着，视线落在江洵脸上，一下子睁大眼睛，“你这娃娃，和小江长得好像啊……” 江洵的指尖颤了一下。江燃立刻紧紧握住他的手。 “你说的应该是我的父亲。”江洵垂下眼，“撞你儿子的人是我姑姑的儿子，我小时候被他们虐待过，今天来是想协助你们，把他们送进监狱。” 过去的伤疤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来。江燃的手握得更紧了。 妇女喃喃道：“真是你这娃呀，十年一下就过去了……等等，你说什么？你们能帮我！？” “是，麻烦大姐和我们说说情况。”江振松说。 妇女顿时泣不成声：“那天我儿在路上走得好好的，那王八蛋开着车就撞过来！要不是我儿反应快，早就没命了，他往旁边躲，还是没躲过，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医生说还要做什么手术……那王八蛋就是吃了酒，还不承认，扔下我儿就跑了！我想找警察同志，儿他爸说会被报复，不让我找……” 她说得断断续续，但大家都把这事情原委都听明白了。江振松缓着语气安慰她：“大姐，别担心，我们已经请了律师，你尽管报警，一定会给他们惩罚的，医药费也别担心，我们会帮忙。” “好，好，谢谢你们，真的太感谢了，苍天有眼啊！” …… 有了受害者家属配合，程序推进非常迅速，检察院很快对那江家姑姑一家提起诉讼，逮捕令也批准下来。 这天上午，江家姑姑原本还在家里看电视，等着好侄儿帮她要钱过来，好打发那家人别再纠缠。她丈夫躺在客厅里喝酒，而她那个酒驾的大儿子躲在房间里面好几天没出门，和道上兄弟没日没夜打游戏。 女人坐在沙发上埋怨：“江洵那小子怎么动作这么慢，好几天了还没把钱要过来。” “催，再催催！”男人恶声说。 女人又编辑了几条短信催促江洵。 就在这时，江洵的短信发了过了：“姑姑，别急，我们的帮忙就要上门了，注意查收。” ——这其实是江燃编辑的短信。他还是气不过，用弟弟的手机发了这条短信。 女人虽然觉得短信里的说辞怪怪的，但也顾不得分辨是什么意思，只是喜出望外地等着钱送过来。 可惜等待他们的是警方上门逮捕。 直到他们夫妻被警察押住，房间里打游戏的大儿子也被拷上手铐，她才回过神：“你们怎么随便抓人？” 男人也在骂骂咧咧：“你们凭什么抓人！我要告你们！” 女人扯着嗓子喊：“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儿子涉嫌醉驾和肇事逃逸，并且涉黑，情节相当恶劣，还有偷盗和猥亵前科。你丈夫涉嫌非法放贷和暴力催债，而你涉嫌对未成年人敲诈勒索及威胁他人，早年还有虐待儿童的前科。”为首的警察拿着逮捕证，眼神厌恶地念出这一长串罪名。 “我？我怎么就勒索了？”电光火石之间，女人忽然想到那天江洵给她转的十万块，“那是我侄子自己给我转的！我可是他亲姑姑！” “即使是亲姑姑，你也已构成威胁和勒索，且金额巨大。” 警方没有再多说，押着这几人回警局。 虽然判决暂时还没下来，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数罪并罚，他们都面临数年至十几年的刑期。他们没有任何机会，也不可能逃过法律和道德的制裁。 这一家三口从自建房里被拷出来时，村里头的人都过来了，议论声全都传进了他们耳中。 “就是这两口子吧，这些年竟然做了这么多恶事，我呸！” “我就说小陈这么老实，怎么会拦路被人撞断腿呢！合着是被人撞的啊！” “好哇，怪不得这家人最近几年过得好起来，原来靠得全是黑心勾当。” “王大嫂，你还记不记得好多年前，他们家大哥出车祸留下个小娃娃，他们一家连饭都不给那娃娃吃饱！” “记得，我还给那娃娃分过包子呢，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呐！” “……” 村民们大声议论着这一家，用厌恶至极的眼神看他们。要不是有警察拦着，估计臭鸡蛋已经扔了过去。 被押住的这对夫妻终于变了脸色。他们惶然地想，完蛋了，全都完蛋了，他们都要坐牢，大儿子更是要蹲十几年大牢，哪怕将来出狱，也彻底在村里混不下去了。 也许在当年惦记江洵父母的财产，在虐待江洵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报应。 警车呼啸离去。 为了保护孩子们，江振松两口子并没有在这家子面前露面，只是在他们被拘留后，让律师给这一家捎了段话。 ——“你们惦记别人的财产，欺负无辜的小孩，你们做那些恶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要付出代价？” 拘留几天，这一家已经憔悴不堪，听到这段话更是颓然。 代价，代价……对啊，哪有伤害了别人还能逍遥法外的道理呢？总要付出代价的。 …… 等到这一切尘埃落定，距离江洵遇到他姑姑勒索那天只过去了半个月。 郁小舅得知这件事，也帮着出了不少力。在那家人被抓去拘留的那天，大家一起去外面吃了顿饭，为这件事画下句号。 江洵的情绪始终很平静，倒是江燃不放心他，每天都要亲和抱好多次，以此来安抚弟弟。 事情结束的这天晚上，阴沉沉了一整个白天的乌云终于酝酿完毕，落下秋日里的第一场暴雨。 窗外的雷声时不时轰隆隆响起，江燃洗完澡，在窗户前看了几秒，果断走向隔壁的房间。 这几天他和弟弟都在断断续续的分房睡觉，今天也是在各自的房间里。江燃不太习惯，不过他之前说了要给弟弟私人空间思考问题，只能咬牙执行。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下雷暴雨。 第53章 江燃记得弟弟小时候怕打雷，长大了遇到打雷下雨也是要和他一起睡的。 ……好吧，好吧，还因为他已经三四天没有和弟弟一起睡觉，他真的很不适应。 “阿洵？”江燃推门喊道。 房间里没开灯，里面的人听到声音，顿了几秒才走过来：“哥，你怎么过来了。” 江燃熟门熟路地上床：“你不是怕打雷嘛，我过来陪你睡觉。” 江洵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我……最近好一点了，没这么怕了。” 昏暗的房间里，江燃还是稳稳地坐在床上，仰头看着弟弟黑白分明的眼睛：“你想自己睡？” “……嗯。” 江燃歪歪脑袋。他睁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看着弟弟别扭的模样，忽然说：“可是我不想自己睡，我就想要和你睡，你明明答应我了的，也不可以吗？” 江燃刚洗完澡，声音又软又轻，还带着些微潮意。 没有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撒娇和邀请。反正江洵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不争气地躺在了床上。 江洵：“……” 江燃弯起嘴角：“这才对嘛。” 第42章 “阿洵，你心跳怎么那么…… 江洵有时候会觉得, 他的哥哥很像传说中的魅魔。不然怎么会只要一句话，甚至只需要轻轻弯起嘴角，就可以掌握他的所有情绪和行为。 江洵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房间里没开灯, 但窗帘没有拉严实, 窗外的皎洁月光洒落进来，给他们的轮廓镀上朦胧光影。 “阿洵，你怎么躺得跟个木头似的。”江燃趴过来, 伸手戳戳一动不动的弟弟, “你不高兴吗？” 身体上方被哥哥趴着覆盖，江洵的声音有些干涩：“没有不高兴。” 兄弟俩都是刚洗完澡，一起躺进被窝里, 暖融融的清爽味道顿时清晰无比。他们用的沐浴露是同款，所以此时此刻, 他们俩身上的味道是相同的，近乎有种不分彼此的亲近和暧昧。 他们躺在黑暗里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安静片刻后，江燃小声说：“阿洵，刚才我和爸聊了几句，爸说按照他们犯下的罪行, 起码都要关十几年, 判决应该下个月就能下来了。” 江燃低头摸着江洵的脸颊，很认真地说：“弟弟, 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谁还敢那样, 通通去蹲大牢！” “嗯。”江洵应了一声, “谢谢哥哥。” “搞什么生分干什么，不许和我说谢谢。”江燃嘀咕一句，手没挪开, 在弟弟的脸颊上报复性捏了好几下。 江洵虚虚地握住江燃的手，不让哥哥乱动。 夜晚总会放大许多东西，这几天掰碎了一点点分析的情愫，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再次悄然冒出来。 江洵仰头看着江燃，快速地闭了闭眼睛，略微艰难地把江燃的手拿开。 ——就在刚才，在握住哥哥的手的那一瞬间，江洵竟然想要在哥哥的手心里落下亲吻。 “……” 他们紧密贴着，呼吸交织。江燃盯着弟弟的睫毛看了几秒，冷不丁地问：“阿洵，你前段时间说你要琢磨问题，现在还没有想好吗？” 江洵的身体僵硬一瞬，含糊地说：“我大概想明白了。哥，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不知道怎么解决？”江燃不解。 江洵慢慢地说：“嗯。现在有两种处理办法，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 江燃想了想：“这两种办法导致的结果会有很大差距吗？” 江洵轻声说：“非常大，大概是南极和北极的区别。” 江燃被弟弟的形容震惊了一下：“……那，那这两种办法在实施过程中，会有很大的难度差距吗？” 江洵思考几秒：“有差距，其中一种要困难得多，实施过程必定会有阻拦。另一种办法要简单很多，但是……” “但是另一种方式你不想要，是吗？” 内心最隐秘也最纠结的想法被哥哥不经意戳破，江洵的眼睛倏然睁大。 “那阿洵想要哪种结果？唔……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的，对不对？” 江洵喃喃：“……我不知道，哥，我不知道。” 江燃不假思索：“如果不能确定，那就问问自己嘛，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选自己喜欢的和想要的不就好了。” 江洵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仰头看着江燃。半晌过后，他说：“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如果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那活着也太没意思了吧？”江燃说着，疑惑地趴下去一点，把耳朵贴在弟弟胸口，“你心跳这么快干什么？嘶……跳得更快了！” “……没有，哥，你感觉错了。” 这场谈话在江燃的困意里结束。他们谈得笼统又含糊，江燃至今不知道弟弟在纠结什么。不过在这天晚上的谈话过后，江燃明显感觉弟弟有些变化。 像是即将做出某个重要的决定。 …… 江洵的姑姑一家已经被抓起来准备蹲大牢。虽然事情尘埃落定，但江燃考虑到弟弟的情绪，还是想着带弟弟去放松放松。 临近周末，江燃翻阅着手机里的信息，忽然提起：“阿洵，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捡到的那只赛鸽？就是叫雪影的那只，它的伤已经好全了，哦对，我还看到朱叔叔说俱乐部有活动，是骑行和露营，你想不想去啊？” “记得。”江洵当然记得那位朱先生。就是因为朱先生那番话，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他靠近江燃，扫了一眼俱乐部的推文，“骑行活动？哥哥去我就去。” “那就一起去嘛，就当放松放松。”江燃迅速地给自己和弟弟报名参加，又在群里问小伙伴们要不要一块去。 这些家伙对这种集体出行的活动很感兴趣，纷纷举手参加。于是在一个晴朗的周末，几个少年骑着自行车在骑行俱乐部门口汇合，准备跟着俱乐部的大部队去骑行和露营。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十来个成年人参与这次活动，江燃还在人群里看到了几个一中高中部的男生，他在某次演出的时候和他们短暂合作过。 那几个男生看见江燃，有些意外，主动过来和他打招呼：“江燃学弟，好巧，你也参加这次活动？” 江洵瞥了他们一眼，默默站在江燃身边。江燃则是露出笑容：“是啊，好巧。” 之前那次合作很愉快，江燃和这几位学长聊了几分钟，才挥挥手告辞，带着小伙伴去俱乐部里面领装备。 朱先生再三确认：“咱们这次的骑行距离有差不多四十公里，预计中午饭点到农庄。这个距离还是有点远的，而且有几段路是上坡，你们应该是初次长距离骑行，可能会有些不适应。” 连靖跳起来：“没关系，我们可以！” 江燃在小伙伴面前维持住当年的孩子王风范：“没错，我们肯定没问题。” “行，那就试试，就算半路撑不住也有办法把你们送过去。一定记住啊，咱们不飙车，慢慢骑就行，安全第一。”朱先生笑着把俱乐部的头盔和手套护具借给这帮小孩，招呼这次的成员出发。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晴朗，微风，是很适合出门的温度。一行人按照路线前往近郊，路上基本没有碰到车辆，他们沿途还路过了一大片红枫林，纷纷停下来拍照。 “燃燃。”在大家伙兴奋拍照时，林温棋走到江燃身边，眼神关切，“你和你弟弟最近的事情……应该解决了吧？” 江燃眨眨眼。 他这个小伙伴很聪慧，也很有分寸，估计是意识到了他们兄弟俩最近在处理某些事情，也没直接打听，问得很委婉。 江燃眉眼弯弯，小声分享喜悦：“解决了！坏人被抓走了，是吧阿洵。” 江洵点点头。 林温棋被这信息量弄得一愣，但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说：“解决了就好。” 大部队已经拍完照，再次出发。沿途美景和朋友的关心让江燃心情很好，最主要的是，弟弟比前几天话更多了，说明这次出门骑行放松心情是很正确的选择！ 不过在一小时后，江燃遇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骑累了。 虽然平时上学会骑车，但最多骑个四五公里，还是在平坦的大马路上骑。 这次骑行活动不一样。他们的目的地是近郊的农庄露营地，中途有好几段乡道是上坡。哪怕中途休息了几次，他的腿现在也酸得有点骑不动了。 江燃很想停下来，但小伙伴们都还在骑，他可是从小当老大的人，怎么能最先喊累。不行，不能停！ 江燃咬牙继续蹬，同时扭过头观察弟弟，就见弟弟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他悄悄问：“阿洵，你不累吗？” 江洵说：“还可以，不怎么累。” “真的吗？” 江洵顿了顿：“其实有点累。” 好的，江燃看出来了，弟弟在哄他。 第54章 说来也是奇怪，弟弟的精力从小就很好，力气也大，小时候被饿得瘦弱矮小，玩游戏的时候都还能抢赢傅斯扬那小胖墩。后来长大了更是不得了……江洵居然可以轻轻松松把他抱起来！ 江燃想起有几次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就是弟弟把他抱起来放回房间的。 江燃在心里嘀咕几句，又去问其他几个小伙伴。除了篮球队的林温棋，其他几位小伙伴明显累了，但还是死撑着嘴硬。 “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涂嘉明断断续续地说。 “……”江燃看着同伴们嘴硬的模样，深呼吸几下，接着蹬自行车。 他们又坚持了七八分钟，终于还是放弃了嘴硬。 连靖已经气若游丝：“不装了，我骑不动了……朋友们，我快累晕了。” 有了第一个人递台阶，这些家伙纷纷停下来，一个个累得翻白眼，只有篮球队的两人情况还算良好。 骑在最前面的朱先生发现这几个小朋友掉队，嗖的一下又骑回来：“怎么了，哦，累了是吧？” 出发前大放厥词的几个家伙心虚点头。 江燃摘下头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整个人歪在弟弟的肩膀上，语气很飘：“累啦，叔，救一下啊——” 朱先生哈哈大笑：“我就说嘛，你们初次骑行肯定会不适应。不过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哎，这样，要是你们不打算回家，还想去露营，那就在这里休息休息，我叫人把你们直接送去农庄啊……成了，他在赶过来了，车牌号是这个。” 江燃把这串车牌号记下：“好啊，谢谢叔。” 江燃应完还是很困惑。 他们几个都骑着车，什么人能把他们一块送去露营地？就算是大型号的轿车也装不下，更别提后备箱要塞六辆自行车了。 江燃百思不得其解：“阿洵，你说朱叔叔到底叫了什么车？” 江洵思索片刻，最后还是摇头：“我也不清楚。” 几个累趴了的少年也不懂，但也都没有力气思考了。他们蹲在马路旁边的草地上，默默等着支援抵达。就这么苦苦等待二十分钟之后，答案终于揭晓。 一辆货拉拉缓缓停在他们面前。 江燃：“？”等等，这对吗。 司机打开无比宽阔的车厢，对着这群少年爽朗一笑：“来，上车吧。” 第43章 哥哥最疼他，哪怕他再放…… 这群骑累了的家伙在货拉拉前面站成一排, 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凝固。 这种方便快捷的货运方式才刚兴起没两年，他们平时见得不多，没想到第一次使用竟然是用在自己身上。 “咋啦, 怎么都不动？这车很宽敞很舒服的, 我开车稳得很，别怕哈。”司机见大家没动，干脆一手拎起一辆自行车塞进车厢里, 动作相当熟练。 江燃终于回过神：“叔, 你经常来载我们这种……骑不动了的人吗？” 这位司机和朱先生一样健谈：“是啊，我算是你们俱乐部的专业合作伙伴了，拉过不少骑不动的人, 放心，很稳妥的, 保证把你们舒舒服服送到。” 江燃说：“叔，你这是御用车啊。” “那是。都上车吧，坐稳了是吧……走咯！” 货车沿着骑行路线开了出去，几个少年坐在货拉拉车厢里面面相觑。 这种体验太新奇了，大家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了几分钟, 江燃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我们也是一起坐过货车的交情了。” 小伙伴们也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乱哄哄地要把朋友的狼狈时刻拍下来。 江燃也不扭捏，对着朋友们的镜头比了个耶, 确保自己被拍得很好看，这才挪挪位置, 靠在江洵肩膀上, 很小声地说：“阿洵，我的腿好疼，刚才都没好意思喊累, 我怕他们觉得我不够威猛……你居然笑我！江洵！” “没有笑你。”话是这么说，江洵的嘴角还是勾起明显的弧度，“哥，我给你按按？” 江洵习惯性说完这句就有些后悔。他尚未确认自己该怎么做，这样的亲昵举动也许有些不妥。 好在江燃没有同意。 江燃扭开脸：“不要。如果你给我按了，我现在肯定会疼得斯哈斯哈，丢人……到露营地之后再说。” 等到了露营地，他要狠狠让弟弟给自己按摩！ …… 司机确实没说谎，这车开得又快又稳。半小时后，他们几个就被送到了露营所在的农庄门口，骑行的大部队还在半路没到。 “你们是预订了十顶帐篷的骑行团对吧？”老板娘从屋子里出来，探头看了看，“怎么就你们六个呀，我记得有二十多个人呢。” 江燃指了指道路尽头那辆货拉拉绝尘而去的背影：“我们作弊来的，其他人还在路上，应该快到了。” 老板娘不禁莞尔：“行，那我先带你们进去休息。” 他们几个在屋里歇了十来分钟，大部队终于陆陆续续抵达。出发前太匆忙，江燃现在才看见了参与这次骑行活动的全部人员。 除了那几个高中部的学长，其他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有男有女，谈吐阅历看着像是业界精英。 “怎么样，坐车过来的感觉不错吧？”朱先生擦着汗走过来，调侃这几个小孩。 江燃一本正经地点头：“舒服，不愧是俱乐部的专车。” 上午骑行了几小时，大家都累了，没有立刻折腾要野炊，中午饭是露营地提供的农家乐套餐。 午睡过后，大人们去农庄附近的水库钓鱼，江燃和小伙伴们也去凑热闹。大概是还在新手保护期，江燃一口气钓上来大半桶鱼，周围几个成年人稀奇得不行，轮流过来和他握手才接着钓鱼。 夕阳渐渐烧红了天。 一行人拎着钓来的鱼和农庄提供的食材围过来，开始搭炉子。坐车过来的这群初中生也没好意思闲着，挽起袖子过去帮忙。 农庄提供了烧烤架，但煮汤的炉子需要自己用砖块搭，也算是这里露营的乐趣之一。 “炉灶我们搭好了。”下午一起钓鱼的几位女士看见江燃，逗他，“会不会烧火啊？” 江燃晃晃手指：“姐姐们不要小瞧我啊。” 他小时候每次回外婆家都要帮忙给灶台生火，尤其是冬天，他总要守着那口大铁锅……好吧，他其实就是喜欢烤火，但这也不妨碍他点亮这个技能嘛。 江燃会说话，还长得漂亮，很快在这些成年人里混熟了。 天色彻底暗下来，近郊的天空能看到很多星星，露营地里一片欢声笑语，烧烤的香味在空气里弥漫。 江燃在烟雾缭绕里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小时候。 他很喜欢乡下的夜晚，因为有满天闪烁的星子，还有飞舞的萤火虫。他和弟弟经常在晴朗的秋夜里烤红薯，总是能让整个晚上都暖呼呼的。 江燃回过神，胳膊轻轻碰了碰旁边的江洵，撒娇的话张口就来：“阿洵，你帮我烤吧，我好累，不想动了。弟弟，你最好啦……” 江洵侧过脸，视线撞入江燃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盛满明媚的笑意和亲昵，比天上的星子还要漂亮。江洵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把头转回去，故意说：“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让我烤肉是要收费的。” 江燃不敢置信：“江洵，你竟然要收我的费！” 江洵低声说：“不收钱。” “那你收什么？”江燃戳了一下弟弟的脸颊。 江洵没吭声。 “哦——我知道了。”江燃转了转眼珠，左手搭在江洵的肩头，右手拨弄着弟弟的耳垂。 温热的指尖压在耳垂上，和羽毛扫过没什么区别。 江燃眼睁睁看着弟弟耳垂那块变红了一点，凑到弟弟耳边小声添了把火：“阿洵，你不收我的钱，又要收我的费，那你是不是想要亲亲？你给我烤，晚上睡觉我多亲几下。” 江洵的喉结微微滚动，被这样的条件诱惑得差点就要点头。好在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他，只是默默把手里烤好的鱿鱼塞进江燃嘴里，没有说好还是不好。 江燃也不细究，心满意足地被弟弟伺候，顺便拍了几张照片分享到了家人群里。 十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排队去农庄的淋浴间洗澡。 江燃和江洵总是成双成对的，洗澡也是同时去的。不过江燃洗澡的步骤更繁琐一点，等他出来的时候，江洵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阿洵你怎么在这里等，不冷么……走，快回去。”江燃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在夜风里打了个颤。 “好。” 农庄的淋浴间距离露营区有些距离，在僻静的角落里，不远处就是影影绰绰的林子。露营的众人已经陆续洗漱完，这处角落显得很安静。 他们俩刚走出去没几步，就碰见一个面容清俊的男生在前面拦住他们。江燃记得这个高二的学长，这人当初是负责初高中节目组对接的负责人，那段时间和他经常有联系。 第55章 江燃礼貌点头：“学长有什么事吗？” 男生深呼吸一下：“江燃，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嗯？可以啊，你说。”江燃停下脚步，等对方开口。 男生看了一眼江洵，没有说话。 江燃看着男生，很困惑：“你说就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江燃，你旁边是你弟弟吧，能不能让他暂时回避一下？”男生说，“有些话可能不太方便让他听到。” 江洵眯了眯眼，表情很冷淡：“你说，我不打扰。”江洵说着，往旁边的方向挪开一点，从紧紧贴着江燃变成距离三十厘米的距离。 男生：“……” 江燃丝毫没有觉得这样的距离有什么不对：“对啊，他是我弟弟，旁边听也不会打扰的。” 男生沉默几秒，努力忽略旁边虎视眈眈的少年，对江燃说：“江燃，我喜欢你很久了。” “？”啊？ 男生继续说：“我，我想问问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江燃原本以为对方是想说乐团之类的事情，他实在没想到会是表白。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圆，懵了几秒之后，江燃才干脆地说：“谢谢，但我不喜欢你，不好意思。” 男生往前踏了一步，紧张地盯着江燃的脸：“我们可以试试，如果你觉得不适合再……” “我哥已经拒绝你了。” 江洵终于忍无可忍，冷冷地说：“而且我们还小，说这些不合适吧？” 江燃轻轻拍了一些弟弟的手背，看似是教育弟弟让他别这么冲，实际上认同了弟弟的说法。 “嗯，我不早恋。” “好吧，对不起，打扰你了。”男生倒也没有再纠缠，只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江燃站在原地没动。 他第一次被男生表白，仿佛感觉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他挠挠脸颊，嘀咕道：“居然还有男生喜欢我吗？” 江洵同样没有料到刚才那人是来表白的，但在惊讶之余，他只觉得理所应当：“哥，你那么好，有很多人喜欢是很正常的。” “我知道，毕竟我这么好看嘛。就是之前没遇到过男生来表白……有些不可思议。” 江洵在哥哥旁边挡住风，沉默几秒：“其实之前……” 之前也有好几个男生给江燃写过情书，只不过江燃不认识对方，也没有接受那些暗搓搓的表白。 江燃歪歪脑袋：“其实什么？” 江洵忽然又不想提起其他人。何必让哥哥再注意到那些追求者呢。 江洵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说哥哥特别好，好到对别人的吸引力是不分性别的。” “阿洵，你今天好会夸。”江燃嗓音懒洋洋的，“走吧，别在这里吹风了。” 两人并肩前往营地。快要走到帐篷前时，江洵还是踌躇着开口：“那……哥，你觉得被男生喜欢，是什么感觉？” “你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呀。嗯……我没有很特别的感觉，拒绝他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江洵的嗓子眼发紧：“那如果有一天……哥哥遇到其他的男性追求者，假设哥哥对他有好感，那个人会有机会吗？” “阿洵，你的问题好奇怪。”江燃虽然不解，但还是认真思考了几秒，“也许会吧？这我可说不准。” “这样吗……” 江燃只当这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回到营地就完全忘了这回事。 这群小伙伴吃饱喝足还不尽兴，嚷嚷着要聚众看电影，商量半天，竟然是决定围在一起看鬼片。 近郊的风格外大，吹得帐篷哗哗响，这种氛围看恐怖片简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江燃僵硬地坐在中间，眼神不敢往屏幕上看：“……” 他很怕鬼的！！ 江燃越坐越靠近江洵，最后紧紧地和弟弟贴在一起，才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在害怕。好不容易熬完这部电影，朋友们意犹未尽，江燃连忙回到自己的双人帐篷，钻进睡袋里寻求安全感。 至于江洵么……江洵刚才根本就没看什么恐怖片，注意力全在回来时和哥哥的对话上，连给哥哥按摩小腿的时候都是魂不守舍的。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着之后的江洵又做了那样的梦。 梦里的温度都是发烫的，满是旖旎春色。梦中的他搂着熟悉又漂亮的少年，怀中人的嗓音带着哭腔，他们肌肤相亲，紧密相连。 江洵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睛。 上一次做梦时，江洵醒来就忘记了梦中人的脸。可这一次很清晰。那张秾丽漂亮的，带着明媚笑意的脸，正是江燃的脸庞。 “……” 如果只是单纯的亲情和依赖，他不会想和哥哥接吻，更不会想和哥哥做，想要舔遍哥哥的全身。 那不可告人的情愫如此明晰，江洵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他必须承认，自己就是个想要和哥哥在一起的变态。 可是哥哥说，他可以选择和追求自己喜欢的。 “唔！阿洵！” 旁边睡袋的江燃发出了一声咕哝。 这声咕哝和梦里的场景几近重合，江洵的呼吸和心跳彻底乱了。 “阿洵……阿洵。” 江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边小声喊弟弟，一边往江洵的睡袋里面钻：“我要和你睡。” 他刚才梦见好多好多鬼，不管藏在哪里都会被找到，好吓人的，他要和弟弟贴贴才有安全感。 “哥，等等！” 江洵握住哥哥纤细的手腕，语气艰涩：“……你先别过来。” 江燃骤然遭到拒绝，睡意都醒了大半。他松开手，语气闷闷的：“为什么啊……江洵，你是不是烦我了，之前只是不好意思说？” 江洵撑起身子，咬牙想要忍住身体的反应：“不是！哥，我没有烦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睡觉？”江燃刚从睡梦中醒来，含糊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委屈，“不要就算了，我又不会勉强你。我本来还说今晚要多给你几个亲亲的……” 江洵闭了闭眼，几乎是破罐子破摔地说：“哥，我有些燥，怕你笑话才不让你过来。” 江燃委屈到一半愣住，过几秒才反应过来弟弟在说什么。江燃轻咳一下：“阿洵，你……那你现在好了吗？今晚看了电影，我不想自己睡。” 帐篷里安静了几分钟。这顶双人帐篷的顶部是透明的，能够看见一轮明月悬在高空。他们在月光下看着对方的眼睛。 “我好了，哥。”江洵的呼吸还是有些沉，但好歹把燥意压下去了。 江燃迟缓地应了一句，熟练地爬进睡袋里，被江洵抱在怀里。 他们抱在一起，彼此的心跳逐渐同频，江洵心底的想法也越发清晰。 他不愿意和江燃分开，也不想让江燃生气失落。妄念实在不堪又混账，但好在他是个善于忍耐的人。 明亮的月光下，江洵忽然问道：“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混账事，你会原谅我吗？” “混账？有多混账？阿洵，违法犯罪的事情可不能做！” 江洵笑了一下：“那倒是不至于。”他郑重地说，“哥，之前困扰我的问题，我已经决定好了。我会努力实现愿望的。” 江燃对此无知无觉：“嗯？那祝你成功哦。” 江洵搂紧了手臂。 少年的喜欢如此青涩又浓烈。江洵心想，自己其实是很贪心的人。 曾经的他觉得能当江燃的弟弟就是最幸福最满足的事情了，可现在他还想要更贪心一点。 贪心到……他想要江燃不止是他的哥哥。 哥哥最疼他，哪怕他再放肆一点也会被原谅的，对吧？ 第44章 等等，他躲什么，他和弟…… 那天的露营结束后, 江燃发现弟弟又有了某些变化。 他们还是和曾经那样亲密无间，但又好像有某些微小的细节不太一样。 似乎是……弟弟又更粘他了？ …… 转眼三个春秋过去，他们的个子又往上蹿了许多, 已经是临近高考的高三生了。 “哎, 不要挤啊，可以先去排人少的项目。大家体检完记得把单子放讲台上，哦, 自习课做的试卷也放在讲台上了。”江燃站在台阶上指挥自家班的同学。大家很听班长的话, 很快陆续散开看不见人影了。 他们年级今天组织体检，实验楼前全是学生，队伍排得乱七八糟。这算是高三生活里难得的放松时刻, 周围全是闹哄哄的动静。 江燃从台阶上跳下来：“走，阿洵, 我们也去体检。” 江洵伸手接住往下跳的江燃，动作极其自然地往自己怀里搂了几秒才松开：“嗯，走吧。” 哪儿的项目都排着长队，江燃目测着选了条人最少的队伍，排过去才发现是测量身高体重。 想到身高, 江燃就转过身瞪弟弟一眼。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两三年个子越蹿越快，江燃甚至怀疑弟弟呼吸的空气里面有更多钙。 第56章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快有半个头的身高差, 有时候他们俩出门，外人竟然会误以为他才是弟弟。过分, 实在是过分！ 至于体重……江燃见过很多次弟弟的身体。江洵比几年前成熟了许多, 身形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肌肉流畅紧实，像是一只充满野性力量的头狼。 想到这里, 江燃眼里的羡慕又多了几分，再次瞪了弟弟一眼。 江洵低下头，表情温驯：“哥，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哪里都惹了。”江燃暗暗踮起脚尖，在江洵的肩头用力按了一下，咬牙切齿地小声说，“我要维持兄长的威严。” 江洵低眉顺眼，非常听话地微微弯下腰，人为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身高差。江燃的兄长威严得到些许满足，默默把身子转回去。 他们量完身高体重，又去旁边测视力。排完长长的队伍，江燃拿过弟弟的体检单看了看：“阿洵，你左眼的度数是不是加深了？” “应该是，但是不多，有空再去测一下。” 江燃拧眉：“不要拖，就这周末吧。” 估计因为弟弟太沉迷学习，而且周末还会跟着老江学习经商，弟弟在前两年就有点近视的苗头，好在度数并不高，极偶尔才需要戴眼镜。 江燃比江洵本人要更在意，嘀咕着选了个有空的时间记上日程。 抽血是江燃最后去一个项目。距离体检开始已经过去了快两小时，抽血的队伍短了很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们俩。 江燃也是一时想不开，竟然往旁边两列队伍前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两个同学已经撸起袖子，护士拿着针管扎进去，鲜红的血便沿着管子流入瓶子里。 江燃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这时，负责这一列抽血的护士喊了江燃一声，提醒他：“同学，把袖子弄起来，我给你抽血。” 江燃过了几秒，才动作缓慢地弯起袖口，指尖有些发抖，视线控制不住还落在装着鲜血的瓶子上，鸦羽般的睫毛轻轻颤动。 江洵皱起眉，立刻捂住哥哥的眼睛：“哥，放松，别看。” 干燥温暖的手心覆盖在眼前，黑暗顿时挡住了让江燃头晕的画面。 “……嗯。”江燃喊了一声，但没有挣开，还顺势靠在江洵身上。 护士了然。晕血的人并不少见，眼前这个少年大概就是之一。和其他晕血的人不同，这个少年实在太漂亮了，护士扎针的动作都轻柔了很多。 江洵仍然捂着江燃的眼睛。遮挡住哥哥的视线之后，江洵的目光才肆无忌惮地落在他的脸上。 三年过去，江燃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他继承了父母基因里的所有优点，那张脸是极为热烈明艳的秾丽，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句大美人。被手掌盖住的那双眼总是含着笑意，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心。 在一众学生里面，江燃是最显眼最漂亮的存在。 抽血的过程很迅速。江燃很快感受到棉签按压在手臂上，他和护士道了声谢谢，就扯着弟弟找到一间空教室，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 “哥？”江洵用手背探了探江燃的额头，“现在还晕吗？” 江燃拧着眉头，趴在弟弟肩膀上说：“……嗯，我缓缓。” 江燃也是在小学才发现自己会晕血，后来每次碰见需要抽血的情况，他都会预防性闭上眼睛，今天是他失策了。 江洵在哥哥的太阳穴按揉片刻，刚想去接杯热水，就听到有人轻轻敲了下教室门。 “我刚才看到你好像不太舒服，是晕血了吧？”林温棋从外面走进来，端着个纸杯放到江燃面前，“刚去楼下接了热水，喝点？” “谢谢温棋，你真好。”江燃接过来，勉强朝朋友露出笑。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没有这么严重，要不要让护士看看？” “不碍事，缓缓就好了。” 江燃撑起脑袋，拜托朋友：“温棋，我现在还有点晕，想和阿洵去外面缓缓，你等会儿回班之后帮我把卷子发下去。” “行，没问题。”林温棋应下，停留几分钟后就先回班了。 江洵盯着哥哥把热水喝完，把纸杯捏扁了才扔进垃圾桶。 “阿洵。” 江燃喊了弟弟一声：“我头晕，不想走，背我去后山好不好。” 江洵没说话。他弯下腰，指尖碰了碰江燃的眼尾：“哥，你刚才还说别人好。” 江燃抬起眼皮，揶揄地说：“温棋是关心我嘛，还给我热水，当然好了。但是我弟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比所有人都要好。” 江洵蹲下来：“上来吧。” …… 一中的高中部校区前两年合并了，也就是郁小舅当时读书的校区并入了郁青荷任教的主校区，还扩建了几栋楼，翻新得很气派。 江燃趴在弟弟背上，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一路绕过几栋教学楼来到一中的后山，挑了个最角落的石凳。 江洵把背后的少年放下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江燃迟疑了几秒：“坐你大腿上？” 江洵点头：“嗯，反正我们是兄弟，有什么关系？石凳不舒服，你坐我腿上还能靠着我。” 好像也有点道理……江燃抛下心里冒出来的奇怪感觉，顺着弟弟的意思坐下。 带着薄茧的手指再次落在江燃的太阳穴。江燃微微仰起头，整个人都靠在弟弟怀里，思绪放空。 弟弟一直都是很亲近他的。 江燃还记得两三年前，弟弟有段时间别别扭扭的，不知道是青春期叛逆还是怎么的，有时候会不让他一起睡觉或是亲亲。 不过在初三那次露营之后，弟弟又恢复了小时候的模样，甚至比小时候还要更粘人。 比如去年某次数学比赛，江洵要出门集训半个月，临走前带走了他的睡衣，说是这样才不会太想他。 又比如现在，不仅让他坐在大腿上，一只手还要搂住他的腰，下巴也搭在他的肩膀上。 江燃是很喜欢和弟弟搂搂抱抱，但是……江燃迟钝地想，现在的姿势好像稍微有些奇怪。 江洵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平静内敛的模样，江燃沉思片刻，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兄弟之间这样亲近应该也很正常吧，他们可是最最要好的！ “阿洵……嗯？” 江燃刚起了个话头，就看见不远处有别的学生溜过来。很显然，不止是他们兄弟俩偷偷摸摸出来放松，还有别的同学也没回教室。 这片后山并不阴森，反而坡度适中，栽满了园景树。此时正值春夏交替，满山坡的紫藤和丁香盛开，总是会吸引小情侣来这边约会。 这里也是教导主任重点关注的区域，据说主任的最高战绩是一天抓到了七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气得他在周一升旗的时候怒斥半小时。 那两个同学估计是没看到角落里的江家兄弟俩，手拉手来到一棵树下，就开始抱着啃脖子。 江燃赶紧扭开脸，嘴里咕哝了句非礼勿视。 江洵的视线还落在那对小情侣身上，不过他并没有真的在看，只是目光虚虚落在空中某点，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燃连忙拉住弟弟的袖子，小声教育他：“阿洵别看了，非礼勿视嘛，难不成你还想和他们一样亲亲？” “嗯。” 江燃眨眨眼：“你嗯什么，他们可是情侣！” “我们又不是不能亲。” 江洵说完，极其自然地在哥哥耳朵边亲了亲。 “阿洵！”江燃捂住耳朵，压低声音喊了弟弟一句。 江燃并不排斥弟弟的亲吻。幼年时的晚安吻习惯保留到了现在，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是弟弟主动亲他。但这里毕竟是学校，江燃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江洵垂着眼睛，同样压低声音：“只是亲一下。刚才我把哥哥一路背过来，收点费也是很正常的吧。” 江燃张了张嘴，觉得他弟说得有点道理。 说话间，又有两对情侣溜到这里。江燃摇头：“这么多人，等下老张又要过来哇哇大叫了。” 他说着，横眉竖眼地模仿教导主任的语气：“你们这些家伙，都快要高考了还在沉迷情情爱爱，考场上也能手拉手加分是吧！” 江燃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被他说中了。 这些偷溜过来的小情侣在小树林里腻歪，其中一对接吻接到现在还没结束。不过没等他们腻歪完，后山入口就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好啊！！体检完不回班，躲在这里谈情说爱是吧！哎呦，我看见了！你们还亲嘴儿！光天化日的收敛一点吧！” 腻歪的小情侣宛若惊弓之鸟，下意识跑到树后藏起来。江燃被这种紧张的氛围感染，忍不住拽了一下弟弟的袖子。 江洵知道他哥并没有想要躲藏的意思，但被这样拽住之后，他故意曲解了他哥的意思，拉着江燃躲在附近郁郁葱葱的丁香树后面。 江燃稀里糊涂地跟着躲躲藏藏。 第57章 教导主任的视线转悠一圈，最后落在江燃和江洵躲藏的那棵树的方向。他摸着光头冷笑：“我倒要看看是哪对小情侣藏起来了。” 教导主任的恐怖传说很有威慑力，江燃紧张兮兮地屏住呼吸，整个人都缩在弟弟怀里，比热恋中的情侣还要亲密。 这么和弟弟贴在一起躲了片刻，江燃忽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他躲什么呀……他和弟弟又不是小情侣！ 第45章 初遇和成年，他都送出了…… 满树的紫丁香遮挡了头顶的光线, 馥郁暖香在空气中漂浮。江燃站在原地怀疑人生了几秒，惊觉自己根本没错，就要坦坦荡荡走出去。 “哥。” 江洵低声喊了一句, 手臂收紧, 几乎把江燃牢牢抱在了怀里。有这么一层阻力在，江燃完全动不了。 江燃只好转回来，和弟弟面对面。 丁香树的树干不大, 两个刚成年的男生要想藏好, 就只能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 江洵的怀抱和幼年时不同，和少年时也不同，江燃很难形容这种感觉。被江洵搂在怀里, 他似乎能感觉到某种不明显的侵略性。 说是侵略性，但并不尖锐, 反而是温柔的……甚至可以说是温驯的，反正他不会反感， 江燃只能把这种感觉归结于是他弟已经长大了。 他很小声地说：“阿洵，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们又不用躲，老张抓的是小情侣, 跟我们两兄弟有什么关系！” 他们清清白白！ 江洵眼都不眨：“我们确实跑出来了, 本来是要回班的。” 江燃困惑。等等，他们说的这是一回事吗？ 不远处的教导主任疑似拥有超灵敏听力, 发出一声怒喝：“被发现了还在说小话是不是！我听到了，都给我出来！” 江燃仰头和弟弟对视两秒, 还是觉得他们不用躲。不过他还被弟弟搂着, 只好探出脑袋，和教导主任说：“老师你误会了，我们俩都是男同学, 不是小情侣。” 教导主任不屑一顾：“好啊，原来是江燃你小子！你也偷偷谈恋爱了是不是？别以为我是什么老古板，我知道的，男同学和男同学也会谈恋爱的！” 江燃：“……？”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们没有谈恋爱啊，而且阿洵可是他弟弟！奇怪……阿洵的心跳怎么变快了，难不成是被这样的误会搞得生气了？ 江燃觉得需要快点澄清一下。 不过江燃这番操心是多余的。江洵并没有觉得生气，恰恰相反，这个误会甚至让江洵感到一丝隐晦的甜蜜。 “老师，我们真不是小情侣。”江燃从丁香树后面站出来，一只手还拉着江洵，“看，这是我弟。” 甜蜜的误会只持续了二十秒，江洵沉默地任由哥哥摇晃自己的手。 教导主任也沉默了：“……原来是你和江洵啊。” 江燃在一中是妥妥的风云人物。他长得好看，成绩好，会画画会乐器，校园活动总是要喊他去当门面，一中就没有哪个老师同学是不认识他的。 哦，他有个形影不离的小尾巴弟弟，也是人尽皆知的。 “江燃，你是一班班长吧，怎么你带头跑出来玩？”教导主任绞尽脑汁，“你们两兄弟在这里……看风景啊？” 江燃摇头：“没有，我刚才有点晕血，所以才过来透透气，等下就回班的。” “哦，这样。” 趁着教导主任的注意力在江燃身上，其他几对小情侣窸窸窣窣地悄悄移动。江燃余光瞥见，没有声张。 教导主任还在关心江燃：“我记得上回那个谁摔得血糊一脸，你看完也差点晕了是不？” “是我同学，涂嘉明，跑田径那个。他上次摔得五官都模糊了，我被吓一跳嘛。” “嗨，你们这些小孩就是不让人省心，那你再歇会吧，真不舒服还是要去校医室，江洵，你看着点你哥……喂！”教导主任絮絮叨叨说到一半，突然发现小情侣已经快要跑的没影了，怒目圆睁，“还跑呢，小兔崽子给我等着！” …… 很不幸，虽然那几对小情侣有在努力偷溜，还是有一对跑得慢的男女被教导主任抓住了。 江燃路过时报以遗憾惋惜的目光，和弟弟回班去了。 同学们大概还没有从体检的放松状态收回来，教室里有些嘈杂。江燃朝林温棋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了，才拉着弟弟坐下。 他们兄弟俩当同桌的概率很低，这周是难得的同桌时刻。江洵眼睁睁看着哥哥在桌洞里掏了两下，没把课本掏出来，反而是拿出一小盒巧克力。 哦，又有人给哥哥表白了。江洵有些不爽地想。 江燃这几年已经不知道被偷偷送过多少礼物，见状也只是叹了口气，把盒子塞回去，打算放学之后再处理掉。 体检花了他们两节课，剩下半个上午他们就在教室里自习做卷子。等到铃声一响，学生们就一窝蜂冲去了食堂。 江燃没有急着去食堂，而是陪着他们班的数学科代表去数学组大办公室交材料。 他熟门熟路地进去，和老师们打过招呼，晃悠到郁青荷的办公位后面，捶捶她的肩膀：“妈，你还在改试卷啊，先去吃饭嘛。” “还有几份，马上就好。”郁青荷抽空看了儿子一眼，“刚才张老师和我说你晕血了，现在没事了吧？” “早就没事了，我现在好得很呢，阿洵，你说是吧？”江燃肘了一下旁边的少年。 江洵点头：“嗯。” “没事了就行，你们俩先去吃饭吧，我等会儿就过来。” 旁边准备去吃饭的老师看见这兄弟俩，顺口说：“江燃啊，你真打算去报美术？” “是啊。”江燃笑着说。 他在年初参加了美术统考，但他想去的学校不用校考，他也就一直留在一班。 老师们听到他这样说，有些惋惜：“燃燃成绩这么好，本来可以专心冲刺理科成绩的。” 江燃晃晃手指：“那不行，我不爱学数学。” 老师们笑他：“江燃同学，这里可是数学组办公室！青荷，你看看你儿子。” 郁青荷也笑着摇摇头：“孩子大了，总该自己选择自己想要什么。” 郁青荷的老同事说：“也是，燃燃天赋这么好，不去学美术太浪费了。” “给学校争光的任务有我弟就好了嘛。”江燃很轻松，“反正以后想学别的专业也是可以的嘛。” 他喜欢画画，也不止是喜欢画画。他暂定想报考的学校是琴大，是一所实力很强的综合院校，闫老头就在那里任教。 ——在三年前那场美术比赛拔得头筹之后，江燃才知道闫老头是主评委，老头在几年前被请回琴大任教，是个脾气很古怪的艺术家。 不过闫老头很喜欢江燃，后来别别扭扭的指名要江燃当他的关门弟子，江燃觉得去琴大再续师徒情是很不错的选择。 好吧，最主要的是，他弟弟大概率也会报考这所学校。 江燃离开办公室之后还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我不要和弟弟分开。” 江洵站在旁边定定地看着他，心跳不自觉的又变快了几分。 他们准备去食堂吃午饭，沿途路过了教导主任的行政办公室。 里面传来教导主任浑厚的嗓门，江燃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教导主任在教训上午抓到的那对小情侣。 “要是一般恋爱，你们快毕业了，我也不想管，但是啊，你们两个最近成绩下降有点严重。” 教导主任抓起水杯仰头灌了一口，喝了半天才发现早没水了，恼羞成怒：“你看看你们，早恋坏事了吧！” 男生弱声反驳了一句：“老师，我们都成年了，已经不是早恋了！成人礼那天你还发表讲话了呢。” 教导主任卡了几秒：“成年了那也是影响成绩了啊！” 成年，成年……窗外的江燃忽然有些走神。他想起了他和弟弟的十八岁生日。 按照正常入学年龄来说，高三年级的同学基本都成年了。他和弟弟就在去年冬天办了成年生日宴。 江振松已经是江董事长，外人听闻他的两个孩子成年，那阵子每天都有人往家里送礼物。 不过江燃记住的只有自己生日那天，他的朋友们还有小舅舅都在零点为他祝福，而弟弟江洵在零点出现在他面前，手里捧着一枚蓝粉宝石的胸针。 “哥，生日快乐。”江洵把这枚胸针放在江燃手心，“你之前穿的那套蓝色礼服很好看，我想着给你配个胸针。” 江燃笑得眉眼弯弯：“谢谢阿洵，我很喜欢，这是你最近赚的钱买的吧？哇……这个图案组合好像心形，阿洵，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送了我一块心形的石头？” “记得，就是因为之前的礼物太粗糙，所以才想给哥哥送一个更好的。”江洵轻声说。 初遇和成年，他都送出了一颗心。 江燃摇摇头，纠正弟弟：“不粗糙，那是你做了很久才做出来的呀。而且弟弟送给我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第58章 他很喜欢的，弟弟生日那天他也要隆重一点！ 江燃说到做到。弟弟生日那天不是周末，是连着考试两天之后的工作日。江燃特地熬到零点，在指针转过十二的那一瞬间就扑过去抱住弟弟。 “阿洵，生日快乐！” 江洵把人抱进怀里掂了掂，讨要礼物：“哥，我有没有礼物？” 江燃得意地拿出一对双生平安扣吊坠：“当然有，看，找人开过光的哦，你一个我一个，我给你戴上去要不要？” 江洵没有说话，但已经低下头，就等着哥哥为自己戴上。 戴上同款的项链还不够，江洵用脸颊碰了碰江燃：“哥，既然是成年生日，我能不能多亲你几下？” 江燃眨眨眼：“可以。” 得到应允，温柔的吻就落在江燃的脸颊上，那样小心翼翼，又掩盖不住欣喜。 不知从何时起，主动亲吻另一方的人选对调了位置。小时候总是江燃抱着弟弟亲吻，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亲亲，而现在，总是自然又亲昵地落下亲吻的人变成了江洵。 江燃仰着脸被弟弟亲吻，有些不记得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 被亲了几下，江燃忽然弯起嘴角：“小时候我还笑话小舅舅成年生日这么隆重……就是很重要的日子嘛。阿洵，以后我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啦。” 江洵呢喃：“是啊，真好，我们成年了。” 给弟弟卡点送完祝福之后，江燃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躺进被窝没多久就沉沉睡去。寿星本人还毫无睡意，躺在旁边，视线一刻都没有没有离开江燃。 无法诉说的爱意始终藏在心底。但这股情愫并不会因为深埋于心而变淡，反而在日复一复的忍耐里越发浓烈。 临近高考，江洵不希望影响江燃，也就更加不敢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只有在哥哥睡着的时候，江洵才敢有更放肆一些的动作。 熟睡的少年睡颜宁静，唇肉红润柔软。开足地暖的房间并不冷，松松垮垮的衣领敞开，肌肤半遮半掩，像是等待采撷的花。 刚成年的觊觎者俯下身，一眨不眨地看着熟睡的兄长。 江洵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是阴暗又变态的，但他难以自抑。 接吻的意义太纯粹，江洵不敢把视线落在江燃的嘴唇上。他缓缓低头，呼吸洒落在江燃衣领下的肌肤。 下一秒，暗藏野心的狼崽子张开嘴，在哥哥的锁骨上轻轻舔咬了一下。 第46章 “哥，这样咬，会不会疼…… 身形高大一圈的江洵趴在兄长侧边, 上半身几乎交叠。温热的唇舌落在皮肤表面，让睡梦中的少年下意识颤抖起来。 “唔……？”江燃哼出含糊的咕哝。 落在锁骨的疼痛感极其细微，他在梦中以为是有蚊子在咬自己, 下意识胡乱挥了挥手臂。 他的手心往前推, 顺势拍在了江洵脸上。江燃的力道软乎乎的，与其说是拍打，不如说是在轻轻抚摸。 扬起的气流带着江燃身上清爽甜蜜的味道, 是江洵从小到大最熟悉的气息。 “……哥。”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以来, 这是江洵第一次做出这样越界出格的举动。和心上人亲密接触的激动与近乎背德的愧疚交织，江洵轻轻握住这只手，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再次低下头。 湿润的吻轻轻落下。 江燃白天累了，现在睡得很沉, 被弟弟这样乱动也只是哼出很细碎的鼻音。 他在睡觉时也没把那枚平安扣摘下，柔嫩的皮肤比平安扣的羊脂白玉还要细腻。本该是白皙的一片，却在锁骨附近落下了一点淡而清晰的红印。 那是被觊觎者□□出来的痕迹。 江洵那双瞳孔很黑，在黑夜里却是明亮极了。 忍耐和等待带来痛苦，也带来隐秘的期许和甜蜜。只需这样一点小小的能够证明他存在的痕迹, 就足以让人亢奋。 哥哥, 他的。 ……觊觎者虔诚亲吻着，最终狼狈地去了浴室。 江燃在第二天醒来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只是在刷牙的时候瞄到衣领下面隐约有块不明显的红点，摸上去有些非常细微的疼。 江燃很困惑：“阿洵, 你说大冬天的怎么也有蚊子啊？这不合理吧, 难道是房间里进了别的什么虫子？” “……”江洵沉默两秒，“是不太合理，今晚我会检查房间的。” “那你要好好检查了。”江燃并不知道, 他以为的蚊子包恰恰就是自家好弟弟的杰作。 …… 兄弟俩双双在办公室外面停留了片刻。他们都走神想到了成年生日那天的情形，不过江燃那天晚上睡得太沉了，知道的内容是删减版。 办公室里，教导主任还在训斥那对小情侣。江燃没有对别人的行为做出什么评价，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情嘛。 “走吧阿洵，赶紧去食堂，再不去就要没有大鸡腿了！”江燃抓住弟弟的手腕往楼下跑。 初夏的风扬起江燃的衣摆，也让江洵心底的思绪更乱。 日子一天天过去，雨季在逐渐炎热的天气里到来。距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空气里都弥漫着紧张感和压力。 教导主任估计是不想在考前刺激学生，也没有之前那样天天抓早恋了。离别愁绪使然，校园里的小情侣越发明目张胆，有些暗恋者也想着主动出击。 这就间接导致了江燃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各种礼物和情书，匿名的居多，也有少数几个是找过来当面表白的。 这些追求者有男有女。好在这些同学被拒绝后都没有纠缠，还有不少爱慕江燃的同学更含蓄也更理智，想着考完试再表白，这才没有让江燃被追求者包围。 江燃对待这些追求者都是冷淡又客气疏离，顺带劝他们先专注考试。 江洵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哥哥的追求者们让他觉得很烦躁，与此同时还让他感到浓烈的不安。 虽然哥哥每次都会拒绝别人，可追求者那么多，万一哪次就看对眼了呢？而且以后上大学也会遇见更多更优秀的人……他真的还有机会吗？ 很快到了五月末的某天。 即使已经是夜晚，气温还是热得让人难受，教室里的风扇转得吱呀吱呀响，晚自习期间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笔落下的沙沙声。 江燃去办公室交完表格回来，发现弟弟已经替他处理掉了桌洞里别人送的零食——他们这周很难得的又当了同桌。 江燃坐下之前顺手在弟弟头顶搓了一把，把弟弟的发型弄乱。而江洵沉默了十几分钟，终于忍不住给江燃写了张纸条。 江洵写道：［哥，他们嘴上说着想要青春不留遗憾，结果就是来打扰你而已。明明你都明确说了高中期间不谈恋爱。］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结尾的那一捺划出去好长一段，纸条都隐隐被划破。 江燃一头雾水地接过小纸条，读过上面的话，有些好笑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这么生气？］江燃写道。 纸条很快又传回来：［嗯。这些人说是要追你，其实根本就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明明还有十几天就毕业了，他们这都忍不了，这算什么喜欢？哥，你别理他们。］ 弟弟今晚话好多，看得出来是有点不高兴了。 江燃嘴角的笑意更深，随手写下的字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飘逸：［阿洵，我哪里理了他们？我根本没有接受他们的表白嘛。］ 江洵看完没吭声，似乎还想写点谴责的话。 江燃转了几圈笔，干脆把那张纸条拿回来，接着写：［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喜欢是出于荷尔蒙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些喜欢本身没有错，他们也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影响。阿洵，你可以说他们不够理智，做出的事情欠缺考虑，但不要贬低这些情感嘛。］ 江洵盯着这段话反复看了好几遍，轻轻叹了口气。 他哥怎么那么好，要是这张纸条传出去，怕是要有更多人来表白了。 江燃撑着下巴，歪过头看着江洵，最后干脆抓住他的手腕拽到桌底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江洵不写了，把纸条夹进了书里。 他们结束晚自习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阴沉沉的天空酝酿了一整天，空气又闷又热，在他们回家后终于落下倾盆大雨，窗棱被雨打得噼里啪啦。 江燃从浴室里出来，正巧看见闪电划过天空，闷雷炸得窗户都晃了一下。 “阿洵是在隔壁吗……”江燃正想着，就看见他的房间门被推开，江洵穿着同款睡衣走进来，顺手锁上门。 “哥，今晚我想和你睡。”高大的少年走到兄长身边，眼皮微垂，看上去很是可怜，“我看了天气预报，今晚会有好几阵雷暴雨。” “你哪天晚上不是和我睡。” 江燃逗他：“哎呀，哪个弟弟还在害怕打雷啊？” 江洵干脆伸手抱住江燃，把脸埋在哥哥的颈窝：“是我，哥，你说了要心疼我的。” 第59章 江燃莫名感觉是一只大狗在朝自己撒娇。 “好了，陪你睡就是了，又不会不答应你。”江燃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起来，我还要整理东西。” “好。”江洵应了声，没有动，还在安静地呼吸哥哥颈窝的气息，手臂搂得很紧。 江燃侧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江洵的表情。他感觉弟弟的情绪状态有些变化。 虽然藏得特别好，但他还是发现了，是比平时稍微紧绷一些，嗯，还带点烦闷，甚至有点像是……忧心忡忡？ “江洵，你过来，坐下。”江燃挣开弟弟的怀抱，后退一步倚在书桌边，指了指面前那张转椅。 江洵怀里变得空落落的，过了一会儿才听话坐下：“怎么了？” 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卷子和资料，还有些花里胡哨的摆件。江燃随手抽过一张卷子卷成筒，在江洵的胸口敲了敲：“你是不是还在想晚自习的事情？” 江洵仰头看了他几秒，点头：“嗯。” 江燃不解：“阿洵，你最近好像特别在意这些事情，为什么？” “……”江洵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没有的。哥，我只是有点不爽他们打扰你。不是什么大事，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们专心考试就好了。” “真的吗？”江燃挑挑眉，抬腿勾住转椅，把弟弟拉近自己。 江洵沉默了。过了一会，江洵才说：“反正……哥哥没毕业之前别答应别人谈恋爱，行吗？” 江燃：“？” 江燃很纳闷：“就这么半个多月，我当然不会随便答应别人。阿洵，你最近就是在忧心忡忡这些？怕我考不上大学？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江洵知道哥哥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仰头看江燃，右手抓住江燃的手腕。 窗外的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苗头，他们的呼吸声淹没在雨声里。空调呼呼吹着冷气，江燃的手腕却被弟弟握得有些发烫。 江燃忽然俯身，鼻尖几乎和江洵的碰在一起，一眨不眨地盯着江洵。 弟弟还是一如既往的粘人和听话，可他敏锐的直觉又告诉他，弟弟是和之前不一样的——似乎有某件很重要的事情藏得很深很深，仿佛只要一个契机就会汹涌而出。 江燃撑在转椅的扶手上，提起记忆里的某件事：“阿洵，我忽然想起来，你初三的时候和我说，你有个愿望想要实现。” “嗯。” “那现在实现了吗？” 江洵沉吟几秒：“暂时没有。” 江燃眯起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考试有压力，又或许是这些天太闷热，反正江燃觉得心头有些燥。 弟弟为什么会不让他恋爱，是因为那些追求者里面有弟弟在意的人吗？三年前提出的那个愿望，是不是和别的什么人或事有关？ 正如江燃了解江洵那样，江洵也了解他的哥哥。江洵几乎是瞬间就看明白了哥哥在想什么。 “真的不用放在心上，我状态很好，哥，没有什么比我们的未来更重要。而且也没有别人的事，那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愿望。” 江洵稍稍用力，把江燃往自己的方向拽，顺势让江燃面对面坐在自己怀里。他温和且熟练地给哥哥顺毛：“真的没有什么事，相信我，好不好？哥，只要你和我最好，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信。你都这么大人了，我才不这样操心你。” 江燃也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确认弟弟状态良好，他便努力把这小小的疑惑和燥火抛在脑后。 江洵弯起唇角，侧过头轻轻咬住江燃的耳垂，牙尖磨了磨，几乎和吮吸没什么差别。 江燃怕痒，立刻浑身打了个颤：“你干什么呀……” 他的声音都软了下来。 “怎么了？”江洵抬起眼，表情平静又纯良，“是我咬疼哥哥了吗，那我轻一点。” 江洵不仅咬，手掌还落在江燃背后，规律又温柔地一下下抚摸，仿佛在安抚一只容易炸毛的小动物。江洵轻声问：“哥，这样咬，会不会疼？” 江燃被舔咬得懵住了，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很大。刚才那点别扭的疑惑已经彻底忘记，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怪异又舒服的放松情绪。 听到弟弟的问题，他下意识回答：“不疼……但是有点痒，你轻一点。” 第47章 犯过最大且没有承认的错…… 窗外暴雨倾泻, 又落下一声沉闷的雷声。 “不怕啊，哥哥在。”江燃的脑袋虽然还有点晕，但听到雷声的反应很快, 立刻伸手抱住眼前的少年。 他们俩的距离因此更加靠近, 上半身完全贴合在一起。江洵顿了两秒，才换上可怜兮兮的害怕表情，顺势把江燃抱得更紧。 等到雷声过去, 江燃的注意力这才回到自己的耳垂。那儿已经被弟弟舔得微微湿润, 还有些很细微的疼——被吮出来的。 “阿洵，你做什么。” 江燃惊疑不定地往后仰了仰脑袋，瞪圆眼睛：“我的耳朵好痒的。” 他们这样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 他的耳朵又痒又烫……但弟弟在私底下就是很喜欢这样和他亲近的，尤其是这两三年, 几乎每天都要亲亲抱抱，他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 长久以来的亲昵习惯和直觉的不对劲碰撞，让江燃纠结又困惑，他拧着眉心：“阿洵，你不可以咬我的耳朵。” “哥哥这样不舒服吗？” “也不是不舒服……就是有点奇怪。” 江洵垂下眼, 解释道：“这是我在前段时间学的, 是可以安抚情绪的办法，哥, 我想让你放松一点。” 江燃狐疑：“啊？真的有这种办法吗，你从哪里学的？” “网上, 评价很好, 很多人都说这个办法特别有效。”江洵眼都不眨地说着，并没有告诉江燃，这是他在某个探讨安抚伴侣方式的帖子里看到的。 江燃半信半疑, 最后看着弟弟坦然的目光，还是没有深究。弟弟总不会有什么坏心眼的对吧？而且他确实被舔得挺舒服的……好吧，不管了。 窗外的暴雨渐渐停歇，江燃被弟弟搂着进入了梦乡。 …… 十几天时间过得飞快，天气越来越热，考试的那两天更是艳阳高照。 郁小舅比这两个孩子还紧张，结束外地的工作赶回来陪他们，抢了姐姐姐夫接送他们俩的活，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 考试第一天，江燃坐郁行峥的车来到学校，下车前拍了拍小舅的肩膀，指尖戳戳小舅的领口：“舅舅，你别紧张呀，你的衬衣扣子扣错啦。” 郁行峥：“燃燃怎么不早说？我等会就扣回去……不是！我没紧张！” 江燃已经拉着弟弟下车了，朝车里的小舅挥挥手，笑容肆意明媚：“我们去考试啦，小舅，你回去跟爸爸说让他也别紧张，他今早吃包子差点把蒸笼纸吃下去了。” 郁小舅摆摆手，让他们赶紧去学校。 “走吧。”江燃牵住弟弟的手腕，“考完就放假了，我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江洵侧过头，眉眼平静：“嗯，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做。” 这场极为重要的考试仿佛像是一场梦，等到江燃拉着弟弟从考场里出来，天空依旧碧蓝澄净，阳光落在人们头顶。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才恍惚地意识到，他和弟弟的中学生涯已经结束了。 当天晚上，一大家子全都回来了，带着考完试的兄弟俩出去吃饭。郁老两口和郁大舅一家，还有常年在外地任教的江爷爷同样牵挂他们俩的考试，但是怕给他们压力，没敢在当天过来。等到考试结束，他们才一起去吃晚餐庆祝。 而江燃他们班的毕业聚餐定在了两天后。 聚餐的地方是江燃这个班长定的，是江振松的合作伙伴名下的餐厅。一班的氛围很好，同学们的关系都不错，包厢里时不时爆发出笑声。 江燃举起酒杯——虽然里面装的是汽水，朝着这些熟悉的却又即将分道扬镳的同学扬起笑容：“毕业快乐啊，朋友们。” “毕业快乐啊！” “以后就不能每天欣赏班长的脸了……” “也不能每天中午去和学弟学妹抢食堂窗口了……” “嘿嘿，但是毕业了，我终于可以跟我爸妈坦白我谈恋爱了嘿嘿。” “好你小子，班长，你快看啊，这里有恋爱脑！” 江燃嘴里被弟弟塞了块虾，回答不了这些活宝，只能呜呜噫噫了几声。江洵淡淡地翻译：“我哥说恋爱脑不归他管。” 同学们笑得更欢了。话题聊着聊着就拐到了校运会上。有个同学手舞足蹈：“是吧，我就记得小明那次摔得可惨了，脸上全是血。” 涂嘉明额头上至今还有道很浅的疤，反倒让他的五官多了点特色。他嗐了一声：“谁知道跑一半被绊倒了，直接飞出去了，我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变成丧尸了呢，周围全是尖叫。” 江燃跟着同学们一起笑，也想到了上学期的校运会。 第60章 一中的校运会通常都是在十月中旬举行。他们班同学本着这是高中生涯最后一次校运会，参与度非常高，还弄了很花里胡哨的玩偶班服。 郁小舅得知这件事，连夜结束出差，从隔壁省赶过来给穿得毛绒绒的外甥录像。 江燃和弟弟参加了接力比赛，而江洵还报名了三千米长跑项目。 校运会那天还发生了个小插曲——当初和他们一起坐车去清岩市比赛的学生里面，有个想阴阳怪气林温棋结果反被江燃呛声的男生，这回运动会又跑过来挑衅他们几个，说了些让人尴尬的宣战。 江燃这人从小就很仗义，他看不惯朋友被欺负，立刻拉上其他小伙伴去给林温棋加油，给朋友撑足了场面。 好在林温棋也很争气，拿了跳高组的第一，把那男生给气的够呛。 ——江洵默默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于是在第二天的三千米比赛，江洵控制着速度，以细微的差距跑过了同组的几个体育生，拿到了长跑的第一名。 冲过终点线以后，江洵没有刻意刹车，整个人冲到了终点线之外等待的江燃身上，理所当然地赖在江燃怀里没动。 江洵一副拼尽全力之后的疲倦模样：“哥，我没有给你丢脸吧。” “当然没有，阿洵，你好厉害啊。” 周围的同学也在给他欢呼。江洵笑了笑，被哥哥搂着慢慢往前走。 落后一步冲过来的体育生十分迷茫：“？” 是他的错觉吗，刚才还感觉这个江洵跑得游刃有余的，怎么现在跑到哥哥旁边又变得这么脆弱，甚至有点大鸟依人的感觉？ 体育生看着江洵被年级第一那个大美人搂着，莫名有点羡慕。他不太服气地说：“喂，江洵，这次我只是没发挥好而已……” 江洵对此没什么反应，倒是江燃抬起头看他，目光暗含谴责，似乎在说这个人怎么还在嘴硬。 体育生被江燃那双眼睛一看，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眼神都有些发直。 “……”江洵不动声色地扯住哥哥的衣袖，把哥哥的视线唤回来，才声音很低地开口，似乎很是失落，“哥，我的成绩好像没有被对手认可。” 江燃轻哼：“反正你就是第一，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体育生：“？”等等，他可以解释的！ 总之这场校运会圆满结束，江燃的朋友得到了他的维护，弟弟江洵收获了他的奖励和安抚，大家都很满意。唯有那位第二名的体育生领教了绿茶的威力，留下了难忘的回忆。 “……” 江燃收回思绪，这些同学已经换了个话题。整间包厢里充斥着这些少年的美好回忆。大家说到最后开始勾肩搭背地畅想以后要去哪里上学工作。 “阿洵。”江燃也畅想了一下，往旁边一凑，“如果我们俩同校，是不是可以申请在校外住啊，只有我们俩一起。” “应该可以的。” 如果可以一起住，那就是只属于他们俩的二人世界。江洵捉住哥哥的指尖轻轻摩挲，不敢让哥哥看到自己亢奋的眼神。 这座餐厅的配套设施服务非常完善。等到他们吃饱喝足，还打算继续玩的同学跟着江燃去了顶楼配备音响的聚会厅。 连靖眼珠子一转，提议：“光唱歌聊天没意思嘛，来玩游戏怎么样？永不过时的真心问答！答不出来的人要喝酒，敢不敢来玩！” “小婧，你就是想喝酒。”陈华姝说。 不过连靖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江燃笑着让服务员拿了一打啤酒过来，这些人很快撸起袖子摆好沙发，参与游戏的同学围着中间的桌子坐下。 江燃作为大家高度认可的班长，当然逃不过玩游戏，他本人也很乐意一起玩就是了。不过江燃没想到桌上的瓶子才转了第一轮，瓶口就指向了他。 这帮同学特别兴奋，抽出一张牌就要拷问他：“班长请听题，请问和你关系最好的人是谁……不是，谁抽的牌啊，这题有问的必要吗！答案显而易见啊，换一题换一题！” “晚了。” 江燃已经伸手揽住江洵的脖子，笑盈盈地回答：“当然是和我弟最好啊。” 一群人扼腕：“就知道是这个回答，浪费一个问题！哎，班长，刚才的题不算！追加提问，谁和你第二好？” “你们怎么作弊啊，好吧好吧，再回答一题。第二好的啊……我想想……” 江燃故意拖着音调，目光在周围几个小伙伴身上打转。不仅他那些朋友紧张起来，江洵也半眯起眼睛，思忖着究竟是谁这么荣幸。 江燃顿了几秒，顺手拍了拍旁边的林温棋。 涂嘉明立刻捧心落泪：“竟然不是我……多年感情终究是错付了……”他一边假哭，一边在群里和傅斯扬分享噩耗，让傅斯扬也悲伤得嗷嗷大叫。 江燃逗完朋友们，才笑容狡黠地补充：“一样的啦，大家都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嗯，各位同学也是一样的。” 大洋彼岸的傅斯扬没有听到江燃的端水，还在群语音哀嚎，江燃不忍直视：“傅斯扬，你别叫了，我班里这么多同学听着呢。” 桌上的酒瓶又转了起来，接下来的几轮和江燃没有关系。他正和弟弟聊了几句，就瞥见这次的酒瓶对准了他弟。 “嘿嘿，数学课代表，没想到还有对你提问的一天。” 江洵太冷淡，如果江燃不在身边，神情总是郁郁的，让人不敢和他说话。这次的机会难得，同学们很快抽出一张牌：“我看看问题……哦呦！江洵，你的理想型是什么？” 江燃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弟弟。 江洵掀起眼皮，平淡地看了负责念问题的同学一眼，随后转头看了看江燃。这么对视几秒后，他问：“不回答是要喝酒吗？” “对，对啊。” 江洵拿起杯子，把惩罚的酒一饮而尽，那利落的动作看得同学们一愣一愣。 江燃微微睁大眼睛。 什么意思，为什么阿洵要喝酒？没有的话直说不就好了，所以是有，而且不能说？ 聚会厅的装潢完全为娱乐方式服务，有点酒吧的意味。摇曳变幻的灯光落下，似乎给本该纯洁简单的关系添上某种旖旎的气氛。 江燃忍不住凑过去问他：“阿洵，你刚才怎么没有回答？” “因为不太好说，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 江洵同样凑过来。他们俩本来就坐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样靠近，江洵的嘴唇自然而然地掠过了江燃的侧脸。 江燃的动作猛地顿住，心跳似乎快了一拍。 虽然他和弟弟的晚安吻习惯保留至今，他们在家里每天都会亲脸颊，但他每次亲他弟都是重重地啵唧一声过去。刚才这样的触碰像是蜻蜓点水，轻得宛若错觉，反而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 江洵垂下眼，不仅没有后退，反而趁着这些同学的注意力放在别的八卦上时，再次凑近江燃，半真半假地，带着试探的意味说。 “我哥这么好，我的理想型至少要和他一样才行。” 江燃微微张了张嘴：“你……” 不对，这是一回事儿吗？怎么感觉弟弟话里有话呢…… 他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对视，直到聚会厅的音响换了首歌，江洵才率先收回目光，两人缓缓坐回去。 在他们说话期间，桌上的问答又进行了几轮，没过多久，有个同学兴奋怪叫：“课代表你又中奖了啊！请听题，至今为止，你犯过最大的且没有承认的错误是什么？呦，班长快来一起听听你弟犯了什么错！” 江燃把注意力放回游戏。听到这道题，他眨了眨眼，觉得这题完全没难度。 他弟很乖的，而且和他形影不离，哪有什么错误嘛，估计会分享一些小时候的糗事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江燃转过头，就见他弟竟然再次拿起酒杯……沉默地喝掉了惩罚的酒。 ——江洵答不出来。 第48章 把弟弟钓成翘嘴 他们的游戏规则其实很简单, 答不出来或者不想回答的时候都可以喝酒惩罚，喝完就算轮到下一个人。 这本该是很简单的一道题，但江洵给出的结果太出乎意料, 江燃大吃一惊, 眼睛都瞪圆了，大脑迟缓地运转起来。 所以他弟究竟有什么错误是不能说的？是没办法回答还是不敢回答，亦或是二者兼有？ 江燃转过头, 那双眼睛在炫彩灯光的映照下有些朦胧迷离。他戳了戳弟弟的小腹：“阿洵, 你竟然还瞒着我大事情啊？” 江洵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嗯，不是故意要瞒的。” “……你竟然承认了！” 江洵又嗯了一声，握住哥哥的手指, 低低地说：“以后会和哥哥坦白的。” 得到这样的回答，江燃眨了眨眼, 没明白弟弟在打什么哑迷，但隐约猜到了这个错误可能和自己有关。 同学们倒是没有江燃这么了解江洵，只是哇哇叫着调侃：“哇，竟然不告诉我们！江洵，你藏了大秘密啊？班长回家好好拷问！” 第61章 江洵没说话, 仿佛默认了大家的猜测, 一只手借着抱枕的阻挡，轻轻覆盖在江燃的手背上。 那几个和江燃江洵兄弟俩玩得好的朋友里面, 两个女孩子靠在一起说悄悄话，根本没注意别人。林温棋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 但还没往某些可能性上想。倒是涂嘉明凭借自己丰富的恋爱经验判断出了江洵的情况。 江洵这小子怕是恋爱了！再不济也是有准备追求的心上人了。涂嘉明兴奋搓手, 但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没有当场去问。 桌上的游戏还在继续，不过后面的几轮都没有再转到江燃和江洵。一群精力旺盛的家伙玩了游戏还不尽兴，又开始比赛唱歌, 闹到了十一点多才散伙。 这些同学多多少少都喝了酒，下楼的时候嘴里开始叽里咕噜说胡话。江燃走在后面，步子也略有些飘。 ——江燃没有在真心问答的游戏里栽跟头，但他后来让餐厅的调酒师调了不少鸡尾酒送过来，他喝了两杯，出来的时候也有点醉意。倒是喝了好几杯的江洵没看出什么醉意。 江洵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揽着哥哥，生怕他没踩稳摔了。 “我给大家都叫了车，在楼下等几分钟就好。”江燃趴在弟弟肩头，和同学们说。 站起来之后，江燃觉得头更晕了，索性把重量都压在江洵身上。江洵默默支撑着哥哥的重量，把人半搂进怀里。 江燃不经意往边缘瞥了一眼，看到他们班的一对小情侣在角落里牵手，男生搂着女生的腰，把下巴放在女生肩膀上。 江燃歪歪脑袋，迟钝地反应过来，好像他和弟弟平时的相处和这些小情侣没什么两样……哦，也包括此时此刻。 就在他们等车的间隙，有个男生踌躇着过来询问：“江燃，你是不是喝醉了？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坐坐，休息休息再回去？” “嗯？什么？”江燃头晕，脑子里又在想别的事情，一时没听清男生在说什么。 江洵收紧手臂。他认出来这个男生之前也暗搓搓给他哥表白过几次，更是在考完试那天给他哥塞了一封情书——当然，江燃没有收下。 但这并不妨碍江洵对这个人有敌意。他替江燃拒绝：“不用了。我会照顾他。” 江燃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男生说了什么，默许了弟弟的回答：“对，不用了，反正车也快来了，谢谢你啊。” “好吧。”男生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机会，最终还是低着头离开了。 江洵赶走一个情敌，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像是时刻准备驱赶其他的对手。 江燃晕晕乎乎，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好弟弟此刻完全是以伴侣的身份自居。 …… 叫来的车陆续到了，同学们挥手告别，最后只剩下江燃和江洵。来接他们俩的是老江的司机，车开得很稳。 车窗半开，温热的夜风吹在脸上，让江燃稍微醒酒了些。他懒洋洋地靠在后座，手指勾了勾江洵的手心。 “阿洵，你还没跟我说呢，你刚才为什么喝酒？你说你藏了大秘密……究竟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啊？”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地开车，默默把挡板放了下来 江燃晃了晃脑袋，哼哼唧唧：“你还有没有把我当哥哥？我们可是最亲的兄弟，你竟然藏秘密不告诉我。” 江洵低下头没说话。 是啊，无论是在外人眼里看来，还是他们自己对彼此的关系定义来说，他们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那么亲密，那么重要，偏偏宛若不可越过的天堑，隔绝了他们产生其他关系的可能性。 江洵闭了闭眼，坐过去轻轻握住江燃的手腕：“因为有些……复杂，也很重要，我还没确定要怎么和你说。” “怕和我说了之后我会生气？所以瞒着我？”江燃问。 “……嗯。” 江洵侧过身子，把歪歪扭扭半躺在座位上的少年搂过来。他用手背碰了碰江燃的脸，轻声说：“哥，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再瞒你什么。我们是很亲的，比所有人都要更要好，没有人比你很重要。” 江燃哼出一道鼻音，应下江洵的话：“那当然。” “哥。”江洵安静片刻，“那你是不是以后也能接受我们之间这么亲近？” 江燃侧过头看他。江洵稍稍移开目光，举例道：“可以坐在一起，可以一起吃饭睡觉，可以拥抱，可以有晚安吻……这些，以后也可以吗？” 江燃干脆地说：“可以。”回答完，江燃又严谨地补充，“前提是我没有和别人发展别的亲密关系。” 不过江燃觉得自己短期内并不会想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而且那些人也比不过江洵对他的重要性。 他太习惯江洵在身边的日子了。 “我知道的。”江洵努力不去想哥哥提出的假设，落在哥哥肩上的手指收拢，“反正我们不会分开的，哥哥不管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先找我，我永远会听哥哥的话。” 江燃对弟弟的温驯模样很受用，懒洋洋地说：“那你也要一样啊。” 在他看来，江洵就是要和他最亲最亲的，而在这样的关系下，他们所有的付出和情感都应该是双向的才对。 江燃撑着微醺的脑袋，晕晕乎乎地复盘了一下刚才的对话。 唔，不过弟弟确实有些不对劲……好吧，他怎么感觉自己最近也有些怪怪的？ 江燃睫毛轻颤。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某种模糊又荒谬的猜测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因为太不可思议，被江燃下意识否决。 轿车缓缓停下，江燃晃晃悠悠地回家，心想，也许他可以尝试着分析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江燃带着满脑子没想明白的问题回了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他昨晚喝得不多，醒来状态还不错。最近天气实在太热，江燃起来冲了个澡，出来时听到手机铃声在响。 “阿洵，谁打过来的？” “是你乐团那边的朋友。” 江燃还在擦头发：“哦，那你帮我接了开免提。” 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声，那位朋友想请江燃去他们的乐队新基地看看，顺便拜托江燃指点一下曲子。 江燃说：“好啊，我还没去过你们新租的地盘呢，你把定位发给我。” “稍等啊。” 趁着江燃的朋友在发送定位，江洵说：“哥，你下午要出门？我能不能一起去？” “嗯？可以的吧，我带家属去怎么了。” 他们俩交谈的声音没避着电话那头的朋友，那边揶揄道：“江燃，你弟真是你的小尾巴啊。” 哦，也不能这么说，从体型上来说，江洵应该是大尾巴。 江燃不以为然：“说明我们关系好嘛。阿洵，你想一起去啊？不过我们下午就是调试音准，改改曲子什么的，可能会有些无聊。” “反正我们都欢迎啊，你们俩商量，我地址定位发过去了啊。”朋友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阿洵，你要一起去吗？” 江洵刚点了个头，他的助理就打了通电话过来，询问他要不要去处理几个小问题——江洵这几年跟着江振松学经商，他爸妈留下来的那部分产业都是他在学着负责管理，自然也就配备了助理。 江洵权衡片刻：“哥，那我下午不和你过去了。你在那边调完曲子要不要来公司？” 江燃干脆地说：“我才不去，我看到那些东西就头晕，江老板自己去吧。” “好吧。那你到了要给我发信息。” “知道知道。”江燃敷衍地应了句，“阿洵，你很着急过去吗？” “不急，怎么了？” 江燃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摸索着在自己后背按了一下，疼得直抽气：“刚才洗澡的时候背上不太舒服，往镜子看了，青了一块。” 江洵顾不得别的了：“什么时候弄伤的？” “估计是昨晚喝醉了没站稳，在洗手间磕到了。”江燃说着，随手扯下浴袍，背对着江洵露出光裸的后背。 江燃皮肤白，后背露出的这一片雪肤莹润细腻，浴袍松松垮垮地挡着腰腹往下的区域，而在肩膀那里，一块小小的青色极其显眼。 让人心疼怜惜，又让人忍不住产生某种大逆不道的渴望，比如……渴望留下更多痕迹。 江洵的呼吸快了几分，眼神都不太敢落在那片肌肤，只是立刻转身去拿了瓶药油放在江燃手边。 江燃转头瞪了弟弟一眼：“你就光拿过来？” 江洵的眼神还有些直愣，似乎是被眼前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弄得还不会说话：“嗯？哦……我帮你。” 江燃打量着弟弟发愣的模样，忽然想到昨晚的那两个问答，以及内心隐隐约约的怪异感。 如果是其他问题，他大概会直接询问，他本来就不是扭捏的性格。但他相信江洵也了解江洵，直觉告诉他，这次最好不要直接问。 第62章 江燃在心里快速地琢磨完，决定顺着他弟的态度试试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抬腿，轻轻踢了踢弟弟的腿：“江洵，你去床上坐着。” 江洵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坐在床沿。下一秒，江燃走到了江洵身前，背对着他坐在他的大腿上。 江洵的动作有些僵硬：“哥，你干什么？” 江燃微微侧过脸，湿润的发梢扫过江洵的脸颊。他抓住弟弟的手，慢吞吞地放在自己的肩胛骨上：“不是你说什么都可以找你的吗？江洵，你来帮我。” 第49章 恋爱脑怎么了！男德攻就…… 江燃的姿态很放松。他坦然地坐在弟弟腿上, 浴袍松松垮垮地搭在腰上。江燃这样抓着弟弟的手落在自己的伤口处，几乎等同于把自己都送进了弟弟怀里。 “……哥。” 柔韧劲瘦的腰和利落漂亮的背部线条在江洵眼前一览无余。手心下的触感温热细腻，江洵僵硬地看着怀里的少年, 一时连怎么呼吸都忘了。 空调还在敬业地吹着冷气, 房间里的温度本该是凉爽舒适的，江洵只觉得燥火烧向四肢百骸，指尖都开始发烫。 “怎么不动？”江燃语气轻快, 上扬的尾音软绵绵的, “我可是很疼的，难不成你连帮我上药都不乐意了？” “不是，不是的。” 江燃晃晃脑袋：“那你快点嘛。” 江燃刚刚洗完澡, 晃动脑袋的时候还能带起清爽的沐浴露气息，是柑橘调的, 又有点像是柚子花，反正很好闻。 江洵垂下眼，浑身肌肉紧绷，很轻地碰过那一小块磕青的皮肤。 他虽然在慢慢让哥哥习惯自己更亲近更越界的举动，想要潜移默化地让哥哥接受他们身份关系的转变, 但那些都和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江燃的嘴角此刻弯着小小的弧度, 酒窝若隐若现。他们心知肚明，江燃今天是主动的, 故意的，甚至对江洵而言, 这和引诱没什么区别。 江洵想, 他确实没出息，对哥哥完全没有抵抗力。 布下陷阱引诱心上人陷落的并不是猎人，在心上人面前, 他只会是被牵着鼻子走的听话小狗。 “哥，你今天怎么突然坐过来？你之前……都不会坐我腿上的。”江洵顿了片刻，往手心倒了点药油，慢慢地在江燃肩上抹开。 辛辣的药油带着冰凉的温度，很快又被体温融化得发烫。江燃嘶了几下，懒洋洋地回答：“上次你说什么咬耳朵就可以放松的时候，不也是把我拉着坐你大腿上吗，哦，体检晕血那次也是。” “难道只能你拉着我去坐，我不可以主动坐吗？”江燃刚从浴室出来，那双眼睛还有一层朦胧潋滟的水色。他侧着脸，紧紧地盯着弟弟的表情变化，故意说，“那你好不讲道理啊，你是我弟，你的全部都是我的，坐你腿上怎么啦，难不成你还想让别人来坐？” “没有别人。哥，明明是你比较不讲道理。” 江燃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哼，我能坐不就得了。” 说完这句，两人都没再说什么，一时间只能听到空调运作的细微动静。 江洵搂着怀里的哥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稳模样，仔仔细细地给江燃擦药。 而他怀里的江燃半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轻敲床沿。 那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更明显了……他们还是和之前那样亲密无间，但又有很细微的变化，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对他弟而言。江燃试图弄明白这些变化源于什么，却始终没有握住答案。 药油已经彻底化开。江燃背后那块淤青被揉得发烫，疼痛过后明显比刚才舒服了不少。 哪怕药油已经涂好了，江洵的手也没有挪开，反而是很轻很慢地在江燃肩背抚过。带着薄茧的指腹按压在皮肤表面，带起粗粝的痒意。 “阿洵，你好了没？”江燃被摸得打了个颤，“你摸得我有点痒。” “好了，今晚我再涂一次，过几天应该就不疼了。”江洵没有再抚摸，而是收紧另一边手臂，低头埋在江燃颈窝，嘴唇不经意碰了碰，落下一个隐蔽的亲吻。 从刚才被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的状态回过神，江洵又变回那个野心勃勃的狼崽子，把握机会亲近哥哥。 江燃被这个湿润轻柔的吻弄得再次打颤。他睁开眼，往前倾了点躲开身后作怪的家伙——哦，他弟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了。 他们俩安静地注视着彼此的眼睛，眼里都藏着隐秘的试探，仿佛有某种情感在空气里悄悄产生了变化。 半晌后，江燃移开目光，忽然哼笑一声：“阿洵，你还记不记得你初三让我擦药，结果那印子淡得我根本看不清？” 江洵也勾勾嘴角：“因为想让哥哥心疼我。” 江燃看着弟弟这样坦然的模样，再次哼笑，没再逗他。 他们俩的耳朵都因为刚才的亲昵有些红，但谁也没有挑明这番你来我往的试探。 “……行了，”江燃彻底转过来面对弟弟，“我差不多要出门找他们了。” “……好。” 江燃回自己房间找了套衣服换好出门，江洵目送他离开，也出发去了公司。 江燃到乐队聚会的地方没多久，就发了条语音给弟弟，说自己晚上不回家吃饭，要跟朋友们聚餐。 江洵：“……”好吧。 忍耐到了五点，江洵处理完公司的小问题，给江燃发了条信息回报自己已经结束工作。 江燃没回。 忍耐到了六点，江洵回家做好晚餐，和江家夫妇俩吃过晚饭，并且把晚餐图片发给了江燃。 江燃还是没回。 “……” 其实没有谁规定过兄弟之间就必须立刻回信息，更没有规定兄弟双方不能有自己和朋友相处的私人空间，更何况他和江燃本来就不是真正的亲兄弟。 哥哥大概是在忙，没看见信息。话是这么安慰自己，但江洵心里的烦躁和惶恐还是达到了顶峰，甚至让他想找人咨询或是倾诉。 江洵的视线在列表仅有的几个朋友名字上打转。 林温棋和傅斯扬这俩人的磁场和他都不合——好吧，江洵承认，是因为这两个人和哥哥关系最好，他看这俩人有点不爽。反正这两个人最先被他排除掉。 女孩子他不熟悉，也不方便。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恋爱经验丰富的涂嘉明身上。 ——这货在初三那次形象改造之后，整个人仿佛打通任督二脉，和后面几任女友都相处得很好，哪怕是分手也是和和气气。 这人小时候是个大嘴巴，长大之后倒是靠谱了很多。江洵思忖片刻，给他发了条信息。 …… 半小时后，江洵来到琴洲市一家新开的清吧，见到了他喊来的恋爱咨询师。 “嘿嘿嘿，我看你昨晚玩的真心问答就知道你肯定有事儿，这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涂嘉明搓搓手，“你来真的啊？” 江洵嗯了一声，提前说：“记得保密。” “没问题。哦，江燃也不能说吗？” “不能。” “行吧行吧，竟然连你哥都瞒着。”涂嘉明坐下，“要给你分析的话，那你先说说，你想追的对象是怎样的人？” “他特别好。” 江洵不假思索地说：“长得特别好看，成绩好性格好，开朗热情，才华横溢，追求者很多，他是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涂嘉明有些茫然。 他们身边有认识这么优秀的女生吗？这些标准套下来，别说女生了，男的女的全部加起来，他们身边符合的也就江燃一个人吧！ 所以不是他们身边认识的人？哦，江洵这小子竟然想搞异地恋！ 涂嘉明并不知道自己和正确答案失之交臂：“你小子原来这么会夸人啊……那你和她目前是什么关系？” 江洵：“很好的关系。” “？”这是个什么形容。涂嘉明比划两下，“哥们，详细一点。比如她能够接受和你到什么程度的相处，或者你给她做了什么？” 江洵沉默几秒，模糊地说：“相处方面来说，他对我接受度很高，他几乎不会拒绝我和他靠近。” 涂嘉明怀疑自己被秀了：“那你还担忧个啥啊！！” “但他很大概率不会接受我，甚至可能会在我表白之后彻底疏远我，因为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 毕竟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和兄弟无异，那样未免太过背德。 江洵说到这里，神情郁郁又落寞。 涂嘉明膛目结舌，又有点释然：“你这长相和成绩竟然也要考虑追人失败吗……所以从你的说法来看，对方现在是把你当朋友或者好兄弟的关系？” “嗯。” 涂嘉明记下来这个要点，又问：“那你还有别的什么顾虑吗？看你这愁眉不展的，估计是有吧。” 江洵沉默许久，才说：“有。如果我和他在一起，外界不一定会接受我和他的关系。我不怕，也有大概的应对想法，但我不希望他遇到不好的言论。” 第63章 涂嘉明颤颤巍巍地小声问他：“哥们，洵哥，你心上人该不会已经是已婚人士了吧？！插足别人的感情使不得啊！！” 江洵：“……” 江洵脑海里闪过江燃和别人结婚，朝别的男人撒娇的模样。他隐忍地握紧拳头，极力忽略掉刚才想象到的画面。 涂嘉明越看江洵这样子越心慌，痛心疾首地说：“哥们，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真是触碰道德底线了吧？！” 江洵深呼吸一下，冷冷地说：“他没有结婚，也没有伴侣。” “哦，没有啊，吓死我了。”涂嘉明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那你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怎么让她接受你对吧？” “嗯，我在循序渐进地让他适应我，慢慢追求他。但我不知道要怎样和他说，才不会吓到他。” “那你不是挺有规划的嘛，我给你传授一些技巧和方式？比如让她更依赖你什么的。” 江洵点头，稍稍坐正身子，提出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中午说出去玩，但是两小时都没回我信息。” 涂嘉明：“……哥们，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粘人了。” 江洵不觉得：“没有吧。” “原来你恋爱起来是这种人吗。”涂嘉明语气虚弱，“你要学着给自己也给她一点私人空间，比如间隔一两天再联系，也不是说冷暴力哈，我的意思是在对方有自己事情的时候不去打扰。” 几天不联系？江洵假设几秒，得出结论：“有点难。” 涂嘉明：“……”他仰天长叹，换了个技巧，“或者你让她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调动一下她的情绪，比如让她浅浅吃醋一下？” 江洵一口否决：“不行，我不能让他不高兴。” 涂嘉明忍辱负重：“……行。” 江洵的表情很平静，说出的话却是让咨询师非常沉默：“他有很多朋友，我担心他会觉得那些朋友比我好。涂嘉明，你不用说这些会让他不高兴的方式。你有没有别的可以让他只注意我的办法？” “……最有效的办法你已经拒绝了。”涂嘉明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语气幽幽地说了几种简单常规的小技巧，最后说，“哥们，你是不是已经被迷得失去自我了，你要有种一点啊！” 江洵记下技巧，但不是很赞同朋友的说法：“我有计划和节奏，没有迷失自我。” 他刚说完，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是江燃的信息发了过来。 ［阿洵你在哪啊，我吃完饭啦，刚才手机没电关机了，没看到你信息。我准备回家了，给你带糖炒栗子要不要啊？］ 江洵的指尖落在屏幕上这段话上，几小时里积攒的烦躁和愁闷顷刻间被这几句话瓦解，眼神柔和起来。 涂嘉明一看江洵这表情就知道不对，但还是不死心地问：“是你喜欢的人给你发信息了吗？” 江洵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屏幕上，没理咨询师。 几秒后，江燃又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江燃随手拍下的月亮，还配了一句话。 ［阿洵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像我今天早上吃的那块饼。］ 江洵能想象到哥哥说这话时的轻快语调，哥哥眼里的笑意肯定比月亮还要好看。 原本郁郁寡欢的神色已经彻底不见，江洵的嘴角弯起弧度。过了几分钟，江洵才想起来对面还坐着个人。他点头承认：“嗯，是他给我发的信息，他理我了。” 涂嘉明：“……” 行，微信一响，大师白讲。 第50章 “江洵，我发现你最近很…… 这家清吧的老板大概是民谣爱好者, 整座酒吧笼罩在悠扬清亮的歌声里。江洵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认真回复哥哥的信息，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谁看了不说一句爱情让人失智。 涂嘉明已经麻木了。 怪不得江洵这小子说不能让江燃知道。这恋爱脑的样子, 江燃知道了恐怕也会恨铁不成钢的吧！ 想到这里, 涂嘉明简直是抓耳挠腮的想分享给江燃，可惜说好了要保密，他不能出卖江洵。 “你心上人回你消息了？”涂嘉明看着江洵那副不值钱的样子, “和你说啥了？” 江洵回复完哥哥, 抬眼看向别人的时候又变成了冷淡的模样：“他说是手机没电才没有回我信息。你接着说。” 涂嘉明麻木地说：“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江洵提醒他：“你今天下午说你有非常多办法。” “你不是都不采纳么。剩下几个不会让人不高兴的我也都告诉你了。”涂嘉明放弃了指点恋爱脑，“哥们，我也只是给一些参考啊, 毕竟只有你才了解你的心上人。说不定你自己发挥还有更好的效果呢。” “嗯，我知道。” 涂嘉明叹了口气：“江洵, 我说认真的。你一直说她绝对不会接受你，你是以什么样的依据？”涂嘉明还不知道江洵的心上人是男生，不过这不妨碍他提建议，“既然你说她对你的接受度很高，那有没有可能, 其实她也是愿意接受和你转变关系的？” 江洵的动作顿了顿。 “你很在乎她, 想要明白她是不是愿意接受你，在拼命靠近她。” 涂嘉明陈述道：“但是从你的描述来看, 她也很在乎你啊，说不定你直接和她坦白还更有效果呢？哪怕不接受也好, 对方这么在乎你, 你可以再慢慢软化磨合的。” 江洵闭了闭眼：“……我不敢赌。” 这也是江洵一直以来矛盾的地方。 他抑制不住自己亲近江燃，满心欢喜地筹谋着要让哥哥习惯自己。可要是真的到了要坦白的时候，又或是被江燃主动越界亲昵的时候, 他又会不安和惶恐。 他怕某一天江燃知道了他的心思，就用厌恶的眼神看自己。 想象到那样的画面，刚才被哥哥回复信息的甜蜜满足又淡了下去，江洵的神情重新变得沉郁寥落。 他的愁绪太沉重，涂嘉明小心翼翼地瞅着他，有点不敢说话：“洵哥，你这……别丧气，总会有办法的是不。” 江洵沉默片刻，调整好了表情，点头说：“嗯，你说的有道理，我会参考的。” 这场咨询并没有持续太久——主要是江燃要回家了，江洵准备去接他。在告辞离开前，江洵给涂嘉明转了个红包当做咨询费，涂嘉明受宠若惊地收下。 “哥们，你今晚说的话比高中三年和我说的还多。”涂嘉明感慨，“不管怎么说，祝你早日追到自己喜欢的人啊。” …… 江燃并不知道弟弟已经进行了一番恋爱咨询。 他下午坐车来到市中心的一家琴行，他在校乐团的朋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那朋友笑着和他勾肩搭背：“江燃，可算是把你约出来了。” “你们是把这间琴房租下来了啊？”江燃和朋友碰了碰肩，“之前那个基地不用了？” “用不了了，那栋楼要拆了重建。正好这琴行是宜哥他朋友开的，我们就长租了一间。”朋友说着推开了门。 江燃这群朋友在两年前就组建了乐队，还邀请他加入。不过江燃更喜欢画画，没有特别热衷玩音乐，就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这个乐队的成分很复杂，有江燃在一中校乐团的两个朋友，有比他们高了七八届的学长，还有个参加音乐节目被刷下来的大哥。 江燃跟着朋友走进去，发现不仅乐队的人都在，还有个面熟的男生，江燃辨认几秒，发现是他之前美术集训的时候见过几次的同学。 江燃和他们打过招呼，饶有兴致地边听他们排练边提出修改意见。 几位乐队成员连连点头：“果然流畅多了。哎，江燃，你乐感这么好，不来乐队真是可惜了。” 江燃只是笑了笑，听他们计划去酒吧当驻场乐队的事情。他们聊着聊着，话题又绕回江燃身上：“我前几周听说你想办画展，什么时候啊？” 江燃撑着下巴：“对，是有这个打算，目前筹备了一半，可能是下周举办。” “就在琴洲市吗？” “哦，那不是，我去榆省那边，我舅舅投资了个大型艺术馆，想让我去他那里办。” 这群朋友笑哈哈地问：“我们能不能去参观啊？” “可以啊，欢迎，画展本来就是给人看的嘛。”江燃笑着朝他们说完，接着摆弄手里的曲谱。 宽敞的琴房里，大家都在边聊边改曲子，那位比他们大几届的学长凑过来：“江燃，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江燃犹豫几秒，小声问在场阅历最丰富的学长：“宜哥，我有个问题。如果有个人突然别别扭扭的好像藏了事情，会说一些比较奇怪的话……比如谈论未来，他大概是什么情况啊？” 学长惊讶：“江燃，你竟然会关心这种问题？哦，这种情况我见过，一般就是想恋爱了。” 江燃喃喃：“这样吗……” 这应该是最不可能的可能性才对。但阿洵的情况……江燃垂下眼，不太敢继续往下思考。 第64章 他收起这些想法，表面上恢复了平时的活力。晚上和朋友们聚完餐，他才发现手机没电了，他借来充电器给江洵发了那几条信息之后，来到小吃街的摊贩前挑挑选选，最后买了袋糖炒栗子和香芋饼。 等他挑选完，就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哥。” 江燃回头：“阿洵？你怎么过来了。” “我刚好在附近，过来接你。”江洵走近，握住哥哥的手，“回家吧？” 江燃低头看了他们相握的手一眼，移开目光：“嗯。阿洵，你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公司那边的问题很麻烦吗？” 还是说中午那番小小的试探让弟弟很苦恼？江燃猜测道。 “没有，问题已经解决了。”江洵否认道。 江燃把那袋栗子递给他：“那就好。看，我刚买的板栗和香芋饼，你尝尝。” 江洵听话地尝了一块。江燃伸了个懒腰：“好吃吗？” 江洵点头。 “唉，你看我多惦记你。”江燃明示他，“特地给你买的，我自己还没吃呢……我现在不吃那个饼，我要栗子。” 江洵给他哥剥了几个栗子。投喂完之后，他的手指没有立刻拿开，而是在哥哥的嘴唇上轻轻按了一下。 江燃鼓着腮帮子抬起眼，话里有话：“江洵，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到处乱碰。” 江洵嗯了一声，没有否认哥哥的指控。 …… 虽然心有疑虑，那层窗户纸也将破未破，但他们暂且还是按捺着，仍然维持一直以来的相处习惯，保留着一丝微妙的平衡。 这么过了一周，江燃的个人画展时间已经确定下来。动身前往榆省敲定细节的前一晚，江洵在房间里帮哥哥收拾东西。 江燃坐在床上看弟弟忙活：“那件衣服也装上，我喜欢那件的款式……这个不用装了，小舅舅家里都有。哎，阿洵，你真没空跟我一起过去？” 咔哒一声，行李箱被锁上。江洵摇头道：“公司那边的机会难得，我想跟叔叔去学习。哥，等你画展开始那天我会赶过来的。” 听到弟弟选择跟老江去学习，江燃莫名松了口气。也好，他正好这几天单独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 “好，那我等你过来。”江燃说。 第二天，江燃就坐飞机去了榆省省会。 郁行峥最近几年的主要产业都在榆省发展，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边的公司上班，江燃来榆省找过小舅舅好几次。这回来到榆省，他熟门熟路地找到小舅的公司大楼，一路坐电梯来到办公室门口。 郁总是个不委屈自己的人，办公室非常宽敞，分了待客室会议室和工作区，里面还有私人休息室。 这会儿郁行峥正背对着江燃接电话，语气不怎么好，似乎是在教训人。还有位副总坐在旁边看着几份文件，表情有些忧愁。 江燃有些坏心眼地朝那位相熟的副总比了个嘘的动作，悄悄靠近。副总了然点头，一改刚才的神情，嘴角已经压不住了。 谁不知道郁总有个小外甥，从小到大都是心肝宝贝，属于是能让发火的郁总立刻消气的顶级吉祥物。 “……行了，就这样吧，你们重新写一份方案给我。” 郁行峥刚挂断电话，江燃就猛地起跳，扑到郁行峥背后搂住他，嘴里还揶揄地模仿小舅舅骂人：“你们怎么做方案的，想法能不能实际一点？” “燃燃？你到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还想着去机场接你。”郁行峥已经顾不上那些糟心的下属们了，把趴在自己背后晃荡的江燃扛起来。 江燃摇摇晃晃地倒垂下来：“你不是最近都在忙嘛，我打车过来就好了。舅舅，你当是扛萝卜呢……我头晕。” 郁行峥把小外甥摆正：“饿了吧？等会儿带你去吃饭。” “好啊。”江燃说这话时，还是懒洋洋地趴在小舅舅背上，低头给父母弟弟发了条语音报平安。 郁行峥掂了掂江燃。 他这外甥就是家里最疼的宝贝，从来不会吝啬表达自己的情感，也就很喜欢和家人贴贴抱抱，尤其是和最亲的几位家人。好吧，大家也特别受用就是了。 不过这不妨碍郁行峥逗自家外甥：“燃燃，怎么都毕业了还要抱抱，羞不羞？” “不羞。小舅舅，你这几个月都在这边没回来，也就我考试那两天陪了我，考完就走了，我还不能和你抱一抱啦？”江燃轻快地说。 江燃这番撒娇相当熟练，郁行峥立刻被哄得心花怒放。 副总过来把文件放好，笑着说：“燃燃和郁总关系真好啊。” “那当然。”郁行峥不教训人了，赞同地摸了摸江燃的头发。 副总开玩笑：“这么优秀的外甥，郁总可要看紧了。之前燃燃不是来过公司么，有几个小子念叨了好多天。” 江燃歪了歪脑袋。郁行峥则是眉头一皱：“小子？男的？有男生喜欢燃燃？” “是吧，燃燃这么优秀，有人喜欢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郁总，刚才的资料都在你桌上，我先走了啊。”副总很识趣地没留下来打扰，很快离开了办公室。 江燃已经发完了信息。他扭头看到小舅舅的表情，突发奇想地问：“舅舅，如果真的有男生想和我谈恋爱呢，你会不会不高兴？” 郁总冷笑：“恋爱挺好的，我怎么会不高兴？燃燃要是跟男生恋爱了记得告诉我……我倒要看看有哪个小子敢把你骗走。” 第51章 “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 江燃有些惊叹于小舅舅的燕国地图竟然如此之短, 还没两句话就暴露了真实想法。 不过听到小舅舅这样说，江燃有点不服气：“舅舅，你怎么能说是骗呢, 我很聪明的好不好？哪里会被别人随随便便骗走啊。” 郁行峥顺着他的意思改口：“好好好, 不是骗，是有人对你居心叵测。” 郁小舅尚且不知道，还真有一只心机狼崽子对江燃居心叵测。他说完, 神色认真了些, 提醒江燃：“燃燃，虽然你已经成年了，也毕业了, 完全有发展亲密关系的自由。但是恋爱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尤其是对伴侣的挑选, 无论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都应该慎重。” 郁行峥其实想象不出来小外甥谈恋爱照顾女孩子的模样。这家伙爱美又挑剔，特别会哄人，但会不会疼人还真不好说——江燃完全是个被伺候的小祖宗。就应该让江洵那种听话的男生照顾……不行，男生也不行。 郁小舅糟心地停止想象，总结道：“合格的伴侣至少要互相了解和尊重, 这不是草率的事情。” “我知道的。”江燃乖乖点头应下, 又笑他：“小舅舅，你自己不是也没有谈过恋爱嘛, 怎么说起我来还一套一套的。” 郁总在江燃头顶敲了一下：“少贫，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而已。” 江燃揉着脑袋：“好嘛, 我听小舅舅的就是了。” 郁行峥这才满意。他们家宝贝这么漂亮, 他有时候都会做噩梦，梦到江燃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拐走……郁行峥再次停止糟心的想象。 “我还有点工作，马上就能处理完, 燃燃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江燃挥挥手应了句好，整个人躺在沙发床上，脑海里还在思考小舅舅刚才说的话。 恋爱确实是一件需要慎重决定的事情。小舅舅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只不过他的生活从始至终都有另一个人陪伴，恋爱过程能够产生的情绪需求也总是被对方满足，以至于他此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恋爱的事情。 江燃伸手捂着眼睛，脑海里回忆着他和江洵从小到大的相处。 他们早就习惯了彼此，那样亲密无间，不分你我。他不愿意和弟弟分开，而弟弟也那样依赖自己。现在看来，他和江洵是不是有些……比其他兄弟要亲密得太多了？甚至长大以后的他们比年幼时还要亲密。 江燃忽然有些头疼。他想不起来这种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点点习惯的。 江燃很清楚自己，他从来都是把江洵当做自己的弟弟，从五岁那年开始到现在，他们即便是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最亲密的兄弟。 ……至少在这些天之前，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那阿洵有没有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相处太过亲密？阿洵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呢？还有阿洵这几天别别扭扭不肯告诉他的愿望和错误……是和别人有关，还是和他有关？ 手机在他口袋里嗡嗡振动几下，是弟弟给他回复了信息。江燃垂下眼，盯着屏幕上的字句看了片刻，心里做了决定。 过几天找机会和阿洵问个明白吧。 “燃燃，燃燃？你怎么在发愣？”郁行峥松了松领口，把外甥提溜起来，在他额头摸了一下，“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不舒服？” 江燃晃晃脑袋：“没有不舒服，我在认真研读小舅舅教我的事情。” 第65章 “你啊你，吃饭去吧。” …… 江燃跟着郁小舅去吃了顿饭，午休过后就开始敲定画展的细节问题。 他这几年都在跟着闫老学习绘画——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在美术圈相当有名，尤其擅长水彩光影。 江燃跟着闫老头学了几年，圈内大佬们多少都知道闫老收了个既是开山弟子也是关门弟子的徒弟，那徒弟天赋特别好，闫老那种臭脾气的人都时不时要夸几句。于是等到画展开放的第一天，不少人过来参观，闫老也特地从琴洲市过来给他捧场。 展厅布置得很有层次感，江燃展示了几十幅作品。展厅里有专门前来参观的人，也有被新开的艺术馆吸引，顺带过来参观的人。 “你看这副画，好有趣的构思啊。” “对啊对啊，没想到这种晦涩的意向还可以这样表达。” “之前就听我师父和师伯老是夸他，还以为是走关系的花架子，今天看了确实很有天赋，这个色彩处理我挑不出任何毛病，我是服气了。” “……” 展厅里不时传来低低的议论。江燃本人站在画廊外和江振松打电话。郁小舅今天没去公司，此刻正搭着江燃的肩膀，有些担心他的情绪。 “燃燃啊，画展办得怎么样？”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爸爸这边要对接国外的一个大项目，这几天可能赶不及回去参观燃燃的画展。爸爸回去再给你带礼物好不好啊？” 江燃笑起来：“这有什么呀，我给你们录下来就好了，而且画展要办一个月呢，爸爸有空了再来看也不迟嘛。” “那正好，你妈妈还没放假，她昨晚还和我说第一天没去现场有点遗憾呢。燃燃拍了视频记得发群里。”老江松了口气，“虽然爸爸没空，不过小洵今天提前结束任务，他会先赶过去，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就能到榆省。” “好哦，那我等弟弟过来。” 挂断电话之后，郁行峥见江燃没有失落，这才放心地去和艺术馆负责人沟通事宜。 “燃燃，你怎么不进去？那些人都在夸你呢。”闫老头溜达出来，找到了自家徒弟。 “我爸打电话过来。”江燃弯起嘴角，“师父，我画得不错吧？” 闫老头把下巴一抬：“我教出来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 “嗯嗯，师父太厉害了。”江燃眨眨眼，和这小老头撒娇，“那我就是画得不错对吧？师父，你老人家要不要夸我几句啊？” “瞧你得瑟的。”闫老头在江燃脑门上一敲，还是没忍住嘴角的笑，“你这个年纪能办画展，还吸引这么多人来看，说明你真的画得很好，假以时日……哎，表情收收，我夸人有这么好笑吗？” 眼看着师父又要吹胡子瞪眼，江燃赶紧在师父肩上锤了两下。闫老头抱着手臂问他：“对了，江洵那小子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这可是你第一次办画展，他平时不是最粘你的吗？” “他去跟我爸处理项目了，还没过来。” “哼，不懂艺术的小子，净想着生意。之前教他画画差点没教得我七窍生烟，幸亏你有天赋。” 江燃笑着摇头：“阿洵在别的地方很厉害嘛，做生意的事情我就不爱看。” 他笑完又有些怔然。他这时候才惊觉，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了他和江洵是一体的。 …… 江燃回到展厅时，正巧有个两个人对着一副水彩研究光影技巧，还差点争执起来。江燃从容地走过去，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在他进去之后，展厅里的低声交谈似乎都停了几秒。人们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了他身上。 ——本以为那些画已经足够漂亮，没想到更漂亮的是这些画作的主人。 闫老头和江燃前后脚走进来，带徒弟认识了他的几位旧友：“这些都是你师叔师伯，他们带的徒弟你也可以认识认识，算是你师兄师姐。” 江燃朝他们礼貌笑笑，很快和大家混熟了，还约了其中两位师兄在结束今天的展览后去家里拿画。 夕阳渐渐落下，黯淡的余晖透过玻璃穹顶，将艺术馆内照得朦朦胧胧。 这座艺术馆的闭馆时间是晚上七点，前来参观的游客已经基本离开了。郁行峥在下午就先回了公司，闫老头不能久站，也早早被江燃赶回去休息。 江燃安静地站在最大的那幅画前，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江洵抱着一束花朝他走来。 “哥，对不起，我没赶上更早的航班，回来晚了。”江洵把行李箱放在展厅门口，走近江燃，把手里的那束花往前递了递。 “有什么晚的，我还在这里，随时可以亲自带你参观。”江燃没有立刻接过这束花。他低头看了看弟弟给他的花，发现是由白色风信子和蓝色绣球花构成的花束，似乎还点缀了几朵栀子花。这些花开得正盛，花瓣簇拥着，淡雅清幽的花香在空气里弥漫。 “阿洵，你怎么突然想起买花？” 江洵侧过头，欲盖弥彰地解释：“我不怎么认识这些花，是刚才路过艺术馆门口，在一个老奶奶那里买的，最后一束，买完她就可以回家了。” 江燃挑眉，明知故问：“给我的？” 江洵嗯了一声，见哥哥没有伸手，他顿了几秒，问道：“哥，你不想要这束花吗？” 江燃没说要还是不要，只是提出假设：“如果我不要呢？” “不要的话……那我就丢掉吧。” “为什么？” 江洵低声说：“这本来就是给你的礼物，如果你不想接受它，那它也就没有了意义。” 江燃注视着弟弟的眼睛，问他：“阿洵，为什么送给我？” “今天不是哥哥办画展的日子吗？我没有及时赶到，但还是想给你一些礼物作为庆祝。”江洵慢慢地说着，睫毛垂下来，看上去有些难过，“哥，这也是你教我的。我看见了花，所以想送给你。我只想送给你。” 江燃抿了抿唇。 好吧，他平时确实很喜欢买东西送给家人朋友，尤其是看到一些稀奇古怪小东西的时候，总会买了塞给弟弟。 他们总是这样分享着生活中愉快或是不愉快的事情，哪怕是再琐碎的喜怒哀乐也可以共享。 江燃仰头看着江洵略微风尘仆仆的模样，以及那失落的眼神，已经不忍心再试探或是逗弄。他把那束花接过来：“谢谢阿洵。” 江洵怔了一瞬：“哥？” “愣什么……难不成你真想把这束花丢了？”江燃那双琥珀色眼睛在夕阳余晖下格外漂亮。他抱着花转过头，很轻地叹了口气，“阿洵，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的礼物？” 江洵的心跳忽然变快了几分，原本习以为常的忍耐在此刻似乎变得煎熬起来。 哥哥那么聪慧，也许早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但即便如此，哥哥还是收下了他的花，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确实可以赌一把，向哥哥表白心意？ 第52章 告白与初吻 艺术馆已经到了闭馆时间, 游客们已经全部离开，只剩下几个保洁人员还在打扫场馆。这里毕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他们没再继续说别的内容。 江燃和艺术馆负责人提前打过招呼, 亲自带着弟弟参观完自己的画展, 才坐车回到榆省这边的住处。 江燃今晚不打算去小舅舅那边住。江振松早年也在榆省买了房子，划到了儿子名下，就在郁行峥常住的那个小区隔壁。不过江燃很少在这边住, 通常是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工作室。 他们俩一路来到大厅的电梯门口, 江燃的手机忽然收到提示音，是提醒他快递送到的短信。江燃嘀咕：“嗯？怎么送到保安室了。” “是昨天新买的画具吗？我去拿吧。”江洵说。 “好，你把行李放这儿, 我等你拿过来。” 江洵点头，快步往保安亭的方向走。江洵之前是和江燃一起来过几次榆省的, 对小区布局很熟悉。他在保安亭里拿过哥哥的包裹，正要离开，就听见身后有人在探头探脑地低声交谈。 “江燃应该就是住这里吧？” “对，给的地址就是这个小区，我问问他在哪栋楼。” 江洵脚步一顿, 看向说话的那三个人。 有两个青年是他没见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哥哥认识的人。还有一个是哥哥在集训那会儿认识的同学，江洵见过, 也记得这个男生时不时会在哥哥面前刷存在感。 这些人在小区门口打转，真的是得到了哥哥的邀请吗？该不会是要去骚扰哥哥吧, 还是别的什么社会闲散人员？ 那几个人还在讨论地址是否正确, 江洵看向他们，冷淡地说：“你们要找江燃做什么？” 交谈声顿时停住。为首的那个青年并没有见过江洵，骤然听到这话, 他有些不爽：“和你没有关系吧，你哪位？” 江洵眯起眼看向这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心里越发警惕。 就在双方对峙时，江燃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咦，师兄，你们过来了呀。我才刚从艺术馆那边回来。” 第66章 ——江燃等了片刻没等到弟弟回来，干脆一手抱着花一手拖着行李箱回到保安亭附近。 江洵默默站回哥哥身边，前来拿画的几人则是下意识看了看江燃怀里抱着的那束花。 “我们准备去找邱老，就想看看你回来没，先把画拿了。”为首那个青年说着拍拍旁边的男生，“小柯是我堂弟，他说你们是认识的，就一起过来了。” “好啊，正好我要上楼，等会儿就把画拿给你们。” 江燃一眼看出弟弟的警惕，有些好笑地拍了拍他的手臂，给他介绍闫老头今天带自己认识的青年画家：“阿洵，这两位算是我师兄，这个也是我认识的同学。师兄，这是我弟。” 江燃的本意是想让弟弟不用太警惕，不过江洵听完以后眼底的沉郁反而更深了。 倒是师兄放松下来，打趣道：“原来是你弟弟啊，他刚才可紧张了，那眼神跟要刀人似的。” 江燃瞥了弟弟一眼，没说什么，带着他们上楼拿了画。这几位师兄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停留太久就先告辞离开了，屋子里很快只剩下他们兄弟两人。 这套房的装修是现代极简风，客厅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江燃倚在中岛台上，随手抽出那束花里面的白色风信子，用花瓣戳了戳江洵的脸颊：“怎么还垂头丧气的，嗯……以为那些人是我的追求者？” 江洵没吭声。 江燃盯着他看了几秒，故意说：“就算他们确实是追求者，那也没什么问题嘛，我确实有恋爱的自由。” 江洵骤然抬头，微微变了脸色。 江燃看着他弟这反应，心想，这小子确实是有些不对劲，他是该好好问个明白了。 不过嘛……弟弟好像很少有这样情绪波动明显的时候。江燃故意往下说：“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万一和谁看对眼了，那我确实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嘛。” “……哥。”江洵的呼吸都要乱了。 江洵数不清哥哥究竟有多少追求者，喜欢上江燃是比呼吸还要简单的事情。可那些人哪有他那么了解哥哥，他的哥哥为什么要选择别人？ 江洵往前走了两步，落下的阴影几乎把江燃笼罩住了。他声音艰涩：“哥，你刚才说得是认真的吗？” 江燃往后仰了仰，避开江洵的视线：“开玩笑的，我对今天那些人不感兴趣。阿洵，你最近藏了很多秘密，也总是很别扭。” 话题跳得太快，江洵的表情愣了一下。 江燃接着说：“是和别人有关，还是和我有关？不管是什么，你总该告诉我的。” 江洵握住江燃拿风信子戳他的手，低声说：“哥，我其实……” 江洵起了个话头就顿住了，江燃还想说点什么，口袋里却响起铃声——是江振松打电话过来问两个孩子回到家没。等到江燃挂断电话，刚才那股难以言喻的微妙氛围也随之打破。 江燃把那支风信子放回花束里，指尖碰了碰江洵的眼底——那儿有块淡淡的乌青，大概是江洵这几天都没休息好。 江燃叹了口气。 他确实很想弄明白弟弟在想什么，但此刻似乎有些太仓促，也不够合适。 “先去休息吧，有什么话之后再说。”江燃说。 江洵低下头：“好。” …… 之后的几天并不清闲，江燃几乎都待在艺术馆那边，而江洵的工作没处理完，每天都有好几个线上会议。等到江洵赶回来的第三天，他们俩才稍稍闲下来。 这天晚上，他们俩跟着郁小舅去参加一个小型晚宴——郁行峥以晚宴有很多美食为由，哄了半天才让江燃答应跟自己去参加。郁行峥也不为别的，单纯想秀，就想让他那些合作伙伴知道他外甥有多优秀。 江燃也不扭捏，坦坦荡荡地跟着舅舅和这些合作伙伴打过招呼，被夸了一大圈，还有不少年轻人主动过来和他搭话。江洵也没被落下，和这些商界精英聊得有来有回。 江燃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感兴趣，社交一圈之后，见大家去找弟弟说话，他乐得清闲，溜到旁边扫了几份甜品，最后干脆悄悄溜出了宴会大厅。 这次晚宴是在郁行峥早些年投资的园林式酒店举办，宴会大厅外亭榭参差，夜间的气温很凉爽。江燃慢悠悠地走到角落没有监控的亭子里，盯着远处出神。 “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江燃回过神，看见江洵沿着小路走过来。他打了个哈欠：“你刚才不是还在里边跟人谈生意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看见哥哥出来了，过来找你。”江洵慢慢走过来，和江燃并排靠在一起。 天幕低垂，明月朗照，城市里已经看不见萤火虫的踪影，唯有朦胧的月辉洒落。江洵侧过头，安静地看着哥哥。 江燃今晚穿的是米白色衬衫，利落的腰线被勾勒得更加清晰。他没有佩戴繁琐的配饰，看着就像是刚从艺术展上过来的小少爷。哪怕是这样慵懒随意的打扮，那张秾丽漂亮的脸还是让人移不开目光。 “阿洵。”江燃被弟弟盯了几分钟，转过头戳了弟弟脸颊一下，“嗯？你喝酒了？” “嗯，喝了几杯果酒。”江洵说。 这点酒并不能让江洵有什么醉意，他的意识和思维很清醒，大概只是有某些情绪被悄悄放大了些许，被深埋在心底的情愫仿佛再也无法忍耐。 江洵就这样默不吭声地跟在哥哥旁边，完全就是乖顺的小绵羊模样。 “江洵，你这段时间的状态不太对，也没有告诉我是什么原因。”朦胧的月色下，江燃直视着弟弟的眼睛，挑明了问他，“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你的愿望和错误和我有关，对吧？” “……嗯，我瞒了哥哥一些事情，这些天一直在想要怎么和你说。” 即使打过无数次腹稿，等到要坦白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江洵攥了攥拳头，低语：“哥，你有好多追求者……他们总是想讨好你，想献殷勤，想和你谈恋爱。哥，我其实……不比他们差的。” 江燃的睫毛倏然颤动几下。 “我也是你的追求者。”江洵握住江燃的手腕，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气郑重地说，“哥，我喜欢你。” 江燃睁大眼睛，彻底愣在原地。 哪怕之前就知道弟弟最近的状态不对劲，甚至已经有过很模糊的猜测，但此刻亲耳听见弟弟承认，江燃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来他这个小可怜弟弟，是个觊觎哥哥的混账家伙啊…… “阿洵。”江燃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喃喃道，“你没开玩笑吧？还是说你现在是喝醉了在说胡话？” 江洵往前一步，几乎和江燃贴在一起。他摇头：“我没有喝醉，哥，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燃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少年，声线不太平稳地提醒他：“江洵，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哥？”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哥，我只喜欢你，我不想和你分开，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他不希望哥哥和别人有亲密关系，不想要哥哥组建家庭，这不仅仅是年幼至今养成的习惯，还因为喜欢。 他喜欢江燃。 江洵再也没有掩饰那炽热又浓烈的情感，眼神烫得吓人。江燃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江洵，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弟弟。 这样安静对视几秒后，江洵近乎绝望地低下头，伸手搂住江燃的腰，吻住哥哥的嘴唇。 告白这种事情本该是最浪漫又激动的事情，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最难以跨越的天堑，以至于让告白也变得难过起来。 在吻落下的那一瞬，江洵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他紧紧地盯着江燃的眼睛，发现里面只有错愕惊讶，没有厌恶。 吻彻底落下。 江燃的眼睛睁得更大：“……唔！” 少年的初吻毫无章法，只知道胡乱地含吮□□，动作青涩笨拙，却又因为近乎绝望的情绪亲得很凶。淡淡的果酒味道沿着彼此的呼吸传递给了江燃，他的唇肉很快被吻得覆上水泽。 觊觎者沉默地亲吻着自己的兄长，落下的吻和眼神一样滚烫。 江燃根本没有亲吻的经验，被他的弟弟亲得呼吸都乱七八糟的，心跳也变快了些。即使是亲吻的时候他们也没有闭上眼睛，江燃能够看见弟弟仿佛要把他吞掉的滚烫眼神，以及眼底那若有若无的泪。 “哥哥。” 江洵一边亲吻，一边还要含糊地喊人。江燃甚至有些站不稳，好在他被紧紧抱在怀里，不至于整个人滑落下去。 “……江、洵！你居然亲我！”江燃压着嗓音训斥道。 他终于找到喘气的机会，脑袋往后挣开，终止了他们的初吻。 江洵声音很轻地诡辩：“哥哥说过每天都要有亲亲的。” “这能一样吗！江洵，我的嘴巴都要被你亲疼了！” 江洵看着怀里的少年——江燃在听完表白，甚至被亲吻之后，都没有立刻推开他，只是恼羞成怒地训斥他，那双琥珀色眼睛还带着水光。 第67章 软绵绵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无法抑制的产生了希望，和忐忑交织着，江洵一字一句地说：“哥，我喜欢你，不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是成年人的那种喜欢。你看，就像刚才那样……是想亲你，想抱你的喜欢。” 江洵的手臂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与此同时，眼底的亢奋和野心终于暴露无遗。 “哥，我喜欢你，是会想和你上床的那种喜欢。” 江燃已经惊呆了。 他尚且没有从刚才的告白和亲吻里回过神，脑袋还是晕乎乎的，此刻骤然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他的手已经比大脑更快一步挥了出去。等江燃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想收回来也来不及了，只能堪堪减轻力气。 江洵不仅没有躲，反而侧过脸，让江燃更方便打到自己。 ——啪。 手心扬起的风带着江燃身上的气息落下，巴掌声在这处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江洵脸上立刻出现了淡淡的巴掌印。 江洵眼都没眨，轻轻握住哥哥打自己的那只手：“哥哥还要再打一下吗？反正……反正我就是喜欢哥哥，想当哥哥的男朋友。” 江燃嘴唇上还有细微的刺疼，水润的唇肉也泛着红肿。他抬起那双被亲到水雾蒙蒙的眼，声音沙哑地骂自己的弟弟：“……江洵，你这混账。” 第53章 “江洵！我的嘴巴都被你…… 头顶那轮明月被云雾挡住了大半, 光线顿时变得黯淡许多。江燃和江洵仍然面对面站在亭子里，准确的说，江燃还被弟弟搂在怀里。 这座庄园酒店是郁行峥投资的, 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江燃是不能惹的小老板。周围静悄悄的, 完全没有人前来打扰。 拂过的夜风带着旁边溪流的凉意。江燃的脑袋直到这时还是乱糟糟的，他并不知道他们刚才究竟亲了多久，反正他的呼吸很乱, 他弟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个人的呼吸都是沉沉的。 江燃脑子里还回荡着江洵刚才大逆不道的话，耳垂和脸颊晕出一抹红，眼尾更是因为刚才的亲吻变得潮湿。 江燃说话时碰到嘴唇上细微的伤口, 忍不住又骂了江洵一句：“……江洵，你是狗吗？你还咬我！我的嘴巴都被你亲得肿起来了！” 江洵低眉顺眼的挨骂：“嗯, 我是小狗，我是混账东西。第一次接吻没有经验，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还想着下次……没有下次了！”江燃瞪着眼前的少年，咬牙切齿训斥完，别过脸不去看这家伙。 他因为弟弟的告白错愕万分, 可刚才被亲吻的时候, 他竟然没有推开这个混账家伙，被亲得嘴巴都肿了…… 江燃动作很慢地挣脱开弟弟的怀抱, 和弟弟拉开了半米的距离。他尽量平静地说：“江洵，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和你有别的关系, 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弟弟……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江洵沉默地看着他。 江燃脸上被亲出来的热意终于散了一点，他靠在柱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江洵，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是不是因为我之前和你太亲密了，亲密到超过了兄弟之间该有的界限和分寸感，所以才让你产生这种想法？” “不是的！哥，你没有错。”江洵根本不想要哥哥来反思错误，毕竟大逆不道觊觎哥哥的人是他，胆敢背德亲吻的人也是他。 江洵往前一步想要去抓江燃的手腕，手伸到半空顿了一瞬，又慢慢放了下去。江洵垂着头说：“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哥，是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江燃盯着他弟颤抖的指尖，没有说话。 “哥，你生气了吗？” 江燃没有否认：“是有点。” 树影在风中沙沙作响。江洵笨拙地想要让哥哥心软：“哥，你说过要和我最好，要最疼我的。” 江燃干脆地说：“那不一样，江洵，我不可能答应你。” 至少在今天，江燃不可能随意地答应这样荒唐的告白。 听到哥哥这样干脆的拒绝，江洵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那双向来冷淡的眼睛开始泛红，原本就若隐若现的泪水差点就要砸下来。 满腔欢喜和忐忑都化作了悲戚。江洵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艰涩开口：“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我，我带了你给我的愿望券，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江洵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小小的纸片。这张纸已经泛黄，上面的笔触也有些模糊。即便如此，这张纸也被保留得很完好，一丝破损的痕迹都没有。江燃辨认了几秒，才发现这是他小时候给弟弟画的生日愿望券，当时的他说这张愿望券可以满足弟弟的任何心愿，代表他们永远不分开。 但江洵没有用这张愿望券祈求哥哥答应自己的告白。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张珍贵的愿望券，祈求哥哥原谅：“哥，我知道我很混账，刚才也亲得太过分了，我……哥哥不要讨厌我行不行？你给我立了字据的，哪怕不答应我，也不要远离我好不好？” 江燃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把这张愿望券收起来吧，江洵。” 江洵更无措了，捧着那张小小的纸条没动，眼里的泪水摇摇欲坠。 江燃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他弟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半晌之后，江燃才回答弟弟的问题：“我没有觉得你恶心，没有讨厌你，也没有想要因此远离你，所以这张券可以先收起来。我只是很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这不是儿戏，江洵，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江洵毫不犹豫地说：“我考虑清楚了。哥，我已经考虑了三年了，你不用……不用怀疑我是脑子冲动了才和你表白。” “好。”江燃点头，“你考虑清楚了，那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 他需要思考，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影响了弟弟，他自己为什么会那样自然地和弟弟越界亲昵，以及……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他究竟要怎么面对弟弟的情感。 “江洵，无论你产生了其他的什么情感……我至少都是你哥，之前是，以后也是。”江燃转身，“虽然我没有接受你的表白，但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讨厌你。” “我知道了。” 江洵在表白之前就已经预设了这种结果，没有被哥哥觉得恶心已经是他预想中的好结果了。江洵看着哥哥的背影，小声问他：“哥，那我可以继续追求你吗？你能不能……试着接受不同身份的我？” 他有没有哪怕一丁点的机会？ 江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有拒绝。江燃侧过头看了弟弟好几秒，径直转身离开了这座小亭子。 告白者的心跳再一次变快，原本失落至极的眼神重新亮起。江洵一眨不眨地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腾升起期待。 他哥最疼他，也从来不会拒绝他的示弱和靠近。即使是被他表白和亲吻，被这样放肆地对待，也没有说出决绝的话。 江洵知道自己是个贪心又得寸进尺的人。江洵想，他大概是有机会的，对吧？ …… 江燃心里乱糟糟的，而江洵脸上还有个巴掌印。他们俩显然都不适合继续参加晚宴。 江燃回到晚宴大厅找到小舅舅，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说道：“小舅，我和阿洵想先回家。他有点喝醉了，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 “好，反正这边差不多要结束了，你们俩想回就先回去吧……等等，燃燃，你的嘴唇怎么有点红？”郁行峥搭住外甥的肩膀，凑近看了几秒，目光如炬，“燃燃，你怎么了？” “……”江燃在心里又骂了弟弟一句，若无其事地瞎编，“红了吗？可能是我刚才吃了辣的东西，嘴巴都辣红了。小舅舅——我被辣得好疼的，要舅舅给我买琴才能好。唔，舅舅你别点头，我开玩笑的，我才不要琴，我要小舅舅早点休息，不要熬夜工作，这样我就不疼了……那我先回去了哦？” 郁行峥被外甥的撒娇哄得飘飘然，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他很快忘了自己问了什么，在江燃头顶揉了揉：“行，那你们俩先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直到江燃萌混过关离开酒店，郁行峥才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不对，他好像没有让酒店这边准备辣的食物吧，餐桌上摆的不都是甜品吗？？？ “……” 总之江燃已经带着他的混账弟弟回了家。江洵默不作声地跟在哥哥后面，在他们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江燃忽然有些恍惚。 看啊，哪怕是拒绝了告白，他们还是要一起回家的，他不可能把弟弟丢在外面……他们分明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江燃在黑暗里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洵默默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江燃的脚步停下，没有回头：“出去。” 江洵的身影晃了晃：“……哥。” 江燃微微侧头，看见弟弟被驱赶之后无措的模样，语气放软了一点：“我需要一个人冷静思考，你去隔壁房间。” 第68章 过了好一会，江洵才低低地应了声，对哥哥说了句晚安，倒退着离开房间，离开后还带上了门。 江燃有些心不在焉地洗完澡，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试图捋清楚脑袋里乱糟糟的问题。 江燃脑子里想的全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他弟的告白。江燃从小到大不知听到过多少次告白，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也总是可以轻巧熟练又客气地拒绝那些追求者，唯有这一次不同。 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弟弟的告白，他做不到立刻接受，但也不舍得狠心拒绝或是说重话。 他和江洵没有血缘和法律层面的关系，但是他们住在一个屋檐，在同一对父母的庇护下长大，他们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也接纳彼此的一切。 他们是竹马吗？是的。那他们是兄弟吗？江燃想，也是的。他们之间并不是单纯的某种称呼关系就能够概括的。 他和江洵共享了成长过程中的一切喜怒哀乐，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们要更亲近和了解彼此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自然亲密的关系，江燃才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和江洵会产生其他的关系——比如恋人关系。 江燃揉了揉额角，眉心依旧拧着。摆件时钟的指针已经转了好几圈，但他毫无睡意，还在琢磨今晚的事情。 江燃知道他弟弟一直以来都很依赖他。 比如每次打雷的时候，江洵都会害怕得跑来和他睡觉，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比如他出去和别人玩的时候，江洵会想办法当他的小跟班，害怕他跟别人玩得更好。又比如江洵独自睡觉或是出远门的时候总是要带走他的衣服，之前有几次外出集训或是比赛，江洵都偷偷顺走了他的衣服，还是他在弟弟的床上发现的。 反正在江燃心里，他的弟弟是寡言内敛又依赖他的，就是需要他保护的小绵羊。直到今晚，江洵落下的吻那样滚烫，江燃才后知后觉，哦，原来他弟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似乎还是他亲手疼出来的。 想到这里，江燃感觉脑袋有点隐隐作痛。不过话又说回来…… 从小到大，他自己也是很习惯亲近弟弟的，晚安吻和拥抱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他总是说不要和弟弟分开，连吃饭睡觉都要一起睡，不肯和弟弟分房……等等，所以江洵初三的时候说要分房，是因为那时候就喜欢他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江燃觉得自己作为兄长是有一定责任的。 这么捋下来，江燃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更乱了。与此同时，他有些后悔今晚打了江洵一巴掌。 江洵那张俊脸到现回家时还能看见巴掌印，也不知道现在消下去没。 而且这小子竟然还留着他十几年前画的愿望券。真是……真是很懂得怎么让他心软。 江燃心里有些烦躁。他在房间里来回渡步，转到自己有些头晕了，最后还是翻出药箱里的喷雾，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房间里的窗帘没拉，江洵直挺挺地躺在床铺中间，隐约能看到眼角有些潮湿的泪痕。脸上的巴掌印过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有完全消下去，淡了一些，但依旧清晰无比。 床头的玻璃柜子里端端正正摆着好几个铁皮盒子，江燃知道里面装的都是弟弟珍藏的东西，比如他小时候送给弟弟的千纸鹤。 江燃把目光从铁皮盒子上收回来，抿着嘴站在床边看了片刻，最后还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对准弟弟的侧脸喷了几下喷雾。 “……哥。”床上躺着的少年忽然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直直抓住江燃的手腕。 江燃被他弟突然搞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他小声喊道：“江洵，松手。” 江洵没有动，只是很含糊地又喊了句哥哥，似乎还在梦里发出了小小的呜咽。 江燃不太忍心呵斥吵醒这样可怜兮兮的弟弟，自己默默挣扎了好几分钟，最后不仅没有挣脱他弟的禁锢，反而莫名其妙的整个人都被隔着薄被抱住了。 “……” 睡梦中的混账弟弟还皱着眉头，像是被驱赶的可怜小狗。江燃咬牙忍住了骂醒弟弟的想法，放弃挣扎，被抱着不动了。 算了，就这么睡吧，天亮之前他再悄悄离开。 第54章 “等我想明白以后，会给……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 四周静悄悄的，白日里聒噪鸣叫的蝉也歇了声。窗外的灯火和月光把房间里照得很亮堂，江燃趴在床上, 能够清晰地看见他弟脸上的巴掌印。 江燃的手腕还被抓着, 腰也被搂着，整个人都被旁边的弟弟禁锢住，根本动不了。而旁边睡着的这家伙也不让人省心, 时不时就要在梦里喊他一声。 江燃轻轻叹了口气, 指尖抚过江洵的脸颊，很小声地嘀咕：“你疼不疼啊？脸都被我打红了。阿洵，我本来不想打你的, 谁叫你说那么……那么混账的话，谁家弟弟会说要和哥哥上床的啊……你气死我算了。” 江洵睡着了, 自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含糊地说：“哥，对不起……给我一次机会，哥哥……” 这家伙恐怕是梦里还在因为被他拒绝而伤心。江燃轻哼一声，把喷雾随手丢在床头柜上。 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耗费心神, 更别提他在白天也没闲着, 江燃现在其实已经很困了。他被弟弟抱着，他们俩身上是同样清爽的沐浴露味道, 空调制冷的细微动静是极好的白噪音。 江燃再次徒劳地挣扎几下，听着江洵咕哝着说喜欢哥哥, 最后趴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算了, 有什么事等到明天再说吧。 在他睡着后没多久，原本熟睡的少年倏然睁开眼，那双眼里毫无睡意——很显然, 江洵刚才只是在装睡。 “哥？” 江燃没有听到弟弟在喊自己。他的呼吸清浅，已经完全睡沉了，还习惯性往旁边人的怀里拱了拱，调整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江洵安静地看着怀里的哥哥，动作很轻地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在表白之前，江洵就已经设想过最坏的结果，那就是被厌恶被驱赶，没办法成为哥哥的恋人不说，连兄弟都做不成……昨晚被哥哥抽了一巴掌，对江洵来说其实更像是某种弥补错误，他被哥哥打得心甘情愿。 江洵始终心有愧疚，同时也在赌，赌哥哥对他还是心软的。只是江洵没想到，江燃不仅没有赶他走，还半夜过来给他涂药。 哪怕表白并没有被哥哥接受，从此刻的情形来看，江洵确实是赌赢了。 江洵看着怀里的熟睡的漂亮少年，炽热的欢喜在胸腔汹涌，重新燃起的希望越来越强烈。 他的哥哥怎么那么好啊…… “哥，我真的好喜欢你。”江洵的目光落在江燃仍有些泛肿的嘴唇上，用指腹轻轻碰了碰。 “对不起，今天不打招呼就亲了哥哥。但是哥哥没有推开我，我真的……特别高兴。”距离那个亲吻已经过去了好多个小时，江洵现在想起来还是心脏砰砰跳。 他露出幸福的微笑，盯着江燃看到将近天亮，才顶着脸上淡淡的巴掌印，搂紧怀里的少年闭上眼睛。 …… 江燃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安稳。他梦到了年幼时第一次见到江洵的情形。那个瘦巴巴的小可怜连话都不敢说，整日跟在他身后当小尾巴，当他忠诚的骑士。一眨眼这个小可怜弟弟就长大了，变得又高又俊。 梦里的江洵也有着滚烫的眼神，这家伙在梦里更过分，一遍遍说着喜欢他，然后把他的嘴巴亲到差点破皮，他呜呜噫噫地说不想亲了还要接着亲，跟个不知足的狼崽子似的。 “……江洵！”他在梦里大声训斥。 江燃从梦中惊醒。 还好是梦，他其实没有再接着被亲亲……哦，对了，他被这混蛋表白了，昨晚还被抓住手腕走不了，不得不在弟弟房间里一起睡。 昨晚才刚拒绝告白，当天晚上就抱着睡觉，这也太不像话了……他要在天亮之前赶紧溜回房间的！ 江燃的睡意彻底没了。他猛然睁开眼睛，打算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嗯？等一下，旁边怎么没人。 江燃缓缓转过脑袋，发现这张大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再转过来看向书桌上的时钟摆件。 哦，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 江燃沉默地坐起来揉了揉额头，感觉自己头好痛。 就在江燃思考要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时，房间门被敲了两下。江洵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一袋包子：“哥，你醒了，我刚才下楼买了早餐。” “我要小笼包。”江燃顺口说。 “买了，还有刚炸好的油条。不过我没有买太多，等下还要吃午饭。” 江燃哦了一声，忽然有些不自在。 他实在是太习惯于被弟弟照顾了，这样的对话不知重复过多少遍，他们习以为常，放在刚表白和亲吻完的清晨却是有些小小的微妙。 江燃慢吞吞地爬起来。江洵把那袋早餐放在桌上，几步走到床沿挡住了江燃下来的路。 第69章 江洵弯下腰，单手虚虚地拢住江燃的肩膀，低声问道：“哥，你昨晚怎么过来了。” “……”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的！ 江燃心里有些恼，他给弟弟随便安了个罪名：“还不是你昨晚哼哼唧唧的，我过来看看你怎么回事，结果被你抓住了回不去，你还好意思说我。” 江洵从善如流地说了句对不起，目光落在江燃昨晚随手丢在床头柜的喷雾上：“哥，这个是……” “……” 江燃抱着手臂沉默几秒，最后昂起下巴哼了一声：“是我后悔昨晚打你了，不行？” “当然行。谢谢哥哥。” 江洵心里带了点酸涩的甜蜜。他蹲下来，语速很慢地说：“我知道哥哥是最心疼我的。” 江燃垂下眼看他：“不然我还能心疼谁。脸上还疼不疼？” “不疼，一点都不疼。哥，我以为我要被赶出家门的。”江洵趴在哥哥的膝盖上，眼巴巴地看着江燃，“哥哥做什么我都高兴。” 江燃有些受不了弟弟露出小狗一样的眼神，侧过头说：“阿洵，昨晚有些太仓促了，等会儿我有些话要问你。” 江洵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是乖乖说：“好。” …… 江燃爬起来洗漱，又啃完弟弟带回来的早餐，才和弟弟一起来到客厅。 客厅主色调是灰白黑，因为常年没人居住而有些空荡。不过茶几上的花瓶装着蓝白相间的花束，给客厅添了点鲜活的气息——江燃没有丢掉弟弟送的那束花，在花瓶里养得还挺好，一点都没有枯萎的迹象。 两人面对面坐下，江燃想了想，说：“阿洵，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哥哥当的不好，不像兄长的样子？” 江洵快速摇头，极其认真地反驳：“我没有觉得不好，哥，你不要这样想，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江燃有些想不明白，“会不会是我们之间的相处实在太亲密了，所以你把这种习惯当成了喜欢？” 江燃昨晚思考了很久。他觉得大概是他自己造成了现在的情况。 弟弟从小亲近依赖他，年幼和少年时他们都对这些边界太模糊，在性本能觉醒时，这种习惯是否影响了对感情的判断？ “哥，我说过的，我对你的喜欢是成年人的喜欢。”江洵的身子往前倾，有些想抚平江燃因为困惑而蹙起的眉心，最终还是没有动，“我能够分清自己的情感，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你是我哥，我依赖你，也想要保护你照顾你，想和你在一起。我能分清，这两种喜欢并不冲突。” 江燃缓慢地眨了眨眼。 “哥。”江洵深呼吸一下，再次回答江燃刚才的问题，“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好，恰恰相反，哥哥真的特别特别好。我喜欢哥哥，并不是不再把你当做哥哥，而是想要在这个基础上，给哥哥双份的喜欢……我知道我很自私，想和小时候那样一直霸占哥哥。” 江洵之前打过很多次腹稿，现在剖析起内心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他说到这里，眼神变得更苦涩了些：“哥，昨晚我……说得太过分了，我只是想告诉哥哥，我对你的喜欢是成年人的那种，但是说得太混账了吓到哥哥了，对不起，我也不该不和你商量就亲你。” 江燃听着弟弟一句比一句急切的心意坦白，睫毛不断轻颤，听到最后那句话时，嘴唇又隐隐疼了起来。 在拒绝告白之后一起复盘细节其实是很奇特的。如果是别的事情，江燃压根不会考虑这么多，他本来就是随心随意的，想到什么事情就会去做。但这件事不能放任不管，江燃必须谨慎考虑方方面面的问题。 江燃努力忽略这种怪怪的感觉，盯着弟弟的眼睛：“我明白了。那你只是单纯想要体验恋爱，还是……” “哥，我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江燃的耳尖动了动，接着问：“阿洵，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江洵轻咳一声：“很久了，初三那年我就知道喜欢你。” 江燃的动作顿住，很快翻出记忆里的片段：“是那次骑行露营之后？所以你这几年和我那么亲……” 江洵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哥哥的表情，老实坦白：“我故意的。我想让哥哥更熟悉我……” “……”江燃深呼吸一下。 好个臭小子，竟然想温水煮哥哥。而他竟然也没发现不对劲，就这么任由这家伙亲近，甚至自己还每天都要亲亲抱抱。 江燃感觉脑袋又要开始疼了。他按下这种奇怪的感觉，回到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江洵，在所有人看来，我们俩个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了，你……有没有考虑过在一起之后的阻碍？还有在一起生活需要考虑的各种事情。” “考虑过。” 江洵说着，报了一串江燃没听懂的金融术语：“我不会让哥哥受苦的，我在努力赚钱了，资产是稳定增长的。长辈那边……我会一个个去说，是我想要追求哥哥，那我会去和长辈们说明白，我会承担所有责任。” 江洵的笑容有些落寞：“没有人会比我更擅长照顾你了。哥，如果你希望大家还是把我们当兄弟，那……即使以后永远都不能光明正大和你在一起，我也愿意的。” 窗外的蝉又在不知疲倦地鸣叫。江燃安静地靠在在沙发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江洵忐忑不安地等了几分钟：“哥？你觉得……” 又过了好一会，江燃才说：“我没办法立刻回答你。江洵，你知道的，我几乎没有拒绝过你。” 江燃抬起眼，那双琥珀色眼睛明亮澄澈：“我会尽快弄明白我的想法。” 江燃不想逃避，也不想敷衍对待。 他曾经纵容着弟弟和自己亲昵，甚至主动越界而不自知，那他就要弄明白自己的想法，对此负责。 “等我想明白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回应。” 江洵的呼吸都变快了几分，喉结微微滚动：“好。” 江燃站起来，顺便纠正他弟的一个误区：“还有，阿洵，不管我答应与否，这都是关系到你和我的事情，而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所以你不用……把所有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江洵有些狼狈地抹了一下眼角，再次点头：“好。” “哦，对了，爸刚才发信息过来说他这两天会回来，要和妈妈一块过来看我的画展。” 江洵明白哥哥的意思，闷闷地说：“我知道了，在哥哥给我回答之前，我会尽量不然叔叔阿姨发现异常的。”说完，江洵很小声地提出假设，“那……哥，要维持我们之前的相处状态，我可能还是会和你很亲密，比如有可能会抱你亲你……” 江燃：“……” 他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以大局为重：“随你，但是不准再亲我的嘴。你昨晚真的亲得太重了，现在还是肿的。” 第55章 像是在家长眼皮子底下做…… 江燃和弟弟抱怨的时候总是会拖长尾音, 听起来就像是黏黏糊糊的撒娇，这次也不例外。 在他说完之后，客厅里安静了几秒, 江洵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落在了江燃红润的唇肉上。 “……” 好吧, 这番训斥在这个场景似乎不太适合。江燃恼怒地不说话了，转身大步离开客厅。 “哥，我知道的, 没有征得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再亲你。” 江洵也站起来, 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声音很轻：“谢谢哥哥对我说这些话。” 他的哥哥有着最坦率纯粹的心，始终像年幼时承诺的那样主动沟通和解决问题, 哪怕是被这样以下犯上欺负得羞恼了，也没有丢下他。 江洵心口又酸又涩, 同时还有些甜蜜和期待。 既然哥哥没有彻底拒绝，那他就要努力让哥哥接受新的角色定位的他。 …… 江燃不知道弟弟心里已经定下了新的目标。他摆摆手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房间。 当然，江燃也给自己定下了近期的任务——他要以喜欢这个前提来观察弟弟，以及观察自己, 尽快找到处理办法。 两天后, 江振松风尘仆仆地从国外赶回来。江董没有立刻回到榆省这套房子，而是先在机场等到了郁青荷, 两人才拎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和两个孩子碰面。 “燃燃，小洵！”江振松有备用钥匙, 刚推开门就扬声呼唤孩子们, “燃燃快来看看，爸给你买了很多礼物，小洵也有！等会儿你们舅舅下班了也过来, 咱们一块出去吃饭。” 江燃从工作室出来，在迎接爸妈之前还观察了一下江洵脸上的痕迹。他那天打的巴掌并不重，这几天坚持给弟弟喷药，脸上已经完全看不出被打的痕迹了。 “哥，早就没事了。”江洵知道哥哥在看什么，低声安抚他，“不会被看出来的。” 江燃嗯了一声，快步走到门口接过爸妈手里的行李，亲昵地抱了抱他们：“好啊，那我先拆礼物。” “我淘了点玉石珠宝回来，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做点配饰什么的……等你妈妈先挑啊。” 第70章 郁青荷露出很淡的笑：“不用，我已经有很多了，平时也不戴。” “那也不嫌多嘛，这可是爸爸特地买回来的。”江燃应了一声，蹲在地上打开箱子。他没有碰那些玉石，而是先拿出了工艺品特产。 江振松给两个孩子买礼物向来是买同款的，这次买的伴手礼也是如此。江燃盯着手里那一对头靠头的彩色玻璃小兔子，沉默几秒，抬头看了江洵一眼。 江洵也在看手里那成对的布谷鸟时钟挂件。江洵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不过江燃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他能看出江洵眼里明显的愧疚和不安。 ……这小子恐怕又在想要怎么去跟长辈谢罪了。 不过江燃也没想好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告诉长辈们，又该怎么和他们说。 他忽然有些明白江洵的想法——长辈们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不理解不接受的吧？说不定还会对他们感到愤怒或是失望。 “怎么了，看着蔫头耷脑的，不喜欢？”江振松在儿子头顶搓揉一把，“爸爸不是故意今天才回来的，我每天都惦记着你的画展呢。” “我才没有生气的，我很喜欢爸爸带回来的礼物。”江燃说着，视线短暂地和江洵碰了一下，起身走到父母身旁，熟练地给他们锤了捶背。 “爸，你看你又有黑眼圈，是不是又熬夜工作啦？我的画展要开很久的，你和妈妈等暑假了再看也不迟的嘛。”江燃叹气，“妈，你也有黑眼圈……要好好休息呀，不然我会心疼你们的。” 夫妇俩被儿子哄得浑身舒坦，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江洵嘴笨，只是默默烧水泡茶，不断点头赞同哥哥说的话。 江燃给父母捶完背，想要起身去拿小零食。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茶几边泡茶的江洵也在同时站起来。 他们俩轻轻撞在一起，江燃摇摇晃晃了两下，脑门磕在弟弟的胸口：“嘶……” 江洵的手已经比思维更快一步扶住他，又因为他们尚未明确的关系而松开，只是虚虚地扶了一把。江燃也没有和平时那样哼哼唧唧要弟弟负责，只是揉着额头站稳。 家长们是看着这两位孩子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俩之间的氛围不对。 “燃燃。”江振松拉过儿子的手臂，目光有些担忧，“你和小洵是不是吵架了？有什么问题可不能憋着啊。” “放心吧，没有吵架，我们俩挺好的。” 江燃说着，就要下意识抬起手肘去撞江洵，又猛然想到自己刚拒绝了弟弟的告白，下意识的缩回手臂。 见他们俩这样，家长们更担忧了：“燃燃？” 江燃抿了抿唇，在心里懊恼自己反应得太明显了。 江洵低头看了他几秒，主动靠过去，和之前那样伸手揽住哥哥的肩膀，和夫妇俩说：“我没有和哥闹矛盾，叔叔阿姨不用担心。” “对，没有问题的啦。”江燃跟着说。 他们俩亲昵地靠在一起，过了片刻才分开。江洵揽住江燃肩膀的手滑落下来，在贴住哥哥右手的那一刻，江洵稍稍用力，宽大干燥的手掌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江洵的手比哥哥的手要大一圈，指腹带有薄茧，这样轻的落在手背上，让江燃下意识挣了挣，抬眼看向身边的少年。 江洵没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在松开的那一瞬间，手指稍稍用力挤进了江燃的指缝之间，保持了这个姿势好几秒才彻底松开。 “……” 江燃被这细微的痒意弄得颤了一下。他在这家伙的指尖捏了两下，这才表面若无其事的和弟弟拉开距离。 父母并不知道他们俩差点十指相扣。 这简直像是背着长辈做坏事，从未体验过的刺激感让江燃的心跳加快了一点，还有莫名的痒意沿着指尖蹿起来。他在心里小声骂了弟弟一句。 这混蛋弟弟，小动作还挺多。 …… 夫妇俩虽然有些疑虑，但孩子们不愿意多说，他们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在心里记下这件事。他们在休息过后喊上郁行峥一块去吃午饭。 好在江洵在吃饭过程中没再有什么撩拨哥哥的小动作，这顿饭吃得风平浪静，江燃很好的维持住了表情管理。 “……二姐，姐夫，你们是不知道燃燃多受欢迎，那天我带他们俩去吃饭，大家都在羡慕我有燃燃这么好的外甥。什么美术比赛国奖，省级的音乐比赛大奖，咱们燃燃都是手到擒来。”郁行峥在家人面前话很多，夸起江燃更是词都不带重样。 江燃动了动耳尖：“小舅舅再夸我，我的耳朵都要红了。你别光夸我，也夸夸阿洵呗。” 顺口说完，江燃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提了什么请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夸弟弟什么，夸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觊觎兄长吗……幸好小舅舅还不知道这事儿。 对此一无所知的郁行峥听到外甥的意见，话音一顿，语言水平极速下降：“小洵……也挺好的。” 郁行峥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甥没有意见，也认可江洵的优秀。只不过这几天大概是出自宠外甥狂魔的直觉，郁行峥看江洵有点莫名的不爽，以至于夸得不是很顺畅。 “挺好的，两个孩子都是最好的。”郁行峥词汇匮乏地总结。 一家人吃过午饭，江燃带着长辈们前往艺术馆参观他的画展。 午后的艺术馆没有太多游客，江燃的展厅只有两三个人在安静欣赏。其中一个老人看着像是混血，发现江燃在低声给父母讲解之后也凑过来听。 “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气也最年轻的画家。”老人大概常年在国外生活，中文有些口音。他夸得诚挚，让江燃身旁的夫妇俩和江洵也与有荣焉。他们干脆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还交换了联系方式。 除去需要注意着不让长辈发现端倪之外，江燃对今天的展览很满意。 …… 老江和郁女士都是大忙人，这天下午参观完，又匆匆回到琴洲市上班。 江燃也没再在榆省住，在父母回去之后几天也回到琴洲市。他们俩到家的那天晚上，林温棋在小群里打了个视频电话，邀请几位小伙伴参观他们几年前折腾饰品产业的工厂。 “好啊好啊，这可是朕打下的江山！你们啥时候有空啊？”这是涂嘉明兴奋怪叫。 “什么啊！你们不早说！我和华姝明天就要去旅游半个月了！不行，到时候你们记得打视频！”这是连靖在嗷嗷大叫。 “我和阿洵最近几天都可以。”江燃低头画着线稿，手机立在桌面上，“看你们安排。” “行，那就这周末吧。” 他们这通视频电话的人很齐，大洋彼岸的傅斯扬也在，他只露出半张脸：“你们去参观工厂啊。嘿嘿，你们都考完试了吧？” 江燃放下画笔凑近屏幕：“对啊。你那边应该也早就考完了吧？我记得你学校是春季考试。” “对，考完了，嘿嘿，过段时间我要给你们一个惊喜。” 傅斯扬这人说着说着就开始嘿嘿傻笑，江燃不忍直视地把屏幕挪远了一点。 “喂喂，江燃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嫌弃我？！我们可是有过命交情的……” 站在哥哥身后的江洵瞥了手机屏幕一眼，悄悄把音量调低，顺便把屏幕扣到了桌面上。 “……” 几天后，一行人来到林女士名下的工厂。 江燃和弟弟到的时候，林温棋和涂嘉明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们了。 “堵了会儿车，没等太久吧？”江燃说着把刚买的甜筒递给小伙伴。江洵站在他旁边宛若哑巴骑士。 江燃侧头看了看弟弟，朝林温棋走去：“温棋，你刚才在群里说工厂……” 江洵停顿几秒就要抬腿跟上，被涂嘉明鬼鬼祟祟地扯了一下。 “？” 涂嘉明原本是想询问一下好朋友的爱情之路顺不顺利的，但他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这兄弟俩身上。 ——今天出门，江燃居然没有跟他弟弟黏黏糊糊！ 好吧，其实他们俩对比大多数兄弟来说还是很亲昵的，但他们平时可是像有什么红绳栓住了似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今天居然隔了三十厘米的距离！ “哥们。”趁着江燃在和别的小伙伴说话，涂嘉明悄悄凑过来，忧心忡忡地问江洵，“你俩咋了？难道你已经和你哥说了，他生气了？”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但可能和小伙伴心里想的不太一样。江洵不太想细说，于是回以沉默。 涂嘉明大惊失色：“你真说了？！怎么样，看你们这样子是吵架了？嚯，难道江燃打你了？！” 江洵：“……” 虽然小伙伴说得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竟然被说中了。 第56章 燃宝：弟弟怎么是个醋精…… 琴洲市早些年对工业园区重新做了规划, 做足了环保工作，厂房外面种满了各种乔木。他们几人就站在工厂门口的梧桐树荫下啃雪糕筒。 第71章 “温棋，锦姨今天也在厂里吧？”江燃咬了一大口雪糕, “我听你说锦姨上周去外省谈合作了。” “回来了, 她说要带我们好好参观生产线。” 林温棋说完，看了看今天居然没有黏黏糊糊贴在一起的兄弟俩，略微担忧地皱起眉头。 其实江燃和他弟平时的相处习惯是没有差别,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似乎是在……刻意回避？ 犹豫几秒，林温棋还是搭住江燃的肩膀，低声问：“燃燃, 你和你弟闹矛盾了？” 江燃眨眨眼：“……哪有。” 林温棋知道江燃没说实话，但是见他不想说, 就顺着他的意思说：“那就没有。” 看着小伙伴担忧的目光，江燃心想，他应该维持得挺好的，竟然还是被朋友们发现了吗？但他拒绝了弟弟的告白，确实没办法做到和之前那样亲密。他总会想到那个仍未回应的告白。 江燃抿着唇, 有那么一瞬的茫然。 此刻和朋友们站在一起, 他更真切地体会到他和江洵关系转变的阻碍——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朋友也早在十几年前就默认他们是兄弟, 如果真的变成恋人，朋友们会接受这样荒唐的转变吗？ 江燃纠结几秒, 最终还是很模糊地说：“好吧, 我们是有点矛盾，唔，也不能算是矛盾, 就是阿洵他……有些比较难搞的想法，我在思考怎么处理。” “这样啊。” 林温棋思考片刻：“如果是你们俩的事情，那我不会多掺合。但是如果你会苦恼其他的事情……燃燃，你随时可以找我帮忙，也不用担心我不能接受，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小明他们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江燃愣了几秒，慢慢弯起嘴角：“对啊，是我想得太复杂了，谢谢你啊温棋。” …… 而另一边。 江洵的沉默让涂嘉明觉得十分害怕。涂嘉明在内心疯狂尖叫。这兄弟俩什么时候打过架？哦，这回估计也不能说是打架，是江燃单方面殴打，但是江燃之前也从来没有打过他弟啊！ “哥们，你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追求对象让你哥这么生气啊，你需不需要我去帮忙劝劝江燃啊？” 江洵轻飘飘地说：“不，你接着保密就行。我哥没对我怎么样，我挺爽的。” 江洵只要回想起那天晚上被纵容的初吻，以及他哥气恼着软绵绵打过来的巴掌，至今还是会觉得高兴激动得心脏砰砰跳。 涂嘉明：“？？？”什么玩意，这人是不是被打坏脑子了！ 江洵不知道小伙伴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他比较在意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觉得我们吵架了，看起来很明显吗？” “这不是废话吗，你们俩之前恨不得黏在一起的。”涂嘉明绞尽脑汁地形容了一下，“江燃他倒是没什么差别，就是没跟你时时刻刻贴在一起，也没有凑到一起和你说悄悄话。” 涂嘉明说着，差点没压住控诉的声音：“你们俩经常不搭理我们，就顾着你们自己说悄悄话！我有好几次想和江燃说话他都没理我！” 江洵平静地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涂嘉明忍气吞声，“你呢，很想凑上去跟你哥说话，但是又好像在顾虑什么，他真的很生气？” 江洵摇头：“没有，我哥这么好的人，不会随便跟我生气。” “和你这种兄控真是没话好讲。” 涂嘉明无语了几秒，回归正题：“所以哥们，那事儿怎么样了啊，成了么？” 江洵看了哥哥的背影一眼：“他没答应。” 涂嘉明扼腕：“没关系，再磨合磨合追求一下，说不定她会回心转意呢！我看好你！” “嗯，他没有彻底拒绝我，我现在在尝试着慢慢让他接受不同身份的我。”江洵说。 能够得到哥哥默许继续靠近，有机会让哥哥试着接受自己，江洵已经很满足了。 涂嘉明还想问什么，林女士已经从厂房里出来接他们。 江洵没再和小伙伴说话，默默回到哥哥身旁站着。 “都来啦，怎么在门口站着？快进来，里面开了空调。”林锦朝这群孩子笑笑，伸手招呼他们进来。 十几年前，林女士独自带着儿子回到故乡的纺织厂工作，一路升成车间主任和工厂总监，后来干脆盘了个厂子下来，现在也是琴洲市本地有名的老板。因为孩子们当年捣鼓出来的小产业，江振松也给她的厂子投了钱。 “锦姨。”江燃笑眯眯地和林女士打招呼，“我们来参观不会打扰你们吧？” “怎么会，我早就和温棋说带你们过来了。”林锦笑容温和。 在这群看着长大的小孩里面，林锦最喜欢的就是江燃。毕竟江燃从小就漂亮讨喜，还帮着她儿子治好了结巴，交了这么多好朋友，这样的小孩谁不喜欢呢。 “走啊走啊，快去看看咱们的江山现在发展得怎么样了。”涂嘉明激动搓手，“姨，快带我们进去看看呗。” 他们没再站在树荫下，外边的气温还是有些太热了。他们跟着林女士走进厂里的前台接待区。但等他们进去之后，林温棋却是有些神秘地让他们再稍等一会。 一行人困惑地在接待区坐了十来分钟，直到他们听到门口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定位是这里吧，对对，没来错。朋友们！我回来了！” 屋子里的这些小伙伴都愣了一下，江燃也惊讶地睁大眼睛——有个高大健硕的男生从外面跑进来，那张脸没有小时候那么圆润，看起来俊了不少。 江燃看着前几天还在大洋彼岸的朋友，在短暂的惊讶过后笑起来：“傅斯扬，你怎么回来了呀，什么时候回国的？” “就昨天，我可想死你们了。”傅斯扬跑过来挨个拥抱小伙伴，到江洵面前的时候急刹车，只是拍了拍肩膀。 涂嘉明终于回过神：“好啊，傅斯扬你这小子怎么只告诉温棋？！” 傅斯扬嘿嘿笑：“因为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比较好。” 其实论保密和寡言程度，还要数江洵排第一。但傅斯扬从小就和江洵争江燃的关注，和他气场不合，刚才也莫名不敢拥抱，这保密工作就落到了林温棋头顶。 林女士笑着看这群孩子打闹，先回了办公室，把空间留给他们。 “傅斯扬，你一点都看不出来之前的样子了，你五年级那会儿还是圆滚滚的呢。”江燃在小伙伴的手臂上拍了两下，发现这肌肉好像没掺水分，“怎么这些年都不回来啊。” 傅斯扬别别扭扭地说：“因为之前减肥健身没成功，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来着……其实那边伙食太差了，最开始我都饿瘦了，但是我爸每个月都让我奶寄很多吃的过来，我前几年忍痛没让她继续寄才减肥成功。” 这个理由确实是傅斯扬这人能想出来的，这群朋友哈哈笑起来。江燃一本正经地夸他：“不错，是很惊喜，你现在帅多了。” 傅斯扬立刻傻乐起来。 江洵目光幽幽地瞥了这个幼时伙伴一眼，忍住了让哥哥转过来看自己的冲动。 “就是有点太高了。”江燃故作挑剔，实则嫉妒，“傅斯扬，为什么你也比我高啊？” “我不仅高了，我还健身了呢，你们看！” 傅斯扬弯起手臂展示肱二头肌，随即一把抄起江燃，大喝一声猛地把江燃举了起来：“你看，我的肥肉已经被我锤炼成了强大的力量！把你举起来简直是轻轻松松……不是，江燃你是不是有点轻了啊，江洵这些年没有阻止你挑食吗？” 江燃：“……” 这一幕发生在瞬息之间，江燃一眨眼就到了半空中晃荡。他咬牙切齿：“傅斯扬！你把我当杠铃是吧，放我下来！” “嘿嘿，我练的杠铃可比你还重，你看。” 傅斯扬说着就把他上下颠了几下。涂嘉明在旁边张大嘴巴叹为观止，林温棋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 被当成杠铃的江燃：“……” 他怒道：“傅斯扬，你是不是想回国第二天就挨打啊！阿洵！” 江洵一抬头就看到这一幕，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两下。他快步走过去拦住还想给大家展示肌肉的傅斯扬，把哥哥解救下来。 江燃有些糟心地理了理衣摆和头发。傅斯扬还在研究江燃为什么这么轻：“是不是因为你的骨架子太小了？那也不应该啊，你肯定还在挑食！” “我没有。”江燃眼都不眨地说完，“阿洵你来说。” 江洵也眼都不眨地配合哥哥：“嗯，我哥每天都荤素搭配，我有看着他。” “那就是我的健身确实大有成效？”傅斯扬又开始高兴了。 江燃敷衍道：“是的，很有效果。” 江洵看着炫耀肌肉成功的伙伴，沉默几秒，很小声地在江燃耳边说：“哥，我的力气也不小，我也可以把你举起来的。” “……”江燃扭头看了弟弟一眼，语气艰涩，“阿洵，我知道你力气很大，但是把我举起来就不必了。” 第72章 “不可以吗……” 有几个工人在他们身后路过，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看。江洵下意识侧身护在哥哥身前，过了几秒才语速缓慢地说：“那我不把哥哥举起来……哥，抱起来也可以证明我力气大。” 江燃顿住：“不准在这里抱。” “那在家里可以吗？”江洵垂下眼，得寸进尺地说，“哥，我知道你还没有想好，但我想试着让哥哥体会不同关系的相处。” 江洵说着，抬起手帮哥哥整理后颈那边的衣领，手落下时在江燃的腰后轻轻搂住，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清冽的气息顿时把江燃笼罩住。在喜欢这个大前提下，曾经习以为常的姿势也变了味道，江燃竟然感觉到几分隐秘的侵略感。 “……江洵，不准在外面动手动脚。”江燃按住弟弟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江洵看着哥哥不知何时变得微红的耳垂，低眉顺眼：“好。” 不远处，傅斯扬得瑟完了，凑过来一把搭住江燃的肩膀。他终于发现了这兄弟俩之间的距离，但天真的以为只是自己抓住了良机：“你们俩小时候可亲了，每次都让我在旁边干瞪眼。今天竟然让我搂到江燃的肩膀了嘿嘿。” 这人怎么专戳人痛处呢。江洵冷淡地说：“你可以现在松开。” “我才不呢。”傅斯扬丝毫没看出来这兄弟俩之间微妙的气氛，还在傻乐，“反正你们又不是什么小两口，分开一会儿怎么了。我才刚回国，这么久没和江燃见面了，哎，要不今晚江燃来我家和我一起睡吧？我有好多话想说呢。” “……” 江洵拼尽全力维持住表情管理，一口否决：“不行。” 第57章 心机小狗试图色.诱哥哥…… 江洵这话答得理所当然。江燃从小就知道弟弟喜欢粘着他, 哪怕已经被弟弟表白，此时也还是觉得习以为常。 倒是林温棋微微眯起眼看了几秒，勉强压下心里忽然冒出来的荒唐猜测。 至于提出邀请的傅斯扬……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只是非常纳闷：“江洵, 我问的可是你哥，你怎么还抢答呢……你这人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不肯让别人跟江燃玩啊，做人不能这么小气的！” 好歹是多年朋友, 江洵勉强补充了一句：“他要回家的。” “他又不会跑, 跟我回去住一晚怎么了，我带回来好多游戏卡带呢，江燃第二天不也可以回家的嘛！” 江洵沉默地看着傅斯扬, 有点不想承认这么缺心眼的人也是他的朋友。 半米外，江燃抱着手臂, 开始观察着他弟的表情。哦，原来为了不让自己和他分开，阿洵会有这么好玩的表情啊。 江燃忽然起了点逗弄的恶劣心思。他沉吟几秒，回答小伙伴：“去你家住一晚……？我记得你出国之前是搬到我们家附近那个小区了是吧，那好像是可以考虑一下。” “对！就在隔壁, 要不你今晚就过来吧！”傅斯扬激动地摇晃江燃的肩膀, 差点又要把江燃举起来，不过被江燃按住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我新家的床可大了，肯定塞得下你。我带回来一箱卡带, 可以和你决战到天亮！” 听到这番略有歧义的话, 江洵下意识按了按手指，发出咔的一声响，堪堪忍住现在就把哥哥抱回家的冲动。 涂嘉明也凑过来：“哥们, 我呢我呢，你不邀请我？” “你来呗，温棋也来，我现在减肥成功了，挤挤都塞得下！” 小伙伴们闹出来的动静咋咋呼呼的。江燃被朋友搭着肩膀，视线却是一直停留在他弟弟身上。 嗯，被他发现了，这小子看似很平静，其实嘴角已经往下垮了好几个像素点。 他们俩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了几秒，把彼此眼里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江洵已经发现哥哥其实是在逗他，但他仍旧被哥哥可能要跟别人回家同床共枕的这一假设弄得闷闷不乐。他低下头，安静地拉住哥哥的手指，表情看上去像是要被主人丢掉的可怜小狗。 “哥，你跟他回去，那我怎么办。” 年幼时江洵每次露出这种表情说这种话，江燃总要抱住他安慰，然后丢下他们这群小伙伴的。傅斯扬对此很有心理阴影，大惊：“喂，什么怎么办，我可没说你不能来啊，江燃你管管你弟！” 江洵不语，只是安静地抓着哥哥的手指。 不远处，林锦从办公室探头看向这些活宝，笑着拍了几张照片，分享进了当初那个旧小区的邻居群里。 江燃被朋友和弟弟夹在中间，视线仍然落在弟弟身上，嘴角微弯，等待着弟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江洵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耳边低声说：“哥，你看，别人都以为我们不亲了，最开始只想让你一个人去玩。就算还没有想好……我也还是和你最好的。” 虽然江洵压低了声音，但他们几人没有距离太远，傅斯扬同样听到了这番熟练的顺毛和撒娇。傅斯扬哽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江洵这人竟然十几年过去居然还是如此兄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燃则是抬起眼看了江洵几秒，很轻地哼笑一声：“知道我们是最要好的，那还需要担心我不回家？” “嗯。”江洵根本没有搭理小伙伴震惊的表情，不过也没有和哥哥解释，只是在心里默默回答，因为他一刻都不想和哥哥分开，哪怕知道只是朋友们聚会，也仍然会有分离焦虑般的烦躁和吃醋。 江燃歪歪脑袋看着他。过了几秒，江洵改变策略，表面体贴地以退为进：“好吧，哥，我不该擅作主张替你拒绝的。毕竟他也是才刚回国，不想让你回来也正常，你去玩，不用管我。” 这番话茶香四溢，偏偏江燃就是很吃弟弟这一套。他有些受不了他弟这种模样，心软道：“算了，今晚还是回家的。” 傅斯扬则是在长达几分钟的思考过后，终于反应过来：“江燃，你刚才是不是在耍我啊？？” “没有，没有，只是今晚不去而已，我还有画稿没完成。”江燃安抚地拍拍这人的脑袋，和小时候那样画大饼，“下次一定。反正暑假这么长，总有时间去找你的……你应该没这么快出国吧？” 傅斯扬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不出了，等会儿跟你们细说。我记住了啊江燃，我等你来找我。” …… 一番打闹过后，他们终于想起今天的正题，准备去参观工厂内部。 江燃还记得另外两位正在旅游的同伴，征得林女士同意之后给她们打了个视频电话，邀请她们线上一起参观。 他们几个当年倒腾的小产业被大人们接手管理，经过几年发展之后在高中低档都有众多市场。大人们参考了江燃等人的各种新奇意见，增加了私人故事化定制和智能珠宝饰品之类的生产线，最终发展出了一个广受好评的品牌。 工厂里开着空调，一群少年在林女士的带领下从分工明确的生产加工区穿过，聚在机械台前面自己上手做了几个成品出来之后，一路来到设计部和样板区。 “哎呦，这几位就是小老板吧？”样板间里走出来个约莫五十岁的妇女，她看见这群少年就停下脚步，很快锁定了其中最漂亮的江燃，笑着说，“错不了，小林老板说最好看的那个就是小财神。” 江燃没想到小伙伴还给他安了这种称呼，愣了一下坦然接受这个称呼：“如果能让大家发财就最好啦。” 妇女笑容满面：“我们都很感谢你和你的朋友们呢，要不是当时厂子里多出好多生产线，我们这些失业的人都不晓得要去哪里赚钱糊口了。小财神人好看心也善！” 周围路过的几个女工也围过来和他们聊起来，知道江燃还会画画会音乐，更是一顿猛夸。别的几个少年也没被落下，通通被这些热情的员工夸了一遍。 等到他们参观完工厂，一个个的耳朵都要被夸红了。 傅斯扬更是飘飘然：“还是回家好啊，我在国外那几年遇见的人都好冷淡，哪有这么逮着人夸的。” 江燃平时被夸习惯了，比小伙伴稳重一点，不过耳尖也略微有些红。 林女士提早订好了附近的餐厅包厢让他们去聚餐，他们参观完就结伴出发准备吃饭。半路上，江燃揉了揉耳朵，顺口问旁边沉默跟随的弟弟：“阿洵，我的耳朵是不是红了？” “是有点，不过不明显。”江洵曲起手指碰了碰江燃的耳垂，“不烫。” 江燃正要说点什么，人行道的红绿灯转为绿色。正值下班高峰期，身后的行人拥挤着往前走，江洵熟练地伸手揽住哥哥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避开了往前走的人群。直到他们已经穿过马路，江洵也仍然带着私心没有松开手。 “阿洵。”江燃轻轻挣开。 那几个小伙伴饿极了，走在在了他们俩前面。江洵默默搂着哥哥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江燃觉得自己就不该问弟弟这个问题，因为问完之后好像耳朵更烫了。 第73章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预订好位置的饭店。江燃稍微有些心不在焉，走神复盘了一下他弟今天对他动手动脚之后自己的反应。他一走神，就顺手把不爱吃的胡萝卜夹进了弟弟碗里。 “哈！被我发现了！”傅斯扬蹲守十分钟终于抓到了江燃挑食的把柄，洋洋得意，“江燃，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爱吃蔬菜，你还说你没有挑食呢，我就知道江洵是跟你一伙的。” 江洵被揭穿了也还是很平静：“我当然是跟我哥一起的。” “看看！江燃，这就是你还没有我的杠铃重的原因！！”傅斯扬掷地有声地说。 江燃忍无可忍：“……吃你的饭吧。” 江燃感觉头很痛。他这朋友从幼时的小胖墩变成了傻大个，他竟然说不好哪个才更糟心一点。 旁边的江洵看着哥哥的表情，轻巧地替他转移话题：“傅斯扬，你最亲说不出国了，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我爸妈的外派任务已经结束了，我也不想再在外面读书了，那边的学校真的很严格，我高中毕业已经拼尽全力了。而且那边的饭菜真的很不好吃！” 提起在国外的生活，傅斯扬就开始大声嚷嚷，足足批判了好几分钟的饮食差异才说：“所以我打算回国读大学了。那边的大学……我可能要七八年才能本科毕业。” 林温棋笑道：“那也挺好，我们平时也可以出来聚会了。” “那是，干杯！” …… 他们几个在外面玩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各回各家。 江振松的司机打电话过来问江燃要不要接他们回去，不过江燃已经看见不远处就有公交车站，也就没让司机特地跑一趟。 “这一趟还有十分钟。”江洵侧过头，发现江燃已经在等候区的长椅坐下，神色有些疲倦。 江燃应了一声：“那我眯一会儿，今天玩得有点累。” “昨晚是不是熬夜画稿了？”江洵站在旁边让哥哥靠在自己怀里休息，伸手按揉他的太阳穴。 江燃被弟弟拢在怀里，有些想要拉开距离，但弟弟给他按摩得太舒服了，他最终还是没有挪动。 就算不是恋人，这也是他弟，给他按摩按摩怎么了！ 江燃靠在弟弟怀里短暂地休息了一下，上车时感觉精神好多了。他上车时才看到林温棋给他发了条信息，说是上午在工厂里自己做的手工饰品忘记带回去了，下次再给他们送过来。 江燃给他回了句好。 他们是吃了晚饭才分开的，此时早就天黑了。江燃回到家洗了澡，站在窗户前陷入沉思，手里还把玩着一枚胸针——那是弟弟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给他的。 江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怎么不吹头发？” 江燃转过来，就见他弟刚洗完澡，穿着浴袍从他房间的浴室里出来。弟弟似乎没把水擦干，锁骨上还有水珠，浴袍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那样系得一丝不苟。 “懒得吹，反正等会儿就自己干了。”江燃懒洋洋地说。 “湿着头发吹空调不好，哥，我帮你吹吧。” 江洵拿着吹风机走过来，在弯下腰给吹风机插电的那一瞬，浴袍的带子滑落了几分，浴袍顿时变得松松垮垮起来，江洵上半身几乎没能有什么遮挡的效果。 江洵的肤色要比哥哥深一些，已经逐渐变为青年的身形。他的肌肉紧实流畅而不夸张，是非常赏心悦目且充满力量感的。 “……”江燃的视线顿住，被弟弟的腹肌吸引了注意力，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江洵状似不经意地走近，走动间让未干的水珠滚落进浴袍里。他明知故问：“哥，你在看什么？” 第58章 江洵这小子尾巴翘上天了…… 他们俩都是刚洗完澡, 身上是相同的沐浴露味道。体温和水雾带来的热意还没来得及完全散掉。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多厘米，江燃被身后的窗户和身前的弟弟夹在中间，视线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弟弟刻意展示出的模样占据。 ……这小子的身材真的很好, 宽肩窄腰, 利落分明的腹肌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江燃忽然深刻的意识到，他弟已经长大了。江洵早就已经是一个成年男性，有着日渐成熟的身体和生理机能。他也不得不中肯地承认……他弟这个模样很有性吸引力。 “哥？”江洵的声音听起来有着淡淡的疑惑, 以及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江燃过了好几秒才说：“阿洵, 把衣服穿好。” 江洵故作不知：“我穿了浴袍，哥。” “……”江燃掀起眼皮，盯着他弟纯良安静的模样看了几眼, 指尖点在松开的浴袍边缘，提醒道, “这里，松开了。” 江洵表情很乖顺地拉着系带，看似用力实则在做无用功的把浴袍系紧，仍然露出大片结实的肌肉。做完这一套动作，江洵才提起了一整天耿耿于怀的事情。 “哥, 你刚才也看到了, 我也有锻炼，肌肉不比其他人的差。” 比起傅斯扬那样缺心眼的大块头, 他的肌肉还要更优美一点呢！ “……你干什么跟其他人比呀。” 江燃发现了，他弟在某些时候真的很害怕自己比别人差, 也是真的很喜欢吸引他的注意力。 江燃盯着弟弟的眼睛看了几秒, 点评道：“阿洵，你现在跟开屏的孔雀似的。” 江洵被点出心思也没有害臊，反而坦然地说：“嗯, 因为我喜欢哥哥，所以想对你展示我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 江燃被弟弟的直白表达弄得脸颊烫了一点。 江洵当然没有错过哥哥的表情变化。他很轻地笑了一下，补充道：“哥哥是孔雀大王，那我对哥哥孔雀开屏也是很正常的。” “……我已经不是幼儿园小孩了，江洵，你不准再说我是孔雀大王。”江燃恼道。 江洵从善如流：“好吧，我不说了。” 不过事实上江洵并没有称呼错，江燃从小到大都是骄傲又爱美的小孔雀。长大之后的江燃稍微稳重一些了，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臭美得太夸张，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家伙仍然是挑剔爱美的性子。 当然，江燃本人不是很想承认这个略微幼稚的称号。他扭过脸，生硬地转移话题：“不是说要给我吹头发吗？” “这就吹。” 江洵顺着哥哥的意思止住话题，熟练地给他吹头发。 江燃的头发很蓬松，发梢微微卷起来一些，在刚吹干的时候更是显得柔软蓬松。江洵从小就喜欢碰哥哥的头发，学会用吹风机之后就把吹头发的活揽到自己身上，十几年没变过。 江燃对弟弟的服务也早已习以为常。他低头看着手机里的信息，并没有刻意避开弟弟。注意到吹风机的动静停下，他才抬起头，意有所指地给弟弟分享刚才收到的信息。 “阿洵，刚才傅斯扬给我发信息告状，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知道霸占我。” 江洵弯下腰，轻轻握住江燃的手腕：“因为你是我的哥哥，不是他们的，我当然想要哥哥和我最好。” 江燃把手机丢在床上，仰头问他：“那你是出自对哥哥的依赖，还是出于喜欢？” 江洵偏了偏头：“都有。” “之前呢？我是说在你初三之后。” “也都有。” 这几句问答几乎没有停顿，问与答显然都出自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问完弟弟，江燃靠在窗台边垂眸思考。 这么说来，他弟平时表现得很明显了，只不过大家先入为主以为只是兄弟之间的依赖，包括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过。 那他自己的想法呢？ 今天和朋友们见面，其中一个朋友更是多年没见的儿时玩伴。江燃今天和他们有拥抱打闹，更是没少勾肩搭背。 江燃从不觉得这样做需要考虑别的什么，毕竟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是相当要好的朋友。 可是他和朋友们勾肩搭背，和被弟弟揽住肩膀似乎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至少在江洵对他告白之后是不一样的。 ——是会有些别扭和不自在的，会感觉到某些侵略感，又因为太过熟悉而本能想要亲近接纳。 江燃想，他大概是不讨厌弟弟的各种小心机，也不太抗拒以喜欢为前提的亲昵的，否则他早就推开弟弟了。 而且……像是坐大腿和亲吻脸颊这种程度的触碰，他好像也只能接受弟弟对他这样做。 江燃不自觉地拧起眉头。答案似乎几近明了，但他确实没办法立刻转变为另外一种关系和相处模式。 “哥。”江洵一眼看出哥哥在别扭和纠结，“不接受我也没关系的，哥现在只要把我当成弟弟就好了。” “怎么会没关系呢……我想尽快弄明白。你每次跟我那么亲，我都要琢磨半天。”江燃嘀咕道。 江燃说着，心里有些烦躁。 他其实不太喜欢现在这样。每一次视线交织和肢体触碰都要考虑这个考虑那个，单纯的观察和对比效果也总是太缓慢。 第74章 他是不是可以主动出击多实验几次，或者配合弟弟尝试不同角色定位的相处？ “哥。”江洵收好吹风机，动作很轻地抚平江燃翘起来的发梢，语调和动作一样温和，他坦白道，“我确实很想要得到你的回答，也期望这个回答是我心中所想。但是，如果你觉得这个过程会让你苦恼或者我做的事情让你不舒服，一定要让我停下，好不好？” 江洵低声说：“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会变成哥哥的负担。” 江燃摇头：“我是还在思考，但这不是负担，也没有感觉不舒服。阿洵，你不要这么说。反正我不会拖很久的。” “……好。” 又酸又涩的甜蜜再次冒了出来，让江洵心口有些疼。 江洵不愿意逼迫哥哥立刻做决定，这场交谈剖析没有持续太久。江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是他们那个小群的语音通话申请。 他们今天玩了一整天，但傅斯扬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一天根本说不完想说的话。这会儿大家已经各回各家，他的兴奋劲还没下去，拉着大家在群语音里聊天。 江燃没拒绝，加入通话里开了扬声器。这几个家伙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江燃的画展。 江燃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他刚才还在纠结，他哼笑着说：“我就说前阵子邀请你们来看画展，怎么一个个都说没空，原来是想等人齐了再来看？” “冤枉我！是温棋神神秘秘说再等等，我才跟着说不去的。”涂嘉明举大声叫冤。 “正好现在人齐了，这段时间你们要是有空我就带你们去一趟榆省，就当旅游了。” “好啊！”傅斯扬嘿嘿傻笑，还是没有忘记白天的提议，“江燃，你真不过来啊，才几百米，我可以过去接你的。” 江洵的声音从江燃头像的话筒里传出来：“……不行。” “……”傅斯扬悲伤大叫，“我就知道你跟江燃待在一块，能不能让你哥有点隐私了！江燃你到底能不能管管你弟啊！” 江燃低头画稿，随口说：“我弟长大了，管不了。” 江洵不太赞同，小声对哥哥说：“可以管的。” 江燃同样小声地说：“那我现在就去他家，怎么样？” 江洵不说话了。 通话里的小伙伴大怒：“你们俩又在叽里咕噜说什么悄悄话呢！” “……” 一直聊到了凌晨之后，这群精力旺盛的家伙才纷纷下线睡觉。 江洵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他坐在哥哥床沿安静了几秒，忽然说道：“哥，过几天你有空吗？你能不能……” 江燃愣了两秒，很快反应过来：“有空。阿洵，我肯定会陪你一起去。” “好。” 他们没有明说，但江燃知道弟弟问他什么——过几天就是江洵亲生父母的忌日，他们每年都要去扫墓的。 想到这里，江燃有些心疼地在弟弟头顶搓揉一把：“那天好像是周四，如果爸妈没空的话就我们俩去。” 江洵低低地嗯了一声，仍然坐在床沿没动。江燃看了弟弟几秒，默许了他留在自己的房间，只是用被子堆出一条聊胜于无的隔断。 陪阿洵睡一晚不会怎么样的吧？江燃想，他是当哥哥的，总要安抚好弟弟的情绪。反正……反正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想明白了。 …… 他们俩久违地没有分房睡觉，当然，他们睡得规规矩矩，江洵只是尽职尽责地充当着人形抱枕，避免让睡相堪忧的哥哥从床上滚下去。 第二天有朋友约江燃聚会，他一大早就出门了，留下江洵去公司学习。 这次约江燃的朋友是学雕塑的，是闫老之前给江燃介绍的青年艺术家，他们今天大概在搞什么创作，反正江洵一整个下午都没收到哥哥的信息。江洵努力说服自己，他和哥哥尚且不是恋人，他要懂事一点给哥哥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江洵努力忍耐了三个小时才给江燃发信息。不过他先等来的不是哥哥的回复，而是一通意料之外的电话。 来电显示的姓名竟然是林温棋。 他们这些朋友很早就交换过联系方式，但大家通常是选择联系江燃而不是江洵，反正在江洵印象里，林温棋从来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哦，他也没有打过。 江洵盯着屏幕上的姓名看了几眼，猜到了什么，走到阳台上才接通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们两人都没立刻说话，最终是林温棋在细微的电流声里开口， “江洵，你是不是喜欢你哥？” “……” 林温棋低声说：“昨天我想把东西给你们送过去，我看到你……亲了江燃。” ——路灯昏暗，长椅边没有其他行人，江洵让怀里的漂亮少年靠着自己打盹，在怀中人睡着之后低下头，悄悄亲吻了他的额头。 前来送东西的林温棋凑巧看到了这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荒唐和惊悚，又有些原来如此的释然。 所以江燃昨天说的苦恼是因为这个，所以他这几年隐隐约约察觉到的不对劲……也是因为这个。 林温棋措辞着问：“江洵，你哥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你应该没有强迫他吧？！” “没有，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是知道的。” 林温棋松了口气。行，这小子好歹还是把他哥看得很重的，不至于做出那样的错事。 江洵淡淡地问他：“你要阻止我吗？” 林温棋干脆地说：“我不会。” 坦白来说，林温棋并不希望这兄弟俩变成恋人——当然，这仅仅是出于不希望朋友遭受某些非议的考量。 但他明白分寸，也知道感情是非常私人的事情，他不可能去干涉。归根结底，林温棋只是像一直以来那样希望他最好的朋友能够快乐幸福。 “我只是找你确认一下。”林温棋说，“我有些担忧燃燃被蒙在鼓里，这样对他不公平。不过你们俩有互相说开，那我就放心了。” “谢谢你的关心。” 江洵明白朋友的好意，至少林温棋对江燃的关心是实打实的。他对此表示感谢，并隐晦地炫耀，“不过你确实可以放心。因为我哥什么都知道，也没有对我生气，他很耐心地和我沟通过了。他真的特别好。” 林温棋：“……” 瞧把这人能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吧。 第59章 他们之间的情感本就是双…… 听到江洵暗搓搓的炫耀, 林温棋无语了几秒，有点想就此把电话挂断，好在他还残存一丝理智。 他没有打听这两人究竟是怎么个进度, 只是斟酌着说：“那你们俩……打算以后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江洵的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不会让我哥受委屈，如果有阻碍, 我自己会解决。” 林温棋宽慰了些：“嗯,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也不用担心我们这些朋友会不理解……虽然确实很惊讶，但不管怎么说你们俩都是我们的朋友, 至少我们会支持你们俩的选择。” “嗯，谢谢。” 江洵再次道谢, 客气地询问他：“我能不能告诉我哥，说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都行，我先来问你也只是担心燃燃还不知道而已。既然他都知道，那和他说也没关系。”林温棋的声音有些无奈，“就算我不同意, 他也会知道的吧, 你们俩从小就这样。” 这通电话只持续了几分钟，他们把事情说明白之后就结束了通话。江洵回味了一下这个和自己气场不太合的朋友最后那句评价, 心里稍微有些暗爽。 虽然哥哥出门去玩还没给他回信息，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的关系才是最好的, 对吧？ 这种暗爽一直持续到了江燃回家。 今天郁女士要值夜班, 她是在一中那边吃的晚饭，江振松闲了没几天又去出差了，等到江燃和朋友们结束聚会回到家, 屋子里便只有他和江洵两个人。 “阿洵，我们去楼下吃还是……”江燃推门进来喊人，话还没说完就闻到了空气里的饭菜香味。他顿了顿，“你做饭啦？我闻到了炸排骨和干锅虾的味道。” 江洵在厨房里点头：“嗯，今天事情比较少，就先回来做饭了。不用下楼了，哥，洗手吃饭吧。” 江燃拐进厨房，就见他弟正把一盘刚出锅的土豆丝端出来，那张俊脸上的表情很温和。嗯，他弟弟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江燃晃晃脑袋，把这个略微奇怪的形容忘掉。 “我去换个衣服就来。” 等到江燃在餐桌边坐下，他才注意到弟弟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而且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江燃仔细品鉴了几秒，发现这是某种很愉快的但是努力克制的感觉。 “阿洵，你怎么……”江燃试图形容了一下，“好像尾巴要翘上天了？”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在暗爽。如果阿洵真的是只小狗，那他身后的尾巴恐怕已经摇成螺旋桨了。 第75章 “怎么这么高兴？” 江洵稍微收敛了点，含糊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有人说我们关系很好。” 江燃愣了两秒，弯起嘴角：“这样啊。” 阿洵竟然是因为这种小事情高兴，这明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呀……江燃忽然觉得这个模样的弟弟有点可爱。 他由着弟弟高兴，过了一会儿才问：“看你的表情，你还有事情要和我说，是不是？” “嗯。”江洵点头，提到了傍晚那通电话，“刚才林温棋打了个电话给我。” 江燃有些诧异，毕竟他们昨天才一起聚会完，这通电话八成不是再约他们俩出门：“温棋？他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他碰见什么麻烦了吗？还是锦姨的厂子需要帮忙？他怎么不打电话给我啊。” “……不是，他没有遇到麻烦。” 江洵沉默一瞬，嘴角扬起的暗爽笑容下垮了几个像素点。他的哥哥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关心朋友，好吧，也怪不得那些朋友也对哥哥掏心掏肺的好。 他的哥哥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理应得到大家的喜欢和关心。 江燃不知道弟弟在短短几秒钟里居然加了这么多戏，他困惑道：“那温棋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哥，他知道我在追求你了。” 江燃眨了眨眼：“啊？真的？” “嗯，他刚才就是来找我确认。” “哦……” 什么呀，他们真的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江燃并不知道小伙伴发现这事儿其实是因为他弟偷偷亲他。江燃在短暂的诧异过后，问道：“那温棋有说什么吗？” 江洵面不改色地说：“他说他会支持我们谈恋爱的。” “啊？温棋这样说的吗……”江燃隐隐约约感觉小伙伴大概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昨天他们聚会时，小伙伴确实是和他说过不用担心朋友们会不理解。 江燃最终决定相信弟弟的话。他往嘴里塞了块弟弟剥好的虾，低头给林温棋发了条道谢的信息，和朋友简单聊了几句。 “哥，你看。”江洵低声说，“我们其实会被支持的。” 江燃别过脸，嘀咕道：“……我知道。” …… 他们没有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但他们俩心中的顾虑都默契的打消了大半。江燃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差不多想明白了。 不过从兄弟变为恋人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两天后，到了他们去扫墓的日子。 琴洲市这段时间都没有下雨，空气干燥炎热，扫墓这天也是个大晴天。江燃和弟弟一人抱着一束白菊，打车到了琴洲市的公墓。 这座公墓建立在半山腰，沿路栽种着雪松和冬青树。这天是工作日，也不是清明这样的日子，墓园里冷冷清清的，只有零星几个人过来扫墓。 江洵父母的墓在靠近琴洲河的那个方向，他们俩拾级而上，慢慢走到了那两块墓碑前。 “江叔叔，楼姨，我和阿洵来看你们啦。这束是我和阿洵买的，另一束是我爸妈买的，他们俩今天好忙，说是过几天再来看你们。”江燃把那两束白菊放在地上，和弟弟一起擦拭干净墓碑，这才仔细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照片上的那两张脸格外年轻，两人的五官很标致，江洵正是遗传了他们俩的基因优点。 每次来扫墓，江洵总是很沉默，干巴巴地和父母说完近况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江燃反而是话更多的那个，他总会事无巨细地和已经逝去的这两位长辈汇报弟弟的情况，这次扫墓也是如此。 “我们已经高考完啦，月初就能报考大学了。你们看，阿洵每天都吃好睡好身体健康，这家伙已经很高了，比我还高半个头……阿洵，你也说说话嘛。”江燃轻轻肘了肘旁边的少年。 江洵默默措辞了几分钟，语速缓慢地和亲生父母分享了这几个月的事情，最后补充道：“爸，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我正在追他。可能其他人看来会有些不太合适，嗯……好吧，确定是比较混账，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我会努力让他接受我的。” 江燃倏地扭过头看他，眼睛都瞪大了。哪有当着追求对象和家长说追求计划的呀！ “他特别优秀，是我见过最好的人。”江洵说着露出很淡的笑容，侧过头看了看江燃，才继续对着墓碑说，“爸妈，你们应该猜到了我喜欢谁。我喜欢我哥，是不是挺混账的？” 在江洵的话音落下后，旁边的柏树在微风里晃动起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江洵就当是他爸妈在骂他了。 江燃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在长辈的墓前嘀咕弟弟的坏话。 江洵说完这一串话又陷入了沉默。江燃看着弟弟这副模样，也不计较这家伙刚才说的话了，而是有些担心他的情绪。 ——当初他们俩还是小豆丁那么大的时候，江洵因为父母的意外离世患上了心理疾病，甚至有段时间害怕过往车辆，好在后面慢慢痊愈了。 “阿洵？”江燃伸手抓住旁边少年的手腕。 “我没事的，哥哥不用担心。”江洵这么安慰着，轻轻反握住哥哥的手。他们坐在地上靠着彼此，呼吸声伴着旁边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过了几分钟，江洵才说起父母的事。 “前阵子我把我爸妈的遗物重新整理了一遍。他们俩……也是挺叛逆的。我爸原本分配到水利局工作，他不去，非要从头开始做生意。我妈不去读师范，跟着我外婆做地质工作，经常十天半个月在外面勘测没空回家。” 如果不是当初那场意外，这对夫妇想必也会是风云人物。 他们在树影下说起长辈的故事，让已故长辈已经模糊的形象又清晰起来。直到阳光晒得脑袋疼，他们俩才慢慢下山。 江燃被弟弟牵着走出墓园，在等车来的时候，江洵问道：“哥，我可以抱你吗？” “当然可以，来，抱抱。”江燃这时候根本无暇顾及这家伙还想着和他恋爱，立刻张开手臂把弟弟抱住。 即使气温很高，江燃仍然紧紧抱着江洵，尽自己所能表达安慰。这么安静拥抱片刻过后，江燃忽然开口：“阿洵，叔叔阿姨肯定会想要你幸福快乐的。我……”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 江洵明白哥哥在想什么，轻声制止了他的想法：“哥，不用因为这个原因有什么顾虑，也不用因此改变决定。如果他们还在世，一定会特别喜欢哥哥，把你当成亲生孩子那样的。” 江洵从江振松的口中听说过他的父母，年幼时和父母相处的记忆虽然模糊，但也仍然记得那么几个细节。 江洵知道他的父母多次表达过喜欢年幼的江燃，那他们也一定会喜欢长大后的江燃。 “哥，你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他们要是还在世，知道我竟然想追求你，说不定要把我揍一顿的。” 江燃抬起眼：“可是阿洵，就算不是想要完成叔叔阿姨的心愿……我也希望你可以快乐的，就像你希望我幸福快乐那样。” 他们给予彼此的情感本来就是双向的。 江洵低头，视线撞入哥哥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那双眼澄澈明亮，眼里的情绪炽热纯粹，和曾经的无数次那样可以轻易驱散所有灰暗。 他们拥抱着，好似心跳都变快了些。就在江洵满心酸涩甜蜜的情绪，想要再对哥哥说几句喜欢时，他们打来的车嗖的一下在他们旁边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来，里面传出司机略带无措和迟疑的声音：“那个，你们……要再抱一会再上车吗？” 第60章 “阿洵，谈恋爱吗？”江…… 斑驳的树影下, 拥抱的两人回过头，和车里面容沧桑的司机面面相觑。 司机体贴地提议：“小情侣嘛，刚从公墓回来互相安慰很正常的, 我理解。五分钟内不算超时, 你们要不再抱会儿？” 怎么误会成这样了！江燃的脸颊和耳朵都红了。他松开抱紧弟弟的手，故作沉稳：“不用了，我刚才只是单纯在安慰他, 我们不是……哎呀, 走吧走吧。” 司机一副小年轻还是脸皮薄的表情，摇摇头让他们上车。 江燃被这突如其来的误会弄得脸热了几分，他扭过头看江洵, 发现这小子倒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 不行，他可是当哥哥的, 不能这么慌里慌张的……不就是抱了一下嘛，没什么好害羞的！江燃想到这里又理直气壮起来，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司机载着两人回到市中心。他们俩刚下车，就双双接到了招生办打过来的电话。 两人一头雾水地应付完电话那头的热情邀请，点开手机才发现各个群聊都被信息刷爆了, 他们班的班群和儿时玩伴群更是每秒钟都在多出好几条信息。 江燃困惑地看了几眼, 恍然大悟，哦, 原来今天是出成绩的日子啊。 他们站在街道旁对视几秒，同时笑起来。江燃摇头：“这两天想着去看叔叔阿姨, 把这件事都给忘了……阿洵, 你肯定考得很不错是不是？” 第76章 江洵报了个分数出来。 “……哇。”江燃愣了两秒，脸上的笑容更明媚，对此与有荣焉, “我就知道你考得很好！” 弟弟一心学习，又聪明又努力……好吧，虽然可能在学习之外还想了怎么追他，但弟弟考第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啦。 他们才说了没几句话，又有电话打了过来。江燃刚想顺手摁掉，余光发现是自家小舅舅打过来的，又连忙接起来。 郁行峥果然是来问小外甥成绩的。江燃语调轻快把分数告诉小舅：“我啊，当然是很好啦，我绝对是报美术的人里面文化课分数最高的，小舅舅信不信？” “信，当然信，我就知道我们家燃燃宝贝是最棒的。”郁小舅喜气洋洋，“怎么样，小洵应该也考得很好吧？” 江燃笑眯眯地说：“当然也很好，小舅舅把大拇指竖起来就知道阿洵是什么分数排名啦。” 郁行峥听起来比他们俩还高兴，还不忘叮嘱两人把喜讯告诉其他家人。 江燃觉得小舅舅说得有道理。他们没着急回家，干脆坐在街道尽头的三角公园里，先挨个给家人们汇报了好消息。郁女士和老江的反应和郁小舅如出一辙，也是高兴得连连夸他们俩。 “阿洵。”江燃思考几秒，“这么说来，我们是不是要回去和叔叔阿姨分享一下考试成绩？” 江洵沉思几秒：“也好。” 于是他们俩去而复返，又叫了辆车把他们送回墓园。好在半路没有堵车，半小时后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再次爬上半山腰和逝去的那对夫妇汇报了成绩。 等到他们分享完好消息，群里那些小伙伴也陆续查完分数了。 群里分数最高的要数江洵和江燃，林温棋比他们低了几分，但也在理科排名里名列前茅。其他几位小伙伴的成绩也发挥得非常好，足够他们挑选心仪的学校了。傅斯扬没有在国内参加考试，但这不妨碍他跟着朋友们高兴。 “稳妥了稳妥了，这回不用挨我妈揍了。”涂嘉明乐呵呵地说，“你们想好报什么学校没？” 连靖和陈华姝说了两所位置相邻的学校：“我和华姝要继续当好闺蜜嘿嘿。” “我还没彻底定下来，这几天看看专业。”林温棋说，“燃燃呢？” 傅斯扬抢答：“我知道！他肯定是要和他弟去一个学校的，都不用猜！” 群通话里的林温棋想到自己发现的秘密，以及那天江洵暗搓搓炫耀的模样，有些牙酸：“……那倒是。” 江燃笑了笑：“嗯，我和阿洵应该都去琴大。” “好啊好啊，那咱们至少有四个人都在琴洲市上学，以后见面肯定方便。” “嘿嘿，那我也要申请咱们市的学校。” “……” 这群朋友傻乐着聊了半天才结束通话。 江燃和弟弟的成绩都很好，长辈们恨不得跟全世界炫耀这两个孩子。不过他们应了两人的要求，最终没有太高调，只是邀请了相熟的亲人朋友吃了顿饭当做庆祝。 庆祝过后的两天，江燃带小伙伴们去榆省看自己的画展。正好那两个女孩的旅游路线要经过榆省，他们就在这里碰头，一块玩了两三天。 转眼到了七月初，郁女士也放假了。她提前报备申请了行程，在放假后的几天和丈夫孩子一起来到国外某个知名的海滨度假村。 …… “我们刚好赶上这边有活动，所以咱们先在这边住几天再去岛上啊。”江振松一手包揽了这次的行程计划，“走！咱们先回屋子里吃饭休息，晚上出来看活动！” 江燃笑眯眯地点头： “好哦。” 他们下飞机之后又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身体都有些疲倦，但精神很好。江燃和弟弟走在父母身后，慢悠悠地前往订好的别墅酒店。 此时刚踏入七月，午后的阳光落在远处的海水上，晃出跳跃的碎金色光影。来来往往有许多不同肤色的游客，不少人在悄悄看江燃，又被旁边面无表情的少年唬得不敢过来搭讪。 江燃在树影下伸了个懒腰：“这边比家里凉快多了……不过还是要稍微倒倒时差。阿洵，你不困吗？” “还好。”江洵说着，往哥哥的方向靠近一步，挡住了陌生人的视线。 江燃不知道弟弟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态。他们回到预订好的别墅简单修整过后，窗外的阳光已经开始西斜，度假村筹备的活动也即将开始。 江燃换上更轻便休闲的衬衫，叫上江洵：“走吧，爸妈他们已经偷偷出发了，还说让我们注意安全……我就知道他们其实想过二人世界。” 江洵说：“他们过他们的，我们其实……” 也可以过二人世界的。江燃下意识地帮弟弟补完了这句话。当然，江燃并没有把这半句话说出来……他还没有给出正式的回应呢！ 不过江燃怀疑他弟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反正他听到江洵很轻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呀，走了！” 他们沿着指示标来到沙滩上。这儿已经聚集了许多游客。这些游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周围摆着篝火，沙滩中间的露天舞台正在调试音响，有个乐队在旁边等待演出。 江燃端详几秒：“原来活动是乐队演出和跳舞。” “不止。”江洵的目光落在巨大的海报上，上面赫然写着几行英文——在这里快乐地结交伙伴，勇敢追求心爱之人吧！ 很好，江洵已经预想到了他的哥哥会收到多少邀请和示爱。 事实证明，江洵的担忧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是在国内，大家或许还会含蓄着不敢进行邀请，但在这里，江洵已经看到好几个人看向江燃，一副跃跃欲试想要邀请江燃跳舞的模样。 江洵决定掐断这些人的妄想。在音乐响起的前一刻，江洵抢在所有人前面发出邀请：“哥，我可以邀请你跳舞吗？” 江燃看了他几秒，伸出手：“可以，我今天只打算和你跳舞。” 江洵眼里的情绪变得更加炽热，手臂微微发力。在周围人遗憾的表情里，江燃被高大英俊的少年拥入怀里，随着音乐踏起舞步。 晴朗的夜空宛若澄澈的蓝宝石，漫天星子闪烁。远处的海浪伴着异域音乐哗哗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果酒的味道。 江燃的舞步和姿态很随意，让他那张秾丽的脸看上去更肆意明艳。即使他已经有舞伴，周围还是有不少人在或明或暗地看他。 只不过江燃连一丝关注都没有给其他人。他们随着音符在沙滩上起舞，在变换了好几首曲子之后停下舞步。江燃仍然被弟弟半搂在怀里，他们始终望着彼此，眼里的情绪同样热烈。 “阿洵，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江燃的脸颊因为运动晕出微红。和弟弟对视片刻后，他直白地问，“刚才有几个节拍，你低头了。” 江洵承认：“……嗯。哥，我们刚才跳的那几首是情歌。我喜欢你，也想亲吻你。” 江燃盯着弟弟看了片刻，没有立刻在这喧闹的人群里给出什么反应，而是示意弟弟去看不远处的果汁小摊：“阿洵，我渴了，想要那个。” 面对哥哥这般生硬的话题转移，江洵没有任何不满，他慢慢松开手，乖乖去给哥哥买东西。 直到弟弟离开，江燃才觉得脸颊的热意减轻了些，思绪也稍微冷静下来。 刚才他被弟弟抱着跳舞，这家伙想要低头亲他，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差点就仰头接受亲吻了。 “嗨，朋友，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参加活动吗？”一个金发蓝眼睛的英俊男人趁着江洵不在，走到江燃旁边打招呼。 江燃收回思绪，礼貌回答：“是的。” “刚才和你共舞的那位是你的伴侣吗？” 江燃摇头：“暂时不是。” 男人的眼睛亮起来：“那我是否有幸邀请你继续共舞，成为你的舞伴，或是伴侣？” 江燃轻声重复：“伴侣？” “是的，伴侣。”男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巨型海报，“这次活动的主题就是与朋友或伴侣共度美妙夜晚，如果没有伴侣，当然可以主动寻找。” 男人笑着说：“伴侣么，就是关心和信任彼此，有着无限激情，能够提供情感和生理的需求。我想我是可以做到的。” 江燃只是对他摇了摇头。 男人看着这位肆意明艳的东方美人：“是我的追求太突兀了吗？哦，抱歉，我明白你我之间的文化差异，这样对你来说不太礼貌，是吗？我可以遵循你们的文化传统，和你慢慢熟悉。” “不。朋友，不是这个原因。”江燃的视线落在远处那个少年身上，回答这位素未谋面的追求者，“只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伴侣的人选了。” 在被弟弟表白之后，江燃就一直在实验和对比，试图弄明白自己心里在想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答案已经相当清晰了。 不远处的江洵拿着一杯鲜榨葡萄汁走过来，左手还在背后藏了不知道什么。 第77章 江燃很清楚自己和弟弟有着十几年培养的情感和默契，江燃很熟悉弟弟的一切，正如弟弟熟悉他一样。 他对江洵有习惯性的亲昵和依赖，也会因为江洵加快心跳，甚至会被江洵吸引得产生成年人的需求冲动。 单一的亲情或是爱情很难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江燃明白，他们对彼此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感情和吸引力。 “哥？” 那个金发男人明白自己没有机会，已经识趣地转身离开。江洵把果汁递给哥哥，并把一束花递出来：“刚买的花，送给你。” 江燃低头辨认几秒。 哦，告白之前阿洵送的花是绣球花和风信子，连喜欢都藏得小心翼翼。这回已经换成了红玫瑰和火焰百合。 “哥，你不愿意收下这束花吗？” “没有不愿意。” 江燃很干脆地接过花，喝了几口果汁解渴，把剩下的半杯递给江洵：“阿洵，我想先回去。” 江洵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听话地和哥哥一起回到别墅。他们预订的这套别墅距离沙滩晚会的地点有些距离，喧嚣声渐渐远去，很快只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江燃找了个花瓶把这束花放好，才抓着弟弟的手腕来到二楼的房间。江燃靠在窗边，让江洵面对着自己：“阿洵，你靠过来一些。” 江洵有些忐忑：“哥，怎么了？” 江燃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江洵的脸。 这张脸是棱角分明的俊美，以至于看起来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淡。但在他的抚摸下，这张脸露出了无措又乖顺的表情。 江燃的手随即往下，隔着那件薄薄的衬衣按在了江洵的腹肌上。在他的手覆上去时，江洵的肌肉明显的紧绷起来，身子也微微前倾，把江燃笼罩在了阴影下。 嗯……那种熟悉的侵略感又来了。江燃这么想道。 “哥，你现在……”江洵忐忑地揽住哥哥的肩膀，“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没有。” 江燃勾勾手指，指挥弟弟在床沿坐下。而下一秒，江燃直接坐在了江洵的大腿上。 江洵的手因为紧张而有些发抖，又因为哥哥的主动靠近而亢奋起来。他的嗓音有些飘：“……哥哥？” 江燃坐在弟弟怀里，某种带着点酥麻的愉悦感从尾椎骨开始蔓延，相贴的肌肤隐隐开始发烫。 江燃搂住眼前人的脖子，最后说道：“好吧，我已经确定了，我也不是很清白。” “……哥！？” 哪怕在心里期盼过无数次，骤然听到哥哥的回应，江洵还是整个人愣在原地。他直愣愣地盯着哥哥看了好几秒，巨大的惊喜和激动才后知后觉的涌上心头。 江洵的指尖都在颤抖：“哥，我没有听错吧？” “没听错。”江燃其实也有些紧张，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跳。但是看着弟弟傻愣愣的模样，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高兴傻了？我本来早就该回答你的，只不过一直想着要慎重，所以现在才回答你。” “哦，哦……”江洵愣愣地点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江燃微微侧过脸，不让弟弟看到自己发红的耳尖。他在彼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里说：“所以阿洵，谈恋爱吗？” 第61章 无师自通了接吻技巧 江燃只开了房间里的氛围灯, 整个房间的光线很昏暗。但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江洵的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眼里的情愫简直烫得吓人。 江洵收紧手臂, 像是生怕怀里的人跑走, 同时小心翼翼地寻求确认：“哥，你是认真的对吧？你答应我了？我……我好高兴啊。” “我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吗？当然是真的，我答应你的告白了。” 江燃干脆地说：“再说了, 我什么时候做过自己不喜欢的事情？阿洵, 我是认真回应你的，我心里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江洵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怀里的漂亮少年，喃喃道：“我知道, 我知道了……我就是太高兴了。” 江洵紧紧地把江燃搂进自己怀里，昏暗的光线下, 江燃竟然看到这家伙的眼角又有些湿润。 真是……明明追求的时候有各种小心机，不留余力吓跑其他追求者的样子像是凶巴巴的恶狼，结果告白和得到回应的时候都差点哭鼻子。 江燃看得心软，决定让弟弟再高兴一点：“嗯，话说回来……我是不是应该回应得再正式一点比较好？” 江燃沉思几秒, 语调轻快：“应该说, 阿洵，我也喜欢你。所以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要。我也喜欢哥哥, 我只喜欢哥哥。”江洵连连点头，不假思索地表达爱语, “我最喜欢哥哥了……我要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 江燃勾了勾弟弟的手指, 笑他：“阿洵，你这样看起来真的好傻。” “因为哥哥答应我了。” 江洵才不管自己看起来傻不傻，反正他觉得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小狗。他干脆把哥哥抱起来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 “江洵！”江燃猝不及防被稳稳地抱着转了几圈, 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抱着我转圈呀。” “因为太高兴了。哥，你看我是可以把你抱起来的。”江洵搂着哥哥说。他在高兴之余还不忘提起前段时间耿耿于怀的事情，“我可以把哥哥抱得很稳的，我的力气不比别人差，哪怕是要举起来也没问题的。” “……笨蛋弟弟！” 江燃被弟弟这话弄得愣了一下，久违地用了年幼时常用的训斥词汇。他又气又好笑：“你怎么还记得那件事呀……阿洵，你当然是最好的啊，你不用和别人比较的。现在可是我们确定关系的日子……你确定要和别人做对比吗？” 江洵连忙摇头：“不，不要提其他人。刚才是我高兴得昏了头……” 这时候的江洵完全看不出长大之后的冷峻寡言模样，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会被哥哥一句话就哄得目眩神迷的听话小狗了。 江洵贴着哥哥的脸颊，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 江燃伸手按在弟弟的胸膛上感知几秒：“阿洵，你的心跳得好快啊。” “嗯，我感觉像做梦一样。”江洵抚过哥哥的发梢，很小声地说，“我知道喜欢哥哥是很混账的事情……之前虽然一直在想办法让哥哥接受我，也幻想过有一天哥哥会答应我。但是……” 但是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江洵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激动和欢喜，曾经在深夜转辗的阴暗念头都彻底消失了。 他低声坦白：“哥，我本来想过不太好的事情。” 江洵甚至想过某些很糟糕阴暗的念头——如果哥哥始终不愿意接受他，那他说不定会建一座漂亮的房子，把哥哥关在里面，用金子做的锁链圈住哥哥的手腕，让哥哥的目光只能看他，让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但这样的念头太糟糕了，他的哥哥应该是比骄阳还要更热烈肆意的，应该是被大家毫无保留地爱着的。 江燃不知道弟弟其实还有这种阴暗小心思，他眨眨眼：“不太好的事情？” “嗯，想过把哥哥藏起来。”江洵喃喃道，“所以现在我很高兴。哥，谢谢你愿意接受我。” “谢什么呀，我自己也不清白，难道我也很混账吗？”江燃瞪他。 江洵摇头：“怎么会，哥哥是最好的。” “那不就好啦，反正阿洵不是在做梦。”江燃说道。 好吧，其实江燃自己也感觉有些不真实，但他表面还努力维持着兄长的稳重模样。他们对视几秒，江燃抬手按在弟弟的后颈，提出解决办法：“那要不要亲亲？” 江洵低下头，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时隔许多天，他们再次靠在一起，唇瓣贴合。他们仅有的接吻经验就是江洵告白那天的短暂初吻，此刻第二次亲吻，两人的动作依旧很青涩，只是轻轻地触碰舔吻着对方的嘴唇。 相比告白那天略带苦涩的吻，今天这个吻是甜滋滋的。他们刚才共饮了那杯葡萄汁，唇齿间还残余淡淡的果汁甜味。 “……阿洵，这回不准把我的嘴巴亲肿了。”江燃好歹还记着是和家长一起旅游的，没有纵容弟弟亲得太过分。 江洵顿了几秒才含糊地应了一声，听话地没有亲得太重。 他们看着彼此，断断续续亲了十来分钟才慢慢松开。直到这时候，江燃对自己和弟弟开始恋爱这件事终于有了点实感。 嗯，刚才亲亲了好久，他的脸和耳朵应该都红了，因为摸起来有些发烫。江燃胡乱地揉了一把耳朵，郑重宣布：“从今天开始，阿洵不仅是我弟弟，还是我男朋友了！” “嗯，男朋友。”江洵跟着重复，“我是哥哥的男朋友了。” 此时此刻，江洵那不存在的尾巴才是真正的翘上天了。 …… 正式确认恋人关系的两人黏黏糊糊地挨在一起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 第78章 沙滩那边的活动大概是结束了，江燃在楼上听到了别墅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和江洵对视一眼，勉强暂停腻歪，开灯下楼。 郁青荷诧异地看着他们俩：“燃燃，你和小洵这么早就回来了？今晚玩得开心吗？” “开心呀，我和阿洵今天都很高兴。”江燃说着，看门口的夫妇俩。 郁女士手里抱着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容，江振松的表情就要生动多了，笑容差点咧到耳根子，完全看不出在外工作时的严肃模样。 江燃调侃父母：“爸，妈，你们俩今晚肯定也很高兴。” “那是，你妈妈忙了一学期，我好久没有和她旅游了……嗯？”江振松的视线落在客厅茶几摆着的花瓶上，话音一顿，“你们俩也买花了？” 刚刚变成小情侣的两人下意识心虚了一瞬，支支吾吾了几秒没说话，最后还是江燃先冷静下来，背过手捏了捏弟弟的指尖，坦坦荡荡地说：“是啊，阿洵给我买的，好看吧？别人都有花，我也要有的。” 家长们没有怀疑：“好，好，燃燃也要有，小洵买的花挺好看的。我们熬不动夜了，你们俩也早点休息啊。” “好哦。” 小情侣目送长辈上楼，这才一起回到自己房间。江燃勾住弟弟的手指：“今晚就在我房间睡觉吧，不许和我分房了。” 江洵摸了摸他的头发：“好。” “阿洵。”江燃侧过头，慢慢地说，“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们在一起可能会有阻碍，也确实不够……不够合乎常理，但是没关系的。” 早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傍晚，他们在昏暗的夕阳余晖下第一次见面，就已经注定了他们会陪伴彼此度过所有高兴或是不高兴的日子，他们注定是彼此生命里最重要的存在。 江燃很有气势地说：“反正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都是要一起面对的啦，你不准想着自己去解决，听见没有？” 江洵很轻地嗯了一声，拥着哥哥钻进被窝。 这天晚上江洵做了个梦。 梦里有两个熟悉又陌生的长辈从遥远的灰雾里走来，拎起他的耳朵质问他是不是把江燃拐走了。梦里的他点头承认，那两个长辈顿时撸起袖子把他揍了一顿，骂骂咧咧地训斥他：“你这孩子，怎么能把燃燃哄成自己男朋友呢……你啊，哎！” 江洵猛地睁开眼。他怀里的少年察觉到他的动静，迷迷糊糊地问：“唔？怎么啦……” “没事，没事，继续睡吧。”江洵哄道。 确实没什么大事，只是他似乎在梦里被亲生父母揍了一顿。 但是没关系，现在哥哥是他的了，被长辈们揍再多顿他也是乐意的。 …… 虽然已经确认关系，但他们俩还没想好怎么和父母坦白这件事，也就暂时隐瞒下来。 他们在这个度假村住了几天，把当地举行的活动玩了个遍。而江燃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逛了当地的艺术展和购物中心。他精挑细选了好几套款式别致的衣服，也更加坐实了他孔雀大王的名头……江燃也不知道自家父母怎么也还记得这个称呼，他反对无效，干脆臭美得更加理直气壮了。 几天后，一家四口坐船前往此次旅行真正的目的地——江振松早些年买了座小岛，年前刚建好设施。这座岛不算大型，没有停机坪，他们只能坐船前往，但胜在风景优美设施完备，很适合度假。 小岛的沙滩不再有其他游客打扰，江燃兴致很好的拉着弟弟去浅水滩玩水。 “我就说这次旅行怎么有半个多月，原来爸爸之前买的岛修好了。” 江燃嘀嘀咕咕地拉着江洵藏在一块礁石后面贴贴。礁石挡住了家长们的视线，他们肆无忌惮地靠在一起，海水勉强冲散了热恋带来的热意。 他们贴贴了十来分钟，不远处传来家长们略带担忧的声音：“燃燃，小洵？你们俩在哪儿呢，记得别游得太远啊——” “知道啦——” 江燃应完，在弟弟肩膀上轻轻推了一下：“阿洵，你出去刷刷脸。” “好。” 江洵听话地翻身坐在礁石上，和家长们说了几句话，江燃则是伸出个胳膊挥了挥，示意自己也在听。 家长们这才放心地回屋子里了。 江洵把身子转回来，看到他哥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海水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发梢湿漉漉的，像是从海里钻出来蛊惑人心的海妖。 “阿洵，要不要再亲一下？” 在确认关系转变之后，江燃已经彻底恢复了平时坦然从容提出需求的模样， 江燃只是朝弟弟招了招手，弟弟就已经神魂颠倒地回到海水里。 他搂住眼前人的脖子，无师自通了更进一步的接吻技巧。 ——他伸出舌尖，很轻地舔了一下江洵。 第62章 “阿洵，要不要我用手帮…… 江燃舔得很轻, 湿润的舌尖在男朋友的唇上快速掠过，留下很淡的潮湿水泽。 江燃的眼神仍然是纯粹坦然的，没有什么挑逗的意味, 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小动物般好奇的试探。但恰恰是这样的反差, 几乎瞬间让江洵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们身后是一望无际的海洋，碧蓝的海水在沙滩上拍出浪花，隐约还能听到海鸥的叫声。 “阿洵, 你怎么没反应, 不想亲亲吗？” 江燃弯着眸子，唇肉水润，眼里盛满明亮的笑意。他只穿了一条泳裤, 纤细柔韧的腰身一览无余，细腻莹润的肌肤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这副模样的江燃简直比海妖还要蛊惑人心。 “要亲的, 哥，我想亲。” 江洵觉得海水都变得有些发烫了。他们借着礁石的阻挡接吻，急促的呼吸淹没在海浪声里。 在江燃的眼睛开始浮出淡淡水雾时，江洵缓缓地尝试着撬开了江燃的唇瓣。 “唔？！” 江燃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脑袋往后仰了仰, 却仍然被牢牢地搂在怀里。他磕磕绊绊地说：“阿洵, 你怎么突然……突然这样，我刚才可没有碰你的舌头……” 江洵哄他：“接吻就是这样的。哥, 如果你不舒服那我就不这样亲了。” “那倒也没有不舒服……”江燃觉得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不就是接吻嘛, 他刚才只是一下子没做好准备而已！ 江燃昂首挺胸：“你继续亲亲！” 搂住他的少年发出了很轻的笑声。他们继续刚才中断的吻, 生涩又莽撞地尝试着更深入的亲吻。 好在他们在海水里，让这唇舌间的细微水声被海浪声完美掩盖，不至于让江燃的脸变得更红。 “搂紧些, 哥，你要滑下去了。”江洵抱着人往上掂了掂。 江燃从喉咙里哼了一声，慢半拍地搂紧弟弟的脖子。 江洵亲吻时很温柔，但他很贪心，总是想要占据哥哥的所有注意力，接吻也像是要掠夺那般侵占哥哥的唇舌。 江燃很快就被亲得晕乎乎的，琥珀色眼睛已经蒙上了雾蒙蒙的一层水雾。他有些走神地想，江洵这小子的舌头很灵活，小时候吃鱼总是可以轻轻松松把鱼刺挑得一干二净，而这种灵活放在接吻上，实在是太作弊了…… “不要亲了……阿洵，嘴巴都被你吃痛了。”江燃往后躲开，哼哼唧唧地点评男朋友的接吻技术，“你亲得太凶了。” 江洵为自己正名：“哥，我没有用力的。” “……” 这几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江燃别过头，嘀咕：“反正你亲得好像要把我吃了一样。” 江洵想了想，发现他刚才接吻的时候确实是有这么想，于是他不说话了，低眉顺眼地听男朋友嘀咕，伸手在江燃背后轻轻抚摸顺毛。 “……反正就是有点太重了，但是，但是话说回来……”江燃嘀咕了好几句，最后还是坦诚地说，“其实我还是很喜欢被你亲亲的啦……你笑什么！再笑以后不准亲了！” 江洵轻轻摇头，哄道：“没有笑你，是男朋友太可爱了。” 江燃侧过头不去看他。 接吻后的两人都有些燥热，好在海水清凉，他们几乎整个人都浸泡在水里，勉强没有让身体出现什么不太雅观的反应。 江洵靠在那块礁石上，让哥哥趴在自己怀里休息。江洵低头蹭了蹭江燃的颈窝，牙尖轻轻地在锁骨那片肌肤咬了一下。 “江洵，不许和小狗一样乱咬啊。”江燃懒洋洋地提醒他，“这边度假经常要下水，要是咬出印子就要被爸妈发现了。” “嗯，我知道，我就是轻轻咬一下，不会给哥哥留什么印子。” 江燃盯着男朋友看了几秒，最终还是纵容了他继续和自己亲昵。 他们俩藏在礁石后面腻歪了半天，才想起来最开始换泳裤来浅水区这边是为了什么，好歹赶在太阳落山前游了几圈。 游尽兴之后，江燃和江洵一起回到岛上的别墅，发现自家父母看上去也是十分惬意的模样。江振松抱着烧烤架放在草坪上，笑着对两个孩子说：“燃燃和小洵去游了一下午啊？还是年轻人好啊，一身使不完的劲。” 第79章 其实没有游很久的啦，他们一下午都在贴贴……江燃心虚地轻咳一下，胡编乱造：“是啊，我跟阿洵在比赛游泳，他不服气，跟我比了好多次。” 江洵默默背了这口黑锅：“嗯，我很久没有和哥哥游泳了，多玩了一会儿。” “不错嘛，就当作锻炼身体了。度假本来就是让咱们放松的……走，烧烤去，我让岛上的管家准备好食材了。” 江振松说着就去搬食物了，郁青荷则是在原地站了几秒，用她平时抓学生上课开小差的目光看了看江燃。 敏锐的第六感让她感觉有些奇怪。他们家燃燃的眼尾怎么看起来有些红？难不成是游泳的时候被海水呛了？ 被母亲这样端详，江燃很紧张，不过紧张的是自己的脸。毕竟他们今天下午亲得很小心，完全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的，他刚才还让阿洵看过了他的嘴巴，没有被亲红或是亲肿，更没有破皮……总不至于还是被家长发现吧？ “妈，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啊，难道我脸上有东西，还是脸上弄花了？” 江燃说着，立刻在客厅里找到一面反光的玻璃仔细端详几秒，终于放心了：“没有啊，我的脸还是好好的……吓我一跳。” 郁女士哭笑不得，顿时什么怪异想法都没了。看来是她多虑了，自家宝贝还是之前那副臭美的德行。她在江燃头顶敲了一下：“你啊你啊，想到哪儿去了，要是你的脸真弄花了，我们刚才还能没点反应？” 江燃挠挠脸颊：“也是哦。” “你们俩去换个衣服，等会儿准备吃晚餐了。”郁青荷摇着头去帮丈夫准备食材了。 江燃再次凑到玻璃前观察几秒：“阿洵，我这样应该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吧？” 江洵的指腹在哥哥眼尾轻轻按了按：“没有问题。” 哥哥眼尾那抹红很淡，是下午接吻时溢出生理性眼泪留下的。那儿晕出浅淡的红，别人看来就像是游泳进了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是接吻留下的痕迹。 …… 两人回房间简单冲了澡，换过衣服来到院子的草坪上烧烤。两位家长已经准备好了食材，江燃这才知道自家父母去钓了一下午的鱼，战绩颇丰，其中大半都被处理成了今晚的食材。 一家人在夜空下吃了顿美滋滋的烤肉，聊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屋子里休息。 江燃回房间仔仔细细地洗了半小时——他对自己还是很严格的，不喜欢身上出现别的味道。今晚吃了三小时的烤肉，他感觉自己都快要被孜然腌入味了，折腾半小时才让自己又变得清爽好闻起来。 江洵等哥哥洗完才进浴室。等到他洗好出来，就见哥哥盘腿坐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戳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哥，怎么了？” 江燃抬头：“我在想要发个怎样的朋友圈。我们不是恋爱了嘛，虽然暂时没想好怎么说，但我想暗示一下大家我们已经是情侣了，也算是让大家做做心理准备。” 江洵脚步微顿：“哥，你是想要公开吗？” 江燃抬头看了他一眼：“肯定呀，我就没想过要躲躲藏藏一辈子……阿洵，你不想公开吗？” “我想的。” 江洵做梦都想和全世界炫耀哥哥是他的了，可惜朋友圈编辑了不知道多少次，最终都只能在草稿箱里落灰。 江洵坐在哥哥身后，从后面把他抱进自己怀里，随后打开了手机相册。他说：“我拍了挺多照片，哥哥要不要在我相册里找个合适的？” “好啊。” 江燃熟练地在弟弟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这才看向屏幕里的相册。不看不知道，江燃这才发现他男朋友的相册里竟然全是他的单人照和他们俩的合照，数量多达十几万张。 江燃卡壳几秒：“阿洵你……你拍得还挺好看的。” “嗯，可惜没把u盘带过来，不然有更多可以选择的。不过这里都是近期的照片，应该比那些合适。” 江燃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对弟弟的拍照狂魔行为有什么点评。 他们维持着这个姿势，在相册里挑选了半天，最终选出几张极为亲昵的合照发了条朋友圈。 “很好，很完美，我……”江燃满意到一半忽然卡住，表情有些微妙地挪了挪位置。 “阿洵，你怎么……怎么这么燥啊，你硌到我了……” “对不起，太喜欢哥哥了，而且哥哥发了朋友圈，我不太能控制的住这种反应。”江洵低头忏悔，耳尖有些薄红。 “说什么对不起呀，这种事情不用道歉的。” 江燃犹豫了一会儿，很小声地说：“阿洵，要不要我用手帮你啊？”他说着，伸出自己白皙的手晃了晃。修长漂亮的手指在江洵的衣摆上方微微曲起，仅仅隔着几厘米的距离。 江燃也觉得自己有点热，几乎是脱口而出：“虽然没什么经验，但是应该可以帮你。我的舌头没有你的那么灵活，但是我的手应该还是挺灵活的……” 江洵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似乎更亢奋了。 但出乎江燃意料，这个总想着和他贴贴，还总会动手动脚的家伙竟然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哥，我去洗个冷水澡就好。”江洵在这方面有些莫名的坚持，“虽然被哥哥帮忙是很幸福的事情，但是我们才刚刚在一起，我……我觉得哥哥不用这么快就帮我。就算是要解决……也应该是我来帮哥哥才对。” 江洵不想显得他和哥哥谈恋爱只是为了满足生理的需求，也更希望是他来服务哥哥。 不过身体的表现确实没办法控制，让这话有些没有说服力。江洵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哥哥讨了个落在脸颊的吻，就同手同脚地去浴室里了，背影非常落荒而逃。 江燃目送男朋友走进浴室，后知后觉的耳朵红了一片。他缓缓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假装自己已经灵魂出窍。 哎呀！他刚才说了什么啊，什么手很灵活……羞死人了啊！ 第63章 “哥，我们这叫约会。”…… 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 至少江燃听不见浴室里的水声。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整个人被极致的羞恼之意笼罩。 江燃甚至想不出自己的兄长身份可以带来什么理直气壮的借口，总之就是脸红得有些发烫, 恨不得连夜划船回国。 “……” 浴室里的水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江洵从浴室出来时耳朵还有些发红, 身上带着微凉的水汽。 乍一看房间里没人，江洵心里慌了两秒，定睛一看才发现床上的被子拱起来个包, 显然是刚才说着要帮忙的江燃藏在里面。 “哥。” 这团被子动了一下, 传出闷闷的声音：“不在。” 江洵被哥哥可爱得血槽有点空。他伸手把江燃从被子里挖出来，明知故问：“……哥？你怎么闷在被子里啊，热不热？” “不热。我想休息一下, 不想起来关灯，就干脆用被子盖住……”江燃瞎编的借口说到一半, 突然发现他弟的嘴角翘得高高的。他怒道，“江洵！你故意问的是不是，你怎么又笑我！” 江洵把人搂进怀里，试图狡辩：“我没有笑，哥, 你看错了。” 江燃轻哼一声, 咕哝道：“还不是你刚才不要我帮忙……洗冷水澡洗得这么高兴？” 他仍被江洵抱在怀里，他的手搭在弟弟身上, 能够碰到弟弟那被冷水冲得冰凉的皮肤。 “高兴。哥，你刚才说愿意帮我, 我其实很高兴的。”江洵在男朋友的眼尾亲了一下, “谢谢哥哥。”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呀，你不是没有让我帮么……不许和我说谢谢。” 江洵轻声解释：“哥，我刚才想的是……就算真的要用手解决, 也应该是我来帮哥哥才对。” 且不提他们俩才刚确认关系没几天。这种事情带了那么丁点服务的意思，以至于江洵心里对此很坚持——不管是用手或是用嘴，都应该是他先伺候哥哥才对。 江燃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弟弟在纠结什么。 江燃捏住弟弟的脸颊，语气很认真：“阿洵，你不能这样想。我们已经是情侣，是完全平等的，你想让我高兴舒服，那么与之相对的，我也想让你更高兴一点，谁帮谁解决一下都是完全没问题的。” “阿洵，我们现在是在恋爱，我是你哥，也是你男朋友，你完全可以对我做情侣之间可以做的任何事情。” ——而不必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 江洵愣了几秒，心里更加甜滋滋的：“……嗯，我知道了。” “但是！”江燃扭过脸不看他，“但是你必须忘掉我刚才说的话！” 就算是愿意和伴侣亲近，想要帮助男朋友得到某种快乐，他刚才那番自荐也太羞耻了！ “好，好，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被弟弟温言细语地哄了半天之后，江燃终于从刚才的羞臊里冷静下来。他想起来刚才发的朋友圈，打开发现已经冒出几十条信息的提示红点。 第80章 “还以为有时差，大家没这么快看到呢……阿洵，来看看大家什么反应。” 他们挑选的合照亲昵自然，遵循了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但细看会发现两人始终贴在一起又或是牵着手。 不仅江燃发了朋友圈，江洵也在他发完之后没多久跟着发了相同的图片和文案。如果他们并非是近乎兄弟的关系，外人大概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两人有些忐忑地靠坐在一起，看向手机屏幕。江洵平时的形象太冷淡，大家不怎么敢给他留言，倒是江燃的评论一页都放不完。 ［我就说怎么约不到你们俩出来玩，原来是成双成对去度假了。］ ［好了好了知道班长和课代表关系好了，嘿，你们俩咋还发一样的文案呢，比我那度蜜月的哥嫂还腻人。］ ［哇，你们那边风景真不错，燃哥这衣服好看。］ ［……］ 两人逐一阅读下来，发现大部分同学朋友都是在羡慕他们去度假，少数几个朋友调侃他们去度蜜月，但两人很清楚这些朋友实际上没有别的意思。 哦，还有傅斯扬骂骂咧咧地说他们俩怎么不带他去玩，并且愤怒控诉江燃还没去他家。 江燃熟练地给小伙伴画完饼，摇头：“他们都没往那个方向去想。阿洵，过几天我们再发点更明显一点点的吧。” 江洵有些迟疑：“哥，太明显的话……会被叔叔阿姨知道的吧？” 江燃抬起头，那双眼睛宁静纯粹：“但我们总要告诉他们的。既然决定和你谈恋爱，那我就做好了准备一直和你谈下去，我……想要大家都祝福我们，也不想瞒爸爸妈妈太久。” 江洵被哥哥这番话弄得心里酸涩又甜蜜：“我明白的，哥，我也希望我们被祝福。” 两人再次看向手机屏幕。红点提示又多了几条，朋友们毫不知情，唯有知道真相的林温棋在底下留了个沧桑的表情符号，随后私聊了江燃。 ［林温棋］：燃燃，你和江洵这是……公开？你们俩在一起了吗？ 江燃的耳尖动了动，直接发了语音过去：“也不算公开啦，大家都没发现呢……就是先暗示暗示做下铺垫，咳，我和阿洵确实是在一起了。” 对话框里很快弹出朋友的信息。林温棋发过来的也是条语音：“挺好的，恭喜你们啊。” 江燃眉眼弯弯地和朋友道谢。 好耶，他们收到了第一个祝福。 …… 和父母坦白以及对外公开的方案还需要慢慢琢磨，江燃在海浪声里陷入美梦，第二天醒来时发现男朋友已经醒了，正挨着他半躺在床上，动作很轻地在笔记本电脑上不知道写什么。 江燃撑起脑袋往电脑屏幕上看了几眼，努力辨认：“阿洵，你在看什么啊？这是计划书……？你怎么在写这个呀。” “嗯。我在整理我们的约会计划书。”江洵动作微顿，有些脸热，“因为是第一次恋爱，我怕哪里做得不够好，或者漏了什么可以做的事情。就想参考一下别人的经验，看看情侣之间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做的。” 听到弟弟这话，江燃忽然想起好几年前，似乎是他们初三的时候，他和弟弟有次聊起那些小情侣还不如他们兄弟俩亲密。当时他怎么说来着……江燃想了想：“那些小情侣做的事情，好像是和我们平时的相处没有太大区别。” “但现在我们是恋人了，做同一件事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哥，我们现在是叫约会。” “唔，阿洵说得也有道理。” 于是江燃爬起来跟着做计划，很快在文档里增加了十几条等待执行的约会项目。 “好了，已经够多啦。反正生活又不是全都能按照计划进行的，以后想到什么再加上去嘛。” 江燃的态度很随意：“我们总会有很多很多事情可以一起做的。哎，阿洵，要不我们今天开船去看看小动物吧？要是运气好还能看见虎鲸什么的呢，凯文叔不是说前两天有人看到了虎鲸群么。” “好，我们也去看。” 江洵很喜欢哥哥这种态度，听话地暂停做计划。当然，他也没忘记把这份已经有几千字的计划书保存好。 …… 江燃是个执行力非常强的人。除了前阵子反复斟酌考虑自己的情感，以及现在琢磨出柜方案之外，其他时候他都喜欢说干就干。 比如现在，他们俩决定今天去开船看小动物——哦，也可能是大动物，总之江燃在吃过早餐之后就找管家要来了一艘双人快艇，和父母说了一声便出发了。 管家也开了艘快艇远远地跟在他们俩身后。江燃知道这是父母不放心他们俩独自开船，并没有阻止对方跟随。 这几天都是晴天，海域很平静，阳光让水面闪出粼粼波光。江燃把驾驶权给了弟弟，自己则是探头探脑地寻找有没有鱼群。 “鱼呢？哦，有一群小鱼游过去了，看着像是三文鱼……怎么没有别的呢，叔不是说这里有虎鲸出没吗……阿洵！你快看那边！” 江洵把快艇停下来，顺着哥哥的目光看向左前方的海水，也有些惊讶。他们没有遇到虎鲸，倒是碰见了几只深灰色的海豚。 那几只海豚也不怕人，一边发出短促的哨声一边朝快艇的方向游来，时不时跃出水面，最终停在距离快艇五六米的地方。 江燃兴致很好，他给它们拍了几张照片，煞有介事地对这些海洋生物开玩笑：“对了，如果你们觉得我和阿洵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呼吸一下，如果不是，就跳起来后空翻好不好啊？” 江洵丝毫不觉得哥哥在无理取闹，而是跟着江燃看向这些海豚。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在江燃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他们面前的这几只海豚竟然缓缓浮出水面，在水面喷出小小的水柱，很显然是它们在换气呼吸。 “咦？你们真的在呼吸啊……好捧场哦。”江燃自己也没想到这几位海洋伙伴竟然这么配合。他轻轻肘了肘江洵，“你看，这些家伙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诶。太巧啦，它们好配合。” 江洵的心情也很好，他笑着猜测：“嗯，它们可能是在对孔雀大王表示尊重。” “……都说不许这样叫我了！”江燃恼了一瞬，脑袋里闪过这段时间父母和小舅对他的调侃，最终还是选择接受这个称呼，“好吧，你想叫就叫吧，反正我这么好看，那肯定是大王才对吧？” 江洵只是笑，倒是海豚们又发出了哨音。 江燃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对这些捧场的海洋伙伴说：“我们不可以随便投喂你们的，但是孔雀大王很感谢你们的祝福，这样吧，回去之后我会把你们的照片发到网上让大家欣赏的。” 第64章 “爸，妈，你们不想我和…… 人类的词汇对于这些海洋生物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海豚听不懂江燃说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即将在网上出名，只是发出持续不断的哨声。 江燃点头：“好的, 我知道你们同意了, 晚上我就让大家看到你们的英姿。” 至于江洵么……他没有一直看这些海豚，而是侧过头注视着哥哥的脸，被哥哥的操作萌得心底一片柔软。 这些海豚友好地绕着他们俩的快艇游了几圈, 最后迎着海风游走了。江燃对海豚们挥了挥手, 懒洋洋地挨着弟弟站着。他扭过头，看到不远处的管家正举着一抬摄像机对准他们，和江燃对上视线之后还露出了非常标准的微笑。 记录生活一直是他们家的传统, 像今天这样开船寻找海洋伙伴的有趣事情总要拍摄记录下来的。江燃对此习以为常，也很愿意把这些有趣的事情分享给家人。不过与之相对的, 他和弟弟现在不太方便黏黏糊糊地做一些情侣之间的事情。 “还好凯文叔不是顺风耳，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江燃小声嘀咕，“回去之后再亲亲吧，阿洵，我们被海豚祝福了诶, 我好高兴, 本来想现在就亲一下的。” “也不是不可以亲。” 江洵搭着江燃的肩膀稍稍挪动位置，在他站在哥哥身后的那一瞬间, 他快速低下头，在哥哥的嘴唇亲了一下。 在别人看来, 他们俩只是一前一后地站在快艇上看向远处,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刚才他们交换了一个隐秘又短暂的吻。 江燃：“唔！江洵！” 江燃一下子睁大眼睛，被这小子的胆大举动给吓了一跳。他勉强还知道不能此地无银三百两, 没有摸嘴巴，而是鬼鬼祟祟地稍微侧头，用余光瞄了拍照的管家一眼。 还好，管家仍然保持着标准微笑，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阿洵，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江燃悄悄瞪了男朋友一眼，“要是亲亲被发现了怎么办？虽然我是在考虑暗示爸妈，但是我不想立刻给他们这么明显的刺激呀，我……我是想要亲口告诉他们的。” 江燃简直不敢想象父母骤然看到他们俩接吻会是什么反应，反正肯定是会被吓一跳的。 “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别怕，我在后面挡住了，其他人看不出来的。” 第81章 江燃看向他弟坦然淡定的模样，也放宽心了：“好吧，挡住了就好。” 怎么说呢，刚才那个短暂的吻还挺刺激的，也满足了他想要亲亲的想法啦。 目送海豚们远去之后，他们接着开船溜达。两人没有开得很快，悠哉悠哉地在附近的海域逛了一圈，后来还真遇到一大一小两只虎鲸，也算是满足了他们开船出来的最初愿望。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江燃在自己和弟弟头顶盖了顶草帽：“走吧，咱们回去。” 他们慢悠悠地回去，编辑半天之后又发了条朋友圈，顺便把海豚们的视频发了出去。 大家能不能看懂暗示无所谓，反正先铺垫铺垫再说啦。 …… 江燃和男朋友在小岛上无忧无虑地玩了几天，很快到了填报志愿的日期。 这天早上，江振松坐在客厅边泡茶边和妻子说话，抬头看见睡醒下楼的两个孩子，问道：“今天还要去玩吗？” 老江同志已经肉眼可见的晒黑了一个度，倒是郁女士的肤色没什么变化，江燃显然正是遗传了母亲的好基因。 郁女士闻言，在丈夫手臂上拍了一下：“你忘了燃燃和小洵今天可以填报志愿了？他们俩今天应该要先折腾完这个再去玩。” 江振松挠头：“哦哦，对，这几天玩得太开心了，把这事儿都忘了。” 江燃伸了个懒腰：“对呀，我们要先把志愿给报了。” “挺好，挺好。你和小洵会不会想要出国啊？”江振松顺嘴提起，“老陈家那个孩子和你们也是同一届，不过那孩子早两年就出国读书了。”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以后想去了再说。”江燃说。 江燃知道自己不是做学术的料，他就爱画画。他已经有个画技了得的师父，也不想跟家人朋友离得太远，反正他觉得在本地的学校就很不错……不过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定啦。 江燃提起他的小伙伴：“傅斯扬前阵子不是回来了嘛，他说他受不了外边的饮食，大学就在国内读了。” “这孩子也有意思，改天咱们叫上之前的邻居们聚一聚。” “好哦。” 江燃和弟弟只是下楼吃个早餐，吃完就去旁边书房开电脑填报志愿去了。两位家长没有干涉孩子们的报考意愿，等到江燃和江洵在电脑上操作完，郁女士才过来问他们：“你们是都报了琴大吗？” “对呀，这样周末也可以回家。”江燃说着，视线落在屏幕上。 他报了琴大的绘画专业，也正是闫老头执教的专业。阿洵在经商上有天赋，也和老江同志学了几年，所以阿洵报的是金融方面的专业。 这所学校是综合性大学，他和阿洵都决定有余力就再学个感兴趣的专业，或者以后有想法了再出国留学。 家长们很欣慰：“你们自己做决定就好，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只要不违法犯罪，我们都会尽力支持的。” 江燃嘴很甜：“真的？爸爸妈妈真好，我最爱你们啦——” 两位家长一边嫌弃儿子太肉麻，一边笑得合不拢嘴，显然是被哄得心花怒放。 江燃和弟弟报完之后打开了群聊。群里那几个小伙伴也都是这一批填报志愿，这会儿也都报完了，正在群语音里分享。 江燃听了一耳朵，好奇道：“温棋，你不是说原本打算报咱们市的学校吗，怎么换啦？” “嗯，之前是这样打算的。但我考虑了几天还是决定报公安。我其实很多年之前就在考虑这个方向了。”林温棋笑了笑，“说起来还是和你们有点关系。” 傅斯扬纳闷：“和我们有关系？” “嗯。你们还记不记得我刚搬到琴洲市那年？快元旦的时候你们几个遇到人贩子那次，后来燃燃给了画像，那些人才很快落网了……我算是从那时候开始就有这个理想了吧，就是以后可能没办法经常和你们聚会了。” “哦哦！当然记得，这可是咱们几个的过命交情呢。”傅斯扬说。 听到小伙伴的话，江燃想起了记忆深处的那场与人贩子的惊魂对峙。当时那件事把所有人吓得够呛，好在琴洲市很快铺了监控网，江燃几乎没听到有拐卖案件发生。 江洵显然也想到了当年的惊险记忆，轻轻握住哥哥的手。 群通话里，傅斯扬非常夸张地呜呜哇哇，直呼自己太荣幸：“不在琴洲市读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可以去找你，是吧江燃？” 江燃笑着说：“对啊，这么荣幸当了温棋的报考原因，我们肯定会去找你的。” 再说了，这位小伙伴可是第一个祝福他和阿洵的人呢。 …… 报考志愿完之后，江燃就算是无事一身轻，在这座度假小岛上过着堪比神仙的悠闲生活。 两位江老板要操心一些，偶尔还要开线上会议处理工作。反正江燃每天都能听到父亲向母亲撒娇抱怨不想工作，他弟不知什么时候学到了精髓，也时不时和他撒娇讨要亲吻，美其名曰需要奖励才能接着工作。 度假行程接近尾声时，工作狂郁小舅终于找到休息的空档，飞过来和他们一起度假。 在郁小舅过来度假的第二天，江燃下午和弟弟开船钓鱼回来，刚踏进客厅就听到几位长辈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都在摇头叹息。 江燃放好鱼竿，探头问他们：“爸，妈，舅舅，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唉声叹气的？” 家长们都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郁青荷给他们俩总结了一下：“是你爸一个合作伙伴家里的事。他们家孩子是同性恋，前阵子跟家里出柜了，但是家里不接受他，现在闹得很凶，牵涉有些广，合作都停了不少。” 江振松叹气：“唉，也是造孽。这毕竟不是主流，总有人不能接受。有些事情……确实不太好。” 江燃没想到家长们讨论的是这个话题，张了张嘴，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实话，江燃有些忐忑和低落。毕竟他和弟弟就是长辈们讨论的群体之一。好吧，他也不确定自己究竟算不算，他对其他男生都不怎么感兴趣，他只是喜欢阿洵而已。 他们俩和长辈们面面相觑。而长辈们后知后觉这话题和孩子一块讨论似乎有些怪异，江振松试图提起别的话题，开玩笑般地问：“说起来你们俩也成年了毕业了，怎么没见你们俩想谈朋友啊？没有喜欢的女孩或者男孩吗？” “唔，我不喜欢别人，反正有阿洵陪我。”江燃最终还是没有明说。他顿了几秒，试探着问，“不过，你们是不是不想要我和阿洵喜欢男生啊？” 家长们沉吟了几秒，没有立刻回答。 江燃紧张地捏了捏手指，表面还是若无其事地开玩笑：“什么嘛，你们不能这么古板的呀。我看好多家长都很开明的，难道你们看到别的男孩谈了男朋友，会觉得他们很不好吗？” 郁青荷还算是维持了一点理智，江振松和郁行峥已经被带偏了思维，刚才谈论的顾虑和唏嘘全都忘了。他们并不想变成自家宝贝心里的老古板，更不想被其他家长比下去，于是快速改口。 “嗯，其实也还好，喜欢男孩女孩不都是一个样，我们有什么看法呢，反正不至于因为这个原因对别人偏见。” 江燃歪歪脑袋：“真的？” “当然了。” 江燃攥了下手指，表面还是笑眯眯地问长辈们：“不会对别人有看法呀……那如果是我谈了男朋友呢？” 郁小舅脱口而出：“哈？我看谁敢！！” 第65章 他想和父母坦白了 时隔多日没见, 江燃再次被小舅舅的变脸速度震惊，一时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过了几秒，他缓慢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小舅舅, 你怎么还标准不一样呀……我是很受欢迎的, 估计有很多人有这个胆子呢。” 当然，成功的只有江洵一个人。 郁行峥这才发现自己被小外甥的假设弄得有点失去理智，他咳了一声, 试图当做无事发生：“我就是……咳, 其他人和燃燃怎么能一样呢。哪能随随便便来个野小子就想和你谈恋爱是吧？就算是谈男朋友，也该是最优秀的男生才配得上我们燃燃。” 江振松在旁边点头同意小舅子的话：“就是，就是。” 郁青荷有些不忍直视这俩人的反应, 不过也对小弟的话表示赞同。 江燃忍住了没有立刻扭头看旁边的少年，对长辈们说：“放心啦, 就算真的恋爱，我愿意接受的男生肯定是最优秀的。” “嗯，只有比其他人都更优秀，才能当哥哥的伴侣。”江洵补充道。 他这补充不像是自夸，倒像是在强调什么必须完成的目标, 透着一股非常强烈的竞争意识和危机感。 江洵一贯以来就是这么个兄控作风, 在场只有江燃听出了弟弟宛若孔雀开屏的誓言。 倒是江燃今天的回答和平时不太一样，长辈们隐约品出来些不对劲。郁青荷语气很平静温和地问他：“那燃燃是怎么想的呢？是有喜欢的男孩或者女孩了吗？” 第82章 江燃思考了几秒：“不好说, 反正我也不喜欢别人。但是嘛……说不定哪天就带个对象回来见你们呢，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长辈们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还吊人胃口呢。他们看向江洵：“那小洵呢？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江洵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他配合着哥哥的意思, 半明示地说：“我……没有喜欢别人，我只想和哥哥好。” 江振松看着这两个关系亲近的孩子，忍不住感慨：“小洵, 对象和哥哥是不一样的。哎，咱们家燃燃和小洵关系真好啊。” 江燃眨了眨眼：“这样不好吗？我和阿洵可是十几年的感情呢，肯定是要比其他人都关系更好嘛。” “好，当然好。只有你们俩是能一直陪着对方的亲人啊。” 亲人…… 江燃能感觉到旁边的弟弟和他一样，手臂肌肉忽然变得有些紧绷。 是啊，长辈们心里对他们的期望就是可以一直互相扶持的亲人，仅此而已。也许长辈们会感慨他们俩亲近要好到这样形影不离的地步，但应该是没有往其他方向想过的。 换而言之，长辈们或许会接受他们喜欢男生，但不一定接受他们俩成为恋人。 这样有违常理的荒唐关系，他们究竟要怎样和长辈坦白呢？ 江燃表面上没有表露出低落的情绪。他慢慢地伸手搭住弟弟的肩膀，哼哼唧唧地和长辈们说：“不管怎么样都可以陪的，反正阿洵就要和我最最好。” “行，行，你们俩是最要好的。” 长辈们暂时还没有想到两个孩子已经变成了小情侣的关系。 虽然抓耳挠腮的想知道自家孩子是怎么回事，但江燃还有些支支吾吾的，家长们最终没有非要现在就问个明白。 江振松主动跳过这个话题：“话说回来，燃燃和小洵的录取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了。你们俩要不要先在学校附近买一套公寓？要是你们俩想住宿也都行，琴大的宿舍环境还是不错的。” “公寓？也不是不行。”江燃琢磨几秒，“搬出来住自由一点。” 琴大是琴洲市本地的大学，但他们报的专业所属的校区在近郊，在琴洲市连接隔壁市的地方，距离他们在市中心的家有两三小时的车程，显然不方便每天回家，最多就是周末回来。 而且他和阿洵不一定分在同一个宿舍，这样谈恋爱很麻烦的。 “度假回去我去附近看看。”江燃说。 郁行峥直接拍板决定：“行，舅舅给你付钱。” 江燃晃悠到父母和舅舅旁边给他们锤了锤肩，三言两语把长辈们哄得眉开眼笑，刚才的话题也算是彻底翻了篇。 …… 在客厅待了半天，江燃才拉着弟弟回房间。 刚才和长辈们半坦白了部分情况，江燃始终绷着心里的弦，回到房间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他搓了搓脸颊：“刚才好紧张……我差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是他只是单纯的喜欢男生……江燃知道自己的性子，大概就直接和长辈们说了。但他的男朋友是这么多年一直喊他哥哥的江洵，他不得不多了一层顾虑。 “爸妈和小舅舅这么疼我，应该会同意的吧……之前有什么事情，我都是直接和他们说的……”江燃在房间里来回渡步，深呼吸了一下，“阿洵，我想找个机会跟大家坦白。什么方案不方案的，总归是要说出来的对吧，就……直接告诉他们就好了。你觉得呢？” 江洵安静几秒，点头：“哥哥决定就好，我们挑个合适的日子坦白。” 江燃的睫毛颤了颤：“那等回琴洲市之后咱们就找个日子坦白吧，我想回家说。反正……反正我会想办法让大家都答应的。” “嗯。哥，如果家长们不同意，那说服他们的事情让我来做就好了。” 江燃瞪他：“不行！都说不许你自己解决的！” 江洵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摸着哥哥的脸颊，过了许久才低声说：“哥，我一直觉得很对不起叔叔阿姨。” “嗯？” “如果不是叔叔阿姨把我带回来，我现在可能还在那个村子里，被人欺负，没办法上学，浑浑噩噩地种一辈子地，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世界。”江洵的声音很轻，“这份恩情太重了，哥。” 江家夫妇视他为亲生孩子，把他养大，他却不知好歹地把他们最心爱的宝贝哄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哪怕他知道江燃在这段感情绝对没有被逼迫或是因为他受委屈，是出自内心想要和他在一起，他还是觉得愧疚，甚至有些惶恐。 江洵抱紧江燃，把脸埋在江燃的颈窝：“所以哥，坦白的时候让我来说吧……是我和你表白的，我想给他们道歉。” 这时候的江洵仿佛变成了小时候那个总是惴惴不安的小孩，惶恐着自己的过错，害怕让在意的人失望。 江燃稍稍侧过脸，注视着他弟的表情变化，过了好一会才摇头。 “阿洵，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燃其实能明白弟弟这种愧疚感，他弟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思虑深重的性格。 但他不希望他们之间的恋人关系会让弟弟承担这样的责任。江燃语速很慢地说：“但是阿洵，即使你没有表白，那我还是会喜欢你的。我们互相喜欢——这是一个既定事实。所以不用觉得是你把我带入歧途。” 江洵低低地嗯了一声，和哥哥接了个缠绵温柔的吻。 …… 这趟海岛度假旅程在他们俩的思虑中结束。 结束度假以后，两位江老板再次被各种工作淹没，还得去国外出差视察生产线。江燃也被师父急吼吼地喊去参加一个艺术交流会，家里的床都没躺热乎又要去外省。 于是度假结束后的两天，正处在热恋期的小情侣迎来了第一次小小的分离。 在琴洲市机场候机室等待时，江燃低头戳着屏幕给弟弟发信息，满屏幕都是腻歪的话。 坐在旁边的闫老头打量着自家徒弟这副模样，冷不丁地问他：“燃燃，你谈恋爱了？” 江燃差点一个打滑，猛地抬头：“师父？” “哼，被我说中了？你小子以为我老眼昏花到这都看不出来？你看看你，自从跟我出门之后就一直盯着手机看，给别人发信息的时候笑得……给我牙都酸掉了！这不是谈朋友了是什么？” 江燃沉思片刻：“师父，我表现得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那当然！哦，你这小子承认啦？”闫老头来了点兴致，神秘兮兮地凑近，“那我再猜猜，你谈的朋友是江洵，是不是？” “？！” 江燃这下是真的瞪圆了眼睛，有些怀疑他师父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的特异功能。 看到徒弟的表情，闫老头得意地说：“被我猜中了吧？你们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恨不得天天跟对方粘在一块，喏，分开几天都要随时联系，我还能不知道？” 江燃挠挠脸颊。好吧，这没什么好跟师父隐瞒的，而且他也决定差不多要和大家坦白公开了，于是他点头承认：“对，师父猜中了。” 大概是搞艺术的见多识广，闫老头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只是说：“这些年看着你们长大，就没见过比你们更亲的兄弟……怪不得，怪不得。燃燃，你爸妈知不知道？” 江燃摇头：“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他们。” “哦，有顾虑是吧，你们俩这关系要想一下子转变是有些困难。嘿，俩小子挑了最不容易走的路。” 江燃抱着手臂，闷闷地说：“师父，你怎么能说风凉话呢。你可是我最最好的师父，你要帮帮我的呀。” 闫老头心里已经开始有点暗爽，表面还是那副十年如一日的臭脸：“哦？师父有这么好？” “对呀，我师父是国内外出名的大艺术家，说话不得有点份量嘛。要是你帮忙说话，肯定很有效果的。” 闫老头摸着胡子，整个人已经飘飘然，拍着胸膛说：“放心和你爸妈说！要是他们不同意，我去帮你做思想工作！” 第66章 “哥，我想你了。”…… 交流会主办方给他们师徒俩订的是商务舱, 候机室的环境很好，师徒俩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江燃听到闫老头掷地有声的保证, 弯起嘴角：“真的？那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我爸妈到时候要是不答应，我可要请师父出马了。” “小问题，包在我身上！” 闫老头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飘飘然了, 勉强收敛了一点, 神色也认真起来：“燃燃啊，其实比起让我去说，不如你自己和你爸妈开诚布公地说说。你和他们说几句好话, 我不信他们还要和你生气。” 闫老头回忆起江燃从小到大被家里人保护的情况，以及那几个家长恨不得给他摘星星摘月亮的疼爱模样, 摇了摇头。 “你爸妈就不说了，你那个小舅舅！简直是疼你更一点底线都没有，你五岁那年还来问我葡萄园能不能卖给你。哦，江洵那小子其实也是一个样，把你当眼珠子呢。”闫老头看了看自家徒弟, 随口说, “燃燃，他们不可能对你生气的, 顶多骂骂江洵那小子。但是江洵这么紧着你，哪儿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当你对象了？说不定你爸妈还更放心呢。” 第83章 听到师父这话, 江燃有些哑然：“……师父, 你是这么想的呀。” “那不然呢？我们这些当长辈的，不就是希望你们这些孩子有人陪，能够快乐幸福么。”闫老头说完, 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煽情了，立刻摆回平时的臭脸，“反正就是这么个事。” “师父，我其实也不算是特别担心，我知道我爸妈还有我舅舅他们都是很好的。” 江燃笑了笑，那双琥珀色眼睛像是漂亮的宝石。他慢慢地说：“我就是……感觉没铺垫好，怕吓到我爸妈他们。毕竟对他们来说也是有些惊悚的吧，两个孩子突然在一起了。” 江燃靠在沙发上，很小声地嘀咕：“仔细想想是挺混账的，肯定会把他们吓一跳。但是喜欢这种事情也不算我可以控制的嘛。” 面对出柜问题，江燃不可避免的会忐忑和紧张，却也不愿意对长辈们隐瞒，想要对他们坦白，这也就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那就大胆去说呗。”闫老头睨了徒弟一眼，“哦，是不是江洵那家伙顾虑比较多？” “不算顾虑，他这人……师父你也知道，就是心事重，他总觉得对不起我爸妈。” “说明这小子还是有良心的嘛……咳，那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们啊，不用顾虑这么多。我们这些大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准小瞧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江燃笑着说：“嗯，等我结束交流会还有阿洵出差回来，我们就和家长坦白。” 师徒俩结束这番谈心，也到了登机的时间。交流会所在的省市距离琴洲市有几百公里的距离，他们要坐两小时的飞机，等到落地时，江燃看到这边的天空阴沉沉的。他看了一眼天气预报，说是这几天都会下雨。 江燃和师父回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才去参加交流会。 这场交流会是艺术协会主办，邀请了不少画家前来交流，还请了闫老头这样的老艺术家指导青年一辈，不过像江燃这么年轻就收到邀请的小辈还是比较少的。 交流会的展厅布置得古香古色，墙上挂着几幅水墨艺术大师的真迹。江燃跟在师父后面跟一众老前辈打招呼，听这些前辈探讨留白技巧听得津津有味。 “……咱话说起来，江燃小朋友上次展览出来的画也很有意思，我看了我师弟拍的照，很有趣的设计。” 一位眉毛花白气质优雅的老奶奶看向江燃，笑容很慈祥：“年轻人的灵气就是不一样啊，假以时日，小朋友肯定可以在这个领域大放异彩。” 江燃也不和这些老前辈谦虚：“嗯，我肯定可以变成各位前辈这样厉害的大画家的。” 众人哈哈大笑：“好，有志气。老闫，青出于蓝胜于蓝呐，你这徒弟未来可期啊！” 闫老头比徒弟还更不谦虚，只是得意地摸着胡须：“那肯定，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哎，我徒弟的天赋可是我见过最好的。” “是是是，还说话这么甜，比我家那个倔驴徒弟顺心多了，哎，老闫，把你徒弟给我成不？” “去去去！少打我徒弟的主意！” 闫老头差点又要吹胡子瞪眼，江燃笑眯眯地锤了锤师父的肩膀，三言两语把师父又哄得眉开眼笑。 不过江燃没有一直跟在师父身后，交流会后半段，他从从容容地和几位陌生的青年画家探讨起来，很快和他们相熟起来，互相添加了联系方式。 这次的交流会持续三天时间，因为在场有不少腿脚不方便的老前辈，所以每天的交流时间只有半天不到。第一天的会议很快结束，江燃陪着师父走出大厅，低头发了几条信息。 “怎么，又在给江洵那小子发信息？”闫老头一副被年轻人的腻歪样子甜到齁嗓子的表情，“你俩中午才刚讲了电话呢！怕是手机都被你们讲得发烫了！” 江燃也不扭捏，理所当然地说：“毕竟我和他谈恋爱了，腻腻歪歪一点也很正常的嘛。” 闫老头摆摆手：“少来，你俩没恋爱之前也是黏黏糊糊的。” “师父知道就好嘛……不过我刚才不是给他发信息。”江燃欣赏了一下师父牙疼般的表情，才解释道，“我爷爷就在潭市这边工作，我想着结束交流会去看看他呢，他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回琴洲市，我想见他都难。” 江燃小小的抱怨了一下爷爷：“所以我刚才发信息问他这几天有没有空，我过去找他。” “哦？我记得你爷爷，潭大教化学的是吧，那你说不定这里就能见着他。”闫老头摸着胡子说，“这栋楼就是专门开这种大型交流会的，今天有个化学相关的研讨会也在这边举办，就在我们楼下，算算时间应该也快结束了。” 江燃眨眨眼：“这样吗，那我现在下楼去看看。” “走呗，师父陪你去。” 师徒俩说着就坐电梯到了楼下的展厅。这场化学相关的研讨会也刚好结束，江燃一眼就看到一个表情严肃冷峻的老人走出来。他站得比松树还直的，周围簇拥着好几个学生。 说来也是有些好笑，江家爷爷和姑姑都是教授，同样是锐利严肃的性格，结果江振松和他们反过来，平时都是儒雅随和的随性模样，倒是妻子性格职业都和他们非常相似。反正江燃有好几次听到爷爷数落爸爸跑去做生意，恨不得郁女士是他亲女儿。 江燃收起思绪，朝老人挥了挥手。 展厅门口，那几位学生疑惑地喊了老人一句：“江老？” “你们先回去吧，记得把资料整理好。”老人摆摆手，朝江燃的方向走来，“燃燃，你怎么来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你爸妈和小洵呢？” 江燃喊了声爷爷，说道：“我跟师父来这边参加交流会，没想到爷爷也在这里开会。妈妈在家呢，阿洵跟爸去出差了。” 江燃说着，拉过身后的师父：“看，这是我师父，爷爷你应该是见过的。” 两个老人互相点头致意。江燃说起正事：“爷爷，前阵子我们去度假你都不肯过来，说是要忙。那我这几天刚好都在潭市，我陪你住两天嘛，我房间还在吧？” “当然还在，我前几天给你房间换了新被子……燃燃过来做什么，我挺好的，这两天也没什么空。” 江老心里已经十分熨帖，表面还维持着严肃的模样，像极了过年一边说不要收红包一边已经打开口袋的模样。 闫老头自己分明也是这样的人，看到徒弟他爷爷这样，忍不住说：“那我让燃燃陪我？” 江爷爷迅速改口：“燃燃什么时间过来住？” “……” 江燃哭笑不得：“唔，过两天吧，这两天还要参加交流会，我跟师父在主办方订的酒店那边住。” “行。” 江燃带着这两个喜欢口是心非的老人家去吃了晚饭，和爷爷商量好了过两天去他那里住，才送爷爷回去。 闫老头抱着手臂看着这爷孙两人，心里默默攀比。 乖徒弟这爷爷知道的还没有他多呢！这亲爷爷肯定不知道燃燃已经和江洵那小子恋爱了！此局他略胜一筹！ …… 江燃不知道他师父的内心戏还挺多。 他刚回到酒店的套房，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落了下来。他站在客厅窗户前看外面的雨，干脆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弟弟，附带一条逗弄弟弟的语音：“怎么办阿洵，我们两天没见面，天知道以后都哭啦。” 江洵现在还在国外，和这边是有时差的。江燃没想要弟弟立刻回复他，然而几十秒之后，他就收到了弟弟的来电提醒。 他接起电话，听到江洵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一些：“不止。哥，我们已经两天零三小时二十九分没有见面了。” 江燃：“？” 江燃呆了两秒：“你怎么记得这么精准啊。” “嗯，一直在数。”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过了一会儿又静下来，似乎是江洵走到了安静的地方。 江燃靠着窗台：“刚才在开会吗？” “算是，刚才和叔叔去核验了新厂的进度。刚从那边回来。哥，你开完今天的交流会了吗？累不累？” “还好啦，这种交流不用费什么心神。” 他们在噼里啪啦的暴雨声响里低声交谈。热恋期小别，再普通的事情也变得值得分享起来。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江洵忽然说：“哥，我想你了，想现在就去找你。” 江燃耳尖动了动，耳垂悄悄红了一点。 哎呀，弟弟怎么也肉麻起来了，说的情话黏黏糊糊的，这多不好意思。 江燃这么想着，拖着尾音对电话那头的男朋友说：“阿洵真的这么想我呀？那你再说几句嘛，我喜欢听。” 第67章 心机小狗发起了共浴邀请…… 江燃的嗓音轻快柔软, 带着浓浓的撒娇意味。很少有人可以拒绝江燃的话，反正江洵从小到大都做不到，现在谈恋爱了更是做不到。 “阿洵, 怎么不说话啦？”江燃的声音在暴雨的背景音里显得更轻缓, “我想听你说想我。” 第84章 江洵的耳朵都有些发麻，完全招架不住哥哥这样简简单单的撒娇。 “嗯，我特别特别想哥哥, 刚分开的时候就想了, 到这边见不到哥哥更想，哥，我昨晚还梦到你了……” 江洵没有任何措辞和犹豫, 就已经说出了一长串的情话，仿佛思念的话已经在心里想了无数遍：“哥, 我想见你，想抱你，也想亲你。” 江燃的耳朵听得有些发烫：“好了好了，阿洵不要说了。” 真是……明明是他自己要求男朋友这样说的，等到真的听到这样温柔甜蜜的话, 耳朵却变得又红又烫了。 江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下, 余光瞄到客厅里看报纸的闫老头，才后知后觉的把声音又压低了一点点：“我也好想你的, 阿洵，原来恋爱是这样的感觉啊……我不是害羞！为什么这么小声？因为师父在客厅嘛。” ——主办方给师徒俩安排了家庭式大套房。闫老头毕竟上了年纪, 腿脚和腰都不好, 江燃和他在一个套房里也能更方便照顾他。 套房面积很大，江燃站在角落的窗户边，闫老头听不见徒弟在说什么, 但闫老头能看见徒弟和男朋友打电话时的笑容。他冷哼一声，以此表达对腻歪小情侣的没眼看。 江燃遥遥地对师父露出无辜的笑容，和男朋友说：“对了，阿洵，昨天忘记和你说了……师父知道我们俩在一起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几秒：“是哥哥告诉师父的吗？” “不是，是师父火眼金睛。”江燃说，“好吧，是我和你发信息的时候笑得太开心了，被师父发现了不对劲。他说只有你和我是最亲的，他一下子就猜到了。” 江洵的声音很轻：“这样吗。那师父他怎么说？他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不好？” “师父没说什么，他就是说你肯定是对我最好的人，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江洵似乎有些惊讶，过了几秒才笑起来：“这样啊。师父眼光真好。” 江燃咕哝：“阿洵，你这人怎么还自卖自夸呢……好吧，你确实很好的，说明我的眼光也特别好！” 江洵那边还有事情需要处理，这通电话没有持续太久。等到江燃放下手机，就听到他师父的表情像是吃了酸葡萄那样：“腻歪，太腻歪了！” 江燃才不管呢，反正小情侣就是这样的啦。 …… 后面两天的艺术交流会还多了几个互动环节，江燃玩得挺开心的，非常满意地结束了这次活动。 结束交流会之后，闫老头就和琴洲市本地过来的旧友一起先回去了，江燃则是拎着行李箱来到潭大的教职工公寓。 江家爷爷一直在潭大任教，后来退休了也被返聘回去指导科研项目，可以说是桃李满天下。他住的房子是早年学校给他分配的职工公寓，面积不大，但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 江燃把行李放好，熟门熟路地来到爷爷平时工作的实验楼外等了半小时，终于看到自家爷爷和另一位教授从办公室里出来，身旁还跟着几个蔫头耷脑的博士生。 “爷爷。”江燃也不怕老人家的冷脸，亲昵自然地喊了一声，挨过来揽住爷爷的手臂。 老人原本紧锁的眉头顿时无意识舒展开了，语气都放柔了些：“燃燃，那边的交流会结束了？” “结束了，我来陪爷爷住几天。” 爷孙俩说了几句话，那位教授反应过来，笑着说：“哦哦，这就是您的孙子对吧？经常听您提起，果然是人中龙凤。” 江燃悄悄看了爷爷一眼。 被他发现了，爷爷平时和闫老头一样喜欢板着脸，但是都会偷偷夸他！ 江老看出孙子的得意，咳了一声：“是很优秀。走吧，先去吃饭。”他说完就招呼江燃去食堂吃晚饭，吃完之后带江燃在潭大转了一圈才回到公寓。 爷孙俩坐在客厅里休息，江老似乎是想对江燃说点什么，但因为平时相处时间太少，几番犹豫都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给电视换台，试图找到江燃喜欢看的频道。 “怎么了爷爷？”江燃主动坐近了些，在爷爷肩上锤了几下。 “燃燃。”老人在江燃的头顶轻轻按了按，“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今晚吃饭的时候看你走神了几次。” “没有。”江燃眨了眨眼，“我哪有什么心事。” 老人看了他几秒，忽然露出很淡的笑容：“你小时候把我的实验器材玩坏了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也是那种表情。” 什么，爷爷竟然还记得这种事情。江燃无辜地眨眼，在长辈温和不失锐利的目光离犹豫着说：“也不是什么心事，就是，我……有个喜欢的人，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 江老有些诧异：“燃燃喜欢的人？” “嗯，很喜欢的人。” “那有什么不敢和我们说的？只要不违法违纪，喜欢什么样的人都是你的自由。”老人的语调很平静，“我们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选择，燃燃。要是你爸敢不答应……哼，我看他敢？” 江燃的睫毛颤了颤，嗓音还带着笑：“好哦，我知道你们最好了。过几天我就把这个秘密都告诉你们。” 老人没说什么，只是又摸了摸江燃的头发。 江燃陪爷爷聊了半个晚上，等到老人家疲倦了才回房间。他掰着手指算了算行程。交流会结束之后师父就回去了。他留下来陪爷爷住几天，但是等他陪爷爷住完，阿洵那边也还要好几天才能结束出差。 江燃很快决定了，等他在潭市住完，他就去找江洵。 他要给男朋友一个惊喜！ …… 此时的江洵还在国外出差。他跟着江振松来到某座庄园里参加一个小型聚会，和几位合作伙伴商议更深度的合作。 聚会间隙，有个绿眼睛的青年走到江洵旁边，遗憾地说：“江，你的哥哥这次竟然没有一同参加今天的晚宴，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啊，真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得到他的青睐啊。” 江洵警觉起来，同时非常不理解。 这不对吧，怎么这里也有觊觎哥哥的情敌？？？ 江洵冷淡地说：“抱歉，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并没有和别人恋爱的打算。” “啊？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青年再次悲伤重复。 正巧这时，正在潭市街道闲逛的的江燃给弟弟发了信息。江洵顺势拍了一张手里的酒杯照片发过去。 江洵这番发信息的动作带着点刻意的展示，青年如愿上钩，不解地问：“那只是很普通的一杯酒，朋友。” 这种小事真的有必要发给那位大美人吗？大美人又会搭理这种无聊的事情吗？ 下一秒，江燃的回复就发了过来——江燃发了张他拿着奶茶的照片，并配了一句话。 ［干杯——］ “……” 青年沉默地走了，带着深深的反思。而江洵心里痛快了，并且带了一点战胜情敌的暗爽。 这场晚宴结束后，江振松就回国处理公司事务了。江洵独自留在国外，继续处理他亲生父亲留下的产业。 几天后的晴朗下午，江洵和分部的负责人对接完情况，正从分部大楼出来，忽然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少年的嗓音懒洋洋的，带着细微的疲倦：“阿洵，你抬头。” 江洵猜到了某种可能，心跳倏然加快。他抬起头，视线瞬间锁定了人群里最耀眼漂亮的那个少年。 “……哥？” 江燃站在不远处，同样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弟弟兼男朋友。 那修长挺拔的身形已经与青年无异，今天的江洵戴了一副金丝眼镜，镜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让他更多了几分成熟和冷漠的魅力。 江燃看得有些心痒痒的，有点想亲。 江洵已经快步走过来，揽住江燃的肩膀，还有些感觉自己在做梦：“哥，你怎么过来了……” “之前每次都是你来找我等我，有次还坐十几小时飞机来接我回家，就不能换我来找你啦？”江燃笑意盈盈的，“阿洵，我也想你了呀。” 江洵没忍住嘴角的弧度，心里完全被甜滋滋的情绪包裹了。江洵认真地说：“我也很想哥哥。” “知道你想我，所以我来找你啦。” 被弟弟搂在怀里之后，大老远飞过来的疲倦已经消失不见了。江燃端详着他弟这副模样：“我男朋友真好看，” 江洵表面还维持着江老板的沉稳模样，心里已经被哥哥夸得要摇尾巴了。 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发现对方眼里的情绪都滚烫浓烈。不过这里不适合做太亲密的事情。他们忍耐着，等到江洵和分部负责人交代完，一起回到江洵这段时间居住的酒店套房，短暂分别带来的强烈思念再也无法压抑。 江燃搂住弟弟的脖子，仰头和他接吻。但他们的嘴唇才碰了不到几秒，江燃就往后仰了一下，说道：“嘶，阿洵，你的眼镜硌人。” “见到哥哥太激动了，忘记先把眼镜摘下来了。” 第85章 江洵随手摘下那副眼镜放在桌上。没了镜片的遮挡，那双眼里的炽热情感更加清晰。他抱起江燃，让江燃坐在卧室的桌上，自己则是站在江燃身前低头。 将近一周时间没有见面，所有思念的话都化在这个缠绵的吻里。 房间里分明开了空调，江燃却觉得浑身上下都热得发烫，手心和后背沁出薄汗，彼此交织的呼吸都沉而烫。 “……热。” 等到这个吻结束，两人的呼吸都已经不再平稳，江燃觉得自己的脑袋都晕晕乎乎了。他拧起眉头：“阿洵，我想洗澡。” “好，哥哥应该是刚下飞机吧？洗个澡能舒服一点。”江洵说着，把哥哥打横抱起，两人一起来到浴室里。 这间套房的规格是顶级的，浴室宽敞舒适，侧面的玻璃还能看见洒满阳光的楼群。江燃坐在洗手台上看着他弟调好水温，浴室很快变得潮湿起来。 “阿洵，你怎么不出去？”江燃后知后觉弟弟一直在浴室里。他抬腿，脚尖轻轻踢了踢江洵的大腿。 江洵在哥哥面前微微弯下腰，衬衫在刚才调试水温的时候打湿了一片，露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哥，我衣服也弄湿了。”江洵垂下眼，“可以和你一起洗吗？” 第68章 温热的唇舌轻轻含住 江洵的站位非常巧妙, 整个人占据了江燃的视线，又刚好能够淋到水。花洒还在持续不断地落下细密的水柱，很快把那件白色衬衣弄得更湿了。 江洵再次俯身, 江燃顿时感受到某种很熟悉的清冽气息伴随着侵略感袭来。没了那副金丝眼镜遮挡, 江洵眼里的情绪一览无余。 “哥，行不行？” 江燃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被江洵衣服下藏着的肌肉线条吸引，反应过来他弟弟好像又在孔雀开屏, 衣服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刻意弄湿的。 江燃的视线停留几秒之后才慢慢抬起眼, 他很轻地哼笑了一声：“怎么突然想和我洗澡？阿洵，你是想和我做什么吗？” 原本是藏着小心机展示身材发出邀请，结果听到哥哥这句假设, 江洵的耳垂又悄悄红了。他握住哥哥的手腕，坦诚地说：“是想过, 但是现在……只是因为太想哥哥了。” “好不容易和哥哥见面，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不会做什么，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也太仓促了。”江洵在不断落下的水流里开口。 那种最最亲密的事情是需要一些仪式感的，至少需要妥当的准备和提前安抚, 江洵现在只是想和哥哥贴贴。 江洵紧紧地盯着江燃, 不愿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变化——如果哥哥对此感到苦恼和不适，他会立刻离开浴室。 他紧张又期待地望着江燃：“哥？” 他们滚烫而急促的呼吸被水流声掩盖, 江燃一眨不眨地盯着弟弟看了十几秒，在弟弟的目光注视下伸出手, 慢吞吞地解开了自己的衣服扣子。 ——他默许了江洵这个略微危险的请求。 嗯, 他刚才好像听见了弟弟吞咽的声音。 直到江燃解开衬衣的扣子，露出白皙漂亮的躯体，修长的腿和柔韧的腰线都坦然呈现, 江洵的眼神仍然有些发愣。江燃歪了歪脑袋，看着弟弟这副傻愣愣的模样：“不是你想要和我一起洗澡的吗，怎么，阿洵要穿着衣服洗澡？” 江燃的手也沾上了水珠，他的指尖点在江洵的领口，沿着腹肌线条很轻地划了一下。 江洵的肌肉顿时紧绷起来，动作有些僵硬地解开衣物。过了片刻，能够和哥哥共浴的亢奋喜悦涌上心头，江洵终于从刚才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状态回过神。他拉过哥哥，两人彻底站在温热的水流下。 浴室已经开始弥漫淡淡的水汽，不冷不热的水温很合适，淡雅的香氛混合着沐浴露的味道慢慢扩散。 江燃看着眼前的男朋友，目光一时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他和江洵其实共浴过很多次。也从来不会避开对方。小时候他们经常一起在浴盆里洗澡或是玩水。长大之后不会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们经常去泡温泉或是游泳，对彼此的模样都不陌生。 简而言之，他们其实早就坦诚相待过无数次。 但现在，他们已经是恋人的关系，这样坦诚相待的情形变得旖旎暧昧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有更深入的触碰。而且……江洵这小子的身材实在太好了！ 江燃在心里嘀嘀咕咕，干脆把目光放在了弟弟脸上和他对视。 江燃不知道，他弟表面上看着勉强还是沉稳的样子，实际上也被眼前的景象迷得耳朵发红，江洵一边觉得哥哥太好看了不愿意挪开目光，一边生怕多看几眼会忍不住。 “阿洵，帮我按按脖子，刚才飞机上没睡好，躺得有些痛。” “好。” 江洵乖乖地给江燃按摩，主动提到小时候的事：“哥，我们上次一起洗澡还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小时候洗澡的时候总是要唱歌。” 江燃慢慢放松下来，舒服得眯起眼：“嗯，我还让你一起唱，但是你从来都不肯，最多跟蚊子叫似的给我伴奏。” “我怕唱的不好听，哥哥就要讨厌我。”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江燃问起这几天的情况，“这边的工作还算顺利吗？” “顺利。事情基本处理完了，大概下周就能回去。” 江洵说着，忍不住酸溜溜地说：“前几天参加晚宴，有人还在惦记哥哥，跑来问我怎么没见到你……哥哥明明是我男朋友。” 江燃思考几秒，说了个名字：“是他吗？之前是打过交道。” 江洵：“……” 江洵的声音更酸了：“哥，你怎么还记得他？” “我的记忆力很好的。”江燃对着弟弟的表情仔细品鉴几秒，拖长音调，“哦——阿洵吃醋啦？” “……嗯。” 江燃仰起头欣赏弟弟这副宛若狗骨头被抢了的小狗模样，说道：“但是嘛，如果不是阿洵提起，我完全不会想到这个人。他在我这里就是一个会让我男朋友吃醋的形象，虽然这个醋完全没有必要，因为我仅仅只是记得那个人的名字，不像是记得我男朋友的所有事情。” 江洵愣了几秒，心里那点酸溜溜的情绪已经完全变成了美滋滋的甜蜜。而江燃的表情有一瞬的微妙。他低头看了看：“早知道不哄你高兴了……翘这么高做什么？” 而且他才是当哥哥的，凭什么阿洵比他高，还比他发育得更好？ 江洵侧了侧脸，狼狈地想要冷静一点，但效果甚微：“是我太高兴了……不用管它。” 江洵今天真的很高兴。他心心念念的哥哥跨越几千公里来找他，他还被哥哥允许一起洗澡，比之前更亲近了，哦，还被甜滋滋的哄了…… “那你要不要再高兴一点？” 江燃端详着他弟的表情，手已经垂了下来，手指轻轻曲起。 他第一次碰别人的，耳垂到脸颊都悄悄泛起红意，表面上还是勉强维持着兄长的沉稳模样。 “哥……！” “不许说什么应该由你来，也不许说太早，我们已经恋爱了块一个月了。”江燃稍稍用力，动作非常生疏，“我过来找你，本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再高兴一点不好吗？” 江洵心跳得很快，飘飘然地在江燃眼尾亲了亲：“好，好……谢谢哥哥。” …… 他们没有一直待在浴室里。冲澡过后，江洵就抱着哥哥回到卧室的床上，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帮助。 不过江燃心里有那么一丝后悔。 他的手都有些发酸了，竟然还没有解决。想到自己的劳累模样，他忍不住夸了自己几句：“谁家弟弟有这么好的待遇呀，只有阿洵才有哥哥用手帮忙解决……” “嗯，只有我才这么幸运。” 这个漫长的过程中，江洵提了好几次想要同时帮他，但江燃拒绝了。因为江燃觉得只是他给弟弟帮忙都有些脸热，要是弟弟同时还帮他，那就有点太大的刺激了…… 江燃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他终于听到弟弟闷哼了一声，而他终于可以停下手里的动作。 “好累，阿洵你太久了……诶！不许给我再激动了！”江燃瞪了弟弟一眼，起身去洗手。 江洵宛若粘人的大型犬，紧紧地跟在江燃身后：“好，我不激动，我就是高兴……哥，你饿不饿？我刚才叫了晚餐送过来，等会儿就到了。” “饿，今天的飞机餐很一般。” 江洵叫的晚餐很快被送过来，不仅有江燃喜欢的中餐，还有几份当地特色甜食。 江燃是下午到的，他们亲昵许久又吃过晚餐，现在也还没完全天黑。他们吃饱喝足又漱过口，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看落日，时不时交换短暂的吻。 江燃的手机被他随手放在旁边，屏幕不断亮起。他的朋友实在太多了，总是有人给他发信息。 江洵瞥了手机屏幕一眼，搂住江燃的腰，低声说：“哥，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现在我是你的男朋友了，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别的称呼？” 第86章 “当然可以啊，你想叫我什么？” 江洵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尝试着喊：“宝宝。” 江燃呆了几秒：“你……你喊我什么？” “宝宝，燃燃宝宝。” 红晕肉眼可见的从江燃的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朵后面。他磕磕绊绊地说：“你怎么……喊我这个啊。” “我们是恋人，总要有一些独一无二的称呼，是不是？”江洵温声哄他，“哥哥喊我阿洵，但我还没有一个特殊的称呼。哥，你小时候还说你喊我的是要最特殊的，我也想要。” 听到弟弟这么说，江燃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们还在上小学，他某天发现家人总是喊江洵为小洵，朋友们则是直接喊名字。他思索许久，最终从某部港剧里得到了启发。 从那天起，江洵就是他一个人的阿洵。 可是阿洵给他的称呼也……也太羞人了吧！ 江洵抚过江燃的发梢：“长辈们喊你燃燃和宝贝，那些同学朋友喊你燃哥。只有我可以喊你哥哥，但是总会有其他人也是比你小的。” “可是我都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能喊我这个。” “那我只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喊，好不好？如果哥哥想让我喊你孔雀大王也可以……”江洵把人抱紧，掌心覆盖在了江燃的睡袍中部，很小声地说，“而且，哥，你其实是喜欢被我这样喊的对不对？” 江燃没想到自己刚有点反应就被弟弟发现了。他扭过头：“好吧，是有点喜欢，但是你不准在外面这样喊我，也不准在外面叫什么孔雀大王……阿洵，你干什么！” 江燃猛地低头。 只见他的睡袍系带松开，布料变得半遮半挡，而他弟俯身低头，温热的唇舌轻轻落下。 江洵弯了弯嘴角：“哥哥帮我解决了，我也应该帮哥哥才对。” 第69章 什么档次也敢对他哥求偶…… 异国他乡的气温比琴洲市还要高一些, 酒店套房里开着空调，舒缓的冷风隐约往落地窗的方向扫过。 但江燃注意不到吹来的冷风。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那隐秘的位置。 江洵伏在他上方, 唇舌温热柔软, 舌头依旧保持着长久以来的灵活程度。 江燃张了张嘴，过了好几秒才结结巴巴地说：“江洵！你怎么……现在还没天黑呢！” “天黑了才可以吗？”江洵稍稍松开，示意哥哥看向窗外的落日, “已经要天黑了, 哥。” “我不是这个意思！天黑也不可以的……那里脏的嘛，你怎么能去吃呢……”江燃伸手按在弟弟的头顶，手指虚虚地抓着他的头发, 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推开。 “阿洵，你起来……嘶, 不要舔！” 江燃猛地颤了一下，尾音都变了调。 江洵认真反驳哥哥的话：“不脏，哥哥最漂亮最干净了，而且刚才我们不是洗过澡了吗？没关系的。哥，我也想让你舒服高兴。” 窗外的夕阳已经渐渐黯淡下来, 这里的视野极好, 江燃能够看到远处的大楼灯火通明，与此同时也让他产生些许羞耻的感觉。 江洵的手抓握着他的腰, 眼巴巴地看着他。这家伙已经是个高大冷峻的成年男性，可趴在他身上乱舔的样子像极了小狗, 还是摇着尾巴想要尽力讨主人开心的那种小狗。 “是宝宝教我的, 想要让伴侣高兴是很正常的事情。让我帮你解决，好不好？” “……那我不要在这里。”江燃闭上眼睛，腰腹紧紧绷着, “我要回房间。” 江洵听话地把他抱回卧室。房间里同样有大片落地窗，江燃伸长手臂遥控窗帘拉上，仅留了一盏昏暗的氛围灯，让房间在视野上彻底变为封闭空间。 江燃靠在床头，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枕头里，这个房间被江洵住了好几天，江燃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属于弟弟的气息，仿佛把他包裹起来，就像他弟现在做的事情那样。 “阿洵，你……你不要老是舔。” 江燃仰着脖子，双腿下意识的曲起来，腰也微微抬着——这已经是完全纵容的姿态。江燃的手搭在弟弟头顶，最终还是轻轻按了下去。 “好吧，我不乱动。”江洵含糊地喊了声哥哥，“会不会弄疼你？” 江燃说了句不会，同时在心里嘀咕。怎么可以这种时候还喊哥哥……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阿洵，不许喊哥哥。”江燃的声调不太平稳，还有些生理性眼泪缀在卷翘睫毛上，眼尾晕开湿漉漉的绯红色。 江洵微微抬起头看着江燃这副模样，几乎有些失神。他从没见过哥哥这样颓靡秾丽的模样，心底都情绪柔软又兴奋，他忍不住说：“刚才哥哥帮我的时候都喊我弟弟，怎么现在我不可以喊你了。哥，你不讲道理。” 江燃颤了两下才训斥他：“……到底是谁不讲道理呀。” “嗯，是我不讲道理。”江洵顺从地改口，又喊了一声，“哥，我好喜欢你。” 某种隐秘的背德般的刺激瞬间蔓延至全身，江燃的指尖都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他晃神间还听到江洵含糊地喊他宝宝。 江燃的眼神变得有些白茫茫的，忍不住哼出细碎的闷哼。他心想，好吧，就算不喊哥哥，喊别的称呼也很能刺激他。 那双腿修长漂亮，没有赘肉，连关节都是淡淡的粉。这双腿此刻绷得笔直，脚背几乎和小腿一起拉成了直线，脚尖微微蜷缩起来。过了片刻，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放松下来。 江燃的视线一点点聚焦，就见他弟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愣了几秒，脸上的红晕变得更深。 “阿洵，你……你快点去漱口！” 江洵没动，而是先询问了自己的服务对象：“刚才有让哥哥高兴吗？” “……嗯，很舒服。”江燃坦诚地反馈了自己的感受，“不许笑我，赶紧去漱口。” 江洵把哥哥的浴袍重新系回去，这才起身去浴室。江燃胡乱地抄起旁边的被子把自己蒙住，当了好几分钟的鸵鸟。 江洵已经漱口回来，脸颊上还沾着水滴，耳垂同样有些发红。他熟练地把哥哥从被子里挖出来：“哥？” 江燃仍有些羞臊地搓了搓发烫的耳朵，和弟弟对视几秒，忽然弯起眸子：“阿洵，我们两个的耳朵都好红啊……” 他会逗弄弟弟，而弟弟喜欢耍小心机和他亲近，但真要到了亲昵的时候，他们俩总会脸红，一副经验不足的青涩模样。 “因为是和哥哥做这些事情，也是第一次和哥哥做这些。”江洵也不在乎自己脸红被哥哥笑，他餍足地把人抱在怀里，“说不定以后我们就会习惯这些事情了。宝宝。” 那句称呼落在话尾，显得格外缱绻温柔。江燃不笑了，慢吞吞地伸手回抱住弟弟的腰：“肯定会习惯的啦，但是现在不准再提这种事情……我要缓缓。” 江洵听话地不说了，抚着他的后背让他放松。 从国内赶过来之后就亲昵了这么久，这会儿吃饱喝足且被伺候着放松了，困意席卷而来，江燃很快趴在弟弟怀里陷入美梦之中。 …… 第二天清晨，江燃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不过房间里还是昏暗的光线。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旁边的床单已经没有余温。 “阿洵？” 江燃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慢吞吞爬起来，看见枕头边压着一张纸条，手机里也多了好几条信息叮嘱他记得吃早餐。 ［哥，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我尽快处理完回来见你。］ 这句话下面还有两个亲密贴贴的q版小人，看得出来在尽力学习江燃的画风，但因为画技不太过关，画得略微抽象，和那行苍劲有力的字迹十分不符。 江燃看着纸条上的字迹和小人，没忍住弯起嘴角。他笑了一会儿又回忆起昨天他和江洵做了什么，捂住眼睛默然片刻，才打电话叫酒店服务送来早餐。 再过一会儿就要到中午饭点了，江燃没吃太多，只是稍微垫了垫肚子，没过多久就听到套房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江洵看上去神采奕奕的，看见江燃之后就下意识露出笑容：“哥，我回来了，昨晚睡得舒服吗？” “很不错。下午还要忙吗？”江燃伸手抱住弟弟的脖子，懒洋洋地问他，“男朋友，这趟出差什么时候结束啊？” “已经基本处理完了。” 按照江洵原本的安排，明天他就可以赶回琴洲市和哥哥见面，但现在哥哥过来找他了，计划可以灵活变动一下。 江燃和弟弟想到一块去了。他勾住弟弟的手指捏着把玩，兴致很不错地提议：“这两天应该不着急回去，那我们在这里约会几天怎么样？等回去了就和爸妈他们坦白。” “好。” 在约会这种事情上，江燃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他和男朋友吃过午餐，很快挑选了这个国家最著名的动物园作为今天的约会地点，半个多小时之后就到了目的地。 “这里的动物基本上是开放式饲养的，我们可以先在鸟类动物的园区这边看完，然后去租一辆观光车，嗯，有电动的观光车可以选择……”江燃看着园区的公告，顺口说，“阿洵，也不知道我们俩的驾照这个暑假能不能考下来。” 第87章 “不急，最迟年底也能考下来。”江洵说。 他们俩都报了一对一的驾校培训，想要尽快把驾照拿了。不过这两个月里他们又是出差又是度假，进度拖了很久，以至于现在还没考下来。 江燃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你说得对，不急不急。走，咱们去看小动物！” 正值暑假，动物园里的游客数量很多。大多数是金发碧眼的本地人，中间也夹杂不少熟悉的华国面孔。 江燃长得漂亮，今天穿的衣服色调偏橙，口袋别着羽毛配饰，整个人充满明媚俏皮的少年感，吸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他。 江洵的打扮倒还是平时的冷淡风格，只不过很有心机地和哥哥戴了情侣款式的腕表。面对这些频频偷看的路人，江洵心里又醋又骄傲。 好在这里没有熟人，他们始终十指相扣，这样亲昵的姿态显然是情侣，也就没有不识趣的人前来打扰。 “咦，那边怎么这么多人？” 他们步行了十来分钟，在路过一片沼泽湖泊时忽然看到聚集的人群。江燃搭着弟弟的肩膀，踮起脚尖看向那边热闹的地方，终于看到了人群前面的一大片橙红色。 两人钻到边缘的前排，江燃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哦，现在好像是火烈鸟的求偶季节，这些雄鸟在跳舞呢。” 火烈鸟的求偶是群体舞蹈，此时此刻这些雄鸟正摆动着脖颈，十分同步地跳舞求偶，场面看上去很壮观。游客们很有素质的隔着一段距离围观它们跳舞，低声对比哪只鸟跳得最好。 江燃欣赏片刻，得出结论：“阿洵你看它们，和你展示自己的时候好像啊。” 江洵默了两秒：“毕竟是求偶……但我应该比它们更好看吧？” “那当然啦。”江燃眉眼弯弯，“我家阿洵可是最好的。” 江洵被哥哥的肯定弄得心里暗爽，他的嘴角刚扬起来，就发现事态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怎么的，队伍边缘的一只火烈鸟跳着跳着就往他们俩的方向挪过来，最终停在江燃前面不远处。 江燃歪歪脑袋：“嗯？” 火烈鸟盯着江燃的上衣和他花里胡哨的羽毛配饰看了几秒，非常响亮地叫了一声。它的脖子晃得更起劲了，脚步踢踢踏踏的，竟然开始对着江燃跳求偶舞。 江洵：“……？” 这不对吧！！ 第70章 出柜与坦白 这片沼泽湖的面积很广, 周围聚集了许多人，这只火烈鸟的举动很快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被求偶的江燃本人低头和那只摇头晃脑的火烈鸟对视几秒，沉默地扭头看向自家男朋友。 嗯, 阿洵的嘴角已经下垮了好几个像素点, 看上去很想驱赶情敌但因为情敌物种过于离奇而无从下手。 一位站在他们旁边的金发女士笑起来，猜测道：“哦，朋友, 也许是你的衣服颜色比较明亮, 让那只鸟误以为你是可以被追求的同类。” 这位女士说完，看了看江燃旁边面无表情的江洵，没忍住笑得更明显：“当然, 那只鸟也看不懂你已经有了伴侣。” 江燃瞄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这样吗？我还想着今天这身很好看呢。” “你的衣服确实很好看，你也特别漂亮。”女士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 “你和你的伴侣很般配，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骤然得到祝福和肯定，江燃眨了眨眼，从容地对这位女士说了句谢谢。而江洵也礼貌道谢，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 算了, 外人都能看出来哥哥是他的伴侣, 他才不和一只会认错物种乱求偶的蠢鸟计较。 ——孔雀大王是他的，别的人或是鸟都是没有机会的！ 那只求偶的火烈鸟又摇头晃脑了一会儿, 但江燃并没有给它半分回应，它最终转身离开了这个让它伤心的地方。 江洵站得笔直, 目送这只与众不同的情敌离开, 眼神充满了正宫的从容和大度。 五分钟后。 他们已经离开了火烈鸟的观赏区，江洵终于忍不住说：“哥，我才是你的男朋友。” 江燃顿了几秒, 嘴角翘起来：“阿洵，你在吃那只火烈鸟的醋啊？” 江洵别过脸，忍不住谴责：“……我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你跳求偶舞。而且哥哥都已经有伴侣了，它还跑过来求偶，很没有道德。” 弟弟和一只鸟吃醋的样子简直好笑又可爱，江燃半捂住脸，笑得差点直不起腰。他说道：“阿洵，你真是笨蛋呀。它就是一只火烈鸟而已，能有什么道德观念嘛。唔，要是你真的想给我跳求偶舞也不是不行。” 江洵牵住他的手，低声表达雄竞决心：“那我肯定跳得比它好。” 江燃点头评价：“阿洵，你真是醋精。” …… 身后那群火烈鸟还在嘎嘎大叫，但它们能不能求偶成功就不是他们俩该考虑的事情了。两人沿着道路往前走，来到了草食动物区域，还意外碰见了个面熟的人。 “好巧，楼先生，竟然又见面了。”江燃朝面前这位华裔老人点了点头。 这是上次在他画展碰见的那位混血华裔布莱尔先生，不过在之前的交谈里，江燃知道这位老人更喜欢中文名字，今天也就这样称呼了。 江洵也平淡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你好，楼先生。” 老人回头看到江燃和江洵两人，愣了几秒，露出笑容：“太巧了。上次在画展见到你们，我就觉得很亲切。没想到能有缘分在这里再次见面。” 老人说完，看到这两人亲昵的模样，笑容变得了然包容，没有说别的什么。他们在几只梅花鹿的注视下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才客气告别。 告别那位楼先生，江燃伸了个懒腰：“咱们和他确实挺有缘的。” 居然能在异国他乡再次碰面，而且楼先生的姓和江洵亲生母亲的姓是一样的，这让江燃对这位楼先生也多了点亲切感。 “嗯，他的态度像是把我们当成小孩子了。”江洵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走吧哥，前面就是要开车才能去看的园区了，我们去租车。” 两人很快逛完了可以近距离观看的动物展区，找工作人员租了一辆观光车。这里提供的观光车是低速电动的，他们简单学会操作之后就成功租下了一辆。 这个动物园的面积非常广，他们俩开着车慢悠悠地欣赏这些野生动物的悠闲模样。还有只小狮子在他们停车休息的时候好奇地跑过来，蹲在不远处的石头上看他们。 “阿洵你看，好可爱的小狮子。嗷——呜——” 江燃隔着玻璃对小狮子比了个嗷呜的口型。那只小狮子似乎看懂了人类的招呼，歪着脑袋也气势汹汹地呜哇叫了一声，然后就被闻讯赶来的母狮一口叼走了。 “哥，你小时候还和小舅舅说你想当狮子。”江洵翻出回忆里的可爱片段，“就是我第一次回外婆家的时候。” 江燃跟着回忆几秒：“哦，想起来了，那时候我觉得狮子比较威风嘛。” “是很威风，哥哥还咬人。” “这种事情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呀，反正我现在不会咬人的。”江燃佯装恼怒，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弯起了嘴角。幼年时的记忆如此珍贵，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们也依旧珍藏在心底。 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归还了观光车准备回去。他们在整个约会期间都是十指相扣，姿态从容坦然，没有任何遮掩。而那些外国的游客们对他们这样的同性情侣见怪不怪，没有任何异样或是偏见的目光。在两人归还观光车的时候，还有几个热情的工作人员连连夸他们般配。 在回程时，江洵把下巴搁在哥哥肩上，忽然小声说：“哥，如果我们能被同意在一起就好了，在国内也可以这样。” 如果得到了长辈们的肯定和祝福，他们在家也可以和今天这样亲昵，不需要小心翼翼遮遮掩掩，不用担心被发现不对。 “嗯？爸妈他们肯定会答应的。如果不同意……我们就私奔好啦。”江燃说完自己先笑了，“假的。私奔还是有点叛逆了。总要先试着坦诚沟通的嘛，这可是咱们家的传统。爸这两天去潭市了，应该在我们回去之后两天就能回了。哦，我听小舅舅说他过几天也会结束出差，刚好一起告诉他们。” “好，都听哥哥的。” …… 结束动物园的约会之后，他们还去参观了当地非常有名的大教堂和博物馆，并且在广场上参加了一场即兴舞会。 在国外玩了几天，江燃终于和弟弟一块回到琴洲市，拎着一堆伴手礼分给了家人和朋友。 此时已经进入八月份，天气闷热得让人根本不想出门。江燃从国外回来之后就摊在家里休息，等着家里人回来。 这天下午，江燃在阳台清洗画具。他刚才灵感迸发，画完以后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此刻的心情非常愉悦。 “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情了吗？”江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88章 “是啊，我刚才画了一幅很满意的画。嗯？阿洵这么快就开完会了呀。”江燃甩掉手里沾上的水珠，转身搭在江洵的肩膀上，“高兴，亲一下。” 说完，他就飞快地在弟弟嘴唇上亲了一下。 江燃亲得太快，江洵一边心里甜滋滋的，一边侧过身子挡住玻璃门，低声对江燃说：“哥，叔叔阿姨也回来了。” 江燃的动作顿了顿，果然听到属于父亲的声音由远及近。 “对，这个项目很值得争取，不过那是下个月的事情了。还是要多点时间陪你的，今天我不就早点回来了嘛……嗯？燃燃，小洵？” 阳台上的两人还是搭着肩膀的亲昵模样。江燃想过松开手，但父母已经往这边看了过来，这时候松开反而显得很突兀。江燃干脆维持着这个动作喊了父母一声。 江振松顿住话音，看着阳台上贴贴的两个孩子：“怎么了？燃燃的表情有点奇怪。哎，要说什么也进来吧，外面多热啊。” 江燃咳了一声，拉着弟弟进来：“没什么啦。” 江振松没有多想，但郁青荷的目光带了点审视的意味，心里的怪异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她盯着两个孩子的亲密模样看了几秒，问道：“燃燃？你们……是不是有事情想和我们说？” “嗯，是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江燃悄悄攥紧手指，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小舅舅是不是刚好今天也要回琴洲市啊？我等他回来一起和你们说。” 江洵跟着点头：“嗯，我和哥哥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说。” 夫妇俩意识到他们想说的事情也许非同一般，正色起来：“好，晚上我们不出门。” …… 夜幕很快降临。 在榆省忙完工作的郁行峥回二姐家吃晚饭，随后就被紧张兮兮的姐夫给叫到了客厅，他们三个大人坐在沙发上，而江燃江洵坐在他们对面。 “这是怎么了？”郁行峥有些没搞明白情况，“燃燃，你要说事情？” “嗯，我要和你们分享一件事。” 江燃看着这三位对他们而言最为重要也最亲近的长辈，深呼吸一下，坦白道：“爸妈，小舅舅，我……我想告诉你们，我有个喜欢的人，他是个男生。” 几位长辈顿时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说：“……原来燃燃喜欢男孩子啊。那小洵呢，小洵要和我们说什么？” 江洵看向这些长辈：“我喜欢的人也是男生。” “……！” 家里的孩子双双出柜，几位家长花了好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不过他们前阵子在海岛度假的时候有过类似的谈话，对自家孩子可能喜欢同性有了一点心理准备，这会儿没有特别失态。 江振松语气飘忽地说：“也行，也行……挺好的……只要自己喜欢就好，男孩女孩无所谓，喜欢的才是最好的。” 江燃眨眨眼：“那个，今天想说的大事不是这个……” 几位长辈试图调整个更正襟危坐的姿势来听这个大秘密，挪了半天发现早就下意识挺直腰了。江振松清咳一声：“我们在听，你们说吧。” 江洵轻轻按住江燃的手背。按照他们之前在度假时说好的那样，江洵认真地和长辈们坦白：“我们想说的是……我喜欢的人是哥哥，我们谈恋爱了，是我主动追求的哥哥。” 长辈们：“……！！？” 这一连串的坦白砸下来，郁青荷手里的水杯一下没拿稳，摇晃着撒出半杯水，又被她手忙脚乱的重新抓稳。另外两位长辈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瞪的像铜铃，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们一时间无法维持表情管理，显得略微扭曲。 “你们俩……” 江燃看着他们，喉咙有些发紧，声音却是忐忑又坚定：“对，今天就是想和爸妈还有小舅舅坦白——我和阿洵谈恋爱了！” 第71章 小舅舅：千防万防，家贼…… 客厅里沉默了片刻, 几位长辈瞪着这两个孩子没说话。 头顶的灯光很明亮，映得江燃的眼睛更加澄澈真挚。他旁边的江洵同样眼神坚定认真。很显然，他们俩并没有在开玩笑。 不过江振松还是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颤颤巍巍地说：“燃燃, 小洵，你们刚才说什么啊？你们再说一遍谁和谁在一起了？” 江燃有求必应，抓着弟弟的手腕举起来, 回答父亲的话：“是我和阿洵, 我们俩谈恋爱了。” 江振松缓缓闭上眼睛，按着心口往后仰靠在沙发上：“……行，我知道了。” “爸？”江燃无措看看闭上眼睛的父亲, 又看看发愣的母亲和小舅舅，连忙掏出一瓶救心丸。江洵则是恭恭敬敬地倒了一杯温水, 双手捧着递到江振松面前。 江振松睁开一只眼睛看向那瓶救心丸：“……”这俩人还准备了这玩意儿呢，怎么说呢，两孩子果然还是很贴心的…… 江总摆了摆手，语气虚弱：“我没事，不用吃药, 我只是觉得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我需要缓缓。” “哦哦……”江燃放下那瓶救心丸, 扭过头去看另外两个长辈。 郁女士的神情也有些发愣，她没有在意自己衣摆上的水渍, 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两个孩子，张嘴数次都没能说出什么。 至于郁小舅……几分钟之后, 郁行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之后觉得有些失态，又掩饰地坐回去。他坐下之后想到这两个家伙竟然闷不做声的恋爱了, 又猛地站起来。 如此反复几次，郁小舅总算找到了攻击目标。他看向江洵，咬牙切齿地问道：“江洵，你刚才说是你追的你哥？！” 好啊！！他千防万防，生怕哪个野小子把他们家的宝贝拐走了，防了半天竟然没防住家贼！！ 家贼本人没有逃避这个问题。 江洵握着哥哥的手，目光愧疚却坚定：“是。是我喜欢哥哥，是我主动追求的……对不起。” 几位长辈没有立刻表达原谅或是说别的话，还在这件事的冲击里没有回神。 江燃瞄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小舅舅，谨慎地伸出胳膊挡住江洵，眼神有些可怜兮兮：“小舅舅，你冷静一点呀，不可以揍阿洵的。我也喜欢阿洵，我和他是互相喜欢的，小舅舅不能只怪他的。” 郁行峥其实刚才是有那么一点想揍江洵，但看到江燃的眼神，他还是忍气吞声：“……我没有想揍你们！” 江燃抿抿唇，拉着弟弟过去给几位长辈按了按肩膀，低声哄他们：“不要生气呀……” 郁青荷只是摇了摇头。 大概是刚才孩子们双双出柜已经造成了一些冲击，他们对这个更大消息的冲击竟然免疫了一些，至少勉强可以控制住情绪，郁青荷甚至有种原来如此的释然。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江燃咬紧嘴唇：“你们……是不是不同意我和阿洵在一起呀？” 闻言，江洵有些着急：“叔叔阿姨，舅舅，我们是认真的。我有准备好应对那些问题，我……” “小洵，等会儿再说好吗？”郁青荷温和地打断了江洵的话，代表家长们开口，“燃燃，小洵，你们这件事……可以让我们缓一缓吗？晚点再问你们一些问题。” 江洵默默闭上嘴点了点头，江燃则是有些忐忑地拉着江洵的手：“可以的，那个……我和阿洵会被逐出家门吗？” 家长们头疼又无奈，郁青荷起身，在儿子的脑门上敲了一把：“想什么呢，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放心吧，再怎么样也不会赶你们走。” “好哦……那，那晚点我们再继续说。” …… 小情侣乖乖给长辈们一些冷静的缓冲时间，他们俩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客厅面面相觑。 江燃其实设想过出柜和坦白之后家长们的反应，比如大发雷霆让他们滚出家里，比如立刻勒令他们俩分手，又比如概率非常小的欣然同意他们两个在一起。但长辈们真正的反应都在江燃的预料之外。 ——长辈们在极度的震惊之下仍然维持了理智，没有冲他们发火，接下来大概也是要好好和他们详谈的。 只能说这不愧是他们家一直以来的风格。江燃趴在弟弟肩头喃喃：“阿洵，怎么说出来之后我还更紧张了？也不知道爸妈他们要说什么。” “已经很好了。”江洵把人搂进怀里，“我原本以为……我们今晚要被赶出去了。” 江燃的紧张淡了些，笑了一下：“原来你也想过这个可能啊。那我们等一等，看爸妈和舅舅怎么说。” 家长们在隔壁书房冷静了半个多小时才重新在客厅坐下。此时的江燃已经把茶几上的餐后蛋糕戳得千疮百孔，见家长们重新坐下，眼巴巴地瞄向他们。 家长们看着已经冷静了许多，江振松看上去也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 两个孩子还眼巴巴等着长辈的反应，他们也就暂时没有单独找他们谈话。郁女士清了清嗓子：“这样，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们确认一下。燃燃，小洵，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第89章 江洵做得板板正正的，答道：“没有很久，是在上个月确认的关系。” “没错，是在上个月。其实在刚确认关系的时候就想和你们坦白的啦，但是没准备好，也怕吓到你们。”江燃补充道。他的声音仍有些紧张，对长辈们露出无辜又乖巧的笑容，“但是喜欢这件事情是很美好的——这是你们教我的嘛，所以我不想一直瞒着你们。比起和阿洵亲近的时候被你们发现，我更想主动说出来。” 只不过没想到主动坦白的冲击力也不小。 看着江燃软乎乎的笑容，几位长辈都下意识心软了许多。 郁行峥看着宝贝外甥，又看看另一位化身家贼的外甥，揉着额角说：“那你们有没有考虑好？你们俩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会不会混淆了亲情和爱情？” 听到这个问题，江燃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点：“小舅舅，这个问题我最开始也问过阿洵。我是确认过了也弄明白了才和他恋爱的。你们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嗯，我花了很长时间确认我对哥哥的感情，在完全确认之后才追求的哥。”江洵也说。 坦白内心想法时，江燃和江洵始终握着对方的手，那眼里的情感是毫无保留的纯粹，也是他们这个年纪独有的无畏和热烈。 而在场的长辈们脸上都有岁月留下的淡淡痕迹。他们看着两个孩子的真挚热烈的模样，内心忍不住感慨，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过江燃误解了这份沉默。过了片刻，江燃小声打破沉默：“你们是不信吗？但我们真的想清楚了。我，我总不能和阿洵当场亲亲吧？这多不好嘛。” “……那倒也不用亲，我们知道你们是认真的。” 江振松叹了口气：“可是燃燃小洵，你们俩还很年轻，才刚成年，刚高中毕业，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 江振松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以后的路很长，说不准还会遇到其他人呢？ 江洵的回答一如既往坚定：“不会再有比哥哥更好的人了。” 江燃眨眨眼：“就是呀，而且我和阿洵已经快要陪伴十四年了。人生有几个十四年呢，对不对？” 家长们有些哑然。 此刻已经是深夜，整个小区静悄悄的，客厅里唯有时钟摆件的滴答声格外清晰。江燃和江洵并肩坐在长辈们对面，就像曾经亲密无间的每个时刻。 郁青荷揉了揉眉心，叹息着说：“是啊，你们是陪着对方长大的……我其实也有些预料。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是双胞胎也没有像燃燃小洵这样亲，你们俩平时太粘着对方了。之前我也想过要不要干涉，比如让你们分房。” 但两个孩子对彼此都太重要了，她最终没有舍得强行让他们俩疏远或是拉开距离，也说不好是侥幸心理觉得孩子们不会产生其他感情，还是她心里觉得这两个孩子就是彼此最好的依靠。 总之两个孩子就这样长大了，过去和现在一样要好，并且想要陪伴着走过往后的路。 江振松挠了挠头：“啊？老婆你早就知道啊，我还以为燃燃和小洵就是最铁最亲的兄弟呢。” 郁青荷：“……”她丈夫在这方面是有些缺心眼的。 家长们对面，江燃和弟弟对视一眼，有些捏不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而在他们开口之前，郁小舅忽然提起了当年的事情。 “你们确实陪着对方长大。但是燃燃小洵，你们还记不记得我高三那年，就是小洵刚来我们家那年，我过来住了一段时间。” 江燃点了点头，江洵也说：“我记得。” 那时候江洵还和这位小舅舅并不熟悉，但是偶尔会探讨如何更加科学合理地饲养江燃。哦，小舅舅成年生日那天还把哥哥摇醒了，江洵对此记忆深刻。 郁行峥的神情难得没有散漫随意，也没有被江燃牵着情绪走，他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严肃的。他说道：“我当时会搬出宿舍，是因为有两个舍友闹矛盾了——他们俩是同性情侣，但在一起没多久就遇到了流言，两人之间也产生了矛盾，最终的结局非常糟糕。燃燃，我们很难做到没有顾虑。” 这段故事是江燃从没听过的，他对此有些唏嘘，但对小舅舅的担忧不是很赞同：“他们怎么能跟我和阿洵比呢，我们可是有十几年感情的，才不会那样。” 郁行峥放缓语气：“我知道你们关系好。我想说的是这条路注定会有很多阻碍，更何况你们和其他的同性情侣不一样，你们一直以来展现出来的社会关系都是兄弟。” 郁小舅愁得很，口不择言地假设：“总不能说小洵是养在咱们家给燃燃的童养媳吧？！” “嗯？” 这个方案是江洵之前没有想到的，他若有所思：“谢谢舅舅提供思路。” 郁行峥：“……”他刚才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第72章 江洵，一款恋爱脑狂徒（…… 不仅是江洵把这个随口一说的崩溃提议听进去了, 江燃也开始认真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童养媳……好像是有点道理，唔，不过阿洵应该是童养夫才对吧？不对不对, 这个说法是不是不太好, 这种习俗有点封建了……小舅舅，你能不能再想个好听点的方案呀？” 郁行峥感觉自己的头很痛，人也有点崩溃。他隐忍地提醒小外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还没同意你们俩的事情呢……我刚才说那些不是让你们考虑怎么公开的, 我是想让你们明白这条路要面对很多问题！” “啊？对哦……”江燃呆了几秒, 想起来他们还在坦白呢。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闷闷的，“不是就不是嘛，小舅舅这么凶干什么？我就是很想公开, 很想被大家祝福的……” 郁小舅被外甥这么一说立刻心软了，连忙改口：“没有凶燃燃啊。我只是说今晚不考虑公开的事情。” 江振松也安抚道：“对, 对，燃燃你别难过。” “哦……” 郁女士也有些想摸摸儿子的脑袋，但她好歹忍住了。她努力把话题拐回正确的地方：“燃燃，你舅舅说的其实也是我们的顾虑，不说其他的问题, 至少你们有可能会遭受很多不理解。” “可是妈妈, 只要我在乎的人不介意，那我就根本不用管其他人怎么想的呀。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 阿洵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江燃歪歪脑袋，声音很低落：“所以……所以你们答不答应我和阿洵在一起呀？爸爸妈妈, 小舅舅, 你们不能棒打鸳鸯的……” 家长们看着这两个孩子，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由郁青荷说：“燃燃, 坦白来说，这件事情对我们的冲击力很大，毕竟你们俩在我们这些当家长的眼里，就是孩子，是两兄弟，哪怕小洵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 郁青荷顿了顿，最终没有把后半句话说完，只是叹息着说：“燃燃，小洵，实话说，我们很难立刻接受你们在一起的事实，也没办法立刻同意这件事。” 江燃的睫毛顿时耷拉下来，有些垂头丧气：“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就这样和阿洵分手的，我不要和阿洵分开的。” 郁行峥没好气地伸手在外甥头顶敲了一下：“谁说要让你们分手了，我们看起来很像棒打鸳鸯的坏家长吗？我们很讲道理的好吧！” “咦？” 几位家长的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包容。江振松说：“燃燃没必要担心，我们不会强制让你们分开，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你们丢人或是如何。但我们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 江燃睁大眼睛和长辈们对视片刻，又扭头看看男朋友。半晌后，江燃猛地弹起来扑向几位长辈，非常用力地挨个抱了抱他们。 “好！” …… 这场坦白谈话暂告一段落，江燃抱完家长，拉着江洵的手准备回房间。 几位家长看着他们走进同一个房间，默了片刻，最后没说什么。郁行峥则是看上去很想把江洵单独叫出来谈谈，但他看着江燃紧张兮兮牵住江洵的模样，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立刻把那臭小子喊出来。 回到房间后，江燃坐在床沿仔细复盘完，不太确定地说：“爸妈他们的意思，是不是不反对我们在一起？” 江洵沉思片刻：“哥，我不能确定，但我想情况一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真好呀……我就知道爸妈和小舅舅是最疼我们的，我们再多和他们谈谈，他们总会放心的。” “好。我会好好和他们保证的。” “阿洵，不是你去保证，是我们，我——们——先不说这些了，阿洵，我现在好高兴，我想亲亲。”江燃朝弟弟勾了勾手指，在弟弟低头之后亲了过去。 他一边像是小动物那样胡乱地亲吻，一边含糊地说：“对了，既然现在和爸妈他们坦白了，那我们也把这件事告诉朋友们吧？现在只有温棋知道，斯扬小明他们都还不知道。” “好，哥哥挑个时间，我们一起告诉他们。” 第90章 ……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洒落进来时，江燃昨晚忐忑紧张又激动，几乎天亮了才睡，此时还卷着被子睡得正香。 江洵也一宿没睡，不过他精神还算不错，现在也没什么睡意。他在旁边安静地注视着江燃的睡颜，轻轻落下亲吻，若有所感地走出房间。 等到江洵走出房间，果然看见几位长辈都已经起来了，正坐在客厅低声交谈。在看见他走出来之后，长辈们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郁行峥的表情更是混合了质疑不爽无奈释然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江洵。”郁小舅喊住江洵，“你小子把我的笔记还回来，就是记录燃燃各种习惯的。” 当初把那本如何科学饲养江燃的笔记借给江洵，郁行峥还以为能齐心协力把江燃养得白白胖胖，没想到这小子转头把人拐跑了！ 江洵没有异议：“好的，我已经打印了复印件，等会儿把原件还给舅舅。对了，我这些年还整理了拓展版笔记，舅舅你要吗？” 郁行峥：“……” 郁行峥：“都拿来。” 旁边的江家夫妇：“……？”什么手册？这俩人说什么呢？？ 关于饲养手册的归还问题没有持续太久，郁行峥也没有被区区一份拓展版本的饲养手册收买。他抱着手臂说：“话说回来，江洵你小子是挺混账的，燃燃可是你哥。” 郁女士咳了一声，提醒他不要这么冲。不过江洵并没有生气，而是赞同舅舅的话：“嗯，我是很混账。” 他看着这些对他恩重如山的长辈，垂下眼安静几秒，竟然就要跪下去。 “哎，哎！傻孩子干什么呢，快起来！”几位家长手忙脚乱地按住江洵，没让他真的跪。郁小舅也不训他了，表情复杂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江洵被按着坐下，神情像极了当年刚来到江家的那个小孩。他低声陈述道：“叔叔阿姨，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太自私了，想让哥哥一直陪着我，我……” “小洵。” 郁青荷在江洵的头顶按了一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她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提起往事：“其实在我和你母亲都还在孕期的时候，我们写过几次信。我们曾经调侃要订个娃娃亲，如果两家孩子长大以后互相喜欢，那就干脆让他们结婚。” 只是没想到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这个娃娃亲最后不了了之。而在那对夫妇意外离世，江洵成为他们家的一员之后，这件事更是没有再提起过。 “没想到兜兜转转，你们俩还是在一起了。” 江洵愣了好一会儿：“原来我和哥哥有过娃娃亲啊……” “虽然没有作数，但确实有过。”郁青荷温声说，“小洵，你应该知道我们的顾虑，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是把你当成我们的孩子。” 江洵低声说：“我明白的，我真的很感谢叔叔阿姨。在我心里，你们也是我的父母。我……真的很对不起。” 他说着就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想要掩饰住自己的失态。他笨拙地展示自己可以拿出手的条件：“我知道我对不起叔叔阿姨，但我会尽我所能对哥哥好。我成绩还可以，也在学着赚钱，我会让哥哥开心，尽可能给他所有想要的东西。” 几位长辈再次叹息，连郁小舅都没说什么。 如果这两个孩子真的是互相喜欢，那又怎么能称得上是错误呢？ 江振松看着这个局促不安的孩子，叹道：“小洵，昨晚我们就说过了，我们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你们的关系转变，也确实有顾虑。但不管怎么说，你和燃燃都是最熟悉对方的人，也真真正正陪着对方长大。我们也很清楚，不管是什么关系，你们总归都是彼此非常重要的人。而我们希望的也仅仅是你们俩能好好的。” 江洵的肩膀颤了一下，抬起头，眼底有些泛红：“我明白的……谢谢。” …… 江燃睡到了中午，并不知道这场单独针对江洵的谈话。 他倒是发现弟弟的情绪略微不同，像是心里的重担稍稍变轻了一些。不过弟弟什么都没说，江燃也就没有立刻追问。他琢磨了一下和朋友们坦白的事情，干脆现在就在群里联系了那些小伙伴。 “你们的录取结果是不是都出了，有没有空出门聚一聚？我和阿洵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说。” 包括江燃江洵在内的几人都是提前批，录取结果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出了。不出意料，江燃和江洵都成功被琴大的心仪专业录取，其他小伙伴的录取结果也很满意。至于剩下两位小伙伴的录取结果也在这几天出了，结果同样不错。 傅斯扬立刻在群里积极响应：“有啊有啊，就等你来约我玩了……江燃！你说好来我家的你现在还没来！你不准给我忘了……所以你们俩啥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最近琢磨的事情太多，江燃已经忘了自己给小伙伴画过的饼。他选择性忽略了傅斯扬前半句控诉：“是我和阿洵之间的事情，应该算是大消息。来不来聚？” “来！” 江燃很快凑齐了几位小伙伴。当天晚上，他们几个在一家餐厅的包厢里碰面。等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傅斯扬迫不及待地问：“江燃，到底是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啊？” “哦，今天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和阿洵在一起了。”江燃故作冷静，和江洵十指相扣着举起手进行示意，“谈恋爱的那种在一起。” 包厢里鸦雀无声了几秒，随后听取啊声一片：“啊？？” 几个小伙伴都变成了发愣的雕像，而最崩溃的人要数涂嘉明。 毕竟谁能想到江洵之前咨询半天是想追求他哥啊！这下知道了，这人不仅是恋爱脑，还是个狂徒啊！！ 第73章 小伙伴们：江洵，你好大…… 这位知情了但没完全知情的恋爱导师沉默许久, 盯着江燃和江洵不说话，在内心疯狂尖叫。 谁能想到啊谁能想到，江洵是个恋爱脑狂徒就算了, 他居然还成功了！！江燃竟然真的同意了他弟, 难道这就是兄控和弟控的双向奔赴吗？！ 餐桌对面，狂徒本人见小伙伴们啊完之后都在发愣，接着说：“我们没有在开玩笑。哦, 我们已经和家长坦白出柜了。” 包厢里顿时响起一片嘶嘶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宛若进了蛇窝。 江燃跟着严谨补充：“反正就是这样啦，今天想和你们说的就是这件事。唔，你们应该也知道的, 我和阿洵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补充完, 江燃略有些忐忑地看向这几位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等待他们做出反应。被餐桌遮挡的视线盲区里，江洵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无声表达安抚的情绪。 江燃看着他这些小伙伴：“你们怎么都不说话，给点反应嘛。” 几十秒后, 破防的恋爱导师最先给出反应。涂嘉明的表情凝固了很久, 最终颤颤巍巍地说：“竟然是你们俩在一起了，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江洵，你可真是……真有你的！” 江洵平静点头：“嗯, 我喜欢的人只有我哥。” 涂嘉明：“……我就说！” 恋爱导师麻木地想, 之前这小子说不能告诉江燃，根本不是担心什么追求异地对象而挨揍，是因为这人喜欢的就是江燃本人啊！！ 想到自己曾经一闪而过错过的正确答案, 涂嘉明捶胸顿足，他再一想到江洵平时那令人发指的兄控程度，再想想这人对江燃的恋爱脑模样。好吧，他释然了。 涂嘉明眼神放空：“你俩在一起了是吧……挺好的，挺好的……” 江燃眨了眨眼，感觉小伙伴这反应看着怪怪的，好像很震惊他和阿洵在一起又好像不是震惊这件事。嗯，弟弟回答的话也有些奇怪，难不成阿洵之前去找过小明说过什么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小明看着好像是接受他和阿洵在一起的啦。江燃扭头去看其他小伙伴的表情。 傅斯扬在长达三分钟的反应之后，终于弄明白刚才究竟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傅斯扬猛地起跳飞扑，蹦到了江燃面前声嘶力竭大喊：“什么？！你们俩竟然在一起了？？这种大事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我就说你们俩从小到大都黏黏糊糊的！” 江燃揉了揉耳朵，顺势不动声色地捂住耳朵抵御小伙伴的嚷嚷：“我和阿洵才在一起没多久，现在不就是告诉你们了嘛。” “但你们肯定不是突然在一起的！”傅斯扬的脑瓜难得灵活了一点，他振振有词，“你们难道没有什么表白心动的流程吗，怎么不分享一下！” 江洵淡淡地说：“因为你也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 “……江燃！你到底能不能管管你弟，他歧视我！” 江燃晃了晃弟弟的手让他不要说话，对小伙伴狡辩：“谁叫你之前一直在国外不回来的嘛，我想和你说都说不了，傅斯扬，你先反思一下自己。” “啊？”傅斯扬被反问住了，开始怀疑自己，“原来是我做错了吗？早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不对啊，早点回来我怎么给你们秀肌肉？！” 第91章 江燃看着小伙伴真的开始反思自己，有点不忍直视，默默在心里安排了一下去朋友家的行程以示补偿。 而旁边的连靖经过了更加漫长的反应，也终于反应完毕，嗷嗷大叫：“江洵！你竟然和你哥在一起了！你知不知道你哥是多少人心里的维纳斯，你好大的福气啊！” 江燃：“？”谁给他取了这么羞耻的称号啊！ 江洵则是很认可朋友的说法：“嗯，能和哥哥在一起是我的福气。” “哎你这个人原来还是个恋爱脑！”连靖总结道。 陈华姝没有连靖叫得这么响亮，但也一直跟连靖确认自己有没有出现幻觉幻听。 在场最淡定的小伙伴还要数林温棋。他虽然有些惊讶江燃这么快就和家里人坦白出柜，但好歹是之前知道真相，也第一个给出了祝福，现在也能维持镇定模样。 “恭喜。”林温棋笑着再次祝福。 江燃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哦。” 其他小伙伴看着林温棋淡定的模样，后知后觉：“好啊！原来又是你这家伙掌握一手情报不告诉我们！” 林温棋只是笑。江燃观察着小伙伴们不敢置信又恍惚的表情，陷入沉思：“你们还不相信我和阿洵在一起了吗？不信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当场给你们亲一个吧。” 连靖恶从胆边生：“亲！现在就亲！！” “不行。”江洵在这方面很小气，或者说和江燃相关的事情都很有占有欲，“不能给你们看。” 江燃想到自己一亲亲就会脸红的德行，也摇摇头：“嗯，阿洵说得对，不可以。” 小伙伴们被这两人秀得有些牙疼。这样闹腾地打闹了一番，他们也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表情正常了一点。 江燃轻咳一下：“所以……你们能接受吗？” “为什么不能接受？” ——林温棋前阵子安慰江燃的话并不是谎言，这些小伙伴对朋友的包容度非常高。 傅斯扬的回答很干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反正你们从小就是离了谁都不行，难不成我能做到棒打鸳鸯？喂，我就是随口说说，江洵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傅斯扬的关注点比较清奇：“不对，江燃你和你弟恋爱了，那我还能邀请你们来我家吗？” 江燃说：“当然能啊，我和阿洵只是恋爱了，又不是和你绝交了。” “什么？！休想绝交！！” 其他小伙伴也七嘴八舌地表态：“虽然很惊讶，但仔细想想，谁和你们在一起好像都不行，只有你俩是最般配的。” “就是，长长久久！” 耳边是小伙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江燃扭头看了看林温棋，后者对他露出温和安抚的笑容。 “谢谢，我很高兴。”江燃对朋友们露出笑容，还暗示地肘了肘弟弟。江洵也诚恳地说了句谢谢。 “嘿嘿，还能听到江洵跟咱说谢谢呢……话说回来，你们跟父母坦白了啊？他们怎么说？” 江燃措辞着说：“就是很惊讶，他们暂时还没接受。” “也能理解，毕竟你们这种情况……嘶，虽然咱们几个是知道你俩不是亲兄弟，但是有不少人应该不清楚的吧？需不需要我们帮忙传播一下真相？” 这些小伙伴在惊讶过后，很快开始热心地出谋划策：“要是你们还有别的什么版本的故事需要我们宣传也可以。” 江燃笑眯眯地看着朋友们：“好啊。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们帮忙的。” 这顿饭算是公开坦白之后的请客，一群人吃得心满意足。临走前，涂嘉明大声说：“你们俩真是……请一顿不够，必须继续请客！公开了还有结婚了接着请！” “结婚”这个字眼让江洵的心情很好，他难得露出明显的笑容：“会的。” 江燃则是耳朵红了一点点，谦虚道：“哪有这么早结婚呀……再说，以后再说啦。” …… 这顿晚饭结束后时间还早，江燃目送朋友们各回各家，和弟弟坐在街边的长椅吹风。 “阿洵，我们先和爷爷说吧？外公外婆那边过段时间再说。” 郁家老两口之前没有被他们打过什么预防针，年纪也大了，江燃决定到时候回村探探情况再坦白，别吓着老人家。 “好。爷爷现在应该还没睡。” 江燃发挥超强执行力，立刻拨通了江老的电话：“爷爷，吃晚饭没呀，你今天要不要忙啊，什么时候能回琴洲市？我们去接你回来……啊？又有项目要指导啊。” 爷孙俩闲谈了几分钟，江燃才进入正题：“爷爷，我前段时间不是说要告诉你一个秘密吗，就是关于我喜欢的人。” 电话那头的江老当然还记得这件事：“嗯，燃燃你说。” “那什么，爷爷你现在是坐着的吧？手边有没有救心丸或者静心口服液之类的东西？我……我要不等你回琴洲市或者我去榆省那边和你说吧……” “？”江老纳闷，“燃燃，你到底要说什么？对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有点信心。” “那我说了啊。” 江燃深呼吸一下：“爷爷，我喜欢的人是阿洵，我和他在一起了。阿洵，你也和爷爷说句话。” 江洵的声音在长辈面前也很乖巧：“嗯，我和哥谈恋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十几秒，江燃担忧地站起来：“爷爷？” “猜到了。”江老的声音很平静，“燃燃那天神神秘秘的，我就在想你到底会喜欢谁。想了半天，也只有小洵会让你有这种反应了。” 江燃比爷爷还更呆滞：“啊？有这么好猜的吗？那爷爷你怎么看啊？” “能怎么看？我说过的，这是你们的选择，也是你们的自由。你爸妈他们也知道了？他们同不同意，要不要我去帮你说说？” 江燃眼神恍惚地重新坐下：“我和阿洵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爸妈了，他们……应该没有这么快接受，还要再消化消化的。” 江燃的声音无意识变得低落了一点，但还是带着笑：“再过段时间估计就可以啦。” 听到宝贝孙子的回答，六十多岁的江家爷爷冷哼一声，隐隐约约透露出自己比儿子儿媳要时髦开放包容的得意。 “哼，什么年代的人了还不能接受，古板！我去给你爸打个电话和他说说！” 第74章 家长们同意他们在一起了…… 江家爷爷还在电话里批评儿子的古板, 夹带私货得非常明显：“你爸也真是，不就是家里孩子谈朋友了吗，没偷没抢的干什么不同意？古板！我怎么会有这么古板的儿子！” 江燃哭笑不得, 熟练地开始哄老人家：“爷爷别激动嘛, 也不用跟爸爸说。其实爸妈他们没有说要分开我们的，也跟我们好好沟通过了，他们很好的啦。” “哦？这样吗, 那还差不多。”老人家清了清嗓子, 假装刚才没有进行那番拉踩，“反正啊，这种事情也不是儿戏, 关乎未来的事情，你们两个自己想好了就行, 总之爷爷不会反对你们，也不用担心别的问题。” “好哦，谢谢爷爷。” 江洵握住哥哥的手腕凑近听筒，认真保证：“爷爷你放心，我会对哥哥好的。” 老人当然可以听出江洵的认真态度, 叮嘱几句之后就宽慰地挂断电话。 江燃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望着街道边亮起的路灯。此刻尚早，周围有不少行人在逛街。夜晚的气温同样闷热, 好在这个长椅后面的店铺开着门，隐隐有空调冷风吹出来。 江燃看着眼前悠闲的景象, 这才忘掉刚才和爷爷坦白的紧张感。他懒洋洋地靠在江洵肩膀上：“没想到爷爷早就猜到了……而且爷爷一下子就接受了, 我都准备好订机票过去让他不要生气着急了。” 江洵抚了抚哥哥的头发，轻笑着说：“说明爷爷也觉得我是和哥哥最好的，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当你的男朋友了。” 江燃也笑了一下：“你又自夸。对了, 阿洵，今早我醒来的时候感觉你有点和昨天不一样，发生什么了，是爸妈和你说了什么吗？” “是说了几句话。” 江洵没有对哥哥完全复述那场谈话，更没有提起自己想要如何让长辈们原谅。他挑拣了部分重点，说道：“我毕竟把哥哥哄成男朋友了，小舅舅还是有些生气，他让我把笔记还给他。不过我还给了他另一本拓展版的。” “笔记？什么笔记？”江燃有些摸不着脑袋，“哦……是不是你平时经常写写画画那本？那究竟是什么笔记啊。” 江燃早就知道了，他弟弟有一本厚厚的笔记，总是在他吃完饭之后就要拿出来写写画画，态度非常认真。那本笔记大概已经存在了十几年，从最开始的薄薄一本快要变成砖头的厚度。 “嗯……”江洵沉吟几秒，“可以说是你的成长照顾手册。记录了你的一些饮食习惯还有其他方面的喜好。最开始是舅舅给我的，现在基本是我在记录。” 第92章 江燃：“？？？” 小舅舅和阿洵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啊！ 江燃张了张嘴，发出灵魂质问：“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有这种东西啊！” 江洵给自己申冤：“也不是。其实在我们还很小的时候，我有和哥哥说过这是什么。” 不过嘛，当年更加挑食的小豆丁江燃听闻这是记录他有多挑食的东西，当即又羞又恼，勒令弟弟不许再记录这种事情，江洵表面温驯答应，实际上改为偷偷记录。 江燃：“……好吧。” 江燃努力忽略这种莫名的羞耻，回到刚才的问题：“那爸妈和小舅舅他们还说了什么吗？” “没说太多，不过我看叔叔阿姨的态度缓和了很多。哥，我们不用太担心的。” “我知道的，就是……怎么说呢，爸妈他们还没亲口说同意之前，肯定还是会有些紧张的嘛。” 江燃没有和家里关系水火不相容，更没有什么苦大仇深的经历，当然会想要让家长同意自己的恋情。 江燃伸着懒腰站起来：“已经很好了，不然我们是要被赶出家门或者去做点什么电疗了……爸妈他们才不会这样呢。” 江燃说着，拉着江洵去身后的店铺买了根雪糕，一边啃一边走路回家。 快要到小区门口时，江燃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哦对，阿洵，今天小明说的话好奇怪，你之前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 江洵沉默了几秒：“是说过。” 江燃挑挑眉，搭住弟弟的肩膀：“说了什么呀，小明还挺震惊的，你该不会吓他了吧？” “没有吓他。就是之前哥哥还没有答应我的时候我找他聊过一次，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不过我没有直接说是要追求哥哥，所以他以为我要追求已经结婚了的人，或者是其他省份的人。”江洵回答完，心里忍不住又醋了一下，“哥哥怎么会跟别人结婚，要结婚也是和我结婚才对。” 江燃眨眨眼。哦，原来是这么个震惊法。不过阿洵这家伙居然还会找别人进行恋爱咨询呢……想象了一下弟弟面无表情咨询的样子，江燃忍不住有点想笑。 正巧这时，恋爱导师发了条信息给咨询者。江洵没有避开哥哥，直接打开了对话框。 ［我就说呢！之前你来问我，我怎么想都感觉你注意力全在你哥身上，你也完全不像是会喜欢别人的样子，怎么会对别人这么痴迷呢？合着你说的不被社会接受是这么个情况，合着你是对你哥恋爱脑啊！］ 恋爱导师吐槽完，还是在末尾补上了诚挚的祝福，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 江燃看着屏幕上的话，转过头笑江洵：“大家都说你是恋爱脑。” 江洵思考几秒：“有吗？对哥哥好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样应该还算不上吧？” 反正江洵觉得自己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评价，还有努力的空间。 说话间，他们走出电梯，在入户前厅停下。头顶的暖白色灯光落下，江燃和弟弟对视几秒，伸手搂住弟弟的脖子，仰头亲了过去。 “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男朋友就是最好的。”江燃说道。 两人在家门口悄悄接了个冰淇淋味道的吻，才并肩回到屋子里。 …… 回到家之后，被爷爷和朋友们肯定的喜悦淡了一些，江燃重新变得忐忑。不过家长们已经回房间休息了，两人也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等到第二天起来，江燃走到客厅，发现父母和舅舅都在——为了观察两个外甥究竟是怎么个恋爱情况，郁小舅把最近的工作都推了，留在这边多住几天。 “醒了？你爸买了包子。”郁青荷看见睡眼惺忪的江燃，抬起下巴指了指餐厅的位置，“在桌上，还有豆浆。” “好哦，我现在就去吃。”江燃还有些没睡醒。他打了个哈欠，习惯性地趴在弟弟肩上。 长辈们如今已经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关系，再看到他们俩黏黏糊糊的亲昵模样都有些不适应，郁小舅的目光最为复杂。 “嗯？”江燃抬起头，就看到长辈们复杂且努力适应的目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稍微和弟弟拉开了一点距离，但不多。 坦白之后，江燃和弟弟没有再掩饰恋爱之后的粘糊劲，不过没有表现得太过火，也没有在长辈们面前提到恋爱之类的字眼。 这么别别扭扭的过了两天，江老板提议晚上一起包饺子烙饼做蛋糕——他们家时不时会有这种全家一起捣鼓各种食物的活动，用于增进感情，顺便创造一些新奇菜品。 江燃积极响应这种家庭活动，边翻冰箱边说：“好啊，我今天想烤点蛋糕，咦，食材都买回来了啊。” “是啊，今天中午就买回来了。” 既然食材都已经准备就绪，大家也就愉快地决定下来。江燃坐在料理台旁边挑选材料，听到父母提到他们买下的那套公寓。 “你们那套已经装好软装了，应该可以直接入住了吧？这几天再看看，有什么缺的东西再添点，过阵子就要开学了。”江振松絮絮叨叨，“小洵你也是，都说我们这些大人来买，怎么悄摸自己买了？” 江洵垂着眼睛，低声解释：“当时怕你们生气，也是想证明我可以让哥哥不受委屈。” 几位家长无奈地摇摇头，郁小舅还有一种想给外甥花钱没花出去的遗憾。 江燃的情绪倒是很放松：“又不是不能再给我们买了嘛，小舅，到时候我挑个别墅让你付钱吓你一跳。” 江燃开完玩笑，慢吞吞地碰了碰弟弟的肩膀：“阿洵，我要提前吃点食材，就是你旁边那个山竹，给我剥一个嘛。” 江洵熟练地剥好塞进他嘴里。 郁女士叹气：“小洵，你太惯着你哥了。” “阿洵不仅是我弟，还是我男朋友，当然可以惯着我呀，不就是剥山竹……爸爸不也经常给你剥水果嘛。”江燃嘀咕完，才反应过来家长们好像还没完全接受他们的关系，便悄悄地抬起眼，瞄了瞄郁女士的表情。 不过郁女士的表情很平静，听到儿子这么说，也只是嗯了一声：“也行。” 郁行峥则是抱着手臂端详着江燃纤细的腰，说：“惯着也行，但是记得多喂点肉，蔬菜也别挑，燃燃还是有点太瘦了。” 江振松点头：“没错。特别是你们过段时间就要开学了，我们不在身边，小洵要记得监督燃燃。” 被委以重任的江洵认真点头：“我知道的，我会监督哥哥吃得营养均衡。” 江燃先是有些不服气：“什么呀，我自己也有吃蔬菜的，不准让阿洵给我塞什么苦瓜萝卜。” 反驳完，江燃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母亲的反应，眼睛缓缓睁大：“等等，妈，你刚才是不是嗯了一下？！我刚才我可是在说阿洵是我男朋友呢！” 郁女士再次点头：“嗯，我知道。” 第75章 “阿洵，做吗？”…… 江燃顾不得手里精挑细选的食材了, 探身凑到母亲面前，软着嗓音问：“所以妈妈，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接受我和阿洵了？” 郁女士在他头顶轻轻按了一下, 露出很淡的笑：“嗯, 接受了。” 江燃在原地呆了几秒，再次确认：“你们真的同意啦？”他说着，扭头去看另外两个长辈的反应, “爸, 小舅舅，你们也同意啦？真的？” 餐厅的暖白色灯光映照下，衬得江燃的那双琥珀色眼睛明亮澄澈, 卷翘睫毛不断轻颤，显然是紧张又期待极了的模样。 看着江燃这副模样, 几位家长都有些心软。江老板中气十足地说：“对，同意了！” 郁小舅虽然还是有点生气江洵化身家贼狂徒把家里的宝贝拐跑，但这几天看下来也慢慢接受了。他同样点头：“是啊。燃燃，我们就没真的反对过你们俩的事情。” 江燃看看这个长辈又看看那个，在强烈的喜悦下, 大脑都变得有些晕晕乎乎。 明明这两天还在别别扭扭的适应呢, 没想到突然就同意了……江燃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他最后看向江洵，“阿洵, 阿洵，你听见没有啊？爸妈和舅舅说他们同意了诶。” “我听到了……谢谢叔叔阿姨, 谢谢舅舅。”江洵的表情也有些发愣, 像是被这样的惊喜弄得不敢相信是真的。 他们俩对视了十几秒，江燃丢下手里的食材，猛地扑到江洵的怀里, 被江洵抱着转了两圈。他的眼神亮晶晶的：“不是做梦！好耶！” 抱完弟弟，江燃绕过料理台，挨个用力抱住几位家长，蓬松微卷的发梢轻轻晃动，那高兴的模样像是激动到蹦蹦跳跳的小鸟。 “我就知道你们最好啦！我最爱爸爸妈妈和舅舅了！”江燃高兴得绕着家长们贴贴，甜言蜜语张口就来。 几位家长看得更心软。郁小舅逗他：“燃燃，这么高兴我们接受你们俩的事情啊。” 江燃这会儿稍微从刚才不敢置信的状态里回过神了，嘴角翘得高高的，笑容明媚漂亮。他用力点头：“当然啊，你们是我最重要的家人，能够得到你们的认可肯定会很高兴的呀。我还以为要等很久呢……没想到今天就听到你们同意了。” 第93章 江洵不擅长跟长辈们撒娇，只是跟着哥哥的话连连点头。 家长们看着这两个孩子高兴的样子，心里最后一丝顾虑也不在意了。江振松摇着头说：“你们爷爷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了呢，让我思想再开放一点，别当老古板……真是污蔑我。” 江燃歪歪脑袋：“嗯？”他不是让爷爷不要打电话教育爸爸了吗？ “其实他老人家也是有些惊讶的，好歹你们俩是当着兄弟一起长大的，在一起之后也没办法有小孩了。可你们没偷没抢堂堂正正的，不用担心什么。” 江振松虽然有点无语老头子特地打电话过来拉踩和得瑟的举动，但还是尽职尽责地传达了老头子的意思：“你们爷爷就是希望你俩可以每天高兴，外界的声音都不用在乎。” 郁青荷笑了笑，也说道：“对，我们希望的也就是你们能幸福高兴，能有人在身边陪着，毕竟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总会老去，说不定哪天……” “呸呸呸，不会的，不许这样说！”江燃瞪大眼睛打断母亲的话。 郁青荷顺着孩子的意思不说了，只是接着表态：“燃燃，你和小洵是一起长大的，对彼此都知根知底，也比其他人都更亲，其实你们俩在一起，我们看着也放心。” 这两个孩子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也最在乎彼此的人了，能陪着走以后的路，也挺好的。 “只要你们想明白了就好，我们从始至终想要的也只是你们可以幸福快乐。” 江燃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忍住忽然泛起的酸涩。他哼哼唧唧地挨到长辈们旁边：“再抱一下嘛。” “别，靠过来这么热……先做饭吃饭。”郁女士佯装嫌弃儿子肉麻，嘴上让他别过来，实际上根本没有拒绝，被江燃的撒娇哄得心底柔软。 “哎呀，就抱一下……我太高兴了，有点忍不住。” 江燃才不管什么有的没的，直接蹭过去把长辈们又抱了一遍。他真的太高兴了，但是再忍不住也不太方便当着家长的面亲亲。于是江燃朝弟弟勾了勾手指，拉起弟弟跑出了厨房。 江燃搓了搓自己的脸，又贴贴江洵的脸颊，语调轻快地说：“光抱一下不行，要亲。阿洵，我要亲。” “好。”江洵把人搂进怀里，低头和他亲吻了几分钟。 接吻过后，江燃的激动情绪总算平复了一些。他确认嘴巴没有肿起来之后，和江洵一起回到厨房继续进行家庭烹饪活动。 江燃心情很好，在制作过程中灵感迸发，灵机一动在蛋糕里加了巧克力碎和坚果，并且灵机一动增加了一些创新性的步骤。 一小时后，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味，他最终从烤箱里拿出了一盘形似木炭和沥青混合体的不明物体，外表看起来非常惊世骇俗，表面凸起的几颗坚果像是这盘东西在死不瞑目。 江燃盯着这坨不明物体陷入沉思：“……” 这对吗，这不对吧，这是什么东西，他蛋糕呢？？ 众人循着焦糊味过连围观，看到江燃的大作，大家愣了几秒之后纷纷笑起来，郁行峥还掏出相机记录下了江燃的表情和作品，故意夸他：“不错，燃燃很有创造力啊。” 连江洵也没有阻止小舅舅的拍摄行为，甚至自己也悄悄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以作留念。 江燃恼羞成怒：“……不许笑了！不就是发挥过度烤失败了嘛，虽然吃不了了，但还是很有艺术性的……不许笑！” 丢人，他再也不灵机一动了！ 江燃恼得不理人了五分钟。好在其他人的作品都能吃，这顿晚餐还有各种烤饼和米糕可以享用。 等到吃饱喝足，一家人回到客厅坐下，再次提起江燃和江洵的恋爱问题。 郁青荷清了清嗓子：“还是要和燃燃和小洵明确的。你们俩都是男孩子，既然决定以后在一起，那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们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江洵点头：“嗯，我只要哥哥。” 江燃也干脆地说：“那当然，和男孩子恋爱了肯定要放弃小孩的嘛，我考虑过了的。就是……有点对不起你们。”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虽然会有一点可惜，但把你们养大又不是为了要孙子，是不是？”江振松在儿子头顶搓揉一把，“既然同意你们俩的事情，那你们就不用担心别的什么，至少以后可能会遇到的阻碍我们都会尽可能帮你们解决。” 江燃眨眨眼，对他们家的护犊子作风坦然接受：“好呀，我的后盾果然是最坚实的。” 他们又交谈了几句，郁青荷措辞着对江洵打了一针预防针：“还有一件事……小洵，你和燃燃对外的关系一直是兄弟，为了避免一些不好的言论，我们目前的方案是想要让大家知道你们俩没有血缘关系，但这样也许会让很多人知道你的父母已经离世，你……能不能接受？” 江燃比弟弟还要着急：“不行的，这样就会变成议论阿洵了呀，我不要这样。爸，妈，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嘛。” “哥，没关系的，我早就没有心病了。”江洵轻轻按住江燃的手背，朝他微微弯了弯嘴角，安福道，“而且这也是事实，让人知道也没问题的。” 江洵性格冷淡，很少主动和别人提起他的亲生父母，也就让部分人真的以为他和江燃是兄弟。但江洵并不介意亲生父母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他不想让亲生父母被人遗忘，也不想让别人忽略江家夫妇对他的恩情——他们视若己出的养大了他，这样重的恩情，他不想被外人当成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最开始想的就是这样的方案。”江洵抓着哥哥的手指捏了捏，对长辈们说，“我没关系的，就按这个方向来吧。” “行，那我们去安排安排。” …… 这场谈话并不严肃，也没有持续太久，不过江燃还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弟弟没有勉强自己。 交谈结束之后，江燃不忘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朋友们还有他师父。闫老头得知以后也替徒弟高兴，常年不变的臭脸都变得春风拂面，吓得助理差点以为闫老头出现第二人格了。 “……” 得到父母同意之后，江燃在家高兴了几天，在这天上午带着几位家长一起来到他们买下的那套公寓。 这套房的地理位置很好，小区环境优美，距离琴大只有七八分钟的路程。这套的面积不算特别大，一百多平的面积分成了两室两厅，其中的书房是拆了两间客房合并的，兼具了书房工作室画室的作用。 长辈们比他们还操心房子的事情。趁着这天是个吉日，他们过来给炉灶开火，算是一起走了个小小的仪式。 吃过午饭之后，长辈们就先离开了，留下两人在这边住几天。 江燃午睡醒来画了张稿，收工之后光脚踩在卧室地板上，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嗯，风景很好。不过房间还有些空，我们这几天可以把一部分东西搬过来。” “好。”江洵站在哥哥身后抱住他，“哥，这也是我们的家了。” 和他们居住了十几年的家不同，这里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 江燃转过来和男朋友接了个吻，断断续续地说：“阿洵，我还是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哥，我现在还是觉得自己在做梦……现在好幸福。”江洵抱着江燃把他放在卧室的书桌上坐着，呢喃道，“我上辈子肯定做了什么大好事，才能遇到哥哥，才能被叔叔阿姨接受。” 听到这话，江燃稍微和江洵拉开些距离，歪歪脑袋观察几秒，发现弟弟竟然有些诚惶诚恐，像是还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心愿成真。 “因为阿洵也特别好啊。”江燃眸光盈盈地回答弟弟的话，“而且这是很幸福的事情，我们只要高兴就好啦……阿洵，我想做点什么庆祝庆祝，你要不要配合我一下？” “嗯？哥哥想做什么？” 江燃环住江洵的脖子让男朋友再靠近自己一点。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还没说话就已经脸颊泛起了红。 江燃发出邀请：“阿洵，做吗？” 第76章 他们彻底结合，缠绵温存…… 这张长桌在卧室的边缘, 距离落地窗有几米的距离。窗外的夕阳逐渐变得黯淡，半边绛色半边金红的铺了满天。 这样瑰丽的色彩透过落地窗照进来，落进江燃的眼里, 映得更加潋滟流转, 发出邀请时的眼神像是会勾人。 江燃又往前倾了几寸，鼻尖碰了碰江洵的脸颊，尾音柔软：“怎么不说话啦？不准老是想那些有的没的, 和我再开心一点, 要不要嘛？” 江洵眼神直愣愣的望着眼前的漂亮少年，脑海里不断重复刚才听到的邀请，一时间连怎么说话都不会了。 “哥, 我……我真的可以吗？” 江燃看着弟弟傻愣愣的样子，没忍住笑起来：“当然可以啊, 你可是我男朋友，除了你就没有人可以了。” 江燃知道他弟从小就有些缺乏配得感，小时候逛街总是不敢选自己喜欢的东西，长大以后好多了，但在这种时候还是会有这种倾向, 明明得到家长们的认可还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第94章 可自卑的情绪也好, 惶恐不安的也罢，反正在江燃看来都是完全没必要的。 毕竟他的阿洵也那么好, 他超喜欢的，他也很愿意用这种方式来让弟弟得到真实感和更多的幸福。 “阿洵, 明明你之前总要想办法和我贴贴的。表白的时候你还说对我的喜欢包含了想上床的那种, 怎么现在又不敢了？难道我男朋友是只纸老虎？” 江燃说到这里，耳垂悄悄泛起一片红，表面还是镇定从容地再次邀请：“你就说想不想和我做？” 江洵的耳朵也红了一点, 最终还是坦诚地回答：“想。但我没有准备东西。” 江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准备什么？” “那个。”江洵轻轻咳了一声，眼睛不敢看江燃：“套。这边没有准备。” 江燃呆了两秒。哦，也是哦……他怎么给忘了，男生之间好像也是需要这个的。 江洵则是有些懊恼自己准备不周：“我应该早点准备的，我以为哥哥不会愿意这么早和我……” 江燃抱着手臂嘀咕：“我可不背这锅。之前觉得进展太快了不能用手解决的明明是另外一个家伙。” 江洵低眉顺眼地认错：“嗯，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古板了，考虑问题还不够周到。哥，我现在下楼去买，附近的超市应该有卖这种东西。” “等等。” 江燃坐在书桌上抬起小腿，动作很轻地在江洵的衬衣下摆踩了一下：“你真的要现在下楼去买吗？” “哥！”江洵浑身僵住。 刚才他们接了吻，而夏天的衣物很轻薄，所有状况都变得显眼极了。 江燃踩完蜷了蜷脚尖，觉得脚趾也变得有些发烫，但脸上还是维持着镇定的模样笑他：“可是男朋友，你现在好像不太方便出门呀。” “……” 江洵的肌肉紧绷，呼吸沉沉地站了几秒，才抬手抓住哥哥的小腿不让他继续乱踩。再开口时，江洵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许多：“是不太方便出门了。我叫个外卖送过来吧。” “……其实可以不用的。”江燃按住江洵的手，嗓音低了几个度，“要不然今天就……就不要用了吧。等外卖过来也不知道要多久，下次再用算了，反正结束之后洗干净就可以了……你觉得怎么样？” 江洵没有立刻说话。那双纯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江燃的身影，眼神烫得像是要把人吞下去。江洵深深地注视着他的哥哥，片刻后忽然伸手把他抱了起来。 江燃顿时腾空而起，条件反射得抱住江洵的脖子：“嗯？你还没回答我呢。” “那我们不用了，听你的，这次不用。哥，你先别说话了好不好？”江洵低声央求，“等会儿还要提前准备好，我怕你再和我说这些，我会控制不住。” 江燃低头瞄了一眼，红着耳尖不说话了。 他们去浴室洗了个简单的澡。浴室里弥漫的温热水汽里，江燃仰头和男朋友接吻，白皙细腻的皮肤表面已经开始泛起淡淡的粉。他断断续续地指挥弟弟：“江洵……阿洵，浴室里太热了，我们回房间。” “好，再亲一下就回去。”江洵再亲了片刻，抱着怀里的少年回到卧室。 这间卧室完全还原了他们过去十几年住的房间风格，江燃从浴室出来，乍一看到卧室布局还有些走神，仿佛他们就要在过去十几年长大的熟悉环境里做这样亲密的事。 莫名的羞耻和期待感同时出现，江燃忍不住闭上眼睛：“阿洵……” “嗯。”江洵把人再搂紧了一点，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等到怀中人放松下来，那只手才慢慢滑落下去。 江洵的准备工作详尽又耐心，显然是提前学习过相关的知识技巧。 江燃在弟弟怀里仰着头，有些难耐地微微拧起眉头，同时在心里嘀咕。平时他总是笑话弟弟笨手笨脚，做手工做得歪歪扭扭，画画也属于抽象派。但现在他要收回这个评价，至少在此刻，江洵这家伙的手指灵活得不得了。 而江燃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相当自然的当了下面那个……都怪江洵长得太高了，刚才又亲得那么凶！ 像是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江洵低下头亲吻他的眼睛，安抚道：“我来出力，哥哥只管舒服就好了……我想去里面。哥，好不好？” “你怎么说这种话呢……”江燃扭开脸，“你来就是了。” 好吧，他其实不是特别在意这个，也没有在上面的兴趣。如果这样能让弟弟高兴一点，那就再好不过啦。习惯了纵容弟弟的兄长如此想道。 不过纵容弟弟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窗外的夕阳已经彻底暗了下去，晴朗的天空宛若一块巨大的深蓝宝石，远处灯火闪烁。而他们漫长的准备工作也终于完成。 江燃因为不用再感受弟弟的灵活指法而松了口气，然而这种轻松只持续了十几秒，他的表情变了一瞬，声调骤然拔高了几分：“江洵！你怎么挤我！” 哪怕已经综合弟弟的发育情况进行了预估，这样的感觉对江燃来说还是太超过了。江燃大声控诉，但江洵没有离开，只是熟练地哄他：“哥，放松点，疼的话咬我。” “……咬你干什么，我又不是狮子。” 江燃努力想要维持住兄长的淡定风范，但他弟实在有点天赋异禀，这种奇怪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责怪弟弟的营养太好了。 江洵低眉顺眼地挨训，伸手一遍遍抚着哥哥的后背，啄吻着他的唇瓣，总算让他慢慢放松下来。 他们不愧是这世界上最熟悉彼此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也默契极了。最初的磨合过后，江燃很快感受到了某种新奇的愉悦感。 他的双腿抬着搭在弟弟的背上，无论是视线还是其他的感官都被江洵一个人占据。 他和阿洵完全的结合了……从小到大他们就是彼此最亲密也最重要的人，而现在他们更是彻底拥有彼此。 愉悦感和满足感交织，让江燃忍不住轻轻颤抖，柔软莹润的腿肉晃出细微的弧度。 “哥，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了……宝宝，我能不能亲你？” 耳边是一句又一句的爱语，江燃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看着一滴汗珠从那结实的胸膛滚落，过了半晌才说：“不用打报告，想亲就亲。” 亲吻顺势落下。 他们已经接吻过许多次，不再像初吻那样青涩，江燃本以为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但男朋友今天亲得格外凶，还很贪心，又亲又吮的，仿佛想把他的呼吸都掠夺走。 江燃柔软的唇肉很快覆上了水泽，变得越发红润，还微微泛肿。 “休息一下，不准咬我……江洵！” 分开休息的间隙，江燃伸出舌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发现果然有些肿了。他没什么气势地瞪了弟弟一眼，不甘示弱地凑上去再亲。 他学着江洵刚才的样子舔咬，试图扳回兄长的威严。江洵顺从地配合，仿佛被亲得束手无策，可要是江洵真的有尾巴，大概已经翘上天了。 …… 窗外的街道灯火通明，而卧室里的空调仍然在敬业地运转着输送冷风。但江燃觉得房间里的温度不断上升，滚烫浓烈的情愫仿佛在空气里流淌。 江燃的手和江洵十指相扣，白皙的手臂和弟弟有明显的肤色差，手掌也小了一圈。两具同样蓬勃的具有生命力的躯体紧密相贴。 江燃仰头看着弟弟，已经有点失去了时间概念。他只知道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他的嗓子都变得有些哑了。 江洵光是和他接吻不算，还要吻他的锁骨和腿，在隐秘的雪肤留下存在的痕迹。 “阿洵……现在什么时候了？”江燃慢吞吞地问。 “还早。” 江洵调整姿势，让哥哥坐在自己腿上。他的手掌覆在哥哥此刻不怎么平坦的腹部，忽然问道：“哥，你真的不想要孩子的，是吗？” 他们其实没有讨论过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明白对方不会想要后代。但江洵还是会在深夜有那么一丝茫然，怀疑会不会他太自私了，让哥哥放弃心里想要的东西。 “嗯？” 江燃迟缓地弄明白弟弟在问什么：“孩子？当然是真的，我那天都说了我只要你。” 江洵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怀里的人。 江燃走神了几秒，补充道：“不过，我其实也想过的，如果能有我们两个的孩子也挺好，但是我又不能生嘛……”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江洵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而江燃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说些什么，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变得更红。 “江洵，我刚才什么都没有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哥，我听见了。”江洵的手仍然轻轻按着哥哥的小腹，他低头凑到哥哥耳边，极其难得的说了几句荤话。 江燃睁大眼睛，张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大口：“江洵同学，你怎么和你哥说话的呢！” 第95章 江洵任由他咬，过了几秒才低声说：“我只要哥哥，只要我们俩就可以了。” 江燃转回来和他对视：“嗯，我也只要阿洵就好了，” …… 明月高悬，小区已经逐渐陷入宁静，远处的街道也不再喧嚣。 江燃的脸颊已经完全变得绯红，眼尾被不断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打湿，睫毛都缀着泪滴，琥珀色的眼睛更是一片水雾蒙蒙。这张脸本就秾丽漂亮，这样带上旖旎之色，变宛若最绮丽华靡的花。 “哥，我今天很高兴。”江洵低头亲他，说道，“梦里都没有这么高兴。” “我也很高兴的。” 他们断断续续接吻。分明已经做得有些眼神失去焦距，江燃还惦记着他男朋友的心结。临界之时，他搂着江洵，很认真地说。 “阿洵，不许再觉得自己不够好，也不许觉得这是在做梦。你没有让我走上什么歧途，也不用觉得愧疚，从始至终我的选择都只有你一个人，你听到没有呀？” 江洵有那么一瞬的发愣。他看着江燃那双眼睛，缓慢地点头答应：“我听到了。哥……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江燃回应着弟弟的喜欢，与此同时身体开始不断颤栗，修长的腿绷直，在清晰的跳动感里哼出好几句哭音。 “我也最喜欢阿洵了，我男朋友就是最好的……江洵！不许再动了！” 他这混账弟弟真是不经夸，都这时候了还往里送，不像话！ 第77章 “一天不亲亲就要收利息……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变得更热了。 江燃的眼睛睁得很大, 所有的感官都被迫集中在同一处。 早些时候他只觉得不戴的话只要结束之后洗澡就好了，但他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需要在此刻直观感受和接纳江洵的所有。 这样清晰的刺激下, 江燃颤栗得更明显。他忍不住控诉：“江洵, 你怎么这么混账，这种时候怎么还能挤我呢！” 江洵的呼吸很沉，手背绷起青筋。他低头亲了亲哥哥潮湿的眼尾, 态度良好地认错：“刚才没有控制住, 对不起哥哥。我不动了，哥，你别生气。” 这种时候喊哥哥这个称呼, 无异于给江燃更多一层的刺激。他张嘴咬住江洵的嘴唇，用这种大概率会适得其反的方式让弟弟闭嘴。 江洵不说话了, 顺着哥哥的意思和他接了个温柔缱绻的吻。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极度的感官刺激才彻底停下，但他们仍然紧密相贴，没有立刻分开。 “哥，我喜欢你。” 江燃还没完全缓过来, 脑袋晕晕乎乎的, 闭着眼睛说：“我也喜欢你。但是现在不许喊我哥哥。” 江洵从善如流地换别的称呼：“宝宝，燃燃宝宝。” 这个称呼也没好到哪里去。江燃羞恼的也不准他喊：“你是弟弟, 不许这样没大没小喊我。” “我很尊重哥哥的。”江洵辩解。 江燃费劲地睁开眼睛瞪他，根本不信弟弟的鬼话。这家伙刚刚才害得他吃得都要满了, 怎么好意思说出尊重兄长这种话的, 很会折腾兄长还差不多。 虽然江燃这番嘀咕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江洵再次讨好地亲了亲他的眼睛，温存了片刻忽然轻声说：“哥, 谢谢你。” “干什么和我说谢谢。”江燃还有些晕乎，困惑地说，“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我也很舒服，怎么还说起谢谢来了。” 听到哥哥坦诚的反馈，江洵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能让哥哥舒服就好。不过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江洵捧着怀中漂亮少年的脸，珍重地落下亲吻，“我现在很幸福，也不觉得这样的幸福不真实。哥，我好喜欢你。” 江燃的耳尖动了动。他今晚不知道听了多少句喜欢，他弟快要把告白当成句号来使用了。不过听到弟弟这样说他也很高兴的啦。 “这才对嘛，我就在这里，你得到的所有东西都是理所应当的，也是真实的你听……我们的心跳都是一样的。” 江燃抱住眼前这个和他最亲最亲的人，软着嗓音说：“反正呢以后也不准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认真当我男朋友就对了。” 江洵点头：“好，我认真当哥哥的男朋友。” 他会是哥哥唯一的小狗。 …… 他们俩都是初次尝试这种事情，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抱在一起亲着亲着，江燃就发现有点不对劲。 他沉默片刻，不敢置信地问：“阿洵，你怎么这么快就……明明刚才已经做了，你就不能冷静冷静吗？” 他的指尖垂落下去轻轻戳了戳，很快又被江洵握住。 “因为哥哥是我喜欢的人，这很难控制。”江洵没有遮掩自己的需求，“而且我……已经喜欢哥哥好几年了，现在有点难压下去。” 在江洵意识到自己的喜欢之后，每次再和江燃亲密接触，无论是亲吻脸颊还是拥抱牵手，都会让他产生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欢喜，更别提此刻，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接触。 江洵抚过怀中人的后背：“可以吗？哥，我们再来一次。” “阿洵你这人怎么……好吧，好吧，那就再来一次，反正我也想再试试。”江燃最终遵循了内心的想法，选择和伴侣再次沉沦，“就一次。” 于是这个夜晚持续了很长时间。 江燃后面慢慢开始感到困倦，但江洵这小子刚体验快乐，已经彻底沉浸在这种滋味里了，一边轻轻摇晃着，一边还要垂着睫毛眼巴巴地哄他。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哥……” 心软的兄长最终还是答应了弟弟的无理要求，说好的再来一次变成了再来亿次。 反正江燃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连弟弟怎么抱他去洗澡的都不记得了，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江洵洗得很仔细，又换了床单被套才把他放进被窝里。 江燃趴在被窝里咕哝：“我要睡了，阿洵，今晚累死了……” “嗯，睡吧，哥哥做个好梦。” 江洵还不困，守在哥哥旁边不舍得入睡。他在哥哥眉心亲了一下，满眼都是餍足的笑意。他的视线一遍遍描摹着江燃的睡颜，心里甜滋滋的。 哥哥真好看啊……这么好的哥哥，是他的。 …… 昨晚消耗了大量体力，江燃睡得很沉，还做了个梦。他梦到弟弟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狼崽子，粘人无比，趴在他身上亲亲舔舔不肯走，还会嗷嗷呜呜地撒娇。 “不准舔我的脸……”江燃在梦里挥了挥手。 “嗷呜，嗷……哥。” 梦里的狼叫着叫着变成了人话，江燃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是现实里的阿洵在喊他。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是哼了声以示回应，眼皮都没动一下。 喊他的人很耐心，温声哄道：“哥，现在已经中午一点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饿久了又要胃疼。” 江燃缩进被子里拒绝：“困，我还要睡觉。” 被子外的人叹了口气，守着江燃让他再睡了几分钟，最后干脆连人带被子抱起来，一路抱到了卧室另一边的沙发上。 半路上摇摇晃晃的动静总算把江燃给晃醒了。他勉强睁开眼，完全忘了刚才弟弟说了什么：“几点了？” “中午一点了。”江洵耐心回答，“我熬了粥，也买了包子和玉米，还有酸奶，你看看想吃什么。” 江燃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坐起来，总算是醒了过来：“哦……嘶！” 他只是稍微使上劲，就觉得腰和腿都有些发酸，尤其是他的腿，大概是昨晚总是保持着抬起的姿势，今天出现了一些后遗症。他的嗓子也哑得不行，嘴唇还泛着细微的刺痛和肿。很显然，昨晚略微有些过度了。 江燃心里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羞恼，仰头瞪他，表示强烈谴责：“……江洵，你要负全责！” 虽然昨晚他也很爽，但江洵这家伙确实有点不听话了，最后那次……他觉得自己做得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了。 “好，我全责，我给哥哥道歉，下次一定克制。” 江燃没有相信这种承诺，费劲地起身去洗漱。江洵像个大型跟宠，寸步不离地跟在旁边，还想凑过来亲亲。 江燃洗完脸，抬起冰凉的手指抵在江洵嘴边，冷酷拒绝：“不准亲我。” 江洵一副天塌了的表情：“为什么不能亲？哥，你生气了吗？我哪里让你不高兴了，我现在就改。” 江燃想到昨晚几次吃得满满当当的经历，恶从胆边生，故意板着脸逗他：“嗯，就是不能亲，你昨晚太过分了，要惩罚一下。” 江洵忐忑又认真地看着哥哥的表情，发现哥哥嘴上说着控诉的话，眼里却是盛着细碎明亮的笑意。很显然，江燃并没有生气。 江洵心里放松下来，但还是起身在柜子里翻找几秒，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几张小纸条。 第96章 那是江燃在江洵六岁生日那年送出去的生日礼物。除了作为礼物的许愿券，还有几张用于不生气的和好券。 看到这几张笔触稚嫩的纸条，江燃静了几秒，忽然想到江洵告白的那个夜晚。 ——觊觎者在告白之后忐忑又绝望地祈求他原谅，小心翼翼拿出珍藏的礼物，想用年幼时得到的承诺祈求不要分开。不过那张免死金牌最终没有完全用上，他们之间没有出现感情破裂的情况。 “哥，不要生气。下次我一定注意，我可以用这张券换你跟我和好吗？” 江洵捧着那几张泛黄的小纸条，对着这几张纸条思索片刻，最终拿出威力稍微小一点的“不生气券”。 江燃看了他几秒，忽然捏住他的脸颊：“笨死了，这种事情怎么还要用我给你的券。我又不是用完你爽完就翻脸不认账的人。而且昨晚和我做的那些事情都是你的特权呀。” 江洵缓慢眨眼：“我知道哥哥不会真的要和我生气，但是我想亲你。” “我是没有生气，但是这几天真的不能亲。”江燃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狠心说，“起码要过两天才能亲。” 他很懂江洵，也懂自己的自制力。要是再黏黏糊糊地接吻，肯定又要接着再做点什么才完整。 那他还要不要走路了！ …… 江燃说到做到，这两天真的没有和弟弟接吻。不过也仅限于没有接吻，他们还是会拥抱和牵手，当然也没有分房。 没能接吻的江洵像是没吃到肉骨头的小狗，这几天的无形的尾巴都耷拉了，还在暗暗计算着某些东西。 江燃这两天都躺在琴大这边的家里休息。这么歇了两天，他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还接到父亲问他们要不要去参加小晚宴的电话。 他欣然应允，和江洵换上同款的休闲装来到晚宴的酒店。 江燃也不清楚家长们是怎么安排的，这几天已经有风声传出去。他刚到的时候，就听到有个相熟的合作伙伴和江振松交谈，言语间满是惋惜地提到了江洵的父母。 江燃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没怎么注意老江同志怎么跟人社交，他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旁边的男朋友身上。 好在江洵看起来确实没有受影响。 注意到他担忧的目光，江洵低声喊他：“哥。” 江燃侧过头，感觉到弟弟在他手心捏了一下。他立刻明白弟弟的意思。这场晚宴本就以大人们的社交为主，他们俩毫无负担地悄悄溜出大厅，来到隔壁休息厅的露台上。 露台错落有致地摆着盆栽，银叶菊和散尾葵郁郁葱葱。江燃观察了几秒弟弟的表情：“没有难受吧？” “没有。但是想亲哥哥。” 原来这小子是打的这个主意。江燃装作为难的模样沉吟：“这个嘛……” “哥，你之前说过的，如果不能亲，那要收利息的。”江洵搬出了当年的规定，还翻起旧账，“而且我告白之后有半个多月我们都没有亲亲。” 江燃没想到十几年前自己说出的规矩还能痛击自己一下。他不满：“你怎么还记着这个？？” “哥哥说的话我都记着。我现在算算欠了几个亲亲……” 江洵说着就开始计算。他也不知道套的什么利息，越算越多，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眼看着欠下的亲亲要变成惊人的数字，江燃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飞快地仰头亲在江洵的嘴唇上：“好了，补了一个，现在还剩多少？” “嗯……刚才哥哥亲了零点七秒，四舍五入算半个亲亲，不是整数的要重新计算。”江洵难得有这样逗哥哥的机会。他忍住嘴角的笑，最终报了个更大的数字。 江燃：“？？”怎么还越欠越多的呢？？ 江燃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在糊弄我，我小时候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哪有利息翻倍这么多的嘛。” “没有糊弄哥哥。如果哥哥觉得太多了，也可以有别的方案进行抵消的。” “嗯？什么方案？” 江洵微微俯身，在江燃耳边说：“做一次，抵消十个，很划算是不是？” 第78章 “除了恋爱公开，谁会发…… 这栋酒店的布局设计很注重私密性。露台的水墨屏风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还有郁郁葱葱的绿植作为补充。 江燃站在露台边缘，肩膀被弟弟揽住。他忍不住顺着弟弟的提议，开始凝神思考这个方案是否划算。 亲亲一次需要三到五分钟……那种亲得很深入缠绵的另算啦, 做一次的话就是以小时为单位计算了。但是接吻多了也总会顺理成章做些别的, 加上去同样耗时不少…… 什么呀，按照弟弟计算出来的需要补足的亲亲数量，怎么算都是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补完, 甚至可能大学毕业都还没还清债。 “你这抵消方案也不划算嘛, 哪有越抵消欠越多的。而且你这个利息有点太黑了吧，我小时候哪有这么无良，我说的规定肯定不是……江洵, 你笑什么！”江燃嘀咕到一半，抬眼看到江洵越翘越高的嘴角, “你刚才是不是根本没听我说话？” 江洵闷闷地笑了一声：“听了。哥，你好可爱。” “……”江燃终于反应过来了，合着这小子是在逗他玩呢。 “江洵，逗你哥很好玩吗？”江燃搂住江洵的脖子让他低头，凶巴巴地瞪了一眼, 干脆耍赖道, “我现在想起来了，明明是你记错了, 我根本没有欠亲亲，之前全部亲完了, 你一个亲亲都别想有！” “孔雀大王怎么能耍赖呢？”江洵低声反抗, “而且是孔雀大王说每天都要亲的，我是在遵守你的命令。” 看着弟弟一板一眼地喊他孔雀大王，江燃还是没绷住严肃的表情, 弯起嘴角：“耍赖怎么了，那我也没说十几个亲亲连本带利要还几百个嘛。” “嗯，因为刚才的计算结果是我乱说的，我想看看能不能骗哥哥多亲我几下。”江洵也露出笑容，给哥哥顺毛，“是我有欺君之罪，大王饶命。” 江燃故作为难地沉吟几秒，才大发慈悲点头：“好吧，原谅你了。” 江洵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他慢慢地说：“但有一点我确实没有骗哥哥，之前没有晚安吻的那段时间，我一直都记着。” “不是哥哥欠我亲吻，哥哥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江洵侧过身，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江燃的眼尾，“是我太混账吓到哥哥，错过了哥哥的晚安吻，是我的错，要惩罚也应该是哥哥惩罚问。” 江燃也不舍得再逗弟弟了：“怎么还认起错来了，反正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之前错过的都可以补回来的。” “那我现在可以解禁了吗？哥，我两天没有亲你了。” “好吧，可以了。” 江燃坦诚地说：“我也想亲你了。要是亲出火了……哎呀，想做就做好了，反正我也很喜欢和你做的……诶，表情收一收，等会儿我们还要回大厅那边见人呢。” …… 属于夜晚的话题没有持续太久，在允许江洵恢复接吻权之后，江燃就和他一起回到晚宴大厅。 江振松还在大厅里和几个合作伙伴交谈。他们已经商议完了项目事宜，话题再次回到江洵的父母身上。 “我年轻时和楼女士打过交道，她是非常负责的地质学者，没想到她就是小洵的母亲，太可惜了……” “不过小洵很有他爸的头脑，前途无量啊，也是多亏了江总你会教育，燃燃也这么优秀。” “……” 江振松被生意伙伴恭维得飘飘然，表面还是谦虚摆手：“和我没多大关系，那是他们俩自己争气，还有我夫人教的好。” 江燃就是这是回到大厅的。这些生意伙伴顺势开始对着他们本人夸，江燃坦坦荡荡接受夸奖，还和他们一起夸弟弟很优秀。 江振松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更加飘飘然，也更加不在意两个孩子恋爱了的事情。谁敢说他家孩子不好？他们就是恋爱了又怎么样，那还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孩子！ 江燃和弟弟并肩站在大厅里，从容熟练地和这些大人交谈，最终的效果也如他们所愿的那样，让更多人知道了江洵父母的存在。当然，江洵也没有忘记强调江家夫妇俩对他的恩情。 总而言之，这场晚宴结束得很圆满。 在这场晚宴结束后，江燃趁着郁大舅一家回了村里探望老人，也拉上母亲和弟弟一起回去。老江同志本来也想同行，可惜他又要出差忙活，只能遗憾作罢。 郁家老两口居住的村子这些年也重新规划翻新了，曾经的泥土路都铺了水泥，各家各户的屋子外墙也刷白了，还有不少人建了自建房。郁家的屋子没有推倒重建，但也翻修了，白墙灰瓦看上去格外闲适。 “外婆外公！”江燃拎着几包新鲜肉菜走进院子里，扬着声音喊人。 比老两口先出来的是第三代旺财，几只大黄狗跑出来冲江燃摇尾巴，郁外婆过了几分钟才从屋后出来。 第97章 “燃燃和小洵回来啦，青荷，你买这么多菜干什么，家里还种了很多呢。” 郁女士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笑着埋怨：“都说不要种这么多，累着怎么办？你该好好休息的。” “几颗菜而已，闲着也是闲着。”郁外婆摆摆手，摸了摸江燃的脑袋，“是不是又高啦？快要和小洵那么高了。” 江燃弯下腰让外婆摸头，郁闷地说：“没有的，阿洵比我高多了，我追不上。” 江洵轻轻笑了笑，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追得上的，哥哥现在就比我高了。” 什么嘛，这都是哄小孩的方式了。江燃心里嘀咕两句，实际上嘴角已经翘了起来，也给外婆锤了锤肩膀。 郁外婆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十几年前做的心脏手术出了几次问题，这些年都需要静养。江燃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給老人家坦白的草稿打了好几遍。 不过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郁女士陪着老人先回屋子里了，江燃则是和弟弟晃悠到后面的院子，找到了正在洗水果的郁家表姐。 江燃笑眯眯地说：“姐，外公和大舅又去钓鱼了？” “嗯，我妈跟着去看他们了。”郁表姐拍拍江洵的肩膀，又在江燃头顶胡乱揉了一圈，“都录了琴大是吧？” “是啊，我要继续和阿洵做校友……哎，姐，我的发型！你不能仗着和我一样高就摸我头的。” 郁表姐性子清冷，但见面时总喜欢搓揉小表弟的脑袋。江燃绕到弟弟身后把他当成盾牌，不让表姐再搓揉自己。 江燃转移话题：“对了姐，你上次和我们说有个男的追你，他过关没啊？” “还行，人还不错，跟他谈着了，如果能定下来就带回来给你们看看。”郁表姐轻描淡写地说完，“那你们俩呢？” 江燃眨眨眼：“什么我们俩？” 小表姐揶揄地看着他们，语出惊人：“就是你们俩恋爱的事情啊，怎么样了，是确定谈了是吧？” “……？！” 江燃呆住了：“姐，你怎么知道的啊，我都还没告诉你呢。阿洵，是不是你偷偷报信了？” “没有，我没有和表姐说。”江洵摇了摇头，显然也有些惊讶郁家表姐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你们俩啊……你们前阵子不是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吗？那也太明显了，除了恋爱公开，什么样的朋友和兄弟会发那样的文案？”郁表姐无奈地笑，“估计再过段时间，其他人也会反应过来了。” “姐你真是火眼金睛。”江燃夸完陷入沉思，“那是不是说明我和阿洵铺垫得还挺好的？” “是挺好的，你们俩想和老人家坦白？” “对，我们前阵子已经和爸妈说了，他们也同意了。这次回来也是想跟外公外婆说一声。” 郁表姐没有像郁小舅那样把江洵当做家贼，只是又揉了揉江燃的脑袋：“那你们俩悠着点说。” 江燃乖乖点头。天色很快暗了，郁外公拎着钓上来的几条草鱼回来了，又宰了只鸡，一家子一起在厨房忙活，很快摆了满桌菜。 晚饭吃到一半，郁外婆给江燃夹了块鸡腿，笑着问他：“燃燃，你是不是有话要和阿婆说啊？” “嗯……但是我怕吓着你们。要不吃完饭再说嘛。” 江燃这话吊足了胃口，晚餐之后，一家人都坐在客厅等着江燃分享要说的事情。江燃清了清嗓子：“那个，外婆外公，你们听完可不能着急啊……就是，有个事要和你们说，我跟阿洵谈恋爱了。” 江洵点头：“对，我和哥谈恋爱了。” 话音落下，客厅里静了许久，郁家老两口戴着老花镜使劲瞅这两个并排坐的孩子，有点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郁青荷主动打破沉默：“燃燃没有开玩笑。他们俩前几天已经和我们坦白过了，也仔细聊过了。” “哦，哦……你们说明白了啊，那挺好，只要燃燃和小洵高兴就好。”郁外婆擦了擦眼睛，看着这两个已经从小豆丁变成准大学生的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没事的，挺好的……老头子，你不说句话？” 郁外公愣愣地回过神，也点头：“对，对。是有点突然啊，但是燃燃决定了就好。”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老两口都接受了这件事，拉着两人的手叮嘱要好好过日子。郁大舅一家也没什么反对的，只是瞅着两个孩子没说话，大概是还在努力消化。 事情进展出乎预料的顺利，江燃和老人家聊完，有些恍惚地拉着弟弟来到院子里，仰头盯着月亮看了片刻才说：“阿洵，现在所有长辈都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诶。你高不高兴？” “高兴。哥，我们是被认可的。” 江燃靠在弟弟肩上，忽然忍不住笑起来：“真好……我们再发个朋友圈吧，就当是……就当是公开之前最后铺垫一下，估计过几天就能直接告诉大家我们谈恋爱了。” 江洵握着他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好。” 江燃当场抓拍了他们俩在月光下的合照，编辑了一条朋友圈：［今晚的月光很好。以后也要和江洵同学一起看很多很多风景。］ 江洵嘴角噙着笑，也发了一样的朋友圈。 …… 而这么连番铺垫下来，总算有几个同学意识到不对了。 之后几天，江燃都住在村里陪老人家，他们那几位小伙伴则是开始积极帮忙传谣……不是，帮忙解释江燃和江洵并不是亲兄弟，并且在此过程进行了一些艺术性的加工，比如模棱两可地暗示了一下江洵的童养夫身份。 在江燃得到郁家长辈们的认可之后，傅斯扬还兴高采烈地转发了一大段聊天记录过来邀功，发来的语音非常兴奋。 “江燃你看，我给你舌战群儒！” 江燃好奇地点开聊天记录，示意弟弟过来和他一起看。聊天记录的开头就是有个同学过来问傅斯扬，想知道江燃和江洵到底是不是亲兄弟，还提到了他们俩姓氏一样。 ［小傅想吃饭］：哎你这就问对人了，我跟他们熟。你说姓啊，那不就说明他们有缘啊！但是你不能看这两人都长得好看就是兄弟，他们俩五官完全不像啊！ 一直看到这里，江燃都是很欣慰的。他这朋友虽然缺心眼，但对待朋友好得没话说，需要帮忙的时候毫不含糊。 江燃的视线再往下。 ［小傅想吃饭］：而且你想想，江燃这人细皮嫩肉的，还比江洵矮那么一截，五官体型都两模两样，这差距一看就不是亲兄弟！ 江燃：“？？？” 第79章 “小洵，你可能还有其他…… 屏幕上还在弹出信息提示, 是傅斯扬那家伙在得意地问他舌战群儒厉不厉害。 江燃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再往下看了几条信息。傅斯扬这人接下来甚至还缺心眼地论证了他和江洵的身高体型以及五官的差距，以此说明他们俩并不存在血缘关系。关键是这么一番说下来, 对面那个同学竟然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 ［同学］：原来如此！原来是我观察得不够细致！听你这么一说, 他们俩确实不像是亲的啊！ 江燃又深呼吸了一下，在心里劝解自己，小伙伴好歹是在帮忙, 不用在意这种小细节。他努力想要维持住自己的表情管理, 却听到旁边的家伙笑了一声。 “江洵，你是不是又在笑我！”江燃猛地转过去看他，把手机揣进口袋里, 腾出两只手按住弟弟的肩膀，“你等着, 我肯定还能高的！” “嗯，哥哥不要挑食，说不定这两年还能高几厘米，今晚我就给你做菠菜和胡萝卜丸，再炒个芥兰, 还有豆腐鱼头汤, 好好补充营养，哥哥觉得怎么样？” 江燃的表情已经凝固了, 强大的联想能力已经让他想象到了这些菜品的味道。他没好气地瞪了弟弟一眼：“我觉得不怎么样，你要谋害我吗？” “我可是为了哥哥好……好吧, 我开玩笑的, 监督哥哥营养均衡也不是一餐全部塞给你。”江洵没忍住嘴角的笑，干脆抱着江燃的下半身，双手发力把他整个人抱起来。 “哥, 你别生气。你看，你现在就比我高了。” 身体腾空，江燃下意识搂住江洵的脖子，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弟弟又是在用这种哄小孩的办法哄他。他哼笑一声：“我才没有生气。” 江洵抱着人掂了掂，维持了片刻举高高的姿势，接着哄：“因为我父母比较高，是基因遗传，这个我没办法控制的。而且哥哥对比其他人也是很高挑的了，是非常完美的身材比例，哥哥才是最好的。” “我知道，我很好看的。”江燃已经完全被哄顺毛了，忘掉了傅斯扬那小子的缺心眼言论和弟弟胆大妄为笑话他。 他们俩接着往下看，后面的聊天记录是傅斯扬和另外一个同学的。那个同学鬼鬼祟祟地过来问江家兄弟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傅斯扬这小子难得机灵，知道朋友们还没有彻底公开，回答得很巧妙，一个劲说他们就是关系好，还说他们从小黏黏糊糊的，现在就是结婚了都不奇怪。 第98章 看到小伙伴的回答，江燃总算满意了一点。傅斯扬又发了几条语音过来邀功：“怎么样怎么样，我说得还不错吧？” 江燃夸奖他：“不错，机灵了很多嘛，谢谢你哦。” “不用谢，嘿嘿，真难得可以帮到你。”傅斯扬傻笑几声，夸自己，“我机智吧，我就说你跟江洵的身高差能让人相信！” 江燃：“……”这人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眼看着弟弟的嘴角好像又要翘起来，江燃一把捂住弟弟的嘴巴，顺便警告小伙伴：“不许再跟我提这个，我没有过一米八已经很伤心了。” “嘿嘿，谁让你挑食呢。哎，江燃，所以你跟你弟打算啥时正式公开？你们俩那个朋友圈……感觉还是有点委婉啊！” “不急，公开是肯定会公开的啦，时机也差不多了。” 感谢完小伙伴，江燃收起手机，晃晃悠悠地趴在弟弟肩膀上看星星。过了一会儿，他提起刚才聊天记录里说到的姓氏问题。 “阿洵，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在想，我们俩的姓竟然是一样的。我之前是真的把你当成我弟。” 江洵握住他的手腕：“我知道，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 曾经，年幼的江洵觉得很幸运，他和漂亮哥哥竟然是同一个姓。有姓氏作为某种微小的联系，让他有种哥哥永远不会丢下他的感觉。当然，现在的江洵也觉得很幸运。 “傅斯扬那家伙说得没错，说明我们俩很有缘嘛。”江燃蹭了蹭弟弟的颈窝，“连姓氏都一样，我们注定是最亲的人。” 嗯，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做的时候会有那么一丝羞耻了。 …… 他们在乡下住了四五天，倒是郁女士有些事情先回了市区。他们俩以情侣的身份再次走遍了小时候去过的各种角落。 某个晴朗的午后，他们在充满稻草气息的树荫下坐着，翻阅这段时间拍的合照。照片里的两人亲密无间，背景是他们共同看过的风景。 从小到大，他们一起经历过无数次出行，去看过很远的风景，也无数次在这样悠闲的午后坐在一起。 “阿洵，现在的感觉好奇妙。”江燃笑着说，“好像和过去一样，又完全不一样了。” 明明是熟悉的场景，但因为身份不同，做着相同的事情也变成了完全不同的感觉，曾经的记忆也被附加了新的意义。 “因为现在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 江燃认同地点头，在这处悠闲的角落和男朋友接了个缠绵的吻。 …… 在他们即将回城里的那天中午，江燃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燃燃，你们俩是打算今天回来是吧？” “是啊，爸，你出差回来了？”江燃靠在江洵身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嗯，小洵还在你身边吧？这事儿和他有关系。”江振松斟酌了几秒，“小洵……你很可能要找到其他还在世的亲人了，电话里不太好说，下午回来看看吧？” “啊？！” 江燃惊讶极了，直到挂断电话，他的眼睛还是瞪得圆溜溜的，扳着弟弟的脸左看右看。 “爸爸他没在开玩笑吧？”江燃喃喃几句，扭头去看弟弟的表情，“阿洵，你什么感觉？会不会不舒服？” 江洵摇头，表情比哥哥还要平静：“哥，我没事。我没有太大感觉，就是有点惊讶。如果真的是有其他亲属，那应该是我母亲那边的亲戚，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之前江洵整理过父母的遗物，从母亲的笔记里得知他大概是有尚且在世的亲戚的，只不过连母亲都从来没有联系过。 “能够让爸爸觉得可以让你去认识的，应该不会是什么糟糕的人。”江燃拉着弟弟回屋，“走，阿洵，我们先把行李收拾收拾。” 等到他们一起回到家。就见他们家的客厅里坐着一位预料之外的客人。江燃对这个人不算熟悉，却也不能说完全陌生——这人是他们之前偶遇过两次的布莱尔先生，或者应该称呼他为楼先生。 江燃愣了几秒，很快想起前阵子在动物园的那次偶遇。那天他还在想这位楼先生和江洵母亲的姓是一样的，难道这位真的是阿洵的亲人？ “好巧，又见面了。”那位姓楼的混血华裔站起来，对江燃的欣赏和喜爱溢于言表，看向江洵时，目光变得复杂了一些。 楼先生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对江洵说：“孩子，按照血缘上的关系和华国的称呼来看，我是你的舅公。” 江燃悄悄观察了一下这位楼老先生和弟弟的五官，没有发现太大的相似之处。江洵的表情倒是很平静：“您是怎么确认的？” “之前那两次和你们碰面，我始终觉得很亲切。大概是命运在驱使我，我翻出了四十年多前的照片，发现你的眉眼和你的外婆很相似，于是我求证了江先生，得到了确切的答案。”这位楼先生的中文不太标准，语速也放得很慢。 “忘了说，孩子，我和你的外婆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她是纯华国人，当初因为一些原因和我父亲闹得很不愉快。她最终带着丈夫和年幼的女儿回了国，并且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们，而那时候通讯并不发达，我们也始终联系不上她，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她已经不在人世，你的母亲也出了意外……抱歉。” 楼先生叹了口气。命运弄人，妹妹那边的亲人竟然只剩下江洵一个。 听完这段话，江洵垂着头没有说话。江燃则是眼巴巴地看向自家父母：“爸，妈，你们确定了的呀，是真的吗？” “嗯，小洵的母亲和外婆确实和这位楼先生有亲缘关系。”郁青荷说。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江燃侧过身子抓住弟弟的手腕，有些担忧地观察他的表情。 怎么说呢，虽然上几代的故事让人唏嘘，但江燃心里其实是为弟弟感到高兴的。毕竟除了那家已经去蹲局子了的恶人，弟弟仍然有亲人在世，并且看上去人还不错。 他弟弟才不是什么都没有的小可怜呢。 过了几分钟，江洵对那位楼先生说：“我明白了。不过我做不到立刻把你当成亲人。” “当然，当然，我很明白，孩子，今天找到你并不是想让你立刻接受不熟悉的亲人，也不是想让你跟我去国外，这只是出于一个长辈的愧疚。” 楼先生很理解江洵的心情，毕竟作为亲属，他们缺席了江洵的所有成长过程。见江洵的兴致不是很高，楼先生提起另外一个话题。 “我听江先生说了，你们俩是恋爱了对吗？” 江洵下意识以为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长辈想要反对他们，警惕又冷淡地抬起眼：“是的，怎么了？” “别担心，孩子，我只是想给你们送点礼物。”楼先生目光慈爱，“我几乎没有在华国生活过，不过我有了解和学习这边的传统文化。你们不是恋爱了吗，以后也会一起继续生活，结婚，成为永远的伴侣。” 江燃的耳尖动了动。忽然有些羞。楼老先生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什么婚礼主持人说的哦…… 江洵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瞬，没想到这个老人是想送礼。 “所以我参考了这边的文化传统，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小小的礼物。我可以现在把礼物先给你们吗？过段时间我就要回去了，我想还是当面把礼物给你们比较好。” 楼先生说着，也转过头征询江振松和郁青荷的意见：“可以让我的助理把礼物拿进来吗？” “没问题。如果小洵愿意接纳，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得到允许，助理很快从门口进来，手里拎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精美箱子，其中一个箱子大得惊人。 江燃好奇地探头看了看，在楼先生的慈爱目光里打开了比较小的那个箱子。他从里面掏出一个巨大的“囍”字挂画，红底金字，疑似是金线勾勒。 江燃：“？” 江燃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位老先生比较传统的送礼风格，目光落在另一个大箱子上，竟然略微有些畏惧。 “打开看看吧，孩子，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全新的纯手工制品。” 江燃和弟弟对视几秒，打开了大箱子——江燃定睛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床……大红色的被子。 第80章 醉酒燃宝 这床大红色的被子给人的视觉冲击力非常强烈。被面如绸缎般柔软, 金线绣着华贵的纹样，被角还挂着金灿灿的如意结。 好看归好看，但不影响这是一床婚被的事实啊！ 除了楼先生之外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位助理不知道老板前阵子亲力亲为买的东西竟然是这个, 也愣在原地。 过了半晌, 江燃红着耳尖，声音有些飘忽地说：“谢谢您啊，很特别的礼物, 还……还挺喜庆的。” “喜欢就好。我咨询了很多朋友, 他们极力推荐我给恩爱的伴侣准备这种礼物。” 直到这时，江振松和郁青荷总算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 他们看到儿子害臊的模样更是有些好笑。江振松委婉地说：“您破费了，不过孩子们距离结婚还早呢。” 第99章 楼先生对传统文化了解了但没完全了解, 一时没听出来江总为什么突然提起结婚。他思忖着说：“结婚？哦，我明白，孩子们以后当然是要结婚的，只是还没到年龄。不过这被子现在也是可以使用的。” 很好，大家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江燃默默捂了捂眼睛。他明白了, 这位楼老先生好像不知道结婚才要用这种被子。不过再怎么说, 这也是长辈的一片心意啦…… 旁边的江洵倒是觉得这两个礼物很合心意，他伸手摸了几下被面, 神色越发满意。 这床被子虽然有些太夸张了，但他和哥哥本来就是要过一辈子的, 结婚也是迟早的事。这被子铺在床上一定很不错。 江洵的声音里带上了真情实感的感激：“谢谢,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楼先生高兴起来：“好好，你们能喜欢这个礼物就最好了。哦，对, 长辈和孩子见面还要给红包的，我知道这个，来，快拿着。”他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沉甸甸的红包，一把塞进了江燃和江洵手里。 江燃没有拒绝这个红包。他能够感受到这个老人在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和喜爱，并且尽自己所能的用大家能接受的方式。江燃的耳朵尖还有一点红，但已经恢复了平时坦荡从容的模样，再次道了声谢。 那两个夸张的箱子已经被暂时收了起来。虽然这份礼物出乎意料，但确实很好的缓解了刚才凝滞的气氛。重新坐下后，江洵对这位楼先生显然没有刚才那么冷淡了。 “其实能够和小洵相认，还要感谢燃燃。”楼先生已经熟练掌握了小辈们的昵称，抿了口茶，“那天我其实已经结束行程，订好了回去的机票，但我意外看到了燃燃的画展宣传，所以决定多停留一天。非常幸运，我看到了充满灵气的画作，也很幸运碰见了你们。” 江燃眨了眨眼，也不跟他谦虚：“是吧，看我的画绝对不亏的。” 几位长辈都笑起来。他们一点都不觉得江燃这样说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他这样骄傲明媚的样子格外可爱。江洵同样有这种感觉，并且很认同他那位舅公的说法——江燃总会让事情变得很美好和幸运。 “没错，我们燃燃就是最优秀的大画家。” 他们轻松地交谈起来，江燃侧头看了看弟弟的表情，主动帮他问：“楼先生能不能讲讲阿洵的外婆？还有楼先生的事情也可以讲讲嘛，阿洵肯定想了解自己的亲人的呀。” 江洵被点出心里所想，也不反驳，只是握住哥哥的手嗯了一声：“如果您愿意讲的话。” 楼先生露出怀念的神色：“当然可以。她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从事地质研究工作，也许小洵的母亲也是受到她的启发，也从事了这方面的工作。我和她其实关系很不错，只不过后来她想回国做研究，我父亲出于担忧没有答应让她在那时候回国，他们闹得不太愉快。” 这位楼先生是个很健谈的人。江燃很快从他的讲述里知道了江洵那几位家人的故事，也知道了楼先生所在的布莱尔家族不算是顶级富豪或是什么大家族，但几代人在国外积累了许多产业，也算是有很不错的底蕴。 江洵始终安静地听着这位舅公讲话，心里空缺的某些角落被无声填补。 楼先生分享完过去的故事，让话题再次回到这里，对着江振松夫妇俩说：“我知道我也许没有太多立场表达感谢，但我真的很感激你们如此无私。在小洵那孩子心里，你们一定就是他的父母那样的存在。” 江洵点头，赞同了这位舅公的说法：“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江家夫妇俩笑着摇摇头，心里熨帖。 楼先生感慨地看着他们，提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对了，孩子，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你的外婆其实也继承了一部分遗产，只不过之前我们一直没能找到她，也就没有处置这些财产。现在已经找到了她的后代，那么这部分财产理应交给你。” 江洵思考几秒，平静地问：“这部分财产……我可以全部给我的哥哥吗？” 楼先生笑着说：“当然可以，你有权自由处置这笔财产。” 江洵点头：“好，那么都给我哥吧。” 他说得干脆利落，倒是江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晃了几下：“阿洵，这种事情不能草率的呀，你给我做什么？” 江家夫妇俩也点头：“燃燃说得对，小洵，财产不是小数额。” “我的就是哥哥的。而且我本来就说了要给哥哥最好的，这样刚好。”江洵不甚在意。他非常乐意把财政大权交给江燃，反正他从小的赚钱愿望就是给哥哥花。 江燃看着弟弟固执的模样，装作无奈的模样摇了摇头：“好吧，那阿洵的钱就保管在我这里，我会每个月给你发零花钱的。”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他们和楼先生出去吃了顿晚饭。临走前，楼先生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在江洵肩上按了按：“小洵，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打扰你和燃燃的生活，更不会要求你去国外或是如何。今天这一切都是作为亲人的小小弥补，如果你们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也请一定告诉我，让我们稍稍弥补一些遗憾。当然，如果你们以后愿意来认识认识那边的亲人，我们也非常欢迎。” “好，多谢。”江洵说。 目送楼先生离开以后，夫妇俩都看向江洵，看上去有些想问他有什么感觉。最后还是江燃先说话。 江燃捏了捏弟弟的脸颊：“阿洵，我觉得很高兴。你看呀，你也有关心你的亲人，楼先生是个挺不错的人。” 江洵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他人挺好的。”他说完，看向旁边关切看他的夫妇俩，露出笑容，“谢谢叔叔阿姨。” 还有在世的亲人确实是意外之喜，不过在江洵心里，他最重要的亲人只有他眼前的这一家人。 …… 在江洵和那位楼先生认亲之后，楼先生也配合着放出风声，让外界更相信了江燃和江洵并没有血缘关系。 转眼就到了临近开学的日子。江燃和他那些小伙伴即将各奔东西，他干脆喊上朋友们再次聚餐，当做临别践行。 为了缓解愁绪，江燃给大家都点了果酒。他平时酒量不好，总会控制着不多喝，今天却是连喝了好几杯，最后还是江洵按住了他。 江燃对弟弟阻止自己借酒消愁的行为表示不满，微发雷霆地瞪了一眼，转过头和小伙伴嘀咕：“还有一星期就要开学了啊……温棋，你的学校距离我们最远。” “是有点远，不过高铁和飞机点很方便，燃燃随时可以和你男朋友过来找我玩，我有空也会回琴洲市的。”林温棋笑着安慰他。 傅斯扬则是拍桌而起，愤愤不平地对江燃说：“你怎么不说舍不得我？好啊！难道要去的远才能被你惦记！早知道我不去榆省的大学了……没去成琴洲市本地的学校我还想着去近点的呢，早知道我去边疆了！” 愁绪被这缺心眼的家伙冲淡，江燃重新笑起来：“你快少说两句吧。” “反正咱以后都要闪闪发光，就和江燃一样！”涂嘉明豪情万丈，“最主要的是，咱永远是朋友！” “嘿嘿，干杯！” 江燃撑着下巴，笑眯眯地和朋友们碰杯，碰完还被嗷嗷叫的小伙伴冲过来拥抱。旁边的江洵也举起酒杯，目光却是落在江燃脸上。 江洵知道哥哥很在乎朋友。当初傅斯扬跟随父母出国读书，江燃嘴上损他，其实也低落了一段时间。又比如现在，江洵知道哥哥心里其实很不舍得朋友们。 说实话，江洵其实吃醋过很多次，但看着哥哥被朋友们簇拥，得到那样纯粹的关爱和情谊，江洵又觉得本该如此。 一场聚餐结束，每个人都喝了不少酒。江燃摇摇晃晃地和朋友们挥手告别，目送他们各自回家，才跟着弟弟回到琴大附近的公寓。到家之后，江燃坐在沙发上发愣，眼神看着有些迷蒙。 “哥？”江洵弯下腰，在江燃面前晃了晃手，“还能认出这是几吗？一加一等于多少？” 喝醉的江燃拒绝做数学题。他啪的一下把弟弟乱晃的手拍下来，朦胧的眼神盯着前面看，过了一会突然皱着眉头问：“好奇怪啊，我怎么有两个男朋友？” 江洵：“？？？” 江洵心里警铃大作。他身后根本没有别人，最近也没有看见有什么野男人靠近哥哥，那他的哥哥哪里来的第二个男朋友？！ 江洵握住哥哥的手腕：“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怎么突然有两个男朋友了。”江燃费劲地举着手指点了点前面的空气，“一个是阿洵，另一个……也是阿洵。咦……？” 原来是虚惊一场。江洵缓缓松了口气。而江燃陷入了无法解决的难题。 太奇怪了，为什么他会有两个阿洵？ 江燃皱眉沉思许久，伸手把两个江洵往中间挤，试图把两个男朋友合并成一个——不过事实上，江燃的手捧住了弟弟的脸颊，正在努力挤压弟弟的脸。 第100章 江洵：“……” 江洵叹了口气，任由江燃挤压片刻，才轻轻握住他的手，让哥哥靠在自己怀里。 男朋友疑似已经合并完成，江燃不动了。他靠在江洵怀里安静了几秒，忽然扯住江洵的衣袖摇晃：“阿洵，阿洵……大事不好了……” 他的声音委屈极了，江洵顿时又提起心，捧起他的脸哄道：“哥，怎么了？别急，慢慢和我说。” 江燃颤抖着抬起眼，侧过肩膀，伸手扒拉着衬衣露出光滑的肌肤，又撩起衣摆露出漂亮的背部线条和腰窝。 江燃悲伤得像是天塌了：“阿洵你看，我的翅膀不见了，尾羽和覆羽也不见了！” 第81章 （正文完） 他…… 暖色调的灯光笼罩着他们, 同时也把江燃的皮肤映得更加盈润细腻。江燃的尾音还带着颤，听起来委屈又可怜。 “阿洵阿洵你快看，是不是不见了……尾巴, 我的尾巴呢！” 江燃急得团团转, 江洵提起的心却缓缓放下。看着怀里哼哼唧唧的漂亮少年，江洵觉得自己的血槽都要被萌空了。 哥哥平时总是狡黠灵动的，醉酒之后难得见到这样迷糊可爱的样子。江洵忍住嘴角的笑容, 配合地说：“是啊, 哥哥的尾巴怎么不见了？” 江洵说着，还故意在江燃肩膀和后背抚了抚，进行一番检查之后说：“怎么办, 确实不见了，我也没找到哥哥的翅膀和尾巴。” 江燃双眼茫然地看着男朋友, 呆呆地说：“啊，不见了……我不好看了，阿洵，我不是最漂亮的了……”江燃喃喃着，努力伸长手臂够住旁边储物柜上的小镜子, 睁大眼睛观察镜子里的自己。 “唔, 但是我的脸还是很好看的嘛，我的衣服也很好看, 可是我的尾巴呢……” 很显然，江燃在醉酒之后串台了, 一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小鸟, 不变的就是一样爱美。他一会儿摸摸自己的脸，一会儿转过头看自己的后背，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江洵看着哥哥委屈的模样, 已经不舍得再逗他。江洵熟练地哄道：“哥哥还是最漂亮的。别急，睡醒之后哥哥的尾巴就回来了。” “这样吗……那好吧，尾巴尾巴明天一定要回来。”江燃充满期待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胛骨和腰窝，摇摇晃晃起身，“那我要去洗澡了。” 江洵摸了摸他的脑袋：“哥，你现在还醉着，不能洗澡。” 江燃很不乐意：“不行，我很爱干净的，怎么能不洗澡呢。”他说着低头闻了闻，在原本清爽的柚子花味道里闻到了不和谐的烤肉味道，更加坚定了洗澡的决心。 江洵无奈，抱着醉鬼哥哥去浴室简单擦洗了一遍，江燃这才满意了。喝醉了的江燃也很有礼貌，胡乱地亲了弟弟一口：“谢谢阿洵帮我洗澡。” “不用谢，服务孔雀大王是我应该做的……哥，睡着了？”江洵用指腹碰了碰怀中人的脸颊。 回答他的是江燃均匀清浅的呼吸。江洵轻轻笑了一声：“好吧，那哥哥晚安。” 一夜好梦。 江燃沉沉地睡了一觉，醒来后迷迷糊糊还记得昨天洗澡洗得不够彻底，在弟弟怀里缓了几分钟就要爬起来。 “哥，不再睡会儿吗？” 江燃摇头：“你睡吧，我再洗个澡。” 江洵松开手，仔细观察了一下哥哥的表情。嗯，很平静，也没有恼羞成怒……哥哥是忘记昨天说的醉话了吗？ ——江燃确实忘了昨晚的胡话，压根不记得昨晚的自己还在期待尾巴长回来。他洗完澡出来，就见他弟坐在床沿看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笑。 “嗯？阿洵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江燃歪歪脑袋，走过去戳了戳江洵的脸颊，“分享给我听听嘛。” 江洵搂住男朋友的腰，笑着说：“咳，既然哥哥提起了……我就是想问一下哥哥，你的翅膀和尾巴回来了吗？” 江燃动作一顿，十分困惑：“什么翅膀和尾巴，阿洵你没睡醒吗？不对，尾巴……？”江燃低声重复了两遍，忽然表情空白，缓缓想起了昨天自己说过的胡话。 窗外洒落进来的阳光暖融融的，清晰地映出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惊讶和羞恼。江燃蜷了蜷指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他怎么会跟男朋友抱怨翅膀和尾巴不见了……羞死了！江燃抬起头，就见男朋友的嘴角越扬越高。他瞪了男朋友一眼，努力理直气壮起来：“我喝多了嘛，没想到那边的果酒后劲也挺大的……不许笑我。” “嗯，不笑，我只是觉得哥哥很可爱。”江洵把人彻底拉进怀里，轻轻蹭了蹭江燃的颈窝，说出了昨晚就想说的安慰，“哥，现在交通这么方便，通讯也发达，随时可以和朋友见面的。别难过。” “我知道的，我才没有难过呢。”江燃环抱住江洵的脖子，小声说，“其实我很高兴的，大家都在往前走，变得越来越好，在追寻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就是……有点舍不得。” 小伙伴们即将各奔东西，那样吵吵闹闹的日子好像一下子就离他远去了。 江洵没有再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抚着江燃的后背，无声表达安抚。 江燃也不是喜欢沉浸在伤春悲秋里的人。低落片刻之后，他就打起了精神，脸上重新带上笑容：“说点开心的，阿洵，现在所有长辈都接受我们了，爸妈舅舅，外公外婆，爷爷师父……还有楼先生。” 江燃掰着手指念了一大串名字，脑袋在弟弟颈窝拱了一下：“没错，还有楼先生……阿洵也有很好的亲人，真好。” 过去的阴霾早已被更幸福的事情驱散。江燃伸了个懒腰，声音雀跃：“而且马上就要开学了，要认识更多新的朋友了。我们又要当校友啦，阿洵。” “嗯，我很期待。” …… 一周时间转眼过去，很快到了他们俩开学的日子。 江燃这天一大早就起来了，给自己和男朋友精挑细选了一套情侣装。长辈们很重视两个孩子的开学日，纷纷抽空过来陪他们去学校报道。 快要到琴大门口时，江燃和江洵对视一眼，拍了张合照，把早就编辑好的朋友圈发了出去。 这条朋友圈的配图是他们俩站在阳光下的合照，背景是一片晴朗的天空，以及远处的琴大校门。他们俩头挨着头，江燃的笑容明媚，江洵脸上也有温柔的微笑。 而配文很简单，仅有一句话：［和男朋友一起开学啦，以后也要一起看很多风景哦。］ 尽管江燃没有使用辞藻华丽的文案或者装文艺，但这句话的信息量足够大，刚发出去就让朋友圈都沸腾起来。 ［嗯？？你们俩果然恋爱了！］ ［好般配嘿嘿，恭喜啊！］ ［哇，班长和课代表站一起好养眼！记得请客！］ 长辈们默许了他们的公开，还在第一时间给他们点赞。朋友们也吱哇乱叫地为他们送上祝福。总之评论区里热热闹闹的，完全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江燃满足地刷完亲朋好友的祝福，愉快地和男朋友一起走进校园。 琴大历史悠久，在整个华国都是排名前几的顶尖学府。今天是报道日，江燃和弟弟推着行李箱走进校园，周围都是陌生却朝气蓬勃的面孔。 郁女士研究了一下流程：“你们俩先去报道吧，行李箱我们守着。” “好哦。”江燃摆摆手，拿着材料和身旁的江洵说，“走吧阿洵，我们分头行动。” 江洵顿了几秒：“哥，我先和你去报道吧。” “嗯？”江燃看了一眼前面拥挤的队伍，转过头笑他，“报道最多半小时，这么不舍得分开？” “舍不得，一秒都不想分开。”江洵说。尤其是他们刚刚正式公开，强烈的满足感和愉悦让江洵想要紧紧跟在哥哥身边。 江燃笑着说了句肉麻，悄悄捏了捏弟弟的手心：“趁现在队伍不怎么长嘛，等会儿肯定更多人等着报道。而且爸妈和舅舅他们还等着，我们弄完赶紧去找他们。” 江燃说着，朝弟弟眨了眨眼：“阿洵你快去，我等你来找我。” “好吧。”江洵也明白这个道理，抓着哥哥的手指捏了几下才慢慢松开手。 绘画专业的报道点和金融专业的相隔了几百米距离，江洵一步三回头，直到哥哥的背影被人群淹没才没有回头看。 不远处等他们报道的几位长辈远远看着这一幕，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郁小舅则是对此很满意——男人就该时时刻刻惦记着伴侣才对！ 而江燃已经到了报道点。 绘画专业的新生没有其他热门专业的多，负责接待的几位师兄师姐等得有些昏昏欲睡。等到江燃出现在报道点，他们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江燃扬起笑容：“师兄师姐们好，绘画专业是在这里报道对吧？” “对，对。”负责登记的那个师姐猛地站起来，盯着江燃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哦哦哦！你就是闫老师的那位徒弟对吧！师弟你好漂亮啊！” 第101章 江燃的笑容不变，毫不扭捏地收下了夸奖，低头在报名表上签名。 直观感受着江燃的颜值冲击，几位师兄师姐都忍不住面露惊艳。和情爱无关，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美丽存在都会惊叹的。他们热情地拉住江燃给他介绍学校。 江燃签完名，一边看专业介绍册，一边和这些热情的师兄师姐聊起来。聊了十来分钟后，其中一位师兄猛拍大腿：“隔壁那群雕石头的家伙还跟我打赌呢，他们输定了！咱们专业的小师弟绝对是最好看的，肯定也是最多人追求的！” 江燃闻言，晃了晃手指，笑着说：“追求不追求的就不用和别人比了，因为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喏，他过来啦。” 众人抬头，就见道路尽头快步走来一个俊美高挑的少年，那少年的目光直直落在江燃身上，满心满眼都是江燃。 几十秒后，那少年就已经走到了绘画专业的报道点。 江燃笑盈盈地牵住他，转头和师兄师姐们说：“这就是我男朋友，江洵，也是琴大的。” 江洵礼貌地朝师兄师姐们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回江燃身上：“都搞定了？” “嗯，爸妈他们该等急了，走，咱们去找他们。”江燃亲昵地和江洵碰着肩膀，侧过身和师兄师姐们挥手，“我先走一步啦，下次再聊——” 江燃和弟弟牵着手，没有太高调显摆，但也没有任何遮掩。直到他们俩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那位师兄再次猛拍大腿：“哦，原来师弟已经有对象了，般配般配！哦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师弟是一中的那个理科状元！” 几位师兄师姐终于回过神。 哦！他们专业最貌美最有天赋的小学弟是名花有主的！郎才郎貌，绝配！ …… 江燃并不知道这些师兄师姐在感叹什么。他和弟弟回到校道附近，把行李箱分别放进宿舍之后和长辈们在琴大逛了一圈，一起吃过午饭，长辈们才离开琴大去忙自己的工作。 江燃很满意大学的环境，就是可惜他和弟弟不是同个专业，也就没有分配在同一个宿舍。好在他们提前买下了附近的公寓，过段时间就能打申请搬出去住。 忙忙碌碌的半天过去，他们搞定了所有手续，已经正式成为了琴大的新生。江燃回宿舍放好东西，和几位舍友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就出门去找弟弟。 不过他要找的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江燃轻手轻脚地靠近，猛地起跳扑到弟弟背上：“阿洵！你这么快就收拾完了呀，我还想着去找你呢……怎么不上来我宿舍？这里干等着多无聊。” “嗯，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江洵熟练地反手掂了掂他，轻轻把人放下来，“不无聊，等哥哥怎么会无聊。” 江燃被弟弟的情话哄得笑容明媚。 就在他们走出宿舍区时，他们迎面碰见了一位一中的老同学。 那位同学和他们俩打了个招呼，盯着看了几秒，没忍住求证：“那个……江燃，你和江洵真的谈恋爱了吗？” “对啊。”江燃干脆地点头，半举起和弟弟牵着的手，“我和阿洵在谈恋爱，他是我男朋友。” 那位同学看着眼前这两人。他们只是并肩站立就已经显得般配无比，再也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适合站在一起。 “真好。”那位同学也笑起来，真诚地说，“祝你们长长久久。” 江燃对这位同学道完谢，目送对方离开，和弟弟并肩走在午后的校园里。学生们这会儿大多去休息了，路上空荡荡的，郁郁葱葱的大树遮挡了阳光，几只猫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 江燃的声音轻快柔软：“阿洵你看，有好多好多人祝福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是我男朋友。” 他们坦坦荡荡，无需惧怕任何阻碍。 “阿洵靠过来一些，想亲一下。”他们站在无人的角落，江燃飞快地亲了亲伴侣的脸颊。 阳光透过树荫落下，映出彼此眼里纯粹的笑意和爱。 在过去，他们始终相伴，他们共享了成长路上的喜怒哀乐，共同走过了所有愉快或不愉快的路。 而在明天，在往后的每一个日子，他们依旧会陪伴彼此。他们还会看更多更多的风景，拥有更多幸福的记忆。 江燃扬起笑容，和江洵十指相扣。 他们是兄弟，是朋友，是爱侣。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无论是哪个身份关系，他们始终亲密无间，他们永不分离。 —正文完— tips:看好看得小说，就来海棠书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