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参加我的葬礼》


 第1章

    [gl百合] 《她来参加我的葬礼作者：糖宋【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宣朵和女友分手，忘了自己之前和人打赌把调料瓶里的醋换成了酒，就着头孢一起喝了，没及时送去抢救，噶了。
    死后宣朵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直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而是变成了魂魄飘在这世上。她亲眼见到亲人故友们给自己送葬，见到自己的尸体被推进焚烧炉，见到前女友的白月光……来领自己的骨灰？
    宣朵的魂魄被骨灰牵引，顺势住进了白月光的家里，然后她发现了许多她以前不知道的秘密。比如损友和白月光居然一直有勾结，比如白月光居然是自己的“好心房东”，比如白月光的心上人。
    宣朵：好家伙，我居然错过了这么多。
    提示：很多私设不符合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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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轻松 he
    主角视角宣朵互动林见清
    其它：1v1，he
    一句话简介：谁是谁的白月光
    立意：永远积极向上地面对困境
    第1章 她是来参加我的葬礼的吗？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向悦打那个无聊的赌，赢了赌但输了生命，这回亏大了。
    宣朵和夏汀相识六年，在一起近两年，怎么也算“老妻老妻”了，向悦打死不相信夏汀不知道宣朵闻不出酒精的味道，明明夏汀口味挑剔这不吃那不吃，宣朵记得比自己过敏的种类还清楚。
    多年前同学聚餐，有人给夏汀端了一杯香槟，夏汀还没接，宣朵就开口拦下：“她不喝香槟。”
    拿着酒杯的人立时尴尬住了，宣朵意识到自己可能下了别人的台，连忙打圆场道：“我替她喝我替她喝。”
    如果不是另一人提醒道“你对酒精过敏”，宣朵当时就喝下去，然后进医院了。
    不过这次事件也成为了一个转折点，后来夏汀坦言承认，就是这次事件让她被宣朵感动到，不久后接受了她的告白。
    宣朵不后悔，不管是因为什么，夏汀接受她的那一刻，宣朵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后头的事后头再说，至少当时的开心是真切的。
    宣朵和夏汀在一起后一直挺恩爱的，至少宣朵单方面是恩爱的，宣朵把夏汀当做自己的世界中心，什么都绕着她转，惹来旁人不少艳羡。
    只有她最亲近的损友向悦有时看到她们相处的细节会质疑：“宣朵你是不是太……捧着她了？”
    向悦斟酌过措辞，还是觉得“捧”字最合适，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向悦委婉提醒，“有时候我都看不出你俩在一起了，感觉跟你还在追她似的。”
    宣朵将夏汀嫌凉的一杯牛奶重新热了热，又端到躺在床上玩手机的夏汀手边，出来回复向悦的话：“嫉妒了？要不要我也给你弄一杯牛奶？”
    向悦“啧”了一声。
    所以宣朵无意中提到，夏汀不知道她闻不出酒精的味道而且酒精过敏时，向悦难以置信的同时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不可能吧，当时你给她挡酒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你酒精过敏，她要是这都不记得那你……”
    宣朵眯着眼倚在沙发扶手上懒倦地笑：“就是不记得。”
    向悦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觉得宣朵是不是被辜负久了，所以把自己放在了太过于低的位置，是个熟人，哪怕不是恋人，这种事情都会记得吧。
    宣朵没心没肺地提议：“不信我跟你打个赌，我把调料瓶里面的醋换成酒，夏汀每天都做饭，一定会发现，但是她绝对意识不到这是我家里从来不会出现的东西，也不会来问我为什么醋瓶里变成了酒。”
    一个星期后，宣朵赢了，得意洋洋地找向悦要奖品，她们的赌注是如果向悦赢了宣朵请她去味竹轩吃一顿大餐，如果宣朵赢了向悦要每天给宣朵从肯德基带一份炸鸡，连续一星期。
    不过宣朵一个星期的炸鸡还没吃完，夏汀跟她提了分手。那天早上夏汀做了宣朵喜欢的蒸蛋羹，夏汀难得记得一样她喜欢的东西，宣朵很高兴。
    夏汀看着宣朵把那份蛋羹吃得一干二净，然后说：“宣朵，我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还是分开吧。”
    宣朵后来回忆过很多次当时的心情，或许是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或者说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当时的心情并不怎么难过，甚至有些释然。
    夏汀从她家收拾走了自己的东西，关门时又忘了说再见。
    虽然宣朵当时表现得很平静，但缓过神来之后还是难过。
    她和夏汀认识快六年，追了她两年，在一起一年多，往回看又长又短，好像什么都没留下，但两个人好像都变了。具体哪儿变了宣朵也说不清，不过如果夏汀是几个月前或者半年前跟她说分手，宣朵一定会当场哭得撕心裂肺。
    这次宣朵也哭了，晚上窝在一个人的公寓里难过的时候，宣朵忍不住又回想她们的点点滴滴，虽然并不全是开心的记忆，但至少是两个人的。
    宣朵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她失恋了。
    别人失恋都是要借酒精抒发情绪，可宣朵酒精过敏，连这一条路也不能走。她越哭越伤心，想着喝不了酒，喝点别的会不会也能让心情麻痹一点。
    她走进厨房绕了一圈，看见了灶台旁边的醋。她想喝不了酒就喝醋吧，感觉也是能刺激味觉的东西。喝之前她奇怪了一秒这个醋为什么没有酸味，但是脑子迷迷糊糊的，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嗅觉又不好了，没有犹豫地吨吨灌了下去。
    喝完“醋”宣朵坐在地上靠着沙发发呆，感觉自己有点发热，这是喝了醋的反应吗？宣朵想站起来，直腿的时候却突然跪了下去。这一刻脑清目明，宣朵想起那醋瓶可能装的是酒。
    过敏反应起来得很快，就一两分钟的时间，宣朵没找到药也没找到手机，她躺倒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在旋转，浑身的痛觉在酒精的麻醉下时钝时烈。宣朵想自己身上现在应该起了很多疹子，如果有人这时来看她应该会看见她最不好看的样子。
    可是等不来人了。
    昏迷前最后一刻宣朵在想：夏汀，如果我没挺过这一关，我就不喜欢你了。
    -
    走鬼门关的感觉很神奇，宣朵无法判断时间过去了多久，等她意识恢复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很轻，轻得快要飘起来了那样。
    她也确实飘起来了。
    宣朵看着病床上带着呼吸机闭着眼的人类，感觉有点面熟，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诶？这不是我吗？
    眼前突然暗了一瞬，宣朵差点以为自己又挂了一回，但是眼前的事物并没有完全消失，而且声音还有，宣朵意识到是房间内的灯关了。
    宣朵跟着医生飘出手术室，见到了熟悉的人，向悦，还有夏汀。
    她们的神色焦灼，医生在他们面前摘下口罩，微低下头说：“抱歉，病人送来得太迟了。”
    两个人同时一愣。
    宣朵还是第一次见到向悦哭，她哭着说：“什么意思啊医生？”
    夏汀也在哭：“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医生？你们能不能再试试？”
    医生的声音是冷静的：“请节哀。你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过一会儿要运出手术室。”
    向悦木楞在原地，夏汀还在哭。宣朵犹豫了一会儿，飘向了向悦，她想将手搭在向悦的肩膀上，但是手从她的肩膀穿了过去，宣朵收回了手，对她说：“别难过，人固有一死。”
    但是向悦听不到。
    宣朵跟着两人飘进手术室，看着没有人敢揭自己头上的白布，宽慰地叹了口气：“你们不揭是对的，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
    护士来提醒时间差不多了，该把她运走了的时候，宣朵终于听见向悦对自己说了一句话：“你个脑残。”
    这熟悉的风味，宣朵放下心来。如果说她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挂念的人，向悦是最后一个了。至于夏汀——
    宣朵走到夏汀面前，虽然知道她听不见，但还是诚挚地道谢：“谢谢你能来。”
    夏汀眼睛很红，以往她只有极难过的时候会这样。宣朵想其实自己也不算亏，好歹自己死了夏汀还是会难过的。
    -
    等到宣朵葬礼的时候，她的父母终于姗姗来迟。他们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第一件事是找到向悦：“宣朵的东西都放在你这里吗？”
    向悦：“什么东西？”
    宣朵的母亲王诗芬噎了一下：“就，她的衣服，私人用品，存折银行卡什么的……”
    宣朵在一旁“啧”了一声：“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了，我能用上存折那东西？我的银行卡余额估计还剩两块七毛，信用卡倒是还有两千额度。”
    向悦真不愧是她的好损友：“存折银行卡不知道，她还欠我一万五。”
    王诗芬脸色一僵，这才有了点来参加葬礼的表情，越过刚才的话题说：“那她住的房子呢，钥匙有没有给你？”

 第2章

    向悦：“她租的我家房子，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
    宣朵恨不得跳起来给她鼓掌：“好向悦，如果不是我死了，我肯定要啵儿你一口。”
    王诗芬夫妇两人脸色彻底黑下来，不再说话了。
    葬礼全程都是向悦主持操办的，还来了几个宣朵称不上熟的朋友，夏汀也来了，时不时想帮一点忙，向悦跟盲了眼聋了耳似的，完全无视她伸过来的手和“我可以做点什么”的问话，夏汀虽然尴尬但也没走。
    宣朵的父母来了之后就坐在角落的长椅上窃窃私语，宣朵没过去听，不过看两人神色应该是在讨论一些不是太愉快的话题。
    仪式忙碌而嘈杂，偶尔过程中断，向悦背过身去，脸上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她看着礼堂某一处发呆，像一个悲伤的木桩，宣朵在旁边呆愣愣地看着她。等身后有人招呼她一声名字，她就又像扯动了发条的小木人开始活动起来。
    葬礼快结束的时候来了一个意外之客，来人风尘仆仆，像从很远的地方赶来。
    她的风衣沾了灰，头发也有些乱了，掉下来的那两丝让宣朵很想给她捋上去。
    向悦看见她眼神湿了湿，两人短促地拥抱了一下，向悦松开了她，看着她的样子要哭不哭：“你来了。”
    宣朵被眼前的情景搞迷惑了：不是，你俩为什么很熟的样子？你俩难道背着我偷偷联系？还有，她是来参加我的葬礼的吗？
    第2章 她记忆里的林见清不是这样的
    来人宣朵当然认识，而且曾经很熟，不过曾经已经曾很久了。
    这个穿灰色风衣的美女叫林见清，是宣朵的初高中同学，同窗六年，不得不说很有缘分了。后来上大学还断断续续联系了两年，不过大三的时候林见清突然出国，音讯全无，本来也不是很熟的关系，从此就成了陌路人。
    林见清来参加她的葬礼，看起来还跟宣朵的发小很熟，真的是很奇妙的事情。
    林见清点点头，往礼堂里看了一眼：“辛苦你了。”
    宣朵：嘶——这话应该我来说啊。
    林见清来了之后向悦像有了依靠，不再手忙脚乱时常走神，在林见清的协助下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了剩下的事情，顺利完成了全部的仪式。
    仪式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宾客上香，逝者的亲友们可以在上香的时候最后跟她说说话。
    宣朵猜到向悦肯定要骂她，打算捂着耳朵听。
    向悦果然不让她失望：“脑残，我就知道你脑子有问题。”顿了下，语气低落下来，“我明知道你脑子有问题还跟你打那个赌，我也是脑残。”
    宣朵虚空扒拉了两下她：“别这么说，这事不是你的责任。”
    向悦又哽咽了：“脑残你要是投胎的话，一定要投个好家庭，喜欢个好人，下辈子一定要顺顺利利。”
    宣朵点点头：“我知道了，下辈子投胎富二代包养你。”
    夏汀上了香之后愣了一会儿，像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宣朵也不知道回什么就“嗯”了一声。
    宣朵的父母本该是最早上香的，但他们拖了好久才从后面走上来，宣朵的父亲宣汉群站在一旁没有上前的意思，王诗芬给宣朵插|了三炷香，说：“保佑你爸看病顺利。”
    宣朵往宣汉群身上看了一眼，确实脸色不怎么好，她还以为是自己没给他们留什么钱气的呢。
    亲眼看见自己的遗体被推进焚烧炉，大概是全世界独一份的体验。宣朵新奇地跟前跟后，觉得做魂魄真方便，做什么都不怕让人觉得奇怪。
    宣朵看见自己被打包进一个小盒子里，绕着盒子飘了一圈。
    向悦把装着她的盒子捧了起来，走进宣朵父母在的房间。
    两人现在还没走，宣朵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果然他们朝着向悦说：“向悦啊，你租给宣朵的房子，能不能借我们住几天？”
    向悦将装着宣朵的盒子放在堂中的桌子上：“给钱吗？”
    王诗芬：“这，我们两个老人千里迢迢赶来，身上没带什么钱……”
    向悦转过身：“那不行，我房子还要租给别人的，让你们住几天我得损失多少钱呀。”
    王诗芬皱了皱眉，像是责怪向悦的不近人情：“你跟宣朵这么多年朋友了，她的父母来了你帮忙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向悦：“你们还是她爹妈呢，她欠我的钱你们帮忙还吗？”
    王诗芬有些恼怒：“她都死了你怎么还说这种话？”
    向悦：“你们不是也没忘了从她身上捞好处吗？”
    王诗芬怒不可遏，正要破口大骂，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林见清突然开口：“王阿姨，我可以给你们一些钱，但是有一个请求。”
    王诗芬一愣，看向她：“你是谁啊？”说完又觉得这个事不重要，有些着急的问，“你能给多少？”
    林见清没有被他们的脸色变化之快影响到，语气依然温和礼貌：“我希望你们能把宣朵的骨灰交给我。”顿了下又说，“我知道这有些僭越，我愿意给你们一些补偿。”
    宣朵和王诗芬同时问：
    “你要我的骨灰干嘛？”
    “你要她的骨灰干嘛？”
    “那个，见清。”向悦突然站起来，林见清转头看向她，向悦拉着她往屋外拽，“你跟我出来一下。”
    宣朵跟着她们一起出去了。
    向悦：“你要给他们钱？”
    宣朵：“啊喂，你不应该先问问她为什么要带走我的骨灰吗？”
    林见清：“他们是宣朵的直系亲属，我要带走宣朵必须得经过他们的同意。”
    向悦：“不是，你想的也太礼貌了，你如果不提这一茬，他们或许根本想不起来要把宣朵带走，你只要跟他们说墓地要钱，他们估计会直接把宣朵扔在这里，连当垃圾带出去扔都懒得。”
    林见清不说话了。
    向悦看着她又问：“你打算给他们多少钱？”
    林见清：“我现在手里有五十万，如果他们想要更多……”
    宣朵：“五十万！”
    向悦：“五十万！”
    宣朵：“这钱要是我活着的时候你给我，我愿意为你当牛做马，别说把骨灰送给你了，让你烧了都行。”
    向悦：“宣朵要是知道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宣朵疯狂点头：“真的真的，我现在已经气得恨不能喘气了。”
    向悦看了一眼林见清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开了不合适的玩笑，她口嗨惯了，找补起来有点手足无措：“那个……不好意思，我不该开这种玩笑。”
    林见清低着头不知看向何处：“要是真能让她活过来就好了。”
    向悦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越过这一话茬：“那个，反正你不能把这钱给他们，一分钱都不能给，宣朵恨死他们了，要是知道自己死了还被他们卖钱肯定很生气。”
    林见清一愣：“可是我刚才……”
    向悦叹了口气：“问题就出在这里，他们原本是不在意宣朵的骨灰怎么处理的，但是现在他们知道能卖钱，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了。也怪我反应慢没有拦住你。”
    林见清顿了顿：“对不起。”
    向悦摆了摆手：“你跟我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那个。”
    突然有人出声，把宣朵和两人都吓了一跳。宣朵回过身，看见夏汀走过来，没想到她居然还没走。
    夏汀顶着两人的视线走上前：“我刚刚听见那两个人在谈论看病的事情，他们来这里应该是要去医院看病。二院的心外科很难挂，我有个亲戚在那边，可以帮上忙。”看了两人一眼又说，“不收钱。”
    几人走进屋内，王诗芬看见林见清立刻说：“我们要五万。”
    林见清没说话。
    王诗芬和宣汉群对视一眼：“最少三万，我们打听过了，z市一块墓地就这么多钱。”
    林见清：“抱歉，我不能给你们钱。”
    两人脸色瞬间沉下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见清：“嗯。”
    林见清云淡风轻的“当堂翻供”让宣朵刮目相看。
    显然宣朵父母也被她的“坦诚相待”无语住了。
    林见清接着说：“不过听说二位来z市是来看病的，这边看病手续麻烦，而且挂号难，二位如果直接去医院一般是挂不上号的，非要挂也要排很久，不过如果二位愿意的话，我可以提供一定帮助。”
    王诗芬犹犹豫豫：“那医药费……”
    林见清：“医药费自然该是多少是多少，我说了钱的忙我帮不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宣朵的错觉，重新进屋后感觉林见清的态度都恶劣了许多。
    王诗芬：“可是你刚刚明明说可以给我们一些钱……”
    林见清：“现在给不了了。”
    好生理直气壮！林见清的直率让宣朵想给她鼓掌。

 第3章

    王诗芬夫妇显然还在掂量宣朵的骨灰到底值多少，没有立刻回话。
    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转向林见清：“你要她的骨灰干嘛？”
    林见清：“她生前答应过死后要把骨灰给我。”
    宣朵瞪大了眼睛：“我没说过这话啊。”
    宣朵想过各种理由，比如林见清有骨灰收集癖，她要拿自己的骨灰做实验，她看上了装她骨灰的那个罐罐，唯独没想到林见清最后给出的理由是这种。
    王诗芬夫妇显然也没料到这个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宣朵的朋友吧？你看我们远来看病身上也没带什么钱，你如果借不了钱的话，能不能给我们找个地方住几天？”
    “我不是她朋友。”林见清说。
    宣朵：“啊这，不至于吧，我们好歹同窗六年，坐过的同桌加起来起码也得有四五个月，不至于连朋友都没混上吧？”
    林见清的态度过于坚定，让王诗芬先前觉得宣朵的骨灰对她很重要的猜想动摇起来。
    但王诗芬还不想死心：“其实我们作为宣朵的父母，也想把她带回去好好安葬，我们不知道你要把她带走做什么……”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示意林见清可以主动联想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可以。”林见清说，“她之前答应我，如果不兑现承诺就给我五十万。”
    王诗芬哽住了：“这……”
    “这是凭据。”林见清还真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整屋子人加鬼只有宣朵出于好奇凑上去看了。
    上面写着“宣朵如果说话不算话，要给林见清五十万。”后边还有字迹清晰的一个签名加上看起来像红笔涂的捺印。
    妈的，这好像还真是她写的。不过字体看起来很幼稚，看上去像她初中写的。
    自己当时是对五十万完全没概念，才能立下如此丧心病狂的字据吧。以及林见清居然把这玩意儿留这么久？！
    王诗芬：“既然她都走了，这个事儿就翻篇吧。”
    林见清点点头：“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帮助并把骨灰给我，这事儿就翻篇，如果您不愿意，”她顿了一下，“我问过律师了，即便人已经离世，账务也还是在的，偿还不起，会冻结她名下所有资产用于还债。”
    王诗芬不说话了，她现在手头的这张银行卡其实是在宣朵名下的，方便宣朵每个月给他们打钱，虽然后来宣朵不往里打钱了，因为用惯了也懒得换。
    王诗芬正思索着，林见清点破了她的企图：“一旦提起诉讼账户就会冻结，不能往外转账。”
    “她名下的财产，包括所有登记在她名下的账户里的资产，包括不动产。”
    宣朵此时真要对林见清刮目相看了，她记忆里的林见清不是这样的。她如果不是有那么一点法律常识，这会儿都要被她忽悠蒙了，而王诗芬夫妇显然已经被忽悠蒙了。
    王诗芬和宣汉群对了下眼色，又试探着问：“那……我们想挂哪个医生的话就能挂哪个医生的号吗？”
    林见清：“看情况。”
    第3章 你哪个朵啊朋友？
    看情况，其实跟看心情差不多。宣朵很满意这个回复。看着王诗芬夫妇一脸憋屈的样子觉得自己灵魂都得到了安慰。
    最终林见清如愿带走了她的骨灰。上车之后向悦立刻问：“那纸条是真的啊？”
    林见清：“假的。”
    宣朵：“我就说……”
    林见清：“真的我没带过来。”
    宣朵：“呃。”
    向悦：“我刚随便看了眼，字迹还真挺像啊，她现在的字也就比那草了点。”
    宣朵：“胡说八道！我现在字写得比那好看一百倍！”
    林见清：“嗯，我仿的。”
    宣朵：“仿……仿的？！”
    向悦也很惊讶，转过头看林见清：“你还会仿她的字？”
    林见清的语气云淡风轻：“嗯，以前无聊的时候练过。”
    宣朵：“不是，你练这个干嘛啊？不对，这不是重点，你伪造纸条干嘛啊？不对不对，你留我纸条……你要我骨灰干嘛啊？”
    宣朵一脑门困惑，这个林见清她完全看不懂，每一步都想不通她要干嘛。
    如果林见清是真指着那张纸条来找她兑五十万——那她可算找对人了，宣朵除了不要脸别无所长，债多不压身，五块钱说不定她还念及旧情请人吃碗面，五十万……她只能当老赖了。而且那张纸条的法律效力还存疑。
    不过现在林见清回答不了她的任何问题，宣朵只能转向向悦希望她帮自己问问，但是向悦居然没对林见清仿自己的字发表任何疑惑，而是说：“那你怎么没把真的带来？”
    宣朵：“这是重点吗啊喂？”
    林见清：“真的有些字看不清了。”
    语气还有点惋惜怎么回事？看得清我也不会给你兑现的老朋友。
    向悦没再说什么，仿佛直接用脑电波和林见清交流了前因后果，留下宣朵一头雾水，在车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从兜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林见清：“你的钥匙。”
    宣朵一看，那不是自己租的房子的钥匙吗，她特地给了向悦一份方便她过来串门，怎么就成“林见清的钥匙”了？
    她只是死了，怎么自己活着的东西全都不作数了呢？骨灰也是说给就给，虽说她并不是很介意归谁，只要不归那两个老不死，给她扬了都行，向悦“大方”得未免过于随便。
    宣朵点着向悦脑门：“如果不是我死了，我肯定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眼看着到了向悦住的小区路口，车停下来。向悦下了车，扶着车门和车里的林见清对视了一会儿，说：“你好好休息，别太累了。”
    林见清：“嗯。”
    向悦似乎还有什么要交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她的东西我都没收，你打算回去看看吗？”
    林见清看了一眼副驾上宣朵的骨灰盒，垂下眼说：“先不了，我带她回我那边。”
    向悦点了点头，车门关上，车子启动，向悦的身影在车窗里拉远。
    刚才在葬礼上宣朵就试过了，虽然她现在是某种程度的“自由之身”，但是并不能离自己的骨灰——之前是遗体太远，超过一定距离她就会被一股引力强制拉回去，宣朵试了几次，确认这股引力她无法挣脱——她并不能像自己想的一样随心所欲地在这世间飘荡。
    不过跟着林见清也不错，新鲜的，但并不陌生。
    其实现在魂魄体的宣朵并不占地方，整座车她待哪里都可以，扒车前盖上都行，虽然是有点惊悚但反正现在也没人看得到她。最后她还是选择坐在了自己的骨灰盒上，侧身面对着林见清。
    她和林见清大概有三四年没见了吧，具体多久也记不清了，最后那段时间两人联系一直有一阵儿没一阵儿的，宣朵是那种心血来潮型人格，想起来就去“骚扰”一下，想不起来就拉倒，如果“骚扰”没有得到回复，那就算了。她们最后也是这样断的。
    宣朵忘了自己跟林见清最后一句话说的什么了。大概是问她打算去哪里留学？她也忘了林见清的回答，或许根本没有回答，反正后来她们就失去联系了。
    四年后的林见清，精致、美丽，一如既往，不知道是不是妆容加成感觉比以前还漂亮了一些，不过现在妆已经掉了许多，唇色偏淡，眼下的黑眼圈很明显，眉眼间疲惫如欲雨山前，这样还是很好看，那还是底子好。
    宣朵又想到了夏汀，夏汀也很好看，但和林见清是不一样的好看，夏汀更艳丽些，林见清像她的名字一样，看着很温柔，细察无端冷清，一颦一笑都像点着霜。
    宣朵会把她俩联系到一起，并不是她一时想入非非，宣朵是想到了大一的时候，隔壁学校男生在论坛拉了个野榜评校花，这事经常有人干，没什么稀奇，至于结果就见仁见智了。
    奇葩的是这哥们儿评出来的第一是他女朋友，自然被很多人嘲了，说这是个“内定第一”，第六第七都比她漂亮得多。夏汀和林见清分别就是第六第七。
    宣朵那时还不认识夏汀，对这事也不关注，但是那哥们儿被怼了发疯，跟人吵了几百楼，次日重新排榜，夏汀和林见清被降到了六七十，于是被嘲得更凶了。
    这事儿越闹越广，各种野榜纷纷上场，你嘲我我嘲你，校花评了十几个，连隔壁学校的宣朵都听说了。宣朵那时还和林见清时不时联系，就发消息聊扯她。
    朵朵朵拉：
    【你好我的校花朋友。】
    林见清晚上才回：
    【怎么了？】
    朵朵朵拉：
    【美女好忙。】
    清：
    【下午上课没看手机。】
    【不是故意不回你。】
    朵朵朵拉：
    【想请校花吃饭，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清：
    【好啊，你想吃什么？】
    朵朵朵拉：

 第4章

    【校花点菜我请客。】
    宣朵现在回想起这些事情还是觉得很开心，虽然后来分道扬镳了有点难过。不过难过归难过，好的记忆不应该后悔。
    宣朵回过神来，发现校花在下雨。
    林见清在哭。
    宣朵只能看见林见清的侧脸，看见泪珠一连串地落下，林见清没有表情没有声音，连眼睛都不眨，如果不是宣朵很清楚地看见眼泪是从她眼眶里掉出来的，她甚至会以为林见清哪里漏水了。
    宣朵：“啊……不是在为我哭吧……”
    不能怪宣朵自作多情，毕竟旁边还搁着她的骨灰呢。林见清刚参加完她的葬礼，这会儿在车上哭，真的很难让人不多想。
    林见清哭了一会儿，宣朵在她旁边发了会儿呆。她没有转到林见清正面去看，有点不好意思——对方搞不好真的是在为她哭呢。既然是哀悼，宣朵觉得自己还是安安分分领了好。
    车停了林见清就不哭了，她下了车，打开车门，把宣朵的骨灰盒抱了出来，打开一扇公寓大门，宣朵跟着她一起进去，看见林见清把骨灰盒随手放在了茶几上。
    呃，这么随意？不找个供台放着吗？也不是她自觉金贵，主要是别人家骨灰盒都有专门的位置的呀。
    林见清没有理她，也理不了她，脱下外套去洗澡了。
    宣朵在这还算宽敞的公寓里溜达了一圈，很整洁，很冷清。
    她往窗边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脚边“喵”了一声，她低头一看，脚下有只猫。
    宣朵的第一反应：靠，这有只猫。
    这是什么品种的懒猫，主人回家都不迎接一下的，刚才林见清进门它一点动静都没有。
    第二反应：靠，这猫好像能看见她。
    宣朵指了指自己：“你能看见我？”
    猫懒答答地舔了舔爪子，瞳仁确实是朝着她的：“喵。”
    靠，她这“隐身功能”居然是有bug的？
    宣朵在猫身上踩了一脚：“有感觉吗？”
    猫身一动不动，不过她的脚确实没能穿过猫。猫眼瞪着她，喉咙里发出闷吼，胡子都吹起来了。
    宣朵：“别装了，我知道你不痛。”
    宣朵和猫简单聊了几句，林见清洗完澡出来了。
    她擦着头发喊猫：“朵朵。”
    宣朵转向猫：“你叫朵朵啊？”
    猫没理她，懒洋洋地朝林见清溜达过去，林见清走到墙边，开了自动喂食机，一阵噪声之后猫*粮降落完毕，猫朵朵将脸埋进盆里。
    宣朵凑过去：“你哪个朵啊朋友？”
    猫不理她。
    林见清去了沙发上，吹着头发看着宣朵的骨灰盒发呆，宣朵走过去坐在骨灰盒上，觉得这样林见清跟看着自己似的，感觉有点诡异，从骨灰盒上下来了，转了一圈没找着合适的地方，在林见清旁边坐下了，礼貌坚持了两秒，歪倒在沙发上。
    原来鬼也是会困的。睡过去之前宣朵想。
    第4章 我叫宣朵朵
    宣朵是被胸口的重量压醒的，醒来发现猫朵朵坐在她胸口。她做鬼习惯了感受不到重量，这会儿被压一下子就惊醒了。
    猫朵朵的身体和沙发间没有空隙，宣朵被它压住的那部分身体透明了。
    宣朵急忙翻身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身体，刚才透明的地方已经恢复原状，做鬼之后宣朵很少受到惊吓了，这下真的惊魂未定，她怒斥猫朵朵：“你不怕压死我啊。”
    猫朵朵往她这个方向转了下头，又转了回去。
    宣朵觉得那无疑是一个白眼。
    这时林见清从卧室出来了，昨天宣朵以为她会把自己的骨灰盒收拾一下，等到睡着都没有等到。经过一定的观察她发现，这房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随便放着的，幸好东西少，不然指不定要乱成什么样。
    这行事风格跟宣朵本人倒有点像，不过她东西多又杂，看起来就没有这么体面了。
    林见清走过来看着宣朵的骨灰盒发了会儿呆，宣朵正坐在骨灰盒上，所以看起来就像看着她发了会儿呆。
    林见清突然叫了声“朵朵”，宣朵几乎一瞬间错觉她在叫自己，反应过来才知道她在叫猫，转头看过去猫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似的，宣朵蹬了猫朵朵一脚，猫朵朵怒而暴起，冲宣朵虎视眈眈。
    宣朵不知道现在作为鬼的自己是猫厉害还是她厉害，果断先举白旗：“她在叫你，我提醒你一下。”
    猫朵朵“喵”了一声，宣朵也听不懂它在说啥。
    林见清过来把猫抱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给猫放了水和粮，然后蹲在猫碗旁边看猫进食。
    宣朵看着自己光线下的脚，虽然更透明了一些，但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甚至觉得有些温暖。她作为鬼居然不怕光？
    宣朵自己把自己晾了一会儿，走过去一起看猫吃饭。
    虽然宣朵现在的形态用不上走这个动作，但她毕竟做了那么多年人，一下子难以接受自己飘着活动，所以日常还是走，尽管这走和飘的区别只能安慰到她自己。
    宣朵看了一会儿，把手按在猫朵朵撸了一把，没想到她现在还有触觉！宣朵忍不住又摸了两把，猫朵朵反手一爪子，宣朵躲闪不及，倒是林见清敏捷地接住了猫朵朵的爪子，那一瞬间她的手和宣朵的手交错，宣朵没来由地紧张了一下，回头看林见清没什么特殊反应，知道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自己，重新放下心来。
    骨灰盒就算了，让林见清知道这屋子里还有一只鬼和她同住，那还是挺奇怪的。
    宣朵看了看自己被猫抓的地方，留下了三道白印，一点血都没有，也不觉得疼，就是伤口的地方有些透明。
    没想到作为鬼的自己还能被猫伤到，宣朵气上心头拍了猫脑袋一巴掌，猫朵朵立刻回头，宣朵早有准备躲到林见清身后，扶着林见清的肩探出一个脑袋冲猫得意，林见清看着突然冲自己呲牙的猫愣了愣，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又说：“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辛苦你习惯一下。”
    宣朵不习惯听别人语气里的愧疚，从林见清身上离开了。
    林见清去了厨房，宣朵无聊又跟了过去，看林见清娴熟地弄出一份蛋饼，宣朵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做鬼的她吃不了东西但食欲还在，看着林见清一口一口简直心里发苦，试探着往盘子里凑了凑，果然碰不到食物，只能呆坐着看着林见清吃。
    宣朵：“要不你把我埋了吧。”
    宣朵想过，自己现在这种状态，可能是因为骨灰没有入土，等入土了她就会去转生或者下地狱，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种状态能维持多久，说不定哪天“灰飞烟灭”了也说不准。
    本来她决定既来之则安之，跟谁过不是过，但是她现在居然要忍受有食欲不能进食的痛苦，宣朵觉得还是早登极乐比较痛快。
    林见清自是听不见她说话，吃完了那份蛋饼也没有理她。
    宣朵不会做饭，并不是她没有尝试过，她不但尝试过还努力过，只能说她厨艺很差，不论多精美的食材多高级的厨具，她做出来都是一坨不明物体，久而久之她也很讨厌进厨房。
    夏汀和她相反，她不但擅长做饭而且喜欢做饭，她平时其实是个很懒的人，但是愿意为了一道菜折腾几个小时，宣朵以前经常蹭吃蹭喝，负责采买和收拾厨房作为报答。
    夏汀不喜欢吃鸡蛋，连带蛋糕之类的鸡蛋制品也不喜欢，宣朵以前央她为自己做一份蛋饼求了好久，最后做出来不知是盐放多了还是怎么，宣朵一边吃着发苦的蛋饼一边道谢，后来再也没有吃过蛋饼。
    宣朵以为自己不再喜欢吃蛋饼了，现在看着林见清盘子里的还是动心。果然做了鬼一切都重启了，以前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以前不喜欢了的现在又喜欢了。
    林见清吃完早餐就要去上班了，宣朵眼巴巴地跟到玄关：“能不能把我带走？”或者把猫朵朵带走。
    不要留她和猫共处一室啊！她们现在不共戴天，她还打不过猫，弱小的一只鬼等她回来可能飘骨灰盒上了。
    林见清听不见她的心声，关门前最后往屋里看了一眼，还是走了。
    按说作为鬼没有什么道德，但宣朵仍然守着自己的道德，这一天多她除了客厅和厨房哪也没去，虽然她很好奇，但是忍住了好奇。
    宣朵隔着老远望着猫朵朵，猫朵朵蜷在自己的毯子上像是根本懒得理她。宣朵感觉有点被伤到，它忘了刚才的“深仇大恨”吗？为什么不来揍她？
    宣朵走过去戳了戳猫的背脊，猫不理她。宣朵无聊地在猫旁边坐下来，叹了口气。
    “朵朵啊，其实我跟你很有缘，我们叫一个名字呢。”
    猫朵朵头在爪子上蹭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听懂没听懂。
    宣朵凑近了一点：“你偷偷告诉我，你会不会说人话？”
    猫朵朵瞥了她一眼，轻蔑含量至少百分之九十九，宣朵暗下决心下辈子绝不养猫，她要养一条听话忠诚的狗，绝不对她翻白眼。

 第5章

    猫朵朵睡着，屋里没有人冷清得要命，宣朵在猫旁边睡了一觉，醒来时午后阳光正好，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游走了一圈绕到电视机面前，转头问猫朵朵：“你会不会开电视机？”
    猫朵朵原本是不肯的，奈何宣朵能碰到它，十分耐心地将猫朵朵推到茶几旁边，她抱不起猫朵朵，只能请求它自己跳上去。
    宣朵向猫朵朵保证，开了电视她就不再烦它，猫朵朵勉为其难按了下遥控器，电视屏幕亮起来，是某个卫视在放购物广告。
    宣朵：“帮我换个台。”
    猫朵朵不理。
    宣朵走到窗边轻轻踢它：“拜托拜托，帮我换到xx卫视。”
    宣朵将猫爪放在遥控器按键上，按一下换一个台，终于换到自己想看的台手都酸了——她要操控猫朵朵按下按键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电视节目看了一会儿还是无聊，宣朵在沙发上睡着了，她做了个梦，居然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宣朵以前不叫宣朵，叫宣朵朵，这是因为登记户籍的时候闹了乌龙，出生证和户口本上的名字不一样，上了初中才正式统一改为宣朵，不过宣朵小学六年都被身边的人叫宣朵朵，早就习惯了这个名字。
    宣朵小学是在外地上的，因为宣汉群在外地打工，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离开外地回到家乡，宣朵也跟着转了回来。
    宣朵小学六年级最后半年没上，农村管得松，糊弄着弄了一个小学毕业证，然后上了初中。
    两个城市的教学制度不一样，宣朵刚回来时完全不适应，而且班上其他人都是一起从小学升上初中的，彼此都认识，宣朵进入这个班简直像外星来客。他们无意孤立宣朵，但无形中还是孤立了她。
    不过苦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期中考试之后转来了另一位“外星人”，小姑娘穿着大家只在电视上见过的漂亮裙子，头发梳得精致特别，站在讲台上一脸漠然地迎接着大家好奇的目光。
    老师介绍她叫林见清，然后把她安排在了目前还是一个人坐的宣朵旁边。
    新同桌真漂亮啊，宣朵看着她坐到自己旁边时想。
    宣朵对这个同桌很好奇，操着已经被方言同化了一半口音的普通话和她搭话，林见清很冷漠，她说半天也不理一句。
    这些日子宣朵为了适应大家努力学习方言，现在又要为了搭讪新同桌努力恢复标准普通话。
    宣朵问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不回话，问她喜欢哪个科目，她也不说，问她裙子在哪里买的，是不是很贵，林见清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说：“商场，妈妈买的。”
    宣朵有过几年大城市生活，知道商场是什么东西，赶紧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
    新同桌终于愿意理她了，宣朵兴奋得不行，立马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宣朵朵。”
    第5章 很简单，我教你
    宣朵有了新伙伴，每天都很开心。新同桌漂亮又金贵，宣朵像自己拥有了什么新财产一样恨不得满世界找人炫耀。
    这几个月宣朵已经结交了一些玩伴，她们一起玩的时候会叫上她，宣朵要带上林见清：“清清一起。”
    清清是宣朵自作主张给林见清取的昵称，因为方言里林见清这个名字很不好念，而且自己叫朵朵，她管林见清叫清清，这很合理。
    林见清并没有表示反对，宣朵就这么用下来了。
    对面女生看了一眼林见清，点头同意了。
    她们玩的游戏叫翻双杠，几个女生排队轮流翻上双杠，在上面完成不同的动作，上不去和掉下来的判输。
    宣朵偷偷告诉林见清：“你别害怕，我之前经常摔，下面是沙坑，摔下去一点都不疼。”
    很快几人都上了双杠，宣朵是倒数第二个，林见清是最后一个。宣朵看着双杠下扯着自己小裙子呆站着的林见清鼓励道：“快上来呀。”
    林见清犹豫了一会儿，抬手抓住了双杠。
    宣朵抓住了林见清的手臂，这算犯规，但其他人也并没有说什么。
    宣朵：“别怕，我抓着你。”
    林见清正要往上爬的时候身后突然冲过一个男生，大叫着撩了一下林见清的裙子，林见清急着抽手去捂，宣朵没来得及抽手，被她往下扯了一下。
    身后一伙男生朝着这边大笑，有人大喊着：“看见内裤了！”
    林见清急红了脸，不管不顾地抽手转身，宣朵抬头看了那边一眼没反应过来，被林见清的力带着直接摔下了双杠。
    沙坑摔着是不疼，头着地还是有点感觉的，宣朵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林见清抓着她都快哭了，裙子垫坐在沙上，满目纷纷扬扬的尘土。
    向悦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宣朵后来形容她那时像个英雄，她冲过来抓了两把沙子，一把撒在掀裙子那男生脸上，一把撒向嬉笑着的那伙男生，大骂道：“贱不贱？！”
    另外的女生下来扶宣朵和林见清，宣朵看着向悦转头冲自己看过来，立马欣喜道：“向悦！”
    向悦也开心地喊：“宣朵朵！”
    宣朵和向悦很小就认识了，具体多小不可考，她们一起读过一年级，后来宣朵转去外地又读了一个一年级，导致现在向悦比她高一年级。
    她不知道向悦在这个学校，重逢带来的喜悦几乎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拉着向悦的手站起来，惊喜地说：“你在这个学校啊？”
    向悦点头：“对啊，我都读初二啦。”
    几个女生说要继续玩，向悦问宣朵跟不跟她一起去玩牌，宣朵转头给林见清拍了拍裙子：“你跟她们去玩双杠吧，我跟向悦去玩啦！”
    林见清木楞着站在原地，宣朵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抓她手：“要不你还是去看我们打牌吧，这个很简单，我教你。”
    -
    林见清回来的时候猫站在碗边翘首等粮，宣朵刚醒过来坐在沙发上睡眼朦胧地看广告，听见开门声咯噔一下，有种被家长抓现行的感觉。
    电视机开着，猫朵朵蹲在猫盆边，一脸清白无辜，就差跟林见清直接说电视不是它看的它不背锅。
    林见清看了眼电视又看了眼猫，没说什么，过去给猫放了粮。
    猫朵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知道自己还是被“误会”了，但有口不能言，将脸埋在猫碗里发奋吃起来。
    这关过了宣朵又去观察林见清，林见清表情很淡，宣朵却敏锐地察觉她心情不太好，至少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要差。
    宣朵走近了观察她脸色：“你怎么了呀？”
    林见清穿过她的身体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开始看。
    宣朵站在原地纠结了几秒，她无意窥探人隐私，但是林见清看着手机情绪越来越差，宣朵动了点恻隐之心。
    纠结再三，宣朵走向猫朵朵，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它：“喂，你去安慰一下她。”
    猫朵朵换了个方向躲开她的手继续吃。
    宣朵“啧”了一声，没良心的东西。
    “我是关心你啊，毕竟这屋子里只有你和我一个半人类。”宣朵一边向林见清走过去一边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走到林见清面前，宣朵又想：要不还是算了吧，看别人手机挺不礼貌的，她们又不是什么关系。
    过了会儿又想：她现在都是鬼了干嘛还拘泥于世俗的条条框框，她不能当自己开了天眼吗？林见清把她骨灰盒都带回来了。
    最终宣朵克服了道德枷锁，绕至林见清身后，看向她的手机屏幕。
    聊天人备注是夏汀，宣朵心里某块地方陷了一下，直觉反应她现在应该立刻抽回目光去逗猫朵朵，却有一股强制力死死摁着她不让她走。
    8：43
    夏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10：59
    清：
    【这几天。】
    夏汀：
    【那你还走吗？】
    清：
    【暂时不。】
    11：03
    夏汀：
    【我们好久没见了。】
    【上次见面没能好好说上话。】
    【你最近忙吗？要不一起吃顿饭？】
    （可爱表情）
    【忙也没关系，等你有空了我们再约。】
    11：07
    清：
    【抱歉，最近没时间。】
    夏汀：
    【好的好的，等你有时间了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可爱表情）
    清：
    【嗯。】
    原来夏汀跟别人说话时口气是这样的啊，哦不对，是跟林见清说话。
    宣朵仔细搜索了自己的记忆，夏汀跟她的微信记录好像真的没怎么发过表情，她一般是发语音，宣朵一开始会很开心地点开来听，后来觉得文字比语音更踏实，就转文字。
    最后一段时间她们几乎不怎么在微信上聊天，最后两条微信是夏汀让她帮忙取快递，是她离开时装东西的箱子。
    宣朵现在想这些难过的情绪已经很淡，可能是做鬼让她心平气和，但那一点点难过还是能让她低落很久。

 第6章

    她看着林见清退出了聊天界面，点开了和向悦的聊天框，对面发了很多条消息，满屏白条。宣朵想起身离开，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身体顿住。
    向悦：
    【宣朵公司整理了她留下的私人物品，你要不要？】
    宣朵：“好奇怪哦，你不想要你扔掉啊，问她干嘛？”
    清：
    【好，我明天去你那取。】
    宣朵：“啊？”
    向悦：
    【不用不用，我给你送过来。】
    【顺便看看宣朵。】
    【她还在你那里吧？】
    清：
    【在。】
    向悦：
    【好。】
    啊这。宣朵看了眼茶几上的自己的骨灰盒，这有什么好看的，连遗照都没有。
    不过宣朵想了想，自己看自己遗照还是挺吓人的，那还是看骨灰盒吧。
    到这里宣朵真觉得自己应该走开了，但是猫吃饱了往林见清腿上一跳，林见清下意识手向上一抬，宣朵看见林见清点了切换账号。
    切换过去的页面很干净，只有一个人的聊天记录，宣朵觉得那个头像有点眼熟。
    跟她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用的那个有点像，一个蓝色的垂头丧气的小人，林见清给那人的备注是一个星号。
    怎么，自己给自己看还打码？
    好奇心驱使宣朵停留了一会儿，但林见清只是看着那个界面发了会儿呆，并没有点进去。
    猫朵朵扒拉了两下林见清的袖子，像是也想看看林见清在看什么，林见清用手摁了摁猫头，猫朵朵就乖巧蜷好了。
    宣朵戳了戳猫屁股：“你再扒拉一下，我想看。”
    做坏事开了头果然后面都不需要心理建设了，反正自己也没法说出去，就当个有想法的树洞。
    猫朵朵不肯配合，还用尾巴打了一下她的手。现在的猫朵朵对她来说力大无比，这下是很疼的，宣朵捂着手背生气，抬脚踹了猫朵朵一下，但对猫朵朵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看来今天是看不到那个星号了。
    宣朵盲目地猜想，林见清大概四年前出国，之前的人际关系相当简单，宣朵不关注都摸得清，没听说过这号神秘人物。
    那是她在国外认识的人吗？
    宣朵想到她们之间空白的那四年，又有点怅惘，补是补不回来了的。
    她曾经真的把林见清当做很好的朋友。
    第6章 我很开心
    重获挚友的宣朵每天都开心得恨不得飞上天，一下课就往外跑，再也不用焊在座位上眼巴巴等人出去玩的时候问一句缺不缺人。
    向悦小学就是在隔壁上的，加上性格泼辣，早就在这片闯出一片天，呼朋唤友不在话下，宣朵跟着她日子都热闹了许多。
    她倒也没忘记林见清，但是林见清太闷了，一堆人吵吵嚷嚷她也不怎么说话，有人理她她会应，没人理她就一个人坐在那端庄得像棵树。
    宣朵只能抽着间隙跟她搭话，她现在对林见清同情居多，因为自己一开始跟她现在的处境差不多，她懂那种难熬。
    “你为什么不穿裙子了呀？”人太多太吵，宣朵几乎是贴着林见清耳朵说的。
    林见清嘴唇动了动，环境太吵了宣朵没听清，大声问了一遍：“什么？”
    没等林见清回复向悦叫了她一声：“宣朵朵！我们都等着你呢你干嘛呢！”
    宣朵赶紧回过头：“来了来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有点不待见林见清，觉得她冷场子，一伙人在一起玩不带她说不过去，可带她又这不会那不玩，非常扫兴致。
    向悦向来有话直说，看了一眼专注看着桌面上大家排小人的林见清，将宣朵拉到一边：“你下次能不能别带她了呀？”
    宣朵愣了一下：“啊……”
    向悦皱眉嘟嘴：“有她在大家都不好玩了。”
    宣朵看了眼林见清，点点头：“我跟她说说。”
    散场的时候宣朵同林见清走在后面，如往常一样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用平常的口吻说：“清清你无不无聊呀？”
    林见清转头看了她一眼，抿了下嘴唇：“怎么了？”
    宣朵眼睛还看着前方：“你每天都只是在旁边看着，不觉得无聊吗？”
    林见清沉默了一下开口：“你……”
    林见清声音太低，宣朵没听清，自顾自地接着说：“明天我们玩别的吧，不跟他们一起了，每天打牌好累。”
    少年很容易有担当解救者的英雄情怀，宣朵当初也是这样。她觉得林见清都这么可怜了，她怎么还可以抛下她呢？虽说林见清也可以像她一样学着适应，但是那太久太难了，既然林见清已经遇到她了，她不想林见清再吃那些苦。
    -
    门锁“嘀”一声，宣朵警惕地竖起耳朵。
    向悦搬着一个大箱子从外面进来，边往里走边抱怨：“累死老娘我了，宣朵这个憨货东西怎么这么多，啥东西都往公司搬。”
    进来左右看了眼：“人呢？人不在开着电视？”往里走了几步将箱子放在茶几上，把宣朵的骨灰盒往里挤了挤，叉着腰大声说，“喵——”
    猫朵朵从角落里窜出来，围着向悦脚边直打转，向悦俯身把猫抱起来，前爪搭在她肩上，鼻头往向悦脸上直凑，向悦假情假意地躲了躲，笑嘻嘻地说：“别亲别亲，你妈会吃醋的。”
    宣朵绕着猫朵朵和向悦转了一圈，简直匪夷所思：“好啊向老鬼，你什么时候跟林见清这么熟了，连她的猫都这么亲。”
    门锁又“嘀”了一声，林见清走进来，向悦抱着猫转过身：“你给这猫惯的，一只猫在家还要看电视。”
    林见清看了眼猫随便应了一声，把包挂好朝这边走过来，看着茶几上的箱子说：“这是她的东西？”
    向悦：“对啊，都给你打包过来了，一张纸都没落下。”看着林见清直接动手打开，“你就这个积极。”
    林见清翻看着纸箱里的东西，向悦在一边补充：“东西我大致都看过一遍了，没留遗书。”
    宣朵肯定道：“废话，我怎么可能写那么矫情的东西。”
    林见清看着里面的相框日历马克杯还有手办，“嗯”了一声。
    向悦看了她一会儿，有些突兀地问：“你最近还好吧？”
    林见清：“还可以。”
    向悦：“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要往前看。”
    林见清：“我知道。”
    向悦：“你不知道，你知道就不会还要这些东西，还有这屋子里，林见清，人不能骗自己。”
    “我没有骗自己。”林见清看完了东西，抬头冲向悦笑了笑，“我现在过得很好，很踏实，不用害怕偶遇，不用强迫自己忍耐，想做什么做什么，想怎么样怎么样，我很开心。”
    向悦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你们这群傻子。”
    向悦在林见清家吃了顿饭，吃上了宣朵最爱的蛋饼，咬了一口就嫌弃：“不知道那孙子为什么喜欢这么干的东西。”
    林见清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下：“不好意思，我做了很多，没剩下地方放别的。”
    这个宣朵可以作证，林见清确实做了很多，冰箱里不是材料就是蛋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拿出去卖。
    向悦又咬了一口，转头灌了一大口粥顺下去，看向林见清：“那个，你七月份有没有空啊？”
    林见清：“怎么了？”
    向悦低下头，边撕蛋饼边说：“我婚期在七月份，宣朵本来说她来的，现在她来不了了，你愿不愿意替她给我做伴娘。”
    林见清点点头：“好啊。”
    向悦抬头看向她：“但是夏汀也会来。”
    林见清愣了下没说话，向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之前邀请的时候她和宣朵还没分手，这会儿说不想请她了有点奇怪，真希望她不来。”
    林见清低下头用勺子搅了搅粥：“没关系。”
    向悦又说：“你把宣朵也带上吧，我还是希望她在场。”
    林见清顿了下：“你……那位不会觉得不吉利吗？”
    向悦甩了甩头发：“管他呢，不愿意别结。”
    -
    没有人沟通真的太寂寞了，何况宣朵算半个话痨，猫朵朵只会“喵”，宣朵开始感觉它能听懂自己说话还对它有所期待，后头发现它真就只是只猫。
    宣朵戳着猫朵朵脑袋：“废物。”
    猫朵朵：“喵。”
    经过这些日子的熟悉，猫朵朵虽然还是对她爱答不理，但已经不像一开始一样动不动就一爪子挥过来，宣朵勤勤恳恳对它进行精神灌输：“你妈是我老同学，你……你那个亲亲阿姨，是我十几年的发小，你给我态度放尊敬点知不知道，要是让她们知道你对我这般颐指气使，没你好果子吃。”
    猫朵朵冷漠地甩了一下尾巴。
    宣朵贴靠在林见清旁边跟着她看手机。
    她一开始还是有点心理包袱的，觉得不能随便进人家卧室，但是自从有一天尾随猫朵朵穿墙进来了，就舍不得林见清暖绒绒的床了。

 第7章

    她这只鬼真的很神奇，触觉时有时无的，她甚至有时候觉得自己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不过等待一会儿就发现那是错觉。
    既然猫都可以上床，她只是只特立独行的鬼啊！不过晚上同床共枕睡觉还是不敢的，担心制造“鬼为鬼压床”。另外盖不盖被子是个令鬼深思的问题。
    此刻她歪在林见清身侧，闻着她身上清新的沐浴液味道：“希望我下辈子还没停产，我也要买这个味道的沐浴露。”
    林见清看手机没什么娱乐，每天都是看一下邮件回复一下信息，或者在某个网站找壁纸，但是存了又不换。还有就是看她那个小号，就那一条聊天记录，这么多天也没看见新人，估计这个号上就这一个好友。宣朵对星号的所属人越来越好奇。
    不会是林见清心上人吧？搞这么神秘那还是暗恋？对方一点数都没有的暗恋？
    宣朵隔着遥远的互联网痛骂对方：“这么大一个美女暗恋你，你可积大德了，赶紧发现，要不我这只小鬼就要把她收了。小林同学温柔又貌美，还会做蛋饼，下辈子我一定要物色一个这样的。”
    第7章 我问你个问题
    宣朵研究了很久，到底和林见清玩什么，最后每个课间和林见清面面相觑。
    宣朵教过林见清打牌，林见清规则记得很快，打起来却犹犹豫豫，宣朵问她，她就说：“我在算牌。”
    宣朵不可思议：“随便出啊，算什么牌啊，你牌这么……反正已经这样了。”按理说新手上桌手气都会奇好，但林见清牌运奇差，宣朵从没见过这么长的电话号码，而且还断断续续的。
    不过就这她还赢了几场，不知道是不是侥幸。
    不跟向悦一伙人玩了之后宣朵也不想玩牌了，她本身也不喜欢玩牌，她讨厌动脑子。
    有什么安静、便捷、还具备一定活动量的游戏呢？宣朵头都快想破了。
    她让林见清出出主意，林见清只会睁着大眼睛看她。
    一次机缘巧合一本杂志传到了宣朵手里。这是班上女生之间流传的言情小说，老师时不时会抽查谁有私藏然后没收，所以大家就会协作将小说传到不同人手里躲过抽查。
    这本小说是很早的那种短篇类合集，封面画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卡通萝莉，第一眼看过去都找不见脸在哪。
    传到了自己手里，宣朵就趁晚自习的时间在桌子下偷着看。然后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宣朵让林见清给她望风，如果有老师走近就戳一下她让她及时把书收起来，课件可以说话的时候就抓紧时间向林见清分享里面的剧情。
    林见清没时间看，也没什么意愿看，宣朵就给她讲。
    “……那个男主就冲进去抱着女主哭，然后那个反派就要捅他，然后女主为男主挡了一刀，然后男主就发飙把反派杀了……”宣朵讲着讲着又开始吐槽，“这篇跟上篇后面剧情差不多，我就不跟你讲了。”
    向悦敲了敲后门，往里面喊：“宣朵——”
    向悦平时说话急，又懒，语速又快，宣朵朵叫着叫着就成了宣朵，宣朵起身朝她走过去：“怎么啦？”
    向悦歪头看了一眼她和林见清并在一起的桌子：“你们在玩什么呢？”
    宣朵脱离团伙向悦其实是有意见的，宣朵一开始要学习为由糊弄，向悦一毛钱都不买账：“你学个屁习。”
    宣朵只好坦诚相告，向悦不解：“所以你就为了她抛弃我们？她没了你不能活了吗是怎么着？她也可以去跟其他人玩啊。”
    宣朵睁着大眼睛看向悦：“你们这么好都不跟她玩儿。”这招是宣朵跟林见清学的，林见清每次这么看着她说话，他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关过了之后向悦时不时还是会来找宣朵，有时是带点吃的玩的之类的，有时就随便说几句话。
    这次没有带吃的，宣朵看了眼她两只手，又看了眼瘪瘪的兜：“没带吃的啊？”
    向悦戳了下她脑门：“你就想着吃了是不是？”
    宣朵摸了摸额头：“那你来干嘛？”
    向悦：“我们周末去郊外玩儿，你去不去？”
    宣朵愣了一下，向悦又蹭了一下鼻子说：“可以带上她。”
    宣朵还是犹豫：“不是，那个我……”
    向悦了解她父母什么德行，看她这反应就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不用带钱，我们都是自己从家拿点吃的过去做，你能拿就拿点，拿不到就算了，我帮你带你的那一份。”
    宣朵开心地回去和林见清说，林见清犹豫了一会儿，说“好”。
    有了第一本后面就一发不可收拾，宣朵到处管人借言情小说，周末去郊游还不忘捎上一本路上看。
    大巴上林见清坐在宣朵身侧，看着她聚精会神忍不住还是提醒道：“在动荡的车厢里看书伤眼睛。”
    宣朵快速翻完最后几页合上书：“我看完了。”又转头对林见清说，“我问你个问题。”
    林见清：“啊？”
    宣朵：“如果你找了一个特别穷的男朋友，然后你打工挣钱养他，后来得知他是富二代，其实特有钱，前面都是为了考验你才装穷的，你会不会开心？”
    林见清愣着，像是在思考，很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宣朵又戳了戳前座的向悦，把问题又问了一遍，向悦想也不想就回答：“老子把他头发都薅秃，让他花钱去我家植发，买最贵的套餐。”
    向悦家是开美容院的，宣朵觉得她说的很靠谱，回头给林见清转述了她的回答，林见清笑了笑没说话。
    大*巴摇摇晃晃开到目的地，大家陆续下车，林见清脚落地的时候晃了晃，宣朵扶住她：“你怎么了？”
    林见清带着她跟上大部队：“有点晕车。”
    宣朵：“你刚才怎么不说？你说了我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你呀。”
    林见清：“没关系，不是很难受。”
    向悦叫来了很多人，甚至还有几个高年级，还有两个人把他们高一的哥哥叫过来了。
    大家带的厨具也很丰富，甚至还有带烧烤架的。宣朵没见过这东西，跟前跟后问这个怎么用。林见清在旁边给她解释。
    宣朵转头问：“你会做烧烤吗？”
    林见清：“不会。”
    宣朵：“那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林见清：“见过。”
    宣朵给了她一个反应特别大的“哇塞”，林见清笑了。
    那天大家做了特别多的菜，虽然味道一般，但是最后差不多都吃完了，毕竟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要自己享受。林见清带了保鲜盒装的几盒水果，还有一个宣朵没见过的品种。
    “这是什么呀？”宣朵问。
    林见清：“葡萄。”
    宣朵：“葡萄长这样吗？”
    林见清：“特殊处理过的葡萄。”
    宣朵又夸张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能吃吗？”
    林见清被她逗笑：“可以。”
    宣朵最近特别喜欢模仿言情小说里女主女二的情态，有时候弄得林见清哭笑不得。
    宣朵含进一颗葡萄，将葡萄顶在腮边不动了，转头问林见清：“我现在要是中毒，医生来不来得及救我？”
    宣朵真的“中毒”了，她脸色发白眉头紧皱，闭着眼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无法回答林见清慌乱不已的问话。
    宣朵过敏了。
    她小时经常过敏，三天两头去医院，被王诗芬大骂赔钱货，甚至动了不救了的心，后来她就将自己吃什么会过敏一样一样记得很清楚。
    她对葡萄不过敏，但是她对那种特殊品种的葡萄用来处理葡萄皮使其色泽更好看的一种添加剂过敏。
    急救室门口王诗芬没走到就开始骂人，林见清站在门口脸色雪白。
    王诗芬看了一圈，走到林见清面前：“就是你带来的葡萄？”
    林见清白着脸不敢说话。
    王诗芬嘲讽地笑了一声：“她要是死了你们家可得赔我一大笔钱。”
    林见清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沉默。
    万幸宣朵没事，医生从急救室出来王诗芬第一句话就是对林见清说：“医药费还是得你们家出啊，还有我今天的误工费。”
    林见清点头：“我会赔的。”
    林见清父亲的助理后来来了，给王诗芬赔了一个满意的数字，王诗芬接了钱惊讶地看了林见清一眼，然后跟林见清说：“她醒了让她自己回家，我回去上班了。”
    宣朵醒来时朦朦胧胧听到哭声，睁眼看见林见清趴在床边脸埋在臂弯里，肩头不停耸|动。
    宣朵：“喂……”
    林见清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宣朵看见就笑了：“你的眼睛……哈哈哈……你的眼睛肿了个包。”
    每次宣朵笑林见清都会下意识跟着笑，这次没能笑出来。
    宣朵揪了揪她的辫子：“哎呀，没事啦，我过敏好多回，一次都没死。”
    向悦从门口探进头来：“宣朵醒了吗？”

 第8章

    宣朵扬声回答：“醒啦！”
    向悦蹦跶进来，绕着床头转了一圈，捧着宣朵的脸捏了捏：“没事，还是好的。”
    宣朵仰着脸笑嘻嘻的：“对。”
    第8章 喵
    林见清家有个电子秤，看起来挺灵敏的，猫朵朵尾巴在上面扫一下都有示数。宣朵觊觎很久了。
    自己的体质是个谜。虽说上学时候她并不爱学习，但毕竟现在死了，每天除了看电视和骚扰猫朵朵都很无聊。无聊的时候时候人一般会思考人生哲学和社会议题。不过现在这些对她没什么意义，她已经挂了。
    于是宣朵开始研究自己。
    她到底是个啥呢？
    是个鬼吗？这是目前最靠谱的解释了，但是猫能看见鬼？老人言里没听说啊。还有她忽隐忽现若有若无的触觉，嗅觉倒是还没有发现。还有对她来说“举足轻重”的猫朵朵，但她对猫朵朵做任何事却都像挠痒痒，宣朵猜测莫不是她太轻了？
    她想称一称。
    站上体重秤那一刻是忐忑的，宣朵捂着眼睛低下头，几秒内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想法：要是没有示数怎么办，要是体重为负怎么办——体重秤应该没这个功能。
    宣朵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把手拿开——26克。
    还真他妈有示数！宣朵激动地在体重秤上跳了一下，电子示数闪烁后又重新定为26克，宣朵从体重秤上下来，示数归零。
    不是她的错觉，她真的有重量！虽然这个数字很离谱，但她并没有从这个世界上物理意义的消失，不知道算不算个喜事。
    宣朵自己还是开心的，她一直觉得总这么飘着也不是事，人生有尽头，鬼生太迷茫，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现在有了个量化的数值，她就有预测的凭据了。
    等到26克变成25克24克……直到变成零，她应该就会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是一个值得期待的事情，每天的无聊都不那么难熬了。
    人死灯灭，本该如此。
    -
    骨灰盒让林见清搬进屋后宣朵很多天都没有出过门，算一算至少得有一个多月了。她真的很寂寞，恨不得猫朵朵能说人话。
    但猫朵朵不。
    宣朵怨愤：“你就是只猫你明白吗？我就算已经死了也曾经是个人，你对我这么高傲这么冷酷合适吗？嗯？你吃穿用住的都是人类的，有没有感恩之心，要不要猫脸？”
    猫朵朵从宣朵脚边绕到茶几一边，轻轻一跃，跳上了茶几，走几步到宣朵面前，蹲坐下来。
    宣朵向后仰了仰：“你干嘛？你要弄我啊？我跟你说我会生气的呦，我生气了超厉害的呦，你不要仗着你比我重那么多倍就欺负我……”宣朵皱着眉凑近了猫朵朵，“猫朵朵你眼睛怎么有点发紫啊……”
    宣朵突然感觉眼前花了一秒，光影像加速了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开始失重——真奇怪，她都这么轻了还能失重。然后眼前黑了。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宣朵在想：靠，我不会这就去投胎了吧。
    宣朵好像做了个梦，醒来时眼前黑漆漆的，她动了动手脚，听到“咚咚”的空洞碰撞音，她顿了顿，伸手上下摸了摸，又伸腿蹬了蹬。
    靠，她现在好像被装在箱子了啊。
    不对，她已经死了。
    那这是棺材？
    可她已经被烧了啊。
    难道她在做梦，梦见自己进棺材？
    魂魄还会做梦？
    宣朵圈在“箱子”里转了一圈，这个“箱子”好像是方的，几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在脑子里闪过，宣朵反应过来——妈的，她现在在骨灰盒里啊。
    她为什么会突然进入骨灰盒？谁把她关进来的？宣朵用身体撞击着骨灰盒内壁，但是26克飘散的一团显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她不会最后一段日子要关在骨灰盒里过吧，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去投胎。
    宣朵慌不择路地想叫林见清，叫了两声想起林见清根本听不见，又大叫猫朵朵，叫第三声的时候感觉身体一轻，然后又失去了意识。
    宣朵醒来的时候脸离地板很近，她趴在地上干什么？宣朵站了起来，感觉还是离地很近，像身高缩了一半。宣朵往前走了一步，看见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宣朵停顿了一下，又拿出另一只脚。宣朵绕着自己转了一圈，眼前钓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她无来由地萌生出一股想抓住的冲动，潜藏的理智制止了她。
    宣朵望望天花板，摸摸脸，跌坐在地上。
    靠，她好像不小心夺了猫朵朵的舍。
    等了好几分钟宣朵才算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脑海里小心翼翼地呼唤了一声“猫朵朵”，她又喊了几声，几近绝望的时候终于听见角落里传来一声“喵”。
    宣朵高兴道：“太好了你没死！”
    宣朵睁开眼只能看见屋子里熟悉的放大的摆设，闭上眼什么都看不见，她猜测猫朵朵现在和自己在一具身体里，但是她看不见它，只能语音交流：“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怎么把身体还给你？”
    猫朵朵：“喵。”
    宣朵：“你光喵我听不懂啊。”
    宣朵感觉有粗糙的舌头在自己脸上舔过，这是猫朵朵第一次对她做亲密行为，还如此亲密，一时不知受宠若惊还是惊悚，可是在这里猫朵朵能碰到灵魂体的她，她却碰不到猫朵朵，手在脸边捞了两下什么都没有摸到。
    宣朵：“什么意思啊猫朵朵？”
    猫朵朵：“喵。”
    从这之后宣朵就听不见猫朵朵的声音了，不管她怎么喊猫朵朵都不应。宣朵被迫习惯着猫身行走，还是觉得爬行有点羞耻，还有一直要遏制舔毛的冲动。
    门锁“嘀”一声，林见清回来了，宣朵警惕地往角落藏了藏，林见清打着电话没有注意到她。
    “上次的催眠效果不太好，你现在还是睡不着是吗？”
    “做梦是正常的，你记得梦里发生了什么吗？”
    “他是你什么人，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个吗？”
    “目前在电话里我无法准确判断你的状态，还是需要你下个星期到医院来，方便的话带上你的家人，不方便的话你也可以自己来。”
    “但是你要保证对我坦诚，如果你对我说谎，我很难帮到你。”
    “好的，那下周四我在会诊室等你。”
    林见清挂了电话，宣朵从角落里走出来，这副身体她适应得很快，或许还得益于身体自身的本能。
    林见清对现在的她来说十分高大，她昂起头才将将够到林见清的小腿，她前爪搭住林见清的拖鞋，仰着脸问她：“你现在是心理医生啊？你大学学的不是金融吗？你去国外换了专业？”
    但是在猫嘴里千言万语浓缩为一句话：“喵。”
    宣朵气得抓自己胡子。
    宣朵突然感觉自己身体腾空，抬头看见自己朝林见清的脸逼近，身体被手臂圈起来——她被林见清抱起来了。
    林见清摸了摸她的头，又提着她的脖颈前后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好像缩水了？”
    宣朵现在十分烦躁，她的毛被林见清摸得七上八下，林见清根本不知道她在毯子上蹭了多久才蹭顺。
    现在怎么办，她又不能舔。
    第9章 怎么跟宣朵似的
    宣朵自认自己绝不是一个素质低下的人，做猫当然也不是。
    但她真的馋林见清冰箱里的蛋饼太久了。
    以前做鬼的时候吃不到碰不到，虽心情郁结但也无可奈何，现在她有牙有舌头，如何甘心干看着。
    趁着林见清打开冰箱拿东西，宣朵跳跃，前爪搭住，探头，叼住一块蛋饼，飞速撤退。
    宣朵一边逃窜一边自信地想：林见清应该不会生气吧，她脾气那么好，而且向悦都吃过，猫吃一点应该不要紧。
    林见清追了出来，朝她大喊：“朵朵！”
    宣朵脊骨一颤，几乎分不清她在叫猫还是叫自己，但直觉不好，赶紧钻进床底啃蛋饼，林见清揪着她的后颈把她拖了出来，宣朵已经咬下一块蛋饼，惋惜地看林见清将另一半夺了去，嘴里飞快咀嚼。
    林见清居然直接用手来抠她的牙！
    林见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只不过是猫吃了一张蛋饼而已。
    林见清捏着她的两腮，眼神无比着急：“朵朵，吐出来！”
    宣朵吞了下去。
    哇，虽然太着急并没吃到什么味道，但总归是吃到了，心情是满足的。林见清还是掐着她的脸一脸焦急，宣朵感觉她都快哭了。
    宣朵：“一张蛋饼而已不至于吧……”
    全身抽痛伴随着眩晕感袭来之时，宣朵无比哀戚地想：苍天，猫也能过敏？！
    -
    宣朵没想到她是这样脱离猫朵朵身体的，她看着宠物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猫朵朵无比愧疚。
    她更愧疚的是林见清，林见清站在病床前看着医生给猫朵朵抽血注|射药品一张脸歘白歘白的。
    宣朵小心又愧疚地凑近林见清：“对不起……”

 第9章

    林见清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眼神忧虑地落在猫朵朵身上。
    医生转过身来，语气有些诧异：“你家猫对鸡蛋过敏？”
    林见清点头：“对，从小就过敏，吃过一次差点没救过来。”
    宣朵：……操。
    医生转过身去：“我倒没听说过还有猫对鸡蛋过敏的，不过你别担心，它只吃了一点，反应有点大，但是送来的及时可以处理好。”又侧脸叮嘱林见清，“以后可不能让你家猫吃鸡蛋了，猫不懂事，不会长记性的。”
    宣朵：“……”
    她感觉自己被骂了。
    索性猫朵朵平安无事，声虚气短地醒来，“喵”了一声。
    宣朵摸了摸猫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猫朵朵看都没看她一眼。
    宣朵反思自己是如何进入猫的身体里的，当时好像是她看着猫朵朵的眼睛，然后……对，当时猫朵朵眼睛发紫来着。
    宣朵追着猫看了几遍，猫朵朵眼睛就是正常的棕黄色，这事儿大概是它主观控制的。
    宣朵跟猫朵朵打商量：“你让我用你的身体玩一玩，至少让她带我出趟门，我快憋死了，我保证不再乱吃东西，她给什么我吃什么。”
    猫朵朵甩了一下尾巴，眼睛都没睁开。
    宣朵的“猫身体验卡”只用了半天就被收回了，她很委屈，也知道是自己“自作自受”。
    特别是她对林见清造成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
    当初她吃林见清给的葡萄过敏进医院，虽然她一再强调这就是个巧合，她过敏的东西太多了，她自己都只有通过试错了解，别人不可能记得清楚，而且王诗芬还让她家赔了那么多钱，她也很不好意思。
    但是林见清好多天都处于谨小慎微的状态，以前经常给她带吃的但现在每次都要先确认一下她过不过敏，确认了她吃东西的时候也要紧紧盯着。
    被人盯着进食真的会降低食欲。
    但是每当她想提出让林见清别盯着自己，看见林见清脆弱可怜的眼神又心软，于是宣朵只能忍着，后来倒是习惯了。
    但是林见清没有习惯，时隔半年看见她吃别人给的葡萄还应激，任宣朵如何说她过敏的不是葡萄也不听。
    宣朵不知道这次对林见清影响有多大，林见清从医院回来之后就不说话了，把冰箱里的蛋饼全扔了，剩下的生鸡蛋都送了向悦。
    向悦来领的时候还很惊讶：“你不是要做蛋糕吗？”
    宣朵哀呼：“蛋糕——呜呜，我心爱的小蛋糕。”
    林见清摇摇头：“不做了。”
    向悦愣了愣，倒也没再问为什么，点了点头。
    晚上林见清留向悦吃饭，猫朵朵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向悦跟前凑来凑去，向悦强行把它抱过来，提了提猫朵朵的胡子：“它怎么丧丧的？”
    林见清：“刚从医院回来。”
    向悦惊讶抬头：“它怎么了？”
    林见清：“过敏了。”
    向悦愣了愣：“怎么跟宣朵似的……”
    林见清垂下了眼没说话。
    宣朵在一旁叹了口气，继续扒拉猫朵朵。她能看出林见清状态不好，宣朵担心她又像小时候一样应激，虽然现在这么大了可能性很小，但是她觉得自己应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猫朵朵不愿屈尊讨好人类，她跟猫朵朵打商量：“你把身体借我一下呗，你妈现在真的很需要哄。”
    -
    言情小说看多了容易产生各种不满，然后就忍不住自己动手。宣朵自己动手写的第一篇小说叫《林中寻鹿》，女主叫林鹿，宣朵拉林见清来看：“我觉得你的姓特别好听，就拿来借用了一下。”又转头看向林见清，“你会介意吗？”
    林见清看着她写的第一段摇了摇头。
    很多东西写起来和看起来是不一样的，写的时候很多东西需要切身情境去描绘，于是对于很多没有见识过体验过的东西就容易捉襟见肘。
    宣朵用笔盖支着下巴苦思冥想，然后转头问林见清：“清清，接吻是什么感觉？”
    她老早就好奇这个事了，从在电视里看见两个人嘴碰嘴开始，自己上嘴唇碰下嘴唇，并不觉得有什么感觉。
    林见清自然也不知道，就看着她摇头。
    宣朵看了一会儿林见清，突然小声发问：“要不你让我亲一下，我看看什么感觉。”
    林见清愣愣看着她没说话。
    宣朵看了看空荡荡的讲台，周围的人跑出去了大半，剩下几个都在专注学习。宣朵把书立起来，拽了拽林见清，林见清很容易就被她拽到了跟前。
    宣朵搓了搓自己的脸，顺便搓了搓林见清的脸，小声鼓励林见清：“别紧张，我就是试验一下。”
    然后宣朵在林见清唇上印了一下。
    时隔多年，宣朵早记不清当时什么感觉，偶尔混沌时想，四舍五入，那应该算作她的初吻吧。
    第10章 这算亲猫还是亲她？
    猫朵朵这只猫是真的争气。宣朵自认虽然犯错，但不知者不罪，总要给人——给鬼改过的机会，不能因为一次错误就把人一棍打死，而且她现在正在图谋弥补不是吗？
    但她都说累了，猫朵朵依旧铁石心肠。
    宣朵：“你这个猫……你这个猫心怎么这么硬？你不让我上身也行，你帮我去哄哄行不？你就贴着她蹭蹭，她很好哄的。”
    猫朵朵懒倦地蜷在猫窝里尾巴一甩一甩，一点不鸟宣朵。
    半夜宣朵累了，看林见清睡着以后，在林见清卧室的飘窗上睡了。林见清卧室的飘窗很大，上面铺了厚厚的毛绒绒的毯子，视觉上看起来很舒服。林见清晚上睡觉会开一点窗，宣朵有时候能感觉到风，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感觉不到的。
    许是心中有愧，宣朵睡得不深，半夜翻身对上一双雾紫的眼睛，宣朵吓得一瞬间失声。等她意识到那是猫朵朵，她又重新失去了意识。
    这次重回骨灰盒，宣朵心里有底并不是很紧张，叫到第三声“猫朵朵”，失重的感觉就又来了。
    醒来时窗外有一点点光，宣朵往窗外望了望，脚下是柔软的棉被——她在林见清床上。
    自己都不好意思上床，猫朵朵居然大摇大摆。宣朵一边吐槽着一边朝床头走，打算先看看林见清，然后准备自己的“哄人计划”。
    现在的身体用起来真的很不方便，宣朵要完整看到林见清的脸得凑很近，她提防着不要踩到林见清的身体，一步步走到林见清枕边。
    林见清好像没有气了。宣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小，感受不到林见清的呼吸，她慢慢凑近，终于将脚踩在了林见清的脸边。
    她找了找方向，出于猫身本能地用鼻子嗅来嗅去，林见清突然转了下头，宣朵正往她脸上凑，马上就找着她的呼吸了，林见清突然一动作，她不小心在林见清嘴唇上碰了一下。
    这算亲猫还是亲她？不对不对，这算她亲林见清还是猫亲林见清？
    她是不是占了人家便宜？宣朵尴尬又心慌地想逃走，林见清抬手按住她的后颈，脸埋进她的肚皮，暖融融的呼吸喷在她的毛里。林见清身上好香啊。
    宣朵扒着林见清头发，这感觉有种诡异的舒服，她被本能控制在林见清头上蹭来蹭去，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林见清脸埋在她身上笑了。
    过了会儿林见清手放在猫背上抚摸她，她只感觉脊骨酥酥麻麻，她现在的触觉不完全是人也不完全是猫，意识都是混乱的，一边担心自己毛被弄乱一边觉得很舒服，同时还有一种微微冒芽的羞耻。
    宣朵安慰自己：你在哄人嘛，这是你应该做的，她要是高兴就是你对自己犯的错负了责。
    林见清的手滑到猫的尾骨，宣朵浑身一颤，果然下一秒林见清抓住了她的尾巴，作为人的时候她没有这个身体部位，这对她来说是全新的体验，说不上舒服或难受，但感觉好奇怪。
    林见清的手从尾巴根部顺到端部，宣朵觉得自己现在如果能脸红肯定红得像煮熟的苹果。
    她还不太擅长控制这部分器官，只能任由林见清用手指卷来卷去，还用尾端的猫扫自己的脸。
    宣朵用爪子捂住自己的脸，这也太羞耻了。
    还是感觉有点占便宜，毕竟现在她对林见清来说是猫，林见清对她来说是人。被一个人类摸来摸去的……就算是猫也会不好意思的。
    林见清什么都不知道，只把她当只猫。她现在在做一只贴心安慰主人的猫，觉得自己很不称职。
    第11章 你不要这样
    宣朵过敏进医院那件事过了就算过了，她自己并没当回事，她再三跟林见清强调这只是个意外，她一点责任没有，况且还赔了钱。
    她搂着林见清的胳膊蹭，撒娇说：“你以后不会再也不给我带吃的了吧？那我以后想吃怎么办？我会馋死的。”
    林见清不说话。
    宣朵：“我之前也没事啊，我不是吃什么都过敏的。”

 第10章

    林见清表情显出一点动摇，宣朵又半搂着她边哼唧边蹭，她的脸色才终于好了一点。
    宣朵后来才知道，只是她以为林见清好了，但林见清没有。
    新学期换了座位，宣朵不再和林见清坐同桌了，她现在的同桌是班里的“言情大王”，拥有数不尽的言情小说，宣朵从她那获取资源丰富文库，还经常和她探讨剧情，一开始课间她是会去找林见清的，后来每每跟新同桌聊忘了形，没聊完就上课了，来不及找林见清。
    放学时她通常和林见清一起走的，只不过林见清走读她住校，其实她和新同桌更顺路，而且到了校门口总要分别的，于是最后总是林见清沉默着陪她俩聊一路，到了校门口宣朵和林见清挥手告别，和新同桌继续聊着回宿舍。
    宣朵愿意为林见清绕远路，新同桌可不愿意，几天之后就跟宣朵说：“你干嘛非得每天都和她一起走啊，她回家你回宿舍又不顺路，而且还绕那么远。”
    宣朵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而且她和新同桌聊天走路会慢，挺耽误林见清回家时间的。
    宣朵把“以后放学就不一起走了”的话和林见清说了，林见清看着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宣朵凑近看她的脸：“你不会一个人走害怕吧？”
    林见清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宣朵想了想说：“那还是我陪你吧。”转头跟新同桌说了，新同桌撇了撇嘴，“路上那么多人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她家司机就在门口让他进来接呗，又不是不让进校。”
    宣朵摆摆手：“算啦，我陪她习惯了，我们回宿舍再聊吧。”
    宣朵的新同桌叫唐念文，活泼爱闹，跟端庄稳重的林见清截然不同。
    愚人节的时候班上放电影，宣朵搬到了最后一排方便讲小话，看电影的人都坐前面去了，林见清也搬了过来，唐念文自然也在。
    唐念文突然打开包装袋让宣朵拿一块饼干，宣朵伸手去拿的时候林见清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唐念文特别严肃地说：“饼干里面加了什么？”
    唐念文愣了愣，有点尴尬地说：“没加什么啊。”
    林见清还是很认真很严肃地看着她说：“她很多东西过敏，要么你告诉我里面加了什么，要么先给我尝一块。”
    玩笑对于不合适的人是不能开的，唐念文有些不高兴地把饼干收起来：“那不给行了吧。”
    宣朵替林见清解释：“我真的很容易过敏，过敏很严重的。”
    唐念文看了会儿电影没说话，过了会儿转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宣朵说：“她怎么老管你，她又不是你妈。”
    宣朵只当这是个玩笑，转头笑着对林见清说了句：“对啊你怎么老管我啊。”
    灯光太暗，宣朵用轻松的口气说完这一句，就转回了头继续和唐念文聊白天看的小说，没看见林见清突然发白的脸色。
    日子照旧过了几天，有天中午宣朵犯困自己趴在桌上睡觉，突然觉得嘴唇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她还没睁开眼那东西就离开了，然后是唐念文又惊又怒的一声：“你干什么啊！”
    宣朵睁开眼，看见唐念文和林见清对峙着，吸引来了班里大部分人的目光，宣朵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跟着站了起来，唐念文将手里的东西砸到地上，摸了摸手背上刚才蹭刮出来的白痕，语气恶劣地说：“神经病我弄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林见清冷着脸看她，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如果她吃了有事，我不会只推一下你。”
    宣朵快速看了眼唐念文扔在地上的东西，是一颗沾了灰的破裂的青葡萄，唐念文脸都气红了：“你是说我要害她吗？你是不是有病啊，她都没说什么你管那么宽啊！”
    林见清语气也有点失控：“对，我就是觉得你会害她。”
    宣朵开口：“林见清。”
    林见清转过头，宣朵很少叫她全名，即便叫的时候也是高低音混杂又快又糯跟撒娇似的，这几乎是她第一次这么字正腔圆地叫她的名字。
    宣朵很为难，这不是林见清第一次因为她和别人爆发争吵，只是这一次闹得比较大，之前别人给她什么东西她也是警惕心过重，有时候甚至不是食物。宣朵每次都要夹在中间两边劝，她理解林见清是在维护她，可这样的“维护”快让她失去其他朋友了。
    宣朵看着林见清的眼神还是不忍心说什么重话，最后只能无奈地说：“你不要这样。”
    林见清将发抖的手指掩在身后，看了宣朵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宣朵当时觉得这只是件小事，林见清晚上放学的时候一个人走了，宣朵有点累，没有追上去。
    第二天开始，林见清不再理她了。
    第12章 朋友不是唯一的
    宣朵自己都没想到林见清有那么大的气性，平时温温柔柔的。她也是真的被林见清管束得有些烦了，拗着气不想去哄。林见清不来找她，她也不去找林见清，偶尔看见林见清形单影只又有点心软，可林见清从来没有看过她，偶尔视线从她脸上扫过也是冷冰冰的，好像完全没把她当回事。
    宣朵忍了一星期，还是按耐不住去找林见清和好的心。放学时她抓住急着一个人走的林见清，讨饶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样说话，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见清冷脸看着她，抿着唇不说话，但也没有抽开手。
    宣朵继续说：“我让你管，以后都让你管，你怎么管都行，别生气了行不行？”
    林见清还是不说话，宣朵有点难过：“那你要怎么样？你再也不想理我了吗？”
    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很认真地说：“宣朵，你就不能只有我一个朋友吗？”
    宣朵愣住了，她错愕地松开林见清的手，不可思议地问：“你在说什么啊？”
    林见清看着她眼神还如一开始一样冷静，宣朵的情绪慢慢从海底升上来。
    宣朵觉得很难过，其中还有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潜藏的怒气，她这几天忧心和林见清的关系觉都睡不好，她左忍右忍还是忍不住来找林见清和好，可是林见清却让她别交其他朋友了。
    宣朵试图挽回：“清清，朋友不是唯一的……”
    “那就算了。”林见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还和一开始一样，洒脱得仿佛舍不得这段友情的只是宣朵一个人，她说，“那我们也别做朋友了。”
    -
    时至今日宣朵想起林见清当年的决绝还是啧叹，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因为她接受了别人送的食物吗？还是林见清对她过敏这件事过敏？无论如何，宣朵算是认识到林见清的不露声色了。
    她以为她们在经历一次小风波，而林见清在闹一场海啸。
    做猫呢，身体小心也小，是想不了太多事情的。26克的宣朵只想操心26克的问题，她都已经死了，不想再纠结在人际关系里。
    但毕竟她曾经把林见清当做很好很好的朋友，最后这段时间自己陪在她身边，她还是希望林见清开心。
    林见清开了平板给她玩猫游戏，宣朵觉得跳来跳去的蝌蚪蠢得要死，她翻过沙发跳上书桌，给林见清叼来了梳子，然后礼貌乖巧地蜷进林见清怀里。
    让林见清给她梳毛吧，她不想舔，在别处蹭又很累，还是辛苦林见清动动手，自己每天被她|摸那么多回，这点报答是应该的。
    林见清不知道是不是失业了，最近在家的时间特别多，还总在看书和查资料，宣朵看见《xx心理学》就一点兴趣也没有，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更懒得看。
    她还是对林见清手机里的星号联系人更感兴趣，但是苦求契机不得。
    不是她八卦啊，林见清喜欢什么样的人，她真的很好奇。
    林见清现在好像身边还是没什么人，这些日子除了工作，宣朵只见过她联系向悦和夏汀。上学时候也是这样，独来独往的，宣朵看过去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
    也可能是自己关心不够，宣朵猜想，毕竟这个星号从哪冒出来的她也不知道，林见清在国外变开朗了吗？那是一件好事。
    宣朵爬上林见清的手臂用爪子挠她的毛衣袖子，林见清捏着她的另一只爪子没有阻止，宣朵在她怀里转了个身屁股坐在她怀里：“快点把那个星号找来陪你，别这么孤独了。”
    可她最后发出的声音还是：“喵。”
    -
    林见清在家除了撸她还有一个癖好，就是翻看她的遗物。
    宣朵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旧东西，她自己都看腻了。每次林见清翻看的时候她就自主从林见清怀里钻出来走开。
    死了就是死了，要和活着的自己划清界限。
    做了猫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宣朵每天理直气壮地钻林见清被窝，林见清有时睡得很晚，宣朵等了一会儿就困得不行，自己爬上床睡了。
    向悦十一点接到林见清的电话，敷着面膜接起来：“喂？”

 第11章

    林见清：“宣朵没有任何存款？”
    向悦顿了顿，听到谈宣朵精神了些：“对啊，她向来有多少花多少，从来不存钱，花超了靠信用卡透支。”说到这里无奈地吐槽，“完全不为未来做打算。”
    林见清：“她在z市呆了六年，有恋人，有朋友，但是没有存款，不养宠物，房子按月租，好像不打算留在这里一样，可她六年都没回过家，她有跟你说过想去别的城市吗？”
    向悦愣了愣：“没有啊。她说……她很喜欢这座城市，还想葬在这里。”她说到这里慢慢停下了话音，仿佛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林见清说出她的猜测，声音轻微颤抖：“向悦，宣朵真的是不小心喝了酒吗？”
    第13章 闹掰了
    从林见清说了“我们不要做朋友了”了之后，初二半学期，和一整个初三，她们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好像从没认识过。
    宣朵读初二的时候向悦读初三，在准备中考，很少有时间过来找宣朵玩了，注意到宣朵身边常见的那个身影不见的时候，宣朵已经和林见清“绝交”一个多月了。
    向悦问：“诶？你那个清清呢？”
    宣朵有些低落：“闹掰了。”
    向悦惊讶：“为什么？你不可能跟她闹掰呀，她跟你……她跟你闹掰的？”
    宣朵点了点头不想多说，又问向悦最近怎么样。
    向悦：“还行，成绩稳定在年级前十，我打算去市重点。”又推了一把宣朵，“你也要来呀，我在市重点等你。”
    然后宣朵升了初三，她淡了社交关系，专心备考。倒不是一定要争个名次，只是那时王诗芬和宣汉群见天吵架，宣汉群抽烟酗酒在家摔东西，生气的时候指着宣朵鼻子骂：“赔钱货！要不是为了给你治病老子能穷成这样？”又指着王诗芬骂，“你生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子当初说不要不要，你非要留下来，现在她一会儿过敏一会儿住院，钱都让她花完了！现在好了，她没病死老子要饿死给她陪葬了！”
    王诗芬白着脸小声说：“我体质不好，医生说我生一个不能再生了，我才要她的……”
    宣汉群大骂：“老子就不该娶你！老子该找个能生的婆娘……”
    ……
    然后就是无穷无尽的争吵，宣朵看着手背上刚搓洗床单引起的红疹，离开这里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市重点是个不错的选择，高分进校免学费，还有贫困生补助，她再在校外打点零工，就可以不管家里要钱了。
    宣朵如愿考上了市重点，领通知书的那天宣汉群晚上喝了酒，宣朵没有自己的房间，平时就在客厅拉了个帘子，帘子里放她的床，白天还要收起来。
    宣汉群突然扯开帘子宣朵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被宣汉群重重地呼了一巴掌，她脑袋发蒙，有一会儿都听不见声音，光线在眼前失色，宣汉群的嘴张张合合，宣朵能猜到他说什么，但或许是生理保护的本能让她没听。
    脸上的巴掌印开始刺痛，像火烧上来的疼。
    宣汉群的声音里带着酒气：“你别上高中了，去挣钱吧。”上下打量了宣朵一遍，“要不嫁了也行，给老子挣点彩礼钱。”
    宣朵将通知书放到身后，抬头看向宣汉群，声音平静：“好，你把我的证件给我，我明天去市里找工作。”
    宣朵没有手机，去了市里就失去了音讯。那是她最自由的一段时间，虽然很辛苦。宣朵暑假就去了市里，那时还没有开学，她在网吧找了个网管的工作，包住不包吃，一天六十。其实正式工是一天九十，但是她没成年，又急于要工作，所以接受了这个待遇。
    只靠网吧的工作是没办法挣够三年生活费的，这意味着开学后她还得在忙碌的学业生活中抽出时间来打零工，但这样的日子很踏实，宣朵很安心。
    上高中后向悦家就搬到了市里，听闻宣朵居无定所，提出可以和她住一起，宣朵拒绝了：“我上班来不及。”
    向悦：“那你换个工作呗。”
    宣朵笑着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向悦想了下：“要不你去我家美容店当助手吧，一天一百二，包住包吃。”
    宣朵：“你不用……”
    向悦不耐烦：“啧，我妈想让我去我还不去呢，累死人了，你要是嫌活儿少保洁也归你，一天加五十。”
    宣朵想了想，觉得这是对她来说最好的选择，于是答应下来。
    有向悦的帮助，宣朵就不用在上学的时候在外打工了，只要寒暑假工作就能挣够自己一学期的生活费，可以做个普通高中生了。
    开学第一天宣朵在公告榜上找自己的分班信息，她名次不错，第一列就找到了，但是她没有立刻离开，因为她看到了另一个名字。
    林见清在这一列最后一个，比宣朵低七分，她成绩一直很好，初三最后那段时间的模考一直是年级前三，这是考砸了吗？
    第14章 她原来有我啊
    走进教室宣朵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那个人。
    林见清桌上放着一两本书，不过她并没有看，只是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眼前某一处，像是在发呆。
    宣朵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提了提心情，走到林见清旁边的座位坐下，在林见清转过头来看她时扬着嘴角说：“我想坐在这里。”
    林见清看着她没说话，宣朵佯作委屈：“林见清，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宣朵和林见清和好了这件事，向悦得知十分光火。后来经过向悦的死缠烂打，她已经大致了解了宣朵和林见清闹掰的过程，向悦评价：“这也太奇怪了吧，不能因为她只有你一个朋友，就要求你只有她一个朋友啊，她只有一个朋友又不是你造成的。”
    “还有过敏那个事，谨小慎微是好事，因噎废食就太苛刻了吧，而且还是要求别人因噎废食。”
    “最后居然还是她跟你绝交。”向悦狠狠戳了一下宣朵的额头，“你也太不争气了。”
    宣朵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可是她现在没有朋友了。”
    向悦睁大了眼睛：“那跟你有什么关系？”
    宣朵：“她原来有我啊。”
    向悦怒其不争：“你的意思是你还想跟她和好喽？她让你不交其他朋友就不交其他朋友喽？你觉得这是正常的要求吗？别说交朋友了，谈恋爱也不能这样。”
    宣朵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愿意让我交其他朋友的话，我还是很想跟她和好的。”
    向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一会儿才说：“林见清给你下降头了？你非有这个朋友不可吗？”
    宣朵张口想为自己辩解，最后想不到要说什么，就抿住唇轻声说：“不是，我只是舍不得。”
    不管怎么说，闹掰了就闹掰了，宣朵再舍不得可林见清舍得。向悦是没有想到宣朵还能主动去找林见清和好的。
    向悦：“你简直……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
    宣朵为自己辩解：“不是啊，我们一个班，抬头不见低头见，初三最后那段时间挺尴尬的，总不能再尴尬高中三年吧。”
    向悦：“那她又提了什么要求？她不会让你跟我绝交吧？”
    宣朵皱着眉想了想：“没有。不过我觉得……”宣朵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也不是完全和好了。”狠狠皱了下眉，“我觉得我们没有变回以前那样，我们之间有一种距离感，我有时候觉得她都不是以前那个林见清了，也有可能是我不是以前那个我了……总之我们跟以前不一样了。”
    向悦拍了拍她的脑袋：“别纠结了，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啊。”宣朵看过去时向悦认真道，“我比以前变漂亮了。”
    宣朵一阵无语：“我说的不是这种变。”
    向悦捋了下头发：“谢谢。”又说，“不过你也别死乞白赖了，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吧，不尴尬就行。”
    后来确实就顺其自然了，宣朵也拿不准自己和林见清的亲近程度，有时候感觉很近，有时候感觉很远。
    林见清会安静耐心地听她说话，不管她说什么都听得很认真，但是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就只剩两个人面面相觑，林见清除了回应没有任何东西想表达。
    宣朵一开始在班上交新朋友的时候会紧张，会下意识注意林见清的反应，但林见清什么也不会说，只是安静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或者在宣朵向她提问的时候回答。
    这样的关系其实很累，久而久之宣朵就淡了，她会记得给林见清送节日祝福和生日礼物，路上遇见了会热情地打招呼，但是不会再有没完没了的话想和她说，不会再随时随地自然地挽她的胳膊，也不会偷偷给林见清表演手背上红得超级夸张，然后几分钟就消失的魔术了。
    她们像海上的两只船，碰撞又分开，海浪推着她们前进，就算方向是一样的，彼此却难以靠近。
    第15章 不愧是我
    高中时发生的印象最深刻的事，要数班上某个女生的家长找到学校来，当众掌掴那个女生，还让她下跪。

 第12章

    宣朵下课出去找向悦了，回来时里面已经肃穆又喧嚣，不一会儿老师来了，把家长和那个女生一并叫到办公室劝解。
    当事人离开后教室里沸腾起来，人群嚷嚷，宣朵根本听不清事情经过。宣朵问林见清：“他们为什么打那个女生啊？”
    林见清当时看宣朵的眼神很奇怪，不过宣朵正处在震撼中没有太在意，林见清说：“她喜欢女生。”
    后来宣朵才在东拼西凑和向悦的补充中了解到，那个女生不但喜欢女生，还和校外的人谈了恋爱，而且拍了不雅照片，发到了家长手里，原因众说纷纭，有的说女生要分手对方不答应的，有的说对方勒索骗钱的，事实怎样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这件事对宣朵的影响比八卦要大一点点，她想到了自己初中没写完的那本小说，其实不是没写完，而是没法写完了，因为写到后来男主死了，故事最后的走向好像是女主和女二要在一起，这有点离奇，宣朵就停笔没写了。
    向悦对此接受大方：“嗐，这算什么，我还看过男子爱上蟒蛇的新闻呢，喜欢人就已经很正常了。”
    向悦的三观对当时的宣朵是难以苟同的，她又去问林见清：“你觉得女生会喜欢女生吗？就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宣朵当时没敢看林见清的眼睛，但林见清看着她：“你讨厌这个吗？”
    宣朵愣了愣：“不关我的事我为什么要讨厌？”皱着眉想了想又说，“不过是感觉有点点奇怪。”
    林见清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眼睛看着前方，说了一句非常高深的话：“人喜欢什么是不能自己选择的。”
    -
    宣朵随骨灰盒搬进林见清家后第一次出门，是和林见清去参加向悦的婚礼彩排。
    林见清一开始是不愿意带宣朵去的，但宣朵扒着林见清裤腿宁死不松，张大嘴巴嗷嗷哭——她也不知道猫怎么哭，试了试自己也挤不出眼泪，只管叫得尽可能可怜，林见清果然心软了。
    去的路上林见清还去了趟超市，宣朵以为她是给向悦买什么要带过去的礼品，结果是给自己买的猫零食——准确说是给猫朵朵买的。
    但宣朵怎么可能吃猫零食，当场把她手上的猫条一爪子打下来了，然后扒着货架抓上面的辣条。这次无论她怎么闹林见清都没答应，最后宣朵只能退而求其次抱着火腿肠生闷气。
    宣朵觉得自己非常有做猫的天赋，宠物的无理取闹拿捏得炉火纯青，不过也不得不说林见清是会惯的，宣朵有时候会对猫朵朵心生那么一点点嫉妒。
    向悦此次婚宴非常盛大，她老公是社会名流，到时候会到场很多重量级人物，所以婚礼仪式不容草率，哪怕是彩排也声势浩大。
    现场人员熙熙攘攘，林见清带着宣朵找了一圈，还是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才找到了向悦。
    向悦看到猫愣了一下：“怎么还把猫带来了呀。”
    林见清摸着猫头表示抱歉：“闹得凶，可能是想出门了。”
    向悦笑说：“你这也太宠了，你不能把它当……”
    身后有人叫向悦的名字，向悦的表情瞬间紧迫起来，招呼林见清：“你来的正好，快来帮帮我，我们家那个请了好多洋人，我这个半吊子英语应付不过来。”看了眼猫说，“把她先关我化妆室吧，里面没人。”
    等人走了，宣朵心说：“你们真想得出，得亏是我，如果是猫朵朵你们这个化妆组得破产。”
    不过门拦得住猫朵朵可拦不住宣朵。找点，抬起前腿，上跃，勾住门把手，下落。失败，再来一次。
    重复第七次时门开了。
    宣朵：“不愧是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化妆间。
    第16章 哪里有猫？
    向悦的婚礼排场真的够大，宣朵只草草见过她未婚夫两次，连脸都没认清楚，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个黑影，但那气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有钱人，现在看这排场就知道她未婚夫比她之前想的还要有钱许多。
    可怜宣朵现在猫身矮小，看见的全是来回交织的数不清的人腿，走出去几步就晕头转向，想回头却不记得自己出来的方向。
    时间越晚宣朵越着急，林见清要是发现猫不见了会着急吧，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现了正到处找呢，要是又把林见清急哭了自己真是造了大孽。
    她本来只是想偷偷摸出来玩一玩，没想到地方这么大人这么多，就是有监控估计也不好找。而且她什么也没玩到，路上有人给她丢了条鱼骨头，宣朵绕过不屑地走开了。
    肉都剃干净了扔给她吃侮辱谁呢，猫朵朵在自己家过的也不是这种日子好吗？
    宣朵到处找回去的路，猫腿都走酸了，只能寄希望于有人找到自己，她自己是找不回去了。
    来来往往人太多，宣朵对这些人的素质没有信心，想着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人少了再出来，这样林见清找她也更容易些，就是辛苦林见清多担心一会儿了。
    宣朵正往架子上盖的礼布下面钻，突然听见尖锐又清脆的一声叫喊：“快看！那有只猫！”
    完犊子了，被熊孩子发现她就有危险了。宣朵两条后腿迅速一缩，蜷进了礼布下面。可惜礼布下面还放着许多东西，能收容她藏身的地方并不多。
    宣朵内心焦灼着，听见小孩的声音靠近了。
    “哪里有猫？”
    还不止一个小孩！
    之前那个声音说：“钻到布下面去了，这么大一只猫，灰色的，很胖。”
    宣朵：胖你大爷，听你声音就知道你也很胖，爷这叫丰满。
    另一个声音说：“你抓出来我看看，有多胖。”
    不好，这两只死小孩要对她下手。
    宣朵努力往深处躲，但这里空间实在狭窄，她还没探索出新的空间，遮住光线的礼布被掀开，她和一张小男孩脸面面相觑。
    身体深处翻涌着恐惧，拉扯得宣朵几乎发抖。
    视野内又出现一张小女孩的脸，小女孩问：“你能抓到它吗？”
    一只短胖手朝宣朵伸过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小男孩够了两下，转头对小女孩说：“抓不到，它太远了。”
    小女孩提议：“我有小鱼干，把它引出来。”
    趁着两人掏小鱼干的空隙，宣朵找准时机，打算从旁边突破逃出去。
    “它跑了！”
    一声尖叫，宣朵腿一趔趄，下一秒一只爪子落到它背上，狠狠揪住它的皮肉，在宣朵奋力挣扎的同时扯下一大团毛。
    是可忍孰不可忍，宣朵当时火往天灵盖飘，回身一爪子朝小孩的手挥过去，立时在上面留下三道血痕。
    伴随着小孩的尖叫，宣朵听见一声清晰的“宣朵”，给她吓一激灵，赶紧撒手抓身就跑，然后慌不择路地撞上一条腿下一秒就被人捞起来了。
    宣朵抬头看见向悦紧张的脸，提着她的两只前爪前后翻看，确认她除了一小撮毛乱了之外没有其他伤，惊魂未定地撸着猫背把她交到身旁的林见清手里：“没事没事，就是被小屁孩抓了一下。”然后转头跟闻声而来的小屁孩家长沟通去了。
    宣朵知道自己闯了祸，到了林见清怀里也不敢嚣张，尾巴一蜷脑袋往她怀里一钻作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过了会儿突然想起刚才向悦居然管她叫宣朵，真是急糊涂了，抬头想看一眼却对上林见清正看着她的复杂眼神，宣朵瞬间心虚，又钻了回去。
    第17章 希望你平安，健康
    不知道向悦具体怎么解决的，反正最后相安无事，彩排继续进行。
    犯了错的宣朵乖巧得很，被放进猫窝不吵不闹连猫粮都勉为其难吃了几颗。
    林见清和向悦在一旁进行交谈。
    林见清：“那两个孩子处理得怎么样？我会支付全部医药费。”
    向悦摆了摆手：“他们自己手欠你赔什么钱？我看见熊孩子就来气让谢宁去处理了。”
    谢宁就是向悦即将结婚的老公，这个宣朵还记得。
    向悦绕着猫窝里装乖巧的宣朵转了一圈，稀奇道：“你家朵朵变|性了啊？之前不是特别乖的么？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出去的，看监控才知道确实是它自己跑出去的。”
    林见清看着宣朵不知道在想什么，向悦转头看了她一眼她才“嗯”了一声。
    向悦：“行了辛苦你了今天，彩排结束得也差不多了，你带着它先回去吧。”
    林见清点了点头，告别后带走了宣朵。
    -
    林见清带宣朵去宠物医院做检查，宣朵全程心理紧张身体僵硬，被推进医疗舱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又进了一次骨灰盒。
    检查结果显示猫朵朵一切正常，身心健康，甚至还变聪明了一些——宣朵已经努力放水了，看来是原来的猫朵朵真的蠢得可以。
    检查完林见清带宣朵去逛超市，宣朵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不敢随便造次，在林见清“鼓励”的眼神下试探着将爪子往奶酪棒上放了放，林见清就将奶酪棒扔进了购物车。

 第13章

    宣朵不是喜欢吃奶酪棒，她是没有吃过，读书时候没有条件，省出来的钱不如多吃两碗面。
    后来工作了，她几乎一毕业就和夏汀同居了，她租的房子。夏汀挑食，讨厌的食物有很多，其中还有还有很多是看也不想看见的。她没有明确说过讨厌奶酪棒，但逛超市的时候从来不会往那个货架走，久而久之宣朵就默认她讨厌这种食物了。
    宣朵死前的遗憾之一就是没有吃上一次奶酪棒，没想到死后居然能体验一把。
    宣朵尝试奶酪棒的时候林见清就在旁边紧紧盯着，搞得宣朵都不好意思了。吃完宣朵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食之无味，以后都不想再吃了。
    林见清观察了她半个小时，等林见清终于放心放下她的时候，宣朵才意识到她在观察猫朵朵有没有过敏。
    猫朵朵真是一只神奇的猫。如果有来生自己绝对不养这么麻烦的猫。
    她要养一只温柔的，耐心的，愿意陪她吃蛋饼的猫。
    -
    吃过第一次奶酪棒之后宣朵又吃到了许多新食物，不过太甜的不行，咸的不行，酸的不行，辣的不行，只有快淡出水儿来了的林见清愿意让她尝一尝。
    宣朵还吃到了炸鸡，不过是林见清把皮去了，肉撕成条喂给她的。不过已经很不错了，宣朵很知足。
    林见清给宣朵端来一份蛋糕的时候宣朵是震惊的，她如果有表情一定是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
    林见清摸了摸她的头：“没有鸡蛋，没有奶油。”
    宣朵的兴致瞬间减了一半，这也没有那也没有，那吃个什么劲，这不就是长蛋糕样的猫粮吗？
    林见清用手指蘸了点假奶油在宣朵鼻头上抹了一下：“尝尝。”
    宣朵用舌头把假奶油卷进了嘴里。
    嗯，好吃的。
    可恨自己现在胃太小，一份蛋糕根本吃不完。最后依依不舍地看着林见清把剩下的蛋糕端走，宣朵如果有眼泪就哭出来了。
    林见清摸着她的后颈安慰她：“给你放着，明天再吃。”
    宣朵：这还差不多。
    宣朵现在过得跟土皇帝似的，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兴致上来了还能高歌一曲——在林见清家里尖声喵喵叫，林见清看她一眼就不管她了。
    林见清还会带她出去玩。本来宣朵只是试探一下，在她出门上班的时候爬了爬她的裤脚，林见清就把她抱起来了。
    根据观察林见清应该是在一家私立医院工作，而且她还是科室的大佬，她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超级大。
    宣朵爬上爬下跳来跳去林见清也不管她，不过林见清接待病人的时候宣朵会自觉安静，窝在窗边扯窗帘上的流苏玩。
    林见清工作的时候跟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宣朵或许是见惯了她对猫朵朵的样子，看她冷静客观得近乎冷漠会不自在地缩缩脖子。
    偶尔也有情绪激烈的病人，甚至张口骂人，林见清也不生气，冷静礼貌的几句话把他安抚下来。
    也有安抚不好的，有天一个男病人要对林见清动手，宣朵矫健地扑上去给了他一爪子，幸好安保来得快及时按住了男人，不然她也护不住林见清。
    男人被安保拉走的时候嘴里还在叫喊，宣朵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可能又闯了祸——林见清本来没事的，她这一掺和林见清可能要被投诉了。
    她惴惴不安地往林见清怀里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林见清不但没生气，反而还有点高兴的样子。
    有时候晚上林见清会带宣朵去公园玩，公园遛狗的不少，遛猫的很罕见，美女遛猫可能更罕见，路上收获了很多视线，不过林见清态度自然，宣朵作为一只猫肯定更加寡颜鲜耻。
    周末的早上在被窝里醒来，枕在林见清头发里睡太舒服了，宣朵舒服得打呼噜。林见清用手指挠着宣朵的肚皮，说：“今晚市中心广场有烟花，你想不想去看？”
    宣朵迷迷糊糊的，林见清说了两遍她才听清，舔了舔林见清的手背“喵”了一声表示同意。
    广场人很多，烟花很好看。
    宣朵一直觉得烟花是可以许愿的，她在心里偷偷说：“希望我爱的人平安，健康。”
    林见清捏了捏她的爪子，轻声说：“希望你平安，健康。”
    宣朵“喵”了一声代猫朵朵表示感谢。
    宣朵有时候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过于灵性了，好像真能听懂人话似的。但林见清看起来没有一点怀疑，宣朵就心安理得了。
    极少时候会对猫朵朵生出一点点嫉妒，只有一点点。
    如果她来世不做人了去做猫了的话，她希望主人是林见清这样的。
    第18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林见清接到王诗芬的电话时，宣朵正趴在茶几上尝试林见清新做的“甜品”——一枚荷包蛋样式的蛋糕。
    宣朵看到这枚蛋糕时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是当猫真的不聪明吗？真蛋还是假蛋还是分得清的好吧。
    宣朵正下了第一口，还没品出味来，林见清的电话响了。
    林见清接了电话，开了免提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伏低身子观察宣朵进食。
    电话那边“呲啦”几声，王诗芬独特腔调的声音传过来：“是小林吗？”
    林见清看了宣朵一眼才应：“嗯。”
    王诗芬：“我是宣朵的妈妈。”
    林见清：“嗯。”
    王诗芬：“我们现在在三院这里，但是这边的医生不管我们，病没有治好还要我们掏住院费，我们现在想转回二院……”
    宣朵从听见她的声音起就觉得嘴里的蛋糕没有味道了，怎么她死了还阴魂不散呢？
    宣朵停止进食，抬着爪子对茶几边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跃跃欲试，恨不得把王诗芬抠出来给她两爪子。
    林见清一只手兜住宣朵的猫脸另一只手接起了电话，几番来回，交谈中王诗芬虽然抵死不认自己存在过错，但事实已经很明显：他们原本已经在二院办了住院手续，但是和邻床交谈过程中得知二院住院费和治疗费高昂，于是擅自转往三院，因为没有正规转院手续三院不肯接诊，两人在急诊室门口赖下，被医护人员劝入普通病房，后来医院提出转院不能办但可以重新办住院，但是要先把之前在普通病房住下产生的医疗费结清。
    现在两人不肯交钱，还赖在病房不走，双方僵持不下。
    宣朵抚着胸口庆幸，幸好自己已经死了，否则医院的电话肯定要打给她。
    “这不是坑人嘛我们病都没治呢就管我们要钱，而且那个医生看起来就不行，不如二院那个医生。”
    “那个护士也不行，按几遍铃才来看一眼，要什么都不给，态度还很差。”
    宣朵盯着手机呲牙，林见清把她揽进怀里揉她肚皮上的毛，慢条斯理地说：“那你给我打电话是？”
    王诗芬：“我给向悦打过电话了，那小犊子没良心，接了电话就挂。然后我想着上次办住院的时候留了你的号码，就联系一下你，看你能不能帮我们转回去，这个医院太欺负人了。”
    宣朵本来以为自己死后已经平和很多了，至少一般的小事不会让她生气或者焦虑，她最焦虑的事也不过自己什么时候登极乐，但是现在看着林见清被王诗芬纠缠还一副随时都要心软的样子，气得恨不得活过来把那两个带上一起走。
    如果林见清要答应，她就拼死——她现在用着别人的猫身也不合适，她答应了猫朵朵再不拿她的身体胡作非为了的，总之她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挠林见清，绝不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得逞。
    林见清还是很平静：“阿姨。”顿了下又说，“我不是你女儿。”
    王诗芬明显噎了一下，声气弱了：“你拿走了我女儿的骨灰，等于带走了我女儿，不然我就不找你了……”
    “我已经把她安葬了。”林见清说，“您如果想要回去燕西墓园把她挖出来吧。”
    王诗芬明显动怒了：“你当初要拿走我女儿的骨灰，现在还要我自己去挖出来？”
    林见清：“我当初拿走宣朵的骨灰，是经过您同意了的，办住院证明的时候您还在协议上签了字不是吗？骨灰的处理权在我。现在我用完已经把她葬了，您如果后悔就把她挖出来，我不会干涉。”
    王诗芬：“你、你葬都葬了我怎么挖？而且我挖出来有什么用？她又不能活过来。”
    林见清：“对，她不能活过来，但是她的死我没有任何责任，您要是觉得我应该代替她履行养老义务，可以去法院起诉。”
    王诗芬：“我又没有让你给我们养老，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转个院，剩下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阿姨。”林见清的手指陷在宣朵肚皮上的毛里，语气有种捏云团似的放松，“或许你搞错了我和宣朵的关系，我们没那么亲。”
    王诗芬愣了愣：“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林见清说完最后一句就挂了电话。

 第14章

    “旧情人。”
    宣朵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
    有关于王诗芬和宣汉群的记忆，在宣朵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已经很模糊了。人擅长自我保护，这段记忆让她不忍回首，所以就选择性淡忘了。
    宣朵生前最后一次见到王诗芬夫妇，是在高考前。
    她不是没想过宣汉群会找过来，她只是没想到这么存，自己幸运地安稳躲了三年，在高考前一天在学校门口被宣汉群堵住了。
    “好啊小婊|子，我就知道你没去打工，这么久一分钱都没寄回来，以为我找不到你是吗？”
    “我挨个学校蹲了一个多月，有人告诉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如果你还在上学肯定会出现，可算让我逮着你了吧？”
    “小贱蹄子这一身穿的还挺好，这几年一人吃饱全家不管够逍遥的啊，跟老子回去老子好好教教你怎么孝敬父母……”
    后来闹得很大，甚至惊动了保安，但保安听说宣汉群是宣朵生父也只是劝宣朵先跟宣汉群回家，回家再好好说，但宣朵知道如果她跟宣汉群回去了她这三年的努力就白费了，以后的人生也彻底完了。
    她从未那么歇斯底里过，在学校门口，在往来的师生面前尖叫挣扎，宣汉群抽了她多少耳光她没有数，后来耳鸣得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之后保安来了，将两人强行分开，宣朵的班主任也赶来，但了解到情况也只能劝，毕竟宣汉群是宣朵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宣朵还有一个月才成年。
    最后宣朵冷静下来，在学校保安室和宣汉群谈条件。她将身上唯一一张银行卡连同里面为大学准备的七千块钱交给他，还签了毕业后要归还二十万养育费的欠条。
    宣汉群对此并不完全满意，宣朵看着他的眼睛，全身冷得像血都流不动了，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如果我上不了大学，你一分钱都拿不到，我会去死，带着这卡里的七千一起。”
    她的眼神凛然又决绝，像枯草下的余烬，只要微风经过，就会燃烧殆尽。
    高考第一场中途宣朵开始发烧，写作文的时候眼前开始有虚影，她不断握紧笔，写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写的是什么，凭直觉答完了卷，试卷提交之后整个人近乎虚脱。
    出考场时林见清在门口等她，见到她就扶住了她的胳膊，看见宣朵晕红的脸颊，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宣朵抬头看了她一眼，只是平常的担心。她昨天走得早，而昨晚的动乱不值得做考试时的谈资，她没有听说。
    宣朵借她的力直了直身体，喘了口气笑了笑：“可能发烧了。”
    林见清带宣朵去了酒店，喂宣朵吃了退烧药，摸着她的额头说：“睡一会儿，到时间我会叫你，不会让你错过考试。”
    第二场考试之前宣朵顺利退了烧。参加完最后一场考试宣朵走出考场抱了抱林见清：“终于结束了。”
    天上飘着毛毛雨，宣朵也不知该回哪里去，好像哪里都不属于她，哪里都容不下她。所以林见清牵着她往自己家走的时候她就跟着走了。
    傍晚时宣朵又开始发烧，可能是撑过劲儿了，卸下紧张所有的症状都返了上来。头痛，晕眩，呼吸发热，神智昏聩，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林见清用冷毛巾给宣朵擦脸，宣朵迷迷瞪瞪地看了她一眼，毛巾覆上眼睛的时候短暂地闭一下，毛巾拿走又睁开。
    她趴在床边像一只委屈的猫，看着林见清说：“你不是不理我了吗？”她的声音很哑，好几个字都被吞掉了。
    林见清用毛巾给她擦脖子，平静地说：“没有。”
    宣朵的脸很烫，往林见清手边歪了歪，眼神有股不谙世事的懵懂和执拗，又被高热蒸得不清晰：“你有。”
    “从……从我们上次吵架开始……不对不对，从那天看完电影开始……也不对……从我那次过敏住院开始……还是什么……反正你变得很奇怪……对，就是你现在看我这种眼神，你总这么看我，但是什么也不说……林见清我要讨厌你了，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只会让我猜，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我怎么猜得出来……我很笨啊林见清，你为什么总欺负我……”
    宣朵说着说着昏睡过去，睡了没一会儿又醒来，林见清的脸离她很近，她觉得林见清一定会被她传染感冒那么近。
    “宣朵。”
    宣朵慢吞吞地应：“……嗯？”
    林见清：“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宣朵想了很久，久到林见清以为她没听见这个问题，她才稍微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脸贴着林见清的肩膀，语气黏黏地说：“我喜欢……热情的，要发光，要像太阳一样，要照着我……”说着说着宣朵嘻嘻笑了起来，“要身高一八五，肩宽腿长，一拳能揍四个糟老头，要有五家公司，家里十栋楼，开劳斯莱斯……”
    宣朵说着说着声音慢慢低下来，林见清才轻声应了句：“嗯。”
    第19章 我不记得了
    林见清一句“旧情人”，宣朵闷头臊了好几天。按理来说鬼没有脸面，上猫身的鬼也没有，但宣朵还是觉得浑身刺挠，跟有人在她脸上刺花儿似的。
    她猜测林见清大概就是随口一说，这一说估计够给王诗芬一次狠狠打击的，毕竟她的思想还停留在远古时代，男尊女卑是她的信仰，结婚生子是她的教条，乍一听说如此狂放言论肯定惊得不轻。兴许担心宣朵损害她的尊严以后还会勤加粉饰。
    不过那头的事宣朵现在关心不上，王诗芬有没有被打击到她也无所谓，重要的是林见清，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何止瞠目结舌，宣朵简直想尝试掀了天灵盖把里面的水倒一倒，她没有问题那肯定是林见清的问题，但林见清的问题她无法解释，那就还是她的问题。
    迷思中宣朵甚至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是否出现了混乱，她的前女友不是夏汀，而是林见清。
    总之宣朵这几天对着林见清都是惊疑不定的，也不敢让林见清随便乱摸乱抱了，林见清一伸手她就满地乱蹿。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猫猫是战胜不了人类的，宣朵最后还是被林见清抓住了。
    林见清用手捋着她如果有意识此时肯定竖起来了的背毛，十分轻松愉快地说：“跑什么？生气了？”
    你问人是否生气不该是这种挑衅的语气啊喂。问猫当然也不可以。
    宣朵微微发着抖，林见清像完全没有发现一样自然地凑近埋在她毛里闻了闻，做下判断和决议：“要洗澡了。”
    宣朵对天发毒誓，她真的是有反抗的，现在的局面她也欲哭无泪，但她真真是完全无辜且无助的。
    宣朵没想到自己做人时一生逍遥自在为所欲为，做猫居然体验了一把“强|制|爱”。
    她的两条前肢被绑在一起，两条后肢也被绑在一起，差一根棍就是上架的烤乳猪造型。
    林见清把她固定好，手把她摁住，万分温柔体贴地提醒：“我要开水了哦。”
    花洒喷射的水柱浇在她的毛上，像暴雨淋湿她的身体。宣朵在内心祈祷：冲一冲就好冲一冲就好，不用上沐浴露。
    但林见清显然没有体会到她的心声。
    被糊着泡沫的手搓洗的全过程，宣朵从颤抖，到僵硬，到无助，到悲鸣，到放弃。
    洗完澡吹干被放进被窝时，宣朵竟然有种“不清白了”的感觉，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可言说的罪行，但“凶手”合法合理，她不能报复。
    或许是洗了一次澡激发了林见清的热情，让她对猫朵朵更加爱不释手，有些时候甚至有些……猥琐。宣朵只能在猫身体里被迫感受林见清的“私享爱意”。
    宣朵尝试和猫朵朵沟通，能不能换回来，这做猫的日子她快过不下去了，这些日子她的底线在极限降低，而林见清还在疯狂试探。
    而猫朵朵像睡死了一样沉默，宣朵也没有胆量再过一次敏强行换回。
    宣朵想起向悦说的男子爱上一条蟒蛇的新闻，林见清会爱上一只猫吗？
    -
    临近向悦婚期林见清也忙起来了，这导致宣朵得以解脱——一部分。
    林见清现在太丧心病狂了，连睡觉都要抱着她，还“上下其手”。
    宣朵以前是没有羞耻心的，她觉得身上的毛就是自己的衣服，现在感觉这衣服穿不穿都一样，该暴露不该暴露的都一览无余。只要她没有完全放下人的羞耻心，就一直感觉自己在被“非礼”。
    宣朵每天都在天人交战，一会儿觉得做猫要有做猫的觉悟，自暴自弃算了。一会儿又割舍不下作为人的神智，总觉得……不好意思。
    她现在见到陌生人都会有一种衣不蔽体感，只能拼命往林见清怀里钻。
    等林见清忙起来了，就不再时时刻刻抱着宣朵贴贴了，宣朵得以喘息，林见清忙工作的时候她就蹲在旁边窥探，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跳到林见清腿上让她梳毛，还要保证——尽可能保证不要让她对自己做别的事情。

 第15章

    单纯撸猫其实宣朵还没有这么神经过敏，谁没有过对宠物萌生出跨物种爱意的冲动呢，虽然林见清冲动得久了点。但是林见清有时还会以非常黏腻缱绻的口吻叫她“朵朵”，叫得宣朵毛骨悚然，不断提醒自己她在叫猫她在叫猫。还有偶尔快滴出想念来的眼神。
    宣朵不由得担心，猫的寿命最多也就十几年，林见清现在这个样子，失去猫朵朵那一天该有多难过啊。
    彩排过果然有彩排过的效果，向悦正式婚礼那天一切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彩排时的混乱吵闹。
    宣朵的骨灰被林见清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她的罐罐被腾空了，里面的粉末进一个不足巴掌大的木匣子里。
    宣朵看见自己被倒出来的时候都惊了，自己烧了之后只剩那么一点了吗？
    林见清好像也奇怪了一下，还愣了愣。
    林见清揣着宣朵的骨灰匣带着宣朵一起上路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宣朵感觉自己被装进小匣子之后有点憋闷，像身体被空气挤压了一样，连跑跳都没兴致了。
    再见到夏汀，宣朵还算平静。死后几个月偶尔想起来的时候宣朵会审视自己的内心——反正已经死了，看待再激烈的情绪也很平淡。
    要说她一点都没有怨过夏汀，那有点自欺欺人。因为她发现现在好像那些冷漠，对峙，敷衍，成了她和夏汀记忆里最清晰的部分，而最初的心动，后来的拉扯，试探，得偿所愿的喜悦，好像都罩在一层雾里看不分明。
    不过自作多情的事，本来就不该怪别人。现在宣朵看夏汀，真的有种已死之人的云淡风轻。
    她知道夏汀一定会来，因为这里可以见到林见清。
    -
    说起来宣朵认识夏汀还是通过林见清。
    高考之后林见清失联了一阵，后来大学她们去了同一座城市上隔壁大学，宣朵还是偶然听同学提起才知道。
    那个同学和林见清同校不同班，跟宣朵说的时候也是随口一提：“我听说她的分是可以去b城的，不知道为什么来z城。如果不是我跟她打招呼她应了我，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宣朵听到这个消息“哦”了一声，好像想问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想问。
    这么长时间已经足够她理解，她们早就回不去了。这次她没再凑上去。
    重逢是巧合。有一个省级竞赛可以跨校组队，队友跟她说拉了个隔壁学校学金融的大佬，说她编程很厉害，宣朵没多想就同意了。见了面才知道是林见清。
    那次会议宣朵姗姗来迟，外面下大雨宣朵淋湿了半头，抖着伞跑进实验室说不好意思。她方向感不太好，下雨天外面人少拉不到人问，学长租的实验室她找了很久才找到。
    学长说没关系，问她要不要纸擦一擦，宣朵张口没来得及回复，旁边递来一包纸，那只手纤细白皙，宣朵一边接过一边看过去，将要脱口的“谢谢”卡在了嗓子里。
    宣朵的嘴无意义地张合了一下，最后还是补出了那一句“谢谢”。
    林见清的声音低而轻：“没关系。”
    旁边有人好奇问：“诶？你俩认识？”
    学长笑说：“怎么会不认识？她俩初中玩得可好呢，听说高中也在一个学校。”
    宣朵茫然看过去，学长挑了挑眉：“不记得我啦？当初向悦组织郊游，我去了的。”
    见宣朵还是一脸茫然，学长又进一步提示：“我弟拉着我去的，我当时读高一，跟你们一堆小孩儿都说不上话，幸好有个跟我一样的倒霉蛋。你不记得了？我们俩是最高的。”
    宣朵有点尴尬地应了一声：“啊……”
    学长看出她还是没想起来，又说：“你那次好像误吃了什么东西还进医院了。”又笑着看了一眼林见清，“她当时哭得可厉害了，抓着你不撒手，两个大人才拉走。”
    宣朵不敢去看林见清的表情，只想赶紧结束这一话茬，哈哈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我当时过敏了，其实没事。我们人都到齐了吗？到齐了就开始吧。”
    学长还不依不饶：“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弟弟特别指了你，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宣朵抿了抿唇：这话题硬是过不去了是吧。
    学长：“你猜他为啥跟我说？”
    宣朵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学长眨了下眼：“他当时喜欢你。”
    宣朵这下是真无语了。
    学长大笑：“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他女朋友都谈了两个了哈哈哈。他还跟我说他初三的时候给你表过白，被你拒了，但怎么拒的死都不肯跟我说，你还记得怎么拒的不，我回去好嘲笑他。”
    宣朵认真想了想，她真不记得有人跟她表过白，初三……初三她一心忙着学习，都没怎么跟异性接触过，更不记得有有人跟她表白还被她拒了的事，只能如实说：“我不记得了。”
    学长耸了耸肩遗憾道：“那我没得嘲笑他了。不过你不记得也正常，他单相思嘛。”
    宣朵笑了笑没说话。
    第20章 美女看见林见清了吗？
    课题进行得很顺利，学长早有几个准备好的创意，大家一讨论就定下来了，随后是分小组划任务。
    学长抬头直接问宣朵：“你是跟见清一组么？”宣朵张口正想回答，学长又接着说，“她编程厉害但是专业方面不是很懂，你正好可以带带她。”
    林见清开口：“可以。”
    宣朵就没再说话。
    宣朵初高中一直用的q|q，准确说她初中连q|q都不用，只是有个号而已。她有林见清的q|q号，头像从高考结束一直灰到了现在。
    再添加微信号的时候宣朵很沉默，点开那个卡通少女头像给林见清备注她的名字，然后收到林见清的一条消息，点开看是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小猫举着爪子说你好，可爱得很不符合林见清的气质。
    宣朵抬头看向林见清，林见清却把手机收进兜里，转头看向窗外：“外面还在下雨，我送你回去吧。”
    宣朵也学她把手机收起来看向窗外：“不用。”
    林见清手臂穿过她身后握住她的胳膊往前带了带，提了自己的伞：“我送你吧。”
    一直沉默到了学校门口，宣朵停下来，转头对林见清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林见清看着她没说话，宣朵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转身离开还是等她的回复，就陪她一起沉默着。
    伞外雨声不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把其他声音都模糊了，宣朵有点不耐烦了，正想开口说那我先走了，林见清突然开口说：“你好像长高了。”
    宣朵愣了愣：“啊？”
    她没想到林见清会说这个，也不明白她说这个什么意思，但是雨水已经把裤腿浸湿了，她想离开了。
    宣朵：“我……”
    “真的。”林见清不知道是不是把她那句“啊”当成了对长高这件事的疑惑，进一步解释道，“你以前只到我这里。”林见清用手比了比自己眼睛的位置，“现在有这么高了。”她把手抬高手指贴住眉心。
    宣朵不知道说什么，就“哦”了一声。
    林见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还会联系我吗？”
    宣朵又愣了下，想说当然，他们的课题才刚开始，从申报到竞赛到评奖，整个流程至少有半年，怎么可能不联系。
    林见清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如果你不想，你可以跟高元金说不跟我一组。”高元金是那个学长，也是这次课题的组长。林见清顿了一下又补充，“你也可以跟他说把我踢出去，反正是我硬要加进来的。”
    宣朵还在疑惑什么是“硬要加进来”，林见清又一个问题打断了她的思路：“宣朵，你想么？”
    宣朵被林见清盯得有点紧张，避开她的眼神有点语无伦次：“……这件事也不是我说了算……”
    林见清：“在我这里你说了算。”
    宣朵不说话了。
    -
    回到宿舍时宣朵已经湿透了，室友问她是不是没打伞。
    宣朵：“雨太大了，打不打伞都一样。”
    宣朵随便抓了衣服进了浴室，莲蓬头的水温不高，感觉还在外面淋着雨似的。
    林见清是最擅长为难她的。她的那个问题宣朵回答不出来，匆匆扔了句“随便”就撑起自己的伞跑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句“随便”什么意思，不知道林见清怎么想。
    爱怎么想怎么想，宣朵烦躁地用毛巾搓着头发。
    出来时看见了手机上的一条新消息，就在一分钟前，像是卡着点发过来的。
    清：
    【洗完澡要赶紧把头发吹干，不然会着凉。】
    宣朵下意识就想回：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
    但最后她还是回了个嗯嗯。
    -
    后来还是断断续续恢复了联系，毕竟课题组的事有很多需要交流，林见清有时候会直接给她打电话，有天林见清突然说：“语音讲不清楚，我跟你视频吧？我开个会议室。”

 第16章

    宣朵当时还在床上，前一晚熬了夜，大清早接林见清的电话人还迷糊着，听见林见清的视频要求一个激灵，一边往床下爬一边握着手机说：“等一下我……我开一下电脑。”
    三分钟后视频接通，宣朵没注意凑得离镜头特别近，开屏就是自己的一张大脸，把自己吓了一跳。
    宣朵慌张退开，又局促地看向林见清，林见清好像笑了一下，但笑意一瞬间就不见了，看着宣朵说：“昨晚没睡好吗？”
    也不能说没睡好吧，熬夜是她的日常，一般到一点，像昨晚刷手机刷到三点的时候比较少，于是她就“啊”了一声。
    林见清：“少熬夜，对身体不好。”
    宣朵“嗯”了一声。
    林见清突然问：“你会嫌我管着你了么？”
    宣朵不明白林见清为什么老问这样的问题，她不想回答，于是转移话题说：“你说那个步骤有什么问题？是我交给你的数据有问题么？还是数值对不上？”
    聊课题组的事情聊了半个多小时，宣朵努力眨眼控制困意，聊完了林见清也不说关闭会议，宣朵没有说先挂视频或者电话的习惯，等了一会儿感觉等不到了，试探着说：“你……”
    林见清突然开口：“你忙不忙？”
    “啊？”宣朵愣了下，“还好，怎么了？”
    林见清：“我们一起吃顿饭吧，我请。”
    林见清约的一个私房菜馆，里面的布置非常有格调，餐位都是用屏风隔起来的，外面看不见里面，非常有隐私性。
    宣朵不明白林见清约她吃饭为什么要开这种地方，坐到位子上的时候很局促，朝屏风外张望了一下：“为什么来这里吃饭呀？”
    林见清把菜单递给她，抬眼看了她一眼：“不喜欢吗？”
    “不是……”宣朵接过菜单翻了几页，只有菜名，图片和标价都没有，她有点不敢下口，“这看起来好贵呀。”
    林见清：“这家店的老板是我姑姑，没关系。”看宣朵挑不出菜来提醒道，“这家的蛋羹做得很不错，你可以尝尝。”
    宣朵翻了一会儿也没翻出什么名堂来：“那我要一份蛋羹吧。”将菜单递给林见清又说，“这顿饭我们a吧。”
    林见清没有立刻回复她，在菜单上勾了几下，摁了桌边的一个铃，服务员把菜单接走后，林见清才抬头看着宣朵说：“下次你来请吧。”顿了下又说，“你下次还愿意出来跟我吃饭吗？”
    宣朵没看她，手指抠了抠木质桌边的纹路，左右去看屏风上的画：“那你可要亏本了，我请的肯定没有你贵。”
    -
    课题完成了一半，高元金说要搞一个“小庆功会”，说是庆功会其实就是个小联谊会，高元金让他们把各自认识的帅哥美女都邀过来，有人抱怨大家都带人来那高元金带什么。
    高元金表情夸张：“宣朵和林见清都是我带来的呀，这还不够？”
    有人骂道：“那算你带来的吗？那是课题组的。”
    高元金最后答应至少带三个优质帅哥来众人才罢休。
    宣朵对这种联谊会没兴趣，但是林见清跟她说：“聚会上不要乱吃东西。”
    那就是默认她会来了，宣朵也没有说什么。
    高元金包了间清吧，给众人保证：“女士们放心，有保安，不会让外人进来，如果有聚会内的男的乱来，大家一起揍他。”
    灯光一会儿幽绿一会儿幽蓝，宣朵捧着柠檬水和林见清在角落说小话。环境太吵了，她们得离得很近才能听清对方的声音。
    宣朵：“我好饿啊林见清。”
    林见清：“我给你拿份蛋糕来？”
    宣朵摇头：“不想在这儿吃东西，我等会儿回去吃饭。”
    一个女生突然过来找林见清：“高元金叫你过去一下。”
    林见清：“他干嘛？”
    女生摇头：“他没说，就说让你过去一下。”
    林见清看了宣朵一眼，有点不放心：“你自己在这待一会儿好吗？”
    宣朵看着逐渐热闹起来的人群点头：“嗯，你快去吧。”
    林见清离开后，宣朵也懒得动，就坐在位子上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目光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见角落里有两个女生在接吻。
    宣朵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视线，低头又喝了一口柠檬水。她觉得有点无聊，等林见清回来就跟她说她想走了。
    宣朵的位置在角落，她坐的时候身体偏向里侧，支着肘用长勺捞杯子里的冰屑。
    身后突然挨上一具温热柔软的身体，她的手腕被握住，轻软又带着笑意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美女看见林见清了吗？”
    宣朵转过头，迎上扑面而来的酒气，下一秒她被吻住了。
    第21章 不要喜欢我
    大概不到一分钟，亲吻宣朵的人松开她，看见她的脸慌乱又尴尬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林见清……我刚刚跟人打赌……不好意思……”
    宣朵没法回答她的话，嗓子疼得剧烈，身上也开始发热，宣朵搓了搓自己的脸想找回一点知觉，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急厉的“宣朵”，下一秒她头磕在桌子上失去了意识。
    所幸酒精摄入量并不多，虽然一开始反应比较大，但没到医院她就清醒过来，抬头看见林见清眉头紧皱的脸。
    宣朵：“啊……我又过敏了吗？”
    前面开车的人听见声音回了一下头：“醒了吗？”
    正好前面红灯，女生停下车转过头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酒精过敏，我弄错人了，不是故意的。”
    那张脸涂着浓妆，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根本辨不清五官，不过宣朵还是认出这是角落接吻那两个女生中的一个。
    女生看宣朵不说话，又接着道歉：“真的对不起，我刚才不小心亲了你，希望你原谅我。”顿了下又补充。“我叫夏汀。”
    原来刚才亲自己的也是这个。宣朵眨了下眼睛：“没关系。”顿了下想起什么来转头对林见清说，“不用去医院，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车后喇叭响了两声，车子重新启动，宣朵在林见清阴沉沉的脸色下心虚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夏汀举手认锅：“是我是我，我亲的她。”后视镜飞速瞟了一眼尴尬解释，“我跟人打赌来着，还弄错了人，真不是故意的。”
    林见清的脸色更差了。
    对着这样的林见清宣朵不敢再提反驳意见，到医院还抽了血，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夏汀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妆已经卸了，露出本来明艳的五官，走到宣朵面前朝她伸手：“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
    林见清去取报告的时候夏汀顺势坐到宣朵身边，问道：“你跟林见清看起来关系很好，是朋友吗？”
    宣朵愣了一下，“嗯”了一声。
    夏汀点点头，指了指她的手腕：“这条手链是林见清送你的吧？她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刚刚你们坐在一起，所以我看见这个就把你认成她了。”
    宣朵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手链，确实是林见清送的，不过：“她有一条一模一样的？”
    夏汀点点头：“对，不过她没戴过，我在她桌上看见的。”
    宣朵思考了一下：“你们是……”
    夏汀给出答案：“室友。”又冲宣朵歉意地笑了笑，“非常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便宜。”
    宣朵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是哪里了。夏汀说她亲错人了，也就是说她本来要亲的人是林见清。
    宣朵微微睁大了眼睛：“林见清和你……”
    夏汀好笑道：“没有，我倒是想呢，不然我至于拿打赌当幌子准备强吻她吗？我明明还可以选择出去裸奔。”
    宣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夏汀看着她的表情大笑：“开玩笑哒！你怎么那么认真？”
    宣朵终于憋出一句：“林见清知道吗？”
    夏汀耸了耸肩：“知道吧，所有人都知道，虽然我没有表白过。不过她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应该是对我没意思。”说着又叹了口气，“我本来想趁今晚强吻她逼她给个答案的，就算不成至少也占了一次便宜，没想到还弄错了人。”
    宣朵想了又想，还是觉得不对劲：“可我看见你……”
    “和别人接吻？”夏汀补上她的后半句，又一脸无谓道，“我和林见清现在又没什么关系，我现在自由之身亲谁都可以。”顿了下又说，“而且我还指望她吃醋呢。”
    林见清走回来提着一袋药递给宣朵，宣朵一脸苦涩：“我上次的药还没吃完呢……而且过敏没得治。”
    林见清冷酷无情：“医生说提高免疫力过敏反应会好一点，你不好好吃药所以才没效果。”
    宣朵不再辩驳接下了。
    夏汀望向林见清：“要一起回宿舍吗？”
    林见清看向宣朵：“我先送她回去。”
    夏汀：“那我开车送你们吧，反正我没什么事。”

 第45章

    宣朵站在她身后，有点不敢靠近这样的林见清，最后她想了想，反正林见清现在看不到自己，无效安慰也是安慰，于是她走上前轻轻抱住林见清。过了许久，宣朵才感觉林见清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宣朵睡着了，可能没有完全睡着，但是又醒不过来，她睁不开眼睛，耳朵听见激烈的争吵，带动她的情绪变得浮躁。
    过了会儿争吵的人声突然变清晰了，应该是有人推开了卧室门，一个女声冲里面喊：“林见清出来！”
    宣朵愣了一愣，然后眼睛“被”睁开，宣朵看见陌生的房间，自己的身体坐起来，下床，向门口走去。
    宣朵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年纪不大，看起来应该保养得很好，虽然发型和衣着有些乱了，但还能看出原本的精致，女人不耐烦地捋了把头发，不耐烦地问“自己”：“跟不跟我走？”
    宣朵听见“自己”，准确说是不知道哪个年纪的林见清回复说：“不。”语气很淡但态度很坚决。
    女人似是没料到这样的回复，冷笑出声：“不跟着我你要跟着他？”
    林见清没回复，宣朵对这具身体没有任何掌控权，跟着她微微低头看向了女人暗红色的高跟鞋鞋尖。
    余光里女人尖俏的下巴点了点：“行，这是你自己选的，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以后不要后悔。”
    林见清一直没再抬过头，宣朵只能听见高跟鞋踏在地板上远去的声音，大门“哐”地一声被关上，林见清整个人身子一颤，这才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面前还有一个男人，十分伤脑筋地抬手扶了扶额，没看林见清：“你回房间吧，这几天手续就会办好，你以后跟着我。”
    林见清这才缓慢地将视线转向他，慢慢地、字句清晰地说：“我要搬出去。”
    男人顿了一下，但也没太多意外，无所谓地点点头：“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学校，我给你转，没有就我给你安排，下个月我会离开y城。”
    第58章 原来林见清是这样喜欢自己的
    林见清回到房间关上门，低着头坐在床边后一动不动了，宣朵跟着也被固定在她身体里。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鬼上身，而且自己还是上别人身的那个，如果不是宣朵经历的灵异事件已经足够多了，这一天天肯定得整出精神问题来。
    林见清一动不动，宣朵也被卡在她身体里一动不动，唯一能做的就是通过林见清的视野观察面前房间的环境，观察了半天除了陌生以外也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不过这也很正常，根据刚刚那个男人——估计是林见清的父亲说的，这里是y城，宣朵没有来过y城，她只去过林见清a城和z城的两套房子，还有后来在z城做猫住的那套，除了最后一个另两个都不熟悉，不过就房间布置来说，眼前的这个是最没有“林见清风格”的。
    宣朵和林见清一起坐了一会儿，林见清突然站起来去开门，门打开的瞬间宣朵眼前一晃，瞬间换了个场景。
    她——哦不，林见清站在办公室里，面对着她们的初中班主任。
    班主任：“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给你家打了电话也没人接，以为你自己在家已经填了志愿，昨天大家已经集体填了志愿，就剩你们几个没来的，你是要今天填还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过两天就截止了，要尽快填，你有意向学校吗？你的成绩可能去y城会好些。”
    宣朵想起来这段回忆处在哪个阶段了，这应该是初中毕业后，整个初三宣朵和林见清几乎无交流，集中填志愿那天林见清也没有来，宣朵一度以为她不会再见到林见清了，毕竟林见清原本就是从y城来的，高中回去读才合理，而宣朵一定会留在a城。
    林见清听完班主任的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好像没太所谓的样子，只是低低问了句：“宣朵填了哪所学校？”
    宣朵和班主任同时：“啊？”
    林见清又重复了一遍。
    班主任一边转头查看电脑一边说：“你要和她报一所学校吗？那你昨天怎么没和她一起来啊？我看看她填的哪所……她填了三个，二中一中和附中，不过我看了她的成绩上二中没问题。”又转头问林见清，“我记得你家是y城的，当时因为家里原因转过来，高中不打算转回去吗？老师也不是说强迫你去哪，但客观上来说y城的教育资源比a城要好，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是建议你慎重考虑下。”
    林见清看着电脑屏幕上的登记表，“嗯”了一声，问：“老师我可以现在填吗？”
    班主任立马说：“可以啊，你就用我这台填吧，身份证和准考证带了吗？没带我可以给你查。”
    林见清点点头：“我记得。”
    林见清最后只填了一个志愿，二中。
    宣朵时隔多年依然不满：“你都不理我了为什么还和我报一所学校？”
    林见清填了志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转身对班主任说：“老师，选班有什么条件吗？”
    小城市是这样，初升高有普通班和特长班，一般会根据中考分数分档，同档内随机分配，其中是有操作空间的，一些家长会出点钱让孩子进特长班，初中老师也有一些“内部推荐名额”。
    班主任愣了一下：“你的成绩够进特长班啊，你是有哪个特别想去的班吗？”
    林见清：“我想和宣朵一个班。”
    班主任：“……也行，你跟她说过吗？你们想分到同一个班的话希望在哪个班呢？宣朵中考发挥得不错，你们应该可以一起进特长班，特长班有8个，如果你们商量好了我可以去帮你们跟二中老师打声招呼……你们商量的是哪个班？要是没联系上的话现在可以打电话问问……”
    林见清打断：“不用了，她在哪个班就把我换到哪个班吧，只要在一个班就好。”
    出了办公室宣朵也没想通林见清这是在折腾哪门子事故，如果真舍不得的话，当初说狠话的时候也没见得。
    宣朵在原地站了许久，突然感觉一股无形力把自己猛地往前拽了一把，抬头看见林见清的背影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居然和林见清拆分开了。
    宣朵几步追上去，从侧面看了看林见清的脸，林见清还是那样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宣朵趁着林见清听不到开始放肆碎碎念：“你这种人……你这样叫表里不一知道吗？你待人不真诚，我每次都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又不说，你背后搞这些小九九有什么用？……你长大了也一样，什么都不说，指着我问，指着我猜，我没有那么善解人意，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
    宣朵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如果沟通有用，她那么多次问林见清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理人的时候林见清早就回答了，所以宣朵后来就放弃了，她放弃过很多事，很多人都没有弄懂，草草一生结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宣朵记得高中重逢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惊喜意外的，当时还觉得林见清应该也很意外，毕竟初三一年做了陌路人，毕业后再没联系过，能够重新在高中重逢自然是值得感叹一声“真巧”的，但是她现在知道所有这些都是林见清“暗箱操作”的结果，感觉就有点微妙了。
    宣朵看着小时候的不知情的自己出现在教室门口，小林见清提前转回身若无其事地翻书，忍不住戳了戳小林见清的额头：“装模作样。”
    小宣朵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注意到了小林见清，然后走过来，坐到小林见清身边，转过脸笑容灿烂：“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林见清转过头看向她，小宣朵故作委屈：“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同桌的事顺理成章，“和好”也显得水到渠成，但宣朵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其实是很有些忐忑的，她不知道林见清为什么生她的气，对林见清是否愿意跟她和好自然也没有底，不过结果是让人开心的。
    现在宣朵又为自己不值，明明就是林见清自己在闹别扭瞎折腾，求和的，惊喜的，纠结的，主动的却总是自己，林见清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计划，每一步稳步执行，宣朵在那计划中，却没有主动参与权。
    宣朵上高中的时候突然悟到了“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的真谛，学习态度比初中好了许多，上课走神的次数很少，偶尔会突然靠过来和林见清说句话，说完也不等待回复，立马坐回去继续听课，无论是当时的宣朵还是现在的宣朵都觉得这没任何问题，因为她说的话林见清会听，但通常都没有回应，大多数时候就一个语气词。
    和宣朵认真的学习态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林见清上课的时候经常会走神，宣朵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走神，因为她课好像确实在听，但视线大多数时间都落在宣朵侧脸上。
    这种感觉其实是很让人心动的，有人一直默默注视着自己，时隔多年以第三视角宣朵看着这些也忍不住怦怦心跳。
    原来林见清是这样喜欢自己的。

 第46章

    除了上课的时候会经常盯着看，课间宣朵趴在桌上休息的时候林见清会更加肆无忌惮一点，有时候会偷偷用笔盖勾宣朵落在侧脸上的头发。
    阳光有时候不懂事地照在宣朵眼睛上，刺激得她睡梦中忍不住皱眉，林见清这时候会心肠不好地跟着阳光一起扰她，用书本挡住她一只眼睛前的光线，等宣朵追着阴影转脸的时候又会把书换到另一个方向，见宣朵被逗得皱眉的时候脸上还会露出一点不明显的笑意。
    以前不知道林见清还会这样犯坏。
    高中的时候宣朵专注学习，社交圈窄了许多，主要是向悦山高路远，宣朵懒得去找新朋友，大多数时间就泡在林见清身边。
    不过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毕竟她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至少在宣朵的定义里可以说得上亲密无间，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断交了一年，和好后总觉得两人之间隔了什么，宣朵曾经试图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从前，但总不得其法，林见清也没什么“共同努力”的意思，后来宣朵就看开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可，她只是很舍不得这个朋友。
    不过如今宣朵以第三视角看这些，站在和小时候的自己不同的立场和世界观上，却发现了一些当时没有注意到的点。
    宣朵与亲密的人相处会有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比如捏捏手，抱着胳膊蹭蹭，兴奋起来还会突然去掐对方的腰，初中的林见清对此适应良好，从来没什么特别反应，宣朵也因此更加放肆，但高中的林见清却不同了。
    小宣朵碰她的时候她会全身僵硬，有时甚至还没碰到她就能感觉到她预备危机般绷紧身体，小时候的宣朵发现几次之后以为林见清这是不喜欢她碰但是不好直接拒绝才会有的本能生理反应，毕竟林见清同意还是拒绝基本都不通过语言表达，因此后来小宣朵就主动减少了触碰她的频率，不小心靠过去的时候会立马警醒自己坐回来，确实感觉后来的林见清在自己身边放松许多，至于情绪上面的变化就体察不到了，林见清的情绪向来微妙。
    但长大的宣朵作为旁观者看到的就不止这些了，她明显看到小林见清被小宣朵掐了把腰后，捂着腰侧皱眉露出形似“痛苦”的表情但是耳朵尖红了，等没注意这边反应的小宣朵转回头之后又偷眼去瞄人，见小宣朵真的不再看这边一眼又好似很失落地垂眼抿唇。
    小时候的林见清情绪比长大后明显多了，种种表情都要生动许多，也是小宣朵历世短又没那么操心所以注意不到，长大后的宣朵反而经常能被小林见清别扭又期待的样子可爱到。
    看着小林见清将页角做了特殊标记的笔记本以一种故作漫不经心的姿态塞给小宣朵，而小宣朵随手翻了翻转头笑着说了声“谢谢”，根本没注意到视角再往下移一点就能看到的“小心思”，等小宣朵出了教室小林见清又从她抽屉里拿出那本笔记本，将折痕欲盖弥彰地展平。
    虽然记不清，但凭宣朵对自己的了解，即便她看到了，也会当林见清不小心的，因为她自己也经常这样不小心。
    小林见清抚平书页的表情从上往下看怎么都有点委屈巴巴，宣朵坐上小宣朵的位子忍不住抱住她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虽然什么触觉都没有，但不妨碍宣朵心花怒放。
    等宣朵转过头视线去追窗外小宣朵的身影，小林见清若有所觉地偏了偏头，身旁的位子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第59章 我不是故意的
    林见清的乐高房子三面墙已经拼完，第四面墙拼了一部分，然后林见清开始拼一个小盒子，可能也不是盒子，就是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宣朵也不知道她在干嘛。
    一堆乐高立起来的白色不明物突兀地放在客厅中央，宣朵有时从房间里出来猛然看见还会吓一跳。
    林见清白天“工作”的时候旁边会放一杯水，宣朵看她重复同样的拼乐高动作觉得无聊时，就会看着水杯里的阳光照出的波光粼粼的水面发呆。
    久而久之宣朵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每天都没有新的事情发生，每天都像前一天那样度过。这样得生活安逸得宣朵感觉自己已经去了极乐世界，看到的是幻象中的林见清。
    上次从林见清高中的记忆里回来后，宣朵没能再进入过她的记忆，她之前怀疑是“戒指”的作用，毕竟异常是从她得到那枚金属环之后发生的，但她又仔细观察了金属环，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宣朵自己在阳光最盛的时候力气也最大，有时候能把猫朵朵掀个跟头，猫朵朵对此恼怒也无可奈何，毕竟她现在不是实体猫朵朵无法抓伤她，而且她有了一点力气之后猫朵朵也不能再像之前那样随随便便把她压个半死。
    宣朵认真思考过，如果猫朵朵能够听懂她说话，那么即使她说不出人话，肯定能找到某些方式和她沟通，而现在的状况是猫朵朵“交流”全看心情，信息想给她一点就扔给她一点。
    之前进入猫朵朵身体的时候宣朵以为这件事是由猫朵朵操控是，毕竟第一次看起来就是这样，但是后来的多次又好像不是这样，猫朵朵好像还服从于另外的规则。
    之前她做鬼一段时间就会因为突发状况进入猫朵朵的身体，但是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既没有突发状况发生，她也没有进入猫朵朵的身体。
    如果突发状况是诱因那也说不通，因为第一次就不是，是猫朵朵莫名其妙走到她面前给她看紫眼睛的，后来也没有再看见过。
    还有实体化效果，宣朵一开始以为自己是重生了，但现在证明不是，现在证明她的状况更像是处在某种不稳定状态下，任何扰乱都可能摧毁暂时的稳定，之前是骨灰盒、过敏，现在又加上了光线的影响。
    宣朵不是个热爱思考擅长思考的人，只是每天的日子都这么长，今天想一点，明天想一点，日子久了就想得多了。
    最大的突破口是猫朵朵，只有它看起来啥都知道还神气兮兮的样子，但这犊子脾气太烂除了向悦连林见清都不怎么搭理，宣朵索性趁早死了这条心，做人的时候活得够憋屈了，做鬼还能惯着一只小畜牲？
    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她死了才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作为一只鬼好奇心不要太多，对自己要求也不要太高。
    宣朵每天在林见清的房子里做不变动游历，但是林见清的房子收拾得干净，连只耗子都捞不着，实在是很无趣。唯一的收获是宣朵现在对林见清的房子了如指掌，闭着眼都能摸清门。
    夜里宣朵被雨声吵醒了，厚重得像下在她身上一样，宣朵试图堵住耳朵，最后还是被扰得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不清晰的披散着长发的人脸，正常来说，这种光线这种角度这种场合下再美丽的脸都会可怖，所以宣朵十分生动地哆嗦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身上的人应该是林见清，宣朵的心稍稍平静下来，试探着将手搭在身上人肩上叫了声林见清的名字：“林见清？”
    身上人顿了一下，落实了宣朵的猜想，宣朵完全放下心来，转头看了看窗外，外面黑漆漆的，并没有月光，宣朵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向林见清：“你看得到我吗？”
    林见清不说话。
    宣朵用了点力气推了推她，林见清还是不说话，但是宣朵知道她能看得见自己，因为她推动了。
    过了会儿林见清突然俯下身来，宣朵惊得睁大了眼睛，宣朵感觉到冰凉的发丝扫过自己的脸颊，有什么柔软的物体蹭过脖颈，宣朵才意识到林见清只是亲了她一下。
    等林见清一路亲下去的时候宣朵开始不好意思了。
    宣朵：“那个……表达重逢的喜悦倒也不必这么隆重，含蓄内敛才是你的风格，我能get到的……”
    林见清我行我素，等将要杀到危险地带的时候宣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见清停下来又让宣朵的心卡在了嗓子眼。
    宣朵试图唤回林见清不知剩余几何的神智：“是真的，你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是偶然，以后可能还会发生的，考虑到来日方长，你要是实在……我们也可以再商量商量……”
    林见清似乎听劝了，因为她停了下来，手从下方抬上来松松地捋住宣朵的脖子下方，慢慢向上滑直到完整卡住宣朵的脖子，林见清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要是死掉就好了。”
    啊？啊？
    宣朵：“你……”
    宣朵忍不住动了动，然后床面居然随她的动作整个倾斜，宣朵来不及惊呼就眼睁睁看着林见清和她一起被倒了下去。
    宣朵感觉到背部撞到硬物产生的疼痛，一转眼明亮的光线刺得她应激闭了下眼睛，重新适应再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看着她的林见清，再回过头就发现自己刚刚撞到的硬物是林见清的乐高房子，一方墙角已经被她磕出了一个缺口。
    刚见面就闯祸，宣朵立马跪坐起来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林见清没吱声，宣朵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地问：“你生气了吗？”

 第47章

    等了一会儿才等到林见清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含糊不清的“嗯”。
    宣朵：“啊？”
    宣朵想想虽然自己是理亏了那么一点，但是也犯不着生气，又回忆起那句意义不明的“你要是死掉就好了”，突然不确定眼前的林见清是不是真的了，可是被撞倒的乐高，熟悉的客厅陈设，每一处都表明她现在就处在现实世界，宣朵快速回过头看了眼，孙子好奇地朝这边张望，猫朵朵趴在墙边看不见脸，确确实实都是真的，很正常。
    唯一不太正常的是林见清。
    宣朵回过头再次看向林见清，林见清也静静看着她，还是宣朵先开口，语气有点委屈：“不理人是你的什么恶习吗？生气也得告诉我你在生气吧？”
    “宣朵。”林见清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宣朵闷闷地应：“嗯。”
    林见清：“没关系。”
    宣朵：“啊？”想起来这是在回应那句“对不起”，又“哦”了一声。
    宣朵还等着林见清说点别的什么，但是林见清过了会儿却突然问：“你饿了吗？”
    其实，其实不太饿。鬼的状态不会饿，她现在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所以宣朵说：“还好。”
    林见清像是听错了答案：“你想吃什么？”
    宣朵回忆了一下，林见清上顿饭好像没剩什么菜，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还有一点剩饭，于是本着与人方便的原则说：“蛋炒饭吧。”
    以往，上次宣朵实体化的时候，林见清做饭她顶多就躲在门口看，但是这段时间做鬼比较自由，宣朵想着林见清反正看不到听不到自己，就习惯性地在林见清身后绊手绊脚碎碎叨叨，现在也是这样。
    宣朵：“你洗锅了没有呀？”
    林见清突然转过身，宣朵忘了现在她能碰到自己，结结实实地被撞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宣朵心虚地又退后了一点：“我就是随口问问，洗不洗都行，我都吃的。”
    林见清将不知道有没有洗锅的锅又洗了一遍，没对宣朵所说的话做口头回应。
    过了会儿宣朵忍不住又凑了上去，好习惯养成难，坏习惯改不掉。
    宣朵：“其实我早就想问你，我看网上别人做蛋炒饭都是先放饭炒热了再放蛋液，先加蛋液搅拌冷饭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见清回答她了：“先搅拌最后的颜色会漂亮一点。”
    宣朵：“哦……你之前加进去的是什么？是味精吗？”
    林见清：“不是，是糖。”
    宣朵：“蛋炒饭放糖？”
    林见清：“对，你不是喜欢甜的吗？”
    宣朵：“啊……啊……”她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没想到这个跟自己的喜好有关系。
    林见清又说：“其实通常做会放番茄酱，但是你不喜欢番茄酱。”
    宣朵突然觉得自己真矫情。
    宣朵看了一圈转移了话题：“这么点饭够我们两个人吃吗？”其实宣朵一开始就想说，但是说出口的话收不回，那点剩饭显然是一个人的饭，若说两个人分一份蛋炒饭又显得有些寒碜，明明她们也可以选择出去买点吃的。
    果然林见清回答：“不够。”
    宣朵噎了一下：“那怎么办？”她觉得林见清可能会*说“这份是给你做的我看着你吃就好了”类似的话，那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宣朵思考着自己如何把握害羞的尺度，林见清又说：“我等会儿给自己下点面。”
    哦……不用不好意思。
    第60章 没死透
    以往宣朵和林见清一起吃饭的时候都是林见清时不时看她或者一直看她，这次却颠倒了过来，林见清表现得一切正常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反倒是宣朵时不时抬头看林见清一眼。
    宣朵记得上次她突然“出现”的时候林见清的反应不可谓不剧烈，这次却平淡得仿佛无事发生，让宣朵觉得有点别扭。
    宣朵吃着吃着觉得有点食之无味，低着头叫林见清的名字：“林见清。”
    林见清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嗯？”
    宣朵看着她认真说：“其实我一直在。”
    林见清终于有了点别的反应，抬起头看向她。
    宣朵指了指这间屋子：“我一直在这间屋子里，只是你之前一直看不到我。”顿了下又说，“虽然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能看到了。”
    宣朵“诶”了一声，索性站了起来，轻车熟路地找到林见清放她骨灰盒的地方，费了点劲拿下来，抱到林见清面前，指着盒子说：“一开始，我应该就在这个盒子里，只是我没有意识。”
    “后来，我就从盒子里出来了，但是你们都看不到我，大概像鬼一样。”宣朵思考了一下措辞，“但是我不是到处飘的，我跟着骨灰盒，然后，我就到你家里来了。”
    宣朵紧紧盯着林见清的眼睛，加强自己的可信任感，林见清看起来认真在听，也没有发表什么异议，应该是信的，于是宣朵接着说：“我的活动范围受骨灰盒限制，只能在这间屋子里活动，我出不去。”
    宣朵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段时间的记忆，乱七八糟地概括了一下：“当然中途因为各种原因我出去过，但是鬼魂状态的我都在这间屋子里，没有离开过。”
    林见清半垂着眼睛，似乎在思考。
    宣朵将骨灰盒打开，翻过来倒了倒，里面什么也没有自然什么也倒不出来：“现在这里面空了，也就是说我的骨灰消失了，我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我没有消失过。”
    林见清还是垂着眼静静听，宣朵觉得林见清应该接受良好，于是做总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说，虽然很灵异，但是我一直没死透，我没有消失过，你找不到我的时候只是你看不见我而已，我一直在这里而且可以看到你。”
    “嗯。”下面的话宣朵有点不好意思，躲闪开了眼神，“就是想告诉你，虽然状态随机，但是我一直在，突然‘消失’的事以后也可能还会发生，但是你不要……难过，我并没有真的消失。”
    宣朵给了点时间让林见清消化，但林见清一直沉默不语宣朵没忍住催了催：“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林见清接过宣朵手里的骨灰盒，将盖子盖好，又捏了捏宣朵的手：“明白了，你去吃饭吧。”
    了却一桩心事，剩下的饭宣朵吃得非常香。
    夜里林见清居然没有抱着宣朵睡，宣朵记得上一次，林见清是对她非常“爱不释手”的，虽然她也不是争着抢着要被“爱不释手”，但是林见清的作为真的很像那些腻味了的旧情人。
    宣朵看着黑暗里林见清模糊不清的侧脸，戳了戳她的肩膀：“喂。”
    林见清往她这个方向偏了下头，宣朵又问：“你挤不挤？”
    “还好。”林见清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还好”，可以是挤也可以是不挤，这种回答方式非常偷懒。
    林见清又问：“你觉得挤吗？”
    诶？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宣朵想了想，婉转道：“是有一点。”又很快补充道，“如果你离我近一点，手放我身上，可能就不会挤了。”
    林见清靠近了她，抱住她，这感觉才正常，宣朵舒出一口气，安心地睡了。
    “再生”后宣朵重启了自己的手机，一下子蹦出来的99＋消息震得她瞪大了眼睛。
    发送最多的除了营销号就是高家乐，他是真的愧疚，道了n多遍歉，详细解释了自己被坑然后坑到了宣朵的前因后果，最后一条是：【宣朵你再不回我消息我就要登报找你了。】
    宣朵给他回了个问号过去。
    高家乐跟在线等着似的立马就回了消息来：【我的亲娘你终于出现了！】
    下一条紧跟其后：【我都以为你失踪了，林见清说你没事但是我后来联系她她不告诉我你在哪也不回我。】
    宣朵想了想，发过去：【因为一些原因最近没有看手机。】
    高家乐：
    【一个多月也太久了，原始人穿越到现代都学会用手机了。】
    【当然我不是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感慨一下。】
    朵朵朵拉：
    【嗯，不好意思。】
    高家乐：
    【对了你是不是过敏了，严重吗要不要紧？】
    朵朵朵拉：
    【还好。】
    想了下又补：
    【不严重，没去医院。】
    高家乐：
    【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可真是罪孽深重。】
    宣朵发了个微笑表情包。
    宣朵无聊地看着状态栏“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一分多钟，高家乐才扭扭捏捏发过来一长段：
    【我喝了酒是不是跟你说了不该说的话了？对不起我真的喝多了我跟你道歉，我跟你提以前的事情不是想表达我旧情未了……算了其实我就是想祭奠一下我的初恋，男人都有点那情结你懂吧，我没有要纠缠的意思……当然我也没有说你自作多情的意思，我就是想解释一下，我当时的行为挺让人误会的，但我没有那个意思。】

 第48章

    宣朵认真看完了这段话，回复：【好。】
    高家乐生怕解释不够似的又补过来一段：【其实我后头都谈过好几任女朋友了还差点结婚，真不是因为想勾搭你才往你跟前凑，林见清告诉我你不喜欢男的的时候我就死心了，真的，特别死。】
    宣朵敏锐地抓出了重点：【林见清？】
    宣朵以为她是les的事是高元金告诉高家乐的，因为高元金知道她和夏汀的事，大学就那么点他们还总见面很难不“家喻户晓”，但是大学她已经和高家乐断联已久，按理说林见清也不该有联系，怎么也轮不到林见清告诉高家乐啊。
    高家乐：
    【她初三告诉我的，我当时都不太知道同性恋是什么，听说你不喜欢男生的时候觉得天都塌了，耿耿于怀了许久所以印象深刻。】
    【我当时因为太伤心成绩还下滑了一阵呢还被我哥打了，身心双重历劫。】
    【所以初中就知道的事情我不可能大学毕业好多年了还接受不明白的，你可以安心跟我做普通朋友。】
    初中的话……这属于造谣吧？
    宣朵那会儿自己也不太清楚同性恋是什么呢。
    第61章 情人节快乐
    高家乐说要请宣朵吃饭表达歉意，强调就约普通饭店，地方可以宣朵自己挑，还说宣朵可以带上林见清一起来。
    宣朵想了想，林见清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她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不失为一次放松的机会，于是答应了。
    林见清从超市回来，提了几个大塑料袋，里面都是新鲜的肉和菜。
    宣朵凑上去问：“买这么多东西啊？”
    林见清看起来心情不错，“嗯”了一声：“给你做顿大餐。”
    宣朵“哦”了一声，绕到林见清身后，感觉脸颊忽然有点发烫。
    宣朵想跟林见清算她造谣的账，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转而提起：“高家乐说要请我们俩吃饭。”
    林见清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宣朵从她身侧探过头去看她的表情：“嗯？答不答应？”
    林见清将冷冻的肉类拿出来解冻，语气平平地回：“请我还是请你？”
    宣朵：“差不多，请我，但是让带上你。”过了一会儿见林见清不回话，又补充道，“他说就约在普通饭店，不会有酒。”
    林见清“嗯”了一声，宣朵就知道她这是答应了。
    几次绊手绊脚差点碰碎了盘子之后，宣朵实在没脸在厨房待下去了，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退出了厨房。
    猫朵朵和孙子在进行单方面的欺压活动，宣朵没兴趣凑上去一起玩儿，在客厅转了一圈就绕进了书房。
    宣朵盯着书架第五层发了一会儿呆，上面是她感兴趣的东西，但是理智告诉她，她现在这种行为类似于盗窃。
    但是问心无愧的事怎么能算偷呢？而且林见清就放在这里也没有阻止她看吧？放这么明显都没有收起来不就是允许她翻的意思吗？
    宣朵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手按上相册时又心虚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林见清在厨房忙，应该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到这边来，她完全可以看完了再放回去。
    相册比宣朵想象的还要重，拿下来的时候差点没拿稳掉下去。宣朵将相册架在手臂上，用另一只手翻开了封壳。
    宣朵对相册里的东西有过猜想，甚至非常自恋地想里面的东西会不会大部分跟她有关。
    第一页是一封德语写的信，若说英语宣朵还能勉强读一读，但是纯德语她是一个单词都不认识，她只能凭借大学课堂的一些模糊记忆认出这是德语，而且手写的字母有些凌乱，很多都看不清到底是a还是u。
    宣朵只能凭借某些字母的书写习惯判断这是林见清的字。
    宣朵继续往后翻，后面是一封一封德语写的信，有的长有的短，每一封都没有标注日期，所以宣朵无法判断它们的书写时间，加起来大概有上百封。宣朵直接翻到最后，最后一页只有一个单词——dieblumen。
    宣朵觉得这个单词很熟悉，但是她忘了是什么意思。
    横竖都看不懂，宣朵听见门外有响动，合上相册正要放回去，里面掉出一张照片。
    宣朵弯腰捡起来，愣了一下，照片拍的是一束花，准确来说是一束粉色郁金香，她能认出来是因为她买过，而且花束上插|着一张卡片，上面用德文写着：情人节快乐，致mara。
    卡片上是她的字迹，这束花是她送给夏汀的第一份情人节礼物。
    大学的记忆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宣朵还是被轻易勾起了回忆。
    大学林见清和夏汀同宿舍而且同专业，都念金融，并且两人都修了二外，同样都是德语，两人的课表也完全重合，是宣朵后来才知道的。
    大二宣朵追夏汀那段时间跟着蹭过几次课，在课上遇见林见清才知道。全德语授课，无论是黑板上的字，还是老师的讲授宣朵都完全看不懂听不懂，于是去过几次就没再去了。
    卡片上这句话是宣朵用浏览器翻译了抄上去的，还特地问了夏汀的德语名字。
    林见清留着这张照片干什么？
    宣朵将相册放回书架，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林见清。
    完蛋，被抓包了。
    宣朵羞窘得恨不得瞬间隐形。
    好在林见清并没有说什么，表现得十分平淡，只是说饭好了叫她出去吃饭。
    饭桌上宣朵一直埋头吃饭头都不敢抬，以至于伸手去端汤碗的时候，林见清提醒了一句“小心烫”，她被吓得失手打翻了汤碗，汤汁浇在手背上是真心烫，宣朵手一缩带动汤碗往下掉，她脑残般地又用没烫到的那只手去接，结果就让剩下小半碗汤汁也浇到了手上。
    林见清拽着她的小臂去卫生间用凉水冲手，宣朵两只手的手背到手腕部分都被烫得通红，冲了一会儿皮肤仍然呈现深红色，而且手一离开凉水就钻心的疼，比刚被烫到那会儿还要疼，被蜜蜂蛰一样的疼。
    林见清没有骂她，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宣朵看着她微微皱眉的侧脸，忍住呼痛的冲动，弱弱地问了一句：“会留疤吗？”
    林见清很快回答她：“不会。”
    冲水的时候林见清看到了宣朵手上的金属环，顿了一下，但是什么都没有问，所以宣朵也没有解释。
    冲了快半个小时凉水之后林见清给她细心地抹了药膏，然后还用纱布包了起来，告诉她这两天不要碰水。
    宣朵看了看自己两只都被包成粽子的手，仰头望向天花板叹了口气。
    手不能用吃饭成了问题，洗漱也成了问题，这些宣朵都觉得还好，林见清照顾她表现得很自然，于是她也装作很自然。
    穿脱衣服的时候就不是了。第一晚还好，考虑到宣朵身上还有伤，只是随便洗漱了一下就上床了。等到第二晚第三晚，就算林见清不嫌弃，宣朵也受不了时不时怀疑身上是不是有味道的自己了。
    宣朵决定要洗澡。
    林见清给宣朵放好了热水，手直接伸向宣朵的领口，宣朵屏住呼吸心跳怦乱地做好了准备，林见清却在将要碰到她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抬眼看向她：“可以吗？”
    宣朵十二万分无语，本来林见清顺理成章无所顾忌宣朵就可以装作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但是现在林见清问了，就把问题抛给了她。
    宣朵短暂挣扎了一下，故作轻松地打着哈哈：“这有什么，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
    宣朵说不下去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放屁，两个拉拉在这“你女我女”就像俩酒鬼在讨论自制力。
    林见清大概是觉得被获准了，于是没纠结于宣朵的理由。宣朵将头偏到一边将注意力集中在墙壁上瓷砖花纹上，但是却不受控制地清楚感知到林见清慢慢脱下她的上衣。
    宣朵觉得林见清是故意的，不，她肯定是故意的，这几件衣服平时宣朵自己脱要不了一分半，别人动手就算慢一倍也不应该超过三分钟，但是林见清仅仅脱她一件外衣就用了三分钟，也可能更久，宣朵不知道。
    宣朵转过头：“你……”
    林见清突然低下头，宣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将要出口的话一个字都不记得了，过了会儿林见清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朝她解释：“线挂住了。”
    宣朵不无尴尬地干笑了一声：“直接拽断就好了。”
    林见清抬眸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宣朵却觉得自己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暧|昧的东西。
    错觉，一定是错觉。
    第62章 什么坏事？
    宣朵努力想象自己是只猫，她还是只猫的时候，现在这种状况时有发生，没什么大不了的。林见清不把她当人，她不把林见清当有性别的人，洗个澡没什么。
    但是林见清自然地准备给她抹沐浴露的时候宣朵还是结巴了，她一边往浴缸深处缩，一边用包得严严实实的爪子徒劳无功又不敢太明显地遮掩：“其其实，我自己，自己洗也可以的。”

 第49章

    林见清垂眼看向她的手，不知道有没有顺便看看别的，语气平淡：“你怎么洗？”
    宣朵一窒：“我……”
    宣朵默念“心无杂念”，数到三十几遍就忘了重数，不知道数了几个三十几，林见清终于把她擦干给她套上了一件宽松睡衣。
    穿好睡衣之后林见清竟然直接伸手来抱她，给宣朵吓了一跳：“干干嘛？”
    林见清顿了一下，似是才反应过来，站起来说：“好了，你去睡吧。”
    宣朵起身正要从她身侧经过突然转回身看向林见清：“你刚刚是不是要抱我？”
    林见清看着她没说话。
    宣朵快速用两条胳膊在她腰上圈了一下，一边逃向浴室外一边说：“行了抱了你千万不要生闷气生闷气也不是我的原因……”
    林见清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穿着和宣朵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宣朵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将被子提上来挡住下半张脸，林见清没有看她，拉开抽屉找什么东西。
    宣朵闷在被子里问她：“你在找什么？”
    林见清：“东西。”说完手里不知道抓了什么又去了浴室。
    再出来时林见清直接关了大灯只留了一盏床头灯亮着，林见清从宣朵身上翻过上床，过程中领口荡开，宣朵不是有意但仍看到了一些不知道该不该看的。
    林见清掀起被子把自己裹进来，带来潮湿的丝丝凉意，头发扫过宣朵的脸颊，宣朵在这种氛围里小声说：“我们这样好像在搞暧|昧啊。”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我们不是吗？”
    宣朵：“……”
    那当然是不能算的，“暧|昧”是你也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你也知道我也知道……宣朵也不确定算不算了。
    宣朵迷迷瞪瞪想了一阵没想明白，转过头发现林见清正侧身望着自己，眼神很平很静，宣朵和她对视了几秒，凑过去用额头撞了撞她的下巴：“你最近有点奇怪。”
    宣朵等了一会儿，觉得林见清应该准备好了，才抬起头来看她，林见清抬起手用掌心贴住她的脸，宣朵微微睁大了眼睛，林见清说：“你好像胖了点。”
    宣朵愣了一下，皱起眉翻身背对林见清不理她了。
    过了会儿越想越气，往后挪用后背推挤林见清，直到林见清为了不掉下床不得不完全侧过来搂住她的腰为止。
    林见清的乐高“房子”就那么搁置了，宣朵好几次想问问她到底做的什么东西，转了一圈就又忘了。
    最后还是高家乐订的地方，因为宣朵对这一片不熟，她熟的那一片怕遇到以前认识的人，所以干脆全权委托给高家乐。
    高家乐挑了离林见清房子很近的一个私房菜馆，叫“鸭觑”，私房菜馆没有包间，但是所有餐位都用屏风隔了起来，彼此视线无交流，保证了一定的隐私性，无论是屏风还是桌椅都是木质的，纹路古朴，看起来非常有情调。
    高家乐一边把她们带向餐位一边介绍：“这家店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名字取的是‘雅趣’的谐音，大厨也是老板，拿手菜是酱板鸭，你们要是有兴趣等会儿可以尝尝。”
    宣朵点点头，跟着高家乐左转右转没几下她就搞不清方向了，凑到林见清悄声说：“这里布置得好像迷宫啊。”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抓住了她的手腕，宣朵低头看了一眼林见清的手，没再说什么。
    高家乐也注意到了，没有多说，等坐到了位置上从旁边的服务生手里接过菜单递给两人，同时还递来一张白纸和一支笔，然后服务生就走了。
    高家乐解释：“点菜就把菜名和口味写在上面，这家店就两个服务生，忙不过来。”
    宣朵不假思索地把纸和笔都递给林见清。
    不是因为确信林见清知道她吃什么，而是担心自己的字老板认不得。
    林见清一边浏览菜单一边写，对面的高家乐坐了一会儿，突然说：“你们先点着，我过会儿回来。”
    宣朵点点头：“行，你去吧。”
    高家乐走后，宣朵看着林见清写了一会儿菜名，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问林见清：“你是不是会模仿我的字迹？”
    林见清头也不抬笔触毫无停顿，点了点头。
    宣朵莫名被噎了一下，看着她又锲而不舍地问：“你有没有用我的字迹做过坏事？”
    林见清这才有了点反应，转过头看她：“什么坏事？”
    啊这，你做过的坏事，你自己肯定一清二楚啊，既然我点破了，证明我已经发现了，还不快全盘交代？
    宣朵正要开口说什么，高家乐突然回来了，坐下问：“菜点得怎么样？不够的话，有几个没在菜单上的，我可以帮你们点。”
    宣朵扫了一眼菜单，说：“菜单上没有酱板鸭，你加个酱板鸭吧。”
    高家乐很是惊讶：“什么？”
    宣朵重复了一遍，高家乐有些着急地拿过菜单，正反看了一遍，宣朵轻轻啧了一声：“我眼睛没有问题好吧，就是没有酱板鸭呀。”
    高家乐低头盯着菜单，有一会儿没说话。后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表情却不如之前自然，勉强笑着说：“可能厨师太忙今天不做了。”
    宣朵点点头无所谓道：“那行，加个卤鸭腿吧。”
    剩下的时间里，高家乐坐立不安，饭没吃几口，筷子放过好几次，宣朵注意到于是开口道：“你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这次我们买单下次你再请回来。”
    高家乐没走，纠结再三似乎在激|烈地犹豫要不要开口，最终自暴自弃道：“宣朵，你认识钟青吗？”
    宣朵愣了一愣：“钟青？”
    第63章 她和你很像
    “f大的钟青吗？”宣朵再次确认道。
    高家乐点点头：“是。”
    宣朵：“认识肯定是认识……”
    倒不是说宣朵的交际圈有多广，毕竟钟青和她只是同校，不同专业不同系甚至不同届，但是钟青非常有名，上下三届估计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各种奖项拿个手软，还代表学校参加对外交流活动，校庆作为学生代表单独致辞……不过这些跟宣朵都没什么关系，她和钟青第一次能称得上交集的契机是在校运动会上。
    宣朵没有任何擅长的体育项目，她是因为室友报了跳高去现场加油的。运动会场内人声鼎沸，场馆卫生间却十分冷清，可能是因为难找，宣朵绕了好几圈才找到。
    从隔间出来宣朵正要去洗手台洗手，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宣朵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个佝偻着的身影，女生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说：“同学，能不能扶一下我？”
    宣朵：“哦，好的。”
    宣朵用两只手撑住女生，瞬间感觉女生整个身体的重量超自己倾倒了过来，宣朵退了半步才稳住。
    女生状态非常不好，靠在宣朵身上之后就不说话了，宣朵也只能撑着她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女生微微动了动，慢慢直起身来，宣朵看见她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她也不知道女生是生病还是低血糖，于是没有贸然发问，只是说：“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女生轻轻摇了摇头，将粘在脸颊上的几捋潮湿发丝挽到耳后，向宣朵道了谢，然后慢慢地朝门外走了出去。
    宣朵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来，毕竟女生的情状太落魄，和总在各种典礼上见到的样子不一样。
    第二次碰面是在答辩现场，钟青当时已经毕业了，是被学校专门请回来做指导学姐的，让一些有保研或出国留学想法的同学可以咨询一下。
    宣朵的成绩够不上保研，刚刚好卡一个边，又没有竞赛之类的加分，纯粹就是过来走过场的。
    钟青坐在答辩教室侧边的位置上，想要交流的同学可以自行过去交流，宣朵看见陆陆续续有同学过去，看了下时间自己前面还有四位同学，于是也朝那边走了过去。
    宣朵在钟青对面坐下来，钟青对她笑了笑，率先开口：“上次的事谢谢你。”
    宣朵愣了一下：“啊？”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眼前这张脸，好半天才与在卫生间见到的那张重合，于是也笑了笑：“没事。”
    钟青：“你有想选的导师吗？我可以帮你推荐。”
    宣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钟青什么意思，觉得受宠若惊，她不觉得之前在卫生间那次她对钟青的恩情有大到这个份上，而且：“我成绩不够，应该保不上。”
    钟青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然后宣朵和钟青就未来的打算聊了几句，钟青给了一些建议让宣朵做参考，然后身后有其他同学过来，宣朵就起身告别后离开了。
    她们唯二的交集就这两次，短到再在街上碰面可能都认不出对方，但是高家乐突然提到钟青的名字还是挺让宣朵意外的，只能感叹一句真巧。
    宣朵：“说过几句话，但是不熟，联系方式都没有。”
    听到最后一句高家乐丧气地窝回了身子。

 第50章

    宣朵：“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联系她的话，我们学校的网站上有她的邮箱，不知道她现在还用不用。”
    高家乐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又再次燃起了希望，高家乐这般跌宕起伏的反应勾起了宣朵的好奇心，于是斟酌着措辞问：“她是你什么人啊？”
    高家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回复宣朵的问题：“她是我前妻。”
    宣朵：“啊……”
    等回了林见清家之后宣朵才开始畅所欲言：“钟青居然是高家乐前妻耶，太不可思议了。”
    林见清：“为什么不可思议？”
    宣朵：“我见过钟青几次，给人的感觉非常……遥不可及，倒不是说她看起来不易近人，而是太优秀了，感觉没有人配得上她……我的意思也不是高家乐配不上……哎，你懂我的意思吧？”
    林见清在换床单，扯着床单一角将整张床单扯下来，然后将干净的放上去，宣朵自觉走到另一角将边角扯好，林见清一边抚平褶皱一边问：“只见过几次面印象这么深刻？”
    宣朵：“只要是见过她的人都会觉得印象深刻的，她……诶，你不是在吃醋吧？她都跟高家乐结过婚了。”
    林见清没再说话，沉默地将床单抚平，又拿出被罩开始套被子。
    洗澡的时候宣朵越想越不对劲，林见清的反应太不正常了，若说单纯的吃醋林见清以前虽然也有吃但也没到这个份上，她才跟钟青见过几次面，加起来说的话不超过二十句，而是钟青妥妥的异性恋，这吃醋的由头都站不住脚。
    宣朵又想起来刚刚饭桌上宣朵和高家乐聊钟青的时候，林见清一直沉默，话都没插|上一句，虽然她平时也高冷，倒也不至于这般不近人情。
    只有一种可能。
    宣朵用浴巾裹住胸部，头发用毛巾包着就迫不及待地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林见清。”
    林见清正巧经过，停下步子看她：“干什么？”
    林见清的语气明显在闹脾气，宣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宣朵：“你是不是见过钟青？不对，你认识她，对不对？”
    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直接进了卧室。
    宣朵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弄干，身上的潮气也不管了，快速拱进林见清的被子，林见清的身体很热，也可能是自己身上太凉对比的，林见清毫无反应躲都没躲一下。
    宣朵凑过去挡住林见清的手机屏幕：“你认识钟青对不对？你怎么认识她的？刚刚高家乐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林见清：“你想要吗？”
    宣朵不明所以：“要什么？”
    林见清：“钟青的联系方式。”
    林见清的思维跳跃得太快宣朵都有些跟不上了：“我要她的联系方式做什么？狭义上来说我和她都不算认识。”
    林见清：“那你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奇？”
    宣朵：“我不是对她好奇……”宣朵坐起身轻轻皱起了眉，“林见清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吃醋也要讲道理吧，我只是恰好听说她和高家乐在一起过，两个都是我认识的人，其中有一个还是我们学校的名人，所以我好奇问一句不行吗？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说完宣朵就背过身不理林见清了，暗暗咬牙，林见清的脾气真的是越发难以伺候了。
    “她是我留学期间的同学。”林见清突然开口，过了会儿又说，“也是我的第一个病人。”
    宣朵本来想追问一句，想到林见清刚才的态度有点生气，于是没有理她。
    过了好一会儿，关掉台灯前，林见清突然声音很低地说了一句：“她和你很像。”
    “啊？”这下宣朵不能对此没反应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里的钟青，从头到脚，从五官到气质，她都不觉得钟青和她有任何相似之处，她转过身面对林见清，“哪里像？”这句话问出来自己都觉得滑稽，宣朵率先否认道：“完全不像好吧，我见过她的，她个子比我高，长得……气质很温柔……而且她很优秀，成绩比我好多了，你不要臆想好吧？”
    林见清过了一会儿才回复她：“她笑起来的样子和你很像。”
    第64章 没有用
    笑起来……是个人嘴巴一弯就笑了吧，看起来是差不多，这么说全世界的人笑起来都“长得像”，宣朵先是这样想。
    然后还没组织好反驳的措辞，林见清突然掐住了她的下巴，转到一个角度停住，说：“这个角度也很像。”
    宣朵挣开她的手，她跟钟青不熟，无法判断林见清的话的真实性，于是“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那也不能说明什么。”
    林见清这次很久都没有说话，宣朵快要睡着的时候才突然听见林见清声音很轻地说：“而且高家乐也喜欢过你。”
    林见清这句话突然且莫名其妙，宣朵还没想明白她什么意思就睡着了。
    高家乐最后有没有联系上钟青宣朵也不知道，反正高家乐后来没再找过她，宣朵一开始还有点惦记这件事，没几天就彻底抛到了脑后。
    宣朵每天都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但是仔细想一想又想不起来，直到某天看到林见清拖地绕过乐高房子时，宣朵脱口而出：“林见清，你做的这个是什么啊？”
    林见清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什么。”
    宣朵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一下：“不能告诉我？”
    林见清低着头继续拖地，语气平静：“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没告诉我吗？”
    宣朵皱起了眉：“我什么事没告诉你？你问过我的我有没回答的吗？”
    林见清再次抬头看向她，眼神认真：“你要我问吗，宣朵？”
    宣朵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紧了嘴巴，负气地起身回了卧室：“不说就不说。”
    宣朵觉得，自从她“回来”之后，林见清的脾气就变得非常古怪，虽然原来也很古怪，但是现在的林见清，简直说得上“任性”，原本经过“回忆”的指引宣朵已经能看明白她的一些情绪和缘由*了，但是林见清现在有些时候的“直接”和“激烈”还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宣朵自认不是一个富有耐心的人，她这辈子最多的耐心可能全花林见清一个人身上了，活着的时候是这样，“死了”还这样，宣朵觉得，有些东西她可以不知道，不了解，不在乎。
    但是依然生气。
    所以在林见清问宣朵要不要跟她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宣朵想也没想就说不要，当时宣朵在擦沙发布上的一块污渍，伏着身头都没抬，林见清静静在门口看着她站了一会儿，然后打开门走了。
    林见清下午一点钟出的门，晚上八点多都没回来，按平常这个点她无论如何都到家了，因为她没有应酬也不会晚上出去跟朋友聚会。
    宣朵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很久，一开始是纠结要不要跟林见清联系，然后纠结是打电话还是发信息，后来又纠结会不会其实她已经快回来了自己是多此一举……最后她想自己做的多余的事情足够多，也不差这一件，于是宣朵拨通了电话。
    宣朵打了第一通电话没人接，兀自沉默了一下，然后打了第二次，第二次依然通了没人接，宣朵皱着眉打了第三次，等待的时间里又给林见清发了信息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是没有得到回复，宣朵一通接一通地打着，越打越着急，正准备出门找人的时候门锁响了，宣朵抬头紧盯着门口，就看见林见清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微低着头走进来，兜里的手机还在响。
    “你电话坏了吗？”宣朵语气不怎么好地问。
    林见清听见声音茫然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来，眼神不太聚焦，转了一圈才定位到宣朵的位置，不过宣朵也不确定，也可能看的是沙发。
    宣朵看了她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于是起身准备回房间，但是林见清突然叫了她的名字：“朵朵。”
    宣朵先是下意识回了头，然后反应过来林见清可能叫的不是自己，但是回过头看见林见清的目光确实是落在自己这一块的，就算不太聚焦她这一片也不存在猫朵朵。
    宣朵有些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林见清没说话。
    宣朵皱了下眉准备转身走掉，林见清又开口了：“我好想你。”
    宣朵先是心脏颤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她们白天才见过还吵了架，这几个小时说想念不考虑真实性也不符合林见清的人设，于是宣朵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林见清慢吞吞地朝她走过来，宣朵觉得林见清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想逃跑的气息，但是她忍住了。
    林见清最后站到了宣朵面前，近到伸手就可以碰到的距离，宣朵看着她慢慢抬起手，从她袖子带起的气流里闻到了酒精的味道，这才注意到林见清的脸红得不正常，本来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远距离不明显，近距离看就能发现林见清不光脸是红的，眼神也是迷离的。

 第51章

    宣朵正要开口，林见清抬手的速度快了些，宣朵下意识闭上嘴，然后看着林见清的手准确地伸向了宣朵——身旁的空气。
    看林见清的动作像在摸一个人的头发，宣朵同时作为当事人和旁观者看这种情景就觉得有点诡异。
    宣朵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林见清突然转过头看向她，这次距离足够近，宣朵能确定她确实是看着自己的。
    那刚刚的“无实物表演”是故意做给她看的吗？
    “你能不能变成一个？”林见清带着点委屈的语气问。
    宣朵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把锅甩我身上？
    林见清转开了视线看着另一处，对着那个地方说：“其实这样也好，到处都是你。”又微微低头看向地面，“只是有时候会让我觉得我疯了。”林见清突然笑了一下，像是自嘲，“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林见清慢慢走向她的乐高房子，宣朵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等看着她从一块一块地掰变成一片一片地敲才意识到她在拆，宣朵本能地冲过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干嘛啊？”
    林见清抓着一块硬掰下来的“墙”，语气波澜不惊：“没有用。”
    宣朵：“什么没有用？”
    林见清：“什么用都没有。”
    宣朵对这毫无营养的话感到无语，耐着性子问她：“你要干嘛你先告诉我。”
    林见清半分犹豫都没有：“不告诉你。”
    宣朵跟她较劲：“你不告诉我干嘛我就不让你拆。”
    其实宣朵根本阻止不了她，她连抓着林见清的手腕都不太用力，但是林见清居然真的停住纠结了起来，过了几分钟才做出决定：“那我不拆了。”然后起身回了房间。
    第65章 不合适的人最喜欢
    宣朵要疯了，林见清不睡觉。不睡觉就算了，关了灯之后她就背对着宣朵坐在床边，窗帘并不完全遮光，有一些微弱的光线从缝隙里渗进来，照得她朦胧的影子像犯罪分子。
    宣朵试图忽略她自己睡觉，努力了四十多分钟也没成功，于是她伸手去抠林见清没脱下来的大衣：“你能不能睡觉？”
    过了一会儿，宣朵以为林见清没听到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林见清有了反应，将大衣脱了下来，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板板正正地躺了下来。
    宣朵觉得林见清躺下来之后身上的酒精味更重了，熏得宣朵有点头晕，正打算背过身的时候林见清的手从被子里摸索过来，抓住了宣朵的手，甩开了。
    不是松开，是甩开。
    宣朵还在莫名其妙，林见清继续摸索着，摸到宣朵的侧腰，宣朵有点痒躲了一下，林见清瞬间静止了。
    宣朵被林见清这一惊一乍的一下一下彻底弄醒了，她把床头灯打开，坐起来，林见清睁着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宣朵就把她也拉了起来。
    宣朵和林见清面对面坐了一会儿，宣朵清了清嗓子开口：“喂林见清。”
    林见清喝了酒的样子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表情倒是没什么不同，但是眼神会比平时清澈一些，好像没那么多复杂的东西藏在里面，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对着这种眼神宣朵觉得自己成了复杂的那个，没开口就觉得欺骗了对方，感觉很不好意思。
    于是她避开对方的眼神，低着声音说：“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我。”为了增加自己的“威信”宣朵特地将自己的语气弄成十分严肃的模样。
    林见清很乖巧地回答：“好。”
    宣朵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在提防什么，再次看向林见清，才用慎重到有些鬼祟的语调问：“你现在能看见几个我？”
    林见清听了她的话之后眼神游离了一下，宣朵伸手推了她一把：“喂。”
    林见清缓神一样过了会儿才回答：“不知道。”
    宣朵：“……”
    宣朵：“你一直这样吗还是只有喝多了这样？”
    林见清落在宣朵脸上的目光有些悲悯，宣朵突然不忍心问下去了，换了个问题：“你跟谁出去一起喝的？”
    这次林见清没停顿太久，很快回答：“不知道。”
    宣朵：“……”
    宣朵觉得趁林见清好对付的时候不要散发太多同情心，掰过林见清的身子让她侧过去看客厅，用手指了指残缺的乐高房子：“那是什么？”
    林见清看着乐高回答：“乐高。”
    宣朵一阵无语，耐着性子问：“那是你做的，你在做什么？”顿了顿又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要做那个？”
    林见清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才用不太清晰的语气说：“一个人。”
    宣朵以为自己会再听到一个“不知道”，没想到居然听到了不同的答案，瞬间打起了精神：“嗯？一个人怎么了？”
    林见清：“告诉我。”
    宣朵紧跟着追问：“告诉你什么？”
    林见清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生气：“骗子。”
    宣朵去拉她：“什么骗子？她骗你什么了？”
    林见清很用力地甩开宣朵，非常生气地躺回被子盖住自己，语气愤愤：“都是骗子。”然后无论宣朵怎么扒拉她都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不给任何回应。
    宣朵做了一连串的梦，醒来什么也不记得，梦里乱糟糟的，醒来时心情还很烦躁。
    宣朵下意识去看身侧，已经没有人了，抬起头正对上走进来的林见清的视线，宣朵莫名觉得有点尴尬。
    林见清倒是态度自然：“醒了？”
    宣朵：“你酒醒了？”
    语气还稍稍有那么一点遗憾。
    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有人跟我说我可以关住你。”
    宣朵没反应过来：“嗯？”
    林见清看了眼客厅里的乐高房子，语气平静地像在宣读公告：“我想把你关在里面。”
    宣朵这才反应过来林见清在回答她昨天的问题，有点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子：“我只是好奇没有逼问你的意思……”
    林见清十分冷漠地“嗯”了一声：“吃饭吧，我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宣朵一抬头看见空荡荡的客厅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林见清已经把乐高房子完全拆了，而且零件连同那几个大纸箱都收拾干净了，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乐高呢？”
    林见清语气淡淡：“扔了。”
    宣朵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一点不舒服又说不上来，盘子里的煎蛋都让人没有食欲了，她夹起煎蛋正准备囫囵塞进嘴里的时候林见清突然开口：“等会儿跟我去医院吗？”
    宣朵匆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你准备去上班了吗？”
    林见清摇了摇头：“去省医院。”
    宣朵：“为什么？你生病了吗？”
    林见清想了会儿，才斟酌着措辞说：“好像有点不舒服。”
    宣朵上下看了看她，没发现什么异常：“哪里不舒服？”
    林见清低着头，用不确定的语气好像叙述着跟自己无关的事情：“有时候头会痛。”
    宣朵紧张地问：“什么时候？你为什么没说？”
    林见清轻轻摇了摇头：“不算严重，只是去看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宣朵皱紧了眉：“不严重为什么会想要去医院？”
    林见清看起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道：“因为不那么痛又有一点痛，很烦人。”
    宣朵不再说话了。
    到了神经内科的科室排了会儿队，广播叫到林见清名字的时候宣朵下意识跟着她一起站起来，林见清拦了她一下捏了捏她的手心：“你在外面等我吧。”
    过了一会儿林见清拿着几张单子走了出来，远远冲宣朵扬了扬：“医生让做几个检查，应该要花一点时间，你要是等的无聊可以去周边转转。”
    宣朵点了点头林见清就转身走了。
    宣朵本来是不无聊的，被林见清一说真有点无聊了，还有点困。她走到走廊的栏杆边，往楼下看了看，看到一个自动贩卖机，想去买一瓶饮料提提神，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宣朵下意识喊道：“关欣。”
    关欣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宣朵朝她招手：“看上面。”
    关欣抬起头看到了楼上的宣朵笑了笑，也招了招手。宣朵指了指楼梯，冲她做口型：“我下去找你。”
    关欣点了点头。
    真的站到关欣面前才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宣朵不知道先说什么，就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关欣笑了笑：“是挺久了，快4个月了。”
    想到什么宣朵突然“哎呀”一声，低头看向关欣的肚子，已经恢复平坦，还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已经生了吗？”
    关欣点点头：“比预产期早了几天，周岁宴的时候请你们过去玩。”
    宣朵点点头：“好呀好呀。”又抬头看向关欣，“那你今天来医院干什么？生病了吗？”
    关欣摇头：“没，最近胃口不太好，我妈让我来做个检查。”

 第52章

    宣朵点点头，正想开口说什么，然后传来一声有点着急的“欣欣”，宣朵转过身，看见朝这边小跑过来的路浅冬，路浅冬看见宣朵愣了一下，犹豫着叫她的名字：“……宣朵？”
    宣朵：“我们刚刚碰到了，好久不见。”
    路浅冬回了句“好久不见”，又转向关欣：“药房在哪呀，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
    关欣：“中药房在3楼，西药房在1楼。”
    路浅冬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单子：“我忘了是去中药房还是西药房了，我再上去问问。”说完不等回复，就急匆匆地往楼梯跑去。
    路浅冬走后宣朵看向关欣，犹豫着问：“你们和好了？”
    关欣摇了摇头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我站久了腰会酸。”
    宣朵点头说“好”，给林见清发了个消息告诉她自己在哪里，和关欣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关欣转向宣朵问：“我忘了问，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医院啊？身体不舒服吗？”
    宣朵摇头：“没，陪林见清来的，她说头痛。”
    关欣点了点头，手机突然响起来，接起：“喂？”
    宣朵听到路浅冬在那边说：“欣欣这边在抓药，可能要等一会儿，刚刚护士提醒我说还要拿一个检查报告，你找个位子坐一会儿，我等会下来找你。”
    关欣：“好。”
    路浅冬似乎还想叮嘱点什么，但是又想不起来要叮嘱什么，于是只能干巴巴地说：“那我先挂了。”
    关欣说“好”，然后挂了电话。
    宣朵终于咂摸出一点味道来：“她还是舍不得，是吗？”
    关欣点点头：“需要一点时间接受，没关系，我可以让她慢慢来。”
    虽然关欣的话没有指明确切方向，但宣朵依然听得出来她说的“慢慢来”不是往路浅冬努力的方向。
    宣朵作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想了想突然说：“你和林见清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你是那种看起来冷，但其实很温柔的人，林见清是看起来温柔，但越靠近越冷。”
    关欣的性格原本就内敛，沉默的时候看起来有些冷漠，现在内里的温柔外放出来，整个人的气质都温暖起来，听着宣朵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直微微含着笑，听完点了点头：“林医生看起来是很温柔。”又转向宣朵，“她让你觉得冷了吗？”
    宣朵看向楼上，并没有看到林见清的身影，但她几乎能具象地想象出林见清和医生对话的表情和语气，想到这里突然笑了笑：“像对待病人一样，她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又说，“相处久了有时候会觉得冷。”
    宣朵和关欣看见路浅冬匆忙经过大厅拦住一个志愿者问缴费窗口在哪里，谁都没有开口叫住她，关欣有些释然地向后靠了靠：“那也没办法，喜欢的人不合适，不合适的人最喜欢，如果是合适的人，大概一开始就不会感兴趣。”
    宣朵也笑了笑：“嗯，没办法的事。”
    第66章 你有病啊？
    路浅冬再站到关欣面前的时候表情有些颓丧，关欣没有说什么，冲宣朵挥手告别：“我们先走了，电话联系。”
    宣朵点头：“好，代我向阿姨和宝宝问好。”
    林见清找到宣朵的时候，宣朵正在和一个一直踢她椅靠的小朋友讲道理：“再踢一下我会把你的腿打断哦。”
    小男孩盯着宣朵看了一会儿，宣朵毫不躲闪面无笑色地与他对视，最终小男孩一瘪嘴转身喊“妈妈”去了。
    宣朵一坐回来，就看见正好站在她位子前的林见清，目光刚从小男孩身上收回来。
    林见清手上提着一个医院的医用包装袋，宣朵多看了两眼，林见清微微将包装袋往身后侧了侧，宣朵就没有伸手去接。
    回去的时候还是林见清开的车，宣朵习惯了她的沉默，往常这时候会发困，今天没有，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我今天遇见关欣了。”
    林见清：“嗯。”
    宣朵：“还有路浅冬。”
    林见清：“嗯。”
    宣朵转过头看她：“你不好奇她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
    林见清的语调依旧不冷不热：“为什么？”
    宣朵把头转了回去：“我以为她们和好了，但是没有。”
    林见清没有应声，宣朵又接着说：“你觉得路浅冬是真的想和关欣和好吗？”
    林见清这次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过了会儿问：“你想听什么？”
    没有得到回复宣朵也不气馁，自顾自地接着说：“我觉得想和好有一些，但舍不得更多。”
    顿了一下宣朵又说：“林见清，你有舍不得过什么吗？”
    林见清没有回复，所以后面的路程宣朵也没再说话。
    车停到楼下，宣朵想了想还是问：“医生怎么说？”她看向林见清，“要不要紧？”
    林见清没有看她，目视前方淡淡地叫她的名字：“宣朵。”
    宣朵：“嗯？”
    林见清的目光从车前方落到挡风玻璃上：“我会治好的，你别害怕。”
    宣朵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之后林见清每周会去两次医院，她没有刻意瞒着宣朵，但也没有主动说，还是宣朵问的，她才轻描淡写像是说自己出门去买菜一样回复。
    既然林见清摆明了不想宣朵跟着，宣朵也不想自讨没趣，每天忙着挑起猫朵朵和孙子的战役然后隔岸观火，并且得出一个结论——孙子是个懦夫。
    至于林见清的治疗成果——
    她第一次独自去完医院回来，宣朵还不知道她去了医院，林见清回来时拎了一个塑料袋，看起来很重，宣朵和猫朵朵一起迎了上去，注意力都落在她手里的塑料袋上，然后林见清将塑料袋放在茶几上，猫朵朵一跃上桌，和宣朵同时扒拉塑料袋的两边，然后发现里面是散称的猫粮，宣朵不死心地伸手扒拉了两下，发现真的是纯猫粮，有点心凉。
    晚上林见清洗澡的时候问宣朵要不要一起，宣朵没理。
    宣朵去客房的浴室洗了澡，率先拱进被子，林见清出来时就看见床中间横着一团，完全没有给人留位置的意思。
    宣朵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蛹，只有半颗脑袋露在外面，林见清就从她脑袋边缘伸手进去摸她脖子，不知道按到哪处，宣朵嗓子哼了一声，被子就散开了，没等再次裹起来林见清就钻了进来。
    钻进来之后林见清先是习惯性的搂住宣朵的腰，然后跟找东西一样上下摸索了一下，伸手宣朵在后腰推了推，宣朵没好气地问：“干嘛？”
    林见清：“你转一下。”
    宣朵不理，林见清就一直推她，没办法宣朵只好转过身面向她，林见清又按住宣朵头顶往下摁了摁，宣朵抬起头看她：“你有病啊？”
    林见清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等宣朵被迫调整到了她满意的高度林见清才放过她。
    知道林见清定时去医院治疗之后，宣朵也没觉得她出门前和进门后有什么区别。
    一点小小的“意外”发生在某天早上。宣朵觉得自己的现在的生活习惯是有些腐败的，所以有时候即便明知道林见清在欺负她也咬咬牙忍了，腐败的生活习惯之一就包括每天早上走出卧室就可以吃到免费的早餐。
    那天早上宣朵如往常一样眯瞪着眼睛走出卧室，先看到了如往常一样端坐在餐桌前的林见清，习惯性地拉开椅子正要坐下，突然看到了干干净净的桌面，上面什么都没有。
    宣朵茫然地抬起头来看林见清，林见清姿态自然神情平静，眼神往厨房示意了一下。
    这是要她自己端？
    宣朵挪着脚步走进厨房，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灶台，又朝锅走过去，这时候听见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宣朵脚步顿了顿，脑子没有处理过来，先看到了洗得锃光瓦亮的干净的锅。
    宣朵呆了呆，在厨房里茫然地转了一圈，这时候有些醒了，思考了一下，去打开了冰箱，里面有水，和一些蔬菜，生的。
    宣朵转身朝门口走去，手搭在门把手上往下摁了摁。没摁动。宣朵顿了一下抬手从里面敲了敲门，慢吞吞地思考着，厨房的门居然可以从外面关上。
    门外悄无声息。
    宣朵等了一会儿，在这段时间里完全清醒了过来，她喊林见清的名字：“林见清。”
    没有人回应。
    这时候宣朵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并没有生气。过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林见清若无其事地打开了门，宣朵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关键是过去了两个星期左右都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宣朵只当林见清不小心没有太在意。
    直到某天晚上宣朵洗完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发现卧室的门关了，她抬手按在门把手上没有按下去，宣朵头脑空白地思考了两分钟，喃喃了一句：“我靠？”
    时值初秋，天气微凉，倒也不算冷，宣朵靠怒火取暖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上。

 第53章

    第二天一早宣朵好不容易面对着沙发靠背睡熟了，林见清伸手掰她的肩膀还轻拍她的脸，宣朵紧闭着眼睛嗓子还是哑的：“滚。”
    林见清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脸蛋走开了。
    饭桌上宣朵第一次看着自己心爱的蛋饼和豆浆觉得没有胃口，林见清坐在对面催促她：“吃啊。”
    宣朵拿着筷子在碗边磨了磨，略微咬了一点腮帮子肉问：“林见清。”
    林见清给她把蛋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语气漫不经心：“嗯？”
    宣朵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真的是去治病了吗？”
    她怎么感觉更严重了呢？
    林见清抬头冲她笑了笑：“今天我加了一点牛奶，你尝尝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如果喜欢的话以后就按这个味道做。”
    宣朵生前朋友就不多，“死后”能联系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即便高家乐总是在不恰当的时机骚扰她她也没有开免打扰。
    宣朵不知道他找前妻找得顺不顺利，毕竟他之后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只是偶尔在半夜问一句忙不忙，宣朵给他回：干什么？
    那边过一会儿发过来一条没事。
    宣朵后来就不怎么理他了，全世界都拿她在当消遣。
    有一天晚上接到高家乐的语音电话，宣朵正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卧室门开着她没进去。
    宣朵专心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加倍，最后选择了不加倍，顺手接了语音：“讲。”
    高家乐在那边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有没有空？”
    宣朵选了四个四，点击出牌，语气冷淡：“没空。”
    高家乐语气听起来有点着急：“帮我个忙吧宣朵。”说完又带了点哀求，“求你了。”
    宣朵纠结了一会儿大王小王是拆开出还是一起出，最后选了一起出，不怎么走心地嗯了一声。
    高家乐说：“你会玩《卡卡》吗？一个手游。”
    宣朵只剩最后一张三，安静等着她的队友出牌，闻言回道：“不会。”
    高家乐：“那你叫上林见清一起吧，她会，可以让她教你。”
    宣朵眼睁睁看着队友沉默了半天发出一个“过”，内心有些绝望，听到高家乐提到林见清不假思索回道：“她病了。”
    高家乐愣了愣：“啊？”
    游戏宣布地主胜利，宣朵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卧室前推开门，问里面的人：“你会玩《卡卡》吗？”
    林见清靠在床头抬起头来看她，没有立刻说话，宣朵又补充道：“高家乐找你玩。”
    电话那边的高家乐听到了连忙大声说：“不是的，我找到了一个疑似钟青的账号，不，我肯定那就是她，但是她在寰宇服，得组队才能进，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林见清你帮帮我吧。”顿了一下又补充，“和宣朵。”
    下载了高家乐发过来的安装包安装之后，宣朵才明白高家乐那句“林见清你帮帮我吧”的含义在哪里，屏幕上方弹了一条消息出来，“拯救爱情（3）”里高家乐问：“下载好了吗？”
    宣朵看着满屏陌生的德文，点进聊天窗口里发了个句号。
    第67章 我就当你死了
    宣朵觉得她和林见清不算吵架，她们都没吵，贴切点来说算是某种“尴尬期”，不知道谁在闹谁的别扭，也不知道到底怎么闹起来的。
    不时发现家里的门这扇开不了或者那扇开不了，宣朵一开始处于莫名其妙的状态中就没有生气，后来因为一开始没有生气就找不到由头生气了。
    林见清倒是一直态度自然，搞得宣朵有时候觉得该去看医生的是自己。
    宣朵这两天和林见清不怎么亲近，反正林见清靠近她她是要躲一下的，但是态度也不是特别坚决，比如林见清这时候给她翻译屏幕上的德文，两个人离得很近，宣朵只在一开始侧了侧身就没再动了。
    宣朵听着林见清平铺直叙的介绍脑仁都要炸了：“这是个剧情类游戏？”
    林见清顿了顿说：“不算，这一段只是铺垫，和游戏内容没有关系。”
    宣朵：“……”
    宣朵：“那你直接告诉我人物怎么操纵就行了吧，我到时候直接跟着你们走。”
    林见清：“这里面没有操纵的人物，玩家和玩家直接在聊天窗对话，主要是绘图和解谜。”
    宣朵皱起眉：“那这为什么还需要团队，一个人搞不就行了吗？”
    林见清：“不行，因为关卡没有标准答案，每张卡片都是唯一且独立的，和使用者有关，通常来说，团队人数越多，逻辑序列越丰富，最后积分越高，达到三万积分就可以进寰宇服。”
    宣朵：“我服了。”
    宣朵去聊天框戳高家乐：【我不玩这个行不行，你和林见清玩。】
    高家乐：【不行，钟青肯定能一眼认出来林见清的，我怕她猜到是我会躲，到时候需要你去发申请然后让我和她对话。】
    宣朵盯着这句话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林见清：“你以前经常玩这个游戏？”和钟青。
    后三个字宣朵没说。
    林见清“嗯？”了一声，手指在屏幕上点点按按，听到宣朵的话点了点头：“有一段时间经常玩。”
    宣朵：“国外那段时间？”
    林见清过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宣朵没再问。
    第一天高家乐只让宣朵跟着林见清熟悉了一下这款游戏，知道宣朵辛苦了，给她发了个红包让她买点吃的犒劳一下，宣朵发了个“哼”，收了。
    晚上宣朵在黑暗里躺了一会儿没有睡着，看着灰茫茫的天花板问：“你为什么喜欢这款游戏？”
    在宣朵的认知里，林见清不是喜欢玩游戏的人，不管是益智类还是竞技类，她无聊的时候应该更喜欢看书，或者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就像宣朵无聊的时候喜欢睡觉一样。
    林见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为什么答应高家乐玩这个游戏？”明明不喜欢。
    顿了下又问：“你对所有人都习惯这么善良吗？”
    这是善良吗？宣朵不理解她的逻辑。
    但是既然林见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会回答林见清的问题。
    宣朵大学的时候跟着林见清蹭课蹭过一些德语课，所以对德文不至于像文盲一样陌生，但这么多年了，记忆早就模糊了，很多单词看起来都陌生，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一样。
    宣朵把玩游戏当课一样上。上课五分钟，休息两小时。
    上午林见清又去医院了，高家乐也要上班，宣朵就一个人在家里和猫朵朵玩。
    习惯了猫朵朵的横眉冷眼之后，宣朵看它不耐烦的表情甚至觉得它在卖萌，用小皮筋给猫朵朵的屁股扎小辫玩得很开心。
    门响的时候宣朵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还在揪着猫朵朵屁股上的毛把皮筋往里推。
    向悦进门就看见宣朵盘腿坐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板上，脸对着猫朵朵的屁股像在做一些不腼腆的事情。
    向悦脱口道：“操。”
    宣朵和猫朵朵同时转过头来看她，向悦瞬间瞪大了眼睛，怒火中烧以至于破口大骂：“林见清不是说她不找替身吗！？”
    林见清赶回来的时候额头出了点汗——可能不止额头，外套还没脱，几缕发丝黏在脸上，宣朵下意识想伸手给她揪下来，怯怯看了一眼向悦没敢动。
    向悦脸色阴沉着没有立刻说话，宣朵和林见清对视了一眼，小声表达自己的无辜：“你回来之前我什么都没说。”
    林见清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宣朵手里捻着激动之下从猫朵朵屁股上揪下来的一撮毛在指间搓了搓，并不打算主动开口。
    向悦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开口：“我一直觉得，宣朵是我见过脑子最不清楚的人。”
    宣朵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向悦转向林见清：“但是我现在觉得你，”向悦又提了一口气，“你简直是把她脑子里的坑又升级了。”
    宣朵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两句都要骂她？
    林见清清了清嗓子，然后“嗯”了一声，向悦看着她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又转向了宣朵。
    宣朵没忍住抖了抖，向悦皱眉不悦：“你这么害怕做什么，我又不会骂你。”
    宣朵心里默默道：你已经骂了两句了。
    向悦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宣朵舔了舔嘴唇，决定坦白：“我叫宣朵。”
    向悦气笑了：“名字都改了是吧，真行。”
    宣朵没说话，向悦上上下下毫不掩饰地打量了她几遍，冷笑一声，看向林见清：“你有本事，还挺像的。”
    “你知道你是什么角色吗？”向悦又问。
    宣朵看了一眼林见清，林见清眼神平静地看着她，宣朵就“啊”了一声。
    向悦没忍住又骂人，说：“你他妈是她给她前任找的替身！你自愿的吗？你喜欢她吗？”

 第54章

    宣朵纠结了一小下，辩驳道：“也不算吧，我是死了不是和她分手了。”
    向悦皱起眉，没听懂她说的什么意思，问：“啥？”
    宣朵向后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然后往林见清那边靠近了一点，有些警惕又有点小心翼翼带点讨好地看着向悦：“你不会打我的对吧？”
    向悦*皱眉：“我打你干什么？”
    宣朵：“也不要骂我。”
    向悦又笑了，这次气的成分不多，更多是觉得无语：“你轮得到我来骂吗？”
    宣朵并没有放下多少心，还是很警惕，走到林见清身边抓住了她的袖子，满含希冀地看着她：“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林见清也看着她，顿了顿：“我尽量。”
    宣朵低下头点点头鼓励了一下自己，抬起头郑重看向向悦，一字一顿道：“向悦，我是宣朵。”
    向悦看着她，眼神从疑惑，到怀疑，到试探，最后收回所有表情，死死盯了她两分钟，然后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宣朵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和林见清对视了一眼追了出去，向悦本来站在电梯口等电梯，余光看见宣朵追出来立刻转头往楼梯间走，一秒都不想面对她的样子，宣朵跟着追了过去，下了一截楼梯在转角处才抓住人。
    宣朵：“向悦……”
    向悦冷冷回看她：“别叫我，我就当你死了。”
    宣朵心虚得很，不太敢跟她对视，错着目光说：“我可以解释……”
    向悦冷脸看着她没说话。
    宣朵来不及捋逻辑，想来向悦习惯了她没脑子，于是就着最近发生的事颠三倒四“详略得当”地说了。
    向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所以你信任林见清但是不信任我？”
    宣朵：“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我当时直接就连骨灰盒一起到她家了啊，我又没得选。”说到这里想起什么，“我的骨灰盒还是你交给她的。”
    向悦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说：“那是我以为你死了想给她留点纪念。”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是宣朵也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嗯。”
    向悦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变了：“除了林见清还有谁知道？夏汀知道吗？”
    宣朵连忙摆手：“我没有主动和任何人说过。”顿了下又补充，“除了上次在街上偶遇高家乐就没有见过以前认识的人了。”想了一下，“还有高元金。”
    向悦冷静了一会儿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就是有点心梗，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捏了一下宣朵的脸，她的手很重，宣朵疼得“啊”了一声，抬手要捂，向悦于是松开手，看着她说：“真神奇。”过了会儿又问，“你这算是复活了吗？”
    宣朵：“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状态。”
    林见清站在楼梯口看了他们很久，这时朝下开口道：“进屋说吧。”
    进了房间向悦还是一个劲儿盯着宣朵看，一会儿捏一下一会儿摸一下的，也不说话，宣朵求助地看向林见清，林见清摸摸她的头就去书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解救宣朵的是高家乐的语音电话，刚接通听到他的声音紧迫：“宣朵快上线，我找到她了，我现在偷偷跟着他们，你上来直接过来找我，哦对带上林见清，还有……操，我先挂了你们快点。”说完就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向悦把目光从宣朵的手机上挪到她脸上，问：“什么东西？”
    第68章 她知道你
    为了逃避向悦的关注，宣朵一直装作专心操作手机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忙了两分钟向悦开口打断她：“装什么，你又看不懂。”
    宣朵一脸天真懵懂又夹杂一点害羞地抬起头来：“害，高家乐非拉着我玩。”转头向林见清求证，“林见清可以证明。”
    林见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用这种行为表示自己听到了但不想说话。
    向悦看了一眼林见清：“不是非拉着林见清玩么？”
    宣朵反应了一会儿：“你怎么知道？”她意识到自己找到了占理的地方，“你为什么知道？”又转头看了一眼林见清，没忍住语气酸唧唧地说，“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那么熟了。”顿了一下又补充，“你还把我的骨灰交给她。”
    向悦一句话就回答了她的所有疑问：“我没有装死骗你。”
    宣朵瞬间熄灭了所有气焰，低下头睁大了眼睛去盯手机屏幕，好一会儿才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嘛。”
    向悦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手用力掐了一下她的脸，这一下真心重，宣朵眼泪都被挤了出来，她索性就着这个机会哭了会儿。
    向悦看着她无语：“靠，你哭什么？”但是眼泪跟着一起不争气。
    宣朵两只手叠在一起捂着脸大声哭了出来：“真的很疼啊。”
    两人哭得忘我，林见清把宣朵手机拿过来帮她登录好了游戏完成了验证关卡，然后顺手用她的号应了高家乐几句。
    高家乐本来在聊天框认真叮嘱等会儿遇到钟青的注意事项，因为这个游戏没有人物，都是直接在广场或者私域交流，而且昵称是随着关卡变化自动生成的，也是解密的线索之一，这样是增加了可玩性，但是对高家乐这种进来找人的就比较费事了，他也是蹲了好久进行分辨确认才捉住钟青的上线规律。
    他一边对林见清和宣朵描述钟青的语言特征以及识别技巧，一边插播她和钟青的温馨往事。
    林见清对他俩的过去多少知道一点儿，钟青的识别技巧也不用他教，所以对他的问题选择性回答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宣朵哭好了，就着向悦擦眼泪的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也擦了擦，向悦嫌弃地抽手把她头推开：“滚远点。”
    宣朵缩回脑袋从林见清手上去抽自己的手机，林见清目光从她脸上的泪痕上收回来，顺手将最后一条消息点击了发送。
    高家乐说：【她和那个w配合还怪默契的，今天都刷了十几关了。】
    打着宣朵旗号的林见清：【嗯。】
    宣朵接过手机迎来的就是高家乐的一句“质问”：【宣朵你不对劲。】
    宣朵：【？】
    高家乐：【你今天说话有点像林见清。】
    因为本来就是林见清说的。
    宣朵正要解释，高家乐弹了一条私信过来：【宣朵你确保你和林见清的感情稳定吧。】
    坐在宣朵侧后方的向悦瞟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哼笑了声。
    宣朵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道：“你笑什么？”
    向悦“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高家乐的话：“你现在和林见清感情稳定吗。”
    宣朵思考了两秒，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什么自己没有理解到的事，于是转头看向林见清。
    林见清抬头看了她俩一眼，反应平淡地说：“他以为钟青和我谈过。”
    宣朵捧住了头：“谈过什么？”
    林见清：“恋爱。”
    宣朵：“谁以为？”
    林见清：“高家乐。”
    宣朵“唰”一下扭身看向向悦：“你也知道？”
    向悦淡淡点头：“猜到的。”略微停顿，又解释，“高家乐脑子不正常。”向悦抿了抿唇，似乎是觉得这样说不太好，改了下口，“脑回路不正常，他明明找林见清就可以办的事，偏偏要大费周章找你在中间碍手碍脚，绝对是自己想了一些七的八的不好说的。”
    宣朵：“那也不至于……”
    向悦挥了下手：“啧，他还觉得我和你谈过呢，我觉得他是个傻x所以后来就不理他了。”
    宣朵表情复杂地看了向悦一会儿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又转头看了一眼林见清明显也是知情的。
    宣朵再一次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
    高家乐没收到回复弹了个问号表情包过来，宣朵给他回了个感叹号。
    高家乐：【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咱俩都要扶稳自己的墙角。】
    宣朵还在消化他的前半句和后半句有什么关系，后半句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高家乐又发了一条：【你懂的吧？】
    宣朵陷在满满的疑惑和一点点惊悚中还没有走出来，高家乐的语音电话拨过来了，一开口就直接说：“宣朵宣朵，林见清跟你在一起吗？现在3号地图上编号7794的玩家就是钟青，她的队伍在招人，你快去发申请，你别自己发，话我发给你让林见清给你翻译成德文再发，一定要用德文啊。”
    然后又发了一段中文申请过来：哈喽，可以组队吗？我们之后的目的地也是第七岛。
    林见清编辑好宣朵点了发送，那边很快同意了申请。
    林见清的作用这时才真正提现，因为发的申请用的是德文，所以那边回的消息也是德文，宣朵不能说完全看不懂但基本看不懂，但对方是跟她说的话，所以只能由林见清回复。
    几个回合下来林见清一直在打字也没时间给她翻译，然后第一关的题目来了，宣朵干脆把林见清的手机拿过来和她换了手机玩，林见清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宣朵身后的向悦轻轻叹了口气将下巴搁在宣朵肩膀上。

 第55章

    玩了这么些日子宣朵也算有了些经验，主要是和林见清培养了那么点默契，故而在林见清的带领下就算没做上好助手也至少不是猪队友。
    至于高家乐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扫地图找人上，团队任务基本浑水摸鱼。现下队伍中突然加入了钟青，高家乐突然有了表现欲，在聊天窗里积极用翻译软件转译的德文贡献自己的解题思路。
    宣朵看着他一大段一大段地往上刷，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对钟青陈情，但是看林见清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还在其中和钟青穿插交谈，就问了句高家乐发的什么。
    林见清：“错误语法。”
    宣朵替高家乐沉默。
    《卡卡》虽然每个关卡都会根据闯关者定制答案，但是方向是基本确定的，答题者根据自己已得的线索输入答案，无论正确与否都会收到一串字符或者图案，可能是谜底的线索也可能是错误引导，所以答题次数越多获得的信息越多，但对解题不一定有帮助。
    高家乐又要忙着解谜又要忙着翻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钟青和挂着宣朵号的林见清发出来的简短文字不是回复他，而是漠视他在交流，于是在群里戳了戳宣朵：“为什么不理我？”
    宣朵用林见清的号回复他：【我是宣朵，我没说话。】
    高家乐：【那她们为什么不理我？】
    林见清看见消息回了句：【回了。】
    高家乐：【哪一句？】
    正好过了一关要换地图，林见清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截图给他看。在高家乐长长一段发言下面林见清回了一句：【不是。】
    根据高家乐之前观察到的规律，钟青一周的上线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一般拆成两段，今天是第二段，在临结束半个小时的时候高家乐在琢磨怎么巧妙而不突兀地把话题往现实引。
    先是假装不小心发了一句中文：【哈哈。】
    然后又用德文道歉说自己发错了。
    按照高家乐的设想这时候钟青会用中文回复“中国人？”然后他就可以作为同胞套近乎了。
    但是钟青并没有回复，在高家乐纠结着要不要再“不小心”一次的时候钟青冷不丁发了一句：【林见清？】
    宣朵：！！！
    宣朵七分震惊带三分怀疑地看向林见清。
    林见清没有看她，回复：【嗯。】
    高家乐在拯救爱情（3）里发：【完蛋，被认出来了。】
    钟青：【你带的另外两个人是你亲戚？】
    向悦“噗嗤”笑了一声，宣朵没理她，她就摸了摸宣朵的头说：“说你俩水平是关系户。”
    宣朵摇头甩开她的手：“不用你解释。”
    林见清回：【不是。】
    紧跟着又补了一条：【有一个不是。】
    宣朵看向她：“谁不是？”
    钟青：【哦。】
    【你什么时候回的国？】
    林见清：【有一阵儿了。】
    钟青：【好久没见了，有空一起吃饭。】
    看到这一条高家乐顾不上辗转直接在聊天窗回复：【好啊，我也去。】
    钟青过了一会儿回复：【这是你那个亲戚？】
    林见清：【不是，一个认识的朋友。】
    钟青：【行，到时候我在微|信上约你。】
    退出游戏后宣朵看向林见清：“那我是你亲戚？”
    林见清摆弄了一下宣朵的手机，过了会儿才说：“她知道你。”
    宣朵没懂：“啊？”
    向悦倒是懂了，笑嘻嘻地捏了捏宣朵的脸：“她跟钟青提过你，而且不少提。”顿了下补充，“打着亲戚的名义。”
    第69章 我求之不得
    宣朵有一大堆疑问，比如林见清为什么要跟钟青说自己是她亲戚，怎么说的，说了什么，但她把探究的目光投向林见清，林见清明显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宣朵就不问了。
    高家乐得了一个“允诺”倒是挺开心，尽管钟青说了约吃饭也是说有机会约，具体什么时候也没说，但高家乐一口咬定：“钟青话里的意思就是她在这附近，迟早得约，说不定吃饭之前我们就能‘碰巧’遇到。”
    宣朵对他的自信不作任何点评，她现在觉得自己对任何人都不了解。
    向悦陪他们结束了游戏，逗了会儿孙子和猫朵朵，林见清要做饭的时候表示自己要留下来蹭饭，林见清说家里吃的不够了要出去买，宣朵提出点外卖，向悦说：“那你出去买吧。”
    宣朵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向悦肯定点头。
    宣朵不是傻子，向悦一直不走她就知道向悦是有话要单独说，只是没想到被支走的居然是自己。
    居然是自己！
    宣朵十二分生气地出门了。
    宣朵走后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向悦先开口：“你怎么样？”
    林见清：“什么怎么样？”
    向悦“啧”了一声：“别拿对付宣朵那一套糊弄我，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林见清捻了捻宣朵搭在沙发上的毛衣的袖子，扯了扯嘴角：“好像还可以。”
    向悦怀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看了下门外又转回头看她：“确实很离奇。”抿了抿唇又说，“但眼见为实，你总不能说我的精神也出了问题。”
    林见清点点头：“我知道。”
    向悦：“那你和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林见清：“你看到的这样。”
    向悦“嘶”了一声：“她笨到现在都看不出来你的心思？”
    林见清：“她知道。”
    向悦睁大了眼睛：“那你们……”
    林见清点点头：“还这样。”
    向悦不懂了：“为什么？”自己想了想，“她不喜欢你？”顿了下又否认自己，“她不喜欢你也不影响什么吧，只要你愿意。”表情奇怪起来，“是你不愿意？”
    林见清真心实意地笑了下：“我有什么不愿意，我求之不得。”
    向悦用表情表达疑惑。
    林见清皱着眉似在斟酌措辞：“她好像在害怕什么，我不知道这和她不确定的状态有没有关系。”沉默片刻，“我想等她自己选。”
    向悦沉了脸色：“选什么？自杀吗？她要能选得清楚能到今天这一步？总是找一些不相干的人转移注意力，你就这么陪她耗着？”
    林见清认真道：“总好过她再做一次自杀的决定。”
    向悦不说话了。
    宣朵回来时屋子里的气氛很沉重，林见清和向悦对坐无言，向悦的表情夹杂着伤脑筋和恨铁不成钢，林见清则是一脸无奈的倦怠。
    宣朵小心翼翼把吃的放桌上：“咋了？吵架了？”
    向悦往沙发上靠了靠，语气不佳：“我和她有什么好吵的。”
    林见清看了眼宣朵放桌上的东西：“买的什么？”
    向悦看了林见清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宣朵是在想问题，林见清和向悦是在“冷战”还是和她一样在想问题她就不知道了。
    宣朵在想，她“活”过来这件事，让多少人知道最安全，向悦的选择范围会不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如果超出她要不要“提点”一下。还有林见清到底偷偷摸摸在背后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她到底是不想说，还是想和她“交换”，自己还有多少可“交换”的余量。
    向悦突然清了清嗓子，宣朵抬头看过去，向悦问：“你有什么打算？”
    宣朵眨了眨眼：“啊？”
    向悦瞥了一眼好像对话题不感兴趣低着头专心吃饭的林见清：“找个工作吗还是让林见清养着？”
    后半句话让宣朵有点不好意思，不自在地在椅子上蹭了蹭：“我现在在法律意义上是找不了工作的。”想了想又说，“我之前在给林见清当助理。”但是后来因为自己“消失”的原因暂停，现在林见清自己也不工作了她就再次失业了。
    向悦：“当助理？一直？”
    宣朵想了想严谨地描述道：“之前有一段时间。”
    向悦不再说话了。
    临走的时候宣朵主动站起来送她，向悦突然转头皱眉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向悦走后一会儿林见清的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看到向悦发的信息。
    【我知道她的问题出在哪了。】
    【她根本没打算好好活下去。】
    【我这么一会儿就能发现的问题你不至于看不出来。】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就一直放任着？】
    过了很久林见清才回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资格。】
    【我不希望她在我身边感到压力。】
    【那样我就更留不住她了。】
    -
    宣朵觉得向悦有种魔力，自从上次她“发现”自己后连带着林见清都有了改变。她还是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有没有成果宣朵看不出来，但至少状态稳定了许多，她开始做一些“正常人”会做的事情，比如恢复工作。

 第56章

    宣朵悄悄松了口气，她一直担心自己给林见清带来太大影响，那不是她的本意。
    钟青说的约饭好像只是提了一句，据林见清所言她们在微|信上甚至没怎么联系，那天之后的第一次联系还是约游戏。
    宣朵真不明白《卡卡》有什么好玩的。
    高家乐照常兴致高涨，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也不再“胡言乱语”，偶尔插两句嘴钟青没回复他就郁闷一会儿，钟青回复了就特别开心。
    身份摊牌之后两人在聊天窗对话用的都是中文，这下宣朵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看懂了。
    宣朵发现林见清和钟青对话居然是“有来有回”的。不是说林见清和其他人对话就有来无回，而是就宣朵的了解，林见清除了在工作的时候和其他人对话都有一种“生疏感”，或者换个描述方式就是“话题终结者”，连宣朵有时候都接不上她的话。
    但她跟钟青完全不是这样，至少在游戏方面。她俩认真得好像在进行某种学术探讨，话语熟稔间甚至会互开玩笑。
    上次林见清用的宣朵的号，这次换了回来，钟青没有任何不适应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好像自然接受了林见清可以用两个号玩。
    钟青：【为什么每次过这个关的时候都要卡一下？】
    林见清：【为了保持一致。】
    宣朵被这句冷笑话冻了一激灵。如果不是林见清就坐在她旁边玩游戏，她会以为是别人上了她的号。
    上身也有可能。
    宣朵私戳高家乐：【你觉不觉得她们有点奇怪？】
    高家乐：【谁？】
    【你说我老婆吗？】
    【那是你不了解。】
    【我老婆其实挺活泼的。】
    高家乐已经自主把对钟青的称呼转换成已复合格式了，他脑子里的剧情总是有些虚拟现实的成分，宣朵现在有点认同向悦的话了。
    林见清人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回过头：“我去上班了。”
    宣朵看着她点点头，想了想又补了句嘱咐：“一路顺风。”
    林见清走后房子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宣朵莫名有点孤独，很短暂的，然后她打了个激灵把这种感觉抖了下去。
    天气冷了，猫朵朵好眠，经常缩在某个角落睡大觉，闹不醒的那种，本来是闹不醒宣朵也得去招惹招惹，但是孙子这个叛徒居然护在猫朵朵身边叼着她袖子往一边拉不准她打扰。
    宣朵愤愤地自己回了房间。
    闲得无聊在床上左翻右翻，宣朵给高家乐发过去一条信息：【你和钟青什么时候结的婚？】
    五分钟后高家乐回复：【说来话长。】
    这口气好像早就等着她问了似的。
    高家乐讲，他对钟青是一见钟情，但钟青一开始是没看上他的。
    很合理，比较实事求是。
    高家乐：“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就只剩下一个字：‘哇’。”
    宣朵觉得高家乐的高考语文分数肯定有水分——这个语言水平怎么考上大学的？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人，站在那里就闪闪发光，让人根本挪不开眼。当然后来我跟我兄弟们分享，他们说我有点夸张，但他们也确实承认钟青当时帅到他们了。”
    “那个男的一开始吼得超大声，被她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思路之清晰，逻辑之缜密，语气之平静令人折服。”
    “我当时就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都怪我一句话也没说，导致她误会我跟那人是一伙儿的，我跟我兄弟们都被连带了，后来我花了好长时间在她面前做表现，才抵消她对我恶劣的第一印象。不过她临走时看我的那一眼，我记到了今天，你知道心脏被击中是什么感觉吗？我当时就感觉自己被击中了，‘噗呲——’，丘比特之箭从前心穿到了后心。”
    宣朵不知道心脏被击中是什么感觉，但她挺想拿点什么击中高家乐的。
    第70章 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高家乐和钟青的第一次见面，去掉修饰成分来讲，就是他们一堆人出去玩，遇上民宿停电，就到前厅打发时间，前厅都是觉得屋子里没电无聊出来混时间的人，人一多，就有人提议，要不玩游戏吧。
    高家乐：“这游戏要点脑子，我估计他们有点小聪明的人就喜欢玩这种。当然了我老婆不是小聪明，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宣朵对他一句陈述三句抒情的叙事方式已经麻木了。
    “玩着玩着呢，就吵起来了，因为里面有一个男的想耍赖，他下家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估计是看人家好欺负吧，牌还没到人家手里呢，他把锅全甩过去了，吼得整个前厅的人注意力全被他引过去了。”
    “我本来不在那一桌，我玩不转这种耗脑子的游戏，我跟我兄弟在另一桌打牌呢，被声音引过去，就看见我老婆从人群中站起来，声音不大，掐那男的气口讲的，怼得相当之精彩，比我看过的辩论赛都帅，后来那男的被他怼得没话说就自己走了，估计也是看人多而且没人站他那边，不然指不定要动手。哎我老婆就这点不好，太仗义了，容易把自己置身危险当中，正正好需要我。”
    宣朵：“然后你告白了？”
    高家乐：“nonono，你这个女孩子的心思怎么这般莽撞，我老婆不喜欢这种，她喜欢温柔的、婉约的、曲水流觞的。”
    宣朵再次叹服于高家乐的形容用语。
    “她那时候还不认识我呢，我冒然上去表白那不神经病吗？所以我做的第一步当然是认识她。说到这个我跟你讲，任何一个不喜欢我老婆的人一定是因为不了解她。”略微停顿，“或者是取向实在不能接受。”
    “就我打听她那段时间了解到的，她简直是个神一样的人物。你说学生代表啊，奖学金全满贯啊，我们学校也有，大会上我也见过，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但我老婆，不是我吹，那些奖对她来说不是勋章，而是她赋予那些奖项的荣耀。”
    如果可能的话，宣朵真想给他这些话都录下来，回头放给钟青听，看看当事人是不是也会掉一身鸡皮疙瘩。
    宣朵：“那你老婆那么厉害，你不觉得自己配不上？”
    高家乐：“嗯……配不配得上是一码事，喜不喜欢是一码事。万一她就是喜欢我这样的，但是我没有争取，那不白白错失了一块宝藏吗？不知道还好，我要是知道我错失了这么珍贵的东西，死后都要拔光自己坟头上的草。”
    “我真正认识她的时机也很凑巧，我当时快毕业了，就是我说我们之前出去玩的那次，其实就是毕业旅行。我们当时是在国内遇到的，所以我默认她工作和学习至少有一个是在国内，但没想到她真的就只是回国玩玩，所以那次我没有要她的联系方式，后来怎么都找不到她。不过有缘的人总会相遇，我一个朋友听说我在找人，说没想到我喜欢聪明的女生，说他认识一个，在德国念书，每年会定期抽出一段时间回国旅行，有点符合我的描述。”
    宣朵：“钟青？”
    高家乐说：“是林见清。”
    宣朵有种被针扎漏气的茅塞顿开感。
    高家乐：“但是我那个朋友又说，他认识的这个人和我说的那个有点不一样，他认识的这个不太热情，也不像会仗义出头的那种性格，你知道林见清是什么性格，确实是这样。”
    宣朵想了想，林见清在那个情境下会做什么，她想不出来，但肯定不会直接站出来帮那个女生怼人。
    高家乐：“我知道我的找人方式有点盲目，属于是瞎找，但我当时确实走投无路了，所以没希望也想试一试。我朋友给了我她的邮箱，说不好直接给我她的联系方式，让我先用邮件谈谈。林见清的邮箱名就是她的德文名加一串数字，我大学跟你、跟林见清还有夏汀见过几次面，所以有点印象，但我当时没想到那就是她。”
    “林见清三个小时之后回复了我，说她不是，她没有去过那个地方。这个结果意料之中，我本来都打算放弃了，但是不小心看到了她的邮箱认证信息，是德国的一所大学，那个校徽图案莫名熟悉，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当时跟钟青一起的那伙人里面，有人笔记本电脑的锁屏上有这个图案。我太蠢了，要是早想起这个就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了。”
    “知道是哪个学校的就好办了，哥人脉很广的。”
    “那你怎么知道是林见清的？”宣朵插嘴道。
    “她的德文名啊，我想来想去，一边觉得不能这么巧吧，一边又觉得万一就是这么巧呢，我不是多了一条d大的人脉吗？我就问她是不是林见清，她说是的，然后我们就正式加上了联系方式，林见清这人有时候还是挺热心的。”
    宣朵：“哈哈。”
    高家乐：“我给林见清讲了我和我老婆的初见故事，她没识别出来那是钟青。我又托我的其他朋友打听，终于有人给我发了一张照片，问我是不是。我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简直比中了百万大奖还开心，你不能想象，就像你和林见清失联很久，她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的那种心情。”

 第57章

    宣朵不但能想象，而且亲身经历过，但是并没有很开心。
    至少没有中百万大奖那么开心。
    “帮我找到人的朋友知道我认识林见清，让我直接去找她，说林见清跟钟青很熟。我就去问了林见清，托她帮我告诉钟青，我对他一见钟情，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交个朋友。”
    宣朵：“……”
    宣朵：“你这个加好友方式比当时直接去要联系方式更委婉吗？”
    高家乐想了想：“至少这个寻人过程更体现我的用心。”
    “哦对，”高家乐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拍大腿，“说到这个我要投诉。你知道林见清怎么跟钟青介绍的我吗？”高家乐语气愤愤，“林见清说，‘这个人想加你的微|信，挺傻的，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思。’”
    宣朵：“……这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高家乐更气了：“相对于我老婆来说我确实比较不聪明，但是她怎么可以在还没见过我第一面的我老婆面前如此败坏我的名声？要不是我老婆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铁定要回去找她算账。”
    宣朵：“加上微|信之后呢，你们怎么发展到结婚的？”
    高家乐语气有点害羞：“那还不是因为我会‘对症下药’？我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我老婆喜欢玩那种烧脑游戏，所以到处找那种很难的题分享给她，而且我还慢慢发现我老婆对那种逻辑很复杂的题目更有兴趣，这就考验到我的技巧了，这种有复杂逻辑的题目通常会涉及到一段剧情线。主要是因为纯代码的题目我看不懂，所以找那种有故事情节的。这种题目的剧情线一般是逐层揭开的，我就一段一段给她发，这样她推出一层就会告诉我，我再把下一段发给她。当然了，她也不是推理的百分百正确，偶尔也有推错的时候，这种时候就是我表现的契机。”
    宣朵不想深究他的头脑在钟青面前是怎么表现的，问他：“然后你们就网恋了？”
    高家乐：“那没有。我们后来还是见了面的，有一天她突然告诉我她要回国帮导师办一件事情，我当时立马自告奋勇去机场接她，她一开始拒绝了，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答应了，总之我们最后还是见到面了。”
    “她还是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站在人群中闪闪发光。我送她去她住的酒店，然后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提到我跟她的第一次相遇。吃完的时候感觉她有点不开心，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后面几天她突然不理我了，我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怕总往她跟前凑惹她烦，让他以为我是什么变态跟踪犯，所以只敢给她发消息问她忙不忙，她也不怎么回。”
    “直到她要走那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提出要送她，她没有拒绝。路上不小心跟一辆车追尾了，后车是一个中年阿姨，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怎么办，急得快哭了，我告诉她应该等交警来，并且联系保险公司，但是那个阿姨说她没有买保*险，又问我是不是要赔很多钱。那时候是因为前车突然变道，我点了下刹车，后车没有保持安全距离所以追尾了，算责任的话她应该是全责，但是我当时赶着要送机就说算了，这事不找警|察就当私了了，我也不要她赔钱。但是阿姨又抓住我说不是她赔我钱，那是不是我应该赔她钱。我当时有点生气了，想发火的时候钟青下车了，她又一次帅到了我。”
    “为了等交警来耽误了一点时间，导致差点误机，但是钟青没有生气，走前还跟我说回头联系。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件事让她觉得我应该不是什么大坏人，跟之前那个男的一样不得理也不饶人的那种，当然她也觉得我可能是在她面前装的，所以后面有很长的考察期。”
    “圣诞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氛围差不多了，买了机票去德国，当面跟她告了白。”
    第71章 她说可以
    宣朵：“她答应了？”
    高家乐：“她说不算，但我觉得这就是我们爱情的起点。那个圣诞我们过得超级浪漫，我带她去看喷泉、划雪橇，她送了我一顶圣诞老人的帽子，我送了她一个自己录的八音盒，里面是我唱的圣诞颂歌。她收到八音盒的时候眼泪汪汪的，以为我没有看出来，我看出来了，但是我没有拆穿她。”
    “圣诞之后我就回国了，过了几个月她完成了那边的学业也回了国，然后我们就经常有机会见面了。她找了一家企业实习，我在忙创业的事，有时候会抽空接她下班，平时不忙的时候也会约她吃饭，大部分她都没有拒绝。”
    “我的小项目拉到第一笔投资的那天，我把她拉出来吃饭，有些得意忘形地给她讲我的项目有多么多么牛逼，讲着讲着发现她看着我一直在笑，我有点愣住了，然后问她可不可以亲她，她说可以，我亲了她之后她还在笑，我有点上头，问可不可以娶她，她说可以。”
    宣朵：“……然后你们就结婚了？”
    “嗯。”高家乐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语气都是上扬的，“我实现了我人生最大理想，非常顺利。”
    宣朵觉得自己有点感动，真难得，她居然觉得自己被别人的爱情感动了。
    于是她接下来提问的声音又低又轻，甚至希望对方没有听到：“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什么后来离婚了？”
    高家乐没有她以为的难过，反而是很困惑：“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们感情很好，一直都很好，真的。”
    “我们分开的时候我反复想过，完全不知道我们哪里出了问题，我们没有吵架，没有冷战，那段时间还会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只不过……”高家乐停顿了一下，又说，“她那段时间好像很累，我问过她，她说是工作的原因，过了一段时间她辞职了，回家跟我说要离婚。”
    宣朵一开始没有发出声音，清了清嗓子才开口：“你答应了？”
    “怎么可能？”高家乐有点气急，过了会儿声音又缓和下来，“我的意思是，我一开始没有答应。但是钟青变得很累很不开心，跟我说话的时候笑都不笑了，她一天比一天累，一天比一天不开心，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都说想分开或者离婚……我没有什么办法，我舍不得她那个样子，所以后来我就同意了。”
    宣朵：“那离后你们见过面吗？”
    高家乐：“见过两次，一次我看见她了但是她没有看见我，还有一次她看见我了，远远地冲我笑了笑，但是没有走过来，我走过去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那为什么，嗯……”宣朵斟酌着措辞，“你现在又想把她找回来呢？”
    “因为她还爱我啊！”高家乐用十足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宣朵：“……你是怎么发现她还爱你的呢？”
    高家乐：“因为我们分开了一年多，她都还没有找下一任，也没有喜欢上别的谁。”
    “哦……”宣朵先是觉得有点道理，想了想又觉得有蹊跷，“不对，你说你们就见过两次面，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喜欢上别人的？”
    高家乐：“因为她答应我了啊，我同意跟她离婚的唯一条件就是如果她找了下一任，或者喜欢上别的人，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但她现在还没有说。”
    很新颖的离婚条件。
    宣朵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段故事里缺少了一个必要条件，突然灵光一闪一拍脑门。
    向悦说高家乐觉得钟青和林见清在一起过，高家乐自己也说让她提防着不要被“挖墙脚”。但高家乐口口声声他和钟青的爱情山无棱天地合，而且他的剧情里除了一开始找人那一段，后来林见清都没再出现过。这不是明显的矛盾吗？
    宣朵思考着自己怎么委婉，最后犹豫着说：“你……不是觉得钟青和林见清有一腿吗？”
    高家乐语调突然抬高：“不是我觉得！是她俩的表现真的很诡异！在我认识钟青之前她俩就认识，我问林见清认不认识钟青的时候，她还否认……”
    宣朵没忍住打断他：“你这话有点不公道吧，她那时候又不知道你说的是钟青，你那个描述可以对应很多人呀，而且她眼中的钟青未必是你眼中的那个样子。”
    高家乐顿了顿：“……那好，在我找到钟青之后，她们还是经常联系，钟青有时候忙的都没时间搭理我了，但是会回她的信息，她们还玩同一个游戏，在一个教室上课。”
    宣朵：“她们是同班同学啊，而且比认识你早得多，那个游戏只有她俩能搭上彼此的思路，你又不会玩，这不是很正常吗？”
    “行。”高家乐语气恨恨的，“可是她俩经常背着我偷偷联系，有时候钟青还会为了她骗我，一直到我们离婚钟青躲着我，也是去了她那里。”
    这次宣朵沉默了一会儿：“可能……钟青有什么苦衷？”

 第58章

    高家乐：“哼，林见清的性格你最了解，你觉得她是一个热心的人吗？”
    宣朵：“……算是？”
    高家乐：“算个屁！她也就对钟青……还有你态度好一点，对其他人非必要都爱搭不理。可是她对钟青关心得很，我不小心看钟青的手机看到的，好几次，林见清关心她最近怎么样，休息得好不好，有空可以去找她什么的。”
    宣朵这次沉默了很久：“可能她们有自己的相处模式。”
    高家乐在电话那头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放弃道：“算了，你偏心，我不跟你争。”
    宣朵略微想了下：“那你既然觉得……”宣朵轻轻清了清嗓子，“为什么又一口咬定钟青还爱你呢？”
    这是一个慎重的问题，高家乐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回复：“……感觉。哎说了你个小白也不懂，相爱的人心有灵犀知道吧？就算她们以前有点什么我不知道的小九九，但是林见清不是现在回来找你了嘛，那就说明他们俩没成啊。而钟青又向我保证过她不会喜欢上别人，那当然她还是爱我。”
    她说喜欢上别人会告诉我=她对我保证不会喜欢上别人。
    高家乐每一遍新的陈述都会对上一遍进行一番自我意识的修饰。宣朵在心里默默对向悦的话表示认同。
    聊到这里其实就已经差不多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和钟青正面“对质”，看高家乐的笃定是否准确。
    可是宣朵有一件事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已经打听了这么多“内幕”，那也不差这一点：“听说你觉得我……”
    高家乐说：“嗯？”
    宣朵：“和向悦……”
    高家乐疑惑：“怎么了？”
    宣朵：“谈过恋爱？”
    宣朵语气飘忽得自己都不敢置信。
    高家乐难得囧道：“不是吗？”
    宣朵：“不……我想问的是，你为什么这样觉得？”
    高家乐：“林见清说的啊。”
    宣朵：？！！what？！！
    高家乐依然对自己的观点被质疑表示不理解：“她说你喜欢女的，不是向悦？”自己琢磨了一下，“那难道是林见清？可是她后来不是和钟青在一起了吗？”
    宣朵幽幽道：“向悦已经结婚了。”
    高家乐：“在哪个国家结的？”
    宣朵：“在中国，跟男的。”
    高家乐思索片刻：“没想到她是个双啊。”
    宣朵：高家乐脑子真的不正常。
    -
    林见清下班回来难得有些疲惫，看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的宣朵就进了卫生间洗漱，出来时宣朵仍原模原样趴着，而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见清擦头发的手顿了顿：“怎么了？”
    宣朵：“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林见清怔了怔，点头坦然道：“有。”
    宣朵：“那你做了亏心事会补救吗？”
    林见清看着她把手放了下来，发尾的水珠一滴一滴凝结滴落在地板上：“你说的哪件事？”
    宣朵皱了皱眉：“你做的亏心事我怎么知道？”
    林见清又继续擦头发，同时转过了身：“那你问什么？”
    宣朵看着她的背影突然问：“你最近见过钟青吗？”
    林见清回过头看了她一会儿：“高家乐让你问的？”
    宣朵摇头：“我自己想问的。”顿了顿又补充，“高家乐说你和钟青……会私下联系。”
    宣朵本想说偷偷摸摸，又立马警觉到自己是被高家乐带歪了。
    都怪高家乐。
    林见清又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段时间确实没有联系，我也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上次联系就是你知道的那次。”
    宣朵仍是睁大眼睛看着她：“很久是多久？”
    林见清似是回忆了一会儿：“快半年了吧。”
    宣朵撇嘴：“那也不是很久。”随后把脸埋进了沙发靠背不再看她。
    第72章 和现在一样就好了
    向悦给宣朵发来信息问她想不想找一个工作。
    宣朵不假思索回复：“我身份证都没有怎么找？”
    向悦：“只要你想就可以，我要谢宁给你想办法。”
    宣朵惊恐：“这是违法的吧？”
    “啧。”向悦有点不耐烦了，“给你弄个工作又不是让你去侵害别人利益，大不了不给你岗位，你干的活把钱给你就行了。”
    宣朵最后还是说，再想想。
    向悦拿她没辙，在那边抓着头发转了个圈儿：“那个。”难得有她难以启齿的时候，“你跟林见清……”
    宣朵在那边耐心等着她把话说完，没有如向悦所想贴心地给她补上后半句，向悦只得硬着头皮开口：“不在一起？”
    宣朵愣了愣：“她去上班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在一起。”向悦刚抓乱了左边的头发，现在换手又把右边的抓乱了，“是情侣意义的在一起。”顿了下又确认，“你现在知道她对你的心思吧？”
    宣朵语气含糊：“唔。”
    向悦索性摊开了问：“你知道她很喜欢你吧？”
    宣朵：“你觉得她很喜欢我。”
    宣朵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奇怪，整体语调是陈述句的语调，尾音没有上扬，但整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又诡异地发虚，显得每个字都轻飘飘的，倒带上了那么一点疑问的语气。可要说这是个问句也不是，向悦甚至不觉得她这句话是说给自己的，而是单纯的复述给她自己听。
    向悦只得按自己的理解猜测着，林见清说她求之不得，而宣朵有心里有数，但他们俩又一直没有进展，那应该是宣朵不愿意，那么有些事情就不合适了。
    “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我这里，我搬过来和谢宁一起住了，之前的房子空着，你可以住到那里，我有时间也可以去陪你。”
    “咦。”宣朵奇道，“你不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
    向悦在那边气得翻了个白眼，说话的语气也懒得伪装温柔了：“老子是你朋友，又不是拉皮条的。之前是以为你死了，所以把遗物留给她留个念想，现在你好好的，又不是个物件，我能把你随便塞给她吗？”
    宣朵想了想：“先不用。”
    向悦探究：“‘先不用’是什么意思？”
    “先不用”，那是以后用？以后又是什么时候？
    向悦觉得这两个磨磨唧唧的人真招人烦：“你知道满汉全席放面前但不能吃是什么感觉吗？人不能这么残忍。”
    宣朵声音又低又轻：“她已经吃了呀。”
    向悦：“啊？”语气有点着急，怀疑自己没听清又生怕自己听清了，“你说什么？”
    宣朵急忙说：“高家乐又找我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向悦看着自动退出通话界面的手机，恨恨地咬了咬牙。
    -
    不得不说高家乐耐心真的好，距钟青承诺一起吃饭等了一个月才终于有了点真的要约的影子。
    宣朵也不知道钟青和林见清明明有微|信，但每次说话都非要在游戏里说。
    但或许这只是宣朵知道的部分，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偷偷联系也说不定。
    总之钟青终于在游戏里提了句：【我下个月初到c城，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饭。】
    高家乐再次激动冒头：【我也一起。】
    又怕引起怀疑似的补了句：【朵瑞咪发也一起。】
    朵瑞咪发是宣朵的游戏名，每次被高家乐念都无端羞耻。
    林见清空了会儿好似去查日程了，但只有宣朵知道她是发了会儿呆，然后回复：【3号到6号都有时间，6号之后只有周末有。】
    钟青：【行，那我到了c城再约你。】
    有了盼头高家乐不再每天恨不得掐着宣朵脖子上号，宣朵的空闲时间多了点。经过这段时间线下线上的学习，她的德文水平也有了一些进步，还偷偷注册了一个小号自己玩这个游戏，只不过每关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有时候卡太久都想放弃了，但白天闲的没事的时候又拿起来继续玩。
    宣朵学习德文的时候有时候会回忆一些大学的事情。
    她大学的时候学习过一点德文，因为并不怎么认真所以也没什么水准，那时候主要是陪林见清上课去的。至于为什么要陪她上课，宣朵觉得还是自己闲的。
    宣朵其实不是一个太有活力的人，她最舒服的状态是安安静静地猫着，但她又不是那么喜欢一个人的人。
    这就构成了矛盾。
    有人陪意味着有活动，没活动就意味着没人陪。所以宣朵只在实在受不了一个人的时候才去参与活动，参与一次活动可以顶好久一个人的寂寞。
    林见清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每天的日常就是上课、做实验、吃饭、睡觉，群体活动可以说很少很少。宣朵猫在她身边感觉很踏实，林见清不会觉得被她打扰，她在林见清身边也能安静地“两个人”。
    德语是顺带学的，宣朵有次在课上睡醒，耳边嗡嗡的，应该是老师交代大家在自己练习，宣朵离林见清离得近，稍微仔细分辨一下就能听见林见清的声音。

 第59章

    林见清念德语的时候声音很低，但是吐字清晰，宣朵听了会儿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听明白，所以问林见清是什么意思。
    林见清说：“我身在九重云霄，每一朵云都很安静；我在气流中潜行，暮色抚过我的身体；我听到风的呼声，是爱你的心在哼鸣。”
    宣朵觉得这句话很好听，让林见清教她。一直到讨论结束，宣朵也只勉强记住了第一句话的发音。
    后来上课的时候宣朵会跟着听一听，虽不至于认真刻苦到做笔记，但也不会在自老师开口说德语就趴下睡觉。
    后来宣朵才知道夏汀也选修了这门课，不过和林见清不是一个时间也不是一个老师。后来宣朵忙着去追夏汀没有再陪林见清上过德语课，有天夏汀拒绝宣朵的邀约理由是要去上德语课，宣朵“哦”了声也没有要跟着去一起上的念头。
    总觉得师从两位对自己的半吊子水平更加不好。
    不过宣朵总归还是记得夏汀学德语这件事，情人节的时候给夏汀送了束花上面插|了写着德语的卡片，具体什么内容现在已经记不清了。
    向悦还是不死心，隔一两天就来问问宣朵有没有想从事的工作。宣朵不胜其烦，给她说自己每天都忙着照顾猫朵朵。
    向悦不接受她的借口：“那猫没你的时候一直活得好好的，现在没了你也能活。”
    宣朵转着食指上的金属环，低头看被自己强行困在怀里的猫朵朵：“你没有我不行的对不对？”
    猫朵朵现在脾气很好，不会随便伸爪子挠她了，这时听到她的话也只是转过身背对她，跟不想看到她的脸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宣朵觉得猫朵朵变老了。人很难觉得猫变老，因为猫到了一定年纪外观几乎就不会再发生大变化，老的是姿态，比如步履缓慢、气息低弱之类的，当然也可能纯粹就是懒。对比孙子每天的生龙活虎就知道，猫朵朵现在过得跟老佛爷似的。
    如果说猫朵朵现在离不开谁，孙子可能排宣朵前面。
    宣朵将左手的金属环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回左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说：“那好吧。”又很快补充，“不要给我安排太重要的工作，我做不好的，也不想累。”
    向悦不齿：“行呗，正好也不想给你太高的工资。”
    宣朵以前的工作是金融行业的公关，工作内容需要经常对接客户，有时候也需要沟通一些外国客户扩大基金影响力什么的。这份工作宣朵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能做。
    现在向悦重新给她找工作，让她随便做份简历从人事那过一下场子，这个岗位表面上是从其他岗位里面分出来的，但其实基本相当于单独为她开的。工作不可能完全不跟人接触，宣朵也不想一过去就大张旗鼓地摆明自己是关系户，所以还是认真参与了三轮面试拿到这份领着“低保”工资干着助理活儿的工作。
    面试时人事问的问题都是常规那些，其中包括原来从事的是什么工作，现在为什么想换工作。
    这个问题其实有标准答案，无非就是原来的工作不合适，现在想探索新的赛道。但宣朵想了想认真回答：“原来的工作是觉得自己一直有消耗不完的力气，可以接近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知道生活和那没关系，选什么都是一样的。”
    反正也是走个过场，人事早先就被打过招呼，所以并没有纠结于宣朵形似跑题的回答，接着又问了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是：“谈一谈你做这份工作的长期和短期目标。”
    宣朵想了想缓慢地说：“短期内我希望能够在这个岗位上为公司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长期内我希望……”宣朵抬起头冲面试官笑了笑，“和现在一样就好了。”
    第73章 你看了心里应该会好过一点
    林见清这些天除了要按时上班，还要定时去医院，回来的有时候早有时候晚，早的话就会买菜回来做饭，晚的话就会从外面带点什么吃的回来。
    这天估计又加班了，林见清到家的时候已经快7点了，虽然她之前说过宣朵如果饿了可以先出去吃或者点外卖，但宣朵基本没有听过。宣朵也不是非要折腾她，是真的觉得晚饭可有可无，没人提醒的时候一个人忙自己的会不小心忘记。次数多了以后林见清也就不再说这些废话了。
    林见清将从外面打包回来的三菜一汤用家里的盘子装起来摆上桌，宣朵听见餐厅叮叮当当的响，过了一会儿才从卧室慢慢踱步出来。
    她坐到林见清对面，吃了会儿才好似漫不经心地提起她在向悦那边找了个工作。
    林见清抬起头来看她，宣朵也抬头和她对视等着她发表意见，但林见清只是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了头去拿起筷子，筷尖夹了两下空气与其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她：“是什么工作？”
    宣朵想，虽然林见清出了国读的是心理，但大学好歹也学了几年金融，不至于对她工作接触到的东西毫无了解，但还是不想把自己这份工作说的太过于正式，于是说：“帮人整理一下市场分析的数据表格，有时候做一下ppt。”
    林见清点点头，忽然转而谈论另一个话题：“我最近几天睡觉的时候会耳鸣。”
    宣朵愣了下：“啊？”
    之前那阵林见清总是把她莫名其妙的关在什么地方，有天从客用卫生间洗漱完准备回卧室的时候发现门锁了，宣朵就去睡了客卧，之后也没有再回去过了。
    林见清又说：“有时候会听见你叫我的名字。”
    宣朵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梦游的前科，答案是没有。
    但是这种事情也说不好，如果没有其他人告诉的话当事人可能真的意识不到。
    宣朵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梦游了？”顿了下又说，“你没有锁门吗？”
    林见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用筷子扒了扒碗里的饭，过了会儿说：“医生说我的情况有好转。”想了想又说具体了点，“最近不怎么会出现幻觉了。”
    这是在暗示真的是她在梦游？
    宣朵用难得带了一些质疑的眼神看林见清：“你确定吗？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抿了抿唇，“或许是楼上的声音呢？你以为是在叫你的名字，但其实不是。”
    林见清力气有些重地搅了搅碗里的饭：“可能吧。”又说，“但医生说这种情况还是有人在旁边观察着才知道是否属实。”
    宣朵揣摩了一下林见清的意思，觉得这或许是在邀请自己回去住？
    于是没什么立场地说：“那我搬回去？”
    林见清很快放下了筷子：“好吧。”
    宣朵是不缺乏和同性睡一张床的经历的，在林见清之前，和向悦，和一些早就不联系甚至名字都忘记的女生同学，因为不想回家而溜去别人家玩的那些日子，宣朵非常习惯和另一个人同床共枕。
    所幸宣朵睡觉习惯好，不乱蹬被子不踢人，也不打呼磨牙，并没有被嫌弃过。宣朵也遇到过睡觉喜欢把人当抱枕的同学，但是并不像林见清一样喜欢动手动脚。
    林见清说她睡觉耳鸣希望宣朵过去帮她观察观察，宣朵内心其实是不信的，但面子上要和林见清一样装腔作势：“你半夜如果听到我叫你的名字就起来看看，如果我还睡着就证明不是我。”
    林见清有些敷衍地嗯了一声。
    第一晚没发生什么事，第二天一早醒来林见清也没有提昨晚有没有耳鸣，倒是吃饭的时候宣朵贴心关照了一句昨晚睡得怎么样，林见清说还行，宣朵就没有提自己晚上被她用胳膊打了几次的事情。
    宣朵的新工作说容易也容易，说繁琐也繁琐，不过保证按时下班还是没问题。
    宣朵一忙起来就不太喜欢思考，虽然平时也不喜欢思考，但是这几天感觉脑子更空荡了些，快到家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但是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忘了什么，直到把钥匙插|进门锁准备拧的时候突然心道不妙。
    果然，没等她把钥匙从锁里拔|出来，门就从里面开了。宣朵和对面的女人面面相觑。
    宣朵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对面打扮精致时髦的女人先笑弯了眼睛开口：“你是林见清的朋友吧？”
    宣朵越过她和站在客厅的林见清对视，林见清表情和眼神都平静，宣朵却硬是读出了一点指责的意味，好像在说“不是跟你说了今天有客人要过来晚点回来吗”。
    宣朵转回头看向那个女人，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一瞬间甚至起了念头要不说自己开错门了转头回去？
    林见清在里面开了口：“进来吧。”
    宣朵就抱紧自己的包欠了欠身像客人一样拘谨地走了进去，然后抬头用眼神请示林见清自己可以坐哪里。
    林见清看着她皱着眉头没说话，宣朵就假装自来熟地在侧边沙发上坐下了。
    宣朵没好意思打量那个漂亮女人，但那个漂亮女人却十分好意思地一直上下打量她，唇边还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60章

    过了会儿漂亮女人突然想起来似的，说道：“哦，我叫周灵禾，是……”她看了林见清一眼，见林见清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要阻止她开口的意思，“林见清父亲的妻子。”
    宣朵微微睁大了眼睛，她见过一次林见清的母亲，虽然不说现在还记得特别清楚，但对方的温柔端庄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跟眼前这个漂亮女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宣朵仔细观察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明显要年轻很多，甚至不一定比她和林见清大几岁，气质也是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活泼。
    似是看出了宣朵的疑惑，周灵禾解释说：“我是林见清父亲的现任妻子。”着重强调了“现任”两个字。
    宣朵茫然的转头看向林见清，把最终解释权交给她，林见清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平道：“他是我父亲的第七任妻子。”顿了顿又解释，“你之前见过的那个是第三任。”
    宣朵眼睛睁得更大了。
    林见清最后补充：“我的生母是第二任。”
    周灵禾笑弯了眼睛：“对，不过应该没有第八任了。”对上宣朵看过去的眼神，用非常轻快的口吻说，“因为她爸爸快死啦。”
    宣朵沉默。
    她对林见清的家庭状况知之甚少，哪怕算上林见清梦里那次也才见过两次面，而且梦里那次连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周灵禾又转过头对林见清一本正经道：“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吗？他现在的样子可惨啦，你看了心里应该会好过一点。”
    林见清最后说：“我会考虑的。”然后就起身要将周灵禾送出门外。
    周灵禾临出门前突然回头，对宣朵说：“小美女我们加个微|信吧。”
    宣朵一愣：“啊？”
    周灵禾笑眯眯看了一眼林见清：“她不会介意的，对吧？”
    林见清没有说话，周灵禾站在门口手机拿出来一直等着，宣朵就走过去扫码加了她的微|信。
    周灵禾走后宣朵才终于有空隙说自己的抱歉：“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提醒我晚点回来，下次会记得的。”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不用了，她应该不会再来了。”
    按正常的对话逻辑，宣朵现在应该问为什么，但她觉得林见清好像不太愿意自己知道她家里的事情，于是“哦”了声。
    林见清把宣朵换下的鞋收进玄关的鞋柜里，起身时突然说：“我爸妈在我初三的时候离婚了。”
    宣朵想起在林见清梦里看见的那个穿红色高跟鞋的女人和那场争吵，应该对应的就是林见清口中的这次事故。
    于是她应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林见清没有再说话，宣朵以为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念头了正准备去洗澡，林见清又突然接着说：“在我妈之前他的上一任老婆是我两岁的时候病死的。”
    宣朵捋了捋这个时间线，不知道说什么就哦了声。
    林见清想了想说：“他的财产大部分都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后来被他的后面五任妻子每个人分了一些，又病了好些年，现在应该没剩下多少给周灵禾。”
    “哦。”宣朵想了想自己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她来找你是为了让你不要跟她争遗产吗？”
    林见清笑了声，不是嘲笑也不是冷笑，像是真的被宣朵的话逗笑了：“不是，林成源跟她结婚的时候签了婚前协议的。”顿了下又说，“如果不是那份婚前协议，或许他现在还能享受到一点温情。”
    “他那样的人，居然到死都想找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
    -
    高家乐翘首以盼的见面日终于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三号。
    虽然离圣诞节还有一些时日，但是一些赶时髦的店铺已经挂上了圣诞限定的装修，高家乐觉得钟青是故意挑在这个时候的。
    “她一定是想和我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重新开始。”
    3号那天是周五，宣朵下班赶过去的时候人都到齐了，林见清和钟青坐对面，高家乐不敢坐钟青旁边只能坐她斜对面，宣朵就只能坐钟青旁边了。
    钟青穿着一件灰绿色的毛衣，长发挽起来垂在脑后，脸上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没有化妆，朝宣朵看过来的时候眼神温柔。
    宣朵几乎是在落座的时候才慢慢把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那个对应起来，钟青变了很多，又好像哪里都没变，只是以前因为太过优秀总是蒙着层不易近人的滤镜，现在撤掉滤镜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温柔的女生。
    钟青对宣朵笑了笑，点头以示招呼，又转过头问林见清：“这是你那个亲戚？”
    显然钟青忘了和宣朵那短暂的两次接触，而宣朵当时如果不是因为钟青是钟青，大概率也会忘掉。
    林见清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看了宣朵一眼：“她叫宣朵，f大的。”
    “是吗？”钟青有些惊讶的样子，又看向宣朵，“我们是校友诶，不过我应该是你学姐，你是哪一届的？”
    宣朵：“2020届。”
    钟青：“哦，那我确实是你学姐，我2019届的。”
    宣朵冲她笑了笑：“我当然知道你，你那么有名。”
    钟青笑了笑，没接这句话。
    吃饭的时候钟青和林见清断断续续地聊着天，宣朵偶尔插一两句，高家乐则从头至尾安静如鸡仿佛一个透明人。宣朵偷偷观察了他几眼，好像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钟青：“你现在在做什么，心理医生？”
    林见清：“嗯。”
    钟青笑了笑：“我那时候以为你会走研究方向，没想到是实战方向。”
    林见清：“实战中获取经验，也是一种研究。*”
    钟青又笑：“那你获得成果了没有，之前的问题解决了吗？”
    林见清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好像有些无奈地说：“对于不打开的病人，心理医生其实能做的很少。”
    钟青点头认同道：“也是，要他自己想走出来，别人才能搭一把手。”
    钟青突然看向宣朵：“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
    宣朵没有料到钟青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下才回答：“应该算是助理。”
    钟青：“哪个研究所的？”
    “啊？”宣朵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不是研究所，是一家私企，做市场研究部的助理。”
    “诶？”钟青疑惑，“你不是物理专业的吗？”
    宣朵又愣了下，看了眼林见清，有些磕绊：“是、是啊，但是毕业后没有干那一行。”
    钟青：“为什么，不喜欢研究所的工作？”
    宣朵不知道对方为什么非得揪着这个问题刨根问底，但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闲聊就能说起的问题，是自己太过敏感，宣朵低下头抿了口杯子里的水：“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其实干什么都一样。”
    “哦。”钟青终于放过她，转而看向林见清，语气含笑，“林见清跟你一样，金融学的好好的，突然要转心理学。”
    这下换另一个人如坐针毡起来。
    第74章 嗯，是好朋友。
    林见清的如坐针毡不怎么明显，或者说她什么情绪都不会太明显。这时候听了钟青的话只是抬眸扫了她一眼，钟青对她露出一个不明显的心照不宣的笑，还挑了下眉。除此之外就是林见清不着痕迹地往宣朵那边看了一眼，不过宣朵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话题内容，也没有紧跟着向林见清投来询问的目光。
    事实上宣朵听到她们的对话了，但是并没有太在意，林见清做什么事情总有自己的理由。她的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情上，就是此刻坐在她对面和旁边的高家乐和钟青两人。
    高家乐态度倒是挺明显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钟青，尝试插过几次话没有被钟青接下来之后就安安静静地看着那边，表情看起来也没什么不高兴。
    至于钟青，她的态度不能说不自然，反倒有些太自然了。高家乐就坐在她斜对面，她不需要转头就能看到，但她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有个人一样。要说她装看不见也说不上，因为她举止神态都没有任何躲闪，连幅度都没有刻意控制。宣朵觉得挺有意思。
    关于转专业的话题没能续下去，林见清和钟青又接着聊起各自近况，宣朵的注意力这才被慢慢拉回来。她一开始还懵懵懂懂地听着，林见清的近况她已经林林总总知道得差不多，而钟青这些年经历也颇丰富。宣朵对她的经历并不了解，甚至可以说完全来自于高家乐主观解说，所以缺失很多重要链接信息，还夹杂一些粉饰，而林见清和钟青的对话中同样删繁就简，听着就好像朋友间的日常闲谈，内容像是省略过大篇幅前情摘要的，作为新听众宣朵完全云里雾里。
    但慢慢听着，宣朵又有一点微妙的情绪浮起。林见清说她和钟青半年没有联系了，宣朵不知道对大部分人怎么样，就她自己而言，半年不联系的基本是只有大节日才会互相问候的人际关系，通常是不怎么亲近但是过去还算相熟，或者是因为一些人情世故的考量刻意与过去的人保持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第61章

    这样的关系，如果重逢，至少在第一面，应该会是略显生疏的寒暄。而林见清和钟青更像是老友重逢，言谈间的熟稔和不经意间流露的默契简直有一种将别人隔离在外的磁场。
    宣朵看看林见清，又看看钟青，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低头看着杯子里水面飘着的一点波光一闪一闪，在心里无声地感叹：
    原来林见清还有这样的朋友。
    说朋友可能有点浅薄，她们好像更像知己。
    宣朵被自己略显矫情的形容逗得有点想笑，掩饰性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抬眼的时候正撞上高家乐的目光。
    高家乐不知道对宣朵使眼色使了多久，这时流露出一点“你终于看到我了”的无奈。宣朵回了个疑惑的眼神，高家乐往林见清和钟青那边示意了一下，宣朵不明所以地跟着看了过去，直接迎上了林见清看过来的目光。
    和林见清对视了几秒，宣朵知道这是对方在问自己“怎么了”的意思，但是宣朵说不出来，于是将视线转向高家乐，高家乐立马低下头佯作无事地转了转手机，甚至还十分做作地轻咳了两声。
    宣朵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手机震了两震，同时桌下的脚尖被踢了两下，林见清和钟青都不会干这种事，宣朵这回反应过来高家乐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声张，于是向林见清回了个“没事呀”的无辜眼神，林见清又看了几秒，在宣朵心虚之前转回头和钟青继续说话，宣朵这才拿出手机稍微挪了点角度假装自然地看消息。
    高家乐发了一个愤怒的表情包：【你卖我！】
    紧跟着又发：【这下你总能看出来了吧，她们根本不是普通朋友！】
    宣朵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回复：【嗯，是好朋友。】
    高家乐：【。】
    高家乐：【她们就在你跟前……你没有任何表示？】
    宣朵：【什么表示？】
    回想了一下高家乐之前的言论，偷偷瞟了林见清一眼，对方姿态大方坦然，宣朵感觉自己有点理不直气不壮：【为什么让我表示，你怎么不表示？】
    高家乐：【我现在根本插不上话你看不出来吗？】
    高家乐：【就算我能插得上，我和处在感情修复期，我得小心做人，万一又惹她不高兴了怎么办？】
    宣朵下意识在心里为自己争辩：我和林见清也在感情……未定义期。
    宣朵声气不自觉弱下去，把没打完的字删掉，正沉吟着，突然听见钟青声音不大地问：“你俩偷偷聊什么呢？”
    高家乐肉眼可见整张脸在几秒内蒸红，宣朵没有他那么丢人但也好不到哪去，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虽然及时抓住了，但是条件反射的一通切页面锁屏就差没把“我们在聊见不得人的”写脸上了。
    宣朵应对无法处理的局面第一反应就是呆滞，并且在心里做好准备对面会接着问让她招架不住的问题，也打定主意装死到底一言不发，实在顶不住就尴尬得笑一笑好了……反正林见清在……既然林见清在……
    宣朵没呆太久，林见清突然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经过宣朵身边的时候还掐了一下她的脸。
    宣朵从没觉得自己的脑子这么灵光过，立马跟着站起来说：“我也去一下。”
    脱离餐桌视线后宣朵瞬间感觉如释重负，不紧不慢地跟在林见清身后往前走，始终落后一步的距离。由于只顾着跟着林见清没有看路，在林见清突然转身拐进卫生间差点撞到。
    宣朵幻痛似的摸了摸额头，突然觉得脸有点痛，回忆了一会想起来林见清刚刚掐过她的脸。
    宣朵捂着脸拐进卫生间，林见清正站在洗手台边洗手。宣朵捧着脸靠过去，看着林见清湿漉漉的手小声说：“你刚刚掐得有点重。”
    林见清抬头从镜子里看了看她：“生气了吗？”
    宣朵愣了一下：“啊？那倒没有。”
    林见清关了水龙头转过身面对她：“为什么不生气？”
    宣朵又愣了几秒心说还非得生气吗，口上却下意识找了个借口：“……你闹着玩嘛，没必要生气。”
    因为宣朵一直微低着头林见清歪了点头看她：“不是。”她语气认真，“我故意的。”
    宣朵没忍住有些无语地抿了抿唇，林见清就笑了。
    两个人在洗手台前又站了一会儿，陆续又有两三个人进来，宣朵觉得她们俩一直站在这里有点碍事，于是提说：“走吗？”
    两人一起走出卫生间，宣朵正要往餐桌那边走，林见清在身后拉了她一把：“你要回去吗？”
    宣朵：“不回去吗？”
    林见清有些无奈似的：“你今天不是来给他们制造和好机会的吗？”
    宣朵点头：“对啊。”然后反应过来她们俩现在回去充当电灯泡无疑，“哦！”
    走出餐厅宣朵还有点惴惴不安：“我们这样直接走掉真的可以吗？”想了想又补充“罪证”，“我们还逃单。”
    林见清站定看她：“那回去？”
    宣朵和林见清对视了几秒，果断抓住林见清的手腕前推：“不回不回，让他们之后来找我算账吧。”
    餐厅后门出去就是一条河，两人沿着河岸往前走，有闹腾的小孩子牵着气球迎面奔跑而来，林见清反手抓住了宣朵还握着她手腕的手往栏杆边带了带。宣朵低头看了眼，觉得可能是刚用冷水洗完手的缘故，林见清的手心很凉，于是两只手捧住用力捏了捏。
    宣朵专心发扬热心助人精神，听到林见清说了句什么，和在风里没听清，于是下意识应了一句：“嗯？”
    林见清本来看着她，这时转过头看向河面，太阳刚刚落下，天还未全黑，靠近岸边的部分倒映着重重树影，只显得静谧并不可怖，林见清用尽量随意轻松的口吻说：“医生说我调整得还不错，最近不正常的情况出现的频率也降低了很多，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宣朵快速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很好。”想了想觉得这样好像有点敷衍，摸了摸她的手背，“你很棒。”
    林见清转回头看她，眼睛笑弯了一点，声音也染上轻松的笑意：“真的好吗？”
    宣朵眨了眨眼，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肯定地用力点头：“当然好，我很为你高兴。”
    林见清笑意收敛了一些，看着宣朵又问了一遍：“你觉得好吗？”
    宣朵看着林见清，感觉她很认真，于是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一阵晚风从林见清身后袭来，将她的长发吹到身前，让宣朵有一会看不清她的面容，只听见她说：“那我们呢？”
    第75章 也想的
    那我们呢？
    林见清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太多，甚至说出口的那瞬间就后悔了，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做出任何挽回，仔细看着宣朵的脸观察她的反应。
    宣朵第一反应是意外，没料到林见清会问这样的话，然后她开始观察林见清的表情，好像想据此判断她想表达的意思，不过显然她没有观察出任何结果，于是放弃了跟林见清“斗法”，目光移向林见清黏在锁骨上的几根发丝：“我们……现在也很好啊……我很开心。”
    “开心吗？”抛出一个问句，但是又不是真的在询问，因为她紧跟着笑了一下，笑容很短暂，“但是你一直在计划逃跑啊。”
    “我……”宣朵下意识就想张口否认，但是又抿住了唇，她可以否认，但是她不一定能招架否认之后林见清抛出的新问题，或者否认本身就存在问题，她只能试图转移方向，“……也是开心的。”
    “为什么呢？”林见清问，她是真的困惑，“如果是真的开心，不是应该想留下吗？”
    傍晚的天色暗得快，宣朵觉得天已经快黑了，夜风吹得她有点冷，她抱住一边胳膊往栏杆上靠了靠，想了想说：“也想的。”
    林见清：“嗯？”
    宣朵看向林见清：“也想的。”
    林见清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答应：“好。”然后伸手把她圈离栏杆，半拥着她往前走，“那回家吧。”
    -
    一直到晚上那边也没传来任何消息，宣朵即便忍得好奇心要爆炸也没有去贸然八卦，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能在屋子里左转右转。林见清在书房里打电话，宣朵在客厅转了转，撩了下猫朵朵和孙子的闲，打开冰箱吹了两分钟冷气，最后无所事事地回了卧室。
    林见清卧室的布置很简单，基本没什么纯装饰或摆设类的东西，墙面也很干净，所以宣朵在看到正对床的墙面上有一角凹痕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和常识推断，这里应该是挂过什么画框之类的东西，只是后来摘下来了，也许是摘下来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所以留下了这么一点不明显的痕迹。
    宣朵有那么一点好奇，但是不多，所以在随便猜想了一下会挂什么画，并没有猜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就回到了床边。坐下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柜的上层抽屉没关好，正打算顺手推进去，按在把手上时顿了一下，鬼使神差般把抽屉拉开看了看。

 第62章

    -
    林见清与病人结束通话已经十点多了，这位病人是她刚回国的时候接到的一个患者，当时有严重的焦虑症状，治疗了几个月情况有所改善，前段时间离开了z城，之后的治疗便都是通过电话进行。
    结束通话的时候病人说：“林医生，谢谢你，我以为离开了z城会好一点，但是好像并没有。这边的阳光比z城灿烂，但是气候没有那边湿润，我好像不是很习惯，我决定出去转转，多换几个城市，或许会有我喜欢的，等我回来了再联系你吧。”
    林见清例行公事针对病人的病情进行了一些叮嘱，最后想了想说：“换地方不一定能改变什么，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走出来。”
    病人叹气一般轻轻笑了笑：“我知道呀，但是有时候，明知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也不想出去。”
    明知走进了死胡同也不想出去。
    挂断电话后林见清撑着下巴望着书房门口发了会呆，这段时间她经常这样，这是她以前几乎不会做的事。经过这段时间的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林见清基本已经不会再出现幻觉了，即便有时候会恍惚，也能很快意识到并清醒过来。
    但有时候林见清又不可避免的因此觉得痛苦。就像现在，她非常清楚且清醒地知道宣朵就在门外，可能在客厅可能在卧室，她一推开门就能找到，但是潜意识里她依然有强烈的确认冲动，同时又被另一股力量拉扯着不要那么做。
    给林见清治疗的医生是她在国外的导师推荐的，其实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导师就提过这件事。他们当时每学期都会有一个心理测试，不算考核也不计入成绩，相当于一次免费的心理诊疗，很多学生乐衷于“解剖”自己并将自己作为案例和同学探讨。林见清不算其一，她的报告结果一直很稳定。有次私下闲聊时导师说：“mara，你是一个聪明的学生，我完全信任你的理性和专业。但是聪明人有时候也可以求助，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位我的朋友，她在临床上非常有经验。”林见清对此的回应是表达感谢然后一笑带过。
    这次决定找医生，林见清给导师发了一封邮件，导师没有多问就给她推荐了这名医生。医生是a国人，叫alessia，恰好来中国访学交流驻地在z城邻城，收到林见清导师的信息欣然接受了这次邀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alessia就开门见山：“你可以不把我当医生，随便聊聊就行，你应该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我很少接同专业的生意，因为他们总是避重就轻善于伪装自己，这很不利于治疗。你不要把我放在对面，可以当我是倾诉对象，或者你熟悉的但无法开口的什么人。”
    alessia有一双深邃的眼睛，瞳仁碧绿，非常有蛊惑力。林见清对上这样的眼睛却依然觉得很难放松，采取了一些常规辅助手段之后林见清终于能开口讲自己的问题。香薰的作用下她的思维不自觉放缓，很多事的逻辑却并没有因此清晰，她只能从最近的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入手。
    alessia：“你说你经常看到幻觉里的她，幻觉里的她是什么样子的。”
    林见清：“大部分是日常内容的截取，她在这里或那里做什么，看见我的时候会冲我笑。”
    alessia：“大部分，那另外少部分呢？”
    “她跟我说话我听不见。”林见清很轻微地皱了皱眉，“听不见，也看不清口型，可能也不是看不清，是我读不出来。她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alessia：“你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幻觉的，或者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出现幻觉的。”
    这次林见清停顿了很久才回答：“我不知道。”
    alessia：“是在你以为她死了之后吗？”
    “……不是。”
    前几次的治疗进展并不明显，虽然在药物作用下幻觉症状有所改善，但是焦虑情绪反而加重了，宣朵不在身边的时候，林见清甚至不能躺着入眠，总是要坐很久直到窗帘透进微光才能疲惫不堪地倒下休息一会，睡不了多久就又会醒来。
    林见清和alessia沟通这些的时候alessia凝眉思索许久，斟酌着语气问：“是什么让你不放松？”林见清少见地迷茫了一会，没有立刻回答，alessia又问：“mara，你真的想要得到治疗吗？”
    -
    林见清的抽屉和她过分整洁的房间不一样，里面满满当当塞了很多东西，增添了一些生活气息。宣朵没有动林见清压在下层的规整好的文件，拿起了放在最上层而且摆放能明显看出不久前才翻阅过的一本书。这本书质地非常厚重，装订也很精致，宣朵将手放在封面上能摸到图案的纹理。
    宣朵将书放在膝盖上打开了这本书，打开才发现其实这不能算是一本书，因为里面一个字都没有，说是一本画册更合适。宣朵将这本画册从头翻到尾，画里能辨认的部分只有一株植物，隐约能看出画的是植物在不同环境下的不同状态，但是整本画册却并没有按照一株植物该有的枯荣发展来刻画，每一页连续又割裂，中间甚至夹杂着几张画风都不一样，但是一些线条的走势却又能和上一张衔接。宣朵完全没有看懂。
    宣朵将画册合上放在膝盖上凝神思考了一会，没能想出这里面画的是什么意思，于是打开又重新看了一遍。
    林见清推门进来的时候宣朵正停在某一页用手触摸纸张上浮凸的线条，听见动静抬起来，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有说话。
    于是林见清的目光便往下落在她的手上，看见了她按住的那一张画。林见清朝她走过去，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宣朵将手拿开给她看，想了想又问：“这是什么？”
    林见清眼神落在那张画上，上面是交缠的几簇线条，部分揉在一起，部分伸展向不同方向，有红蓝黄三种线条。
    林见清突兀地问：“你觉得这画的是什么？”
    宣朵低头仔细看了看，发现认真看什么都看不出来，所以给了自己第一反应的答案：“一朵花吧，玫瑰是吗？”想了想又不确定道，“或者不是花，是什么草……应该是一株植物。”
    宣朵没注意到林见清听见她的答案时愣了愣神，林见清回答了她先前那个问题：“我一位学艺术的朋友的毕设。”
    第76章 那也应该你吃醋
    宣朵哦了一声，抬头看向林见清：“所以这画的是什么？”
    林见清眼神在画上落了几秒，说：“没有一定的内容，看的人不一样看到的内容就不一样。”
    “啊……”宣朵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正想开口问点什么的时候余光看见林见清抬了下手，要脱口的话就被打断了，转而问道，“怎么了？”
    林见清的手在半空停了停，在宣朵脸侧虚虚抚了抚，然后将落下来的一缕发丝顺手勾到她耳后，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alessia的话刺了她一下，但反而让她漂浮不定的心沉了下来，这段时间的“积极治疗”，林见清不能说不配合，几乎完全按照alessia的方案推进着走，但有时还是觉得无力，这也是alessia的感觉。alessia问她真的想要得到治疗吗，林见清当时的反应像被问了一个“题外话”，而作为心理从业者的林见清本人来说，这是最基本最重要的，而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没有期待。对于治疗这件事，好的期待坏的期待都没有，对于治疗结果也全无所谓，哪怕她对宣朵说“我已经好了很多”，但林见清清楚，这只是一种交代。因为宣朵希望她去做治疗，所以她要给宣朵一个“交代”。但其实这也有点牵强，因为宣朵并没有说过“你病了应该去治病”这种话。是她在理解，是她在强求。
    现在看着宣朵有呼吸、有温度、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林见清突然对alessia的问题有了答案。
    “宣朵。”林见清叫她的名字。
    宣朵：“嗯？”
    “医生说……”林见清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很快展开，在宣朵面前“揭露”自己会让她觉得痛苦，又有一种难与人言的痛快。她放缓语气，看着宣朵安静的头顶，用了个不那么直接的说辞，“是精神分裂的症状。”
    宣朵抬起头来看她，点了点头，虽然不了解但她还是知道这是什么病的，想了想说：“那你……感觉还好吗？”
    林见清很快地扯了下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宣朵正很专注地看着她，眼珠在光线作用下很剔透，钟青有时候就会蹲踞在某个地方这么看着她，那眼神没什么企图和含义，就是单纯地“等”着她而已。林见清说：“这段时间治疗下来症状减轻很多了。”她没有提更加睡不着的事，停顿了一会突然说，“我不想治了，可以吗，好不好？”
    宣朵呆了一下，不是因为林见清的话，而是林见清说这话的语气……是在对她撒娇？宣朵顿时无措起来，眼睛眨了几下，说话也结巴起来：“可……可以啊，你自己就是心理医生，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吧。”
    林见清有点想捏住她的脸让她不要乱动，暂时忍住了，问她：“你会害怕吗？”

 第63章

    宣朵：“害怕什么？”
    林见清的语气不复一开始的缓和试探，直接而锋利：“跟精神病人一起生活，不害怕吗？”
    宣朵皱眉有些不高兴：“你不要这么说，你不是精神病人。”
    林见清看着她的眼睛：“我是，宣朵，我不正常，这是很早就发生的事。”后面语速越来越快像害怕说不完一样，说完这些又停顿一下给宣朵喘息和思考的空间，然后有些无奈地说，“我……很早就出问题了。”看宣朵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她又说，“很早，可能在认识你之前，不过那时候我自己也没有判断的能力。我跟其他精神病人的区别是，就目前而言，我能控制住自己，没有表露出伤人倾向。大多数时候，我能知道自己在‘发病’，而我，觉得这样很好，不，很习惯，我不想改变。”
    宣朵安静了很久：“没有伤人倾向的人里面，包括你自己吗？”
    林见清没想到宣朵会这样问，下意识反问：“什么？”
    宣朵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这下换林见清沉默了，看了宣朵一会儿，用冷淡得有点像撒气的口吻说：“你有时候善良得有点讨厌。”
    “哦。”宣朵说，把书合上塞进抽屉，翻身背对林见清躺进被子里，也不高兴了，用同样的冷淡嗓音说，“那你讨厌我吧。”
    林见清将房间里的灯关到只剩宣朵那边的床头灯，而此时宣朵背对着她在看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好一会儿宣朵关了手机熄灭了台灯，翻过身平躺着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突然朝林见清转过身来。
    林见清没料到她的行为未来得及假寐，宣朵凑上来抱住了她的脖子，呼吸热热地贴在她颈边，发丝撩得她有些痒，宣朵声音很低地提要求：“你保证。”
    林见清抬手压住她的腰侧：“保证什么？”
    宣朵：“你不痛苦，你不会死。”
    林见清手指痉挛般抓了一下，从宣朵衣摆探进去贴住她的皮肤。宣朵很不满地扭了下身子：“跟你好好说话你就想着占便宜。”
    林见清被逗笑：“嗯，我保证。”
    -
    林见清跟alessia说她不再继续治疗的时候alessia还有些不放心，电话沟通了半小时之后无奈地笑了：“好吧，或许你的方式更适合你自己。”
    宣朵感觉到林见清的变化松了口气，之前总是若有若无地躲着她，现在基本恢复正常。唯一值得困扰的是林见清有时会突然“碰”她一下，她解释为在确认宣朵是不是幻觉，但宣朵很怀疑她在打着幌子存心逗她。
    高家乐和钟青的进展宣朵还在心里偷偷八卦着，那天吃完饭高家乐就没再联系过她，隔天宣朵估摸着高家乐该得空的时候宣朵戳了个表情包过去，高家乐晚上九点多回了十分简洁的一个字：
    【忙。】
    之后就再无音讯。
    所以宣朵在和林见清逛超市偶遇手拉手的钟青和高家乐时第一反应是自己认错了人，她一边紧紧盯着小情侣恩爱样的两人，一边低声对林见清感慨：“真的好像啊……一模一样啊……”
    钟青从货架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到了她们，打了声招呼：“嗨。”
    宣朵立时原地顿住。
    林见清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样子，态度自然地回应了还跟高家乐点头以示招呼。宣朵没她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哽了两下还是没能若无其事地揭过：“你……你俩和好了？”
    高家乐将钟青肩膀一搂，非常得意：“早就和好了，我一腔爱如烈火没什么冰山烧不化的。”钟青低头检查了一下购物车又丢了一包麦片进去。
    宣朵：“所以你跟我说你在忙……”
    高家乐理直气壮：“忙恋爱啊，我俩的红线刚刚重新牵上，要夜以继日绑绑紧才行。”
    宣朵沉默两秒：“你还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
    钟青最后清点了一下购物车终于对成果满意了，抬头问林见清：“你们挑好了吗？”
    林见清转头问宣朵：“你还有什么想买的吗？”
    宣朵摇头，本来超市也不是她要来的，她只是陪林见清出来逛逛而已。
    林见清回复钟青：“没什么了，去结账吗？”
    钟青点点头，几人便一前一后推着购物车走向收银台。到了收银台林见清一边将东西放上台面一边示意了一下后面：“一起。”钟青也十分坦然地将购物车往前推了推。
    高家乐看这情形立马自告奋勇找表现：“我来买吧。”钟青只说了一句“不用”就轻飘飘回绝了他。
    高家乐不敢跟钟青犟，左看右看将目光投向了宣朵，见眼神示意对方毫无反应走近了贴声道：“林见清在给钟青买单！”
    宣朵看了他一眼：“也给你买了。”
    高家乐噎了一下，试图“点醒”宣朵：“你不吃醋吗？”
    宣朵莫名其妙：“吃谁的醋？”
    高家乐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又上来了，说话都咬牙切齿：“虽然说朋友之间也可以互相买单，但是你不觉得她俩太自然了吗？就像……就像一向如此！”
    宣朵看向林见清和钟青，两人没有任何对话，甚至眼神交流都没有就配合默契地将所有物品根据品类体积重量分装在几个购物袋里，确实像重复百十次的肌肉记忆那样自然。
    不过历经这么多次宣朵也算能看出高家乐自己不敢跟钟青闹所以习惯性撺掇宣朵给他“当枪使”，宣朵才不会次次都上当：“那也应该你吃醋，我和林见清又没有在谈恋爱。”
    宣朵和高家乐不付款为了避免碍手碍脚先走了出来，他俩说话的时候和林见清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说话声音也很低，按理说不应该被听到，但是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林见清突然朝她看了过来，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转了回去，宣朵还是没控制住一咯噔，然后她立马反思了自己，觉得自己又没撒谎，没什么好心虚的。
    付完款高家乐主动上去拎东西，这次钟青没再拒绝默许了他的献殷勤。
    第77章 心电感应
    下停车场的路有点黑，钟青和高家乐走在前面，宣朵和林见清落后几步。有一小段路的顶灯坏了，环境陷入完全黑暗，宣朵下意识顿住脚步，听见前面不远处高家乐声音很低地说：“老婆小心。”同一时间林见清轻轻揽住她的腰，宣朵心一跳，那一瞬间错觉让她几乎以为是林见清贴在她耳边说话。
    走到光亮处宣朵耳朵还在发麻，林见清已经非常自若地收回了手，宣朵有些心绪不定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林见清的侧脸轮廓在停车场的冷光灯下更显得清凉，唇线拉直目光微垂，感受到宣朵的视线转头朝她看了一眼，宣朵立刻心虚地躲开视线。
    告别的时候大家互相说完场面话陷入一片静默，林见清和钟青突然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各自转身上车，高家乐在钟青身后眼里的哀怨快要凝出汁，等钟青转身却闪电般收敛所有情绪奉上笑脸，宣朵在心里偷偷咂舌没想到高家乐居然如此会演。
    到家后林见清去收拾超市买的东西，宣朵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强行把猫朵朵扣在膝盖上给向悦发消息：【向悦，我们是好朋友吗？】
    向悦秒回：【？】
    【你吃错药了？】
    【想我了】
    向悦一个语音拨过来宣朵差点没抓住手机，猫朵朵受惊从她膝盖上跳了下*去，临走还回头朝她哈了口气。宣朵顾不上猫朵朵慌乱中按了接通，扬声器传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分外清晰：“怎么突然这么想我？”
    宣朵：“我哪有！”预防向悦乱说话赶忙把手机音量调小。
    向悦：“那你在搞什么？跟受冷落的小媳妇儿似的。”
    宣朵就知道向悦嘴里吐不出象牙，默默翻了个白眼：“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向悦无语：“我上哪知道去？你又没把脑子打开给我看过。”
    宣朵：“你怎么就能不知道呢？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向悦冷漠：“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宣朵：“知道啊，你现在在想我就是个脑残。”
    向悦沉默两秒：“其实你不笨的时候还挺聪明的。”
    宣朵百思不得其解：“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从小到大，我连你门牙掉过几次都知道。”宣朵听见那边有另一个声音轻轻笑了笑，略微停顿继续说，“为啥咱俩没有那种神一般的默契呢？”
    宣朵通过声音判断刚刚笑出声的人应该是挨揍了，向悦没好气地说：“因为你是脑残。”想了想还是勉为其难关心了下，“你受什么刺激了？”
    宣朵盘腿往沙发里缩了缩：“没啊。”
    向悦不信：“那你突然默契不默契的问啥呢？突然想考验和我的友情了？”思考了一下，“林见清和谁很有默契让你嫉妒了？”
    宣朵不自觉提高了声音：“没有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诶我要去洗澡了不跟你说了下次聊拜拜。”
    向悦冲响起忙音的手机撇了撇嘴：“心虚的样儿。”

 第64章

    林见清出来看见宣朵还窝在沙发上发呆，经过她的时候顺手屈指弹了下她的额头，宣朵条件反射抱住了她的手，林见清垂眼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宣朵就把手撒了，又觉得有点尴尬，于是没话找话：“你……你知道他俩怎么和好的吗？”
    林见清：“知道。”
    “啊？”宣朵没想到林见清的回答这么干脆，干巴巴地顺着问，“他们怎么和好的？”
    林见清：“你问我啊。”
    宣朵点头：“问你啊。”
    林见清抬脚往前走：“不说。”
    宣朵本来没指望能从林见清这里听到什么，但是林见清这样说反而勾起了她的斗争欲。宣朵跳下沙发追上去：“为什么不说？”
    林见清背对着她将窗台上的花挪了挪位置，把绿叶面朝阳：“不想说。”
    宣朵从她侧面探身去看她：“你再仔细想想呢。”
    林见清转半个身再次背对她，掩住翘起的嘴角：“不想。”
    那天宣朵追了林见清半天，整个屋子都追到了，最后也没能撬开林见清的嘴，于是就像就这件事跟林见清杠上了一样，闲着没事就要拉出来扯一扯。
    林见清做饭的时候她缀在后面绊手绊脚，林见清不理她也不赶她，挡路的时候就搂一下她，宣朵顺势退开，林见清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任凭宣朵如何喋喋不休林见清也不松口。如果说宣朵对这件事本来的好奇值有百分之三十，林见清的态度直接将她的好奇值抬到了百分之九十九，宣朵就想知道林见清为什么不说，所以直接忽略了可以问高家乐的渠道。
    宣朵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林见清正半靠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宣朵的动静就朝她转头看过来，眼神安静专注，那姿态怎么说呢，就好像专门等着她一样，宣朵心中顿时浮起希望的火苗，满怀期待地靠近林见清正要开口，林见清突然伸手把灯关了，陡然陷入一片黑暗宣朵瞬间瞪大眼睛屏住呼吸，毫无预备地被林见清一把拽了下去，林见清连着被子一起卷住她将她推到床里，抖开被子盖住她，像对待猫朵朵那样呼噜呼噜她的后脑勺说：“睡吧。”这一套下来宣朵的呼吸心跳全乱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发了好久的呆才平复，完全忘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
    林见清本来的生活规律是一周去一次超市，一周采购食材一周采购日用间隔着来，但宣朵不太愿意出门，林见清就将这个频率调整到两周一次，日用食材一次买齐。但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林见清想要什么从来不会直接说，这个宣朵早就知道。所以林见清说完自己要去超市还站在门口看着她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走过去问她怎么了，忘带什么东西了还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事情，但是她越走越近近到林见清伸手就能够到，然后一下两下不知怎么就被林见清捋到门外去了，门都关上了宣朵也只能一起去逛超市。
    宣朵也有尝试反抗过，她对逛超市并不热衷，懒得出门是她的日常，原先一个人的时候非上班需要基本不会出门，有非出门办不可的事情她也会插空在出门上班的时间办完再回家，回家了再出门对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语言反抗，林见清不理会，她原本也没说过什么想要宣朵陪她一起逛超市的征求的话，宣朵拒绝都找不到由路。行为反抗，在林见清说要出门的时候装死，但林见清这时候耐心极好，或者说她总是耐心极好，宣朵最后总是莫名其妙就被她带出门外。所以宣朵后来就屈服了，横竖最后要妥协，何苦中途挣扎那么一下。
    上次去超市遇到钟青和高家乐是偶然，宣朵不知道他们逛超市的频率，也不确定会不会再遇到，但她莫名就是不想再去，所以在林见清说要去超市的时候宣朵只是窝在沙发里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那你去吧。”
    林见清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动，宣朵干脆躺下来用毯子盖住自己面向沙发靠背：“我困了睡一会。”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声音宣朵正打算闭眼真的睡过去，林见清朝她走过来，宣朵不自觉绷紧了身体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感觉到一只手落在额头上伴随着林见清轻轻的声音：“生病了吗？”
    宣朵无端有点内疚，闷声说：“没有。”
    林见清又问，还是那样轻轻淡淡的语气：“不想跟我去吗？”
    宣朵更内疚了，别扭地在沙发里动了动：“没有。”顿了片刻，“钟青不去吗？”
    “嗯？”林见清说，“不知道。”
    宣朵：“你们不是有心电感应，你感应一下。”
    宣朵等了一会没听见回音，没忍住回了头，就看见林见清还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她。宣朵和她对视一会，问：“你在干嘛？”
    林见清眨了眨眼：“在感应。”
    宣朵欲言又止，语气恶劣起来：“感应到了吗？”
    林见清：“没有。”
    宣朵再次背过身去不再看她：“那你给她发消息叫她陪你去。”
    林见清没回话，过了一会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爬上沙发从身后抱住她，沙发本来就不大，林见清抱住她之后缓慢收紧，把宣朵将要开口的话也压了下去。
    气氛太过安谧，本来毫无困意的宣朵也慢慢滋生出困意，趁意识最后的清醒问：“不是说要去超市？”
    林见清：“嗯。”
    宣朵：“那你现在在干嘛？”
    林见清：“在感应。”
    宣朵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心脏又咚咚跳起来。
    第78章 我喜欢她
    宣朵最后还是陪林见清去了超市，不是对林见清屈服，而是她心好，善良。
    猫朵朵在孙子的灌养下已经过上了太上皇般的生活，愈发心宽体胖，连带着对宣朵的态度也平和了许多，最多在宣朵强行扒拉她的时候懒懒看她一眼，很少生气。故而宣朵偶尔也难得想对它好一下，比如在林见清的默许下多给它拿几个口味的罐头。
    宣朵正对比着鸡肉味和羊肉味哪个包装的配色更好看些，就听见有人叫林见清的名字，准确说是叫“林医生”。宣朵抬头看过去，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林见清和那个女人寒暄几句，女人看向宣朵，笑了笑，转头对林见清说：“祝贺你。”
    林见清也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们告别后林见清向宣朵介绍这是她在a大的同学。就宣朵所知林见清在a大的时候读的还是金融，于是问：“那她怎么叫你林医生？”
    林见清：“有一段时间生病咨询过我。”
    宣朵愣了愣，想起钟青也叫林见清林医生，原先以为是熟人之间的调侃称呼，现下看来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那钟青也是吗？”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嗯。”
    这下宣朵是真意外了，钟青……生病会跟高家乐有关吗，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林见清反应平淡：“不全是。”
    宣朵：“什么叫不全是？”
    林见清：“他不算病因。”
    “那……”宣朵打量着林见清的神色，知道她又要缄口不言了，负气转身，“不说就不说，我去问高家乐好了。”
    林见清盯着她后颈看了两秒，借着购物车把宣朵圈在自己和扶杆之间半拥着宣朵往前走：“钟青在和他在一起之前就有问题。”
    钟青和高家乐的故事不长也不复杂。钟青出生在一个高知家庭，父母相敬如宾，字面意思，是真的对对方如对宾客尊敬，钟青的出生也是他们经过一番审慎规划探讨出来的结果。钟青出生后她的父母认为结婚生子的人生进度已经完成，各自投身到真正热爱的学术事业当中，钟青的成长交给了他们放心的各种专业人士。
    在各科名师教导下，钟青不负众望地成为了一个“天之骄女”，这个“众”并不包括她的父母，因为在他们认识里孩子是否优异不重要，健康成长才是正确的，只是这个健康成长的标准，他们也无法判断，于是他们只是按照自认为正确的那样提供给钟青最好的生存条件和教育条件，剩下的他们觉得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他们也无能为力。
    钟青从小生存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像同住一屋檐下的工作人员，父母扮演父母，孩子扮演孩子，完成例行问候之后就没有什么交流的需求了。钟青的老师们是几乎按分钟计薪的模具，他们需在工作时间内尽可能完美地将她培养成适配优秀这个名词的样子，以彰显自己的专业能力维持这个薪资水平，自然也是没什么时间和她闲聊的。
    钟青的印象中只有一位女老师表现出了一些和其他人的不一样，有一天她布置给钟青的作业是一个思考问题：你最喜欢做的事情是什么？第二天钟青回复老师：我没有最喜欢做的事，我都喜欢。这是钟青第一次因为自己的作业成绩惴惴不安，她思考了一个晚上，依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想出了正确答案。老师没有评价正确与否，沉默片刻后轻轻摇了摇头，之后就同其他老师再没有什么不同。

 第65章

    钟青初中以前的课程基本上在家由家教教授完成的，到了初中她的父母就像原先规划好的那样将她送进了本市最好的公立学校，自此，钟青的学习生涯才正式开始。
    钟青发现自己是不正常的，这个判断是别人下了定义告诉她的。那个扎着双马尾只有一边戴了蝴蝶结发夹的女孩子对她说：“你好奇怪。”
    钟青进入了人生最痛苦的学习阶段，当然一开始她也没觉得这是“痛苦”，她只是发现，在学做正常人这件事上她的聪明和天赋完全消失了，她连理解别人为什么哭和笑都困难。渐渐的，无论她如何努力地表现出“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在其他人眼里她都是一个“满分怪人”，她甚至尝试过刻意考低分，就像班上那个总是大哭和大笑，试卷弄得很脏还有很多低级错误，但是大家都喜欢跟她玩的女生那样。但是没用，老师在班上批评她时说“有的学生要故意写错才能和你们考出一样的分数”，大家看她的眼神愈发奇怪起来。
    钟青也遭受到了一些恶意，是的，她理解到了那是恶意，因为上一个书被撕烂的同学在班上大哭并将此事告诉老师后，老师揪住作恶者在班上怒斥他“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钟青没有将此事告诉老师，因为她不会用眼泪和嚎啕吸引来老师的关注从而诉说自己的委屈，别人的眼泪好像是天赋，她没有。
    钟青一路磕磕绊绊进入了大学，成年后大家的善与恶都隐晦起来，钟青也总算在这些年的磨炼中掌握了一些社交法则。也有一些人真心地出于善意接近她，想和她做朋友，但最后他们也都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后离开了。大四后期，钟青的心理问题已经严重到躯体化的程度，她总是无缘无故呕吐，严重时甚至会休克。症状无法掩饰时，她知道自己需要看医生了。钟青父母的职业式关心让她觉得痛苦，于是她提出出国进行治疗同时学业深造。
    出国之后她辅修了心理学专业，在那里认识了林见清。林见清和她吃过两次饭之后非常直白地告诉她：“你的情况需要吃药。”那时她们还是因为课题短暂接触过几次的同学而已，后来钟青问过林见清为什么会多管这么一次“闲事”，她并不是一个多热心助人的人，林见清说她看起来像是随时要死掉，提醒一句不费多少力气，如果钟青自己没有治愈的勇气她也不会再搭手。可就是当时那么随口的一句话，成了钟青浮上水面抓住的那把稻草。
    接触久了之后钟青慢慢和林见清成为了朋友，钟青第一次拥有朋友，真正的朋友。钟青和林见清在很多方面意外合拍，而且很有那么点“心有灵犀”的意思，不用怎么解释就能领会对方想表达的意思，相处起来非常轻松舒适。最重要的是，在林见清面前她不用伪装“正常人”，这极大减轻了她与人社交时的心理压力。
    钟青思考过她能和林见清成为朋友的原因，她觉得这最大程度归结于她们的相似性。她和林见清同是情绪匮乏的人，不同的是，她的匮乏是因为从小的成长环境，而林见清的匮乏却好像是自己放弃了。
    钟青问过林见清，在她之前有没有过其他朋友。林见清说有。钟青问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她以为会是又一个相似的个体，但林见清给她描述了一个非常灿烂的形象。这让钟青很意外，她问林见清怎么和那样的人成为朋友的，林见清说：“我没把她当朋友，我喜欢她。”
    林见清说这话的语气和神态自始至终都平淡怡然，但钟青最明白她，知道她的不动声色下会是多炽热沸腾。
    出国对钟青来说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新环境和新朋友让她的状态一点点好了起来，也不再执着于变成“正常人”。不过偶尔，她依然乐于扮演一个受欢迎的人，热情、开朗、善良、勇敢，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探索生活的方式。
    高家乐就是钟青在探索生活中遭遇的意外。一开始知道有个人这么费尽心思寻找自己钟青没有任何惊喜可言，满心都是警惕，觉得自己不小心招惹上了一个变态跟踪狂，差点报警抓他。后来是知道他跟林见清是初中同学才作罢。钟青愿意跟高家乐接触是因为林见清对高家乐的态度有种微妙的不待见，钟青还是头回见林见清对除那位心上人之外的人表现出喜恶，尽管并不明显。钟青便对高家乐提起了兴趣。
    接触下来钟青发现她之前诚然是误会了高家乐，他就是一个思维走偏锋的神经病。高家乐是第二个钟青相处起来觉得放松的人，她跟林见清相处觉得放松是以为林见清完全能明白她，她跟高家乐相处觉得放松是因为高家乐完全不明白她但无条件“效忠”她，钟青自己都不明白对方对自己的这种信仰心态缘何而来。
    那年的圣诞很漂亮，像一个巨大的水晶球，雪花是软的，灯光是暖的，恍惚间好像她在这样的温暖中浸润已久，心也被烫化了。
    后来触碰到冰冷的玻璃表面，她才惊觉自己始终在水晶球外面。
    第79章 她好生气
    钟青听过高家乐眼中的自己，璀璨夺目的，仗义果敢的。但钟青清楚知道这是一个谎言，连他们的初见都是她在“角色扮演”。高家乐喜欢她吗？高家乐自己是肯定的，钟青却不敢肯定。
    钟青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答应高家乐告白的时候她心里那个“试试吧”的声音已经呐喊了千百次。她知道高家乐最初对她心动是因为看见她挺身而出见义勇为，后来的相处中钟青有意无意也会展示她角色扮演的那一面，但总不是时时刻刻，相处的很多面让她觉得，或许这样走下去也不错，人和人之间的磨合，总不会要像写好的计划那样发展才合格。她想和高家乐试一试。
    恋爱、结婚、同居，一切都发展得比钟青想象中好，高家乐虽然脑回路时常抽风，但其实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钟青的情绪变化并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放松，有时钟青也会“露馅”，高家乐既不质疑也不询问，或者说他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他把“你做什么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当作信条践行。
    回国之后钟青找了一份私企的工作，开始重新融入一个新环境，又是一场角色扮演的考核，即便是不需要直接与客户打交道的岗位，同事领导间的沟通接洽仍无可避免，这是社会生存的必经之路。
    和林见清不同，林见清非常擅长“划分”自己，将不同的生活组分完全切开，工作学习中其他人会觉得她过于客观冷漠，但不会觉得她“不正常”，只是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而已，她不向往人群。而钟青摆脱不了对人群的向往，或许是从小的成长经历让她对热闹长久地求而不得，或许是生命里那些来了又走的温暖过客，钟青总是想走进人群中，哪怕是成为不起眼的一部分。某种意义上，高家乐是她向往的与人群的连结。
    但是时间越拉越长，生活的压力纷至沓来，钟青渐渐力不从心，思考每一件事“应该”做出的反应让她神经过敏，日久产生了难以修复的疲惫，钟青对一切都懈怠起来，开始显露她真实的样子。上司找她谈话关心她最近的异常状态，钟青直接提了离职，上司惊讶表示这不至于，而钟青表明她太累了，累到无以为继。
    高家乐感觉到她的不开心带她去看电影放松心情，阖家欢乐她不会笑，骨肉分离她不会哭，萌宠动画也只会看着屏幕静静发呆。高家乐带她去郊游，钟青全程像个听凭摆布的木偶，美景和美食她都无动于衷。钟青唯一一次情绪波动是因为看到高家乐刻意夸张地模仿小动物逗她开心，她短暂地提了提嘴角，随即感到愈加深重的、将要压垮她的疲惫，也许将要被压垮的不只是她。
    那天高家乐提出带钟青去海边看日出，在钟青点头之后提前订好了住宿酒店和往返机票。钟青抱臂靠在门边看着高家乐走来走去收拾行李，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哎。”高家乐应了一声，以为钟青是提醒他漏了什么东西，迅速检查了一遍包裹，没发现有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问，“怎么了吗？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钟青看着他没能立刻说出话，等到高家乐因为她的沉默觉得奇怪，转头看向她，被她眼里明显的悲伤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问：“你怎么了，你……”
    “我们离婚吧。”钟青说。
    高家乐立刻变得小心翼翼：“怎么了……最近太累了吗？行程是有点紧凑，你想休息我们可以改时间，或者我们不去了，我们就在家好不好？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我陪你去做。”
    钟青等着他问完一长串，没有打断他，最后轻轻提醒他：“你已经请了两个星期的假了。”
    高家乐立刻说：“没事的，年假用完了还有带薪病假，我跟领导打声招呼就好，反正他也不会去医院看我……”
    钟青疲惫地摇摇头，垂下了视线不再看他：“不用了，没必要，离婚吧，我不需要你，你去过自己的生活。”
    高家乐原本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那一句“我不需要你”冰得不敢再开口，硬生生冻在原地。

 第66章

    后来就是冷战、分居、谈判、离婚。这一段在钟青记忆里像拽了根绳，倏尔拉过，很长时间后回想只觉得头痛，却并未留下什么深刻的记忆。
    钟青浑浑噩噩地过了些日子，某天走在路上差点被车撞了，司机扭头骂了她一句“是不是不想活了”，钟青蓦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出了严重问题，回到家里独自坐了一晚上，第二天联系了林见清。
    林见清和宣朵不一样，她一早就知道钟青会和高家乐复合，对宣朵和高家乐的行为不过是顺水推舟。她没有问过钟青对这段感情的想法，但是在国外给钟青治疗的每一次，她都能感受到对方对感情的强烈渴望，所以只要高家乐还在等，他们重新走到一起就是必然的终点。
    林见清确实和钟青有些难以言说的默契，在很多时候不用交流就能感知对方的想法，除了得益于一部分她们灵魂的相似性，与她们共同修的心理学专业也有关。但不是所有人林见清都看得明白，比如宣朵，相识相处这么久，林见清了解她的性格和喜恶，却仍猜不到她的想法和由衷。
    就像现在，林见清说完她所知钟青和高家乐的事，说钟青答应来吃饭的时候就知道高家乐会到场，那时她就已经做好决定答应复合了。复合的理由也很简单：她舍不得。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距离的拉远，情感的蒙蔽，她一边犹疑一边确认，最后发现自己还是舍不得，所以决定再来一次，是重新开始也是破镜重圆。
    林见清说这些的时候宣朵很认真的听着，听完点了点头：“真好。”她的语气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就好像只是看到了一部电影的大结局，当走出电影院，她就完全从情节和人物中抽离了出来。她之前那么热心的，没有道理的撮合，功成身退时也没有感慨。林见清不明白她。
    但这时林见清看着宣朵纯净得仿佛不含任何杂质的眼睛，突然意识到那股说不清的矛盾感从何而来。她善良却并不热情，关心却并不在乎。她表情流露，感触却虚伪。
    周灵禾那日之后没再出现，宣朵有时候会刷到她的朋友圈。朋友圈里的周灵禾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的人，爱好广泛，喜欢画画和音乐剧，偶尔也会写一点旅行游记，她的朋友圈没有自己的照片，只有一些风景配图，只看文字会觉得她是一个非常温婉优雅的女人，和宣朵那天见到的截然不同。
    宣朵一早起来发现手上的指环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问林见清，林见清茫然：“什么指环？”
    宣朵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林见清可能是看不到的，说没什么然后继续翻找，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没再问什么。宣朵床上床下找遍了都没有找到，努力回忆了一下昨晚睡前是否在自己手上，完全想不起来。宣朵静坐想了一会儿，从指环突然出现开始，她虽然没有主动摘过但是日常也没有特别注意摩擦碰撞也没有掉过，所以可能不是物理意义的消失。
    宣朵在纠缠猫朵朵的时候接到了周灵禾的电话，猫朵朵一副“我不知道你在闹什么”的无奈样，宣朵握着它一条腿点了接听。
    “哈喽啊小美女，我是周灵禾。”周灵禾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活泼有朝气。
    “我知道。”宣朵顿了顿说，“我叫宣朵。”
    周灵禾哈哈笑了两声，问：“林见清在你身边吗？”
    宣朵奇怪：“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周灵禾：“没有啊，她不愿意加。”
    宣朵：“可是你上次不是来她家了吗？”
    “唔。”周灵禾语气模糊，“我只是知道她现在住这套房子而已。”说完又叹了口气，“别提了，她好生气。”
    林见清生气了？宣朵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种种，好像是有点生气，她以为是因为那天她忘记了林见清说过的话提前回来了所以生气。
    宣朵说：“你有事找她跟我说也没用啊。”
    周灵禾：“你带个话就行，说她爸快不行了，想见她，见不到她不肯咽气。”周灵禾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哂笑了一声。
    宣朵磨磨蹭蹭地揪猫朵朵腿上短茸茸的毛：“她生气怎么办？”
    周灵禾：“你还怕她生气？”
    虽然对方看不见宣朵还是十分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怕的。”
    周灵禾：“她生气会把你怎样？”
    宣朵想了想：“会把我赶出去。”
    “谁把你赶出去？”
    身后冷不丁一声响给宣朵吓了一跳，手机脱手，猫朵朵矫健地窜了出去，手机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第80章 “你俩吃一份还是两份？”
    林见清刚从外面回来，肩膀上沾着湿漉漉的水汽，垂眼看着宣朵的目光也冷冷的，宣朵看着她愣了半晌，干巴巴地问：“外面下雨了啊。”
    “嗯。”林见清应了声，又说，“不知道。”
    手机掉下去的时候误触了免提，周灵禾在那边听了两句，这时见冷场清了清嗓子：“那个……林见清回来了是吧？”
    林见清目光挪到手机上，伴着周灵禾说话的声音将手机捡了起来。
    “你能听到我就直接说了啊，你爸一定要见你一面，我……”声音戛然而止，宣朵看过去，林见清将电话挂了，随手揣进了自己兜里，宣朵没提醒她那是自己的手机，见林见清目光再次转了回来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要这么生气。”
    林见清还是那么看着她：“我生气了吗？”
    宣朵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你生气了。”
    林见清突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宣朵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靠之前林见清抓住了她的胳膊，宣朵被迫固定在她面前。
    林见清抬手的时候宣朵很没出息地闭上眼缩了缩脖子，林见清的手就停在了空中，良久，林见清用力捏了捏宣朵的耳垂，用半是无奈半是无语的语气说了句：“我该拿你怎么办。”
    宣朵回答不了林见清的问题，也不觉得林见清真的在问她，感觉更接近自言自语。宣朵等了一会没等到林见清的下一句话，睁开眼的同时林见清起身走开了，宣朵又在原地呆了一会才站起来，弯腰揉了揉有点酸的腿，见林见清走得并不快，才犹豫着跟了上去。
    宣朵：“你不生气了啊。”
    “嗯。”林见清没回头。
    宣朵想了想又问：“那你要去吗？”
    林见清停下步子，宣朵也跟着停下来，还往后退了半步。林见清看了她几秒，说：“你跟我一起吗？”
    “啊？”宣朵第一时间没有领会林见清的意思，反应过来之后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又说不出哪里没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可以啊，你要是想要人陪的话。”
    林见清：“好。”
    林父在一家私立医院，里面很安静，走进去像步入了天堂，零星走动的医护人员像真的天使一样。这样的场景里，周灵禾一袭碧绿长裙格外鲜艳显眼。
    周灵禾原本站在病房门口看着里面，转头看见林见清和宣朵笑了起来，十分活泼地挥了挥手，等两人走近了，周灵禾先是笑眯眯地和宣朵打了招呼：“小美女你好啊。”
    宣朵又自我介绍了一次：“我叫宣朵。”
    周灵禾点点头答应得很快：“好的宣朵小美女。”
    宣朵不知道说什么嗓子里出了个声应下了，周灵禾又转头对林见清说：“医生在里面做检查，马上就出来了。”
    林见清点点头没说话。
    如周灵禾所言，没几分钟里面就走出来两位白大褂，没有多说什么，或许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冲她们微微鞠了个躬就走了。周灵禾转头看向她们：“你们要现在进去吗？”
    宣朵转头想问问林见清的意见，就感觉手被牵住了，宣朵低头看过去，林见清没有任何停顿牵着她的手把她带了进去。
    宣朵没见过将死之人，想象之中应当是枯槁灰败的，但林父并不是，虽然周身萦绕着一股积沉已久的病气，或许是房间阳光很好，他看起来气色还不错，身上也没有连乱七八糟的仪器，看起来都像是要病愈出院了。林父抬头看到她们，视线先是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移向了林见清的脸，语气平淡：“来了。”
    林见清也很平淡地看着他：“很意外么？”
    林父开口正欲说话，轻轻咳嗽了两声，脸色就肉眼可见地苍白了一些，他重新看向林见清：“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林见清没说话，握着宣朵的手往下挪了挪攥住了她的指尖。林父说：“我没什么要交代的，剩下的东西都是你的，我走后律师会来跟你说。”顿了顿又说，“城东那套房子留给灵禾。”
    周灵禾在后面接了句：“谢谢哦。”声音不大不小，尾调扬起，听起来还挺活泼。
    林父又咳嗽了两声，看向站在林见清和宣朵身后未走近的周灵禾：“灵禾，你过来一些，到我身边来。”
    周灵禾立刻皱眉道：“不要，你身上有死人味。”说完还夸张地捂了捂鼻子。

 第67章

    林父神色微滞，有一瞬间宣朵感觉他想发火，但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脸色又苍白了一些。他又看向林见清，沉默了片刻才说：“我知道你*恨我。”
    “嗯。”林见清应了一声，“还好。”
    林父看着她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笔挺一些，不过很快就撑不住稍稍躬了下去，他看着林见清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父亲……”
    林见清轻轻“啧”了一声，声音不大，但有效打断了林父要说的话。林父几次张口要说些什么，又都咽了下去，最后长长叹了口气，想了很久说：“你妈妈那边，不是我不让你联系。”
    林见清：“我知道。”
    林父：“你后来去z国，有见过她吗？”
    林见清：“没有。”
    林父点点头，顿了顿又点点头：“她走那么远，就是不想再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了。”
    林见清突然开口：“医院联系我说，遗体处理需要直系亲属签字，周灵禾不肯签，我才来的。”
    林父这下是真哽住了，又叹了口气，随着这口气的叹出，他身上开始浮现肉眼可见的死气，林见清没有多呆，直接拉着宣朵出去了，周灵禾在她们转身的同时就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病房门气氛明显轻快起来，周灵禾甚至还高兴地蹦了蹦，转头对林见清和宣朵说：“我请你们喝甜水吧，附近有家甜水铺不错，装修也很好看。”
    林见清转头看向宣朵：“你想去吗？”
    “嗯？”宣朵下意识应了一句，她以为林见清会直接拒绝。想了想谨慎回答道：“我都行。”
    林见清松开了宣朵的手侧了半个身站到她面前，周灵禾抓住契机挽住宣朵的胳膊：“去吧去吧，很好喝的。”
    刚刚被林见清攥过的手指还有点发热，宣朵在裤子上擦了擦手，看向林见清：“我……”
    “那去吧。”林见清说。
    宣朵是觉得，刚刚的气氛太压抑了，如果直接回家的话，她和林见清肯定会尴尬很久，她也不知道怎么哄林见清开心，不如把这个重任交给周灵禾，毕竟林见清都帮她签字了。
    甜水铺没多少人，大概因为没到放学时间，主要消费人群还没来。
    周灵禾站在点单柜台前朝营业员招了招手，然后转头问她们：“你俩吃一份还是两份啊？”
    “啊？”宣朵给她问愣了，下意识想转头问林见清的意见的时候强行控制自己把要转过去的脑袋转了回来，几乎是喊着说，“两份就可以了！”
    周灵禾笑嘻嘻的：“哦。”
    最后宣朵在周灵禾的强烈推荐下点了一份芋圆多芒，周灵禾自己也要了一份，林见清看菜单看了很长时间，就在宣朵以为她会问营业员能不能给她一杯白水的时候，林见清点了一份焦糖布蕾，宣朵多看了她好几眼。
    甜水上得很快，几分钟就在她们面前摆好了，看起来确实很好看，看周灵禾开吃宣朵也拿起了勺子。吃了两口发现确实不错，甜而不腻，值得推荐。又吃了两口宣朵察觉坐在她旁边的林见清一直没有动，抬头发现林见清正看着她。
    “怎么了你不喜欢吃这个吗……”可是是你自己点的啊，都还没有尝过。看着跟图片也没有很大差距。
    “你那个好吃吗？”林见清看着她的碗问。
    “啊，啊。”宣朵看了看自己碗里被搅乱了造型的芋圆，“……还行。”
    “看起来不错。”林见清点评道。
    周灵禾抬头来回看了她们两眼，对宣朵说：“那你喂两勺给她尝尝呗。”
    “啊，啊。”宣朵又看了看自己的碗，些许尴尬地看向林见清，“你想尝吗？”
    “嗯。”林见清很高冷地说。
    平时没见你这么馋呢……宣朵在心里腹诽。
    她把勺子放回碗里整个碗往林见清那边推了推，其实勺子她也不太想给，但是林见清自己勺子还没拆封呢她不给有点刻意，其实比这更亲密的活动也不是没有过……
    林见清迟迟不动，宣朵说：“难道还要我喂你啊？”
    周灵禾喝着糖水抬头看了她俩一眼：“喂呗，不用怕我不好意思。”
    她也不是这个意思……
    宣朵犹豫着是不是真的要喂林见清的时候旁边的人终于动了，端起碗用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然后将碗和勺放回了桌上，这整个过程跟慢动作似的，宣朵一直盯着林见清看，感觉林见清都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然后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看了过来？
    “好，好吃吗？”宣朵磕磕巴巴地问。
    “嗯。”林见清很高冷地回答。
    第81章 我也不敢
    “那……”宣朵看了看林见清没拆封的那份焦糖布蕾，“我跟你换？”又很快补充道，“或者你再点一份这个。”
    “不用。”林见清言简意赅地回答，拆了勺子开始吃自己那份。
    宣朵看她吃了好几口都没停，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转头继续吃自己的。
    “还不错吧？”周灵禾问宣朵。
    “嗯。”宣朵点头，“挺好吃的。”
    “这家店的甜水都不错。”周灵禾顿了顿又说，“不过我还没点过焦糖布蕾。”
    宣朵抬头看向她：怎么，想让林见清喂你啊？
    不过宣朵看着她没把这话说出来。
    周灵禾笑了起来，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林见清：“我去给你买一份吧。”又转头看向宣朵，“你要么？”
    “她吃你那份就行了呗。”周灵禾眨着眼睛添乱。
    “不不不不不……”宣朵赶紧说，“我不想吃那个。”捧起了自己的碗，“这个已经很多了。”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柜台点单了。
    林见清走后周灵禾笑得更厉害了，宣朵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埋头继续吃自己的。
    “其实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周灵禾突然说。
    宣朵舀了一口烧仙草到嘴里，竖起耳朵。
    周灵禾捧腮看着对面吃得专注的宣朵：“你现在也算我半个女儿吧。”
    “咳！咳……咳咳……”幸亏宣朵这口吃的是烧仙草，要是芋圆估计能直接呛进气管。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周灵禾，眼含热泪。
    周灵禾似乎觉得她反应有点慢，“善意”提醒：“法律上我现在是林见清的母亲。”
    宣朵一直在努力忍眼泪暂时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话，周灵禾就看着她笑。
    宣朵是紧紧捂住嘴巴才没有让自己在公众场所成为目光焦点，林见清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泪眼朦胧，这样抬起头看向林见清的时候林见清要把杯子放上桌面的动作就顿了下。
    林见清又看了宣朵一会儿，宣朵慢慢缓过来了，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脸，林见清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看向周灵禾：“你跟她说什么了？”
    周灵禾很自觉地自己把甜水拢到面前先尝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味道还不错点了点头，然后才头也不抬地回复林见清：“你问她呗。”
    宣朵又咳起来了。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周灵禾接了个电话，时间掐得准到宣朵疑心那是她设好的闹钟，周灵禾给她们展示了一下通话界面，显示一串电话号码，然后接起了电话，之后就是“嗯”“这样”“是的”一串无意义词汇，最后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周灵禾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一定要去吗？”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周灵禾最后叹了口气说，“那好吧。”
    周灵禾挂了电话抬头看向她们深深叹了口气：“你们想见家长的家长吗？”
    林见清没有反应过来周灵禾的意思：“什么？”
    宣朵确实续上前文立刻知道了周灵禾在说什么，如果情绪可以具象化，她现在一定是炸毛警惕状态，周灵禾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耸耸肩：“好吧，看来这次是不合适的。”随后拿起包站起身，“那我先走了哦。”又看向宣朵，“你要是反悔了随时联系我，我随时欢迎。”说完朝宣朵抛了个媚眼，然后毫无气质地急匆匆地奔出了店门。
    林见清从店门抽回视线看向宣朵：“你答应了她什么？”
    宣朵倍感冤屈地瞪大了眼睛：“我什么都没有答应！”
    -
    宣朵给向悦讲周灵禾的事情，向悦笑得止不住，最后宣朵忍无可忍不再讲了放任她笑，向悦又笑了好一会，才一边按肚子一边说：“然后呢？你妈有没有再联系你？”
    宣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阴恻恻道：“我信不信我缝了你的嘴……”
    向悦又笑了一会儿，然后说：“哎，那你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啊？”
    宣朵：“什么怎么回事？”
    向悦：“啧，你和林见清啊，不然我问你和你妈么？”
    宣朵也啧了一声，想骂她又知道骂也没用，想了会儿犹犹豫豫地说：“……就还那样呗。”
    向悦：“那样是哪样啊？”想了想一拍大腿，“靠，你们不会偷偷在一起了就瞒着我呢吧？”

 第68章

    宣朵义正言辞：“没有的事！”顿了顿又补充论据，“我干嘛要瞒着你？”
    向悦阴阳怪气地说：“谁知道呢，你回来的事不也就瞒着我么，连高家乐都知道。”
    宣朵张口想辩解发现确实解释不清，只好认输求饶：“我错了嘛，再也不会了。”
    向悦哼了一声没接这句，过了会儿说：“那你跟我说，我就问你，你自己，不考虑其他的，你对林见清，到底什么想法？”等了一会没听到宣朵的声音又追了一句，“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的，少糊弄我。”
    宣朵将手缩进袖子里手指隔着衣料在手心掐了掐，低声说：“我们不合适。”
    向悦没听明白：“哈？”
    “我们会分手的。”宣朵说。
    “如果在一起的话。”
    -
    似乎是上次见面拉近了距离，周灵禾突然对宣朵热络了起来，聊天软件上会分享一些有趣的东西，有时候还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有次恰好问到了宣朵了解的领域，由于比较复杂周灵禾干脆打了电话过来，宣朵认认真真解答了，周灵禾最后说：
    “明白了，谢谢乖女儿。”
    宣朵顿时想把前面说的一大串全部撤回。
    周灵禾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你理解一下我想做一个母亲的心情。”
    宣朵：“……”一时连骂人都找不出合适的话。
    过了会儿宣朵才憋出一句：“你怎么不找林见清？”
    周灵禾十分理直气壮：“林见清看起来像是愿意做我女儿的样子吗？”
    宣朵几乎要脱口反问一句：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愿意的样子吗？
    不过她的思维很快脱到了另一个轨道。她一直知道林见清跟家里关系不太好，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就凭偶然碰到的林见清和林见清的家人面对面，包括“梦里”那一次，以及林见清平时对家里的情况几乎绝口不提，就能猜到她跟家里人是不那么和睦的。但是周灵禾这个继了好几任的继母，怎么感觉跟林见清还挺亲近的样子，林见清甚至愿意为了她去见关系恶劣的生父最后一面，但是周灵禾之前又说她们连联系方式都没有，所以……
    “你问过她吗？”
    周灵禾貌似哽了一下：“……那倒是也没有。”顿了顿又说，“我不敢问。”试探着提议，“你帮我问问？”
    宣朵默了会儿说：“我也不敢。”
    周灵禾“啧”了一声：“你看起来也不像胆子特别小的啊，怎么那么怕她，她会在床上收拾你啊？”
    “嗯？”宣朵先是下意识应了一声，反应过来周灵禾说的是什么意思，脑袋蹭一下就热了，开口想反驳，一出声就控制不住开始咳嗽，“不……我……”
    周灵禾很“体贴”地接上了话：“害，没什么好害羞的，在我面前就更不用了，女人和女人不就那点事嘛，我作为女人还能不懂？而且就算你暂时不认我是你妈，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
    “那个……”宣朵不得不打断她的过度发散，不知道一会儿又能给捅哪儿去，随便找了个话题，“你跟你朋友圈里……还挺不一样的。”
    “朋友圈嘛，营销给别人看的，职业需要。”周灵禾说。
    宣朵顺口问：“什么职业？”
    周灵禾想也不想：“傍金主啊。”宣朵一时失语，周灵禾又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我是书法老师。”
    宣朵心想：朋友圈挺像，但本人真一点看不出来。
    宣朵：“教小孩子书法吗？”
    周灵禾：“成年人也教，要学吗，家里人不收钱。”
    宣朵实在是接不上她的话，又胡乱聊了两句结束了通话。
    宣朵准备退出微信界面的时候朋友圈多了个小红点，宣朵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果然是周灵禾发的：【我女儿真可爱。】
    配图是一张毛笔字写的“宁静致远”，镇纸是一杯菊花茶。
    宣朵还在看着这条朋友圈发呆，下面弹了一条周灵禾自己的评论：【大家不要问啦，是亲女儿，有没有血缘关系都是。】
    宣朵仰头吸了口气。
    第82章 她想找你随时可以找到。
    林见清有时候会看书助眠，而且一定得是纸质书，宣朵一开始以为她真的在看，盯着她翻页的手发呆，发现她好久都没有动，一抬头发现已经阖眼睡着了。
    这时候如果宣朵把她手里的书抽掉，林见清就会睁一下眼睛，然后很自然地重新闭上眼滑下去搂住宣朵进入睡眠。这天林见清翻了十几页都还没有睡着，宣朵抬头看了一眼她，林见清看书看得很专注，宣朵不由对她在看什么有一点好奇，于是蹭上去脸压在她手腕上看她在看什么。由于距离过近宣朵只能看到局部内容，她看到人名和一些对话。
    居然在看小说么？
    宣朵正想转一下脑袋去看看封面，林见清翻转手腕捏了一下她的脸，宣朵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过去。她抬头对上林见清垂下的目光：“你不困吗？”
    林见清：“嗯。”
    宣朵老觉得，林见清的“嗯”就是个纯语气词，表示她听到了，但是并没有表达肯定或理解的意思，因为语气过于散漫随意，宣朵甚至觉得她都不一定听清了自己问的问题。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我有一个问题。”宣朵说。
    林见清：“嗯？”
    这时候就是真的听到了，因为她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疑惑和探究。
    “你觉得周灵禾是个什么样的人？”宣朵想了想问。
    林见清过了会儿回答：“很会得寸进尺。”没有一点犹豫和委婉的语气。林见清看着宣朵又说：“你学一点就好了。”
    宣朵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不过她习惯性不会追问。琢磨了一下说：“你……你们为什么没加联系方式？”
    “她很烦。”林见清说，“而且没什么区别，她想找我还是随时可以找到。”
    “怎么找？”宣朵问。她想不出如果没有林见清的联系方式的话她要怎么找到林见清。
    林见清：“找律师，给医院打电话，直接上门。”
    宣朵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还是见识太少。想了想又说：“那也是因为她是你法律上的亲属才可以吧。”
    林见清看着宣朵没说话，等宣朵疑惑地看回去的时候她又移开了目光。宣朵不想话题断在这里，又说：“那你和她关系很好。”
    林见清动作很大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你……哪来的结论？”
    “她想找你随时可以找到。”宣朵说，想了想又补充，“你很了解她，她也很了解你。”
    其实她还有很多可以说，林见清在周灵禾面前很自然，是跟和钟青在一起时不同的状态，她对周灵禾……更有脾气一点，她在自己这里只会生闷气。还有虽然林见清说周灵禾很烦也不怎么想理她的样子，但是又没有真的拒绝过，反正宣朵觉得林见清如果真的想拒绝没有人能让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但是她不说了，因为她隐约感觉林见清又有点不高兴了。
    又生闷气。
    -
    高家乐跟钟青准备复婚了，虽然宣朵知道这是迟早的事，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他们的进展之快，不过算上他们的分手时间，倒真是挺久了。高家乐说，由于他们结婚时高调离婚时低调，好多不常联系的都还不知道他们离过婚，所以这次复婚也不打算重新大办。钟青家里人的意见没什么参考价值，高家乐的父母是说，如果他们确认最终还是选择了彼此，那就携手好好过，也不用再搞什么婚礼，就当没有离婚这一茬，继续过日子就好了。钟青和高家乐协商之后同意了这个方式。
    不过高家乐还是想办个派对庆祝一下，给自己的“旧婚”冲喜，钟青应允了。
    高家乐的“告别单身”派对没请很多人，算上宣朵、林见清、向悦和他们自己，也就七八个人，不认识的几个是高家乐那边的朋友，基本都是年轻人，没有长辈。
    高家乐原本想在山上开派对，就是一群人大包小包夜爬登顶，在山顶上举办一个欢乐的聚会，不用带帐篷，嗨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一起看日出，遭到强烈拒绝后妥协为开车能抵达的半山腰农家乐，高家乐为看不到日出表示深深的遗憾。
    不过这个计划最终因为暴雨被迫取消了。后来高家乐又提出想去他们第一次结婚的教堂，不过很快就被那边以已被预约的理由拒绝，即便没被预约，宣朵也觉得这种想在教堂开派对的念头十分荒谬。高家乐又说想去c城的荧光海滩，追求一把夜晚置身其中上下都是银河的浪漫意境，宣朵提醒他就算不在乎路途曲折遥远，十一月的天气去海边一般是自尽。
    高家乐一口气被哽住没找出回应的措辞，回头看她的“旧婚”妻子，正巧看见钟青和林见清相视一笑。高家乐顿时失去了“奇思妙想”的兴致，投身钟青的怀抱寻求安慰和建议。
    林见清回到宣朵身边，宣朵偷偷凑过去跟她说：“我觉得高家乐在人为制造他们感情的第八十一难。”林见清转头看着宣朵笑了笑。

 第69章

    宣朵很少见到林见清这样熨帖温柔的笑，一时间毛骨悚然。
    经过钟青的介入，高家乐最后终于选择了一个靠谱点的，包了一家清吧。不过不出问题就不是高家乐的本领了，一开始高家乐在群里点名这家清吧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去地图软件搜了搜发现有名有姓，位置也不错，门面也没错。到了才知道，也只有门面还不错，里面根本还没装修好，三分之一堆着装修材料三分之一堆着装修垃圾三分之一摆着桌椅板凳，一问高家乐，高家乐说这是他朋友自己的店，他也没料到是还没开业的店。高家乐给朋友打电话，朋友说楼上确实还没装好，但是楼下装好了，本来是老板给自己装的休息空间，娱乐设施齐全还有卧室厨房和卫生间，老板原来是住那的，最近在外地出差，告诉他们除了卧室其他地方可以随意使用。老板最后说：“放心吧里面的设备都是最好的随便用随便玩，零食饮料啤酒也随便拿，卫生不用打扫，他回去之前会找保洁。”
    下了楼一看，确实……很像娱乐场所。
    下楼的楼梯很窄，照明灯光还是紫色的，宣朵转头看了林见清一眼，林见清就握住了她的手。宣朵心说她也不是这个意思……低头看了看林见清的手，算了……也行。
    下了楼梯立刻有人哇了一声，一行人前脚踩后脚走下去，宣朵一抬头就明白他们在哇什么了，这个地下室非常大，几乎和楼上差不多，装潢陈设也很地下娱乐风，整个开间就两扇门，估计就是老板口中的卧室和客卫，中间也不敞亮，弯弯绕绕隔了好多酒柜和岛台，还有几根粗细不一的柱子错落地立在中间。先下去的人按亮了灯，宣朵放眼望去一片五光十色，就没有哪一块是白的。
    宣朵心想如果是林见清这种喜欢看书的在这里住没几天可能得瞎，于是她转头问了一句：“你晕吗？”
    “她晕什么？”旁边走过来的高家乐迫不及待地插嘴，“她和钟青在z国的时候隔三岔五就去酒吧夜聊，比这闹十倍的环境下她还能开电脑写论文呢。”
    宣朵不可思议地看向林见清，下意识在心里质疑高家乐是不是又添油加醋胡编乱造，高家乐又接着说：“你别看她现在一副身心健康的好学生模样，在z国的时候可不是，她那时候跟酒鬼差不多，她……”
    林见清没回应宣朵的视线，转头淡淡瞄了高家乐一眼，高家乐还想再说，钟青扬手在他后脑掴了一巴掌，高家乐捂住后脑朝钟青委屈地瘪了瘪嘴，正好有他的朋友叫他，高家乐拉上钟青一起过去了，走前还朝宣朵使劲使了个眼色，可惜宣朵什么信息也没获取到。
    宣朵又看了林见清一眼，林见清还是那副淡泊一切的样子，对高家乐刚刚说的没有任何解释或者反驳，不过她本来也不需要对自己解释什么，宣朵心里默默地想。林见清这种人，喜欢和厌恶都克制，宣朵实在想象不出她当“酒鬼”的样子。不过关于林见清她不知道的太多，她本来也并不了解她。
    宣朵和林见清在里面转了一圈，找了一张沙发坐下，沙发质感非常好，一看就花了大价钱，宣朵拍了拍沙发决定给自己拿点喝的，老板说了这里吃喝靠自助，其实沙发旁边的矮柜里面有饮料，但基本都是含酒精的，宣朵喝不了，于是她要去自己找。宣朵起身下意识问了一句林见清：“你……”按之前她对林见清的了解，现在看来可能是误解，林见清可能会说喝水什么的，但是现在，“你喝酒吗？”林见清看着她没说话，宣朵就自顾自地接着说，“你看看柜子里有没有你想喝的，我去找找别的。”说完就几乎逃避似的走开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躲什么。
    向悦因为工作原因说要晚点来，钟青和高家乐窝在人堆里，离开林见清宣朵突然有点茫然不知去何处。不过好在这里说小不小但也没到逛不完的程度，宣朵绕了几分钟就找到了开放式厨房，打开冰柜里面果然各式饮料琳琅满目。宣朵挑选一番拿了一瓶细玻璃瓶装的气泡水，转了一圈没找到开瓶器，正在物色可以开瓶的餐具，身后突然吵吵嚷嚷来了几个人。
    领头的是高家乐，钟青这会儿没在他身边，他十分大嗓门地说：“诶在这儿呢，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宣朵，是不是活生生的宣朵。”
    身后有个男人挤进来了，三分眼熟七分陌生，和宣朵面面相觑了片刻：“靠，这真像。”
    高家乐估计已经喝了点，说话的尾音打飘，拍了那男人一巴掌：“像什么像，这就是，不信你问她，是不是叫宣朵？”
    第83章 你打死我吧，我不要脸。
    宣朵愣着没有说话，高家乐看她的反应估计是意识到她的迷茫无措，给她介绍道：“这我哥，高元金，认不出来了吧，他已经中年发福了。”
    那男人——高元金毫不留情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死死按着他仔细盯了宣朵好几眼：“……像……好像还真是……可是夏汀……”
    “啧。”高家乐不高兴地皱皱眉，一边推着他往外走一边说，“夏什么夏，翻篇儿了，人现在那位姓林……不过人没在这，走走走我带你找找去，顺便带你见见我老婆……”
    高元金：“你老婆有什么好见的，你结婚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高家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我非昨日我，今日的我老婆也不是昨日的我老婆……”
    一伙人闹哄哄地走了，厨房这一小块空间又安静下来，刚刚撬了半天的汽水瓶盖发出轻微的“啵”一声，大量气泡涌出，满溢到手上，宣朵立刻将瓶子拎远了，衣服也沾湿了一点，宣朵抬手擦了擦，并无大碍。
    宣朵不是没想过遇到除林见清和向悦外知道她“死讯”的人，对于不亲近的人她也并不知道作何解释，从这件事的离奇程度来说，她说自己是假死躲债可能更可信些，所以每次思考都无疾而终。宣朵以为自己会慌乱，但其实并没有，她只是茫然，并十分大胆地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被林见清传染了。
    宣朵喝了一口汽水，冰凉的气泡在舌尖破裂，她脑子里某个位置的气泡也一并破了。宣朵突然觉得很好笑，想把她脑子有泡而且刚刚破了这件事讲给林见清听，不知道林见清会不会笑。
    客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起了震耳的音乐，和聒噪的人声混在一起并听不清，吵得宣朵脑子有点晕，也可能和脑子里泡泡破了也有点关系。宣朵莫名其妙笑了出来，绕过一截酒柜看见幢幢人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感觉人比刚刚多了一倍多……林见清在哪里？
    宣朵走过来的时候只花了几分钟，找回去的时候不知道是绕路了还是怎么，走了十几分钟才看见那张沙发。林见清还在那张沙发上好好地坐着，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宣朵走近离她还有两米左右的时候林见清突然抬头看了过来，宣朵立刻停住了脚步，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可能十几秒，可能几分钟，直到林见清张口说了些什么。
    这个距离这个环境宣朵自然是不可能听见，于是她走近了几步到距离林见清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问她：“你说什么？”
    林见清看了她几秒又说了一句什么，宣朵还是没听清，但是她直觉和刚才说的不是同一句，于是又靠近了一点，结果在动作的时候身体扫到了矮几上的易拉罐，冒着泡泡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罐子也滚向矮几边缘，宣朵赶在掉下去之前截住了它，起身的时候听见林见清距离自己极近极清晰的声音。她转头看过去，看见闪烁光影下林见清湿漉漉的嘴唇和眼睛，林见清又重复了一次：
    “你不亲我吗？”
    宣朵感觉自己脑子里又咕嘟咕嘟冒起泡泡，一边破裂一边冒出更多的泡泡。林见清不再等了，抬手按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向自己。
    “哎操！”
    一道声音插|入，宣朵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林见清身上爬起来滚到一边坐下，羞愧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向悦本来以为是林见清在这跟什么人乱来，或者是有人趁她喝多了占便宜，看见爬起来的是宣朵一时失语。
    “……不是，怎么个事，你俩成了？”向悦问。
    宣朵捂着脸不说话，五光十色的灯光扫过她的手背，林见清则慢条斯理坐起来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转头看了眼宣朵，伸手帮她把上衣下摆埋了埋，又平静地坐了回去，一脸悉听尊便的淡然。
    向悦从林见清那边收回视线，又看向宣朵，伸手轻推了下宣朵的头：“别装死，你俩刚干嘛呢？”
    宣朵捂着脸哼哼唧唧地说：“……没干嘛。”
    向悦：“放屁，刚要不是我打断你俩都在这做了，这叫没干嘛？”
    宣朵把脸捂得更严实了，羞愤地说：“你看见了还问什么！”
    向悦气笑了：“你质问我？”宣朵弱弱说了句“没”，音没落就被向悦打断，“我上次问你你怎么说的？你还说绝对不会瞒着我，现在呢？是不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就我当白痴呢？”

 第70章

    宣朵：“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向悦回头看了眼，“他们现在打牌呢，要是有一个人回头，再喊一声，不全都看见了么？你还想你还能怎么编，说你在她身上找东西吗？人要是问你找什么，你打算直接晕死在她身上吗？不然站起来谁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啊，都成年人。”
    宣朵现在是真的羞得要晕死在她面前了。
    林见清清了清嗓子开口：“我……”
    “我情不自禁，我厚颜无耻。”宣朵脖子一昂破罐破摔，“你骂我吧，不高兴再打我一顿都行。”
    林见清转头看向宣朵，领口还没有整理好，脸颊和耳廓在这样不明亮的光线下看还是红的，因为距离够近，她甚至能看到她被生理性眼泪沾湿的睫毛。宣朵仰着脸一脸视死如归，语气慷慨激昂：“你打死我吧，我不要脸。”
    向悦硬是被她把气势比了下去：“白痴……我打死你干什么。”向悦看了一眼林见清又看向宣朵，顿时觉得自己又找到了话语权，“你忽悠我就算了，你既然对人家有意思干嘛还一直吊着她？”
    宣朵：“我……”宣朵本来就颜色不浅的脸又憋红了一层，反正已经里外不是人了宣朵干脆跟着一起痛骂自己，“我臭不要脸，我卑鄙下流，我两面三刀，我佛口蛇心……”
    向悦在她额头推了一把：“被高家乐感染脑残病毒了你。”
    “哎哎哎背后说人坏话呢你。”高家乐从后面走过来，身边跟着钟青。
    向悦回身看向他：“没啊，你听错了吧。”
    高家乐：“撒谎！我听见你骂我有脑残病毒。”说完向钟青求证，“我老婆也听见了，是不是？”
    钟青笑了笑，看了一眼林见清。
    向悦问：“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玩牌呢么？”
    高家乐：“不玩了不玩了，玩不过他们那帮混子，一天天正事不琢磨净打牌了都。有两个女生说太晚了想回家了，我给她们叫了车，顺便问问你们回不回，我老婆也想休息了。”
    向悦看了人堆一眼，问：“你不是说只有八九个人吗，这看着都有十几二十个了。”
    高家乐：“有人爽约有人迟到，我哥叫了他朋友，人叫人人就多了。怎么样，你们回不回，回我就跟你们一块儿回。”
    向悦：“你是主角还能提前离场？”
    高家乐忿忿道：“现在已经不是主角了，走了也没人发*现。”
    钟青替他解释道：“来了个玩牌特别溜的姑娘。”话音刚落后面就捧场似的响起一阵欢呼。
    向悦乐不可**回吧回吧。“回头看了一眼宣朵和林见清，“我估计她俩也该回家了。”
    宣朵应言起身，又回头把手伸到林见清面前勾勾手指头，林见清看着她的手没反应，宣朵就俯身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上楼之前宣朵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脸上画着五颜六色的道道，应该是游戏玩输的惩罚，眼瞪眼看了几秒，那人一拍自己脑门：“靠，喝蒙了我都。”然后转身摇摇晃晃地走回了人群。
    上了出租车宣朵开始低头玩自己的手，玩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又把林见清的手拉过来玩。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停下来等红灯，林见清开口说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我喝酒了。”
    “哦。”宣朵低着头说，“我没喝。”
    从清吧到林见清家四十分钟车程，前面十几分钟宣朵都很清醒，后半程就开始昏昏欲睡，下车的时候是被林见清叫醒的，扑面而来的冷风让她短暂清醒了几分，然后平稳安静地走到了家门口。林见清推开门的时候宣朵突然很大声地叫了一声林见清的名字，得到回应后十分端庄地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左右看看，点了点头，咬字清晰地问：“请问床在哪里？”
    林见清弯腰把她换下来的鞋放进鞋柜，顺便回复她：“在卧室里面。”
    宣朵又点点头，迈着正步走了进去，在看到床的那一刻宣朵所有神志灰飞烟灭，直挺挺地扑了上去。
    宣朵睡得很沉，脸颊酡红，林见清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脸和手，看着她脸发呆的间隙突然觉得不对劲，宣朵脸红这么长时间很不正常，她找来温度计给宣朵量了**温，体温偏高但还在正常范围，没发烧。宣朵没喝酒，而且她酒精严重过敏，但刚刚……林见清心里咯噔一下，赶忙摇醒宣朵。
    宣朵被强行从酣睡中唤醒，死死拧着眉：“我要睡觉。”
    林见清把她拽起来：“你过敏了，跟我去医院。”
    宣朵听到她的话呆了一下，坐了起来，先是捧住自己的脑袋感受了一下：“意识清楚。”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停顿一会儿，“没有窒息。”又捂住自己的腹部，“肚子不痛。”最后给自己下诊断，“没有过敏，安全。”随后又倒了下去。
    林见清仔细观察了一下宣朵的状态，确实不像难受的样子，于是问她：“那你为什么这么烫？”
    宣朵侧躺在床上看着她，眼睛随时都要闭上的样子，慢吞吞地说：“开了。”
    林见清：“什么开了？”
    宣朵嘿嘿笑了起来：“脑子里的水。”宣朵拉过林见清的手放在自己头顶，问她，“听到了吗？”林见清没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解答，“咕嘟咕嘟冒泡泡的声音。”
    宣朵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来：“我今天被夏汀看见了。”她又笑了起来，“她以为我是鬼，厕所都没上就回去了。”宣朵低低地笑了一会儿，突然严肃起来，“但是我不是鬼。”宣朵一下子坐起来，凑得离林见清很近说道，“我不是鬼。”
    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抬手掐住她的脸让她的嘴被迫嘟起来，然后在上面亲了一口。宣朵挣开她的手搓了搓被捏痛的脸，皱着眉语气很软地抱怨：“不要这样亲。”
    宣朵凑得离林见清很近，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对方的脸，看着林见清的眼睛说：“要刚刚那样亲。”
    林见清看着她问：“哪样？”
    宣朵对林见清的回复不满意，生气地不怎么用力地推了林见清一把，又挨挨蹭蹭地贴过去，说悄悄话似的：“你弄我吧……就是，沙发上……你……”
    宣朵才知道，之前林见清偷偷占她便宜那些行为，只能算占便宜，光明正大地来又是另一番境界。她不受控制地挣扎、颤抖，觉得林见清非常不体贴非常不近人情。
    “你走开……”宣朵哭着说。
    “你刚刚叫我来的。”林见清贴近她说。
    宣朵赖账：“我没说。”
    林见清握住她的头发捋到身后：“我是谁？”
    宣朵：“……林见清。”
    林见清：“你叫我了。”
    宣朵眼泪汪汪：“你真讨厌，我不喜欢你了。”
    林见清：“那我爱你。”
    第84章 顺其自然吧
    宣朵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是看手机，看到高家乐那句“我昨天看见你和林见清亲嘴了”顿时想再睡过去。缩回被窝抠了十几分钟床单，终于做足了心理建设，宣朵点开了和高家乐的聊天框。高家乐说：
    【我昨天看见你和林见清亲嘴了。】
    【你俩也太干柴烈火了。】
    【这就是年轻人的激情吗？】
    【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让林见清指导一下我老婆。】
    【算了算了，我和我老婆现在新婚燕尔，她不宜出现。】
    【你好样儿的啊宣朵，我对你刮目相看。】
    宣朵给他回了个没有嘴的emoji，高家乐秒回：【放心，我没有告诉别人，当时有人要往那边看都被我拦住了。】
    宣朵看到这句就知道高家乐一定没有拦住，至少没有从头到尾拦住。
    高家乐：【哦对，除了我老婆。】
    就知道。
    高家乐：【啊那个，夏汀后面来了，真是我哥擅自叫来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宣朵：【哦。】
    高家乐：
    【你别哦啊，林见清生气了没？她要是想跟我老婆投诉我你可千万得帮我拦住啊。】
    【我们现在的感情就像峭壁上的雪莲一样坚强脆弱。】
    【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宣朵：【不当问。】
    高家乐的消息很快弹出来，可见他打两行字的时候并没有停顿：【夏汀和林见清你更喜欢哪一个？】
    宣朵缓缓扣了一个问号。
    高家乐：【她俩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啊，你是怎么同时驾驭她们俩的？】
    宣朵此刻坚定地认同了向悦说高家乐是脑残的看法。
    想起向悦宣朵又有点发愁，虽然昨天勉强算暂且揭过了，但宣朵知道向悦从来都是沉得住气秋后算账的人，现在没找到她头上就是在等她负荆请罪呢，宣朵此时主动认罪还有那么一点点从轻发落的可能。
    宣朵给向悦戳了个表情包过去，向悦很快回了个“忙”字。
    假忙。真忙就不可能这时候回她信息。

 第71章

    宣朵绞尽脑汁地给自己解释道：【我没有故意瞒你。】
    向悦回了个白眼表情。
    宣朵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憋出一句：【昨天之前我们真的没有在一起。】
    向悦：
    【？】
    【那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宣朵沉思几秒：【你觉得我现在跟林见清说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成立吗？】
    向悦：【林见清脾气好到这种程度了？】
    宣朵垮下肩膀：【就是啊，木已成舟，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往前走了。】
    向悦：【那你之前还说觉得和她一定会分手，现在不怕这个了？】
    宣朵看着面前白墙的那一小块凹痕愣了一会儿：【怕啊，但是顺其自然吧，如果有些事情迟早要发生，那就让它发生。】
    -
    宣朵接到林见清的电话，彼时正在本市最大的商场陪向悦逛街，准确来说是给向悦拎包。
    宣朵不理解向悦这种爱好：“我又不能付钱，你非拉我来做什么，你家那么多佣人。”顿了顿又补充，“我审美也不行。”
    向悦回头瞥了他一眼，颇阴阳怪气道：“你可没有审美不行，你连林见清都看上了。”
    进门这一路，向悦已经从多种角度用多种措辞就她和林见清的关系阴阳了不下十回，宣朵央求道：“好向悦，饶了我。”
    向悦一扬眉：“我难为你了？”
    宣朵：“没有没有，都是我自愿的，我自愿来陪您逛街，自愿给您拎包，伺候好您就是我今天最大的荣幸。”
    向悦张口正想说什么，手机铃声响起，宣朵舒了口气，努力把右手的纸袋腾到左手，向悦到底看不过去接过了一部分，宣朵冲她呲了个笑，接了电话：“喂？”
    林见清：“你不在家？”
    宣朵看了眼向悦：“啊，陪向悦逛街，怎么了吗？”林见清那边没有立刻接话，宣朵自顾自地猜了猜，“你有东西落在家里了让我给你送吗？”
    林见清：“不是。”声音莫名听起来有点冷淡。
    宣朵把手里的挂绳往手心颠了颠：“……嗯。”
    等了一会儿，向悦已经拿出了手机开始玩，林见清才又说：“你买什么了？”
    宣朵：“我没买啊，我陪向悦逛的，都是她买的东西。”顿了顿又补充，“刷她老公的卡。”
    向悦抬头看了她一眼，宣朵回了个疑问的眼神，向悦没理。
    林见清：“哦。”
    宣朵：“嗯。”
    向悦又看了她一眼。
    又等了几分钟，宣朵要说“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先挂了吧”之前林见清又宣布了一个消息：“我要出一趟差。”
    原来这才是正题。
    宣朵：“啊，去哪里？”想了一秒觉得自己问的不对，“去多久？”
    林见清沉默了两秒才给了回答：“去安山接一个病人，顺利的话一周。”
    宣朵：“不顺利的话呢？”
    林见清：“三天。”
    宣朵心说不顺利听起来比顺利顺利一点。回复道：“好的。”
    那边又沉默两秒，和宣朵同时开口：“那我挂了。”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林见清：“嗯，半个小时后去机场。”
    宣朵算了算商场到家里的距离，没有什么意义地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一路开心。”
    那边又沉默了两秒，回了句“好”，然后把电话挂了。
    向悦见她把手机装好，把手里的袋子还给了她，揶揄地笑着模仿她：“一路开心，小情侣的临别祝福挺新潮哈。”
    宣朵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不是，她听起来有点不开心。”
    向悦耸耸肩：“怪我咯？”
    宣朵：“当然不是。”想了想又说，“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她有点莫名其妙。”
    向悦哈哈笑了两声，又说：“你跟她撒娇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宣朵：“啊？”
    她哪个字撒娇了？
    向悦话题转得很快：“她开不开心你倒是挺敏锐，我的感情就一点无所谓。”
    宣朵愣了下，下意识道：“不是……”
    向悦眯了眼凑近盯她：“那你说，我现在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宣朵怔怔地看着她的脸：“……高兴？”
    向悦“哼”了一声，转身往前走了，宣朵追上去：“为什么不高兴了，好向悦，你让我做什么你能高兴你告诉我，我万死不辞……”
    -
    林见清人不在，但是家里陆陆续续到了好多快递，有些甚至是专人送上门的，填的还不是林见清自己的名字，宣朵听人说要宣小姐签字的时候都愣了下。
    既然签收人是她，那应该是买给她的东西吧，但宣朵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的，所以全都没拆，打算等林见清回来再说。
    第三天晚上林见清打来了电话，看来是那边进行得顺利，宣朵听见林见清的声音，应该是在室外，夹着一点风，于是便问：“你还没有回酒店吗？”
    林见清顿了一下回复：“在阳台。”宣朵听见推拉门的声音，之后林见清的声音凝聚了些，应该是回到室内了，问她：“z城冷吗？”
    安山在郊区，本质上都没有出市，林见清体感能比宣朵描述更清楚，不过宣朵还是很有耐心地回答：“昨天晚上下了点小雨，今天早上稍微有点降温。”
    林见清说：“马上入冬了，我给你买了一些东西，你看到了吗？”
    宣朵看了眼玄关那堆包裹，原来是给过冬准备的东西，虽然宣朵觉得并不需要特地准备，但还是说：“看到了，谢谢。”
    林见清：“你拆了吗？”
    宣朵：“没有。”
    那边安静片刻，林见清说：“你不喜欢吗？”
    “没有啊。”宣朵反应很快，“我很喜欢。”又立马补充，“我正在拆。”然后很夸张地将包装袋扯出了声音。
    那边林见清没有说话，宣朵就将手机放到玄关的岛台上开始拆快递。一件一件拆出来，才发现林见清真的买了很多，基本都是一些日常穿的衣服鞋子什么的。
    宣朵突然出现在林见清家里的时候，身上是有衣服的，是她死前穿的那一身，不是她被火化的那一身。后来宣朵也没有拿回自己的“遗物”，一开始是因为她没办法脱离骨灰盒太远，后来是习惯了就懒得拿了。而且她估计她租的那房子八九不离十是林见清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偷偷回去，她也没有钥匙。
    她现在穿的除了自己穿回来那身，偶尔借几件林见清的穿穿，之前拿林见清工资的时候也给自己买了两身日常上班穿的。在家里无所谓，她天天穿一样的也没什么，出门还是讲究了一下。z城气候温和，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太冷，而且她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室内，并没有觉得自己缺衣服穿过。现在看林见清给她买了这么多，才突然意识到：好像也不是不缺的。
    宣朵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拆着乱七八糟的包裹，最后拆出来一条宝蓝色围巾，这是这堆东西里唯一看起来像是专门为过冬准备的。宣朵把围巾在脖子上圈了圈，拍了张照片发给林见清，附文：很喜欢，谢谢。
    三秒后林见清打来了视频。
    林见清那边一片漆黑，宣朵一开始以为她没开摄像头，凑近了看发现只是太暗了，能隐约看到被手机光线照亮的一点轮廓，和林见清泛着光泽的眼睛。
    宣朵问：“停电了吗？”
    林见清：“没有。”
    宣朵睁大眼睛仔细看了看黑乎乎的林见清，林见清似乎把手机屏幕调亮了一点，现在能看清脸了，宣朵觉得林见清看起来有点疲惫。
    宣朵措辞着是不是应该关心点什么，但是又担心说起她不想说的，想了想捏起围巾尾巴冲镜头招了招：“好看吗？”
    林见清很淡地笑了下：“很漂亮。”
    宣朵不小心把手机扣住了，两秒后又拿起来，林见清看着突然黑下去的对面轻轻“嗯？”了一声，宣朵用围巾缠住下半张脸，闷声闷气地说：“好像停电了呀。”
    第85章 她一点都不了解林见清
    其实不是停电，宣朵把灯关了。林见清在黑暗里看她这边亮堂堂的，总让宣朵觉得不好意思，因为她看不清林见清的表情，总是会对语气产生一些臆想。
    宣朵问：“你为什么不开灯？”
    林见清默了两秒：“因为我在洗澡。”
    宣朵先是脸一红，随后理直气壮扬声道：“那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看的吗？”
    “真的吗？”林见清略一停顿，“那你不要跑。”
    镜头里林见清起身，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宣朵捏不住手机在怀里跌了几下，一面“诶诶诶我开玩笑的”一面往房间里躲，猫朵朵黑暗中的眼睛发着幽绿幽绿的光，一直盯着宣朵把房门关上。
    宣朵缩进被子，觉得自己有点猥琐，又把脸漏了出来，她把手机平放在床上，屏幕已经亮起来了——林见清开了灯，宣朵侧对着手机，摄像头里只有黑漆漆的天花板。

 第72章

    林见清：“宣朵？”
    宣朵清了清嗓子：“嗯。”
    林见清：“不是说想看吗？”语气里仿佛有真挚的疑惑。
    她说了吗？
    宣朵：“我没说。”
    林见清语气淡淡的：“有什么不敢看的？”
    “我没有不敢看！”宣朵唰一下将脸压在了屏幕前，然后看见林见清正看着她笑——已经裹好浴巾走出了浴室。
    宣朵顿时觉得自己被微妙的戏弄了，撇开视线不看她的脸：“你捉弄我。”
    “没。”林见清说，“我检查一下窗帘拉好了没。”
    “嗯？”宣朵没立刻理解这个关系，但是目光下意识顺着她的动作转了过去，窗帘是拉好的，林见清转过身来，在她面前解开了浴巾。
    ……
    已经过了半小时，宣朵依然面红耳赤，她觉得自己特别没出息，林见清坦然大方姿态镇定，她在这边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好像做这种事情的是她一样，临了林见清还笑她：“别遮了，除了眼睛我什么也看不到。”
    宣朵直接把视频挂了，给她回了个信息：【电量预警通话自动断了。】
    林见清：【插︱上充电器就行。】
    宣朵：【不了充电视频对电池不好。】
    林见清：【你不是经常插︱着充电器玩吗？】
    宣朵：【我困了！】附带一个晕倒的表情包。
    林见清：
    【哦。】
    【刚刚看你眼睛那么红还以为你要哭了。】
    【想哄哄你来着。】
    【原来是困了啊。】
    【辛苦你了。】
    宣朵觉得她根本不了解林见清。
    林见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坏了？
    -
    周灵禾穿着一件松石绿抹胸配奶油白半裙，戴着夸张的金色圆环耳饰，暖棕色卷发蓬松落在肩头，朝橱窗外张望的神情带着几分天真，见宣朵走进来立刻扬起了手：“这边！”
    本就引人注目这时吸引了更多目光，宣朵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朝她走过去。
    周灵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用肯定得语气问：“你和林见清确定关系了？”
    宣朵一愣，林见清在她脸上写字了？
    忍住没拿手机出来照照，在周灵禾对面落座：“为什么这么问？”
    周灵禾招来服务员给宣朵要了杯饮料，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你这一身上上下下都是林见清的喜好，这种看似委婉含蓄实则明目张胆的宣告方式很符合林见清的性格。”
    “你……”宣朵实在没忍住问出了口，“你跟林见清很熟吗？”
    周灵禾回过头看她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小美女连妈妈的醋都吃吗？”
    宣朵张口结舌。
    周灵禾又说：“还好吧，相处时间不长，次数挺多，我以前喜欢骚扰她。”
    “为什么？”宣朵很疑惑，周灵禾难道有什么心理疾病？
    “好玩啊。”周灵禾理直气壮，“林见清这种……装腔作势，色厉内荏，酷爱自我折磨的人很有意思。”顿了下又遗憾道，“当然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我以为她会成为我的乖女儿的。”惆怅转瞬即逝，周灵禾看着宣朵满意道，“女儿的对象也是女儿，这次我不会看错。”
    宣朵一阵无语，决定不理会周灵禾的无厘头：“既然没相处多久，你就能这么了解她？”
    “嗯……”周灵禾思考了一下，“除了我本人比较有智慧之外，其实有部分得益于她父亲。”对上宣朵的眼神清了清嗓子，“虽然她父亲整体是个人渣没错，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比如林见清自己都不承认的是，她父亲其实挺关心她的……也说不好是好的关心还是坏的关心，反正如果谈论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她，一定是她父亲，也超过你。”
    宣朵无可反驳，她现在都不能说自己有多了解林见清，甚至不如周灵禾。
    周灵禾突然凑近了她：“其实林见清很可怕的，你后不后悔？”
    宣朵愣了一下：“后悔什么？”
    周灵禾摇了摇头：“你完喽，现在后悔也没用喽，你没答应还有余地，毕竟林见清总是对你‘网开一面’，现在都答应了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宣朵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下周灵禾说了这么多无关的，其实也没真的告诉她什么，于是继续追问道：“所以你对林见清的了解都来自于她父亲吗？”
    那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加上林见清梦里，宣朵就见过他两次，第一次只听见了声音不能算见到，所以她对他的印象很浅。她对他的感受来源于林见清，林见清恨他，所以宣朵也有点恨他。
    “不完全是，但是有了背景铺垫，林见清的很多行为语言就很好理解。就比如说……”周灵禾手背支着下巴，看着橱窗玻璃里的倒影，“她一点也不讨厌我，甚至是有点喜欢我的。当然，跟对你是不同的喜欢，但是也不是我想要的对妈妈的喜欢，啧。”
    这点宣朵也看出来了，林见清对周灵禾……很包容，林见清温柔但并不包容，宣朵小时候就知道。能拥有她的纵容和忍耐，一定是她在意的人。
    对比钟青的完全同频，周灵禾这种思维有时候像处在<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uijian/yishidalu/ target=_blank >异世</a>界的人，林见清也很喜欢。
    宣朵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林见清。
    周灵禾看着宣朵的表情：“哎，你不会吃醋了吧？林见清虽然有点喜欢我，但是她只想和你上床。”
    宣朵闭了闭眼：“我没吃醋。”
    周灵禾低头喝了口饮料：“所以我一开始真的期待她能叫我一声妈妈的，圆了我的经年美梦。不过现在看起来是不可能了。”周灵禾眯着眼看着宣朵笑，“你叫也是一样的。”
    宣朵：“你这么想要女儿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
    周灵禾：“我怎么保证生出来一定是女儿呢？而且生出来的我也不一定喜欢，不如直接挑一个喜欢的当女儿。”
    竟然很合理。
    宣朵：“你怎么保证有人愿意呢？”
    周灵禾睁大了眼：“怎么不愿意呢？而且虽然林见清不愿意叫我妈妈，法律上我已经是她的母亲了，鉴于这层关系，你现在也是我的女儿。”
    宣朵欲言又止，突然有个离奇的想法：“你跟那个人结婚不会是为了林见清吧？”
    周灵禾一点头：“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的。”
    宣朵坐直了身体：惊世骇俗！
    宣朵：“还有一小部分呢？”
    周灵禾皱了皱眉有些厌恶道：“那个男的真的很会装，我以为他很爱他女儿，也很爱我，我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后来就是这样，一地鸡毛。”周灵禾耸了耸肩，神情松快了点，“不过人已经烧成灰了，我白得一个女儿。”
    宣朵已经疲于纠正她了。
    宣朵用吸管戳了戳杯子里的碎冰：“林见清是你喜欢的女儿形象吗？”
    周灵禾：“之前是，现在我比较喜欢你。”
    宣朵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前是，之前是什么样？”
    周灵禾想了想：“很孤独，很想要人陪伴。”
    宣朵想了想林见清一个人呆着的样子——小时候比较容易让人联想到孤独，现在已经长大了，问：“现在不是了吗？”
    “现在喜欢装了，我喜欢天真烂漫点的小孩。”周灵禾看向宣朵，“而且你回来了啊。”
    宣朵想说她一直在这里，走的人是林见清。但是周灵禾不知情，所以没必要纠正。
    宣朵想了想问：“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周灵禾仔细回忆了一下：“大概三年前？记不清了，我和她父亲在餐厅吃饭，遇到她了。”
    “林见清看见她爸脸色不太好，她爸之前骗我说父女吵架在冷战，所以我很热情地拉林见清一起吃饭，结果显而易见，被拒绝了。”
    “其实当时就有端倪了，但是我没有深想，林见清看她爸的眼神实在冷漠，不像看亲人，我只觉得这小孩真有意思。她看我的时候好像有点意外，但是没有厌恶。不瞒你说，”周灵禾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捋了捋鬓角的头发，“我这种立志当后妈的遭的白眼不少。”又为自己声辩，“不过我很有道德的，如果小孩第一眼就不喜欢我，我绝对不会再跟她爸有联系，前面两任都是这么黄的，第三任就是林见清她爸，我当时真以为我们一家会幸福的。”
    “不过我也没那么自恋，我比林见清大不了几岁，要让她随随便便就接受我做她的后妈，照常理来想应该是不容易的。不过不讨厌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第二次见面是隔天，林见清在马路边跟人打电话，我看她心情不错，就凑上去打招呼，她看到了我，眼神很平淡，没理我。我自我介绍，朝她伸手，她也没握，问我是不是要跟她爸结婚，我说顺利的话是的，如果她愿意的话。”
    “其实我骗了她，当时她爸已经在筹备婚礼了，我当时非常信任他，他说他之前结过两次婚，他女儿从不干涉。他也骗我，他结过不止两次婚。”

 第73章

    “林见清确实没有干涉，问完那句话就走了。我们的婚礼她没有来，她当时已经出国了，其实我们遇到的那几天只是恰好赶上了她回国的日子，她回来呆了几天很快就走了。”
    宣朵低着头愣了愣，林见清原来回过国，她以为她一直在国外。
    “再遇到就是半年后了，我知道了她爸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话，我甚至怀疑女儿都是假的。我们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其实只是我单方面吵，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想来应该是经历的次数多了，习惯了，有经验了，知道无论我怎么闹都没办法单方面离婚。”
    “林见清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国，我在家里见到了她，那个人只有一件事没骗我，就是女儿是真的。前面匆匆两次见面其实我并没有对林见清留下特别深的印象，我对她的印象更多来自于他爸的描述，和她留在家里的一些小时候的东西，她爸都悉心保存着。”周灵禾冷笑一声，“他要是进军<a href=https://www.52shuku.vip/tuijian/yulequan/ target=_blank >娱乐圈</a>一定能获得比商业上更大的成就。”
    “林见清回来拿什么东西，我们在客厅遇见，她爸不在，应该是她特意挑的时间。她看见我愣了愣，大概猜到了什么，说如果我要离婚她可以帮忙。我本来是很想离婚的，但是看到她突然不那么想了，她爸……怎么说，可能是报应吧，身体不太好，没法对我做什么，而且他很爱面子，表面上对我确实还不错，一个半边踏进棺材的老东西，有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儿，我觉得也不错。”
    “林见清对我很冷漠的。”周灵禾缩了缩肩膀，“虽然我很努力想亲近她，但是她总是不理不睬。不过她不讨厌我，我就觉得有奔头。我通过各种方式骚扰她，她虽然很不耐烦，但是也没有完全拒绝。啧，她就是一个很别扭的人，但是我完全具有一个做母亲的耐心。”
    “后面出了什么事呢？她突然回国了，是彻底回国，不是之前那样回来看看。当时她父亲病重住院，还自作多情以为是为他回来的，林见清一次都没去看过他。”周灵禾看着宣朵歪了歪脑袋，“现在想，应该是为你回来的？”
    宣朵回忆了一下……不堪回首。艰难点了下头：“是吧。”
    周灵禾轻轻一挑眉：“然后林见清就有点疯了。嘶，反正很失常，以前还有点我想要的乖小孩的样子，现在完全是一种……破罐破摔的状态，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周灵禾上下看了看宣朵，“最近又稳定了一点，不过也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小宣朵，你把林见清怎么了？”
    第86章 有心动的感觉，想留在她身边
    宣朵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的问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离奇，但是周灵禾有那么不同寻常的人生理想……宣朵思考了一会儿：“我要说的话你可能不信。”
    周灵禾托腮凑近：“说说呗，我听听有多不可信。”
    宣朵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删繁就简讲了讲，周灵禾表情丰富，看起来听得很认真，也没有打断她。
    “……大概就是这样。”宣朵喝了口水。
    “你……”周灵禾皱着眉头，“你喜欢看小说吗？”
    “啊？”宣朵露出一副就知道的表情，“说了你不会信。”
    心中隐隐有点失望，周灵禾是唯一一个她可以诉说的，和她的过去无关的，和林见清有着微妙联系但距离安全的人。她希望有人分担这个秘密，但结果却是这样。
    周灵禾将下巴搁在交叠在桌面的手背上，看着宣朵低落的表情说：“我信。”
    宣朵狐疑地看着她：“你不用骗我，不信也没关系，你就当我讲了个故事。”
    周灵禾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头：“妈妈当然会无条件相信女儿啦。”又是这种不着调的理由，周灵禾想了想继续说，“这个故事很……神奇，但是我相信你不会骗我，至少不会拿林见清骗我。”
    宣朵轻轻舒了口气，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死了难道不就是死了吗？”
    周灵禾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想了想问：“你说的这些，林见清知道多少？”
    宣朵低头想了片刻：“基本都知道吧。”
    周灵禾：“‘基本知道’，是哪些不知道？”
    宣朵：“我‘消失’的那段时间的经历，我没有跟她说的特别清楚。”
    周灵禾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你在那段时间见过过去的林见清。”
    宣朵想了想点头：“嗯。”
    周灵禾咬住吸管盯着宣朵，那瞬间的瞳孔有点像猫朵朵，宣朵心脏小小震颤了一下，周灵禾说：“那你对林见清了解多了多少？”
    宣朵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其实那些碎片式的记忆并没有多少内容，她对林见清的了解依然乏善可陈，总结一下就只有：“她喜欢我。”
    “嗯？”周灵禾挑了下眉，“我是说你新知道的。”
    “对啊。”宣朵说，“就是我新知道的。”
    周灵禾微微讶异地睁大了眼睛：“你以前不知道她喜欢你啊？”
    宣朵摇头：“完全不。”
    “为什么？”周灵禾无法理解，“在你眼里你们是什么关系？朋友吗？可是就我所知，林见清之前根本没什么朋友。虽然这不能代表身边唯一留下的人就是喜欢的对象，但肯定也不止于普通朋友吧。”
    “她对我来说是朋友，我对她来说……”宣朵皱了皱眉，“我不清楚。”
    周灵禾一下失语：“她……嗯……*她……”
    “没关系。”宣朵笑了下，“其实也不重要。”
    周灵禾：“那你，嗯，你知道她喜欢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宣朵看向周灵禾身后用来隔开餐桌的屏风上的花纹，又笑了下：“觉得有点没意思。”
    周灵禾：“……没意思？”
    宣朵低下头：“嗯，我发现……她在想什么我真的从来不知道。”
    周灵禾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小可怜，那你还喜欢她吗？不对，你确定你是喜欢她的吗？还是因为她喜欢你，你觉得没意思，无所谓，可以答应在一起？”
    “喜欢吧。”宣朵没多少迟疑，语气却很平淡，“有心动的感觉，想留在她身边，是喜欢吧。反正，爱情又不都一样。”
    周灵禾看了宣朵一会儿说：“林见清小时候的事，我通过她爸了解过一点，虽然第三方转述和第一视角经历的肯定有很大出入，但我还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些，不然我觉得林见清肯定不会自己讲，你也不会问。”
    “你应该猜到了，林见清的成长环境不是那么完美，不对，应该说不健康。母亲早早离开，父亲形同虚设。”顿了顿又说，“可能他自己不觉得吧，一开始他给我描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真的是一个好父亲，虽然不算事无巨细，但也是有过关心的。据他所说，林见清从小性格就比较冷漠。”说到这停下来看了宣朵一眼，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词汇，“‘冷漠’，其实是一个形容成人的词，但他却放在一个孩子身上，那时候林见清还没有长大，表面上是没有脱离他的控制的，但他说他从来没有和林见清心贴心地相处过，他觉得他完全履行了做父亲的义务，但是林见清却不买账，久而久之他们的相处距离就更远了。”
    “虽然现在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更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也仅仅是不称职而已，虽然他换了很多任妻子，但是没有同时交往过，每一任也都是在结婚后才带回家里。对林见清只有虚情假意的关心和例行公事的问候，但是没有让林见清缺过什么，可以说是供养她‘无忧无虑’地长大了，对有些人来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幸福。但是林见清很恨他。”
    周灵禾回忆起过去陷入一种思考的状态：“恨对于林见清是一种过于浓烈的情绪，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很难想象她那样恨一个人。但是我前面讲述的那些经历难以解释这种恨意，尤其是对林见清来说。”
    “我去过她家，看过她小时候留下来的东西，按一个小孩完整的成长经历来说实在稀少，而她父亲说那就是全部。我原以为是他们搬过家，搬家途中遗失了一些，她父亲告诉我说没有，老房子只有这一处，林见清15岁之前的所有东西都在这儿，15岁之后她就不住在家里了，也几乎没有带走什么。”
    “林见清留下来的东西基本都是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很工整，一看就知道是好学生。对于一个家境优渥的小孩来说，没有发展什么爱好是不合理的，但是家里没有任何相关物品。我问过她父亲，她父亲说她玩过很多，各种乐器，拼图，电子游戏等等，但总是沉迷一段时间就失去兴趣，然后把所有相关物品都清除，任何都不留下。”周灵禾笑了下，“这种洒脱能力对于一个小孩来说还是挺奇特的。”
    “间接了解失败之后就只剩直接切入了，我问了一些关于她母亲的事，林见清父亲不太愿意提这个，只敷衍地说了一下她母亲是在她八岁左右离开的，林见清没有哭也没有挽留。比较特别的是，同时离开的还有从林见清出生照顾到八岁的保姆，不是被解雇的，是自己离开的。”

 第74章

    “我没有立场和理由打听那个保姆的相关信息，林家后来换了好几任保姆，现在的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照顾8年多少有点感情，不是被解雇，离开的时间还那么巧合，当年一定发生一件很大的事。我旁敲侧击问过好几次，他总是避重就轻，只让我不要再纠结这些。试了几次没有结果我就放弃了。”
    “后来我跟他的感情有了裂痕，数次争吵之后我也不在家住了，只偶尔回去拿些东西，有次回家正好撞上他发病。我要打120，他怒吼着让我联系林见清，我看着他的状态确实是不太好，就联系了一下，林见清没有接。他又自己用手机打了好几遍电话，最后冷笑着把手机扔到地上，说，‘那个冷血的怪物，连自己亲人都能弄死，怎么会在乎我的死活？’”
    周灵禾和宣朵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和自己当初如出一辙的震惊。
    “那个时机不容我多问，他看起来真的不行了，我怕来不及叫救护车，也不想他真的死在我住过的房子里，就联系了司机送他去医院。”
    “后来他的病情反复恶化，我们又发生了一系列争吵，我觉得厌烦，也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不想再看见他的脸听见他的声音，所以直到他死，我也没能弄清除那句话确切是什么意思。”周灵禾看了一眼宣朵，语气轻松地说，“其实未必有什么意思，也可能是他气疯了胡说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过，能导致他们关系这么恶劣的原因，一定不仅仅是不关心和不在乎。”
    -
    门锁“咔嗒”一声，林见清徐徐走进来，宣朵看电视已经看得很困，幽怨地望了她一眼：“怎么这么晚？”
    林见清看向她放下包一边换鞋一边问：“你在等我吗？”
    宣朵扭正头：“我在看电视。”
    林见清没再说话，换完鞋朝宣朵走过来，宣朵其实没太注意电视里放的是什么，在这段时间里只是一直看着电视间歇性地走神，有时候脑海里会回忆周灵禾说的话，有时候又会晃过林见清的影子。
    林见清走到宣朵面前的时候，她短暂地从走神状态中抽离出来分析电视里播放的内容，正在上演的情节是男女主角在马路上发生争执，男主角死死抓着女主角的手腕，女主角一边甩一边说：“放手！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不爱你了！”
    男主角大吼：“你胡说！我不相信！”
    刺耳的鸣笛声响起，两人同时向光源处望去，男主角下意识松了手，女主角在惯性作用下向后跌倒，然后——
    “砰！”
    宣朵为之一震，视线被遮挡，林见清掰过她的下巴附身凑了过来。只是轻轻贴了一下，林见清就松开她在她身侧坐下，宣朵还分不清自己在为哪件事心跳不止。
    电视里刚刚那个情节结束后就开始播放片尾曲，宣朵过了几秒转头看向放松靠着沙发看电视屏幕的林见清。
    “你……工作顺利吗？”
    “嗯。”
    “是不是很累？”
    “还好。”
    “你刚刚……怎么这么突然？”这问题太奇怪了，宣朵顿时就想咬自己的舌头。
    果然，林见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怎么算不突然？”
    宣朵愣了愣，转过头看电视屏幕：“我随便说的，你忘了吧。”
    一股外力将她带向林见清，距离近到两张脸不足五公分，林见清慢吞吞地说：“十。”
    宣朵：“什么？”
    “九。”
    “八。”
    “七。”
    ……
    “一。”
    林见清硬生生数完十个数，宣朵的心脏被鞭笞到要从嗓子眼跳出来，林见清缓慢地眨了眨眼，很轻地用鼻尖和嘴唇蹭了蹭她，不像吻，更像闻，然后慢条斯理地笑了。
    宣朵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第一反应是要生气，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将手放在林见清领口，在林见清逐渐变得茫然的眼神里解开第一颗扣子，第二颗扣子，手落到第三颗扣子的时候停了停抽回了手，埋头在林见清林见清怀里一通乱蹭，顶着鸡窝头飞快从林见清身上爬起来扑向卫生间：“我要去睡觉了，不要烦我。”
    第87章 开个价
    宣朵作为关系户空降是单位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因为岗位边缘干的都是杂活拿的还是实习生工资，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太在意这件事情。
    一开始宣朵干的活确实很简单，上班大部分时间都在无聊，有次她的所谓直属领导忙昏头了，顺手给她派了一个任务，等想起来这个事不应该派给她的时候，宣朵已经做好交上了成果。领导接过文件的时候还有些尴尬，做面子功夫看了看文件又多看了宣朵一眼，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自此领导就发现原来这个关系户是可以压榨的，开始持续给她派活。其实向悦给她安排这个镶边萝卜岗是有考量的，宣朵本人对工作无所谓，也没有什么长期发展的想法，向悦想拿这份工作吊着她，宣朵也觉得自己不能当林见清养在家里的另一只宠物，所以就答应了。
    但其实谢宁公司的业务内容她完全不了解，之前给她派那个活的时候，她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出于一种关系户的心虚，宣朵还是熬夜查资料弄完了，没想到自此开启了她的加班生涯。这让她感觉回到了前小半生，又不是很想活了。
    只不过这种不想活跟很多普通打工人的日常一样，宣朵会在深夜对着电脑抓头发，白天在会上两眼无神地看着ppt，却好像自此才步入了生活的正轨。
    向悦听谢宁说宣朵进了领导带的新的项目小组时还小小惊讶了一下。其实他们平时并不过问宣朵的工作，宣朵是被全权交给了那个领导的，被通知加入项目小组宣朵有点意外地点了头。这件事本不必告诉大老板，但是领导看着还是拿那么点工资的宣朵，老是安排她加班有点过意不去，就跟人事说了下想给她提升为正式工待遇，人事一思量，还是先汇报给了大老板。
    向悦对此很高兴，很有点“你看吧，我挑的人”的得意，不过在谢宁面前还是矜持道：“你就按公司正常流程来就行，不用顾虑我。”顿了顿又补充，“但她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谢宁笑了笑，给人事回了个“同意”，并说之后就按普通员工来安排，不用特地通知他。
    向悦给宣朵打电话的时候宣朵刚交完方案草案，对向悦的“恭维”无动于衷，问了句：“你们公司开人是有n＋1的吧。”
    向悦：“啧，怎么说这么没志气的话。”
    宣朵扯过林见清叠放在床头的衬衣袖子盖住眼睛：“我这辈子还没有被合法解雇过，我的梦想就是拿到一次n＋1。”
    向悦：“呸呸呸，你要是觉得钱太多了可以多请我吃几顿饭，赶贵的请。”
    宣朵联想了一下向悦现在的消费水平，沉默片刻：“当我没说。”
    向悦措辞了一下说：“咳咳，那个，你和林见清怎么样啊？”
    宣朵：“就那样呗，还能怎么样啊？”
    向悦：“啧，你俩正值好年华，又是蹉跎多年修成正果，难道就没有一对视干柴烈火……”
    宣朵：“诶诶诶，你消停点，你个已婚妇女怎么思想这么不纯洁呢？”
    向悦哈哈大笑：“你26了大姐，还把自己当纯情小女孩呢，要不要我告诉你两个女的可以干啥啊？不对，就看你俩上次在沙发上那架势应该门清……”
    宣朵：“向悦！你这么好奇要不要邀请你过来看啊？”
    向悦嘿嘿笑：“你要是请我肯定看啊，谁不愿意看两个美女……”
    宣朵：“好了好了，我嘴炮不如你，我认输。”
    向悦哈哈笑了两声：“不过有一件事我是真好奇。”
    宣朵：“那你继续好奇，别问我。”
    向悦：“你是怎么喜欢上林见清的呢？你如果可以喜欢女的，我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怎么没喜欢我呢？”
    宣朵：“……”
    宣朵：“高家乐喂你药了吗？”
    向悦：“真的啊，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我这么优秀这么美丽陪了你这么多年，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喜欢林见清那个怪脾气？”
    宣朵深深叹了口气：“你喜欢男的啊大姐。”
    向悦：“那也不影响女的喜欢我啊，虽然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但是早几年你要是跟我表白的话，我说不定愿意跟你试试，说不准你努努力就能把我掰弯，那就没有别的男的什么事儿了……”
    “你对我没有魅力。”宣朵突然开口。
    向悦被打断：“什么？”向悦“哈”了一声，“我没有魅力？”
    “是对我没有魅力。”宣朵纠正她，“你想想你家谢宁，你喜欢男的难道是个男的就行？”
    向悦沉默片刻突兀道：“那夏汀呢？你当时突然坠入爱河，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懂算怎么回事，你喜欢她吗？跟喜欢林见清一样的喜欢？”

 第75章

    “……喜欢跟喜欢哪有一样的。”宣朵不愿意深入阐述这件事，于是扯下搭住眼睛的袖子坐起来：“我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有工作没有做完先挂了啊。”一抬头就看见林见清正站在床尾，不知道站了多久听了多少。
    宣朵眨了眨眼睛：“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林见清看了她一会儿：“你要去加班吗？”
    宣朵站起身，左顾右盼着准备出去：“啊，我加完了，刚是骗她的。”
    经过林见清身侧时被抓住手臂，林见清说：“那你展示一下。”
    宣朵扭头看她：“什么？”
    林见清：“我对你的魅力。”
    宣朵脸一下子烧起来，有点恼羞成怒：“偷听别人讲电话很没有礼貌，之后还缠着人问电话的内容更没有礼貌。”
    林见清把她往床上压：“那没有办法，我已经听到了，你好好给我讲讲我的魅力在哪里……”
    -
    “今天不加班，早点回家吃饭。”主管看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反应，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说——今天不加班，你们可以下班了！”
    这时才有几个人有气无力地回应：“谢谢领导。”
    主管还想说什么，角落里蹭一下站起来一个人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宣朵提着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公司。
    主管自言自语：“这么急吗？”
    宣朵出了公司才停下脚步，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好久不见，夕阳。”
    宣朵一路心情愉快地回了家，出电梯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睡衣的女人站在门口，宣朵问：“你找谁？”
    女人回头看见她吓了一跳，没有回应，而是转身走向了电梯，宣朵只当她是走错地方了，拿出钥匙开门，却突然被抓住了胳膊，抓得很紧，宣朵一下没挣开，转头看向她皱眉：“有事吗？”
    女人问：“你住在这里吗？”
    宣朵：“对啊。”
    女人脸色立马不善起来：“你跟林见清什么关系？”
    宣朵这才完全看清她的脸，面色苍白，嘴唇偏薄，一双眼眼白多于眼黑，看起来有点神经质。
    宣朵被她盯着感觉很不舒服，用力挣脱开她的手，态度也恶劣起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随后打开门走进去快速关门，虽然她没有回头，但是能感觉到女人一直在身后盯着她，过了会儿宣朵透过猫眼看，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宣朵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联络林见清：【今天门口好像有个女人在找你。】
    几分钟之后林见清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什么样的？”
    宣朵大致描述了一下，林见清沉默了两秒：“我会处理。”
    宣朵还没来得及问那是什么人电话就被挂断了。
    另一边林见清立马拨通了一个电话：“你去我家了？”
    那边的声音低弱小心：“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林见清冷漠：“你越界了。”
    那人依然执拗，自言自语般重复着：“你要接我的电话……”
    林见清直接挂了拨打了另一个电话，电话是秘书接的，林见清开门见山：“我要跟陈先生直接沟通。”
    过了会儿那边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林医生。”
    林见清：“令媛最近在做什么，您了解吗？”
    男人笑笑：“应该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如果给你带来了什么损失，我愿意尽力补偿。”
    林见清：“她这是违法。”
    男人语气依然温和：“她只是生病了。”
    几天后宣朵又遇到了那个女人，第一眼都没认出来，因为她的面貌和几天前大不相同：气色很好，妆容精致，发型应该是造型师做的，每一根发丝都恰到好处，穿着名贵的定制套装，身后还停着一辆颜色和款式都张扬的豪车，西装革履的司机双手负于身前站在车门边等候。
    女人挡在她面前：“我叫陈韵希。”
    她说话有种微妙的不礼貌，像小孩子。
    宣朵：“有什么事吗？”
    陈韵希：“你离开林见清吧。”然后拿出支票夹打开作势要写，“开个价。”
    宣朵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这种电视剧情节真的会在现实发生。
    宣朵转身要走：“我要去上班了。”
    陈韵希拦住她：“你工资多少？我可以给你一笔让你一辈子都不用再上班的钱。”
    宣朵都气笑了：“你有毛病吧？”
    陈韵希很认真地说：“医生说我的状态很稳定，已经出院了。”
    宣朵失语。
    正思量着如何摆脱她的纠缠去上班，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宣朵！”
    宣朵看到来人很意外：“钟青？”
    钟青小跑几步过来，上下打量了宣朵一圈，松了口气：“林见清让我过来看看，来迟了点不好意思。”
    宣朵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于是就沉默了。
    钟青：“我回头给你解释，你先去上班吧。”
    宣朵点点头抬腿就走，陈韵希还想拦被钟青拉住：“还记得我吗，希希？”
    第88章 两个
    宣朵中午收到了钟青的信息：
    【她是我和林见清国外导师的一个患者，我只跟她见过几次，林见清去导师单位实习过跟她接触得多一点，她把林见清当作精神安慰剂纠缠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她的病情恶化住院，林见清回了国，可能这件事刺激到她了吧，变得更加偏执，多次试图联系林见清，林见清没理，没想到她出院后竟然追过来了。】
    【林见清已经联系了她的父亲，但是她的父亲对她比较溺爱，暂时没有办法。你不想再见到她的话可以先在外面住，我可以给你安排，或者你有别的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告诉我，但是最好暂时不要回去了，你看怎么样？】
    宣朵：【这是林见清的意思吗？】
    钟青：【基本是。】
    宣朵：【她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钟青回头看了眼沙发上的林见清：“她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跟她说。”
    林见清有些焦虑地咬着指节，只是重复：“让她先不要回去。”
    钟青：“你自己跟她说。”
    林见清：“你帮我说吧。”
    钟青沉默地看了林见清一会儿，给宣朵回复：【她在处理别的事情，你决定好了告诉我吧，也可以直接告诉林见清。】
    钟青发完信息走到林见清面前：“你怎么了？”林见清不回答她又接着说，“事情没有那么糟，陈韵希只是个幼稚的小孩子，虽然难缠点但是没有伤人意图，也许她家长把她放出来玩一段时间就接走了。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林见清手指上的牙印泛白，她抽了张纸巾包住隔着纸巾掐自己手指：“她知道。”
    钟青：“谁？陈韵希？她知道什么？”
    林见清：“知道我有病。”
    钟青皱眉：“你不是已经在治疗了吗？只要在治疗就能维持稳定状态。”
    林见清：“最近停了。”
    钟青有点惊讶：“为什么？因为宣朵？”
    “我不知道。”林见清说，“为我自己吧，我习惯这种状态，觉得很安心。”
    钟青：“宣朵不知道你的病吗？”
    林见清：“知道一点吧，不了解具体的。”突然笑了下，笑容短暂得好像在脸上闪过，“可能就是因为不了解才觉得无所谓可以接受吧。”
    钟青沉默了片刻：“这个病可能伴随你几十年甚至一生，你打算一直这样吗？”
    林见清：“我不知道。”皱眉想了想艰难道，“我不能接受她用看病人的眼神看我。”
    钟青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
    宣朵没答应钟青说让她不回去的话，她给钟青回复说：【如果林见清不希望我回去让她自己来跟我说。】
    回去路上有点饿，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盒饭，坐在窗边正要吃，就看见了站在橱窗外面的陈韵希。
    陈韵希和她对视了几秒，宣朵低下头开始吃饭，陈韵希走了进来在宣朵对面坐下。
    这次她表现得很有礼貌，就只是安静地看着宣朵吃饭。看宣朵吃了会儿才开口：“林见清不让我来她家找你，小区门口应该不算她家吧。”说着自我感觉有点心虚，偷偷瞄了宣朵一眼。
    宣朵没理她，她又看向宣朵手边的饮料：“这个可以给我喝吗？”
    宣朵：“不可以，自己买。”想到什么又提醒她，“这里只能用钱支付，不能用支票。”
    陈韵希撇撇嘴：“我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起身给自己买了一瓶一样的饮料回来。
    宣朵看她跟瓶盖斗争了半天，拿过来把自己的吸管给她插上了，陈韵希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要用吸管喝啊。”
    宣朵：“用刀把瓶盖切开也行。”
    陈韵希美滋滋喝了几口，开心地在凳子上扭了扭：“你这么大方，那我也要大方。”

 第76章

    宣朵看了她一眼：“这里的吸管免费。”
    陈韵希摇摇头，把饮料放下，两只胳膊叠在桌子上，凑近宣朵很认真地说：“我们一人一个吧。”
    陈韵希这次穿得很鲜活，没有上次那种扑面而来的人民币感，头发也只绑了个简单的麻花辫，表情纯真像小孩子，宣朵很难再对她恶语相向：“什么？”
    陈韵希瞳仁黑黑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又大又圆，像从来不会说谎：“林见清，我们一人一个。”
    宣朵又吃了一口饭，漫不经心回她：“怎么一人一个，她会分身吗？”
    陈韵希摇摇头：“有两个林见清，温柔的不爱说话的那个给我，很凶的那个给你。”
    宣朵抬头看向她，面无表情：“你说什么？”
    陈韵希皱眉：“你不会要跟我抢温柔的那个吧，我只喜欢温柔的那个，我都说把很凶的那个给你了，你不能再得寸进尺。”
    宣朵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吃饭，动作比刚刚慢了很多：“你说了不算，让林见清说。”
    陈韵希着急了：“不行，她最近对我很凶，她把温柔的那个藏起来了，你把很凶的这个拿走，温柔的那个就回来了。”
    宣朵吃完最后一口，起身又拿了一根吸管回来，插︱进瓶盖喝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回复她：“凭什么？”
    -
    林见清好几天都没有回家，也没有电话联系宣朵，明明之前很喜欢打电话。只发了几条消息提醒她晚上有大风窗户关好之类的，宣朵没回。
    晚上九点加完班，洗漱完差不多十一点，宣朵本来已经躺下准备睡觉了，想起什么又走进林见清书房打开电脑，思索片刻在搜索栏敲下几个字：精神分裂的症状……
    宣朵很认真地看了一些资料，还查了相关的专业文献，甚至到专门的论坛看了一些患者自述，天蒙蒙亮的时候揉了揉黑眼圈，看了眼闹钟叹了口气，回床上眯了个短觉，醒来时浑身酸痛，默默诅咒了几分钟公司倒闭，爬起来去上班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林见清还是没有回来，已经第七天了，宣朵很好奇她有没有衣服换，是又买了新的吗？
    听见敲门声宣朵睡眼惺忪地起来开了门，看见门外的陈韵希也做不出什么表情，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提醒她：“关门。”
    陈韵希敲门敲了很久很生气，走进来关了门跟在宣朵身后：“因为是周末你才睡这么久懒觉吗？”
    宣朵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周末不睡懒觉去打高尔夫吗？”
    陈韵希强调：“现在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宣朵一边挤出牙膏一边用牙杯接水：“我知道，如果不是你烦人我会睡到下午两点。”
    陈韵希恨铁不成钢：“你这是浪费人生。”
    宣朵把牙刷塞进嘴里对镜子里的她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
    陈韵希咬了咬唇：“我上次说的话呢？你没记住吗？很凶的那个你拿走了吗？快点把温柔的那个还给我。”
    宣朵吐了一口白沫：“都没了。”
    陈韵希：“什么没了？”
    宣朵漱完口越过她往客厅走：“很凶的那个和温柔的那个都没了。”
    陈韵希生气：“你……你没洗脸！”
    宣朵这回白眼都懒得翻了：“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宣朵躺到沙发上开始点外卖，陈韵希本想在她旁边坐下，看位置都被占完了只好委屈自己挪到旁边的小沙发：“你把林见清藏哪儿去了，我这几天都找不到她。”
    宣朵刷着手机看都没看她一眼：“你吃什么？”
    陈韵希快速想了想：“黑松露蛋糕。”
    宣朵：“我想吃面，点两份牛肉面吧。”
    陈韵希：“我想吃蛋糕！”
    宣朵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喝了一口又躺了回去：“谁管你，爱吃不吃。”
    等待外卖的时间宣朵又睡着了，门铃响起陈韵希去门口取了外卖回来推她：“外卖到了。”
    宣朵把脸埋进沙发靠背用胳膊挡住耳朵：“别烦。”
    陈韵希等了几秒去餐桌把外卖拆了，宣朵醒来时看见两份牛肉片都被挑出来吃完了的面很是无语，陈韵希看着她说：“这个面牛肉太少了。”
    宣朵：“那就不要吃。”拿了一双一次性筷子拆开，端了碗面到面前开始吃。
    陈韵希大惊：“这是冷的！”
    宣朵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但凡我是个活的就能感觉到。”
    陈韵希沉默片刻，有话直说：“你是不是讨厌我？”
    宣朵头也不抬：“当然。”
    陈韵希：“哼，我也很讨厌你。”
    宣朵：“随便。”
    宣朵吃饱了靠在椅背上眼神开始涣散，陈韵希问：“林见清为什么喜欢你？”
    宣朵漫不经心地反问：“她喜欢我吗？”
    陈韵希点点头：“嗯。”指了指墙角的两只猫，“她养的猫都叫你的名字，那只肥猫，另一只不认识。”想了想又说，“正好，林见清我俩一人一个，猫我俩也一人一只。”
    宣朵笑了：“谁答应你了？”
    陈韵希又生气：“你必须答应我！”
    宣朵闭着眼睛笑：“就不。”
    陈韵希：“答应我！”
    宣朵：“不。”
    陈韵希：“我跟你买！”
    宣朵：“不卖。”
    陈韵希：“我有很多钱！”
    宣朵：“不要。”
    陈韵希气得咬牙切齿：“林见清的眼光真差劲。”
    宣朵还是笑：“那也没看上你。”
    陈韵希仿佛受到了污蔑，张口结舌：“我跟她不是那种关系！”
    宣朵：“那你要她干嘛？”
    陈韵希：“陪我。”
    宣朵：“这不是喜欢吗？”
    “当然不是。”陈韵希想了想，自以为找到了贴切的原因，“她是我雇的。”
    宣朵：“那她也可以辞职。”
    陈韵希：“不可以！”
    时针指向五点，陈韵希看了眼手机：“五点了，我要回家了。”
    宣朵：“快点。”
    陈韵希都走到门口了又回头：“请你转告林见清，我今天生了一肚子的气，还有，我很讨厌你。”
    宣朵觉得很好玩，想了想给林见清发：【陈韵希说她今天很生气。】
    林见清很快就回了：【她又去找你了吗？】
    宣朵过了会儿才回：【嗯。】
    林见清：【我今天晚上回去。】
    宣朵：
    【随便你。】
    【爱回不回。】
    钟青看着林见清收拾东西：“决定回去了吗？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发烂发臭。”
    林见清：“陈韵希又去找她了。”
    钟青：“嗯，这不是一定会发生的吗？你躲在这也阻止不了。宣朵什么表现？她知道了吗？”
    林见清：“不知道，看不出来。”
    钟青想了想说：“真奇怪，你们不是恋人吗？怎么感觉她不是很了解你，你也不是很了解她，好像两个不熟的人住在一起。”
    林见清把沙发收拾好坐下来，低着头说：“或许吧。”
    钟青双手后撑着桌子看着林见清：“你确定你爱她吗？”
    林见清：“爱。”
    钟青：“可是从她的视角我感觉不到。”
    林见清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什么？”
    钟青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我和高家乐复合之后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是我终于明白，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而你却总是试图将宣朵排除在外。”
    “你在感情里太独立了，独立到有些自我，凡事都自己做决定，根本不考虑她的感受。”
    “你也不是所谓的为她好，你只是单纯地不想知道她的反应，你在逃避，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结果。”
    “林见清，你对自己残忍，对她也未必有多心软。”
    第89章 她们
    林见清真的回家的时候，宣朵却不在。
    临时被领导叫到公司加班，走到公司楼下宣朵恨不得把这栋楼炸了。含着满腔怨气加完班已经十二点了，宣朵看了眼手机没有新信息，撇了撇嘴：那她也不急着回家。
    宣朵在外面吃了顿夜宵，又在小区里面溜达了几圈消食，还差点被保安当成不轨分子，实在耗不下去了才上楼。
    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摁开关就听见林见清的声音：“别开灯。”
    林见清说：“我怕开了灯我就不敢说了。”
    宣朵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走进去，把买的烧烤放在餐桌上：“你要说多久，等会*串要凉了。”
    林见清好像根本没听她说话，自顾自地说：“我有时候会出现幻觉，你知道的。”
    “但是我能清楚分辨出那是幻觉，我并不想。”
    “精神分裂的早期症状就包括出现幻觉和产生妄想，之前那个没拼完的乐高房子，还记得吗？我想把你关在里面，关在我创造的空间里。”林见清笑了下，“然后我发现这种行为实在愚蠢，骗不到我自己。”

 第77章

    “精神分裂发展后会焦虑，抑郁，产生认知障碍之类的，我还好，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停顿了一下，“我有时候会希望你死掉，这样就永远不会变化了，之前你，你‘死’的那段时间，我一方面觉得难过，一方面又觉得安心，那是我过得最放松的一段日子。”
    林见清在黑暗中狠狠皱了皱眉，“我讨厌改变，我希望一切都保持一个样子，好的坏的都行，不要变。”
    “可是宣朵，我有时候看着活泼的、生动的你，又会觉得很开心，让人难过的开心。”
    “我希望把我切割开，把不好的那部分分出去，留下好的部分当做我，不，我希望你只把好的那部分当做我，我想骗你。”
    宣朵轻轻开了口：“嗯，有点难。”
    林见清笑了下，放松了点：“我知道。我连自己都骗不到。”
    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有过一个妹妹，在我八岁那年死了，当时她才三个月，保姆说，是我给她喂奶粉，不小心把她灌死了。”
    “我一开始觉得不是，我给她喂奶粉的时候很小心，她还一直咯咯地笑，然后她睡着了我去写作业，她就突然死了。但是后来他们都说是我弄死的，慢慢的我也不确定了。”
    宣朵：“他们是谁？”
    林见清：“保姆，我爸，我妈，家里除了那个死去的婴儿和我的所有人。”
    “我后来做过很多个有关她的梦，她有时候是被我掐死的，有时候是被我从楼上扔下去摔死的，有时候是她饿得一直哭，我就在旁边看着不管，最后她活活饿死了。”
    “那件事发生后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说要带我去治病，我拒绝了。我爸没要我去治病，我却更恨他，因为他很多时候看我的眼神都像看一个病人，一个心理变态有反社会倾向的病人。虽然他没有直接对我说过，但是我听过他在书房打电话，他说我这个年纪去治疗心理疾病才是真的有病，他说我的病是基因里带的，治不好的。”
    “我现在也觉得是治不好的，也不想治，我已经很擅长处理自己的病，这么多年我们和谐共处已经习惯了彼此，她就是我。”
    “宣朵，我一直不敢问你，你会喜欢我吗？你会喜欢哪个我？”
    “陈韵希说要跟我分，把温柔的不爱说话的那个给她，很凶的那个给我。”宣朵笑了下，“她说话像小孩子，很好玩。”
    “林见清，你又不是小孩子。”
    -
    陈韵希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林见清，眼神在沙发上的宣朵和厨房里的林见清身上流转了几回，很不高兴：“她都没有做饭给我吃过。”
    宣朵还在对着电脑加班：“那你别吃。”
    陈韵希撅嘴。
    吃饭的时候陈韵希故意往自己碗里夹了很多菜，朝宣朵吐舌头：“气死你。”
    宣朵：“下次别来了。”
    陈韵希瞪大了眼：“凭什么！”又转向林见清，“你跟她说不许她不许我来。”
    林见清用勺子舀了一勺汤喂宣朵嘴里：“会有点咸吗？”
    宣朵品了一下：“有一点。”示意了一下桌上，“那个蛋饼也有点咸。”
    陈韵希低头看了看碗里的两张蛋饼，很想夹出去。
    吃完饭陈韵希想分走孙子被猫朵朵挠了，宣朵给她处理抓伤，陈韵希一缩一缩地一直喊疼。
    宣朵憋着笑逗她：“这是她喜欢你的表现。”
    陈韵希：“那她怎么不挠你？”
    宣朵：“她讨厌我。”
    陈韵希：“那她怎么不挠林见清？”
    宣朵：“因为林见清平时不理她。”
    陈韵希憋不出反驳的理由了，遂作罢。
    临走的时候偷偷瞄了好几眼，最后还是放弃了顺走猫朵朵的想法，可能是因为确实怕疼。
    -
    宣朵做了个混乱的梦，梦里人声嘈杂，她什么都听不清，宣朵忍不住大吼一声：“别吵了！”
    突然一片安静，宣朵感觉到数双眼睛朝自己看过来，冷酷但无神，她分不清那是谁的眼睛，她想叫谁的名字，却发现开不了口。
    宣朵挣扎着醒过来，睁开眼对上枕边猫朵朵硕大的瞳孔，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清醒，等反应过来要把猫朵朵从床上推下去，就看见猫朵朵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宣朵伸出一只手，猫朵朵就把东西吐在了她手里。
    是之前那枚消失的指环，区别是现在正莹莹地发着光。
    宣朵愕然，再看向猫朵朵时却发现她透着诡异的味道，比如那对逼近她的瞳孔呈现出逐渐加深的雾紫色。
    在突然升起的危机感中，宣朵很快回想起了之前与这双眼睛对视时发生的事，慌乱地爬起来去捂猫朵朵的眼睛：“等等等等一下，你要干什么？不是为什么，干嘛突然这样？我我我不走你冷静点……”
    宣朵惊慌地朝房门外张望，很显然这个点林见清已经出门了，她又慌忙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给林见清说些什么，慌乱中手机跌落床底，宣朵一手去捡手机一手按着猫朵朵，急得快哭出来了：“你为什么突然这样？你想把我带到哪儿去……”
    猫朵朵突然“喵”了一声，用爪子把宣朵的手扒拉下去，宣朵再看她就发现她瞳孔里的紫色正在消退，没想明白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伴随着最后一丝紫色消失，猫朵朵就在她眼前晕了过去。
    宣朵：“喂！”
    宣朵下意识攥紧手心，发现刚刚还在手里的指环也一并消失了，她的无名指指根处多了一条白色短线，像被细绳勒了一下那样。
    宣朵来不及研究这些，猫朵朵真的晕过去了，她摇了几下都不醒，孙子凑在床边焦急地打转。
    关欣让同事先把猫朵朵带进检查室，留下来安慰了宣朵两句：“初步检查了一下基本生命体征都正常，现在只是不明原因休克，不用太担心，应该没什么事。”
    林见清工作上的事忙不开，过了几个小时才赶过来，宣朵守在猫朵朵床边告诉她：“检查没问题，但是不醒。”
    林见清摸了摸她的脸，宣朵抓住她的手把脸埋进去：“好像跟我有关系。”
    林见清捏了捏她的肩：“没关系，这只是意外。”
    “有关系。”宣朵闷着声音说，“我之前变来变去每次都跟她有关系。”
    林见清愣了一下：“什么？”
    宣朵把之前的事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讲了讲，林见清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是这样那跟我也有关系，她是我的猫。”
    猫朵朵晕了十几个小时之后醒过来了，宣朵看着醒来的猫朵朵慎重评价道：“我怎么感觉她变傻了。”
    猫朵朵听不懂，猫朵朵在宣朵怀里扭得正欢，同时非常嫌弃林见清，林见清被她一尾巴甩开的时候都愣了。
    关欣替自己医院解释：“我们只做了身体检查，其他什么都没有做。”
    连陈韵希都发现了猫朵朵的异常，看着黏着宣朵不撒头的猫朵朵愤怒质问道：“你不是说她讨厌你吗？”
    好处是猫朵朵不仅对宣朵谄媚至极，对陈韵希也温顺许多，虽然还是爱答不理，但至少不挠她了。
    林见清：“她为什么唯独对我那样？”
    宣朵：“可能是，她一次只能爱一个人。”
    林见清：“她以前也不爱我，她以前也只把我当供饭的。”
    宣朵：“我爱你啊。”
    林见清突然抬头：“你说什么？”
    宣朵扭开脸：“没说什么，没听见算了。”
    林见清追过去：“怎么算了，你说的不是真心的？”
    宣朵：“……”
    宣朵把猫朵朵抱回孙子身边，现在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在孙子面前把自己当土皇帝，而且很享受：“激将我也没用，我不会再说一次了。”
    “那好吧。”林见清转身往房间里走。
    宣朵跟上去：“生气了？”
    林见清不理，宣朵又问：“真生气了？”
    林见清还是不理，宣朵从后面抱住她：“好嘛好嘛，爱你爱你爱你。”
    -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秘密？”宣朵问。
    林见清：“猫朵朵是我捡的。”
    宣朵：“这算什么秘密，一点都不重要好吗？”
    林见清：“我在国外那几年……”
    宣朵凑近竖起了耳朵：“嗯？”
    林见清笑：“过得挺好的。”
    宣朵冷漠脸：“哦。”
    “其实有一个。”林见清突然说。
    宣朵：“什么？”
    “我的德文名是mara。”为了让宣朵听清楚，林见清还特地把每个字母都拼写了一遍，“m-a-r-a。”
    这算什么秘密？宣朵想这样说，但直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又一时想不起是哪里不对劲。
    林见清接着说：“夏汀的德文名和我只差一个字母……”宣朵意识到不对想阻止她，林见清已经流畅地把话说完了，“大二情人节你送她的玫瑰花，写的我的名字，然后她转送给我了。”

 第78章

    宣朵猛地抱住头：“不要再说了，我不好奇了。”
    宣朵真的很想穿越回去撤回那束玫瑰花。
    林见清又幽幽地说：“虽然那束玫瑰花我努力保存了很久，但毕竟是真花……”
    宣朵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打开手机：“买！我现在就给你买！先给你买一个月工资的！你把送错的忘了。”
    花店说一下子要这么多花店里库存不够，即便从别的店里调也来不及，这种量一般要预约，宣朵想了想：“那按天送吧，送到明年情人节。”
    林见清把她的手抓到手里：“这么铺张吗？”
    宣朵转头看向她：“你不要？”
    “要的。”
    -
    林见清：“那你呢？”
    宣朵：“我什么？”
    林见清：“你有没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宣朵：“没有啊，我光明磊落。”
    林见清：“真的吗？那你当初头孢兑酒只是因为笨吗？”
    宣朵：“你别以为拐弯抹角骂我我听不出来。”过了很久说：“其实是有一点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跟你讲，你不许告诉别人，尤其是向悦。”
    林见清：“为什么？”
    宣朵：“她会伤心的。”
    林见清：“你就不怕我伤心吗？”
    宣朵：“你活该的，你也让我伤心过，很多次。”
    林见清笑起来：“好啊。”
    -
    一开始是有爱的，宣朵以为，她的父母对她。如果说直到死亡，还有什么是父母赠予她的她感激的，就是她的名字。这个名字曾经寄予了一些美好的期待，虽然起名的时候并没有多认真，但在宣朵已经记忆模糊的小时候，被叫小名的小时候，她听到父母叫自己名字时时欢欣雀跃的。
    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是从她突然改变的体质。两岁以前的宣朵是非常健康的小孩，给什么吃什么，不吵不闹，总是睁着溜圆的眼睛看大人。宣汉群很得意于这个女儿，夸她省心，长大肯定会照顾人。他经常在酒桌饭局上给工友展示宣朵是多么乖巧，比如被倒提着双脚拎来拎去也不会哭，醉酒的男人们油腻腻的手掐过她的脸颊，宣汉群还会打他们的手，笑呵呵地说：“拿开脏手。”
    宣汉群会给他的朋友们炫耀，两岁小孩除了乖好像没什么好炫耀的，宣汉群吹嘘自己基因好，生下来的小孩体质好，不娇气，一个月就断了母乳，后面喝着米汤也健健康康，不像有的小孩喝那么贵的奶粉还三天两头跑医院。宣汉群说她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桌上有人就喂了一根辣椒，宣朵呛得直咳嗽，桌上的人哈哈大笑。
    有人发问：“诶，汉群哥你那么能喝你女儿有没有继承你？”
    宣汉群此时正在兴头上，桌上的人已经喝的差不多开始干吹牛，只有他还过一会儿续一口，听了这话一拍桌子：“那能不？我家小宣朵肯定遗传我的酒量。”
    有人起哄说：“要不喂两口看看，我听说有的小孩刚出生就会喝酒。”
    有人出头拦了下：“她才两岁，喂出问题来了你负责？”
    先前那人又说：“那喂一点点，用筷子沾点总行了吧，看看反应，说不定喂完了还要呢，哈哈哈。”
    宣汉群看着宣朵清澈纯真的大眼睛，拍板：“没事，她乖着呢，给什么吃什么。”然后用瓶盖倒了一点白酒喂给宣朵，如他所说，宣朵果然不声不响咽下去了，虽然脸一下子就烧红了，但是没有吐，也没有呛。众人顿时拍桌子大喊大叫说宣汉群生了个女中豪杰。宣汉群便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又喂了一点。
    知道是谁先发现不对劲的，喂了小孩之后好多人又喝了一点，已经醉得头晕眼花，终于有人用摇晃的手指了指宣朵：“诶别喂了别喂了，她是不是晕过去了。”
    王诗芬赶到医院的时候宣汉群酒还没醒，正在同他一起把送到医院的朋友争执：“我小孩没事，就是喝醉了，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朋友紧紧抓着他不让他坐到地上，知道这时候跟他说什么他也听不清，只“啊啊”地应着，直到王诗芬来。
    王诗芬接过宣汉群，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我娃怎么了？”
    朋友累得气喘吁吁，叉着腰解释：“应该是酒精中毒，脸都紫了，不知道他们给喂了多少，现在里面洗胃呢。”
    王诗芬跌坐在地上，宣汉群失去支撑也摇摇晃晃倒在座椅旁边。
    然后噩梦开始了。手术室抢救了两天一夜宣朵终于醒来，变得无比脆弱，回家半个月内因为突发性过敏症状导致的窒息进了医院两次。
    一开始宣汉群是理亏的，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责任，当天酒桌上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免责，他挨家挨户去警告威胁，说如果自己小孩死了要去报警，有些人直接和宣汉群动了手，有些人为了息事宁人给了钱，宣汉群狠狠敲了一笔。
    很快钱就花完了，为宣朵，为自己。
    宣汉群后来给钱也不痛快，甚至咒骂不如直接让她去死，这样的孩子养着不如扔了好。王诗芬苦苦哀求，对宣朵又怜又恨。好在宣朵基本只在进食时过敏，于是她便只给宣朵吃那几样固定的食物，但也因此宣朵无法确切了解自己的过敏源，上学之后难免接触到不一样的食物，还是时不时就进医院，宣朵的老师同学被讹了个遍。
    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同学们都不怎么和她接触，他们说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不小心经过都会被刮花，然后她的父母就会张着血盆大口来要钱。
    状况在三年级时好起来，宣朵慢慢懂了一些事，也掌握了一些身体规律，宣朵不轻易接受别人给的食物，在尝试新食物时会先尝一点点，感觉到不适就立刻停止进食，轻微的过敏反应她已经学会克服，只要等待反应过去就好，不用进医院也不必通知家长。
    给她的生活带来转机的是向悦，是向悦重新把她拉进人群，替她给其他小孩解释：“不是她有毒，是她容易中毒，你们别把自己的东西给她吃就行，但是可以吃她的。”其实宣朵也不是宣朵自己的，是向悦提前偷偷塞给她的。
    宣朵五年级的时候宣汉群因为宿醉上工出了事故，腰伤终生难愈，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更下一层楼，王诗芬总是哭，面对因身体痛苦和经济打击暴怒的宣汉群时软弱，看宣朵的眼神里逐渐染上了扭曲的恨意。
    曾经那一点稀薄的、没来得及好好感受的爱意，在时间的磋磨中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宣朵有恨，但是不知道该恨谁，更不知道恨有什么用。越恨越痛苦，在被阴影吞没前，宣朵抓住了中间那条灰线。
    是因为她以为自己有被好好爱过才恨的，她记得自己昏迷中醒来王诗芬哭红的眼睛，记得王诗芬哭着叫她的名字求她睁开眼睛，在已经远到不知道是不是臆想的记忆里，自己好像曾躺在谁的怀里撒娇，记得带着笑意的声音呼唤自己的小名。
    黑与白是互衬的。只要不那么深刻地去怀念那些好，那么坏也不会让人那么难以忍受。宣朵在逐渐学习自洽，在漂浮地寻找自己的安置所，无望但安全。
    林见清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在望向她的第一刻她就感觉到了。她看着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她的世界里只有你。
    这很危险。
    事实也是。
    宣朵曾经以为，不要和人太紧密地绑定，一旦失去这条线索会感觉和整个世界失联。林见清第一次不理她，她觉得林见清在闹脾气，她试过挽回，但挽回没有用，宣朵就接受了，她擅于接受。有一些失落，但不算难过。感情会变化，这是她早就了解的事，她依然会想起林见清看向她时专注的眼神，但不再觉得那是什么唯一永恒的东西。
    高中重逢，她对上林见清的眼睛，发现有些东西好像没有变，专注的、稳定的、长久的视线，吸引着她再次靠近。只是这次靠近没有同她想的那样，她们之间始终隔着令人无法不介意的距离，她觉得她没办法再靠近林见清了，到此为止。
    高考后林见清又失联了，那段时间宣朵心力交猝，一边躲避宣汉群的骚扰一边打零工挣大学学费，深夜下班后无意识地反复刷新和林见清的聊天窗，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是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试图抓住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最后宣朵疲惫地对自己笑笑：算了。
    大学重新遇到林见清宣朵是有点生气的，林见清总是随心所欲，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但是林见清朝她伸手，对她说话，她又舍不得不理。
    宣朵一面对林见清的反复再三觉得厌烦，一面又安慰自己点头之交也无不可，她只要准备好随时接受林见清突然消失就行。
    夏汀的出现像一处屋檐，宣朵在名为林见清的雨里淋了太久，陡然发现她其实可以找个地方停下来。
    夏汀性格坦率直接，任性忘我，她喜欢林见清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但是她并没有对林见清本人告白过，宣朵知道的时候觉得很神奇，夏汀说：“我喜欢她，又不是非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是喜欢喜欢她的感觉。而且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她当然也知道，没有回应，已经算是答复了。”

 第79章

    宣朵其实不觉得夏汀说的喜欢有多认真，但是她被夏汀启发了：原来喜欢一个人可以这样。
    不负责的喜欢。不告别的喜欢。不反悔的喜欢。
    宣朵决定这样喜欢夏汀，比喜欢林见清安全。
    林见清通知她要出国交流的那天宣朵心情很放松，果然如此，就该如此，她为这一天准备已久，毫不痛心。
    和夏汀分手后宣朵自己呆了几天，她觉得自己应该难过，于是很认真地哭了，哭完又觉得自己很虚伪。她真的有那么伤心吗？她真的那么喜欢夏汀吗？她真的，具备喜欢一个人的能力吗？
    以前看电影里的人问：“没有爱你会死吗？”
    不会啊。
    可是心会很孤独。和时间相比这份孤独太强大了。
    她被打败了。
    -
    宣朵发现，原来曾经让她那么痛苦的小半生其实只有一点点，短到不用几个小时就能讲完，那些压到她喘不过来气的孤独感看起来也那么单薄。
    宣朵把脸压在胳膊里：“是不是很矫情？”
    林见清躺平了看天花板：“心理医生说这种话是会被投诉的。”
    宣朵笑了起来。
    -
    周灵禾大清早给宣朵打了十几个电话，宣朵忍无可忍才终于接了，电话接通就是一阵失心疯般的狂笑，宣朵确认了一下来显，确实是周灵禾没错，才发出衷心质问：“你疯了？”
    “我只是太高兴了。”宣朵怀疑她甚至笑出了眼泪，听见周灵禾压着笑意说，“我的多年夙愿终于成真，你要做我女儿了哈哈哈哈……”
    宣朵拿着手机去找林见清，之前她们讨论过，给宣朵撤销死亡证明无论从法理上还是人情上可操作性都极低，但是她总需要一个合法身份，而她家恰好有一个——林见清提议宣朵使用她妹妹的身份，当作失踪找回处理，重新登记户籍信息，当初那个婴儿死亡的时候林家没有人有心操心，所以只是草草出殡，甚至没有走正规流程登记死亡，不过现在想来也可能是林父故意掩盖了这件事。
    所以：“为什么是周灵禾先知道？”
    林见清：“原则上她现在是户主。”
    周灵禾还在电话那头笑：“乖女儿，兜兜转转你还是跟我有缘哈哈哈哈……”
    向悦对这件事的评价是：“也算是一种命中注定。”多看了宣朵一眼，“虽然有点惊悚。”
    宣朵：“你当初见到活着的我也觉得很惊悚吗？”
    向悦点头：“很惊悚，我到现在看见你还时不时会害怕，毕竟当初我是亲眼看见你被推进去烧的……”
    “好了，”宣朵打断她，“不必这么详细地回忆，我当时也看见了。”
    向悦：“你别说了我要有画面了。”
    -
    宣朵后来见过王诗芬一次，这次她身边已经没有那个男人了，她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像一只孤魂野鬼，王诗芬没有认出她，宣朵也没有停下来。
    人只能过好自己这一生。
    她们说。
    -
    有一件事林见清对宣朵撒了谎，其实不止一件，所以多这一件她也心安理得。
    林见清刚去x国的时候非常忙碌，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思考别的她甚至去做了几份兼职，这样忙完一天之后才可以在筋疲力尽的条件下睡着。
    不过这种方法有效的时间不久，她最后还是开了药来吃，导师知道她在吃药的时候很惊讶，因为学这个的一般很忌讳吃药，不论是从康复角度还是专业角度，心理学更倾向于自己调节，而林见清一开始就放弃了这条路，有种任由发生的感觉。
    他们都觉得林见清没有求救过，包括总能与她同频的钟青，其实是有的。
    林见清做完一份学期报告的那天晚上凌晨四点，提交后等待发送的那几分钟里，她拨通了宣朵的电话，用的是自己在x国的号码，拨通提示音响了四声对面就接了，现在那边是凌晨两点，宣朵应该在睡觉，被吵醒也没有生气，而是带着困意地问：“你好哪位？”
    林见清没有说话，过了会儿宣朵迷迷糊糊的声音又再次响起：“x国的号码，你是林见清吗，跨国电话是不是很贵？”过了会儿又自言自语似的说，“好像我这边也要掏钱……干嘛，你睡不着吗？”
    林见清还是没有说话，宣朵等了会儿又慢吞吞地说：“这样不说话好浪费话费，我跟你说……”
    宣朵开始讲她最近发生的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有些高兴有些不高兴，琐碎得像磨砂玻璃上的光片，那么柔软的迟钝的，却割得她如此痛。
    宣朵不知道讲了多久，慢慢只剩下漫长的、均匀的呼吸，林见清数到第三十声挂了电话。
    林见清偶尔会觉得自己呆了一年多的这座城市很陌生，让她无比想念宣朵在的那个国度，所以旅行团问她有没有兴趣的时候她停下了。
    有了第一次后面都变得顺理成章，林见清甚至理由都懒得给自己编，有时候会去偷偷看一眼宣朵，有时候也懒得看，在附近转悠一下就回去了。
    然后就被向悦抓包了。
    向悦知道她对宣朵的心思时非常震惊，觉得不理解：“那你一次两次丢下她在做什么？明明她那么在乎你。”
    林见清：“我不要她在乎我，我要她只有我。”
    向悦：“……”
    向悦：“那你还是继续这样吧。”
    后来她通过向悦跟宣朵有了联系，向悦看她这副折磨自己折磨得很有趣的样子又无语又心软，帮她搭起了那架单向通往宣朵的桥。
    情人节那天林见清看到向悦故意发来气她的宣朵和夏汀过节的照片，一个人在天桥上吹了几个小时冷风，回去的路上居然遇到了一个摆摊算命的华人。
    林见清放下两张纸钞，听算命的抓着她的手念不知所云的咒语，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刚刚照片里宣朵微笑的样子，她很开心吗？林见清不满地疑问。
    算命的松开她的手，用蹩脚的英语说了句：“shewillcomebacktoyou.”
    林见清愣了下：“什么？”
    算命的“啧”了一声：“会说中文不早说，我说，你等的人会回来。”
    林见清走到自己公寓楼下，抬头看了眼隔壁室友亮着的灯，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然后在黑漆漆的墙角发现了瞳孔亮得像灯泡的猫朵朵。
    -
    连续一周加班到凌晨一点宣朵终于崩溃了，冲林见清哭：“我辞职你养我吧。”
    林见清：“好啊。”
    宣朵：“你工资多少？”
    林见清说了个数。
    宣朵故作嫌弃：“那也不是很多。”
    林见清：“我还有遗产。”
    宣朵捂住耳朵：“够了不要再说了。”
    -
    洗澡的时候林见清突然推开门，宣朵一脸惊恐：“你干嘛？”
    林见清：“我突然想起来。”
    宣朵：“什么？”
    林见清：“你说你之前进过猫朵朵的身体。”
    宣朵快速回想了一下，应该是在猫朵朵无端晕过去的时候自己口不择言的，脸都不红地耍赖：“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你听错了吧。”
    林见清走近她：“不记得没关系，我帮你回忆回忆。”
    -
    高家乐对钟青玩《卡卡》总是找林见清组队非常不满，但是他不敢跟钟青直说，想让宣朵给他出头，宣朵才没有那么笨，断然拒绝。
    于是高家乐退而求其次，让宣朵陪他练级，说要偷偷把自己练成高手让钟青刮目相看。五一的时候宣朵被通知休三天假，喜上眉梢一冲动就答应了高家乐出去玩，林见清和钟青也去了，结果最后还是林见清和钟青玩，他俩在各自对象队伍里当挂件。
    过程中宣朵无聊得睡着了，醒来时身边只剩林见清一个人，宣朵揉着眼睛左右看了看：“人呢？”
    林见清：“除了我你还想要谁？”
    宣朵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干嘛？”
    林见清：“别人对你很重要吗？”
    宣朵仔细观察着林见清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生气了？”
    林见清：“嗯。”
    宣朵抬高了声音：“你、生、气、了？”
    林见清：“嗯。”
    宣朵坐了起来：“你凭什么生气？”
    林见清反问：“我不能生气？”
    宣朵：“不是，你总要告诉我为什么吧。”
    林见清：“你最近和高家乐联络很多。”
    宣朵：“这你就生气？那你跟钟青、跟周灵禾、跟陈韵希，还有背着我跟向悦，我都没有生气。”
    林见清：“那不一样，高家乐暗恋过你。”
    林见清一句接一句：
    “他给你写过一个月情书。”
    “长大了遇见还加你联系方式。”
    “加了联系方式还约你出去玩。”
    “约好几次。”
    “你老答应他。”
    “还有……”

 第80章

    “等等等等……”宣朵为自己憋屈，“我根本没收到过他的情书。”
    林见清：“所以你也没拒绝过他的告白。”
    宣朵：“你不是假扮我拒绝了吗？”
    林见清：“那也不是你自己拒绝的。”
    宣朵气笑了：“他现在已经跟钟青在一起了，他们如胶似漆。”
    林见清：
    “他暗恋过你。”
    “给你写过一个月情书。”
    “他……”
    “好了好了。”宣朵被打败了，无奈道，“那你想怎么样，希望我再也不跟他联系吗？”
    “那也不用。”林见清仿佛很大度地说，“我不能限制你的交友自由。”
    高家乐凌晨一点接到宣朵的电话，小心看了眼熟睡的钟青，走上阳台关上推拉门才小声说：“你最好有天大的事。”
    宣朵：“我不喜欢你。”
    林见清在旁边小声补充：“高中的时候。”
    宣朵重复：“高中的时候。”
    高家乐：“我知道啊，你高中不就已经说过了吗？”
    “嗯。”宣朵说，“现在是我亲自说的。”
    -
    宣朵再遇到夏汀是跟向悦一起。
    向悦背过身去，狠狠管理了一番表情，尽量小声地对宣朵说：“我尴尬得要长毛了。”
    宣朵已经放弃表情管理：“最尴尬的人是我吧。”
    “有没有可能她认不出你？”向悦含着一丝期待说。
    宣朵：“你觉得她的表情像吗？”
    向悦视死如归地转过身跟她一起面对：“嗨～夏汀，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夏汀：“应该不太好，我已经第二次看见鬼了。”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是不怕光的。”
    这时旁边有人大叫一声：“宣朵！”
    三人一齐顺着声音转过头去，陈韵希满不高兴地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夏汀一眼：“这又是谁？”看向宣朵，“你出轨了？”
    宣朵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在哪学的这些词？”
    陈韵希捂住脑袋，又看向夏汀，用侦查的眼神审视了一番，对宣朵说：“这个挺好看的，我用林见清跟你换。”
    向悦听宣朵提过几句这个小朋友，对夏汀解释：“她脑子有点问题，病理上的。”
    夏汀终于把目光从宣朵身上抽开，看了眼陈韵希：“我不喜欢小孩子。”
    陈韵希：“我不是小孩子！”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宣朵简单给夏汀解释了一下自己“重生”的事，夏汀全程都很恍惚，最后点点头：“行了你不用编了，你假死骗我也没关系*，我也没有为你伤心多久。”
    宣朵不编了。
    临别时陈韵希用力对夏汀挥手：“再见哦！”
    宣朵抓着她的手腕感觉自己像个家长，对夏汀微笑道别。
    夏汀看了陈韵希一眼又看宣朵：“她跟林见清什么关系？”
    宣朵愣了愣：“啊？”
    “你总是对林见清身边的人特别感兴趣。”夏汀耸耸肩，“算了我走了，拜拜。”
    -
    一天一束的玫瑰花保鲜期还挺长，半个月就堆满了餐桌，林见清回家的时候看见宣朵在给每束花写卡片。
    林见清凑过去看，宣朵说：“放心，这次绝对不会再写错名字。”
    每张卡片上都写着：致林见清。
    第90章 【番外】婚礼
    “结婚吧，宣朵。”林见清侧身躺着撑着头看她说。
    宣朵趴在床上将头扭了个面，意识到听到什么之后又扭了回来，睁开眼睛：“你说什么？”
    林见清：“跟我结婚。”
    宣朵眨了眨眼：“就算是国外也不支持‘近亲’结婚吧。”
    林见清：“我们结婚不需要法律同意。”
    周灵禾听到她们要结婚最开心，甚至提出婚礼策划全权交由她来准备，面对宣朵怀疑的眼神安抚道：“放心，你是我亲女儿，我怎么会害你？而且我还年轻，审美也绝对没有问题。”
    宣朵日常加班，林见清也有工作要忙，周灵禾一个自由职业住豪宅的小富婆每天闲得长毛，于是就同意了。
    林见清和宣朵的婚礼只邀请了知情她们关系的相熟的那几个，周灵禾包了一个巨豪华的大厅，所有宾客一桌就能坐下。
    宣朵咂舌：“这也太铺张浪费了。”
    林见清：“我有钱。”
    宣朵：“不要反复强调这件事，容易招人嫉妒。”
    林见清：“谁嫉妒？你吗？”
    “很多人都会嫉妒。”宣朵若无其事地走开。
    陈韵希要来宣朵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她每天像跟踪一样缠着林见清和宣朵，根本甩不掉。
    陈韵希表示：“不想让我跟着，可以呀，把那个漂亮姐姐给我。”
    宣朵：“你死了这条心吧，她对小孩子可没有我这么有耐心。”
    陈韵希：“你哪里有耐心了，你经常欺负我。”
    宣朵：“等会儿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欺负。”
    钟青因为工作上的事迟到了一会儿，高家乐先到了：“我越想越气。”
    宣朵：“什么？”
    高家乐：“你上次特地打电话拒绝高中不懂事的我，是因为林见清吗？”
    宣朵：“也不全是，我也觉得你很烦。”
    高家乐睁大了眼：“她凭什么？我都没有计较她经常跟钟青勾勾搭搭。”
    宣朵质疑：“你不计较吗？”
    高家乐反问她：“你不吃醋吗？”
    宣朵：“不吃醋啊。”
    高家乐：“为什么不吃醋，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她？”
    宣朵：“不吃醋就代表不喜欢吗？”
    高家乐：“不吃醋就代表没有占有欲啊，没有占有欲怎么算喜欢？”
    宣朵：“那反过来推有占有欲就是喜欢咯，那陈韵希可得和你说道说道。”
    高家乐：“你提她干什么，她一个脑子只有一根筋的。”
    陈韵希经过他们身后提醒：“你们小声点，都被我听到了。”
    陈韵希和高家乐是在宣朵婚礼筹备过程中认识的，互相觉得对方是弱智，且觉得自己就算是弱智也是比对方高级的弱智。
    婚礼服装的设计周灵禾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穿传统婚纱太老套了，亲自给她俩设计了几套婚服。宣朵原本担心是什么恶搞创意，看到设计图后觉得行吧，那就这样。
    林见清的第一套婚服是一条瓷白缎面旗袍，走动间上面有流动的珠光，与之配对的宣朵的婚服是一条淡蓝色鱼尾裙，从腰往下的裙摆上分布着从散落到密集的碎钻。
    宣朵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放心得太早了：“我俩像各自来参加两场婚礼的。”
    周灵禾：“你懂什么，等会儿就知道了。”
    高家乐充当司仪，高喊一声：“有请两位新人入场。”
    宣朵和林见清挽着手走进来，林见清旗袍上的珠光和宣朵裙摆上的钻石相映成趣，仿佛流动在银河里的璀璨星子。
    周灵禾跟旁边的关欣介绍：“这一套的创意叫‘疑是银河落九天’。”
    关欣点头：“很漂亮，很般配。”
    周灵禾偷偷给她剧透：“后面还有‘身无彩凤双飞翼’、‘关关雎鸠’、‘除却巫山不是云’……”
    宣朵和林见清上了台面对面站着，高家乐宣布：“下面请两位新人互相表白后交换戒指。”
    宣朵低下头笑了下，接过高家乐递来的话筒，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努力正视着林见清说：“虽然我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但这天好像来的刚刚好。”
    “我们已经认识快十二年了，可是真正相处的时间还不到其中一半。我以前总是觉得我离你特别远，怎么靠都靠不近。但是现在你自己向我走过来了，就还好，我原谅你了。”
    “我好像说不出什么特别动人的告白，但是林见清，嗯，”宣朵努力霸气了一下，“你归我了。”说完立马羞得捂住了脸，把话筒塞给林见清背过身去。
    林见清就对着她的背影说：“嗯，我归你了。”
    高家乐朝她们喊：“喂，这也太短了吧，这个流程设计的是10分钟。”
    林见清看向他，认真道：“再说就是不方便让你们听的了。”
    高家乐“啧”了一声：“好吧好吧。”看着流程卡宣布下一个流程，“下面请二位交换戒指。”
    宣朵给林见清戴戒指的时候一点不扭捏，一下就推上去了。林见清的动作倒是很慢，一直推到戒指盖住宣朵无名指上那条白线，又用手捏了捏，才松手。
    高家乐：“好了，戒指交换完毕，下一个流程，请双方亲友发言。”
    向悦从宣朵在台上讲话的时候就开始流泪，到自己站上台的时候已经泣不成声，哽咽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开口，最后红着眼睛看宣朵：“我……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你都没有参加我的婚礼……”
    “哎哟。”宣朵微皱着眉笑着看她，“你说的我也太不是人了。”

 第81章

    “其实我去了的。”宣朵说。
    “啊？”向悦愣了一下，想了想，“哦，那你也没有在我婚礼上发言。”
    宣朵：“你再办一个我给你补。”
    向悦白眼：“去你的，婚礼哪有办好几次的？”
    经过一段插科打诨，向悦总算冷静下来，可以好好说话了，她转向台下：“我这两位朋友，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辛苦。我了解的都不是全部，就已经觉得很辛苦了，她们一定有在我不知道的部分偷偷辛苦没告诉我。不过算了，我大度，不跟她们计较。我想说的是，既然一路走来已经这么辛苦了，以后就轻松点吧，别再让彼此失望伤心了。以上。还有一句我想单独对宣朵说的，”向悦看向宣朵，“你别以为你故意寻死的事情我忘了，你最好找时机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高家乐：“哎，在这说这个多不吉利。”
    向悦：“这有什么不吉利的？就算我明天就死我也要今天说。”
    “好了好了。”宣朵把她请下台，“我婚礼结束就给你负荆请罪去。”
    钟青上台轻松很多，她对林见清说：“我以为会是你先参加我的婚礼，没想到是我先参加你的。”
    高家乐老脸一红。
    钟青接着说：“我和林见清认识的时间不长，真正相处的时间更是没有多少，但是我很了解她，比很多人都了解。”
    高家乐开始撇嘴，钟青没看他：“不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而是因为我们很相似。我们曾经都是不懂怎么接受爱的人，总觉得不合适，自己不配，就不该在一起。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合不合适配不配的，总要试一试，就算最后把感情熬干了，还是没能修成正果，就算最后自己还是一个人，也能说一声不悔。人生无悔，是一辈子最光荣灿烂的词。”
    关欣在台下垂下了眼睛。
    陈韵希还在专心跟两只猫搏斗，想把他们固定在自己定制的猫猫座位里，在高家乐宣布婚礼结束前，周灵禾高高举起了手：“等一下！”
    高家乐看向她：“怎么了？所有环节都进行完了。”
    周灵禾：“你漏了一个环节。”
    高家乐又核对了一遍流程卡：“没有啊。”
    周灵禾摇头：“不，你漏了，这是在中国，新人婚礼上是要给长辈敬茶的。”
    宣朵：“……”
    周灵禾坐在椅子上兴奋地朝宣朵和林见清招招手，清了清嗓子：“跪就不用跪了，我不摆架子，你们一人叫一声妈就好。”
    宣朵看了林见清一眼：“你有没有办法解决她？”
    林见清：“没有。”
    宣朵：“你怎么净招惹一些解决不了的人？”
    林见清笑着看她：“包括你吗？”
    宣朵为了息事宁人，决定忍辱负重奉一下茶算了，但叫妈是不可能叫的，周灵禾想都不要想。
    但她没叫，周灵禾就自己应了：“哎！乖女儿，祝你们百年好合。”
    宣朵抬头看向她，周灵禾笑得得意：“不张嘴没事，我听见你心声了。”
    宣朵：“……”
    散场的时候宣朵看着被折腾得乱糟糟的大厅有些怅然。
    林见清问：“怎么了？”
    宣朵叹了口气：“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林见清搂了一下她的腰：“结束的是婚礼，又不是我们。”
    宣朵点点头。
    也是。
    从葬礼到婚礼，这一生不短也不长。
    她们还很够。
    第91章 活该
    宣朵和林见清婚后第一次吵架，是林见清突然失联三天，腿上绑着夹板回来了。
    宣朵问她要个解释，林见清一开始说临时出差，宣朵：“出差去卸腿吗？”
    林见清又说：“出差路上车抛锚了。”
    宣朵：“车抛锚了手机也抛锚了吗？”
    林见清说：“手机掉井里了，刚从派出所拿回来。”
    宣朵：“哪个派出所，我打电话问问。”
    林见清不说话了。
    连敷衍的鬼话都懒得编了，宣朵再逼问她就只会一句“对不起”，宣朵气得想哭。
    林见清想往她跟前凑，宣朵说：“你滚。”
    林见清停在原地看着她：“真的要我滚吗？”
    “呵。”宣朵仰头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从她身边绕过：“我不想跟你说话了。”
    宣朵离家出走了。
    虽然只走到小区门口的长椅，被来日常探访的周灵禾捡走了。
    周灵禾开着车哼着歌，宣朵侧头看她：“你在幸灾乐祸吗？”
    “没有的事。”周灵禾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我早就看林见清不爽了，终于等到你收拾她了。”
    宣朵：“你为什么看她不爽？”
    周灵禾不假思索：“矫情，别扭，心思多但基本是个哑巴。”看了宣朵一眼又说，“还很喜欢恃宠而骄。”
    “她这次又做错了什么？”周灵禾问。
    宣朵：“你怎么知道是她做错了？”
    周灵禾：“当然是她啊，难道我女儿还能有错？”
    宣朵：“她也算你女儿。”
    周灵禾：“她是我女儿的对象，隔了一层。”周灵禾看了宣朵一眼突然嘿嘿笑了一声。
    宣朵：“你笑什么？”
    周灵禾表情得意：“你刚刚自己承认是我女儿喽？”
    宣朵：“……”
    “而且刚刚我看你一个人坐在长椅上，一副被人抛弃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儿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一定犯了天大的错，得好好整治。”周灵禾狠狠咬牙道。
    宣朵离家三天不接电话也不回消息，林见清找周灵禾收到的全是嘲笑，于是联系了向悦。
    向悦听了原因觉得很神奇：“你怎么老是仗着宣朵喜欢你欺负她？”
    林见清：“嗯，这样我会感觉到她很爱我。”
    向悦：“那你不活该吗？”
    林见清又去找钟青，高家乐在旁边一边给钟青喂水果一边说：“哄人的事你不该找钟青，我们家钟青不会哄人，都是我哄。”然后冲钟青呲牙傻笑。
    钟青听了前因后果，接了高家乐喂过来的水果，咽下去之后才说：“我也觉得你挺活该的。”看着林见清说，“我现在都不理解你了，你俩都走到这一步了，你还在作什么？”看了一眼她还没拆夹板的腿，“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见清面无表情道：“开车被别人追尾，和后面车主起了冲突，在派出所关了三天。”
    钟青：“所以你腿是被那人打折的？”
    林见清：“不是，出派出所的时候下楼梯摔了。”
    钟青：“不是，你怎么会跟人起冲突还动手？这不符合你的性格。”
    林见清：“他骂的很难听。”
    钟青：“能有多难听？”
    林见清：“他说我户口本都死光了。”
    钟青：“……”
    钟青：“你打赢了吗？”
    林见清：“赢了，我和对方都被拘留了三天，我赔了对方医药费，对方赔了我车损，派出所看我认错态度诚恳，答应我没联系家人。”
    钟青：“那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还让你撒那种戏弄人的谎？”
    林见清：“一方面觉得很丢脸。”
    钟青：“嗯。”
    林见清：“另一方面想看宣朵生气。”
    钟青：“……嗯？”
    钟青把林见清赶走了：“你这就是自己活该的，回去自己反思。”
    宣朵气到第三天其实已经气消了，但还不想让林见清知道，想继续晾她一会儿。出门看到林见清很喜欢的一家凉皮刚开摊，买了一份给自己吃，回去路上突然下了暴雨，宣朵匆忙往家赶，路上踩了没盖好的井盖，掉下去了。
    井底管道众多，宣朵支撑好自己，先打了报警电话，犹豫了一下没打给林见清，给向悦说了。
    林见清和向悦先后赶到，医生看林见清腿上泡水的夹板提醒她这个得换。
    几分钟后医生从病房里走出来，对她们说：“没什么事，就是体力不支晕了。”
    林见清脱力坐倒在门口的长椅上，抬手抱住了头。
    两个小时后宣朵醒来，向悦先走了进去，宣朵往门口看了眼，向悦：“她在外面呢，不敢进来。”
    宣朵：“哭了吗？”
    向悦：“哭了。”
    “哼。”宣朵说，“活该。”
    向悦工作忙，带了盒饭塞进门口的林见清手里就走了，林见清过了几分钟拿起盒饭走了进去。
    宣朵看着瘸腿的人走进来，将盒饭放在宣朵床头，然后也不说话，就傻站着。
    最后还是宣朵打破僵局：“好巧哦，你瘸左腿我瘸右腿。”
    林见清红着眼抬头看了她一眼，虽然宣朵心里早就准备，还是被这一眼轰得心脏咯噔一下。
    宣朵架好床上桌，把盒饭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林见清：“坐啊，我又没有让你罚站，在这锻炼单腿支撑力啊。”

 第82章

    林见清坐下了，还是低着头不说话，宣朵也不管她饿不饿，自顾自地吃饭，还开了病房里的电视看。
    饭饱之后宣朵摸了摸肚子，指挥林见清：“把这收拾一下。”
    林见清收拾了垃圾，把桌板放好，回到原位坐下，听见宣朵很是感慨地说：“欺负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啊，难怪你那么喜欢欺负人。”
    林见清没说话。
    宣朵心情好了话也多：“我知道你现在什么感觉，很生气，但是清楚自己没有立场生气，想发火又不敢发，你终于遭到报应了，我很爽。”
    “没必要。”林见清突然说。
    宣朵：“什么？”
    林见清：“你想让我生气的办法有很多种，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宣朵：“哦。”
    林见清现在是以为她故意把自己弄成这样的，毕竟之前她撒的谎里就有这一条，宣朵也没解释，道：“你不考虑我的感受，那我也不必考虑你的感受，这才公平。”
    宣朵看了林见清一眼：“哭也没用，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苦肉计的使用也是有限度的。”
    “我错了。”林见清哭着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表情却很隐忍，显得更可怜了。
    “哼。”宣朵，“你就会认错，我现在不吃这一套了。”
    林见清：“我去坐牢了，那三天。”
    宣朵：“啊？！”
    林见清简要讲述了一下前因后果，略过对方骂的具体内容那一段。
    宣朵：“所以你是因为怕我知道你去蹲局子才撒谎的吗？”
    “不是。”林见清说，“我想看你生气。”
    宣朵：“……”
    宣朵：“怎么你现在坦诚也这么惹人生气？”
    林见清抬头看她：“我都实话实说了你不该原谅我吗？”
    宣朵：“我考虑一下。”
    周灵禾对宣朵和林见清这么快就和好了表示极为不满：“你不能这么原谅她，你这么轻易就原谅她了她以后还敢。”
    林见清看了她一眼。
    周灵禾：“别瞪我，我现在是你妻母娘，对我放尊重点。”
    宣朵故意说：“她要是还敢，我就一个人走了以后都不回来了。”
    周灵禾：“你说这种谎话连我都不信。”
    宣朵：“……”
    林见清：“我知道了。”
    -
    宣朵走进林见清之前租给她的房子，发现里面一点久未住人的迹象都没有，打扫的很干净而且空气清新。
    宣朵：“你经常偷偷来啊？”
    林见清：“没有，请保洁定期打扫的。”
    宣朵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好处为什么我之前租房的时候没有？”
    林见清有理有据：“怕你觉得太好了当骗子不敢租。”
    宣朵在电视柜上看见一幅装着自己照片的相框时吓了一大跳：“什么玩意啊，你在这放我遗照？”
    林见清皱眉道：“不是遗照，是证件照，这是我唯一一张你高中的照片，而且它是彩色的。”虽然尺寸是很像遗照……
    宣朵想起了什么：“你之前床头挂的就是这个啊。”她卧室床头有一个画框的凹痕。
    林见清反应了一下：“……嗯……”
    宣朵扭头看了她一眼双手捧住脸：“太惊悚了吧，你半夜醒来看见睡得着觉？”
    林见清：“睡得着。”看不见才睡不着。
    宣朵摇头“啧”了两声，还是忍不住提议道：“换张照片吧，这样真的很吓人。”
    林见清：“你高中还有别的照片吗？”
    宣朵：“为什么非得是高中？”现在不行吗？现在的她就算不够青春可爱但也成熟美丽啊。
    林见清：“因为高中是我初恋你。”：
    宣朵：“……哦。”在客厅没有方向地走了几步，“我回头问问向悦有没有。”
    林见清：“有别人的不要。”
    宣朵：“……”
    宣朵：“知道。”
    宣朵打开房门走到窗边，指了指楼下的某个位置：“之前冬天那总站个人，一站好几个小时，是你吗？”
    林见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眼：“是我吧。”
    也没有总，一个冬天也就那么两次，一次元旦一次圣诞。
    宣朵：“我以为是小偷蹲点还报过保安。”
    林见清：“……”
    她确实有被保安问候过，出示业主身份才得以证明自己清白。
    “我就很奇怪啊。”宣朵说，“为什么有的人既可以卑微小心又可以无所顾忌的呢？”
    “不知道。”林见清说，“可能单纯性格很差吧。”
    宣朵点头认同：“嗯，除了我应该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
    林见清：“没了。”
    宣朵：“什么？”
    林见清：“没有其他人。”
    第92章 夏汀x陈韵希
    夏汀x陈韵希
    一颗球落袋，夏汀擦了擦球杆顶端，旁边的好友凑上来：“那小姑娘等你半天了，你不去问候一下？”
    夏汀头也不抬，再次俯下身去：“她爱等等，关我什么事。”
    中场休息，夏汀去自动贩卖机买饮料，发现自己常喝的那一种没有了，陈韵希从旁边递上一瓶：“我看你喜欢这个，全都买了。”
    夏汀看向她身后，桌子上果然码了一堆。
    夏汀从她手中抽过那一瓶，一手开瓶一手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问：“你很有钱吗？”
    陈韵希点头：“有很多，你要吗？”
    “我讨厌有钱人。”夏汀示意了一下她拿手机，“码。”
    陈韵希：“那我马上让我爸停我的卡。”赶紧掏出自己的手机二维码。
    夏汀正要扫，看到是什么又避开：“收款码。”
    陈韵希眨眼：“为什么要收款码？你想给我钱直接加我好友给我转账啊，这样以后都很方便。”
    夏汀无语，还是加上了。
    喝完饮料夏汀准备继续回桌打球，陈韵希凑过去：“这个怎么玩的，可以教我吗？”
    夏汀：“不教。”
    “那好吧。”陈韵希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夏汀打完已经下午五点了，回头一看陈韵希果然已经走了。好友注意到过来笑说：“她怎么跟有门禁的小朋友似的，五点必须回家。”
    夏汀：“不知道。”
    这几天陈韵希一直跟着她，不，是只要她出现在公共场所就跟着她，夏汀烦不胜烦，联系宣朵，宣朵说：“我也没办法，她爸是富豪，她有精神病诊断，你报警也没有用。”
    “不过你也不用太焦虑，她只是性格像小孩子，没有坏心，而且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马上就移情别恋了。”宣朵安慰她说。
    -
    夏汀坐车开过长江大桥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确定，下了桥又让司机倒回去，下车走到陈韵希面前愠怒道：“你在干嘛？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陈韵希抬头看她：“现在已经六点了吗？我不知道。”
    夏汀：“那我现在告诉你了，你赶紧回家。”
    陈韵希眨了眨眼：“我没有钱打车。”
    夏汀震惊：“你钱呢？”
    陈韵希：“我现在是穷人，身上没有卡，也没带手机。”说完还示意了一下自己衣服上根本没有口袋。
    夏汀气笑了：“你耍我呢？”
    “没有啊。”陈韵希认真道，“我在做你喜欢的人。”
    “你没钱也没用，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夏汀冷酷道。
    陈韵希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夏汀随口道：“我喜欢林见清那样的。”
    陈韵希睁大了眼睛：“你不是宣朵前女友吗？”
    夏汀：“嗯。”
    陈韵希：“你居然喜欢一对？”
    夏汀不明白她不可思议在何处：“你不是也见一个爱一个吗？”
    陈韵希愤怒：“谁说的？”
    夏汀：“宣朵。”
    陈韵希皱眉：“她挑拨我们的关系。”
    夏汀懒得跟她纠缠：“你家在哪，我给你打车回去。”
    陈韵希：“不知道啊，一般都是司机来接我。”
    夏汀：“你司机电话。”
    陈韵希：“不记得。”
    夏汀：“……”
    夏汀在警局做笔录，说自己捡到了一个19岁的大龄儿童。
    除了姓名，年龄，警察问什么陈韵希都说不知道，夏汀又补充：“精神可能也有点问题。”
    警察为难道：“那这不好办啊，只有一个名字我们也很难查。”
    陈韵希突然说：“林见清有我爸爸的电话，你为什么不找她？”
    夏汀不想承认自己被气糊涂了，于是嘴硬：“我喜欢的人是我前任的现任，我不好意思。”
    陈韵希：“那你换一个人喜欢不就好了。”
    夏汀：“懒得换。”
    陈韵希：“不要懒。”
    陈韵希的司机在半个小时后赶到，将手机交给陈韵希，对夏汀深鞠躬表示感谢。陈韵希收手机的时候还看了夏汀一眼。

 第83章

    夏汀目不斜视：“别看我，好像我霸凌了你一样。”
    陈韵希跟着司机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夏汀：“记得换哦。”
    -
    夏汀走进酒吧的时候顺嘴跟门童说了句：“别让未成年进来。”
    于是紧跟着的陈韵希就被拦住了。
    门童：“未成年不许进。”
    陈韵希：“我成年了。”
    门童：“请出示身份证。”
    等陈韵希的司机把身份证送过来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陈韵希一直焦急地朝里面看，问门童：“这里有后门吗？”
    门童：“有。”
    陈韵希拿着身份证走进去的时候特别担心夏汀已经走了，但是还好，她还在，而且就坐在斜向靠里的卡座，陈韵希一眼就看到了。
    她旁边没有人，陈韵希就很自然地坐过去了。
    朋友看了眼陈韵希，问夏汀：“你认识啊？”
    夏汀捏着一只平底杯没抬头：“不认识。”
    陈韵希仰着脸看那人：“她认识我，我叫陈韵希。”
    朋友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故意问她：“你成年了吗？”
    陈韵希把身份证给他看：“成年了。”
    朋友更加笑得乐不可支：“你长得像未成年，成年人，你会喝酒吗？”
    陈韵希：“不会。”
    “不会喝酒算什么成年人？”说着给她倒了一杯放到她面前。
    陈韵希看向夏汀，夏汀没说话，看了一眼那朋友，也没阻止，陈韵希把这当作允许的意思，捧起酒杯喝了。
    朋友只是想开个玩笑，给她倒的是普通调制酒，度数不高。但陈韵希还是被呛到了，朋友笑她：“真不会喝酒啊，不会喝酒你来酒吧干什么？”
    陈韵希擦了擦嘴，把杯中酒喝完，指了指夏汀：“我来找她。”
    朋友挑眉：“找她干什么？”
    陈韵希想了想，酒劲上来了有点晕：“不知道。”
    朋友继续逗她：“你在追她吗？”
    陈韵希：“什么意思？”
    朋友：“你喜欢她吗？”
    陈韵希点头：“喜欢。”
    朋友：“那你就是在追她啊。那你可难了，夏汀今年开始不喜欢谈恋爱了。”
    陈韵希转向夏汀：“为什么？”
    林见清拿起平底杯抿了一口，回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陈韵希：“干嘛生气？”
    夏汀：“看见你就烦。”
    陈韵希：“你没看我啊，你一直在看桌子。”
    夏汀抬头看向她，两人对视一会儿，陈韵希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还烦吗？”
    夏汀转回头去：“烦。”
    陈韵希吐了口酒气，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那你烦吧，我也没有办法。”
    夏汀扭过头看她。
    陈韵希：“干嘛？你明明就喜欢看我，又说烦，你喜欢烦？”
    夏汀捏住她的下巴凑了过去。
    陈韵希舔了一周嘴唇，问夏汀：“这是什么意思？”
    夏汀：“不知道。”又说，“起来送你回去，你司机在外面吗？”
    陈韵希：“不在。”
    夏汀：“那我报警送你回去，起来。”
    陈韵希站起来抱住她的腰：“抱紧了。”又把她的手往自己腰上扯，“你也抱紧啊，不是抱紧送我回去吗？”
    陈韵希的司机就等在门外，夏汀甚至怀疑附近还有保镖。撒谎被识穿陈韵希有些心虚，抓住夏汀的袖子很做作地问司机：“你刚刚不是不在吗？”
    司机礼貌回答：“担心您的安危我就回来了。”
    陈韵希抬头看向夏汀，表情好像在说：你看吧，我没有骗你吧。
    乱动的睫毛泄露了她在紧张，夏汀收回目光看向司机：“人交给你了。”
    陈韵希拽住她的袖子不放，夏汀看向司机示意把她拉走，司机也只是礼貌道歉：“我们不能强迫小姐。”
    夏汀将陈韵希甩开了，又抓住，甩开了，又抓住，最后夏汀不得不跟她一起上了车。
    车上夏汀问她：“你不是有门禁吗？现在五点后也可以出来了？”
    陈韵希喝酒后和平时一样乖巧，有问必答：“带保镖没有门禁，不带保镖有门禁。”
    夏汀心说果然。
    夏汀先让司机送陈韵希回家，陈韵希拉着夏汀不让走，不得已又送夏汀回家，陈韵希还是拉着不让走，来回两趟夏汀都无语了。司机倒是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贴心解释道：“小姐今天喝酒了，可能是因为这个才这样，平时不会这样。”
    夏汀看着司机真挚诚恳的眼睛，心想他肯定把陈韵希喝酒的事算在了她头上。
    确实该在她头上没错。
    夏汀第一次住豪宅，卧室和床大得睡不着，站在床边看楼下花园的装饰灯，陈韵希抱着枕头出现在她身后。
    “那是什么？”夏汀往下指了指。
    陈韵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回答她：“巡逻的警卫。”
    “哦。”夏汀心不在焉地问，“你是公主吗？要住在城堡，还有骑士护卫。”
    陈韵希想了想回答她：“我不是，真正的公主应该是要父亲被授予爵位的，我爸爸只是普通人。”想了想又补充，“我是陈韵希。”
    夏汀回到床上躺下，陈韵希自觉爬上床，然后礼貌询问：“我可以睡在这里吗？”
    夏汀用胳膊挡住眼睛：“问我做什么，我说了你又不会听。”
    陈韵希想想也是，自己掀开被子躺下。陈韵希侧躺着看夏汀，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意思。”
    陈韵希等了很久才听到夏汀的回答，听声音好像已经困了：“什么？”
    陈韵希：“那个人说你不喜欢谈恋爱了是什么意思？”
    夏汀：“不知道。”
    陈韵希：“你知道。”
    夏汀：“不想说。”
    “那你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陈韵希凑上去贴了贴她的嘴唇，觉得和酒吧里的不一样，又舔了一圈，还是觉得没有一比一还原，正苦恼着回忆，就听见夏汀说：“我想亲就亲，你管我，你不也是想做什么做什么吗？”
    陈韵希：“那这样的话我也可以想这样就这样咯？”
    夏汀翻了个身：“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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